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害者》
1. 真假
黑暗潮湿的仓库中,他躺在一堆垃圾上。
野狗将他的尸体啃食得不成样子,流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大大小小的虫子在他的脸上爬来爬去,白色的衬衫上面满是污泥和血渍。
一张皱起的纸被风吹到了脚边,“遗书”二字黑得刺眼。
第一章真假
2019年6月18日,高考后的第九天,宋深失踪了。
两天后,一个流浪汉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的脸被啃食大半,皮肤因为腐化变得很难看,他睁着绝望而恐惧的双眸,仿佛在透过这个世界看着什么。
警察很快闻讯赶来,他们准备提取仓库的痕迹,但现场已经被野狗破坏,有用的线索微乎其微。
法医通过肺组织的病理学检查发现,尸体细支气管壁有嗜酸性细胞浸润、黏膜基底膜增厚和平滑肌细胞增生,并伴随小叶中央型肺气肿——也就是说宋深是因为哮喘猝死。
警方验了遗书的真伪,确定上面的字迹出于宋深之手。结合法医给出的结论,警方判定他是为了自杀来到郊外的仓库,结果哮喘发作导致死亡。宋深没有随身携带哮喘药物,警方判断他已经有了死志,最终以自杀草草结案。
警方通知了宋深的父母,他们很快便赶到了警局。
看到眼前已经毫无声息的儿子,母亲李春芳扑倒在他的尸体面前,发出尖厉的号叫,而父亲宋年则在一旁掩面痛哭。
6月23日清晨,许越下了飞机,匆忙赶到了灵堂。
一路上他的脑中都在重复播放宋父前一天和自己的对话。
“许越,深深他……死了。”宋年哽咽道。
那时许越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可传来的真切痛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是清醒的,紧接着他又以为自己接到了诈骗电话,可电话那头确确实实是宋年的声音,他听了将近十年,不可能出错。
许越愣愣问道:“怎么死的?”
“自杀。”
听到这两个字,许越感觉头皮一麻,仿佛有什么东西訇然炸开一般,震得脑袋生疼。
宋年接着道:“明天是深深的葬礼,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希望你来。”
此时,许越站在灵堂外,看到满脸疲惫的宋年:“叔叔。”
宋年点了点头:“你来了。”
宋深看到,灵堂里挂着一张少年的黑白遗照,照片上少年笑容灿烂、明媚而阳光。
许越怔怔地注视着照片,眼前的少年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似乎没有察觉眼泪在脸上慢慢淌落,声音微微颤抖:“这是宋深吗?”
宋年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到宋年的反应,许越仿佛失了力般,缓缓跪了下来。
明明半个月前还在和自己谈论高考,怎么会自杀?
明明高考前还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能自杀?
明明说好了要考政法大学,当律师,为什么要自杀?
许越的肩膀不断抽动着,眼泪断了线般落下:“宋深……”无法遏止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扼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咯咯的粗砺声响。
为什么没有发现宋深想自杀?明明他在短信里多次提到好累、如果死了就好了,为什么自己只把这些当成是他压力大的吐槽?为什么没有在那时候好好安慰他?
宋年看着眼前痛哭的少年,把右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无言地拍了拍他。
许久,等许越止住哭泣后,宋年才道:“许越,明天深深就要火化了,你就送他最后一程吧。”
许越红着眼点了点头。
第二天,许越五点就起了床,在一片哀乐声中,跟着灵车抵达火葬场。
他跟着漆黑的棺木走到了地下一层,属于死亡世界的寒气瞬间笼了上来,惨白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层玻璃。玻璃的后面就是焚化炉,隔住了现世与往生。
殡葬工将棺木推到了焚化炉前,他打开棺盖,宋深便映入许越的眼中——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不再完整的面容上依稀可辨生前的模样,眉眼还是那样温和。
许越这才发现,宋深是真的死了。
他疯了似的冲到玻璃前,不断拍打着玻璃门,哭喊着宋深的名字,可棺材很快就被送进了焚化炉。
“请家属到楼上等待。”殡葬工见多了生离死别,用近乎冷漠的语调驱赶着许越。
可许越怎么都不肯走,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台正在燃烧的炉子,不住地哭泣。
“许越,走吧。”
宋年走到许越身边,搀着他到了楼上。
热气扑面而来,阳光洒在了许越身上,死亡的气息渐渐远离。
他听着耳边不断炸响的礼炮,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搅,让他想吐。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宋深的面容在上面明明暗暗,又渐渐支离散落——
午休时他趴在桌上睡着,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着红润,他的呼吸浅浅的,像一只正在酣睡的兔子。
放学的路上,他骑着单车,风吹过他的发尾,少年的笑灿烂似阳光,仿佛能冲破一切枷锁,抵达最明亮的未来。
生日时,他闭眼许愿,灯光照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他的脸上打下浅浅的阴影,他睁开眼就被别人抹了一脸的蛋糕,惊讶的表情在下一刻又变成了绚烂的笑容。
……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的样子代替了宋深,许越望见宋年憔悴而苍老的脸。
宋年疲惫道:“许越,结束了。我和春芳准备回家招呼亲戚们了,你要不要先回家?”
宋年的手中捧着一个白色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看着这个盒子,许越知道宋深已经变成了白骨和灰烬,他已经永远地走出了时间,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许越试图擦掉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却落得汹涌,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好,我马上就回去。”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便转过身,径直走出了火葬场,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
母亲楚鑫看着一脸憔悴的儿子,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哽在喉咙里的话语在半晌后才变成一句普通的问候:“回来了?”
许越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他颓然地走进房间,把门锁了起来,躲进衣柜,把自己蜷缩起来。
木板隔绝了阳光,只有浅浅的光从缝隙中透过。
狭小的空间瞬间给了许越安全感,他的思绪渐渐放空,好像有一根麻绳在脑袋里拧了好久,此刻却舒展开来。
身体一阵接一阵的发冷,额头却一直在出汗。
他下意识地想攥紧什么,便将双手插进外套两侧的口袋。忽的,他的手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了一下,他攥住那个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被折起的纸条。
他下意识地打开纸条,丝缕微光下,上面用文字贴纸拼成了一句话——他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是谁?是谁放进来的?
许越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是瞬间,他打开衣柜,起身冲出房间,往宋深家奔去。
行人仿佛按了加速键般,在身边迅速掠过。他听不清周围人的声音,甚至在过马路时差点被车擦到,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点。
他加速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喉咙传来充血的干痛,他才缓缓停下,发现自己浑身冒着冷汗,已经跑不动了。
他这才意识到宋深家在十公里外,走过去要三个多小时。
他连忙拦了一辆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西城区。
他下了车,踉跄着越过人群,跑入一个破旧的筒子楼,穿过已行过千百遍的漆黑楼道,踏入房中。
他看到狭小的房间里摆着三张桌子,桌旁坐着一群中年人,他们正在打麻将,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宋深的骨灰放在供台上,供台前放着几个供果和几盘吃食。
宋年则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抽着烟。
许越径直走到阳台,对宋年道:“叔叔,宋深不是自杀。”
宋年回头看了他一眼,疲惫道:“许越,不要闹了,深深就是自杀。”
许越抬高了声音:“我没有闹!”
他把纸条递给宋年,宋年看了上面的字后,愤怒道:“你这个小孩能不能不要添乱了!”
许越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宋年会是这样的反应。
宋年站起身,神情悲痛,咬牙痛苦道:“我儿子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纸条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许越的脸还挂着奔跑后的潮红:“这张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为什么您不相信?”
宋年绝望地看向许越:“因为他有抑郁症!他几次想死都被我拦了下来,他说过他不会好好高考,考完他就要死!”
“我不信!”许越拿出手机,激动道,“高考前一周他就跟我说了,他要考政法大学,当律师,他说过他会好好高考的!”
许越打开查成绩的网站,在短信里找到宋深的考号和密码,输入进去。
很快,成绩就出现在屏幕上——
语文:135
数学:140
英语:145
文综:220
总成绩:640
许越把成绩给宋年看:“叔叔,宋深他好好考了,你看!”
宋年看着眼前的成绩,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泪蒙上眼眶,他痛苦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救回你?不然你上哪个大学不好?”
上大学似乎成了他心里的执念,成了他评判宋深唯一的标杆,成了他可以给予宋深父爱的砝
码。
“宋深为什么会得抑郁症?”许越从来没有想过宋深会得这个病,两年前他出国留学时,宋深还是一个阳光温暖的人,怎么可能得抑郁症?
宋年哭红了眼:“一年前诊断出来的,我以为他就是学习压力大,我管得太严了,他不高兴。”
宋年脊背看上去异常佝偻,他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都是我的错,是我教育的失败!”
他坐到了地上,把手握成拳头:“他以前就割过腕,从来没有成功过,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气话,他根本不会死!”
他仍然记得最后一次争吵,在狭小的屋子里,宋深坐在饭桌旁,沉默地扒着饭。
宋年敲了敲桌子:“你是不是死了?吃饭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还是个活人吗?”
宋深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啪”的一声,宋年把碗筷往桌上一扔:“宋深,你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
一旁的李春芳不明就里地望向宋年和宋深,也放下了碗筷。
宋深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宋年在和自己说话,他放下碗筷,似是下了决心般,郑重道:“爸,我想退学。”
宋年一掌拍向桌子:“离高考就剩下几天了?你想退学?你疯了吗?老子到处借钱送你进私立学校,供你上了这么久的学,就是想你考上大学!你现在说退学就退学?”
宋深情绪突然失控,把碗筷狠狠摔在地上:“你永远都这么想,你就是想让我死!”
一旁的李春芳似是吓到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又是死!”宋年站起身,用高大的身躯笼住宋深,“你不要再说你有抑郁症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一个大男人得什么抑郁症?你以为自己是娘们唧唧的女人?”
宋深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行吧,你不是想我高考吗?那我去考!我考完就去死!”他甩下这句话就往房间里走去。
宋年被宋深的话激怒了,他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往宋深身上抽去:“想死是吧?好啊,那你去死吧,最好死得越远越好!”
宋深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他死在了海镇郊外的仓库里。
“清一色!”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宋年的回忆。
房间里,一个男人把眼前的牌一推:“我胡了!哈哈!”
许越被声音吸引,望了过去。
胡牌的男人大笑起来,露出满口的黄牙。他的嘴仿佛怪物一般,在许越面前越张越大,变成一口巨大的深井,如噩梦酿成的漆黑,把许越扯入吞噬。
明明是夏天,许越却感觉异常寒冷,冷得牙关不住地打颤。
李春芳熄了火,从厨房里走出,小声道:“老宋,吃饭了。”
宋年抹掉眼泪,逐渐冷静下来,对许越道:“回家吧,我和春芳要招呼亲戚们吃饭了。”
许越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攥得紧紧的,掌心被刺得生疼,他蹲下身子,把掉在地上的纸条捡起,走出房间,打了一辆车到公安局。
他将纸条交给了警察李青。
李青刚大学毕业就进入了公安局,有着一腔热血,追求正义,凡事都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宋深的死被判定为自杀后就交由他来处理后续的事件。
他将纸条放入证物袋中,送去检验,一小时后才再次出现在许越面前。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提着证物袋,走向许越:“我们验了纸条上的指纹,只有你和宋年的,没有其他人。”
许越着急道:“能找到放纸条的人吗?”
李青望向许越的眼睛干净而直接:“你能确定纸条是什么时候放入你口袋的吗?”
许越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火葬场的时候。”
李青点了点头:“我们会调查火葬场的监控,尽量找到放纸条的人。”他继续道,“纸条上的话是用文字贴纸拼成的,如果没有从监控里找到那个人,我们还会查海镇的文具店,看看这些贴纸到底来自哪里。”
许越抓住李青的袖子,红了眼:“你们会找到杀害宋深的真凶吗?”
看着许越悲伤的表情,李青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又有遗书,加上死亡现场被破坏,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很难办。”
“宋深一定不是自杀,”许越把成绩单给李青看,“他高考考得这么好,不可能是自杀。”
泪水从眼眶滑落,许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再查查看,宋深一定不是自杀,我敢肯定。”
李青叹了口气:“这样吧,你留一个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如果想到和宋深有关的线索也可以找我。”
李青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许越。
许越紧紧攥着那张名片,红着眼看向李青:“我能看宋深的遗书吗?”
李青为难道:“你来之前,我们刚派人把宋深的遗物归还给他的家属了。”
李青安慰了许越一会儿,便组织人手展开调查,留下许越一个人坐在公安局的大厅里。
周围很安静,只有警察走路时发出的啪嗒声。
宋深灿烂的笑容再次映入许越的脑中,许越的双拳渐渐攥紧,他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没有边际的黑暗中,在窒息般的死寂中漂浮游荡,找不到出口。
半晌,他抬起头,下了一个决定——
不论纸条的真假,他都要找到宋深死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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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爱意
许越打了一辆车,再次前往宋深家中,想要找宋年拿到遗书。
窗外的景象缓缓后退,车停在了红灯前。
马路边,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围聚在一起,其中一名少女扬起灿烂的笑容:“我考了570分,过了今年的一本线。”
旁边的少年恭维道:“厉害啊,我只考了个二本,可惜咯,不能和你上一个大学了。”
少女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去你的,谁要和你一个大学。”
少年们的笑声传了过来,许越却觉得异常刺耳。
如果宋深还活着,他本应该也像这样无忧无虑地笑着,而不是躺在冰冷的盒子里面,变成再也不能言语的灰烬。
“你们听说了吗?三中的状元自杀了。”少女双手握着书包的肩带,表情夸张地说出宋深的死亡。
少年点了点头,唏嘘道:“我知道,都上微博热搜了,听说是因为家暴自杀的……”
绿灯亮起,车开始向前驶去,少年的声音渐渐被风吹散。
许越打开手机,发现宋深的死冲上了微博热搜榜第一。
有人说宋深是因为承受不了高考的重压,认知失调,误认为自己考得很差,最终去寻死。留言下面有心理医生呼吁家长和老师多多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还有网友说宋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这么轻易就选择自杀,就算活着将来也会因为社会压力自杀。
还有人说宋深是因为女朋友跟别人跑了,做了一个老头的情人,他接受不了,选择自杀。大家都在为宋深的父母感到可惜,白白养了这么多年,最后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自杀。
许越将网页向下滑动,发现一条评论被点赞上了高位,一个自称是宋深同学的人说,宋深是因为家暴而死,并列举了多条例子——宋深曾带着浑身的伤痕到学校;宋深曾给喜欢的人写情书,在被父亲知道后,狠揍了一顿;宋深的父亲曾在学校里掌掴宋深……
下面还附上了宋父扇宋深巴掌的图片。
网友们纷纷评论:
【什么鬼,还是人吗?这父亲禽兽不如啊!】
【家暴真是可怕,不配当父母却生了孩子的人太多。虐待、家暴、精神控制、挫折式教育……不知道毁了多少孩子。】
有人将宋深的父母人肉出来,说他们是社会的毒瘤,并发上了宋年以及李春芳在葬礼上的照片。
宋年穿着黑色的短袖长裤,胸前别着一朵白花,和来参加葬礼的人握手。
李春芳画着淡妆,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面容平静地招待来往的宾客。
网友立刻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儿子都死了还化妆?为什么还能有心情打扮得这么精致?下一步就是当网红开直播赚钱了吧。】
【这女的身材不错,还穿着高跟鞋,保养得挺好,不知道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一滴眼泪都没有?看不出任何伤心。说不定是做鸡的,养大的孩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样挺好,一了百了。】
……
宋深的死变成了网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变成了营销号用来圈钱的工具,变成了人们口诛笔伐的狂欢。
愤怒涌上心头,许越在一条高赞下评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到了,23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司机的声音将许越从网络世界拉了出来,他付了钱后便下车,往宋深家走去。
等许越再次踏入宋深的家门时,打麻将的众人已经离开了,只留下脊背佝偻的宋年和憔悴不已的李春芳。他们正坐在矮小的椅子上,拿着宋深的手机,皱眉翻看着什么。
他们像两只躲在地洞里的老鼠,头紧紧地挨在一起。
许越开口,打破了沉默:“叔叔,我想看看宋深的遗书。”
认清来人是许越后,宋年刚堆起的和善面容瞬间碎裂开来。
他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许越面前,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不是喜欢宋深?”
许越一愣。最隐秘的爱在此刻被揭露出来,他有些不知所措。
宋年突然拽住许越,将手机屏幕递到他的面前:“你是不是喜欢他!”
亮起的光里,黑色的字十分显眼——
宋深,我的人生曾像在暗夜里行走,你却提灯出现在我的面前。今后人生,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像你曾经保护我一般,保护你。
暧昧而隐晦,那是他给宋深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在那之后宋深就失去了音讯。
忽的,一道虚影闪过,拳头砸在了许越脸上,传来的力道令他险些跌倒。
宋年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许越,怒吼道:“你这个变态!一定是你教坏了宋深!如果不是你,宋深怎么会喜欢男人!”
许越呆愣地望向地面,脸侧生痛,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李春芳冲了上来,拉开宋年:“老宋……”
宋年不断喘着粗气,红着脸,指着许越的鼻子骂道:“滚!我们全家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走入房中,发狠似的把门狠狠关上。几秒后,他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撞击声,而是一声隐忍的闷哼。
他转过头,看到门缝间卡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剧烈的撞击下,手指已然发红。
许越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叔叔,我和宋深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不相信他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求求您,把他的遗书给我看看,可以吗?”
婴儿的啼哭从不远处传来,邻居被吵到,推门而出:“老宋,在吵什么啊?我家孩子还在睡觉。”
“孩子”二字刺痛了宋年,他抓起桌上的一张纸,冲到门口,把它塞到许越手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宋年用力推了许越一下,将门带上。
太阳逐渐西斜,黄昏下,几束霞光穿过天边的彤云照在许越身上,在他的脸上割下一道阴影。
手中的纸沾了些许灰尘和血迹,钢笔写的字清秀干净,却字痕极深,像是写尽了最后的生命。
借着太阳最后的光亮,许越看到了遗书的全貌——
当你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这些话在我的脑中反反复复修改了很多遍,最终还是决定以文字的方式写下来。
这些年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跌跌撞撞,找不到落脚的方向。我一直在低空飞行,这种感觉几乎让我窒息。
爸,你总说希望我早点死掉,但如今我的死亡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为此感到困扰。
顾宁,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你只是做了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
许越……你一定会怪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但这是我一个人的困境,它就像一个沼泽,使我越陷越深,我只希望你能离我远远的。
自此,我的生命结束了。
以后,风往哪儿飞,我就往哪儿走。
2019年3月15日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原本的字句已变作无数碎片与线条,在黑与白的碎片中,许越看见,宋深噙着笑,随风走远。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不知何时,月亮已悬在了空中,自顾自地放出如霜般惨淡的光亮,大地白茫茫一片。
带着热意的晚风吹来,拂过许越潮湿的脸。他仿佛能看到宋深写下这封信时的样子——他一定是坐在家里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以最浓烈的笔墨,与这人间做了永决。
为什么要死?究竟发生了什么?遗书里的顾宁又是谁?
许越搜索整个记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戴着眼镜的虚影。
许越拿出手机,点开Q/Q的班级群,在群里寻找这个名字,最终在最后一排发现了它。
头像是一片漆黑,仿佛是裁下的一痕夜色。
他发送好友请求,很快,对方就拒绝了他。
许越发起临时对话,打下一句话:我想知道宋深的事情,他在遗书里提到了你。
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此时,Q/Q的班级群弹出一条消息。
曹爽:明晚十点,在万豪酒店举办同学聚会,大家务必赶到哦!
王佳:Ok!
梁祁:+1
下面是一众学生的附和,唯独少了顾宁。
忽的,一阵晕眩感涌上额头,胃部传来阵阵绞痛。许越这才发现他已经一天没有吃过饭了。
他随便走进一家饭馆,下意识地点了宋深最爱的芹菜牛肉盖饭。
他从小就不爱吃芹菜,曾经在宋深的鼓动下吃过一点,当时就瘪嘴吐了出来。
如今再吃,他依旧觉得难吃,但似乎并不像曾经那样难以下咽。
宋深仿佛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头头是道地说着:“芹菜牛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菜了,又能清热解毒,还能祛病强身,你怎么就不爱吃呢?”
许越像以前一样,轻声道:“味道太奇怪了。”
宋深的虚影将筷子的另一头轻轻敲在许越的头上:“真是挑食。”
不知为何,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酸涩,泪水从眼眶中流溢出来。许越努力想擦掉泪水,但眼泪穿过指缝,无声地,曲折地,在脸上留下一道湿痕。
他猛扒了几口饭,泪水和呜咽混着湿热的饭菜塞满了口腔,像是要塞满那空洞的心。
草草填饱了肚子,许越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
楚鑫还没有回来,黑暗仿佛藤蔓般攀附上来缠绕着整个房间。
许越洗完澡后就在床上躺下。
银霜浸入房间,他看着宋深的遗书发呆,上面的字像沙子般坍缩下来,陷入房间的黑暗之中。
许越将它贴近心脏,望向天花板,眼前的世界好像马上也要崩成碎片,就和胸前这颗跳动着的破碎肉团一般。
恍惚之间,窗外的鸣笛声逐渐远去,行人的对话也归入寂静。
他仿佛又回到了八岁那年,那时他还是个矮墩墩的小胖子。
因为备受同学的嘲笑,许越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等楚鑫发现问题时,他已经成了一个结巴。为了让许越能有一个良好的交友环境,楚鑫当下就决定将他转学到花园小学。
转学的第一天,他看到母亲偷偷往班主任的手里塞了几张购物卡:“老师,拜托您照看好许越。我不在意他的成绩,只希望他能快乐地学习。”
母亲平时直挺的脊背在那时看起来十分佝偻。
班主任赵香自然地将购物卡放入口袋里,笑道:“你家孩子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会多关注他的。等会儿我就带他到班上,做个自我介绍,让孩子们都认识认识。”
听到“自我介绍”这四个字,许越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拉住楚鑫的衣角:“妈……妈妈,我……我怕。”
楚鑫摸了摸许越的头:“许越,你把同学们都当成小萝卜墩,就不会害怕了。”
最终,许越在赵香的带领下,如赴刑场般走入教室。
汗水打湿了他整个额头,双腿不住地颤抖着。他站在讲台上,望着教室里的一群“萝卜墩”,吞了吞口水:“我……我……”
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班上的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同学们的反应让许越更加紧张,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忽的,一个男孩站起身:“都安静!好好听新同学说话!”
他系着红领巾,在阳光下紧皱着眉头,活像一个小大人。
听到他发出号令,同学们立刻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望向许越。
赵香向许越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班长宋深。”
许越看着讲台下的一双双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开始大哭起来。赵香没有办法,只能替他做自我介绍:“这是许越,大家以后和他好好相处。”
她指向一个空位:“许越,你坐在陈芳旁边。”
许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哆哆嗦嗦地走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身旁。
陈芳很嫌弃他,一下课就跟他约法三章,用粉笔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线:“这是‘三八线’,你不许越过!”
许越连连点头:“好。”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主动找许越玩。他只能低着头,在桌洞里转魔方,很快,六面就拼成了。
“你这么厉害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许越抬起头,望向宋深。他看到宋深的笑脸,似是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魔方掉到了桌洞里。
宋深笑容灿烂:“可以教我玩吗?”
许越低下头,涨红了脸,他想大声说“好”,但有一股气一直卡在喉咙口,让他发不出声。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看到宋深失望地走了,心里难过不已。
中午吃饭休息时,他走出教室,想到天台上吹吹风,却在楼梯上意外听到陈芳和别人的交谈。
“新来的那个胖子真的好恶心,我第一次见一个人胖成这样,像头猪一样。”陈芳厌恶的声音传入许越耳中。
“是啊,怎么会有人连话都说不清楚,跟个哑巴似的。”
许越顿时感觉如坠冰窖,委屈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忽的,宋深的声音传来:“中午是用来休息的,不是用来说人闲话的!”
他仿佛神祇般降临,拨开云翳,将阳光慷慨地洒在许越身上。
陈芳不满道:“班长,你怎么老为那个胖子说话。”
宋深的声音正义凛然:“作为少先队员,我们应该尊重并爱护每一个同学。”
另一个同学道:“算了,我们走吧,回去午休了。”
陈芳揽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往出口走去。她们在看到许越后都吓了一跳,随即露出厌恶的表情,侧身避开他,匆匆下了天台。
许越似是下定决心般握了握拳,勇敢踏上楼梯,走到天台。
那时宋深正望着天空,轻风吹动少年的白色衬衫,阳光披散在他的身上,为他笼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那一刻,许越以为自己见到了超级英雄,他无比崇拜地望着宋深。
如果能和他做朋友就好了。许越暗自想着。
他背着手,来回搅动着双手食指,在天台中心站了许久。
宋深转过头来时被许越吓了一跳。
许越愧疚道:“对……对不起……吓……吓到你了。”
宋深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没注意,和你没关系。”
许越的脸涨得通红,不敢直视宋深。
宋深疑惑地看着许越:“许越,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吗?”
许越点了点头,几乎是用尽全力喊了出来:“我,我想,我想和你……”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
他低下头,懊恼地想着,这次又失败了。
可是下一秒,宋深却朝自己走来。
他抬起头,望见了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
宋深背着手,倾身向前,凑近许越:“许越,我们做朋友吧。”
少年一身微光,眉眼霁明。
许越一愣,那一刻,他感觉心里仿佛被扔进了一颗泡腾片,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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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魔术
许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望向窗外时,太阳正缓缓沉没,明亮的天空被染上火红的霞光。
许越洗了个澡,便离开家,打了一辆车,前往万豪酒店。
他抵达聚会时,座位几乎都坐满了。
许越的到来引起了同学的骚动。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却自有一股贵气。身形瘦高,露出来的肌肉却很紧实。薄薄的刘海搭在额头上,一双桃花眼明亮而忧郁。
“许越!”班长王佳站起身来,惊喜地望着他,“两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许越点了点头,他记得王佳。高二上学期10月23日那天,许越被母亲送出国,在离开前,王佳给自己办了一个欢送会。
欢送会上,王佳穿着白色的毛衣和浅蓝色的百褶裙。她红着脸,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走向自己:“许越,你还记得吗?高一的时候我因为低血糖昏倒,是你将我背到了医务室,细心地照顾我。那时候我朋友还问你,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王佳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她鼓起勇气,大声道:“许越,我喜欢你,不论你去哪个国家,我都愿意等你回来!”
许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承蒙厚爱,但对不起,王佳。”
王佳一愣,涨红的脸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话罢,她就转身逃出了许越的视线。
“刺啦。”
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将许越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此时,王佳红着脸把身旁的椅子拉开:“许越,你坐这里。”
许越自然地走到王佳身边坐下。班上的同学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王佳期待地看着许越:“许越,国外生活快乐吗?外国女生都很漂亮吧?你交女朋友了吗?”
许越点了点头,简单寒暄道:“都挺好的,我目前还是单身。”
王佳水汪汪的眼睛一亮:“我听说国外的学业挺轻松的,怎么会没找女朋友呢?”
许越俯身,凑近王佳,就像说悄悄话般低声问道:“王佳,顾宁来了吗?”
少年身上传来淡淡皂角味,让王佳的心脏不住地跳动起来。但当听到许越问起顾宁时,她感觉自己的心一沉,摇了摇头,用略带嫌弃的语调道:“没有,她哪还有脸来。”
许越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了?”
王佳给自己倒了杯酒:“别提她,现在大家都很开心,提起她晦气。”
她笑着举杯,和同学们聊着对大学的期待。
许越有些诧异地望着王佳,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聚会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提到宋深,他似乎没有在这个班级里存在过。觥筹交错间,少年少女们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庆祝自己结束地狱般的高三生活,即将迎来光明的未来。
他们把宋深忘了,就像随意丢下了一张纸,转过身就抛到了脑后。
“毕业前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吧。”
忽的,一个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运动衬衫和黑色长裤的少年站起身来,他的皮肤白皙,头发乖顺,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看起来温和又腼腆。他的手上戴着一条用红色编织绳制成的手链。
许越记得他,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优异的成绩和乖张的性格上。
曹爽的父亲是万豪酒店的老板,母亲早年去世,从小被奶奶抚养长大。他在老师面前是个听话的优等生,但在学生们面前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校霸。
高一上学期期末时曹爽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全班前五掉到了十名开外,他认为一定是协助老师改卷子的梁祁动了手脚,改了他的答案,放学时就将梁祁拉到学校的后山,开始殴打他。
那时宋深和许越在田径队里练习跑步,走得比较晚,学校的正门已经关了,他们绕进后山,准备从后门离开时,听到了梁祁的求饶声。
“对不起,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改你的答案。”梁祁捂着肚子退到假山的边缘。
他看起来很痛苦,紧皱着双眉,额头布满了汗水。
曹爽和他手下的两个男生莫雨、何良围着梁祁,曹爽一拳砸在梁祁的脸上:“还不说实话?”
他拿出卷子,指着其中一道选择题:“这个D明显就是你改的,我写的答案明明就是C!”
梁祁被打得头晕眼花,他捂着右脸,恐惧地望着曹爽,眼眶泛泪:“真的不是我。”
“你们想屈打成招吗?”
宋深先许越一步站了出来:“为什么不让老师调监控呢?”
曹爽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的边缘,似乎很不满:“监控里他一直拿着笔在试卷上划来划去,谁看得出来他是在改卷子还是在改我的答案?”
梁祁在看到宋深和许越后,立刻躲到了他们背后。他死死地攥着宋深的衣角,惊恐地看着曹爽。
宋深皱了皱眉:“你想怎么样?”
曹爽一笑:“承认是他改了答案,向我和老师道歉,把我的数学成绩改到128分!”
宋深低头望向梁祁:“你有改他的答案吗?”
梁祁摇了摇头,他留着较长的黑发,身形瘦弱,生着女相,一双眼睛噙着泪水,小声道:“我没有,相信我……”
宋深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曹爽看着宋深和许越:“你想管这件事?”
宋深盯着曹爽:“我管定了!”
“好,很好!”曹爽一拳挥向宋深,却在下一秒被许越接住了拳头。
曹爽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越。
许越抿唇道:“要打架?”
“你们在干什么?”
忽的,一道光源打来,晃得许越和曹爽睁不开眼。
保安在学校里巡逻,被他们的声音吸引,拿着探照灯就走了过来:“这么晚还不离校,在这里干什么啊?”
曹爽恶狠狠地瞪了许越和宋深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话罢,便带着莫雨和何良离开。
宋深对梁祁说:“你跟我们一起出学校。”
梁祁点点头,泪水从眼角滑落:“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吃夜宵。”
宋深笑了笑:“见义勇为嘛,不用在意。”
宋深、许越走到了校门外,往公交车站走去,梁祁拉住了宋深:“等等我。”
说着,他往银行的ATM机跑去,取出了一大笔钞票,朝宋深跑来,气喘吁吁道:“我先给你们两千块,明天再取一万块给你们。曹爽肯定还会找我的麻烦,你们保护我好不好?”
宋深立刻将他的手推开,表情严肃:“我们不要你的钱。”他看到梁祁担忧又慌乱的神情,语气柔和下来:“如果曹爽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会保护你的。”
梁祁有些错愕:“免费的吗?”
宋深的笑容如月光般温柔,他摸了摸梁祁的头:“免费的。”
万豪酒店。
“啪啪!”
此时,许越的回忆被掌声打断。
曹爽从座位上站起,拍了拍手,两个学生便将一个架子抬了上来。架子上是一个木板,木板的中间被挖出了一个圆形的洞,洞的大小可以钻进一个人的脑袋;木板的最下方则被挖出了一个十厘米长一厘米宽的方形洞。
他伸手在木板中向上一拉,一个半米长的刀刃就出现在木板上方,它的两侧由铁丝固定住,一侧在木板中,一侧连接着一个同样长度的木质把手。
他将一根葱放在方形洞槽里,将刀刃迅速按下,葱便分成了两半。
这很明显,是“断头”魔术。
曹爽向梁祁招了招手:“梁祁,你来。”
梁祁恐慌地摆手:“不……”
曹爽看了眼手下的两个少年,莫雨和何良便立刻走到梁祁旁边,将他架起,往舞台上拖去。
其余的学生们都没敢开口,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梁祁被他们压着跪下,头放在木板之间的圆形洞中,眼里含着泪水。
许越想起宋深对梁祁的承诺,站起身来,替他解围:“木板里面有机关,对不对?”
曹爽舔了舔嘴唇,望向许越:“什么意思?”
许越走上舞台,将梁祁拉起,护在身后:“刀刃在抵达圆形洞口前会被里面的隔板挡住,但两边的铁丝不会,铁丝下还连接着一把刀,那把刀在圆形洞口的下方,但在方形洞口的上方。继续下移,第二把刀就会将洋葱切成两半,但塞在洞里的人头却是安然无恙。”
许越看到曹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由快意道:“你想用这种小儿科的戏法逗大家玩?”
曹爽如高一时一样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许越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曹爽转了转脖子,忍着怒气:“许越,你很喜欢拆我的台呀?”
许越的双眼一沉:“我不喜欢看你欺负别人。”
曹爽狠狠地瞪了许越一眼,但碍于在公共场合,没有发作,便点了点头:“好,那我换一个魔术,你代替他来。”
许越立刻道:“我凭什么要来?”
曹爽气笑了:“这是我的地盘,你不来,今天所有人都不许走!”
台下的学生们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许越,就是个魔术嘛,你就答应曹爽呗。”周围又是一阵附和声。
许越听着周围人的声音,看着曹爽如猛兽一般的凶戾的双眼:“行,我来。”
话罢,莫雨与何良就推上来了一个长宽高均为两米的木质箱子,许越将盖子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坐进去。”
许越依言坐了进去,曹爽将盖子盖上。
盖子的中间有一个洞,正好可以露出许越的头。
曹爽在许越耳边小声道:“跪着,腰向后靠,不然我不保证你不会死。”
灯光下,他手上的红绳如血般刺目。
莫雨和何良拿上来十几把剑,曹爽抓过一把刺穿了木箱。
剑与许越擦身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袖。
曹爽一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第二把。”
心跳迅速上升,许越的额角泛出了细密的汗水,濡湿了额发,他不由自主地将腰塌陷下去。
第二把剑从另一个角度刺穿了木箱。
曹爽欣赏着许越慌张的神情:“第三把。”
时间仿佛钝刀般,缓慢地割着许越的心脏,恐惧紧紧地攫住了他,冷汗已濡透后背,但他用尽全力保持着镇静。
第三把剑迅速贯穿了箱子。
“第四把。”
曹爽仿佛逗弄许越般,不断刺入新的剑,直到十几把剑都贯穿了木箱,他才一把一把地缓慢抽出。
等他打开盖子时,许越的双腿已经麻了。
曹爽低下头,表情阴沉,用只有他和许越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惹我!”
话罢,他抬起头,拍了拍许越的肩膀,朝台下的学生们扬了扬手,笑得腼腆:“我的魔术表演完了。”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学生都卖力地鼓掌,生怕招惹到曹爽。
梁祁赶忙上前,将许越扶起,将他带离了包间。
刚离开酒店就迎来了夏日的热意,许越和梁祁并肩走在吵闹的街上。
远处是城市灯海,犹如星河流淌,周边是叫卖的摊贩,路灯在昏暗中勾勒行人。
许越的脑海里仍然是刚刚坐在箱子里任人宰割的感觉,当剑刺穿箱子时他害怕了,害怕就这样死掉,再也不能查出宋深死亡的真相。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刚刚的恐惧中走出。
梁祁一脸担忧地看着许越:“许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许越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许越站定在路灯下,长舒了一口气。他的脸仍然是苍白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铺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为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亮。
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梁祁,顾宁发生什么了吗?她为什么没来同学聚会?”
梁祁的眼泪似是要落下来了,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道:“高三下学期顾宁被性侵了。”
许越的心脏突然漏了半拍,随即迅速跳动起来:“谁干的?”
“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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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魔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揭露
“怎么可能是宋深?”许越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也不相信,但这是顾宁亲口指认的。”梁祁抿唇痛苦道,“那天是今年的3月12日,她在后山执勤,等到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她准备离开时,却被宋深捂住了嘴巴,拖到小树林里……”
梁祁表情悲伤:“而且顾宁被发现时身上还盖着宋深的衣服,监控也拍到宋深急匆匆从小树林里跑出来。”
“是谁发现的?”许越问道。
梁祁答道:“班主任林志奇,他那天走得晚,从后门离开时听到了顾宁的呼救声。”
许越久久没有说话,他盯着梁祁,似乎希望对方只是在说谎,但梁祁却流下了眼泪:“一定是因为我,对不起,许越,都怪我。”
许越的双眸一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怪你?”
“宋深高二上学期的时候给我写了一封情书,但我不喜欢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拒绝了他。很快全校都知道宋深喜欢男人,他面子上挂不住,估计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所以才做了这件事。”梁祁抹着眼泪,懊悔地说着。
梁祁的话仿佛一根鱼刺般卡在了许越的喉咙里,他许久都发不出声音,半晌才愣愣道:“宋深给你写了情书?”
梁祁点了点头:“情书被班主任没收了,一直在他的办公室里。”
许越逐渐反应过来,愤怒涌上心头,他一把拽住梁祁的衣领,压抑着怒气:“为什么要让全班都知道?就算你不喜欢宋深,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
梁祁慌张摇头道:“不是我,是曹爽!那天宋深把情书放在我的桌洞里,我刚要看就被曹爽抢走了。他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了这封情书,大家都在起哄,我真的不喜欢男生,我只能拒绝宋深。”他的眼眶蒙上了一层水雾,“如果我知道宋深是因为这个才性侵顾宁,我一定会答应他啊!”
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堵着、填着,一切言语滞涩着哽在这里。许越的双手失了力气,逐渐松开梁祁。
梁祁看着许越绝望的样子,似是不忍再说了,许久没有说话。
许越面色灰败:“我不相信宋深会做这样的事情。”
梁祁叹了口气:“我也不信,但顾宁被性侵前一周我听到了宋深和曹爽的对话。”
2019年3月5日,梁祁不想跳课间操,便找了一个角落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教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曹爽,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宋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与愤怒,引得梁祁从缝隙里偷偷窥望。只见宋深面色灰败而颓然,似是已经绝望了。
曹爽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如胜利者般俯视着宋深:“放过你什么?不再传你是同性恋?”
听到曹爽的话,宋深攥紧了双手,死死地盯着曹爽。
曹爽一笑:“这么盯着我干什么?”他抬手摸了摸宋深的头,好像看着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我记得你之前替顾宁那丫头出过头,你是不是喜欢她?”
宋深一把打掉了曹爽的手,压低了声音:“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曹爽笑得更恣意了,他拍了拍手,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你把顾宁追到手,我就不传你是同性恋了。或者……你证明一下自己,把她睡了,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有正常的性取向,怎么样?”
课间操的音乐声迈向了高潮部分,梁祁逐渐听不清宋深和曹爽的对话。
此时,梁祁看着许越:“我不知道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没多久宋深就离开了。”他攥紧了双拳,艰难道,“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那为什么宋深没有被警察抓走?”
许越哑着嗓子说道,平静的语气下,隐隐听到一丝声线的颤抖。
“校方不希望传出这件事,私下让宋深和顾宁和解了。在警察面前,顾宁说他们是你情我愿,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大。”
许越感觉自己一阵阵的发昏,眼前出现了细密的花白斑点。这些信息仿佛一柄柄利剑刺入许越的心房,让他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许越!”
忽的,一个声音将他从不断坠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王佳背着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梁祁看到了王佳,许是不想当电灯泡,便拍了拍许越的肩膀:“许越,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随时都可以问我。”
等梁祁走后,王佳一脸担忧地望着许越:“许越,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
许越抬手按了按眉心,摇头道:“没事。”
王佳思考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相册,献宝一样递给许越:“许越,你看,这是毕业照片,我特意让老师把你的照片也贴了上去。”
许越一眼就看到了宋深,他站在最后一排,身形颀长,却没有笑。他双眸黯淡,像失去了星子的夜空。他站在阳光下,却仿佛一棵枯败的树,毫无生气。
他顺着名字,望向同样被贴上了照片的顾宁。她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眼睑低垂,面容沉静而忧郁。
许越想起来顾宁是谁了。
高一下学期时,体育课上,顾宁的生理期到了,那时正在八百米测试,她似是没有意识到,直到鲜血染红了校裤,她才捂着肚子冲过了终点线。
“顾宁破处咯!”
曹爽戏谑地高喊道,站在他身边的何良还有莫雨笑得前仰后合。
顾宁的耳根瞬间就红了,神色慌张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脚步。
宋深看到后立刻上前用外套围在她的腰际,低声道:“先回寝室吧?”
曹爽高呼道:“大家快看,宋卤菜喜欢眼镜妹!”
宋深的父母做的是小本生意,在一所高中门口摆了一个地摊卖卤菜。曹爽在知道后就一直称宋深为“宋卤菜”。
顾宁看都不敢看宋深,红着脸就往寝室跑去。
许越一把拽住曹爽的衣领:“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曹爽一笑:“哟,想打架呀?”
宋深抓过许越的手,摇了摇头。
“许越,你怎么了?”
此时,王佳抬起手在许越面前挥了挥。
她的声音将许越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急切地问道:“王佳,你有顾宁的家庭住址吗?我有急事要找她。”许越看到王佳为难的样子,柔声道:“我请你喝奶茶。”
听到许越的话,王佳立刻红着脸道:“好,我把她的地址发给你。”
在给王佳买了奶茶后,王佳跟许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学校的趣事,但许越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刚和梁祁的对话。
等把王佳送走后,许越才拿到地址。他打了个车,抵达城郊。
城郊的小巷里挨着几栋筒子楼,楼外有一条聚满了虫豸的阴沟,楼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和街坊邻里的骂声。
风吹过许越额前的碎发,他攥了攥手心,往黑暗的楼栋里走去。
楼道的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一盏地亮起,他想起小时候宋深教他读书。
彼时正值春日。
宋深坐在家里狭小的房间里,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甜筒。
阳光透过窗户,肆无忌惮地洒在宋深的眉眼间,他指着小学课本,一句一句地念道:“一身乌黑的羽毛,一双剪刀似的尾巴,一对轻快有力的翅膀,凑成了那样可爱的活泼的小燕子。”
窗外的柳枝被风吹起,燕子缓缓停靠在柳树上,春日的气息正浓。
许越紧攥着自己胖胖的小手,结结巴巴地念道:“一,一身,乌乌黑黑的的羽毛,一一双剪刀刀似的尾尾巴……”
一句短短的话用了整整一分钟才念完。
宋深看着许越局促的样子:“没关系,许越,我们慢慢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一定可以克服困难。”他接着道,“来,我们继续。”
宋深的声音如清风一般萦绕在耳边:“二三月的春日里,轻风微微地吹拂着,如毛的细雨由天上洒落着,千条万条的柔柳,红的白的黄的花,青的草,绿的叶,都像赶集似的聚拢来,形成了烂漫无比的春天。”
他一字一字的启唇,读得慢而认真,舒缓而轻柔。
许越愣愣地看着宋深,他突然觉得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眼前只有正在朗读的男孩。
读完后,宋深抬起手,在许越的面前晃了晃:“怎么发呆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吃根雪糕?”
许越突然慌乱起来,他指了指宋深手中的甜筒:“我,我想吃,吃你的可爱……”
宋深一笑,把手里的可爱多递给许越:“吃完我们再念。”
许越赶紧咬了一口甜筒,却被冰得牙疼,圆圆的小脸皱在了一起。
宋深握着课本,笑意满满地望着许越。
风从窗外吹来,吹过宋深的碎发,在空中打了个旋,慢悠悠荡去远方。
那年的春日,笑起来如春水一般温柔的宋深,仿佛定格的剪影般永永远远地落在了许越的回忆里。
此时,许越每走一步,他都愈发坚定,宋深不可能做出犯罪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他站定在顾宁的家门口,叩响她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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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寻找
“咚咚——”
疼痛从指节传来,不管许越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
许越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顾宁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门旁的号码,确定这是顾宁的家后,改敲为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吵什么吵啊!”
忽的,隔壁门被打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端着水盆走了出来,她把盆里的水往地上一泼,暗骂一句,就要走进房中,正要关门时,许越叫住了她:“您好,请问这户人家不在吗?”
女人皱着眉头:“早就搬走了。”
许越一愣:“搬走了?”
“是啊。”女人絮絮叨叨地说道,“一个小女生不自尊不自爱,在学校里和男生做出那种事情,怎么还有脸住在这里。”
“您怎么知道这件事?”
女人的嗓门很大,走廊里回荡着她的声音:“警察都上门了,街坊邻里都传遍了!警察来之前,那个男生还有他的父亲也来过,直接在门口跪下,大家都看到了。”
女人摇头念叨着:“那个男生长得那么乖巧,真是没想到会做这种事情……”
“您知道这户人家搬到哪里去了吗?”许越追问道。
“我哪个晓得啊,她们一句话没说就叫了搬家公司,把东西都搬走了。我问也不说话,理都不理我,一点礼貌都没有。”女人翻了个白眼,就把门带上,阻隔了许越的道谢。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沉寂如潮水般漫开。
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倾泻了一地,泛着点点冷光。许越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幕。夜空上星辰璀璨,银河跨越天穹,一轮圆月镶在星河之间。
明亮的光照在许越眼中,他想起十年前从防空洞里走出来时望见的也是这样的盛景。
那是他转学到花园小学的第十天,同学们说要带他一起探险,他满心欢喜地答应,随着他们踏入后山的废弃防空洞里。可走着走着,同学们却突然拿出一根绳子将许越绑了起来,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你这个丑胖子,谁要和你玩啊!”
他们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防空洞里。
许越蜷缩在角落,脑海中都是父母离婚前,父亲殴打母亲的场景。父亲每每工作不顺就会把气撒在他们母子身上,那时楚鑫总会把他藏在衣柜里,独自一人面对如同野兽一般的父亲。衣柜仿佛成了避难所,每当许越害怕恐惧时就会躲到衣柜里。
防空洞中,许越一边发抖一边想象自己在黑暗的衣柜中。可空荡荡的隧道不管往那个方向看,都是无法言说的黑暗与孤寂,他怎么也甩不掉心中的慌乱。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许越的肩膀,许越立刻如乌龟般缩起了脑袋,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别打我,我错了,别打我……”
“许越,是我,宋深。”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越转过头,望见紧皱着眉头的宋深,眼眶立刻红了:“宋深……”
宋深抱住许越,轻抚他的后背,心疼道:“没事了,没事了。”
许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宋深……你能不能保护我?”
“好,我保护你,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宋深承诺道。
他解开许越背后的绳子,拉着他的手,往防空洞外走去。
那一刻,许越觉得自己就像流浪许久,突然找到了家的小狗。长长的隧道不再让人恐惧,只要牵着宋深的手,不管走在哪里都好像有光在照耀。
他们走了许久才走出黑暗的隧道。
宋深紧握着许越的手,漫天的银河落在他的眼中:“许越,我们减肥吧,我带你运动,从明天就开始。”
许越怔怔地点了点头:“好。”
夏日的夜晚,蝉鸣喧嚣,他看到宋深的笑容,一如明亮的星辰,灿烂而美好。
“铃铃。”
Q/Q的提示声响起,打断了许越的回忆。他拿出手机,点亮漆黑的屏幕。
王佳的消息传来:许越,我到家了,谢谢你的奶茶,很好喝。
许越:不用谢。
许越:王佳,你知道顾宁现在住哪儿吗?她的邻居说她搬家了。
王佳:不知道诶。
许越:你能把顾宁的电话发给我吗?我有点急事要找她。
王佳:好。号码是1571614xxx4
许越立刻拨打电话,很快一个熟悉的女声就从电话里传来:“你好,请问你是?”
许越立刻道:“我是许越……”
话还未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许越再次给王佳发送消息:王佳,你知道顾宁最亲密的朋友是谁吗?
王佳许久没有回答,头像旁一直是正在输入状态。
过了几分钟,她才发来消息:许越,你喜欢顾宁吗?
许越:不喜欢。
王佳:呼~好吧,顾宁在班上没有朋友,性格很孤僻,下课了就埋头做作业,谁也不理。我记得高二时她和宋深关系还挺好的,你出国后他们就成了同桌,两人经常凑在一块互相讲题目。但在情书事件后他们就断了来往,宋深觉得尴尬,主动搬到最后一排一个人坐了。
许越:好,谢谢。
许越发完消息后便离开城郊,打了辆车,回到家中。
刚打开门,许越就看到靠在沙发上浅睡的楚鑫。
听见开门声,楚鑫突然惊醒,看到许越后关切地问道:“同学聚会怎么样呀?有趣吗?”
许越想起曹爽的魔术,摇了摇头,但看到楚鑫担忧的神情后又改为点头:“和以前的朋友见了一面,了解了一些事情。”
楚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了,早点洗澡睡觉吧。”
许越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洗完澡后便躺在床上。
他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查起。窗外的霓虹晃过他的眼睛,他看着不断闪烁的光亮,思绪渐渐走远。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个冷门的杂志,叫《侦探日记》,虽然每个月都会出新的期刊,但销量并不好,图书店里往往只有十几本的进货,他每次都是发行当天就赶紧买来,缩在天台的长椅上看。
那时候宋深总会凑过来跟他一起看:“这么喜欢侦探小说呀?”
小小的许越挪动胖胖的身躯,给宋深留一个位置,点了点头:“喜,喜欢。”
“将来要做侦探吗?”宋深温和地笑着,摸摸许越柔软的头发。
“嗯!我会,会成为许大侦探!”许越拍了拍胸脯,“有,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可以用推理能力来摆平!”
空中的云朵幻化成不同的形状,映在宋深笑意满满的双眸里。
许越没有想到,如今第一个需要用到推理能力的就是宋深的死亡。
许越缓缓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突然想到自己也可以找私家侦探帮忙。如果有专业侦探的帮助,或许宋深死亡的真相很快就能调查出来!
许越瞬间有了信心。他上网找了一家名叫公信侦探的官网,进行咨询,很快就有一个名叫孙明晓的侦探加上了他的微信。
孙明晓:您好,请问您想调查什么?
许越将宋深的死亡事件以及疑点告诉了孙明晓,孙明晓思考了一会儿,表示可以接这个单子,但报价五万,定金一万,不算后续的差旅费。
这个价格已远超许越的承受范围,他试图跟对方讲价,可一看到许越要砍价,孙明晓直接就不理他了。
许越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可以帮我调查一个人吗?她叫顾宁,高中就读于三中私立学校三班。
我想知道她的去向或者是她还在海镇的亲友。
孙明晓很快便回复:可以,这个好办。
许越:价格是?
孙明晓:3000,定金1000。
许越立刻转了1000元定金给孙明晓。
孙明晓:OK,我会尽快查到给您答复。
对话结束,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可许越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打开微博,发现有人回复了自己昨天的评论——
【你是宋年和李春芳请来洗白的水军吗?】
【某人急了呢!你就是宋年吧!】
许越想回复点什么,但最终又觉得毫无意义,便决定关手机睡觉,他正要退出微博,却在首页上看到一条热搜——三中状元死前曾被欺凌。
许越点开热搜,发现有人搬运了一则视频。
视频是偷拍的,一直在抖动。一群穿着三中校服的人围着宋深,他们都背对着镜头,只有宋深的面容是清晰的。
一个少年高喊道:“跪下!”
宋深攥紧了拳头,他似是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神情麻木,如同一个机器人般缓缓跪下,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石子,目光空寂,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似的。
“同性恋跪下了!”有人高喊道,随即是一群人的哄笑。
一个强壮的少年将一个光着上身的矮小少年拽到了画面中:“打他!”
矮小的少年背对着镜头,颤抖着身子,手臂上的胎记红得刺眼。
“你不打他,我们就打你咯!”强壮少年猛推了他一把。
矮小的少年站稳身子,立刻伸手,扇了宋深一巴掌。
轻飘飘的一掌,将宋深的头微微打偏了过去。
“打得这么轻?你想我来教教你吗?”强壮的少年作势就要打他。
矮小的少年似是哭了,他颤抖着肩膀,重复地高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随之,他用尽全力不断向宋深的脸颊扇去。
红肿在宋深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来,他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在镜头下孱弱得让人心疼。最终,他似是脱了力,倒在了少年的脚下,如一尾搁浅的鱼。
太阳刺目,少年们如同恶魔般高呼着、嘲笑着,世间仿佛炼狱。
视频的下方,教育家们发表着自己的言论——少年本该是未来的花朵,却没想到变成了食人的魔鬼。
看到这则视频,许越感觉怒意冲上了头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打开三中的校园网,试图寻找发帖人,却发现这则帖子是匿名发布的。
他猛地将手机摔在了床上,怒吼出声,可回应他的只有手机清冷荧光,把黑暗映得更荒凉。
是谁?到底是谁在欺负宋深?
宋深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要任人欺凌?
许越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只觉得脑袋胀痛,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无数的思绪纷至沓来,仿佛海浪般,将他吞噬。
窗外霓虹闪烁,许越的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宋深的样子——他教自己念书,细心温和的样子;他陪着自己在操场里一圈一圈地跑步,满头大汗的样子;他和自己并肩走在夜空下,笑起来要命的样子……
许越觉得心脏仿佛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他好像坠入深海的溺水者,连喘息都涣散在灰暗的海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逐渐冷静下来,当时钟指向凌晨四点,他才在混沌之中陷入睡梦里,梦中仍然是宋深。
他梦到宋深变成了一只大雁,往海的那头飞去,却突然被人用猎/枪/射下。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沙滩。他哭嚎着跑向宋深,可宋深已经没有了呼吸。
许越瞬间惊醒,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窗外有浮光隐现,彩霞拉开了黎明的帷幕。小贩的叫卖声传来,提醒他现在已经是早晨。
许越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地呼吸着,直到头皮发麻,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宋深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宋深灰色的头像,打下一句话——
宋深,昨晚我又梦到了你,可醒来才发现再也见不到你了。
巨大的悲痛在此刻席卷了他,思念像毒一样爬上来,销骨蚀心,
半晌,他缓过神来,将后半句话写下,最终又将它们全部删除——
我无法接受你的死亡,我总会想,到底是哪一环出错了,你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我也只能在这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的世界里,继续寻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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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疾病
清晨六点,微博依旧有人在不断评论许越的留言,他本来不打算打开它,但一则新闻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反转?三中状元人品堪忧。
许越点开微博,发现宋深被打的视频持续发酵,一条高赞的博文被顶上了头条,有人说宋深是问题少年,经常打架斗殴,欺负同学,甚至偷东西,有人看不下去了才替那些被欺负的人讨回公道。
文字下附上了一则视频,视频中宋深站在操场的讲台上,拿着一张稿件,缓缓念出:“我在这里要向被我打伤的曹爽同学道歉,我不该违背团员的誓词,犯下原则性的问题,我在这里……恳请曹爽同学的原谅。”
他的眼睛红了,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一旁的曹爽走上讲台,他的左手手臂骨折,被绷带吊着。他看上去似乎很受伤,犹豫许久才对宋深道:“我愿意原谅你,宋深。”
眼泪从宋深的眼眶滑落,他头顶的国旗飞扬,一切好似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则博文下的评论已经突破了十万条,网友们开始一边倒地谩骂宋深——
【死有余辜啊!该死的霸凌者。】
【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家暴害人啊!】
【我听说他喜欢男人,之前做鸭被曹爽发现了,他害怕曹爽说出去,就把他打了一顿。】
许越点进第三条评论,愤怒地回复道:你才是鸭!
他发现有人甚至截取了宋深被打的片段,做成了gif图片,在图片上配上了一句话:打的就是你。
还有人截取了宋深道歉时流泪的照片,并在其上打下了一句话:鳄鱼的眼泪。
网友们纷纷转发收藏,将这两个表情包发在自己的微博上。
许越气得浑身发抖,他找到制作表情包的人,评论道:你这是侵犯他人肖像权,你再传播这些照片,我就报警了!
可是对方迅速发来了宋深挨打的表情包,似乎在挑衅许越。
许越毫无办法,他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直到楚鑫被吵醒,来问他发生了什么时,他才逐渐平静下来。
许越看着满脸担忧的楚鑫:“没事,对不起妈,吵醒你了。”
楚鑫摇了摇头:“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许越答道:“回学校一趟,我想和高中的班主任聊聊。”
他从柜子里找到了几年前的校服,换上后就前往学校,想要寻找班主任林志奇询问宋深的事情。
但刚到校门口,许越的肚子就发出“咕咕”的声响,胃酸涌上喉咙,传来刺激性的疼痛,让他一阵阵地恶心。
他转身拐进了小巷,走入一家熟悉的沙县小吃。
老板穿着一套灰色的短袖短裤,衣服外套着一件围裙。几年未见,他的头发已经稀疏,皱纹爬上了眼角,皮肤也晒黑了许多。
老板在看到许越后十分惊喜:“许越,你回国了?”
许越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他朝老板点了点头:“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十个蒸饺,配沙茶酱。”
“好嘞。”老板转身朝厨房大喊一声,“十个蒸饺加一个蒸包!”
厨房的蒸笼被打开,热气从其中冒出,模糊了许越的视线。
他想起高一时,他和宋深几乎三餐都在这里吃,一来二去就和老板熟稔了,每次老板都会多送他们两个蒸包。
有时候许越感冒了,宋深还会用自己的零花钱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一个梨子,然后借这家饭馆的厨房,给许越做一碗冰糖炖雪梨。
冒着热气的糖水里装着甜乎乎的雪梨,喝下去后胃就暖暖的,感冒好像在瞬间就好了不少。
此时,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入口袋中,再戴着厚厚的手套,接过厨房伙计手上的蒸笼,走到许越面前,放到桌上。
他将手套摘下,把口袋里的信递给许越:“宋深那孩子给你留了一封信。”
许越一愣,双手接过信件:“什么时候留的?”
“他……自杀的四天前来这里吃过饭,和你一样点的十个蒸饺,吃完后就将信交给了我。他说你一定会来饭馆吃饭,等你来了之后就将这封信给你。”老板抿唇唏嘘道,“没想到四天后他就……唉。”
信被封得很整齐,信口贴着一个红橙色的火漆印,上面的图案是两个抽象的小人。
这个火漆印章是宋深十岁生日时许越给他做的,两个小人就代表着他们二人。
许越将它小心翼翼地拆开,拿出里面的信。
信上写着八个字——
不要相信梁祁的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寒意从他的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深为什么要留下这封信?信中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许越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中,种种迹象都令他毛骨悚然。
他匆匆吃完早餐,就往学校走去。
陷在喧闹中,被来往的人流裹挟着前行,他的脑中仍然是宋深留下的那封信。
突然,不远处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宋年抱着白色的骨灰盒,神情悲痛地站在校门口。
李春芳穿着黑色的长裙,跪在地上,每见到一个学生就拉住他:“你知道宋深吗?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在欺负他?”
李春芳头发凌乱,眼下一片青黑,形容枯槁:“我的儿子被欺负了,老师为什么不管啊?”
她一边流泪一边朝着来往的人流磕头:“求求你们,告诉我,宋深为什么要自杀啊?求求你们。”
很快校长就跑了过来:“你们有完没完!如果再影响我校学生,我就要报警了!”
“你报啊!”李春芳似是崩溃了,她嘶吼出声,“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不是被霸凌了!”
她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校长,激动道:“你作为校长,非但没有做好荫庇学生的职责,反而让我的儿子一直遭到霸凌!你不配为人师表!”
保安看到李春芳靠近校长,立刻涌了上来,将李春芳和宋年拉开。
许越想上前帮助李春芳和宋年,但他又想起宋年说过的话——
“我们全家都不想见到你。”
“你这个变态!一定是你教坏了宋深!如果不是你,宋深怎么会喜欢男人!”
许越上前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双手在攥紧后又缓缓松开,最终他还是转身,向学校里走去。
校门口宋深的照片还挂在表彰墙上,已经被太阳晒得发黄。照片下贴着一句话:恭喜我校宋深考取640分的高分,成为三中今年的文科状元。
照片上,宋深似乎有些畏缩,他佝偻着脊背,怯懦不堪地看向镜头,像舞台剧中引人发笑的滑稽小丑,被定格在了可笑的瞬间。
许越不忍再看,他将视线移开,往教学楼中走去。
七点已经开始早读了,朗朗的读书声从某个班级中传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听到这首诗,许越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怎么也走不动,他扶着扶手,往上爬去,才几步路就已经难以喘息。
他仿佛能看到宋深曾千百次在这条楼梯上行走,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突然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疼得不行。
“同学,已经在早读了,你怎么还不回班上?”一个老师经过,疑惑地望着许越。
许越紧攥着双手:“老师,我是毕业生,来找班主任林志奇。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林老师啊,他就在五楼的办公室里。”老师看着许越的脸色,担忧道,“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你的脸色有点差。”
许越摇了摇头:“刚刚跑狠了,有点喘,谢谢老师。”
老师点了点头:“同学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上课了。”
“好的,老师再见。”
在目送老师离开后,蜀道难的朗读也结束了,许越逐渐回过神来,往五楼走去。
办公室中,林志奇正在清理桌上的东西。
“林老师。”许越叫道。
林志奇抬起头,在看到许越后愣了愣,随即笑道:“许越?你回国了?”
许越点了点头:“前几天刚回来。”
林志奇戴着一个鸭舌帽,穿着一身运动服,裸露在外的肌肉十分明显,看起来很有活力:“国外生活好吗?”
“挺好的,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林志奇拍了拍许越的肩膀:“不错啊,今天是来看老师的?”
许越撒谎道:“是的,也是替宋叔叔来取宋深的遗物。”
林志奇错愕道:“啊?宋深没什么遗物,就是一些学习资料,他爸爸说不要了,不想再睹物思人。”
许越一愣,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宋深的父母前段时间忙于葬礼,最近心力交瘁,生了一场大病,他们很思念宋深,就拜托我来取他的遗物。”
林志奇点了点头,不疑有他:“也是,哪有父母不思念孩子的。”
林志奇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箱子,放到桌上:“宋深的资料都在里面。”
许越问道:“那封情书也在里面吗?”
“在。”林志奇从落了灰的纸张中抽出一张,递给许越。
纸张已经泛黄,皱巴巴地展现在许越面前:
馨香拥兰雪,峻秀高嵩岱。梁祁,你就像嵩岱一样高峻秀丽,如兰雪一般高洁。我喜欢你,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2017年10月28日,宋深。
字迹很像宋深,但绝对不是他的字。
许越忙向林志奇道:“老师,这不像宋深的字。”
林志奇抽出一张考卷,对比着信件疑惑道:“怎么不像?这不一模一样吗?”
许越摇头道:“宋深从小就练习毛笔字,他酷爱王羲之,经常会模仿王羲之的字体。像信里的“峻”字,他绝对不会这样写。”
林志奇挠了挠头:“是吗?”
“是不是有人在整宋深?”许越问道。
林志奇抿了抿唇:“不知道,但现在再探寻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大家都毕业了,宋深也去世了。”
许越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不过宋深是我做班主任以来带过的最有问题的孩子了,打架斗殴,伤害女学生,成绩一塌糊涂,也不知道他高考是怎么考的,居然能考那么高。”林志奇摇头叹息道。
“宋深真的伤害顾宁了吗?”许越问道。
林志奇沉重地点了点头:“那晚我看到顾宁躺在树丛中……”
2019年3月12日。
初春的晚风是温柔的,轻轻吹过林志奇的脸颊,他轻声哼着歌准备离开学校,却在经过后山的小树林时听到了细微的哭声。
他赶紧往树林深处走去,却看到顾宁正光着身子躺在血泊中,身上只盖着一件校服,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青紫的痕迹。
她面色苍白,嘴巴干裂,睁着绝望的双眼,看着被浓雾遮盖的月亮。
“顾宁!”林志奇冲向顾宁,他颤抖着双手,不敢触碰眼前伤痕累累的女孩。
他赶紧拨打120,愤怒地问道:“是谁干的!”
眼泪从眼角滑落,顾宁的双唇微颤:“是……是宋深……”
忽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志奇顺着声源处望去,却看到了宋深惊愕的双眸。
林志奇咬牙高喊道:“宋深!”
林志奇的高喊将宋深从呆愣中扯出,他踉跄一步,转身便往树林外跑去。
学校办公室中。
一束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细小的灰尘绒毛在阳光下飞舞着。
林志奇叹了口气:“顾宁亲口说加害者就是宋深。宋深估计是心里有愧,还返回来看顾宁,结果看到我在立刻就跑了。”
听到林志奇的亲口指认,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沉默了。许越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志奇,半晌才缓过神来:“林老师,那您知道顾宁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顾宁妈妈换了手机,我联系不上。平时只能和顾宁电话联系。”林志奇答道,“顾宁被宋深伤害后,立刻就转学了,但学籍还在我们学校,除了高考前拿准考证外就没再见过她了。”
许越思考了一会儿:“老师,您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
林志奇疑惑道:“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想打个电话给我妈妈,跟她说我晚点回家。”许越真诚地看着林志奇,觉得自己的撒谎技术已经可以做到不用再打腹稿了。
林志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许越。
许越走出办公室,单手搭在栏杆上,拨通顾宁的电话。
很快,对方就接通了:“林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顾宁,我是许越,”许越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我真的不相信宋深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可以吗?”
顾宁沉默了片刻,就在许越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时,她突然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伤害我的人确实就是宋深。”她的声音很轻柔,“我想可能是因为他有精神疾病吧。”
“你是说抑郁症吗?”许越问道。
“我不清楚,何其的父亲是精神病院的医生,何其说宋深在高二那年的寒假住过他爸的医院。”顾宁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话罢,她挂断了电话。
许越把手机还给林志奇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感觉自己仿佛正透过一层透明的玻璃罩看着眼前的世界。
周围的蝉声吵得许越心头一阵发燥,他想起在十年前在离开防空洞后,宋深真的兑现了他的承诺,不再有人敢欺负自己,只是从那以后宋深的脸上总会出现许多伤口。
那天如同今日一样,正值盛夏,蝉声喧嚣。
宋深站在小卖部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根冰糕,倚在单车旁,脸上的伤口却挡不住他的意气风发。
他眉眼一弯,笑得灿烂:“许越,我刚刚替你出头的样子是不是很帅气?”
许越着急道:“可……可是,你……你受伤了,你的哮喘也发……也发作了。”
宋深从小就有哮喘,虽然已经控制得很好,甚至可以上体育课,但剧烈的运动后还是会发作。
“没关系,我不怕这点小伤!而且我有治疗哮喘的药,喷一下就好啦!”宋深靠近许越,“等我长大当了律师,谁再敢欺负你,我全给他们告到警察局去。”
他们相视一笑,风吹过林梢,掀起纯白校服的一角。
地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块,仿佛在拥抱。
“砰”的一声,手中的纸箱落在了地上,巨响将许越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许越想起宋深的遗书——顾宁,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你只是做了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
如果宋深真的是加害者,他不会写下这样的话。而且想做律师的宋深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许越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腾而上,宋深的事情越查越令人心惊,其中的牵连纠葛仿佛一个漩涡将他拉扯进去,越陷越深。
“啊!”
忽的,一声惊呼引起了许越的注意,他看到一群学生正指着一栋教学楼,捂嘴高呼。
顺着他们的指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长裙的女人正站在天台边缘,她颤巍巍地跨过了围栏。
女人的不远处,一个抱着白色盒子的黑衣男人伸着手,正对着女人说些什么,可女人却毅然决然地转过头,纵身一跃,从空中坠了下来。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大地盛放出了一朵红色的玫瑰。
许越这才反应过来,跳楼的人是李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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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信件
警戒线围住了李春芳坠落的地点,白色粉笔线勾勒出她死亡时的样子,扭曲而破碎。
因为这起事件,三中提前放学,全校师生都在半小时内陆续离开了学校。
李青穿着深蓝色的警服,站在李春芳跳楼的地点。
此时保安已经将部分监控视频发给了他。
他看到,李春芳从学校侧面的一个狗洞中钻了进去,爬上了教学楼的楼顶。她在天台上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有学生和老师发现了她,校长急急忙忙找到了宋年。宋年捧着宋深的骨灰匆匆进入学校,奔向天台。
当人越聚越多后,李春芳疯了似的跑到天台的边缘,没说几句话就从其上一跃而下。
“李青,有人录下了李春芳跳楼前的视频。”同队的警察孙想将手机递给李青。
画面中,李春芳几近崩溃,她一边哆嗦着身体一边念着宋深的名字,奔向天台的边缘。
赶来的宋年焦急道:“春芳,你在干什么?”
李春芳悲痛地看着宋年,眼泪从眼眶滑落:“老宋,他们都在骂我和深深。”
她的眼圈乌黑,面色苍白,嘴唇近乎干裂,像一朵破败枯萎的花:“他们说我是荡/妇,说深深死有余辜!”
“春芳,别听网上那些人瞎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宋年一步步靠近李春芳,汗水布满了他的额头,他焦急道,“听话,先到我这边来。”
李春芳摇头痛哭道:“老宋,我想深深了,他一个人在地下肯定很孤单很害怕,他一定想妈妈了。”
宋年察觉到李春芳的言外之意,他流下了泪水:“深深已经死了,可你要活着啊!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李春芳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她一边摇头一边转过身,颤抖着跨过围栏。
见状,宋年立刻冲向眼前黑色的背影:“春芳!”
面对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李春芳仿佛在天幕上看见了什么,她扯了扯嘴角:“别怕,妈妈来陪你。”
话罢,她往前迈了一步,消失在画面之中。
李春芳的死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上传了李春芳临死前的视频,大家才知道她是因为宋深的死以及网暴而自杀。警方拘留了几个辱骂李春芳且点赞数最高的网友,其他网民担心引火上身,纷纷删除了自己的留言。
许越花了两天时间才从亲眼目睹李春芳坠楼的阴影中走出,李春芳的死让他愈加想要查到宋深的死亡真相。
他通过王佳找到了何其。
此时,他正站在何其的家门口,打好腹稿后便按响门铃,很快,一阵脚步声从门后传来。
何其打开门,在看到来人后疑惑道:“许越?有什么事吗?”
许越问道:“何其,我听说宋深曾在你爸爸的医院里住过院,可以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何其似乎并不想请许越进屋聊,他一手握着门把手,好像在随时提防着许越:“我和宋深不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屋了。”
他作势要关门,许越赶紧拦住他:“那你知道是谁在欺负宋深吗?”
何其连忙摇头,似乎很恐惧聊到这个话题,语速急促道:“不知道。”
许越记得何其曾在学校里低价卖烟赚钱,便拿出“杀手锏”:“我可以给你报酬,你能不能……”
话还未说完就被关门声打断,“砰”的巨响隔绝了他的声音。
线索再次中断,许越感觉胸口仿佛被一个重物压着,他扶着门框缓缓坐下。
过了一会儿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王佳发消息:王佳,这几天还好吗?
王佳秒回道:(笑脸)挺好的呀。
许越:最近有空吗?
王佳:当然有。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许越认为基本的寒暄已经到位,便抛出心底的问话:你知道是谁在欺负宋深吗?
这句话一打出,回复立刻断了,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许越急切道:拜托,王佳,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过了一会儿,王佳回复道:许越,最近网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不好评论和宋深有关的事情,抱歉。
许越这才明白,是因为网暴事件,所有人才噤若寒蝉。
许越颓丧地回到家中。
客厅里,楚鑫正在看电视,电视上在播放《快乐大家族》的综艺重播,主持人正在谢幕:“如果你快乐的话要看快乐大家族……”
“回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楚鑫放下遥控器,望向许越。
许越点了点头,他走到阳台上,将双臂交叠搭在围栏上,循光向天边望去。
此时太阳已落至地平线处,一片极美的霞光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像燃烧着的橘色的海。
许越喃喃道:“快乐……”
记忆跌入晚霞,过往的种种涌上脑海,他想起初中时自己曾因考试成绩太差而难过,宋深为了逗他笑,给他表演了一个魔术。
临近黄昏,月亮已经挂上了浅蓝色的天空,他们在放学后走向平澜广场。
偌大的广场中央有着十几个出水口,以前每天都会喷出水柱,但后来因为光顾的人太少,喷泉已经停开很久了。
宋深穿着纯白的校服,微长的刘海搭在眉毛上,一双眼睛映着黄昏的光晕。他看了看手表上转动的秒针:“许越,我给你变一个魔术,魔术成功的话,你就开心起来好不好?”
许越抿了抿唇,他还沉浸在考试失利的悲伤中:“什么魔术?”
那时候,许越已经在宋深的帮助下成功治好了结巴,也不再肥胖。他身着校服,身形修长,眉眼深邃而干净。
宋深抬手附上许越的眼睛:“闭上眼睛,倒数三秒,魔术就会成功。”
手拿开后,许越也依言闭上了双眼。
温凉的触感从右手传来,许越的手心被宋深握住。
宋深的声音传来:“三。”
宋深拉住他开始奔跑起来。
八月的风吹过少年的衣角,许越感觉疲惫的身躯突然变得轻盈起来,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托住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二。”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他只能听到风与心跳的声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股热意在体内升腾。
“一。”
宋深的脚步缓缓停下,许越也随之驻足。
虫鸣起伏,树叶在风的吹动下簌簌作响,暮归的鸟儿拍打着翅膀而过,行人的脚步轻响,广场开始热闹起来。
一个响指在耳边打响,宋深轻声道:“睁眼。”
许越睁开双眼,一瞬间,十几个水柱一齐冲上了天空,五颜六色的水雾在空中弥散开来。夕阳照耀在水柱上,洒满了碎金般的光芒,整个广场都笼罩在橙红色的霞光之中,温柔而灿烂。
宋深望向许越:“怎么样?魔术成功吗?”
许越愣愣地点了点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盛景。
许越回到家后才知道,那天是海镇的水节,平澜广场的喷泉会在当日晚上六点准时开放。所以一切都是宋深安排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给自己表演这场“魔术”。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许越的回忆,他走到玄关处,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黄色衬衫的陌生男人。
男人问道:“是许越家吗?”
许越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许越,你是?”
“我是快递员,”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一个叫宋深的人给你寄了一封信。”
许越一愣,接过信件:“什么时候寄的?”
“6月16日。”
是宋深死亡的两天前。
“定时寄送,配送时间就是今天。”男人将包扣上,“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把订单信息改成已查收了。”
“好的,谢谢。”许越感谢了男人后便关上门。
他将信件拆开,看到白色的纸张上写着一句话:许越,你应该从上一条线索那里得知了部分事情的真相,我相信你一定会为我洗刷冤屈。
看到这句话,许越的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的双眸不自觉地放大,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就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一股凉意从脚底而起,接连的两封信让许越做出了一个可怕的推测——
宋深在死去之前,留下了这些信件。他相信许越可以找到他蒙受冤屈的真相,甚至已经猜到了许越调查的过程,所以按时间留下了不同的线索。
这个猜想让许越惊愕不已,随即一阵酸楚席卷而来,眼眶一热,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
“许越,怎么了?”
楚鑫看到许越无声的落泪,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
许越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事,宋深给我留了一封信,我……”
他似是说不下去了,声音被哽咽代替。
楚鑫轻轻拍了拍许越的后背,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失去了最好朋友的许越,只能将自己的怀抱留给他,让他可以好受一些。
半晌,许越止住了哭泣,他抱了抱楚鑫:“妈,我好些了,谢谢你。”
“乖孩子,跟妈妈这么客气干嘛。”楚鑫松开了双手,揉了揉许越的脑袋,“工作上出了点事情,我要先去处理一下。冰箱里有我做的面,饿了就热一下。”
“好。”许越点了点头,目送楚鑫离开。
等门被关上后,许越再次拿起那封信,仔细阅读宋深留下的每一个字。
他不禁产生了疑惑——
上一条线索是哪一条?不要相信梁祁的话吗?
但这说不通啊,没有前后关联,自己不可能从第一封信中得知部分事情的真相。
那只有一个可能……
宋深肯定没有推测到网暴事件对自己调查的影响,导致自己因为李春芳的死停止了调查,漏掉了宋深留下的上一条线索。
但上一条线索会在哪里呢?
第一封信在他们高中时常去的小吃店,第三封信直接寄到了家中,如果第二封信是要让他自己寻找的话,那应该也在他们曾经常去的地方!
许越连忙冲出家门。
他打了一辆车抵达“城市英雄”电玩城,那是一家小电玩城,设备很少,也已经老旧了,但他和宋深从小就在那里玩,对它很有感情,就连上了高中都会经常约着一起在那里消遣。
许越每次都出手大方,一买就是100块的电玩币。老板对他和宋深也很熟稔,虽然没有送过电玩币,但每次见面都会寒暄几句。
他走过门口的投篮机,仿佛能看到儿时的自己和宋深在那里踮着脚投球。
胖胖的许越总是汗流浃背,但都投不进几个球。
宋深就会教他:“双手持球放于胸前,”看到许越的姿势不标准,他就轻轻拍一拍许越的手肘,“手肘太紧张了,自然下垂就好。”
许越连忙放松手肘,努力按照宋深的要求改变姿势,但“老师”总有不满意的地方。
宋深看向许越的双脚:“双腿前后站立。”
许越像一个笨拙的初学者,努力跳起,将双脚打开。
宋深拿起一个球,做出和许越一样的姿势:“等会投球时手腕像这样外翻,拇指压球,中指拨球,脚跟提起,将球从手心中送出就好啦!”
话罢,他手中的球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入篮网之中。
许越学着宋深的样子也抛出一个球,但球不偏不倚地撞在了篮筐边缘,弹出了投篮机。
宋深小跑过去,将球捡起。他看着许越颓然的样子,便鼓励道:“没事的,我们多试几次就好了。”
现在的他已经很会投篮了,只是曾经教他的宋深却不在了。
穿过电玩城的大厅,许越似乎能看到两个小小的虚影在上面奔跑,他们时而跑到冰球桌旁,比赛谁的冰球先进入对方的框中;时而坐在金币台前,傻乎乎地将电玩币一个一个地投进去,为当天的运气投下赌注,看能用十个币换取更多还是更少的钱币;又或者坐在电玩摩托上,看谁能先一步抵达赛道的终点……
“许越?两年没见了,你去哪儿了?”
忽的,一个熟悉的女声吸引了许越的注意,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柜台前的老板。
她已经不再年轻,细纹爬上了她的眼角,见证了岁月的痕迹。
许越答道:“我出国了。”
老板憨笑道:“国外好呀。”她问道,“今天是来玩的吗?要买几个币?”
许越摇了摇头:“老板,我来是想找宋深留下的东西。”
老板一愣:“什么东西?”
“宋深没有在您这里留下什么吗?”许越急切地比划道,“比如一封信。”
老板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不是这里……
许越的眸子瞬间黯淡,他谢过老板,走出电玩城。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城市的灯海已然亮起,熠熠如昼。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比肩接踵,许越穿梭在人流中,神色茫然。
不在电玩城,会在哪儿呢?
小时候常去的地方还有哪儿?
他突然想起了海镇二中的天文馆——
姨妈是二中的老师,以前经常会带他们到天文馆玩,或许信就在天文馆的保安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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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信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线索
在去往天文馆的车上,许越想起和宋深最后一次到天文馆的情景,那是2017年10月18日,中子星撞开了天文学新纪元的大门。
幽静的夜晚,凉风如水,涤荡了白日的疲惫,细碎的星子如流沙般铺在夜空之上,圆月嵌在天宇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二中的天文馆外,保安手里的电筒光轻轻晃过墙壁,很快便照向别处。许越和宋深在黑暗里猫着身子,偷偷翻墙进入天文馆中,跑到天台上。
宋深调整好天文望远镜后朝许越挥了挥手:“快来看!中子星要相撞了!”
两张脸立刻凑在一块儿,望向小小的镜孔。
只见无言的宇宙中,浩瀚的星海如河流般蜿蜒流淌。两个城市般大小的星球在缓缓靠近,如同
两位翩跹舞者,在星海边缘的黑暗中,围绕彼此,旋转不休。
宋深轻声道:“许越,你之前不是一直不相信两个人的心可以重合为一吗?”他笑了笑,“现在全宇宙都在见证这两个灵魂互相碰撞的时刻,双中子星将会在宇宙中合二为一,那会是最美丽的毁灭与重生。”
话罢,镜孔中,两颗中子星相撞,宇宙传来无言的声响,在耀眼的光亮里,一颗新的天体渐渐生成。
许越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的心浪漫而温柔,那一刻,许越感觉自己心湖的中央,漾出点点涟漪,或雨坠,或鱼动,或蜻蛉轻点,水纹从此回荡流转,再难平息。
“到了,一共18块5。”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许越的思绪,他扫码付钱后便下了车,前往二中的天文馆。
天文馆的保安亭是锁着的,亭内的保安靠在椅背上,双脚搭在桌子上,已然酣睡。
许越敲了敲窗户,酣声顿敛。
保安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看向许越,打开窗户。
被人突然吵醒,他语气烦躁:“什么事?”
眼前的保安已经不是曾经熟悉的人,许越道:“你好,我叫许越。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宋深的人来过这里?他应该给我留下了一封信。”
听到许越的话,保安皱紧了双眉,朝他挥了挥手:“没有没有。”他关上了窗户,小声嘀咕道,“真没眼力见,打扰人睡觉。”
许越失望地低下头。
也不是这里……
会在哪儿呢?
“铃铃。”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屏幕上出现母亲的手机号码,许越连忙接起。
手机那头传来楚鑫的声音:“许越,现在有时间吗?有一个员工家里出了点事情,要提前走,咖啡厅里忙不过来。”
楚鑫自从离婚后,便用大部分存款在二中附近开了一家咖啡厅,一直经营得不错,这些年赚了不少。
许越突然想起,咖啡厅里有一面墙壁,墙壁上贴满了客人所写的便利贴。
他想,或许宋深留下的线索就在便利贴上。
他连忙跑向附近的美食街,很快便看到不远处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亮着灯,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客人。
许越这才明白,楚鑫并不是想让他来帮忙,而是看他心情太差,想让他转移一下注意,散散心。
他踏入咖啡厅中。
里面的客人或拿着喜爱的书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读书;或点了一样甜品,和朋友边吃边聊天;又或是借着咖啡厅的优美环境,拿着手机自拍……
楚鑫站在糕点制作区,穿着围裙,戴着手套,正在给慕斯蛋糕挤奶油。
“妈,六月份的时候,宋深来过咖啡厅吗?”许越将双手搭在蛋糕展示柜的透明玻璃上,着急地问道。
楚鑫思考了一会儿:“我不是每天都来店里,不确定他有没有来过。”楚鑫把刚做好的慕斯蛋糕摆在盘子上,递给他,“把草莓慕斯递给三号桌的客人。”
许越点了点头,顺从地接过蛋糕,端到读书的女人面前。
做完楚鑫的吩咐后,他便走到留言板前,搜寻每一张便利贴——上面有人写着,要天天开心哦;有人写着,感恩,孩子如愿上岸;还有人写着,祝我今天表白成功……
唯独没有看到宋深的字迹。
楚鑫已经脱了手套和围裙,走向许越:“在看什么呢?”
许越问道:“妈,留言板换过吗?”
“一周前刚换的,怎么了?”楚鑫答道。
闻言,许越立刻走向仓库。
楚鑫很爱惜客人们的留言,每当留言板满了后她都会将这些便利贴一张一张地撕下,再订在一起,放入一个铁盒子之中。
许越打开封存的箱子,周围的灰尘立刻涌起,灌入他的鼻腔,让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找到贴有“2019年6月”的盒子,打开它,在一百多张便利贴中找到了一串奇怪的符号:16@5#14!7$25^15&21*3(8)5-14+7
便利贴的右下角写着落款时间:2019.6.15。
他一眼便知道那一定是宋深写的。
他小时候常常和宋深写信,但写出的信件总会被同龄人和大人看到,从而备受嘲笑。于是宋深发明了一种写法,数字代表着二十四个英文字母,其它的符号则用作隔开每一个字母。
只要去掉这些字符,剩下的数字便对应每一个字母,16代表“p”,5代表着“e”,14代表着“n”……以此类推,他将所有字母拼了出来,得出——
pengyoucheng
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人名,但他搜寻全部的记忆,都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打电话给王佳,很快电话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对方欣喜的声音。
许越知道王佳喜欢自己,但他每次和王佳联系都是有求于她。这让许越生出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便下意识地道歉道:“王佳,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一个叫朋友成的人吗?或者是彭优呈,或者只是改变读音,这几个字不变。”
王佳回答道:“你说的是彭有成吗?二班的书呆子呀。”
许越点了点头:“应该是他,名字是哪三个字?”
“彭就是那个右边有三撇的姓氏,有是‘有什么’的有,成是‘成功’的成。”王佳顿了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许越请求道:“王佳,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王佳狐疑道:“什么忙啊?先声明一下,和宋深有关的事情,我可不帮哦。”
许越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撒谎道:“我表妹喜欢彭有成,之前在日记上写满了他名字的拼音,我想打听一下这小子的地址和手机号码,看看我妹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人。”他请求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王佳笑了笑:“好呀,不过我可是要报酬的哦。”
许越答应道:“没问题,我送你阿玛尼新出的口红。”
王佳欣喜道:“好耶!那你等我的好消息。”
话罢,王佳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他便缓缓收回笑容,登上浏览器,输入关键词:彭有成,海镇三中二班。
出来的第一条结果就是一篇新闻:曾经的奥数天才,如今的二本“蠢材”?
许越点进去看,发现这篇新闻的前半部分在竭力夸赞彭有成的聪慧,并写到他多次拿下奥数比赛的冠军。后半部分则写的是彭有成高考失利,分数只刚刚过了二本。昔日的天才如今变成了“蠢材”,让人唏嘘不已。
新闻的最下方附上了彭有成高三时拿奖时的照片——他的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头上,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五官端正,脸颊饱满,皮肤白皙。
许越退出新闻,在网页上继续翻找,发现了彭有成的微博。
他的博文几乎都是转发的学习资料以及考试心得,偶有书写自己的心情,也都是和考试有关的内容,比如——今天的考试很简单,但我却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将其中一个步骤算错了,真可惜;这次的考试很难,我没有发挥好,名次掉到了全年级第五,父亲很生气,三天都没有理我……
他浏览最新发布的内容,发现所有的博文都截止在今年的三月十二日,那天早上彭有成转发了一则读书笔记后就再也没有发过任何信息。
许越退出微博,在网页上搜寻彭有成的其他社交平台,发现不论是Q/Q空间还是小红书,他的所有消息都止于三月十二日。
而三月十二日就是顾宁被性侵的时间。
许越更加怀疑,彭有成很有可能知道顾宁被性侵的真相。
他关闭浏览器,打电话给李青,很快对方就接通了电话:“许越?”他迅速反应过来,“是发现和宋深有关的线索了吗?”
“对。”许越蹲在地上,望着仓库外斜撒入的光亮,认真道,“李警官,宋深分别在死亡的四天前、三天前以及两天前给我留下了信件,信里提到了他生前的冤屈,过几天如果您有时间,我想把这些信件交给你。”
“好,我最近在处理一个案子,处理完后我们见一面。”李青补充道,“我查了宋深火葬当日火葬场以及周围道路的监控,发现是一名女性将纸条放入了你的口袋。但监控不清晰,且没有拍到正脸,我无法确认她的具体信息。”
许越皱了皱眉,表情严肃:“您调查了海镇的文具店吗?”
李青答道:“查过了,我确定纸条上的文字贴纸来自三中学校里面的一家文具店。”他继续道,“你们高中一直都不允许外部人员进入,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给你送纸条的人是学校里的学生或老师。”
许越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李警官,如果有什么发现,我随时告诉您。”
“好。”李青挂断了电话。
忽的,一阵酸麻从双腿传来,许越强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仓库里蹲了半个小时了。
“咚咚。”
楚鑫敲了敲仓库半掩着的门:“许越,和我一起收拾一下,准备关门了。”
许越跺了跺脚,跟上楚鑫。
楚鑫到餐厅中拿出一块湿布,递给许越:“最近在忙什么?准备什么时候回美国?”
许越一边擦拭桌上的污垢,一边道:“还没开学呢,我想在国内多陪陪您,八月底再回美国。”
楚鑫叹了口气:“我怕你呆在这里触景生情。”她一边收拾着柜台上的物件一边道,“妈妈不想你难过。”
这些天儿子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她明白宋深的死对许越是多大的一场打击,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希望许越可以远离这里,暂时忘记宋深。
“妈,我记得外婆去世后你也很难过,那时候你总会一个人偷偷地流泪。我每次都说,妈妈,你别再待在房间里了,应该出去走走。你都说,我想一个人思念一下妈妈。”许越觉得鼻尖有点发酸,“现在我也想思念一下宋深,您就满足我的心愿吧。”
楚鑫一愣,眼圈突地发红:“好。”
“铃铃。”微信的提示音传来,手机跟着震动了一声。
许越看到王佳发来了消息:许越,我们运气真的超好!我跟你说,二班的班长是我闺蜜的闺蜜,我加了她,跟她说明了情况后,她马上就把彭有成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发给了我。
电话是1871476xxx4,地址在海镇梦铃路,华源小区,3栋。
许越:(笑脸)王佳,真是太感谢你了!
王佳:(星星眼)明天有时间吗?
许越:有,我请你喝奶茶,顺便把口红送给你。
王佳: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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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挨打
第二天许越和王佳见面后,应她的要求陪她看了一场爱情电影,请她吃了午餐。本来王佳还想和许越去公园逛逛,但许越借口要看外公,便于下午三点匆匆离开。
他尝试给彭有成打电话,但对方似乎不接陌生人的电话,他怎么打都打不通。
不知道彭有成具体门牌号的许越只能到他家附近蹲点,但迟迟不见彭有成。等了四个多小时的许越异常疲惫,本想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彭有成从楼栋里走了出来。
许越惊讶地发现,彭有成比照片里的样子憔悴了许多,面色青白,眼下一片乌黑,饱满的脸颊也凹陷了下去。他穿着长袖长裤,低着头,双手插兜,贴墙而走。
许越正准备跟上他,却发现街道的另一头迎面走来了曹爽、何良和莫雨,便转身躲在了墙壁和路灯的夹角处。
曹爽穿着一身黑衣,隐藏在夜色之中,他的手上仍然戴着那条红色的编织绳。
彭有成似是没看见他们,撞上了曹爽的胸膛。他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在看到来人后,一边向后退一边结巴道:“曹爽?你……你要干什么?”
曹爽抚摸手上的红色手链,邪笑一下:“我听说你有个小青梅,叫赵欣欣,是吧?”
彭有成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双脚突然站定在原地。他努力抬起头,望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曹爽,警惕道:“你想对她怎么样?”
曹爽笑得恣意:“我看到她在酒吧跳舞了,身材不错,动作也挺骚的。”他的表情突然一变,
“可是吧,我给她打电话,她却不理我。”
“你说怎么办呢?”曹爽低着头,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脸疑惑的样子,看上去单纯又天真。
彭有成吞了吞口水,他微微张开双臂,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强大一些。可在三个高大的少年面前,他看上去却是那样矮小:“我是不会同意你和她交往的!”
“谁要和她交往了?”曹爽笑出了声,“我就想你把她约出来,让我和她认识一下。”
“你做梦!”
彭有成甩下一句狠话后转头就跑,却被曹爽一把拉住了后衣领,拖进小巷之中。
许越从墙后出现,走到巷口,隐蔽在黑暗里。他看到曹爽一手攥住彭有成的衣领,将他抵在墙壁上,狠戾道:“不愿意是吧?”
他猛扇了彭有成一巴掌:“现在呢?”
许越正准备上前,却听到彭有成用极其细微的声音放出狠话:“你再这样,我就把宋深的那件事情说出去了!”
曹爽一愣,随即笑得开怀:“你学会威胁我了?”
彭有成攥紧了拳头,他强装镇定地看着曹爽,眼里却满是恐惧。
“啪”的一声,曹爽再次狠扇了彭有成一巴掌,将他的头打偏了过去:“你有证据吗?况且宋深死都死了,我还怕什么?”
“宋深在网上的热度还没退,我可以发到网上,让网友谴责你!”彭有成努力抬高声音,试图掩盖内心的害怕。
曹爽一拳挥到彭有成脸上,将他砸倒在地,彭有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曹爽死死压在了地上,接着,拳头如雨般落下。
许越看不下去了,立刻打电话给李青,等接通后便站了出来,对着手机高声道:“李警官,梦云巷发生故意伤人事件,请您出警。”
许越将亮起的手机屏幕给愣住的曹爽等人看,他按下免提键,李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好,我马上出警!”
曹爽从地上站起身来,冲向许越,拽住他的衣领:“你小子!敢报警?”
“你现在是想打我吗?”许越盯着曹爽,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镇定道,“警察马上就来了,你说他们是抓你还是抓我呢?”
“你……”
曹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莫雨打断,他拽住曹爽的手臂,劝阻道:“老大,警察马上就到了,我们还是先撤吧。”
曹爽愤怒地指着许越:“你给我等着!”
曹爽将许越摔在了墙壁上,转身离开了小巷。何良和莫雨也跟上了他。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彭有成的右眼已经肿了起来,嘴角也微微泛红,眼里满是恐惧。
许越走向彭有成,想将他扶起,询问宋深的事。
可彭有成却挣扎着站起,一下秒便朝着巷子外迅速跑去。他好像生怕许越会追上自己,使出全力想要甩掉他。
许越一愣,连忙追上,却发现对方跑得极快,曾在田径队的许越都追不上他,和他始终差着半米的距离。
心脏急速地搏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想要快速追上彭有成,只有一个方法——
许越咬紧牙关,猛地往前一跳,拽住了彭有成的右臂,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疼痛从双腿传来,可许越却不管不顾地拉着彭有成。
彭有成奋力甩手想要挣开许越的束缚。
撕扯之间,许越的手滑到了袖口。
“滋啦”一声,袖子被扯下。
月光下,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块红得刺目的胎记。
宋深挨打的视频涌入脑海,在那个画面中,就是这只一模一样的手,扇了宋深32个巴掌。
许越只感血气顿时上涌,怒火在胸口间升腾,似要灼尽他的理智。他抓住彭有成,涨红了脸,愤怒道:“是你!是你打了宋深!”
一晚上受到接二连三惊吓的彭有成已经吓得流出了泪水,他看着许越仇恨的目光,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许越死死地扯住彭有成的衣领,神色极为难看:“你撒谎!视频里的人手上有着和你一样的胎记!”
彭有成想起网上流传的视频,他知道自己已经瞒不过去了,只能承认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曹爽他们逼我的!”
他还记得那是个雪天,是今年二月开学的第一天。
冬日的雪悄然而至,在空中纷飞如精灵舞蹈,缓缓坠落,最终沉眠于土地。
他拿着书本,边走边背诗词,准备即将要参加的摸底考试。
他本来只是路过,却听到少年的闷哼声。在小巷里,他看到曹爽正在欺负宋深。
宋深恶劣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所以彭有成认识他。
一瞬的好奇让他驻足了几秒,可下一刻一个高大的阴影就笼罩住了他。
“哟,这不是二班的书呆子吗?怎么在角落里躲着啊?”曹爽笑容可爱,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他的声音轻柔,可在彭有成听来却如恶魔的呢喃。
手中的书在惊惶中掉在了地上,心脏狂跳起来,彭有成恐慌地摇头:“不,不是,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路过!”
曹爽蹲下身子,疑惑地看着彭有成:“只是路过?”
彭有成点头如捣蒜。
曹爽笑了,他抬手在彭有成脸上拍了拍:“书呆子,我听说你很受女孩子欢迎呀?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想不到你是用什么本事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莫雨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老大,他身材肯定很棒,床上功夫一流!”他出了个点子,“要不把他脱光了看看?”
曹爽眼睛一亮:“好呀!”
彭有成攥紧衣服拒绝道:“我不脱!”
听到这句话,曹爽的表情突然一变。他凑近彭有成,眼神凶狠,怒声道:“是你自己脱,还是我们帮你脱?”他看了眼宋深,抬高了声音,“还是你想像他一样?”
彭有成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哆嗦着身体,最终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
“很好。”曹爽高声命令道,“继续脱!”
彭有成的双眸被一层雾气蒙上,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他很想反抗,但他害怕,害怕自己的下场和宋深一样。他最终还是低着头、颤抖着双手脱掉了毛衣。
“哈哈,老大,你快看,他的秋衣是粉红色的诶!”嘲笑声从莫雨口中传来。
寒意自领口灌进衣内,侵入肌骨,身上的毛孔瞬间紧闭,彭有成只觉一阵冷峭,他仿佛光脚站在寒冰之上,刺骨的冷从脚底传来,简直要将他的灵魂与身体一起冻结。
“继续!”曹爽看着一动不动的彭有成,“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不能脱,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胎记。
曹爽见彭有成油盐不进,便朝莫雨和何良看了一眼,他们迅速明白了曹爽的意思,上前压住彭有成。
彭有成奋力挣扎着,踢踹着:“放开我!放开我!”
曹爽从书包里拿出剪刀,沿着彭有成秋衣的边线剪开。
“撕拉”一声,秋衣被扯了下来,手臂上的红色胎记展露在众人眼中。
束缚瞬间松开,彭有成绝望地看着天空上不断落下的雪花,眼泪从眼眶滑落。
“哟,是个怪物啊!”曹爽讥讽道,“这么丑的胎记,还会有女人跟你上床?”
怪物,是个怪物!
彭有成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心口仿佛碎裂开来,怒意不可遏制地冲上头顶。他站起身来,想一拳打在曹爽脸上,可父亲的话再次爬上了耳边——
“有成,我只是三中看门的保安,就是这个学校的一条狗,没有尊严没有地位。但你不是,你一定会越过龙门,成为龙,拥有最好的住所和最优秀的妻子!”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你的成绩,明白吗?
爸爸毕生的愿望就是看你考上一所重点大学,你不要让爸爸失望。
这几句话仿佛在瞬间消去了满腔的愤怒,彭有成看着地面,攥紧的双拳最终还是放开。
梦铃路。
“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有办法啊!”
此时,彭有成被许越压在马路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哭喊道:“我当时只是路过!是曹爽把我拉进巷子,逼我脱掉了上衣,嘲笑我的胎记,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打宋深,就要打我!我不想被打啊!”
许越紧攥着彭有成的衣领,吼道:“这不是你打人的理由!你有千万种方式拒绝曹爽,为什么要选择顺从!”
“我不能像宋深那样一直遭受曹爽的欺凌,我有我的人生,我还有光明的未来,我不能永远像一个虾子一样生活在阴沟里!”
许越一愣,准备挥起的拳头又再次放下,他看着彭有成:“你说,宋深一直在遭受曹爽的欺凌?”
听到这句话,彭有成也呆在了原地,恐惧瞬间席卷了大脑,他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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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污蔑
李青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场景是,许越压在彭有成的身上,双手紧攥着他的衣领,朝着他不断嘶吼着,似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李青连忙上前将两个少年分开。
许越在冷静下来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青。
李青在看着彭有成脸上的伤痕后道:“跟我回警局一趟。”
彭有成惊恐道:“为什么?”
“让法医给你验个伤,结果出来后,应该能对曹爽进行治安处罚。”
彭有成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已经原谅曹爽了,我不报警。”他一边后退一边道,“李警官,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家了。”
李青叫住彭有成:“站住。”他问道,“你说曹爽一直在欺凌宋深,这是怎么回事?”
彭有成吞了吞口水,他知道在警察面前撒谎只是徒劳,况且刚刚是他自己说漏了嘴,现在只能说出实情:“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我看到曹爽经常欺负宋深,有时候是打他,有时候是把他关在厕所里。”
听到这句话,许越的脸色铁青,他压抑着不断累积的愤怒,质问道:“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帮他?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彭有成苦笑一下:“有用吗?帮他,我就会被打;告老师,老师顶多批评教育一下他们,我最后还是会被曹爽他们报复,结果都是一样。”
许越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大的悲哀包裹:“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帮他吗?”
彭有成摇了摇头:“没有,没人敢帮他。”
那一刻,许越仿佛看到一个画面——宋深摇摇晃晃地走在钢丝上,周围大雾弥漫,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一个人张开双臂,保持着平衡,向没有光亮的未来走去。
疼痛攥住了心房,许越感觉心脏一阵抽痛,喉咙哽塞。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那顾宁的事情呢?”
彭有成的表情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恐慌:“我不知道……”
李青注意到彭有成表情的变化:“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我就会把你殴打宋深的事实上报。”他盯着彭有成,“你是选择在这里说,还是在警局说?”
受到威胁的彭有成只能道:“我说,我说……”他长舒了一口气,声音逐渐变小。
2019年3月12日,晚自习时,彭有成在小树林里执勤。
所谓的执勤就是清理树丛里的垃圾,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且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想着反正第二天也有人会来清理,便拿出了练习册,躲在一颗树后做题。
进入做题的心流状态,彭有成仿佛入定了一般,似乎听不到下课铃声还有学生离校的喧哗,无数的公式漂浮在空中,他精准地将它们摘下,迅速解开一道又一道题目。
等做完了手上的练习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合上书本,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少女的叫喊声:“放开我!”
彭有成微微侧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一个少年将顾宁压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唇:“嘘,别说话。”
少年将顾宁的衣服扯下,实施了侵犯。
顾宁的哭声不断撞击着彭有成的耳膜,他感到一阵恐惧,浑身僵硬。
小虫不断叮咬裸露在外的皮肤,但他却坐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乱动。
彭有成是个“好学生”,当好友邀请他看小电影时,他从未同意过。他认为那种东西只会毁坏他的心智,影响他的学业。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直接而又恐怖地接触到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站起身来,将裤子拉链拉上:“像一个死鱼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彭有成虽然想看清他的样子,但少年很快就背过身去,压着声音说道:“等会应该就会有巡视的保安过来,如果他问起是谁干的,你就说是宋深。”他蹲下身子,看着顾宁,“如果你不说是他,或者把我供出去了,我就继续像刚刚那样做。”
他轻笑一声,威胁道:“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你说我能和你做几次呢?”他继续道,“或者,我去找你妈妈做怎么样?”
顾宁被堵住的声音变成了哀泣,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少年满意地看着顾宁痛苦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脸:“明白了吗?”
话罢,他慢悠悠地离开了现场,双手在学校的围墙上一撑,跃出了学校。
“宋深没有性侵顾宁,3月12日晚上,我就在小树林里,我听到了顾宁和罪犯的对话,罪犯威胁顾宁,让她说是宋深性侵了她,否则就伤害她的家人。”
此时,彭有成颓丧地低下了头,说出了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罪犯是谁?”许越问道。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体型和宋深不一样。”彭有成答道,“很快他就翻墙爬出了学校。我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才翻墙离开。”
“学校的监控呢?没有拍到罪犯吗?”许越急切道。
“小树林里没有监控。”彭有成补充道,“我爸爸是三中的保安,平时的职责就是看管学校监控,所以我知道,小树林里确实没有监控。”
许越一愣,他张了张嘴,想到彭有成之前说过的话——你再这样,我就把宋深的那件事情说出去了!
许越问道:“罪犯是不是曹爽?”
彭有成抿唇道:“我真没看到,但罪犯的声音不像曹爽。”
“那你刚刚为什么威胁曹爽,说要把宋深那件事说出去?”许越问道,“那件事又是哪件事?”
彭有成叹了口气:“是虐待金鱼的事情。”
“虐待金鱼?”
彭有成点了点头。
高二下学期时学校组织了一个保护动物的活动,每个班都养了几条金鱼。但三班的金鱼却被人残忍地解剖,扔在了地上。
那天他路过三班的门口,看到曹爽高声道:“一定是梁祁干的!他爸爸是开诊所的医生,全班只有他会解剖!”
宋深却站出来:“为什么不是你干的?全班只有你会这么残忍!”
曹爽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他看着宋深:“对了,我忘记了,看管金鱼是你的职责,你才是那个解剖怪吧?”
话罢,他和莫雨还有何良都笑出了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深变成了解剖金鱼的怪人。这个传闻在整个年级疯传,但没有任何证据,监控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校长也没有办法,只在周一升国旗的演讲上说到了这件事,并表示会严肃处理,但最终也没有下文。
没人知晓的是,彭有成在一天晚上,因为帮老师批改卷子,十点才离开办公室。
黑暗中,他的脚步很轻,在路过三班时看到,曹爽打着手电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进班级里,将手伸入鱼缸之中,
狭小的鱼缸里,那只手仿佛从天而降的灾难,它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四处逃窜的生命,将它们扔到了地板上。突然曝露在空气中,惊慌的金鱼在地面上不断乱蹦,它们拼尽全力去抓住一个生存的可能。
曹爽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直到死神将它们全部带走。
“抱歉,当时我没能勇敢地说出这件事情,让宋深遭受了不白的冤屈……”此时,彭有成后悔道,“如果我能说出来,曹爽一定会得到惩罚。”
曹爽将如此残忍的事情加诸宋深身上,给他冠上了“残害动物”和“性侵女性”的恶名。
许越气得浑身发抖,不断累积的愤怒在此刻爆发出来,他将彭有成推倒在地:“如果你说出来,宋深或许就不会死了!”
他举起拳头,就朝彭有成挥去,却被李青拦住。
“松开我!”许越红着眼,死死地盯着彭有成。
彭有成坐在地上,恐惧地看着许越。
李青对彭有成道:“走啊。”
彭有成站起身来,踉跄几步,朝家中跑去。
许越看着彭有成的背影,嘶喊道:“你给我回来!”
李青从许越的背后牢牢地锁住他的身子:“许越,你冷静一点!”
许越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怎么冷静?我最好的朋友遭受这样不白的冤屈,甚至最后带着恨意绝望地死去!”许越猛踹着地面,想从李青的桎梏中挣扎而出,可李青的力气太大,他怎么也挣脱不出,“我要杀了他们!”
李青高声劝阻道:“以暴制暴只会毁了你自己的前途!宋深一定不想看到你为他做出这种事情!”他继续道,“我们只要找到真相就能还宋深一个清白。”
听到李青的话,许越稍微冷静了一点:“怎么找?”
“找到顾宁,就能知道真相了。”李青感受到,怀里少年的挣扎的力道变小了些许。
许越望向李青:“你能不能查到顾宁在哪儿?”
“警方不能随便调查一个人的信息,何况之前顾宁说他和宋深是你情我愿,并不存在性侵的事情,我只能借自己的人脉帮你去找。”
听到这句话,许越逐渐失了力气。他缓缓坐在了地上,抬手按住额头。
他觉得自己很无力,也很无助,就像一只遇上了狂风骤雨的流浪狗,找不到可以庇护的住所,也找不到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粮。
如果宋深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抱抱自己,跟自己说:“没事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每次只要听到宋深的鼓励,他就会充满了斗志,在第二天醒来时再次变成那个开朗、又充满希望的少年。
眼泪从眼眶涌出,于指缝间落下,许越哽咽道:“李警官,我实在是太想他了,我该怎么办?”
宋深,我亲爱的小太阳,我很想你,胸中千言汇此一句,只是你一别人间再无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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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污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偷窃
李青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许越的后背。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在路边坐了许久,直到许越冷静下来,从背包里拿出宋深给自己留下的纸条,交给李青,两人才在路口分开。
他一直随身携带宋深的遗物,每当自己累了、失去信心时就会拿出来看看。那些纸条就好像是宋深本人,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许越深吸一口气,才发现嗓子已然干涸,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又渴又涩。
他转身,朝最近的小卖部走去,买了一瓶水。
正准备离开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男人穿着不合季节的外套,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低着头往小卖部的深处走去。
是林志奇。
许越想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些宋深的事情,便跟了上去,却看到林志奇在架子前站了许久,突然伸手,将一支笔塞入自己的袖口。
他环顾两侧,发现没人时便又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一块橡皮,迅速握紧,再装进袖子里面。
许越这才反应过来,林志奇竟然在偷东西。
“又是你!”
忽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小卖部的老板急速走向林志奇,抓住他的手,偷来的笔和橡皮便从袖口中落了下来:“一进来就鬼鬼祟祟的,果然是要偷东西!”
周围的人都朝林志奇望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林志奇感觉如芒在背,他连忙道:“没有,我准备买下它们!”
“行啊,我们去找警察,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想买还是想偷!”老板拉住林志奇的手,将他往小卖部外拖去。
林志奇试图抵抗老板的拖拽,可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竟直接将他拖到了门口。
“砰”的一声,林志奇突然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别找警察,求你了,我愿意赔偿十倍的价钱!”
见老板微有意动,他立刻掏出手机,扫了墙壁上的二维码,转了200元给老板。
听到汇款到账的语音信息后,老板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林志奇。
林志奇连忙站起身来,踉跄着往外跑去。
老板对着林志奇的背影高声道:“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他咬牙切齿道,“神经病!偷一次不够,居然还敢再来!再逮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板一边念叨着一边回到柜台。
许越问道:“老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偷东西了吗?”
有人拿着一本练习册,走到老板面前。
老板用扫码枪一边扫着练习册上的二维码一边道:“是啊,听说他还是个老师,上次来偷书的时候还被他学生看到了。真不知道是哪家学校,竟然雇佣了这样的老师。”
老板对顾客道:“二十七块五。”他转过头,继续对许越道,“他的学生也是好心,直接给他付了书本费。可惜了那孩子,竟然摊上了这样的老师。”
许越虽然好奇那个学生到底是谁,但他不好意思再多问,便转身离开小卖部,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
偌大的房间,他躺在空荡荡的床上,黑暗里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如孤悬夜海的星点渔火。借着这暗淡的光晕,他似乎能看到宋深就躺在自己身边。
许越靠近那道虚影,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他仿佛落在了黑暗的海面上,随着海水缓缓漂动。
恍惚间他陷入睡梦之中,梦境带他回到高一的某个午后。
他和宋深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蓝色窗纱照入屋内,整个房间好像都落入了深海里。墙壁上光影摇曳,恍若水波荡漾。
许越将双手交叠,放于脑后的枕头上:“马上就出国了,我有点慌。”
宋深问道:“担心什么呢?”
“我怕一个人会孤单,怕语言不通会被人笑话,还怕学业太难我会变成全班最笨的那个……”
“我教你一个不会心慌的方法。”宋深侧过身,望向许越,“你转过来。”
许越依言转过身,和宋深面对面。
被子的摩擦声中,宋深慢慢靠近许越。他拉住许越的手,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脸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许越一愣,心湖掀起阵阵波澜。一种莫名的东西在二人间悄悄发芽,又缠至心间。安静的的房间内,只有他们的心跳声,肆意生长。
宋深闭上眼:“担心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想象我就在你身边,把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或许就会变得安心起来。”
许越看着宋深平静的面容,自己也随之闭上了双眼。
摇荡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好像变成了天边的一朵云,与晚风携手,一路纵意卷舒。
他突然发现,宋深似乎变成了他的勇气。又或许,他自始至终就在自己身后,每当自己害怕后退时,宋深都会接住他,再轻轻推他一把,陪伴他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天清晨,许越在窗外小贩的叫卖声中醒来。
耀眼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来,为他的周身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他打开手机,发现凌晨三点时收到了私家侦探孙明晓的信息:老板,我没能查到顾宁的去向,但我查到了她的亲友。三中高二四班有一个名叫孙沁的女学生,她是顾宁的表妹。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您该付尾款了。
下一条信息就是孙沁的照片——少女扎着一个马尾辫,五官清丽。她看着镜头,表情严肃。
照片下附上了孙沁的具体信息。
许越看完信息后便按照承诺付清了尾款。他换上校服,准备去三中找孙沁。
他到学校时正逢下课,学生们都在走廊上嬉闹,他走向高二四班,叫住一个扎着双马尾女生:
“你好,请问你知道孙沁在哪儿吗?”
女学生八卦道:“我是孙沁的好朋友。你是谁?找她干什么?”
许越撒谎道:“我是他的表哥,给她送点东西。”
“哦,她替她表姐顾宁填志愿去了。”
许越看了眼日期,才发现今天已经是6月29日,正是毕业生填志愿的时间。
他连忙转身朝综合楼跑去,踏入机房之中。
他在机房中挨个找,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孙沁。
他轻声唤道:“孙沁。”
少女的马尾轻摆,转头望向许越,一脸疑惑:“你是?”
许越开门见山道:“我是顾宁的同班同学,我有点事找她,但我联系不上她了,你能不能告诉她现在在哪儿?”
孙沁立刻警惕起来,她把桌上的纸张收入包中,表情严肃地朝机房外走去。
许越连忙跟上她:“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他跟在孙沁身边,边走边说,“我是顾宁的好朋友,她经常和我提起你。你的生日是4月16日,白羊座对不对?”
孙沁仿佛看不见许越一般,加快了脚步。
“你身高168,体重53公斤,爱看鬼灭之刃,喜欢祢豆子和炭治郎。”许越看着孙沁的紧皱的眉头,加快了语速,列举之前看到的信息,“你每晚放学后都会在学校操场上跑步二十分钟再回家。”
孙沁没有理会许越,她走进一栋楼中,打开一道门,侧身进入。
许越正准备跟进去,却被一名保安拦住:“哎哎,你不能进。”
许越抬起头才发现孙沁进入的是女更衣间,这里是学校的游泳馆。
没办法,他只能走入男更衣间,换上拖鞋,进入游泳馆内。
游泳馆四面的墙壁都是玻璃制成的,落地窗外绿树环绕,郁郁葱葱。微风拂过,树上的叶子随之轻轻摇曳。阳光穿梭在树叶的缝隙中,在游泳馆内洒下斑驳光影,细碎璀璨。
许越看到孙沁换上了游泳衣,和一名双马尾女生在一起。
那名女生注意到了许越:“孙沁,那不是你表哥吗?”
孙沁横了许越一眼:“不是,他是个跟踪狂。”
话罢,便跳入泳池中,如一条灵巧的人鱼,在水中游弋。
没办法,许越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孙沁,准备等她上完体育课后再询问顾宁的事情。
“救命!”
忽的,一个声音吸引了许越的注意,他看到泳池边上,林志奇正将一个少年的头往泳池中按。
他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盯着水中不断冒出的气泡,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昨晚被抓一事让林志奇感到愤懑,他无处发泄,只能将气撒在可怜的学生身上。
少年呛了水,双手不断在水面上挥动。
周围的学生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离林志奇和少年远远的。好像他们身边自有一个透明的罩子,将他们与人群隔开。
许越连忙上前:“林老师,你在干什么?”
林志奇在看到许越后迅速松开了双手,他想到昨晚在偷窃现场看到了许越,便心虚道:“我在教学生憋气。”
少年猛地从水下站起身来,他不住地咳嗽着,趴在泳池边大口呼吸。
许越皱了皱眉:“他看起来不太舒服,我带他去一趟医务室。”
林志奇害怕许越将自己偷东西的事情传出去,便尴尬地笑了笑:“行,你们去吧。”
许越向少年伸出手,少年仿佛看到救星般,连忙拉住他,从泳池边的扶梯走到岸上。
他还有些气喘,但仍开口道:“谢谢你,我叫陆明,你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呀?”
“我叫许越,之前在高三三班,今年已经毕业了。”
陆明将脸上的水抹掉:“真好,已经毕业了。”他走入男更衣室,在长椅上坐下,“我们还得继续遭受‘林公牛’的虐待。”
林志奇脸型四方,貌似公牛,学生们背后给他取了一个外号“林公牛”。
陆明说的话超出了许越的认知范围,他惊讶道:“林老师一直在虐待你们吗?”
陆明疑惑地看着许越:“你不知道吗?”
许越摇了摇头:“我高二上学期就出国了,前些天才回来。”
“难怪……”陆明解释道:“他就是个暴力狂,经常借体育课体罚学生,发泄不满。他还有偷窃癖,之前偷东西还被老板当场抓获。”
“你怎么知道他偷东西?”许越问道。
陆明摘下泳帽,挤出里面的水:“这件事在学生间都传开了,传播源头就是‘林公牛’担任班主任的三班,据说是一位叫宋深的学长说的。”他继续道,“他当时都告到校长那去了,但没有证据,最后被‘林公牛’倒打一耙,说他污蔑,校长还给他记了处分。”
陆明叹了口气:“我听说,宋深后来被林公牛虐得很惨,不是把他往泳池里按,就是让他跑圈,跑到哮喘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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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偷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说谎
听到陆明说的话,许越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难以想象自己敬重爱戴的班主任竟然是虐待宋深的加害者。
难以抑制的怒火从胸膛升腾而起,冲淡了哀伤和痛苦,余留下猛烈的恨意。
“我去找他问清楚!”
陆明连忙拉住他,皱眉道:“别去,你现在找林公牛,他不就知道是我说的了?”他似是很后悔将这件事告诉许越,此时只能低声哀求道,“要是他知道了,我会死得很惨的!”
听到陆明的话,许越逐渐冷静下来,他想——
有什么方法可以揭露林志奇的残忍面目呢?
学校的游泳馆和操场都没有监控,没法找到证据证明他虐待学生,那么只能从偷窃这一点入手。
不知道昨天林志奇偷窃的小卖部里有没有监控……
许越承诺道:“好,我不说。”他继续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这节课林志奇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听到许越的话,陆明瞬间放下心来:“好。”
许越和陆明告别后便朝学校外走去。
他打了一辆车前往西城区。
当他踏入小卖部时,老板立刻认出了他。在看到他穿的校服后,老板表情惊讶:“三中不是在东城区吗?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西城区是旧城区,多是筒子楼和历史的旧址,落后许多,以至于一提到西城区人们就知道,这里是贫穷的象征。
许越没有回答老板的问话,而是急匆匆地问道:“老板,您这里有监控吗?”
老板一愣:“有啊,怎么了?昨晚在这儿丢东西了?”
许越摇了摇头,解释道:“昨天那个偷东西的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他经常虐待学生。曾经有学生将他的罪行告诉了校长,但苦于没有证据,最后还被记了处分。您能不能把他偷东西的视频发给我,我想发到网上,揭露他的罪行。”
老板一听,瞬间气得不行,义愤填膺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简直不配为人!你等着,我现在就把昨晚的监控调出来!”
话罢,他走到电脑前,点了点鼠标,黑色的屏幕应声亮起。
他在电脑前一边操作一边道:“他第一次偷窃时我就该曝光他的,可惜那时候我没有装监控,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一所学校任职。”
陌生人的善意往往最让人心动,老板的表现让许越感到一阵心酸,他问道:“您还记得,他第一次偷窃时,帮他付书本费的学生长什么样吗?”
老板想了想,看向许越:“和你差不多高;长得蛮乖的,刘海刚刚盖住眉毛;肤色很白;眼角有一颗黑痣。”他一边回忆一边道,“那天是个周末,他身上没背包,不像过来玩的,应该是住在附近。”
一听老板的描述,许越就认出那是宋深。
依照宋深正义的性格,他肯定接受不了林志奇是个偷窃狂的现实,但他一定想不到,告发林志奇的决定却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不过十分钟,老板便从电脑前抬起头:“好了,我已经调出来并截取好了,你加我Q/Q,我传给你。”
“好,谢谢老板!”
许越加上老板的联系方式后,就收到了林志奇偷窃并下跪的视频。
临走前,老板拍了拍许越的肩膀,鼓励道:“一定要曝光他!加油!”
看着老板憨直的笑容,许越笑了笑:“我会的。”
他坐上一辆车,回到东城区的三中。
在车上,他找了几个微博大v和微信公众号,将林志奇的个人信息以及偷窃视频发给他们。在付了推广费后,他们立刻表示写好推文后会尽快发布在网络上。
抵达学校后,他本想直奔四班,却在小卖部门口看到了买完冰棍的孙沁。
许越跟上了她。
孙沁在看到许越后立刻疾步向前走去。
许越连忙追上前:“孙沁,我叫许越,我真是你姐姐的好朋友,我这里有她留下的东西,我想还给她。”
长廊旁种满了香樟树,高大的树冠挡住了太阳的光线。
孙沁突然站定在香樟的阴影下,望向许越:“骗子!我姐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手上的冰棍在高温下开始融化,甜水顺着冰棍淌了下来,滴在孙沁的手上,她推开许越,甜水便粘在了许越的衣服上:“你烦不烦啊!能不能离我姐远一点?”
她涨红了脸,死死地盯着许越,大而圆的双眸中突然溢出了泪水。
聒噪的蝉鸣混合着少女的哭声传来,许越僵在了原地,他有些不知所措,脱口而出道:“对不起……”
周围的学生围了上来,将许越和孙沁环绕起来。
许越感觉自己像是被观赏的宠物,在学生们的指指点点下被冠上了恶意的罪名。这让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小学时被同学欺负的场景,无助而恐惧。
一个中年女教师拨开人群,走了上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沁指着许越,撒谎道:“他摸我!”
许越一愣:“我没有!”
女教师拽过许越的手:“你是几班的?跟我去见校长!”
“她撒谎,我没有碰她!”
许越试图解释,可在围观者看来,他苍白的面容和落下的汗水却更像是加害者的证明。
女教师拖着他往校长办公室走:“你才在撒谎!人家女孩子难道会污蔑你不成?”
许越转过头,看到孙沁已然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眼前的场景令他手足无措。
冷静,冷静下来,如果是宋深,他会怎么做呢?
瞬间,许越就有了答案:“老师,我想看监控。”
女教师停下了脚步:“行啊,去监控室找保安。”
监控室。
老旧的空调传来“呼呼”的声响,保安彭安国坐在转椅上。面对着几十个监控画面,他感觉自己就像整个学校的神,掌控着几千名师生的动向。
忽的,他看到一名女老师拉着一个少年,走向了监控室。
门被打开,女老师的声音传来:“保安,我要看樟树长廊十分钟前的监控录像。”
彭安国听到女老师的话,心里一阵烦闷。他最讨厌别人喊他“保安”,因为这个称呼似乎会让他低贱许多,让他在被称呼为“老师”的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表面上点头哈腰道:“好,我现在就调出来。”
其中一个监控视频被投到了大屏上,画面迅速倒带回转,定格在许越跟上孙沁的那一刻,再继续向前播放。
画面中,许越始终和孙沁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老师,您看,我没有说谎,我甚至没有碰到她。”许越望向女教师。
女教师的脸青白相间:“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她?”
“我和她表姐是朋友,但她表姐搬家了,我想知道她的去向。”许越解释道。
“好吧,下次离人家女孩远点。”
话罢,没有一句道歉,女老师就踩着高跟鞋,走出了监控室。
许越正要离开,却被一个监控画面吸引,他走向眼前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屏幕——那个监控正对着小树林的墙壁。
如果性侵顾宁的罪犯想翻墙离开学校,只有这条路可走。
彭安国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烦躁:“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许越问道:“叔叔,请问这里还保留着三个月前的监控视频吗?”
平时,学生们都无视彭安国或者指示他做这做那,他最讨厌这样的孩子,所以许越的礼貌在他的面前赢得了些许好感。
彭安国拿起水杯,打开杯盖,里面的雾气升腾出来,在空中徐徐散开,他仿佛一个上位者般缓缓道:“一般保留半年内的视频。”
太好了!
许越追问道:“可以调取3月12日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期间的监控吗?”他指向正对着小树林墙壁的监控道,“就这个监控。”
3月12日仿佛一个禁忌般,引起了彭安国的警惕,他举杯的手一顿:“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要调那天的监控?”
许越撒谎道:“那天我路过了小树林,丢了一个手链,我想知道手链掉在哪里了。”
“当时怎么不来?”彭安国喝下一口热茶,问道。
许越答道:“那时候我以为那里没有监控。”
彭安国不耐地挥了挥手:“3月12日晚上,监控室内外的监控以及正对着小树林墙壁的监控都坏了,调不出来。”
调不出来?
许越失望道:“怎么会呢?”
彭安国立刻怒了:“你这孩子,还敢质疑我?怎么?你还觉得我骗你不成?”
他立刻在电脑前操作,调出3月12日晚上的监控。确实如他所说,监控室内外以及正对着小树林墙壁的监控都缺失了晚上十点至十一点期间的画面。
可是……
彭有成不是说他爸爸是看管学校监控的保安,所以他知道小树林里确实没有监控吗?
许越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彭有成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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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威胁
许越离开学校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谎言、伪善、恶意、冷漠,一团团疑云在脑海中聚集,迷雾重重,真相茫茫,事件背后的纠葛让许越脊背发凉。
他拿出手机,打给李青:“李警官,我今天去学校了,我在监控室里看到,小树林里有一个监控,正对着侧面的墙壁,如果性侵顾宁的罪犯想逃跑,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但之前彭有成说,他可以确定小树林里没有监控。所以,我肯定他在说谎,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许越问道:“您能不能帮帮我,和我一起问问彭有成,找到真相。”
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警笛声,李青道:“许越,我这边遇上了一个突发事情,北城有人要跳楼,我得去处理一下,等忙完我帮你可以吗?”
“好的,谢谢李警官。”
许越答应了李青,可想找到真相的急切心情却如同灼骨野火,在心口蔓延。
他决定,先去问问彭有成。
西城,华源小区。
彭有成从噩梦中惊醒。
窗外,漫天的火烧云延烧天空,整个城市静悄悄的,被夕阳的余晖包裹,泛着猩红的光。
看着即将暗下来的天色,彭有成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稠云挤满眼睛,仿佛整个天空沉沉得要坠下来,窒息扼住喉咙,他忍不住大口地喘息。
天边的光线随着他的呼吸慢慢变淡,直到天空被夜幕席卷,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自从三月十二日开始,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晚上无法入眠,白天又总在恍惚间见到顾宁和宋深,他们或在指责他,或在无声地对他流泪。
他很害怕,却无力改变。
“砰!”紧锁的门被撞开,父亲彭安国骂骂咧咧地走入房内:“又在睡觉!天天只知道睡觉,你是猪吗?”
彭有成望向彭安国,眼里闪过一丝怨怼——
如果不是父亲望子成龙的心,他就不会任由罪犯将性侵的罪名安在宋深的头上,也不会高考失利,更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
他还记得高考时,他望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脑子却一片空白,他怎么也解不开笔下的题目。
顾宁、宋深还有父亲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他们环绕着自己,不停地说话——
为什么你看到我被侵犯,却躲了起来?
为什么要装作没看到真相,任由罪犯诬蔑我?
儿子,高考加油啊,这是你跃入龙门的第一步,千万不能考砸!爸爸的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彭有成感觉思绪混乱不堪,仿佛有一团麻绳占据了整个大脑,越缠越紧。
他小声道:“别吵了……”
可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语而停下,反而越来越大。
彭有成近乎崩溃地大吼道:“别吵了,别吵了!”
他的喊叫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老师走到他的身旁,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道:“喊什么喊?这是高考啊!再发出声音你就别考了!”
彭有成连忙低下头,他努力地深呼吸,可眼前的试卷却变了景象,题目像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色
符号拼组而成,一时竟无法辨识。焦急中,这些黑色符号突然分崩成无数碎片,涌向他几近崩溃的脑海,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彭有成从床上下来,怨恨地看着彭安国:“是啊,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彭安国一愣,他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愤怒地抄起地上的鸡毛掸子,朝彭有成身上抽去:“你就这样对供你养你的老子说话吗!”
彭有成一把抓住鸡毛掸子,将它扔出窗外:“你除了会打我还会做什么?”
他大喊道:“自从妈妈和你离婚后,我就一直在讨好你。为了得到那一丁点的父爱,我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可换来的仍然是你的不满和打骂!”
彭有成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气:“我不过是你拿来炫耀的资本罢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他望着低自己一头的父亲,嘲弄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自卑又无能。”
“你!你!”彭安国气得心口发紧,他捂住胸口,下意识地将左手撑在桌子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彭有成。
彭有成将脑后的兜帽戴起,低着头朝屋外快步走去。
他听到身后父亲的怒吼声:“你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回来!”
彭有成把门狠狠摔上,往楼下跑去。
黑沉沉的夜如浓墨般在天边晕开,街道上,星星点点的路灯逐渐亮起,小贩在路边摆起了摊位,开始叫卖。
一天没吃东西,彭有成有点饿了,他在路边摊叫了一份炒饭。等待时,他走到一旁的小巷里,靠在墙壁上,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
高考后他就开始抽烟了,从一开始被烟雾呛得直咳嗽,到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吸入香烟,并从中收获零星快感。
他点燃一根烟,望向微风吹拂下的樟树。
街道两旁树影婆娑,朗朗月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上,一时间恍若银河落水,整个街道都好似漂浮在繁星之上。
“呼——”
烟雾从口中呼出,他眯起双眼,看着灯光下跳跃的灰尘,沉溺在五感的愉悦中,一时间忘记了彭安国的打骂、忘记了顾宁的遭遇,忘记了宋深的指责……
弥散的烟雾中,他缓缓转过头,瞳孔突地放大。
此时,一个黑影冲过了空中的烟雾,迅速奔向他。
那个黑影一把锁住他的脖颈,直接将他按到墙壁上。
惊惶间,彭有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什么要说谎?”
彭有成抬起头,看到了许越。
自从上次被许越“袭击”后,他就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许越的个人信息,得知他是宋深的好友。
香烟掉在地上,彭有成慌张道:“说什么谎?”
许越咬牙切齿道:“我去过学校的监控室了,小树林里明明就有监控!”
寒意从脚底而起,彭有成打了个寒颤:“我……我记错了……”
许越怒声道:“你在包庇那个罪犯!”
彭有成颤抖着身子:“我没有!学校监控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许越压在彭有成身上,恨意似要将他燃烧殆尽:“彭有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实话,我就放了你。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彭有成看着许越被怒火灼红了的眼睛,吞了吞口水,挣扎许久,还是道:“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记得了!”
忽的,他感觉压在身上的力气减小了许多,许越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他连忙从许越身下挣脱而出,朝小巷外跑去。
可是,下一秒,一个重击就落在他的后脖颈上。他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有成在黑暗中醒来,他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却被胶带遮盖,怎么也睁不开。
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双腿被绳子紧紧地固定住,双臂也被塑料扎带锁在了两边的扶手上。
他有些慌了,只能徒劳地高喊道:“救命!救命!”
可回应他的只有从四面传来的回声。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的彭有成只觉得害怕不已,手心里满是汗水。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是许越!
彭有成哀求道:“许……许越,放了我吧,求你了!”
许越没有理会彭有成的话语,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97年就废弃的防空洞,没有人会来。所以,不管你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到。”
彭有成歇斯底里地吼道:“许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声音突然从耳侧响起,一阵温热的呼吸铺洒在脸上。彭有成顿感恐惧,他咽了咽口水:“我真的不知道啊,监控的事情是我记错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放了我好吗?”
身前的人缓缓远离,彭有成听到许越的声音:“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说出真相。”
话罢,彭有成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用一个尖利而冰凉的东西抵上,接着,剧痛从手腕传来,手腕处一片湿腻,空气中似乎飘浮着血腥味。
“啊!”彭有成尖叫一声,他没想到许越会伤害自己,“你疯了!你要杀了我吗?”
许越迅速道:“我带了急救包,只要你说出真相,我就给你止血包扎,送你去医院。”
彭有成大吼道:“疯了,你疯了!”
他猛烈地挣扎起来,可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身上的绳索也未动分毫。
偌大的防空洞很安静,只能听到鲜血落在地面的“滴答”声响。
彭有成感觉体内的血液不断流失,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昏。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浸湿了胶带,他声音颤抖:“许越,你不能这样,如果你杀了我,你会坐牢的。”
许越的笑声传来:“你既然愿意为真正的罪犯开脱,就要想到今天的结局。”
“我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彭有成用尽全力喊了出来,尖厉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哭嚎。
“滴答”声仿佛索命厉鬼,将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地抽走,他感觉自己的双唇已经干涸,喉咙口阵阵发涩,就连吞咽都变得困难。身体也没有力气了,哭喊声渐渐变小,转为抽泣。
许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觉得,等待死亡的过程实在是太难熬了吗?”
“为什么要为真正的罪犯开脱呢?他可是活得好好的啊!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许越的声音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彭有成感觉死神正朝自己逼近,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手脚冰凉,意识已经快要模糊不清。
“说出真相吧。说出来你就能活。”
彭有成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
最终,他气若游丝道:“我说,”他似是认命了一般,“我说……”
2019年3月12日,晚上十点半。
罪犯翻墙走后,彭有成听着顾宁的哭声,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发麻。他等了许久,才站起身来,费力地从墙壁翻出学校。
可当他刚落地时,一个如恶魔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哟,书呆子,你看到了啊?”
是曹爽!
似有一股电流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彭有成浑身战栗,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他连连摆手:“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拳头挥来,将彭有成的脸打偏了过去。
曹爽面色阴沉:“回去。”
彭有成害怕地看着曹爽,哆嗦着身体:“去,去哪儿?”
曹爽将他猛地推向墙壁:“翻墙回学校!”
疼痛从胸前传来,彭有成发出一声闷哼,恐惧驱使他再次翻回学校。
曹爽也跟着翻了进来,他指着顾宁,对彭有成道:“你也去。”
彭有成瞬间就明白了曹爽的意思,他连声拒绝:“我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这种行为已远远超出了彭有成的道德标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面色惨白地看着曹爽。
曹爽攥住彭有成的衣领,威胁道:“你不去,那你以后就代替宋深。”他咬牙切齿道,“你也想被我玩死吗?”
曾被曹爽欺凌的画面涌上脑海,彭有成面如死灰,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黑暗中,两记脚步声重新笼住了躺在地上的顾宁。
防空洞中。
彭有成将那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许越:“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我除了听话,还能怎么办?”他哭泣道,“我不想伤害顾宁,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许越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语气之下隐隐涌动着风暴:“那天的监控为什么坏了?”
“我删掉了。我爸是管监控室的,我有他的钥匙。”彭有成双唇发白,哆哆嗦嗦道,“我怕小树林里有监控,就偷溜进监控室,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的监控删掉了。”
“撕拉”一声,剧痛从眼皮传来,胶带被撕开。
彭有成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明明暗暗,虚晃得他头晕。
他花了许久才看清——
他的手腕并没有流血,只是被划出了一道很浅的红痕。一旁,许越的手机正播放“滴答”的落水声,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录音。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一股愤怒涌上头顶,但当他看到许越眼中的恨意时,愤怒又被恐惧所替代,他不知道得知了真相的许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自己。
可是下一秒,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进行。
许越拿出刀,将绳索割开,威胁道:“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真的割断你的手!”
彭有成似是被吓到,他惶恐地点着头,将断裂的绳索扔到一旁,朝防空洞外跑去。
脚步声逐渐远离,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许越只能听着自己搏动的心跳和缓缓的呼吸声。
他看着漫长的隧道,回忆跌入周围的黑暗之中。
一瞬间,漫长的隧道里亮起了无数的萤火,将整个防空洞照得恍若白昼。
他仿佛看到八岁时和宋深一起在防空洞里的场景,那时宋深牵着他的手,一边和他对话一边寻找出口。
宋深问道:“许越,你觉得人有灵魂吗?”
这个问题超出了许越的认知范围,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宋深似乎比同龄人要成熟,总能说出不符合年龄的话来:“我觉得是有的。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许越点了点头:“好。”
宋深举例道:“国外有一个实验,实验对象是一名死囚,他获得了一次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失血过多而死或是吊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他继续道:“实验过程中,他被捆在床上,并蒙住眼睛。科学家在一旁制造出滴水的声音,让他相信这是他的血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结果过了一段时间,他真的死掉了。”
许越听得入了神,逐渐忘记了刚刚被殴打的痛苦。
宋深看着许越:“还有一个实验,科学家将被试A带到一间空房间中,并让他看到一个场景——实验人员B被捆在一把椅子上,一位医生用火钳从炉中夹出一个被烧得通红的硬币,然后把这枚硬币放到那个人的手臂上。一声惨叫响起,那个人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伤疤。”
“然后科学家将被试A领到室内,把他牢牢地捆在椅子上。然后,从炉中夹出一个同样烧红的硬币放在被试A的手臂上,结果他的皮肤上真的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三度烧伤疤痕。”
宋深继续道:“但是那个硬币并没有多高的温度,不足以给人的皮肤留下伤痕。”
许越崇拜地看着宋深:“宋深,你怎么懂这么多呀?”
宋深腼腆地笑了笑:“最近看了一些心理学的书。”他接着道,“我觉得这两个实验可以证实人是有灵魂的,至少证明人是有一个超越□□的精神体!”
许越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
宋深捏了捏许越的脸颊:“所以,如果我死了,我也会变成灵魂守在你的身边,一直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只管往前走就好了,我永远在你身后。”
那一瞬间,许越突然觉得,长长的隧道似乎并不可怕,因为黑暗里有太阳出现了。宋深就是那轮太阳,永永远远悬停在他的头上,哪怕黑夜降临,也如白日般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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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地址
黑暗的空间里,许越沿着八岁时探寻的路径往外走去,眼中的萤火随着回忆的结束缓缓消散,很快就只剩下一片黑暗,没多久他就走出了防空洞。
他回头看去,儿时望不到边际的隧道原来这么短,不过十分钟就能走出去。
宋深的面容一直盘旋在脑海中,他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宋深洗刷冤屈,找到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刚出防空洞,手机便有了信号,多条消息传来,许越点开微信,看到小卖部老板的信息:你是不是找人发了视频?那个老师偷东西的新闻已经上热搜第五了!
许越进入微博,看到热搜榜第五的词条是——海镇老师有违师德,竟当众偷东西。
点入词条,看到的便是几名微博大V的曝光和推文。林志奇的个人信息早已被人肉出来,遭到网友的谩骂——
【666,被发现就下跪,真是好老师啊!】
【这样有违师德人竟然做了老师,国家的教育系统在做什么?】
【我就是海镇三中的学生,我想举报这名老师,他经常借体育课虐待学生!】
【不配为人者却做了人,不配为老师者却做了老师。】
【该死啊,还虐待学生!】
……
忽的,一滴水落在了额头上,凉意沁入肌肤。许越抬起头,才发现月亮已经隐入云雾之中,天空下起了小雨。
一辆空车从不远处驶来,许越连忙拦下它,钻入其中。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汇成一股水路缓缓流下,窗外的千丝万线,渐渐将天地缝合。
空中,霓虹灯光在雨水中变得朦胧起来,疾驰而过的残影令他的思绪逐渐飘远。
他想起小学时的一个雨天,滂沱的雨倾盆而下,经由树叶,透过打开的窗户溅到课桌之上。
同桌陈芳在桌洞里翻找着什么,她似是很烦躁,不断地发出声响。
忽的,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许越:“是不是你把我的笔弄丢了?”
许越疑惑道:“我没有啊。”
陈芳盯着许越,似乎已经给他打上了偷窃的罪名:“你早上不是找我借过笔吗?”
许越不解地看着陈芳:“可我中午就还给你了。”
陈芳叉着腰,气鼓鼓道:“骗人,明明就是你弄丢了!”
许越委屈道:“我真的没有。”
眼泪从眼眶涌出,陈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支笔是我妈妈从香港带来的,要138块才能买到,你赔我的笔!”
看到陈芳的眼泪,许越立刻慌了,他连忙道:“对不起,我帮你找。”
“一定是被你丢在哪个角落里了!”陈芳站起身,指着许越命令道:“给我趴在地上找!”
许越颤巍巍地跪下,如一只乌龟般,在地上寻找。同学从他的身边路过,留下一地湿漉漉的脏鞋印。许越顾不上洁白的校服染上污迹,顾不上双手被雨水彻得冰凉,只盼能在地面上寻到笔的踪迹。在哄笑中,他将头伏得更低了。
忽的,脏兮兮的小手被一只温凉的手拉住,他抬起头,望见宋深紧皱的双眉。
宋深将他拉起,带着他走到陈芳面前:“陈芳,你把书包打开,让大家看看笔在不在里面。”
陈芳的脸腾地就红了:“班长,你怎么老是向着那个死胖子!”
“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你不能因为许越的身材就出言讽刺他。”宋深站得很直,挡在许越面前,就像护着孩子的大雁,“既然你说你的笔丢了,那肯定不在你书包里,你就打开让大家看看嘛。”
陈芳紧攥着书包,面色涨红。
周围的学生仿佛看到了好戏般,立刻来了精神,起哄道:“陈芳,你就打开看看呗。”
在同学们的附和声中,陈芳不情愿地打开书包,那支昂贵的笔就躺在其中。
陈芳惊讶道:“原来笔在这里。”
宋深对陈芳严肃道:“向许越道歉。”
陈芳失声尖叫:“为什么?”
许越扯了扯宋深的衣角,小声道:“算了,我没事!”
宋深抓住许越的手,看着陈芳:“因为你污蔑了他。”
陈芳扶着额头闭了闭眼,不甘心道:“好吧,许越,对不起。”
许越连忙道:“没事,我接受你的道歉。”
宋深转过头,看向许越:“许越,你不能因为别人的恶意就委屈自己。面对别人的污蔑就应该义正严词地反击!只有你硬气起来,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许越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明白了。”
后来他看到了一句话——优越感,只不过是自卑感以倒立的姿态行走。
他这才明白,那些喜欢炫耀自己身份和家境的人才是内心最为匮乏的人。
他又想到宋深那天对自己说的话,突然有了勇气去反击那些欺负自己的人,而那些人也不出所料地四散而逃。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是胆小鬼。
此时,车缓缓停下,司机一句话没说便打开灯,将二维码递了过来。
许越打开微信,支付了车费后便匆匆下了车,顶着大雨往小区里跑去。
以前他总是装作忘带伞,那时候他都会可怜兮兮地对宋深说:“我没带伞,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每到这个时候,宋深便会拿出自己的伞,举过许越的头顶,将他们两人都罩在伞下。
瓢泼的雨水中,这一把小伞仿佛能隔绝一切,成为一方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在这里,两个人的肩膀挨在一起,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周围的画面在那一刻放缓,就像老旧的电影一般。雨水斜洒入眼中,世界突然泛着盈盈水光,在这雨中沦陷。
每次雨天的到来都会让许越感到无比喜悦,因为这是能靠近宋深的、为数不多的方法之一。
凌晨一点,许越跑回家中,刚进屋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楚鑫。
楚鑫一见到许越,连忙拿出准备好的毛巾,搭在他的头上,擦拭起来:“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看天气预报、带雨伞。”
许越看着楚鑫头发上的几根银白:“妈,我都十八了,不用这么担心我。”
楚鑫一掌拍向许越的头:“多大在妈妈眼里也是孩子。”
许越摸了摸被打痛的额头,笑道:“知道啦。”
楚鑫催促道:“快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
许越依言走入卧室,洗完澡便躺倒在床上。
他从枕头下拿出宋深的遗书,将它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贴近自己的心口。
现在已经找到了污蔑宋深的真正加害者,只要让受害者出来指认,并找到证据,就能还宋深一个清白。
下一步就是找到顾宁了。
看孙沁的表现,她肯定不会配合,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跟踪她。
明天就是高二放假的时间,也是高三生回学校拿档案的日子,顾宁肯定不会回来,只有孙沁去拿。她一定会把档案寄给顾宁,只要拦住快递员,就能知道顾宁的地址!
想着想着,墙上的时钟缓缓指向凌晨三点。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夜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朦胧,许越在这破碎的世界中陷入睡梦之中。
一夜无梦,第二天,许越在闹钟的响铃声中醒来。
他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
他洗漱完,穿上校服、戴好帽子后便打了辆车抵达三中,走入教学楼。
四班的班级里,班主任正慷慨陈词:“希望你们借暑假时间多多补习,不要在下学期回学校后成绩倒退!”他苦口婆心道,“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轻易松懈自己!”
班级里的学生或埋首写着暑假作业,或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他们都期盼着解散的那一刻。
“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在大好的青春里努力拼搏!”班主任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高举在空中,“无愧老师,无愧父母,无愧你自己的少年时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班主任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他似是累了,长舒了一口气,气势也弱了下来:“放假了,你们都散了吧。”
话罢,所有的学生都欢呼起来,他们快速将书包整理好,朝教室外走去。
双马尾少女跑到孙沁身边:“孙沁,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要不要一起去吃?”
孙沁急匆匆地背上书包:“不好意思呀,小鑫,我要给我姐拿档案,今晚不能一起走了,你先回家吧。”
“好,记得联系我,暑假一起出去玩。”双马尾少女笑道。
孙沁点了点头,她走出教室,朝档案室跑去。
许越压低帽檐跟上她。
档案室。
返校的学生挤满了房间,没人管得了这群已经脱离了学校的毕业生,他们就像脱缰的野马,用吵闹声证实自己的自由。
汗味在四周弥漫,许越隐藏在人群中,眼神始终不离孙沁。
等了许久,孙沁才挤到队伍的前排。
窗外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将白皙的面容晒得绯红。她把顾宁的身份证复印件递给管理员,并拿出承诺书,指着上面顾宁的签名道:“我替我表姐拿档案,她是三班的。”
管理员仔细看过孙沁手中的资料后,从一众档案中挑出一份,递给她。
孙沁接过它,走出档案室,往学校外走去。
许越疾步跟上。
樟树长廊上,树叶浮动,阳光轻洒,落下一地的斑驳的绿荫。
孙沁走在长廊的中央,许越则贴着树木走,借着高大的树干隐蔽自己。
孙沁似是发现了什么,频频回头,而许越每次都抢在她回头前闪到一旁的树后。
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孙沁不由加快步伐,打了一辆车,消失在校门口。
许越看着远离的车辆,连忙也上了一辆空车,让司机跟上孙沁。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车缓缓停在西城区一个破旧的小区前。
孙沁下了车,跑入楼栋之中,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许越也随之来到六楼,他躲入一旁的楼梯间中,借着高大的门板掩蔽自己。
等了两个小时,快递员才上门。
孙沁将封存好的档案袋放入快递箱中,递给快递员:“这是高三生的档案,切记不要淋了雨水,一定要顺利送达,谢谢您。”
快递员点了点头:“好。”
他在手机上操作完毕后就接过快递箱,将箱子封好,贴上地址后,便往电梯走去。
孙沁的家门关上后,许越撑起麻木的双腿,踉跄几步后疾步走向快递员:“等等!”
快递员应声停下,不解地看向许越。
“这个快递是不是要寄给一个叫顾宁的人?”许越问道。
快递员警惕地看向许越:“你要干什么?”
许越靠近快递员,撒谎道:“我是刚刚那个女孩的哥哥,她让我再确认一下快递箱里面的东西。”
快递员摇头道:“你让她本人过来确认。”
许越知道自己的谎言太容易被拆穿,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伸出手,抢过快递员手中的箱子,转身朝楼梯下跑去。
“你站住!”快递员的高呼从身后传来。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不得已,他只能从楼梯上跃下,几个转身,消失在快递员的视线中。
甩开快递员一截后,许越望向箱子上的地址——云上镇,西宁路,月中小区,6栋5楼501号。
他将这个地址默念三遍记到脑子里后,便弯下身子,将快递箱放在地上,一溜烟离开了小区。
他不确定快递员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孙沁,但他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坐高铁前往云上镇,找到顾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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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证据
许越买了最近一班去云上镇的高铁,他给楚鑫打了电话,说今天要去同学家玩,可能晚上不回家了。
楚鑫一听许越要和同学一起玩,想着能让他开心一些,便立刻同意,还给他转了五百块钱,让他请同学吃饭。
许越坐上高铁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车开动起来,周围的景色便向后飞速退去——翻腾的云海在风的吹拂下变化成不同的形状,时而像饱满的叶子,时而像装满了牛奶的瓶子,时而又像宋深温柔的笑……
许越买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看着飞机划过云层,将宋深的笑容冲开,最后留下一道笔直的汽云。
一口冰凉的汽水滑入胃中,他想起初中时,宋深家的院子里总是种着几颗橘子树。
五月时,树上就会开满白色的花,在阳光下散发着透亮的光。初夏来临,果实便会结满枝头,一颗颗小巧又可爱。
宋深踮起脚,往上一跳,抓住一个橘子,将它从树上扯下,递给许越:“尝尝。”
圆滚滚的橘子躺在宋深白皙的手心里,许越拿过它,便会碰到宋深的手。温凉的触感传来,他不敢多停留,迅速拿起橘子。
他拨开橘子皮,将其中一瓣放入口中,一口咬下。汁水流出,又酸又涩的味道浸满了口腔,他的五官都随之皱了起来:“怎么这么酸?”
“哈哈。”宋深笑了起来,他似是早就知道橘子的味道,等着在这个时候做一个恶作剧。
他的脸颊透着粉色,嘴角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眼睛亮亮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他轻轻弯着腰,笑得开怀,午后的阳光似乎都在那一刻变得温柔起来。
看着宋深的笑容,许越也随之笑了起来。
少年的眼睛如星辰,少年的笑容如清风,治愈了许越不算美好的童年。
回忆跌入云霄,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晚上六点,许越抵达云上镇。
此时,落日熔金,天空中浮动着金色的云霞,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出温柔的光。而另一边,一轮弯月已经挂上天边,静静等待着城市变得深沉。
许越打了一辆车抵达西宁路。
月中小区的保安在亭子里睡觉,许越从栅栏的缝隙间跨过,毫无阻拦地走入小区。
楼栋中没有电梯,经过一天的奔波,许越的身体已经很累了,他努力支撑着疲惫的双腿,爬上五楼。
他按响门铃,脚步声便从屋里传来。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少女出现在面前,她脱去了厚厚的眼镜,在看到许越后露出惊恐的神色。
她迅速关上门,却被许越拦住。
他请求道:“顾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你先等等,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顾宁惶恐地摇头,用尽全力推门,但她的力气怎么比得过许越。
许越用身体挡住房门,紧皱着眉头,苦苦哀求道:“我已经知道是曹爽和彭有成伤害了你,但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宋深的清白。我实在没法看到我最好的朋友带着冤屈离世,死后还要被网友指指点点。我求你了,你的证词对我真的很重要。”
许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这里有彭有成的录音。”
他调出之前的录音,将彭有成说过的话放给顾宁听。
当顾宁听到彭有成的坦白时,一双眼睛悄然落下了泪水。她扶着门缓缓蹲了下来,抱住双膝,哭出了声音。
那天是一场噩梦。
3月12日晚上她留在班上自习,于九点五十做完了最后一套试卷。当天的作业全部写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便整理好书包往学校后门走去。
可就在她穿过寂静的树林时,一只手突然将她拉入阴影之中。
“摘了眼镜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曹爽的笑声从耳边传来,仿若鬼魅。
顾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高喊道:“放开我!”
可一股力量却将她压倒在地,曹爽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唇:“嘘,别说话。”
顾宁奋力地挣扎着,可双手却被曹爽死死地桎梏住。
“啪”的一声,一掌打在顾宁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传来。
曹爽烦躁道:“别动!”
身上的衣服被迅速脱下,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顾宁只感觉到撕裂般的痛感袭来,鲜血从下身涌出。
她就像一只搁浅的鱼,奋力地呼吸着,最终却只能睁着绝望的双眼,看着散发出温柔辉光的月亮。
远处职工楼的灯光亮了又暗,她瘫软在地上,好像死去了一般。
哭泣的声音细若蚊蝇,她想起高二和宋深做同桌时,他常常会给自己带早餐,尚有余温的早餐上,总是带着少年独有的馨香;他低着头给自己讲题时,神情总是很认真,自己常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虽然她知道那道题怎么解,但她却装作不懂,只是为了和宋深多说上几句话……
她本想在高考后和宋深表白,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可能了,她的余生或许都只能在噩梦中度过。
曹爽走后没多久就带来了彭有成。
面对彭有成的侵犯,她已经无力反抗,如同一个没有声音的布偶,任凭身上的人不断侵入。
尘土沾满后背,浸入发间。她闭上眼不去看身上少年的脸,似乎这样痛苦就会消减些许。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有成和曹爽离开了现场。
她无力地倒在地上,许久之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一件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睁开眼,望见宋深担忧的神情:“顾宁,发生什么了?”
宋深小心翼翼地撕开顾宁嘴上的胶布。
顾宁低下头,看到身上盖着的校服,眼泪决堤般涌落:“宋深,我……”
宋深握着她的手:“别怕,我现在就去找老师,你在这里等我。”
话罢,他消失在小树林中。
月亮被雾气遮盖,顾宁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她睁着绝望的双眼,看着夜空。
忽的,她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顾宁!”他冲到自己面前,“是谁干的?”
脑中闪过所有和宋深的回忆,画面最终却一变,定格在曹爽的笑容上——
“等会应该就会有巡视的保安过来,如果他问起是谁干的,你就说是宋深。如果你不说是他,或者把我供出去了,我就继续像刚刚那样做。”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你说我能和你做几次呢?或者,我去找你妈妈做怎么样?”
眼泪从眼角滑落,顾宁的双唇微颤:“是……是宋深……”
忽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顾宁对上宋深惊愕的双眸。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晚宋深的眼神。
月中小区。
此时,顾宁蹲在地上,长时间的哭泣让她头晕目眩,她痛苦道:“是的,那晚确实是曹爽和彭有成伤害了我,我受到曹爽的胁迫,不得已污蔑宋深。”
听到顾宁的坦白,许越急切道:“只要你愿意站出来,说出那晚的真相,警察就会调查。”
“有什么用呢?这个录音是你威胁彭有成才得到的,不会有法律效应。”她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满脸泪痕,“而且,我已经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罪犯是他们两个了。”
许越一愣:“你之前有证据吗?”
“我有一条丝巾,3月12日那晚我一直戴在脖子上,那条丝巾上沾有曹爽和彭有成的精斑。”顾宁抹掉脸上的眼泪,“高考后我交给了宋深,但现在宋深已经去世了,那条丝巾不知去向,没办法给他们定罪。如果我说出那晚的事情,只会遭到曹爽的报复。”
“现在只要找到丝巾就可以了!”许越的双手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如果我找到丝巾,你愿不愿意站出来,勇敢地说出那天晚上的真相?”
顾宁的发尾被风吹起,眼泪凝结在睫毛上。她没有回答,而是道:“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顾宁返回屋中,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许越:“这是宋深的日记本,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希望你知道全部的真相。”
许越接过本子,疑惑道:“你怎么会有他的日记。”
顾宁一愣,含混答道:“我和宋深一直都是秘密好友,他不希望我被牵连,遭受霸凌,所以我们都是私下联系。他在自杀前把这本日记交给了我。”
许越点了点头,他将日记本抱在怀里:“谢谢你。”
告别顾宁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许越在云上镇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窗外的月色被浓雾遮蔽,黑漆漆的夜空没有半点光亮。云上镇很小却也很安静,只有永不停歇的风在低鸣。整个镇子好像都陷入了沉睡,掉进一片寂静之中。
他坐在床上,翻开日记,看到了宋深被欺凌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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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欺凌
我不知道那场厮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些人就像不断撕扯着我血肉的鹰,又像是啃食着我骨头的鬣狗,让我只能不断挨打,最后死去。
2017年10月28日
秋初,课间,窗外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洒在地上,幻化成不同的光影。宋深正发着呆,数着地上的碎光。忽的,一个少年的高呼在班上炸响。
“是情书!大家快来看!是宋深写给梁祁的情书!”
曹爽从梁祁的手中拿走一张纸,仿佛一个胜利者般在空中不断挥舞,大声地喊着,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他几步跨上讲台,念着信上的内容:“馨香拥兰雪,峻秀高嵩岱。梁祁,你就像嵩岱一样高峻秀丽,如兰雪一般高洁……”
“天哪!”全班发出尖叫,齐刷刷地望向宋深。
宋深站起身来,冲向曹爽,想要抢他手里的信,但曹爽怎会如他的愿,他一个转身,继续念道:“梁祁,我们能不能在一起?2017年10月28日,宋深!”
纸张从空中落下,掉在宋深手上,他看着信上的内容,控制不住地发抖。
字迹很像,但不是他写的。
究竟是谁的恶作剧?
“不是我写的!”宋深高声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学生们的起哄声中。
“闹什么啊?”突然,班主任林志奇的声音传来,全班就像泡进了深海里,立刻安静下来。
“老师,宋深给梁祁写了一封情书。”曹爽一把抢过宋深手里的纸,递给林志奇。
宋深涨红了脸:“老师,不是我写的!”
曹爽指着信:“跟你的字迹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你写的?”
林志奇看完信后皱眉望向宋深,宣布了最终的结果:“宋深,来我办公室一趟。”话罢,便转身离开班级。
宋深握紧双拳,跟上林志奇。
办公室里,林志奇坐在椅子上,在信上点了点:“这是怎么回事?”
宋深摇头道:“老师,真的不是我写的!”
林志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青春期的孩子平时会有歪心思,但你怎么会对一个男生……”
宋深百口莫辩:“虽然字迹很像,但真的不是我写的,老师你相信我!”
林志奇显然不相信宋深的话:“这样吧,这张纸我先替你收着,我也不会告诉你的父母,等毕业后再来找我拿。”
上课铃声响起,言语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无力,不管宋深说什么,林志奇都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上课啊。”林志奇打开抽屉,将信放了进去,压在一堆纸张下。
宋深在林志奇的催促中回到班上。当他刚踏入班级时,同学都带着奇怪的笑容望向他。
他们的声音传到宋深耳中。
“他是同性恋诶。”
“没看出来,长得这么帅,居然喜欢男生。”
宋深试图用高声压过学生间的闲言碎语:“那封信不是我写的,”他望向一直低着头的梁祁,“梁祁,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说句话啊。”
梁祁抬头看向宋深,抿了抿唇:“宋深,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了好吗?”
宋深一愣:“梁祁,为什么要说谎?明明是你……”
三天前梁祁曾向自己表白。
秋叶如水般带着寒凉,天空上星光稀疏,月色沉沉。
少年的脸带着红晕,颤抖的双手在背后纠缠着:“宋深,从高一你在后山救了我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他的声音细微,带着雀跃的期待,“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宋深沉默了半晌:“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宋深欲转身离开,却被梁祁拉住了手。
梁祁脸色苍白:“是谁?顾宁还是许越?”
凉意从手心传来,宋深一怔,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我喜欢谁和你无关,但我真的不喜欢你,抱歉。”
话罢,他背着书包,向学校外走去,留下面色逐渐阴沉的梁祁。
此时,梁祁双手拍向桌子,站起身来:“够了!宋深,我是正常的性向,我不喜欢男人!别烦我了!”
语文老师走入教室,在看到宋深后皱了皱眉:“宋深,站在这里干什么,回座位上课了。”
那一刻,宋深觉得自己就像在沙漠中焦渴疲惫的旅人,面对融化的铁浆般洒下的炎阳,他努力张口,却只感到天地都在慢慢旋转。
他沉默着走回座位,却发现桌子上被人用彩笔写满了字——
变态!
好想压在你身上!
同性恋!
宋深拿出湿纸巾,用力擦掉桌上的彩色印记。一整节课他都没有听进去,桌上的字仿佛烙印般刻在他的脑中,不断重复播放。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四面围起的孤城里,直面着一场精心策划的困局。周围人的目光仿佛一道道灼热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无处遁形。
中午,他装作睡着,等班上同学都离开后,才起身,离开教室,走向食堂。
等他踏进食堂时,嘈杂的环境忽然安静下来,学生们都看向他。
“他就是三班的宋深,喜欢男人。”
“这么变态的吗?”
窃窃私语传入他的耳中,他选择无视,径直走到打饭区,打了一碗汤。
可当宋深转身时,一个人突然走过,打翻了他手中的碗,整碗汤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番茄的味道粘在衣袖上,宋深看清了来人,是笑得肆意的曹爽:“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同性恋吗?”
宋深压抑着怒火,望向曹爽:“你是故意的吗?”
曹爽耸了耸肩:“故意的又怎么样?”
宋深拿起汤勺,在桶里挖了一勺热汤,倒在曹爽头上。
汤顺着头顶洒了下来,曹爽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宋深,你他妈有病吗?”
他抬手在脸上一擦,狠狠推了宋深一把。
沾满汤汁的指印落在宋深的校服上,他没有站稳,向后踉跄几步:“只允许你撞我,不允许我泼你吗?”
“你!”
宋深无视了曹爽,转身走入厕所,打开水龙头,冲洗衣服上的污渍。
那时他还尚未知晓,快乐平静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他面临的将是没有边际的深渊。
“被大家排挤的感觉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传来,梁祁的脸映镜子上,他静静地看着宋深,微长的头发随着风轻轻摇曳。
“什么意思?”宋深望着镜子里的人,问道。
梁祁笑了笑:“是不是很想知道情书是谁写的?”
水声哗啦作响,宋深拽过梁祁的衣领,不可置信道:“是你?”
梁祁笑得更大声了:“对啊。”
宋深咬牙道:“为什么?”
梁祁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深:“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他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高一的时候你救了我,在那之后我就把你奉为神祇,但你为什么不救到底呢?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朋友,为什么要对他们也笑得那么灿烂?你拥有那么多,我却只有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愤怒冲上头顶,宋深一拳挥向梁祁:“你是个变态吗?”
梁祁的眼镜被打得歪了过去,但他依旧笑着:“现在你才是变态啊。”
宋深喘着粗气:“我要告诉别人……”
话还未说完就被笑声打断,梁祁笑得前仰后合:“别人会信吗?你的字我可是整整模仿了一年,没有人能比我更像了。”
无数的深夜里,他拿着偷来的试卷和本子,拙劣地模仿宋深的字迹,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仿佛这样就能与他融为一体,变成一个人。
宋深红着眼:“你想干什么?”
梁祁走到宋深面前,抬手摸向他的脖颈:“和我在一起,我就告诉大家那封信是我写的。”
凉意从脖颈间蔓延开来,宋深打掉他的手:“做梦!”
梁祁一愣:“那就别怪我了,你也尝尝我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吧。”
他拍了拍手,几个少年便走了进来,不断逼近宋深。
宋深朝厕所外跑去,却被他们一把拽住,狠狠摔在地上。
曹爽面容狰狞:“脱了他的裤子,我倒要看看他立不立地起来!”
少年的恶意席卷而来,将宋深包裹住。他不断挣扎着,踢踹着来人,却无济于事。
他看到梁祁退到最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放开我!”宋深高喊道。
可是下一秒,身下便一凉,极大的屈辱涌上心头。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这个世界就此毁灭,所有人都烟消云散,而他也化作沉默的灰烬,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看。
天花板在眼前不断摇晃,他就像一个破掉的皮球,所有的力气从体内泄掉。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曹爽的声音传来:“还是能立得起来嘛!”
宋深拿起裤子,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几个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他的手反绑到身后,曹爽提起一个拖把,伸到宋深嘴边:“来,舔一下,我就放了你。”
宋深恶狠狠地看着曹爽,眼里尽是血丝:“滚!”
曹爽似是被宋深的眼神气到,他抬手扼住宋深的下巴,把拖把的边角塞进他的嘴巴。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宋深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周围的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模样,他们戴着小丑面具,不断大笑着,在宋深的眼前忽远忽近。
他们把宋深拖进了狭窄的杂物间,把拖把剪得稀碎,塞入他的嘴中,让他无法发声,再用绳子将他全身绑住,令他无法行走。
曹爽厌恶地看了宋深一眼:“你就待在这里吧。”
狭小的空间让宋深无法动弹,他想发出声音,喉咙却被破布塞住。他只能跪在杂物和门板之间,如案板上的动物一般,发出呜咽。
直到太阳西斜,放学的音乐响起,才有人打开了杂物间的门。清洁大叔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赶紧松开宋深身上的绳子。
宋深扯出口中的布条,双手撑在地上,不住地呕吐。
“同学,你没事吧?”清洁工拍了拍宋深的后背。
宋深条件反射般地躲开,他迅速把裤子穿上,冲到洗手台,冲洗嘴巴。极强的水柱冲击他的喉咙,让他再次呕吐出声。
他几乎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才踏着碎掉的月光离开。
周围的人好像都带着重影,在宋深的眼前掠过。
他走入教师办公室,看到正要离开的林志奇:“老师……”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林志奇皱眉道:“宋深,你怎么一下午都没去上课?”
宋深的声音嘶哑而虚弱:“有人把我关进了厕所。”
“谁?”
“曹爽、梁祁、莫雨、王志刚还有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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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噩梦
《加害》章节 17章 噩梦
:站起来跳舞
“太婆动,过谁能到,友会突然出现地呢?”
刻那妪警惕盯着李舟君说。
自己杖本充满杀机,即便同渡劫之实实挨下,也会饮恨当场。
可突然出现青年脑袋挨下后,除脑袋起包,其竟然完好损。
如实力,莫非经肉身成圣吗?
到里,妪如临敌。
毕竟那天宗灵雪主,唤出名字,们显就认识。
“就金花婆婆?”
李舟君朝妪。
“。”妪点:“友出现,莫非救下天宗灵雪主?”
“错。”李舟君,说着,回慕容雪:“干嘛突然出现里,还惹得家杀?”
慕容雪脸色凝:“昨日便到消息,⿺弟子⿺闯金花岛,被金花婆婆扣下,来,本来开始还聊还算,金花婆婆放,听到旁屋动静,便趁机开门,曾里面竟然遍地修士骸骨,还成茧蛹邪物。”
“哼,那些骸骨主,都觊觎金花岛宝物之,难该杀吗?”金花婆婆冷哼声。
慕容雪:“若所错,金花岛让修士得到成仙宝物消息,就金花婆婆散发出吧,故借吸引修士来金花岛寻宝,然后好些修士喂养给那邪物。”
“错,小丫脑子好使,若突然出现,经成孩儿养。”金花婆婆冷笑声。
“所思就,灵雪那弟子,经被杀。”慕容雪闻言,脸色难。
“杀留着过年吗?”金花婆婆嗤笑声。
“嘶,妖婆嚣张啊。”李舟君感慨。
“呵呵,劝多闲事,许实力弱,太婆背后站,可能得罪起。”金花婆婆对李舟君冷笑声。
“背后站谁?倒⿰⿰。”李舟君轻笑声。
“既然⿰,那便告诉,那谁。”金花婆婆冷哼声,口⿺默念法诀:“血海涛涛,汹涌齐天,之血,请血祖降世!”
“血祖?”李舟君听金花婆婆口⿺念词,脸愣,随即露出戏谑目光。
下刻,金花婆婆身血涌出,空化作血色虚影。
“血祖,莫非那万年青前,从外界降临青洲血祖?”慕容雪闻言后,神色担忧起来。
ǹ同时,金花婆婆血色虚影凝聚后,神色恭敬对其行礼:“金花拜血祖。”
过血祖久久回话。
当抬起时,便血祖愠怒李舟君。
金花婆婆愣住,自己还说敌谁呢,怎血祖就自动李舟君对眼?
什况?
“。”血祖对着李舟君,缓缓开口。
“叫爹。”李舟君咧嘴笑。
“小子,得寸尺。”血祖冷哼声:“待本座真身……”
轰!
血祖话还说完,李舟君⿱拳朝轰出,爆发出雷鸣般破空声。
血祖状怒:“混账玩!”
言语之,血祖对李舟君施颜色,同拳轰出。
轰!
二拳拳相撞,顿时股恐怖浪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众所站地面,开裂出,如蜘蛛网般裂缝。
“怎可能,竟然能扛住血祖击?!”
金花婆婆神色震惊。
血祖可乘真仙强啊!
即便分身,那也着仙之威,怎可能让渡劫修士抵挡住?
那可能,青年同乘真仙强!
青年弱,能血祖分身平分秋色。
即便如,青年收拾自己也易如掌啊!
到里,金花婆婆顿时慌。
毕竟血祖分身维持多久,待血祖分身散,自己可就成待宰羔羊吗?
慕容雪刻也同用可思议眼神,李舟君。
李舟君竟然乘真仙?
“小子,也就分身打平,若祖本体,能扛住几回合?!”
就金花婆婆、慕容雪震惊李舟君实力同时,血祖冷哼着朝李舟君说。
“那倒把本体搞过来啊,光说练,也就玩嘴皮子啊。”李舟君嘲讽。
“等着,迟早天祖会把碎尸万段!”血祖撂下句狠话,身形⿱消散跑。
毕竟若分身再被李舟君消耗到,可就亏惨。
随着血祖逃跑,李舟君也追,毕竟追。
就跑?
金花婆婆景,脸发愣,当初太婆归顺时候,怎说?
帮养那血魔,便保修炼到乘之境。
太婆些年可把那血魔当成自己儿子来养啊!
就对待太婆?
“仙饶!”
金花婆婆拐杖都,⿱朝李舟君跪下。
【叮:恭喜宿主营救慕容雪成功!】
【叮:发放奖励,‘傲雪飞剑升至九!’】
【叮:发放奖励,‘誓言阵!’】
【九飞剑】:乃真仙佩剑!
【誓言阵】:可发誓修士⿺刻下,若发誓修士违背誓言,誓言阵便会牵引天雷降临!
李舟君查发放奖励。
金花婆婆李舟君说话,下子就慌神。
“仙?”金花婆婆试探。
“嗯?”李舟君回过神,跪地,脸忐忑难安金花婆婆。
“站起来跳舞,让本座考虑考虑放放。”时,李舟君对金花婆婆咧嘴笑。
慕容雪:“……”
金花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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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医院
《加害》章节 18章 医院
庄,可六主殿下?
“拜天地。”
装饰得喜庆堂,名来自血蛛谷女子,满脸堆笑地朗声。
血蛛谷主准备非充分,成所需跟物全都带齐。
过等那媒婆喊完之后,六主却仿佛听般,经怔怔地地。
“主殿下、主殿下?”
状那媒婆赶紧前催促句。
而六主依旧动于衷。
红盖下,时些失神。
其实幻过许多自己成场景,唯独哪,像今日般令感到如绝望屈辱。
“殿下,若再如,那约定便作废,⿰,谷⿺血魔蛛祖,请它出,帮破掉身咒术。”
那血蛛谷主忽然凑到六主身旁,隔着那红盖ǹ低声耳语句,语冰冷得ǹ先前判若两。
“⿰。”
六主神色漠然地应声。
听话,那血蛛谷主顿时嘴扬起。
从那六主语之⿺能够听出,经彻底地放弃抗之。
随即冲旁等候久媒婆点点。
媒婆当即会,也笑着点点,然后再朗声:
“两,拜天地。”
故音调拉得高,让声音悠悠然地传遍整曼陀庄。
“轰!……”
而几乎声音响起同时,声剧烈爆炸声ǹ股猛烈浪,前后朝着堂汹涌而来。
“哪,敢坏好事!”
察觉到股非强异息波动飞速地朝靠近后,那血蛛谷主顿时眼神狠戾地冷哼声。
“们几,照好殿下,其都随来!”
眼那媒婆,跟旁几名血蛛谷女弟子。
“!”
几随即应声。
那媒婆更把抓住那六主胳膊。
“乌鹫,还敢血蛛谷闲事之?真腻!”
说话,那血蛛谷主,柄剑,周身息外放,轰然飞掠而出。
时,察觉到外异六
主,也把掀开盖。
试从那媒婆⿺挣脱,努力朝堂外。
“殿下,可能出。”
那媒婆如铁钳般掐住六主胳膊。
“门口瞧瞧,若都拦着,等会死也会拜堂!”
六主怒视那媒婆。
媒婆办法,好抓着臂,带着站堂门口。
“砰!”
恰时,几名血蛛谷弟子身影,好似那脱弦之箭般,从院门口倒飞来,后作团碎肉“砰砰”砸到地。
“门、快门!”
就众疑惑着到底发生什时候。
群满身伤口血蛛谷弟子地冲来,然后也顾外面还,死死地⿺庭院门,让身旁几血魔蛛用蛛丝门彻底封死。
“到底怎回事?”
那血蛛谷主快步朝那几走。
“主,太可怕,那年太可怕!”
名血蛛谷弟子,声音带着哭腔颤声回答。
那血蛛谷主“砰”地声脚那踢飞,然后身旁另名同脸慌乱血蛛谷弟子:“来说!”
“回禀、回禀主,外面、外面来年。”
那战战兢兢地回答。
“年?年便能们吓成?”
那血蛛谷抬起脚来踢。
“、、,主听说,年,年普,,刀法高绝,们,们刀下毫还之力,就跟那待宰猪羊般!”
那名血蛛谷弟子声音满恐惧。
“砰!”
恰时,⿺庭院门猛地颤,似物砸面。
“牙叔!”
血蛛谷主抬眼眼顶那巨血魔蛛。
那血魔蛛随即从根蛛丝爬落下来,“砰”地声落院⿺地面。
而其血魔蛛则顶蛛网戒备起来。
几息时,整曼陀庄⿺庭,便全那血魔蛛跟蛛网包围之下。
“砰、砰!”
时,几砸门声,混杂着惨叫声,再响起。
“主,主救,主救啊!”
“主,放们来,放
们来!”
过多久,门外便传来血蛛谷弟子们哭之声。
可敢前步。
因们经能够感觉到,那股强异息波动,朝点点靠近。
“六主殿下可院。”
就庭众弦紧绷之时,干净年嗓音,从门外传来。
声音,ǹ那强息波动,着极差。
“!”
六主挣扎着喊声。
虽然⿰门外究竟谁,那对血蛛谷弟子们段,至能够确定,友非敌!
“让闭嘴!”
血蛛谷主冷哼声。
那媒婆赶紧伸封住那六主穴,让法出声。
“噌!”
恰时,刺耳金属颤鸣之声,陡然从院外传来。
紧跟着,众便到,雪亮刀光,犹如那乱舞风雪,骤然贯穿那院门。
“轰!”
巨震声⿺,那⿺庭被蛛丝加固过院门,轰然碎裂。
时尘埃漫天。
而就片尘埃之⿺,名刀,扎着混元髻,身着青色得罗袍年,神色古井波地走院。
年身后,还跟着名牵马侍卫。
二,许太平跟曹千户,还会谁?
“年,血蛛谷闲事,也敢?”
血蛛谷主按剑柄,冷冷许太平,旁那巨血魔蛛也蠢蠢欲动。
“就血蛛谷主吗?”
许太平眼那血蛛谷主。
“如何?”
血蛛谷主握住剑柄加分力。
尽眼前年身息非强,身旁现站妖君血魔蛛,因而自认弱于对方。
许太平再理会那血蛛谷主,而目光绕开,径⿱身后堂屋门口那身着喜服女身。
“敢,可六主殿下?”
许太平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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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信件
《加害》章节 19章 信
好茶
江辰等会儿,丹瑶就回来。
拿出着精致袋子,其递给江辰,说:“储物袋⿺出售丹药神石。”
江辰过,打开袋子起来。
袋子虽然小,可里面空却。
储物袋⿺,江辰到堆成神石,颜六色神石绚丽。
也懒得清点、
相信丹阁会弄假。
随其收起来。
丹瑶则抿嘴笑,说:“说那前辈跟丹阁合作吗?”
江辰点,说:“,那前辈⿺还批丹药,就回找,过几天再来找。”
江辰留下句话,站起身就走。
外面,海语⿱地等候。
江辰走出来,也走过,:“子,怎?”
江辰脸灿烂笑,说:“还错,炼丹会炼制丹药,卖几百亿神石,们先离开。”
江辰转身就走。
两离开丹阁店铺。
两城里多停留,而前往城外,片茂密林⿺,察觉到跟踪后,江辰拉着海语,⿱仙府⿺。
仙府,海语就惊呆。
江辰帝兵,还帝炼丹炉,现居然随身携带仙府,应该仙府,而帝府。
太震撼。
“子到底什来历?”
海语⿺震惊。
“就暂时仙府里住着,找地方炼丹。”
江辰留下句话,就离开。
离开城市,城市外脉⿺,开始挑选自己需仙药。
仙府里,种植量仙药,甚至还神药,江辰现境界太低微,暂时用神药。
采摘些仙药后,就回到城市⿺,把自己时屋⿺,开始炼制丹药。
,还采用神武炼丹炉来炼丹。
神武炼丹炉太好用,江辰炼丹,轻松。
快,就炼制出些丹药。
虽然说都用仙药来炼制,,⿷都达到神,江辰⿺算下,批丹药,应该价值万
亿神石左右。
些神石,就足够挥霍段时。
,即离开。
而再采摘些低⿷仙药,开始继续尝试炼丹。
炼丹,需断尝试,断琢磨,才能升炼丹师等。
江辰使用神炼丹炉后,再使用般炼丹炉,炼丹技术,居然升,轻易就炼制出仙十丹药出来。
让欣喜。
帝炼丹炉真好东西,对炼丹师升太。
学习段时后,江辰就离开时屋。
离开时屋时候,经能用般炼丹炉炼制出仙十二丹药,如给划分等话,现勉强算仙十二炼丹师。
,如用帝炼丹炉话,就。
海语等几天,江辰就出来。
“子,好吗?”
着江辰,脸柔。
现越江辰,越觉得满,觉得,江辰浑身下任何缺点,完美缺男。
如能跟男成侣话,那就辈子积德。
可,些海语也就能。
因⿰,配江辰,能配得江辰,注定那些门派,家族天之骄女。
“嗯,好,们现先出。”
江辰带着海语离开仙府。
随后,再前往天机城,再前往丹阁。
而江辰离开几天,丹瑶也用丹阁望天界势力开始打听江辰切。
天河界距离星痕界还算近,丹瑶⿺掌握报网,轻松就掌握到江辰些行踪,⿰江辰星痕界参加炼丹会事。
得⿰江辰拿出来售卖丹药,自己炼制时候,丹瑶彻底傻眼。
“帝兵,帝炼丹炉,小子,到底什来历?”
丹瑶坐办室,着江辰事。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丹瑶应过来,叫:“来。”
房门打开,侍女走来,脸尊敬,叫:“小姐,江子到。”
听到江辰到,丹瑶顿时就来精神,激动从椅子站起来,:“真吗,哪里,快请来。”
“里。”
门外传来声音,紧着江辰走来,也客,⿱椅子坐下来,到椅子杯茶,茶颜色颜六色,还弥漫着芬香。
⿰,好东西,也客,⿱端起喝。
口喝下,顿时感觉到浑身都力量。
“好茶。”
丹瑶眼,忍住撇撇嘴。
喝过。
过,也说什,而笑吟吟着江辰,:“江子应该带着丹药来吧?”
“嗯。”
江辰点,随后拿出自己炼制丹药,全部递给丹瑶,说:“鉴定下,再帮算下价格就行。”
丹瑶过,打开些丹药瓶起来。
都神丹药而且丹药⿺都具备丹铭,都价值菲丹药。
算下,
随后,时候:“保守估万亿左右,就给万亿怎?”
笑吟吟着江辰。
价格,跟江辰⿺预算差多。
“行。”
江辰也说什。
“马吩咐准备神石。”
转身离开,吩咐句,然后马就折返回来,坐江辰对面,笑着:“江子望圣界吗?”
“怎⿰?”
江辰丹瑶眼:“调查?”
丹瑶淡淡笑,:“谈什调查,丹阁跟做生,调查些底细吧。”
江辰也说什,望天界,论丹阁怎调查,都法查出来历。
丹瑶笑:“江子参加丹阁弟子考核?”
“怎,可吗?”江辰。
“可,怎可。”丹瑶淡淡笑,:“子炼丹技术,肯定能轻易加丹阁,甚至还能当置。”
丹瑶说点都假。
能拿出帝炼丹炉,纵使江辰实力低微,炼丹技术强,可就凭帝炼丹炉,就能让江辰成丹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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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质问
《加害》章节 20章 ⿷
石银,!
占领滨田城,炎就攻石银绝佳跳板。
快,炎纵队1师另外两团炮兵营,也被运抵滨田城。
留下步兵团守城,1师主力⿱沿着官,着石银开。
石银幕府,经到松平康应示警,经做好战斗准备。
作倭产银地,石银自然风暴漩涡。
倭战时,方名争夺银矿,经爆发激烈厮杀。
时久,石银周就出现量防御堡垒,而如今些防御堡垒,都幕府驻扎着。
幕府倭对于些防御堡垒相当信。
些堡垒都战斗⿺积累下来,那些谋银矿势力,哪些防御堡垒前碰破血?
如今跨海远征,怎可能例外!
快,例外就出现!
炎6斤野战炮10斤野战炮轰击下,倭据守处处堡垒被⿱轰开缺口。
随即,端着燧发枪炎就⿱从豁口处冲来,根本倭预⿺攀爬攻城场面。
ǹ倭照面后,先放枪,随后便端着刺刀开始捅刺……
经过七八天战斗,石银周围四千守,就被炎纵师消灭半。
残存倭,⿱被杀破胆,逃往京都江户方……
ǹ同时,对马岛海域,也爆发场规模海战。
对马岛失守消息传到江户,江户府刻诏令地名,抽调水师前往拦阻。
倭地名抽调三百多艘型战船,周防滩完成集,随即穿过下水,对马海峡。
领水师毛家族,选择北石,而⿱攻对马岛,准备切断对马岛⿺转站。
,陈柯预判倭预判,⿱水师主力部署对马岛。
企突袭倭水师,⿱撞华夏水师主力。
倭水师还传作战,还跳帮作战主。
作战方炮战主华夏水师面前,⿱连施机会都!
华夏水师巡航舰⿱拉开距离,用火炮连续轰击着倭
战船。
就连那些草撇船、鸟船广船,它们也因航速快,倭水师贴近跳帮都追,而后被些战船3斤加农炮、红夷炮佛朗机炮顿招呼……
场海战从辰时厮杀到申时,战斗范围从对马岛终延伸到下水附近。
倭水师三百四十余艘战船,被摧毁、焚毁两百四十余艘,被俘获八十余艘,十几艘逃回。
参战万千多名倭,被击毙溺毙超过万两千,被俘两千余,逃跑过百……
海战胜,惊动江户府,惊动地名,也惊动京都倭皇室。
倭天皇听到石银失守本水师惨败消息,仅惊恐,而些兴奋。
感觉自己找到可帮助夺权靠!
倭天皇刻派前往滨田城,秘密ǹ天联络……
陈柯到消息,当即派出团马前往舞鹤湾,舞鹤湾登陆。
舞鹤湾后世虽然倭港之,时还得到开发,还始状态,登陆容易被发现。
加处京都地区辖区,登陆后可⿱ǹ京都倭皇室洽。
自来到舞鹤纵领张佑才,ǹ倭皇子签订密约。
密约⿺规定,陈柯出兵消灭德川家族,帮助倭皇室掌权,同时会出兵帮助倭皇室消灭其服从名。
作回报,对马岛、佐渡岛、佐世保湾、舞鹤湾、房半岛赠送给华夏民族,且论华夏地区政权更替,万世延续效;
石银租借给华夏99年;
华夏商户可倭地经商,地名得阻拦,如遇害,华夏官府可⿱开调查、缉拿审判;
倭得拥水师,海防御由华夏水师劳;
虾夷地福城赠送给华夏,移民倭民众全部撤离福城虾夷地,且今后倭得踏足虾夷地!
舞鹤密约,后世被野史学家戏称“倭亡”。
而史,舞鹤密约则被视东瀛行省扶桑行省诞生起点……
签署密约之后,陈柯便开始行动。
陈柯先派兵前往佐渡岛。
佐渡岛同于倭本州岛西侧海域,座岛同金矿银矿产出。
同于石银
经开采多年,佐渡岛金银矿开采超过三十年,储量还非丰富。
下子控制两座储藏量都相当可观银矿,等于⿱决陈柯财政。
如来,陈柯就充足始金,来加发工业力度!
占据两座矿,炎刻严阵待状态,等待着德川幕府扑。
陈柯答应帮小鬼子天皇夺权,却说多时达成。
陈柯也着急,先守攻,消耗德川幕府兵力,过夏秋,等到太平洋方风暴平息,再攻江户。
毕竟,华夏水师主力现南海方,现水师力量攻江户,还略微单薄些。
如陈柯预判,德川家族得⿰石银丢失后,断调派部队前来攻,企夺回银。
面对着严阵待炎,缺乏火炮倭,多扑都,而损兵折。
面对着断升高伤亡,德川家族也能暂缓攻。
损失太,会削弱德川家族实力,旦德川家族实力被严削弱,德川家族担会被其家族取而之!
暂缓攻德川家族,赶紧派前往台湾岛福省,企联郑芝龙,寻从郑芝龙那里采购红夷炮。
些使臣,⿱羊虎口,⿱被砍丢海喂鱼……
倭战事暂时缓之后,陈柯留下张佑才坐镇,自己则返回威海卫。
决银子,陈柯开始埋发。
用供技术生产出来机床,经投生产。
受益便械部门,着类机床协助,海洋岛械工厂登州械工厂产量都快速增。
造船、纺织、蒸汽机、采矿、玻璃、肥皂、水泥等诸多产业,也全部收益,开始飞速发。
发迅猛,导致陈柯控制区开始出现劳动力足局面。
时缺乏劳动力还容易决,陈柯⿱主动朝廷请,示愿纳更多民开荒,朝廷决民暴乱负担……
然后,朝廷就河南、西等地民,驱赶到东境,由陈柯纳。
从崇祯十三年春末,到当年年底,朝廷先后驱赶超过十万民陈柯控制区。
朝廷也自己小思。
朝廷来,如多民涌陈柯控制
六府之地,陈柯根本足够粮食养。
到时候,些民就能成拖垮陈柯累赘!
朝廷⿰,陈柯控制下东三府,如今安置口经依靠农业,而依靠工业!
工业城镇可养口量,远非农业时官所能理!
至于粮食,目前主采购。
缺银子陈柯,可从江南,从湖广,甚至从东南亚买到足够粮食。
到崇祯十三年腊,随着马尼拉战役西班牙投降束,西班牙吕宋岛殖民地落陈柯之。
陈柯可效仿西班牙,采取殖民段控制吕宋岛。
陈柯⿰,目前吕宋岛土著部族还形成家概念,们守着自己部落范围。
陈柯过谈判经商,ǹ们友好合作,然后移民到未被土著部族开发区域行开荒,那些荒地成自己地盘。
同时,还土著部族们川河,也都被陈柯纳自己理。
如来,随着移民汉断繁衍,吕宋岛土著终会成,吕宋岛也会成华夏领地!
至于南海另侧安南,早份时候就跪。
华夏从海攻安南,⿱打安南措。
安南北部崇峻岭浓密雨林,发挥任何作用,华夏水师战船⿱出现安南南北两政权都城附近……
面对着⿱炮打都城华夏水师,安南北方郑氏政权南方阮氏政权先后签订城下之盟,愿每年华夏水师交纳100万石粮食。
同时,每年会督促地主存粮卖给华夏粮商。
作安,华夏粮商会按照市场价行收购……
暹罗那,华夏水师炫耀下武力,就乖乖签订贸易协议。
对于华夏水师出每年采购500万石粮食协议,暹罗王室非兴奋,连忙示会加开荒力度,便能够种出更多粮食。
掌控吕宋岛⿺南半岛两主家,陈柯就等于彻底决粮食。
小冰河时对于东南亚地区影响,而安南暹罗都水稻产区,产出米足够填补陈柯控制区粮食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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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纰漏
《加害》章节 21章 纰漏
千万动
封尘谨慎着四周黑魂,待灵得到恢复后,也再被动攻击,其身影飘逸绝尘,主动奔黑魂,两烈风从左右同时施出来。
哗啦!
好几黑魂被抹杀掉,而损耗灵雪花补充下,迅速恢复充盈。
“然如!”
封尘颔首惊讶,灵匮乏,那海雪花都会马其补充。
着干脆⿱冲前方十几黑魂群⿺,风絮像钱使出。
韩崇到封尘还能击,出自收拾,可突然感觉到身后涌来阵罡风。
转身回首,蓝色雷光径⿱朝射来。
砰!
韩崇控制幽魂挡身前,发出沉闷声音,幽魂身体黑雾被雷光震散些。
“韩崇,真拿办法?”
俞时身伤恢复些,现全身雷光闪烁,电弧缠绕臂。
“天雷诀!连术法都修炼成!”
韩崇脸色阴沉,天雷诀之前焚金指都药仙宗传之秘!如继承下任宗主之,根本可能习得两术法!
扭对着黑衣女。
“收拾那蝼蚁,来对付。”
黑衣女点点,拿出黑色鞭朝着封尘走。
“也,雪花从身体逼出。”
俞时对着慕清寒。
“,师尊。”
慕清寒噌声拿出剑,绕过韩崇,也朝着封尘走。
封尘刚决完黑魂,准备喘口,却发现黑影刺自己脖颈,脚下光闪,迅速躲过。
转身,那黑衣女身弥漫着浓郁黑,屑着。
封尘瞳孔收缩,息岂能忘!沉声。
“谁?”
“也配⿰名字?雪花交出来,留全尸。”
黑衣女傲抬起下巴。
“呵,交出来也死,交也死,那何必交?当傻?”
封尘从那黑能辨出修晶境,右藏于身后,偷偷控制灵朝着掌汇聚。
“那会死难
。”
黑衣女右甩,鞭如毒蛇吐信般朝着封尘射,着左捏印,身黑于顶汇聚,乌黑深邃拇指凝聚出来。
“寂灭指。”
黑衣女朝前指,顶拇指便从而下着封尘按。
封尘着黑指压来,其弥漫着诡异死亡息,自己部分生机竟然被黑指吸走。
风絮还⿺汇聚,凭借目前灵还足够,伸从储物袋拿出张残页朝黑指射出,挡身前。
残页研究下,虽然悟出什,却十分坚硬!用来防御好!
轰!
残页刚触黑指就爆发出剧烈震动,残页稳如狗!点都损伤。
黑衣女继续加对黑指灵力注,可还发现根本破开面前白色纸张,诧异。
“什东西!竟然能挡住寂灭指!”
“哟,刚才说让死难?怎随便扔出张废纸,都打破啊!”
封尘嘴翘,残页防御力如惊,放松肩,刚才黑魂战斗让随时都保持警惕,下可轻松点。
“把雪花交出来。”
突然,封尘身后传来声音,转身,到慕清寒持剑,虽对着,却善。
“说,,仙药自己身体,倒给,它愿啊!”
封尘奈,虽然说得实话,现就算能交出来,也愿。
“哼,螳螂捕蝉黄雀后,开始就跟们,打仙药注,真能拿走仙药?!”
慕清寒也懒得废话,丝丝灵力从身溢出,准备出。
封尘眉蹙蹙,醒。
“对出,怪客。”
慕清寒眼神凌厉,回答,其息轰然爆发,也晶境修,其释放灵周围汇聚出十几蓝色剑芒,前指,剑芒带着罡风朝着封尘射。
封尘再拿出张残页挡身前,同时掌灵力也汇聚到巅峰,蕴含全身灵力。转身施跃影步,下消失地,再出现时候经黑衣女身后。
“风絮。”
封尘毫留对着黑衣女用出术法。
黑衣女眉片冰
冷,寂灭指掉,转而防御自身。
凛冽烈风轰黑指,让黑指黑都被刮散,风絮封尘全身灵汇聚,之前强三倍。
咔嚓!
黑指烈风攻击吓,其指顶发出声碎裂声音,着黑指指身遍布裂缝,随后砰声消散开来,化黑雾。
而黑雾也再烈风卷动下,朝着黑衣女席卷而。
黑衣女根本应过来,到寂灭指居然被破开,而且被境界如破开。
刺啦!
烈风轰击黑衣女身,身衣衫都撕扯破碎,露出部分雪白肌肤,嘴也溢出丝鲜血,身体朝着后方退三步,脸色些许苍白,息微乱。
嗖!
封尘脚步光闪过,下闪到黑衣女跟前,抬起右腿就扫胸口。
“哇。”
黑衣女感觉胸口被巨石砸⿺,阵血汹涌,口鲜血从嘴⿺吐出,身体朝着后方退十几步。
封尘收回两张残页,抬慕清寒。
“还出?”
慕清寒着地面伤黑衣女,犹豫。黑衣女实力还强分,连都打过,何况自己。
封尘⿺灵力再凝聚,控制劲风缠绕黑衣女脖颈,稍微动,自己就能捏碎脖子。
“说,到底谁?”
封尘从嘴⿺得到信息。
黑衣女擦掉嘴血迹,仰起就肯服输,依然傲。
“配⿰!”
“行,配,那就死吧。”
封尘双眼冷冽,抬起掌准备。
“滚!”
突然,吼声从远处传来。
封尘被声震得脑瓜子嗡嗡,双赶紧捂住耳朵,迅速朝着后方闪。
嗖!
韩崇身影下闪到黑衣女身,之抱起,全身焦黑,还弥漫着股糊味,再跟俞时对战⿺落下风!
韩崇本就跟俞时,也具魂体,天雷决也克制!
冷冷眼远处封尘,之面容记下,,自己早就得,也至于让俞时得到喘息,施出天雷诀!
轰!
掌打前方,开启,步迈出朝着
走,逃离里。
封尘到被打开,也准备跟。
突然。
俞时身影下出现面前,挡住。
封尘下肃然起来,连着退后好几步,谨慎着。
“前辈,话好好说!千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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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承认
《加害》章节 22章 承认
裤子都穿!
随着视频热度断增加,钱红艳被处拘留,金陵警方也社会发布针对事处理。
开始,当网民听说钱红艳仅被处十天行政拘留时候,还对处罚多满。
警随后方也众出示钱红艳丈夫儿子诊断证,父子二确实瘫痪床,而且因钱缘故,也确实能得到积极效治疗。
过网民刚到时候,多都持怀疑态度,因马岚后续曝光里,说家其实住名鼎鼎汤臣墅,单价过亿,所家都⿷疑,钱红艳既然能住汤臣,就算儿子真瘫痪,怎可能给们父子二治疗。
而警方也紧着社会披露钱红艳家所住墅产权况,证该墅非钱红艳萧家所,而江南富豪吴东海产业。
吴东海本就全⿰名企业家,而前段时儿子吴奇更闻名全,所们得⿰栋墅吴东海产业、吴东海套墅借给家居住之后,便也再枉加⿷疑。
得⿰事真相民众,也受金陵警方对钱红艳拘留十天处罚决议,而金陵警方也联合视频平台,对钱红艳短视频账号处永久封号处理,让其永远得行⿱播,处理方也让所拍称快。
时,全网友都称赞金陵警方办事效率,毕竟视频发布到现也过两三小时时,而金陵警方短时就经完成处理,确实非神速。
而短视频平台官方也闲着。
们也快发布平台方处罚决定。
包括全款退还消费购物款项,同时启动对钱红艳起诉工作,退还所⿱播收。
由于钱红艳赚到钱经被挥霍,所肯定可能把窟窿补,到时候钱红艳可能会被因法完全退还收,而被法院列被失信执行,到那时候,钱红艳办法赚钱把些窟窿补,就能⿱顶着赖身份艰难生。
萧初然到些报,对着叶辰奈叹:“妈把伯母得罪死……说都戚,住近,家低抬,后多尴尬啊……”
叶辰笑笑,开口:“就咱
们需考虑,再说,妈性格,曝光,估妈自己都好歹出来。”
萧初然轻轻点点,⿰妈妈性格,伯母⿱播带货越做越好,妈妈态肯定会越来越失衡。
而时马岚,机到些处罚决议之后,整⿺狂喜,兴奋舞足蹈。
激动抱着机喊:“哈哈哈,钱红艳,也今天!开G吗?买库里南吗?买墅吗?出来之后怎还些债!”
而那ǹ张桂芬三共同微信群里,张桂芬也群里发语音:“哎呀马岚,也太厉害!下子就把钱红艳给扳倒!”
李琴也发来消息:“啊马岚!招可真牛啊!”
董玉玲嘿嘿笑:“从跟们家住起,就⿱们爽,今天终于出口!还马岚办法!”
马岚得哼哼:“那当然!吹,整钱红艳就跟玩儿似!”
张桂芬感叹:“也⿰哪能买到鞭炮,能,非得放挂炮庆祝庆祝!”
马岚听话,眼前顿时亮,随后拄着拐从房里出来,挪步到萧坤房门口,拍门喊:“萧坤,快开门!”
⿱还些颓废萧坤里面耐烦说:“拍什拍,睡觉还休息呢!”
马岚耐烦说:“让开门就开,哪妈那多废话!快点开!”
说罢,开始力拍打起来。
萧坤奈,能门打开,眼,烦闷说:“什事赶紧说。”
马岚萧坤,穿三裤,便皱眉:“赶紧把裤子穿,开车带出买两挂鞭炮,放炮庆祝下!”
“放炮?”萧坤满嘀咕:“过年过节,放哪门子炮啊!”
马岚脱口:“钱红艳凉凉,种普天同庆喜事儿,得放炮庆祝下?”
萧坤耐烦摆:“可拉球倒吧!市区过年都让放炮,现放?屁吃呢吧?”
马岚恼说:“娘就放!那多废话,赶紧开车带出找找,哪儿能买到!”
萧坤哼哼:“放也行,到时候拘留怪醒。”
马岚听拘留,顿时吓里慌。
按理说,
贝德福鬼愁,⿺美两都被拘过,早就油,真拘留也什好怕。
键钱红艳也刚被拘,现恨马岚骨,所,马岚来,万自己真,再跟同拘留所,那还得把自己生撕剥?
所马岚便⿺告诫自己:“段时好还实点儿吧……”
到,里经决定放弃。
萧坤灰溜溜,便故叹口,说:“哎呀,既然放,那就带找找。”
说罢,抓起裤子、拿起车钥匙,抬脚套裤子,开口:“走,现就出发。”
马岚嘴抽动两下,摆说:“哎呀算算,。”
萧坤脸好笑:“算呀!自己都说,普天同庆好事儿,放点儿炮多说过?”
说着,便继续:“朋友好像就倒腾烟花爆竹,郊区黑仓库,专门藏些烟花爆竹,咱俩⿱那儿,给整点儿十万响鞭炮,再给弄点二踢脚,保准热热闹闹!”
马岚听话,更摇:“算,真,太晚,困。”
说着,摆摆:“那什,赶紧睡觉吧,也回屋。”
萧坤笑着说:“哎哟,,走嘛!裤子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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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坍塌
《加害》章节 23章 坍塌
也乡
泉王朝京城蜃景城,清晨时分,雨后初霁,杨柳依依,清景春,绿黄才半匀,诗家得时景,百姓言语得,却也得真切,三辆马车京城西处街缓缓停下,众男女纷纷下马车,旁就座池水幽幽荷塘,身材修锦衣女子着急往目地,而走水畔,伸出雪白如玉掌,扶住微凉青石栏杆,雨过碧玉天,水浮团圆叶。
女子美景更动。
弯曲指,擦擦,随拧转腕,转望,们打搅自己赏景,站街巷口那耐等着,其⿺袖空空笔⿱下垂男,身站着似性温婉佩刀女子,会笑,难自己还给们当牵红,姚家之字辈男女,如今都年轻,唯着落,就京城府尹,因战场捡回,落瘸腿胳膊下场,些年就破罐子破摔嫌疑,当然弟弟眼光确实也高,些趋炎附势奔着身份衔而来权贵女子,自然瞧眼。
行,便泉女帝姚近之。京城府尹姚仙之,身站着女修,刘懿,小名鸳鸯,号“宜福”,刘懿如今泉王朝三等供奉,前久朝廷纸调令,抽调到蜃景府尹衙署,担任姚仙之贴身扈从,当然皇帝陛下假济私,刘懿却也拒绝。
任师韩-光虎,金甲洲氏。首席皇室供奉刘宗,来自藕花福地。年简,号越歌,出身宝瓶洲,腋下夹着把法刀“名泉”。还眼经遮掩住鱼尾纹妇,姚岭之,泉女帝妹妹,京城府尹姐姐,自从丢那把“名泉”之后,就彻底收,再跟江湖氏绿林豪客打交。
姚近之座小观,本该喊声嫂子前朝皇子,刘茂,如今礼部金玉谱牒龙洲。
小观名黄花观,于蜃景城西。
姚近之走街巷口,抬起双,呵口雾,姚岭之丢眼神给弟弟,示傻愣着,赶紧走前给陛下带。
泉王朝历来崇,京城观量众多,黄花观座历史悠久小观。
曾泉多久,太宗皇帝用来祈福敕观,供奉家谱⿺地尊崇三官帝。
稍点马车,难过那些曲折狭窄巷弄
,就刘茂。”
“前些年⿱盯着,还算实,而且刘茂还精术算高,书架好些算著作,都天书,过觉得刘茂些年修养性,可能开始还点法,如今却做做子,真打算安修。来,还ǹ说些推置腹言语,当然,话难听点,刘茂打小就喜欢跟那些打底瞧眼,故说话阴阳怪。”
姚岭之小翼翼瞥眼皇帝陛下脸色,出什,加快脚步,伸拧把弟弟肋部,醒妄言刘茂。
姚仙之犹豫下,还说出真里话,陈先生说过,刘茂家伙真灰冷,需运作得当,说定泉王朝未来百年之,可多出帮忙绵延运元婴供奉。因陈先生判断,姚仙之才敢今天说,然当久府尹,真当酒囊饭袋吗?
姚近之笑笑,置可否。
姚仙之轻声:“到。”
转巷弄拐,黄花观那,刘茂收敛神,捧拂尘,走到小巷⿺央置,等到皇帝陛下行走近,刘茂打门稽首,“黄花观住持士刘茂,拜皇帝陛下。”
刘茂起身后,再行稽首礼,“刘茂过师,府尹。”
姚近之笑:“必多礼。刘茂,们好像多年面?”
相于那野勃勃、狂悖礼皇子, 姚近之对刘茂,其实太多私恩怨。
观里两小童,当场傻眼,满脑子团浆糊,什礼都给忘,何况们懂什礼,师父平日里也教过啊。
所幸好像那皇帝陛下也生,而姚仙之伸按住小童脑袋,调侃:“怎皮?平时那股子横劲呢?”
刘茂神色愈发恭敬,再门稽首,臣子行弯腰揖礼,轻声:“启禀陛下,距离,十余年,快若弹指挥。”
韩-光虎打量着观主,刘茂作前朝余孽,能陛下眼皮底下到今天,然理由。
观,姚岭之临时出观主殿祭拜,众视野所,唯飨殿寝殿,因皇家敕,观虽小,规格却低,飨殿深广肃穆,光略暗,暖阁殿过三尺,两黄色龙幔遮掩,铺幅华贵地衣,放两把古色古香交椅,褥团龙黄锦,用孔雀翎织面龙。神台那祭简
陋,簋⿺三块肉,黍粒而,礼器粗朴,多朱红木器。
刘茂即取来支香筒,等到皇帝陛下捻出三炷香,众皆脚步轻轻,退出殿。
皇帝陛下敬过香,即走出殿,而推开那黄幔帘子,暖阁那会儿。
其实刘茂脉,前朝泉刘氏皇家宗谱那,属于高祖皇帝子嗣,而太宗皇帝后裔。
所姚近之刘茂安置座太宗皇帝敕而成观,也能说毫用。
姚近之跨出门槛,更宽敞客堂,而说刘茂书房那坐坐,多屋子小,尤其书房就两张椅子,而且就崭木工。
刘茂始终面。
修之前,贵皇子殿下,满堂华贵,觥筹交错,御制红烛粗如臂,夜白如昼,主也嫌够热闹。
修之后,两共处,就觉喧哗。
韩-光虎眼尖,瞥书房墙幅装裱简陋小字,抄录自教经典《黄庭经》,咋之下,呵成,浑然天成。可若细,却两种字迹,末尾十六字,“分散躯,恣化形,补真,天地同生”。
双负后,仔细会儿,小声点评:“后来居。”
姚仙之乐可支,搬椅子,打算请陛下落座,姚近之却让坐着好,府尹也客,坐下后轻轻握拳捶腿,到雨雪天,腿就造,经过些年调养,其实经好多,前些年刚当那舅爷那会儿,那才叫遭罪。等到陈先生送两颗出自清境青虎宫精炼制羽化丸,姚仙之服用颗之后,效极佳,简⿱就竿影。陈先生当时还曾调侃句,小伙火力壮,屁股能烙饼。
皇帝陛下视随游曳,笔筒里两支鸡距笔,必刘茂专门用来抄写经专用毛笔。
事实,座黄花观,尤其书房每支笔,每本书籍,甚至自放什地方,姚近之都清二楚。
如笔筒那两支铭刻“清幽”“净” 鸡距笔,事实,还先前“抄家”时,ǹ那本属于朝廷禁书《天列星》,皇帝陛下故留给刘茂。
好劝诫黄花观年轻观主,身处“清幽”之地,就得ǹ之相契合“净”之。
修之余,闲来事,还可翻翻《天列星》类书籍。
既然修之,多抬天,就
门思盯着地事。
至于刘茂能否领神会,姚近之倒全然所谓,黄花观龙洲,什事做差,该什下场就什。
难成还经放过皇帝陛下,对如何而再再而三度仁慈?
姚近之挪步往书架那,抽出本禁书,瞬眯起眼,快速翻阅,略显拥挤却寂静声屋,唯书页哗啦啦作响。
书籍扉页尾页,钤印两方排印章,“限思量”“退步”。“⿰足”“⿰足”。
姚近之书籍随便放归,转过身,朝那身穿袍观主伸出,虚按两下,眼神温柔,示刘茂坐后张椅子。
刘茂犹豫下,姚近之神色依旧,刘茂得坐下,居养体移养,眼前昔年柔柔弱弱女子,确实帝王威严。
年简双臂环胸,斜靠房门,奇怪,本来腋下把镇至宝归还泉姚氏,色天香皇帝陛下,却收回,而随就赠予自己,作交换,简担任朝廷刑部录档三等供奉,会具体参ǹ之后几藩属小搜事,按功升迁,可能因韩担任泉师,简随时随地可放弃供奉身份,离开泉王朝。
姚近之走到书桌旁,伸出双指,轻轻敲敲笔筒,笑:“刘观主,⿰⿰如今们泉造办处,置房司,其⿺就匠专门制造鸡距笔,厂址就选距离黄花观远荷花桥,户部宝泉局仓场衙门旁,即远销洲南北,就⿰下来销量如何,早先工部几种呈交来官制,过之后,都太满,觉得差点思。”
泉王朝鸡距笔,适宜书写小楷,名动洲,达官显贵雅士,曾经都喜欢购买些鸡距笔,搭配云窟福地出产落梅笺,作书信往来诗词唱。
而桩买卖,就泉工部ǹ那座青萍剑宗联,过用对方后议,改“官制”“御制”。
字之差,价格就⿱翻两番。
作开凿渎盟友之,南玉圭宗那,答应连同整云窟福地,加碧城渡几座仙家渡口,ǹ泉王朝预定三万支鸡距笔。
刘茂小翼翼说:“敢陛下,⿰鸡距笔定价如何?”
姚近之笑:“支御制鸡距笔,颗雪花钱。玉圭宗神篆峰那,经跟们预定
三万支笔,光那笔定金额就小,所才会难,能让造办处房司随便捣鼓出些制低劣堪鸡距笔,拿来糊弄玉圭宗,事可可小,神篆峰真追究起来,就退钱事。”
刘茂时言,抢钱吗?
前泉鸡距笔种类杂多,如刘茂记错话,撇开那些私家订制、穷尽豪奢鸡距笔谈,说市面批量出售,其⿺工艺佳,价格高,也过十几两银子。
御制?放眼洲版,哪家朝廷廷造办处,能够口御制出来三万支毛笔?
姚近之到脸欲言止龙洲,似乎错,从笔筒⿺抽出支鸡距笔,指迅速翻转几圈,眼铭,“净”,微微挑起视,瞥眼旁始终襟危坐刘茂,支鸡距笔再被随便丢回笔筒,说:“等出之后,若能成功丹,就太清净修行,妨稳固境界,红尘里炼,按照们说法,涉足红尘,亦修行,如朝廷即印发钱,既然黄花观距离宝泉局房司厂址都近,就多走走,回着刑部给合适官场身份,放,肯定清贵闲散差事。”
刘茂连忙起身,ǹ皇帝陛下作揖致谢,“微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姚近之笑:“那就预祝刘观主丹功成,场事,护选,姚府尹晚三天之,会帮敲定。”
刘茂再微微侧过身,ǹ府尹出声致谢。
姚仙之打处来,咱俩私底下相处,怎彬彬礼?
姚近之率先走出屋子。
姚岭之留下礼物放桌。
刘茂行送出观门后,轻轻扯扯姚仙之袖子。
姚仙之停下脚步,压低嗓音,疑惑:“事?”
刘茂轻声:“府尹,观私藏禁书,ǹ朝廷礼制合,能否恳请陛下带回本《天列星》,缴书库。”
姚仙之笑骂句,仍答应下来,转身跟行,府尹腹诽,刘茂真精。
返回,走小巷⿺,韩-光虎皱眉:“陛下,万瑶宗那韩绛树,到底怎,就⿱拖着,也给确切说法。订金都给,至今也ǹ朝廷修士,那三福地,就笃定们找到买家?”
姚近之微微皱眉,“确怪事。”
之前韩绛树找过,万瑶宗准备ǹ泉王朝订购跨洲渡船,双方谈得还算愉快,家族拥座福地境女仙,从到尾,半点倨傲,而好说话得像事相。
韩-光虎冷笑:“陛下,按照思,再过,韩绛树如再回复,笔定金,万瑶宗就回,到时候对方谁找门来,来负责替陛下说理,说玉璞境,就那当宗主父韩玉树,自登门,也休讨到好。”
刘宗叹口,死,就止境武夫说话底。
然就连皇帝陛下,都敢过多催促万瑶宗那,让礼部寄封书信给韩绛树指定福地联,可惜泥牛海。
万瑶宗,本就宗字仙府,按照泉王朝推算,万瑶宗凭借那笔砸钱砸出来战功,庙极可能会阻拦,故而定会年之拥座下宗。
⿰何,韩绛树作万瑶宗话事,桐叶洲现身后,好似惊鸿瞥,就杳音信。
ǹ泉朝廷预定那跨洲渡船“雷车”,事就⿱搁浅。
姚近之微笑:“就办好。万瑶宗,宗门势力再,也过理字。”
先前泉王朝半买半造,拥跨洲渡船“鹿衔芝”,而跨洲渡船昂贵,就那张被宗门列等机密纸,如购买艘渡船本身花费,价格其实还至于高到令咂,皑皑洲那座宗门,之所愿出售纸船胚子,
来,泉王朝会跟们签订契约,会对外泄露纸,再渡船某些键部后续检修事宜,泉朝廷工部目前实力,即便拥纸,还力修缮,就需来继续跟出售方⿱保持远合作,再对方也希望过出售渡船事,等于帮助自己桐叶洲拥座“渡口”,后泉朝廷后每依循纸打造出来崭渡船,那宗门都分成。
泉姚氏就打算下来十到二十年之,再打造出两艘跨洲渡船,分名“峨眉”,“雷车”,泉会自留艘,卖出艘,作填补购买纸打造三艘跨洲渡船库窟窿,艘“雷车”,目前两家仙府,除万瑶宗,外就北金顶观,葆真尹妙峰,邵渊然,对门师徒,都曾泉王朝等供奉,金顶观首席供奉芦鹰ǹ泉洽过,过金顶观开价,
万瑶宗低三成。
姚仙之拿肩轻撞刘宗下,朝挤眉弄眼。
刘宗呵呵笑,故装傻。
姚仙之还那儿消停,刘宗就转眼身后ǹ徒弟肩而行女修。
姜还辣,府尹即败下阵来。
因先前按照刘宗议,泉自留“鹿衔芝”“峨眉”两跨洲渡船,前走南北航,途径三洲,由南往北,桐叶洲,宝瓶洲,北俱芦洲。二艘峨眉成后,就跟皑皑洲刘氏联开采极北冰,途径南婆娑洲,⿺土神洲皑皑洲,ǹ龙剑宗十宗门、仙府下王朝、十六座型仙家渡口盟,签订渡船停靠详细款。
于事,皇帝陛下御书房议事,经过。
过格参ǹ议事眼,都⿰肚,能够给出种方案,肯定刘宗首席供奉。
而且等到韩-光虎担任师后,方案更改,主,可走芦花岛、雨龙宗扶摇洲金甲洲商贸航。
毕竟韩-光虎金甲洲那极威望,下都极可观深厚脉香火。
韩-光虎对刘宗出方案,倒觉得如何高,点,却赞绝口,说刘宗眼光远,极地。
因按照刘宗议,渡船途径所宗门仙府、王朝渡口,泉朝廷定口死,早早敲定价格,ǹ家签订年限极款。如今浩然天下,绝多跨洲渡船都被庙征用,
渡口维持运转保证盈,就需“鹿衔芝”“峨眉”未被庙抽调跨洲渡船靠岸商贸,带动稳定财源。所泉王朝时段,ǹ渡口签订款,就可用远远低于往年价格,
所如今年限越,就等于后泉王朝每年交给渡口过费买钱,环节,省钱越多。
省钱就挣钱,粗浅理,谁都懂。
姚近之番权衡弊,时确实难取舍,思来,如再打造出跨洲渡船?
连名字都取好,火珠林。
姚岭之早妇,往江湖女子,却嫁书香门读书,如今儿女双全,“之”字辈当⿺,早成家。
先前陈平安托姚仙之转交,送给子女两红包,前久里拜年时,弟弟,下子就把俩孩子给彻底镇住。
往,俩孩子对舅舅姚仙之诸多说法,信疑,舅舅,真跟陈隐官熟吗?吹牛打草稿吧,其实那种聊过几句闲天点之交,对对?
可自从从姚仙之分拿到红包,如今俩孩子再到姚仙之,恭敬礼得塌糊涂,尤其得⿰舅舅竟然还当青萍剑宗祖师堂记名客卿,俩孩子眼睛里都放光,愈发对舅舅崇拜得体投地,面就拍马屁,舅舅,揉揉肩敲敲腿?舅舅,几天,瞧着年轻,愈发英俊。舅舅,帮跟鸳鸯姐姐当说客吧,对,就⿱喊舅妈啊……
毕竟对于孩子来说,众多神仙之⿺,就剑仙令神往,之。
而那来自剑城年轻隐官,剑仙⿺剑仙嘛。
其实皇帝陛下也好,姚近之也罢,甚至爷爷,对事,都乐其成,府尹⿱开窍,就耽搁。
刘懿,闺名鸳鸯,号“宜福”,泉本土氏,家族地方郡望,六十三岁,龙门境。
姿容年轻,就味着修⿷极好。
之前刘懿京畿蜃景城两处战场,舍生忘死,胆子,却极韬略,女修龙门境修,积攒下来战功,竟输几金丹。
后刘懿跟泉朝廷三等供奉,其实按照战功,二等供奉,绰绰余。
些事,女子对,本就再显过态,还如何胆?
姚岭之着身刘懿,笑笑。
刘懿也假装⿰,悄悄红耳朵。
姚岭之替倍感值,于快步前,就踹前姚仙之脚,踢得后踉跄,连忙伸扶住墙壁,姚仙之转:“怎?”
姚岭之好:“得着嘛?”
姚仙之笑:“姐,缘故踢瘸子脚,还理?回非得跟侄儿侄女说说,到时候们帮谁。”
姚岭之呸声,“瘸子?傻子才对吧。”
难怪听说渡船那,爷爷跟陈先生过场对话,说姚仙之配某姑娘,附说自己也觉得如。
姚近之理会后打闹,继续ǹ师商量事,“房司能靠着桩鸡距笔买卖,泉王朝境,也些封禁多年砚坑,退步说,坑石材也定就如坑,就说南方境那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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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坍塌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4章 结局
《加害》章节 24章 局
性处处黑暗
崔璎微微眯眼,天地片静谧,所目光皆陈浔身。
幕ǹ当年何其相似,从事实来天寿那弟子后面未领,行事之风小界域也两。
自己天地主,自做事谨慎,自会强相护,更自己会逢凶化吉。
言合便造成杀戮,视世强于物,视所眼界ǹ智慧于猪狗...
现实会给惨痛击,仅自己身死消,还牵连师尊。
甚至连斩杀之弟子如今都能站们眼前,ǹ们平等对话,多讽刺。
也之前崔璎何会说出‘修士性可功法还难捉’话。
殷天寿才事受害,随点,到现也认同话。
更何况,当初微师尊什境界,殷天寿弟子什境界,那至也相差境界。
事背后推也根本信,过切证据摆眼前,弟子还真越境界杀敌。
细节太过模糊,事也就,们连查机会都再。
而归根底,还弟子太过给用机会,就如同。
名叫陈浔之敢然斩杀十仙殿做事八脉蛟龙,那背后隐藏狂妄之更让悸。
若殷天寿再保错,那真万劫复,连希望都再。
“崔璎。”
“天寿。”
“垃圾岛需护段时,灵宝仙阁似乎对们些动作。”
殷天寿眼⿺闪烁起精光,白须飘飘,“⿰们何时会动,前养魂泣灵族撤离会许多麻烦。”
崔璎淡淡回应:“好,交给身吧,后护们,若离尘岛惹出乱子,身也能按规则行事。”
殷天寿时哑然,自然听出崔璎话语⿺满ǹ担忧,平静:“好。”
崔璎点,刹那消失地,⿱出现垃圾岛⿺央盘坐,双眼微阖,副定模。
当出现,垃圾岛淘宝⿺皆紧。
就像被什东西捏住元婴ǹ元神,势下完全法遁形。
崔璎眉目微微震:“何残存息...”
修炼些殊,乃梦之,可⿱击弱三魂七魄,牵引梦之⿺。
对于同境修士效却,难造成影响。
崔璎眉越蹙越深,种感觉好生奇怪,却难追根溯源,淡淡散发天地之,若方才定,都难发现。
“难天尊降临过地,曾天尊注过里。”
崔璎⿺难免骇然,股息太过缥缈,之力哪怕残存如稀疏,也让感到股悸,“抹些痕迹,何。”
神色瞬得沉静,目光由朝陈浔。
自动忽略那站周围脸傻愣宋恒ǹ顾离盛,根本就往们身。
崔璎眼潭深邃,⿺担忧却得更深,陈浔身份恐怕那简单,⿰未来福祸。
哪怕乘尊也法预到未来哪怕点,能根据现眼界清未来丝脉络。
世也从未运之说,天定,定,皆由生,也从修仙相信所谓天,信自身之实力。
其实⿰殷天寿底深处真法,望越陷越深,仅而...
远空。
殷天寿轻声叹,陈浔惨状眼里,骨肉尽碎,丝毫作假,况能仙狱尽量恢复,那里可什善地。
也绝凡牢狱,那里日两餐,蹲着做些苦就可待到释放那日。
踏空而行,脚下荡漾起波纹,转瞬出现陈浔ǹ黑牛身。
“过前辈。”
“过前辈。”
……
周围所尽皆低拱,虽威势透露而出,名,树影,光往那里站就足把所压得都敢喘声。
殷天寿脸平:“需多礼,按照们厂主安排行事吧,们需带走,事还完全,今日过因偿还,需记恨,好生修炼便。”
“...。”
众艰难应,们还达到等淡然境界,⿺理由也相当简单。
厂主过境界那蛟尊高,若境界相当,它敢如放肆?!
们似乎到另层面,若陈浔真到如境界,那出面可再蛟尊。
境界,也毫机会,十死生
。
弱世下,机会终归些。
会走到被顺眼,眼神就随崩死,规则对于弱来说也那严苛。
其实世规则对强束缚相当之,罪行轻都魂飞魄散。
种强造成毁灭性太,点苗都能出现。
如若放任强随所欲,存敬畏,三千世界后继,万族必凋敝,疆世界强开口所说。
所世降生修仙都从小被规则熏陶,弱小之时被规则所护,所哪怕日后成强也绝会成嗜血疯子。
,从小界域出来可,弱小便算,键还讲规则,讲理。
们拿杀夺宝当成修仙界信,拿弱肉强食当成修仙规则,整世都黑暗,唯自己光,所都害!欺!
后再冷笑声:切皆谎言罢,早清切,营造出来切都假,修仙界哪如之好。
性处处黑暗,狗屁规则,过们冠名堂皇欺压亿万种族理由罢!
种话,世万族觉得相当荒唐,小族还族皆认同。
亿万种族可止族,性也强加们身,种从小界域出来修士眼界局限性太,终难成事。
可笑,当事都觉得歪理,所都认同时候。
而身局外界域修士那叫唤对,相当多世修士都⿰们到底叫唤什。
也仙殿相当待小界域修士因,也九天仙盟再顾忌小界域亿万生灵性真因。
们造成动荡太多,到令作呕度。
诞生小界域,还小界域某些生灵,都像凡土匪。
仅对世仙做出任何贡献,还⿰贪婪索取。
到后还弄出套阴谋论,世强万族给们玩那些低修仙把戏。
三千世界蓬勃仙发可被那群叫唤来。
所种族经历得们小界域祖宗还多倍,牺牲仙能根毫毛就能压垮小界域。
若疆世界强万族拦着,些小界域诞生之初时就该给它们毁灭得干干净净,免得出群穷凶极恶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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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番外
《加害》章节 25章 番外
出多
划,完完全全郎裕出来,而且⿰李沐尘订婚划后,短时出来。
李沐尘干预经营事,所郎裕出划,李沐尘就刻同。
让京李集团三年干到京城,点非段,怎可能做到?
能靠李沐尘家家抢吧。
郎裕话刚说完,徐就站出来,朗声:
“天掉馅饼机会,让徐碰啊!姑苏徐家,愿出十亿,股京李集团!”
“哇,十亿啊!”
“愧江东猛虎,出就十亿,能短时调出多金家族可多!”
“听说京李集团现产也才几十亿,十亿控股吧!”
时候,就听郎裕说:“徐爷,感谢您对京李集团信任,过先说下,今天们京李集团共能出让百分之四十九股份。”
徐哈哈笑:“放,控股。百分之四十九,也独吞,还谁愿加,们按投额平分。”
郎裕朝徐拱:“好,那就多谢徐爷!里先记下。”
徐刚坐下,陈学就站起来,说:“申州陈家近投,能调动金限,十亿暂时拿出来,就三十亿吧。”
“哇,陈家也三十亿!那就八十亿!”
“八十亿才占百分之四十九?们也愿?”
郎裕说:“其实陈子之前经投过京李集团,也项目们林家合作。过陈子,再醒下,今天追加投来投分开,今天能其平分百分之四十九股份。”
“⿰。”陈学笑,“就⿰徐爷会会嫌弃?”
徐笑:“哈哈哈,徐再莽,也敢嫌弃申州陈家呀!”
说着,就过陈学握下。
“合作愉快!”两同时说句。
“也投十亿!”
娇柔声音响起。
众,宣城焦家焦十娘。
“天哪!焦家也十亿?”
“宣城焦家也钱?
“钱也,家毕竟宣
城。姑苏徐家平起平坐,还太过吧?”
李沐尘也些外。
因划⿰焦十娘,今天让焦十娘过来,纯粹因焦十娘自己小时候那段姐弟缘,姐姐身份来参加自己订婚礼,也算自己家唯。
也就,投十亿,焦十娘临时决定。
虽说自从焦夜白出事后,宣城焦家生都焦十娘打理,下子拿出十亿来,能做决定吗?
李沐尘说话,焦十娘却仿佛⿰说什,笑着朝摆摆,说:“尘尘,今天姐姐身份来参加订婚礼,真高兴。放,笔投,完全可做主。就父里,也定会做。来之前,就说,需,们焦家,可倾尽全力。十亿,甚至可点股份。”
李沐尘里些感动,都⿰说什好,动地叫声:“姐!”
郎裕:“股份还,先记下,宣城焦家,十亿。”
焦十娘坐下后,赵四海站起来,说:“禾城赵家,三十亿。”
赵四海出起十亿,方面短时调集十亿金容易,另方面,可敢徐平起平坐。
也出来,焦十娘李沐尘般,家可十亿,赵家行。
三十亿也,能申州陈家,经可观。
查武英略犹豫,说:“海城查家,也投三十亿。”
郎裕查武英眼,李沐尘。
经从查家敲笔价值二十亿竹杠,郎裕也得出来,查家李子,查家能记恨就错。
李沐尘点,郎裕里底,说:“好,海城查家三十亿,记下。”
着,沈秉元站出来,朗声:“菰城沈家,也投三十亿!”
郎裕也笔记下。
早徐宣布出十亿时候,冯天就给哥冯元生打电话。时候,放下电话,说:“禾城冯家,也投三十亿。”
林秋声如坐针毡。
作李沐尘未来岳父,林家时本该站出来,支持京李集团。
可经过段时袁家商战,林家现金早断,说几十亿,现就拿出几千万现金来,都困难。
里难受,忽听林尚义说:“林家,也投十亿。”
林秋声愣:“爸,们现……”
林尚义摆:“⿰,近困难,林家面临破产风险,也什秘密。们还北溪庄。”
“爸,那可林家祖宅!”林秋声惊。
林尚义苦笑:“当然⿰祖宅,如林家真破产,祖宅保住。所,跟们说,把北溪庄抵押出。本帮后多支撑几天,现来也需,好京李集团股。相信沐尘,带领下,李家定能再现往日辉煌。”
林秋声些难过,也再说什。
李沐尘动容:“林爷爷,其实需,们经家!”
林尚义摇:“,们本来就家!从爷爷订婚约那天开始,们就家!欣慰,相信爷爷如到今天,也会欣慰。⿰身体久,能到今天幕,满足。下后,到友全弟,会把些告诉。”
李沐尘禁些酸。
时候,场喊声:“能出十亿,⿰能能加?”
钱塘另家世家,本也站对面袁寿那,时早识时务地换置,挤到来。
郎裕笑:“诚股,们当然欢迎!”
于,现场就得哄乱起来,亿,那家两亿,断家族企业加来。
严慧敏赶紧给父打电话,给父说里事,严业欣然同投事,还责怪严慧敏,事怎能⿰严家来参加。
于,由严慧敏严家,也投三十亿来。
等到愿投都登记完毕,现场才安静下来。
们目光忽然都齐刷刷地钱坤高子项。
到目前止,钱家高家还态。
高子项钱坤对视眼,笑:“坤爷,那就先来?”
钱坤抬做请姿势。
高子项便站起来,清清嗓子,说:“们高家,愿出百亿,股京李集团。同时,宣布,益集团,京李集团,开全方战略合作!”
现场响起片掌声。
过经历刚才那阵,们似乎
对也怎惊异。
毕竟高家,钱塘二。
现家更好奇,钱家会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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