《林桃无CP春闺梦里》 第1章 她来了,她来了,她一米九二走来了 “废什么话?我爹让你赶紧把这死老太婆背去乱葬岗丢了听见没?打今儿起,你家这小院就是我家的了!” “表弟,你骂我可以!不准你骂我娘!” “呸!你个傻子!滚一边去!真让这死老太婆死在院里,想想都觉得晦气,还怎么住!” “这是我家,不准你们进来!你们t走开!我讨厌你们!” 林桃是被一阵叫骂声哭喊声吵醒的。 睁开眼时,自己正脚朝大门,笔直的躺在一块门板上。也不知躺了多久,四肢麻木得无法动弹,后背还硌得生疼。 她不是车祸死了吗? 顿时,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奔涌而入。 看着自己那破草鞋里的黑脚杆……她真的穿越了! 原主也叫林桃,时年四十五,是个娘家逼、婆家欺、村里人看不起的软柿子寡妇。 自己膝下还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一家人都被原主的亲娘逼着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抠出吃食贴补的娘家大哥。 这不,人家不记原主二十年倒贴的情份,等不及她断气,就打上门来抢房子。 记忆里,原主方才是活生生气得饮恨西北的。 造孽呀! “艹!你娘都不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你算个什么玩意!” 这头口吐芬芳的大肥猪就是原主供养了二十年的大侄子林文才。 地上那个被打得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的,是原主的大儿子徐大炕。 憨厚老实得像个工具人,可怜这孩子有孝心有力气,偏偏没脑子。 “大炕啊!你娘眼瞅着马上都要断气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这样吧,你把你娘背走。舅舅心疼你,给你一升菽。” 说话的,是原主贴补了二十年的大哥林有田。 大嫂王桂兰笑盈盈接话道:“这天干了一年多了,粮食可精贵着呢!这一升菽没五个钱你都买不着。你舅舅心疼你,只给你!都没给二桌和三柜呢! 你想,你娘死了,你家没田又没地的,守着这宅子还不得饿死?听你舅舅的,拿了粮食,去镇上寻个活计去。” 瞧瞧这一家三口能叫个人? 林桃好几次尝试起身无果,恨得牙痒痒。原主这宅子不说卖一两银子,卖一百个钱指定有人买吧! 又是红脸又是白脸,不就是想吃白食白抢人家房嘛!逼脸咋这么大呢? 说原主是软柿子不如说是受气包!任人家揉圆搓扁,想咬就咬,想丢就丢! “我是笨,不是蠢!娘没死,院子不能卖!” 徐大炕磕头求道:“大舅,大舅母,求你们看在娘这二十年没少往您家送粮送钱的份上,不求你们救娘一命,只求你们让娘在家里把眼闭上吧。死在乱葬岗,娘就成了孤魂野鬼。” “呸!她在这断了气,那我们住着心里不得膈应死?你娘有什么面子!说得像是我家这二十年,都是靠着你娘才活下来一样!”王桂兰露出了尖酸刻薄的本来面目。 林有田也懒得装了:“跟个二傻子废什么话,咱自己动手!今儿她林桃死也得,不死那就去乱葬岗等死!” 拦在门前的徐大炕,反被人家按在地上拳脚相加。 “住手!”林桃用砂砾般的嗓子吼出了声。 适应了半晌,她可算能坐起身了。 她不喜欠人人情,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就替原主把这口恶气出了! 屋外的人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林桃抖了抖还有些发麻的脚,起身径直向林有田走去。 “你、她、她怎么活了?”王桂兰吓得躲去林有田身后直哆嗦。 “林桃!你怎么没……” “没死?”林桃直视着林有田。 林有田微楞。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软柿子吗? 定了定心神,死老太婆怕是回光反照。眼下唯一的一点用,也就只有这处宅子了! “你也看到了,我东西都搬进来。以后你这院子归我了。你!带着你家这几个窝囊废赶紧滚出去!” “该滚的是你们!这宅子姓徐,和你林有田半文钱关系都没有!臭不要脸也得有个程度!像你这样,把脸抹了挂在裤裆底下不嫌恶心的,还真不常见!” “你居然敢这么说你哥!看我不……” 林有田扇下来的巴掌被林桃稳稳握住:“打我?我看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一个反手,关节脱臼的“咔嚓”脆响后,刺耳的哀嚎响起。 抽回手的林有田,疼得面部扭曲:“我的手!臭表子!老子今天杀你全家!” 怒不可遏的林有田扑了上来。 侧移两步,一个侧踢,扑上来的林有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到院门上。 本就腐朽得快要散架的院门,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吱吱嘎嘎一阵异响后,连带着门框和半截院墙倒下,碎成一地瓦砾。 林桃活动几下踝关节。没想到这身体的力量,远比想象的大许多。 看来常年劳作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他爹,伤哪儿了?”王桂兰哭哭啼啼冲过去,将人扶进怀里。 “咳、咳咳咳,骨头,好像是断、断了。”林有田无力的指了指肋骨。 王桂兰大吼着冲过来:“好你个天打雷劈的东西,敢动手打你哥!我和你拼了!” 林桃侧身、让路、伸脚,使绊子这招一气呵成,下一刻王桂兰华面门着陆。 丝滑的转身,一脚将王桂兰送到林有田身边。 等林文才哭着将人翻过来后,那声“娘”别提喊得有多惨。 面目全非的王桂兰,脸上全是血口子不说,嘴里还含着一嘴的土,门牙也崩了,那牙花子呲溜呲溜往外呲血。 “疯婆子,我要去告你!要让县太爷砍你的头!”哭得两眼红肿的林文才,眼里尽是隐藏不住的恐惧。 林桃习惯性的拍了拍草鞋上的尘土:“呵!进过两天私塾,就觉得自己要上天了是吧?去告去啊!真当县太爷是你儿子任你使唤呢? 我倒要看看,县太爷会不会因为你,枉顾私闯他人宅邸,打死都不用偿命的律法!” “你……” “杀我全家?老娘先叫你们把命留下!”林桃往手心吐了口口水,拿起旁边的锄头向林文才走去。 “她来了!爹、她来了!救命啊,杀人了!”林文才惊恐的嚎叫直接破了音。 第2章 简直就是个邪魔上身、丧心病狂的疯婆子! 王桂兰也顾不上疼:“走啊!她疯了!”搀起林有田,连拖带拽的往外逃。 “娘!咱家房都卖了,我们能去哪儿啊?那钱和东西还在她家院里呢!”林文才在后头追。 王桂兰脚下一顿,转头看向站在徐家小院门口的婆子。 此刻她眼中的,哪里还是任她捏扁揉圆的软柿子? 简直就是个邪魔上身、丧心病狂的疯婆子!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走!” 她一个嫁进林家的媳妇,说白了就是个外人,要闹也是使着林家人来。 她这脸反正不能白花,迟早得找回来! “再敢来闹!且看你们属不属猫,有没有九条命!” 随着林桃的喊声,那三人已经夹着尾巴跑远。 林桃稍显虚脱的坐在堂屋台阶上。 “大炕啊,赶紧给我弄些吃的来。” 原主生病这些天,除了喝冷水就是喝热水,真是颗粒未进。 方才收拾林有田一家,她都使出了最后的洪荒之力。再不吃点东西,感觉今天得成就穿越史上,最短命女主。 二十岁的徐大炕像个孩子一样,哭鼻抹泪的“嗯”了一声后跑开。 林桃打量眼前的小院,真的是又破又小。 身后是堂屋,右手边比牲口棚好不到哪里的是原主仨儿子住的。 左手边那间又矮又破的茅草窝棚,是原主闺女徐四妹住的屋。 角落里几根木头和茅草搭成的棚子就是做饭的灶棚。 说起徐四妹,她记得,原主好像是生病前以一百个钱的价格,说给了隔壁村的老王头。说是等四丫头满十六那天,就给人送过去。 林桃真想揪着原主狠狠甩一个大逼兜。 她怎么能做到,把一个不满十六的女娃,卖给个比她这个娘还大几岁的糟老头子的? “大炕啊,四妹呢?”林桃问。 徐大炕端着个又脏又破的豁口碗走过来,低着头小声说:“四妹不愿意嫁,昨晚跑了。” 碗递进她手里,徐大炕跟被蜜蜂蛰了似的,猛的收回手站到一边。 “娘您别生气。二桌和三柜一早就去找去了,指定能把四妹找回来。” 林桃心里对这小丫头多了分赞许,跑了总比嫁个五十的老头好! 往碗里一看,这清汤寡水里飘着几粒米是什么鬼?这不还是水吗! “娘,咱家早没粮食了。这些米,还是我从舅母搬过来的粮食里拿的。用太多,舅母肯定会发现的。” 林桃把碗往旁边石桌上一放,直接起身去灶棚里翻找起来。 今天她必须好好填饱肚子,谁也拦不了她。“在老娘家里的,那就是老娘的!” 翻出林有田家贴心送上门的粮食、肉和菜干:“把这些肉和这些菜干一起炖喽!” 徐大炕点头。 这边,她刚坐下,院门就被推开了。 两个又黑又瘦的‘竹竿人’,拉着个披头散发的半大女娃进了门。 两‘竹竿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唤了声:“娘。” 那女娃也战战兢兢的也唤了声:“娘。” 那一刻,林桃在三人眼中感受到的除了恐惧就只有憎恨。 她也从原主的记忆里,认出了三人。 左边的,是原主的二儿子十八岁的徐二桌。 别看他不爱说话,只要一开口,那嘴能把人气个半死。为这,打小没少挨打受气遭嫌弃。 右边那个是原主的三儿子,十七岁的徐三柜,也是原主三个儿子里脑子最好用的。 奈何打小没好好教导,养成了自私的性子。 嘴上啥都说得好听,实则算盘珠子只往自己这边扒的玩意。 这不,徐三柜先是一脸夸张的惊喜:“娘!您病好了?太好了!我就一直说您吉人天相呢!” 林桃没理会他,他立马扯着中间的徐四妹苦口婆心道:“幺妹你是娘的闺女,娘还能害你不成? 那老王头虽然岁数大了些,可他家有钱有房、有田有粮,你嫁过去好吃好喝好穿,娘不也是心疼你? 更何况,你嫁过去了,也能像娘一样,往咱家这边贴补贴补不是!” 瞧瞧这话说得,说什么妹妹过去有吃有穿全是假。 让四丫头拿别家粮食填他的肚子才是真。 “呜呜呜。” “还没说两句话呢,你就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啥?”徐三柜急得跳脚。 林桃高挑着眉,这就是徐四妹吧! 记忆里,徐四妹打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小哭包。 受了欺辱或是委屈,啥也不说,只会嘤嘤嘤。像是能拿眼泪把人家淹死似的! 说起来,这次逃婚估计都用尽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 二桌一把拉过四妹护在身后。 “娘!我把四妹找回来,就是为了当着您的面,把话说明白喽!您倒是黄土埋到了脖子,哪天眼一闭,脚一蹬,没几天活头了。 可四妹才十六岁,嫁那么个老头,四妹的后半生就真毁了!如果您一定要卖儿女补您娘家,那您就说个价,我徐二桌就是不吃不睡也挣来给您! 但就此我和四妹便与您今生再无瓜葛!来世也决不再见!”火山文学 瞧瞧,这听起不孝,但又能叫原主无法反驳的话,让原主听了去,定是一顿好打。 “二弟你误会娘了。”徐大炕从灶棚里冲出来。 “大哥!这么多年了,你笨不是你的错,但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不是的,你听我说……”徐大炕把林家三口挨揍的事说出来。 那仨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 最先回过神的徐三柜小声问:“娘真把大舅给揍了?” “当然了!”徐大炕像个孩子一样得意洋洋:“大舅一家逃走的时候,娘还说他家下次再来还打他!” 徐三柜满面愁容的摇头。 林桃看得出来,徐三柜这是怕林有田找他的麻烦。 “真的?” “当然了!”林桃坦然道对上徐二桌:“鬼门前走一遭,我也算看清林家人了!以后,咱自家好好过日子。我就做个遭人唾骂的泼妇,也不能再让咱家受了欺负。” 她也就是借题发挥一下,免得以后性子转变大了被绑柴火堆里烧死。 “那四妹的婚事……” 第3章 走无赖的路,让无赖无路可走 “当初也是你们外婆和舅舅给我逼得没法子了。如今都和老林家翻脸了,四丫头当然不能嫁给那糟老头了!”林桃说。 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原主以前从不曾与四个娃说这些。 娃们也只知道外婆舅舅都厉害,他们娘耳根子软,外婆说啥就是啥。 估计几个娃甚至连原主那死去的男人,都不知道原主也曾扎挣过,只是无果。 倒贴卖娃这种事,也真是原主那撒泼厉害的娘拿命逼原主做的。 徐大炕像个孩子一样,抱起徐四妹转了一圈高呼“太好了”。 徐四妹笑着笑着又哭了,徐二桌满眼心疼的给抹着泪。 记忆里,徐二桌又当哥又当爹的把四丫头背大,打小两人感情就好。 林桃肚子一叫,四个娃的肚子就跟配乐似的,那叫一个前呼后响,交相呼应。 “别站着了,赶紧把肉炖出来。” “有肉?在哪?”徐三柜眼睛就像有滤镜一样,亮晶晶的。 “锅里炖着呢。” 大炕话音还没落,徐三柜就率先冲进了灶棚里,徐二桌拉着四丫头也进去帮忙。 趁着空,林桃把林有田家搬来的箱子都挪进屋里。 之前林文才喊的那一嗓子,她可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会儿填饱肚子,她再看看,王桂兰这箱子里有多少钱。 回头好把老王头的纳吉还了,再盘算一下,该怎么发家致富。 林桃心里苦啊! 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她啥也没有,只有四个有点用但不多的拖油瓶! 又不能死回去!愿不愿意都只能接手原主这烂得稀碎的剩余三分之一的人生。 她也只能努力完成一个小目标的同时,把子女改造好,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舒服的坐吃等死了。 没一会儿,一盆菜干炖肉和一簸箕豆饭就摆上了石桌。 林桃给四个娃盛了豆饭,还夹了肉:“站着干嘛!坐下吃。” 徐大炕嘴一瘪,吸了吸鼻子,唤了声“娘。” 徐二桌的膝盖头碰了碰徐大炕的腿:“哭啥!娘不再像以前那么糊涂,是天大的好事儿!” “呜呜呜。”徐四妹是一边吃,一边哭。 至于徐三柜,鼓起的腮帮子已经表示,他没空说话。 连同她在内,一家人都跟饿死鬼似的。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林桃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吩咐四个娃收拾碗筷,她转身进了屋。 一番翻找后,林桃终于找到了箱子底下压着的钱袋子。 倒出一数,有点失望。 怎么只有三百个钱呢? 眼下干旱一年多了。 这三百个钱,别说做买卖了!怕是想吃得像样些都不太容易。 这时,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徐四妹!你今儿必须跟我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死老太婆快咽气了,你舅舅要将你们兄妹几个撵走!到时候我人没得到,一百个钱就打水漂了!” “老不羞的东西,都快六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逼我妹妹嫁给你!撒手!” “呜呜呜……” 林桃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猥琐的半秃小老头,正死死拽着徐四妹的手往外拉。 掰扯着小老头手的徐二桌,额头上一个口子,半边脸都被血染红了。 旁边地上,徐大炕和徐三柜,被两个彪形大汉掐着脖子压在身下摩擦,眼是肿的,脸胖了一圈。 林桃眼一眯,捡起脚边的石块上去。 “嘭”的一声闷响,压着徐大炕的男人捂头蹲地,疼得瑟瑟发抖。 林桃反手又送了压着徐三柜的男人一板砖。 “嗷”的一声哀嚎,人直接倒地上不动了。 满脸是血的男人爬过去探了探同伴的鼻息,都顾不上自己血流不止的头,拖着同伴往外窜。 林桃则是一回头,将石头扔向拖着徐四妹出门的老王头。 “哎呦”一声,老王头松开徐四妹,捂着自己的额头。 “臭寡妇!她可是我一百个钱买的,你想赖账吗!” 林桃上前一把将徐四妹扯到身后。 “一百个钱,一分不少的还你。你受的伤,我儿子也受了!再敢碰我闺女,哪儿碰的,我打断哪儿!” “你……林婆子你打发乞丐呢?一百个钱在你这一个月,没利息的吗?” “还跟我算利息?那你碰我闺女的手,该怎么算?碰一碰三百多,你是不是还得倒补我两百?” “你、你闺女丑成那样,你还好意思要钱?我能要她就不错了!要不是看在她屁股大能生儿子的份上,我就是花钱买头老母猪,也不可能花钱买她!” 听听这是什么话?一个六十好几的猥琐老头,居然好意思打一个十六岁小女娃的主意! “人话都不会说就出来晃悠,你也不怕丢了猪圈里同胞的脸!”林桃一拳砸在老王头脸上。 捂着鼻子的老王头,疼得那是满面血与泪纵横。 “林婆子你下手是真狠啊!我要去官府告你!要让你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你当老娘是被唬大的?告去!再不滚,老娘打得你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 “行啊!老子今天不讹死你,老子跟你姓!”老王头一脸痞相,作势要往地上坐。 原主的记忆里,这人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子。 打年轻时候开始,就跟镇上一不三不四的混迹在一块。 别人看到他,别说冲突了,十个有九个得绕着路走,剩下那个要么是瞎子,要么是傻子。 林桃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小子是打算使出混街头的那套无赖招数。 对付无赖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必须是走无赖的路,让无赖无路可走啊! 林桃屁股比他先着地,两手往地上一拍,拼尽全力的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抢人了!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了?这人不要脸到上人家门来抢人来了!” 对面地上的老王头都看傻了。 不少村民被林桃的嗓门吸引着围过来。 有人小声问:“林寡妇这是咋了?以前明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今儿怎么耍上泼了?” “哟!这算啥?之前我还见她打了她大哥一家呢。” “真的啊?哎呦,前儿个不是听说她病了嘛!病好了?” “何止好了?跟换了个人似的,厉害着呢!” 没一会儿,连里正都惊动了。 第4章 别数了!不要了!别打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老王头一个咕噜起身:“里正爷,您来得正好!这林寡妇之前明明说好把徐四妹许给我的!今儿她说反悔就反悔了!” “就问你那一百个钱的纳吉有没有还你?”林桃也追过去。 里正看向老王头。 老王头不得不认,毕竟方才是有人看着了的。 “给是给了,可……” “可什么?钱给了,你还要人,不是明抢是什么?” “可你不能反悔!”老王头怒吼。 林桃冷笑:“我为啥不能反悔?也不瞅瞅你多大岁数了!我自己当了寡妇,我还能逼着我闺女过门守寡?” 周围人又是一片唏嘘。 “这拐着弯咒老王头死的,是林寡妇?” “啧啧啧,这嘴,八婆怕都不是对手吧!” “骂人骂得,脑子不好使的怕是都听不出来。” “是啊!一个脏字都不带的。厉害!” 老王头被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林桃“你”了半天,一个字没吐出来。 里正爷是个心善的,以前看原主拖着四个子女不宜,明里暗里能帮就帮。 这会儿自然也是顺着她说话的。 “王二狗,人家娘崽子几个已经不易了。你这又是何必把人往死里逼呢?这人啊,活着的时候,多积积阴德,百年了下去也能少受些罪不是? 既然钱还你了,你又何必在这闹呢?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得了。” “不行!” 见老王头死咬着不放,林桃心里也是早就有底的。 就老王头这种人,但凡有一点点善良,也不会对一个不满十六的小女娃有那种心思。 “你要气不过,我让林氏给你赔个不是总成了吧?”里正爷好心给了个台阶。 “谁要她赔不是了?我们受了伤,不得花钱看郎中?” 老王头得意的扬起下巴。 只要林寡妇拿不出钱,徐四妹他要定了!别看那丫头丑是丑了点,可嫩啊! “王二狗你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你受伤了,徐家那三娃也不也受伤了?怎么还找人家要起诊金了?” “那我不管!要不是这死老太婆反悔,谁也不会受伤。她引起的,她必须负责。当着您老的面儿,我也不漫天要价,一人二十个钱的诊金!不给,咱就官府里说理去!” 林桃冷笑着扬起一边嘴角:“好啊!” 数出四十个钱,放到老王头的手里。 “我们三个人,得六十!”没想到这臭表子居然还有钱,早知道再说多些。 “不不不,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林桃一拳再次砸向王二狗的鼻梁上:“刚才二十,现在二十。” 原本差点断掉的鼻梁,这一下终于是断了。 两条鼻血跟不要钱似的呲了一地。 “你、我、你……我的鼻子疼死我了,呜呜呜。”王二狗疼得五官扭曲,捂着鼻子又哭又喊。 围观的被吓到了,里正爷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林桃埋头再次数钱:“一、二、三……十个、二十个。” 拉过王二狗捂鼻子的手,塞钱过去。 趁王二狗没反应过来,又一拳下去还是鼻梁。 王二狗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惊得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林桃又开始数钱。 “别数了!不要了!别打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王二狗不仅把手里的六十个钱硬塞给她,连同之前卖徐四妹时按了手印的条子一并还给了她。 “别啊!我这还有钱呢!”林桃喊。 跑远的王二狗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一溜烟直接没了影。 命和钱哪个更重要,傻子都会选好吗?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林寡妇好拿捏呢!他的鼻子……好疼! 这边,林桃把钱收好,当着众人撕掉了那张纸。 之前还看戏似的村民们,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 回过神的里正爷,驱散众人后语重心长道:“林氏啊!难得你不再糊涂。以后啊,可得好好跟孩子们过日子。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可你那四个娃更不容易。” 林桃自然应下,心怀感激的送走了里正爷。 她一转身,徐四妹就扑进了怀里。 “娘!”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切,都像她曾经无数次梦到的一样。 拍着徐四妹的背,林桃道:“别哭了,先看看你哥哥们伤得重不重。” 徐四妹这呜呜呜的放开她。 林桃心里长叹啊。 一个软弱的母亲,给孩子们带来的伤害得是多大啊! 当晚,林桃把家里仅剩的粮和钱盘点清楚,再次挠头犯了难! 一来就接连干了两场架!结果摸尸只有二百钱!! 而家里剩下的粮食,也只够正常吃一天的。要是没点法子,后天就得饿肚子。 当晚,林桃思来想去,还得先靠山吃山。 对于曾经把野外求生挑战节目,干成吃播节目的她,这技能好像有点对口啊! 次日一早。 林桃安排道:“二桌伤了头,四丫头你在家照料着。家里也该挑水了,三柜把家里的缸挑满,得空再把院墙修修。大炕跟我上趟山。” 干旱一年多了,村里那口水井早就干了。 只能到大浪山山脚那条勉强还有些水的水洼里背水回来。 “不是娘!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死了!干嘛不做事,还让幺妹守着?” 徐二桌不满的一句话,让林桃脑子里立马就有了画面。 那小子那张嘴,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行行行,那三柜背水,你和四丫头把院墙补补。” 话音还没落呢,徐二桌就已经在整理倒塌的院墙了。 接过大炕递来的背篓,林桃也出了门。 这里叫做小浪村,村子被三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包围。 因其形似浪头,得名浪头山。 前面的大浪山,半边山坡都是干旱开裂的田地。 里面除了枯草,就只剩下旱死的庄稼。 中间的二浪山,是村人们常去寻食的地方。 旱了有一年多,二浪山上连树叶都被村人们剥得差不多了。 三浪山一般人不会去,一是因为实在太远,进山出山怎么着也得三五天。二嘛,山林太深,里面常有野兽出没。 大伙肚子再饿,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 把原主记忆里的环境,好生分析一番后。 林桃选择去大浪山后边的断崖。 因为只有那里是村民们几乎不会对去的地方。 第5章 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通往崖顶的路上荆棘满坡。 然越是这般难行,找到东西的希望才会越大。 走在前面的徐大炕,拿锄头开路,不趁手的工具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反把徐大炕的手和脚刮得血肉模糊。 “大炕啊,让我来。” “没事儿娘!大炕皮厚实,一点不疼。倒是娘,大病刚好得养养。” 林桃心头一暖,便也不和这一根筋的娃在这拗劲。 上到崖顶。 林桃拿出绳,套好结,再寻找稳当的着力点后,又把绳扣在自己腰上系好。 “娘是要下山崖吗?太危险了,让儿子去吧。” 拍开徐大炕伸来的手:“你知道我下去要找什么吗?” 徐大炕摇头:“不知道。” “那你下去有用吗?” 徐大炕又摇头:“没有用。” 林桃太阳穴突突的跳。 可看到徐大炕失落自责的眼神后,她抬手按在徐大炕头上。 “不会没关系!多看,多学,多记。” 于是下一秒,徐大炕失落的眼神,慢慢变成惊异,而后似乎成了喜悦,吓得林桃收手尴尬转身下崖。 这山崖不至于深不见底,却也足够摔个粉身碎骨。 恰恰因这独特的地势,上面肯定会生长一种独特的东西。 下滑四五十米,林桃喜笑颜开,果然如她所想。 察看过品质后,林桃兴奋采摘。 而头顶上,传来傻大儿的喊声。 “娘!” “娘!您没事儿吧!” “没事。” 刚开始,徐大炕喊,她就应。 后来是真的应烦了。 徐大炕像极了你上个厕所都要在门口看着你的一两岁小娃。 索性懒得回。 没想山顶上的傻小子,直接急了:“娘啊!您别是掉下去了吧!” 林桃也真是无语!真要掉下去了,喊有用吗? 是能回他一句“是呀,都摔成零部件了”还是他能飞下来捞她? 然而越是不回应,头顶上的喊声也越频繁。 再让他嚎下去,断崖上这点秘密,怕都保不住了。 “别嚎了!我没那么容易掉下去!” 一边采摘,她一边安慰自己: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背上的背篓就有了些份量。 吊在绳子上,不比走在地上。 背篓太沉,会让人失去重心。 林桃开始借助岩壁上的凸起,拽着绳子往上爬。 原主这身体块头倒是不小,却因长时间营养不良瘦弱得手上没啥力气。 才爬了几步,已是一头的虚汗。 不是累!是实打实的身体虚! 正停下来歇气呢,她被一股力道带着一寸寸往上移。 这倒是意外之喜!原来徐大炕那单薄的身板,力气居然这么大! 一同使力后,林桃很快就回到了山顶。 “娘?没伤着吧?”徐大炕满眼着急的问。 林桃拍拍徐大炕的肩,把背篓卸下。 “娘!这么危险的地方,就为了撬这些山皮子?” “这不是山皮子!这是石耳!又叫石木耳、岩菇、脐衣、石壁花。因形似耳,又生长在悬崖峭壁石缝中而得名。 它不仅能充饥,还能治病。” 在这个穷人用土坷垃,有钱人用厕筹的年代里,能治疗痔漏,脱肛的药,绝对是需求量大且有着较高的经济价值的。 这也是她选择冒险来采石耳的原因。 既然抽到个种田文剧本,不发家致富都觉得丢穿越人士的脸。 “喔!这居然是药!居然长这样!”徐大炕傻呼呼的不停重复。 “行了,先回家吧。”林桃背起背篓下山。 回家的路上,徐大炕一直不停翻看着手里的石耳。 “还没记住吗?”林桃问。 没曾想,徐大炕居然一字不漏的,把之前她对石耳的描述重复出来。 惊! 这娃原来不傻呀! “没想到,大炕记性这么好的。”林桃欣喜。 这可是项不错的天赋!好好培养一下,做个挖药人也是不错的。 徐大炕却是摇头:“别的记不住,只有娘说的话才记得住。” “为啥?”林桃不解。 “因为打小要是记不住娘的交待就得挨打。于是逼着自己记,久了就记住了。” 看着徐大炕挠头的样子,林桃微微心疼。 原来徐大炕不是没有想法的ai,而是从小原主不允许他有想法。 生生把一个好好的娃,逼成了个傻子。 林桃心下为难,也不知道已经养成的性子,现在还能不能改变。 “大炕,你对挖药有兴趣吗?” 徐大炕‘天真无邪’的眨着眼。 “那我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呢?” 林桃:…… “你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 徐大炕沉思起来。 林桃觉得,这孩子应该还来得及。 没想,徐大炕张口就来了句:“我心里想,娘觉得我该有兴趣,我就有兴趣。娘觉得不该有,那就没有。” 得!之前说的话,她收回! “哎!” 也是,二十多年养成的性子,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呢! 于是耐着性子说:“大炕啊,娘老了,说不定哪天又说走就真走了。你至少得学着点怎么养活自己吧。何况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没了娘,他们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老话常说,长兄如父,你得学着撑起一个家来。” “所以,娘教我挖药,我就能挣钱养家?” “对。” “那我就有兴趣!娘您教我吧!我学会了,就能养家,养娘,养弟弟,养妹妹。” 林桃忽然意识到,徐大炕思维方式或许难以改变,但是这孩子却极富情感。 她似乎找到了打开徐大炕的正确方式。 回到家,已黄昏。 见倒塌的院墙已经修复,林桃倒是挺满意。 穷是穷得过份了些,但好在四个孩子朴实听话。 要是穿成家中多个极品儿子的,林桃简直都想原地死回去。 见她回来,家里的三个娃都迎了出来。 又是帮着拿背篓,又是给她递水的。 林桃拿盆装了石耳:“今天,娘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她开始处理石耳,徐大炕一边搭手,一边仔细看。 长年生长在陡峭岩壁上的石耳,需要用水多次反复清理。 遇水后的石耳,慢慢恢复了生机,露出光滑的面貌。 水珠附着其上,熠熠生辉,彰显华贵。 “哇!原来它长这样。”徐大炕惊叹。 第6章 你小子讲得脸不红心不跳,也是个人才呀! 林桃把昨儿找着的鸡蛋打在碗里搅拌。 锅里放上猪油,放入鸡蛋,再放入石耳,最后撒上一点盐,那香味嘎嘎上头。 这不,鼻子最尖的四丫头,跟小娃似的咬着下唇探头往灶上看。 仿佛一张嘴,哈喇子就得从嘴里蹦出来。 徐大炕吸着鼻子过来,喊了声:“好香啊!” 徐三柜一把捂着徐大炕的嘴,低声道:“大哥你小声点!别把外人引来了。” 从二人身旁走过的徐二桌哼哼:“你捂他嘴有用?这香味,怕是村口的狗都得奔这来!” “啊?对对对!”放开徐大炕,三柜两手狂扇妄图驱散香味。 配上石耳炒蛋,满嘴跑沙沙的豆饭都似乎都不难吃了。 两碗下肚,徐三柜说:“娘?家里粮食不多,咱是不是省着点吃?” 林桃听出徐三柜话里怕以后挨饿的意思。 “以后不想挨饿,就更要吃饱肚子!有力气,才能挣钱!明儿,你们哥仨上山砍树,给咱家这院子安个门。四丫头和我去趟镇上。” 仨小子没空应声,点头作数。 林桃想,总得早做打算早屯粮。免得到后面,即便她有钱,估计也只能吃高价粮。 翌日。 林桃早起喝了碗豆汤后,徐四妹背着石耳跟着去了镇上。 小浪村离镇上不算太远,他们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因为干旱的缘故,镇子上也是一片萧条。 街边东倒西歪的躺着好些人,一有人走过,他们都会祈求着给口吃的。 林桃寻了家铺面较大的医馆,正要进去。 一个伙计将他们拦在门口,掩着口鼻问:“你们……是来看病的?” “小哥,我们是来卖药的。”林桃礼貌的解释。 “药?拿来瞧瞧。” 林桃从背篓里抓了一把石耳递到伙计面前。 那伙计只看了一眼,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老太婆你找死呢?这玩意也叫药?你是上门来骗钱的吧!” “小伙子,你可看清楚了再说话!我拿假药材上医馆骗钱?我是有多想不开?”林桃再三提醒。 “小哥,您再仔细看看。”徐四妹上前,想把石耳递给那伙计。 那伙计厌恶的推开徐四妹。 毫无防备的四丫头,被门槛绊倒,摔倒在地还接连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背篓里的石耳也撒了一地。 三坎台阶虽不高,可单薄的衣袖被石子硌破,手臂上数条血口子,冒着血花。 林桃将人扶起察看伤势,虽没伤到骨头,可肉里都嵌进了石渣子。 “你们这样的人,小爷我见得多了!也不打听打听,这可是仁义堂!是桃源镇最好的医馆!拿干牛屎片冒充药材骗钱?糊了你们的狗眼! 别说推你!即便是打死你们,也是你们自找的!” 林桃听得耳根子胀,伤了人没个说法,还先撒起泼来。 周围也陆陆续续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有人低语:“这张二狗才进仁义堂几天?搞得跟成了郎中似的。二话不说就给人推地上受了伤。太过份了!” “别说了!这张二狗,人如其名。就跟条看家狗一样,狗眼看人低!专挑穷人欺负!” “这狗东西,自己不也是穷人家出身!太不是东西了!”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后,张二狗急红了脸,追下台阶手又推了过来。 之前是林桃大意了。这次,她直接一把握住了张二狗的手腕。 “道歉!” 张二狗挣扎几次,没能挣脱,嘴却不服软:“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你也配让我道歉?” 旁边,徐四妹委屈落泪,拾捡着一地的石耳道:“娘,这点伤没事儿的,算了吧。咱惹不起这样的有钱人。” 林桃挑眉,妹子你对‘有钱人’这仨字,是有多大的误会? “他?有钱人?”林桃忍不住笑了:“有钱人的狗,他都攀不上。”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闷笑声。 那伙计的脸是白了青,青了红,红了黑。 他咬牙切齿道:“死老太婆!今儿老子不弄不死,老子跟你姓!” “你是谁家老子?” 林桃手里一使劲,张二狗就像触电一样,整个人抽得脚后跟都离了地。 “疼疼疼……您是我老子行吗?疼啊!” 疼痛的哀嚎声中,还夹杂着他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道歉!”林桃再次加大手里的力道。 这回,张二狗疼到直翻白眼。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要断了,手要断了。” “伤怎么办?”林桃问。 “治治治。” 林桃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再次加大了力道。 张二狗痛到面部扭曲,浑身颤抖到近乎哀求:“姑奶奶,您让叫老子我也叫了;歉我也道了;伤也同意给您闺女治。您就饶我一回吧。 是小的狗眼看人低,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自罚!自罚。” 张二狗“啪”的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周围有人小声叫好:“活该!可算碰到硬茬了吧!” “欺软怕硬的奴才德性!就该这么收拾!” 林桃一字一句道:“你给我记住了。我行事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先礼让三分,如若再犯,我必送他入坟!” 此刻张二狗已经疼得开不了口,只能勉强点头示意知道了。 林桃这才松开了手,任由张二狗疼得抱着手腕缩成一团。 “何事在门前喧闹?” 从医馆里面走出个须发皆白的素衣老者,一脸不解的看向张二狗。 方才还疼得话都说不出的口张二狗,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瞬间躲去老者身旁。 一开口,竟是黑白混淆,颠倒是非。 进门询问的他们成了硬要闯进医馆。 徐四妹也成了先动手之人,而他张二狗是情急之下,才将人推倒在地的。 林桃都听笑了:“颠倒黑白的人不少见,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胡诌的实属罕见。你小子讲得脸不红心不跳,也是个人才呀!” “你……”张二狗眼神有些慌了。 林桃也不多话,捡起脚边的石耳,递到老者面前。 “掌柜的,她还想骗您呢!您瞧瞧,这叫药材?明明就是糊墙的牛屎干成了片。” 第7章 难道她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 “啪”的清脆声响起。 张二狗瞪着一双不明所以的眼。 他的侧脸,若大一个巴掌印。 唉?“掌柜的、这、您、我、你怎么打我呀!” “打的就是你!”老者怒吼:“这明明就是上好的石耳!你可知,这石耳是人家拿命换来的!” “方才我在医馆内就看了许久!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还敢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张二狗肩一耸脖子一缩,脸霎时间比纸还白,衬得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惹眼。 “啪”的又是一记大耳刮子,抽在张二狗另一边脸上。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从今儿起,你再不是我许德仁的弟子!给我滚出仁义堂!” “不!师傅,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张二狗像条丧家之犬,跪在地上抓着老者的衣角祈求。 老者一把扯开张二狗的手丢开。 周围响起一片的掌声,有人大喊:“好!大快人心!”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就该这种下场!” “活该!” 老者并没有对周围人做出回应,而是让出大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夫人里面请!既是因我仁义堂受的伤,我自须为其疗伤。” 林桃转身牵起四丫头的手,却见小丫头哭红了眼。 抹着四丫头脸上的泪,林桃将其抱住语重心长道:“在这个世上,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除了代表你的脆弱,收买不了任何人! 无论遇到多糟心的事,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记住了吗?” 徐四妹点头,吸着鼻涕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感受着梦中才有的温暖,耳边回荡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眼前的娘,真的像她梦里的娘一样,会抱她、心疼她,还会替她抹眼泪。 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如果真是梦,那就一辈子不要醒来吧。 林桃把徐四妹按到老郎中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老郎中致歉道:“对不住老夫人了。我先替你闺女把伤处理好。卖药的事,一会详谈。” 林桃点头,安静的在旁边坐下。 看着眼前忙碌的老爷子,不禁感慨,这人啊,真是相由心生。 豁达宽广之人,连面相都生得极为随和。 处理好四丫头手臂上的伤,许掌柜起身过来,林桃主动把背篓提上去。 他捡起几片,端详半晌,眉头缓缓蹙紧。 “怎么了?这石耳有问题?”林桃问。 “这、这倒是没有!”许掌柜又拿起几片查看:“这石耳品相是真的极好,我只是感叹老夫人这般年纪还有勇攀峭壁的锐气。” “嗐!蝼蚁尚且知道偷生,何况是人呢!要不是真穷到这个份上了,谁会愿意提着脑袋挣这种亡命钱呢!” 许掌柜点头,轻轻把手里的石耳放了回去。 “张二狗有错在先,老太太说个价吧!” 林桃也解解读出话里的意思。人家觉得之前理亏,想拿钱做些补偿。 可她也不是那敲竹杠的人呀! 索性直言道:“许郎中自是识得好坏,你要真觉着我这石耳成色真不错,就爽快给个价!要是觉着不行,你也别觉着理亏,直言即是。我是来卖药的,不是来讹你的。” “老夫人心胸宽广,老朽惭愧了!石耳成色确属上成。十文一两,您看如何?” 这可把林桃高兴坏了,一百文一斤!抵得上原主拿那仨傻小子卖劳力挣三月的钱了! “行!”林桃干脆的应了声。 老爷子领着她全程过称,五斤六两,却给了她六百文钱。 说是多给的四十文,是赔偿她外面碎掉的那部分。 六百啊!家里那仨傻大儿,干上一年都挣不到的钱,她半天就挣得了!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采石耳算得上是高收益。 有钱心情自然好呀,林桃客气道:“那就谢谢许掌柜了!” 出门的时候,许掌柜还嘱咐道:“老夫人下次再有这等上好的药材,可记得先送到我这里来。” 应声后,林桃领着徐四妹离开了仁义堂。 石耳卖了六百钱。 加上王桂兰那两百个钱,她身上现在有八百个钱了。 年景不好,粮食只会越来越贵,钱也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当务之急——屯粮。 林桃回手揉了揉四丫头的头:“走,咱看看粮食去。” “娘。”徐四妹笑着笑着,就又红了眼眶。 林桃连忙道:“别哭!天塌下来,不还有娘和你哥哥们顶着嘛!” “嗯!”徐四妹伸手握上去。 生平第一次,被娘牵着手走。好暖和,好开心。 …… 车田镇并不大,整个镇上,就两家粮铺。 一家是官营的,只在受灾战乱等粮食缺乏时开门。 而另一家,则是城里唯一的私营粮铺。 林桃先路过官粮铺子,便停脚看了一眼。 铺子很冷清,里面除了个打瞌睡的伙计,再无别人。 进了门,伙计一动不动的闭着眼报价:“大米一百五十文一斗。菽三十文一斗。要什么自己装。” 林桃定睛往装米的大斗里一看,简直无语到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潮湿发霉的米里,居然还参杂着灰土细石子。 再拿了把菽一看,想找粒完整的颗粒都是不可能的!同样也有细石子! 就这,至少筛出三分之一的石头。 那不等于大米两百、菽四十嘛!变相加价! 何况还是发了霉的!黄曲霉菌吃得越多死得越快! 林桃直接头也不回的去了私营粮铺。 送人出来的伙计打量她们娘俩半晌后,直接没理会她们娘俩,转而招呼起比她们后来的客人去了。 虽然感受到那伙计的不尊重,林桃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和别的客人一比,自己现在算得上是破衣烂衫。 能不像张二狗那样仗势欺人,已经就算不错的了。 林桃自行进了铺子。 抓了一点米闻了闻,一点霉味没有,也没有参入碎石子。“伙计,你家这米怎么卖呀?” 那伙计看着她眉头紧蹙:“老太太,这米四百文一斗,精贵着呢!容易沾味,您要是不买,可别拿手碰。” 林桃将米丢回大斗里。 难道她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 第8章 坏了!家里出事了! 林桃扬起一边嘴角:“谁说我不买了?来,给我装上一石。” 旁边徐四妹咬着唇,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咱没那么多钱呀。” 林桃只当没听见,拿眼神示意她别吭声。 那伙计直接把正侍候的客人丢下,向她这边小跑过来。 之前脸上的嫌弃之色,顿时被讨好的笑脸取代。 “哎呦,老太太眼光真好。这可是前儿刚到的新米呢!” 瞧瞧,当真是人生中戏,全靠演技!说入戏就入戏呢! “我啊!嘴挑着呢!要不是新米,我还真就咽不下去。”装x嘛,那还不信手拈来。 “您打一进门儿,我就觉着您是个讲究人。” 那伙计扒着杆子就往上爬,倒是把之前瞧不起她的模样忘了个干净。 可她林桃就这点不好,记仇! 还必须得当场报,从不过夜的那种。 不然,睡不着。与其让自己难受,不如让别人难受,她!从不为难自己! 伙计一手拿斗,一手推米,费了不少的劲,装好了九斗,眼瞅着第十斗要倒进筐子里。 林桃一脸嫌弃的说:“你不说这米碰了就沾味吗?你手都碰过了,我还怎么吃?” “这……”白忙活半晌的伙计,一脸自知被耍又无法辩驳的憋屈:“不是……你说要我才装的!那装米自然得用手啊!” 林桃嫌弃摆手:“算了算了,方才见你从后院出来,是上茅房去了吧?这大旱的天,你怕是摸了那儿,连手都没洗吧?” 那伙计嗖一下把手背去了身后。 旁边一位正在看米的老妇人,当即一脸嫌弃的转身离开了。 “还有,你家米这么容易沾味,你那一边说话,一边抠耳朵的毛病,怎么不改改呢?还是说,你是有意为之?”林桃刻意扯着嗓子说。 柜台边上,一个正在结算米钱的婆子,一脸嫌弃的看了眼脚边装好的米,又看了看正和她说话的伙计。 丢下一句“我不要了。”转身就跑了。 接着,又有好几个客人,头也不回的走掉。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原先热闹的铺子里,就没剩几个人了。 那伙计蔫了:“老太太,我给您赔个不是成吗?客人都被您说走了,回头掌柜的知道了,我这活计怕都保不住。求您高抬贵手吧。” 林桃点头:“小伙子,做人做事,把心态放好一点。结仇容易化仇难呀。小老太太没啥本事,也就叨叨两句。你要遇着厉害角色,挨顿打也没啥稀罕不是?” “是是是,小的年轻不懂事。” 林桃也没过多为难,转身离开了。 出了门,徐四妹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娘,您好厉害。” 记忆里徐四妹可不常笑。 准确的说,原主的记忆里,徐四妹的眼睛从来都是红肿的。她不是在哭,就是在哭的路上。 没想,这四丫头笑起来,弯弯的眉眼配上两个小梨窝,很甜。 “丫头,受的委屈放在心里是没有用的,你得让给你委屈受的人知道,受委屈是什么滋味。记住了?” 看着四丫头收起笑脸,认真思考的模样,林桃忽然觉得,给这几个孩子当妈,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打算和几个娃一起努力致富奔小康。 说到小康,林桃又犯了难。 没想到,大旱之下粮价会贵得这么离谱。 四百文一斗! 在这里,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 一石约一百二十斤,一斗也就十二斤。 十二斤米,能吃几天? 其实干旱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最好的米,也才卖一百文一斗。 这灾啊!苦的从来都是贫苦百姓。 革命刚开始,挣钱致富需努力呀! 转过街口,林桃按着原主记忆里的坊市走去。 那边也有卖粮食的,只是成色比不了刚才粮铺里的。 绕了几圈下来,坊市里的米倒是比官营米铺的要好些,但也仅仅是不发霉没参碎石,价却高达二百文一斗。 像官营米铺里那种发霉的,这里才卖一百文。 衡量再三,林桃花了二百文买了一斗大米,又花了一百文买了两斗菽。 总量三十六斤的粮食,应该也能对付一阵子了。 只是这钱啊,无论在哪都是挣起不容易,花起来倒是真的快。 刚才还鼓囊囊装着八百文的钱袋子,这会就只剩下五百文了。 还需要买盐和油。 左右想想,买油就行,盐自己做吧! 到了肉摊前,林桃看着切好的板油。 摊贩仔细介绍着:“这块小点的,一百文。这块中等的二百。这块大的三百文。” 难怪贫苦百姓吃不起肉,比巴掌大那么一点点的肉就要一百文,都够买两斗菽了! 二十四斤菽差不多够一个人吃四五天了,这巴掌大点的肉,怕是一顿都不够。 林桃目测肥肉重量后,选了最大的那块。一是因为算单价最划算,二嘛,她还能说服摊主送了她一些猪脊骨。 别看脊梁骨被剔得肉花都没有,可里面的骨髓炖在汤里还是不错的。 五百个钱,如今只剩下两百了。 之后林桃又逛遍了坊市,想买口铁锅。奈何转遍了,也没遇着卖旧锅的。 打听才知道,铁器都精贵着呢。 一般农户家里,能备齐锄头、镰刀、菜刀、剪刀、铁锅,就是不得了的人家了! 穷一些的能有农具就行,至于锅,要么使沙锅,要么凿石锅。 所以市面上几乎看不到旧铁器。 林桃只好硬着头皮,去铁匠铺花了二百文钱,买了口铁锅。钱袋子也空了。 回去的路上,四丫头一双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她手里的肉和骨头。 这才想起来,撵走林有田一家那日吃的炖肉,好像还是四个孩子长这么大头一回吃肉。 难怪那天一个个是边哭边吃。 黄昏时。 进村前,林桃扯了好些枯草把背篓盖住。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进了村,徐四妹连跑带跳的说:“娘,我回去叫二哥来接您。” 小丫头丢下她,就那么跑了。 转过弯,林桃就见徐四妹站在家门口瑟瑟发抖。 徐家小院门口还围了好些看热的老婆子大媳妇。 坏了!家里出事了! 第9章 别误会,我就是怕你上吊不方便,给你递张凳 胸口气一提,林桃小跑着往家赶。 等到了门前,却见一手里拿着根竹条条的小老太太,正张牙舞爪的冲三个傻儿子比划着。 嘴里更是芬芳扑鼻的,不仅把老徐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完了,还把连名带姓的把她讲得那叫一个不堪入耳。 自己那三傻儿子呢,低着头,堵着门,不回嘴。反倒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林桃一过去,徐四妹嗖一下躲到她身后。 “你谁啊你?大粪吃多了,跑我家满嘴喷粪来了?” 她这声音一出,围观的那些大婶婆子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而自家那三个傻儿子,瞪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那小老太太一转身,那满脸能夹死苍蝇的褶子,还有那似乎在哪里见过的眉眼,林桃楞住了。 这人……原主的娘,林吴氏。 “好你个小贱人,敢这么和老娘说话?”林吴氏手里的竹条条挥过来。 林桃大手一握,稳准狠的将竹条条的另一端拽在手里。 那竹条条抽在原主这双满是茧子的大手上,疼痛感为零。 林吴氏胀红着脸,想把小竹条条抽回去,试了多次无果后,脸直接成了猪肝色。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林桃还没开口呢,林吴氏松了手,一屁股坐地上嚎了起来:“老天爷喔!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狗东西喔!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屎盆子里!” 她一边哭,一边拍,本就干旱的沙地,顿时尘土飞扬。 “呵。”林桃把手里的小条条一丢,提着背篓绕过林吴氏,来到自家院门前。 徐大炕把手往背后一躲,委屈巴巴道:“娘,我们没让她抢走咱家粮食。” 徐二桌一把将大炕的手拉到她面前。 “娘您看看,她把大哥打成啥样了?她一来就跑进家里抢粮食。我们才把她抬到院门口不让她进家的! 她还说要活活打死你,再把我们卖去苦窑,把四妹卖进窑子里做姐儿。一个做外婆的嘴里说出这么歹毒的话来,简直就是为老不尊的老不羞!” 村人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哪有她这样做外婆的?” “就是,太恶毒了!” “哎!真是没见过这种做娘的!自家女儿都苦成啥样了,还隔三差岔五的上门来折腾。” “真不知道林氏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才摊上这么个娘!” 那边,林桃拍了拍徐大炕的肩,肯定道:“大炕,你保护了弟弟,守住了家,做得很好。走进屋,娘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还没进屋呢,身后就响起林吴氏的叫骂。 “好啊你啊!真敢丢下你娘不管不顾是吧?好!老娘今天就撞死在你门前,下了地府也要治你个不孝的罪!” 林吴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真顶着头往她这边冲。 还是赶来的里正爷,使着几个婆子将人拦了下来。 林吴氏哭天抢地的述说着她的‘不孝’之罪。 林桃都听笑了。 就原主这个娘,真的是极品中的战斗机。 打小嫌弃原主是个赔钱货,一口奶都没给喂过。 还是原主的阿奶念在原主是林家血脉的份上,拿米汤养活下来。 结果饭没一顿吃饱过,拳头耳光和鞭子倒是尝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熬到嫁人,还是逃不过她的魔掌,被逼着奶娘家。 可以说,原主悲催的一生,活生生是林吴氏一手造成的。 翻看上下五千年历史,都找不出这种极品亲妈来! 那边,倒打一耙的林吴氏哭着哭着,发现林桃人不见了。 那个气呀。推开里正爷拼了命的要拿头往徐家院墙上撞。 “你们放开我,我不想活了!让我死了算了!我死了,林桃这个小贱人就高兴了!” 里正爷忙叫:“林氏你倒是出来劝劝呀!母女两个,哪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呢!” 下一秒,院门一开,林桃走了出来。 手一甩,一捆绳子砸进林吴氏怀里。 “来来来,你们都让开!”林桃直接推开拽着林吴氏的人道:“今天大伙给我做个见证。是她自己上吊的,可不是我林桃把她挂上去的!” “回头她林吴氏死了,我这个做女儿的一定给她买幅上好的棺木!也算是全了她生我一场的情份。” 周围的村民们索性也退出一米开外。 之前还要死要活的林吴氏,这会儿没人拦了,反倒是拿着捆绳子楞在原地没了动静。 砰的一声,林桃回了院子,关了门。 盯着紧闭的院门,林吴氏恨得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好你个林桃,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说着,林吴氏还真就把绳子挂在了徐家小院的门梁上。 吱嘎一声,院门开了。 林吴氏皮笑肉不笑的扬起一边嘴角。小样,拿捏了你这么些年,还能让你反了天? 林桃看了眼绳子,立马把个小木凳放到绳圈下。 “别误会,我就是怕你上吊不方便,给你递张凳。” 砰!院门又关上了。 就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词滥调还想和她斗! 院门外,林吴氏咬着牙骂骂咧咧扯下绳子,砸在门上,啐了口老痰,转身要走。 林桃开门靠在门框上:“空手而归不是你的性格呀!” 林吴氏脚一僵,站在原地。 “今儿你既然来了,我就把话敞开了说!当初你逼着我卖徐家田地的时候,说好了与我断亲。 以前我念及你生我的情份一再忍让!可我该还你的,这二十年也还清了!从今天起,我林桃和你老林家一刀两断! 你和林有田再敢到我家来闹,可别怪我拿你们的头祭奠我先夫亡魂!” 林吴氏气得脸红心胀。奈何以往好使的手段,今儿居然没了作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打也打不过呀! “哼!老娘就当没生你这个畜生!没了娘家,你等着挨婆家欺负吧!”说完,林吴氏甩手走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直接炸开了锅。 “天了!林吴氏就这么走了?” “对啊,还是空着手走的!” “林寡妇要早这样,她男人也不至于活生生给气死呀。” “……” 第10章 造谣没成本,张嘴她也会 院外议论声不止,院内趴墙头的徐三柜直接摔到了地上。 一手揉屁股,一手指着门说:“娘,阿、阿婆她、她走了。” 那一刻,那四个娃跟过年似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林桃看着四个孩子高兴,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切肉的手,也快了几分。 “哇!今天又要吃炖肉吗?”徐三柜跑过来,兴奋得眼睛像上了滤镜一样,闪闪发亮。 “给你们吃好些,你们也好把身体养起来。” 说着,肉就下了锅。 “哇!大铁锅!”徐三柜一声惊呼,院子里顿时就安静了。 三个傻小子像看大姑娘似的,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徐三柜:“咱家是不是小浪村唯一一个有大铁锅的?” 徐大炕:“不知道。” 徐二桌:“废话。” 徐四妹:“嘻嘻嘻。” 林桃:……一个锅至于让他们高兴成那样? 熬好的猪油拿土罐子装好,再把油渣和野菜干炒成一盘。 最后又炖了锅龙骨汤。 晚饭上桌,徐大炕仰头四十五度,倔强的闭着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大哥,有饭吃你哭啥?”徐三柜鼓着腮帮子问。 “大哥这是高兴哭了。”徐二桌说。 徐大炕吸着鼻子点头。 徐四妹:“可是……阿婆会这么放过我们吗?” 林桃把碗往桌上一放:“她最好是放过我们!下回她要是再挑我没在的时候来,你们直接把人抬丢出去!” “可、可她是阿婆呀。”徐四妹怯生生道。 “这个家姓徐,和她姓林的有啥关系?做晚辈孝顺长辈,那首先也得是长辈要有长辈的样! 老话说母慈子孝,也得母先慈,子才孝。 何况她甚至都不把我们当作家人!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四个孩子整齐划一的大吼回道。 溢满肉香的徐家小院,有说有笑。 “哟!林寡妇这是和谁家男人好上了?肉汤都吃上了!” 看着半人高的院墙外,一脸酸唧唧的婆子,林桃眼角直抽抽。 徐二桌这个嘴替正要起身应话,被林桃拦下。 原主记忆里,这妇人是刘王氏,就住在隔壁院。 前年刘王氏家娶媳妇的时候,想只给两百个钱买原主的小院,好扩出来给她家大儿子住。 原主没同意,这刘王氏就跟原主不对付了。 “老娘要是说跟你男人好上了呢?” “哎呦!”林桃一拍脑门:“我咋忘了,你男人不行!连你都嫌弃的东西,老娘能看得上?” 造谣没成本,张嘴她也会。 “你……”刘王氏指着林桃,脸红了白,白了青,青了黑。 林桃给四个娃一人夹了一大块龙骨:“看啥?快吃。这男人啊,就得吃肉!只出不进,指定是个短命鬼!” “不干不净的臭寡妇,还好意思在这炫耀!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啧啧啧,我忘了,你太脏,阎王爷都不收。” 林桃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没错!阎王爷说了,我得长命百岁!老娘正好睁着眼,看是你家那头不中用的牛先累死,还是你这块地先渴死。” “你……呸!” 刘王氏啐了口痰,心里怒骂林氏甩起泼来,嘴真是贱得无敌。 “咋?你以为你站在那,老娘就会请你进来吃肉?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林桃嗦了一口骨髓,故意嘴里啧啧出声。 刘王氏怒哼甩手而去。 看着刘王氏心头不爽,又连话都回不上嘴的样子,徐四妹心里舒坦极了。 自打爹过世以后,刘王氏就在村里说娘的闲话。 村里还传出爹打小有病在身,压根就不可能有娃的谣言。 村里人就背地里骂他们兄妹野种。 今儿看娘把她说得嘴都还不上,她心里爽得跟大仇得报了似的。 “赶紧吃。”林桃夹了块骨头放到四丫头碗里。 “晚上都早点睡,明儿一早起来……”林桃安排起明天的事来。 …… 隔壁。 刘王氏一进门,砰的一声差点没把自家院门砸碎喽。 “你这又是跟谁置了气,又拿院门撒火呢?”刘老头把劈好柴,整整齐齐码成垛。 “劈劈劈!你就知道劈柴!没闻见隔壁的肉香都飘咱院里了吗?” “人家吃得上肉,那是人家本事。你咋还生上气了呢?” 刘老头把提篮接过去,转身进了灶棚。 “老头子,你说林寡妇,哪来的钱呀?” “大前个她大哥不是往她家搬了不少东西来吗?兴许是她大哥给的呢?” “说什么呢?她大哥不找她要钱就不错了,还拿能拿钱给她?” 刘老头从灶棚里探出头来:“不然呢?” “要我说……”刘王氏起身跑过去,小声道:“昨儿我瞧着她从山上下来,今儿一早又背着那背篓去了镇上,然后才买了那些肉。你说,她会不会是在山挖着啥值钱的东西了?” “你啊!过好自家日子不就行了?山上东西又没长脚,大伙都没挖着,她林氏真能挖着值钱东西,那就是林氏的本事。” 刘王氏一把拧在刘老头手臂上,骂道:“活该你没出息!脑子一点都不好使!” “得得得。”刘老头抚着手臂跑开:“你脑子好使行了吧!” 刘王氏磨着后槽牙,目光阴毒的瞥向与徐小院相隔的墙。 次日一早天不亮,林桃就听见院里有动静。 该不会是家里粮食遭了贼吧!连忙披着衣裳开门出来。 却见四个孩子都已经忙活开了。 院子里一股子米的清香。 “娘,我做了菽窝窝。回头给您带着山上吃。骨头汤也马上就好了。” 菽窝窝就是把煮好的豆饭捶成粘团,然后包些野菜做馅捏着窝窝。 “哪来的骨头汤?”昨儿那点龙骨不都炖来吃了嘛。 徐四妹端着一簸箕窝窝出来:“昨儿啃完的骨头,我叫大哥锤碎了再煮一回。” 林桃:…… 看着徐四妹端上来的骨、头、汤!林桃肯定是不可能吃的!四个娃倒是吃得蛮香。 啃了三个窝窝后,带齐东西,林桃领着徐大炕就要出门了。 嘱咐道:“老二老三,芦苇多割些回来。” “娘您放心!我指定不会再偷懒了。”徐三柜应声。 徐二桌:“他要偷懒,我会告诉您的。” 徐三柜:你真是我哥! 林桃出了门,一前一后直接往大浪山去。 而他们身后远处,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第11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上次走过一回,今儿再走起来,徐大炕倒是如鱼得水。 “娘!今儿您就别下去了,儿子去采。” 兴许是这几天吃得好的缘故,原本就高大的徐大炕,后背感觉宽了些。 看来这些天改善营养的效果是显著的。 要是再养上一段时日,徐大炕再有那把子力气,做起事来,肯定事半功倍。 正欲开口,背后响起一声枯枝断裂的噼啪声。 林桃回头,身后除了一片焦裂的干土和枯枝败叶的树木,再无其他。 难道自己幻听了? 最后,林桃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身后不远处那棵枯树的影子上。 “娘?怎么不走了?”徐大炕问。 转回头来的林桃,扬了扬嘴角:“没事,日头不早了,得快些了。” 有人想送死,那是人家的意愿,她没上去推上一把,就算是仁至义尽的了。 圣母心泛滥从阎王爷手上抢人的事,她可干不出来。 “嗯。”徐大炕走得更快了。 徐大炕走的是前些天上去的那条路,路边的枯枝荆棘丛已经处理过了,今天走起来倒是格外轻松。 到了崖顶。 林桃刚把扣好绳结的绳子找地方固定好,徐大炕就把另一端往自己腰上系。 吓得她立马给解了他自己胡乱打的疙瘩。 大炕那种随便系绳法,说好听点叫想不开,说难听点叫送死。 扣好结,她简单地交代了一些脚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和绳结怎么使用的技巧,这才让徐大炕慢慢下崖。 而她则是悠闲地等在崖顶。 徐大炕非常听话,上来的时候,背篓里的石耳不多不少,正是她规定好的量。 林桃仔细检查起背篓里的东西来。 半晌后,徐大炕不自在地小声问:“娘?是不是我采错了?您别生气,我再下去采。” 说着,就背上空背篓又要下去。 “你等等!”林桃将人拉住,手高高举起时,徐大炕猛的缩头耸肩。 这是长时间挨打才会有的自然反应。 记忆里,徐大炕从很小的时候起,事做得不好原主就是一顿抽。 事要是做错了,屁股和腿肚子上就不会有一块好地。 原主真不是个东西!外人谁都能冲她吐上一口口水,可在家里对上几个孩子,竟是另一副狠厉的模样。 这种在外软弱,在家比谁都厉害的,在林桃上一世的老家,被叫做门槛猴。 她心疼地笑着将手按在大炕头上:“你做得很好!很有天赋。” 要知道,石壁上除了石耳,更多的是土皮。 因为通常状态下都是干枯的,大多数人尤其是外行人,是很难分辨两者的。 可第一次采摘石耳的徐大炕,真的做得很好! 背篓里全是石耳,没有一块土皮。 她的观察是对的,徐大炕在采药方面是真的很有天赋。 “娘……您、我、我真的做得很好?”徐大炕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眨巴着。 林桃好奇徐大炕的关注点,难道不该是自己的天赋上吗?怎么会对她一句无心的赞扬这么在意? “嗯。做得很好。” “我、娘、你是在表扬我?”徐大炕重复问。 “对!因为你真的做得很好。”林桃肯定点头。 “芜湖!娘表扬我了!”徐大炕兴奋得手足无措。火山文学 大张着手像个孩子求抱抱一样冲她过来,下一秒在对上她的眼后,转向抱住了她身旁的那棵大树。 嘴里欢快的重复着:“娘表扬我了,娘表扬我了……” 明明很高兴的事,可看在林桃眼里,格外可怜。 很好的一个孩子呀!硬是被原主霍霍成了这幅样子。 拽过徐大炕,她大方的给了一个赞扬的拥抱,手还刻意在徐大炕背上拍了拍。 “大炕,好好干!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 那一刻,徐大炕突然就没声了。 整个人就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好了!累了吧,你歇会儿,我下去。”林桃说着松开手,要去取他背上的背篓。 徐大炕一把拽住她的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干劲十足道:“不累!娘我不累!我去。” 都不等她拉稳绳子就又下去了。吓得林桃连忙扑过去拽紧绳子。 一等,又是好一会儿。 直到山崖下面,忽然传来徐大炕一声尖叫,和一些碎石碰撞的声响。 林桃连忙拽了拽绳子,感受到绳子上的重量,方长舒了好长一口气:吓死她了。 趴在地上,她探出头向下看去,却见徐大炕两脚滑空,整个人悬在空中晃动。 “别慌!别乱使力,晃动幅度小了,再下脚找借力点!” 徐大炕立马就不动了,等到身体不晃,脚也顺利找到了新的落脚点。 “没事娘!” 见徐大炕还笑得出来,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等到徐大炕上来,林桃把徐大炕背上的背篓接过来,正要倒出来,她却被面上一棵植物吸引了目光。 捡起来仔细察看。 “这、这个是刚才脚踩滑的时候,慌乱间抓扯到的。顺手我就丢背篓里了。” 林桃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手里的植物,没错了!天了! 她突然觉得,应该把徐大炕培养成她的外挂! “娘,您别生气。真是踩滑了才胡乱扯到的。再下去,我一定会更加注意的。您别生气。” 林桃一把掐在徐大炕腮帮子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娘、娘、您、别生气。我、我马上再下去。” “大炕啊!你真是个大宝贝啊!你给娘说说,底下还有这个吗?” 徐大炕眉头紧了松,松了紧,那他该说有,还是没有呢?好怕挨打。 “你这傻孩子!愣着干啥?倒是说啊!” “好、好像有、有的。”他不敢说谎话。 林桃激动地给了徐大炕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记得在哪扯到的吗?” “记、记得。” “那好。”林桃小声在徐大炕耳边道:“一会下去,石耳采不采不重要,一定要把这个采干净了。根也尽量要小心挖出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 林桃再次检查绳子和绳扣后,嘱咐过“多加小心!人才是最重要的。”后,拉稳绳子再次帮着徐大炕下了山崖。 第12章 此刻在林桃的眼里,那就是一贯一贯的钱啊! 徐大炕这次下去,很久都没有上来。 林桃也不催促。 只因金钗将根深扎石壁缝隙,本就不好挖。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徐大炕再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娘,您看看,我有没有挖错?” 林桃没先理会他递来的背篓,而是揪着自己的袖子,先给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 徐大炕笑得更憨了,那嘴角哟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解开他腰上的绳扣,林桃这才把背篓接过来。 一眼下去,竟有四分之一篓之多。 要知道金钗可是传统的名贵中药,在《神农本草经》中列为上品。 书中还说到,它含有丰富的抗氧化成分,食用后能提高超氧化物歧化酶的活性,能加快体内过氧化脂质的代谢,阻止自由基生成。 并能提高各器官的功能,常食者延年益寿。 另外对于血栓、中风以及动脉硬化等,都有良好的预防作用;以及调理肠胃,消除肠胃中的炎症,提高胃肠黏膜功能。 所以,它在民间便有“救命仙草”之称,更有“九大仙草之首”的美誉。 有钱人在对金银无追求后,便会执迷于长寿、青春永驻。 金钗这味药便是他们追求的养生驻颜之上品。 加之其生存条件险恶,有勇气采摘的人少之又少,身价必然不菲! 此刻在林桃的眼里,那为数不多的金钗,就是一贯一贯的钱啊! 林桃捧着傻大儿的脸,一通揉。 “大炕啊你真是这个家的大宝贝啊!你歇会儿,娘还得挖点东西。等娘上来,咱就回家吃饭!” “娘还要挖啥,让大炕去。”活了二十年,娘今儿终于表扬他了。他还想做得更好!他想让娘知道,其实他不是没用的傻子。 “你啊,一定给娘守着东西,谁也不准碰知道了吗?”林桃把石耳倒进装金钗的背篓里,把金钗遮挡得严严实实。 徐大炕向来听话,立马点头应下。起身严阵以待的站在背篓旁。 系好绳结,检查好绳子,林桃才又下了山崖。 只不过,这回没耽搁多久,毕竟石壁上到处都是土皮,采得足够多了,立马就爬回崖顶。 最后把采到的土皮,看似倒进背篓时,不注意的撒在了外面。 然后背上背篓,大声说:“走吧大炕!明儿把这些药材卖了,娘再给你们兄妹买肉吃!” “吃肉,吃肉!”徐大炕背着背篓,屁颠颠的跟着她往山下走。 走到半山腰,林桃忍不住往山顶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不会傻到看不见她留在地上的土皮吧? 应该……不至于。 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堆了好多干枯的芦苇。 四丫头从灶棚里迎出来。 “二桌和三柜呢?”林桃问。 四妹一边放背篓,一边说:“二哥担心不够,方才放下东西,又叫着三哥上山去了。瞧着时辰,也该快到家了。” 灶棚里,火上咕咚咕咚冒着泡,林桃好奇问:“火上煮了啥呢?” “骨头汤呀!早上只煮了一半,我特意留了一半晚上煮的。娘,你们坐会儿,一会就能吃饭了。” 一想到早上的‘盖中盖’原汤,林桃嫌弃得直瘪嘴。 就那嗦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还能碾成粉加水再煮一回……真的,她在北极圈求生挑战的时候,都没做过。 等明儿把东西卖了,她可得把菜式好好安排起来。 这种骨、头、汤,以后绝不准出现在自己的饭桌上。 没一会儿,二桌和三柜就背着芦苇回来了。 两人一进门,话都没说一句,就舀着水猛灌。 可见这一天,两人是真没偷过一刻的懒。 人齐了,徐四妹把饭菜端了出来。 林桃问了一句:“四丫头,汤放了盐没?” 今天她这仨儿子今天可都辛苦了。 “放、放是放了。可……明儿就没盐了。”徐四妹脸上的笑没了,头也埋得低低的,站在她身边,小声道:“娘,我、我已经放得很少了。真的,我已经很节约用了。” 徐二桌像小时候一样,只要四丫头一有挨打的可能,他就会静静走到四丫头前面,看似不经意的,把徐四妹挡在身后。 原主的记忆里,为这,徐二桌可没少挨揍。 林桃抬手,想把徐四妹拉过来说话,没想徐四妹身子一缩,徐二桌转身背对她,就把徐四妹抱在怀里。 林桃忙收手道:“我没想打她!哎!行了,都坐下来吃饭吧!晚上,咱还有事儿要做呢!” 转过身的兄妹俩,皆一脸迷惑。 好在‘真骨头汤’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这才化解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吃着豆饭,看着眼前的四个娃。林桃心里清楚,原主打小对他们的打骂,伤害他们极深。 想要真正打开他们的心结,还需要些时日。 只是……这样的四个孩子,出门在外,绝对是吃亏的。 那可不行!她林桃啥都吃,就是不吃亏!那她的孩子,就更不能吃亏了! 以后啊!且得找着机会,好好给他掰正喽! 晚饭后。 林桃一动,仨儿子就主动过来搭手。 徐大炕更是把她手里的芦苇讨了去:“您上山一天够辛苦了,活我们来做就行。” 徐二桌点头。 徐三柜却是不解道:“娘?饭都吃了,您还拿芦苇烧火做啥呢?” “我不是烧火,我拿它做盐呢!” 这一下,连同蹲地上拿土洗碗的徐四妹,都愣住了。四双眼睛盯着她看。 “它、能做盐?自打旱了以后,您不都是让我们在旱厕刮盐的嘛!这东西要能做成盐,谁还会捣腾旱厕啊!” 徐三柜点醒了林桃。 她这才想起,因为原主倒贴娘家,压根不兴拿钱买盐! 干旱前,买不起盐的人,都是拿露兜树的树皮灰放野菜里,也有咸味,便当盐使。 可干旱后,露兜树哪里还有皮。 大伙就开始从旱厕里刮盐。 其实就是装粪便的大缸清理后,等上几天,里面缸体上出现的一些白色晶体。 它外表看起来和盐差不多,味道也是咸咸的,但是里面有一丝苦味。 但穷苦百姓就刮下来加水煮后,当盐使。 事实上,那是有毒的硝酸盐!少吃点可能问题不大,吃多了,是对身体有伤害的! 一想起自己这张嘴吃过这种可怕的盐,林桃突然就有些嫌弃自己的嘴了…… 第13章 嚣张个什么劲儿?不就是挣了几个挣钱嘛! 有些事情,就不能多想,越想心里就越恶心。 “行了行了,赶紧的,把事做了早些歇了!明儿一早还得出门呢!”林桃索性打住回了屋。 一脸疲惫的徐三柜,不情不愿地去院里抱芦苇。 嘴里嘀咕:“逗呢!芦苇要能做盐,咱家还能穷成这样?” “三弟,娘说可以就肯定可以!做就是了!” 徐三柜瘪嘴:“大哥,你那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啥?你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没人要的芦苇,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用,还有那么多等咱去割?我和你真没法说!是不是二哥?” 抱芦苇进灶棚的徐二桌看都没看徐三柜一眼,把怀里一抱芦苇放在徐大炕脚边,抹了把汗道:“咱家穷成这样,是因为娘一直抠干刮净地贴补大舅,和它能不能做盐,没一点关系。” 这三段看似在说一个问题,又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听得林桃眼角直抽抽。 完了徐大炕还给总结了一下呢:“就是!现在娘不贴补大舅家了,所以芦苇肯定是能做成盐的。我相信娘!” 这两者有必然关系吗?她这好大儿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啊! “你、你们……徐大炕!你是洗头的时候忘了关天灵盖,脑子里进水了吗?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果然,这仨里,徐三柜算是最正常的。 “没关系你还说!你站这嘚吧嘚,该不是想偷懒吧!” “啊……怎么还成我的不是了!” 院里响起三柜的哀嚎。 一会儿的功夫,满院的烟火味。 林桃挠着头出去,看了眼大铁锅里撵细后的草木灰,加入水,又用一大一小两节竹筒做了个l形的过滤器,竹筒里的过滤芯,使用的则是晒干的丝瓜瓤。 这可是好东西!可以和天然海绵媲美。 浸泡过草木灰的水,从过滤器一走,就得了一锅的草木灰澄清液。 “生火添柴。”林桃一抬眼,被旁边两个大眼白和一排大黄牙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方看清是糊了一脸黑烟灰的徐大炕。 “哎呦!我当是谁的眼睛珠子和牙齿成了精呢!”林桃直拍胸口。 徐大炕一脸懵的瞅着她。 被气笑的林桃,拽着袖子给徐大炕抹了抹脸。 “没事!都脏惯了。您说,我来做。”徐大炕顶着黝黑的肤色,露出一排黄板牙,把她推出了灶棚。 拗不过,林桃只好交给他做。 “生火把水煮干。” 她说,徐大炕就照做。 二桌不吭声,安安静静地搭手抱柴火。 三柜倒也没偷懒,也做事,就是手不停,嘴也不停。 “见过草木灰洗衣裳洗头的,这还是头回听说,草木灰变盐的。” 直到火快干了,大铁锅边上糊着一层白灰色,锅里则出现淡黄色,像泥一样的糊状物,小火慢慢煸炒,最后得到一捧‘黄沙’。 “干了就关火,把盐摏细。” 稍冷却后,徐大炕拿把锅边那些芦苇盐刮下来。 二桌迫不及待地,把盐块放到石舂里摏。 直到摏成细粉,兄妹四个就那么跪在地上,瞅着石舂里的黄色粉末发呆。 “我就知道,娘说行,肯定行!”徐大炕像个孩子一样,笑得更灿烂了。 徐三柜则是自言自语:“这……真是盐?” 嘴还没来急闭上,徐二桌手一过,三柜扭曲着脸喊了声:“咸!好咸!啊呸!呸!” 抹着舌头,徐三柜愤愤道:“二哥,过分了啊!要尝你干嘛不自己尝。” 徐二桌一抬眼:“是你好奇它是不是盐,又不是我!再说,是不是尝了不就知道了!不用跟个呆头鹅一样站在那儿!” “我、你……我说不过你,行了吧!”气极的徐三柜直接走开了。 徐四妹却是双眼灼灼的冒着小星星,扑进林桃怀里贴贴脸:“哇!娘、娘也太厉害了!” 徐二桌安静的把摏好的盐小心装进竹筒里。 虽然一锅的盐并不多,但兄妹四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的又做了起来。 直到院子里的芦苇都烧光了,原本空落落的竹筒,最后也装满了。 “四妹,明儿早上吃盐窝窝吧!”徐三柜说。 四丫头没应声,把目光投过来。“行!”林桃爽快答应了。 这一晚,林桃躺床上也不知是挖到金钗激动得睡不着,还是瞅着这家里哪哪都要钱担忧得睡不着。 至于徐家四个孩子,徐大炕做梦都咧嘴露牙唤着“娘”。 徐三柜却是梦里一会瘪嘴一会笑,末了还磨着牙喊“盐窝窝”。 被呼噜声、磨牙声吵得双手捂耳。 窝棚里的徐四妹,慢是怀抱枯草,说梦话:“娘也太厉害了。” 好不容易睡着的林桃,早间又是被院里的动静吵醒的。 这几天,她也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不慌不忙的起身出去。 果然,四个崽正各忙各的。 早上如三柜的愿,吃了盐窝窝。 其实就是菽饭捏的窝窝,沾着盐吃。 林桃吃得有心无肠,毕竟饭团这种东西,于她而言真是食之无味。 可她这四个便宜崽子,那一脸的幸福表情,就跟吃珍馐美味似的! 老三还时不时的感叹一下:“没想到也能敞开来吃盐的一天。” 不就是点盐嘛!至于这么夸张吗? “你们仨在家,把水挑满,得空再把屋顶补一下。四丫头和我去镇上,把东西卖了就回来。” 那匠心独特的星空房,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冷。 以至于明明睡在屋里,却有种露宿荒郊的体验。 这个家穷得连床棉被都没有,那泥糊的‘床’上,垫的是枯草,盖的还是枯草。 好不容易盖好了,但凡你翻个身,指定得被冻醒。 奈何她这一身正气,也抵御不了夜里的寒风呀! 四个娃倒也很听安排。 吃过饭,天刚亮,林桃领着徐四妹,一人一个背篓就往镇上去了。 只是出门的时候,正好遇着隔壁出来,同样背着背篓出来的刘王氏。 以往一见着她就垮着张脸,跟欠了她二五八万似的婆子,今儿居然冲她笑。 “嚣张个什么劲儿?不就是挣了几个挣钱嘛!搞得这天下,就你林寡妇有能耐一样!” 第14章 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就对了! 四丫头跟受惊的小鸟似的,遇事就往她身后躲。 林桃一笑:“哎呀!有时候,人太有本事,也确实苦恼。那一墙之隔的有些人,还在啃树皮,吃草根呢!我家就顿顿有饭吃肉。没考虑到肉香会飘过去,惹人家眼红,就是我的不对了。” “呸!嚣张什么!我老刘家用得着你可怜吗?”刘王氏往脚边啐了一口。 林桃一扬嘴角:“也是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活该!” “你、你、你给我等着!嘴上不积德,有你哭的时候!” “哟,合着你家德都是靠嘴积的呀!难怪要受这饥饿之苦了!我就不一样了,好事儿,都是真心实意地去做,所以才得福报嘛!哎呦呦,原来这报应从来都是现世报呢!” “你、你、林寡妇!我跟你没完!”气急的刘王氏丢下一句话走了。 林桃哼笑:“跟我打嘴炮,你有度娘嘛!” …… 和上次一样,林桃进了桃源镇就往仁义堂的方向去。 只是,没想到从小浪村出这一路,隔壁那王婆子居然都和她一路。 转念一想,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也就这一个镇子。同路实属常有。 直到林桃到了仁义堂门口,那王婆子居然从后面猛地窜上来,抢在她前面进去了。 一个伙计把刘王氏拦下来,刘王氏忙道:“小哥,我是来卖药的。” 说着,就把背篓递给了那伙计。 和张二狗不一样,今儿这伙计倒是客气得很。 他把刘王氏安排坐下,看起了背篓里的药材。 当林桃瞧见小伙计手上的药材后,当即停在了原处。 四丫头担心道:“娘?她咋和咱卖一样的东西呢?万一许郎中收了她的药,不要咱的咋办?” “好戏上场了,且看会儿戏吧。”林桃笑了。 话音一落,就听那小哥严肃对刘王氏说:“瞧您一把岁数了,我称你一声大婶。可你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大婶可睁眼看清了,这里是仁义堂!请您速速离开!” 刘王氏有些慌乱了,看了门外的她一眼,忙问那小哥:“您这,是不收药材的吗?” “大婶!药材我们当然收!” “既然收,那为啥你还撵我走!难不成,你还想向我讨要点好处不是?” “你这种骗子行径,难道非要我说出来吗?瞧你一把年纪,我想着给你留点脸面!既然你不要脸,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拿土皮冒充药材行骗,信不信我抓你去问官?” 这人啊!一怕死,二怕官。 刘王氏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 “请你出去吧!再不走,我就真叫人了!”小哥冷着脸,将刘王氏请出了仁义堂。 林桃迈步上去,将背篓递到小哥面前:“小兄弟,我也是来卖药的。” 那小哥翻看过她的背篓,立马换了张笑脸。 “大婶里面请,我这就与您一起过称。” 林桃是被请进去的,经过门口呆站着的刘王氏面前时,刻意笑了两声。 刘王氏当即气红了眼。 查药、称重,一气呵成。 “大婶您过目,一共是十三斤。这种上好的石耳,现在一百文一斤。那一共就是一千三百文钱。一千钱可换一两银子,请问您是要银子还是铜钱?” “铜钱吧!一会儿,我还要买些东西呢!铜钱方便些。” 说完,小哥就从柜台底下拿出一贯钱,另外又数了三百个,一同放在桌上。 旁边徐四妹眼都看直了,整个人跟灵魂出窍了似的一动不动。 林桃眼角余光瞥见门外的刘王氏,开始数钱。 “哎呦!一千三百个钱,这得数到啥时候去?”铛地一声,她又往背篓里丢了一个钱。 下一刻,门口的刘王氏直接冲进来,揪着伙计的衣襟,恶狠狠道:“好呀你啊!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会欺压人了是吧! 你当真以为我老太婆,是那种被你们欺负了,连屁都不敢出的人?” “你、你撒手!再不撒手,我可叫人拿你问官了!” 刘王氏眼珠子一转,手一撒,就坐到了地上。 拍着地那是又哭又叫:“大伙快来看呀!这仁义堂哪里仁义了?居然欺负我这么个老太婆,天理何在呀!” 林桃也不数钱了,把钱装好,牵着四丫头退到一边。 她这个配角的戏唱完了,该把舞台让给主角了。 刘王氏一嚎,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大伙来给我这苦命的老太婆做做主呀!咱人穷命贱,却也是个人呀!凭啥被他这么欺负了去呀!” 围到门口的人越多,刘王氏嚎得越卖力。 窃窃私语声都在质疑小伙计,到底对个老太婆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让人家哭成这样。 有人甚至小声猜测,是不是小伙计骗了人老太太的钱啥的。 那小伙计也沉不住了,红着脸反驳:“你、你别胡说!” “我胡说?”刘王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揪着小伙计的衣领,一手指着小伙计的鼻子骂道:“臭不要脸的玩意,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为啥她的你就收,我的你就说是土皮?你就是看我这老太婆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我王婆子可不是这么好欺负了去的!” 小伙计挣扎不开,慌张间或是用力过猛,直接把刘王氏甩倒在地。 “好呀!你还没跟你动手呢!你反倒是先动起手来了!我和你拼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刘王氏直接扑过,一巴掌甩在小伙计的脸上。 人那好好一张脸,顿时就又红又肿。 那伙计也没惯着刘王氏,转手就还了一巴掌。 两人扭打在一块。 吵闹声引来了仁义堂后院的其他伙计,见着自家兄弟受人欺负了,四个大小伙就都冲了上去。 把刘王氏甩倒在地,直接就把刘王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扭动着身体,原本布包的头发,此刻也散了,乱七八糟得跟个鸡窝似的摊在头上。 “呸!”刘王氏冲人家吐口水,撒泼大叫道:“救命啊!杀人了!” 有人问:“这婆子该不是犯了疯病的吧?” 挨了刘王氏一巴掌的伙计,咬牙切齿说:“她才不疯!她就是个骗子,行骗不成,就在这闹事!师兄,我们拿她问官去!” 瞅着两人拧着刘王氏要去见官,林桃满意点头,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就对了! 第15章 相当于多少钱啊?我数不清楚了。 随着刘王氏被拧走,围观人群也散开了。 林桃这才把自己的背篓,递到伙计面前。 “小哥,我这还有些药材,不知道你们这里需不需要?” 伙计先是探头看了一眼,而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背篓里拿出一颗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 “这、老夫人,您请这边坐。”伙计将她请到角落里的桌边坐下,还给她端了两碗茶。 “这药我还得去后院请师傅来看。您二位,在这稍等片刻。” 不待她应话呢,转身就跑去了后院。 一碗茶没喝完,许郎中就被请来了。 简单寒暄,林桃主动把背篓递过去。 只一眼,许郎中就瞪圆了眼睛。 “这、老夫人,这也是您挖到的?” “见笑了,是我那不成气的大儿挖着的。” “这般品相,根茎无伤,虽因干旱长得不够壮实,却也在这样的年景里,实属不易了!不知老夫人心中可有期望的价值?” 林桃摇头:“如果不相信您老,我也不会直接到您这仁义堂来。” “好!老夫人爽快,老朽自当以诚相待!这样一颗,一两银子。老夫人可还满意?” 当林桃听到一棵一两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心跳,就听不到其它声音了。 一棵一两。 她数过,背篓里足足有三十六颗! 那不得是三十七两? 米二百一斗,二两一石,三十六两就能买十八石。 那就是两千多斤大米啊!激动!她终于不用再担心明天没米下锅了! 压抑着心中狂喜,林桃爽快把背篓交给许郎中。 那许郎中也是敞亮之人,当着她的面点清了数量后,又差人从后院拿来了银子。 原主从没见过银子,所以这也是林桃头一回看到银子的模样。 盘子里,三锭元宝状的银子,两头上翘中间有个字。 六个小馒头一样的银坨,重重叠叠布满了牙印。 呃……原来拿着银子会咬,是真的啊! 一个小银坨有多小呢?差不多四颗花生米的大小。 这回,她可没把银子放背篓里,而是仔细揣进了怀里。 “老夫人下回再有药材,定要送到仁义堂来呀!”许掌柜将她送到了门口。 林桃客气应过后,叫着徐四妹出了门。 只是那丫头,也不知道在比画啥,十个手指头不够用的样子。 “四丫头,你干嘛呢?” “那、娘,三十六两,相当于多少钱啊?我数不清楚了。” 林桃一拍脑门:“一两一千个钱,三十六两不就是三万六千钱嘛!” 咕咚一声,徐四妹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眼珠子外凸得像要蹦出眼眶似的。脑海里她的头顶上,下起了铜钱雨。 耳边啥也听不见,全是铜钱发出来的当当当当…… …… 另一边,仁义堂里。 “师傅,这金钗因干旱品相一般,一两一棵是不是收贵了呀?毕竟这种品相的金钗,最多也就只卖一两半一颗。谁家医馆的药材不是挣一倍以上,您这价收来,不等于不挣钱嘛!”火山文学 “你懂什么!”许德仁道:“这干旱再这么下去,山上的金钗就成了枯草!这些个金钗的身价指定便宜不了! 更何况,这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用真心建立信任的!真心诚意让那位老太太多挣些,她手里再有药材,首先想到的定也是仁义堂。 大旱年间,还能挖着药的走山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与他们交好,便是为仁义堂多添了一块基石! 你且记住了!医馆与商人不同,商人可以惟利是图,但是医馆不行!没有这些走山人,很多稀有的药材你都不可能有! 药材是医者的根本,即便你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没有药材医者不也只是个普通人嘛! 医馆想要长久,除了郎中那一身了得的医术,更要与挖药的走山人为善! 你且记住那位老太太,以后她若再来,一定要好好相待!” “是!徒儿记住了。” …… 这边,林桃怀里揣着银子,背上背着铜钱,走路都觉着有了bgm。 度娘诚不欺我,真的是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到了坊市,她直奔卖衣裳的摊子而去。 坊市是穷人才来的地方,卖的东西大多也都是旧的。 尤其是衣裳被褥鞋子之类,说难听些,大多怕还是从死人身上扒来的。 所以,旧衣裳被褥也都成色各异。 大多是粗麻布,也就是用苎麻、大麻的纤维织成布制成衣裳。 而这里卖的,还是旧的粗麻衣,且大多都是有补丁的。 稍好一些的,有粗棉布。穿得起粗棉布的,都是家里多少有点钱的。 再好些,就是细棉布了。稍有点家业的,大多以细棉布制衣。 最好的,自然是丝绸。所谓丝绸在身,达官显贵。 也许是大旱死的人多的缘故,卖衣裳的摊子,都有好几处。 见她翻看,摊主很是热情。 毕竟,如今能吃饱都不是件易事,谁还有钱花在买衣裳这种身外之物上呢! “老太太想买啥样的?您瞧瞧这件,粗棉布的呢!一点血污没有,穿着体面。” 林桃看了眼,衣裳挺新,也确实干净。 但这种衣裳,一看就是新鲜出土的。 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吊死的下人,给抛尸荒野,从尸体给扒拉来的。 林桃膈应推开。 挑了几件有一两个补丁又不影响外观的麻布衣裳。 她也没多买,按着一家人的身形给挑了两身,有个换洗的。 之前初来时,四个崽一个比一个廋,身上的衣裳也是袖子只到肘,裤脚齐膝盖。 这几日吃得好些,身子魁起来了,衣裳就显得又挤又小。 尤其是四丫头这身不合体的衣裳,都担心她做事的时候,胸口的线头拉不住崩开。 “娘?您、您真给我们买衣裳?” 听到徐四妹的声音有些颤抖,林桃转头看去,却见四丫头眼睛又红了。 “咋了这是?” 话音刚落,她又被四丫头扑了个满怀。 听她一声声喊着娘,林桃这才想起,原主最近一次给徐四妹添衣裳,还是三年前。 正是四丫头身上穿的这件,补丁盖补丁的。 就这衣裳,还是三柜实在穿不得了,才给四丫头的。 就连原主贴补了二十年的林有田家不穿的旧衣裳,都是拿去送给外人做人情,又或是一个钱卖给别人,都不曾给过原主一件衣裳。 瞧着四丫头胸口上两块大补丁,怎么看怎么觉着跟超人的穿衣风格极像。 第16章 生平第一次尝到内卷的红利,美! 徐四妹强忍许久的泪的,终是没能忍住。 自打她有记忆起,娘从来没给她买过衣裳。 大哥捡爹的衣裳穿,二哥捡大哥的穿,三哥捡二哥的穿,她则是捡三哥穿不了的穿。 坏了就剪旧衣裳补,小了短了只能忍着。 她记得十三岁时,她给娘说衣裳的胸口特别紧,娘却叫她剪开补个补丁上去。 她忘不了打上补丁后,第一次穿出去时,村里人谁见了,都会说她闲话。 同龄的孩子,更是毫不掩饰的取笑她。 从那之后,她见了人都低着头,更不愿意出门被人笑话。 可现在,娘给她买衣裳了!娘真的变了!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桃捧着四丫头的脸,抹着她脸上泪,心疼的紧拧了眉。 “别哭了!以前娘是真没钱,买不起衣裳,你别怨娘。” “嗯。”徐四妹流着泪笑得眉眼弯弯。 腮边的两个小梨涡,让她看上去格外的甜。 松开四丫头,她才开始挑选起鞋子。 自己这双干黑开口的黑脚杆,也是该好好保养一下了。 别到时候,人没死掉,脚掌烂了,瘫痪在床,最后只能一根草绳把自己吊死在床头上。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不是讽刺人心,而是醍醐灌顶的现实。 贫穷人家,你忙着糊口养娃,哪来的时间和能力不工作、不挣钱的守在床前尽孝? 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好好保养才是。 少给儿女添麻烦,既是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儿女。 选好五双布鞋,林桃问:“你这有被子和褥子吗?” 摊主两手一拍,眼里有了光。 “老太太想要哪种的?我这只有麻被和麻褥子,我拿来给您瞧瞧。”话没说完就转身跑去后面一个窝棚里。 “您看这被子七八层,厚实着呢!这褥子有十层,好睡。” 麻布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棉花那种蓬松劲。 就是弄个二十层,也满足不了舒适度的要求,所以她也懒得挑了。 把挑好的东西一拢:“这十身衣裳,五双鞋,被子和褥子各来五床。多少钱?” 摊主都高兴坏了,各种彩虹屁相继而出。 末了,还冲徐四妹道:“姑娘,你命是真好,有这么好的娘。我做这买卖好几年了,像你娘这么好的,我还是头回见呢! 以后啊,可别忘了你娘的好!要好好孝敬才是!” 徐四妹居然一脸认真的点头应声。 这丫头,有时候也实诚得可爱。 “行了。”林桃打断道:“算算钱吧!价钱贵了,我也是舍不得买的。” 有那么一瞬,摊主的脸是垮的。 合计过后,摊贩道:“一身衣裳三十文,该是便宜的!这鞋也给您老算十五文一双,被子和褥子,我也不给您多要,一百文一床。 嗯……衣裳三百文,鞋七十,被子和褥子刚好一贯钱。” “啊?这么多!”徐四妹惊呼一声,盯着衣裳咬着唇:“娘,要不,咱不买了吧。身上的衣裳还能穿。” 林桃也拧紧了眉,她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虽然现在有钱了,可那些钱,她得用来屯粮啊! 为什么吃饱排在穿暖前面?因为吃饱更重要啊! 她不吭声,摊贩也急了。 “老太太,我真没要您贵的!” 林桃把目光投向旁边另一个卖旧衣裳的摊子。 旁边的摊贩立马就招起手来:“老太太,您过来瞧瞧我家的,衣裳鞋子被褥都有。” 说着,就提起手边的衣裳晃了晃。 林桃只是问了一句:“同样的东西,你给我算多少钱?” “您先过来看看,挑好了再说嘛!” 这边的摊贩脸一黑,指着对方骂道:“你小子不讲规矩了是吧?没见人家在我这都挑好东西了?” 对方也不示弱:“笑话!挑好了怎么了?人老太太嫌贵,还不能换个地儿买啊?” “你……好!你小子等着!戳我的杆子,你也别想讨到好!”说完,转头对她说:“老太太,我再给您便宜些。一千二百文咋样?” 旁边的小贩笑了:“老太太,我只要一千一百文!您省下二百,还能买斗大米呢!” “你、张小七,你别太过份!老太太,一贯钱总行了吧!” 林桃依旧不吭声,转头向另一个小贩看去。 那小贩立马张口:“九百!” “八百!” “七百五!” “七百四!今儿我就是亏钱,我也不会便宜你!” “七、七百三!你陈三亏得起,我张小七也亏得起!” “七百!” “六百九!” “六百!” 林桃一句话没说,两人就这么卷上了。 “五百五!”张小七也不撒嘴。 “五百!” “……”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龙卷风般的卷了十几个回合后,张小七喊了个:“三百二。” “三百!”陈三道。 张小七脸一白,半晌都没再出声。 林桃终于能插上话了:“三百,我买了。” 付了三百个钱,挑好的东西把两个背篓塞得满满的。 林桃牵着四丫头,往卖肉的地方去。 身后那两小贩还吵了起来。 “陈三,你说你图什么呀?那么多东西,只卖了三百钱。” “我又不傻!这些衣裳鞋子是能煮啊?还是能熬汤啊?眼下吃饭都难,谁还会买这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就这么想的吧!” 林桃走得远了,也就听不见了。 不过,她倒是挺高兴的。 穿越前,大夏人都在卷,读书卷、工作更卷、卷得身心疲惫,卷得体无完肤。 这还是她头回尝到卷的红利! 难怪资本们动不动就说:年轻人不奋斗就是懒惰,就是没骨气,就不是男人! 还搞一些什么砖家出来灌输:为人一生,奋斗不止的理念。 男人们卷累了,卷不动了,躺平了。资本又打起女人们的主意。 高喊着:女人要精致,要用奢侈品体现你的生活品质,别人开四个圈圈,你就要开别摸我。 合着,大伙越是卷,资本越是获利。 不然,资本生产出来的奢侈品卖给谁啊? 那么多四个圈圈别摸我,摆着给谁看呀? 那些个二百多的大平层、三层的小别野、又该谁兜底呢? 第17章 来,看娘怎么骂。好好学。 林桃这次没有再去买猪肉,三百文一块的猪肉,她一个怀里揣着三十六两的都觉得吃不起。 于是,在坊市转了起来。 大旱一年多,卖蔬菜的一个没有。 卖肉的就那俩。 倒是卖草鞋、卖茶水的随处可见。 还有就是卖小孩的。 多是一个男人坐在旁边,脚边坐着三五个瘦骨嶙峋满身是女娃,她们两眼通红,瑟瑟发抖。 地里种不出东西,家禽不好养活,男娃又是家里的劳动力,于是手上没有力气,还张嘴要吃的女娃,就只有这种下场。 要不,咋说女娃是赔钱货呢。 牵着徐四妹,林桃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果不其然,没走两步呢,她就听到四丫头的低泣。 林桃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 任由四丫头的泪,湿了她的衣裳。 “娘,为什么呢?我也不想是个女娃娃,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呀!既然把我们生出来,为什么又要嫌弃我们是女娃娃呢? 为什么呀?女娃怎么了?女娃就不是人吗?” “因为农田里产出的粮食是人们的主要食物!因为女人的体力远不及男人,加之男人还可进私塾,考科举,改变自己的人生。” 这是林桃用徐四妹能理解的方式回答的。 其实不然。 根本的问题,是因为这里是男权社会。 所有的生存资源,都是倾向男性的。 简单来说,做苦力,不要女性。 雇小工也不要女性。 科考更没有女性。 当上升通道,统统都把女性排斥在外时。 女性能怎么办? 嫁人、生娃、带孩子,就成了女人唯一能养活自己的办法。 说好听点,嫁人生子。 说难听点,就是个生育工具。 穷人家娶亲,就是为了给自己家增加劳动力。 富人家娶亲,就是为了生出儿子传承血脉,继承家业。 徐四妹也不哭了,只是眼神里只剩下了绝望。 那种,突然意识到,自己活下去,也没有任何希望的绝望眼神。 “丫头,娘这么说,只是希望你明白,咱们身处的地方,对女人很不公平!但这并不代表,咱们就无路可走。 娘更不希望你,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更不要因为自己是女娃,就放弃挣扎。出嫁生娃,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 “真、真的吗?” 林桃揉着了揉她的头:“傻孩子,娘不是再在做给你看吗?” 一刹那,徐四妹看着的目光里,有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别担心,娘不会再卖你了。娘保证。” “如、如果,我不能挣钱,也不卖我吗?” 林桃笑了笑:“那就学门挣钱的本事!” 徐四妹咬着唇,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天不早了,咱还得买东西,赶紧回家呢。” 林桃转头在一处角落里,看到有人卖自己要找的东西,拉着徐四妹小跑过去。 “大叔?买鸡吗?” “人都没得吃的,拿啥养鸡!不买不买!” 卖鸡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脸瘦得跟皮蒙在骷髅头上,画了两眼珠子似的。 脏兮兮头布包着发,额头上汗水和着土,泥糊糊一片。 见她过去,那妇人颓废机械地问:“大娘?买鸡吗?” “咋卖?” 她这一问妇人像活过来了似的:“母鸡两、三百钱一只,公鸡两百。”只是报价,都没有底气。 其实干旱前鸡也没这么贵,一只鸡也就不到五十钱。 这不干旱嘛!但凡是人能吃的,都一个塞一个的贵,更别说肉了。 林桃摸了摸母鸡胸脯,瘦得硌手。 “大娘,我这母鸡都会下蛋的。买回去不亏。” 一只鸡跟一块肥猪肉一个价,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鸡放着养,活动量大,不怎么长肉,更没有油水。 加之跑山鸡,肉硬实,不会做的话,做出来确实不怎么好吃。 所以富人不受吃,穷人吃不起。 养的人也就少了。 也就吃不起肉的,养上几只下蛋给家里孩子补身体。火山文学 可一天或是两天一只蛋,只能说聊胜于无。 她不吭声,妇人有些着急了。 “大娘,我这鸡没病,就是现在吃的东西少了,才会这么廋。买一只吧!这鸡卖不掉,我男人就要卖我闺女。”妇人呜呜呜的哭起来。 林桃数了数竹笼子里,大大小小的母鸡十二只,两公鸡。 “我买了。”从怀里拿出四个小银坨给妇人,便把妇人屁股底下的扁担要了来。 那妇人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半晌才回过神,千恩万谢的跪地上磕头。 回去的路上,林桃是背上背着背篓,肩上挑着两鸡笼。 四丫头蹦蹦跳跳的围着她转。 因为今天买的东西有些多,在镇上就耽搁的久了些。 回到村里正好遇着好些从山上下来的村民。 一个个的目光,来回在她和她挑着的鸡上打转。 “哟!这林寡妇打哪弄来这么多鸡呢?” “不知道。前儿个听王婆子说,林寡妇成天往镇上跑,许是跟哪家男人勾搭上了。之前我还不信呢!今儿一看,不信不行了。” “啧啧啧,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看上这么个老寡妇。” 身旁的徐四妹憋得小脸通红。 纯纯属于气极了,却又不敢吱声那种。 林桃胳膊肘碰了碰说:“生气别憋着!娘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嘛!受的委屈放在心里是没有用的,你得让给你委屈受的人知道,受委屈是什么滋味。” 徐四妹眼里有些犹豫。 林桃鼓励道:“怕啥!骂不赢,不还有娘?打不过,不还有你哥哥嘛!” 长时间受欺负受打压的孩子,是不敢表现自己内心想法的。 偏偏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欺负人的人,才会更喜欢欺负你。 终于,在她的鼓励下,徐四妹敢直视那几个婆子了。 “你们才勾搭野男人呢!” 路边那几个婆子愣了一下。像是挺惊讶徐四妹会还嘴似的。 林桃却是眉头拧成了结。 “丫头,你这叫说话。不叫骂人!” 徐四妹不自觉的又拿牙齿咬下唇。 “娘、我、我不会骂人。” 林桃把鸡笼往地上一撂:“来,看娘怎么骂。好好学。” 说完,林桃把手往腰上一叉:“明明长了张人嘴,怎么连人话都不会说!老娘勾搭男人怎么了?有本事,你们也勾搭着让别人往你家送鸡啊!” 第18章 咋滴?想打我?来啊! “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呢?” “就是!” 林桃嘴角一扬:“我不要脸,是因为对着一群不要的东西还需要什么脸?” “你!”对面一个婆子,手就指起来了。 林桃不退反进,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咋滴?想打我?来啊!老娘今儿不受点伤,都不好意思讹你!” 那婆子怒哼一气,转身就走了。 原本站她旁边的两人,也悻悻离去。 林桃把嗓门放到最大:“丫头,学会了没?对这种碎嘴的婆子,你就要比她嘴还碎!” 徐四妹一个劲地点头。激动得心脏狂跳! 太解气了! 以前这些婆子说这些难听的话时,娘都是低着头拉着她离开。 可是娘越是躲着,那些婆子们说话就越是过分。 今儿可算出了口恶气! 之后的路上,徐四妹走路都觉得轻盈了。 回到家,屋顶已经全部翻新。 徐大炕正在打扫院子里散落的茅草。 “娘回来了。”徐大炕冲到半路,“啊”的一声直接叫破了音。 “鸡、鸡鸡、鸡鸡鸡……” 还在窝棚顶上的徐三柜,直接一激动,摔了下来。 吓得林桃一个激灵。 也就是四丫头睡的窝棚不高,人没摔出啥事。 老三捂着屁股,哼哼着一蹦一跳的也跑了过来,然后发出一声林桃无法理解的感叹。 “哇!真的是鸡啊!” 林桃:…… 徐二桌一声不吭地帮四丫头放下背篓,然后也围了过来。 “真是鸡呢!”说着,他还拿手指头戳了戳笼子里的鸡。 四丫头一脸兴奋地翻着背篓:“二哥二哥,娘还给咱买了衣裳和鞋,还有被褥!你看!” 说着,就把衣裳扒拉出来。 除了徐二桌把目光移向四丫头,大炕和三柜连头都没抬一下的。 直接用行动体现了吃和穿哪个更重要。 “行了!把鸡放出来!可别在里面憋死了!” 这下,大炕和三柜的动作倒是出奇的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笼里的鸡都抓出来了。 十四只鸡一出来,就咯咯咯地开始刨地。 原本就干的地,被刨得尘土飞扬。 徐大炕还拿了个破土罐装了些水放地上。 “行了!赶紧的,做几个笼子出来!鸡这么放着,这院子哪还能呆人!”现在被刨起来的是土,过几日扬起来的,就是夹着鸡屎的土了。 “四丫头,赶紧做饭了。”林桃忙把背篓里的东西都抱进了堂屋里。 好在仨小子动手能力强,一会儿的功夫,就拿竹条和柴火拼出一个长条形的大鸡笼。 三个人还懂事的,把鸡都抓进笼子里。 尘土飞扬的院子,可算是恢复如初。可她那仨儿子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鸡。 林桃上去把一只小些的公鸡揪了出来,拧着鸡脖子,开始扯毛。 “娘?今儿我们吃鸡?” “吃!今儿娘给你们做闷鸡吃!去,拿刀和碗来。” 徐大炕立马就冲去了灶棚里。 徐三柜疯了一样的大叫:“吃鸡!吃鸡喽!我家也有鸡吃喽!” 旁边徐二桌一把就捂上了徐三柜的嘴。 “行了!村里住着这么多人,给人惦记上咋办?” 徐三柜立马点头闭上了嘴。 可还是激动得手舞足蹈,就跟卓别林似的,动作夸张,就是没声。 “三柜,去拿些菽撵碎了喂鸡。” 一家人又忙活起来。 等四丫头蒸好了豆饭,林桃亲自上阵烧鸡。 虽然调料不全,鸡也确实饿得有些瘦,但一点也不影响鸡肉的香味飘满院子。 四个崽子围在灶棚外,拼命的吸着锅里飘出去的肉香味。 怎么看怎么好笑。 等鸡闷熟了,一家人也坐了下来。 看着半盆子鸡,四个崽子谁也没动手,就那么傻傻地看着。 林桃一人给夹了一块:“吃啊!看着干啥?” 低着头的徐大炕一声不吭。 三柜却道:“娘!我咋觉着,这些日子,我跟做梦似的。不仅吃上饭了,还吃上了肉,现在还连鸡都吃上了!感觉……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看着四个崽子,林桃心里挺难受的。 尤其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他们曾经过的那些非人的日子。 林桃正想开口,老三“嗷”的一声尖叫,“哈嘶哈嘶”的搓着自己的左大腿。 “二哥!你掐我干嘛!疼啊!” 徐二桌一脸不解:“不是你说像做梦吗?我帮你证实一下,是不是做梦。” “不是!那你掐你自己啊!你掐我干嘛!” “怀疑做梦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掐自己干嘛!” “啊!” 嘴皮子不敌的徐三柜,发出一阵哀嚎。 “行了!赶紧吃吧!凉了就没那么香了!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以后呀,咱们一家人,努力把日子好好过起来!谁也别想再欺负咱!” “嗯!”徐大炕说:“我一定好好学。以后,我养娘,养弟弟妹妹。” “我又不是老三,只吃不做!我也会努力做事的!”徐二桌说。 “二哥,咱还是不是亲兄弟?以前那不是因为娘她……哎!算了!反正以后,我不会再偷懒了!家是咱们的,咱们得一起撑起来!” “那我们一起努力,养娘养妹妹。”徐大炕笑得一脸灿烂。 徐四妹甜甜一笑:“我也会为家努力的。” 看着四个孩子从心境上有了变化,林桃突然觉得好有成就是怎么回事? “行了,赶紧吃饭!”穷人家使蜡烛,所有的事,都需要尽量在天黑前做完。吃饭也是。 天见黑时,饭也吃好了。 徐大炕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傻笑。 老二更是直接靠坐在堂屋的台阶上哼哼:“好好吃,太好吃了。” 老三一连打了好几个嗝。 四丫头忙活着收拾碗筷。 忙活一天的林桃也觉着累了,正想进屋歇息,院门却响了起来。 “林氏!你开门!快把门开开!” “谁啊?”三柜起身过去。 门打开的一瞬,三柜猛地向后摔到了地上。 “林婆子!你说!你把我娘弄哪去了?” 林桃眯眼一看,哟!门外站着的不是隔壁王婆子的大儿子嘛! “刘大拿!你推我做啥!” “推你?你家要不把我娘交出来!我和你们拼命!” 第19章 请进门的那叫人,不请自来的,全是垃圾! 摔倒在地的三柜,像见了鬼似的,捂着屁股往旁边躲。 徐大炕薅起笤帚紧张的站在她旁边,准确的说,是她屁股后面。 灶棚里,徐四妹探出半颗头来。 “你找你娘,问你爹去啊!你家姓刘,我家姓徐,你是傻傻分不清门呢?还是觉得这里有爹啊?” 漂亮!徐二桌这张嘴,简直不要太飒。 不过……拳头上要没点实力,这么说话,确实容易挨打。 果不其然啊! 门口的刘大拿,已经满面怒红,眼珠子外凸。 拳头更是握得咔咔作响。 “这么看着我干嘛?”徐二桌还拿手来回挥挡着刘大拿的视线,疑惑道:“我连媳妇都没有呢!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徐、二、桌!”刘大拿扬起拳头就冲了上来。 林桃一个箭步上去,一手拉开老二,一手握住了刘大拿砸过来的拳头。 借着他冲过来的力道,往前一带,脚那么一绊,刘大拿失去重心扑倒在地。 “呸!呸、呸!”刘大拿慌乱的拍打着脸。 合着,他巧不巧的扑了一脸的鸡屎。 又拍又抹的捣腾半晌,脸上依旧灰白绿皆有。 “你、你别过来!”徐大炕举着笤帚跳出来,挡在她的身前。 “刘大拿!你娘今儿跑去镇上卖假药材,被人家拿去见官了。和我家有什么关系?我爹是没了,可我家还有仨个哥哥,不是没有男人当家的!”徐四妹也从灶棚里站了出来。 虽说四丫头语气软弱了些,可林桃还是相当满意的。至少懂得还嘴了不是吗? “对!” “没错!” 三柜与大炕并肩而立,异口同声的说。 二桌挤到两人中间。 看着仨小子的背影,林桃心里像是被什么塞得满满的。 刘大拿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家人。 他们……怎么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两家隔一堵墙,摩擦是常有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上徐家的门。 可以前,徐家人见了他,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别说和他动手,除了徐二桌,其他人更是连屁都放不出来的。 尤其是林寡妇,以前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今儿居然敢和他动手了! 她那仨软蛋儿子,敢出来比手划脚,难不成是喝多了吗? 没个半斤,怕也没这样的胆量。 徐家三个人,他一个人,真动起手来…… 但他要是被这一家子窝囊废赶出去,他以后在村里,还哪有脸见人? 这边,林桃看着老三那打颤的膝盖头,直掐眉心。 一把夺过徐大炕手里的笤帚,冲着刘大拿就是一通招呼。 笤帚左右开弓,前后夹击。 这里的笤帚都是用细竹子捆成的,这玩意儿打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疼。 刘大拿一边护着腿和屁股,一边往门边跳。两只手是哪哪都护不过来。 “别、疼!” “哎呦!我的腿!” “啊……疼啊!” 刘大拿的喊声,那叫一个高亢有力、右转千回、余音绕梁。 到了院门边,林桃一脚把刘大拿射了出去。 摔倒在地的刘大拿,大喘着气,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无视刘大拿愤恨的眼神,林桃转头说:“大炕,瞧见没?笤帚得这么使!下回再有垃圾上门,直接扫出去!” 徐大炕一脸的不理解,挠着头道:“娘,可他是人呀,又不是垃圾。” “咱请进门的那叫人,不请自来的,全是垃圾!”林桃眼角直抽抽。 这娃啥都好,就是吧……大脑好像没有脑沟,毫无回路可言。 门口,刘大拿费劲的爬起来,混身颤抖的指着她骂:“林寡妇!你害死了我娘,还敢打我!我要去里正爷那告你!” “去啊!谁拦着你似的。”林桃直接怼了回去。 旁边徐四妹开口:“给你说了,你娘是卖假药被拿去问官了!关我家啥事,你干啥老扯上我家?” “你!狗屁的假药!我娘采的那些药,明明和你家是在一个地方采的!怎么可能是假药!” 林桃乐了,昨儿上山的时候,她就发现被人跟了,这才刻意弄了些土皮留在山顶。 便有了王婆子以土皮冒充石朵一事。 “是不是假药,你去问官老爷不就知道了?我要是你,可得赶紧些。免得你那娘,在牢里受那些皮肉之苦。 这要是万一折了手,断了腿啥的。你说以后你们一家吃啥啊?” 刘大拿顿时慌了神,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一瘸一拐的跑了。 林桃把门一关,笤帚塞回大炕手里。 “把这一地的鸡屎扫扫。”然后回了屋。 徐三柜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家老娘的背影,那一刻,他觉得娘的背影好伟岸呀。 仿佛天塌下来,娘也能给撑回去。 长这么大,他头一回觉着自己出门能抬起头了。 …… 堂屋里。 林桃瞅着面前的银子。 卖石耳的一千三百个钱,花了三百,还剩下一贯。 卖金钗得的三十六两银子,花了四两,还剩三十二两。 合计一下,手里现在还剩下三十三两。 今天挑着鸡,拿不了其它东西了。明儿还得去镇上,多买些粮食回来。 还有这十多只鸡的口粮问题,看看能不能买到些便宜的菽。 外面院子弄干净了,林桃又把今儿买来的衣裳和鞋发给四个娃。 四丫头迫不及待冲回屋里换衣裳。 二桌则是满眼不敢相信的盯着手里的布鞋。 三柜抱着衣裳,玩起了转圈圈。 徐大炕则是抱着两身衣裳,像抱着啥宝贝似的,一张脸又贴又蹭。 林桃隐约看到,衣裳那块被他蹭的地方,好像……黑了! “赶紧的,烧点水擦下身子。” 别说他们身上的味,林桃都有点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了。 那股子酸里带臭的味道,就像、就像是捂馊了的酸菜水里,泡了双豆豉味的臭袜子。 酸味来源于咯吱窝,豆豉味来自两大腿根。 三个崽子突然就愣住了,连刚从窝棚里换了衣裳出来的四丫头,也愣在了门口。 “娘?您没事吧?”徐四妹担忧的问她。 徐三柜也问:“是啊,娘,您还好吧?” 一脸懵逼的林桃,连忙翻看原主的回忆。 当时就惊呆了! 第20章 甭管家里洗啥,反正都使它 合着,这一家子不洗澡,并不是因为缺水。 而是从小到大,四个崽子压根就没洗过澡!全靠夏天去河里趟趟。 瞬间,林桃打了个冷战。 记忆里,原主不是不想收拾孩子和自己的卫生问题。 而是压根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做这些。 睁眼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天,劳累一天回到家草草果腹,便往床上一躺。 遇着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在地里弄了一天,就更没有力气做其它的了。 早早入睡,肚子还不至于饿得那么难受。 明明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有钱人那叫生活过日子,底层人那叫荒野求生拼命活着。 林桃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以前的事就不说了。赶紧的,烧些热水擦擦身子。” 徐大炕从来都是最听话的,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问为什么。 没一会儿,四丫头就给她抬了盆热水进来。 “娘,我帮您擦身子吧。” 林桃一脸尴尬:“不用。我自己能行。” 孝心归孝心,可她又不是七老八十动不了啦。 四丫头出去后,林桃仔细的擦了一番。 当她看到大腿脱色,她都惊呆了。 前些天,她都一直以为,原主的肤色,就是劳动人民才会晒出来的古铜色嘛。 当时她还惊叹,这一身肤色晒得挺匀称。 没曾想,哪来的什么古铜色,这就是脏! 最后那盆里的水喔,都能当墨使了。 换上新买的衣裳裤子和鞋,林桃把一盆脏水抬了出去。 一出门,却见四个崽子,都坐在院子里。 “咋的?都擦好了?”林桃心底还在感叹,几个娃动作倒是挺快。 四丫头把盆从她手里接过去:“没呢娘。” “那你们还坐在这?” “不是的娘,您咋忘了,咱家就这一个盆。” 林桃惊呆了! “一、一个盆?” 徐四妹点头:“对啊!洗菜是它,洗碗是它,洗衣裳也是它,甭管家里洗啥,反正都使它。” 那一刻,林桃似乎理解为什么他们不洗脚了。 好说不好,大伙一定是觉膈应! 说完,徐四妹端着她擦过的水,就往自己住的窝棚走。 “丫头,这水得换呀!” 徐四妹一脸不解:“不用换呀。将应着擦擦就行。这天许久不下雨了,阿哥们背水,得走上小半日呢。我省着些使,哥哥们也能省下力气做别的活。” 说完,四丫头就真的抬着那盆水进去了。 林桃咕咚一下咽了口唾沫。 直接掀开帘子进去,把那盆水抬出来,倒进了装脏水的缸里。 “以后,你们不许再这样,一盆水轮流用,听见没?” 打了水,林桃又给送进了四丫头的窝棚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里面四五个平方的样子,墙是用木头做骨,泥做皮糊成的。 她在里面,还得佝着背。 顶上就是几根梁担着,搭满了茅草。 屋里甚至连个泥糊的炕都没有,直接就是枯草堆做床。 就这墙,估计力气大些,都能给推倒喽。 放下盆,她便出来了。 看着那又小又矮的窝棚,林桃很是心疼。 只因原主觉着,姑娘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没必要费心费力建啥房。 以至于四丫头这窝棚,连人家牲口棚子都不如。火山文学 得了空,重新建一个像样些的。 回过神的林桃,再三嘱咐他们换水就回屋了。 兴许是有了钱的缘故,林桃这一晚,睡得那叫一个舒服。 穿好衣裳出来,她差点没认出四个娃来。 他们脸也不跟煤炭似的了,头发上的泥块也没了。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不说,身上那股子味也没了。 尤其是四丫头。 洗干净换了身衣裳后,不仅不丑,小模样还挺不错。 尤其是腮边的梨涡,和粉色的唇色,简直就是小甜妞的标配。 总的来说,四个娃,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衣裳空了些。 她这仨便宜儿子,个头不矮,就是长时间营养不良,廋得衣裳都撑不起来。 这要是好好养起来,那就是仨精神小伙呀! 喝了两碗菽米粥,林桃照例安排起今天的活来。 “大炕留在家里,把屋顶补完,把挑满。四丫头看家,把鸡照料好。老二老三跟我去镇上买东西去。” 要说这日子是穷得过份了些,可好在四个娃都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