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嚣杨佳黑山老鬼》 第一章 同学聚会 “嘭”“嘭”“嘭” 妈妈一边打扫着房间里完全看不见的灰尘，一边叙叙叨叨的骂着。 声音恰好可以让躲在卧室里的肖嚣听见，但又不至于大到让邻居听见的程度，偶尔夹杂着她生气的将扫把或抹布摔在地上与桌子上的声音： “多大人了，就知道每天窝在卧室里打游戏。” “房间都不收拾，乱的跟猪窝一样，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完全跟你鬼混的爹一样模样……” “注定什么也干不成，烂在房间里！” “……” 肖嚣痛苦的捂着耳朵，身体微微发抖。 他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了这种生活，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大脑正在被残忍的搅碎。 四年前开始，他就经常会有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伴随着强烈的晕眩感，让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而又拉长。 眼前的事物仿佛变得不再真实，如同蚯蚓一般扭曲又蠕动着。 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擂鼓一样的轰鸣声，每一下间隔，都仿佛有几分钟那样的漫长。 在这种时不时周围环境都会变得极度不真实与扭曲的状态下，他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思维如同稀碎的镜片，反射出交错怪异的光。 他尝试着接受，并控制自己，但很明显，家人却已经接受不了了。 “嗡嗡……” 手机忽然轻微的震动，这声音使得肖嚣的病症稍稍减轻，有种略微回到了现实中的感觉。 “别忘了同学聚会，明河酒店，二楼包间。” 传递消息过来的是高中时的同学，名字叫作江诚。 其实肖嚣跟以前的同学，都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这四年时间里，他连出门都很少，但是看到了这条信息，他还是决定要出去。 哪怕那类似于恐慌症的头痛才刚刚发作过，他也想出去，可能是因为憋的太久，想要暂时的逃离。 “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又要跑到哪里野去？” “你走，你走！” “有本事你就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 当肖嚣随手拿了件兜帽衫出门的时候，妈妈的咒骂声猛得提高了，似乎无论肖嚣怎么做，总可以戳到她愤怒的点。 “呯呯呯……”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力的剁着案板上不知名的肉类，眼睛死死的盯着肖嚣，手里死命剁下的刀，似乎恨不得下一刻就剁到他的身上。 肖嚣被这眼神吓到，只觉浑身冰冷，逃也似的走出了门。 夜幕已经降临，狭窄的街巷里没有路灯，肖嚣逃离了妈妈剁肉的声音，却始终感觉有某种东西注视着自己，仿佛某个庞然大物一直死死盯着自己。 “呜呜呜……” 邻居家院子里的三条恶犬听到自己靠近，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脖子上的铁链被挣绷成直线，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疲劳声，暗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馋涎自狰狞交错的牙齿之间滴滴嗒嗒落了下来。 他贴近了外侧的墙角走路，头顶之上却忽然垂下丝丝怪异变调的声音，二楼的某扇窗后，老唱片机的声音如泣如诉。 无形的紧张感使得他越走越快，却又忽然被刺耳的电锯声吸引，透过模糊肮脏的窗户，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屠夫，正抱着电锯切割着什么。 “唰！” 屠夫与被切割的东西忽然同时转过脑袋，向窗外的他看了过来。 肖嚣只觉异常惊恐，他踉跄后退，加快步伐跑了起来，直到穿过了街巷，才在路灯下大口的喘息。 抬头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一片炫晕的潮水涌入他的大脑。 绚丽的霓虹如同岩浆一般喷涌在城市的上空，发出刺耳鸣笛的车流如同一群群钢铁怪物咆哮着在眼前飞快穿梭。 楼顶的探照灯看向夜空，仿佛要将整片黑夜照亮，但却惟独照不亮城市的阴暗角落与充满了污水的街巷。 地上散落的报纸封面上，大篇幅报道着那个偷挖心脏的连环凶手还没有落网，不久前炸了学校的少女帮又公开挑衅了警卫厅之类的消息。 白底黑字，与这座城市的气质形成了完美的统一。 “我是太久没出门了吗？” 肖嚣深深吸了一口阴冷湿咸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抬头看向这座城市，只觉异常陌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城市都变成了另外一种气质。 他不知这如影随形的感觉怎么来的，但想到了这四年的坚持，还是裹紧衣衫，慢慢的，向着聚会的地点走了过去。 …… …… “肖嚣来啦？” “今天我们这个聚会好，既叫来了几年时间不出门一步的宅神肖嚣，又见到了四五年没跟任何同学联系过的女神杨佳……” “能把准备在家里宅到死的肖嚣叫来，可真是大事一件啊……” 包厢里，一张张同学的面孔堆着笑脸，开始和肖嚣记忆里的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样子重叠，也将他拉回到了四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回忆之中。 这让他疯狂跳动的心脏，稍稍得到了安静。 四年时间里，他们都已经念了大学，开始了另外一种人生。 但自己却不一样，因为那严重的头疼问题，自己的人生仿佛被在笼子里关了四年。 已经有些疏离感出现，但肖嚣还是觉得很开心，毕竟，这似乎才是正常的感觉，也是一群正常的人。火山文学 “你们在聊什么？” 这时有人笑着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一位正在门外打电话的明媚女孩走了进来，她有着修长的身材与干净精致的五官，立刻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桌上的同学们也顿时换了一个笑脸，纷纷道：“没事，杨佳，你这次回来，就留下了吧？” “……” 她是这次同学聚会里最受关注的中心，也是所有人公认最漂亮的女孩。 就连肖嚣的记忆里，都可以清晰的找到她的影子，高中时期最漂亮的女孩，而且成绩优异，擅长运动，各方面都显得出类拔萃。 除此之外，还有些无法准确形容的神秘感。 据说她本是北方某座大城市的大家族出身，当年本来就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转学过来的，后来也只念了一个学期便离开了。 “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杨佳笑着回答：“但具体待多久，还没确定。” 她似乎总是有着那种气质，待人温和，但又有着距离感，明明毫不在意，却又总是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中心。 “她似乎跟别人不太一样……” 肖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种被杨佳吸引住的感觉。 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她的身上，始终散发着一种，肖嚣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真实存在的感觉。 只有看着她，自己才仿佛远离了那透着不真实感的晕眩，紧张的情绪在缓缓消褪。 或许，之前的不适与恐慌感，都只是自己头痛带来的影响，只是自己太过紧张，而变得疑神疑鬼罢了。 “呵，肖嚣，你在看什么？”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冰冷的声音惊醒了肖嚣。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江诚正阴瘆瘆的眼神看着自己，手里夹着一根烟，他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咧开，眼睛里却正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另外一位同学，正手握餐刀，一下，一下，垂直的戳着碟子里的肉，但在做这些动作时，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着肖嚣。 对面有人用力拉扯了一下椅子，发出了刺耳的躁音，然后斜仰在椅背上，向肖嚣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瞬间，肖嚣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变成了所有人仇视的目标。 心脏忽地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而且越跳越慢，肖嚣感觉自己的神经，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绷紧，额头冷汗一层一层的渗了出来。 那种晕眩感再度袭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变得不真实。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些人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式的跳起，将手里的刀子向自己狠狠的捅过来。 “他们都想害我……” 当这个想法忽然冲出了自己的脑海时，肖嚣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慌乱的起身：“我去洗手间！” 逃也似的离开了酒店包间，他仍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无数双瘆人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 “我究竟是怎么了？” 一捧冷水泼在了脸上，肖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家里的妈妈，路上的行人，甚至，还有自己熟悉的同学，都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 所以，其实是自己病了吗？ 四年前自己就开始病了，头痛欲裂，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扭曲且不真实。 自己憋在卧室里锻炼了四年，感觉好了一些，但其实没有，反而是自己的症状更严重了？ …… …… “你苏醒过来多久了？” 正当肖嚣有些痛苦而又迷茫的询问着自己时，一个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肖器吃了一惊，忙转过头，就看到，杨佳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倚在了墙壁上，指间夹着一支细长香烟，眼神淡漠，看着自己。 “我……” 肖嚣有些迟疑，想解释自己刚刚说了要来一趟洗手间。 但杨佳却忽然打断了他，道：“我是问你，苏醒多久了，怎么会吸引到这么多的恨意？” “恨意？” 肖嚣更是有些理解不了了，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杨佳。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略带薄荷味的飘袅烟气中，杨佳眼神似乎有些神秘，轻声说道：“这座城市，是假的啊……” “我们身边，全是恶鬼……” 第二章 异乡人第一诫 “假的？恶鬼？” 杨佳那显得有些神秘而疏懒的声音，让肖嚣意识清醒了一下，有种坠入了冰湖之中的刺骨寒意。 而眼前的杨佳，那个神秘而高冷的女孩，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是不是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对你产生了莫名其妙又强烈的恨意。” “是不是感觉，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杀了你，吃了你？” “……” 肖嚣顿时有些惊悚的看着她，内心里竟不讲道理的生出了一些感激。 因为这个女人，居然精准的说中了他刚才的感觉。 可紧接着，杨佳却又轻轻叹了一声，道：“我可以告诉你，那都是真的。” “刚刚在房间里，他们对你表露出来的恨意是真的，但凡你晚一点离开房间，他们会杀了你，这也是真的。” “……” 这一刻，肖嚣只觉头皮微微发麻，身后的世界似乎在无声之间崩碎。 良久，才低声询问：“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杨佳脸前飘过了丝缕略带薄荷味的烟气，轻声道： “我们周围的一切人与事物，都只是表面上与你记忆中一样，他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替换成了虚假的怪物。” “你已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像时钟里卡进了一颗钉子。” “这个世界在厌恶你，痛恨你，想要将你彻底的杀死……” “……” 肖嚣无法形容听到这些话时的感觉，只是呆呆看着杨佳，她冷静而漂亮的脸，却给自己一种强烈的疯狂。 “我……” 他不知有多少问题想问，但杨佳却快速的起身，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说话，他们过来了。” 肖嚣内心里还充斥着大量的迷茫，心里莫名一惊。 走廊之中，只见江诚已经带着微笑走了过来，刚刚还用那个阴瘆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他，这时却仿佛换了一个人，满面含笑的说道：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都离开了这么久没回去，原来是在这里说悄悄话。” “能不能让我听听，你们在聊什么？” “……” 肖嚣此时的心里，充满了警惕，但杨佳却已经非常轻松的笑着回答：“聊一点有趣的事情而已。” 江诚看了杨佳一眼，又看向了肖嚣，似乎表情有些不满意，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大家都等急了。” 但说着，他忽又转头看向了肖嚣，道：“杨佳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情跟肖嚣说。” 看着他刚刚转头过来的一瞬间，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阴鸷。 这让肖嚣内心里瞬间警惕，下意识的看向了杨佳，内心里当然不希望杨佳离开，但没想到，她只是很顺从的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要走。 只是在转过身的瞬间，她忽然靠近了肖嚣耳朵，快速说道：“异乡人第一诫：不要让自己看起来软弱。” “如果不想被他杀死，就只有杀了他。” “……” “杀了他？” 肖嚣被这几个字吓到，有些惊悚的看向了杨佳。 但杨佳已经转身离去，脸上仍然带着一切如常的表情。 倒是江诚，看到了杨佳擦过肖嚣耳边说那一句悄悄话的表情，似乎这让他感觉到了极度的不满。 目送着杨佳离开，他脸上本来挂着的一点笑意，也已经忽地收敛。 转头向肖嚣看过来时，已经满是阴冷与愤怒，忽然顺手拉着肖嚣，便将他扯进了卫生间。 手掌握着肖嚣的胳膊，猛得用力，便已经将肖嚣顶在了卫生间的墙壁上，玻璃境哗啦一声破碎，碎片溅落一地。 他声音里也带着种扭曲而且怨毒的冷意：“你也配？” “你……” 肖嚣出其不意，被他摁在墙上，本能的有些慌乱，下意识问着：“你怎么了？” “都知道这场聚会是因为我遇见了杨佳才召集起来的。” “都知道我喜欢杨佳。” “都知道杨佳是我的，你也配跟我抢？你也配看着她？你也配跑到外面来跟她说悄悄话？” “……” 江诚表情阴冷的吼叫着，愤怒使得他额头之上有蚯蚓一样的血管高高鼓起，并且扭曲不定，这一瞬间，肖嚣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那毫不掩饰的愤怒，让他有种无法自控的恐慌感，他能够感觉江诚的愤怒，像是没有遏制一样的爆发，一根根如蛛网般扩散的血丝，飞快爬满了整个眼球。 他是如此的愤怒，恨意与怨毒实质一般的爆发，甚至于用力过猛，嘴巴都忽然裂开。 两边的嘴角被扭曲的肌肉力量硬生生撕裂，然后胸膛都忽然四分五裂，身体表面像是破碎的蛋壳，从身体内部绽放出了一根根扭曲的触手。 上面是圆形的吸盘与倒生的牙刺，蠕动着抖落丝丝黏液。 “你这种不思进取的垃圾，活该死在你的卧室里……” 含混而怨毒的声音里，江诚一条黏糊糊布满了倒刺的手臂，或者说触手，狠狠的向着肖嚣心口位置攒刺了过来。 这一刻，肖嚣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那条恶心而恐怖的触手，钻向自己的心脏，紧张感瞬间达到了极致，有种全身血液，都在被无形力量挤入大脑的感觉。 堆积了许久的恐慌，也在这一刻，瞬间发作，而且来势汹汹，比他体验过的任何一次恐慌都要强烈。 “这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他……变成了怪物？” “……” 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与晕眩感，他只觉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慢了下来。 只有眼前江诚那张愤怒而且四分五裂的脸，以及他身体里蠕动着钻了出来的触手，以及那一条蕴含了非人力量的手臂。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遇到这种荒诞如噩梦一样的事情？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却感觉心脏的跳动声异常清晰，但每一下跳动之间的间隔，却在无限拉长。 自从他承受了困扰自己四年的恐慌，并且努力让自己适应了这种怔状发作时的感觉以后，他就时常会有这种感觉。 越紧张，周围的一切就变得越慢，近乎停止。 同样的一秒钟，他可以思索更多的事情，感受更多的信息，仿佛世界停滞，只有自己的思维在爆炸式的运行。 以前这种感觉带来的只有痛苦与折磨，如今却好像起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思维如爆炸一般超负荷运转。 旁人需要很长时间想明白的事情，他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 …… “眼前的江诚变成了怪物，而且他对我充满了仇视，他想……杀了我。” “我该逃走？” “不，我逃不掉，这怪物离我太近了。” “所以，我想保护自己的话，那就只剩了一个方法……” 肖嚣想到了刚刚杨佳耳语的那一句话：“想要活下去，便只有杀了他。” 杀人自然是不好的，肖嚣从小到大，鸡都没有杀过，更何况是人，但眼前的东西是个怪物，而且它正在伤害自己，那自己哪有别的选择？ 于是他很快推进到了重点：怎么杀？ 而在心里闪过了这样的疑问时，思维爆炸一般运行的肖嚣，努力的捕捉着周围的一切细节，在这近乎停止了时间一样的慢镜头里，他看到了江诚那裂开的皮肤与狰狞的血肉与触手，看到了他身体里不知名的血肉组织，以及那一颗裂开的身体正中央，那暗红色的，正缓缓鼓起压缩血液的心脏。 也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地上亮晶晶的碎片，那是江诚将自己推到了镜子上时，撞碎的镜子碎片。 心里慢慢浮现出了计划。 …… …… “嘭！” 爆怒中的江诚，手臂化成的触手，狠狠向着肖嚣胸口抽击了过来。 这速度已经有些惊人，但他也没想到，就在他触手向前抽击的同时，肖嚣被按在了墙上的身体，忽然猛得向旁边一划，然后下蹲。 触手瞬间抽击到了卫生间的瓷砖墙壁上，瓷砖被抽击的碎屑飞溅。 江诚都有些诧异，无法想象恐慌弱小，毫无反抗之力的肖嚣居然能躲过这一下，但旋即嘶吼，更多的触手翻腾着向肖嚣抓了过来。 但躲过了第一下抽击的肖嚣，动作居然也出奇的快……不对，不是快，而是精准。 只是思索了很多遍，又观察了很久，动作足够高效，果断，精准。 他在蹲下了身躲过这一下抽击的同时，便已经伸手向地上一抓，握住了一块长条形的，如刀子一样锋利的镜片。 他甚至还挑了一块够长，且足够锋利的。 在江诚身上的触手再次向着自己身上抽击过来之前，握紧镜片，起身，顺势向着他的胸口刺落了下去。 “嗤！” 肖嚣的手腕，穿过了黏腻腻的触手，递进了江诚敞开的心胸之间，尖锐的镜片直接扎进了江诚疯狂跳动着的心脏。 那心脏如皮革，似乎比想象中坚韧，但肖嚣这一下也用尽了全身力气，直接刺进了他心脏足有十厘米的深度。 江诚挥舞起来的触手，忽然一下子变得绵软。 他踉跄后退，那脸部分裂到上下不再平衡的两只眼睛里，有着意外且惊恐的光芒。 而肖嚣则握紧了沾满鲜血的镜子碎片，死死的盯着他。 深深喘了一口气，然后又蹲了下去，朝着那颗心脏，狠狠的补了一刀。 两刀。 第三章 你我皆为异类 “这真是个新手？” 江诚破碎的身体连同着那些扭曲的触手，无力倒在地上时，杨佳也神秘的出现在了男厕的门口。 看着手持镜片站在江诚身前肖嚣，她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借着这点时间，她在外面检查了一下，确定其他人没有“褪皮”现象，才快步赶来准备出手帮这个懵懂的新人解决麻烦，枪都握在了手里，却意外的发现肖嚣居然已经自己解决了问题，而且，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自己意料的紧张与慌乱，冷静甚至冷漠的站在江诚面前，手里握着滴血的镜子碎片。 他甚至没忘了补刀…… 这份利落与干脆，使得杨佳大出意料。 她意外的发现了这位新人，自然也想观察一下这位新人的潜力，所以留给了他一点与怪物独处的时间。 内心里，自然也希望他潜力越高越好，但现在看…… ……有点过于高了？ …… 肖嚣在杨佳进入视野的第一眼，便“唰”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的镜片死死握紧，浑身神经紧绷。 确定了是杨佳，才又在微不可察的时间里，微微放松。 他也不清楚杨佳脸上为什么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而且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看起来他只是瞬间的脱逃与反杀，但对他来说，却是经过了长久的思索与心理建设，决定了杀掉这只怪物，以求自保。 既然这样，当然要彻底执行。 直到确定了眼前这个怪物已经死亡……起码那颗破烂的心脏不再跳动，他才缓缓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镜子碎片，猛得扔在一边。 心脏如同擂鼓一样沉重的跳动，后怕的感觉与紧张自心底升腾而起。 “啪啪……” 也就在这时，杨佳的鼓掌声响起，她慢慢的走进了卫生间，看着肖嚣的眼神有些奇异：“你的表现很不错。” “我……” 肖嚣声音里带着种后知后觉的紧张：“我杀人了？” “没有杀人。” 杨佳不动声色的走到了肖嚣身边，取出了一块医贴，帮他贴住了手上的伤口，轻声道： “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只是暂缓了危机而已。” “只是你刚刚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哪怕是这些怪物，也会稍稍的受到抑制……” “……” 肖嚣只觉脑部血管又在突突的跳，刚刚杀人的虚脱，思维爆炸一般运行的头痛，以及这些古怪的名词，都让他感觉深深的迷茫。 “哎呀，你们怎么有这么多的悄悄话要说？” 也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了一个笑着的声音，肖嚣转头看去，整个人都彻底怔住。 只见江诚正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上那撕裂的皮肤以及被自己刺出的伤口，正在一点点的复原，而那些蠕动着的触手，则缩回了身体之中，随着他站起身来，居然已经变成了之前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走到了洗手池的旁边，一边洗手，一边笑道：“上学时我们就觉得你们两个有故事，被我猜中了？” 听着他的话，肖嚣只觉这个世界不真实到了极点。 仿佛刚刚自己经历的恐惧，凶险至极的反抗，都只是幻觉。 他下意识远离了江诚一些，抬头看向了杨佳，却见她正笑着，神色自若的向江诚解释：“里面人太多了，说话都听不清楚。” “同学聚会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江诚笑着，烘干了手，道：“走吧，一起回去，你们跑出来这么久，按理说是要罚酒的。” …… …… 肖嚣与杨佳，江诚，一起回到了包厢之中，大家果然都起着哄要罚他们酒。 但肖嚣只觉眼前的一切光怪陆离，他看到了同学们态度都变得很好，虽然也不乏一些偶尔瞥过来的不满眼神，但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却都带着笑容了，还有人远远的向自己端起了酒杯喝酒，就连江诚，也是高谈阔论，态度仍然有些傲气，只是多了很多友善，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只是虚假的。 惟有自己的手掌，那一道仍在隐隐渗出鲜血的伤口，证实这一切真的发生过。 同学们都很尽兴，虽然肖嚣看起来不太能够融入大家的气氛，让人有些扫兴，但也没有人说出来，还提议待会去唱歌。 只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杨佳却似乎没有兴致。 在笑着和在场的人聊过了一会之后，便推脱道：“唱歌我们就不去了，肖嚣跟我约好了，我们待会还有些事情要做。” “呀？” 在场的同学都有些惊讶，不知多少羡慕的眼神看着肖嚣。 杨佳已经四年没有跟同学们联系过了，怎么跟肖嚣还是这么熟悉？ 很多人都没了兴致，便一起买了单，离开酒店，当杨佳带着肖嚣坐进了她黑色的suv时，同学们羡慕的看着，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一切都正常的不像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远离了那些同学，车子驶上了璀璨霓虹之间的街道，肖嚣打开了车窗，任由阴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低声问道。 “我无法给你解释，只能给你答案。” 杨佳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抽了一根香烟，歪头点燃，轻声道：“就如同你看到的，我们身边生活的所有人，本质上都不再是人。” “你的朋友也好，家人也好，他们早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或许应该称之为生物吧，你愿意理解为恶魔或是怪物，也没问题，他们仍然披着以前的人皮，以你记忆里的形象存在着，甚至拥有你熟悉的那些人的记忆与自我认知，但实际上，他们都已经成为了扭曲而可憎的怪物……” “平时，他们仍然会伪装着，正常在你的身边生活。” “但每当这座城市开始对你产生出了恶意，你就会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 这一刻，仿佛有电流自大脑之中涌过，肖嚣想起了眼神阴冷的妈妈，想到了这城市里无处不在的诡异。 “那我们……” 他张开了嘴巴，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说，但却难以形成有效的发问。 “这个世界啊，变化的时候忘了叫上我们了……” 杨佳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低声道：“此处并非故乡，你我皆为异类……” “……” 肖嚣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之后，他将杨佳嘴上的香烟拿了过来，叼在自己嘴上。 本来他是不抽烟的，但现在他需要有些东西帮着自己平复混乱的心情。 他很难接受刚刚杨佳说的话，那太恐怖，也太疯狂了，他甚至更愿意相信，其实是自己疯掉了，看到的都是幻觉。 杨佳看着因为抽烟而咳嗽的肖嚣，忍不住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 “刚刚苏醒的人都会像你一样，宁愿相信是自己疯了，也不接受这么荒诞的事实，但你不能不承认，或许你也早就感觉到了这世界的异常。” “……” 肖嚣被薄荷味的香烟呛的很厉害，但还是继续抽了下去。 他不由得想着杨佳的话，自己是真的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不正常吗？ 更早来说，不正常的是自己吧…… 四年前，爸爸妈妈选择离婚，家庭破碎了，而肖嚣的大脑，似乎也在那个夏天，忽然破碎掉了。 他开始长时间的被巨大恐慌感淹没，强烈的晕眩症困扰着他，思维仿佛一寸寸断裂，始终难以形成有效的思考与正常的感知。 去过医院，但没有查出来什么，爸爸妈妈，甚至医生，都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装的。 他没办法向别人叙说自己承受的痛苦，只能窝在了自己的卧室里，用了四年时间，学着去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他看书，游戏，甚至只是整日整日的坐在椅子上，学习适应这一切，学习控制那强烈的恐惧感带给自己的感知失控感。 终于，四年时间了，自己决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却有人在这时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已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好了，我知道你内心里的疑问还很多，但是对一个新人来说，我需要帮你解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任由肖嚣陷入混乱的思绪里，杨佳目视前方，良久之后，才笑了一声，道：“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需要做一点准备，好好带你认识一下这个世界，以及告诉你该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 “回去？” 肖嚣心里忽然生出了极大的抵触情绪，他想到了妈妈那阴冷的眼神，想到了路上遇到的一切，只觉得浑身发冷。 “别怕。” 杨佳察觉了他眼底的紧张，觉得这才是一个新人应该有的样子，笑了笑，道：“我说过，你解决了江诚，这个世界对你的恶意与排斥，也会稍稍缓解。”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最多两天，甚至只是几个小时，那种恶意便会再度袭来，甚至比以前更强烈。” “不仅是江诚，或许你遇的每一个人都会想要杀了你！” “……” 听着她的话，肖嚣身体都微微一僵：“那应该怎么做？” “安心。” 杨佳笑着道：“就像一样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的等待，我会再找你的。” “安心？” 肖嚣一时，甚至觉得荒唐：“在这样一个满是怪物的世界，你却让我安心？” 杨佳听着他的话，忽然笑着回答：“在这样一个满是怪物的世界，你除了安心，还能做什么？” 第四章 陌生的世界 这话真他妈的有道理啊…… 如果自己已经身在一个满是怪物的世界，逃也无处可逃，反抗更是无力反抗，那自己除了安心，还能做什么？ 虽然心里还有着无数的疑问，但肖嚣还是缓缓的放弃了继续发问的冲动。 可能再问就要招人烦了。 她既然答应了会在事后继续帮自己解释就好。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已经变成了全是怪物的世界，那自己，就算一直缠着她，又有什么用呢？ 被杨佳放在了巷子口，肖嚣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居然感觉到了稍稍的安心，他直到看着车尾灯消失不见，才慢慢转身向家里走去。 他特意躲过了那个总是传出电锯切肉声音的肉铺，快步走过了总是响着一架嘶哑老唱片机声音的人家，又绷紧了神经，经过了那个养着三条恶犬的邻居家院子。一路上，安静的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被黑暗淹没的边边角角，似乎总是有一些鬼祟的眼睛，悄悄的盯着自己，发出低笑。 终于要推开门时，心里的煎熬达到了最强烈，有些害怕看到妈妈的样子。 这个地方，全都是恶鬼…… 肖嚣回想着杨佳的话，想着江诚变成扭曲怪物的样子，良久，良久，才狠下心来，推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却是出人意料的温馨灯光。 “回来啦？” 妈妈正坐在了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进来，调小了一点音量，道：“早就跟你说，应该多出去转转的。” 想到不久前出门时，她还一副要将菜刀剁在自己身上的样子，肖嚣心有余悸，只是含混的答应了一声，便准备走回卧室。 “臭小子，连句话也不跟我说。” 沙发上的妈妈捶了一下自己的腰，嘟嚷着：“懒得管你了，我包了饺子，放冰箱里了，你饿的话就拿出来微波一下。” “天天打游戏打到那么晚，还不爱惜身体，我老了指望谁去？” “……” “……” 肖嚣推门进入卧室的手停了一下，沉闷的回了一声：“知道了。” 进门的时候，仿佛还可以感受到那关切的目光，联想到就在不久之前的不寒而栗，他竟一时有了种难辨真假的感觉。 四年前爸爸妈妈离婚之后，自己就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后来那场突如其来的恐慌症折磨着自己，使得自己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差不多整整四年，自己也一直都只是呆在房间里，连份工都没有打过。 妈妈年龄也大了，但她却一直照顾着自己，虽然偶尔也有嫌弃，但更多的仍是心疼与陪伴。 但是，如果说，妈妈也已经变成了怪物，那这些记忆，也是假的吗？ 这一切，都是表演出来的？ 关上了卧室门的一刻，肖嚣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狠狠的抬起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脸。 这一晚，肖嚣没敢脱衣服，和衣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天亮。 在床上坐了一会，他才起身，昨天经历了这么紧张的事情，连鞋子都没脱便躺在床上睡着了，随时防备着什么。 第五章 捉老鼠的工作 妈妈越走越近，眼睛里的怨恨如同实质，周围的一切景物，也隐隐变得扭曲失真，如噩梦的模样。 所以，其实并不是一切都变得正常了…… 他想起了杨佳之前告诉自己的话，只是因为之前自己杀掉了江诚，所以这个世界给了自己不到一天时间的宽容，便又回到了恶意满满的状态？ 那么，现在的自己，该怎么做？ 心脏不知何时开始，跳的越来越沉重，鲜血一股股的挤入大脑。 “这里，是肖嚣的家吗？” 但也就在这种恐慌与不安正在酝酿，几乎让肖嚣的恐慌再度发作之时，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肖嚣有些惊喜的回头，就看到了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杨佳，她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拎着一盒燕窝，笑着向院子里看了过来。 心情忽地放松，如看到了救世主。 “这……” 还不等肖嚣心有余悸的说些什么，刚刚走出了院子的“妈妈”，表情也明显有些错愕。 她脸上的愤恨与怨毒，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的消散，如换了一张脸。 先是有些迷茫，旋及有些惊喜的向肖嚣道：“这孩子是……” 肖嚣还没有回答，就见杨佳已经从自己身边擦过，笑着打招呼道：“阿姨你好，我叫杨佳，是肖嚣的高中同学。” “哎呀，你好你好……” 妈妈明显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急忙招呼着杨佳进来：“快来坐，孩子，你看，肖嚣也没跟我说一声，这家里乱的……” “阿姨您不用客气，我喝水就行……” “……” 肖嚣几乎有些呆滞的，看着杨佳和妈妈走进了屋子，像一个真正的，来家里作客的老同学。 而这时的妈妈，也表现的完全没有恶魔该有的样子，她热情的招呼杨佳坐下，然后回屋子里换下了工作服，好像还梳了一下头，聊了几句之后，还热情的邀请杨佳留下来吃饭，肖嚣看着她一边将自己推进屋子里陪杨佳说话，一边开心的出去买菜的样子，都觉得这里面的反差，强烈到了不真实。 “肖妈，现在去买菜啊？” “对，这不孩子的同学来了嘛，我给人做点好吃的。” “哎哟，那是找肖嚣的？女孩子真漂亮……” “对，肖嚣的高中同学，这孩子，有女同学来家里都不知道打声招呼，我连点准备都没有。” “……” 远远的院子外面，传来了妈妈与邻居打招呼的声音，肖嚣坐在沙发上，只觉有些荒诞。 “她是在做什么？” “……” “做父母的，哪有不关心孩子找对象问题的呢？” 杨佳脸上的笑容有些神秘，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轻声道：“尤其是，你的朋友，似乎不多？” 肖嚣觉得荒诞：“可是……” “我说过了，他们平时与正常人一样的，恶意袭来前，永远忠诚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杨佳笑着看向了肖嚣，道：“而与他们的相处，也是你要学习的第一课，我们既要学会在彼此之间寻找真实，又要学会适应这个世界的虚假。” “不然，你会过的很痛苦。” “曾经有一个我们的人，因为受不了这样的虚假，选择了自我毁灭，我不希望你走上他的老路。” “……” 肖嚣沉默了下来，他还理解不了这些，但先将这句话记下了。 “另外……” 杨佳忽然也像是有些好奇，目光轻轻的落在了肖嚣身上：“我其实也很想知道，如果，刚刚不是我及时出现的话，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肖嚣想到了刚刚在院门口独自面对着“妈妈”的一幕，静静注视着杨佳的眼睛。 良久，他才低声道：“当然是转头逃跑了……” “哦？” 杨佳挑了挑眉梢，道：“但她可是即将变成吞噬你的怪物啊……” “可她毕竟有着妈妈的样子……” 肖嚣不知道杨佳问这些做什么，只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脸，道：“我除了逃跑，又能做什么？” 杨佳没有回答，只是表情似乎轻松了很多。 …… …… 肖嚣本来以为，再次见到杨佳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赶紧的问出心里所有的疑惑。 但没想到，这一次过来的她，居然真的像拜访老同学一样，留在家里吃了顿饭。妈妈也做了一桌丰盛的食物，既有红烧肉，又有干烧鱼，还神秘兮兮的从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据说是高档货的红酒，而杨佳也是礼貌而温柔的陪她说着话，耐心的应对着妈妈对她祖孙十八代的旁敲侧击…… 自己倒是表现的是个外人了。 不过，肖嚣一整天没吃东西，也确实饿了，见杨佳都可以放心的吃，他便也不客气的开动了。 话说，其实自己已经吃了这么多年，要有问题早就出问题了，这一天没有吃东西，其实都是昨天的惊吓带来的后遗症。 吃过饭后，杨佳又陪着妈妈聊了会天，才客气的说要回去，让肖嚣送送自己。 “去。” 妈妈一指外面，一副恨不得说你不仅要去，最好晚上别回来的架势：“把人小杨送回家里去，现在晚上不安全。” 对此杨佳也只能有点尴尬的道：“叫我佳佳就好。” …… …… 清冷的路灯下，肖嚣又本能的将兜帽戴在了头上，与杨佳两个人把影子拉到很长。 说着故意笑道：“你看，你妈妈确实很疼你，而且，你家庭的条件还挺不错的，这片的房子很贵。” “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讨论房价？” 肖嚣有些无奈了，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道：“我今天出去看了一天，想去验证一下，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 “毕竟，我之前很久没出门了……” “……” 杨佳闻言笑了起来，好看的眼睛看着肖嚣：“仍然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肖嚣沉默。 是啊，相比起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更合理一些…… “相信自己，小伙子。” 杨佳看着他皱眉深思的样子，倒不由得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下意识怀疑自己，也是一种合理且常见的反应。” “但当我带你见过‘他’之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 肖嚣猛得抬头：“是谁？” 但杨佳却只是轻轻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用多问，转头看向了一个地方。 肖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陪着杨佳走了很久，但并没有看到她停在路口的车子，反而正在向一个地铁站走去。 地铁站里，已经没有地铁会再停靠，但还是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缩在角落。 到处都是刺鼻的尿骚味与不知哪里来的腐臭味道。 肖嚣白天时来过这里，还感叹着哪怕是死后的世界，这里仍然有这么多人需要挤地铁上班，倒真是一件异常恐怖的事情。 但如今再跟着杨佳过来，便发现，这里的灯光刺眼苍白，又时不时因为电压不稳而闪烁。每当有地铁快速的从身边掠过，车窗里倒映出来的影子，总让人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扭曲或拉长。 周围的人群昏昏沉沉，每个人都带着种丧尸般的浑噩与呆滞感。 肖嚣下意识跟紧了杨佳，只见她目光扫过了里面形形色色的人，仿佛在欣赏着什么风景。 他们一路来到了某个蒙头大睡的流浪汉身边，站住脚步。 看着这位身上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男人，她面带微笑，道：“你好。” 流浪汉过了一会，才缓缓揭下了蒙在头上分不清颜色的被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呆呆看着杨佳那张惊艳的面孔。 “你是谁？” 他低声发问，声音尖锐，仿佛小孩。 “收钱办事的人。” 杨佳笑着回答：“之前有人给钱，让我来做一份捉老鼠的工作。” 被子下面的人沉默了半晌，忽然之间，他猛得坐了起来，身上肮脏的被子滑落，他呆呆的看向了杨佳：“谁是老鼠？” 肖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充满警惕。 但也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楚了被子下面的人，并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流浪汉，身体瘦削，只有一个肚子微微鼓起，四肢纤细，皮肤是长年缺少营养的灰褐色，身边放着横七竖八的几个酒瓶子，仿佛是因为杨佳突如其来的到访，他有些紧张的颤抖着身体，下意识的缩向了墙角。 杨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仿佛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流浪汉，然后轻轻点头。 她拉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极具冰冷气质的枪械，随手塞进了肖嚣的手里，道：“杀了他。” “杀了他？” 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冰冷枪械触感，肖嚣着实大吃了一惊。 杨佳轻轻点头，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肖嚣转头看向了那个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正害怕的向墙角缩起身体的流浪汉。 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却忽然抬起了枪，对准了流浪汉的胸膛，接连不断的勾动了扳机。 “呯”“呯”“呯”“呯”“呯” 杨佳：“？” 第六章 畸变生物 突如其来的剧烈枪响声，实在是让杨佳也有些意外。 冷不丁把枪塞给一个刚刚苏醒的人，并且让他去开枪打一个无辜的流浪汉，这是谁都做不到的吧？ 而她准备教给肖嚣的，便是告诉他，生活在异乡，很多事物不能以正常道理去看待，要学会分辨对方的伪装，更要学会狠辣。 在面对这些畸变生物时，任何的犹豫与恐惧，都有可能害了自己。 所以，在递过了枪后，如果肖嚣表现的啰哩巴嗦，问东问西，自己可能会有点烦，但也正好借机教导他。 毕竟自己当年的老师也是这么教自己的。 可肖嚣…… ……他完全没有。 他接过枪，甚至连问个开枪的理由都没有，就毫不犹豫的勾动了扳机，而且一刻不停，看起来像是要直接将枪里的子弹打空似的。 …… …… “死了没有？” 同样也在杨佳陷入惊疑时，肖嚣也正冷静的盯着那个身上炸出一团团血雾的流浪汉，神经紧绷。 刚刚拿过了枪时，面对杨佳的命令，他其实纠结了。 甚至怀疑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疯了，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但是，也就在他纠结之中，他忽然感受到了心脏沉重的跳动，突如其来的强烈危机感，使得他瞬间陷入思维爆炸的状态。 数不清的意识与信息，犹如火山爆发一样在他的大脑之中炸开，超负荷式运转。 “为什么要杀死这个流浪汉？” “杨佳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她不会这么无聊。” “那么，这流浪汉究竟是不是流浪汉？” “……” 近乎停止的时间里，肖嚣看向了这个流浪汉，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将他的模样，动作，身边的被褥与酒瓶子，全都仔细的观察了一遍。 他的眼睛微微凹陷，满是红色的血丝。 对于一个酗酒且睡眠不好的人来说，这似乎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这个流浪汉的眼睛比别人更红一些，而且由于光线原因，使得他眼部陷入阴影，自己只能看到，黑暗里隐隐闪烁着两只暗红色的瞳孔。 那是一种冷不丁会被忽略，但仔细看去，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特征。 而随着这一点发现，肖嚣立刻又注意到了这流浪汉的姿势，他看起来很害怕，身体紧紧的贴着墙壁，手脚都在发抖。 但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的双腿其实已经微微弓起，半撑着身体，手掌则搭在了腿边，五指用力勾起，随时准备撕碎什么。 这人正在慢慢的调整着姿势，随时准备爆起伤人。 他很危险！ 但即使发现了这些，肖嚣也不觉得自己立刻就可以向这人开枪。 让他下定了主意的，是他在流浪汉的被子下面，掉落的一片黑糊糊的事物。 正常看起来，很难察觉那是什么，但是，肖嚣仔细观察，看到了那东西的大小、形状，以及不易察觉的颜色、质感…… ……那是一只人的拇指，已经被啃了一半！ 所以，这不是流浪汉，这是一个躲在地铁角落破被子下面吃人的怪物。 而且这个怪物正摆出了攻击的架势，随时有可能冲到自己脸上来。 ！！ 杨佳没有跟自己开玩笑，她是真的带自己找到了一个怪物，并且命令自己杀掉它。 那还犹豫什么？ 思索瞬间形成，于是肖嚣立刻便勾动了扳机，只想在这只怪物变成恶心的样子扑到自己脸上之前，把他彻底的杀死。 …… …… 剧烈的子弹冲击力将这流浪汉的身体冲击的颤抖不已。 但因为肖嚣不熟悉枪械的后座力，导致歪的有点夸张，两三米的距离，居然也打偏了好几颗，将流浪汉身边的墙壁打出了几个碎屑纷飞的洞口。 而那个流浪汉，则是忽然发出了诡异的叫声。 他被打出了几个枪孔的身体，表面忽然被撕裂，从里面钻出了一个纤细的，血红色的怪物，吱吱乱叫着向肖嚣脸上冲了过来。 “什么鬼东西？” 面对着这只鲜红色的怪物，肖嚣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内心里升出了强烈的恶心感，几欲作呕。 大脑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浆糊，但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他，还是凭着思维爆炸的能力，看清了扑到眼前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只脱了皮一般的人形老鼠。 它有着肌体虬结的肌肉组织，高高鼓起的灯泡般的鲜红色眼睛，甚至，背后还甩动着一条鲜红色的，由一根根骨节攒成的细长尾巴。 交错尖利的牙齿间渗着黑色黏液，腐臭气味扑面而来。 …… …… “不要背对着它……” 站在一侧的杨佳及时提醒，准确的说，她在里面那只老鼠撕破人皮之前，就已经开口。 纤细洁白的掌心里，倒持着一柄黑色匕首。 但她仍然没有出手的意思，似乎想看一下，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变，肖嚣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这位老同学，如今的新人，已经表现出了太多让自己惊异之处。 那么，近距离面对作困兽斗的老鼠人本体时，还能像之前一样保持冷静与精准判断吗？ …… …… 同样也在杨佳的提醒响起时，肖嚣瞪大了眼睛，看着扑到了眼前的这只怪物。 对方那畸形的骨节与鲜红色的皮肤，甚至是扑击过来时甩下的黏液拉丝，都被他看在了眼里，并瞬间对它有了一个判断。 这玩意儿很可怕，身体强大到就连子弹在不击中要害的情况下也无法剥夺它的行动能力。 速度与力量，更是远超自己的理解。 同时，也不知为什么，看到它的一瞬间，便有种畏惧、恶心、怯懦的感觉。 身体里的某种本能，似乎在驱使自己，站在原地，不要动。 就好像大部分人遇到了恐怖的事物时，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双腿发软，失去了自控能力。 不过，肖嚣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克服了这种本能意识。 并且，在下一刻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他握紧了手里子弹数量不多的枪，抿紧嘴角，快速的向后退了一步，与怪物拉开距离。 然后，横跨一步，躲到了杨佳身后。 …… …… “？？” 正冷静观察着肖嚣的反应，并作好了随时出手营救的杨佳，表情瞬间变得错愕。 这小子拿自己当盾牌？ 心情错愕之间，老鼠人已经扑到了自己侧面，尖利的獠牙狠狠咬了过来，鼻端甚至可以嗅到它身上传来的腐臭气味。 多少有些无奈，杨佳轻轻抬手。 空气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居然形成了一道类似于门框的无形波纹，若隐若现，漂浮在了她身体的左侧，老鼠人扑击的正前方。 下一刻，速度如闪电般的老鼠人，便已穿过了这一道门框虚影。 它的动作仍与之前一致，速度却似乎慢了半拍，仿佛某种动能在穿过门框的一刻被剥夺，但自己却并不知道。 杨佳倒持黑色匕首，反手插出，“噗”的一声钉进它的脑袋，顺势将其掼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中，她甚至都没有转过头。 只是眯着眼睛看向了躲在自己身后的肖嚣，眼神之中，多少有些审视意味。 而迎着杨佳那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肖嚣微微的停顿，什么都来不及说，只是错身上前，对准还在挣扎的怪物，勾动了扳机。 “呯！” 怪物还没死透，先补一枪再说。 做完这些，他才又倒退回来，轻轻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道：“这又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吓人？” “老鼠人。” 杨佳安静的看了肖嚣数秒，才缓缓开口道： “在被遗忘的城市边缘滋生出来的畸变怪物，擅长寄生人体，并顶着对方的外壳与身份继续生活。” “这是我们这座城市里最常见的怪物之一，危险等级并不很高，却十分棘手。” “一经发现，便要立刻进行清理，不然短短几天之内，它就有可能繁衍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族群，造成大面积灾害。” “拥有一种精神攻击手段，让人瞬间受到恶心与恐惧力量的冲击！” “正常人遇到它们之后，往往都会由于那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与惊悚冲击，转身就逃，老鼠人就会趁机从背后……” “你明白，就是那个洞……钻进人的身体。” “然后掏空对方的内脏与血肉，寄生在他的身体里，控制其外壳，接入其记忆，从此之后，表面上没有变化，本质却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只老鼠。” “……” 肖嚣听着，脸上已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杨佳说完了这些，稍稍停顿，才又接着道：“我已经解释过了，那现在，是不是该你解释一下……” “……为什么躲我身后？” 第七章 ‘他\\’来了 “因为安全啊……” 肖嚣的脸色倒是显得十分坦然，察觉了杨佳眼神的审视，解释道：“你带我来到这里，并找出了这……这只老鼠，说明对它有很深的认知，而且在它从人皮里钻出来时，你提前提醒我，说明这一切变化，都在你意料之中，在你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紧张，说明你根本就没有将它放在眼里……” “最关键的是……” 他说着，蹲下身去，将老鼠人脑袋上的匕首拔了出来，顺手在旁边被褥上擦擦，起身递给了杨佳，道： “刚刚我就看到，你很早就拿出了匕首，随时准备出手了。” 说着轻吁了口气，道：“这玩意儿太可怕了，而且我第一次见到，不确定它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异常的地方，我就算手里有枪也觉得不保险。” “所以，还是直接躲到你身后，更安全一点……” “……” 杨佳听着他的解释，一时竟觉得异常合理。 虽然说，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观察他是不是在看到了老鼠人的本体之后，还有胆量开枪…… 但听完了他的分析，自己居然也一时觉得，他躲到自己身后才是最合理的。 莽的居然是我？ 但略一反应，才忽然get到了关键，接过匕首，怀疑道：“你刚才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看到了这么多细节？” “这个……” 肖嚣张了张口，道：“我反应比别人快一点，游戏也一直玩的不错。” 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故意说的轻松了些。 自从四年前自己没来由的陷入了恐慌与头痛之中，便开始了注意力无法集中，思维混乱又嘈杂的状态中。 在自我的感知里，时间时不时停止一般，推进极慢，每一分一秒，都异常煎熬。 在那种状态下，他无法正常的说话，思考，出门的时候，看到车子撞过来，都不知道躲避，只有无形且庞大的恐慌，时不时淹没自己。 去医院没有查出问题，甚至爸爸妈妈，也不太相信自己，认为自己在装病。 于是，自己只能在卧室里苦熬，试着对抗这种感觉，通过游戏，或是阅读，来让自己一点一点适应这种恐慌的状态，并在这种状态下集中注意力。 整整四年时间，自己似乎取得了一点成效。 起码现在自己可以在恐慌状态下有效思考了，但恐慌发作时的时间变慢与敏锐感还在。 这就导致，自己的反应，似乎比正常人快了那么一点点…… 在游戏中，这很明显，同样的机制下，自己的速度不会比别人快，但自己的反应与思索时间，却总是比别人多一些。 而这，也是自己越来越喜欢用游戏锻炼自己注意力的原因。 当然，也是如今开始出门了，才意识到，原来即使在生活之中，自己同样也能做到。 虽然身体素质的限制，使得他无法做出一些太过复杂的动作，但在混乱的局势中，判断怎么做出最正确选择，还是可以的。 他没有细说，主要是觉得这也不算什么。 任何人稍加锻炼，都可以做到，甚至比自己做的更好的吧？ 难道要跟杨佳说自己脑子生过病？ 医生没有检查出来，也没给自己那张精神类疾病的证明，想说自己是病人都没底气。 杨佳直觉的发现，肖嚣似乎对这个问题，回答的有些含糊，但可以察觉到他并不太想细聊，便也不好追根究底，只是暗自思衬着。 从那场同学聚会再到现在，这位老同学的表现，总让人感觉有种与别人不太一样的气质…… “这座城市里，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东西？” 此时的肖嚣，已经蹲下身去，看着那个已经彻底死掉的老鼠人，一点一点的观察着，似乎脸都恨不得贴上去。 眉头紧皱，似乎内心里也在承受着这扭曲身体带来的恶心与视觉冲击。 但偏偏，他又看的非常认真。 杨佳在一边看着，忽然有点担心他会舔上去。 沉吟了片刻，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想你还是尽快习惯并且适应吧！” “这座城市里不仅只有老鼠人，还会滋生一些其他的畸变又扭曲的怪物。” “这些东西会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里面滋生，并往往具备扭曲、恐怖，又可以快速繁殖的特点。” “一旦没有及时发现，都会对这座城市造成很大的危害。” “而我们的使命就是处理掉这些东西，来保证这座城市以正常的秩序与逻辑运转，远离恐慌与崩溃的命运。” “……” “使命？” 肖嚣正观察着眼前这极度不真实的老鼠人，骤然听到“使命”二字，内心只觉无比的怪异。 “是的，使命。” 而杨佳的表情，却十分认真，轻声道：“只有接受了这份使命，你才会得到‘他’的允许，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来。” 肖嚣下意识就看向了四周，心情再度变得紧张。 “他究竟是谁？” “他在哪里？” “……” 杨佳轻声道：“别急，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了。” 肖嚣心里一惊，急忙转头向周围看去，却只看到了地铁站内，无数瑟瑟发抖的目光。 如今，最后一班地铁早就已经驶离，这个地铁站内，已经没有多少人存在，但还是有些像流浪汉一样无家可归的人与醉汉等等，他们在这里开枪，动静不小，已经惊醒了不少人，只是瑟瑟发抖的看着他们。对这些城市最底层的人来说，甚至连恐怖的能力仿佛都失去了，没有叫喊，也没人报警。 他们都只是努力的缩起了自己的身体，或用被子蒙起了头。 无论杨佳和肖嚣是过来处理什么怪物也好，还是过来杀人也好，他们都只求不要牵连到自己身上。 “这些东西不需要处理的吗？” 他心里生出了极度诧异的感觉，看向了墙角那个破碎干瘪的流浪汉躯壳，又看了一眼仍然瞪着两只通红眼睛的老鼠人尸体。 等到第二天，乘客进站，会被吓到的吧？ 杨佳倒是没想到肖嚣会问这个问题，忽然笑了一声，道：“他会解决的……” “你看，‘他’来了。” “？” 肖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只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去。火山文学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那干瘪的人类躯壳和老鼠人尸体，构建出了一副血腥而怪诞的画面。 但是，白炽灯光，忽然颤动了几下，这片空间，仿佛隐隐有什么东西被改变。 肖嚣以为自己眼睛模糊了，急忙用力揉了一下，就看到，自己身前的墙壁，正慢慢的蠕动了起来。 他忽然感觉喉咙干涩，头皮发麻。 他看到，明明是贴着瓷砖的地面与墙壁，居然变得柔软，蠕动，露出了鲜红色的本质。 然后，臃肿而不可名状的血肉组织，从地面和墙壁里艰难的渗透了出来，一点一点，淹没了自己面前的地面。 那流浪汉的外壳，以及老鼠人的尸体，甚至包括了他们被子弹撕碎崩溅出来的血肉与鲜血，都被这些血肉包裹了进去。 血肉蠕动，时不时有一张怪诞的面孔在肉膜之下缓缓滑过，这些血肉，仿佛在咀嚼着什么。 良久之后，血肉退去，地上所有的怪物与人类外壳，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就连地上刚刚因为子弹射击而出现的弹痕，也已经恢复如初。 这噩梦一样的景象，使得肖嚣呆立原地，良久没有反应。 “我们这座城市是活的” 杨佳脸上的笑容，隐约有些淡淡的疏离与无奈感：“他有自己的意志，甚至是躯体，他的躯体，就是这座城市。” “所以，你需要得到他的允许才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而现在，他已经开始关注你了……” “……” 这一刻，肖嚣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瞬间拉扯到了噩梦最底层。 视野微微向外看去，便看到了地铁站内灰暗的墙壁，看到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融化，包括生锈的地铁铁轨，以及墙上色彩艳丽的涂鸦。 他脑袋微微晕眩，目光仿佛穿透了地铁站，看到了这座满是霓虹与车辆的城市。 看到一栋一栋大楼，忽然变成了臃肿的血肉状怪物。 看到了一根根巨大的触手，交织着构建成了这座城市的道路与空中铁轨。 看到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麻木躯体，安静的站在街道上，像待命的机器人。 整个城市，都是一只蠕动着的活体，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它的脏器与血管，它们蠕动着，运转着，构成了这个无法名状的巨大生命体…… 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个生命体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直击精神世界的最深处…… …… 无法形容的冲击感，让肖嚣脑海长时间保持一片空白。 原来这就是杨佳要带自己过来看的东西，原来这就是她要带自己见的“他”。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曾经怀疑身边全是怪物的事情是不是假的，就在刚刚，自己还试图从老鼠人身上，找到这可能又是自己的幻觉，或是某种精巧虚假模型的证据。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幼稚。 就连自己所在的城市，都是一只巨大的，臃肿的怪物啊…… 自己居然还怀疑别的…… 第八章 蠕动的城市 地铁站与肖嚣家所在的街区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路程，但中间需要经过一片繁华的广场，时间已经不早，但广场边缘栏杆上却坐着三三两两的六七个中学生模样的学生，他们将校服系在了腰间，有的染了一头耀眼的白头发，有的戴着硕大的银色耳环，有的裤腿高高挽起，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刺青。 他们彼此分享着香烟，传递手里的酒瓶，看到肖嚣与杨佳过来，便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嘻闹，面无表情的转头看着他们。 肖嚣与杨佳都不去直视他们的眼神，缓缓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这座城市里的少年都充满了愤怒，哪怕是成年人也不能随便直视他们，不然极容易引发不必要的争斗。 而在他们走开一段路后，背后便响起了一片嘲笑与口哨声，那些人仿佛在宣布着自己的胜利。 杨佳陪着仿佛有些失魂落魄的肖嚣，从地铁站走了出来，一直安静的跟在他身边，没有试图打断他内心里那汹涌的恐惧与扭曲感。 直到远离了那片愤怒好斗的年轻人，她才慢慢拿出了一支香烟点上，轻轻的看向了肖嚣。 不抽烟的肖嚣看到那支香烟，下意识就想伸手，杨佳却在点燃之后，直接将这支香烟递了过来，塞进他的嘴里。 薄荷味的香烟刺激的肖嚣一阵咳嗽，但麻木的脑袋似乎也因此而再次转动。 “这究竟是什么？” “……” 他声音嘶哑，问出了并不具体的问题。 “就如同你所看见的。” 杨佳轻声说道：“我们生活在一座活着的城市里，它的意志时刻注视着我们！” “有人说，我们是被一种强大的，不可名状的生命拉到了这个虚假而又疯狂的世界，它有着我们记忆中熟悉的一切，但本质却是活的。” “也有人说，是我们的世界被这种未知的生命体入侵，它吞噬了我们的城市。” “相信哪种说法的都有，也都找到了各自的证据，但我们是相信前者的，所以自称为异乡人。” “起码，这样理解的话，我们的故乡仍然存在，只是无法回去。” “……” 肖嚣不明白杨佳为什么要点明这两种理论，在他看来，无论是哪种原因，都改变了这个疯狂而又恐怖的事实。 这城市是活的…… 怎么会有一种生命体，以活体城市的形势存在着？ “对于一些高等级的生命体来说，以任何形势存在都是有可能的，只是我们理解不了。” 杨佳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当然，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是要学会在这样的城市里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 肖嚣有些被这三个字刺激到，只觉得荒唐。 “怎么活下去？” 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诞：“我们是在一个满是怪物的世界啊，就连我们所在的城市，都只是一只怪物……” “当然，不排除自杀也是一种选择。” 杨佳笑了笑，轻声道：“枪还在你的手里，你愿意杀死自己，或是留着防身，那都是你可以去自由选择的一条路。” 这个回答让肖嚣有些意外，并且，似乎经过了认真的思考。 杨佳仿佛认真的等待了一会，见肖嚣并没有试图朝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枪，脸上便渐渐露出了笑意，轻轻点了下头：“看样子你选择了活着。” “是的，活下去。” “哪怕没有任何理由活下去的情况下，也想要继续活着，才是我们最珍贵的品质啊！” “毕竟只要活着，理由总是可以慢慢找的。” “……” “我确实不想死……” 肖嚣坦然的回答这个问题，看向了杨佳的目光，却也有些低沉：“但我又该怎么活着？” 他回头看向了那群逃学的中学生，只见他们似乎围住了一个流浪汉，正围在一圈戏谑的殴打他，将他装着家当的蛇皮袋到处踢着玩。 “这城市里满是怪物，我们怎么活？” 他将杨佳给的手枪提了起来：“靠这个吗？它能行？” “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杨佳笑道：“只要决定了要活着，那当然就要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她说着话时，已经脚步微转，来到了街边的一座老旧取款机前，看着肖嚣笑道：“更何况，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去讨好‘他’呢？” “讨好？” 肖嚣难以置信，看向了这座城市高大参差的大楼与如深海一般的灯光。 “是的。” 杨佳道：“作为生命体，我们平时见到的一切，包括那些扮演着各种角色的人，都是这城市的一部分。” “这座城市有时候也会生病，滋生一些容易造成灾难的畸变生物，或是受到其他的神秘意志影响，对城市，也对城市里的‘人’，造成影响。” “而‘他’，则需要我们帮他解决这些问题。” “只要我们愿意行使他的意志，帮他治病，那我们就可以得到他的善意。” “他的恶意会让我们在这座城市里寸步难行，到处都是怪物，而它的善意，则可以让我们拥有一切。” 肖嚣跟着她，看向了眼前的取款机。 老旧取款机上面有很多被人敲打的痕迹，以及夸张的涂鸦，上面的摄像头，如同眼睛一样扫瞄着自己。 他等了两秒，忽然看到取款机上的画面，如电力不稳一样飞快的闪烁，很快有暗红色的背影与绫乱的线条交织着重组，形成了一片文字。 【姓名：肖嚣】 【年龄：21岁】 【契约：低级】 【积分：30】 【……】 肖嚣有些惊讶，猛得抬起头来：“这是什么？” “是这座城市对你的善意。” 杨佳轻声笑着道：“恶意无法衡量，善意却是可以计算的。” “刚刚你替这座城市解决了一只老鼠人……嗯，最后是你补了一枪，所以也算是你解决的吧。” “……所以收获了他的善意，而这种善意，通常都是以积分的形式体现。” “在这些积分消耗干净之前，通常你不会再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敌意，这样的话，你身边遇到的所有人，也都会继续扮演他们的角色……” “……你甚至可以假装自己的生活没有变过。”火山文学 “……” 肖嚣一时觉得有些荒唐，很想问问如何把生活在一群人类外表下都是怪物的存在之中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话到嘴边，他却忽然又闭上了嘴：难道自己以前就知道他们外表下是什么了？ “习惯了就好了。” 面对他的欲言又止，杨佳却是表现的很轻松，在取款机上帮着肖嚣点了一下，道：“回家吧，好好睡一觉。” “记住这个积分，这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明天，我会安排更专业的人来教给你如何利用这些积分强化自己。” “但我希望你做足了准备。” “……” 她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肖嚣，道：“在这座城市里，我们惟一能活着的方法，就是替他解决问题，替这座城市治病。” “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真的很可怕，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敢保证将来自己可以在这一种种噩梦一样的怪物面前活下来。” “这也是如果你刚刚选择向自己的脑袋开枪，我不会阻止你的原因。” “对我们来说，活着，并不比向自己开枪更轻松。” “……” 取款机里，吐出了一张暗红色的卡面，上面有着血肉组织一样的纹理与触感。 肖嚣拿在了手里，站在地铁站口，看着杨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路灯迷蒙的光线之中，良久，才缓缓转身向家里走去。 来到那条阴暗深邃的小巷前，他抬头看了过去。 刚刚陪伴着杨佳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时，他还没有特别的感觉。 但如今回来，却仿佛要走进一张巨大的嘴巴。 邻家院子里的三条恶犬，眼睛里仿佛闪动着鬼火，幽幽看着自己。 二楼白色窗帘后的老旧唱片机，正在发出嘶哑的叫喊，如痛苦的灵魂在地狱里挣扎。 小巷尽头，穿着溅满了血迹的围裙的屠夫，身材高大足有三米，怀里抱着沾满了血肉碎屑的电锯，死死盯着肉架上的猎物。 肖嚣站在了巷子正中间，任由那无数阴冷的目光与怪异感交织在了自己身上，感受着那实质般的恐惧钻进自己的心脏，却久久的不说话。 他只是沉默的站在了黑暗之中，不发一语，只是固执的存在。 自己已经在恐惧与痛苦之中挣扎了四年时间，在狭小的卧室里苟延残喘。 自己忍受了数不清的煎熬，扛过了无数的噩梦，锻炼自己的专注，强迫自己适应了在这巨大的压力下正常的思考。 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但如今，自己终于做到了，终于可以迈出家门，正常的行走在街道上。 可世界，却已经被人偷走了？ 这一刻，肖嚣心里忽然有种懊恼的火焰升腾了起来，面对着眼前这庞大且蠕动的城市，有种想要让他把自己的世界还回来的冲动…… ……可良久之后，他也只是低下了头，慢慢的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第九章 神秘源头 肖嚣思索着这一切，木然的躺在床上时，刚刚回到家的杨佳，正默默坐在沙发上，神色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犹豫再三，她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信号以一种闪电般穿梭的方式，飞快来到了这座城市的最中心，那里有一栋整座城市最高的，足有一百多层，但却没有任何广告牌与装饰的大楼。 而在顶楼位置，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精密的仪器，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线路，细密的接在最中间的一个玻璃缸之中。 玻璃缸里，深绿色的液体之中，乃是一个大脑，人的大脑，没有任何防护，只在上面连接了许多线路。 杨佳的电话，被玻璃缸外的一个仪器接起，她的声音回荡在这只有冰冷的机器，复杂线路，以及一个大脑的房间之中： “我今天接触了那个新人，也帮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 冰冷的电子音，竟意外有些温柔的意味：“我不知该庆幸我们又多了一位同伴，还是同情又一个人坠入了噩梦！” “这个新人很奇怪。” 杨佳慢慢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道：“他冷静，果断，有着强大的分析能力与对抗恶意的勇气，但又没有达到冷酷无情的程度。” “可以说，来到异乡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潜力的家伙。” “但同样的，在他身上，有些我看不透的东西。” “……” 顿了下，她轻声道：“明明他做的事情回头看，都是非常合理的，但却总是让人感觉惊讶。”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调查一下他。” “……” 温柔的电子音沉默了半晌，道：“我试试。” 杨佳轻声道：“谢谢。” 然后不再说话，只是耐心的等着。 充满了机械与复杂电路的房间里，那一块安静存在着的大脑，表面似乎微微的颤动，有一丝丝细小的电花缠绕着，这微弱的电花，在周围的机械之间，引发了强烈的反应，甚至有些电缆都蟒蛇一般翻腾了起来，无数座屏幕上，充斥了乱码，巨大的服务器，是一种过载的形式，疯狂的运转着。 似乎有某种微波，开始刺激到这座城市。 庞大而宏伟的城市地基，在以一种普通人察觉不到的方式颤动，散发出怪异的信号，交织成散乱的网络。 杨佳也可以感受到这种震动，她握着电话，一动不动，耐心等着。 良久，震动消失，温柔的电子音在电话的另外一端响了起来： “我访问过了他在这座城市的一切信息，很顺利，并没有被屏蔽或是篡改过的痕迹。” “从这些信息上看，他应该还没有以异乡人的身份与这个世界发生过交集，也不像是被某种意志远程替换或是控制。” “所以，我的答案是，最起码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位刚刚苏醒的新人。” “不过……” 这个声音停顿了半晌，机器隐隐发出了高速运转的轰鸣，才道：“在四年前，他曾经因为强烈的精神疾病困扰，去医院检查过一次。” “四年前？” 杨佳皱了皱眉，道：“什么症状？” “据其自我描述为晕眩、头痛、幻听、幻视，感官失调，强烈的沮丧与巨大的压抑……” “……但最后的检查结果，却显示一切正常。” “……” 杨佳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坐直了身体：“这像是被神秘源头影响的怔状。” “是的。” 电子音没有音节起伏的回答：“那些窥视着城市的神秘源头确实会因为某些原因，通过跨越空间的影响来夺取这座城市里的某些个体意志。” “但他不一样，你我都明白，没有任何个体可以在神秘源头的影响下，仍然保持自我形态的完整与理智。” “……” 紧张中的杨佳，眉头皱的更紧，但绷紧的肌肉，却在缓缓放松：“是啊……” “如果他真的是被神秘源头影响的，一个接连被影响了四年的人……”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苦笑，道：“别说会不会发生畸变之类的了，他体内的痛苦物质，恐怕可以淹没整座城市吧？” “……” “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电子音也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我认为他是一位干净的个体。” “他这种程度的封闭与宅居，从这座城市中存在的年轻人群体来看，也并不属于个例，甚至很多。” “通常，人们也只是认为这种行为比较堕落。” “最多……” 说到这里，就连极度理智平稳的电子音，居然也稍稍卡顿，选择了一句颇具人性化的词汇： “有点病？” “……” 杨佳点头，神情在迷蒙水雾里，显得有些忧伤，良久，才低声道：“无论如何，他表现出来的潜力都是巨大的，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希望以后他明白了真相时，不会怪我……” “……” 第二天，肖嚣很早就已经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居然睡的出奇的安稳。 在之前的四年，他头痛时常发作，整个人的脑袋如同常年浸泡在痛苦与恐惧之中，而昨天，他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恐惧达到了极限。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却忽然冷静下来了，仿佛有了从容面对的勇气。 此时，妈妈也已经起床，并且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早饭了。 肖嚣不愿和她见面，所以即使醒了，也只是坐在了床上，等着客厅里的动静消失。 大约八点三十分左右，外面响起了院门开合的时间，妈妈已经去上班了，肖嚣这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却没想到，一到客厅，就看到了桌上留的饭菜，以及用一盒牛奶压在下面的字条与钞票。 “臭小子，我去上班了。” “谈对象哪有不用钱的，跟人家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交往，不要太小气了。” “……” 肖嚣一时怔住了。 她这是误会了自己和杨佳的关系，又考虑到一直没有上班的自己手里没钱，所以给自己零花钱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心底升了起来。 这是什么？ 与城市签订了契约之后，这座城市，以及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开始向自己表现善意？ 还是，妈妈自身表露出来的感情？ 刚刚自己还觉得，再也不会有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但这张纸条与两钞票，却又使得他有种心情复杂的感觉。 沉默了好一会，他坐了下来，吃掉了早餐，把这字条和零花钱也收了起来。 吃过了早饭，便也只是安静的在家里坐着，现在的自己，准备好了面对一切，却又意外的发现，好像没什么急着让自己去面对的。 杨佳昨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自己看到了这座城市的真相。 她说会有专门的人来负责引导自己，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自己又该怎么做？ 正想着这个问题时，电话适时的响了起来。 “昨天睡的怎么样？” 杨佳的声音还是显得那么冷静，带一点点慵懒的感觉，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肖嚣老老实实的回答：“很好，很踏实。” “很好？” 杨佳多少有些意外，往前的新人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后，惶惶不可终日，给自己整晚打电话的有，当天晚上自杀的也有。 肖嚣的回答，居然是“很好”？ “对。” 肖嚣轻声回答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在这样一座满是怪物的城市里，除了安心，又能怎么样呢？” 杨佳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一会，才笑道：“你真是一个很听劝的人。” 肖嚣面对着这些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杨佳，听出了他的沉默，笑着道：“既然你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肖嚣稍稍意动，道：“你说的下一步，是指什么？” “我们太弱小了，当然需要找到一些东西来保护自己。” 杨佳的声音显得有些神秘，道：“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但别担心，我找了一位经验很丰富的设计师来帮你。” “你对她客气一点，她是一个很乖很文静的女孩。” “……” “好的。” 肖嚣答应了下来，想着杨佳要介绍的人，倒是生出了隐隐的期待。 等了半晌之后，便听到了手机的提示音，杨佳果然推来了一个联系方式，只是肖嚣一看，就愣了一下，头像是个穿着女仆装的可爱女孩。 而昵称为：【老阿姨十八坐地吸土】 “这位文静女孩的昵称，多少有点狂野啊？” 第十章 强化元素 “你好啊，肖哥哥……” 在对方通过了好友申请之后，老阿姨十八坐地吸土，立刻发来了一个笑脸，以及一句看起来就很甜的声音。 “你好……” 肖嚣在“老阿姨”“十八”等字眼里纠结了一下，试探着道：“吸土小姐？” “……” 对话框里沉默了一会，对方道：“人家叫软软。” “抱歉抱歉……” 肖嚣输入道歉的信息：这个昵称虽然很狂野，但名字听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啊…… “佳佳姐已经把肖哥哥你的事情告诉我了，她说你是一个特别有潜力的人……” 看着对方的输入，肖嚣顿时觉得自己该谦虚一下，这时对方又发来了第二行信息：“而且很帅。” 肖嚣又默默的把谦虚的话删掉了，重新道：“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潜力谈不上。” “等见面就知道啦，上东区，十点钟，肖哥哥没问题吧？” “当然，十点见。” “……” 与这位软软小姐约好了见面时间，肖嚣快速的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戴上兜帽衫出了门。 上东区属于黑门城最热的商业街区之一，聚集了当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高档餐厅与奢侈品店，通常只有两种人在这里出没。 一种是当地上流社会的高端人群，一种是为这些高端人群服务的低端人群。 平时的肖嚣穷学生一个，自然没有机会到这里来，倒是记忆里的小时候，跟着爸爸来过几次。 四年时间没有出过门，他身上自然没钱，幸好妈妈留了两百元的零花钱，这也是现在的他惟一可以支配的财产。 因此肖嚣干脆连杯咖啡也没叫，坐在了咖啡厅外，安静的等着设计师小姐过来。 “这位十八岁坐地吸土的老阿姨，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想到了与她聊天时的可爱以及杨佳之前的叮嘱，肖嚣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文静甜美的女孩形象，目光也下意识的在往来人群里逡巡着。 气质甜美，又带点叛逆，应该是这种类型。 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自己的手机却一直没有想起，肖嚣也不停的看向时间。 就在这时，街道远处，一辆高大帅气的黑色机车驶了过来。 这种极为威猛酷炫的机车，本来就可以瞬间抓住任何一个男人的眼神。 更何况，这辆车子上坐的，更是一位小巧玲珑，身材比例极好，但偏偏个头别说与机车相比，就算是与电动车比起来，都显得有些娇小的女孩了。 机车驶到了路口，正准备拐过来，却冷不防，左侧驶来了一辆蓝色的跑车，双方及时刹住，然后同时摁起了喇叭。 跑车发动机呜呜作响，车头冲动，仿佛极不耐烦的等着机车让开。 机车上的骑士顿时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跑车，伸出一条小短腿踩在旁边的栏杆上，防止自己摔倒，然后右手也不停的拍着喇叭。 双方僵持不下，跑车顿时跃跃欲试，向前逼进。 机车上的女孩生气的摘下了头盔，居然是个短发的文静女孩，嘴角冷冷一撇，忽然拧动了油门。 “呜……” 机车直接向前冲了过去。 正不停轰着发动机，咄咄逼人向前压来的跑车见机车居然真的往上冲，猛得刹住了车。 但机车却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竟是直接就怼了上来，强势的冲过了路口，躲闪不及的跑车顿时被擦出了一条深深的划痕。 机车拐过了路口，车上的短发女孩得意洋洋，将车子往路边一塞，直起身来。 跑车也停了下来，从上面冲下来了一个穿着时尚运转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愤怒的边指向她，边大步冲了过来。 短发女孩整理了一下短发，然后俯身从车边的袋子里抽出了一根硕大的金属扳手，拈量着，迎向对方。 双方越走越近，拿高尔夫球杆的有点慌了，他率先站住了脚步，将球杆藏到了身后，整个人也似乎多了些文质彬彬的气质。 双方聊了一会，居然聊的很友好，互相交换了电话，跑车司机一脸开心的走了。 而短发女孩这才回来，把金属扳手塞回了自己机车上的袋子里，然后拿出了手机，拔弄了几下，抬头向着周围看来。 肖嚣的手机响起，打开一看，是设计师小姐发来的信息：“我有事耽搁了一下，肖哥哥你在哪？” “真的是她……” 肖嚣目瞪口呆，急忙起身向着她招手：“这里！” 眼看着短发女孩目光锁定了自己，开心的摆了摆手，然后飞身跳过了一片栏杆，向自己走了过来，肖嚣也忙起身过来迎接。 “你好你好，软软……设计师小姐。” “……” 这哪是软软小萌妹，这明明就是个吃意大利面都得配四十二号混凝土的铁血硬汉啊。 “哎呀，你就是肖哥哥？” 那位拿着扳手与人打招呼的漂亮小女孩蹦蹦哒哒来到了肖嚣的面前，也是眼睛一亮，伸出了软懦懦的小手，嘻嘻笑道： “佳佳姐没有骗我，果然是个高颜值的小哥哥……” “……” “没有没有……” 肖嚣也急忙伸手与她握手，生怕伸手慢了她不高兴。 打量了一眼这个短发女孩，就见她笑容甜美，非常可爱，属于甜甜一笑，便让人心脏都跟着熔化了的类型。 虽然，实际上的她，可能更擅长把人的脑袋给敲开…… “你可别怪我呀，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刚刚差点被人撞到，吓死了……” 软软的小设计师一脸的甜笑，给自己找着借口。 “没关系，我也刚到……” 肖嚣嘴上解释着，心里却暗暗想：明明你很擅长处理与人的争执啊…… 只是这话不太敢说，脸上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微笑，松开了她的手：“你喝什么，我请你。” 虽然自己身上只有两百块钱，但要体面，请人喝点东西。 “你帮我点就好，我喜欢甜一点的。” 女孩表现的很懂事，随便说了一句之后，就乖乖的坐了下来等着。 “确定不用添点二锅头在里面？” 肖嚣心里想着，还是到了柜台旁边，不一会拿了一杯冰美式和焦糖走了回来，花了足足七十块。 四年没怎么出门，物价涨的好快啊…… 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杨佳说，我有很多不懂的事情都可以问你？” “……” “当然呀……” 软软双手捧着咖啡，道：“我已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强化设计师了，肖哥哥你在这方面可以完全相信我的。” “强化设计？” 肖嚣之前听杨佳提到过这个词，只是还觉得有些茫然。 “是的。” 软软放下了咖啡杯，从自己随身背着的一个毛绒绒的粉红色背包里面，拿出了一块平板电脑，同时点着小脑袋，道： “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处于这么一个鬼地方，还要应付那么多鬼东西。” “当然，就得找些东西保护我们了。” “……” 肖嚣听着，略略动容，道：“什么东西？” 软软笑了笑，道：“危险的东西，越危险，越有用。” 说着，她便将手里的平板电脑平放，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向着肖嚣勾了勾：“信息卡给我。” “？” 肖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昨天杨佳带着自己去拿的那张暗红色卡片，从兜里掏了出来，递到她的手里。 软软将卡片贴在了平板电脑背面，怪异的一幕出现，原本页面只是一个普通购物网站的平板电脑，画面忽然微微震颤，似乎多了些诡异神秘的气质。 上面的文字与图片，都在被打破并重组，形成了新的内容。 最后出现的，却是一个暗红色的，仿佛有无尽鲜血渲染出来的奇异页面，上面，还可以看到一个个的选项。 肖嚣看着，竟有种蚂蚁爬在了身上的不适感：“这是什么？” “与城市沟通的方法……” 软软笑着看了他一眼，道：“这张卡片，可以帮我们实现在各种环境与电子仪器上与城市意志的交流，以后你就明白了。” “现在，你看……” 她笑着将平板电脑递到了肖嚣的面前，低头看去，肖嚣的心脏忽然轻轻颤了一下，视野里跳进了各种怪异的名字，以及夸张的形容： 【暴力因子：100积分/单位】 【追求暴力，将这些虚伪的东西统统撕碎，让那些扭曲的怪物在我们面前恐惧】 【瑟瑟发抖吧，崽种们！】 【……】 【潜伏本能：100积分/单位】 【拥有借助任何环境隐藏自身的本能与天赋，躲在最安全的地方，让那些怪物与恶意，无法找到我们——】 【嘘，他们来了】 【……】 【极度敏感：100积分/单位】 【敏锐的窥见任何一副笑脸下那充满恶意的内心，窥见伪装下的真实】 【别想骗老子，你们就是要害我！】 【……】 【……】 肖嚣只觉头皮微微发麻：“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软软笑的很甜美，但肖嚣却感觉此时的她显得有些神秘，低声道：“可以让我们对抗这个疯狂世界的东西。” “我们称之为：强化元素！” 第十一章 赌狗路线 “强化元素？” 肖嚣听着软软的解释，心里却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这真的是强化元素么？ 怎么看起来更像是……某些症状？ 虽然自己四年前没能拿到医生开的证明，但自己多少也算是久病成医的类型，不是完全不懂的…… 但他想到了同学聚会上那一片片充满了恶意的目光，想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小巷子里那总是令人心里发毛的诡异，想到了地铁站里的老鼠人以及这座城市那臃肿的身体与黏腻的触手，再想到这些“强化元素”的时候，心里的抵触便渐渐的消弥了很多，缓缓压下了心里的怪异与不适感，低声询问道： “那，怎样才可以得到这些东西？” “……” “积分！” 见肖嚣这么快便反应了过来，软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声道：“在这座城市里，无论人，还是建筑，怪物还是武器，全都属于城市。” “而我们，则可以通过积分，与这城市交换一切。” “……” “那我……” 肖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东西，表情开始变得纠结。 他觉得这些东西，每一种听起来都很危险，也都显得很不正常。 就算心里接受了，但还是拿不准要给预自己什么元素。 “我知道你肯定会很苦恼。” 软软这时显得心情很愉快，道：“事情上，新人面对这些眼花缭乱的元素时，通常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当然，我会帮你。” “我们这种人被称为强化设计师，就是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强化元素做足了了解，可以更好的帮你们分配积分，搭配元素。” “……” 肖嚣心里一动，抬头看她，道：“那你觉得我该选哪一种？” “事实上……” 软软眼睛眯了一下，然后笑道：“你什么都买不起……” “？” 肖嚣听得都懵了，眨了一下眼睛。 “你只是刚刚签订了契约的新人而已哎，一共也只为这座城市除掉了一只老鼠人……” 软软笑道：“我估计肖哥哥你现在的积分，最多也只有三十个积分，而且这还包括了城市给予你这个新手的善意……” “而就连最低阶的暴力因子，都需要三个单位一起使用，也就是六十个积分，你才只有一半。” “所以，你现在其实不用犯愁该选什么的问题……” “……” 肖嚣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事实上，自己确实只有三十个积分。 原来是虚惊一场，自己不需要纠结。 而软软脸上则是带着甜甜的笑容，纤细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拉了几下之后，正想说什么，却忽然表情微怔。 肖嚣忙道：“怎么了？” 软软将画面转了过来，表情惊讶：“这是……” 【姓名：肖嚣】 【年龄：21岁】 【积分：130分】 【契约：低级】 【……】 “嗯？” 肖嚣也有些意外：“怎么多了一百个积分？” 软软查阅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佳佳姐借给了你一百个积分，之前她都没有告诉你的吗？” “没有……” 肖嚣也有些意外。 杨佳对自己这么好的吗？一百积分，说都不说一声就转过来了。 当然，熟人之间相互关照，似乎也很正常。 高中时杨佳借过自己两个硬币坐公交车，自己不也一直没想着让她还吗？ 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软软给出来的清单，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上面提到的能力或是物质，他一个也不喜欢。 还是觉得这些元素，都不怎么正常。 纠结中看向了软软：“那现在……” 软软也在皱着眉头，默默盘算了一下，向肖嚣道：“你还是没得选……” “？” 肖嚣一时都糊涂了，这一百三十积分，不是已经超过了清单上大部分东西的标价了么？ “肖哥哥，你把这个世界想的太简单啦……” 软软笑道：“确实，我们的强化元素有很多，极容易让新人眼花缭乱，甚至有些不同的元素搭配在一起，已经被前人趟出了一条条强大的路线。” “但是，那都是积攒了更多积分之后的问题。” “无论任何情况下，身体素质都是第一位的，所以，不论你将来走什么强化路化，但你的第一次强化，我都会建议你选择暴力因子。” “可以将你的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副作用则是脾气暴躁。” “再加上新人必备的检测仪，又需要30个积分。” “老实说，如果不是佳佳姐借你一百积分，仅仅是这些新人所必须的东西，就需要你打拼很长时间才行了。” “……” “……好吧！” 大概是穷习惯了，肖嚣对于自己的现状，居然出奇的适应。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需要一次买齐了吗？分几次买不行？” “当然不行。” 软软笑道：“以暴力因子为基础元素制作的低阶基因药剂，每一支都能对你的身体造成强化，但只有三支用过，才能将你的体能，逼到极限。” “也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在面对那些畸变生物时活下来。” “而监测仪，则更重要了。” 她认真向肖嚣介绍，道：“这是用来监测痛苦物质存在的，而且，它可以帮我们监测周围人的恶意，提前知晓它们什么时候异变。” “……” 肖嚣明白了过来，立刻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抵触，便无意识的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着，除开最上首那些基本的强化元素，倒是又渐渐看到了更多。 嗜血手枪：可对一切有意识生物造成强力杀伤，无需填充子弹（它需要是杀戮，而不是火药） 绝望囚徒：可以困住视野范围内任何生物，无视位阶（我要死在这里，你们也别想走） 虚化迷雾：可将雾气笼罩内的任何生物身体虚化，不受物理规则限制（诶，你打不到我） …… “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肖嚣有些心动，这些东西似乎都很强大，又不必把自己变成那么怪异扭曲的样子。 “特殊物体，连这座城市都无法轻易分解并融合的东西。” 软软见肖嚣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便笑着解释：“肖哥哥你真的很有眼光，这些东西倒确实都特别的强大，但是……” “……你是不是忘了看它们后面有几个零？” “……” 肖嚣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顿时理解了软软这时脸上挂着的笑容，轻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穷人的优势这不就出来了？永远不必受选择困难症的困扰。 “肖哥哥不要担心呢……” 软软倒是安慰起来，笑道：“这些东西不仅贵，还经常有很大的坑。” “比如那个嗜血子弹，它威力确实很强，也不需要填充子弹，但是，使用它的话，便需要承受它所带来的杀戮欲望。” “你有对手，有怪物需要解决的时候，可以用它来杀人，没有的时候，它一样要杀人，哪怕随便找人杀，实在找不到，还会逼你自杀。” “但就算是我们，也不能随便在这城市杀人的，不然会有严重的积分扣除。” “……顺便说一句，我们在这座城市里做的任何违法行为，都会扣除积分，除非你违法之后，接受相应的法律制裁。” “……” “好吧……” 肖嚣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只是仍然有些好奇：“都这么贵的吗？” “每一件特殊物品，都是对这座城市来讲都不同寻常的东西，当然特别的贵。” 软软也随口解释道：“当然，如果是自己探索，如果找到了有潜力的特殊物品，再使用积分加以强化，就好很多。” 肖嚣有些意外：“这个也能自己探索的？” “当然啦。” 软软笑道：“你多在城市里走走就行了。” “特殊物品，都是这座城市都无法融合的东西，与畸变生物有着一种本质上的相似。” “只要可以在城市里找到了体内蕴含痛苦物质，但又没有畸变的生物，便将他买下来，再消耗自己的积分，借助于这座城市的意志给它加以强化。” “如果没有畸变，那你便可以以极低的价格，获得一件特殊物品了。” “早先曾经有一批神秘的异乡人，便以此为主要的强化路线，他们拥有着恐怖的力量与影响力，被称作收藏家。” “……” 肖嚣认真听着，微微心动：“这岂不是需要很好的运气？” “恰恰相反哦……” 软软笑道：“特殊物品往往都诞生于绝望而痛苦的环境，且永远有着不被稀释的负面能量。” “所以，只有运气最差的人才有可能遇到……” “……” 她随口说着，忽然看向了肖嚣：“但肖哥哥你不会真这么做吧？” “理论上虽然是这样，但成功的概率，实在是低到令人发指，你检测出来的单位，99%的可能都会在强化之后畸变。” “这也是收藏家路线被称为赌狗路线的原因之一。” “赌上一百次，有一次撞对了就不错。” “现在早就没有人去做这么蠢的事情了，真需要特殊物品了，便攒积积分去拿下好了，反正这座城市里，特殊物品数量极多……” “……” “只是问问罢了。” 肖嚣摇了摇头，自己一向是很稳重的，自然不会做这个鲁莽的事情。 赌狗么，能有几个好下场的？ 第十二章 特殊危险事物 抱着新人的谦虚与好学心理，肖嚣与软软小设计师聊了一下午，吃过了晚饭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家”。 心里倒是有些感叹了起来，杨佳还真是给自己介绍了一个很好的导师。 软软爱说话，性格也很贴心。 虽然这是一个机车总是开到一百迈之上，动不动就拿出狼牙棒来怼人的铁血硬汉吧，但是给自己介绍起了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与生存技巧的时候，却很有耐心，而且她还有个吃饭抢着买单的好习惯。 这也让肖嚣心里感觉她亲近了很多。 在这样一个奇谲诡诞的世界里，无论是杨佳，还是软软，同为异乡人，总可以带给自己一些别样的安全感。 而回到卧室里时，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床边，放着一个暗红色的箱子。 虽然在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箱子时，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软软对自己展示过了如何购买这些特殊物品的，只是在确定之后，在贴着自己暗红色卡片的平板电脑上，照着清单“网购”了一下而已。 但如今妈妈还没下班，家里锁着门，这个箱子便神秘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很神奇啊…… 但想到这整座城市都是一只巨大的，蠕动着的活物，又似乎不值得惊讶了。 打开箱子，他就看到了软软所说的低阶基因强化药剂。 由在黑暗里仍然散发着些许银质光芒的半金属容器贮存，另外一半是不知名的透明材质，看起来应该不像是玻璃。 肖嚣观察了半晌，拧动顶端的一个旋转按钮，另外一则，便滋的一声微响，露出了一根尖针来。 肖嚣明白，这种针剂，是一种连贮存带注射功能于一体的东西，便是很方便利用。 同样也看不出虚假，倒是有种现实生活中罕见的科技造物质感。 甚至在针剂的表面，还有着“黑森林生物制剂”的logo。 这也是软软给他解释过的，黑森林生物制剂，是在这座城市里真实存在着的一家生物基因研究实验室。 他们通过积分与城市兑换来的“暴力因子”，便是以这座实验生产的低阶基因强化药剂为表面形式存在着，并方便被自己使用。 “真要把这玩意儿注射进身体？” 想到了软软告诉自己的话，对于针剂的使用，需要三个步骤，第一次使用过后，要等两天再注射第二枝，三天后注射第三枝。 三支药剂全部用过之后，自己的身体素质，将会全方位提升，再也不是现在这种亚健康状态了。 不过三枝药剂过后，再想继续强化身体，便需要购买更高级的药剂了。 不过，冷不丁的拿到了这种药剂，肖嚣心里多少有些阴影，不太敢就这么用下去，但是在幽暗的卧室里沉默许久，他却忽地苦笑了一声。 “整个世界都已经疯掉了，又还有什么可小心的？” 他手握药剂，对准了自己的大腿，一闭眼，轻轻的扎了下去。 触感冰冷，带着微微的刺痛，药剂主动推进，幽蓝色的光点，随着血液流满了全身。 这时在只有电脑闪烁着微弱萤光的卧室里，肖嚣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可以看到根系状的血管图案，全都呈现些微的蓝色。 神秘，且怪异。 耳边，似乎有庞大而隐秘的低笑声响起，仿佛有某些疯狂的东西，在为此时的他欢呼。 这个世界，在肖嚣的感知中，都仿佛瞬间变得更清晰了些。 此时的肖嚣并不知道，这一举动代表着什么。 而遥远的城市另一端，线路密集的房间里，那个只有一颗大脑存在的玻璃缸里，也似乎有隐约的叹惜声响起。 …… …… 肖嚣摒住了呼吸等着，良久之后，却发现并没有太强的不适感出现。 随着幽蓝色的光芒，在自己的血管之中消失，自己也只是微微感觉身体发烫，呼吸都带了些灼热的气息。 但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却没有发现自己性格变得暴躁，想要攻击什么的感觉。 据软软解释：暴力因子以基因强化药剂的形势注入体内，会让自己拥有更强的体质与力量，但副作用便是更具暴力倾向。 或者说，暴力倾向才是主要的，身体素质提升是副作用。 当然，只是前期，三支最低等级的强化药剂的话，暴力倾向也只是异常轻微的。 大概也正是因此，所以自己并没有感受到软软说的副作用，反正没感觉自己变得更暴躁了或是别的什么。 默默坐了下来，仔细盘点。 杨佳给的枪、路上买的水果刀、今天购买的基因强化药剂…… 现在，自己在这座未知的，神秘的城市里，多少也有了一点点的自保能力了…… 但是，肖嚣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一想起暴露恶意的江诚还有那扭曲的老鼠人模样，便觉得心里不踏实，又默默的将箱子里的一个手机状监测仪器拿了出来。 虽然软软说过，这座城市里，危险的、带有畸变可能的事物极多，但相比起整座城市的体量，又显得极少，身边很难轻易的触碰到。 但肖嚣还是忍不住，想要拿出来测试一下。 毕竟，自己之前四年时间里，总是会感觉到无穷的危险，感觉每一种事物，都异常的可怕…… 带着些许的紧张，他将手里的监测仪器打开。 或许，只有将自己的周围检测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晚上自己才能睡得着。 然后…… “嘀嘀嘀嘀——” 在他打开了仪器按钮的一刻，忽然之间刺耳的警示音不停的响起，如同疯了一般，停都停不下来。 肖嚣在这一瞬间，冷汗都流了下来。 心脏扑通得一跳，自己已经瞬间便进入了思维爆炸的状态，无数想法从脑海里生起： “这破玩意儿坏掉了？” “没道理，新的啊……” “……” 视野内映出了监测仪上面的一排排数字，使得他内心里的紧张愈发强烈。 检测仪可以分辨出自己身边一百米内的危险事物，无论它是否已经发生了畸变。 也就是说，要么自己身边出现了像老鼠人一般的畸变生物，要么便是有接近了畸变的东西。 但是，照软软所说，这类事物虽然不少，但也没到满大街都是的程度，平时就算拿着这东西到处逛，逛大半个城区，都不见得可以发现一个。 自己为什么只是打开，就响的这么厉害？ 而在看到了监测仪上面扭曲着出现的具体文字时，肖嚣更是心里一惊，甚至头皮微微发麻。 【凶恶的猎犬】 【老旧唱片机】 【独居的屠夫】 【……】 在思维爆炸状态，肖嚣想了很多，但实际上，他却是在检测出了这些东西之后，就立刻关闭了监测仪的警报。 但他心脏却一直扑通扑通的跳动，冷汗出了一层。 怎么是这些东西？ 印象太深了。 因为四年前那莫名开始发作的恐慌症，自己四年时间里基本都没有出门。 生活圈子便只局限于这小小的卧室，包括上窗户可以看出去的视野，以及偶尔壮起胆子外出尝试散步的时间，也只是最多触及到这条街道而已。 而每一次外出，或是尝试看向外面，得到的结果，都是异常的恐惧…… 最恐怖的就是这些东西，那三条偶尔会发疯，用暗红色眼睛死死瞪着自己，随时冲过来撕咬的恶狗。 那个总是时不时播放让人心底发毛的歌声的老唱片机。 以及，那个总是会怀里抱着电锯，切割着某种大型动物的肉铺屠夫。 当然，更多的是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妈妈…… …… 简单来说，恐慌症发作时，他们就是肖嚣最害怕的事物，时时刻刻让自己感觉到危险与恐慌。 但如今，怎么检测出来的，也偏偏都是他们？ 深呼了几口气，肖嚣让自己保持冷静，确定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夜色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响动出现，他才急忙到了电脑前面。 将自己暗红色的卡片，放在了电脑机箱上。 似乎隐约有某种若隐若现的扭曲丝线，从卡片里蔓延了出来，一点一点的延伸进了机箱之中。 电脑的画面开始飞快跳动，暗红色的线状物不停的打破重组，最后，显示出了一个神秘的，有着某种危险气息的页面。 【类型：三只萌萌哒恶犬】 【状态：可交易】 【价格：30积分】 【介绍：面临危险时，该物品会以合理的方式出现在战场，忠诚且勇敢的帮助所有人击败敌人。】 【备注：但相比起恶性战斗，它们更喜欢拆家与寻找漂亮的母狗】 【……】 【类型：老旧唱片机】 【状态：可交易】 【价格：50积分】 【介绍：再愉悦的音乐由该唱片机播放，都可以散发出哀怨的感觉，可让对手产生微弱的心理不适】 【备注：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很多】 【……】 【类型：深居简出的屠夫】 【状态：可交易】 【价格：100积分】 【介绍：变态杀手，喜欢抱起电锯肢解一切活物，对普通人拥有强烈的威慑与伤害性】 【备注一：该物品威慑力主要来自电锯，你拿你也行。】 【备注二：该物品已触犯法律，随时有可能被警卫厅抓走，但在落网之前，他或许可以在战斗中帮到你】 【……】 肖嚣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快速的收缩。 都是可以交易的…… 也就是说，这座城市，已经帮自己证实了它们的危险性？ 第十三章 我不是赌狗 这都什么事情啊？ 前面两个还好，那三只恶犬的威风肖嚣早就领教过了，至于拆家的事，肖嚣之前也听到过很多次它们的主人崩溃的在房间里大骂。 而那老唱片机，肖嚣也听到过很多次，记得有一次春节的时候，这个唱片机播放着恭喜发财这样的欢快歌曲，却硬是放出了一种阴间的感觉…… 但那个屠夫…… ……这城市意志刚刚是不小心暴露了重要的信息吧？ 那个屠夫真的杀过人？而且随时有可能会落网？ 自己以前就想过这个屠夫会不会是一个隐藏在街道里的变态，合着自己这个想法居然是真的？ 那么，现在自己应该报警才对吧？ …… …… 如果是在发生这一切之前，肖嚣肯定毫不犹豫的报警。 但是，这短短几天时间里，自己身边已经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连老鼠人都见过了，再多个变态杀手，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 尤其是，整座城市里都已经全都是怪物，变态杀手，似乎是跟自己站一边的。 他没有报警，反而意外的保持了冷静，快速的思索： “被监测出来的事物，便存着在畸变的可能，身体里有某种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属于‘异常’的物质。” “但是，在这些东西没有真正畸变时，我是不可以消灭他们的。” “不然就会被这座城市当作杀人或是其他的违法行为，扣掉我手里现有的积分……” “……” 他习惯了在压力下进行思考，这时反而感觉自己思路很清晰：“杨佳和软软这样的老手，在检测出来之后，通常都会进行特别关注，或是跟踪。” “因为一旦被检测了出来，这些事物，往往都会在短短数日之间，突破临界点，变成畸变生物。” “可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它们一直存在，一直给我这种强烈的危险感，却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成老鼠人那样的怪物……” “那么，我现在该将这件事告诉给杨佳她们，尽快把它们干掉，还是……” 心里想起了软软之前说的另外一种选择，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把它们买下来？” 这三个，有没有可能成为软软所说的特殊物品？ 按照软软的说法，只要被检测出了“异常”以及危险性，就可以将其买下来，进行强化，以观察这些事物是否会发生畸变。 发生畸变了，就清理掉，换取积分。 若没有发生畸变，便可以形成拥有一些特殊力量的事物，也就是收藏家们最喜欢的“特殊物品”。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极低，这也是收藏家路线特别难走，且容易破产的原因之一。 自己不会这么幸运，一下子就看到了三件吧？ 只是望着屏幕上闪动的三个选项，心里居然有些动心：一百三十个积分，已经花掉了90分，还剩了40个积分。 别的买不了，但那三条狗…… 肖嚣顿时又想起了邻居家那三条体格健状，眼睛暗红，总是流着馋涎死死盯着自己的恶狗…… 按理说，花三十个积分去买下三条恶狗，是极不明智的。 但偏偏在那段痛苦的回忆中，它们给自己的印象太深了，肖嚣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杨佳或是软软，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当一个人，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一直受到它们的恐惧影响，这就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心理。 无论这些事物本身什么样，但对自己而言，早就已经拥有了独特的概念。 还有一种隐晦的想法：“既然这些东西曾经带给了我那么深的恐惧，那在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怪物的情况下……” “我将他们买下来，变成自己的，再去给别人带去恐惧……” “……不就很舒服？” “……” 这种莫名的渲泄感，使得肖嚣哪怕明知这有可能是赔本的投资，心里却也始终按捺不住这个想法。 只是无法将这种想法告诉杨佳她们，而且她们也一定不会赞成。 “我不是赌狗，我只是有必要尝试一下而已……” 纠结良久，他愈发的心动：“我只是先买下三条恶狗，进行一下观察。” “如果，事后那两件事物都产生了畸变，或是有畸变的征兆，我就告诉杨佳和软软，快速将它们解决。” “而万一……” “万一这三件事物，真有成为特殊物品的可能，哪怕只有一件可以，我也赚了不少啊……” “……” 一狠心，做下了决定。 四十个积分里面，划出了三十个，对这三条萌萌哒猎犬进行了购买。 话说回来，这三个选项里，也只有这三条猎犬是自己可以买的，其他两项买不起。 而且那两项，价格这么高，又偏偏给人不太靠谱的感觉。 老旧唱片机的能力，就只是让对手心情差点，那能有什么用？ 万一对手心情差了，揍起自己来更有劲了怎么办？越生气越想打人这不是常见的吗？ 而那个屠夫…… ……有一说一，战斗力是明面上最高的，肖嚣也最怕他。 天天抱着电锯切割大型动物的屠夫，谁不怕？ 可是，这人已经犯法了啊，万一自己刚刚买下了他，就被警卫厅抓了，那不是完全赔了本？ 心里作着分析，肖嚣完成了交易。 眼睁睁看着视野内显示自己仅剩的四十枚积分，跳动一下，只剩了十枚。 有文字弹出： 【交易完成】 【三条萌萌哒猎犬，已经归属于你，当你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出现在战场】 【友情提示：别牵到自己家哦，邻居会告你的……】 【……】火山文学 “这就属于我了？” 肖嚣从窗户里，努力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那三条猎犬。 然后他就看到，那三条猎犬，这时也正挤在了篱笆的角落里，一个个努力的伸长了脑袋，看着窗户里面的自己。 看它们的眼神，似乎又熟悉，又陌生。 没有像之前一样，一见到自己就狂吠不止，安安静静，歪着脑袋，甚至还可以依稀看着它们，身后的尾巴，正在尝试着努力向自己摇动。 若要形容这一刻，那就是一张迷茫的脸，与三张憨厚的脸通过窗户安静对视着。 …… …… “似乎确实友好了很多……” 肖嚣心里有了些把握，现在自己再从它们跟前走过的话，大概它们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向着自己凶狠吠叫了。 而在购买了这三条恶犬之后，他也发现了新的信息弹出： 【姓名：三条萌萌哒猎犬】 【状态：可强化】 【金额：100积分/次】 【备注：强化之后，它们的凶残程度将会远超你的想象，另外，拆家的功力也会超乎你的想象哦……】 【……】 “隐隐约约有种上了当的感觉……” 肖嚣心里微微的沉了一下，强化的价格，比自己想的要高不少。 虽然描述很诱人，但是，那可是足足一百个积分，自己得杀多少老鼠人才能赚得回来？ 况且，即使花费了这一百个积分，也只是强化一下看看效果而已，极大概率并不会有性价比太高的提升。 但是，在已经购买了的情况下，自己又不可能不对它们进行强化。 否则这三个积分，就这么买了三条猎犬？ 还是拆家能力更强于战斗那种？ 肖嚣顿时隐隐约约觉得，压力有点大了，默默的抽回了身子，坐回了电脑前。 而在不远处的院子里，三条恶犬见他消失在了窗前，同时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咕噜声，就连疯狂摇起来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仿佛内心极度失落，又开始转头在院子里面挖土。 这件事，细想起来，肖嚣也觉得很怪异，这种购买的性质，就有些难以理解。 自己已经跟这座城市做了交易，在城市的层面，这三条狗，其实已经属于自己的了，对自己特别忠诚。 即便将来自己会再次受到城市的恶意袭击，它们也不会参与转化。 但在“现实”层面，或者说，这座城市的法律与认知上，这三条狗其实还是邻居家的，想牵回来自己养，都要小心邻居报警抓自己。 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在现实层面之下，这座城市的意志，又构建了另外一套逻辑体系。 这么理解的话，自己倒也不亏。 不是自己花了钱，三条猎犬还是邻居家的，而是这三条猎犬其实是自己的，但邻居却还要帮自己养着而已…… 心里舒服多了。 默默计算了一下，起码自己在这扭曲而庞大的异乡，有了三条狗了。 只是，自己手头上的积分，也只剩了十个。 还是要尽快适应才是，毕竟相比起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恐怖恶意，十个积分的缓冲，已经显得十分薄弱了。 赌狗路线果然走不得啊…… 第十四章 强大，是一种本能 肖嚣已经深切的了解到，想要活在这个奇诡且满是恶意的世界，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更强大一点。 无论是对抗类似于老鼠人一样的畸变生物，赚取更多积分，还是应对那无数不在，随时有可能面对的恶意侵袭，自己都需要掌控更强大的力量。 于是他在按照设计师小姐给的建议，获取了暴力因子的强化之后，便也开始主动的申请训练，希望自己可以短时间内变得强大起来。 我只是一个新人，在两位温柔漂亮的小姐姐引导下进入了这个世界，那你们带我进行训练，也是合理的吧？ 却没想到，软软的回答非常诧异：“训练？什么训练？” “就……” 肖嚣也忽然懵住了：“就那种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的训练？” “哦，这东西没有。” 软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肖嚣指的是什么，笑道：“这个世界不是你多努力一点就可以获得更多胜算的地方，你所理解的训练带来的提升，还远不如一支暴力因子制剂带来的身体素质改善，至于一些战斗意识，或是对抗畸变生物的经验之类的，对付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还需要训练？” 她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肖哥哥啊，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强大，其实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 肖嚣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茬，只能接受了她的解释。 但还是觉得，好像这座城市的异乡人组织，显得不是那么专业。 偷电瓶车的还搞培训呢，这里居然是放养…… 军训都不搞一个的吗？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在一支一支的使用了暴力因子制剂之后，他也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 此前，他四年时间高度宅家，再加上那恐慌症时不时发作带来的精神折磨，已经使得他身体变得比平常人更虚弱，处于严重亚健康状态。 但是，使用过第一支药剂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身体状态的快速恢复，虚脱与疲惫感，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使用过了第二支药剂后，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正在不停的提升，如同每天坚持锻炼的效果。 而在使用了第三支药剂之后，则出现了更为明显的一种“异状”。 如果非要形容，肖嚣愿意将其描述为“冲动”，有某隐藏在了身体深处，偶尔才能察觉到其存在的“冲动”。 平时的肖嚣，身体素质就已经很不错，但在他偶尔激发了这种“冲动”的感觉时，身体居然会突如其来，迸发出一种怪异的力道。 就好像肾上腺激发，突如其来打破了自己的力量上限似的。 此时的肖嚣，已经非常确定，那位软软设计师，没有骗自己，暴力因子确实神奇。 但是，真就如她所说的，强大只是一种本能，自己现在只需要在使用了药剂之后，躺平就行了？ 肖嚣觉得她说的可能有道理，但还是不想放弃训练。 哪怕训练给自己带来的提升是微乎其微的，但也比没有强。 另外就是，肖嚣觉得自己实在闲得够久了，四年时间暗无天日又满是折磨的生活，让他极度渴望外界生活的一切。 当然，说到训练，他却又没有平常的训练条件，哪怕是去健身房，都没有足够的金钱。 设计师小姐之前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积分可以买到一切，不过肖嚣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积分确实可以买到这城市里的一切，但偏偏买不到金钱…… 或许在积分多了之后，自己可以有很多方法兑换到金钱，比如软软之前说到的最简单的一个方法： 【在这座城市里，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理论上都属于城市。 而异乡人，则可以通过积分与城市兑换每一种事物。 所以，理论上他甚至可以买下一个人，而这个人则会在城市逻辑上属于自己。 或许双方并不任何血脉与关系上的联系，但他却会对自己异常的忠诚，无私，勤恳的上班赚钱，给我们用，甚至为我们去死。】 …… 这是一种虽然奇怪，却符合城市逻辑的行为。 当然，即使没有城市意志的参与，某些名为舔狗的生物也一样可以做到。 只可惜，肖嚣没有舔狗，只有三条光会卖萌与拆家的恶犬，总不能指望它们去打工养自己吧？ 于是，他默默想着，或许，自己该找份工作了？ 肖嚣抬头，看向了这座繁华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城市，心里觉得有些悲哀：“已经到了虚假的世界里，我居然还需要找工作……就很真实！” 但没有办法，软软警告过自己，在这个世界，也要守法。 据说这个世界曾经有一些强大的家伙，习惯了无视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终究，他们的下场都很惨。 放纵，是一种坏习惯。 但真到了找工作的时候，肖嚣又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那就是，自己作为异乡人这么特殊的存在，工作……居然很不好找。 自己四年前因病窝在了家里，足足四年之久，没有参加高考，也没有工作过，因此算起来只是高中学历，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到处都是高大密集的写字楼与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上班族，但是，偏偏自己这一片空白的履历，硬是没有跟这群平庸的上班族一样去获得被资本家剥削的资格…… 他用了两三天时间，不停的投简历，面试，最终却一无所获，冷漠的让人气愤。 恶意降临时，这个世界的人都会仇视自己。 但现在，明明没有恶意降临，肖嚣觉得他们还是在仇视自己。 倒是妈妈，意外的发现肖嚣早出晚归，居然开始找工作了，顿时又惊又喜：“孩子大了，也懂事了，谈了女朋友，就知道赚钱了……” 但看着肖嚣一脸失意的样子，她也很体贴，主动安慰肖嚣道：“一开始不要那么累，不行跟我去商场切肉？” 肖嚣冷漠的拒绝了。 自己是这城市里的少数人，而且已经经过了三支基因药剂的强化，体能已经达到普通人的巅峰，却跟你去商场里卖肉？ 他很有骨气的拒绝了妈妈的这份提议，并在网络上筛选出了一份适合自己的高薪工作。 黑水湾码头装卸工。 工资日结，一天五百，不看学历，不要求相关工作经验，不需五官端正身材苗条。 “一天就是五百，一个月全勤的话就是一万五，而且日结。” 肖嚣感叹：“太适合自己了，不仅可以解决自己的花销问题，还可以锻炼身体。” 惟一的不足就是，似乎跑到码头去做装卸工，有些丢脸。 但他转念之间，就想通了这个问题：我都已经身处这么一个满是怪物的世界，还要考虑虚荣的问题？ 第二天，他便乘坐地铁，来到了这个位于城市西南角落上的码头，看到了那些高大的集装箱，与堆积成山的货物。 在这座城市，虽然大部分重活都已经实现了高度机械化作业，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需要人工的参与。 但看得出来这份工作的辛苦，肖嚣走进仓库休息区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男人，脸上带着粗重累活磨砺出来的粗糙气质。 穿着蓝色的工装裤，肩上搭着看不出颜色的毛巾，蹲在墙边喝着茶，或是抽着烟，眼神瞟着这个白净的少年。 “你要来当装卸工？” 脸上带着条马疤的工长，看起来不像是工厂，像街面上的大哥。 他连简历都不看，只是冷笑着斜乜了一下身材瘦削的肖嚣，呵的一声，往旁边地上吐了口痰。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眼神轻蔑的在肖嚣身上看来看去。 肖嚣在他们的眼神里沉默了一会，走到了旁边的货堆前，双臂环抱，微微停顿，双臂用力，居然稳稳的一个直径一米半的大木箱抱了起来。 稳稳走了一圈，又放了回去，脸色如常，呼吸都没有几分变化。 周围人眼神都微微有些变化了。 暴力因子确实是一种神奇的元素，肖嚣的身体外观看起来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力气却有些异于常人的大。 倒是软软说的副作用，一直没有感觉到，自己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有劲。” 工长搓了搓红通通的鼻子，也不多说了，只是冷笑着向肖嚣道：“不过这里的活又累又磨人，你这样的小年轻可不见得有耐心在这里熬下去啊……” “真以为码头这么好混，傻不楞登的就过来了。” 旁边一个留着黄头发的枯瘦男人也哼了一声，跟身边人冷笑道：“老子敢跟你打赌，这家伙干不了一个星期就得滚蛋……” “……” “唰！” 肖嚣猛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话里无意露出来的调侃，或许是那张脸上的轻蔑，自己心里忽然就炸开了什么东西，涌出了强烈的厌恶与不适感。 旁边工长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电热水壶，里面的水刚刚烧到沸沸洋洋。 肖嚣想将这壶水拿起来，泼到他的脸上。 第十五章 妈妈的关爱 “嗯？我怎么会想到这些？” 那种突如其来的厌恶与冲动，倒使得肖嚣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道这就是暴力因子的副作用？” 仔细回想着自己刚刚爆发的情绪波动，他心里隐隐的猜测着。 还好他只是微一反应，便压下了心里这突如其来的暴戾，只是默默的向工长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工长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也没有道理再拒绝他：“明天上午八点过来上班。” 人生第一份工作，就这么找到了。 肖嚣第二天，便准时来到了码头，领了自己的工装，搭在肩膀上擦汗的毛巾，一双防止磨手的手套，甚至，还自己花钱买了一个喝水的大茶杯。 不得不说，他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份很适合自己的工作。 在这里，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除了每当有大型货轮进港的时候之后帮着装卸一些不方便机械化作业的特殊货物之后，他们还有检查货柜，装车卸车，以及一些货物的城内运送业务等等，港头上的十几个巨大货仓，就是他们这几十个工人每天挥洒汗水，让身体进行超负荷运转的全部世界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份高强度的工作多少已经达到了压榨的程度，但如今的肖嚣，却有种身体潜能被激发的快感。 暴力因子带来的力量有些邪异。 平时不太容易控制，甚至发现不了，但偶尔内心里突如其来的闪出暴戾冲动，这力量便也会忽然爆发出来。 就好像平时一个巨大的箱子，人是抬不起来的，但一想到楼下那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家伙正路过，“嗖”的一下就抱起来跑了。 甚至还能高举过顶，从窗户里面精准的砸出去。 ……嗯，不太贴切，大体这么个理儿。 而肖嚣是个认真的人。 他没有任凭这么股子不受控制的力量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而是借着每天在码头上的繁重劳动，细细的感受，并试着掌控身体里的这股力量，为此甚至不惜去承担一些看起来有些夸张的工作，巨大的货箱、沉重的缆线，他用瘦削的肩膀背负起那些沉重的货物，如同在与一只只巨大的怪物战斗。 “这家伙是个疯子吗？” 肖嚣这种干活的冲动，甚至吓到了周围的工友。 大家一开始，还只当他是个不懂得疼惜自己力气，只知道傻干活的老实孩子，但时间久了，却发现，这家伙更像是在自杀。 他像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一样，拼了命的与那些巨大的货箱较劲，逐渐在心里生出了隐约的恐惧。 肖嚣没有在意别人的眼神，他很享受这种努力掌控自己的感觉。火山文学 大概，这也与自己那四年的经历有关，在那四年时间里，他连在恐慌状态下，强行控制自己的注意力都学会了。 与之相比，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倒成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当然，同样也有些新的问题需要他适应。 便如那种时不时在心里冒出来的，突如其来的暴戾与冲动。 尤其是这码头上的一个黄毛工人，似乎是见肖嚣老实，又或是看他做事太勤奋，又或是他一开始就打赌肖嚣做不久，结果肖嚣却撑下来了。 总是时不时言语撩拨几句，有时还故意指使肖嚣去做点什么。 倒是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行为，但还是偶尔忽地撩起肖嚣心里的强烈恶感。 想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塞进货仓缝隙里，想把他吊在吊钩上狠狠的抽，有时候，甚至想趁轮船入港时，把他塞在两块甲板之间。 不过，这些美好的画面，只是存在于想象里。 肖嚣心里也明白，这种副作用，同样也是需要自己适应，并努力控制的。 而那种暴力因子带来的副作用，也多数时候都只是一种冲动。 只是他一紧张，思维就会变快，瞬间闪过无数想法，身体严重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倒是不会真的做些什么。 类似的暴戾，往往都是突如其来的，理智还没做好准备，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某些激进的行为。 但只要忍住，那股子冲动也就渐渐的消失，而肖嚣，每一次都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让自己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 所以…… ……这暴力因子制剂，似乎真的没啥副作用？ ……控制一下情绪就好！ 他情绪就控制的不错，因此大多时候，只是对这个人视而不见。 偶尔冲他笑笑，脑海里浮现出了把这个人扒了皮的场景，便忍不住感觉到了些许的愉快。 倒是黄毛没有察觉，觉得肖嚣沉默又老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察觉他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时，会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大概是码头风太大了吧？ …… …… 在码头上这份工作，肖嚣感觉非常满意。 只是有时候看着这些码头上的工友，看着他们一起在休息时吹牛，打牌，晚上约着去喝酒，却也经常有种无法融合进去的感觉。 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天，近距离观察，看不出他们像是怪物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但肖嚣还是会感觉，和他们之间，仿佛有着巨大的隔膜，无法融入他的话题，也无法享受属于他们的惬意气氛，每每只是在旁边，默默的坐着。 而码头上的工人，同样也没有试着将肖嚣拉进他们的群体之中。 在他们眼里，肖嚣也有着一种跟自己这些人不同的气质。 对于现在这座城市里的年轻人来说，他们更喜欢无所事事的溜哒在街上，或是通过奇装异服吸引路人，或是进入酒吧夜店等地方服务并领取小费。 他们争勇斗狠，谁比谁更敢捅刀子为乐，却罕有这种甘愿在码头陪着一帮中年人吃苦头的。 一开始还只当肖嚣是某个离家出走在赌气的小孩子，想当然的认为生活很容易，干不了几天就会甩手走人。 却没想到，几天下来，肖嚣疯狂干活的劲头，反而工友们都有些害怕了。 就连天天骂工人懒的工头，也开始有点担忧了，专爱骂人的他，只骂过肖嚣一次： “悠着点，这是搬大箱子的活，你当是抱娘们呢？” “……” “这群满脑子捺子的糙老爷们，怎么就体会不到工作的愉快呢？” 肖嚣没有因为工头的训诉而生气，一是知道他也是好心，再也是因为自己又不打算听。 我认真工作，难道你还能开除我不成？ 就是这么不把领导放在眼里！ 反正现在自己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每天的繁重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不仅能健身，还能领到那五张花花绿绿的钞票。 他才几天时间，就攒下了两三千块钱，而被基因药剂提升了素质的身体，也正在一点点的适应。 而平时的沉闷与压抑，与他之前在卧室里呆了四年的生活相比，简直就是有趣到了极点。 工作嫌隙听别人说说话，听工长讲讲黄段子，和其他人工人一样期待一下工作餐里的肉块大不大，已经让他感觉很满意了。 偶尔，他甚至产生恍惚，觉得这就是现实的世界。 虚假世界的工人也会讲黄段子？ 倒是在这么几天之后，妈妈开始心疼他了。 她看着肖嚣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身上还一身的汗，以及肩膀上的些许擦伤，忍不住一边帮着他擦着药酒一边劝着： “之前我是骂过你，让你出去找工作，但也没说让你去抗大箱子啊。” “你说你多久没出门了，能干得了这种出力气的重活？” “……” 肖嚣直到如今，还是对“妈妈”的关怀有些难以接受，也只能应付似的道：“没事，我不累。” 妈妈看着他敷衍几句，就要回卧室的样子，眼眶都有些红了：“你回来的越来越晚了，给你做了饺子你都不吃。” “当妈的不指望你赚多少钱，大富大贵，你安稳点就好，我以前骂你，也只是想着你能多出出门，随便找点事就可以呀。” “缺零花钱就跟妈说，我多给你一点……” “……” 肖嚣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心里产生了极度复杂的感觉，她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啊。 又或许，本来就是真的，只是自己见过更真实的东西而已。 心里的隔阂无法消除，但他还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放软了一点语气，道：“不是为了赚钱，就是多干点活锻炼一下身体。” “不过这份工作赚的钱倒确实不少，一天工作好几百呢……” “我多赚点，你以后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 妈妈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小叠钞票，眼眶还红着，却笑了，把肖嚣的手推了回来，道：“你自己赚的钱就自己攒着，妈还能再干几年呢！” “我们可得多攒点钱，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小姑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将来你可别受了人家欺负……” “……” 这一晚，肖嚣明知道是虚假的，但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抑止不住的感动。 看样子，自己对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动控制，还不够啊…… 第十六章 窒息人偶 这么一段时间的生活，居然出奇的平静。 肖嚣每天早出晚归，在码头的繁重劳累里锻炼着自己的身体，并且赚到自己确实很需要的每天几百块的工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感受到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慌感，每天下了班回到家里，也可以面对“妈妈”的心疼勉强的露出微笑，有时候，他甚至也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来让她安心。 之前四年每天窝在卧室里，那时刻与恐慌相伴的痛苦折磨，这简直如美梦一般。 他甚至偶有一刻，愿意把周围的生活当成了真的，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真的，并愿意沉沦进去。 只可惜，每当那种恶意袭来时的瘆人目光，又从记忆里开始袭击自己，他便又不得不意识到——这场美梦，是建立在巨大的荒诞之上的。 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怪物世界，眼前这些微的安稳与平静，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夺走。 每每这时，脸上的笑容便又不经意的僵住，脸上爬上了隐约的萧索。 人有时候真的并不聪明，明明不想起一些事来才会更为开心，但又偏偏控制不住自己要想起来。 好在这样的生活没过多久，肖嚣收到了来自于设计师小姐的电话。 “找到适合你的任务了……” “这么快？” “……” 最初急着找到新的任务去执行的，其实是肖嚣。 因为自己一时兴起，花了三十个积分买了三条只会拆家的猎犬，导致他手头上剩的积分只有十个。 也就是说，自己必须找到新的任务，赚取新的积分。 只不过，倒是软软说适合他的任务不多，让他不要着急，先适应着暴力因子给他带来的变化，有合适业务的时候再通知自己。 如此过了几天，倒是肖嚣差点把这事忘了。 唉，说到底，还是经过了那四年的折磨之后，自己太渴望这种活在正常世界里的感觉了…… 哪怕，这正常只是表象。 微微沉默，他很快调整了状态，低声问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软软笑道：“别慌，一个小任务而已啦。” “具体的等路上再说，我先过去接你，你在家吧？之前佳佳姐给了我你家的地址。” “没有……” 肖嚣急忙否认：“我在黑水湾码头。” “哦？” “那个，我正在这里工作……” “……” 软软明显觉得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是问清地址之后，说了句：“二十分钟之后见。” 挂了电话，肖嚣便找到了工长，提出了自己待会要请个假，提前几个小时离开。 毕竟哪怕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怪物，眼前的工长可能也是，但表面上还是要遵守他们的规则，万一把自己开除了，工作可不好找。 “提前走？行！” 这位工长一听，倒是立刻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当工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手下人的勤快给吓到了…… 他看肖嚣年纪轻轻的，也一直担心别把人给累坏了，能请假？这可是好事啊。 肖嚣也没想到这位工长这么好说话，转身去换衣服。 旁边休息着的黄毛闻言，立刻便也笑嘻嘻的道：“工长，那我也要请个假，我女朋友可等着我呢……” “甘霖娘……” 工长一听就骂开了：“你个逼样能找着哪只腚红的猴子当女朋友，快去给老子干活……” 黄毛不服气：“工长你不公平，他怎么就能请假？” “甘霖娘……” 工长骂的更凶：“把你娘叫来，她替我干活我就给你假……” 黄毛嘿嘿直笑：“我娘不在家……” “甘霖娘，怎么你隔壁王叔过去她就在家，老子要找她她就不在……” “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嗯？” “……” 在抑扬顿错的骂声里，肖嚣心情忽然就觉得很愉快，换上了衣服，与遇到的几位工友打了招呼，便去到了码头旁边等着。 身后是忙碌的码头，身前则是夜幕开始降临的城市，肖嚣有种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的感觉。 约十几分钟之后，厂房门口，缓缓驶来了一辆重型机车，停在了起落杆外面，车头对着库房，闪了几下，还按了喇叭。 肖嚣立刻知道这是软软过来了，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软软掀起了自己的头盔，精致的小脸上一脸惊讶，感觉才几天不见，肖嚣的身条居然硬朗了许多。 “工作啊……” 肖嚣伸手一按，坐到了她的车后座上，立刻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你堂堂一个行走在都市夜晚，与神秘和危险相伴的城市契约者，工作就是跑到码头上来扛箱子？” 软姐啧啧有声：“厉害了。” 肖嚣也觉得汗颜，忍不住道：“那你的工作是什么？” 软姐骄傲道：“我做保姆的……” “噢……” 肖嚣回应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太对：“嗯？” 还没来得及细问时，机车已经呼的一声，快速向前冲了出去。 身后，刚刚经过的工长看着肖嚣远去的身影，好一会才收回了羡慕的眼光，低声咒骂：“妈的长的帅就是不讲理，在码头上干都能找着对象……” “怎么我干了这么多年，连黄毛他娘都约不上？” “狗日的黄毛，给老子加班！” “……” “……” “这次的任务危险吗？” 肖嚣坐在了软软的机车后座上，看着她把车速提的越来越快，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软软头也不回的道：“你先看邮箱！” “邮箱？” 肖嚣觉得有些奇怪，拿出了手机查看，果然看到有一封未读邮箱静静的躺在邮箱里，发件人名字叫作：业。 【畸变生物序列031号——窒息人偶】 【危险等级：d级】 【线索：两个小时前南城老区第六街口监测到超标准辐射，最后定位已发送，建议从此地开始追踪。】 【奖励积分：100】 【……】 真奇怪，自己以前好像没有跟他们说过自己的邮箱。 但肖嚣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问，认真的看了一遍这里面的信息，诧异道：“我们平时接的任务，还分等级？” “本来是不分的。” 软软笑着解释道：“但同命相怜的异乡人多了，死掉的人也多了，大家便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作为给新人的参考。” “起码，这样可以避免一些新人死的不明不白……” “……” “死的明不明白，又有什么区别呢？” 肖嚣心里暗想着，又问道：“那么这个d级的任务，厉不厉害？” “一般吧！” 软软道：“佳佳姐带你解决过一只老鼠人不是么？” “类似于老鼠人这种已经完成了畸变，并且开始对这座城市造成影响的，便是d级任务。” “而C级任务的话，则是已经同化了部分环境，形成了巢穴……便如老鼠人，是d级难度，便形成了鼠巢之后，就成了C级难度。” 肖嚣听着有些心动，忙道：“那B级呢？” 软软道：“呵呵，那往往就是一些长时间无法解决，甚至是来自于城外的那些海盗或其他神秘意志了……” “至于A级，那是一些连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都感觉害怕的东西……” “……” “城外也会有一些怪异的东西？” 肖嚣心里暗想着，其实他早就想过，既然自己所在的城市，是一只巨大的怪物，那么城市外面，又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每每抬头，看到了这庞大无际的城市与层层叠叠的高楼，他便被挡住了视野，如同置身囚笼。 而站在码头，看向黑暗阴沉的海域，则又感觉像是处于一座孤岛，远远舶来的轮船，幽幽荡荡，如同来自于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原来，城外还有一些东西，甚至这座城市，也会有一些害怕的东西…… 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软软却笑着打断了他：“先不要想这么多了，注意力集中到这一次的任务上来。” “肖哥哥，这次的任务可是跟上一次不一样哦……” “……” 肖嚣确实被她拉回了注意力，重又看了一遍资料，道：“哪里不一样？” “上一次你解决老鼠人，是躲在了佳佳姐身后吧？” 软软听起来声音仿佛有点得意，道：“这一次，我肯定不会给你躲在我身后的机会了。” “这……” 听软软提起了第一次见到老鼠人时的事情，肖嚣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这次你要做什么？” “我只负责盯着你。” 软软道：“任务完全由你来解决，我只负责观察并且给你一些建议。” “只有你遇到了生命危险或是别的什么关键时候我才会出手，当然了，你最好不要让我出手……” “……” 听她说的郑重，肖嚣也忙道：“出手了会怎样？” “会……” 软软都愣了一下，才道：“你会很没面子。” “……” 肖嚣都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了，软软又笑着道：“另外，这一次的积分肯定也就被我赚走了，告诉你我可不像佳佳姐那么大方，到我手里肯定不还。” “所以，看你表现喽……” “……” “好吧……” 肖嚣心里也暗想着，这一次自己有了心理准备，肯定不会躲在软软身后的。 主要是，躲了她也挡不严实啊…… 第十七章 我只是一个新人 机车载着他们两个人，穿行在城市高大而深邃的空间里，从交织错落的立交干道驶了下来，进入了充满工业布局的南城区。 可以看到巨大的蒸气管道，并行延伸，绕过了一栋栋灯火稀疏的低矮建筑，犹如杂乱中却隐然有序的线团。 时不时有汹涌的蒸气，如鲸息一般从道路两侧喷涌了出来。 初时肖嚣鼻端只嗅到烧红的铁锈与沉闷的蒸气味道，不知名化学物品掺杂其中，使空气里充满了危险气氛。 整个南城老区，给人的映象便是萧条而破败，因破产而荒废的厂房随处可见，街上的路灯十不存一，使得整片城区，看起来比别的地方黑暗很多。 高大的砖墙墙壁上，涂着夸张而鲜艳的涂鸦，但在涂鸦下面，却是一个个无所事事的游荡人群。 他们有的嘴里叼着烟卷，有的抱着一瓶子酒，或三五成群，或独自蹲在阴暗的街角，每出现一个新鲜的面孔，便有无数空洞的眼睛盯了过来。 这里就是这座城市最危险的街区，也是无数暴徒、妓女，以及罪犯天才的滋生地。 在肖嚣的记忆里，这个地方四年前就已经很出名了，秩序崩坏，就连警卫厅，也不敢随便到这个地方来抓人，除非派谴大部队人群过来。 他不由得收回了目光。 在这里，与任何一个人的目光对视，都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倒是软软，在这样的环境里，表现的很是轻松，她甚至在一处可以让她撑着地面的栏杆旁边停了下来。 拿出一个小巧的电子仪器观察了半晌，这才在周围几个生面孔试探着凑过来之前，一加油门，离开了这里。 身后很快就响起了一片咒骂，以及把酒瓶子摔到他们身后地面上的混乱声响。 十分钟后，软软的机车驶到了一种相对于荒凉的老城区来说也算是荒凉的地方，似乎已经是城市的边缘。 这里只有大片的废弃厂房，连绵成片，黑洞洞像是匍匐在地上的尸体，偶尔有一间门外亮着盏昏暗的灯光，孤伶伶像是在浓重夜色里瑟瑟发抖。 “异常辐射就是在这附近发现的……” 软软伸脚撑住了旁边的栏杆，抬起左手手腕，在上面的显示屏上划拉着。 肖嚣保持着新人的安静，没有打扰她。 从自己的邮箱里点进来，也可以看到一个拥有着特殊标记的地图，这应该是任务发放者给予的提示。 这同样也让肖嚣感觉到了有些奇怪：他已经明白，自己这些“异乡人”的使者，就是为这座城市清理那些畸变类生物。 但是，初时他以为会是这座城市直接发布给自己“任务”，后来却发现又不太像。 起码这城市发布任务的话，就绝对不会再给自己一个挑挑捡捡，寻找合适事件的机会…… 按照软软所说，就连任务等级，也只是所有的异乡人，一起总结出来的。 那么，发布任务的又是谁？ 邮件发送者，那个名字叫作“业”的人？ 他又是谁？异乡人组织的首脑？ 就在他们想着时，不远处的街边，有看起来像是两个醉汉的人站了起来，试探着走到了他们身边不远处，也不说话，就在那转悠着，眼神闪烁。 观察了一会，才磨蹭的走了过来，目光审视的从肖嚣和软软身上扫过，道：“你们做什么的？” 软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向你们打听个事，在这一片区域，你们有没有听说，哪里出现过一些怪事什么的？” “有人口失踪，或是别的什么？” “……” 这两个人见到了软软的笑脸，眼前一亮，脸上也堆起了不自然的笑容，越走越近，手伸向了后腰：“就你们两个人吗？” “小妹妹你这两盏车灯蛮漂亮的哦……” “……” 软软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就要伸手进摩托前面的袋子里，但微一犹豫，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手，回肘捣了一下老实坐着的肖嚣。 “哦？” 肖嚣怔了一下，才明白了过来。 这位大姐说了她这次过来，什么都不管，全部由自己搞定。 所以，现在就开始了？ 于是他抬头向这两个人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了一抹思索的痕迹，然后忽地掏出了枪来，向着前面一人的腿上开了一枪。 “呯！” 突如其来的枪响，把前面的软软吓的一哆嗦，猛得回过头来。 就见肖嚣平稳的端着手里的枪，看都不看那个抱着大腿躺在地上的人，而是枪口稳稳的平移，指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脸上。 声音显得很有礼貌：“打听个个事，在这一片区域，你们有没有听说，哪里出现过一些怪事什么的？” “有人口失踪，或是别的什么？” “……” “啊啊……” 直到他这话都问了出来，眼前这两个人才反应了过来，一个抱着大腿，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另外一个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脸色瞬间煞白，裤子渐渐湿了。 肖嚣的脸上一片平静，指口上下晃了一下，道：“还没回答我们问题呢……” “不……不知道啊……” 没受伤的那个人双腿颤颤，哭丧着脸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过来：“这……这里经常有人失踪啊，我……我老婆就跟人跑了……” “哦。” 肖嚣在码头上待习惯了，随手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顺手夹在耳朵上，向他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耐心道：“还有别的吗？” “我……我真不知道啊……” “再想想嘛……” 被枪指着的人都快哭了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的指向了一片废厂区：“噢，是，那……那里……” “传说经常有人失踪，别人都……都说那里有个吃……吃人的仓库……” “……” “吃人的仓库？” 肖嚣诧异，转头看了软软一眼，就见她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肖嚣便也转头看向了这个人，温言道：“谢谢，那没事了，以后早点回家，少喝酒，老婆可能就又回来了。” “对了，把地上这个也带走，他伤挺重，找个好点的诊所。” “……” “是……是……” 这个人哭丧着脸，废力的扯起地上这个大腿中枪的人，跌跌撞撞的跑了。 肖嚣看着他们走远，这才收起了枪，向软软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似乎想知道自己表现怎么样。 软软看着他这张镇定的帅气脸庞，沉默良久，道：“问个路而已，你就开枪了？” “他们不怀好意啊……” 肖嚣老老实实的解释道：“刚刚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想要拔刀了……我没看清楚，没准拿的是枪也说不定。” “因为说不定，就开枪？” 软软眼神愈发的诧异：“你都不带犹豫的？” “因为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肖嚣道：“我只是一个新人，战斗经验不丰富，他们已经走到跟前来了，万一忽然拔刀冲上来，我枪法这么烂，可能就会打死他们了……” “甚至出奇不意之下被他们伤到也说不定。” “倒不如先开一枪，既避免了杀掉他们两个，我们还不耽误向他们问些情报……” “……” 软软一脸惊奇：“这么说你还是好心？” “那当然……” 肖嚣一脸的坦然，难道自己做的不是最正确的选择？ 再说，这是一个满是怪物的异乡啊，就算真的杀了，又能怎样？ “那好吧，你果然……潜力无限啊……” 软软都被说服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那一片废弃的厂房，刚刚那两个人说的“吃人的仓库”位置所在。 她神色很快变得有些严肃：“你打算怎么做？” 肖嚣想了一下，从车上跳了下来，远远的看了仓库方向一眼，便将枪握紧在手里，大步向前走去。 软软也跟了上来，看着他一路前行，好奇心更重了：“就这么直接进去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 肖嚣站定了脚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只是一个新人，又没有经验……” “你们甚至连场军训都没给我安排……” “……” “好了好了，我这次只负责观察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软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摆了摆手，坚定的站在了距离肖嚣两三米远的位置。 肖嚣也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不会别的，就还是直线向前走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里也在暗暗想着：“这次确实要打起精神来，万一做不好的话，积分……” “……不对，积分不重要，重要的是会很没有面子。” 第十八章 我真的很害怕 走向废弃厂房的这一段路，肖嚣其实心里还是蛮紧张的。 毕竟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老鼠人的扭曲与可怕，如今面对这同级别的畸变怪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吃人的仓库…… 肖嚣不知道这周围的人，为什么会给这片仓库，取这样的名字。 但作为见过这座城市真实模样的他，却深信这片废弃厂房里，或许真有可能藏着一只巨大的，伪装成货仓模样的吃人怪物。 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前方，谁知道脚下的道路会不会忽然蠕动起来？ 还好，软软这位老手跟在自己身后，多少能给自己壮壮胆，作为异乡人里的老手，她也一直在紧张的盯着屏幕，似乎是帮自己分析着周围环境…… ……直到肖嚣听到了一小段熟悉的音乐声，才忽然反应过来。 什么人啊这是…… 在这么阴森恐怖，充满了紧张感的地方，居然还有心思玩捕鱼游戏？ 算了，不指望她。 肖嚣打起精神，看向了厂区之间，那座高大如匍匐怪物的巨大货仓，周围空气浓稠般黑暗，仓底之上，一群乌鸦盘旋着飞舞。 深呼了口气，肖嚣用力一拉，将仓库大门打了开来。 “呼啦……” 在大门被拉开的瞬间，一股子隐约夹杂着腐臭气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其他废弃许久的仓库一样，荒凉，破败，充满着干燥却又孤独落寞的气息。火山文学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随着腐臭的气味涌出，同时也有一张苍白且诡异的面庞，瞬间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可以看到那双黯淡的眼睛，与伸出了半截的舌头。 “咦？” 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连肖嚣身后的软软，都一时反应不及，猛得提起了手里的金属扳手。 说着不管，心里却也是时时刻刻不肯放松警惕的，观察肖嚣的潜力，虽然是重要的事情，但真让他出了事，佳佳姐也一定会狠骂自己一顿。 但刚刚举起扳手，她便目光一呆。 只见站在了货仓门口的肖嚣，只是微微有些嫌弃的侧了下身，任由那张苍白的脸庞从自己身边擦过。 快要摔倒时，他还友好的伸手搀扶了一下，好让她舒服的倚在大门上。 “？” 软软三观有点要崩溃的征兆。 “别怕，是死人。” 肖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担心软软害怕，轻声解释道：“就扒在门上，我这么一拉门，她便摔出来了。” “可是……” 软软一时觉得头皮微微发麻：“死人你就不害怕了？” “怕啊……” 肖嚣一边回答着，一边蹲了下来，看着这具死尸，奇怪的道：“冷不丁一具死尸扑到脸上，谁能不害怕？” “这叫怕的样子？” 软软一时无力吐嘈：你甚至还扶了她一把…… “我真的害怕……” 肖嚣观察着倚在门上的死尸，低声解释着。 他是真的害怕了，门打开的一刻，冷不丁看到这么一张脸冲到跟前，心脏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 只是，也就在微微紧张的过程里，他发现这只是一具死尸。 而且不是扑出来的，从姿势与跌下的角度来看，是自己拉开了大门的动作，导致她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这才正面朝下，摔落了下来…… 至于扶上一把。 既然确定了是一具死尸，而且是自己导致人家摔下来的，那扶一把不很正常？ 遵重遗体也有错？ 但在这种紧张的环境里，肖嚣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跟软软解释这么多，蹲下身来仔细看过，已经现了些奇怪的问题。 这是一具死去的女人尸体，看起来死亡时间不长。 她舌头长长的伸了出来，看起来临死前遭受了极为强烈的痛苦，只是身上却看不到什么伤痕。 心里猜测着时，软软也跟了上来，低声道：“她是淹死的。” “淹死？” 肖嚣一时惊讶，转头看了软软一眼。 “生活也是可以淹死人的……” 软软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别忘了，我们这次的追踪目标，就是一只窒息人偶，这是它的能力。” “那说明我们找对了？” 肖嚣觉得有些惊奇，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几乎看不见边际的仓库。 空间很大，到处都堆积着看不出作用的杂物，使得内部空间显得曲折深邃，两侧堆积的废弃油料桶，如山一般给人逼仄的压迫感。 只在中间，有一个填塞着垃圾的油桶里，燃烧着微弱的火苗。 肖嚣稍一思索，便向里面走去。 软软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已经惊疑非常：“这家伙真的知道什么叫作害怕吗？” 她倒是没想通，此时的肖嚣过于紧张，早就已经进入了思维爆炸的状态，往前走的过程中，便已经将周围一切收入眼底。 他以平常的速度走向里面，已经相当于普通人走一步观察一分钟的节奏。 当然了，落在软软眼里，就像是来到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肖嚣却神色如常，逛街一边轻松自若。 “一具……两具……三具……” 肖嚣一边走，一边暗暗心惊，这座仓库里面，才没走几步，居然就已经看到了好几具尸体，分别散落在了仓库的各处。 他们有的，蜷缩在了垃圾堆积的角落，有的，则安静伏在黑影覆盖的地面上。 有的，双膝跪地，面对着墙壁。 乍一看到这么多的尸体，肖嚣已经惊的心脏越跳越慢，但脸上的表情，却也显得越来越冷漠。 思维越快，身体动作便越跟不上思维，就连表情，也无法表现了。 只觉有种怪异感，始终挥之去，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之间，无法准确的判断出来，只能一边走，一边暗自揣测。 “所有的尸体，都是淹死的……” 在死尸之间穿行，肖嚣也做出了足够的观察与分析：“这些尸体的死因，都和仓库门口的那具女尸一样，只是他们死亡的时间有的看起来更长一些，有的看起来短，只是短短穿行了半个仓库，便已经看到了七八具尸体，使得这座黑暗幽深的仓库，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型藏尸库一般……” “这就是那些人说的，吃人的仓库？” “既然这样，源头在哪？” “……” 他一边向前走去，努力捕捉着每一个细节，一边心里暗想着：“那个窒息人偶，是不是还在这里？” 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肖嚣一直不停向前走的双腿忽地停下，心脏“扑通”跳了一声，慢慢转头看向了软软。 安静的仓库里，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肖嚣看着安静站在昏暗光线里的软软，慢慢问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我们……” “……已经多久没有呼吸过了？” “……” “……” 他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仓库里，一张张表情诡异的死人脸庞之间，异常单调，仿佛缺失了气息声。 心里那股子怪异感终于变得清晰。 肖嚣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忘了呼吸。 原本是本能的，身体自主做出的一种行为，自己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忘掉了，直到如今身体已经开始隐隐显得憋闷，他才反应了过来，而当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时，他也下意识的加大呼吸的力度，却发现周围的空气居然像是凝固了一样，自己完全无法从周围抽取到任何一点缓解憋闷的氧气。 “你终于发现了……” 软软在阴影里抬起了头来，巨大的金属扳手，扛在了肩上，低声道：“窒息人偶，已经开始影响我们了……” “如果你觉得难度太大，现在就可以向我求……” “……” “救”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忽然脸色微微一变，张口就要提醒肖嚣。 “怎么了？” 忽然有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骤然浮现在肖嚣身边，使得他浑身汗毛都炸起了一片。 心脏沉重跳动，间隔越来越长，他只觉周围的时间都几乎停止。 从软软那紧张的表情，他可以确定，软软已经发现了什么危险，正试图提醒自己，只是时间却已经来不及。 但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危险是什么？ 这一瞬间，紧张的肖嚣脑海里无数的思维瞬间爆炸，开始快速的从周围的一个个细节里寻找线索。 顺着软软的眼神，发现她是看向了自己的身后，靠左的位置。 看到她紧张的表情，又可以判断，她似乎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但又不足以让她也感觉到害怕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 死尸！ 是自己身后的死尸。 肖嚣想到这一点时，眼角的余光，已隐隐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掌，正抓向了自己的腰际。 “呯！” 软软正担心着，却看到明明只是茫然无措站在那里的肖嚣，身体忽地灵敏的向旁边一躲，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躲过了那一只苍白手掌的抓捕。 然后回身将手里一直握着的枪口怼到了对方的脑袋上，并且在自己提醒的话出口之前，便勾动了扳机。 一直响亮的枪击声，那具活了过来的死尸，脑袋被轰碎了一块，脑浆迸的到处都是。 肖嚣则是做完了这些，才猛得向后退了几步，一时只觉头皮微微发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紧张： “死人居然会动？” “……” 但旋即他就发现，这一具活了过来的尸体上面，延伸出了一些布满神经与血管的血肉组织，远远的蔓延进了仓库深处。 正是这些血肉组织蠕动着，如藤蔓控制着盛开的花朵，控制着死尸缓缓颤动了起来。 “哦……” 肖嚣心情稍缓：“这就合理了……” 第十九章 窒息之巢 死人复活这个现象，肖嚣打从心底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一点也不科学。 但看到了连结着尸体的神经与血肉组织，便顿时想起了这座城市，本身也是一具巨大的、蠕动着的怪物。 那就可以接受了。 只是某种类似于城市的怪物与意志，在操控这些窒息而死的尸体罢了。 喀喀喀喀…… 思索着这种现象的合理性时，周围也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骨节错动声，更多的尸体扭动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们痛苦的抽搐着身子，胸膛像是有巨大的气压，不停的起伏。 痉挛的十指拼命撕挠着自己的脖子，仿佛要将脖子撕开一个洞，好让新鲜空气灌进去。 而在他们脚下，或是后背，无一例外，都有一种怪异的，带着疯狂意味的血肉组织，扭曲着，蠕动着，蛛网一般从仓库里面蔓延了出来，生长在了他们脚下，使得整个仓库，看起来如同一片巨大的蛛网，昏暗压抑，绝望的窒息感连同着周围挥舞的死人手臂，将仓库变成了死尸乱舞的阴森地狱。 “这是窒息之巢！” 身后远远跟着的软软，小脸绷紧，看起来也分明有些紧张：“窒息人偶已经升级了它周围的环境，将这片仓库变成了窒息之巢。” “也就是……C级任务？” 肖嚣瞬间反应了过来，心里暗骂这情报工作谁搞的？ 等级也能搞错，有脑子没有？ 但同样也在他的暗骂声中，软软也已经扛着扳手飞快上前，精致的小脸看向了肖嚣，有些严肃的道： “现在你可以退出任务，由我来接手。” “窒息之巢的升级是我们的失误，我们明明是两个小时之前才刚刚监测到它……” “唉，我们现在很虚弱，对这座城市的监测力度也下滑了……” “……” “不仅仅是这样……” 听着软软的解释，站在了众多扭曲的死尸包围中间的肖嚣，也已经想到了很多的问题： “现在还不知道异乡人组织对这座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畸变生物，是怎么监控并发现的，情报工作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收集……” “但是，从这座城市对老城区的态度来看，就知道这座城市本身的运行逻辑，也已经出现了很大纰漏。” “警卫厅平时都不敢随便到这里来巡逻，所以，这里出现了吃人的仓库，已经‘淹死’了这么多的人，却也一直没有其他人发现……” “连城市自身的运行逻辑都出了问题，那异乡人在监测中出现一些失误，似乎也很正常。” “只是，就这样放弃任务了？” “……” 看软软的反应，自己就算放弃，面子也是不会丢了…… 但积分还是要飞了的呀……” 现在的自己，积分已经严重缺少，甚至即将清零了……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肖嚣便已经意识到：这个任务，自己还是要做下去的。 另外，眼前周围到处都是扭动着的死人尸体，看起来危险重重，但实际上，这岂不正好给了自己解决这個问题的关键线索？ 如果说这时的仓库变成了巨大的血肉蛛网，那么，窒息人偶，便是蛛网的源头。 顺着那些蠕动的血肉，一定可以找到它！ 他立刻摇头，向软软道：“现在还没必要放弃，你帮我看着，实在顶不住了，再出手帮忙吧……” “啊？” 软软看着一脸认真的肖嚣，神情有些呆滞：“肖哥哥侧脸好好看……” “……不对，他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高估了，都已经确定了危机升级，仍然想要自己解决？” “现在的新人，都开始走霸总范了？” “……”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流的时间，蠕动着的死尸已经蜂拥着到了跟前。 他们痛苦不堪，胸膛像是没有出口的压力泵一样不停的挤压着，身体无意识撕扯着身体，却又跌跌撞撞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了过来。 而随着他们的靠近，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惊悚冲击，窒息感也扑面而来，且愈发强烈。 因为空气的缺失，周围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迷蒙扭曲的气质，踉跄的身影像油画里的痛苦灵魂一般跌跌撞撞靠近。 “必须尽快找到窒息人偶……” 肖嚣飞快做下了决定，快步向仓库深处冲去，并在心里计算着最关键的要素。 呼吸…… 如今甚至还没有找到那个窒息人偶，自己的生命便已经出现了倒计时。 正常人如果摒住呼吸，大概可以撑到一至二分钟，如果经受过锻炼，甚至可以达到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 但是，如今受到了窒息之巢的影响，却不仅仅是无法呼吸那么简单。 这种窒息感，似乎可以不停的增加强度。让自己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像是被大山压住。 只有呼吸可以缓解这种感觉，但他们非但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能力，甚至连身体里仅有的空气，也在被强行的抽离，强迫他们进入窒息。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活多久？ 四十秒，还是三十秒？ “嘭！” 软软明显没有肖嚣想的那么细致，但她知道这时候的危险。 随意挥舞扳手，便将一个靠近了他的窒息死尸抽飞了出去，巨大的力量，将这死尸的脑袋，乃至半个胸腔，直接打碎，烂肉掉的一块一块。 心里也有些焦急的看着肖嚣冲向仓库深处，想劝又不好劝。 虽然这次任务一开始是给了肖嚣，也有观察肖嚣潜力的用意，但眼下无疑不合适了。 任务难度超过了一个新手的承受极限，现在肖嚣应该在因为窒息而昏迷之前逃离这里，不然自己都帮不上他。 总不能嘴对嘴给他输送氧气吧？ 可是他也没想到，肖嚣动作这么快，完全不听自己的解释，便已经向前冲了过去。 这是非要自己给他做人工呼吸的节奏？ …… …… “时间紧迫，我只能假定自己还有四十秒的活动时间……” “这还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被强化过的原因，不然有可能二十秒都撑不到……” “……” 极度紧张之中，肖嚣的脑袋里思维像是一群脱缰的哈士奇一样到处乱窜，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判断与思路，还夹着一点不受控制的杂念。 伴随着他的思索过程，周围那些扭曲的死尸，纷纷涌到了自己跟前。 有人猛得抬头看向了肖嚣，脖子青蛙一般鼓起，黯淡的眼睛里，仿佛是体内气压的影响，鲜血正不停的涌入视网膜，变得血红一片。 有人痛苦的抬起了痉挛的双臂，仿佛是因为在窒息中太过痛苦，要将痛苦发泄到身边其他的活物身上。 路线被封锁，肖嚣已经即将被淹没。 这一瞬间，肖嚣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只觉沉闷压抑，紧张与占比较少的恐慌正不受控制的从心底涌出，并即将填满自己的全身。 确定窒息人偶就在里面，但这些死尸不好解决。 思维爆炸的能力，可以让肖嚣在短时间内做出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如分析，计划，寻找机会。 但也有一些是无法做到的。 比如数学题。 不会就是不会，思维再爆炸一百倍，还是做不出来。 眼前这种场面也是如此。 身前涌动着的死尸几乎封死了所有的路线，自己的身体虽然经过了强化，但面对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掌，还是有些力有未怠。 当然了，内心深处，肖嚣其实也不愿和这些死尸近身肉搏。 太不尊重遗体了…… 但是，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除了转身向软软喊救命之外，自己还能怎样解决问题？ 随着内心的紧张，肖嚣的思维爆炸能力拉扯到了极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停止，包括那些挥舞着抓到自己身前的一只只绝望手掌。 他极尽全力，观察着一切细节，试图找到解决方案。 胸腔里的空气正在快速减少，大概也只能再支撑自己几十秒的行动时间。 这么点时间里，有机会解决问题吗？ 一定有。 周围所有的信息元素都在这一刻反射进了肖嚣的脑海之中，不停的计划，尝试，推敲，试错，最终……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召唤——拆家恶犬！” 心里确定了计划，肖嚣便毫不犹豫的在内心里默念出了这句话。 “呜呜呜……” 眼看着冲向前方的肖嚣被黑影拦住，身后的软软虽然已经握紧了拳头，但因为肖嚣自己选择了继续，却也只能皱紧眉头，看着他迎头向前撞去。 虽然经过了强化，但明显没有经验的身手，仍然显得有些笨拙。 只是没想到，也就在那几具死尸拦在了肖嚣的身前，正伸出了痉挛的手掌向着他拉扯了过去时，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凶狠的呜咽声。 向前奔出的肖嚣，被身后软软嘴里叼着的电筒，照出了几条散乱的影子。 而这些影子里面，有三条正变得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深邃，仿佛形成了实质，披风一般展在了身体左右。 凶狠低沉的呜咽声在他的影子里响了起来，旋即，忽然有三只强壮迅捷的恶犬从影子里跳了出来，随着肖嚣一起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