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 1. 第一章 “多么开放的日本文化啊，我竟然在刚到达这个国家的第一天，就能看到一个只穿着粉红爱心平角内|裤的少年在大街上一边怒吼着一边冲刺。” 并盛，一处平平无奇的商业街口，背着手旁观的某位青年发出由衷感叹。 “我已经感受到这份无拘无束的冲击力了。果然来这里是正确的选择，塞巴斯蒂安。” 他的外貌年轻，大约在22岁至24岁之间，身形匀称，配上气势十足的站姿则更显得挺拔高挑，正微笑的面容使他看起来十分友善；但无论是身上那套版型利落的传统黑西装，亦或中指上所戴着的复杂精致的环戒，都让过路的行人下意识绕着他走开。 “那就是您要考察的对象，伊川大人。那位只穿着粉红爱心平角内|裤从您面前跑过去的少年就是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 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中年人鬓角已生出些许灰白，但仍旧精神矍铄，目光沉稳有神，“以及，您应当记得照顾了您十五年的我叫理查·伯尼，不是塞巴斯蒂安。” “是吗，难怪头上冒着我看着挺眼熟的火苗。我早就说当年拒绝父亲让我继续深造大空之炎的这一决定实在明智无比。”被称呼为伊川大人的青年笑容不变，“而来日本的管家都必须叫塞巴斯蒂安，理查。这是入乡随俗。” “在日本生活过十年的我不记得日本有这个习俗，”理查眼也不眨回道，口吻平静得宛如一板一眼汇报事务，“而您虽然有[伊川澄]这个日本名字，但今天其实是第一次来日本。介意透露下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吗？” “当然是从那些漫画、轻小说、游戏及番剧里。”伊川澄的语气比他更理所当然，“这可是日本的新国粹，理查。我早就让你多了解一些，你看刚才不就有一位命中注定要成为主角的，只穿着粉红爱心平角内|裤的少年从我们面前跑过去吗？” “那么您的考察结果是？”理查问道。 “完全合格，堪称优秀，我愿奉他为下任彭格列首领。”伊川澄面不改色道，“为了我未来几十年的休假着想，难道还要选我那位起义的好大哥XANXUS吗？那家伙可还被冻着呢。” 作为彭格列九代首领的两位养子，又同为大空之炎的拥有者，伊川澄和XANXUS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比起成长过程中逐渐长歪，误以为自己是彭格列正统血脉而变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却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失控，发动叛变的XANXUS，伊川澄的思路一直十分清晰，冷静又理智。 他同样是由于能够发动死气之炎而被九代目领养的孤儿，但完全没有想要当大人物的规划，甚至在九代目想要将他的战斗能力培养得更加出色时，也被毫不迟疑地回绝了。 开玩笑，[能力越大，越没休假]是伊川澄多年来深信不疑的真理，因此他认为在处理任何事情时，只需要使出五分力就足够了。 出三分力也行。 最好一分力也不用出。 当然，彭格列家族不能养闲人——尤其是身为首领的养子。 在无可奈何的妥协中，年满16岁的伊川澄还是接手了部分明面上的产业，并在这几年中打理得风生水起，利润暴涨。 伊川澄：很有趣，我总共做的事只有[完全撒手不管]加[所有员工薪水翻倍]这两件而已。 总之，那段时间过得十分惬意又悠闲，没有任何事情能来打扰到他，而节节高涨的年终财务报告又足以使任何想来质疑他的人尽数闭嘴。 直到前段时间被九代目以考察为理由，将他从快乐的比奇堡海滩一脚踹到日本并盛，被迫顶着夏季的太阳站在炎热的街口，望着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首领——沢田纲吉，只穿着粉红爱心平角内|裤从他的面前冲过去，解锁了成就[擦肩而过]。 “唉。”伊川澄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理查…不是，塞巴斯蒂安。我刚才得到了有趣的东西，正迫不及待地想尝试呢。” 面无表情的理查：……您这不是自己都叫不顺口吗。 不过，在照顾伊川澄多年的贴身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另一道细幼的声音先开口，用词却相当成熟。 “哎呀哎呀——这不是澄吗？”穿着更加童趣些的黑西装登场，头戴礼帽的婴儿正握住一把完全贴合他手部的迷你枪，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正滴溜溜看着他，“已经有好几年不见了吧。没想到你居然是压着首领规定的最后一天才过来开始考察，果然是你一贯的风格。” 没错，伊川澄接下的考察任务可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他必须要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定时汇报，确保未来的十代目能够成长到足够优秀的程度才行。 一听就是九代目不想让他继续窝在自己的公寓里宅下去而找出来的说辞。 不过，正好他也不排斥来日本，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也算清闲的任务。 “啊，里包恩先生。”伊川澄微俯下身，也认真的回以注视，言辞恳切的开口道，“我觉得那位沢田纲吉非常好，天资优秀、胆识过人，请您继续训练他，一切开销我包了。” 千万别再来惦记他。 “……废材纲姑且不提，你比他还要没有志向。”哑然片刻的里包恩压低帽檐，“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不用紧张。” ——他的视线再度上移，盯着伊川澄背在身后的双手。 身为世界第一杀手的他极其敏锐地再度开口问道，“你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是指这个？”伊川澄将夹在指间的卡牌转过来，展示给对方看，“刚才路过一家店时，我无论如何都想进去看看后，最终获得的大奖。” 那家店据说经营的是可以抽中各种动漫IP周边产品的一种活动形式，也叫做一番赏。 在初来乍到，没有人认识他的日本，伊川澄带着他的管家坦坦荡荡的抬脚踏入了眼前这家五光十色的店铺，无视掉周围人对他装扮的好奇与探究，认真专研起贴在店铺里的游玩规则。 [上面写着‘最终赏，即买走最后一张奖券的玩家可获得限定款终极大奖’。]逐字逐句念出来的伊川澄面对着前台的店员，又确认一遍，[没错吧？] [是的，]店员微笑着确认道，[不过目前还剩二千五百七……] [我全买了。]伊川澄眼也不眨的一口应下，[别的都不要，就要那个限定款终极大奖。] 店员的笑容僵住了。 [……我再确认一下，]她迟疑片刻，[您是花了二千五百七十三张的钱，总计一百五十四万三千八百日元，却只要限定款终极大奖？] [没错。]伊川澄肯定点头，并很痛快地掏出卡付账，[我也算有点超直感，潜意识总觉得这样做对我而言很重要。] [超直……]店员凭借专业的职业素养维持住了笑容，[那么请您稍等，我去请示店长。] 从柜台离开，她进入后门没多久，便从那疑似仓库的地方回来了，双手托着张薄薄的卡牌，递交给伊川澄。 [请您收好，本赏品一经兑出，概不退换。]店员微笑道，[这是全世界仅此一份的超稀有大奖，希望您能感觉物超所值。] [哦？]伊川澄抬手捏起那张卡牌。 这张硬卡纸的做工相当精致，连带上面用细腻笔触勾勒而成的画作也令人眼前一亮。 是一只毛绒绒的雪白幼崽兔，似乎正蜷缩在看不清背景的某处睡觉，逼真到伊川澄几乎误以为它正在呼吸——而最特别的是那对服帖在面颊旁，又耷拉在爪子旁半截的毛绒垂耳，黑底白尖的花色十分瞩目，似乎是特别的设计。 但不得不说，这种设计显得既又有风格，又有画龙点睛般的超绝可爱。 底下有一行格外花俏的字体，伊川澄的日语还算精通，勉强认出了那几个字。 芥川龙之介。 嗯？一只这么可爱的兔崽崽居然是这种正儿八经又相当霸气的名字吗？ 最底下还有一串字符，似乎是网址。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伊川澄翻来覆去打量了半晌，确认卡牌的背面是除了繁复绚丽外没有其它信息的暗色花纹后，抬起头对着店员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就这？送他一只画着兔子的卡牌？ 就算这只正在睡觉的可爱兔崽击中了他的毛绒控心脏也不行！ [请您回去后输入这串网址，按照要求填上地址后，会有快递送到您家。]店员笑容可掬地弯腰送他离开。 “——就是这样。”伊川澄理直气壮对里包恩说道，“我正急着回去填地址，或许他们会给我派送卡牌上的这只垂耳兔呢。” 里包恩：“……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毛绒生物没有抵抗能力啊。” “毛绒绒即是正义。”伊川澄对此表示扼腕，“我早就建议父亲把彭格列家徽改成皮○丘了，可他就是不听我的。” 里包恩、理查：…………会听你的才怪吧。 这时，街道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似乎是那边的沢田纲吉因为死气弹的效果消失，正陷入了羞愤交加的社死处境，而里包恩终于打算去解救自己的学生了。 道别他的伊川澄也带着理查回到落脚的公寓，将目前这地址填了上去。 没过两天，他当真收到了一个包裹。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章 莫非快递里的是卡牌上那只超级可爱的垂耳兔吗！ 伊川澄兴致勃勃地拆开了一层又一层包装。 最终得到一部手掌大小的游戏机——连说明书都没有。 而在这尚且流行翻盖手机的年代，它居然是先进的点触式屏幕。 点亮的屏幕只显示一款图标，点进去才发现原来是一款养成垂耳兔的游戏。 心情经历大起大落的伊川澄握着掌上游戏机，沉重吐出口气。……可恶，原来是电子宠物。 不过，看在这只垂耳兔过于可爱的份上，他就姑且玩一下试试看。 作为一款游戏，它在打开的界面竟然没有显示任何发行公司或制作工作室，而是在短暂的黑屏后立刻进入了主界面。 ……诈欺啊。 盯着界面两秒的伊川澄，发出声感叹。 卡牌上的那只每一根都透出柔软，仿佛在随呼吸轻微颤动的毛毛，那圆滚滚的球形体态，那交叠在小脑袋下的两只可爱前爪……都没有！ 整个画面都黑漆漆的，只有正中央用粗略几笔勾勒出的一只简笔画兔崽，看起来是正躲在不知道是哪处的昏暗场所。 如果不是画面的右上角还有星点月光浅淡的照射下来，它几乎要彻底的融入黑夜之中——伊川澄皱着眉头仔细分辨，看到它身上似乎还添了几道深色，以致于整只兔崽看起来脏兮兮的。 而且体型根本不圆滚滚，看起来简直是瘦骨嶙峋的，毛也一绺一绺地支棱着；哪怕是没画得那么精致的细节，他也能看出这只兔崽的眼神万分警惕，正盯着未知的方向。 画面的左侧顶部有两行数值： 【生命值：10/100】 【体力值：2/10】 伊川澄顿时一惊，这不是快挂了吗！他才刚打开这个游戏啊，有没有补充生命和体力的选项？ 他立刻尝试点了下那只似乎在警觉着什么危险的兔崽，但它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紧盯某处的姿态。 倒是界面很及时的弹出了一个窗口：【尚未解锁互动功能】。 伊川澄：…… 屏幕右侧还有一个【商城】选项，怎样，是要他氪金吗，没问题，钞能力玩家无所畏惧！ 点击！ 【尚未解锁商城功能。】 伊川澄：……………… 好吧，旁边还有一个【进化】选项，点击！ 【尚未解锁进化功能。】 伊川澄：……………………… 他眼睁睁看着兔崽崽的生命值又下滑了一点，变成了9/100。 救命，这个游戏怎么连新手引导都没有，他该不会开场就要把兔崽崽养嗝屁了吧？？ 伊川澄深深吸气，点在画面底部中的最后一个【探索】选项上。 这次再弹出来的窗口不再显示无权限，而是在短暂加载后吐出几行字： 【芥兔在寻找食物。】 【芥兔寻找食物成功。】 【芥兔被斑鬣狗发现，拒绝交出食物而遭到殴打。】 【芥兔正在躲避斑鬣狗的搜查。】 关掉窗口后，画面上也出现了三只简笔勾勒的斑鬣狗，正在离芥兔不远的地方，缓慢地来回走动。 这才是它目前这个警戒状态的原因吗……但抢食草兔子的食物，伊川澄不太理解歪了下头，那完全不在斑鬣狗的食谱上吧，它难道不应该是直接吃兔子吗？ 还有殴打和搜查这两个特别的词汇，更像是在人类社会中才会出现的特定词语。 莫非这个游戏，虽然形态是动物，但却是遵循着人类的社会准则来构造的吗？不，再加上进化那个选项……搞不好，它之后能变成更偏向人类的形态？！ 福瑞控大喜！ 伊川澄瞬间来劲。 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他顿时腰板挺得笔直，指尖认真的戳在其中一只斑鬣狗身上，才发现它是可以互动的。 很气，为什么他的兔崽就不能互动。 伊川澄指尖利索一划，将那三只斑鬣狗直接丢出了画面之外。 窗口立刻弹出来： 【斑鬣狗发现自己被不知名的力量击中。】 【斑鬣狗被拍在墙壁上。】 【斑鬣狗受伤逃走。】 【芥兔发现自己安全了。】 伴随最后一行字的显现，关闭窗口的画面终于有了变化。 始终以一个姿势躲在角落里的兔崽崽终于动了。伊川澄看着它先是以极慢的速度探头观察片刻，又谨慎地缩回了简陋的背景场所里。 接着，它用两只小爪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翻找了一下，就捧着那一小团无法分辨形状的食物，小口小口啃起来。 顶部的生命值和体力值也终于开始缓慢回涨。 伊川澄大松口气。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为一款刚玩没几分钟的养成小游戏而如此紧张。 他又盯着看了会儿，直到这只被称为【芥兔】的兔崽崽吃完了手里的食物，似乎又在左右张望着什么。 顶部的生命值和体力值也分别变成了【30/100】和【8/10】。 画面从此刻开始变得生动而鲜活，更像是某种运用了即时演算技术的大型3A级作品，而非在这款画风简约、界面单调的休闲小游戏上投入如此大的手笔。 伊川澄发现芥兔头顶多出一个小标识，伸手点了下。 叮。 【芥兔的极度饥饿感得到缓解，兔币+1。】 【解锁商城功能。】 哦，这样才能解锁商城吗？伊川澄摸了摸下巴，自由度高的游戏还真是难以捉摸啊。 不过，既然商城已经解锁，那就再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了。 堂堂钞能力玩家，他来，他氪，他通关！ 打开商城，冲！ “…………” ——预备充值的动作卡壳，伊川澄发出了真心实意的望天控诉，“这个游戏到底想不想赚我的钱？” 居然根本没有氪金选项啊！ 这琳琅满目的商城物品，从食物到衣服再到武器，甚至连建筑物都有，但能够交易的货币只有一种。 兔币。 刚才伊川澄赶走斑鬣狗，帮助芥兔吃到了食物，才获得一枚兔币。 而商城里最便宜的一块白面包，都要五枚兔币。 一瓶水更是要十枚兔币！ 但衣物分类里，一枚兔币居然可以买两条围巾——描述却是【被丢弃的旧衣物】。 往后翻也有崭新的服饰，但价格也跟着翻倍。 而那些武器和建筑物就更贵了，至少那动辄好几个零的金额，不是被封印了氪金技能的伊川澄现在消费得起的。 可恶，要是允许他充值，那什么港口Mafia大楼，就算是有五栋他都能眼也不眨的买下来。 但眼下的伊川澄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画面中那只瘦弱的垂耳兔慢慢离开那处漆黑的藏身处，开始往另一个地方移动。 当月光洒在它身上，将纯白的绒毛照得泛起浅淡光晕时，伊川澄才发现它的脖颈处绕着一条暗色的围巾，底部稍微有些长，拖在地上，随着它前进时的小尾巴一颤一颤。 伊川澄顿时被这幅场景萌得不行。 不能氪金就不能氪金吧，也不是不能继续玩…… 为了积攒兔币，伊川澄又点了一次【探索】选项。 【芥兔离开了安全区。】 【芥兔谨慎地走在回程的路上。】 【芥兔被试图拐卖它的沙狐搭讪，尝试拒绝。】 【芥兔拒绝失败，沙狐准备采取暴力手段！】 窗口关闭，画面中出现一只暗棕色的狐狸，正对着垂耳兔躬起身，咧出利齿，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 岂有此理，这到底是何等恶劣的生存环境，刚走三只抢劫食物失败的斑鬣狗，又来一只胆敢肖想他家兔崽的沙狐！ 事不宜迟，眼疾手快的伊川澄在沙狐跃起身的一瞬间，手指精准点在它露出的腹部；紧接着又是一划，干脆利落的将它丢了出去，就像把纸团扫进垃圾桶。 似乎能听到隐约的“嗷呜”一声，那只沙狐再也没有出现在画面里了。 【沙狐被未知的力量击中。】 【沙狐嵌入了碎石堆砌而成的墙里。】 【沙狐失去了意识。】 【芥兔发现自己安全了。】 呼。伊川澄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水，狐口夺食的初见杀被他完美规避，这感觉比玩动作游戏都要来得刺激。 【芥兔的危机消除，兔币+5。】 得到奖励的他心情愉快，再度点击【探索】。既然不能靠氪金解决问题，那就只好能多攒点兔币就多攒点。 可惜这次的窗口略作加载后，只吐出了一行字。 【芥兔谨慎地走在回程路上。】 画面中，一只身形瘦弱的垂耳兔孤独走在正中间的道路上，两旁模糊不清的低矮建筑物在缓慢后退，仅有云层半掩的月光为它照亮前方。 也就是说事件并非能够一直触发的吗……伊川澄沉吟片刻，发现除了顶部的体力值在随着芥兔的行走而缓慢下降外，生命值同样在稳定的下滑，此刻已经掉到23了！ 大危机！ 伊川澄这时才想起来，刚才芥兔吃完它的食物后，游戏提示的是【极度饥饿感得到缓解】，而不是【吃饱了】啊！ 没办法了，他只好点开【商城】，花费刚到手的五枚兔币购入最便宜的白面包，正在思考要怎么给芥兔时，窗口弹出提示。 【解锁互动功能。】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三章 今晚的一切都透着异常。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扶住门框的手指收紧，暗沉的双眸牢牢锁定被拜访在矮桌上的，那块白面包。 这张桌子不仅断了条腿，剩下的三根也并不平整，只能歪歪斜斜的摆放在地上，轻轻一碰就会剧烈摇动，放在上面的东西很容易倒下去。 在大人眼里，这张脏兮兮的矮桌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破烂家具——正因如此，才能轮到他捡回来，给这个破旧逼仄的小屋添上唯一的，更算得上是装饰的东西。 毕竟，生存在贫民窟的幼童即是这里的最底层，即使快要饿死也不会得到任何怜悯与同情，根本没有机会在桌面放置蜡烛或碗碟，或者是更奢侈的、干净的食物和清水。 芥川龙之介很早以前就得到了教训，如果真的有大人拿着食物或水来找他们，甚至还面带微笑，神情亲切——那么，除了人贩子以外，无须再做他想。 然而眼下，在他终于回到家中，推开由一块破木板充作的门时，这处没有点灯的昏暗环境里，本该阴冷的、潮湿的，充斥着发霉与泥土气味，比起狗窝都不如的住所，竟然出现了一块面包。 没有被任何尘土污染过的洁白与蓬松，让芥川龙之介下意识联想起他饿到不剩半分体力时，仰面倒在地上所望见的白云。 但与这间破旧的住所是如此突兀、格格不入，他几乎只听大人描述过这样干净的、带着甜美香气的食物。 而他6岁以前，尚未在这极度贫困而黑暗的擂钵街挣扎求生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 糖果、巧克力、面包，一切带有甜味的食物，在此处都无比珍贵，价值高昂。 依旧站在门口的芥川龙之介嘴唇却抿得更紧。哪怕此刻他的腹中正灼痛难忍地叫嚣着饥饿，想要进食的欲望强烈万分，本能几欲盖过理智——但他依旧让自己保持冷静，清楚这块突兀出现的面包绝不可能是来自神明好心的施舍，更像是某种陷阱。 足够谨慎，怀疑一切。这就是他依旧在这里生存着的根本缘由。 “欸，他怎么还不吃？”伊川澄捧着掌上游戏机，见到画面中的垂耳兔对着那块被他从【仓库】里取出的白面包，却进食呆住般站在门口迟迟未动，难得感到困扰的拧起眉心，“嫌它不好吃？” 毕竟是商城里售价最便宜的食物，会被嫌弃也是正常反应。 但下一刻，垂耳兔从门口挪开，方向却截然相反——它竟然不打算靠近，而是选择背对着食物，打算直接离开住所！ 【芥兔拒绝了白面包。】 【白面包重新收回至仓库。】 这怎么行，你不是还饿得要命吗，生命值都掉到18了！ 伊川澄点击【仓库】，又从顶部弹出的一列储藏格里选择白面包，将它拖到芥兔视线能看见的位置。 由于此刻它面朝着道路，因此白面包也被放在了街中间，正挡在离开的路线上。 这下总该吃了吧，这么想着的伊川澄，随即就看见屏幕里这只令人操心的垂耳兔根本没有理会食物，而是在僵住片刻后又倒退两步，转身准备朝街道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芥兔拒绝了白面包。】 【白面包重新收回至仓库。】 伊川澄：………… 好气，小小年纪怎么能挑食，既然商城能买应该就意味着能吃才对，再不进食这生命值都降到15了…！ 既然他的垂耳兔抵死不吃，那就没办法了。 伊川澄视线一凝，手指重新点在它身上，弹出选项。 【互动->喂食/对话/抚摸/换装/赠礼】 点击【喂食】。 【温馨提示，非自愿的喂食将会影响芥兔尚未解锁的隐藏属性值，是否确认？是/否。】 【是。】 本来为了不对隐藏属性值造成影响，更希望他的兔崽崽能主动吃东西的……看着白面包消失后，生命值终于上涨到50且不再下跌的伊川澄深吸了口气。没办法，还是眼下能被看见的生命值更重要些。 果然，弹窗立刻出现： 【芥兔不再感到饥饿，兔币+10。】 呼，危机解除。 不过，十枚兔币啊……好像也买不起什么。 反正都已经强制喂食了，要不，再买一瓶水？正好生命值还没满，而极度饥饿往往伴随着身体脱水，喝完搞不好生命值还能再涨一波。 说干就干。 “……咳！” 倒在地上的芥川龙之介艰难呛出一口水，双手交叠捂在胃部，慢慢的，半蜷起格外单薄瘦弱的身体。 就像今晚那个试图绑架他，却在挥拳冲过来的半途被未知力量凌空击飞的人贩子一样，眼下他也被这股莫名而无形的力量强行摁倒在地面，连挣扎也做不到，就被塞了满口的面包。 果然又柔软又香甜，是足以抚平饥饿的无上美味。 芥川龙之介难以抑制的产生出第一个念头，但随即，他果断伸手扼住喉咙，想把它吐出来。 绝对不可以吃来源不明的食物，如果是加了料的，导致他就此昏过去乃至死掉，反而称对方心意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作出抗拒的行为，再度凭空出现的瓶装水像是被某只无形的手举在半空，拧开的瓶口对准他，大量纯净水就这么强行涌入喉咙，连带没咽下的面包一起。 等那小瓶水终于被喂完，空瓶也发出砸在地面的声响后，捂着胃部的芥川龙之介却依旧维持着侧身蜷缩在地上的姿势，暗沉沉的黑瞳倒映着什么也不存在的虚空。 街道两旁有着用铁皮、尼龙布和砖块搭起来的简陋房屋，或许有人正躲在里面，暗自偷窥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但绝不可能有人出来帮他。 无论接下来药效发作，结果是昏迷亦或死亡，芥川龙之介只有一句话想问出声。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盯上了他。 甚至不惜花费价值高昂的食物，也要这么做。 明明即使不用做这些，光凭借刚才那股他无法反抗的恐怖力量，就已经足够达到目的了。 【为什么是我。】 在弹出【芥兔不再感到口渴，兔币+15】的窗口后，伊川澄惊讶看着垂耳兔头顶首次冒出来的气泡。原来它真的是具有人类思考能力的兔崽崽…… 也就是说之后真的可以进化形态对吧！ 心情变得愈发期待的伊川澄点了下气泡，想要立刻和他的兔崽崽来一场亲密交流。 【尚未解锁对话功能。】 伊川澄：……………… 咬牙，这游戏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好在虽然眼下还不能和芥兔对话，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互动->抚摸】。 芥川龙之介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 他平静闭上眼，不再有半分波动的情绪连畏惧也没有诞生，仅是没有心的野兽漠然迎来属于他的终局。 ——仿佛有微风拂过，轻缓的、柔和的落在了发顶。 就像是被掌心抚过一般，那份流连的温度停留在他面颊，又随夜间的凉风缓慢散去。 芥川龙之介错愕睁开眼。 前方依旧什么也没有。 但那温柔的触感仍旧鲜明，宛若在无声的告诉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并非出自恶意。 胃部被充实的填满，不再饥饿、不再口渴的感官向他发出舒适的喟叹，没有任何坏事发生。 芥川龙之介一手撑住地面，让自己站起身，慢慢走回那处刚才离开的安身之所。 为什么是他。 ——虽然他还想问出这句话，但从刚才得到的无言反馈来看，莫非这家伙，是属于不能说话的类型。 鬼魂吗，还是地缚灵，再或者是什么特殊的异能力？他能够操控身上布料的异能力比起这份力量来，简直不堪一击。 芥川龙之介用那块充当门的木板堵住缺口，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来到由碎砖块与破布搭建而成的“床”上，疲惫躺倒，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些许放松。 哪怕眼下或许还有一个未知的存在正密切关注着他，也实在没什么心力去警戒了。 许久未曾有过的饱腹状态使他的倦意也浓烈，几乎没做出什么挣扎，便安然沉入梦乡之中。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芥兔的初次好梦。兔币+50。】 伊川澄关掉弹出来的窗口，看着他的垂耳兔崽崽趴在窝里静静睡去，蜷成的毛茸茸一团正随呼吸轻微地一起一伏，嘴角没忍住勾起笑意。 果然可爱的毛绒绒就是正义。既然芥兔在睡觉，暂时没什么可玩的他放下游戏机，倒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心情十分愉快。 要不，下次建议父亲把彭格列的家徽换成垂耳兔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四章 游戏内与游戏外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游戏内芥兔睡着的深夜，对于游戏外的伊川澄而言还是下午。 他看了眼时间，决定让自己也歇息一会，好放松放松坐大老远坐飞机过来的辛苦。 哪怕今天是工作日，他也根本不需要操心自己经手的产业。只要薪水与福利待遇给足，他们就都是具备充分主观能动性的好员工，半点也舍不得给自家老板添麻烦。 因此，就算九代目把他踹来日本并盛，丢给他一个考察任务，对于伊川澄而言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宅着，过他的闲人生活。 而他这热衷划水、沉迷娱乐，完全不爱露面的纨绔作风，却能被传成[九代目有位深居简出，手段却极其厉害的养子]。 又由于某次被迫参加对外会议时没来得及找到合适衣服，匆忙套了件绣着鎏金龙纹的黑衬衫——来自某个IP作品的官方周边。结果就被那些敌对势力称作[彭格列中如同眠龙一般的恐怖底牌]，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不过，总体而言，他的生活就是这么悠哉又惬意。等父亲看中的沢田纲吉刚上十代目后，他就可以提前三十年过上退休且有钱的幸福人生了。 伊川澄满怀期待地躺在柔软的沙发里，用印着皮○丘的明黄色小毯子将自己裹起来，也睡了一场满足的午觉。 直至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入满室余晖，伊川澄才被他的管家理查唤醒。 “到晚餐时间了，伊川大人。”理查对此见怪不怪，“我想您肯定还没忘记需要向九代目单独汇报的工作。” 是对沢田纲吉的考察报告，九代目为了防止伊川澄往房间一蹲就不出来，然后随便写几句话糊弄他，特意要求的需阐述细节佐证。 “理查帮我写。”去吃饭的伊川澄毫不迟疑的将枯燥的文字工作丢给他，“反正我看到的东西你也看到啦。” 理查：……算了，好歹他确实有出门去实地考察，就不强求连报告也乖乖写完了。 左右九代目也没指望伊川大人真的会自己动手写，只希望他更多的参与些家族核心事务。 于是，享受完理查的料理手艺又再度窝回沙发上的伊川澄，放弃了他惯常的夜间娱乐，而是心情愉悦地再度拿起那部游戏机。 快让他看看他的垂耳兔在做什么呢。 度过了夜晚，现在的画面终于变得明亮许多——但依旧灰蒙蒙的，宛如积年不散的尘霾，笼罩着整片天空。 连太阳都显得死气沉沉，向这处破旧、肮脏又混乱的街道投下有气无力的弱光。 伊川澄的指尖点了点两旁画得歪七扭八的矮房子，又盯着屏幕中央，躲在角落里半晌没挪窝的兔崽崽，眉毛顿时就皱起来了。 夜晚的画面太暗都看不清背景，但眼下无论怎么打量，芥兔的生活环境都只能说是糟糕透顶。 啧，有本事做这游戏，没本事让他氪金。 目前他攒了66枚兔币，其中50枚都来自于解锁隐藏成就的贡献，但伊川澄找不到成就的介绍入口，也就是说要全凭借他摸索吗…… 从昨晚简短的成就介绍来看，大概方向或许是达成有关芥兔的某项…成长阶段？伊川澄对着屏幕陷入沉吟。 想要靠66枚兔币改善芥兔的生活还是远远不足，如果能够再解锁些隐藏的成就，或许奖励也会相应更多。 总之，先看一下为什么芥兔这次明明待在它的窝里，也如此戒备的躲藏着吧。 点击【探索】。 【斑鬣狗抢夺食物失败，怀恨在心。】 【斑鬣狗找到了芥兔的踪迹。】 【斑鬣狗发现了芥兔的居所。】 【斑鬣狗与同伴郊狼即将展开报复！】 ！！！伊川澄注意力立刻高度集中，聚精会神的盯紧屏幕，准备在那几只食肉动物出现的一瞬间，就把它们从画面中用力拍飞。 原来【探索】得到的事件剧情可能是连贯的，也就是说得注意之前行为所产生的后续影响吗。 “——臭小子，你在这里对吧！” 一声剧烈的砸门动静，伴随着狰狞的笑。 芥川龙之介双手抱着膝盖，背靠墙壁缩在角落，许久未打理的发丝杂乱覆盖眼前，挡住了些许漠然的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几个大人，可以算作是这块地盘的[地头蛇]。 就算是吃再多的纸张和杂草也不能填饱肚子，饥渴到极致的他终于在昨天，凭借自己身形比实际的十岁年龄要更瘦小，趁着夜色摸索到固定的拾荒点，从倾泻而下的垃圾堆里找到小半块生红薯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要离开。 但还是被发现了。 [喂喂，在这里捡东西也是要交钱的啊，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小鬼。] 一根布满铁锈与暗红痕迹的钉棍砸在他身侧。 [把找到的东西交出来，就放过你。] 他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这小鬼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是不是傻的？]另一个人开口。 [该不会因为是傻的，所以连规矩都不懂吧。]领头人不耐烦啧出声，伸手就要把东西抢回来。 破旧的、单薄的布，在此刻忽然化作锋利的刃，在那人捂着小臂的痛呼声中，划开了道狭长的伤口。 他没做任何停留，立刻趁机逃走。 虽然因为年龄与体能的差距，还是被他们追上来……但后来，为什么突然就安全了？ 仔细想想，那次也不对劲。 “敢破坏规矩的下场，你应该有所觉悟了吧！” 本就破破烂烂的木板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 他们不是进不来，而是要故意给他制造步步逼近的恐慌感，让他露出求饶或痛哭的丑态，好叫他们先看点乐子，再恶狠狠的殴打一番。 或许还会把奄奄一息的他卖给人贩子，也或许是直接出售尸体。 在擂钵街生存了四年，这种戏码芥川龙之介已经看得足够多。 他只是躲在视线无法到达的角落里，安静等待着绝境到来时的拼死反击。 眼下的身体经历过吃饱喝足后状态很好，他有把握发挥出比昨晚更强的异能。 “轰！” 最后一击，与木板彻底碎裂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沉闷的撞击声。 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了下漆黑的眼瞳，又谨慎等待片刻，才确认门外的动静是骤然沉寂下去的，就像是被某种外力强行干涉下造成的结果。 刚才除了木头的碎裂声，还有肉|体与硬物发出撞击的声响……而这里的大人是从来都不会出手管闲事的。 所以……难道，这也是那个[存在]的手笔吗。 这几个地头蛇，也会有着和昨晚那个被打到嵌进墙里、大概率浑身多处骨折的人贩子相同的下场吗。 芥川龙之介并没有怜悯的想法。他打算起身去确认一下那几个人目前的状态，如果还有威胁到他的可能性……围巾的布料微微翘起，变得如刀片般锐利。 就先下手为强。 跟着站起来的动作，他的视线也随之上移，却在下一刻愣在原处。 那张断了腿又歪斜的矮桌上，再度摆放了食物，是包装完好的饭团，以及昨晚见过的瓶装水。 短暂讶然过后的芥川龙之介单手撑着墙壁，没再多看眼那份又凭空出现的食物，而是透过失去木板的门洞向外观察，发现那几个人砸穿了对面屋棚的铁皮墙壁，生死不明的倒在垮塌的废墟里。 旁边或许有零星几个围观者，但都被那股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力量所震慑，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安全了。] 那个存在似乎想这么告诉他。 只要有[它]在，他就是安全的。 芥川龙之介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下，异能消散，围巾末端柔软的垂落下去。 但他依旧不准备吃来源不明的食物，也没有流露出半分对这位莫名关注于他的[存在]的感激情绪，而是跨过满地的碎木头，准备离开这里。 那个被包裹在透明薄膜里的饭团又突兀出现在他的脚下，再度被无视了。 能够在这里生存的首要条件，就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与贪婪。 正要踏出下一步的芥川龙之介身形猛然停顿，察觉到那股无形的力量直接捏住了他的下颚——昨夜被强制灌水进食的回忆再度涌现，无法挣脱、任人宰割的无力感让他后背发凉。 莫非，[它]是在饲养他吗…就像怪物出于心血来潮而饲养着人类那般…… 【斑鬣狗再起不能。】 【郊狼再起不能。】 【芥兔的危机消除，兔币+10。】 原来如此，难怪昨晚第一次赶走斑鬣狗的时候，没有弹出危机消除的提示。伊川澄边认真分析着游戏运行的逻辑，边看着拒绝饭团和水的兔崽崽再度被喂食成功。 就很愁，它到底会主动吃什么呢。商城里都是属于人类菜谱的熟食，昨天喂了面包也没什么事，没道理它不能吃啊…… 这次是售价8枚兔币的饭团失败了，下次再试试标价15的三明治吧，正好还可以补充些蔬菜和蛋白质。 实在没办法还是得靠系统喂，他的兔币又不多，买了不吃很浪费的，隐藏属性值掉就掉吧，反正最关键的生命值不能低。 眼见生命值再度补到80/100的垂耳兔缓慢走在狭窄的街道上，伊川澄果断再点一次【探索】。 快让他看看他可爱的兔崽崽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五章 伊川澄怀抱莫大的好奇心，盯着自家的兔崽崽缓慢的、坚定的、一步一步的，往某个方向走去。 窗口在短暂加载后，也适时弹了出来。 【芥兔发现斑鬣狗和郊狼再起不能。】 【芥兔决定抓住良机。】 【芥兔前往垃圾倾倒点。】 【芥兔正在拾荒。】 难以置信到表情管理失败，瞪大双眼的伊川澄：…………………… 他反复确认了最后一行字好几遍，捧着游戏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良机，啊，捡垃圾到底为什么会是良机？？ 因为靠捡垃圾勉强活着，他的芥兔才看起来又瘦又小，还脏兮兮的吗？？？ 想想他在老家意大利圈地养的那些毛茸茸的小可爱，无论食肉啃草，每日饮食全由专业营养师负责，还有驻点兽医长期待命，一个个都被喂得皮毛油光水滑、神态悠然自得，日子过得比它们主人还潇洒。 而眼下，他的芥兔，居然要靠捡垃圾来养活自己，这竟然还算是良机……！ 冷静下来的伊川澄霎时扭头，面无表情对他的管家开口，“我要把这个游戏公司买下来，理查。” 然后改掉这个游戏机制，必须得允许他氪金养兔！ “请问公司的名称是？”理查对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同样习以为常，“我去安排人接洽。” 伊川澄：“……” 伊川澄：“不知道。” 理查：“…嗯？” “卡牌、游戏机，以及快递包装上都没有任何相关信息。”伊川澄木着脸，“去那家店问问老板，他是从哪里进的货。” 在理查应下后，伊川澄又将注意力回到手中的游戏里。 画面中的芥兔身形小小，仍在庞大的灰黑色垃圾山里努力翻找着什么。 伊川澄先是点了点互动中的【对话】选项，依旧弹出【尚未解锁对话功能】；没办法的他只好试图用互动中的【抚摸】来表达自己反对他翻垃圾的态度。 抚摸似乎有生效，他看见画面中戴着围巾的垂耳兔动作一顿，似乎遇到了什么天敌般，整只兔都僵硬片刻——但随即，它依旧不为所动的继续翻找，简直要令屏幕外的伊川澄仰天长叹。 别捡垃圾了崽，我赚兔币养你啊……！ 他刚哀叹完，一眨眼还发现它的生命值骤然掉了10，神经顿时绷紧着立刻点击【探索】，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意外。 【芥兔持续收集物资中。】 【芥兔被锐利的碎片划伤。】 【芥兔持续收集物资中。】 【芥兔踩到摆放不稳的玻璃瓶，摔倒在地。】 【芥兔持续收集物资中。】 无法与背景互动，又不能和芥兔对话的伊川澄完全没办法阻止这次事件发生，只能眼巴巴看着芥兔独自在那座暗灰的山里忙活了许久，才终于拖着一大口袋东西出来。 代价是浑身变得更加灰扑扑的，雪白柔软的绒毛早就不见踪影，体力值见底不说，生命值更是连续跌到了40/100才堪堪停止，于是灰色的毛上还多了几点暗红。 全程紧锁眉头的伊川澄用指尖抠了抠屏幕，觉得那几点颜色分外刺眼。 ——可这样的举动除了使【互动】按钮来回弹出关闭外，再没有其它效果。 而眼下，芥川龙之介正扛着那个打满了补丁的破口袋，缓慢穿梭在一条接一条的窄道里。 趁那几个地头蛇被[怪物]打倒，暂时没有新的地头蛇补上时，过来这里搜集物资是最好的机会。 像擂钵街这种地方，能逃出去的人早已经离开得干干净净；剩下的活人则依靠最原始的暴力生态，在这里建立起了独属于擂钵街的规矩。 集中且每月固定的垃圾倾倒点则是这里的人能获得生存物资的最大来源。不止有许多食物，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从里面淘到些可以换成流通货币的[价值货]。 但这并非是免费的。 拨开外皮就能取出铜或铝的电线、可回收的塑料瓶或纸板是最受欢迎的存在，地头蛇会直接选择雇人替他们干活；其他人则必须缴纳一定费用才准许进去翻找物资，能发现什么全凭个人运气。 能不用交钱直接进去的机会并不多，他必须要珍惜——哪怕这是那个[怪物]替他创造出来的机会，也同样。 芥川龙之介换了另一侧肩膀扛着口袋，将又渗出点血，疼得微微发颤的食指放在嘴边舔了舔，好让伤处快点愈合。 刚到达那里不久时，他似乎又感知到[怪物]抚摸过他的头顶。 当时是想传达什么意思？他并不理解，也没有余裕去揣测[怪物]的想法。 既然他此刻仍活在世上，就还有事情必须等着他去完成。 停在一栋比其它破棚屋要坚固，占地也更大的水泥房前，芥川龙之介敲了敲这扇有锁的门。 安静等待片刻，伴随吱呀一声，门开了。 “大哥，这小鬼还真来了。” 那人上下打量芥川龙之介片刻，露出满嘴黄牙，讥笑着向屋内喊了一声，又转回头俯视着他眼中的小鬼，“这个数的[价值货]，你带来了？” 沉默的芥川龙之介只是将背在身后的大口袋卸了下来，展示给他看。 里面大多是各种小块的纸板或一截一截的金属线，对方伸手翻了翻，里面还有些带着包装的过期食物，甚至能看到两块可以当做货币使用的巧克力。 “收获不错嘛，你从哪找来的这些？”他笑道，“大志那边？像你这种没爹妈又没钱的穷崽子可是进不去的。” “……”芥川龙之介低哑着声音，慢慢开口，“把她还我。” “她？啊对了，你那个装成男孩的妹妹对吧？”那人随意摆了摆手，“不行啊，只靠这点完全不够。把你妹妹洗干净后才发现她的条件很好啊，可不是三瓜两枣就能让你带回去的级别了。” 看着眼前这小鬼死死盯得人发毛的黑瞳，将那张阴沉苦丧的脸衬得愈发惹他讨厌。跟班最后敷衍了一句，伸手就要拿起那个口袋，“等再多个三倍再来要回去吧，安心，你妹妹现在过得好着呢，她可是老大的重点投资对象。” 话音未落的转瞬之间，脆弱的皮肉被无声无息的锐器划开，连成串的血珠飞洒在空中，又溅了些许在芥川龙之介没有半分表情的面颊上。 他本没指望靠这些能带出他的妹妹，银。 【芥兔来到犀牛的领地。】 【芥兔试图完成交易。】 【交易失败，犀牛的部下金钱豺驱赶芥兔。】 【芥兔向金钱豺发动了攻击！】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六章 那个跟班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却躲得很及时，如刀片般的布被芥川龙之介操纵着，没能划到致命的位置。 但巨大而尖锐的痛楚仍旧使他捂着伤处接连倒退好几步，撞倒了屋内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你小子，什么情况！”内里传来老大的怒喝，“连个小鬼都没能打发吗！” “他动手了，是个异能者！”跟班气得咬牙切齿，“我要把他弄死！” “给我滚去屋外搞定，再打碎一样东西，我把你也弄死！”老大不耐烦一挥手，根本没把区区一两个部下的命放在心上。 跟班也恼火得很，气急败坏的要喊上几个人出去给他看不上的混账小鬼一点好看，反正在这种地方，死了都能算是占了大便宜，生不如死的方法要多少种有多少种。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喊人的时候，盯着屋外的视线却看到对方并没有产生半分恐惧，而是竟然直接跨过门槛，踏进他们的地盘上了！ “真是找死，”以为会逃走的老鼠居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他狞笑着抬手要让其他人一起冲上去给他个教训，“只凭操控布的能力，在这里能算得上什么？” “做不到任何事。”芥川龙之介踩在溅着血的地砖上，缓慢朝里走得更深。他的语气与情绪依旧没有半分波动，冷漠得连自己性命也不放在眼里。 “但是，”他于房间中心站定，凌乱发丝下的黑瞳抬起，宛如被狂犬盯上的感觉使老大心底悚然一惊，“我不需要自己做到。” “我现在，”芥川龙之介开口。 靠坐着沙发的老大指尖微动，在想要发出命令的下一刻，就被无形的力量整个压得垮了下去，沙发没能托住他的身体——事实上连这沙发也没撑住瞬息，旋即整个跟着一道散架，破碎的木块、干瘪泛黄的棉花、僵硬的弹簧以及粗糙的布料，就这么将生死不明的老大埋在了地里。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得呆住了。 他们不明白这股连预兆都没有的力量从何而来，却又如审判的万钧雷霆，无声无息地劈在一切将死之人的头顶。 那个连伤口都忘记捂着的跟班，下意识张嘴想说点什么，然而伴随屋内凭空而起的凌风，他整个躯体就被猛然拍击上墙壁——像一张失去了黏性的挂画般，又顺着地心引力缓慢滑下来，彻底晕了过去。 这次，剩下的人无不为这堪称滑稽的一幕目瞪口呆。 在第一个人慌不择路的逃跑后，所有人都开始前赴后继的往外挤，惊恐的骂娘声与求饶声不绝于耳——但那是徒劳的，被拍成挂画或者被当成萝卜种在地里的命运，在场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逃掉。 “……正在，被[怪物]饲养着。”他慢慢的补充完了后半句，表情平静而冷淡。 短暂的、摧枯拉朽般的碾压局打完后，空荡的房间里，仅剩芥川龙之介一人依旧站立在原地，从头至尾，连半步也没有挪动。 这就是那个[怪物]的力量。无论有多少敌人，无论对方多么强大，在[它]面前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得经过漫长的积蓄力量、谨慎的拟定计划，以及万全准备下的以命相搏，才有可能将银救回来。 但眼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轻而易举。 芥川龙之介定睛望着那扇上了锁的后门，默然无言。 而那席卷完屋内一切敌人的罡风，又打了个灵巧的旋回到他身侧，却是无比轻柔的落在发顶，像极了昨晚被[它]强制喂食后的抚摸。 芥川龙之介怔怔抬起头。 而那道温暖的风也往下了些，顺势拂过他的面颊——芥川龙之介下意识抬起手，跟着这道微风走的路径，也蹭过了自己面颊，才发现手掌沾染上些许暗色的血。 是那个跟班的血，芥川龙之介默默想道。莫非，[它]是在表达不满吗。 他用在垃圾山里摸爬滚打一天，脏到快看不出本色的袖子擦了擦面颊，算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勉强将血迹擦干净了些，才抬脚向那扇门走去。 银就在那后面。 【犀牛再起不能。】 【金钱豺再起不能。】 【胡狼再起不能。】 【条纹鬣狗再起不能。】 【……】 【芥兔的心愿达成，兔币+80。】 看谁敢动他的垂耳兔，正襟危坐的伊川澄握着游戏机冷哼出声。他只需要用一根指头，就能把这些觊觎他家兔崽崽的家伙全部揍得鼻青脸肿！ 什么，是他家兔崽崽先动的手？ 开玩笑，芥兔只是一只柔软、瘦小，又惹人怜爱的可爱兔兔而已，怎么可能会主动攻击食肉动物呢？一定是那些坏东西先发出的挑衅！ 伊川澄先把看上去最大只的犀牛往下一划，把它种在地里当土豆，再把最先与芥兔对峙的金钱豺拍飞，紧接着将那群满屏幕乱窜的敌对动物一只接一只按住，稀里哗啦的全都丢出画面—— 现场清理干净，伊川澄最后才点击【互动->抚摸】，摸了摸僵在原地半晌没挪动过，看起来吓坏了的芥兔，让它放松下来。 一切动作都是如此的行云流水，完全难不倒资深魂系列玩家；而奖励也十分丰厚，使他的存款来到138枚兔币。 嗯，如果一天只买一顿白面包和清水，够芥兔吃上9天。 不过，看着它没有往来的方向离开，而是朝更深处走去，伊川澄也跟着更为期待。难道还有新事件可以触发？ 新事件就意味着更多的奖励，甚至还能解锁更多的功能，正合他意。 【探索。】 【芥兔前往后院。】 【芥兔发现了上锁的房间。】 【芥兔成功打开门锁。】 【芥兔救出了四只幼崽。】 这次似乎只是单纯的查看事件后续，因此没有弹出奖励。 而游戏机的画面里，花栗鼠、仓鼠以及灰松鼠，和两只垂耳兔挤在一起的场景，简直就是场大型的毛绒绒盛宴；哪怕笔触并没有十分逼真，但画功却相当优秀，每一只幼崽都可爱得活灵活现。 尤其另一只耳朵是纯黑的兔崽崽，和芥兔亲昵挨在一块蹭了又蹭，萌得伊川澄连连颔首。 原来芥兔的心愿达成是指救出这几只幼崽……嗯，但只有一只和它的物种相同，其它三只可能是顺带救的？ 等下，他之后需要把这几只都养起来吗？ ——伊川澄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见芥兔往远离另外三只幼崽的方向走了几步，独自站在原地，目送它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不要伤害他们，】 紧接着，一个黑底白字的气泡，从芥兔的头顶冒出来。 【我会听话的。】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七章 画面中的芥兔小小一只，即使绒毛仍旧灰扑扑的，也难以掩盖它那一笔一划勾勒出的超高可爱度。 看来，还是刚才他拍飞那些动物们的举动太暴力了，竟然让他的兔崽崽产生了糟糕的无端联想，反省反省，以后得改正一下。 虽然想向依旧呆站在原处的芥兔保证他肯定不会对着那几只幼崽这么做，但没解锁对话功能的伊川澄憋得十分郁闷，只能将手指点在那个飘悠悠浮起来的气泡上。 啪。 一个相当流畅且生动的气泡破裂小动画，窗口随即弹出消息。 【解锁详细资料，请点击档案查看。】 ！！！ 即使不清楚这个功能到底是出发了什么条件解锁的，也并不妨碍伊川澄立刻关掉窗口，点击屏幕右上角新出现的【档案】图标。 【姓名：芥川龙之介】 【年龄：10】 【身高：？(幼兔期)】 【体重：？(幼兔期)】 【生日：3月1日】 【饱食度：30%】 【清洁度：5%】 【健康度：20%】 寥寥几行字，透露出的信息却相当丰富。 例如年龄这一项，伊川澄十分确信是按照人类年龄来计算的。通常而言，兔子的寿命最多不过十二年左右，如果芥兔已经10岁了，怎么可能还在幼兔期？ 还有饱食度……他看了眼游戏里显示的时间，再过不久太阳就要落山，确实也是该感到饥饿的时候了。 至于清洁度，他完全无话可说。在垃圾山里埋头忙活那么久的兔崽崽，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干净地方啊，他恨不得马上把这只脏兮兮的兔崽丢进澡盆里去搓白！ 但健康度只有20%，这就相当不正常了。伊川澄敛眉沉思，或许是长期挨饿造成的负面影响？加上生活环境也很堪忧，垃圾山、破房子、阴霾天，走几步路就能遇到的成年动物还都是坏东西。 难怪体力值的上限低得要命，看芥兔的身形也格外瘦弱，饥饿与脏乱带来的后遗症竟然在这游戏里显得格外真实，越想越难受得紧。 他关掉档案描述，深深吸了口气。 【互动->抚摸】。 乖，以后就不用担心了，他的兔崽崽，就由他亲手来养得白白胖胖…！ 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目送着妹妹银与另外三位同伴离开的背影，半步也没有挪动。 为了防止怪物无差别攻击靠近他的所有人，他在用布片化作的利刃切断门锁、成功解救同伴后，面对想要扑过来庆祝的他们，及时伸手打出信号，阻止了这一行为。 那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危机仍然存在，保持隐匿——通常是在躲避着大人搜寻物资时用的，在这里打出来并不是特别合适，但至少能让他们明白危险性。 [离开我身边，]芥川龙之介摇头，[你们回去，不要管我。] [但是……]银小声开口，[为什么？] 轻软的声音很好听，但与其相反的是她剃着相当短的头发，套在身上的衣物也是完全的男性装扮。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将自己当成男孩子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你们会有生命危险。]无法说的太仔细，芥川龙之介言简意赅道，[快点走，和其他人也说明情况。短时间内我都无法回去。] 作为芥川龙之介的同伴和唯一亲人，银他们很清楚对方没有夸大其词，甚至连警告也不得不做的相当简短而委婉，以致于再如何放心不下，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他们还是点头答应，以满怀担忧的眼神看了他一次又一次，才无奈的先行离开。 不等他们多走几步路，前屋方向顿时传来倒吸气的惊吓声——那副仿佛被台风蹂|躏过的满目狼藉，横七竖八倒满敌人的震撼场面，那种人力几乎不可为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性，晚上不会做噩梦已经属于很坚强的心理素质了。 而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下幽深无光的黑瞳，为了银与同伴的安全，第二次试图与那只[怪物]沟通。 亦或可以说，请求。 他不确定怪物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因为他的尝试所换来的依旧是压在发顶的柔和抚摸，那股无形却能够感知到的触碰，自发顶往下延伸至露在衣领外的后颈，又轻轻捏了捏，似乎在向他传递自己的喜爱，又像是在高兴终于获得了听话的新玩具。 这算……答应了吗。 芥川龙之介放任那阵抚摸的触感自鲜明转浅淡，逐渐消失殆尽。他没有对此产生更多或更复杂的情绪，而是挪动肌肉已站得僵硬麻木的脚，终于也慢慢的往回走去。 跨过大门时，他没忘记将自己辛苦忙活一天才装满的口袋又重新背在肩上，无视自窄路两旁的窗户或门板缝隙传来的偷窥目光，打算赶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回到自己的住所。 但是…… 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芥川龙之介脚步微微一顿。 说是住所，其实是同伴们齐心协力，捡些别人丢弃的木板、石块、以及零碎的布，最后垒出了个房子的形状，勉强能够遮风挡雨、抵御野兽，使他们不至于在雪天冻饿而死，或是在睡梦中被野狗啃食，被人贩子抓走，甚至直接被杀害。 为了凑足资金，向那块地盘的老大赎回银和三位同伴，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同伴也都各自出去想办法了，没想到落单的他竟然会惹来[怪物]的注视。 即使耍了点小聪明，依靠着[它]将银他们救了出来，他本人却是根本脱身无望。 不能回去，不能将麻烦也带给他们。 芥川龙之介在经过下个路口时，脚步自然而然地拐向了与住所相反的方向，朝着野外走去。 有[它]在的话，不至于在晚上睡觉时遭遇危险吧。就算是很久以前听过的睡前故事里的糖果屋巫婆，也会选择把孩子喂胖些再吃的。 独自一人的芥川龙之介踩着夜色进了丛林，又凭着感觉大致挑了块落叶比较多的树根处，就将口袋放在地上，先翻出一袋只剩小半的过期饼干，连包装纸沾着的星点残渣都仔细地吃干净后，不顾仍旧喊着饥饿的胃部，打算枕着口袋直接入睡了。 ——徒留屏幕外刚信誓旦旦立下保证的伊川澄，对着他的兔崽崽瞪大震颤不已的瞳孔，内心堪比一万个火山喷发后的猛烈咆哮，却只能吐出干瘪而绝望的最后一口气。 今、今晚连窝都没有了吗…还有刚才吃的那是什么东西啊崽，生命值只加了17点不说，健康度还下降了啊……！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八章 当属于晨曦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时，理查已经将领结仔细、妥帖地系在了衬衫领口上。 接着，他会用一点发胶固定住鬓角零落的碎发，好让自己显得更精神点，以利落饱满的状态迎接新的一天。 如果是在意大利，这个时间是可以去向九代目首领问安，并安排厨师料理好早餐的节点了——然而，自从他被九代目委托照顾伊川澄以来，大半个上午都变成了他的自由活动时间，早餐和多余的仆人更是从来都不需要。 是的，在外面格外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又因某些事迹而被传得煞有介事的伊川大人，其实是个昼伏夜出的，用日本的话来形容，[家里蹲]兼半个[御宅族]。 而眼下刚出卧室门的理查，望着正坐在餐桌边的伊川澄，难以置信眨巴了下眼，没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看了眼窗外的朝阳，又看了眼他。 “理查，你居然都没有准备早餐。”伊川澄边吃着泡在牛奶里的谷物麦片，边幽幽向他控诉，“这东西好难吃。” “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手表的时针是否走错方位了，”理查平静回答道，“还有，您吃的那包麦片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口味，健康的无糖无麦麸。” “……哦。”伊川澄端起碗喝了口牛奶，“那拜托你今天出门时给我带包正常的麦片回来，我要吃正常有糖的那种。” “您的意思是以后每天都会早起？”理查这下是真心实意的感到惊讶了，“日本这块土地竟然还能治作息颠倒吗？” “没办法，”伊川澄叹了口气，拉开椅子站起身，将空碗放进厨房的洗碗池里。 “要养垂耳兔啊。” 理查：“………………” 他的上帝，那个养垂耳兔的小游戏魅力居然这么大呢？？ 伊川澄可不管自己给那位惊呆的管家带来多大震撼，抱着游戏机往沙发里一窝。 谁让这个游戏内部的时间流速约等于外部世界的一半，以致于芥兔每过两天，相当于他这边度过一天。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不早起的话，自家的兔崽崽可是要吃不上饭的！ 就它给自己找的那些让健康度哐哐掉的食物，坚决不允许再吃！ 进入游戏时，芥兔那边果然也已经升起了太阳——可惜被尘霾与树林遮挡去大半光线，使整个画面依旧透出毫无朝气的黯淡。 而他的兔崽崽此刻正坐在那棵睡了一晚的树根处不动，两只前爪揣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做别的，总之那浅灰的毛茸茸一团依旧可爱到无敌。 只是这低到岌岌可危的生命值和健康度……不行，以后坚决不能让它吃来源可疑的食物了。 伊川澄扫了眼自己的兔币存款有138枚，很是大方的先去商城买了三明治和水。正打算点击【喂食】的他想了想，还是先从仓库的格子里拖到它面前。 快看，想要好吃的随时都有，千万别去吃那些会降低健康度的不明食物了，乖啊。 无法用对话传达想法的伊川澄只能用行动传达，他将食物放在那团毛茸茸面前，又拖拽着往它眼前推了推，尽显哄崽之意。 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中，画面里凝固许久的毛团微微一动，前爪慢吞吞探了出去，将三明治整个抱在身前，一点一点啃了起来。 看起来实在乖巧得要命，再也没有前两次面对食物的抗拒。 他可爱又机灵的芥兔果然理解了他的一片好心！ 伊川澄长舒口气，对它更多几分喜爱的心情此刻畅快无比。既然还有113枚兔币的余额，他便打开商城挑挑拣拣，看能不能给自家兔崽崽搭一个性价比高又舒适的窝出来。 痛…… 芥川龙之介自浅眠中醒来时，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那包昨晚吃掉的饼干大概有什么问题，使他的胃眼下如火烧般难受，好似被人用球棍强行绞在一起。 或许还有气温的缘故。他昏沉沉想道。虽然眼下的季节尚未入秋，但夜晚的冷风依旧能毫不留情地掠走体表温度，致使他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索性直接将冰凉的双手按在胃部，整个人侧躺着蜷缩起来，才感觉好了一些。 直至视野里的天光渐起，芥川龙之介都没有再睡着过。 即使长时间忍受着从胃传来突突直跳的钝痛，他也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只是牢牢将视线聚焦在不远处一朵浅粉的小花上，好让自己能转移片刻的注意力。 一般来说，这样感知到的痛楚会小很多，挨打时也同样适用。 芥川龙之介侧蜷在半掩盖住身体的落叶里，正这么沉默的想着，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突兀多了份包装精致的食物，以及一大杯水。 ……是那个[怪物]的吗，[它]拥有着像这样无中生有的能力。 似乎是见他半晌未动，那份食物仿佛被某人的手推着，凭空向他又挪近了些，就像是[怪物]在不耐烦的催促。 再不吃的话，就采取强制喂食的手段。 就算如此，没有吃早饭习惯的他下意识打算拒绝食物，又想起自己亲口向他承诺过的约定。 【我会听话的。】 为了这句话，仍在胃痛的芥川龙之介还是坐起身，向那份食物伸出手。 下一刻，指尖触摸到包装的他微微睁大眼。 是热的。 连水也是。 在这仍未停歇的冷风中，芥川龙之介第一次感受到温热的食物被咬入口腔，慢慢的咀嚼，最后滑入食道——连同那杯水也热得恰到好处，极大抚慰了长期与冷硬食物作伴的寒胃。 很美味，柔软的部分是面包吗？中间好像还夹着鸡蛋与肉，蔬菜也是很清爽的脆嫩……简直，比巧克力棒还要好吃。 不再胃疼的他深吸口气，将手里剩下的包装纸仔细叠好，和空杯一起都放进身侧的口袋里。 “…谢谢。”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小声吐出这个几乎从未用过的单词。 即使是被蔑作无心的野兽，也懂得在这份被给予的食物面前回以乖顺的谢意。 ——等了片刻，[怪物]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反馈。抚摸或者任何别的动作都没有，就好像这种回应并不在对方感兴趣的范畴之内。 如果是这样的话…… 芥川龙之介低下头想了想，扛着口袋起身稍微辨认了下方向，朝着熟悉的街道走去。 既然恢复了行动力，正好可以去出售掉口袋里的那些[价值货]；而在那无序又黑暗的混沌之中，或许才有[它]想要见到的光景。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8. 第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第九章 伊川澄埋头在商城里挑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心仪的兔窝。 113枚兔币还是太少了，如果要购买锅碗瓢盆、或者毛巾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还算足够；但对于标价昂贵的建筑物而言，连最朴素的泥巴屋都需要近五百枚兔币，让基本没为钱操过心的伊川澄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捉襟见肘。 至于用树枝和芭蕉叶搭成的原始树屋，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又来回盘算了半天，还是买不起好窝的伊川澄悻悻关掉商城，准备尝试多刷几次事件，努力在太阳落山前攒够兔币。 窗口消失，画面重新出现，伊川澄看着身后拖了个大口袋、穿梭在窄巷里的芥兔，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浏览商城时错过了什么东西。 但是系统帮他记着了。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芥兔的初次感谢，兔币+50。】 伊川澄眼睛登时一亮。 不愧是他亲手养着的可爱兔崽崽，看看它多乖啊，吃完饭后还会向他道谢，送他兔币呢！ 他满脸都洋溢着意料之外的惊喜，乐呵呵的点了下【探索】。 ——结果正好一抬头就看见站在玄关处准备出门，此刻正用着相当复杂的目光盯他的理查，立刻收敛起表情的伊川澄没忘记叮嘱道，“务必要把这家游戏公司买下来，越快越好，多少钱都可以。” 这不得努把力，给芥兔攒出它的温馨小窝？如果游戏里攒不出来，用游戏外的钞能力也可以嘛。 目光顿时变得更加五味杂陈的理查：“……” 伊川澄朝着应下要求的管家摆了摆手算作道别，继续低头专心看这次探索出了什么事件。 【芥兔来到赤狐的小屋。】 【芥兔提出了交易请求。】 【赤狐觊觎这袋属于芥兔的货物。】 【赤狐不打算付账。】 【赤狐向芥兔展开了抢劫！】 好啊，又有坏东西准备欺负他的兔崽崽是吧。 经过几次战斗事件，迅速熟练起来的伊川澄指尖往那只狐狸身上一点，就在打算把它直接丢出画面时，忽然想起之前芥兔似乎对他将动物拍扁在各种墙上的暴力行为产生了误会，甚至还受到了惊吓。 动作稍微停顿片刻，伊川澄选择松开摁在赤狐腹部的手指，转而趁它冲芥兔张开那张布满利齿的尖牙，还没来得及咬下去的那个瞬间—— 他眼疾手快按在狐狸嘴的位置，立刻往下一划。 咚！ 那只狐狸的脑袋在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行一步，重重磕在了被夯实的地面上。 从画面里来看，就是一只毛色涂红的狐狸以脑袋磕地，四肢半撑不撑，屁|股还高高的撅起来这种相当滑稽的姿势，趴在了芥兔的面前。 什么才叫真正的土下座啊，伊川澄冷哼出声。都给他好好反省去，一个个的，有事没事全盯着他的兔崽崽欺负，不知道它的家长就站在身后吗？ 【赤狐被未知的力量击中。】 【赤狐对此心生恐惧。】 【赤狐向芥兔求饶。】 “喂…你这是什么异能力？” 直至颤抖的声音响起，芥川龙之介的视线才从微仰起头望着的虚空之中，慢吞吞下落至他身上。 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黑瞳就这么直直盯着，暗得仿佛连光线也无法穿透，莫名的凉意激得那人心底打了个冷战，“我想起来了……大介那家伙所带领的帮派…在自家的大本营里，竟然一夕之间便被某个恶魔摧毁得一干二净啊。” 光是听那些人描述过程就够感到不可思议的了，最后还强调动手的是个小孩，实在被他嗤笑了番这传闻的离谱程度，转身就抛诸脑后了。 如果有小孩能驱使如此恐怖的力量，怎么可能在这条街籍籍无名？ 他是这么想的，因此在收购眼前这家伙的[价值货]时，见他不过是个明显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瘦弱的小鬼，又独自前来，便抱着[一分钱都不出，直接把货抢过来，实在不行就把小鬼杀掉]的轻蔑想法，向他发动了异能力。 结果对方半步未挪，甚至也没有感知到异能力发动的迹象，就在下一刻由神经骤然传来的剧痛之中，发现自己在头晕目眩之时已然脑袋磕地，整个人以相当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面朝着那个小鬼。 莫非这就是他的能力吗……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抵御，也搞不清楚攻击的路径，攻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致于被那股力量捕捉到时，杀掉他就像信手拍死耳边聒噪的小虫那般轻而易举。 越思考就越畏惧，彻底丧失反击念头的他举手投降，“饶我一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芥川龙之介：“……” 他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语，而是沉默感受着发顶传来的亲昵抚摸，仿佛是在给予他的行为以夸奖。 来出手[价值货]所发生的事态与他的预料相差无几，贪婪的商人不会放过无本万利的买卖，更何况他所需要面对的只是一个孤身携带大量货物，外表却毫无威胁性的孩子呢。 经过这次，芥川龙之介也确信[怪物]就是喜欢这样的场景。[它]就是偏爱暴力与血腥，热衷于着恐惧与惊骇带来的美妙体验。 或许将他饲养起来也是为了这个，如同猎人若是想要吸引麻雀落入陷阱，则必须要在那里放下诱饵一般。 他缓慢眨了下黑瞳，却为此感到些许安定。 咽下去的食物很美味。尤其是在连可吃入肚中的东西都极度匮乏的擂钵街而言，干净、营养且能稳定供给的食物与水可以说是价值千金。 而如今，既然[怪物]如此慷慨的向他提供了这些，那么享受它就应当是有代价的：芥川龙之介必须要付出与之等价的东西，无论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我说了不算。”终于开口的他语速很慢，被冷风吹了一夜后的声音尚且透着几分哑，“你得亲自问[它]。” 亲自问谁？仍趴在地上的男人愣愣抬起头。 ——旋即，伊川澄看着他的屏幕上浮现出短暂加载后的新字行。 【芥兔拒绝了赤狐的求饶。】 【赤狐再度求饶，并愿意为此付出他的[ ]。】 中间是一个空白框，伊川澄尝试点了下，发现可以往里面填入词语。也就是说无论他填入什么，只要是在对方的财产范围内，就会收缴成他仓库里的东西，类似于战利品一样的性质？ 伊川澄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可是一只狐狸能给出什么他需要的战利品呢……怎么也没个ABC项供他选择，而是填空题…… ……嗯，等下。他灵光一现。 现在不就有样东西正好是狐狸拥有，而芥兔急缺的吗！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十章 【赤狐再度求饶，并愿意为此付出他的[小屋]。】 伊川澄看着赤狐身后那栋方方正正的小房子，毫不犹豫填了上去。 既然有现成的战利品摆在面前，精打细算起来的他自然不会错过——何况商城里凡是长得漂亮些的建筑物，都实在是太贵了！ 而他可不想他的兔崽崽又睡在野外，寒风呼啸着的漆黑树林里，仅有一团白色的毛绒绒孤单蜷在画面的正中间。 【赤狐将[小屋]赠送给了芥兔。】 【赤狐逃走了。】 【芥兔成为[小屋]新的主人。】 这次危机事件解决，虽然没有兔币奖励，但收获更大的伊川澄暗暗一握拳：漂亮，兔窝到手。 至少节省五百兔币！还是他的崽崽贴心，主动给自己找舒适的兔窝住——区区打跑坏东西的小事则由他来代劳，妙啊。 他甚至开始期待再多来些不长眼的坏东西前来挑衅他的芥兔，紧接着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上缴战利品供他选择的探索事件了。 “…我拒绝。” “别啊，你看我这栋房子，这严密整齐的砖瓦，这粉刷白净的墙面，这可是我花大价钱托人照着街外面的房屋修的，高规格中的高规格呀！” “不要。” 对方汪的一声哭出来，“求你嘞，快收下吧！” 芥川龙之介：“……” 他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神情激动。明明是个大人，跪在地上都能与他平视，此刻却一副您行行好的恳切模样，“在这块地盘上绝对没有比我这更好的房子，相信我，现在它就是您的财产了！” 围观的路人都为这一幕惊呆了。 “………” 无言以对的芥川龙之介蹙起眉头。对于平日情绪波动极为稀少的他而言，哪怕是得知自己被以体验负面情绪与血腥场景为乐的无形[怪物]盯上，被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他的反应也只是不能连累妹妹与同伴们。 若是针对名为芥川龙之介的个体，他实则并没有十分强烈的生存渴望。 不，这样的说法或许不太准确。他当然会用尽所有的手段活下来，哪怕是在野地里过夜也好，在每一块石头下翻找虫子当食物也好，喝街边混着泥巴的污浊浑水也好，这些都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最难熬的是漫长寒冷的雪季，连头发和眉毛都冻了层白霜，衣服像石头似的紧贴着早已毫无知觉的皮肤，手指与脚趾冻得肿胀僵硬，稍微一动就从皲裂的创口上流出血水，但为了不被饿死，只能更努力的寻找物资与一切能吃的东西。 就算这样，他也活到了现在——并非作为追求着什么的人类，而是作为凭借身体本能所驱使的野兽，为了能见到第二天、第三天，乃至之后升起的太阳，麻木的奔走于这块土地上。 这样的生存方式，就算有哪天迎来了终结，他也不认为值得遗憾。 但……自从被[怪物]盯上、被[它]饲养后，芥川龙之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什么在逐渐被改变了。 亦如眼下，他怀抱着连自己也不甚明晰的莫名情绪，慢慢开口问道，“……是[它]，让你这么做的吗。” “[它]？”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为这个奇怪的人称代词连连摇头，“我就是觉得，必须得给你房子不可！没错，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个房子就是你的东西了，必须得交出这个房子，我才能活下来……” “……”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他看了眼对方身后那间小屋——擂钵街被划分了好几块区域，只有每块区域的老大才有权回收各种有价值的物资，是他们最大的收益来源。 正因如此，基本上这种收购处所安排的人员都是老大心腹，跟着捞些油水，吃香喝辣。 这栋漂亮的小屋就是这么来的。 像这种类似于势力门面般的存在，就算没有看守，前来交易的贫民窟居民也很自觉，没有人敢在这里引发动乱。哪怕被刻意压低了收购价格，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果真的是被[怪物]抢过来送给他……芥川龙之介光是思考一下，就觉得他的未来简直是一片黑暗，将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门来。 最终，他还是垂下眼睛，小幅度点了点头。 那个老大心腹将这当做是同意的证明，欢天喜地的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背着个装满家当的大布袋就跑了。 无数双快要被瞪出来的眼珠盯着他离开，又齐刷刷的转过来，盯着独自站在小屋门口的那个小鬼。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连头发都结成绺，凌乱的搭在鬓边——这也不奇怪，擂钵街的居民大多都干净不到哪里去； 体型格外瘦弱，宽大破旧的衣服罩在身上，随风飘在膝盖位置的衣摆空空荡荡，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副身体处于严重营养不良的状况——这也正常，没几个人能在这里吃得白白胖胖； 扛起那个放在身边的口袋，打算往小屋里走的脚步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明显是重量超过了他身体的承受能力，只能勉强的搬进去——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使那个人如此害怕？ 要知道，身为这块地盘老大的心腹，他本身的战斗能力可也不弱啊！ 端详久了，其中的几道视线开始变得贪婪，充满恶意。 区区一个弱不禁风的小鬼，就算有所谓的异能力又有多强？或许是有身后的势力撑腰吧，但他眼下正落单着，轻松就可以干掉，然后把这栋房子抢过来变成自己的！ 就算房子之后还会被老大回收，他也能得到一笔钱财——再不济，都能获得那一大口袋的物资，稳赚不赔。 趁着芥川龙之介背对着他们的时候，偷袭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接近的脚步声被刻意压低，待拳头裹挟着风声向那道背影砸去时，对方才察觉到动静般回过头—— 得手了。 那几人心底狞着恶意的笑，视线却面对上连慌乱情绪都没有产生，仅用漆黑无光的眼瞳淡漠望向他们的芥川龙之介。 ……？ 下一刻，哀嚎声与沉闷的磕撞声，接连响起。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猞猁再起不能。】 【金背胡狼再起不能。】 【蝠耳狐再起不能。】 【……】 【芥兔的危机消除，兔币+10。】 只是点了下【探索】而已，还真的来了很多坏东西欺负他家的兔崽崽嘛，以为数量多他应付不过来了吗？天真。 屏幕外的伊川澄对着完全胜利的碾压局哼笑出声。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给他去对着芥兔土下座反省！ ——满场寂静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被偷袭的瘦弱小鬼明明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偷袭者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操纵——它是如此的突如其来，连发动攻击的预兆都不存在，没有任何戒备或抵抗的办法——等反应过来时，脑袋已经重重磕在地板上，一声比一声更沉闷且响亮。 等芥川龙之介转过身来时，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偷袭者已然尽数趴在地上晕头转向，一个一个都是面对他脑袋着地、臀|部高高撅起的滑稽姿势。 刚操纵围巾的尾端化作利刃，还没来得及出手的芥川龙之介：“……” 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又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瞳望向路边那群依旧还在围观的路人。 或许有些其实是怀抱其它目的而来的探子，也有些是偏爱凑热闹的好事者，剩下的才是单纯来兑换物资，却没想到能遇见如此精彩一幕的纯观众。 但在这恐怖力量被展现出冰山一角的此刻，所有人都被深刻的震慑住了。 在死寂中度过了漫长的片刻，才有一个人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我知道了！” 人群之中，他开口的音量并不算大，但在这种连空气都接近凝固的氛围中，所有人都安静听他继续讲完。 “这个小鬼的……他的异能力是……强制使敌人…给他磕头！” 满场哗然，所有人都拿眼睛虚他：老兄你是认真的吗，还有这种异能力？？ 连被芥川龙之介异能操控着上扬的围巾尾端，都在原地惊得打了个滑：“…………？” “真的，我一直就在这里看着！”那个人相当激动的比划起手势，“刚才那人也是这样，冲过来想揍他的一瞬间，却变成当场给他磕了个响头！” 嚯！ 众人大惊失色，这可真是又能战胜敌人，又能羞辱对方的无上异能啊！ 了不起！ 芥川龙之介：“…………” 他的异能力是[罗生门]……是、是将衣服变化成刀刃的能力…… 但看向他的所有人都开始变得面露敬意，陆陆续续的散开了，连那几个被强制磕头后痛得连声哀叫的偷袭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趁芥川龙之介没什么动作的时候，偷偷摸摸就赶紧逃跑了。 徒留一只孤零零的芥兔，站在已空无一人的小屋门口，想解释都太迟了。 【是你故意这么做的吗？】 伊川澄看着芥兔头顶冒出一个气泡。 哇哦，是可爱的兔崽崽难得在对他说话，而且聪明又机灵的它立刻就理解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点了下【抚摸】，伊川澄歪着脑袋窝在沙发里，连望向屏幕的表情都是笑眯眯的，是他的养父九代目过来都要大跌眼镜的程度。 没错没错，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并且以后都会尽量避免在处理探索事件时出现血腥场面的，这下就不用害怕了，乖哦他的好崽崽。 ——被肯定了。 芥川龙之介发现[怪物]无法出声后，某种特殊的触感便成了他们独有的交流方式。 面对敌人时，[它]残暴、冷酷，用着不容置喙的蛮力瞬间击溃；在他这里，却往往是得到一阵温暖的微风，轻缓又惬意的落在衣服没有遮住的肌肤上。 就像吃饱后的野兽在懒洋洋打盹。 或许，让敌人给他磕头，在身体和精神上造成双重打击，是[它]最近感兴趣的新玩法？芥川龙之介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提出意见的资格，便继续完成刚才被打断的事情——进入小屋。 像这样牢固又坚实的砖瓦小屋，是之前和同伴挤在用破布、木块、碎石和野草所搭建起的住所里，终日流浪搜寻，却连果腹也做不到的他根本没奢求过的。 哪怕它其实修建的并不大，没有耸立在外面的楼宇那般轩昂气派，却已然在擂钵街的破屋烂房里鹤立鸡群了。 打开并未上锁的门，进入到里面，发现它的内部空间也只是被简单划分出了客厅、卧室和卫生间的区域，眼下都空荡荡的，除了大件的桌椅床柜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被剩下，全被老大心腹一股脑的带走了。 但是。 芥川龙之介光是站在门口，望着这处如今已属于他的空间——或许还要加上[怪物]——内心便激荡起某种他不明白的情绪，使手掌下意识捂在左胸处，沉默的攥紧了那处布料。 哪怕这只是暂时的，或许只是[怪物]心血来潮夺过来的玩具，甚至可能是将小屋连同他本身，全都当做美味的诱饵，只为了将更多的敌人吸引上钩…… 但是，现在，野兽好像也拥有了，真正可以被称作[家]的东西。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被芥兔认可的家，兔币+200。】 能够找到给芥兔住的窝，还获得一笔意外之喜，伊川澄开心坏了。 如果芥兔是被他养在手边的真实兔崽崽，这种时候一定逃脱不掉被挼秃噜皮的结果。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贴心的小家伙呢，毛绒控大满足！ 伊川澄连打开商城的心都是雀跃的，经历过几次事件后，存款来到373枚兔币的他十分豪爽，眼也不眨的购买了一大堆东西。 既然现在兔崽崽有它的小窝了，生活用品立刻安排起来，锅碗瓢盆……好像不太需要，他直接买食物就行，就凭芥兔眼下的生活环境，能不能找到料理食材都难说。 嗯，总之先准备重中之重的必需品吧，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沐浴露、洗发水、毛巾、新衣服，安排。 又是在野外睡觉，又是在垃圾山里打滚，到现在都浑身灰扑扑的芥兔怎么行？ 必须得给它洗澡了！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二章 作为刚被转交给芥川龙之介的小屋，他尝试了一下，发现水电都是可以正常使用——在极度缺乏基础公共设施的擂钵街里，已经算是非常稀有的存在。 这意味着他至少不需要再为维持生命所系的水而四处寻觅，尤其是干净的水源旁边往往站着好几个属于地头蛇的打手，专门负责收取费用。 或许等之后地盘老大接收到消息，水电就会被切换了吧。 即使获得了以往从未敢奢望过的昂贵资源，芥川龙之介也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起伏，更不会认为这些都已经是他的私人所有财产。 别说眼下还有无形的[怪物]跟在他身边……他的视线缓慢聚焦，自空荡的房间，逐渐落在突兀出现于眼前的几样物品上。 不必多想，一定也是[它]用某种力量做到的。 放在桌上的新衣服十分好认，柔软干净的布料，似乎还是崭新的，透着浆洗过的浅淡气味。 毛巾…也有点印象，他不止一次在垃圾山或街道旁看到过——虽然基本都已经难以辨认本身的颜色了，不像眼前这条，是鹅黄与奶白分明的交织条纹，看起来软绵绵的，手感一定很好。 而最后两个印了许多字的罐子……芥川龙之介在六岁之前的普通幼年时光里也曾学过识字，或许有些生僻词不太认识，但对于大多常用的文字而言，并没有太高的辨认障碍。 他靠近两步，想确认一下[怪物]又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要他完成。 …… 【不。】 伊川澄挑起眉梢，看着一个气泡从芥兔的脑袋上晃晃悠悠飘出来。 【不要。】 紧接着，又一个气泡也飘出来。 【不洗。】 【绝对不。】 ——在伊川澄还没有伸手点破那两个气泡的时候，第三个、第四个气泡争先恐后的挤在了屏幕上，只表达了同一个中心思想。 他的芥兔不肯洗澡。 不仅不肯洗，画面里的那团灰扑扑甚至还往后挪了两步，一副想要转身逃跑的模样。 就像前两次给它食物那样，十二万分的抗拒。 是吗，伊川澄无声呵呵了两下。或许你在没成为我的垂耳兔之前，可以允许自己脏兮兮的到处跑跑跳跳；但不好意思，你现在是我养着的兔崽崽了，而你目前的清洁度，只有区区，5%！ 必须得洗澡！ 对于这样不打算主动洗澡的兔兔，他自然也有办法。 连喂食都有强制执行，作为专门拉出一列显示清洁度的这款游戏，又怎么可能没有强制洗澡的选项呢？ 在芥兔进入到小屋的一瞬间，画面的背景就从破烂脏乱的街道，自动切换成了模糊掉房顶以后、偏向俯视角度的内部构图，每块区域的位置在他视野里皆一目了然。 伊川澄先将洗发水、沐浴露和毛巾拖到卫生间——这是在【商城】里购买时出现的提示，只要将生活物品放置在对应正确的区域里，再点中物品，立刻就弹出了【使用/丢弃】的互动选项。 【洗发水->使用】 【沐浴露->使用】 【温馨提示，非自愿的使用将会影响芥兔尚未解锁的隐藏属性值，是否确认？是/否。】 【是。】 之前选了喂食好像也没有哪里出现了明显的变坏迹象，他的兔崽崽也还是那么聪慧又贴心，那再多强迫他洗一次澡也没什么吧？ 看着灰团子从僵硬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动，变得主动向卫生间挪去，乖乖待在淋浴喷头下方，又抹了些洗发水和沐浴露在绒毛上。 大概是由于画风偏可爱，幼兔体型又真的有些圆滚滚的缘故，伊川澄只觉得洗发水和沐浴露抹上去的位置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几乎没过多久，溢满的灰白色泡沫就淹没了它整个身体，只有黑亮的眼睛圆溜溜的，还露在泡沫外面眨巴眨巴。 看起来有点呆住，似乎又有点生气，盯久了看莫名感觉芥兔的眼神有点放空，偶尔又像是在瞪着某处。 ……啊，这真是太可爱了。 抱着游戏机的伊川澄给萌得不行，已经开始期待将它养得白白胖胖，从幼兔形态进化之后，又会有什么更令他惊喜的新体型了。 这样的画面效果没有持续太久，在花洒喷出水来，尽职尽责冲干净泡沫后，洁白的兔团子就又出现在屏幕中间了。 伊川澄开心一点【毛巾->使用】，索性连擦干这一步也由他代劳了。 非自愿的用两次也是用，用三次也是用嘛，反正澡都洗完了，万一只要清洁度飙升，那个什么隐藏属性值也会跟着涨回来呢？ 伊川澄看着湿漉漉的白团子一点一点变成蓬松柔软的白团子，清洁度飙涨回95%，心情顿时变得极好。 看眼游戏里的时间已经过了夕阳，来到夜间——没想到只是探索两次事件再加洗澡，竟然就花费了整个白天。 他先去商场翻了翻，买了床标价70枚兔币的被褥枕头放卧室里，再顺手下单两根棒棒糖给他的芥兔，就放在崭新的枕头边上。 等等，饱食度好像又跌下50%了……想想它今天才只吃一顿而已，那再加一个三明治好了——看起来兔崽崽好像挺中意这样食物，还是第一次主动接受他的投喂。 一切安排就绪，伊川澄心满意足的先将游戏机放到茶几上充电，再去厨房洗手。 他也到了午餐时间——不，应该是还超过了很久，早就回来的理查连午餐都反复热了两次，正站在他能看到的视野范围内，试图用始终紧盯他的眼神来给予无形的催促压力。 伊川澄看到了，但他习以为常的当做没看见。 反正早在刚照顾他没多久的时候，秉持标准作息的理查与他的用餐时间就逐渐分开了，互不相干——毕竟对于日夜颠倒的他而言，想要准时吃饭基本只能靠运气。 “理查…塞巴斯蒂安，”端了一碗饭回来，伊川澄咬着筷子尖问他，“问到制作这个游戏的公司了吗？” 又被故意叫错名字的理查：“………”您怎么还没忘记这个自己凭空捏出来的日本习俗呢。 沉吟片刻，选择性忽略称呼的他只是平静回答道，“很遗憾，没有。” 伊川澄抬眼：“……嗯？”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三章 “我咨询过店内老板，他说这张卡……” 停顿片刻，理查面容沉静的将后半句原话讲完，“是清点库存时无意中发现的。在回忆[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刚好又出现某个[冤大头]花了大价钱却只要最终赏，他就顺手给出去了。” 伊川澄：“…………” 伊川澄：“我是那个[冤大头]？” “如您所见。”理查甚至难得诙谐的耸了下肩膀，“如果是要追回付款的话，他说……” “那我岂不是没办法买这家游戏公司了？”伊川澄难以置信，“那个店员明明都知道该怎么使用这张卡牌！” “……”被打断话的理查卡壳一下，没忍住反问他，“重点是在这里吗？” “啊，不然呢？”伊川澄坦荡回望自己的管家，“超直感都告诉我这张卡牌十分重要了，只花那点钱就能顺利买下来，我才应该庆幸。” “…您说的好像有些道理，”理查发现对方这逻辑堪称简单直白又粗暴，他却完全无法反驳——毕竟一旦有什么事情扯上比起理性，似乎更依赖本能的超直感，有时就根本不是用科学理论能够解释得通了，得上神学。 “您好奇的问题我也有询问，店员说那张卡牌的用法是自然而然存在于她脑海中的，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常识，”——他眉头微蹙，还是将这听起来很不合常理的解释复述出来，“并没有任何人教过她该怎么使用。” “这就很奇怪了。”沉吟片刻，伊川澄忽然出声问他。 “那个店员名字叫什么？” “波田友香。”理查讶然回答道，“您怎么知道我特意询问过她的名字？” “嗯…就是突然觉得很重要，”伊川澄若有所思，“而且感觉你应该是知道的……莫非是，超直感？” “……这已经不是超直感，变成预知未来了。”理查无奈捏了捏鼻梁，对今日上午的征询做了个总结，“总之您的盘算落空，无法查到主体的游戏公司是无法购买成功的。” “只能靠我自己了啊。”听到这个消息的伊川澄稍显遗憾，但并没有十分沮丧，“没关系，不氪金也有不氪金的乐趣。” 何况芥兔实在是很可爱，加上如今的养兔大计也步入正轨，让他觉得慢慢体验这款游戏的玩法与流程也不错。 对此见怪不怪的理查也只是微作颔首，不再多说什么，只看着伊川澄终于开始吃上今天的第二顿饭——真的很不容易，放在今天之前，这应该是他的第一顿饭才对。 ——擂钵街，夜间。 芥川龙之介按下电灯开关，暖黄的光芒瞬间自天花板上的灯泡流泻而出，如此近距离的将他全身笼罩起来。 以往这时候，如果有幸找到住所，他可以在黑夜之中与同伴挤在一起浅眠，共同抵御寒冷、饥饿，以及野狗之类的猛兽。 然而，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与同伴靠坐在街角的墙垛下，虽然可以望见或远或近的窗口有透出星点暖光，但无论是烛光或灯光，都不曾分出半点给他。 他那双漆墨似的漠然黑瞳微微眯起，固执般直视着那盏并不大的刺眼灯泡片刻，才沉默的又关上了。 ——并没有什么非开不可的必要，为了节省用电，还是关灯比较好。 此刻的芥川龙之介已经换了身新的衣服，是普通的常见款式，但[怪物]准备的尺码却如此合身，简直让他有点不敢再往下细想。 还有洗澡也是……竟然会被强迫…… 他抬手将同样崭新的柔软围巾往上扯了点，小半张脸被埋在里面，只露出生无可恋般的木然眼神。 不是很想再回忆刚才发生的细节。 完全无法逃跑，那种被强行按住不动，私人空间被不由分说的侵|入、占领的体验从未有过，只有好似无处不在的触感是无比鲜明，使他的每一处感官、每一寸神经都在被动的接收着来自[它]的存在，哪怕中途他改口强调了数次[会自己洗]、[他自己可以洗]也无济于事。 就像是在惩罚他最初的不听话般，那股无言却不容置喙的强势，伴随着橙花味道的沐浴露与洗发水压下来，铺天盖地的侵|占了所有空间，一遍又一遍，直至冲洗干净他身上的所有脏污，才被准许离开。 以及后续的擦干……打住，不能再继续想了。芥川龙之介板起脸，连视线都变得硬邦邦的。 ……现在仍有种头皮在发麻的错觉。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底又升起的异样情绪，将视线投向并非完全落入黑暗的客厅区域。 安全起见，这栋小屋虽然是仿造外面的造型修建，实际为了防止有人入室抢劫，窗户并不敢开的很大，致使明月的辉光也仅能照亮屋内一小块地方，正好圈在了方桌上的三明治处。 芥川龙之介拿起那份仿佛被重点关照的食物，指腹尚且能感受到未彻底凉下去的余温，一点点透过肌肤传了过来。 他的肚子确实也饿了，正在咕噜噜的叫唤着。 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吃掉，而是安静等待片刻，再尝试性的一点点将拿着三明治的手往下放，最后塞进衣服的口袋里。 没有被[怪物]制止，[它]默许了自己这样做。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芥川龙之介回卧室准备睡觉，意外发现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多了套新被褥，枕头边还躺着两根棒棒糖，仿佛是给好孩子的睡前奖励。 “……” 他将细细的塑料棍捏在手里，垂眼看着那根包装纸上画有笑脸的糖果，默然无声。 [怪物]到底为什么选中了他？ 虽然依旧想这样询问，但当时就得不到答案的事情，再问也是徒劳。 反正…大概在[它]腻味之前，会保证他一直活下去吧。 那两根在擂钵街价值不菲的糖果也被装入了口袋，而蜷缩在温暖被窝里的芥川龙之介，似乎从不曾如此安心的放任自己坠入无垠黑夜里的沉眠，直至迎来第二日的太阳升起。 ——然而，一夜好梦后苏醒过来的他刚半坐起身，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重新按得躺回在床上。 屏幕外的伊川澄磨着牙。 饱食度8%！ 好啊，他一不盯着就不吃饭是吧！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四章 【等下…】 一个气泡急切地从芥兔头顶冒出来。 它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白绒绒的毛团被按在床上，勉强伸出的前爪挥了两下，看起来也是柔软至极的，仿佛剥了壳的洁白山竹。 【我会吃的，这就吃…！】 第二个气泡紧挨着冒了出来，看得出芥兔想要为了避免被强制喂食而选择主动妥协；但为时已晚，当伊川澄点完【喂食】选项时，就意味着该项指令会被游戏不受任何干扰的坚决执行。 ——敢放任自己的饱食度掉到代表极度饥饿的高危红字警报，就得乖乖接受他的投喂，一切抗议驳回。 伊川澄对着那栏【饱食度：53%】微微眯了眯眼，算是勉强放下点心。 画面上和仓库里虽然都没显示有食物，但既然他在没买新食物的情况下就可以选择【喂食】选项，就说明昨晚给它准备的三明治是没有被吃掉的——叹气，兔崽崽在这方面还真是不让他省心，必须得时刻盯着饱食度确认才行。 要不，再喂一个三明治，把饱食度拉到100%？他沉思片刻，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如果以伊川澄在生理上的行动力接近于0——特指不爱出门、拒绝一切无效社交，以及奉行能不战斗就和平万岁的方针——作为对比，那么他在精神上的行动力可以说是高达99。 想到立刻就做，伊川澄拉开商城，轻车熟路的又买了一份三明治，惯例再配上可以饮用的纯净水。 看在芥兔刚才说自己会主动吃的份上，从仓库里将食物拖出来的伊川澄只是将它放在芥兔眼前，明晃晃的在催促着。 “呜、咳……” 芥川龙之介靠小臂与膝盖支撑着身体，整个人半趴半跪在床面，将食物咽下去后勉强咳了两声，才感觉自己勉强缓过些气来。 刚才，他在察觉到[怪物]想要做什么时，急迫之下的仓促出声反而让对方轻而易举将三明治塞了一大口进来，腮帮随即变得鼓鼓的，险些连咀嚼的余地都没给他剩下，想说的话自然也被迫中断。 直至藏在口袋里的整个三明治都喂完，那股挟制他的力量才如同来时一般，骤然间又悄无声息的彻底松开，消失于无形。 但芥川龙之介清楚，[它]一定还存在于这片空间内，甚至可能与他的距离极近，正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拧起眉头，想开口说话时却感觉呼吸间有点轻微的不舒服，又捂住嘴咳了两声，才慢吞吞的在床上坐直身体——这次，[怪物]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了。 “我……” [怪物]没有可被观测到的实体，芥川龙之介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该看向哪里才是正确的，索性直视前方偏高的位置，想象[它]是漂浮在空中的。 ——只不过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因眼前忽然出现的三明治与水而哑然停住了。 显而易见，这熟悉的食物也出自[它]的手笔。 有了前车之鉴，不妙的预感开始浮现在思绪其实十分敏锐的芥川龙之介心底，“我要连这份也吃完吗？” 发顶传来被抚摸的触感，[怪物]肯定了他的话。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我吃饱了。” 说辞无效，原本放在眼前的食物又被往前推了一些，变成了在他手边。 芥川龙之介脑海里顿时发出警戒，心知自己如果再拒绝一次，可能就要面临与刚才那般同样被迫进食的境地了。 抿了下嘴，他只好伸手拿起那份三明治，小心的拆开包装。 如果是一位自幼生活在衣食无忧中的十岁孩童，吃两份三明治才感到饱不过是正常食量——毕竟这正是长身体的发育阶段，不仅是对热量的需求提高，对其质量的要求也相应提高，蛋白质、维生素、钙质之类的食物绝对不能少。 但芥川龙之介是在贫民窟挣扎求生的无数孩子之一。 他习惯了长期挨饿的日子，也习惯了只凭借最低限度的营养活着；如果遇到比较幸运的时候，他搜集到的食物多一些，则更倾向于将其中部分储藏起来，等到下次饥饿难忍时再吃掉，而非一口气将食物全部吃完。 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他的身形其实比正常的十岁孩童要瘦小的多，从没被填饱的胃部也未曾充分容纳过它应有的食量。 在芥川龙之介慢慢咬下两口，吃掉了小半块三明治时，明显察觉到从胃传来了饱胀的感觉——真的吃不下了。 “………” 他本来是屈起双腿坐在床上吃三明治，此时又空出单手捂住鼓胀的肚子，甚至险些打出个饱嗝。 “我真的吃饱了。” 面对心血来潮时就精心饲养，腻味后可能翻手间便取他性命的[怪物]，芥川龙之介深吸口气，还是再度出声解释，试图征得[它]的准许，“太撑…吃不下去了。剩下的部分可以放到中午吗？我会吃完的。” 吃不下了吗……伊川澄又打开【档案】，盯着那栏【饱食度：70%】看了片刻。 而健康度也只显示36%，是相当低的水平。 也就是说，由于健康度不高，导致芥兔目前的饱食度上限也只有70%？ 但健康度要靠什么来涨呢？吃药吗？不能随便乱吃吧？商城里的药还都挺还原真实的，全都有针对性治疗的对应症状，不是那种游戏里常见的那种[补血药]、[回蓝药]之类的万能药水。 伊川澄点了点那栏数据，难得感觉到有点发愁。 算了，先就这样仔细养着，或许之后就有新的功能解锁，可以又快又便利的将它补上去也说不定。 既然兔崽崽强调自己真的吃饱了，伊川澄为这只明显营养不良太久的兔崽崽叹息出声，再度给予【抚摸】。 就不强迫它必须吃光了，只要别老习惯性饿着自己，一直饿到接近极限才进食就行。 画面里的芥兔似乎因为他的抚摸而僵住片刻，直至过了一会，发现再没有别的动作才松了口气般，将吃剩的三明治收好，从床上跳了下去，一路来到放置大口袋的地方。 即使住所从寒风料峭的野外树林升级到温暖的独户小屋，这袋从垃圾山刨回来的家当始终没有被芥兔忘记，此刻又被拖在了身后。 看着好不容易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团子，柔软服帖的绒毛又紧贴在一只暗灰色口袋上，蹭出一层灰的伊川澄：……………… 可能形容有些不贴切，但他终于理解了理查当初刚被派来照顾自己时，推开房间的精英管家没能看到聪慧干练的Mafia二代，却看到穿着史迪仔睡衣的家里蹲与铺了满地的各种花里胡哨的光碟与包装盒后，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与面部表情了。 虽说理查后来也逐渐理解并接受了这一切……不过，他现在倒要看看芥兔究竟打算拖着这袋东西去哪里。 【探索】！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五章 芥川龙之介走在拥挤的窄路上，目不斜视。 脚边是无数污水顺着两侧凹槽向更低处缓慢流淌而去，腐烂与腥臭的气味早已充斥鼻腔，全身上下被一道又一道的视线来回打量着，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仿佛老鼠在不停歇的啃噬木头，如此阴暗、满怀恶意。 他早已习惯这一切。在这种连觅食的野狗都会袭击人的地方，没有生物会拥有怜悯、慈爱、宽容等等一切指代正面意义的性格特质，取而代之的则是永远无法填满的索求与贪婪，亦如他们此刻对自己的虎视眈眈。 孤身一人的瘦弱孩童，又带着明显价值不菲的物资，无论在哪都是一块可口的肥肉。 如果是以往，芥川龙之介并不会作出如此冒险的行为。虽然以往他从未得到过如此多的物资，但如果要他来做，则更倾向于分批次的将物资进行交易，最好多换几个地方——这并非是需要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生存的本能。 上次那样直接扛着一口袋就去交易的情况，完全就是他故意做出来的诱饵举动，半是真的交易，半是以此来试探[怪物]的喜好。 虽然[它]既没有形体，也无法进行语言上的交流，在大多时候又显得是如此随心所欲的操控着关于他的全部——但芥川龙之介依旧在尝试去摸清[它]的脾性，哪怕对反抗或脱身感到无能为力，也不希望自己陷入过于无知的境地。 就像通过昨晚藏匿食物时[它]没有反应、今早却被对方强制喂食的教训，他大概有了一点猜测：[怪物]并非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并且即便没有关注，[它]依旧有办法在那之后获得所有情报。 ——简直就是，完全坦诚的将芥川龙之介这个人摊开在[它]眼前了。 他握住布袋口的手指紧了紧，却是神情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早有心理准备的结果。 身后骤然传来挥拳破空的风声，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发动了偷袭。 现在，芥川龙之介对此的反应，只是慢吞吞转过了身—— 砰！ 面朝着他，偷袭者就地磕了个格外响亮的头。 而就在芥川龙之介背过身去，将注意力放在第一位偷袭者身上时，原本只是在道路前方观望的好几人立刻认为这是个机会，也向他的后背发起攻击——在这时候，第一位偷袭者的头还没来得及磕下去。 砰砰砰！ 芥川龙之介再转回身时，发现他准备前进的方向也五体投地了几个人，各个都给他行着极其隆重的磕头礼，就这样把他围成了一圈。 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大人争相给孩童进行猛虎落山式磕头，这种场面一时之间即显得格外壮观，又透出死寂氛围下的几许滑稽。 “啊，是那个小鬼！” “我也听过那个流言！” “异能力是强制使人给他磕头！” “真有这种恐怖的异能力啊！？” 沉默面对众人的芥川龙之介：“…………………” 如果他的异能力[罗生门]有思想，一定会被气到吐血吧。 但他已经不打算解释了……被无形的[怪物]饲养什么的，说出去反而不会有人相信。 芥川龙之介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前方，似乎在望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与屏幕外的伊川澄，正好对上视线。 【谢谢。】 一个圆滚滚的气泡，自芥兔的头顶飘了出来。 伊川澄伸手戳破那个形状也可爱的气泡，一段早已看过数次的气泡破裂动画，此刻却让他觉得格外生动，仿佛真的有一只兔兔正乖巧蹲坐在他的掌心，主动用头顶去蹭了蹭他的另一只抚摸过来的手。 如果他的喜爱值也可以被量化，伊川澄觉得自己肯定是+1+1+1+1…… 不爱吃饭就不爱吧，大不了多换几种口味嘛，试出些它喜欢的。 不爱洗澡就……不行，澡还是得洗，没得商量。最多就，到时候多补偿它一点…？ 关掉【芥兔的危机消除，兔币+10】窗口的伊川澄，看着屏幕又多冒出两个气泡。 【等下…我要去见妹妹。】 没去在意窸窸窣窣散去的人群，无论恶意是否还躲在暗处觊觎，大却暗的黑瞳只专注盯着眼前的虚空。 【我不会久留的，请不要伤害她。】 嗯？芥兔是在担心他会认错吗，真可爱啊。 伊川澄的指尖没忍住又摸了摸正用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的白团子，安抚完后才再次点了下【探索】。 【芥兔走在探望银兔的路上。】 【芥兔到达银兔的住所门前。】 【芥兔将物资赠予银兔。】 【芥兔将棒棒糖赠予银兔。】 【芥兔离开了此地。】 等下，棒棒糖？伊川澄凑近仔细辨认了眼，确认这两只垂耳兔在交接过程中所出现的那两个芝麻大的小点，就是他昨晚放在芥兔枕头边的棒棒糖。 所以他的兔崽崽昨晚是真的什么都没吃就睡了，连棒棒糖也没有？ 明明饱食度已经掉到那种濒危的程度，却还能忍耐着不进食任何东西，只为了将这些都交给妹妹吗……伊川澄想起来，这只银兔应该就是之前它从犀牛手里救出来的那只。 不愧是他体贴又善良的好兔兔！还很勇敢！ 伊川澄感动得深吸一口气，趁芥兔还没离开时进商城买了好些易储存的食物，又立刻从仓库拖出来，就这么在地上摆满了一堆。 光靠棒棒糖怎么能顶饱呢，他的兔崽崽想做的事情他当然鼎力支持，快把这些也留给银兔！ ——目睹这一切的两只白团子，肉眼可见的，整个僵住了。 “……哥、哥哥提到的那个，就是指这个吗。” 过了好半晌，属于银细幼的声音才响起，带着明显的发颤。 “嗯。”芥川龙之介应了声，先后退几步远离银，边吩咐道。 “快躲起来。” 银咬着牙，抱着脑袋缩在耷拉下大块篷布的角落里。 只留下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安静等待着[怪物]的下一步行为，连半点戒备或抗拒的动作也没有。 出来前[它]已经答应过中午才吃剩下的半块三明治了……应该不会是要他把这些都吃光吧…… 生气吗，那应该不会还允许他和银活着…… 过了片刻，似乎是[怪物]先对此感到困惑，芥川龙之介望着地上那堆食物一块一块动了起来，最后摆成了一个字。 【给】 “给…”芥川龙之介迟疑开口，“给银的吗？” 银闻言惊讶的抬起视线，看向与[怪物]在对话的哥哥。 食物又被摆成了个圆，表示肯定。 平地而起的微风还拂过他的发顶，将洗干净后变得蓬松柔软的黑发捋起几丝，又落在他的面颊。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芥兔被撬开的心扉，兔币+200。】 刚为自己既发现了不用解锁对话功能也能简单交流的方法，还又解锁了成就而开心的伊川澄仔细一看描述，顿时噎住：……… 什么叫被撬开的心扉？？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六章 不管伊川澄对自己解锁的隐藏成就有什么想法，芥川龙之介却松了些自来时便始终紧绷的神经。 “可以出来了。”他转过头对银道，“这些食物都是[它]留给你的。” “它……给这些食物，”银小声开口，“哥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食物何其珍贵，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清楚。尤其还是干净且新鲜、兼具能长期储存的熟成主食。 如果被别人发现自己获得了这些食物，银毫不意外自己会瞬间就被无数贪婪的恶意盯上，就像被蜜糖吸引过来的蚂蚁。 况且…哥哥他…已经被迫与自己分开…… 能与芥川龙之介一起在镭钵街生存下来的银，并不相信哥哥口中含糊其辞的[那个]会拥有这样不求回报的慷慨。 “……”面对这个问题，芥川龙之介也陷入难以回答的沉默。 以往几次出现的新鲜事物，都是[怪物]为了保证他不被饿死，而强迫他将定量的食物完全吃掉，连今天早晨发生的状况也比起“喂饱”而言，更近似于“惩罚”。 ——惩罚他昨晚的不听话。 因此，他同样是第一次遇到[怪物]会主动赠予食物的情况，还是如此多的份量。 在这方面，从没有得到过善意的芥川龙之介与银想法一样，不相信[它]会无条件的给予维生资源，而完全不打算索取。 或许，是在暗示他听话之后能得到的好处吗…… 纠缠在脑海中的思绪在打着无数混沌不明的结，但最终，他也只是抬起手压在银发顶，安抚摸了一下。 “拿着吧，我没什么事，”芥川龙之介口吻平静，“至少现在不会有。” 如果真有，他也不可能逃得掉。 “……” ——银低下头，暗自咬紧了牙。 【银兔接受了食物。】 【芥兔与银兔道别。】 【芥兔走在回小屋的路上。】 伊川澄看着【抚摸】过后，两只毛茸茸的白团子互相碰了碰便分开，一只耳朵全黑的垂耳幼兔站在原地，目送另一只耳朵是黑底白尖的垂耳幼兔离去，只觉得这一幕实在是萌到无敌，毛绒控的心脏都被丘比特之箭击穿了！ 以后多来妹妹这里待待嘛，他完全不介意多送点食物啊生活用品啊什么的！ 不过，芥兔确实如它所说，很快就离开了妹妹的住所，走在背景是脏兮兮的街道上，与身上的洁白毛毛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的时候由于携带了一个大口袋，路上又被鬣狗什么的觊觎了——但伊川澄早就习惯该如何对付这些一言不合就扑上来的恶兽，一套土下座攻击使得行云流水，很快让它们知道有他养着的兔崽崽到底有多不好惹。 再敢来牙都给它们嗑光！ 而这次回去时，可能是芥兔空着手的缘故，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危机事件，伊川澄点了几次【探索】，显示的也都是【芥兔走在回小屋的路上】，直到屏幕中的背景自肮脏拥挤的街道，切换为干净整洁的小屋内部。 芥兔回到了家里，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央，头顶却飘出了指向性十分明显的气泡。 【你…想要什么？】 伊川澄看到这句话时，心底产生些许讶异。 之前他就在想了，虽说主角与玩家对话的游戏也并不少见，但这个游戏似乎拥有着高自由度的运行逻辑，以及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他的一举一动，芥兔都会对此作出相应的反应；那么他在这款游戏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任何介绍，也没找到任何设定，甚至没有存档重刷的机会——高自由度也会带来高不确定性，尤其是在对这个游戏内的世界观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他在游戏里做的那些事情，芥兔和那些品种繁多的动物们，到底会是以什么样的视角在看着那一切发生呢？他在那个世界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也是动物吗？还是人类的形态？ 伊川澄敛眉思索了半晌，无果，并最终决定——管它呢，继续按照自己心意来玩。 大不了等对话功能解锁后再尝试问问芥兔好了。 反正眼下才刚玩几天而已，现阶段只要有聪明又体贴的可爱兔崽崽懂他就足够—— 在银兔家想出要怎么和自家兔崽崽对话的伊川澄心情愉快地打开商城，363枚兔币的存款足以使他眼也不眨的立刻下单五根棒棒糖，再从仓库一根一根的拖出来，在地上摆出形状。 一个箭头，指向毛茸茸的白团子。 每一根棒棒糖都是用包装袋上的笑脸朝着芥兔。 想要你开心快乐呀，崽崽！ 伊川澄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简洁清晰的表达方式而感到得意，并且相信他的芥兔一定能接收到他的心意。 【是我】 那个气泡只突兀出现了两个字，随即便主动破裂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挤占在小半个屏幕上的气泡。 【我知道了。】 看，果然是理解了他的！伊川澄愉快轻哼一声。 【如果是，】这次，芥兔的气泡冒的很慢，似乎连它自己也正在迟疑不定的忐忑中，【只要我…的话。】 嗯？如果是只要它的话？ 伊川澄困惑挑了下眉梢，有那么一会儿，没太理解为什么芥兔会说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随即，他恍然大悟。 之前送了银兔一大堆食物，结果芥兔误以为他更想养银兔，所以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暗地里难过的纠结，害怕被他抛弃掉吧？ 哎呀，他的兔崽崽真是多想了！虽然确实有着挑食和洗澡的小问题，让他不得不用了好几次强制手段——之后大概率还会继续用——但他怎么会舍得丢掉无数次萌到他吸气的可爱芥兔呢？ 伊川澄立刻将棒棒糖摆出圆的形状，再抚摸了把芥兔，用来表示他对它的喜爱，以及当然只会养它的坚定。 虽然很难分辨，但他依旧感觉出洁白的毛团子扁了一点点，这似乎是在代表“松了一口气”？ 接着，它示好般主动翻出了早上没吃完的半块三明治，小口小口的慢慢啃了起来——就像在说，它没忘记自己和伊川澄早上的约定。 实在很治愈……窝在沙发里的伊川澄单手撑着脸看屏幕，发出由衷的感叹。 想对它再好点。 ——可惜这段温馨平静的动画并没有持续多久，剧烈的破门动静骤然响起，将屏幕内的芥兔与屏幕外的伊川澄都吓了一跳。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七章 有个故事是怎么说来着。 在很久之前，在芥川龙之介还没有挣扎着在擂钵街生存，与父母和妹妹一同生活着的那个，普通而平淡的幼年时期，他也曾听过母亲对他讲过睡前故事。 [熊灵祭呢，是某个族群古时用来祭祀鬼神的方法哦。]他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回忆里仅剩端着书坐在床边的柔雅姿态，[他们会挑中一只可爱的幼熊精心饲养，无论它有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将它养得健康又强壮——不过，这都是为了他们的鬼神。] [鬼神？] [没错。一旦等幼熊成年，猎手就会将它绑在御柱上，用它的性命来取悦所信仰的鬼神。]他的母亲温声道，[但相对的，他们也会祈求鬼神赐予他们渴求之物。因此呢，这也可以被称作等价交换。] 向鬼神献上祂所喜好的祭品，鬼神就会呼应他们的祈求，达成他们的心愿。 那时，芥川龙之介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神话传说——毕竟日本号称有八百万神明，他却从来都没有亲眼见到哪怕一位；擂钵街里也有许多信仰着某位神明的大人，但没见到谁能被实现心愿。 而如今，他却面对着一个喜怒无常的、活生生的[怪物]。 [它]以无形之身降临在这世上，挑中了自己，就像在数亿生物中挑中了趁他心意的祭品。 [它]会精心饲养着他，一如饲养着那只幼熊，会随手付出在[它]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以满足他的任何愿望。 在祭祀之日来临前，拥有无穷生命的[怪物]都将如此耐心的等待着，仿佛厨师哼着歌在蛋糕胚上抹着奶油、用巧克力磨成的粉与色彩斑斓的糖针辅以点缀，又裱上漂亮又精致的奶油花带——直至一切准备就绪，银盘被端上华丽的餐桌。 …如果，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只要他的话。如果银可以活下来，能过得比以前更好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芥川龙之介手指僵硬着，松开被攥起褶皱的崭新布料，从口袋里拿出早上没吃完的三明治。 他现在其实不算太饿，以往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的生活早就让他的胃失去了正常该有的预警能力，转而代之的是不分时间的、愈发频繁的灼烧般钝痛。 如果放在之前，这块根本不可能找到的珍贵三明治大概会被他留到后天才吃，但他清晨才答应过[怪物]自己会中午吃掉。 为了不再度惹怒[它]，使自己又被强迫着吃下过量的食物，芥川龙之介只好小口咬了下去，慢慢咀嚼着，吞咽进胃里。 即使冷掉了，也还是很美味。 银也获得了许多[它]给的食物，再加上他带过去的那些物资，足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必为生存所烦恼。 幸好那间住所的位置是没有大人愿意去的偏僻地方，[怪物]又强到没有人再敢尾随他——因此，只要银动作谨慎点，分批将它们拿出去兑换，大概率不会出什么问题。 作为他唯一仅存的血缘关系，即使对未来已麻木而绝望，芥川龙之介内心深处依旧希望着银能过得更好。 此时，小屋内只有坐在桌边的芥川龙之芥吃东西时发出的轻微动静，[怪物]也没有再多做什么动作。 交流结束后，那五根棒棒糖被[它]堆在了桌面，就放在手边不远处。这是不能顶饱的零食，大概、可能是作为奖励送给他的…？ 芥川龙之介默默思考着，刚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 砰！ ——这次并非额头磕在地面的所发出的声音，而是坚硬木门被那股巨大的动力势能撞碎，四散分裂时发出的剧烈响动。 是枪|声。 芥川龙之介瞬间站起身，警戒的扭头向门口望去。 “老大说你竟敢抢他用来做生意的门面啊，”逆着屋外的阳光，一脚踏进门内的领头人发出不屑的啧舌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结果就是个还没野狗高的小杂种？” 那把威力大到能用来破门的霰|弹|枪就握在他的手中，此刻，也对准了芥川龙之介。 而那男人带来的数位部下，也人均手持着手|枪这种远程武器，只等他的一声令下。 “你好像有着能让朝你发动攻击的敌人强制磕头的异能力，”男人脸上的笑容恶劣而残忍，“不知道这种异能力防不防得住子|弹啊。” 芥川龙之介：“………” 面对敌人发出的死亡宣判，双手下垂的他依旧站在原地，如深海般的黑瞳漠然看着对方。一个字也没有出声，也没有发动攻击的预兆。 那男人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孩子，无论求饶、咒骂、亦或畏惧，面对死亡时，任何情绪上应当产生的些微波动都没有。 这就是这小鬼能抢来这栋房子的原因？他抬了下眉毛，但懒得再多作分析。擂钵街也不是没有其他异能者，这些家伙的存在就像黏在桌板下的口香糖——可能相比普通人会麻烦点，但也并非铲除不掉。 强制让敌人磕头的异能力或许确实挺强，在那只是针对赤手空拳的普通人罢了，面对超出异能范围的远程武器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对于一般住民来说，枪|支弹|药这种东西稀少、昂贵且难搞；但掌管着这一块区域的地头蛇可没有这种烦恼，被激怒的他只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开火。” 男人的食指扣动扳机，信号的释放令无数子|弹应声倾泻而出，宛如夏季骤降的暴雨。他几乎能想象到在这间小屋里绽放而出的血花了。 【赤狐将小屋被抢的消息汇报给首领乌苏里棕熊。】 【乌苏里棕熊派部下前来报复。】 【更格卢鼠群持|枪来袭！】 伊川澄对着画面里涌进来的那群小老鼠，没忍住瞪大眼，肉眼可见的诧异。 为什么这群还没他指头大的老鼠，手里会端着迷你|枪？这不是一个垂耳兔的养成游戏吗？？ 还以为它最大的敌人是那群虎视眈眈的食肉动物，结果敌方居然还能拥有这种科技发展后的现代化热|武|器？ 突然从悠闲类的养成游戏变成射击类的动作游戏，这类别差得不是一般的大啊！ 等下，他要怎么解决那些被射出来的子|弹？伊川澄想到这个关键问题。那些食肉动物是可以互动，他也能在对方开枪前解决掉敌人——但万一之后敌人躲在背后对他的兔崽崽放冷|枪，这该怎么办？ 【触发特殊事件，解锁进化功能。】 【满足相应解锁条件，游戏可解锁不同的展示形态。】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八章(千收加更) 【战斗形态解锁：子|弹时间。】 游戏机的画面瞬间翻转，小屋背景、芥兔和更格卢鼠都消失不见。 原本那群小老鼠同时射出的子|弹只有米粒大，但在这副新展示的图像中被放大了数倍，是足以被伊川澄观测到的程度——而接连出现屏幕里的超大弹|丸，使他下意识用指尖划过。 被切成了两半。 哦，伊川澄立刻反应过来，只要他切完这些出现在画面中的全部子|弹，芥兔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了。 考验他的反应力？就凭这么慢的速度？小看他！ 三下五除二，伴随最后一颗弹|丸被伊川澄利落的劈成两半，游戏的背景画面再度回到小屋之中。 那群小老鼠也再度出现于屏幕上。 伊川澄的嘴角弯起，捏了捏手指，对着这群持|枪的老鼠们哼出声危险意味十足的笑。 很了不起嘛，都敢对着他的兔崽崽动枪了！看来土下座的惩罚还是太轻了，这群坏东西根本没有反省的打算是不是？好啊，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这是什么力量……喂……这种能力我可没听说过啊……！” 面对依旧站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男人的声音不由得开始发颤。 他举着已然射|空子|弹的枪，徒劳扣动了几次扳机，但没有任何作用。 叮叮当当，无数子|弹如平行于地面的暴雨般倾泻，却在击中芥川龙之介的前一时刻戛然而止，化作砸在银盘上的玉珠，金属与地板敲出无数清脆的声音，仿佛悄然揭下的帘幕。 男人低头看了眼滚落至他脚边的子|弹，面容惊骇的发现它们全都被未知的力量切成了两截——连切口都如此整洁光滑，而那个眼神毫无生气的小鬼，从头到尾只是站着不动而已……！ 什么鬼强制让人磕头的异能力啊，那种异能力才不可能做到这种恐怖的程度吧，一瞬间切掉数百枚飞行中的子|弹？！ “……你，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他仓惶带着手下向后退，失去了热|武|器所加持的力量，这群非异能者根本不敢靠近面前这位看似瘦弱的小鬼。 他现在要担心的问题，变成了对方是否会朝他们发动攻击，“这栋小屋就、就送给你了……不要过来……” 芥川龙之介对此的回应依旧是缄默，安静得仿若出自巧匠之手的逼真人偶。 很可惜，伊川澄听不见来自败者的求饶，而他正处于心情不那么美好的阶段。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掉，凛冽的罡风吹起之时，接连响起的哀嚎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配菜，在[怪物]眼里正好用来开胃。 芥川龙之介始终没什么表情的望着这一切，似乎能听见[怪物]在发出愉快的笑声，如此享受着[它]久违的大餐。 一滴血远远飞溅过来，正好落在他面颊上。 动作迟疑片刻，芥川龙之介抬起手，用手指仔细将溅在脸上的那抹温热擦干净。 他还记得，[怪物]之前有对他身上被沾到血而感到不满过。 等哀嚎终于停歇，那群刚才还冲他耀武扬威着的大人们，已经一个不剩的都被[它]丢出门外，扔得远远的了。 地板上只剩下了一堆碎子|弹、弹壳，还有大滩的血迹。 那阵风收拾完在[它]眼里大概连蚂蚁都不如的东西，打着旋儿轻巧的回来时，地上的子|弹跟着滚了几圈，磕出金属特有的清脆响声。 由[怪物]刮起的微风静止片刻。 随即，更多的碰撞声响起，那堆子|弹和弹壳也统统被[它]扫地出门，循着那群大人被丢出去的落点，也划出一道道让围观路人纷纷再度张大嘴巴的抛物线；但[它]拿黏在地板上的血迹没什么办法，依旧残留着大片刺目的红。 不知道为何，芥川龙之介莫名觉得[它]目前有点犯愁，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办。 明明是个[怪物]，在面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时，竟然挺爱干净的……他没忍住默默想道。 所以才强制给他洗了个澡吗……类似于食物必须要洗干净才能吃的意思？ “…我来清理。” 最终，面对敌人都没开口哪怕一个字的芥川龙之介，还是出声对[它]说道。 柔和的触感随即落在了他的头顶，似乎在奖励般来回抚摸几下，些许碎发顿时被拨乱，凌乱的覆盖在了眼前，遮挡去些许视线。 芥川龙之介始终绷紧着神经，直至那阵鲜明怪异的触感终于离开身体，才缓慢松了口气。 正当他打算去随便拧块布来擦干净时，发现那摊血迹，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没有移开，看着一道暗红的擦痕蜿蜒在地板上，仿佛被某人用手沾着水在桌面写字般，这滩血也被[怪物]沾着，在地板上写出粗糙别扭的笔画，组成了一句简短却完整的字样。 [去找首领] 仔细辨认出意思的芥川龙之介愣住了，下意识抬起目光想要向[它]表露疑惑，却又迎来了一记温柔的摸摸脑袋，似乎在催促他清理完后就快点出发。 这意味着，[它]已经不耐烦等待诱饵的上钩，打算主动去狩猎了。 “——没想到不光是敌人能够交互，敌人的武器部件可以交互，连他们留下的血也可以交互。”对着屏幕的伊川澄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连正在做清洁工作的理查都忍不住为之侧目，“等着，我要让你们全都再起不能。” 不止对着游戏机自言自语，还笑得让人久违的感到后背发毛……上帝，那款小游戏不是主打治愈系的垂耳兔养成吗？ 理查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在意大利，伊川大人的公司突然被敌对Mafia冲进来一通□□|射，气焰嚣张的进行示威时，得知消息的他笑得都没现在这样让人害怕。 也不知道游戏里的谁这么倒霉，能把好脾气的家里蹲都惹毛……他暗自为对方叹息一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祝各位必定下地狱，阿门。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八章(千收加更)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九章 擂钵街虽然是一个三不管地带的贫民窟，但也拥有着凭借暴力、武装与利益所构建起来的基本阶级结构。 在这里，人同样会被分为三六九等。 拥有战斗力的青壮男子是最受欢迎的，如果还拥有攻击性足够强的异能力，那么他已经位处擂钵街的第一阶级，有资格在这块半球形的洼地上划分到一块区域，用任何他做能想到的手段来攫取利益。 能够生育的女子在这里也颇受欢迎，尤其是模样漂亮的女性——前期是她们能够被招惹。在这里，基于性别所带来的天然力量差距能被异能与武装补齐，而智慧则在此刻显得更为重要。 其次便是拥有充足经验与人脉资源的长者，再者是不能够战斗、但尚且拥有劳动能力的人群……小孩，尤其是孤儿，在擂钵街的地位是最低的，甚至年龄越小就越低，约等于会走路的纸币。 只要能抓到，反手一贩卖就能赚上不少——芥川龙之介在擂钵街求生的四年间，不知道遭遇过多少次类似的境况。 包括前几天出去觅食时，银与同伴们也是不小心落在人贩手中，险些没能救回来。 大人是全都不可信任的。 芥川龙之介用无数次教训，牢牢记住了这一点。 他的异能力[罗生门]，也是在某一次遭遇袭击时所激发出来的，虽然在进攻方面的性能并不强，但悄无声息将衣物化作刀刃、在敌人未料到的瞬间悍然发动攻击的隐蔽特性，也勉强足以自保。 毕竟，没有人会防备一个两手空空的小孩。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这肮脏腐臭的地方摸爬滚打至现在，活到了……[怪物]降临的这日。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抬脚踏上一级台阶。 几声哀嚎被他后背响起，又快速的减弱至无——他们直接飞出去了，抛物线很完美，落点未知。 芥川龙之介头也没回，继续朝前走去。 枪声也不出意外的接连响起，但连躲的必要也没有——无数被切成两截的子|弹落在地面，顺着阶梯弹跳着，骨碌碌滚远了。 惊恐的呼喊声响起，芥川龙之介听到自己反而被骂做了“那个怪物小鬼”。 他想纠正那人的说法，不是“怪物小鬼”，而是“被怪物饲养的小鬼”——可惜，对方的身影已经离他远去了。离太阳倒是近了一些。 芥川龙之介沉默的转回视线，继续朝这块区域的首领住所靠近。 其实也没有很难找，只要能记住大概的区域分布图，那么每块地盘上所伫立着的最漂亮、最气派的建筑，一定就是首领的住所。 离得越近，武装力量就越强大，手|雷、瓦|斯、闪|光|弹，甚至更夸张的火力都在朝芥川龙之介的这个方向倾泻，完全不敢再因为对方是个小鬼而轻视他。 但凡有一个外人在这里旁观，都得震惊这莫非是要开战的程度。 然而，没有作用。 无论多强大的远程武器，无一例外在靠近对方时会被切成两截，彻底失去应有的功能；而如果在发动攻击后没来得及逃离，那么下一刻等待着他的结果，不是被飞到天边，就是被种进地里。 大概是[怪物]也失去了耐心，动起手时变得愈发随意，所有看似强大的攻击在[它]这里都不值一提。 毕竟[它]可是来找首领的，没想到会一路上有这么多蚂蚁嗷嗷叫着挡路吧。 芥川龙之介抵达首领的住所，遭遇了最猛烈的一轮进攻，也听见了最惊慌的惨叫与求饶——但说实话，一路走来都是这些，实在没有什么新意。 他面无表情的跨过了那群已经被[怪物]痛殴至再起不能的大人们，踩在地砖上的鞋底不可避免的沾了点血迹，留下一道浅淡的鞋印。 模样凶猛，肌肉虬结的首领见到芥川龙之介时，很是干脆地举起双手，“我投降。” “这栋房子送给你也可以，”——他毫不迟疑道，“我保证不会找你麻烦。” 话里话外，根本没有为那帮属下找回场子的意思。 或者说，让那群属下前赴后继的进攻、试探对方异能力的极限在哪里，才是他原本的目标，只不过没能得到答案罢了。 心知自己根本打不过的首领能屈能伸，立刻讨好起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家伙，“真是强大的异能力，以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啊，否则只要你说一句话，要我送几栋房子不过是轻轻松松，哪还有不懂事的家伙敢上门叨扰。” 等了一会，他没听到芥川龙之介接话，只好又主动开口，“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如何？” 又过片刻，忐忑不已的首领终于听到一句低低的，偏哑的声音。 “不是……” “什么？”他下意识追问道。 “不是异能力。” 首领困惑“哈？”了一声，但不等他再开口，恐怖的无形怪力瞬间包裹住他全身，耳鼓发出剧烈的嗡鸣，仿佛能听到骨骼被挤压得咯吱咯吱作响。 “看来，”神情冷淡的芥川龙之介站在已倒下的首领面前，居高临下的补完最后一句话。 “[它]不同意你的提议。” 【赤狐再起不能。】 【更格卢鼠群再起不能。】 【……】 【乌苏里棕熊再起不能。】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退治擂钵街的邪恶头目之一，芥兔的生存安全系数提升。兔币+200。】 揍扁一个头目就有200枚兔币！伊川澄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条宽阔康庄的致富之路。 原来芥兔生活的这个地方叫擂钵街，居然还有着不止一个坏东西们的头目？ 那岂不是正好便宜了他刷兔币？！ 嗯，不急不急，已经很晚了，先让兔崽崽回家休息，之后再从长计议——反正副本…不是，头目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呵呵呵。 二度热完晚餐的理查听着伊川澄在发出让人发毛的冷笑声后，又发出更加令他不解的、好似白捡到什么大便宜似的低声窃笑。 陷入迷思的理查：………… 他的伊川大人，真的是在玩一款温馨又治愈的垂耳兔养成小游戏吗。 而另一边的芥川龙之介，也不理解。 他在去往首领住所的一路上走的是如此谨慎又小心，回来时也没有让身上沾到半滴血——就算鞋底实在避无可避的踩到了一些，但他的衣服也始终是干净整洁的。 况且，距离他上次洗完澡也只有一天时间而已。 短短一天，而已。 “……我没有脏，不洗也可以。” 面对着一进家门就又被摆在他面前的瓶装沐浴露，芥川龙之介顿时反射性后退半步，浑身僵硬着，再度发出小声的抗议。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十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章 伊川澄面对晃悠悠飘起来的气泡，不为所动。 【不洗也可以】？听听这说的什么话！都外出大量运动一整天，回到家后怎么能不洗澡？ 不洗澡哪来的白白软软的毛团子？ 况且，他可没忘记这只兔崽崽在上午又拖着那个从垃圾山捡回来的灰扑扑大口袋到处跑呢！这还能干净？ 他自己可是哪怕一天到晚都待在家里，晚上也必定会洗澡的。 伊川澄呵呵一声，将放在兔崽崽面前的沐浴露又朝它那挪了挪，意思很明显。 你要是再不主动洗，我就来帮你洗。 “…………” 芥川龙之介的视线紧盯那瓶沐浴露，如临大敌，全身都紧绷起来。 “…这是在浪费水。”形势所迫，他甚至开始尝试说服[怪物]，“擂钵街的水万分珍贵，不能浪费在洗澡上。” 他绷着脸，劝说的神情极其认真。连曾经有强盗要从饿了三天的他手中抢走唯一一块饼干的那次，可能都没有眼下这般警戒备至。 面对他的说辞，[怪物]似乎停顿了片刻——在芥川龙之介还没来得及松懈的转瞬之间，面前凭空出现一整排瓶装密封的矿泉水。 芥川龙之介：………… 往常总显得毫无生气的暗沉黑瞳，此刻委实难以抑制的产生些许震颤。 这、这个澡是逃不掉了吗…… 似乎是将他僵硬在原地的沉默无言当做了拒绝，下一刻，已感受过多次的熟悉力量强硬席卷了周身，裹挟着他往浴室的方向走。 ！！ “…等下、我自己来洗…！” 即使知道挣扎纯属徒劳，芥川龙之介仍旧没能忍住。 上次被[它]强制洗澡的经历已经足够糟糕了……与如提线木偶般被操纵手脚、不受意志控制的感觉不同，他的身体依旧属于自己，却被那诡异而不容抗拒的无形存在直接触碰到全身，宛如被牢牢按在猛兽爪下扑腾的猎物，最终敞开了柔软脆弱的腹部。 “…呜咕…不……” “都说…我自己来……” 全程抗拒的话语与动作皆被[怪物]毫不留情的无视了，连整张脸都被毛巾大力揉搓了一通，冒着热气的兔团子才被允许放出浴室。 芥川龙之介木然的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里。 他的异能力[罗生门]，只能随心意变幻穿着在自己身上的衣物；而作为绝大多数时候都处于饥饿之中，无法提供身体发育所需营养的他，这份更凭依于精神、摈弃了肉|体性能之外的异能力，可以说是为了生存下去而仅有的依仗了。 因此，失去衣物蔽体的他可以称得上是力量全无，是最丧失安全感的时刻。 [怪物]却不会在意这一点。那家伙就算想将整条擂钵街当做游乐场、当做储备满粮食的后厨、当做餐品自助的晚宴，都是随心所欲的事情。 区区保证他在洗澡之时的安全，不过是信手拈来。 但、但是……芥川龙之介攥在被角的手指收紧，身体更蜷起来了些，在被褥下缩成一团。 就算以后他愿意主动洗澡，难道，[它]也会全程盯着监督吗…… ——夜深时分，放下游戏机的伊川澄颇为满足地轻吁了口气。 即使买了十份水，他目前也依旧有着423枚兔币的巨款，还发现了能够大量获取兔币的来源，血赚！ 可以把他的兔崽崽养得白白又胖胖了，手感肯定一级棒！ 为了配合芥兔的养成轨迹，从善如流将自己作息调整过来的伊川澄伸了个懒腰，心情愉快的也去往浴室洗漱，打算睡觉了。 成功在第二天的清晨，再度把自家的管家惊了一下。 “您竟然真的能坚持两天，”理查说，“对九代目而言，这可真是值得放烟花庆祝的喜事。” “早上好，理查。”伊川澄捧着泡了正常麦片的牛奶碗，抬眼和他打招呼，“这种事就没必要让父亲知道了，我目前还不打算增添额外的干活量。” “那么，今日原本预订的十代目考察行程。”理查一板一眼开口。 伊川澄：“……” 被威胁成功的伊川澄长叹口气，放下碗。 这种大热天，实在…不想出门。 今天是周末，沢田纲吉不需要上课，理查先通过电话拜访里包恩确认好时间，伊川澄便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了。 “您好，沢田夫人。”伊川澄微微欠了下身，“冒昧叨扰，这是一点心意。我是伊川澄，为了见沢田纲吉与里包恩先生而来。” “呀……你好呀，阿纲就在楼上哦！”沢田奈奈惊呼一声，开心邀请这位穿着正式的俊雅青年进来，“我去泡点茶，你先上去好啦。” 面对陌生人也毫无警戒心，连一句盘问都没有，就这么轻松的被放进来了。伊川澄看着她的背影，又侧身看了眼理查。 提前调查过资料的理查对着伊川澄微不可查耸了下肩，意思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不用迟疑，直接进去就好。 “……”伊川澄发出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沢田纲吉和里包恩确实在二楼，伊川澄刚走到唯一打开的门前，就听到声悲愤的哀呼，“我是不可能做到的啦！” “拼死的话就能做到了吧？现在就来一发死气弹如何？别担心，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安乐死而已。” “无理取闹啊！” 好热闹，感觉会忍不住笑出来。绷住表情的伊川澄抬手和屋内的两位打了个招呼，“里包恩先生，按照预定的时间，我过来了。” “是澄啊。”一手推开淌着宽面条泪的沢田纲吉，里包恩转过视线，“竟然真的会在上午，还是亲自过来考察，比在加勒比海发现野生人鱼还要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面对里包恩连续且多次的强调，让伊川澄的表情都变得硬邦邦的，“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 旁听的沢田纲吉眨巴了下眼睛，“欸，考察？” “没错。”伊川澄依旧站在卧室门口，没有进去，“我是伊川澄，彭格列九代目的养子，目前接到了考察你是否能成为合格十代目首领的任务，特意从意大利来到日本。” “欸……那我一定没办法通过吧！？”沢田纲吉没想到自己不止有了一个24小时不间断的家庭教师，还附赠一个随行考官！ 他的视线游离，偷偷瞄了一眼自称是伊川澄的年轻考官。虽然看起来很帅，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莫名想起了云雀学长严厉的样子……有点害怕，胃都开始痛起来了。 “既然我过来了，就姑且问一个问题。”伊川澄看向未来的十代目，视线停顿片刻。 柔软蓬松的浅褐发色，加上盯着他看时，偏大又水汪汪的眼睛……莫名联想起自己这几天在玩的垂耳兔养成游戏。 “你叫什么名字？” “欸…啊……沢田纲吉……？” “好，合格了。”伊川澄抿紧的唇线放松，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全身心的支持你成为十代目，加油哦。” 以为自己听错的沢田纲吉：“…………哈噫？” 里包恩扶了下帽檐，对此见怪不怪，“那家伙就是这样的。在十岁时，九代目问过他的生日愿望。” “欸啊……是什么？” “明天开始就退休。” “…………”沢田纲吉抽动了下嘴角，“十岁都还不需要开始工作吧……” “所以，无论是分配给他什么工作，”里包恩说，“他都会用最小的力气来完成。是个空有天赐般的才能却白白浪费，毫无进取心的家伙。” 伊川澄但笑不语，假装没听见。 “但…如果是九代目儿子的话，你为什么不继承彭格列呢？”沢田纲吉困惑问道，“怎么看都比我要更厉害……？” “因为我并没有你合适，纲吉。”伊川澄竖起食指，微笑道，“不要小看拥有无限可能性的自己。我能感觉到，你会是最优秀的继承人，独一无二。” “努力前进，被我认可的十代目。正如刚才所言，会全身心的支持着你呢。” 回望着向他露出温和笑意的伊川澄，沢田纲吉微微睁大眼，“……” 愉快的考察行程很快就结束了，伊川澄和理查告别里包恩他们，坐在回程的轿车里。 “——恕我直言，伊川大人，”短暂的安静过后，理查沉稳开口，“您该不会是想哄着沢田纲吉继承彭格列，才故意那样说的吧？” “理查，你在认为我骗小孩吗？”伊川澄微蹙起眉，撑着脑袋看窗外飞逝的风景，“只需要一眼，我能看得出来，纲吉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认可、尊重、夸赞，任何包含正面意义的词汇，沢田纲吉从不曾接收到过。因此，才会在见到他时表现得怯弱而畏缩。 就像兔子一样。 “但是他的眼神，”伊川澄想了想，“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所以我忍不住夸他了。” 氛围安静片刻，理查又问他，“如果沢田纲吉不想继承彭格列呢？里包恩先生之前有向我提到过这一点。” “那我就支持不继承。”伊川澄笑道，“这世上哪里规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在理查没有回答的空隙里，困意未散的他打了个呵欠，咕哝着又催促道。 “开快点啦，理查——我想玩游戏了。” 刚买完商城的食物就被拖出来了，他迫不及待的要回去监督芥兔有没有乖乖吃早饭呢。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一章 回公寓后的伊川澄将外套往玄关的衣帽架上一挂，再熟门熟路往沙发上一倒，翻身横躺着的同时捞起游戏机的动作是那么顺手。 垂耳兔游戏，启动！ 理查对伊川澄出门在外与在家的形象反差之大，早已能够做到熟视无睹。 他将中央空调打开，调到一个舒适的温度后，同样很是自觉的回到了自己房间写报告——能让对方肯出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想要再请他按照格式规规矩矩写几页繁琐的报告，可以算是异想天开。 而伊川澄则是边等游戏加载的短暂时间，边思考起芥兔今天的行程。 目前他的兔崽崽还在幼兔期，如果直接去打其他头目的话，万一攻略的难度是递增式的，或许后面容易打不过……嗯，可那只是一群动物而已，最多拿着各种身为Mafia首领之子的他早就见怪不怪的热|武|器—— 他是指，那些头目还能有多强呢？ 这群动物的科技树总不可能已经点到光剑或者高达级别的了吧？ “总之先来检查一下芥兔的饱食度……嗯，48%。”很好，是有听话吃完早餐的一只乖兔。 “水的话……10瓶怎么没有少？没喝水？” 伊川澄点着矿泉水瓶来回数了两遍，发现一瓶都没有少之后，瞬间警觉。 光吃饭不喝水？这怎么可以？ ——芥川龙之介正坐在桌边，忽然发现那一排矿泉水仿佛被手指拨弄般，在没有任何微风吹拂的房间里，来回轻微摇动着碰撞了两下。 “…………”过去几天的经验何其丰富，使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怪物]在思考什么，“我喝过了，从水龙头那接的。” 沉默只会被当做抗拒，而对方又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甚至会施以惩戒。 为了尽最大可能的避免那类强制性行为发生，在擂钵街生存、只学到了[怀疑一切]这个教训的芥川龙之介，从未有如今这般完全坦诚自己的想法，“干净的水很珍贵，可以换取其他关键物资，不能浪费。” 作为极稀少能够通水电的小屋，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确实也经过了一定程度的净化；但老旧的水管，肮脏的水源，以及自来水厂刻意压低的成本，都使得它不仅看起来有点泛着暗淡的浑浊，喝起来也是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 ——但芥川龙之介对此接受良好。 比起要抢着喝泥坑里的污水才能存活，这点程度的怪味在咽下时甚至可以直接无视。 至于那些澄净清甜的瓶装矿泉水，无论是留给银，还是换成其他珍贵的价值品，都是比被他喝掉更好的选择。 可惜，听完解释的伊川澄将这笔盘算干脆的否决掉了，并用手指点击着拖来了一瓶矿泉水，就放在他目光正对着的眼前。 或许你是个曾经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思想被迫早熟的兔崽崽；但是很抱歉，在我这里，你除了负责吃喝玩乐，争取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外，一切其他事项都没有必要操心。 伊川澄还把上次买的那五根棒棒糖也找出来——芥兔依旧没舍得吃，藏在了卧室的衣柜顶上——同样往白绒绒的兔团子面前一摆。 立刻接收到对方威胁的芥川龙之介：……… 根据经验来看，要是再多几秒钟的犹豫，这瓶水就要强硬的直接灌进他嘴里了。还有棒棒糖也是。 被[怪物]强行灌水的压迫感在前，芥川龙之介选择主动拧开瓶盖，喝掉了一部分；又伸手拆开一根棒棒糖的包装纸，将橘子味的甜美糖果放入口中—— 脑袋被抚摸了几下，[它]看起来非常满意。 叼着糖棍的芥川龙之介终于松了口气，低下脑袋，继续将视线落在面前的纸张上。 说是纸张，其实是这几天吃完三明治后剩的包装纸。 虽然上面有被印了些碎花图案，但色泽相当浅淡，并不妨碍落笔后看不清字迹的问题；铅笔也是之前从垃圾山翻找出来的，只剩下小半截，被他用化作刀刃的布料仔细削出其中的铅芯后，就可以在纸上写点东西了。 四年之前，在他还未求生于此处贫民窟时，姑且也是学习过文字的拼读与书写，不会沦落到成为一介文盲的地步。 但这里的纸笔却比普通的食物还要昂贵，只凭十岁的他根本无法获得争夺这些物资的权利。 而[怪物]提供的三明治，拆下来的包装纸不止完整，摊开来也有20厘米左右的长度，是极佳的文字载体——他可以尝试着将记忆已有些模糊的文字重新再捡起来了。 刚开始写下的字迹有些生涩，连笔划都歪歪扭扭，充斥着连自己也不太确定字型结构的迟疑；而随着时间推移，手下的一笔一划逐渐变得流畅、工整，是让始终围观的伊川澄都要夸赞的程度。 【芥兔正在专心的练习写字。】 虽说有点没搞明白兔爪要怎么握笔，但只要一想连老鼠都能握挺机|枪在那端着突突，那么芥兔会写字这种事，好像也并不值得稀奇了嘛。 可惜这个画面的卡通风格有些萌化，以致于他看不见芥兔在写什么，弹窗的消息也没有详细到这地步……点了点那张纸也无法互动，真遗憾。 但就算光是看白团子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埋头写东西也很可爱，他完全不介意芥兔写久一点。 既然不需要操作，单手撑着脑袋，毫无形象的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只托着游戏机看屏幕的伊川澄发现兔崽崽似乎停下了笔……好像还把纸张举起来了？ 说是好像，因为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仅能见到一只努力支棱起身体来的毛茸茸兔团子，眼神还莫名感觉有点坚毅——而那张线条卡通的纸就竖起在它的胸前，爪爪分别捏住一角。 啊，这实在是太可爱了。毛绒控血槽已空。 伊川澄用指腹隔空搓了搓屏幕里的兔团子，没忍住又选择【抚摸】，成功让芥兔被摸得失去重心，往前栽了一下才又站稳。 “……！”举起纸向[怪物]展示的芥川龙之介没想到自己会被[它]重重摸上了脑袋，那股比以往偏沉的力道让他没维持好重心，只能松开捏着纸张的手，扶了下桌面才站稳。 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状况发生。 即使芥川龙之介将手中写满五十音的纸平铺在桌面上，用棒棒糖压着，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 莫非… ——他冒出一个困惑的猜想。 [怪物]看不懂日文？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二章 无所不能的[怪物]其实是不懂日文这种事……也是有概率发生的吗？ 之前有看过[它]写英文单词BOSS…不过那个词汇的拼写相当简单…… 但这种问题又不能直白的开口问……重新坐回椅子上的芥川龙之介慢慢思考着。 直接问出声的话搞不好会惹[它]生气，然后被拍到墙上当挂画，或者种在地里当萝卜。 能够在擂钵街生存数年之久，芥川龙之介的头脑并不拘泥或死板。他握起笔，在纸上慢吞吞写下几个大字。 【我未来三天都不洗澡。】 是伊川澄哪怕瞄一眼就能被气到冷笑的一句话。 芥川龙之介在大着胆子试探[怪物]是否真的看不懂日文。 毕竟，也有可能只是不明白他为了与[它]交流而特意写下完整的五十音——这样可以辅助无法发声的对方依靠逐步移动某样东西至单个片假名处，来达成与他正常沟通的目的。 芥川龙之介少见的有点忐忑，嘴角也无意识的抿紧了，安静等待着结果。 过了一会，房间内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连[怪物]动不动就爱摸他脑袋的行为也没有发生。 看来……[它]真的是不识字。芥川龙之介略松了口气，即使是用铅笔写就，但没有橡皮擦的他先将那张纸仔细的对折好，收进口袋里；才又摊开最后一张，也是完全空白的三明治包装纸，开始认认真真的写起信来。 【芥兔正在写信。】 兔团子吭哧吭哧写东西的模样真的很可爱，伊川澄边欣赏他的可爱兔兔，边随手又点了几次【探索】，在几次的相同提示后，突然变动的描述让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说到写信，芥兔会有的写信对象……伊川澄想起它之前比较明显的几次情绪波动，猜测这大概是寄给它的妹妹银兔？ 有点好奇信的内容是什么，心痒痒。 【芥兔写完了信。】 【芥兔将信收存起来。】 【芥兔带着9瓶矿泉水和4根棒棒糖出门。】 【芥兔正在前往耳廓狐的交易小屋。】 …………等下，交易小屋？芥兔这是要卖了他给的水和零食？！ 伊川澄眼睛顿时一瞪。他刚刚还向它着重强调了水龙头里的脏水不能喝，要喝就喝他提供的纯净水……结果这只兔崽崽表面答应的乖巧，也主动喝了几口……结果转头还是打算卖掉？？ 而他还只能憋着气，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什么阻拦芥兔的办法——摸摸脑袋肯定是不行的，万一这只乖崽当做是他的鼓励怎么办，下次给它买了新的立刻接着卖？ 但也总不能用【喂食】一口气给它灌光9瓶水吧，想想上次它被一块半三明治撑到不行的样子……有点可怜兮兮的。 伊川澄还在捏着下巴琢磨要怎么做才比较合适时，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怨气，画面中那只正在带着矿泉水赶路的兔团子，头顶忽然接二连三地冒出气泡。 【纯净水很值钱。美味的糖果也很值钱。】 【在擂钵街生存，除了食物以外，不能没有货币。】 【我很需要它。】 【失去的水和糖果……还能再变出来的。对吗？】 最后那句【对吗？】所用到的语气被伊川澄反复咀嚼了好几遍，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的兔崽崽在撒娇！ 对对对，当然对，想要什么都没有问题，他亲手养着的兔崽崽就是值得最好的！ 伊川澄心情顿时格外明媚。 他颇为爱怜的摸了把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方才产生的些许闷气早已消弭无踪。 不过…这次点了好几次【探索】，都只显示正在前往耳廓狐的交易小屋中。很奇怪，之前每次芥兔一出门，总会有不长眼的坏东西妄图打劫它甚至绑架；更何况这次还带了据说是很昂贵的水……但结果却这么风平浪静？ ——对此，绷着脸走在路上的芥川龙之介只表示无话可说。 由于9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实在太显眼，他另找了个宽大且干净的布袋将这些东西完全兜着，又塞了些填充物，防止有心人通过观察外部显露的形状，从而推测出里面装的是矿泉水，对他实施抢劫。 但纵使外观藏得严实，耳朵足够敏锐的人或许能听到液体与瓶壁的轻微碰撞声，生起贪婪的念头。 即便如此，出门的芥川龙之介依旧选择背负了9瓶矿泉水累加起来的大重量，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目的地走去，并随时做好了迎接攻击的准备。 在此之前，能够与[怪物]顺利交涉、求得[它]允许自己可以出售这些水和糖果的时候，也令他稍许松了口气。 虽然……芥川龙之介没想到携带高价值物品出门的结果却是，一路上根本没人敢靠近他。 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所阻隔似的，既跟着他寸步不离，又只牢牢坠在三米之外，一步也不会多越界。 “就是他吗…” “对，就是这个小鬼。” “异能力是强制使敌人磕头……” “听说昨天单枪匹马就血洗了乌帮，连老大都……” “骗人的吧，让敌人磕个头的异能力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是也有说他还拥有别的异能力吗？” “听说还能切已经出膛的子|弹，你是没见到那万弹齐落的场面，老震撼了。” “越听越玄乎了，异能力还能有复数种？” “不信拉倒。” 无数完整或不完整的窃窃私语流入芥川龙之介的耳朵，内容逐渐离谱；而他只维持着面无表情赶路的姿态，目不斜视，当做自己没听见。 哪怕偶尔出现几句在猜测他口袋里的东西应该价值很高的时候，也根本没人敢来确认——与之相反，芥川龙之介一路上接受到了不知道多少或敬或畏的注目礼。 睁着幽暗发沉的黑瞳，他面上的神情依旧漠然，却微不可查地抿起了点嘴角。 难以想象，在最底层摸爬滚打的他被[怪物]盯上并饲养之后，居然能在擂钵街获得了以往根本不敢奢求的安全。 但也有一点麻烦。这块地盘的交易小屋被[它]抢到手了，所属的当地最大团体以及首领也被[它]揍了个七零八落，当场解散…… 由此也引发了个坏处：他现在如果想要出售物资，必须要一直走到隔壁街区上去，找到那处当地头目开设的交易点。 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群凑热闹的围观群众，芥川龙之介独自站定在新交易小屋的窗口前。 “我是来…” 啪！ 还没来得及说完三个字的他，发现原本敞开的小窗瞬间在眼前关紧，还咔哒一声落了锁。 芥川龙之介：“…………”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三章 对方听说过他，对方很警觉，对方立刻选择拒绝接待。 那两扇木板做的窗户在芥川龙之介眼前关上，但自些许的缝隙中仍然能看见对方还在窗口后待着，只是不打算与他交易而已。 看来，自从[怪物]昨天打出太过轰动的战绩——把他所在街区的最大帮|派都像用笤帚扫垃圾似的，从下到上犁了一遍——之后，大半个擂钵街简直闻芥川龙之介而色变。 毕竟在不知晓[怪物]存在的外人看来，这种以一敌万的恐怖战力可是属于年仅十岁的芥川龙之介，简直称其为天生的人形兵器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当这消息传到其它街区时，那群高高在上的头目并没有多么相信这份汇报。 一个据说只有十岁左右的小鬼，能双手空空、单枪匹马的冲到当地头目的大本营，一路上把所有火力装备齐全的部下全干掉，且最后还能安然无恙的从容离开，全身未沾半滴血……说鬼故事唬他们呢？ 拥有这种破规格程度战力的角色，是可以像雨后蘑菇似的突然之间冒出来吗？就算真的有，他想走出这处擂钵街也轻而易举，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去干掉一个街区的头目，却只为抢一间小屋？ 对他们而言，会相信这种传闻，并将其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简直就是新世纪头号大傻瓜。 比起这种离谱的传闻，头目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某个街区的头目暗地里组织人手埋伏，发动奇袭成功，再故意散播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流言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 为了这个流言的真实性，随便用一间卖相良好的房子，就能轻松哄骗来一个单纯天真的小鬼替他们挡|枪。 什么亲眼所见，什么幸存者发言，全是被收买了后的信口雌黄。 在这种连地狱都自愧不如，人与人只靠互相倾轧、野蛮的掠夺资源才能生存的贫民窟里，无论是多么跌破下限的事情，都不必觉得奇怪。 不过，身处最高那层的头目们只会思考如何谋算着将自己的地盘扩得更大，如何从领地的住民那里压榨更多利益，一切反常的动作与事件都可以当做竞争对手的阴谋论来解读，而其余人等不过都是理应为他们做出贡献的猪骡之流。 ——虽说在那群头目的上方也盘踞着更大的头目，将他们也看作猪骡。 但对于在底层挣扎的人而言，他们只会极其谨慎的规避着一切未知或已知的风险，为了让自己再多活哪怕一天而拼尽全力。 因此，芥川龙之介没想到仅过去短短一天，自己的外貌特征便已传出去无数条窄道小巷，形容得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直接把交易处认出他来的派驻人员给吓关窗了。 虽然不清楚这种情况发生的细节，但隐隐能察觉到缘由的芥川龙之介并没有选择打道回府，而是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冷脸，以十足的强硬气场出声命令对方。 “打开。” 知道自己刚才条件反射般关窗谢客的行为过于失礼，又听到芥川龙之介开口的那人只好硬着头皮打开窗户，对他讷讷而笑，“我没想的，哪知道我的手突然不听使唤了……” 芥川龙之介：“……” 他直接打开布袋的系口，直接将装有水和棒棒糖的内容物展示出来，“要换成钱。”——他简明扼要的说道。 “钱？”这下换对方惊讶了，“是指巧克力棒吗。” “不，是日元纸币。”芥川龙之介否认，“在外流通的那种。” 在擂钵街，承载着一般等价物这样的货币属性，甚至更多被赋予在易保存、可量化、保质期长的食物上，而非官方发行的纸币。 原因很简单，如果将物资换成纸币，还要再用纸币去换取食物——但食物填饱肚子的量是固定的，纸币的价值却并非固定的。如果食物的价格一旦上涨，之前攒存的纸币就会瞬间贬值，无论怎么算都很亏。 要说万一食物的价格下跌呢？那是不可能的。擂钵街处于一座仅有桥相连的人工岛上，又是经过特大爆炸后形成的地区，天然的地理劣势、资源缺乏，再加上偏高的运输成本，只会使食物、水，以及一切人类赖以生存的必需品的价值节节攀升。 而这种聚集了无数黑暗与混乱的擂钵街，又被数个暴力帮|派把控着进出的一切资源——无论是倾倒进来的垃圾回收，还是主动花费金钱从外界进□□易品，哪怕仅仅是来参观的游客，都必须要过了他们那道关口才行。 换句话说，哪怕是再贫穷的地方，也可以将人群分为得利者与被剥削者。对于得利者而言，他们处于资源上的绝对垄断地位，只会将生存物资的价值抬高，乐于见到被剥削者为了生存而拼命的向他付出多一点、再多一点的价码。 逐渐的，人们便学会舍弃纸币，用稳定性高的食物来评估价值，达成交易。 对于这种情况，头目们也有办法。他们强行规定进垃圾山搜寻物资时的门票，以及购买外界进口的物品都需要付纸币，其余一概不收。 那么，纸币要从哪里来？当然是将手头现有的任何物资出售给他们了——定价则由他们说了算。 环环相扣的压榨链条，足以将所有住民都锁死在擂钵街里，能够离开的人寥寥无几。 “纯净水和棒棒糖，这些如果换成巧克力棒的话，可以多给你几根。”交易小屋的人员说道。他压根不关心、或者说也不敢关心对方手上这些东西从哪来的，只公事公办的多说几句，“如果是钱的话，就要打个折扣了。” “——毕竟在外面的世界里，水和棒棒糖都不值得几个钱，你懂的，”忽然想起对方堪称杀神的战绩，关心自身小命安危的他赶紧补充一句，“只能在这里交易。” 芥川龙之介冷淡应了一声，将那口袋放在窗台上，“就换成钱。” 以往的他与银相依为命，仅如枯草碎石般寄居于凋零的野风里，麻木顺从着生理所驱使的本能，捱过一个又一个不受期待的明日。 但如今，被[怪物]饲养的他已然舍弃自身，却定下了一个心愿。 【让银离开擂钵街，过上正常的生活。】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四章 【芥兔与耳廓狐的交易达成。】 【芥兔离开了耳廓狐的交易小屋。】 【芥兔正在去往长尾狸猫的中介小屋。】 ……中介？哪种类型的中介？伊川澄没想到芥兔完成了交易后没有打算回家，而是换了个方向，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从芥兔的住所走到隔壁街区，又等交易过后再度动身出发时，炎热的日头已升至高空，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鉴于上次芥兔只吃了一个半三明治就把自己撑到难受，伊川澄大概估了下芥兔目前的饭量，再到商城里挑挑拣拣一番，给它买了一个惠方卷。 这是用一整张海苔裹着米饭包成的长条形寿司卷，里面夹了黄瓜、火腿、鲜虾、胡萝卜、生菜、蘑菇等丰富食材，美味营养又健康，还容易携带，还能边走边吃。 关键它比一块三明治更大，又小于两块三明治，正好是芥兔能吃完的范围。 心血来潮的伊川澄将那根惠方卷从仓库里拖出来，坏心眼地挪到了兔团子脑袋的上方，松开手—— 啪叽。 那根柔软的惠方卷精准砸在了芥兔的脑袋上，突如其来的意外似乎让它吓得僵硬了一瞬间；但惠方卷很快就从头顶骨碌碌滚了下来，它条件反射地伸出爪去接，又不确定掉在头上的是什么东西，慢了半拍的迟疑使它最后没能接住惠方卷，眼看着就要从两只捧着的前爪之间掉下去。 ……嗯？始终盯着屏幕，期待芥兔反应的伊川澄倒是愣了一下，没明白为什么看起来都已经要掉在地上的惠方卷，居然在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反重力般出现在了它捧着的爪爪之间，正在慢吞吞的小口啃着。 难道是这游戏的bug，看似要掉下去了，其实判定还是没有掉下去？伊川澄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那种帧数不流畅时的明显卡顿感他是不会看错的；难道刚才那么丝滑的即时演算画面，也会出现这种失误？ 但是用【探索】也只能看到【芥兔正在进食】这种提示，真奇怪啊…… “……” 芥川龙之介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他维持着伸出去接的双手未动，上衣的尾端如同蜿蜒延展的某种活物，将兜住的惠方卷递到他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他用[罗生门]能操控布料的异能力，顺利接住了从他双手间漏下去的食物。 如果放任[它]给的食物掉在地上，搞不好还以为他拒绝进食……对此十分小心的芥川龙之介拆开包装，先主动咬了一口仍温暖的米饭，向其展现出自己的乖顺。 不过……。 他垂下视线，回忆刚才[怪物]将午餐丢到自己头顶的行为。 [它]似乎在为这个不痛不痒的恶作剧而感到愉快。 芥川龙之介隐隐觉得，或许，这位被他当做[怪物]的存在，其实拥有着部分人性…？ 他边走边思考，将口里的米饭慢慢咀嚼仔细，吞咽下去，又再咬了一口。 身后依旧远远坠着一串尾巴，有些可能是遗憾自己刚才没能看到热闹，有些却是在伺机而动、打算捡漏，还有些是帮|派安排过来的眼线。 总而言之，无数盯着芥川龙之介背影的人群里，不可能存在心怀善意的目光。所有人都抱着隐秘的想法，用浑浊的眼珠去打量、去权衡、去算计。 无论六岁、十五岁、三十岁，乃至更大或更小的年纪，能在贫民窟活下来的人永远不可能包括蠢蛋。 由于距离的关系，他们只是远远的看见有个黑黑的长条形东西砸到了那个小鬼的头顶，但面对他背影的人们无法看到芥川龙之介后续的进食行为——而能够从前方能看清他接住了凭空出现的食物、并开始边走边吃的人，早已一个个瞪大眼珠，完全不敢相信。 他到底拥有着什么样的异能力？？ 而比起在无数强烈的视线下被[怪物]强制喂食寿司卷，芥川龙之介更愿意选择主动顶着那些贪婪又渴望的无数目光之中，先把[它]交代的食物吃完。 这次的惠方卷比三明治还要好吃许多，里面裹的很多食材他甚至都没有吃过，也不太认识，但他很确信自己都挺喜欢。 这就是身处光明世界里的人们，会花钱买来吃的新鲜食物吗。 芥川龙之介垂下眼睛，将手里的保鲜膜揉成一团。 想让银也能一直吃上这种食物。 所以，趁着眼下[怪物]还在，他还活着，就快点去攒些能在外面使用的货币吧。 作为混乱与黑暗代名词的擂钵街，建立在暴力上的秩序只能依靠暴力来维持——由此产生的诸如掠夺、攻占，绑架、乃至杀害等等严重违法行为，在这处相对封闭的灰色地带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这种简单粗暴划分阶层方法的后果就是，参与这种资源掠夺游戏的头目、高级成员，以及一些与帮|派合作的商人，会逐渐对武力强悍的人员有着越来越多的需求。 中介应运而生。 他们可以接受雇主委托，将任务内容贴在房间内的墙壁上——如果有谁自我评估能够达到雇主的要求，便可以自行撕下任务清单，凭借这张纸去亲自与雇主确认，并在最后完成时，带着雇主的任务完成回函，来中介小屋领取报酬。 简而言之，一个非常简单的中间商运作流程，盈利点则是他们会从雇主给的报酬里抽取一部分作为介绍费，也可以叫做佣金。 不过，与报酬越多佣金越多的外面世界不同，他们是任务等级越低，佣金越多。 能顺利完成这种地方的高等级任务，对方的实力肯定也是强悍无匹，傻子才会用高比例去抽他们的成，一不小心惹怒对方可就是大限将至。 而能够接下高等级任务的人，往往在完成一两次任务之后就会被某个势力花大价钱挖走，成为对方的战力之一，不再需要靠接任务过活——除非是本人拒绝被招揽。 因此，最后往往还是低等级的任务完成的居多，报酬也少得可怜；高等级任务则是鲜少有人问津，往往一贴就是好多天。 只是今天，有点不同寻常。 中介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体单薄且瘦弱、有着死气沉沉黑瞳的冷郁孩童来到墙壁前，似乎连任务明细也没怎么仔细看，直接撕走了报酬最高、第二高和第三高的那几张纸。 ？？？ “喂…”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别乱接，你仔细看清楚任务内容，知道自己要去对付谁吗？” “……”对方的脚步停顿一下，似乎表示有听见他的忠告，但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又继续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的中介，感觉自己一口气莫名给堵在了胸口上。 闷。 “现在的小鬼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坐在前台的他忍不住嘟嘟囔囔，“上次也是，那个红赭头发的小鬼一口气接下好几个任务就没信了，也不知道活没活着，” “还害我又重复贴了一次任务……”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五章 芥川龙之介独自走在路上，翻看那三张薄薄的任务清单。 经过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热闹看，跟在他身后的尾巴已经越走越多，只剩下零星的突兀几人；很快，那几个别有用心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继续盯梢他。 [怪物]没有去管，芥川龙之介便也直接无视了，只专心辨认纸上潦草的字。 刚才他确实是只盯着报酬数字最多的三张纸撕的，没怎么关心任务内容——不过，在这种地方，等级越高的任务内容越是大同小异。 要么作为某人的保镖，要么作为某一方的战力。 像那类次一等的搜寻或复仇类任务，报酬就要少得多了。 芥川龙之介大概估了下距离，决定先去离他最近的目标地点，与雇主见一面。如果动作快的话，天黑前应该能回来。 这是酬劳第二高的任务，内容大致上是写着要将某处的据点抢回来。是一种条件简单粗暴，但对武力与头脑都相当高要求的任务类型——像这类争夺激烈的据点，往往都会驻守着许多帮|派人员。 不过，倘若武力能高到一定程度，那不需要头脑也没什么问题。 对芥川龙之介而言，以往的他是没办法完成这类任务的。他驱动布刃的精神力有限，无法一次性攻击数量太多的敌人；并且，对于只能操纵衣物进行延展攻击的他而言，用任何武器都能伤害到的本体则显得格外脆弱。 ——而擂钵街最不缺的就是花样众多的武器，与一万种夺人性命的方法。 因此，大多数时候的芥川龙之介只能在直面威胁之时追求一击必杀，趁着敌人蔑视他年幼瘦弱、尚且没有对布刃的攻击提起防备。 这样虽然可以勉强保证他如野狗般流浪在擂钵街生存下去，却也无法做到更多了。 但现在与芥川龙之介如影随形的，是战力深不见底的[怪物]。 [它]享受着摧枯拉朽般的最原始暴力，近乎鬼神般支配着[它]所期望见到的一切光景，将惨烈的求饶与哀嚎当作心情愉悦的食粮。 那么，无论是敌人率先对他发动攻击，还是他主动踏入危险——对[怪物]而言，都是喜闻乐见的事件发展吧。 芥川龙之介的头脑冷静到极致。 没能体会过任何感情、仅被[怪物]牵动过几次情绪的他，在拥有能够规划未来的可能性时，十分漠然地先将自身安危剔除了出去。 只需要银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就好。 为了这点在外面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心愿，他必须攒够很多的钱。 脚步停住的芥川龙之介，对着门前伫立的两个守卫递上那张写着任务的纸，“我接了。”——他简明扼要的开口道。 “你接这个任务？开什么玩笑？区区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鬼，别在这挡道，滚滚滚。” 看大门的青年是一个头发明显染得不太成功的黄毛。他相当不耐烦地冲芥川龙之介挥了挥手，宛如驱赶一只烦人的老鼠或者苍蝇。 芥川龙之介并没有被激怒或者感觉到被冒犯——毕竟这种遭遇在以往的四年中，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他只是歪了下脑袋，思考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认可自己……确切的说，是[怪物]的战斗能力时，另一个守卫也开口了。 “等下……” 他的声音轻微打着颤，“十岁左右，戴着围巾，黑发，但两侧鬓角的末端是白色……我听说过这家伙啊。” 黄毛转过头，“……哈？” “就是上次我和你提起过的啊，给隔壁区那个帮|派从下到上来了场恐怖清洗的罪魁祸首，”对方贴着黄毛耳边小声道，“千万不要激怒他，否则就算是全身骨头断掉都不稀奇……” 黄毛：“……” 黄毛用气音挤出控诉：“……这种事情你不早说！？” “是你自己嘴快……” “……” 总之，在黄毛重新扭回头后，先冲芥川龙之介尴尬笑两声，语气瞬间缓和下来，“行，你在这里稍等，我进去和老大说一声。” 力量，在这里就是尊重的代名词。 等黄毛再度出来，把芥川龙之介带进屋内后，确实见到了这次任务的雇主——并非是该地区的老大，但也算高层人员了。 他长得很是精壮，梳着冲天的莫西干头，双眼锐利而沉稳，一看就明白他不仅仅只是靠拳头打上来的无脑武斗派。 “我听说过你。”没打算互换姓名，莫西干老大对芥川龙之介说道，“你小子真是闹出了相当不得了的动静，现在的五区别说是群龙无首，甚至都没有帮|派敢接收那块地盘啊。” “姑且问一句吧，”他的视线紧盯面前的小鬼，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年龄就轻视他，“真的是只有你一个人干的？” “……”芥川龙之介小幅度压低下巴，点了下脑袋。 “哼……真是不可思议，”莫西干老大的眼睛微微眯起，“不介意我试探一下吧？事先说好，这也不是针对你，无论谁来都一样。哪怕是那个会操纵重力的明星小鬼，也经过了考察实力这一流程。” 短暂的沉默后，芥川龙之介慢慢开口，声音很轻，也很低。 “我不保证…” “嗯？”莫西干老大虽然在听芥川龙之介说话，但也没打算因为任何理由而终止对他发动的攻击。 这个任务已经发布超过半个月了，迟迟未能攻下的据点开始让头目的心情变得极差；但敌人新招募来的异能者十分强大，如果要用普通人命去对抗，即使赢了也会使他的部下损失惨重。 若是过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足以与对方抗衡的异能者，他也只好采取这个最终手段了。 他微微压低上半身，手臂上的肌肉因发力而鼓起，暴凸的青筋顺着脉络蜿蜒——在即将发动猛袭的前一刻，莫西干老大忽然发现。 面对着即将进攻的前奏，眼前的小鬼甚至连[害怕]或者[紧张]之类的情绪都没有产生，仅是漠然的继续说完那句话。 “…你能活下来。” 什么……？他的脑海里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便出现在头顶。就像运球时将篮球朝地面拍打，那股掌控着法则般的力量也不容置喙的压在他脑袋上，不存在作出任何反抗动作的余地。 ——砰！ 莫西干老大的额头，同地面来了一次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 “出现了……”旁观的黄毛终于想起了最近甚嚣尘上的另一条恐怖流言，没忍住小声解说道，“强制敌人给他磕头的异能力……” 对着芥川龙之介五体投地的莫西干老大：……有这种能力你倒是早点说啊，我怎么知道这居然是同一个人…！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六章(两千收加更) 屋内顿时死寂一片。 黄毛和其他小弟们满脸惊恐。 看起来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芥川龙之介，暗地里为自己雇主的平安无事而松了口气。 而莫西干老大沉默片刻，表情爽朗的抬起了脑袋。 “了不起！”他满脸笑容的站起身，仿佛刚才行了个土下座大礼的人不是他，“你这个异能力甚至连发动的预兆都没有，连防备都做不到啊！” “接下这个任务完全没有问题！” 芥川龙之介眼睁睁看着他靠近过来，又抬手亲昵的拍了拍自己肩膀，“你……” 第一个音节尚未说完，那个莫西干老大仿佛被高速行驶的轿车撞到般，横着凌空飞了出去，沉重地拍在了墙上，发出闷而重的声响。 索性这件房屋的装修还算结实，只有砖瓦在他身下产生了放射状的大面积裂痕，天花板的石灰粉扑簌簌往下掉。 黄毛和小弟们的嘴巴情不自禁张成了O型。 站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了下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怪物]突然再度对莫西干老大发难。 砰。 莫西干老大又顺着重力掉回了地面，脑袋磕在地上——这次行的礼更大了，整个人就像一条铺在城堡大厅里的熊皮地毯。 过了片刻，他才抬起头来。 “你是怎么发现……”他刚才的笑容消失了，神色冷静的问道，“我打算发动异能力？” 他假装考核成功，借机靠近看似毫无防备的芥川龙之介，打算将明攻变成暗袭之时，居然比刚才更快的被发现了…！ 【黑叶猴的攻击失败。】 【黑叶猴并没有放弃。】 【黑叶猴伺机靠近芥兔。】 【黑叶猴准备再度向芥兔发起偷袭！】 好啊，还敢再来！ 伊川澄气势汹汹按住那只被他按着脑袋行了个土下座，却还不知悔改的莫西干头猴子，直接一甩手挥了出去。 屏幕上的那只猴子也顺着手指的力道，干脆利落的飞出了屏幕。 他的兔崽崽说想做点任务赚钱，伊川澄自然是一万个支持。反正按照游戏的通用设计来说，芥兔接的任务，到最后应该都是他的任务——既然是他的任务，完成后也会有相应的兔币奖励吧？ 但这只猴子雇主要是想借此伤害到他的兔崽崽，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伊川澄用大拇指压着，单手将指关节按得噼啪作响，发出一声冷笑。 ——这声屏幕外的冷笑，趴在地上的莫西干老大是听不见的。 但他忽然感觉莫名有阵阴恻恻的寒风吹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毛骨悚然。 而对面的小鬼哪怕赢了他两次，也依旧是那副神情淡漠的缄默模样，根本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 虽然事实是，芥川龙之介自己也不清楚[怪物]是怎么发现对方正准备偷袭他的，想解释也无从开口。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莫西干老大这次撑着膝盖站起身的动作尤为艰难，感觉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考核通过了，委托书拿过来，我给你盖个章。”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枚代表帮|派纹饰的印章，给那张纸落了个[交易成立]的红泥标志，“虽然你大概知道规矩，但我还是多说一句。这个任务目前不止你一个人接下了，而我只会将报酬交给最先完成的那人。明白吧？” 通常来说，中介发布的任务不应该同时交给复数多的团体，以免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遭到额外的干扰。 但如果雇主指定在某种特定条件下——例如任务被撕去超过三天未能完成之类——就可以重复发布任务时，中介小屋就会持续性的补充委托书，直至任务被完成为止。 当然这种任务的酬劳也会更多就是了，毕竟这种一对多的非护卫任务会遇到一种特殊情况：接受了任务的人不止要和雇主指定的敌人交战，必要时还得与竞争对手进行争夺目标。 对此，芥川龙之介点了下头，将那张纸对折之后放进口袋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黄毛用堪称恭敬的目光送他离去，又转回来看自家老大，踌躇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您没事吧？” 受了那么重一记攻击竟然还能正常说话，老大也真的是太强了！ “有事的很，”强撑着维持住形象的莫西干老大，等芥川龙之介走后就立刻捂胸口往椅子上一倒，哼哼唧唧的喊疼，“快把我抬医生那去，感觉肋骨都至少碎了三、不，五根……” 黄毛：“……话说，您这不是自找的吗，我都特意告诉您那小子的事迹了……” “……”莫西干老大嘁出声，“我就是想试探一下，怎么着。” “所以您前几天被那个会操纵重力的羊之王拍进地里还吃了满嘴灰，也是自找的……” “……我也想试探一下他的实力，不行吗！”莫西干老大又气又疼，龇牙咧嘴的，“现在的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凶残，本来还以为传闻是夸大其词，结果打起来全是一招……” “原来这就是您两次都被秒杀的原……” “好了少啰嗦，快送我去医生那。” 【黑叶猴偷袭失败。】 【黑叶猴与芥兔达成任务交易。】 【芥兔走在回小屋的路上。】 【解锁任务功能。】 【任务领取成功：占领长尾狸猫的A据点。进度(0/1)】 果然有任务系统！伊川澄开心摸了又摸走在回程路上的兔崽崽，把整个雪白的毛团都搓扁了些，才收回手。 不愧是他的乖崽崽，知道主动给他接任务赚兔币耶。 多次点击【抚摸】的后果就是芥川龙之介原本只是走在路上，被突如其来的大力压上发顶，迈出去的步伐因重心一歪，向前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不同于前几次的温和，这次拂起的风自发顶至背部，又捏了捏后颈，还顺带蹭过面颊，带给他的侵入感极强，但似乎又仅是[怪物]在表达[它]对所有物全然的喜爱——芥川龙之介抿起嘴，很糟糕的联想到被强迫洗澡时的体验。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怪物]忽然这样做……是在夸奖他今天的表现吗。 而完全没发现芥兔正在纠结中的伊川澄，依旧是按照惯例，神色严肃的盯着他的兔崽崽吃过晚饭，再主动洗了个让毛毛变得蓬松又柔软的澡，最后上床睡觉。 等游戏里的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出发去完成他和芥兔的第一个任务了！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六章(两千收加更)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芥川龙之介就出发了。 虽说夜间其实也可以出门，现在他也不需要再担心会遇到难以解决、潜伏在黑暗深处的危险——不如说，[怪物]可能更热衷于见到恶性事件的发生。 而且晚上的据点相比白天还要更容易攻占，那时的大多数人都会沉入睡梦之中，只留一些警戒人员轮流值守。 即便如此，芥川龙之介依旧等到白天才出门的原因只有一个。 [怪物]就像盯着他吃饭洗澡一样，也会监督他按时睡觉——[它]只需要将枕头往他面前一放，芥川龙之介就理解了对方的要求。 而答应过会听话的芥川龙之介，也丝毫没有怨言的先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再打算去做任务。 出门前，惯例吃下[怪物]给他准备的食物惠方卷，又按要求带上了瓶矿泉水。 任务据点距离他大概有小半天的脚程，芥川龙之介只能慢慢走过去。 擂钵街也不是没有交通工具，但那实在很稀有，往往都在大人物的手上。像一般的小角色要是没有人帮忙盯着，又没有能够上锁的房间来停放它的话，不出两天，那辆交通工具就会被人拆得稀碎，拿去卖废铁。 途中虽然还有些人会盯着芥川龙之介，但之前那股浩浩荡荡的阵势终于停歇了下来。 伊川澄在看着兔团子赶路的过程中，点了好几次【探索】，都只能得到芥兔正在赶路的信息，再也没有会出来攻击它的坏东西了。 很好，果然就是要一下捅到老窝去，才能让这群食肉动物知道他养的兔崽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对于这次的任务，伊川澄更是不甚在意。占领据点实在是太容易了，对他来说，差不多就类似于玩无双系列的游戏，敌人像起伏的麦浪一般滚涌而来，被他击溃后又成片倒下。 他是指，这只是一个休闲类的养成小游戏，战斗部分再难还能难到哪里去呢？总不至于难成I wanna吧？ 伊川澄抱着轻松愉快的心情，等着芥兔终于到达任务地点。 就画面上而言，他只能辨认出兔团子的面前有一栋画风卡通的暗色建筑物，哪怕是偏可爱的笔触，也能看出来这种房子有点破破烂烂的，墙上开了好几个洞……啊，房顶忽然升空了。 ……等下，房顶升空？ 伊川澄盯着那块应该是房顶的一小块涂鸦，直直往上方飞去，飞出了屏幕。 直到过了几秒钟，那块房顶才又出现在屏幕内，以更快的速度垂直坠落，砸塌了半面墙。 伊川澄：……什么情况？？这种他十分熟悉的，好像是什么超自然能力展开的场景！ 【探索】！ 【芥兔到达了任务地点。】 【芥兔发现该据点正在被未知角色攻打。】 【芥兔迅速向据点靠近。】 【芥兔发现了攻打据点中的拿破仑橘猫。】 什么，一只矮脚橘猫先他一步在攻打据点？这怎么能行，任务要是被抢先完成了，他即将到手的兔币岂不是要没了？ 他又不能再把这只占完了地盘的矮脚橘猫打一顿，把据点抢回来！ 那任务里写着呢，他要完成的任务是【占领长尾狸猫的A据点】，而非【占领A据点】。 加油啊，他的兔崽崽！伊川澄原本松懈的精神一下紧张起来，又点了一次【探索】。 能不能触发战斗让他出手，就全靠你了！ “——喂，你是谁？” 天花板被重力掀飞，失去承重的横梁发出吱呀的悲鸣声，轰然而落。 据点里的大部分人员早已倒在地上，生死不明，连哀嚎都显得奄奄一息；但也还有能够战斗的敌人，正在对他对峙。 被压塌的墙壁倾斜，朝着正踏入据点内的芥川龙之介轰隆倒下。 不过，这点小问题根本不需要[怪物]出手，他衣摆的布刃延长、分裂，转瞬之间将泥砖切得粉碎。 而芥川龙之介只需要再往侧边躲开一些，就足以安然无恙的通过这段路，与站在瓦砾中央的那个少年对上视线。 对方的双手揣在夹克的兜里，歪过脑袋打量他，“对你没印象啊，不是这个据点的人吧。” “……”芥川龙之介环顾四周，发现这处战场已经被对方清扫了大半，“这个任务我也有接。” “你？”对方上下扫视了他一通，夸张叹了口气，“真是抱歉了，如果只是拥有驱使布的能力，可不算是好牌啊。” 芥川龙之介“嗯”了一声。 “我知道。”——他回答道，认同了对方的话。 如果只是操纵布、使之变形的能力，确实在这擂钵街之内，什么也做不到。 “哈……那你还有胆子来？”对方诧异挑起眉毛——在这个二人对话的瞬间，从背后射来的子|弹如雨点般密集，敌人根本不会傻瓜式的等着他们交谈完毕。 但那数以百计的子|弹在贴近那人的下一瞬间，如时间静止般钉在了空中，仿佛大片垂落的珠帘。 芥川龙之介微微睁大眼。 与[怪物]将子|弹尽数削成两半的应对方式不同，对方堪称是随心所欲般指挥着所有紧挨他的子|弹；仅是拧身蓄力、抬脚再踹出之后，便有一部分反弹回去，一部分垂直落入地面，凿出了无数弹坑。 又有几声惨嚎响起，敌人数量变得更少了。 芥川龙之介注意到对方操纵的弹道里，并不包括刚才那群敌人当中一位年纪偏大的中年人。 “啊，观察还挺敏锐。”那人也察觉到了芥川龙之介的视线落点，不以为意耸了下肩，“他就是这个据点最难搞的敌人，异能力是[反射]。” “[反射]？”芥川龙之介复述一遍。 “差不多就是指，我的重力对他无效吧。”他啧了下舌，感觉真是倒霉，“我对他施加重力，那部分重力会反过来施加在我身上；我对他射出子|弹，子|弹就会返回到我身上。” 这时，芥川龙之介才发现对方的暗色夹克上，有一块缓慢沁开的血迹。 “也就是说，我拿他没辙。哪怕我用重力转移房顶，试图砸向他，那块房顶也会变成出现我头上。”他的脸色臭极了，“真是难搞，还会有这种异能力存在啊，我尝试了好几天都没能攻下来。” “如果……”芥川龙之介开口。 “嗯？” “我能解决掉那人的话，”——他继续说道，“这个任务算我完成。” “…………哈！？”对方的眉毛顿时竖起来，谈话间又踹飞一轮子|弹，“好歹我出了90%的力吧！” 芥川龙之介思考片刻，后退一步，“那就分你30%的酬劳。” “别太过分了，臭小鬼！” “25%。” “……还带降的啊！” “因为他才是关键。” “……”对方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爽，连那头如狮子般赭色的发梢都要气得打卷，“行吧，只要你有办法干掉他。” 他一边嘀嘀咕咕着“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一边就在那对废墟瓦砾上席地而坐，居高临下观望着对方的表演。 如果芥川龙之介只是拥有他自身的异能力[罗生门]，那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他刺过去的布刃也会被[反射]，伤到自己；要是改为勒紧敌人脖颈，反过来窒息的也是他。 但与此同时，他确实还拥有着另一张好牌——而那张好牌的发动没有什么难度，仅需要他[遭受到攻击]就足够了。 芥川龙之介双手下垂，面无表情的走向那群人。 尾端过长的围巾柔软的垂在他腰间，随步伐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根本不是要发动攻击的模样。 坐在一旁观战的那人这才发现，对方不止衣服，连头发都显得很干净，有着认真打理过的整洁——在这种资源贫乏、每日都需要为生计奔波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维持的。 “你…不要过来！”角落里仍旧剩下了四五个人，将中间的中年男人拱卫起来，各个手里都举起枪，威胁芥川龙之介，“再过来我就扣扳机了！” 根本不害怕热武器威胁的芥川龙之介继续前进，对一声高过一声的呵止充耳不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开|枪！” “等下，不要开|枪！” 芥川龙之介终于站定不动，自碎落的刘海后方抬起的，是如漆黑幽潭般毫无波澜的双瞳。 中年男人却觉得，自己似乎接收到了一种微妙的嘲弄，仿佛在说—— 只有你拥有[反射]的能力是吗。 伊川澄眼底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意。 没有任何预兆，所有子|弹还没能靠近芥川龙之介，便叮叮当当的敲落成一地清脆声响；随即而来的则是一连串的砸地声，那群拿着枪的护卫尽数以头抢地，纷纷给他行了个土下座的大礼。 “强制使人磕头，呵…原来是你，”那个中年男人说道，“我听说过这种异能力，可惜对我也不太起效。” 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刻，他便为施加在身体上的力量而难以置信的扭曲了脸庞，只来得及最后看芥川龙之介一眼—— 啪！ 伊川澄对这只任务目标长尾狸猫毫不留情，特意免了它的土下座反省，拍去墙壁上当挂画。 能够[反射攻击]的异能力，对远在屏幕外的伊川澄而言，可是半点也不起作用的。 任务搞定。芥川龙之介转过视线看向某人，动作间明明白白传达着这个意思。 而作壁上观的某人，此刻连眼珠都快瞪出来：？？？！！！ 就这样？这就完成了？竟然没有发生[反射]？为什么？？？ 这家伙把战斗结束得如此轻易，岂不是显得他好像很没用的样子啊…！ “喂，你是谁？”双手揣兜的他站起身，再度对芥川龙之介问出了这个问题，甚至先一步自报家门。 “我是中原中也。” “…芥川龙之介。” ——停顿片刻，芥川龙之介才开口回答道。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八章 “芥川龙之介……虽然名字没听过，但刚才造成的动静让我想起来了……你干出过的那些事情还真挺轰动的，我也有所耳闻啊。”中原中也从轻巧的几步跳下废墟。 “想在这地方活着就得谨慎行事，无论是手牌还是秘密都不能被轻易掀开，我就不好奇你这异能力到底是什么规则了。” 芥川龙之介点了下脑袋，没有说话。 他确实无法解释自己的情况，就像他同样无法解释为什么[怪物]偏偏会挑中他。 “不过，看在你和我差不多大的份上，”中原中也偏过视线，认认真真端详了芥川龙之介许久，才发出邀请，“如果没有组织的话，要来加入[羊]吗？我也是被他们捡到后才加入的，里面全是像我们这样年纪的未成年。” 像擂钵街这种处于无政府状态的混乱地区，除去被划分成数块统治的各区头目外，还诞生出许多大大小小的团体：有些是为了合作做些来钱快的黑心买卖，而有些只是为了能抱团在这贫民窟内生存下去。 “[羊]就是像后者那样的组织，”中原中也向对方介绍道，“本来是像羊群抱团取暖那样，我们互帮互助，在擂钵街隐秘的生存下去。但最近的大人们发现并盯上了成员全是未成年的[羊]，自以为干一次就可以轻松捞一票大的。” 芥川龙之介安静的听他继续说。 “但他们没想到我在。”中原中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芥川龙之介的沉默寡言，停顿片刻便流畅的说了下去，“所以他们前几次的进攻都失败了，而我们也准备改变策略，从[隐秘主义]变成了[反击主义]。” 一味的躲藏只会愈发懦弱，[羊]要做到无论是谁来都要毫不留情的击溃，追杀对方直到天涯海角，让他们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那群恬不知耻的大人们才会像抓取火中的栗子却被烫伤手般，用恐惧将[羊]不好惹这个念头，深而牢的刻进本能里。 这次他出来接高难度任务也同样是出于这个目的——既可以赚取一些[羊]的日常开销费用，又能用最快的速度打出名气，让所有人知道[羊]的组织里有强大力量在坐镇。 听完这长串介绍，芥川龙之介颇为赞同的点了下脑袋。 “……”如果不是在几分钟前就听过到他开口，就要以为这人是个哑巴的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所以呢，你要加入吗？[羊]很欢迎强大同伴的到来。” 如果不是有[怪物]如影随形般跟在自己身侧，芥川龙之介或许真的会心动。 他之前和银过着白天在擂钵街的宽道窄路里游荡、夜晚睡在野巷角落的日子里时，也不是没有结识过同伴。 那时大家曾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度过了极度寒冷的一个又一个冬季；也会结伴去四处挖石头、刨树根、扒野草，只为找到一口能填肚子的食物。 如果他们能够强大一些，或许也不至于过着这样野狗都不如的日子——但若是他们真的弱小到无力反抗，则早就被绑架贩卖，或者永远的倒在了某个地方，不再醒来。 而如今，他为了防止给众人带去灾厄，主动远离了他们……银应该还会带着部分[怪物]赠予的食物去和他们报一下平安，让大家不要太担心自己。 “……你是哑巴吗！？”面对着惜字如金的芥川龙之介，中原中也终于按捺不住那股在心底四处乱窜的暴躁，“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也说句话啊，到底要不要跟过来！” “…我没办法加入，抱歉。”芥川龙之介用没什么情绪的黑瞳看着他，缓慢摇了下脑袋，“以及，我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虽说不至于十分活泼好动，但他其实也并非是寡言少语的性格，如今被这样误会也是没办法的结果。 原因自然是[怪物]的出现。通过这么多天的互动与试探，芥川龙之介能肯定[它]可以听懂自己的话，且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而堪称无影无形的存在方式，则让他根本没办法知晓对方何时不在自己身旁——反过来说，也有很大可能其实二十四小时都存在，只不过是他不能判断而已。 基于这种状况，如今的芥川龙之介在这种正常与人交流谈话的场合时，都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他不会去尝试解释[怪物]的存在，也没有表现出要摆脱[它]的意思。 这样做既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无辜者受自己牵连，也可以让能听到谈话内容的[怪物]不容易做出被刺激后的过格危险行为。 虽然芥川龙之介并不清楚，目前如果他没有主动想与伊川澄交流的意思，其实伊川澄是看不到他与其他人的谈话内容的，能看见的只有点击【探索】过后的简略描述。 但完全不清楚芥川龙之介情况的中原中也，则是体会到了满腔要爆炸的暴躁被对方一句拒绝堵死——甚至还往火山口又添了两块砖——的极度憋闷，“……那你不早点说！？” 芥川龙之介想了想，老实作出答复，“可以多了解点情报。” 而且看他说得也很来劲的样子，不太好打断…… 揣在兜里的手气到变成紧握拳头的中原中也：“…………” 第一次尝试邀请人加入组织就糟糕拒绝，中原中也郁闷得不行。别说眉毛紧紧拧巴成一团，连腮帮都鼓起来了点，“嘁，总之我不强迫你。但分开前你得先把我的那部分报酬给我。” 芥川龙之介应了一声，两人就这样结伴离开了这处四处开窗打洞的漏风据点，在路人惊恐的目光洗礼里大摇大摆走远，去莫西干老大那里领取了报酬。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黄毛还在看大门，见到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一起过来时整个人惊呆了。 莫西干老大则是浑身上下缠满纱布与绷带，还算□□的接待了他们。 只有那头昂扬不屈的莫西干造型，仍然从绷带缠绷带中倔强地竖了起来，展现出那令人格外敬佩的坚韧生命力。 看到莫西干老大这副惨状的中原中也没忍住嘟哝，“我好像没下手这么重吧，只是踩着他的背把他压进地里而已……” “是…我干的。”站在旁边的芥川龙之介轻声回答了中原中也的疑问，“一不小心就……” 如果当时他的洞察力再敏锐一点，警戒心再强一点，或许就可以在莫西干老大借着谈话拉进双方距离之前，他先一步避开攻击的到来。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毛，“…这战绩实在了不起，你差一点就能把要付钱给咱们的雇主打死了。” 不得已背起锅的芥川龙之介：“…………” 听到那两位聊天内容的莫西干老大：“………” 旁听的引路黄毛：“……噗。” 可能出于对芥川龙之介恐怖战斗力的忌惮，被打得半死的莫西干老大在手下确认据点能成功被接收后，立刻爽快的付给了他们任务报酬。 即使芥川龙之介特意指明了报酬需要是外面的发行纸币，而非仅在擂钵街内流通的巧克力棒，莫西干老大也是丝毫没有打折扣——不过，也有可能是担心倘若他给报酬打折扣，这两位凶神直接给他打骨折。 他现在可是全身软组织挫伤兼多处骨裂骨折兼轻微脑震荡，再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于是，等现金如数交到他们手里之后，迫不及待的莫西干老大立刻又将人恭敬送了出去——全程没超过十分钟。 跟在二人身后，黄毛也垂头丧气的一起出来了。 中原中也好奇瞥他一眼，“我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你不是门口守卫啊。” 黄毛：“哦，因为上次你一招就把老大踩进地里的时候，我没忍住笑话他了，被罚看两天大门。” 中原中也：“那你今天怎么又在看大门？两天已经过了吧。” “……昨天，这个家伙来了，”——黄毛拿下巴指了指走在一旁的芥川龙之介，“两招就让老大给他磕了两个响头，我又没忍住笑话他了。” “结果，刚才我又……” “……”中原中也默默吐出一句话，“……你活该啊。” 走出大门，黄毛冲他们招招手，“下次有任务还找你们哈，最近掌控各区的帮|派之间的龃龉越来越严重了，搞不好像这类互相争夺据点、引发小规模战斗的事件会越来越多。” 中原中也：“哦？” “和五区那边的帮|派被大清洗了也有关系，”黄毛悄咪咪和他们八卦道，“每个首领都觉得自己率领的帮|派可以吃下那块地盘，但除本人以外的其它首领都不这样想。” “这样啊，那还真是会乱起来了。” 从莫西干老大那离开，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又走了段路；等躲进一处没什么人的暗巷，他才从对方手中接过约定好的那部分报酬，并随意挥了下手当做道别，给他留下道潇洒的背影。 “下次可不想再碰到你了，之后的任务报酬我要一个人全部收下——” 【任务完成：占领长尾狸猫的A据点。进度(1/1)】 【奖励：兔币+150。】 150枚啊……比干掉头目少一点，不过也算是收入颇丰。伊川澄很满意的确认了眼自己目前的存款，368枚兔币，足够芥兔物资充裕的过一段时间——再加上那只银兔也不成问题。 惯例的摸了摸兔团子的脑袋作为奖励，伊川澄看着橘猫团子离开后，独自走在路上的它似乎又掏出一张纸来。 对了，芥兔当时撕了三张纸来着，应该有三个任务需要他完成吧？伊川澄点击【探索】，跳出短暂加载过后的弹窗： 【芥兔正在前往貂獴的领地。】 【芥兔与貂獴达成交易。】 【任务领取成功：担任貂獴的护卫一日。进度(0/1)】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二十九章 或许是早就听说过芥川龙之介那些传闻的关系，这次任务的雇主意外的好说话，在没有经过考核或者面试的情况下就很痛快的就和他缔结了任务契约。 “就是一个大人物的护卫任务，”留着小胡子的雇主笑眯眯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只需要一天就足够了。不过……” “啊！！”打断了谈话，声音熟悉的惊呼从门口传来。 芥川龙之介转过视线去，与刚分开没半天的中原中也大眼瞪小眼，“……” “……怎么这次也有你啊，”中原中也拧起眉毛，“该不会……” “你也把报酬最高的几个任务都撕走了？”——他臭着脸说出猜测。 芥川龙之介点了下头，言简意赅，“三个。” 中原中也：“…………” 可恶啊，他早该想到的！以这家伙的能力来判断，在中介那的做法肯定也是和他一样，一口气多撕几张纸带走才便利啊，反正实力根本不是问题！ 而他之前又跑去先完成其他酬劳较低的任务了，以致于等到他想处理报酬最高的这三个时，正好就和这家伙撞了个正着…… 运气真差啊，如果是大人就算了，他直接凭实力痛揍一顿，让雇主知道只选择自己才是最优的结果；但芥川龙之介不仅是未成年，甚至年纪看起来比他更小一点，这叫受到[羊]长期关照的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更何况对方拥有的手牌同样很好，万一那个[强制使人磕头]的异能力其实是属于满足某种条件就发动的因果律类型，那就算是他能操纵重力，搞不好也要…… 光是想到那副场景，中原中也的脸就更黑了。 唉……庆幸的事情只有一点。 中原中也拉长着张脸，表情很臭的将自己撕下来的那张纸也递给小胡子雇主，“不是说征集多个护卫吗？我也可以算上吧。” 没错，酬劳也是按人头分别计算的，至少不用担心会减少。 “哦…你是那个最近愈发有名气的重力使……我记得是[羊]的成员？”小胡子雇主仔细端详了下眼前的中原中也，“没想到你也看上这个任务了。嗯，早该在预料范围之内的。” 他也没怎么迟疑的盖上印章，将委托书还给中原中也，“那么我就先向两位大致解释一下任务内容。” 接过纸的中原中也欣然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正好我也想知道，竟然还有只需要保护某人一天的高酬劳任务。” “是这样没错，通常的护卫任务都是将某样货物或者是某个人从一处地点护送至另一处地点，属于地理环境上的变换，不会强制要求固定的时间。”小胡子雇主认可他的疑惑，“但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还请你们不要透露出去。” 他摆了摆手，让待在房间内的部下先回避一会。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家的BOSS，”——等房间内只剩三个人时，小胡子的雇主食指朝上指了指，轻声说道，“谈了桩大生意。” “而掌管着那桩大生意的老板心血来潮，想要挑个时间亲自参观来下擂钵街。预计花费时间不会超过一天，但不容有失。” “原来如此，”中原中也了然[嗯]一声，“因为外地人，哪怕是外地的那些所谓高手，大多数也并不熟悉擂钵街更深层面的情况吧。” “没错。为了合作的顺利进行，必须最大程度的保证那位大老板的人身安全，我们才会除了安排组织内部的成员警戒外，也用高酬劳为报答而发布任务，希望能募集到强者。” 说到[强者]时，小胡子雇主双手特意向前摊了一下，向眼前的中原中也与芥川龙之介做出明示，“两位都非常了不起，我在你们这个年龄时，可干不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解释到这里，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也没有更多疑问，只在确定好时间与地点之后就离开了——当然，是一条道路分两边，各走各的。 中原中也还没有忘记眼前这小鬼竟然拒绝了他的入[羊]申请呢！ 他可是一想起来就气得忍不住磨牙。 ——而芥川龙之介对此无法解释，只能闷不吭声的继续赶路。如果是遇到[怪物]之前，他或许真的会意动；哪怕是再往前推几天，在银没有收到[它]给的食物时，他可能也会希望她可以加入[羊]组织，寻得庇佑。 然而现在，若是一旦银加入了[羊]，绝大多数时候，她都会与其他人待在一起。 除非芥川龙之介永远不去接触妹妹，否则银就无法对其他[羊]成员解释清楚那些干净又新鲜的食物来源。 她极有可能会被所有人误会、被嫉妒、乃至被抢劫。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将产生非常惨烈的后果。 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出现，只能推拒掉他的邀请了。 【芥兔走在回小屋的路上。】 欸……这就要回去了吗？伊川澄戳了戳屏幕上缓慢挪着步伐的白团子，只能让【互动】界面弹出又关闭一次。 其实就他玩其它游戏的经验来说，任务应该是可以重复接的嘛，只要都能够按时完成就没问题了！ 但在这款游戏里，他能不能接到任务、接到什么任务都取决于芥兔的行动——也就是说，如果芥兔眼下选择回家的话，他也没办法强行要求芥兔去多接几个任务回来。 虽然也并没有打算强行要求就是了。为了战斗部分而坐直身体太久的伊川澄，此刻选择将大半个身体的重心都往一侧倾斜，让自己懒洋洋的倚靠在扶手与沙发背的夹角之间。 这只是一个游戏设计上有点反常规套路的休闲养成小游戏，顺其自然的慢慢发展也无妨，不需要太累着他的兔崽崽。 况且。 伊川澄敛眉思索片刻，越玩越感觉芥兔……拥有着相当鲜活的性格与思想，短暂几次的互动感也显得十分真实而生动。 而他对此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没错，毛绒控的他已经完全被这游戏拿捏住了呢。 游戏里的天气终于要好上一些了，细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将柔软的光晕披在了芥兔身上。 如果能够有实体的触摸，那它的手感一定会十分柔软吧。 伊川澄这么出神想着，光是看芥兔走路就可以盯上许久。画面里的建筑颜色本来就偏暗，外形又有些卡通化，线条边缘还特意做了点模糊处理——使得哪怕游戏里是晴朗的白天，背景也总是又黑又灰的糊成一团，偶尔才能找到些许鲜艳些的颜色。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加衬托出画面中那一团白绒绒的顶级可爱，是他恨不得当场给这游戏的美术打钱的喜爱程度——尤其是这只毛绒绒还有着画龙点睛般的墨黑垂耳加末端雪白的超绝渐变设计…！ 快走到家的芥川龙之介，忽然感知到自己又被[它]摸了好几次脑袋——无形的阵风拂过后，肌肤则留下了鲜明而真切的触感，久久不散。 他没忍住抬起手，寻着这股尚未消散殆尽的知觉，将掌心压在自己的发顶上。 能摸到蓬松柔顺的头发，隐约还能闻见洗发水的香气。 为了生存下去，从来都万分谨慎、时刻警觉他人靠近，乃至对无来由入侵私人空间这种行为都极度紧绷的芥川龙之介，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迫习惯了[怪物]时不时的突然袭击。 包括上次也是，食物都掉到他头顶了才察觉到，以致于伸手去接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而刚才被[它]摸头的那几下，居然连保持警戒状态的神经都没有反应……他默默想道。 难道…他的身体本能，已经下意识对[怪物]放松警惕了吗……？ 为您提供大神 踏瀑飞白 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快更新 第二十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三十章 距离护卫任务还有几天,芥兔在这期间也出门又完成了几次小任务，比较轻松，但报酬也要少上许多。 对伊川澄来说,像搜集某样物资之类非战斗的任务,他都没有出手的余地，芥兔自己就会解决——虽然有时会把身上弄得脏兮兮，但它在回来时候也会乖乖洗澡,换上他在商城买的新衣服。 虽然在屏幕里的兔团子只有一条围巾被画了出来，但伊川澄还是专门挑了好几身给它换洗用，甚至购买时还凭借着自己的个人美学品味,做了点款式与颜色上的搭配。 现在还是幼兔期呢,没准之后等芥兔再长大一点，就会显示了呢？ 他可是期待得要命。 另外，他还发现哪怕没有他在任务上的协助，芥兔在独自完成并获得属于自己的酬劳时,他竟然也能分到一些兔币。 果然是他贴心的乖兔崽！ 在这期间，他自己也由于还有十代目考察任务在身,再加上理查不时就用眼神与话语给予隐晦的提醒，只好再度抽空拜访了趟沢田纲吉的家，并哑然发现他那里又热闹了不少。 除了原本就是来担任家庭教师的里包恩外,还有一口一个十代目的白发少年，四五岁大的奶牛装爆炸头幼崽，以及对里包恩情有独钟的…… [碧洋琪？]维持着微笑的伊川澄不动声色后退半步，[你也来日本了啊。] 算是他在意大利的熟人之一,是位极其吸引目光、富有魅力又有个性的美丽女性——结果，她的被动技能竟然是做出来的任何料理都会添加毒性debuff(负面状态)。 在里包恩那初次与她见面时，毒抗不高的伊川澄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因为对方热情招待的一块饼干,而险些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哎呀，是我眼花了，还是真的有某位都快升格成彭格列地缚灵的家伙正站在门口呢？] 碧洋琪将墨镜拉下来了点，用故意摆出来的诧异眼神来回打量伊川澄，[你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彭格列首领撵过来干活了吗？] […这说的哪里话，]伊川澄神色不变，周身气场淡然，[我就不能是心系工作，兼关忧下一代的首领身心健康成长吗？] [……对我说这种话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碧洋琪顿时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那群人就是被你这副外表蒙蔽了，才会觉得彭格列有张危险底牌吧。] 对此，微笑不语的伊川澄并没有反驳。 家里归家里，他在外面可是很讲究形象的，绝对不会作出有失仪态的事情来。 不过，看在这次有熟人x2的份上，伊川澄这次也进屋坐下了，和沢田纲吉他们一起喝杯茶，聊了会天才离开。 中途问了一次沢田纲吉的年龄，在对方诚实回答后，考察圆满完成。 ——虽然理查对此欲言又止，但伊川澄可不在意。 今天就是高报酬的护卫任务开始时间，除去这几天芥兔吃饭喝水的基本花销，他现在已经有34 8枚兔币了！ 目标是上千！ 伊川澄内心在搓着手手期待， ?_[(， 底下的描述是【位于横滨的一处公寓，空间狭小但十分安全】，标价1047枚兔币。 虽说[身为超现实的垂耳兔养成游戏，里面却用着现实存在的地名]这种事有点奇怪，但姑且横滨这个地方他还是知道的，与从未听闻的擂钵街应该不在同一个地方吧。 那种糟糕又恶劣的生存环境，伊川澄也不是很想让芥兔待太久。倘若他能够买下那间小公寓，或许芥兔就可以换个地方生活呢？类似于游戏里解锁新地图那样？能自动切换到新场景、再解锁新事件就好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具体设定，等他攒够钱买下公寓之后，游戏总会揭晓答案的。 伊川澄上午去了沢田纲吉家，在他那里又待了段时间，再回来时的游戏里已是夜深将明。 这几天的芥兔非常乖，无论进食、饮水还是洗澡睡觉，一到固定的时间，它就会主动且自觉的完成，根本不需要他再操心。 这么说来，伊川澄发现自己其实也很少能见到睡眠中的兔崽崽。 时间流速大概是2比1的关系，导致它睡觉的时间点不是中午就是晚上，而对应时间的他也需要吃午饭和睡觉——因为晚上少睡了两个小时左右，他一般都会挪到中午来补，正好又可以陪着芥兔一起睡觉，不耽误白天的事件探索与推进。 此刻，游戏里的时间已经快到清晨。纵然这间小屋的窗户又高又小，也仍有浅淡的天光透进了牢固的栅格之间，寥寥几笔勾勒出房内物体的轮廓，再轻柔扫了层清辉般的薄薄素色。 而这层泛着微光的淡色也落在了床上，那里有只毛色雪白的兔团子正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安静的沉睡着；于是伊川澄能看清这团毛绒绒正在随着呼吸轻微的一起一伏，柔软的垂耳耷拉在面颊两侧，又被它压住半截，露出一点点对比强烈的黑来。 可爱，可爱得要命。 伊川澄非常想摸一摸它，但碍于当他点击【抚摸】之后，芥兔每次都会产生不一样但都无比可爱的行为反馈——这意味着当他抚摸正在沉睡中的芥兔之后，它就会醒。 而他眼下并不想打搅对方的安眠。 伊川澄沉吟片刻，转而打开许久未看过的【档案】。 【姓名：芥川龙之介】 【年龄：10】 【身高：？(幼兔期)】 【体重：？(幼兔期)】 【生日：3月1日】 除去没有什么变化的基本信息外，饱食度这一栏他其实挺在意的。既然清洁度最高达到过98%，没道理和它并列的饱食度最高上限只有70%。 健康度就更低了，但相比刚解锁时低到要报警的20%，至少还算是缓慢涨到了38%。 伊川澄回想起刚进游戏时所见到的芥兔状态：瘦骨嶙峋，毛发脏乱打结，对任何风吹草动 皆警惕万分。 莫非是健康度太低了， 导致饱食度的上限也跟着降低了吗？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目前的游戏功能里并没有就医或诊断之类的选项， 他也不能乱买商城里的药给芥兔吃。 唉，只能盼望健康度可以随着时间变化而逐渐涨回来——看在他每天都提供营养均衡的一日三餐，坚决不让芥兔再饿肚子的份上。 检查了下现阶段的养成进度，等伊川澄再关闭【档案】的时候，他发现芥兔已经醒了，似乎也是在睁着眼发呆。 睡觉时不能打搅它，醒了就没问题吧？ 哪怕并不能实际的触摸到那看起来就温暖又蓬松的毛毛，伊川澄也依旧心痒痒地点了一下【抚摸】。 按照大部分游戏都会遵循的通用设计，没准他多抚摸几次之后，还能增加芥兔的好感呢。 反正多摸几下肯定没什么坏处嘛，只是摸摸而已。 “——唔。” 自不算太深的睡眠中醒来，芥川龙之介确实是维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没动，只放任自己的大脑思绪发散，未聚焦的视线始终望着面前的虚空。 他并不确定[怪物]是否在这间房里，是否就在他身侧，是否正将注意力投在他身上——就算如此设想，他竟然也没有应激进入神经紧绷的警戒状态。 或许是自知无力对抗，也或许是自己曾对[它]作出的许诺。 芥川龙之介极少做出许诺。他深知这是一句很庄重的誓词，不该被随便滥用与轻视，更遑论作为谎言来欺骗他人。 在他过去的几年擂钵街生活里，也只与银约定过要一起活下去；或是银被绑架之后，在心底发誓自己一定会把她救出来；再或者是与另外几个认识的同龄人结伴求生时，大家一起保证过绝不会互相出卖…… 以及这次，他自愿留在[怪物]身边，向[它]保证自己会乖乖听话。没有尝试去摆脱、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而是试图在终焉那日来临之前，尽可能借助[它]的力量来达成自己本是奢求的心愿。 而眼下，一切都在超出他的预想。 芥川龙之介将手掌覆盖在左胸口上。心脏正不知疲倦的工作着，微微下压就能感觉到它的搏动，轻却有力。 [内心的情感]，这是一个对他而言很陌生的词。或许是能够在擂钵街生存的必备要素里不包括情感，亦或者是一些对这连野狗都不如的生存方式所做出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总之，芥川龙之介被说过是毫无感情之人。比起木偶，更像是指令冲突后坏掉的机器，使用着名为[罗生门]的异能力，连发动的攻击也悄无声息，不存在半点杀意。 而他对这种评价也漠然无言。 为了生存下去而拼尽全力的身体，没有空余来孕育名为[心]的东西。 ——直至如今，他才惊觉，自己似乎…在改变了。 降临的[怪物]可不在乎人世间的一切约定俗成，[它]心血来潮的选择饲养了他，从此肆无忌惮地侵 入着由他与人之间划定的无形边界，以最野蛮直接的方式重塑着他的生活。 但芥川龙之介却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感激着[它]的。 自[怪物]出现的这段时间仿佛比四年擂钵街生活还要长，从一开始的全然抗拒，到被迫接受，再到主动顺从，连在无数危险之中锻炼出的神经也对[它]放松了戒备。 [感激]。他睁着暗沉沉的黑瞳，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感受掌下在蓬勃跳动的生命。 不是很清楚这种情感的定义，从未体会过，但心脏这种有点轻飘飘、又微微发酸的感觉…似乎并不坏。 窗外的光线更亮了，人声也嘈杂起来，但芥川龙之介难得的没有直接起床，而是想再躺一会——这是当人拥有能活下去的自信与从容时，才能获得的奢侈特权。 过了片刻，他察觉到自己的发顶压上了一阵风。似乎是平躺的缘故，这股熟悉的触感没有惯例向后抚摸，而是落在额头，脸颊，下颚，温和的消失在颈间。 这次的神经也依旧没有作出被激发的下意识警戒动作，甚至连身体每一寸肌肉都懈怠着，还让双眼也懒洋洋地微眯了来。 这种糟糕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松懈了……芥川龙之介默默想着。 实在是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虽然这么告诫着自己，躺在床上的芥川龙之介却仅是缓慢眨了下眼睛——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做出什么抗拒的动作。 而[怪物]似乎也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在抚摸了一次之后便如停歇于此处的风，只安静陪着他，在这静谧的范围中、在应该起床的时间里，一同偷了会惬意的倦懒。 直等到人声更喧闹了些，距离任务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芥川龙之介才主动起身下床，先完成[怪物]惯例要求的洗漱吃饭，才出门前往任务集合处。 原本他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午餐和晚餐更是根据食物寻找的情况另说。但在[它]的规定下，一日三餐也被迫变得准时而定量。 前往任务地点的芥川龙之介横跨了一个街区，走过的道路上却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或偷袭。 经过最为轰动的帮|派无双事件后，哪怕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走在路上，也已经没有人会、或者说敢攻击他了。 换作以往这个时候，独自走在街头的孩子总会吸引来各种心怀不轨的人——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攻击性相对不高的孩子总是容易处于被肆意揉捏的最底层。 即使他能够使用[罗生门]反击，但指挥布刃的异能力还是过于弱小，依旧会被绝大多数人轻视。 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罗生门]也只能作为反击或者奇袭的时候使用，自身受到的觊觎依旧是半分没有减少的；而在使用[罗生门]也没能立即反抗成功时，身上总会留下或多或少的伤痕。 “——好慢啊你。” 来到集合点，芥川龙之介远远就看见中原中也穿了身暗色的骑手服，双手依旧揣在兜里，正站在集合处，以下 巴微微扬起、偏过脑袋的姿势看他。 “……”他仰起脑袋， ?[(， 确定自己并没有迟到。 微妙接收到对方解释的中原中也，语气顿时变成了毫不客气的威胁，“怎么，要反驳？” 芥川龙之介刚要说出口的辩解顿时被哽了一下，只好摇摇头。 “哼。”也不再多说什么的中原中也扭过头去，看向朝这边走的好些人。 领头的是上次见到的雇主，身侧也跟着个穿着相当……一板一眼的西装。每道折痕都精细得一丝不苟，光看上一眼就会产生出强烈的违和感，与这脏乱的环境过于格格不入。 身后还簇拥着好些看起来是保镖的家伙们，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这位就是你们今天需要保护的对象，藤田大人。”小胡子对着中原中也他们介绍道，笑容可掬。 “要好好带着他参观，让大人满意才行。” 被称为[藤田大人]的任务目标，只倨傲着将下巴压低几分，算作简单的行礼示意。 像这种大人物参观底层人挣扎求生的日常，简直就是在满足某种的自我优越感一样。 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跟在藤田大人的身后，只感觉十分无聊。 这些根本称不上风景的混乱街区，他们早就已经看过无数遍了。无数白铁皮搭的房子早就腐蚀生锈，又因为往上面挂了许多脏兮兮的鲜艳篷布，又敲了些陈旧木板，破破烂烂的衣服就挂在屋檐下阴干——整条街道都充斥着令人倍感压抑的沉重。 那位藤田大人时不时会好奇问两句，身边也早有不同的部下拍马屁似的赶着回答他，一群人在那做戏似的一唱一和，根本不需要他们来开口抢功。 连着走过了两条窄街也没有任何突发事故，会在这种时候还不长眼来搞袭击的，只剩下分辨不清敌我形势的傻瓜笨蛋了吧。 中原中也边走边百无聊赖的扫视着两旁街道，有些人在急匆匆的贴着墙角赶路，不时抬头打量一眼他们这支队伍；有些人边忙着手上处理拾荒成果的活，边用晦暗不明的视线看过来；还有些只站在原处抱着手看热闹，有羡慕、有贪婪、有不屑…… 还有…惊诧？ 等下，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中原中也又仔细看向那人，边皱眉回忆起刚才匆匆一瞥下对方的表情。那种惊诧，与其说是看见了有钱有权的大人物的吃惊，总觉得更像是一种熟人意外相见的讶异。 似乎是发现自己被观察到了，那人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脑袋，接着侧过身体，打算就这么不着痕迹的溜走。 不太对劲。 中原中也戳了下身旁的芥川龙之介，发现他的眼神倒是相当锐利嘛，一看就是正在戒备中的超级认真，比他已经开始走神的状态不知道要敬业多少。 “我稍微离开一下，”中原中也提高了些声音，让走在前面的护卫目标也能听见，“有点内急啊，抱歉，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头也 不回的脱离了队伍，追着方才那人的踪影而去。 “……” 藤田大人看着对方离去的位置片刻，开口说道，“我突然想往那边去看一眼，走吧，各位。” 他所指的方向，是不在预定路线中的另一条路。 在这道路错综复杂的擂钵街……不如说，根本就是房子与房子之间挤出来的空隙所构成的交叉窄径中，一旦与某人分散，不熟悉道路又没有能联络上的方式，是很难再轻松汇合的。 藤田大人的那群保镖齐声应是，就打算要调转前进的方向。 芥川龙之介回头看了眼刚才匆忙离去的中原中也，站定在原处没动，眼看着离大部队越来越远。 “怎么了？”他的任务目标出声询问道，声音和蔼可亲，“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在这里等他回来。”芥川龙之介冷漠道。 “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藤田大人不置可否，“会在中途脱离护卫对象的保镖，在我看来已经出局了。” “是吗。”芥川龙之介说，“那我也出局吧。” 藤田大人的脸色轻微的改变了。 那群气氛组保镖也沉下脸来，空气胶着而凝滞。 “为什么呢？”他开口道，“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大笔的酬金，多么可惜啊，你不这么认为吗？” “要我说理由吗，”芥川龙之介的眼神落在他未被西装遮盖住的手背上，“原本只是困惑，但那家伙的疑心同样加重了我的疑心。” “你的手指，关节处的皮肤正泛着红。这种发红是不正常的，却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藤田大人抬起手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坏。 “你在来之前刚揍过人吧，而且是长时间的。因此泛红的痕迹才会这么久都没有消失。”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轻且冷，“我是不会认错的。毕竟我被殴打时，那些不断抬起又落下的拳头，也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这是他曾经不知道多少次被殴打之后，看到人时条件反射般会去观察的部位。 “我并没有只因为这点就怀疑你，”芥川龙之介又开口道，“但我刚才听见你说，[那人是在走货吗]。” 反应过来的藤田大人彻底沉下脸来。 [走货]，算是擂钵街特有的一种黑话。这是之前有外面的游客来参观时，芥川龙之介才知道的。 既然管从垃圾山淘出来的，可兑换成货币的物品叫做[价值货]，那么自然也有一种针对这个词汇流行起来的衍生词，被称作[走货]。 既然有人规规矩矩交门票钱进垃圾山搜寻物资，就会有狡猾之人抓住机会钻空子。他们有专门的消息流通渠道、互换情报，打听每个帮|派的交易点的所有物资价格。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从某样物资成本较低的街区里，用稍微高一点的价格大批量收集，接着去往另一个回收价格更高的交易点里卖出，其中赚到的差价就全是他们的成果——这种行为就是[走货]。 对物资价格较低街区的人而言， 他们也可以多赚一点， 还不用多几趟，因此很乐意优先卖给他们；对于帮|派而言，这种敢挑战他们规矩的存在就很惹人生厌了，因此总是会不遗余力的采用各种方式打压。 其实只要所有街区定价一致，这种倒卖般的[走货]就会立刻消失，但帮|派没有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 只要抓住了这种[走货]的，就能以此为借口将人痛殴一顿，再顺理成章地抢走他手上花钱收集而来的所有物资——这样一来，帮|派就相当于空手套白狼，既可以不必花钱就能收缴上来一批已经被特意挑拣过的[好货]，还能给其他普通人以威慑，一举两得。 何况这种[走货]如果遇上了，也很好分辨。不同的物资，价格高低的交易点不同，因此在某个街区收集的总是固定的几样，不像老老实实交钱收集物资的普通人，他们口袋里的物资总是单调的几样。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词汇都不应该是高高在上，根本不需要，也不关心底层的大人物所能得知的。 就算得知，也不应该在翻查口袋前就立刻能辨认出对方是在做最特殊的[走货]，而这位大人物却能脱口而出，语气熟稔，比起询问，更像是借着询问所作出的暗示——自以为隐秘的觊觎着对方所采买的物资，想让人去盯梢。 “你认识他，而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芥川龙之介的视线紧盯他，“解释吧。” 藤田大人：“……” 在他还没有开口前，中原中也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解释什么，就是一个骗局。”他抓着一个人的脚腕，就这么把一个生死不明的精壮男子轻松拖了过来，“所谓的[藤田大人]，不过是七区帮|派的一个负责打手的小头目罢了。” “追上去之后发现他是你的手下啊，正准备袭击某人来着，被我揍一顿后就晕过去了。”中原中也松开手，任由那人的腿磕在地面，发出很大的一声动静，“但他在晕过去之前，可是把什——么事情都交代了啊。”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所有人的视线都像凝结了一块寒冰。 “……嘁，被发现的还挺快。”藤田大人开口了。和蔼可亲的表现褪去，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傲慢而狂妄，变成了芥川龙之介更加熟悉的，在大人们那见到过无数次的那种姿态。 他略带烦躁的甩了甩手臂，“从外面搞来的衣服真是又贵又不舒服，老子做个动作都变得束手束脚，啐。” …这个任务只是一个诱饵吗。 虽说如此，有[怪物]如影随形的芥川龙之介心情并不算十分沉重。 “啧，老子也不耐烦装模作样啊，小鬼。”——藤田咧嘴笑了一声，抬头隔着距离，意有所指点了点芥川龙之介，“谁叫你自己做出的动静太大，以致于让上头感受到危机了呢？” 芥川龙之介冷漠盯着他，明白了自己才是这个骗局的目标。 “当然，或许血洗五区那个帮|派的传闻可能会有些夸大其实，但我们也曾 派人盯梢过你，见识过你占领四区A据点时的惊人战绩。” “所以啊，像你这样力量强大的家伙，我们也是很想收编你的。” 他摊开双手，“只是没想到发布的任务能吸引来近日同样名声大噪的[羊之王]。这虽然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不过无伤大雅。” “这叫收编？”中原中也双手插兜，环顾一周对准他们的枪|械，先替芥川龙之介嗤笑一声，“就凭这些？” “这不是收编的手段之一，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而已。”藤田说，“这种能力强到难以掌控的小鬼，就算用金钱收买也是无法百分之百保证忠心的吧？总有人能出得起更高的价格。” “而我们的脑袋又直率得很，只能想到最简单又有效的一种方法，”——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看向芥川龙之介的笑容残忍而快意。 “你有个妹妹对吧，芥川君？” 刹那间，芥川龙之介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刺骨。 这就是擂钵街。毫无人性，不折手段，非法狂徒的聚集地，只会凭借极致的[恶]来行事，从不把人当人看的无间地狱。 “你还挺谨慎的，不让她与你住，成为众矢之的。”他大声笑起来，“但又没那么谨慎，竟然和那些弱到让人看不下去的蠢货们混在一起过，才让人能顺藤摸瓜啊！” “我可是好好揍了一顿那群猪脑袋，才得到的住址呢。” 这就是他为什么拳头握起时，突出的那处关节泛红的原因。被拷打的同伴们无法再承受更多的痛苦，吐露了银的住所，而这群人正在…… 芥川龙之介咬紧牙，感到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沉闷的咆哮。 “别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我嘛，”藤田好整以暇甩了甩手腕，“我只是请你妹妹过来做客，也诚挚的邀请你加入我们组织而已。如何，答应吗？” 芥川龙之介连手指都在轻微的发颤，衣摆处的布料起伏不定，危险如爆发前的火山。 “别答应。”中原中也突然开口，“芥川，他们暴露得太早了。算算时间，那群人应该还没赶到地方。” 芥川龙之介霍然抬头。 “看来是谈不拢了——不过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打算绑一个活着的小鬼过来。他们的速度可要更快啊，你来不及了。” 藤田发出咋舌声，下一刻便火力倾泻如骤雨。 【貂獴的阴谋被揭穿，该任务失败：担任貂獴的护卫一日。进度(0/1)】 【新任务领取成功：营救银兔。进度(0/1)】 【请注意，该任务有完成时限！】 【请注意，该任务涉及未来重大事件的走向！】 【请注意，该任务涉及芥兔的重要隐藏属性！】 连着三个请注意，惊得伊川澄立刻坐直身体。 屏幕上的芥兔与小橘猫正在面临一大波敌人，而屏幕上的倒计时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以最快速度干掉它们！！ 弹|丸早已切得熟稔无 比， 伊川澄在【子|弹时间】的形态结束， 画面回到擂钵街的背景后，几乎是争分夺秒的将那一大群颜色是灰黄黑的敌人全部击溃。 哪有一只接一只让他们土下座反省的余裕，他的双指并拢划动，速度快得根本没打算控制力道，无论房顶、地里还是墙壁，到处都有夸张的被拍扁的卡通效果，直至画面里只剩芥兔与小橘猫还站着。 时间还在流逝，伊川澄紧张到深呼吸，想催促芥兔快回去时才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它对话。 想再用一次地面沾血写字的方法也不太行，血液会渗入泥土压实的地面，让他没有足够大滩的血能沾上。 虽然从商城买东西再从仓库拖出来摆放会花上一些时间，但也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了。 大不了他手速飚起来，摆快一点！ 伊川澄正打算点开【商城】速战速决，忽然发现芥兔的头顶冒出一个气泡，棱角尖利。 【银会死】 【是我的错】 【我害死了她】 【……】 黑底白字的词汇也在颤抖，在他眼前占据了屏幕的每一寸，新气泡把旧气泡挤到破裂，自身又紧接着被更尖锐的气泡顶碎。 伊川澄的手指停顿在空中，惊愕于这扑面而来的绝望。 ——而在他瞬息平复被震撼的心情，准备立刻点击商城购买之时，最后一个偌大的气泡浮现在画面中，其余的气泡都被挤到角落里。 【我该怎么办？】 伊川澄打算点开商城的指尖下意识转变位置，点在这个气泡上。 啪。 【解锁对话功能。】 【请注意，您……】 后面写着什么伊川澄已经来不及看了，对话功能终于解锁，倒计时仍在流逝的他近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戳了下芥兔，在【互动】里选择【对话】，叉掉他压根没仔细看的新弹窗，直截了当的按在画面中央的麦克风图标上。 要说什么才对芥兔最有效呢。 ——伊川澄张口，发出第一个音节。 敌人已经全部被打倒，芥川龙之介仍旧呆怔在原地，茫然睁着的黑瞳空洞而麻木，了无生气。 中原中也只来得及踹了一脚，就目瞪口呆看着敌人在眼前漫天飞舞，有些被拍扁成可笑的白铁皮挂画，有些又成片的被插进夯实的地里。 威力比前几天在据点里看到的那次还恐怖…！ 或许那小头目拥有点什么还算强大的异能力，但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再强的异能也不过是小孩把玩在手中的枯枝，轻轻一折就断成两截。 剩下的人则连砍瓜切菜都算不上，不消片刻功夫，在场只剩芥川龙之介与中原中也还站着。 芥川龙之介却对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大脑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思考着许多东西；心脏在一次比一次更快的鼓动，浑身的肌肉都绷紧至僵硬。 未来在他眼前破碎了，而他只能责怪自己，连悔恨 也显得滑稽可笑。 “……”芥川龙之介抬起头， 本能在驱使他无意识去寻找那个存在， 哪怕他并没有怀抱任何希冀。 【跑起来，龙之介。】 仿若有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耳畔，伴随着犹如清风般的声音在响起，低沉而温雅，在柔和的催促着他。 【还来得及。】 是谁在说话？是[它]吗？ 芥川龙之介茫然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眼前有出现陌生的人影。 但再度燃起的希望却使他的身体下意识顺从起这个指示，芥川龙之介抬起肌肉僵硬的腿，踉跄着迈出第一步、第二步，攥紧胸前布料的手在颤抖，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它]说了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呼啸的风声吹响在他耳边，眼里的景物在快速往后退，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但全力以赴的奔跑并不能支撑太久，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的状况无法在短时间就补充回来，芥川龙之介的体力在飞快的消耗殆尽，每一次呼吸间都泛起血腥的气味。 “别突然跑出去啊，吓我一跳。”中原中也开口道。 他并非以跑步的速度追上了芥川龙之介——而是周身泛着层浅薄的红光，宛如透明的膜一般包裹着他。 这是重力正在被他操纵的标志。 “真是的，关键时刻一声都不知道吭，寻求帮助这件事这么难开口哦？” ——仗着目前两岁的年龄差所带来的身高些许优势，中原中也探手抓住芥川龙之介的后衣领，那层红膜便也延伸覆盖至他身上，“喂，给我指个方向。” “……”芥川龙之介愣神片刻，抬起的无措视线与他正对上。 “谢…谢。”干哑的声音挤出喉咙，泛起深夜星光般的希望。 “没想到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害我都有点兴奋起来了啊。”在对方抬手指向了一个方位之后，中原中也的嘴角浮现志得意满的笑意，神采飞扬。 “来不及？开玩笑！” “重力操控——” 视线颠倒，天空化作地面，再变成平行于身体的墙壁，浮起来的二人却既不再深入大气层，也不奔跑于地面，而是以芥川龙之介指出的方位为地—— “坠落吧！” 以绝无仅有的速度疾驰，中原中也直接带着芥川龙之介在毫无遮挡物的空中走直线，朝银所在的位置飞掠而去。 【拿破仑橘猫带着芥兔飞往银兔的住所。】 【拿破仑橘猫与芥兔成功抵达银兔的住所。】 始终紧张盯着画面的伊川澄在敌人出现之前，先被这一句话惊得呆住了。 小橘猫会飞？？ 这些动物原来是有超能力的那种设定吗？？ 啊？ 他还以为端着机|枪突突和丢各种榴|弹的小老鼠已经是科技发展的极限了，没想到啊！ 那芥兔的超能力是什么，他吗？替身使者伊川澄？ ……欸，这么一想还有点道理。 【芥兔在银兔的住所附近发现敌人棕鬣狗群。】 【芥兔向棕鬣狗群发起攻击！】 看了眼因为会飞的小橘猫而导致还充裕得很的倒计时，重新集中注意力的伊川澄发出声冷笑，指关节被按得劈啪作响。 罪人就该去地狱反省，而他的任务是送它们下地狱。 一个不留！！ 第三十一章 只要能及时赶到,接下来就是属于[怪物]的战场。 那群敌人能面露惊骇的开口多说一个“你”字，都算是[它]大发慈悲。 战局是单方面的摧枯拉朽，平地而起的狂风毫不留情吹折树木,卷上天空还是嵌入泥土,全凭[它]的喜好。 中原中也站在芥川龙之介身边看着这一切，下意识将攻击代入到自己。 嗯，如果是他面对上这种力量的话,或许可以靠重力抗住……？仔细想想，居然有点不太敢肯定，毕竟不太清楚他这种能力的种类。 “……”战局已定,芥川龙之介终于松开仍旧紧紧攥着布料的手,连指尖都酸胀发麻。 “哥哥？”银发出细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芥川龙之介回过头时，能看到她自门口探头探脑，露出了点身体,垂下的手里正握着把匕首。 在芥川龙之介没有赶到的时间里，发现有敌人接近的银也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安静的潜伏起来，最大程度发挥自己体型灵巧的优势。 “……银。”芥川龙之介如释重负，来不及解释的他长话短说,“这个地方变危险了，需要转移。” 既然有了这次被盯上的开端，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团|体或个人正在虎视眈眈，会给银带去太多危险。 “好。”银毫不迟疑应下来,转身就回去收拾东西——主要是之前还没来得及换成货币的物资，以及些剩余的食物。 “这是你妹妹？”中原中也出声问道，“亲生的？” 芥川龙之介点头,“嗯。” ——面对刚帮了大忙的中原中也，他也不会强行要求自己寡言少语，而是向他简单解释了几句，“之前我们与几位结识的同伴一起在这块区域抱团生存，行踪比较明显。” 前段时间他也察觉到自己出门时总有人在暗处跟踪自己，但有[怪物]庇护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银和他们会被盯上的缘故吧，就像驯服恶犬只需要用一条铁链。 “亲妹妹……这样啊，还真不错。”中原中也扫了眼四周不敢出头看热闹，只躲在白铁皮墙壁的后面畏畏缩缩窥伺的人，“你接下来打算把银带去哪里？跟着你还是不太安全啊，总有分开的时候。” “……”芥川龙之介的睫羽低垂下去，轻而哑的对他说出规划，“原本打算攒够钱就送银出擂钵街。” 中原中也愣了片刻，视线越过芥川龙之介，看向正趴在门口偷听的银——见他望过来还偷偷将食指竖在唇前——看似是个乖巧温柔的小姑娘，结果倒有点出乎他意料。 “难怪你也总挑些高报酬的任务接。”中原中也歪过脑袋，思索片刻后突然出声道，“我先带着银回[羊]吧，那里的成员都持有反击用的枪|支。而且我也会待在据点里，这样至少比让她独自一人待着比较安全。” 听到对方再度作出的邀请，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了下黑瞳，抬起眼看他。 “别这样 看我，”中原中也哼笑出声，精准猜中对方接下来的计划，“你想找他们算账就去吧，妹妹我就替你保管了。” “……谢谢。”芥川龙之介从未想过自己能一天之内将这个词汇两次说出口。 “不客气。”也没想到自己能一天之内听到对方两次道谢的中原中也，脸上的笑容跟着扩大，“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没准还能听到第三次道谢，他可太期待了！ “…不必，直接带银离开即可。”芥川龙之介将脸往拢着的围巾里藏了些许，只露出那双漆黑无光的漠然眼眸，“舍妹就暂时拜托给你了。” “等着你的好消息。” 毕竟时间紧迫，三言两语敲定接下来的行程后，中原中也不再多说什么废话，只示意银带着东西过来，将手搭在她肩上——操控重力的异能瞬间发动，银惊讶的发现自己对踩在地面的体感开始变轻。 独自留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望着他们离开，直至连芝麻大的身影也无法分辨后，才深吸一口气。 【刚才是你在说话，对吗。】 【我…该怎么称呼你。】 芥兔在问该怎么称呼他啊……捧着游戏机的伊川澄陷入沉吟。 通常来说，游戏里的初次起名是决定性的，直接关系到未来的主人公如何称呼玩家；而伊川澄在这方面算是个正统派，从来不会故意给自己取那种很怪的名字。 如果要回答，他应该会直接说“伊川澄”。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伊川澄默默看向自己的兔币存款，148枚。 又默默点开【互动->对话】。 【请注意，您每说十秒钟，就会扣除100枚兔币。请谨慎使用该功能，是否确定扣除兔币？是/否。】 他刚才为了限时任务而一时着急，也没顾得上看弹出来的窗口，还以为是什么无伤大雅的提示……结果啊，结果！ 居然是说话要钱！ 而且他不就是稍微停顿了片刻才说的第一句话吗，没超过十秒钟多少吧，怎么这就要扣200枚兔币啊！ 太亏了吧，算一算他才说了几个字！ 要回答芥兔的问题确实可以，但他目前只剩再说十秒钟的机会——如果现在就把这些兔币花光，崽崽的晚饭可就没有着落了！ 要拼出来的话，伊川澄这几个字的笔划又格外多…！ 伊川澄在内心对着这游戏的制作人咬牙切齿。 有本事设计出兔币这样的虚拟货币，没本事让他氪金兑换！ 屏幕里的白团子依旧孤单站在原地，似乎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它的头顶又冒出第三个气泡。 【谢谢。】 今天的第三次道谢，是芥川龙之介对着伊川澄说的。 伊川澄的神情一顿：……可是它在对我道谢耶。 那就没办法了，对吧？ 谁会舍得拒绝可爱兔兔的要求呢？ 芥川龙 之介又等了会，困惑的发现这次对[怪物]说话后，竟然没有落在头顶的抚摸——就像[它]突然消失不见了一般。 但他并没有办法真的去分辨对方是不是还在，只能沉默转过身，准备踏向去往七区的路。 “——[伊川澄]，” 清润的男性声线轻拂在他耳畔，带来些许酥|麻的痒意，“是我的名字。” “……！” 距离过于接近的气息使芥川龙之介下意识抬手捂住那半边耳朵，似乎能感觉到热意在顺着那处蔓延开来。 他似乎听到对方发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声，“去给他们回礼吧，龙之介。” ——[它]咬着斯文端正的读音，慢条斯理的说完这句后便不再出声；只有惯例的抚摸如打着旋的柔和气流，落在发丝也随之微微扬起的脑袋上。 “…………”在这与[怪物]短暂交谈的十秒钟之内，芥川龙之介没有再变换姿势，但手掌下的那股热意却已经开始灼烫起来。 与想象中的[怪物]声音完全不同。 [它]甚至还有一个正常的日本名字。 芥川龙之介浅浅吐了口气，按捺下方才想探寻对方来历的瞬间冲动。 好奇心越大，死的越快——早就有同伴用血淋淋的教训向自己证明过这一点。 只是眼下再度走回七区的他，锐利的神情却莫名放松了些许，连脚步也轻快几分。 就像知道明天还会有太阳升起，就像知道月亮出来前飞燕会归巢，就像知道今夜也必定会迎来的静谧安眠。 ——而在那之前，到让七区帮|派付出代价的时间了。 “等下…求求你，我什么也没干……真的……” 锈白铁皮的墙壁根本无法成为掩体或防御，在沉闷的一击之下，便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吱呀声，整块墙面仿佛是由白纸揉搓成的纸团，扭曲在一起。 在屋内所有人惊恐的视线中，那块铁皮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大手按住，随心所欲的将它搓成了自己的玩具——就像扣住拉环，打开罐头一般，被揉成大块团状的白铁皮同样被暴力拉开，阳光逆着不速之客的身影，斜斜的照射进来。 纵使来者仅是一位身形瘦弱的孩子，但在对方露面的这一刹那，所有人手中的扳机就被扣动，枪|口喷吐着在阴影里显得明亮无比的火舌，无数子|弹急射而出。 无效。 对方半步未动，只有金属落在地面的清脆声响接连如雨珠，在被强行撬开一面的库房里不断回荡。 子|弹在一瞬间全部被切成两半，过去无往不利的热武器竟然以这种堪称离谱的方式失败，有人反射性的发出一声畏惧到极致的尖叫，才知道原来自以为夸张的传闻是真的。 求饶声立刻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哆哆嗦嗦的。 他们只是负责听命干活的小喽啰而已，并没有真的多想慷慨赴死，更何况是明知自己在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凶神。 “……他们，呢。” 芥川龙之介吐出的声音冷硬。 立刻有头脑灵光的人接话，说着不知真假的辩解，“是指您的伙伴们吧！动手的也是那个藤田老大，我们可真的什么都没干过，就负责看守，他们都在这里，还活着呢，您不信可以自己过来确认……” ——他殷勤的走到另一处角落，几位年幼的孩子正倒在那里，身下有着隐约可分辨出的暗色血迹，生死不知。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转动，自他们身上移至眼前这群讨好谄媚的大人们脸上，“是吗。”——他缓慢开口， “接下来，你们也将会变成这样。”！ 第三十二章 能活跃在擂钵街的大型帮|派,哪怕是所谓的打杂人员，也早就做过不知道多少卑劣的恶事。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最后扫了眼那几个不再有反抗能力的底层喽啰，过去检查那几位同伴们的伤势——不算特别好,但至少都还活着。 他绷紧的情绪放松不少,先伸手试着解了下捆在他们手腕上的扎带，发现没有用处，围巾末端便如同自休眠中苏醒的蛇类般,抬起的头部化作尖锐的刃锋，瞬间割断了那些束缚。 “芥…川？”一位有着深栗短发的男孩睁开了眼，看见他的瞬间便没忍住哭出来,“对不起…呜呜……对不起……悠太他实在扛不住了……被打得就要死了,没有办法……” “……没关系。”沉默片刻，站起身的芥川龙之介低声开口，“银没有事。” “可是…你为什么被他们盯上？”他用手掌擦干净眼泪，边茫然发问,“芥川是惹到那些大人了吗……？” “嗯，有点冲突。”芥川龙之介说,“…我本来能得到的护卫任务报酬，” “银险些陷入的危机，” “你们被绑架殴打的痛苦。”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安静地看着他,“都必须讨回来才行。” 反击主义，他想起了中原中也对他说过的这个词。 “讨回……可是，芥川你做不到的…” “不用担心，”芥川龙之介向外走去,“你和其他人尽量先躲起来，听到任何动静都别慌张。等伤好以后，就离这附近的街区远一点。” “躲起来……你要去哪里？”他惊讶问道。 ……去哪里？ 没有再回答的芥川龙之介头也不回,跨出阳光照耀下的库房之外，一脚踏入被敌人重重防守的包围网中。 当然是就像[怪物]上次期望他做的那样，去找到这个帮|派的BOSS——在找到之前，通过这个目标的路上，无论是遇到多少敌人，都会被[它]轻而易举的，完全击溃。 唔……不对……[它]的名字是，伊川澄？ 无视沿途所有的惊惧或哀嚎，继续往前走去的芥川龙之介回忆着之前听到的发音，在心底缓慢默读了一次。 既然可以说话，为什么之前一直不开口……他对此抱有疑问，但在擂钵街养成的习惯让他把略微泛起的好奇心，再度冷漠的按了下去。 不能好奇，否则这一句问题就足以成为自己的死因。 但或许……芥川龙之介咬了下嘴唇，脑海里无法遏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总感觉，即使他真的向[怪物]问出口了，也不会被杀掉…… ——就如同五区帮|派那次所遭遇的一切，自以为是的七区帮|派也在凶神降临的此刻，迎来了惊涛骇浪般的彻底清洗。 这个区的帮|派头目是一个长相相当猥琐的小个子男人。他大概总是对自己充满自信，连头顶那不剩几根的头发也依旧用椿油抹得一丝不苟，矜持的贴着 头皮，反射出一种让人不适的光泽来。 当芥川龙之介找到他时，能看到对方好整以暇的待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安全屋里，身旁还坐着两位女性。 大概是没想到这处自以为隐秘的场所会被找到吧，芥川龙之介用延长的布刃将厚沉的铁门整块切得粉碎时，他正在哈哈大笑。 光亮透进来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_[(” 芥川龙之介冷漠回道，“原来是在地窖里。” “不可能，”七区头目睁大眼，“知道这里的只有……” “就像你对悠太他们做的那样，以牙还牙，总会问出来的。”芥川龙之介站在地窖入口的边缘，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这里就是你给自己选择的墓地吗？” 明明是只有十岁的孩童，那双了无生气的黑瞳逆着光，将漠然的视线自高处投下来时，七区头目觉得他仿佛就是在看一具尸体。 恐惧在他心底不可抑制的成长起来。 都怪那个蠢货！他咬牙切齿的咒骂，如果不是那家伙在夸夸其谈说着传闻都是半真半假的之类，他也不会想出要用人质来控制对方这种计谋！ 能够知道这处地点的只有他的心腹，而这个小鬼能找到这里，就意味着他的帮|派和前几天的五区帮|派下场相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已经被干掉了！ “等下，我道歉……我向你道歉，芥川君……不，大人……”此时的七区头目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下意识说出了曾经也听过无数次的话，“钱，女人，还是别的什么，我、我都可以给你！” “……”芥川龙之介冷漠望着他。 那副缄默而危险的状态，让七区头目额头的冷汗直流。 原本坐在他身旁的两位女性，也在不着痕迹的向外拉开距离。 “几天前，五区的首领也是这样对我说的。”芥川龙之介开口，发音很轻，偏哑的声线有着独属于孩子的稚嫩感，措辞却没有半分稚气，“这就是大人的通病吗。” “是…是吗……”七区头目僵硬干笑着，即使还想再说点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剧烈的响动过后，没有受到波及的那两位女性齐齐看了眼倒在墙角、生死不明的七区头目，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那个，不打算把我们也……？”其中一位指着自己，有点胆战心惊的抬头问道。 她颧骨位置还残留了点紫红的痕迹。 “……”芥川龙之介摇了下头作为回应。 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听说过七区的头目喜欢让部下当街强虏合他口味的女性，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我要走了。”他开口，“你们也快点，我不确定是否有漏网之鱼。” 他是直线走过来的，并没有抱着要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的想法，对这个街区仔仔细细的进行地毯式搜寻。 因此，除去那群向他主动发起攻 击的忠诚分子，大概率还有躲藏起来准备偷袭的，或是打算战局结束后捡漏的，那么她们一直待在这里就是危险的行为。 “…”“……”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最全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尽在[]，域名[( 芥川龙之介：“……” 若是以前，遵循着求生本能的芥川龙之介或许会毫不迟疑的全部拿走——反正擂钵街就是这样的风气，黑吃黑是最不稀奇的事情，只要拳头够硬，就可以享有任何想要的资源。 而眼下，他其实也正缺一大笔钱，足够让银在外面好好生活的费用。如果全部都拿走的话，一定是可以完成心愿的数字吧。 “在来之前，我和同伴有接下一个护卫任务。”芥川龙之介说道，“但我们被骗了，需要保护的对象其实并不存在。” “他又帮了我难以还清恩情的忙，”他后退两步，给从直梯处爬出地窖的两位女性让开地方。 “所以，至少得给他结清报酬才行。” “…………” 听完前因后果的中原中也难以置信，“……这就是你只拿走了我这部分原定的任务酬劳，其余都给了她们的原因？？” “也不是全给了，”芥川龙之介小声反驳，“她们也会分出一笔给之前被绑架的同伴们……” “那你的份呢？？”中原中也伸手就忍不住捏上他的脸，“你该不会有那种特别无聊的坚持吧！” “…没有。”对方手伸过来的瞬间，芥川龙之介身体反射性的僵硬住，发现[怪物]没有什么反应后才缓慢放松下来。 “没什么理由，只是想要让银在外面花出去的钱，都是我堂堂正正赚来的……”就像上次拒绝了五区头目的求饶一样，他这次也拒绝了七区头目的。 “……还说这不是无聊的坚持！” “唔……”芥川龙之介的脸颊被中原中也捏出红指印，但没有反抗。 “这下连七区的帮|派都彻底覆灭了啊，”中原中也不解气的又多捏了好几下才松开手，“你这家伙干出来的事还真是轰动，听说连名号都有了。” 芥川龙之介：“……？” “[不吠的狂犬]。”中原中也笑得很是揶揄，“据说是因为发动攻击前没有任何预兆，攻击手段则是又疯狂又野蛮，尤其是本人还能一直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就被这样叫开了。” “如果你有称霸擂钵街的打算，其他几个街区的头目怕是都要吓得尿裤子了吧，哈哈哈。”他笑得更开心了，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快活。 芥川龙之介：“……” 他没办法告诉中原中也的是，这些堪称辉煌的战绩并非由他打出来的，而是皆出自那位无形的[怪物]之手；他也并没有称霸擂钵街的打算，更是在被[它]饲养着，除了乖顺听话外没有别的可能。 不过，虽然芥川龙之介说没有称霸擂钵街的打算——但伊川澄有。 【狐猿再起不能。】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退治擂钵街的邪恶头目之一，芥兔的生存安全系数提升。兔币+200。】 【任务完成：营救银兔。进度(1/1)】】 【奖励：兔币+3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芥兔与拿破仑橘猫互相认可的友谊，兔币+150。】 【达成隐藏条件，芥兔的隐藏属性值——好感度可至档案查看。】 一连串丰厚奖励让辛苦半晌的伊川澄发出快活的笑声，并愉快决定接下来就要把擂钵街所有副本…不是，头目都锤一遍。 推平副本后爆出的多多兔币，他来了！ 伊川澄双眼弯弯地摸了下芥兔的脑袋，又笑眯眯的点开【档案】。 ——他的兔崽崽，原来还有好感度这项属性呢！ 对着他又乖巧又听话又可爱的芥兔，一定是满满的好感度吧？ 【好感度：18。】 伊川澄的笑容转眼石化：……哈？！ 第三十三章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理查对着镜子打理好自己的鬓角,再略微调整了下领结的位置，确保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是如此完美无缺——这是他身为多年管家的专业素养与基础要求，毋庸置疑,无可挑剔。 从来到日本开始,他的心情在大多数时候都相当愉快，尤其能见到在意大利过成了穴居猫头鹰的伊川大人，如今竟然能三餐准时,作息正常，还会隔三差五出一趟门散心了！ 虽说最后一项其实是九代目要求的考察任务……咳，但无伤大雅。 离开卧室的理查顺手带上房门,准备去厨房做早餐——前几日的伊川大人咬着餐勺抱怨牛奶麦片已经吃腻了,说话时眼睛还正期待的眨巴眨巴着看他。 理查对此心领神会，开始将早餐也纳入每日行程之中。 当他来到餐厅时，才发现今天的伊川大人起得竟然比往常几天还要早。 但并不是坐在桌边等开饭的姿势，而是曲起双腿,光着脚踩在椅子的边沿，双手环抱住小腿,下巴垫在膝盖上，彻彻底底是一副被打击过大的消沉模样。 上次见到这样对伊川大人来说都是十分颠覆平常形象的姿态，还是九代目驳回了他想要把彭格列家徽换成皮○丘的申请……没错,他竟然真的为此动笔写了份很正经的报告书，详细阐述更新家徽的种种益处。 甚至在被驳回时，还对着九代目振振有辞：[反正现在彭格列的家徽上不也有卖萌用的蛤蜊吗，换成皮○丘也没有关系吧！] [那不是卖萌用的……总之皮○丘不行。再说,你想让我们被任○堂的法务部发律师函吗？] [这样啊。那就把任○堂买下来好了，买下来就没问题吧？] 时年12岁，说出这句话的伊川大人,当场被九代目撵出了办公室。 咳…想远了。总之，再度见到这副消沉状态的伊川澄，理查的眼睛很是配合地睁大一秒，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伊川大人，这是怎么了？” 伊川澄抬起眼，默默看着自己的管家，“……芥兔，对我的好感度只有18。” 芥兔…啊，那款养成游戏里的垂耳兔。 “这不是挺好的吗，有18。”从不玩游戏，但在伊川澄的影响下耳濡目染，也算是较为了解的理查安抚他，“万一满值是20呢。” “哪有设定满分是20的好感度啊！”伊川澄伸出手比划出一只毛团子的模样，“它明明，那么可爱，白白软软的，又乖巧又勇敢，还会对我说谢谢……呜，结果。” 好感度竟然只有18……！备受打击的伊川澄，再度将脸埋进膝盖里。 理查眨了下眼，“所以您今天起这么早，是特意向我倾诉这件事……？” 还是第二次见到他如此消沉，那款游戏大概要被抛弃了吧？就像那份被封存在书架上的报告一样。 “…不，是在等饭吃。”伊川澄抬起小半张脸，视线幽幽的看着他，“吃完之后，还要 继续养垂耳兔呢。” 今日份的早餐都还没有投喂！ 理查：“…………” 理查真心实意的赞叹道：“如果您在家族事业上能有这份愈挫愈勇的精神， 九代目一定会欣慰无比。” 对此， 等着开饭的伊川澄假装自己没听见。 他都已经接手够多彭格列管辖下的企业了，才不要再给自己多找事情做。 能干的部下那么多，父亲怎么可以指着他一个人薅呢？ 现在的他还是养垂耳兔比较重要！ 想起只有18的好感度，伊川澄就郁闷不已。 但认真思考了下最近分明十分顺利的养成进度，他反过来又安慰自己。万一芥兔的好感度评判标准就是这么严苛，搞不好这已经是进度非常快的结果呢？ 没错，肯定就是这样。 如果换一个人来玩，现在没准好感度还是个位数呢。 吃过饭后，在理查微妙的目光中，伊川澄往沙发上的专座一倒，继续打起那款垂耳兔游戏。 都玩到现在了，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何况芥兔太过精准的戳中了他的毛绒控心脏——就算是在毛绒控中，毛绒绒也是有喜欢程度上的区别……而芥兔。 假设他的审美口味是一个圆圈，芥兔是一只蹲坐起来的兔团子。那么这只毛团的每一寸身体轮廓，都精准的压在了那条弧线上，严丝合缝地占满整个圆。 简而言之，完美。 在这份精准打击的完美下，不就是好感度18？没关系，他可以耐心的慢慢刷起来。 画面里的芥兔也已经起床，伊川澄惯例先去【商场】买了食物和水，盯着它一点一点的慢慢吃完。 昨天接连完成的任务和成就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益，昨晚还岌岌可危的存款立刻涨到668枚兔币——虽说换算成通话时长也不过一分钟，但距离买下小公寓的进度已经过半了，呜呼。 今天的他也要继续努力，争取锤遍所有头目，让芥兔称霸擂钵街！ “……” 在[怪物]的无形注视下，坐在床板边的芥川龙之介慢慢咀嚼，吞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时，也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他用一只手按在腹部，感受着胃部传来沉甸甸的饱胀，从未想到原来进食也会从某日开始，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苦恼。 总是掐着让他吃饱的份量给足食物，导致每次吃到最后一点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点撑过头了……唔。 以往从没吃过早餐，有食物也是习惯性吃三分饱就停，将剩下部分储藏起来以防万一的芥川龙之介，在每天都被定时定点督促着吃够三餐份量的如今，身上终于长了点肉，不再显得过于消瘦。 他站起身，撩开挡在门口的暗蓝色篷布，去找中原中也。 由于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来[羊]这里找到银和中原中也时，已经是快接近半夜的时间点了。 而[不吠的狂犬]在继五区之后， 又摧枯拉朽般的掀翻了七区帮|派的这个轰动新闻，却比他的脚程还快，简直是一瞬间就传遍了擂钵街——以致于他在问去[羊]组织的路时，往往还没有开口，看到他的对方就已经先被吓得拔腿就跑。 芥川龙之介：………… 最后，是他用[罗生门]延伸围巾的长度，眼疾手快地捆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跑远的路人，在他哭爹喊娘的求饶里，终于问出了[羊]怎么走。 就这么一路问过来的。 因为时间太晚，又担心银的安危，芥川龙之介答应了中原中也的邀请，就这样在[羊]的基地里睡下了——为了防止[怪物]误伤他人，不得已要了一处狭小但独立的简陋房间。 也由于芥川龙之介没有回去自己的住所里，而这里只有功率相当不稳定、忽亮忽暗的照明，可以洗漱的水也更是没有，[它]每日固定的洗澡终于可以停一天了了吧。 正当芥川龙之介为此感到些许轻松，打算直接由冷硬木板拼凑出的床上睡觉时，发现自己的面前突兀出现了一桶水，以及便携装的沐浴露、毛巾和新衣服：……… 最后，他是半蹲半跪在那个大约七十厘米高的木桶里，连扒在桶沿借力的那几根手指都紧张到僵硬，动作缓慢而安静的洗完了澡。 至于这些用剩的东西，在他换好新衣服后，便如同来时一般，全部又凭空消失了，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跨过门帘后的芥川龙之介按照记忆，往昨天见到中原中也的地点走去。 [羊]原本没有基地，只是搭起了几间由铁皮和砖瓦拼凑成的低矮房屋，充作是所有成员的住所。 在决定改变做派后，中原中也直截了当地冲进一处小团体的基地里，将那帮人用[重力]揍得鼻青脸肿，顺理成章的抢占了那间面积颇大的据点。 ——其实也就是废弃的仓库而已，但胜在面积足够大，只要用铁皮、篷布、木板和碎砖分隔开空间，就能变成足够十来个人居住的集体宿舍。 “唷，芥川。” “?_[(” 不对啊，这么新又合他尺寸的衣服，[羊]这里可没有。 面对着这个尖锐的问题，芥川龙之介用黑漆漆的双瞳默然盯着他，没有回答——也答不出来。 中原中也：“……怎么突然又变哑巴了，嘁。” 在擂钵街，为了最大生存安全的考量，所有人都默认个人隐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中原中也只是随口一问，见没有答案后也不会多追究，“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两个区的老大都被你做掉了，小团伙先不提，听说那几个剩下的街区头目准备联手拉黑你啊。” “大概是感觉自己地位被毫不留情的挑衅了——这样无聊的想法吧。” 芥川龙之介嗯了一声，对此并没有感到很大意外。早在[怪物]使出能力的第一次，他就预料到未来即将天翻地覆。 虽然说没想到，是那群大人们在生理意义上的“天翻地覆”。 【拿破仑橘猫正在询问芥兔接下来的计划。】 计划？伊川澄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指节屈起，轻轻敲了敲柔软的皮革面。 他的嘴角略弯出几分志在必得的浅淡笑意，开启【对话】功能。 用明面上听起来从容不迫，淡然凛冽的冷漠声线，实则双眼在紧盯挂钟、卡着点计算十秒钟的紧迫，对芥兔说道。 【去找到剩下的所有头目，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睁大眼。蓦然出现的熟悉嗓音如吹拂在耳畔的吐息，听上去如此风轻云淡，波澜不惊，【我想见见他们。】！ 第三十四章 “怎么了？”挑起眉毛的中原中也开口,将晃神片刻的芥川龙之介思绪拉回来。 芥川龙之介愣了片刻，发现中原中也并没有表现出听到[怪物]声音的诧异与戒备，而只是单纯的在对他走神表示催促。 只有他能听到[怪物]的声音？芥川龙之介回忆方才在他耳旁响起的话语。 虽说是略显低沉的气音，但也不至于到离他这么近的中原中也都听不见的程度。 看见中原中也又快要因为他长时间的没回答而要炸毛的模样,芥川龙之介张了张口,将[怪物]讲的话又复述一遍。 “要去找那些头目，”芥川龙之介慢慢说道,“所有。” “……”中原中也的眼睛也逐渐跟着瞪大了,看起来甚至是有点拿捏不准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认真的？”迟疑了下,他诧异道,“去找到他们，挨个用你那能力谈谈心？” 说到[那能力]的时候,他朝下竖出食指和中指,屈起指节，做出一个跪下磕头的模拟动作——指代芥川龙之介强制使敌人磕头的能力，但也不止于此。 “……”芥川龙之介对这个以讹传讹到根本洗不清的异能力表现出了无言的沉默，只能点了下头,“嗯。” 中原中也的手指顿时停在了跪下去那里：“……” “哈？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中原中也没忍住质疑道，“你打算把整个擂钵街都来一场大清洗？清洗结束呢？你要接手吗？做不到吧？管理一块地盘比打下一块地盘的难度可不是一条赛道上的啊。” “……………” 看着芥川龙之介用那副面无表情下透露几分茫然抬头望他的表情,中原中也就知道这小鬼根本没有想过把所有头目锤一遍后要怎么处理后续的问题。 真是的,这种东西才不应该是他来教吧！中原中也没忍住又捏了把对方颇有肉感的包子脸,哼声道,“你最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行。如果只是向某个团体反击的话,确实靠武力就足够了；但你这反击的规模大到一定程度，那可不是直接撒手不管就能解决的啊。” 想想这家伙前两次的清洗动作！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冲进对方老巢里，把头目揪出来揍了个稀里哗啦，然后一转身,拍拍手就离开了，只留下迅速扩散的恐怖在他身后传播—— 要是按照这流程把整个擂钵街剩下的头目全都搞一遍？那还得了，擂钵街会直接减少绝大部分的人口好吗，这个地名都物理意义上的消失喂…！ 中原中也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还需要替擂钵街的留存而操心。 虽然他也经常有[像这种底层人只能苟活的地方全部毁灭掉，在废墟上重建才比较干脆吧]之类的念头，但并没有付诸实施的打算好吗—— 嗯？等等？ 中原中也认真端详了眼正睁着墨黑双瞳看他的芥川龙之介，陷入沉思。 好像，似乎，有芥川和他联手之后……再制订 一下计划，这个原本荒谬的念头就变得可行性高起来了？ 也不是不可以一试嘛，反正失败了也不要紧，他们不会损失任何东西。 “芥川，” 笑起来的中原中也用小臂揽着对方肩膀——他发现这个突然的动作明显把芥川龙之介惊得一僵，连目光都死死盯在眼前地面，没有做任何动作。 怎么回事？中原中也愣了下，这不像是私人距离被过度靠近后的戒备啊，倒像是在害怕什么。 气氛诡异的安静片刻，他才听到芥川龙之介小声开口，“别离我太近，会很危险。” “……这份能力不受我控制。”停顿片刻，他又飞快补充了一句，声音又低又轻。 异能力不受控？中原中也抬起小臂，与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被动型的异能力吗？” 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怪物]也没有对此发怒，芥川龙之介绷紧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点了下脑袋。 “大概是受到攻击才会发动，但不确定是否会误伤。”他斟酌着，将[怪物]的小部分行事规则透露了给中原中也一点。 “防守反击吗？也难免，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才十岁的你根本没办法自如操控吧，”恍然的中原中也指了下脑袋，“光精神力就完全跟不上。”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又点了下脑袋，没有告诉中原中也成年后的自己或许就要被“献祭”给[怪物]这回事。 “不过，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倒没有什么影响。”中原中也摆摆手，“你先听我说。” “……” “——老大，看我带谁过来了！”一声既惊又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是被他发配去看大门一个月的黄毛。 经过两个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的轮流，尤其特别是后者不留情面的痛殴，导致莫西干老大的伤势至今都还没好全，绷带只拆掉了一部分，断掉的肋骨虽然大致上愈合了，但依旧隐隐作痛。 毕竟是骨折这样的大伤，他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躺了好些时候才恢复，连坐回这张椅子的时间都还没几天呢。 “真疼，嘶……那个臭小鬼下手真重……” 没忍住抱怨的他，此刻正用仍有些微微发颤的手端起茶杯，再撅起嘴小心翼翼把滚烫的茶水吹了吹，准备抿着杯边浅嗦一口时，突然听到黄毛传来的汇报。 什么情况？谁来了能让这家伙这么高兴？ 莫西干老大一抬头，就看见害他变成眼下这副惨样的凶手正跟在黄毛身后，慢吞吞跨进了门来。 莫西干老大：“…………” 只有惊讶没有惊喜的莫西干老大，端着茶杯的手刹那间便是剧烈一抖。 哗啦一下，在场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小半杯茶水就这么洒落了出来，又顺从的跟随着这颗星球的重力指引，瞬间往下坠去。 一句撕心裂肺的“好烫！！”脱口而出，坐在椅子上的莫西干老大顿时原地起跳半米高。 目睹全程的黄毛：“………” 他单手捂住脸， ⒗_[(， 一边冲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摆动另一只手，“我先…哈……我先溜了……你们……哈哈…继续……” 芥川龙之介依旧板着脸没什么表情，而中原中也则虚着鄙夷的眼神，目送黄毛立即撤离案发现场：……… 这个黄毛竟然还能活到现在，他果然没看错人。 等莫西干老大原地双腿踢踏着抖擞了好半晌，又用双手交错，拧了拧宽松的裤腿布料，把终于凉了些的水挤出来些，才重新坐回椅子上，摆出严肃的谈话姿态。 “你们又来做什么？我最近可没发布任务啊。”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完全是幻觉——心理素质之优异，不愧是自身热衷于作死、还总会被小弟坑的莫西干老大。 当然，这也侧面说明了这位莫西干老大确实相比于其他无恶不作的恶徒来说，似乎更具备某种在擂钵街可以说是稀少的特质。 “是我们来给你布置任务啦，老大——” 中原中也拖着懒洋洋长腔，学黄毛喊他，把对方喊得汗毛直竖。 “…什么任务？”莫西干老大板起脸，看上去还挺有几分威严，“昨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啊，七区的帮派也被从下到上清洗了一遍，真有你们的……如果不是我走动不方便，四区今天的紧急联合会议高低也得算我一个。” “但会议结果你已经知道了吧？外面都有消息传出去了，你还把我和芥川放进来，”中原中也耸了下肩，“会被四区头目当成背叛也说不定呢。” 莫西干老大：“…………” 他抱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趴倒在桌子上，“把那混账发配去看大门，忘记及时和他说这回事了……” 结果这臭小子转眼就高高兴兴的把人领进来了！ 中原中也毫不客气的笑出声。 “别哭啊，”他轻描淡写的安抚道，“我这不是给你带解决方法来了吗？” “你分明是先把我拉上了一条贼船，才说的有解决方法……”莫西干老大沉重地叹一口气，撑住自己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脑袋，“快说吧，事到如今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哈。既然如此就直说好了，我们这边的芥川呢，”中原中也用眼神示意了下，“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区的帮|派都彻底掀翻。” 莫西干老大惊得眼珠瞬间脱框：“啥！？” “就是我说的这样啦。虽然想法很疯狂，但你知道的，芥川能做到这一点。”中原中也道，“虽然我也可以，但代价会很大。所以呢，就准备给他打打下手，想个善后的好点子了。” 莫西干老大的目光在看上去漠然无言的芥川龙之介，与意气风发的中原中也之间来回徘徊许久，难以置信这个计划是从两个尚未成年的后辈嘴里听到的。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给你们提供方便好走的线路图？”莫西干老大捏着鼻梁，感到一阵脱力，“总不会是需要我接你们去每个区的总部吧？” “都不需要，”中原中也配合笑了声，再开口时声音已压得极低，带着强烈的蛊惑意味。 “总被喊老大的你，想真正当上擂钵街的老大吗，莫西干头？” 有那么几秒，莫西干老大惊愕得忘记了呼吸。 “……我的名字是中平一郎，什么莫西干头！” ——怔愣半晌，他磨着后槽牙先挤出这句话。！ 第三十五章 “叫什么都无所谓啦,莫西干头。”中原中也努努嘴，“重点是你的态度。” 莫西干老大：“…………”他现在就觉得这个臭小鬼的态度就很有问题！ “这就是非要拉我下水的原因？”——他问道，“缺一个傀儡替你们坐上那个位置？” “真那样倒简单了。如果只是缺一个傀儡，我们找谁都可以,擂钵街最不缺的就是人。”中原中也双手揣兜,姿态游刃而松懒，“但是嘛,你比较特别。” “我们来之前也算是姑且调查了一下。你发布的那任务,酬劳和考核环节都是擅自决定的吧？因为不想让人无知的去送死,所以违抗了上头的命令呢。” 像占领据点这种更强调群体的任务,酬劳普遍并不会高到那种程度，而更多的是用低价去雇佣到足够多的炮灰去送死——很残忍,但这就是利益最大化下的真实。 即使偶尔报酬会高一些,目的是招募到武力上的帮手，也不会由老大亲自把关，顶多找两个小弟大概评估一下实力，差不多就能合格了。 反正会轻易死了的人也不需要付报酬,更没有抚恤金之类的附加品，雇主可不需要关心炮灰与强一点炮灰的死活。 听懂中原中也言外之意的莫西干老大,很是沉重的叹了口气——为自己招惹上了两个魔王,“……真有你们的。” “是啊,在擂钵街这种鬼地方,老大好找,还算有人情味的老大可不好找。”中原中也歪了下脑袋，冲他露出灿然一笑。 “同意吗？不同意就揍到你同意哦。” “………”莫西干老大的表情就像在海滩边掏出一个汉堡正准备吃，结果被俯冲的海鸥猛叼一口，只剩两片生菜还捏在手里。 抢完食的海鸥还要扇着翅膀,得意洋洋回过头嘎嘎叫两声：还吃吗，还吃下次还来叼哦。 “来说说你们的计划吧……”莫西干老大的表情要多沉重就有多沉重，顺便喊了一声“幸太”——是黄毛的名字，“去把其他人也喊进来听听。” “很有魄力啊。”与他的表情相反，中原中也笑眯眯的弯起眼，“反正已经知道打不过我们了，除了答应也没别的路可以走。” 要说计划其实也没多复杂，在一力降十会的混乱街区，拳头就是老大。 因此，中原中也的想法很简单：他和芥川龙之介找到每个街区的头目，挨个把他们揍到自愿重新做人或被迫重新做人；接着，莫西干老大派人跟在后面收拾残局，接手空出来的地盘和投诚的人员，重新分配资产，组建更合理的秩序。 “你应该算是[代理人]之类的吧？”中原中也摸着下巴，“嗯，虽然之后可能惹上很多麻烦，也会有很多人想要做掉你……但你应该会顽强地活下来的吧？” 莫西干老大的脸都快绿了。 听听这说什么话！ “既然这样的话，”他发出无可奈何的吐气声，“我建议增加一个步骤。先放出消息好了，我会让 整个擂钵街都知道芥川打算推平剩下的所有街区。” “这样一来，已经有两个街区的恐怖战绩打底，再听到这个风声，搞不好70%的底层人员都会直接逃跑。” “逃跑吗？”中原中也皱了下眉毛，“我倒觉得不需要减员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渣滓。” “你是打算凭我们区区几个人干完所有的活然后提前累死？？”莫西干老大毫不客气冲他们翻个白眼，提前一步大声抱怨，“就算是当成劳改犯干苦力我也需要他们！还有芥川也是，别一口气全清光了！” “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做。”中原中也嘁了一声，拿手肘拱了下从始至终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芥川龙之介，“听见了没，打起来收着点。” 不过，他知道芥川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异能力反击的对象，也就没对结果报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提。 但性格方面有着十分认真的部分，且没有听出话外之意的芥川龙之介，黑瞳缓慢眨了一下，“…………” 听见是听见了，但他完全没有能力约束[怪物]的行为……况且，作为热衷于欣赏哀嚎与求饶之类狼狈姿态的存在，他甚至不清楚这样做会不会遭至[它]的怒火。 “唔。” 最后，离开莫西干老大那里前的芥川龙之介，仅发出了一声似是而非的应答。 “哇哦……” 理查在擦拭摆放在客厅内的展示柜时，正听见伊川澄对着游戏机惊叹不已。 很难想象一款小游戏会因为什么新鲜的游玩要素，使伊川大人会发出这样意外又惊喜的语气词。但想一想上次对方还能对着它笑得充满杀气，理查就觉得自己又不是特别好奇了。 不过，能如此合他口味的游戏还真是少见。平时都是最多玩两三天，通关后就继续下一款——期间还会翻阅各种漫画或杂志，再加上类别繁杂的影视番剧。 像眼前这样让伊川大人全心全意只玩一款还能为此改变作息的游戏，他才是想发出惊叹声的那位。 “你知道吗，理查，”伊川澄兴致勃勃抬起头，带着充沛的分享欲喊了他的名字，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曾定下的日本习俗，“这款游戏竟然还会根据我的想法自动生成执行计划！” “竟然还相当合理，难以想象，一只猴子和一只小橘猫，再加上我的芥兔，”他比划一下，“都不需要我一步一步选择他们需要怎么做，就可以将我打算称霸擂钵街的想法变成了行动哦。” “…那还真是了不起。”理查干巴巴附和一声，将手中擦拭去灰尘的物品放回柜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以防您不知道，我在上午接到了九代目的电话，瓦利亚那边似乎产生了些许异动。” “我那好大哥的部下吗？他们本来就一直不死心啊。”伊川澄蹙了蹙眉毛，想起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消停的那个小团体。 “九代目也让我提醒您注意自身安全。”理查说。 “既然父亲有这份超直感，就该直接在最初就……唉啊，我知道了。 ” “⒍” 对于已经被九代目用零地点突破冰冻了八年的XANXUS，伊川澄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虽然同为九代目的养子，但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份的他不同，那家伙好像笃定了自己是九代目的亲生儿子，实力越强就变得越目中无人，甚至还会当场殴打分家的首领候选者，只因为觉得对方不配与正统候选人的自己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对于这种秉性暴躁，一不顺心就靠武力解决问题的自大狂，伊川澄在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敬而远之的状态。 反正对方也是看自己各种不顺眼，能离远点就最好。 不过，多少都已经被冻在总部地下冷静八年了……也该反省一下那动不动就把所有人当垃圾看的臭脾气了吧？ 果然还是毛绒绒最可爱，尤其是他的芥兔——伊川澄戳了戳屏幕里的气泡，发出声被萌到意味不明的感叹。 【等去的时候，只将目标定在头目……可以吗？】 【其他的就稍微放过……】 伊川澄看着芥兔和小橘猫结伴回来，又和银兔贴了贴后，就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小小的一团白中带黑，蹲坐在床板边缘时更显得软乎乎，像裹上一层香甜糖粉的雪媚娘，还有两小块巧克力作为点缀。 【如果需要我做到什么才可以的话……】 连措辞都软绵绵的，犹犹豫豫才飘出来，显露在伊川澄的眼前。 这、实在是……太可爱了！ 伊川澄瞬间忘记了刚才和理查聊天时产生的些许不愉快。 他甚至还立刻联想起了游戏里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对话功能。既然叫【对话】功能，又怎么可能只是他单方面的说话呢？ 总不可能只有他这边发语音，对方却一直用气泡和他聊天吧？ 况且……伊川澄捏着下巴回忆起之前几次说话的情况。在他按住麦克风那个图标时，虽然动静很轻微，但他确实有听到对面传来的浅浅声响，像是某人在呼吸。 要花费100枚兔币来试试吗？伊川澄迟疑片刻。目前是有剩508枚，倒还挺富余的…… 但说好的攒钱买公寓…… 衡量没超过一秒钟，他果断点击【互动->对话】。 兔币赚了就要花，反正之后还有好几个头目副本等着他完成，怎么说也是能攒齐的！ 但他要是不验证一下这个想法，今晚都不可能睡好觉了！ 等待[怪物]回应的芥川龙之介坐在床边，双手撑在两侧，感受着身体所传来的异样感觉——这种连心脏都微微纠起，指尖也下意识扣紧木板边缘的情况，似乎是情绪的外在反应。 或者，可以称之为，……紧张？他翻找着曾经学到过的词汇，试图对自己此刻的心情下一个定义。 但那阵清风要比芥川龙之介的念头起得更快，似乎有某种生物的吐息温热地拂过他耳边，发出轻而愉快的笑声，开口说道。 【可以，】芥川龙之介听见[它]在对着他微笑，口吻里带着他无法辨认的某种意味深长，【但要你喊一声我的名字。】 芥川龙之介感觉到自己正在鼓动的心脏似乎被某只大手提了起来，牢牢握在掌心。 它跳得飞快。 更紧张了吗？还是在惧怕…？ 芥川龙之介不敢去思考[怪物]要求背后的含义，扣在床板边的指节都泛了些白，又慢慢的松开——他终于张了张口。 “伊、伊川先生………” 低低的，带着略微的轻而哑，是属于未到成年期前的孩童声线，但又早已不再拥有半分跳脱的稚嫩，是被潮汐冲刷过的鹅卵石，亦是自幽深巢穴内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的、幼兽特有的呜咽声。 这样特别的声音，响起在了伊川澄手中的游戏机里。！ 第三十六章 芥川龙之介很是忐忑的喊完了对方的名字——澄那个字卡在喉咙转了一圈,换成了更尊敬的“先生”。 他的发音正确吗？[怪物]会因为他没念对而发怒吗？芥川龙之介有些许不安。他尝试着凭借记忆里的发音将它还原出来，但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确信自己念得完全标准。 然而，芥川龙之介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怪物]表态,只有寂静的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 即使无法肉眼观测到那位无形的存在,不安感加重的芥川龙之介依旧下意识仰起头，想要搜寻[它]的踪迹—— 下一刻,裹挟着触感鲜明的风而来,发顶上传来的抚摸力道出乎意料的沉且重,直接将没有防备的他仰面压在了床上。 被无法抵御的触感大力揉搓了顿,芥川龙之介才终于被放开。 “……”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他撑住床面坐起身，手掌按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不确定的思考道。 [它]又不再说话了……总之先这样认为吧…… 由于芥川龙之介这几天都借宿在[羊]组织的基地里,除了每日被强迫的洗澡以外，吃饭基本都是和基地成员一起吃的——在这点上，[怪物]也默许了他可以这样做。 虽然食物并没有[它]给的营养均衡，但至少也是干净的面包或饼干等方便储存又足够饱腹的食物。 芥川龙之介依旧吃的很慢,每一口咀嚼都很细致。无论食物美味与否，哪怕是混着草根的树皮,不浪费半点粮食早已是刻进他本能里的习惯。 中原中也大概给他介绍了下[羊]的成员,白濑抚一郎算是领头的角色,也是当初决定把快饿死的中原中也捡回[羊]组织里照顾的那人。 最近使[羊]改变生存策略的反击主义,也是他在见识过中原中也的力量后提出的。 对此,中原中也倒没有什么异议。拥有比其他人更好的手牌，自然需要负起相应的责任——这句话是他说出的，他也在不折不扣的执行着，使[羊之王]的名声越来越大。 白濑对芥川龙之介的到来相当欢迎,他以为对方是打算带着银加入[羊]的新成员，而那份连他们都有所耳闻的恐怖力量，更是能让所有成员都过上比现在更舒服的生活。 在听说芥川龙之介拒绝了中原中也的邀请后，表情显得相当诧异，甚至打算亲自说服他和银一起加入。 “和我待在一起很危险。”芥川龙之介用双手拿着吃了一半的面包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的力量不受控制，随时都会连你们都杀掉。” 白濑：“…………” 他和他旁边的其他成员都默默远离了芥川龙之介。 银也在埋头吃着饭，闻言更显得不甘心，自额前垂落的刘海下看向自己的哥哥。 “况且，”她听见芥川龙之介又开口，“银之后会离开擂钵街。” “ 哥哥？？”银猛然抬头。 “钱已经攒了一些， ”??[， “等这次事情解决完，应该就足够送你去外面了。你才八岁不到，还没有完全错过上学的年纪。” “但、但是……哥哥到时候会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 ——芥川龙之介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罕见地采取了回避的态度，甚至含糊其辞回答道，“应该还活着就是了。” 吃完最后一口面包的中原中也挑高眉毛，来回打量了这对兄妹片刻，“芥川，”——他喊了一声芥川龙之介的名字，但两人都向他看来，“你刚才说的……” “[上学]是什么？总感觉听起来很熟悉。” “……”芥川龙之介为这个突兀又跌破常识下限的问题卡壳片刻，才回答他道，“教授知识的地方。满六岁就可以去国小一年级，我曾经也读过一段时间。” 相当短暂的时间。现在回忆起来，似乎连那一学年都没有来得及读完。 看了眼莫名陷入沉思的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的视线再转回银身上的时候，发现她看起来有点生气，在边吃面包边瞪着他，“………” “就这么办吧，”银最后开口道，“但哥哥要和我一起走才行。否则我拒绝。” 虽然芥川龙之介想和知晓内情的她说这种事他没有办法决定，但看银似乎铁了心的模样，他也拿妹妹没什么办法。 除去这次算不上达成共识的谈话之外，[怪物]的要求则推进的很顺利。 在莫西干老大隐秘的放出[那只不吠的狂犬打算像五区和七区那样，报复剩下所有街区的帮|派]的风声时，剩下所有的中底层帮|派分子都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恐慌。 在面对那种根本打不赢的强敌面前，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口头表现得那样忠诚，藏得藏，躲得躲，逃得逃——只不过短短几天，各个区的帮|派头目忽然发现自己都快变成光棍老大了！ 枪|械炸|药不起作用，弱点的异能者全是送菜，那些终于开始畏惧起来的头目眼下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都是，躲。 但躲只能解决一时问题，那些心高气傲的头目们，怎么可能甘心一直像只老鼠似的逃逃窜窜？他们同样已想好了反击的方式。 莫西干老大则在暗地里送来了各区头目的藏身地点，也不知道他都是从哪里搞到的，但这极大的方便了芥川龙之介他们去掏老鼠洞，而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在找老鼠上。 芥川龙之介也为[怪物]信守约定而暗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它]时不时就会毫无征兆的抚摸他几次，每天都会盯着他进食和洗澡。 ——其中有一天，他由于单纯的不想吃早餐而试图和[怪物]商量，结果就是还没起床的他又被按着强制喂了一次裹着无花果干的饭团与热牛奶作为惩罚……其它时间都还算风平浪静。 找到第一个藏身的三区头目时，对方显然比较吃惊，但神色还算镇定，“外面那些守卫都被你打倒了？ ” 他似乎难以想象拥有如此力量的芥川龙之介当真还是个身材瘦弱而阴郁的孩子，上下扫视了他好几遍。 “还活着。” 芥川龙之介简明扼要开口。 这次的[怪物]确实没有采取很粗暴的方式解决掉敌人——[它]只是让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的敌人再度变成土下座磕头式，直至对方维持那个姿势不敢再动，或者被[它]强制磕到昏迷为止。 任务是飞行交通工具兼堵守漏网之鱼的中原中也，全程惊得说不出话。 没想到芥川还真把他的随口一说听进去了……现在这是[强制使敌人磕头]这个异能力的强化版？不服气是吗，磕到你服为止……嘶。 在三区头目脸色一变，正打算色厉内荏的说点什么威胁芥川龙之介的话时，又听见对方开口，“但你不一定。” 三区头目：“……！！” …… 芥川龙之介走出来时，全身上下依旧十分干净，就像是进去叙了场简短的旧。 中原中也：“搞定了？” 芥川龙之介点了下头，他便立刻掏出莫西干老大提供的联络用手机，“三区搞定，趁他们还晕着，快来接手。” ——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伸手攥住芥川龙之介的后衣领，重力的红膜覆盖二人全身，“好，下一个。” 一天之内，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跑完了三区、二区和一区，像野地里掘老鼠洞似的，将三个头目都挖了出来，连同还追随着他们小弟一道干净利落的处理掉，再喊莫西干老大过来接手后续的资产清点与秩序重建。 对擂钵街住民而言，除去多了一点闲聊时的谈资之外，并不会在他们心里产生如何强烈的波动情绪——这种混乱无序的灰色地带，火并实在太常见了，而无论哪个帮|派成为最后赢家，他们过的日子都不可能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等再过一段时间，他们才会知道这个新组织能给这个擂钵街带来多么巨大的改变。 就当前而言，只有屏幕外的伊川澄笑得最灿烂，美滋滋点着一天之内的进账：600枚兔币！ 哪怕前两天为了听芥兔喊一声他的名字而用掉100枚兔币，存款也已经有918枚兔币了！ 再努力多攒一点，公寓就可以到手了——想到这里，他又开心的摸了把画面中圆滚滚软绵绵的兔团子，把正在走路的它摸得往前趔趄几步，被毛茸茸的橘色小猫扶了一把。 随即，它左右张望了下，似乎是找寻他的踪迹。 【还有人在，别……】 一个软乎乎的气泡从头顶飘了起来，话尾有些吞吐，将后半句拒绝咽了回去。 伊川澄遗憾的收回了手，决定等只有芥兔独自待着的时候再多摸摸它几下脑袋，补偿自己。 “怎么了？”已经快到[羊]的基地，松开手的中原中也困惑问好好的走在中途，突然像是被人推了把似的，往前栽了一下的芥川龙之介。 见到对方只小声咕哝了句听不清的低语，接着摇了下脑袋示意没事，一副根本没打算坦白的模样，中原中也“嘁”出声。 “好吧，不追问你了。不过，你最后干掉那个一区老大时，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啊。” 说他们已经联合向某个真正的地下龙头组织做出了交易，而对方正在评估资料——若是他们通过提案，同意向这块地区施加恐怖与血腥，以无可匹敌的暴力将所有反对者都打入更深的炼狱里去。 芥川龙之介也不知道如果面对那样的强敌，自己…或者说[怪物]是否能保证像这般摧枯拉朽的胜利。 “在那之前，速战速决。”中原中也敲定计划，“假设那个组织会同意，那么我们就要赶在组织派出的人到来之前，占领尽可能多的地盘。”！ 第三十七章 即使那几个渣滓头目在如何尽力鼓吹尚未到来的组织有多么多么强大,中原中也他们根本没有多放在心上。 就当那个组织很强大好了，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它现在有来救你们吗？该锤继续锤。 反正人都已经得罪光了，现在收手也不可能握手言和，还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至于那个组织的事情,就留到等那个组织来的时候再和他们进行谈判也不迟。 不过,[羊]组织里的成员大多都是战力不高的未成年孩子，因此中原中也还是让白濑他们先带着其他人都躲起来——莫西干老大也安排了几位强力的打手帮忙警戒,至少在发生异常情况的时候可以及时通知到他们。 对方则在这件事上答应得毫无怨言。毕竟在芥川龙之介堪称摧枯拉朽的一路平推下,他所拥有的[强大战力]好像都挺派不上用场的,能被安排去帮忙看着孩子们也不错。 而在如此强悍的力量威慑面前,莫西干老大整合领地的动作也很快，没有任何人敢抗议。 包括那些原地区帮|派的成员也同样,抓起来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街上修马路也毫无怨言，安分得要命。 遇到芥川龙之介路过时，还会整整齐齐的向他一鞠躬，“首领好！”——无论来几次,都能把芥川龙之介吓得一惊，漆黑的瞳孔都震颤了刹那。 莫西干老大也不客气,让他们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战斗破坏的地方全都修好。于是这几天的街上到处都响着叮叮咣咣的声音,还有住民凑热闹似的诧异围观那群长得五大三粗、平时都是扛着各种武器到处跑的帮|派成员,如今一个个老老实实都在拿着铁铲锤子等各式工具,修马路、修屋顶、修墙壁…… 会这么听话,大概是畏惧于芥川那让人磕头磕到彻底失去反抗意识才会停歇下来的异能力吧，中原中也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那场面可壮观了，他都生怕被波及进去，旁观时都离得超远。 浑身打了个颤的莫西干老大：……他大概能想象那样无比滑稽又莫名胆寒的光景了。 在直径2km的擂钵街里总共塞下了八个区,目前只剩四区、六区和八区的头目还存在，而其中四区是莫西干老大所在的区，在剿灭的排程内放在了最后；六区的头目是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对领地内女性十分友好的区，同样被另外安排；剩下的八区则纯粹是离得太远才被漏下的，第二天就被中原中也带着芥川龙之介赶过去灭掉了。 伊川澄看着自己的兔币存款又欢欢喜喜的增加了200枚。 四区头目听说是自己的手下在乐颠颠地跟着芥川龙之介身后马不停蹄收拢着被打下来的领地，冷汗都在顺着脊背疯狂往下滑。 “你不要命了！？”他把人喊来秘密据点一通训斥，“你现在敢肥着胆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漏，当心之后他知道后回过头来把你给捡了！” “您都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呢？”莫西干老大笑了笑，“就剩六区和四区了啊。” “我躲得好好的，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四区头目摆摆手，“你以前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我也不是不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闻不问也就过去了。但这次可不一样，惹上之后有没有命全看那头恶兽的心情好坏！” “” ?想看踏瀑飞白写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三十七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四区头目顿时瞪他一眼，“这时候你别和我耍贫嘴！” “哎呀，是真的还有命在呢，”莫西干老大摊手，“既然您是这个反应，那我也诚实和您坦白了。” “不是我惹上他们，而是我被他们惹上了。” “……哈？”四区头目闻言愣住，随即不可置信瞪大眼，看着那位他口中的[那头恶兽]出现在门外，一步一步，安安静静的走了过来。 “看，恶兽来了。情况就是这样，不如您赶紧隐退吧，”莫西干老大诚恳道，“四区头目位置就让给我做。” 四区头目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又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硬邦邦瞪着把自己卖了的部下，“…………” “等他靠近您后就迟了，挨一下就会被嵌进墙里噢，有异能力也根本没办法抗衡，”莫西干老大用拇指指向自己，“我上次已经体会到了，超痛的，肋骨折一片，躺了大半个多月。” 四区头目的视线开始剧烈动摇：“…………” “现在离开的话，应该还有一笔退休金吧，”莫西干老大最后补充一句，“等会再离开就只剩抚恤金了。” “…………” “四区也搞定了。”莫西干老大冲芥川龙之介耸下肩，“我就说首领其实人挺好的。” 如果说四区是以最兵不血刃的方式拿下的地盘，那么六区就是最出乎意料的。 “哎呀，虽说是好奇才前来一看……摧毁擂钵街几大地下势力的竟然是两位小孩子，这可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呢。” 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来到六区时，被早就等着的帮|派成员客客气气的请进去了。 但坐在上首的并非他们所听闻的六区头目，而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女子——座椅斜靠有一柄浮世绘风格的纸伞，浅绯色的和服相当精致，漂亮的红发扎成一丝不苟的丸子头，鬓角却又有着柔软顺垂的刘海。 “这就想不到了吗？那你以后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啊，大姐。”中原中也用非常不客气的口吻回答了她。 “……你这小鬼乱喊什么大姐，”对方立刻皱起眉，“我才十六岁。” “是吗，可我才只有……嗯，好像是十二岁吧，”中原中也事不关己般哼出声，“喊你大姐还挺顺嘴的。” “真是……罢了，先做个自我介绍。”她露出克制着某种情绪，皮笑肉不笑看向中原中也他们，“我是尾崎红叶，目前隶属于港口Mafia，嗯，某个小队的队长。” “来得很快啊，”中原中也的语气填满了嫌弃，“你们就这么担心擂钵街没有油水供你们捞取吗？” 作为以混乱与黑暗为代名词的擂钵 街，又地处港口边界，在过去一直是走|私中转站的首选地点——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政府人员来插手，且仅需要打通本地的帮|派就可以获得丰厚至极的利润，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过头的买卖。 因此，身为横滨龙头的港口Mafia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来分一杯羹。尤其目前控制这个Mafia的首领是以残忍与血腥著称，简直是恶魔或死神的代名词，在擂钵街这种地方没有他的势力反而会感觉奇怪。 “我可不担心这一点呢，你们总归也只是凭借个人的武力强大，才能做到这一步。” “” “对于这点，我似乎有点异议。”中原中也说，“但那些事情可以稍后再谈。我猜你过来不是受了港口Mafia首领的指示吧？” 以他所听闻的港口Mafia作风，怎么可能只派一个女性过来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和他们谈话，早就被层层包围，无数火|药不要钱似的飞过来了。 “哇哦。”尾崎红叶故意作出吃惊的表情，“明明年龄和身高都只有一点，却比看起来要聪明嘛。”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一跳：“……宰了你啊。” “首领呢，并不是很在意谁明面上统治了这块土地，”扳回一城的尾崎红叶心情很好，“不如说，能够统一的擂钵街正和他意，但有一个要求：服从港口Mafia。如此诸位就能获得港口Mafia许可下的自治权。” “哈？之前都没能实质上统治这块土地，现在跑过来抢什么功劳！”中原中也断然回绝，“想都别想。” “嗯，我猜你们也会这样回答。但那不是因为港口Mafia做不到，而是花费力气管理这里的性价比太低。”尾崎红叶低叹息出声，“这里的穷人太多了，不安分的人士也太多了，极度的混乱反而更有利于港口Mafia行事。” 在中原中也还想说什么之前，尾崎红叶先一步抬手制止他，“实际上，我并不打算对你们说一些威胁或者强迫的话。” ——她转头看着芥川龙之介，表情变得十分温和，“你之前从七区头目那救下了两位女性对吗？她们如今在六区避难，听闻你在肃清擂钵街时，还表达出了相当支持的态度。” 芥川龙之介微愣之下，回想起那两位在地窖中的女性。 原来她们当时拿着钱跑到了六区。 “就我个人而言，并不讨厌你哦。”尾崎红叶说道，“如果你想统一擂钵街，我也可以让六区头目将这里双手奉上。但首领的命令就是命令，无论我个人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依旧需要你们口头答应那个要求。” 她的暗示已相当明显。离这里稍远的地方，正站着不计其数的Mafia成员，都是受首领命令而前来，只等谈判破裂时的一声令下。 但尾崎红叶并不想使用那些人。她厌恶着这样的Mafia却逃离失败，只能比以往更冷漠，更无情的行走于密不透风，令人喘不过气的黑暗之中。 她甚至 在期待着，眼前这两位年龄尚低却做出如此惊天动地大事的二人，在之后能够掀起更大的潮浪。 “那么，你们的答案是？” 【……】 【锈斑豹猫向芥兔提出交易：用六区来换取黑叶猴率领的新组织听命港口Mafia首领。】 对于这段被触发的事件，伊川澄全程的表情大概就是有一种，他以为自己是在玩一款放松心情的治愈养成小游戏，万万没想到在这款治愈小游戏里还能遇到他同行的极度迷惑与不解…… 况且，港口Mafia？一个港口的Mafia能有多大？他所在的彭格列，可是身处整个意大利最顶层的Mafia家族。 动动手指就能把头目干掉的小小街区，竟然要他听命那个什么Mafia才肯给，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九代目都做不到让他多干点活，那个首领竟敢妄图让他在游戏里给他打工，很了不起嘛。 看了眼已经来到1118枚兔币的存款，哼哼冷笑着打开【互动->对话】。 【龙之介。】 伴随那阵风而来的声音十分低沉，看似亲昵擦过芥川龙之介的耳垂，但其中隐含的语气使芥川龙之介明显感觉到，对方正处于极度不愉快的情绪之中。 ——在尾崎红叶惊愕的目光里，芥川龙之介的衣摆正在反常而危险的飘扬起来，连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隐隐开始沸腾，在发出听不见的沉闷咆哮。 【——】 在[怪物]的下一句话要出口之前，另一道人声先插话进来。 “抱歉抱歉，我先打断片刻，” 穿着白大褂的年长男性，背着手慢悠悠的，却一步便跨进门来，“虽然这句话不该我讲，但你的谈判技巧似乎有点糟糕哦，红叶。” “森医生……”尾崎红叶慢慢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这里发生了有趣的事情，”被称作森医生的男人唇角含笑，“就主动请缨了。” “让我来看看，是哪位拥有着，”——他的视线下移，落在芥川龙之介与中原中也身上，“足以改变地下世界格局的力量呢。”！ 第三十八章 空气一时变得粘稠而凝滞。 “这也是首领的指示吗,森鸥外医生？”尾崎红叶看着他，强调性的念出对方全名，“我似乎没有听他这样说过。” “那是因为你和首领都错误判断了他们的实力，红叶。”森鸥外不以为意,“即使看了报告也没重视,自以为带上一些人与火力就能威胁到芥川君与中原君，这便是独属于旧世代的傲慢。真难看啊。” “首领果然老了,他的思维早就停滞不前,自以为是。”——唇角挂着微笑的他口吻冷淡。 “所以才会让港口Mafia的行事风格变得越来越乖张暴戾,却收效甚微。” “……”红叶微微眯起眼,“你这话的意思……” “哎呀，我只是打算邀请芥川君和中原君加入港口Mafia而已,”森鸥外的表情又变得温和起来,像极了正在安抚病患的亲切医生，“为组织注入一些年轻的新鲜血液，不是很棒的想法吗？” “哈？”旁听全程的中原中也脸色很臭，“我们没有同意要加入吧,大叔。” “这也是为你们着想，中原君。”森鸥外对他们露出微笑,“擂钵街毕竟不是一个能够长久发展的地方,它太贫穷,也太小了。在这种弹|丸之地,即使一时之间证明了自己,也只会被其他更贪婪且更强的势力盯上，最终陷入新一轮的纷争与混乱之中。” “然而，受天赋所眷顾的两位在这段征伐期间，已经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以及未来的无上潜能。” ——他展开双臂，表情是恰到好处的热切，“而我则有更大的宏愿想要邀请二位协助，你们也将获得比在这里更辉煌的名望、权利，以及财富…” 【白尾鼹中止了锈斑豹猫提出的交易。】 【白尾鼹邀请芥兔与拿破仑橘猫成为他的部下，加入港口Mafia。】 还真敢忽悠啊。 伊川澄双腿交叠着，略歪过上半身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握着游戏机，另一只手搭在柔软皮革制成的沙发背，视线低垂，表情平淡。 这是他对某件事开始相当认真且严肃的对待时，才会摆出的姿态。 伊川澄刚才想对芥兔说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打断，才知晓当自己点开麦克风图标时，也能听见芥兔那边周遭环境的动静。 呵…都怪那只鼹鼠，他宝贵的十秒钟通话时间，竟然有八秒都浪费在听它喋喋不休的废话上！ 虽然后面它似乎还在说点什么，但卡着点的伊川澄发现快到十秒后，便很是干脆的挂断了【对话】功能，转而点击【探索】。 这种家伙他见的太多了，听了前面都能猜到后面会说点什么，没必要浪费他的兔币。 画面中的锈斑豹猫也依旧在场，似乎在提醒他还有一种选择。 与那个什么港口Mafia达成交易，通过服从这个组织来获得擂钵街的自治权。 以及答应白尾鼹的邀请，放弃擂钵街，加入 港口Mafia。 ——两种选择摆在伊川澄的面前， 而他可以通过【对话】功能， 花费100枚兔币让芥兔做出其中一种选择。 在威胁他？ 敢威胁他？ 伊川澄的眼底浮现冰冷的笑意。 ——他打开【对话】功能，指尖按在那枚小小的麦克风图标上。 通话开启。 在这仅有四个人在的死寂房间内，暗潮涌动。 尾崎红叶依旧坐在上首，那柄秀丽的和伞已经被她握在掌中，不动声色的，拔出了些许锋利的剑脊。 “我给出的条件就是方才那般，”她开口，“若有人不服从首领的安排，我也可规训一二。” 森鸥外则背过双手，将那件医生专用的白大褂穿得温和而友善的外貌之下，纤巧锐利的手术刀已然夹在指尖。 “我只是想给首领提供更好的方案，给芥川君与中原君提供更好的平台而已，”他微笑着回道，“为了更强大的港口Mafia，我相信首领并不会拒绝。” 被迫要作出选择的中原中也双手揣在兜里，脸上的表情极度不爽。 实在不行就拒绝掉，然后把那个港口Mafia的人全部杀光吧，凭借他和芥川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他冷漠的想着，将视线投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芥川龙之介。 只要芥川一出声拒绝，他就会展开攻击。 尾崎红叶与森鸥外的目光也聚焦在芥川龙之介的身上。 “我……” 芥川龙之介的语速很慢，漠然的黑瞳不知在望向什么地方，又似乎只是盯着眼前什么也不存在着的虚空。 墨黑发丝柔软的覆盖着他额头，颈间松垮绕了两圈的长围巾与身上穿着的服饰皆是干净且崭新的，而那脊背挺直后更显出得的身形瘦削，使本职为医生的森鸥外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曾长期处于营养不良且极度饥饿的状态下。 这个芥川龙之介身上的矛盾处很多，森鸥外脑海里浮现出这一个念头。 但他没有出声，而是耐心听着对方咬字极为清楚的逐字逐句。 “我猜……我们还有第三条路。” 话尾落下的瞬间，那条浅咖色的围巾无风自动，以芥川龙之介的锐利视线为靶向，宛如游龙般的布刃在转眼之间便袭至森鸥外的近前—— “！” 早有戒备的森鸥外条件反射的挥手甩出手术刀，格挡下那道如闪电袭来的攻击。 没有受到异能力[罗生门]变化部分的布料依旧是柔软脆弱的，轻而易举便被手术刀的刃尖割裂，断成两截。 只是这样的攻击而已……？森鸥外难掩诧异的皱起眉头，下意识怀疑起心腹所呈上来的报告内容的准确性。 【白尾鼹向芥兔发起攻击！】 很好，它变成向他的兔崽崽发起攻击的坏东西了。 微笑起来的伊川澄，将手指点在那只终于可以互动的鼹鼠上。 ——下一刻，森鸥外感受到了那股猛然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恐怖力量。 不明来由、无可匹敌，仿若垂天而降的神明裁决，连刹那之间的抵御也做不到，极度惊愕的森鸥外只能依靠双手撑在地面上，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姿势不要太狼狈。 但他已然双膝跪地，被按得四肢趴伏，结结实实给芥川龙之介磕了个响头。 是报告里说的[强制使敌人磕头]的那个能力…！ 森鸥外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仍旧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根本站不起来。 什么情况，不是强制磕完头就结束了吗，要么直接拍到墙上或地里，怎么会出现被禁锢动作的另一种形式… 「VitaSexualis」！ 异能力化作的爱丽丝凭空现身，手持巨大针筒的她还没来得及向芥川龙之介作出下一步攻击，便被更猛烈而迅疾的攻击拍中——如同被一辆满载吨位的卡车撞击，出现时长连半个呼吸都没有，便骤然崩散于呈放射状裂纹蔓延的墙壁上。 森鸥外的异能力在这股最浩瀚的威势面前，不堪一击。 而他几次的起身尝试同样遭遇了彻底失败，只能任由着芥川龙之介抬起脚，一步一步的，缓慢走到他跟前。 以那般弱小的孩童身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森鸥外：“……” 在这段快到连眨眼功夫都没有的时间内，尾崎红叶下意识想要拔出伞剑，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按了回去。 “嘘…大姐，你还是不要动的好，”——那层[重力]的红膜包裹着中原中也的全身，又藉由手上的接触而施加给伞剑以沉重的压力，“安静看着。” 恐怖至极的气息在室内悄无声息的滚涌着，给予众人磅礴的无形压迫感。 “第三条路是，给你们一条活路。”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很轻，但足以响彻在这间死寂的屋内，“求助我的力量，成为我的部下，” “——将港口Mafia献给我。” 尾崎红叶的上半身前倾，维持着拔剑的姿势，惊呆在原地。 中原中也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为这番话错愕几秒的森鸥外：“……” 但几乎是极快速的，明白过来的他露出一个了然笑意：“是要献给谁，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依旧冷漠望着他，没有回答半个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森鸥外说，“真是了不起。我是为了寻找强大的力量而来，却没曾想能遇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存在。” “你是如何得到的？”——他微笑着开口，“我相信你得到[这份力量]的时间也不长，芥川君。” 否则，身上不会拥有如此多的矛盾之处。 芥川龙之介停顿片刻，“……回答。” 对方只是猜测，他不打算继续那个话题，暴露关于[怪物]的任何事，更没有必要与狡诈的大人进行话语上的周旋。 “我答应。”森鸥外圆滑的说道，“为了达成目的，只要有能用的力量，无论是什么我都想要。” “红叶也这样认为吧？”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尾崎红叶也拉下水，“如果不答应的话，大概就会在这里被灭口喔。” 尾崎红叶：“…………” 谈判得到共识，森鸥外又恢复成温和而礼貌的形象，双手背在白大褂后，“我很期待见到你的那一天，” ——他的视线落在芥川龙之介身上，却不再是对着在场的[某个人]说话。 “在那之前，就算被利用也无妨。”他道，“毕竟，人与人就是靠着互相利用来满足彼此的。” 对此，中原中也只是用很看不起人的口吻嘘声赶他，“快走啦大叔，别在这说些叽叽歪歪的话！” “就目前擂钵街的局势而言，我会最大限度的给予芥川君与中原君行动的便利，”森鸥外无所谓笑了笑，“首领那里就由我来解决。不过，需要红叶一点小小的帮忙。” 被点名的尾崎红叶连白眼也翻得极其优雅，“今天发生的事故简直是恐怖片，唉，糟糕透了。” “好走不送。”咋舌的中原中也摆摆手，把他们连带着那群下属全部赶走。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退治擂钵街的头目之一，芥兔的生存安全系数提升。兔币+200。】 【所有头目退治成功，恭喜解锁隐藏成就，统治擂钵街，兔币+500。】 始终紧盯游戏内事件发展，伊川澄的脸色顿时由怒转喜。 即使花费了三十秒的通话时长，他的存款也来到了1218枚兔币。 买下那栋小公寓的钱攒够了！！ 第三十九章 莫西干老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成为擂钵街老大的一天。 听说港口Mafia找过来时,他还以为万事休矣了呢。 结果对方在一通密谈后，又原封不动的撤走了所有人，让莫西干老大颇有点摸不着头脑——但问了两个小鬼也不肯给他解释两句,更加憋闷了！ 对于新生的组织而言,他从战败的那几个街区帮|派处顺利收缴了大量物资与财产,短时间内都不需要担心新组织运转的资金问题了。 果然还是黑吃黑来钱最快。 “新组织要叫什么名字？”莫西干老大问芥川他们,“总得有一个吧？” “就叫[羊]呗，”中原中也对起名这件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你想叫莫西干头组织也行。” 芥川龙之介只“嗯”了声,全然无异议的模样。 深呼吸一口气的莫西干老大：“……你们对自己创下了多么辉煌的战果这件事情，是半分也不在意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这只是个开始,名字更是毫无意义的形式,”中原中也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的目标是创建让孩子们不必翻垃圾也能吃饱的[新擂钵街],听明白了吗？” “做不到就用重力碾碎你。”——末了，他故意阴恻恻的发出一声笑，明目张胆的威胁人。 莫西干老大：………… 真会使唤人！ 对于混乱与暴力已经根深蒂固于此处灰色地带的贫民窟而言,想要治理就必须要从根源上逐步扭转才行。设施、秩序、经济、教育,要分阶段完成这几样宛如社会基石般的擂钵街重建，莫西干老大感觉自己未来几年都别想再有休假了。 “总之一步一步来吧，幸好人力是最不缺的。”他用交叠的手撑在额头上，沉重叹息道。 那些原本的帮|派分子，如今全以劳动改造的形式被他安排出去搞道路水电之类的基础建设了，这段时间正干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的。 之后还打算把擂钵街的破房子全都推倒重建一遍……嗯,到时候还可以借此提供许多就业岗位；而原住民既能领取薪水，修完后还能住上新房子，两全其美的好事让他们全都热切赞成这份公布出去的草案。 至于资金方面,之前是那几个帮|派为了从擂钵街住民身上压榨出更多的油水，联手控制了他们的金钱来源与流向，乃至逃离擂钵街的自由，致使所有人都在越过越穷中进行着无止境的恶性循环，直至连身体都出卖给不可能存在半点人性的帮|派，残忍到死后都不会放过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而实际上，擂钵街的地理位置是横滨对外港口的一处岛屿中央，在针对海外的贸易运输以及停靠船只补给上有着相当便利的优势，如果好好规划经营，不至于过到只能靠接收-分拣-回收垃圾堆来维持生存的境地。 至于秩序。 “芥川应该是要送他妹妹出擂钵街的，为了看顾她，短期内大概也回不来，”中原中也挑了张椅子 坐下， 潇洒的翘起二郎腿， “我就留下来吧，为了防止再有其他势力妄图在这块地盘上闹事。” 守住地盘可比攻占地盘要困难多了，如果他和芥川都离开，保不齐第二天就能见到莫西干老大被抬着出去，直接埋土里。 “这也是拥有一手好牌的家伙，不得不背负起的责任啊。”——他无奈叹口气，摆了下手，“何况，这个目标还是我提出来的。” “但我可不讨厌这个目标。”莫西干老大笑了起来，“我还挺期待接下来的工作，这可比只干坏事有意思太多了。” 说完这句，他转过视线，看向安静站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 “钱攒够了吗，需不需要再给你一些？” 芥川龙之介可是推平其他帮|派的主要战力，他每次一出动，莫西干老大都按照正常任务报酬付给他薪水——就当是雇了个好用的打手。 虽说可能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才是实质上的首领，想要多少资金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芥川龙之介只肯将自己定位在打手的位置上，拒绝了莫西干老大给多点钱的提案。 “嗯，”听到莫西干老大问他，芥川龙之介点了点脑袋。往常总是处于紧绷状态下的他，此刻也露出些许放松的神色，“住房与上学的费用都已经足够，可以送银离开此处了。” “那可真不错啊，”中原中也的心情也很好，“安顿好后给我个讯息，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户籍方面的事情我也会安排人帮你和你妹妹登记，”莫西干老大挠了挠头，“虽然入学用不上这个，但有总比没有好，以后办住民票也方便点。” “啊还有，孤儿是可以向政府申请财政补助和教育补助的，到时候也会一起帮你们办理。” 芥川龙之介的“谢谢”，如今也终于能流畅的说出口了。 不过，说是准备离开，他依旧选择多待了几天，期间还被中原中也勾着肩膀捏着脸揶揄了顿[是不是不舍得离开他啊]之类的话。 当时那位叫森鸥外的Mafia医生说出那些关于[怪物]的猜测时，他和中原中也都在场，但对方之后却始终不曾开口试图向他打探个究竟，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芥川龙之介很是松了口气。 银同样对离开擂钵街的计划没有意见——她是唯一知道发生在哥哥身上巨大变故的人，也因此下定决心要尽快使自己成长起来。 她想找到一个方法来祛除那个盯上哥哥的存在，但如果只待在擂钵街是不可能实现的。 白濑抚一郎和芥川龙之介之前救出的同伴们，则选择跟着中原中也一起留在擂钵街。 临走前，有些得意忘形的白濑还到处冲着住民夸夸其谈，吹嘘自己是如何如何将当初饿得半死的中原中也和受到追杀的芥川龙之介招募进[羊]的，被某次路过听了个全程的中原中也好一顿胖揍，之后才老实了不少。 终于，等给银租下房子的手续也办好后，芥川龙之介带着妹妹，踏出了那道钵状凹坑的边界。 在熬过了漫长的近五年之后。 ⒏想看踏瀑飞白写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三十九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一声清脆的鸟类啼鸣，澄澈的天空远望无际，延伸的海岸线则与地平线交织，深浅不一的蓝与白充斥着他的视野，整幅画面漂亮而和谐。 此时是处于冬季末尾的二月底，寒冷的风迎面吹拂，芥川龙之介却发现自己不再如去年过冬那般，绝大多数时间都饥肠辘辘的，仅有单薄衣物的身体不得不裹着枯草御寒，森冷空气随呼吸间入侵每一寸尚含余温的肺腑，连吐出的咳嗽都显得闷哑无力。 他与银都穿着干净保暖的厚衣服，胃部也已经很久没有传来饥饿感。 如今立足于平坦的地面、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恍惚间发现那些痛苦的、麻木的遵循本能而活的日子，似乎早已离得很远了。 “哥哥？”银小声开口。 “没有事。”芥川龙之介平稳回答道，按照预定的计划，将银安顿在租来的房子里。 一处不大不小的公寓，位于偏繁华的市区，租金较高，但这间公寓是近几年新装修的，家居设备齐全，周围环境也很好，安全性同样毋庸置疑。 在得知芥川龙之介不会和她共同住在这里时，银的表情顿时可怜巴巴起来。 “哥哥？”好听的声音被她特意拖得软绵绵又委委屈屈的，“为什么不和银一起住？” 哥哥只租了一间公寓吧？ “……跟着我很危险。”芥川龙之介抿了下嘴角，还是告诉她理由，“而且，我被[它]要求去别的地方。” 银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芥川龙之介移开视线，“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并不远。” 银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眼泪也立刻收了回去。 作为在擂钵街生存过四年的银，独立生活的自理能力并不需要担心。何况莫西干老大还特意安排了人过来照顾，既防止出现突发的危险，也可以帮忙处理些尚且是孩子的他们做起来有困难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也没有骗银，他被[怪物]要求去的地方，离她的住处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 【时机正好，】他能够听出来对方此刻的声音很是愉快，【去那个地址。】 [它]所念出的地址，同样是一间公寓，但要比租给银那件的小上许多；从外观看上去，建成的时间也较早。 芥川龙之介到达门口时，发现门旁的铭牌已经被人挂了姓氏上去。 [芥川] 再摊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的手时，看到有把钥匙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附赠一根包装纸上画着笑脸的棒棒糖。 是要他住在这里的意思吗……？ 芥川龙之介插入那枚钥匙，握住把手拧动，将那扇已有些泛旧的门向内推去。 【互动->赠礼】 【确认是否向芥兔送出小公寓？是/否】 【是】 看着自家兔崽崽肉眼可见的怔住上许久，才动作缓慢的开门进去——哪怕现在的存款只剩下136枚，伊川澄的心情也依旧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攒了这么久的兔币，不亏！ 况且游戏显示今天是2月27日，他还记得资料上显示芥兔的生日可是3月1日呢。 【虽说时间早了两天，】 ——伊川澄点开对话功能，并不介意将这最后100枚兔币也用光，【这是为你准备的诞辰礼物。】 【生日快乐，龙之介。】 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芥川龙之介为[它]拥有如此社会化的人类思考能力而泛起些许错愕。 但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更加陌生而未知的、令他感到茫然无措的酸涩滋味。 【达成隐藏条件，解锁投影展示形态。】 【可开启固定区域内的人物投影，是否开启？是/否】！ 第四十章(含霸王票加更) 嗯！？ 原本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伊川澄瞬间坐直身体。 原本翘起的二郎腿也立刻放平,整个人坐得比去开彭格列家族会议时还要板正。 投影？是把他投影进游戏里？还是把芥兔投影过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能亲手rua到兔团子了？真令人期待！ 【是】！ 【固定区域内的投影开启，玩家的人物形象可在游戏里进行展示，可自主探索与芥兔的更多互动。】 【活动范围：该处公寓内。】 屏幕内的画面背景已经变成那间他买的小公寓内，笔触也变得细腻许多,足以辨认出那张暖黄色的双人沙发,木制的玻璃茶几，斜对面有一台带着信号天线的电视机,再过去还有开放式的吧台厨房,以及一扇纸糊的和室门——伊川澄猜测里面就是卧室与卫生间。 确实是很小的一间公寓,但装修很温馨,有着相当浓厚的本土文化气息,是在意大利不曾见过，却很合伊川澄口味的那种。 不过。 伊川澄盯着正坐在沙发上,顶着张线条圆润的包子脸,居然连五官都没有画上去的Q版迷你小人：…… 他又看了眼站在玄关处的兔团子：…… 这该不会就是他吧？ 原来只是将他的形象投影到游戏的地图,且限定在他购买的建筑物里？ 这根本就是将文字描述的rua兔进化到动画版本的rua兔嘛！ 伊川澄觉得自己有赚到,但似乎又莫名有点亏。 “伊…川先生？”这句轻声吐出的称呼略显迟疑,柔软仿若胆怯的幼兽,带着微不可查的惊颤，响起在伊川澄的游戏机里。 是芥兔！ 他的芥兔在说话！ 伊川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莫非在这个迷你伊川澄小人投影到公寓里的期间，他和芥兔的对话功能是默认开启的？ 血赚！这一千兔币花得太值了！ 捂住游戏机里的收音位置,他偏过头去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才又转过来，让游戏机重新靠近自己。 “是我。”伊川澄开口，偏低的声线清雅从容，“过来,龙之介。” 哪怕是动画效果也认了，快过来让他摸摸！ 伫立在门口的芥兔似乎愣住了许久——他表示完全理解，毕竟任谁看到投喂自己近一年的“长腿叔叔”突然出现，都会产生短暂回不过神的情况——接着，它反身先用毛绒绒的前爪关上了这间公寓的门，而后才慢吞吞的，很听话的挪到了他的面前。 一只有着黑底白尖耳朵的垂耳兔，就像一朵漂亮蓬松的，安静的呆在Q版伊川澄的面前。 而真人版伊川澄用手指大概比划了下大小，发现Q版伊川澄好像并没有比可可爱爱的兔团子高特别多。 嗯……大概是三头身的比例？ 不知道这样摸摸的效果是什么 呢，十分期待的伊川澄指尖轻点了下芥兔，想像往常一样敲出【互动】菜单。 ——然而出乎他意料，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Q版伊川澄变成了站起身，伸手将芥兔整个抱在怀里，放在背部的手自后颈一直下滑到尾椎，完成了一次【抚摸】的动作。 再看芥兔，似乎整只兔都僵住了，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般，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在怀里。 伊川澄：！！ 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可自主探索与芥兔的更多互动】吗！ 那…… 他没忍住又点了下画面里兔团子的小脑袋。 屏幕中的Q版伊川澄果然维持着抱住芥兔的动作，用刚摸完背部的那只手，转而来回揉了揉它的脑袋。 哎呀，这可太好了，想摸哪里就摸哪里……暗自喟叹的伊川澄，下一步不假思索地点在那两只面颊边的毛绒垂耳上。 他早就想摸摸看！ “伊、……呜…” 芥川龙之介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境况。 在贫民窟麻木的生存着，连痛苦也可以当做是日常而沉默往下咽时。 被不知从哪出现的[怪物]饲养，既被关入无形的樊笼，也从此获得了安全与食物时。 以及眼下，终于踏出擂钵街，又被赠送连他自己也早已忘记的生日礼物之时——在这间狭小而温馨的公寓里，那位从来都只有声音的[怪物]，也首次向他显露出可以被肉眼观测到的形体。 但那是……十分怪异的形体。 坐在沙发上，转过头看向他时，就像被某种丝线牵动着的类人木偶。虽然穿着做工精致的衬衫与西裤，但那张脸的五官却被薄雾遮挡了，白茫茫的盯着他，连同表情都一道笼罩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朦朦雾气之中。 似人非人，微妙的扭曲与诡异，仿若在直面远古鬼神投射而来的冰冷注视。 握紧门把手的芥川龙之介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甚至连目光都下意识躲避着，落在脚尖前的地面。 他张了张口，还是低低的，轻声喊出了那个名字。 已经被发现自己看到了，不开口的话，说不定会触怒[它]…… 【是我。】 [它]承认了自己的存在。 【过来，龙之介。】 看不清五官的人在说话。声音不知从何处发出，带着些微电流般的轻嗡回响，并非是由声带振动后正常发出的声音，而是带着难以形容的机械感，一字一句似乎皆蕴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指引。 当[怪物]无法被肉眼观察到时，芥川龙之介或许还会根据[伊川澄]这个名字，与听上去十分温和沉雅的声音，去揣测对方是否曾经也是人类，用想象力去将那种未知的轮廓勾勒得更肖似曾在杂志或电视上见过的大人。 然而，当对方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一刻，芥川龙之介发现自己再如何想象，那终究是不现实的，是基于他自身的贫瘠认知。 即使耳边传来的声 音模仿得再像人类，再如何亲切温和，那依旧只是“模仿”。 “” ?踏瀑飞白提醒您《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它]就像终于不满足仅是旁观，而打算亲身参与这个过家家般的游戏——给自己打造出一具外形拙劣的躯壳，操纵着它，饶有兴致地加入进这个拥有无数人类构成的，蚂蚁般的社会之中。 而现在，[它]在喊他过去。 芥川龙之介的瞳孔在轻微地发颤。 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感到喉咙发紧，许久未再发作的咳嗽几欲反出胸膛，震出声响。 但室内此刻依旧寂静，那具被[它]捏出来的躯壳在说完话后就没有再出声，连一毫米的姿势偏移都没有，只是用五官被遮掩的脸注视着他。 没有言语，但压迫感在轻悄悄的蔓延、包裹着他的心脏，提醒自己早已没有其它选择可言。 芥川龙之介转过身，先关上了门。 紧接着，他抬起脚，一步一步的，让自己逐渐靠近那具似人非人的躯体，直至停在[它]面前。 芥川龙之介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被[怪物]按倒在地面、强制喂食的夜晚。一切反抗皆是无能为力的，他只能视线低垂，安静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未知。 在可以瞥到的视野范围内，他看到那具身体站了起来——连站起的这个动作也极其突兀，并非是腰与大腿发力，让身体自然而然站起来的动态行为；而是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提着，上半身就这么笔直的被拎起，站直。 芥川龙之介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了。 对方站起来时要比他高出许多，是一具成年男性的躯体，甚至身材相比大多数人而言，要更显得优越许多。 因此，给目前十一岁的他所带来的压迫感也更巨大而强烈。 连大脑都快无法思考，一片空白的程度。 ——下一刻，精神绷紧至临界点的芥川龙之介，却发现自己被[它]伸手揽在了怀里。 通过衣服传递而来的，是非常真实的、属于人类的体温。 那只手落在后颈时，也是柔软的，人类特有的肌肤触感。 如同以往无数次被那阵风抚摸，芥川龙之介此刻也感受着与那时相同的鲜明触感，自上而下，延伸了整条脊椎。 这是一次全新的【抚摸】，却几乎要使他全身都颤栗起来。 他在[怪物]的怀里浑身僵硬，半点也不敢动。 对方却似乎上了瘾，初次获得的躯壳让[它]感到新鲜，在抚摸完背部后，紧接着又摸上了他的脑袋，稍重的力道将头发搓得乱七八糟。 芥川龙之介的视线也被散落下来的凌乱碎发遮挡些许，只能看到在他眼前晃动的那枚衬衫纽扣，上面似乎雕着某种精致的纹路。 被这样紧紧抱着，呼吸有点难受…… 他的两只手依旧垂在身侧，没有作出推拒的动作，“伊…” ——那只在头顶作乱的手， ?_[(， 下意识仰起头。 指腹细致地摩挲过侧脸，又将垂落的那绺末端发白的鬓发把玩在掌心，让它亲昵绕在修长的指间，再松开任由发丝飘然落回。 “…呜……” 当那只手玩腻了那两绺鬓发，转而又落在发烫的耳朵上时，芥川龙之介难以抑制喉咙里发出的那声细碎呜咽。 要这样做，多久…… 【很好。】 当那道声音又响起时，芥川龙之介才终于被放过。 他缓慢眨动黑瞳，望向那具身体的视线里还透着些许茫然。 【在这间公寓内，我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怪物]用被雾笼罩下的脸孔朝着他，似乎在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种程度…是指这具被捏出来的躯壳吗。芥川龙之介不确定的想道。从一开始仅能体现出的力量，到后来可以发出的声音，再到能够被观测到的形体。 [它]似乎在逐步的，更加具体的干涉着这个世界……？ 是什么契机使[它]能做到这种程度，莫非是他吗？这就是[怪物]挑中了他的原因？ 芥川龙之介不敢将这些问出口。 “我之后要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吗？” ——最终，他只是轻声这样问道。 一直待在他新买的窝里吗…… 摸自家的兔崽崽摸了个心满意足的伊川澄，闻言认真思考起来。 通常情况下，养垂耳兔或者仓鼠之类的小型宠物，都会将它们放置在食物、水与玩具齐全的宠物箱里——区别只在于宠物箱的大小。 而大多数的宠物养成游戏，更是只关注喂养过程中的各项数值，以此来作为解锁下一阶段形态的标准，几乎不会与宠物所待的地点产生关联。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思考，芥兔只需要乖巧的待在他新买的窝里，接受他投喂的食物与水，就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 但这款游戏明显与市面上的所有养成游戏都不同，十一岁的芥兔甚至还处在幼兔期——普通的垂耳兔寿命也不过是七年左右，十一岁都能算高寿了。 何况，这个游戏里的动物有着人类化的社会活动，有着现代化的科技树，甚至还有超能力！ 想想看那只会飞的小橘猫！ 还有那只没看清放出了什么东西，就被当时精神过于集中的他抬手拍飞的白尾鼹！ 搞不好那群小动物都有着各式各样的超能力，只是他绝大多数时候都下手太快，对方没来得及放出来而已。 况且，芥兔之前待的擂钵街的建筑风格也很明显，那就是一个被聚集起来的不法分子所控制住的贫民窟。 等芥兔和银兔出擂钵街后，背景的建筑画风也明显变得光洁明亮起来，与现代化的都市几乎也没什么两样了。 拥有人类思想的动物生活在拟人化的社会之中，这 样的作品也不止有一两部，伊川澄猜测这款游戏也是为了增加游玩体验，而进行了内容更丰富的适度改造。 如果是按照这样的逻辑去推测，那么他猜芥兔未必愿意一直被禁锢在无法迈出半步的狭小公寓里，没有任何自由。 哪怕换种角度思考，家里养的狗狗还需要每天都出去遛弯呢！ “在必要情况下，” “?[(” 虽说芥兔出门他也可以随时跟着，但还是在公寓里还是更安全嘛，更何况在公寓里的时候，他还可以投影出Q版伊川澄和它互动呢！ 一定特别可爱吧？是不是就像里包恩那样的大头婴儿身？哇，这么一想可真新鲜。 伊川澄没忍住又摸了两把芥兔，才放他去吃饭、洗漱和睡觉。 至于其余可解锁的互动内容，以后再慢慢尝试也不迟。 看了眼蜷在柔软被褥里沉睡的芥兔，伊川澄自己也跟着打了个呵欠，准备去歇息了。 自从玩了这个游戏后，他的作息也连带被调整的格外健康，时间一晚就开始犯困。 睡到第二天早起，伊川澄吃着理查做的乌冬面，听他在旁边念叨，想起来今天还有考察十代目的固定行程。 伊川澄：“………” 欸呀，他本来还打算等会继续探索一下投影形态能做到的事情呢，这下得往后推迟些了。 不过，顶着理查微妙的视线压力，伊川澄还是坚持先打开游戏，给芥兔投喂了足够的食物后，才出门去沢田纲吉家。 并且发现一段时间没见，沢田纲吉家的人又变多了。 “迪诺？”伊川澄挑了下眉毛，“怎么连你都过来了，这可真热闹。” 迪诺是加百罗涅家族的十代首领，也是彭格列家族的同盟之一，自身便拥有着超过五千名的部下，也深受当地居民的爱戴。 最重要的是，他也曾作为里包恩的学生接受各种方面的教导，因此伊川澄在意大利时没少与他见面，彼此也算是熟稔。 “是伊川啊，好久不见，”迪诺的表情可比伊川澄惊讶多了，“居然能在日本看到你，真是比大白天撞到鬼的概率还小欸。” “……我就不能过来日本吗？”伊川澄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把我比作鬼？” 迪诺吐了下舌头，果断转移话题，“所以你真的是来考察彭格列十代目的？” “阿纲的潜力优秀，进步又快，怎么会需要我的考察？”来过多次的伊川澄此刻自然而然的跨进卧室来，在空出一边的矮桌旁坐下。 握着笔正在算题的沢田纲吉闻言扯了扯嘴角，“啊哈哈……” 伊川先生真的很爱夸他！该不会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吧…… “还是第一次听你对别人这么高评价，”迪诺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看来我也得重新审视一下这位师弟了！” 沢田纲吉：“！！”真的假的，迪诺先生竟然这么震惊！ “干嘛反应这么大，” 伊川澄不满开口，“你自己以前不也是从废材成长起来的吗？没有部下在的时候还会变回去。”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最全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尽在[]，域名[( 伊川澄则将目光投向沢田纲吉手中的试题，“啊，这个……” “欸啊，这个是我正在做的习题……”沢田纲吉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因为上次没考好……” 于是被里包恩布置下的题目。如果不是今天伊川先生会过来，他的面前还会摆着三个写了不同答案的起|爆|器，一旦做错就会挨炸……咿。 “原来如此，我就说差了点什么。”伊川澄轻轻一拍手，“芥兔也得上学才对。” 他之前只上过一段时间的特殊职业学校——专门培养Mafia候补生，接着又通过九代目请的家庭教师来补习各种文化与理论课程，提前修习完成后就被九代目丢去接手部分产业事务。 中途还坚定的拒绝了继续磨练战斗能力的培训。 总而言之，既然十四岁的阿纲需要每天去学校上课，没道理十一岁的芥兔不需要接受教育——他可不能养出一只文盲兔来。 决定了，回去就问问芥兔那边有没有学校，要是没有学校的话，他就亲自来教。 “芥…芥兔？”沢田纲吉困惑眨巴眼，“是伊川先生的熟人吗？” 好奇怪的名字…… “嗯，是我养的垂耳兔。”伊川澄应道，边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有机会带给你看一下，很可爱的。” 沢田纲吉：“……嗨咿？” 伊川先生连养的垂耳兔都得送去上学吗？！这个对宠物的知识水平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喝口茶冷静点，或许是什么昵称也说不定…… “以前没听过你有养宠物啊，”迪诺好奇道，“来到日本后的消遣？” “嗯……差不多，现在也不能说是消遣了，我还挺在意，”伊川澄点头，“在商店里花一百五十多万到手的。” 沢田纲吉还没咽下去的一口茶水全喷在试题上。 难以置信！！ 各种意义上都难以置信！！ “阿纲，你把试题弄脏了，”里包恩在旁边淡淡开口，“就补偿你再做三套吧。” “啊啊啊不要！” 还真是活泼啊，伊川澄撑着下巴想道。他的芥兔一直都是声音又轻又低的，也不多话，还从没听过它发出这么高分贝的音量呢。 嗯，回去就先问问它那边有没有学校吧。 “……有…是有，” 伊川澄再度打开游戏，将自己投影到公寓里向芥兔发问时，看到他突兀出现的兔团子明显惊了一跳，浑身绒毛都炸开了瞬间。 “但我只读过小学一年级。” 甚至还没读完就遭遇了事故，之后就再也没机会回到学校了。 小学一年级啊，那好像是六岁才会去就读的年纪。伊川澄翻翻自己刚请理查帮忙整理的资料，发现如果是十一岁的话，得上小学六年级？ 可是芥兔直接去上六年级的话，应该跟不上教学进度吧？ 不过看日本这个学校课程的资料，似乎连六年级的数学也不是很难嘛。 ……等下，里面居然还有养小动物、种菜、做饭和打扫卫生课？从没上过正经学校的伊川澄眼露惊讶。 这培养还真是全面啊……如果决定花一年时间给芥兔补习完小学内容，明年直接送去上初中的话，他是不是也得照着这个课程安排来才行？ 嗯，总之他在理论课方面没什么问题，其它课就看着来吧。左右就是那么些东西，他天天看着理查做呢，还能教歪了？ 【明年去上初中。】 没有事情可干，正抱膝坐在地板上发呆的芥川龙之介愣了下，看向那五官被胧雾遮挡住的[怪物]。 【现在开始，花一年时间给龙之介补习小学的课程知识。】 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张口，漏出一声满是疑问的“欸？”。 【首先，从理论课的水平测试开始。】 不远处的矮桌上，凭空出现了几张纸和一支笔。 芥川龙之介：“……” 不太能理解[怪物]的想法……是认为祭品的文化程度不能太低吗？ 而且[它]之前还表现出看不懂日文的样子……芥川龙之介很是费解的拧起眉头。 莫非那时候只是不想和他玩五十音的狐仙游戏？也知道自己在[它]的强制下，不可能能做到三天不洗澡？……唔，想不明白。 如果真的能看懂的话……幸好那时他只是写了封交给银的信，除去详细描述了自己莫名遭至[怪物]注视的前后始末，与他对银的一些安抚以及注意事项外，没有写别的什么会触怒到[它]的地方。 无声轻吐了口气，芥川龙之介一手撑着地板，半起身的挪了过去，端正跪坐在放着纸笔的矮桌前。 那具由[它]操纵着的类人躯壳就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白茫一片的面孔紧盯着他后背。 芥川龙之介握着笔，墨般的双瞳轻微移动，逐个辨认纸上的字，心底感到了莫名难言的紧张情绪。 如果不能按照[它]的要求完成，会不会在没有成年之前就被不满意的[怪物]先一步处理掉？ 死亡…这个词语，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被他想起过了。 曾经饥寒交迫、食不果腹的时候，被强盗或人贩盯上的时候，捂着流血的伤口倒在泥泞里的时候，将草根和树皮混在一起咽下去的时候……他常常会想起这个词语。 那时，死亡的到来并不可怕。他从不追求它，但也不排斥它；既遵从着本能求生，也坦然静待着死。 被称作不具有心的孩子也无所谓，对任何事物都无法产生情绪这一点，同样非他所愿。 而如今的芥川龙之介，已然远离了饥饿，不再经受寒冷与酷暑，拥有了可以信赖的友人，将妹妹送出擂钵街的心愿也顺利达成。 甚至连情绪被牵动的时刻，也不止一两次了 。就如同不断向潭水里丢入石头， ——╳_[(， 但他也在体验着任何负面或正面的情绪，并从中获得生存于这世间的真切实感。 如果某日时限已至，[怪物]要杀了他呢。自己会害怕吗？ 芥川龙之介低着头，用手按住试卷，写下第一笔答案。 不清楚……但自己的本能在说，现在……想再努力活下去。 【芥兔已完成测验，请点击每一张试卷参阅详细答题情况。】 哦，完成了！ 伊川澄叼着棒棒糖，很是好奇的点开了每一张试卷，看看芥兔答得怎么样。 不得不说，一只毛绒绒的兔崽崽坐在桌前，前爪还捏着一支笔埋头努力写字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他之前也只见到过一次来着…… 而且他都没想到【商城】里售卖的物品种类竟然如此齐全，从小学一直到大学的课程书籍全部都能找到，甚至还有各类文学作品，辅导教科书，海量试题……只有他没翻到的，没有【商城】不卖的。 伊川澄将每一科试卷都仔细看完后，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就芥兔这次的答卷结果来看，它在数学上的表现最好，加减乘除的算术题基本都能答对；国语看上去也不错，至少在认字上答对的居多。 外国语的话，好像绝大多数日本学校都会开设英语作为第二外语，伊川澄私心又加上了一门意大利语，给芥兔做了两张试卷——结果也不出意外，基本就是全卷空白。 如果说英语还是能勉强写出一些字母，辨认几个简易单词的话，意大利语就是一张白卷只能写上自己名字的程度。 这可不行，他养的兔崽崽怎么能不会他的母语呢！伊川澄立刻将外国语提为最重要的课程。 原本应该是小学六年级的授课内容，难度骤然拔升到它本不应该有的高度。 不过，在开始讲课之前…… 伊川澄戳了下屏幕里背对着他的兔团子。 Q版伊川澄也立刻作出反应，从后仰靠在沙发变为上半身向前倾的姿势，抬手按着芥兔的脑袋，作出【抚摸】的动作。 【加油哦，】感受到发顶传来的稍沉力道，芥川龙之介紧张捏着手指坐在原地，听着身后传来的，一字一句的温和鼓励。 [它]的心情很好。 【你可以做到的，龙之介。】！ 第四十一章 伊川澄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通过语音对话，给一只毛绒绒的幼兔当家庭教师——甚至乐此不疲。 说出去多新鲜！ 理查看到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对…对，没错，你答得很好。”他眼睁睁看着伊川澄对着那台游戏机慢声细语,听上去真是不知道有多耐心,“休息五分钟，我们接着开始意大利语的学习。” 理查目瞪口呆：？？？！！ 上帝,他的伊川大人还准备教一只小游戏里的兔子说意大利语呢？？ 这难度比让他率领彭格列统治全世界还要高吧？？？ 该不会这其实是游戏的某种游玩方法,只是他孤陋寡闻了？类似于说不同的台词就会触发不同的场景或者动作之类？ 理查觉得他至少可以接受这个解释。 但他无比后悔自己接下来的行为——竟然为了满足些许的探究欲,而主动开口询问伊川澄,“伊川大人,您这是……？” “啊，理查。”伊川澄转过头来看他时,顺便扬了下手里的初级意大利语教材,“如你所见,等会就要教芥兔意大利语呢。它学东西真的很快,才几天过去,三年级的算数测验就可以拿满分了。” 这时,走进的理查才发现伊川澄手边的沙发上散落着一堆各种小学教科书，都是他前几天被对方拜托而收集来的——正好念初中的沢田纲吉有小学全年级的各科教科书，一听要借给伊川澄用时,答应得也很痛快。 而伊川澄竟然也一改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懒散姿态，而是靠着沙发背坐直身体；乍一看上去还不像是在玩游戏,倒像是真的在给某位学生辅导作业的家庭教师。 如果他讲课的对象不是一只游戏机里的兔子的话。 理查：“…………” 理查觉得这幅场面未免过于超脱现实，已经达到了魔幻的水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如果要养成一只游戏里的垂耳兔，玩家居然还得亲身上阵来教它念书？ 理查无言地张了张口,始终有条不紊的思绪头一次被震撼成满团乱麻，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腔。 “这个……那还真是聪明啊。” 最终，理查在干巴巴挤出这句夸赞后，毫不犹豫的出门去采买物资了。 他就不该有那点多余的好奇心。 伊川澄眉梢挑高，眼见理查顶着那副写满了震惊、困惑、迷茫、不解以及接受并祝福的恍惚表情出门，只能默默一耸肩。 他现在终于理解本职是世界最强杀|手的里包恩客串家庭教师，并带出优秀毕业生时的那股成就感了！ 何况芥兔真的很聪明，他都不需要反复教授，最多说两遍就能准确无误的记住，简直不能更省心。 看了眼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已经过去，喝了口水润喉咙的伊川澄再度出声。 【拿起你手边的那本意大利语教材，翻到第24页。】 [怪 物]的声音依旧带着特有的电子机械感，伴随轻微的嗡鸣声发出。 那具身材比例被捏得极为优异，仅有五官被白雾遮挡得模糊不清的[怪物]，此刻正坐在神经绷紧的芥川龙之介身后。 [它]的上身穿着做工极其细致的银纹白衬衫，一只手撑在矮桌边，让上半身朝着他侧过来些许，衬衫袖口处的银质纽扣便落在芥川龙之介稍微侧过视线就能看到的范围内。 Vn……g……？ 芥川龙之介仅瞄了一眼就没敢再看，担心被[它]察觉到自己片刻的走神。 相比这具被[怪物]捏出来的成年男性躯体，年仅十一岁的芥川龙之介身高在常年食不果腹中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育，只感到对方哪怕仅是坐在自己身后，便足以将他整个人围困在[它]与矮桌之间。 ……在精神层面上很有压力，尤其是后背这样敏感的视野盲区，更是容易放大对未知的恐惧与忐忑。 特别是当[怪物]的声音稳定的传出时，那张五官被遮挡的面孔始终对准他，却根本辨认不出对方视线的聚焦点——而那具拥有着肖似人类的体温与体型、在动起来时更衬托出本质非人的诡异躯体，时刻在提醒着芥川龙之介。 没学好就会死。 他跟随[怪物]的指引，握着那只铅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今天要学习的意大利语单词。 矮桌上也堆着小学的各科教材书，都是被[怪物]凭空变出来的。但对方在教课时，对于要让他看哪页都念得极为精准，却从未见[它]碰过那些书。 测验也是，写完又摞起的试卷根本没有被[它]用手指拿起过一次，却精准无误的指出每一张卷面上的错题。 正是在每一处日常细节上被察觉出的怪诞，才更会在某一时刻令人感到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不过，相比初次见到时受到的巨大冲击，芥川龙之介终于在这段与[它]共处的时间中慢慢习惯不少。 毕竟再怎么畏惧某种存在，一旦到了需要朝夕面对时，负责警戒的神经也会因为反复且频繁的被拉响警报，导致其干脆彻底罢工的。 【正确。】——在回答完[怪物]给出的问题后，那夹杂着特有机械音的温润男性声线又响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埋头将笔记写在纸上时，便感受到一只手压在他的脑袋上，奖励般的揉了几揉。 这种事情差不多也习惯了……大概是由于得到了新的躯壳，[怪物]变得比以前更喜欢对他进行【抚摸】的动作，范围也不再局限于发顶。 耳朵和两侧稍长的鬓发是他最喜欢摸的地方，其次是后颈与背部，捏小臂与掌心的次数不多，但也发生过……还有次甚至隔着衣服……幸好当时只是碰了一下…… 总之在经历过太多次数之后，连生理本能都放弃对抗的芥川龙之介对于[怪物]心血来潮的普通【抚摸】，已经不会再产生多大的应激反应。 等时钟指向四点时，今天的课程被[它]提前结束了。 【就按照往常一样。】 那具精致的男性躯体重新板正的坐回沙发上， []， 变回了某种微妙的待机状态。 “是。”芥川龙之介应道。 他先将散落在桌面的教科书与试卷都逐一收好，再拿起玄关处的鼓囊钱包，穿鞋出门。 钱是由那个叫森鸥外的医生提供的。在这段时间内，对方委托过他…确切的说，是委托[怪物]帮忙出手几次后，送过来的大笔酬金。 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一个年事渐高的老头，行事却变得愈发乖张暴戾，甚至往不问理由的残杀方面发展；而成员内也不乏支持他的党派，行事也随之变得愈发极端——是极其糟糕的状况，但森鸥外对他说起这些时，唇角却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因为天气还没有回暖，芥川龙之介依旧选择披上一件外套，将围巾戴好。 就这样走出公寓后，[怪物]便再度变回之前无实体的模样，但他确信对方依旧跟在自己身边。 这个季节的夜晚也来得很早，等芥川龙之介走出一段距离时，天就已经飞快的暗下去了，有些道路被伫立在两旁的街灯照得十分明亮，有些却出于各种因素，依旧笼罩于昏暗夜色下的阴影里。 表情沉静的芥川龙之介脚下拐了个弯，在去采购食材的路上时，专程往没有照明的窄路及暗巷里走。 “嘿，你看这里有个落单的小鬼啊，手里还拿着好东西呢。” “还真没错，今天可真是咱们的幸运日。” “我已经想好要怎么花到手的那笔钱了！” “哈哈哈哈，我们还是要遵循一下小朋友的意见嘛，”为首的混混开口，“喂，你！” ——这是他能够说出的倒数第三句话。 很快，被某种神秘力量痛揍一顿的那几个小混混，顿时哭着喊着逃走了，惨叫声与呼救声传出去老远。 被留下的芥川龙之介弯腰，从不省人事的那个混混头子手里捡回自己的钱包，也抬脚离开此处暗巷，继续朝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从擂钵街跟着他出来的[怪物]找不到调剂用的甜点了，便安排他隔几天就带着钱包，等天色变暗后就出门，专往没什么照明的地方走一段距离，往往就能收获到为[它]所喜悦的哀嚎与求饶。 擂钵街外也并非就是安全无虞的乌托邦，尤其是在这各种Mafia团体横行的都市，犯罪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低——甚至绝大多数帮|派的成员本身即是非法分子。 要是非法分子还拥有点异能力，那更是狂妄得很，四处胡作非为。 而芥川龙之介这么多次走下来，那间公寓的周遭八百米以内都没有帮|派成员敢待着，以致于他现在必须要越走越远，才能碰到一两个胆大的来抢劫，或是意图拐卖。 买完食物回程，外套的衣摆被吹起时，不小心被一口寒春的晚风呛到肺里的芥川龙之介捂住嘴，低低闷咳几声。 感受到发顶随即便传来略沉的抚摸触感，芥川龙之介：“……”糟糕。 只能取消顺路去探望一眼银的行程，他拎着购物袋走回挂有[芥川]铭牌的公寓，在开门进去的瞬间，[怪物]便落回了那具由[它]操纵的成年躯壳里。 那张五官被朦朦胧胧罩在雾里的脸孔就这么机械地平转过来，对准他。 【现在就去洗澡。】 芥川龙之介抿了下唇，“我会洗的，所以……” [怪物]不为所动，那具躯体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盥洗室的门口。 “……咕呜。” 即使与之前的形式没有分别，但被无形的存在盯着，与被实体化的躯体盯着，感受根本不一样……！ 第四十二章 随着理查从大惊失色到见怪不怪,伊川澄的芥兔补习计划始终在稳步推进中。 对于理论课来说，芥兔在算数和国语的表现上是最好的：前者大概是在擂钵街生存时磨练出来的对数字的敏锐，而后者……大概得归结于天赋？或者说是兴趣？它对文学方面的擅长是相当明显的。 英语和意大利语的进步稍微落后一些，但那只是相对于算数和国语而言。作为跨度其实相当大的语系,芥兔能够只是偶尔在没有音标的情况下念混了英语单词与意大利语单词的发音,已经是非常优秀的表现了！ 何况它真的很努力！只要没有出门，伊川澄总能看到一只雪白中带着两点墨的毛绒兔团子埋头伏在矮桌前,用短短的前爪握住笔认真写字的模样,可爱得简直让他想要移开视线都难…… 不愧是他亲手养起来的芥兔,呜呜。 作为对优等生的奖励,伊川澄也不吝啬于花费兔币,在【商城】给自家兔崽崽购入许多文学著作。 努力赚兔币也是为了让他的兔崽崽生活得更好，该花的时候当然得花。 与此同时,伊川澄也饱览这个国家的教育方式,试着按照当地最普适的小学课表标准来模拟进行其它非理论课程的学习。 比如养小动物。嗯,虽然在一个养成垂耳兔的游戏里,还要让垂耳兔去养其它小动物的感觉有点奇怪,但伊川澄还是贴心的征求了它的意见。 “你想养什么？”伊川澄控制着自己的Q版小人摸了下兔崽崽的脑袋,心满意足道，“养大后你需要亲自吃掉。” 之前他看到理查收集来的日本学校资料里有写这门叫做“生命课”的奇怪课程，大概就是指让孩子们亲手养大某一种动物——基本都是鸡鸭之类——等到这些动物长大之后,再教他们如何处理并烹饪这些亲手养大的动物，最后还要全部吃光,直到这一步为止才算是课程正式结束。 双眼都看到瞪大的伊川澄：不是很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考虑到入乡随俗……总之还是姑且先问一下芥兔的意愿好了。 伊川澄看到他刚问出这句话，画面里的那团毛绒绒就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连握着笔写字的姿势都停顿住了。 过了片刻，游戏机里传来小声的回答,连每个音节的末尾都放得很轻，【可以……不养吗？】 不养啊……伊川澄捏着下巴沉吟片刻。不养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也觉得这种课程应该不至于会纳入到考试成绩里去，否则早就全世界出名了，不至于要他特意收集资料时才知道。 如果到时候真的有这门课程，就等那时候的芥兔努力试着养活分配给它的小动物吧。 “可以，”他欣然答应对方的请求，“之后你得努力了。” 【……是…】这次的回话等得有点久，莫名感觉声音也有点发颤。 伊川澄有点困惑，但大体将这点异样归结于芥兔是否在担忧自己以后会完不成课程。 不愧是他好学又上进的兔崽崽！再摸一把脑袋安抚。 接下来还有烹饪教学。关于这门家政课， 伊川澄仔细翻过资料， 发现每节课需要做的料理都不一样——不同的学校甚至连总共教授的料理菜单也不尽相同。 是一门发挥相当自由的课程，却是最难倒伊川澄的一门课。 原因很简单：他不会做饭。 作为十年如一日的被理查照顾妥帖的伊川澄，不会做饭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在他不长的人生当中仅有过的几次做饭，不是泡牛奶麦片当早餐，就是煮巧克力牛奶当宵夜，毫无技术难度。 对于这一点，伊川澄也曾考虑过是否要请理查过来帮忙代课教学——后者在听到自己需要给一只游戏里的兔子传授料理方面的经验与技巧时，当时看着他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的精彩。 不过在尝试过后，发现芥兔只能听到他声音的伊川澄遗憾放弃代课计划。 “你自己买食材解决三餐，”伊川澄最后给它买了一本世界菜谱大全，“需要学会料理。” 依旧是短暂的沉默，用两只前爪抱着那本厚厚菜谱的兔团子应了声【是】。 就伊川澄后续针对它在饱食度以及健康值方面的盯梢来看，芥兔似乎学得挺快，做出来的饭也是属于可以正常食用的范围内。 而家政课中的另一项打扫卫生，则是芥兔自己每天都在公寓里做的事情，因此也不用伊川澄操心。 很好，这个也解决了。 最后是手工、音乐和美术之类的……嗯，都是些要么伊川澄一窍不通，要么根本没办法教的课。但这些课只要不是特定专业学校，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关乎升学之类的考试，他也就顺势搁置了。 就这样过了段时间，在芥兔的小学知识逐渐补上进度后，伊川澄给它留出的空余时间也越来越多，允许芥兔在课程结束后，晚上睡觉前的时间内自由活动。 虽说他发现在绝大多数时间，芥兔除去固定的采购食材、完成白尾鼹寄信过来的任务请求，以及听从他指示出门找坏东西的时间外，几乎只是会去探望一下银兔——于是毛绒绒的可爱兔团乘以二，并在亲昵贴贴好一会后才分别。 期间也回到过一次擂钵街看望拿破仑橘猫它们，受到了相当热情的招待——在伊川澄的视角里，基本就是一大群品种各异的松鼠、仓鼠和小猫之类，各式各样的毛绒绒全都挤在芥兔身边贴贴，画面简直能萌化人心。 擂钵街也改变不少，伊川澄发现总是连天空也灰蒙蒙的贫民窟背景似乎明亮干净了许多。哪怕是春季里不甚强烈的阳光，也能够透出几分明媚的饱和色彩。 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吧。 除去这些外，哪怕还剩许多空余时间，芥兔依旧不会踏出公寓半步，不是在继续伏案学习，就是在看那些他购买的书。 世上竟有如此刻苦上进的兔崽崽！ 伊川澄在惯例拜访沢田纲吉家时，忍不住向里包恩显摆起自己养的芥兔有多么优秀 。 “我终于明白你喜欢带学生的原因了，” ——“?” 坐在软垫上的里包恩默然无言，“……这就是你对着我喋喋不休半个多小时的原因？” “呜哇，那些小学的教科书还真是给芥兔的？”沢田纲吉的表情超级吃惊，“但是，它不是……”一只身价高达百万的宠物兔吗！？ “是一只非常聪明的垂耳兔。”伊川澄接话道，“前两天摸底考的小升初算数测验可是拿了满分呢。” “国语更是优秀，它好像很擅长文学方面的内容。” “还有我另外安排的意大利语，已经能做到基本的日常对话了。” 听到最后一句的里包恩：“………” 里包恩转过脑袋，视线落在沢田纲吉身上。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刚才还在写补考习题的沢田纲吉：………… 身上的压力突然强烈且成倍的增加了！ “啊哈哈……那个……话说伊川先生……”沢田纲吉发出干巴巴的笑声，转移话题、且确实难掩好奇的开口问道，“之前还总听说你是最讨厌工作的，竟然会选择当那位芥兔的家庭教师……” “这么说也没错。好比我已经五年没有处理过那些我当初接手的产业事务了。”伊川澄慢悠悠喝了口茶，“他们都是些主观能动性一流，不会给老板添麻烦的好员工。” “嗯……”沢田纲吉想了想，“伊川先生有给他们留下联系方式吗？” “当然没有，”伊川澄面不改色回答，“好员工不需要知道老板的联系方式。” 发现自己猜对了的沢田纲吉：“…………” 原来这才是没有添麻烦的关键原因啊…！ “给芥兔当家庭教师又是另一种情况，”——伊川澄又开口道，“就像会为了完美结局而会努力尝试打出不同路线的探索型玩家，我也正乐此不疲的进行着萌宠养成的乐趣呢。” 萌……欸，萌宠？沢田纲吉哑然张了张口，还是没敢继续问伊川先生到底是在玩哪种萌宠养成…… 而伊川澄在那次聊完后，回程路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理查，”他开口喊了声正在开车的管家，“我刚才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是什么？”理查下意识也板起脸，严肃问道。 “你说……如果上次的生日礼物是送了一间小公寓，”伊川澄用手抵着唇，陷入沉吟，“我这次该给芥兔送什么好？” 刚才聊天时突然想起来，马上要到芥兔的十二岁生日了！ 这么一算，好像他也要在日本待满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阿纲那的人也真是越来越多，上次去的时候还多出了挺有名的“星星王子”风太，据说可以与排名星通讯，能给任何项目进行排名且结果准确无误——他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似乎有许多中小型Mafia都盯上了这份能力。 刚摆出如临大敌心态的理查：……………… “我觉得，这个问题您问我是不合常理的。”理查面无表情，“毕竟最了解它的人只有您。” “啊，这倒没错。”伊川澄为理查的后半句话而心情大悦，“毕竟是第二次生日，又正好要到初中入学的时间，要认真想一个才行。” 正好兔币又攒上四位数了，回去就翻翻【商城】有什么新奇玩意。！ 第四十三章 伊川澄在意大利时,通常都是别人送他各种礼物，或是自有他人帮自己按照某种惯例或是传统准备送人的礼物。 要说认真思考应该送给芥兔什么礼物，且特定为生日加入学礼物，伊川澄还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苦恼。 特别是他赠礼的对象实在与众不同,根本没有可以供作参考的范例。 伊川澄的手指滑动,一目十行地扫过【商城】里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试图找到能符合他心意的礼物——至少档次可不能太低,特别是低于去年送给芥兔的小公寓,否则他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拿出手。 虽然也试图咨询过沢田纲吉和他的朋友们,但得到的回答一个比一个离谱,完全没有可以采纳的建议。 什么[极限的拳套！]、什么[改良过的鸽子炸|弹]、什么[饺子馅的蒜味包子]、什么[葡萄糖果垒起来的金字塔]……虽然其中也有诸如[手工做的xx]这样能够饱含个人心意的礼物,但伊川澄又没办法操作游戏里的Q版伊川澄做点什么手工活，所以这点也没戏。 唉,难得他花了游戏里的一年时间,把方圆十公里之内的小偷强盗混混Mafia都清了个遍,外加给那只白尾鼹扫了几次尾,把存款攒上三千呢…… 伊川澄幽幽叹口气,又刷了会儿【商城】,视线忽的一凝。 哦？这个有点意思。嗯，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不如说开始变得期待起来了？ 嗯，那就来试试看吧。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闷在胸口,被芥川龙之介捂着嘴咽了回去，另一只手摆了摆,让银不用担心，“只是换季的缘故。” “但哥哥似乎有些紧张…？”银眨了下眼睛，揭穿他的打算，“看起来想隐瞒？”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芥川龙之介顿时默然,“………” 因为[怪物]不知为何相当在意这点，哪怕有时他强调只是被灰尘呛到，并不是生病也于事无补。 他的肺部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在擂钵街时的呼吸常常会隐隐作痛，冷天则会发作得更明显，有时会咳得弯腰，咳到连喉咙也泛起血腥气味。 现在…大多数时候，他更倾向于是一些不那么严重的后遗症，并且正在逐步好转；有时真的只是被呛到或者一时发痒而已。 但健康似乎也是[它]过于看重的点，以致于他这两年竟然连发烧都未曾有过，而饥饿过度到胃痛这种经历更是已成往昔。 “那就不提这个了，”银见到芥川龙之介那副明显绷住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神情，适时转移话题，“哥哥会去读浅野中学吗？” 当她听到芥川龙之介也能去上学的时候，心底无疑是非常高兴的。 在离开擂钵街前，对方坦诚对自己未来的那份不确定始终是萦绕在她心头的挂念，更是在这一年中时刻令她忐忑不已，生怕某一日时会忽然听闻噩耗。 如今能够确定哥哥也能去上学， 至少在短期内，她可以稍微放下心来——况且，浅野中学离她的学校也很近，到时候还能共同走一段回家的路！ “”“” ?踏瀑飞白提醒您《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毕竟他没能读完小学六年，不止在选择就读的初中上有限制，而且就算升学考试成绩合格，还需要进行第二轮的家长与学生一同的面试——像他这样没有亲戚存在的孤儿，就要更麻烦了。 莫西干老大听说这个情况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交给他就行，至今尚未收到音信。 “肯定可以的，”银笑着道，“毕竟哥哥的笔试成绩很优秀啊。” 说到这点，芥川龙之介又陷入了无言的缄默。 [怪物]在这一年里给他补习了很多科目的内容，除了算数国语之类的核心课程外，甚至连保健社会这类庞杂的理论知识，以及料理清扫之类的家政课，都有进行内容上的教授安排。 而他也在结果上获得了让[它]满意的成绩，夸奖的次数越到后面越多，甚至会带给他感兴趣的文学书籍，允许在课程外的时间。 如此这般，赌上觉悟努力了一年后的芥川龙之介，在去考场时才发现……他要参加的中学考试，其实只需要考四门。 算数，国语，理科，社会。 别说需要动手的那些课，它甚至不考外语。 手里握着笔，正襟危坐在考场上的芥川龙之介：…… 连题目都很简单。 敏锐的发现哥哥神情又变得微妙起来的银：“……总之，哥哥肯定可以就读的。我很期待到时候一起上下学的日子。” ——弯起眼的她露出相当温柔的微笑，送已经到时间了的芥川龙之介出门。 今天是3月1日，芥川龙之介记住了这是自己的生日。 去年的他收到了一间公寓作为生日礼物，也在里面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时刻。 要说今年希望得到的礼物……能顺利入学就再好不过了，芥川龙之介心想。浅野中学是横滨的一所私立初中，因此一名学生能否入学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校长决定的影响，尤其是在其组织的面试环节。 不过，也正因是私立中学，在“外部操作”上会获得相对公立中学而言更有余裕的空间。 芥川龙之介打开那间居住了一年公寓的门时，[怪物]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那具被使用了一年的类人躯壳依旧崭新，五官始终蒙在隐绰的浅淡雾气之中，仿佛是白茫一片的脸孔转过来，对准他。 即使朝夕相对了整整一年，已经不会像当初那般神经紧绷的芥川龙之介，依旧很少会选择直视[它]。 尤其是当对方以这样板正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仅有脑袋转过来时，哪怕那副身躯与装扮再如何模仿人类，这种细节上非自然的运动体态总是令人难以完全适应。 【龙之介。】熟稔的，带有轻微电子机械音的低雅男声在喊他的名字，【今天是你的生日。】 “ 是。”芥川龙之介关好门， 脱鞋踩上玄关。 【生日快乐， 】那张脸孔始终面朝他，追随着对方的行动轨迹，【我要送给你一份礼物。】 说到后半句话时，芥川龙之介发现对方的心情很好，就像是发现了值得炫耀的新玩具。 真的会有礼物？那双墨黑无光的双瞳缓慢眨了一眨，露出些许困惑。 与去年不同，这次的礼物突兀出现在那具受[它]操纵的躯壳手中，是薄薄的一张纸，对折起来。 大概这就是要送给自己的礼物了。芥川龙之介更靠近了些，站在沙发与矮桌之间，也站在[怪物]的身前。 会是什么呢，他的中学录取通知书吗？ 【无须在意这世间的规则，】——将那张纸递给芥川龙之介时，[它]开口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在咬字读音上有着些许黏着的尾音，宛如在某首极具韵律的诗歌，【只需相信你所见到的。】 “…是。”芥川龙之介大概确信了那张纸确实是录取通知，大约是[怪物]通过非正常的方式获取……时至今日，他已不会再对[它]的能力产生质疑。 一手捏着纸张一边，打开那张对折起来的纸。 [浅野中学校长聘任书] [……聘任芥川龙之介为浅野中学的新校长……] 即使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芥川龙之介的黑瞳依旧不可置信地睁大：……！ 【不必担心被拒绝入学，】那只属于[怪物]的手落在他发顶上，话语间透着温和的笑意，却又轻描淡写的开口道，【也不必担心会被欺负。】 【就让他们来试试看。】 不知道是否该将这份激荡而起的情绪单纯归为震惊，但芥川龙之介拿着纸张的手甚至开始轻微颤抖：………… 让12岁的他成为一所初中的校长，这种让人入学的方式是否有些过于超脱现实且过于硬核？？ 这张聘任书是认真的吗？底下这个红章真的是公章？ 送他一所学校当生日礼物？ 芥川龙之介的大脑暂时性的失去了运转能力，被一堆又一堆的问号填满了空隙。 [怪物]似乎很满意这个反应，趁着芥川龙之介呆住的时候，多摸了好几下脑袋，把他的刘海都rua得翘起了一绺。 “我…” 在敏感的耳朵也被摸上的时候，芥川龙之介终于结束了宕机状态，“这是…真的？” 对着反复提出疑问的他，[怪物]没有再三给出肯定的答复，而是让他在入学那天准时去学校报道。 一个月后，在樱花绽放的初春，浅野中学也一如既往的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芥川龙之介大概是所有入学的新生中最有没有底气的那个。 原因无他，在生日过去后没多久，他的录取通知书确实到了，校长落款上签的却是[芥川龙之介]…… 自己签字授权给自己发初中的录取通知书，这种事情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荒谬吧…… 虽然心里有些没底，芥川龙之介脸上表情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波动，身材瘦削的他透出相当冷淡疏离的气场，似乎还吸引了不少同行学生的视线。 跨过那扇校门的一刹那，他的身边汇聚起如碎金沙砾般的无数粒子，仿佛某种不可思议的神迹，在穿梭过某一条界限时，将一个人类身体的轮廓逐渐完整的勾勒出来——以五官依旧被朦胧的浅雾遮挡的形式。 【哦，这招还真有效。】 芥川龙之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芥川龙之介的脚步一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僵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它]竟然能出现在学校里？是因为这所学校的所有人变更成他的缘故吗？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微颤了下，在意识到对方可以在这里凝成实体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送自己这份礼物的另一层意义。 思考一下,这也是理所当然会发生的展开。 既然[怪物]发现在所有者为他的建筑物内,[它]都可以捏出一副实体化的躯壳来行动。那么当他在一天之中的大半时间都在学校时，[怪物]会选择买下这所学校来保证自己在学校期间也能实体化的这种举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如果说到[怪物]的实体化……别人能看到[它]吗？会被这副似人非人的躯体所惊骇到吗？刚才[它]凭空现身的场景实在太过显眼,应该不至于没有任何议论才是。 芥川龙之介抬起视线,漆黑的墨瞳扫向两旁。 今天是开学日,新生人数并不少,而且旁边基本都陪着一到两位长辈——有些甚至全家出动——热衷于在各种还没挤满人的樱花树或建筑物下合影留念，庆祝自己孩子升上了新的学年。 在这样人流密集的场合,无论是出场方式还是看不清五官的那副躯体,只要能被肉眼观测到,[怪物]应该都是相当惹眼的存在。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相当惹眼的存在。 “快看那边……” “哇啊,很帅啊……” “是明星吗？好高,腿也很长……” “看起来也好年轻……” “呜啊长得好帅，笑得又温和又有气质……” “好像从哪里来的贵族……” 议论纷纷的声音钻入芥川龙之介的耳朵，却使他听得愣住了,下意识扭头看向[怪物]。 对方也正在看他，依旧是那副身材比例优越、五官却被笼罩在云雾里的模样。 白底银纹的衬衫甚至没有系上领口处的两颗纽扣,松松垮垮的半敞着，露出了一点轮廓分明的锁骨——如果只看脖子往下，连芥川龙之介也会恍惚认为，眼前所站着的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带有生活气息的人类。 但芥川龙之介眼里所倒映着的，是[它]真实的模样。是连五官都模糊，仿佛被丝线牵引着行动的精致傀儡，是某种非人存在的化身，是便利下心血来潮的产物。 在其他人的视野里，[它]是彻彻底底的人类外形吗？不仅五官清晰可见，连由碎金沙砾汇聚而成的震撼出场也被忽略——就像被铅笔的笔迹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他们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这件事。 莫非，这是[它]在公寓里呆腻之后，新诞生的另一种恶趣味…… 大概是芥川龙之介凝视[它]的目光太久，[怪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很吃惊？我还以为你早该习惯了。】 习惯…又不是习惯了这方面…… 微微抿 起嘴的芥川龙之介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缄默收回了视线。 他继续向礼堂走去时， [怪物]也随行在身侧，走路不紧不慢，依旧透着那股微妙的僵硬牵扯感——但在其他人不断被惊艳到的视野里，芥川龙之介发现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它]的特殊之处。 在那些有着长辈陪同参加开学典礼的新生里，本该孤身一人的芥川龙之介却因有着[怪物]的陪伴，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快到举办开学典礼的礼堂时，芥川龙之介忽然想起那张比笑话还要荒诞的校长聘任书，“等我见到校职工，真的会被他们当做校长吗。” 为了不被别人听见，这句话他问得十分小声，无意识往[它]身边贴近了些。 【当然会，】对方开口，【这所学校已经归你所有。】 似乎是为了佐证[它]的肯定，立刻就有人找上了芥川龙之介——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板正的整套西装，连领带也打得规整，穿过人群，边挥手边朝他走来，“芥川校……唔唔！” 那个芥川龙之介认为绝对不能被他人听到的称呼刚起了个头，随即就被一块捂嘴的布条给尽数堵回去了。 ——芥川龙之介被吓得直接用出了操纵身着衣物的异能力[罗生门]，瞬间延展变形的校服下摆化作黑雾般的布条，给对方捂了个结结实实，没控制好的力道甚至让对方倒退了两步。 他使出[罗生门]的反应从来没这么快过，布也从没有在瞬间延伸出那么长的距离过，前端甚至隐隐出现了兽头的形状。 被吓到异能力进化！ 旁人为这一幕纷纷传来惊诧的目光。 但由于异能者在这个世界并不算稀少，还一个赛一个的能搞出各种动静——对这个已经习惯异能与火药漫天纷飞的社会而言，要是被引发的异能事件规模不大，那都不值得上新闻说一嘴。 正因如此，这种非科学场景的出现也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仅是走过芥川龙之介身边的人群默默散开了些，绕过他继续往前。 在对方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开口后，堵嘴的布条被缓慢拿开，芥川龙之介的黑瞳暗沉沉盯着对方：“……你是谁。” 那个装束一丝不苟的男人摸出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鬓角同样被吓出的汗，脸上却依旧挂着营业感极强的微笑，“我是这所学校的……” “……等下。”听完前半句就感觉不妙的芥川龙之介带着人往角落里走了些距离，避开人群后才再度开口，“在这里说，小声一点。” 被连续两次打断话语，顺从跟过来的对方依旧笑容满面，不见半点恼怒情绪，“芥川校长，不才在下正是这所学校的副校长，您喊我高本就好。” 措辞间甚至连敬语都拉满。 芥川龙之介：“…………”不妙的预感成真。 他又仔细看了眼这位高本副校长。介于40至50之间的年纪，对着他鞠躬哈腰，满脸殷勤，完全没有任何诸如“12岁的小鬼居然是校 长” 或是“一夜之间校长换人” 这类合情合理的质疑。 真的不对此感到荒谬吗？这位高木副校长都不觉得让12岁的他当校长是这所学校在非法雇佣童工吗？ 沉默了很久，身边站着[怪物]的芥川龙之介才再度开口，但只是问他，“来找我什么事。” “冒昧叨扰，是这样的，”高木副校长笑容可掬，“新生典礼上，按照我校一贯的流程安排来说，您应该需要在最后上主席台，向所有学生致辞……” 刚问完一句话的芥川龙之介，顿时又陷入了无言的缄默。 ……他自己都是新生，怎么致辞。 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芥川龙之介，将难掩求助的目光转向负手站在身边的[怪物]。 高木副校长的视线立刻跟了过去，“请问这位是？” 芥川龙之介记得之前在擂钵街时，[怪物]说的话似乎只有他能听见，因此正打算张口回答时—— 【伊川，】[它]的语速很慢，彬彬有礼中带着某种抑扬顿挫的韵律，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下意识凝神倾听，【龙之介的监护人。】 “啊，原来是伊川先生，”高木副校长的口吻依旧恭敬，半点也没对两人姓氏不同表达疑惑——在这点上，他真的是很老练油滑的精英派人士，“这么说，在芥川校长未成年之前，是由您暂代他行使校长权利吗？” 【哦？我还没有做过校长，】芥川龙之介身边的[怪物]抬起一只手，搭在前者的肩膀上，语气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愉快，【这确实很有趣，就让我来试试。】 “那可太好了！”高木副校长根本没看出与自己对话的[伊川先生]在外貌与行为举止上有什么非人的诡异之处，自然而然的接下去道，“那就劳烦您等下作出学生致辞……” 【太麻烦了，不干。】 眨巴下眼睛的高木副校长：“……欸？” 【你自己去。】利落抛下这句话的[伊川先生]，环着芥川龙之介的肩膀就继续往礼堂走去，【以后也是，麻烦的事情不准找我。】 看着他就这么走远的高木副校长：“………啊？” 如果是伊川澄的管家理查在这里，只会早有所料地拍拍这位高木副校长的肩，表达一下同情。 只用一句话就想让他看着长大的伊川大人出力干这种毫无意义的活，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被揽住后顺从跟着离开的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之下的内心思绪翻滚，比高木副校长还要复杂。 但他深刻的理解了一件事情。 如果他真的能读完今后的初中三年，那么之后时间里的[怪物]是一定可以像今天这般，以[代理校长]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待在学校里——而非仅出现在需要学生家长出席时才能现身的日子里。 这就是[它]一开始的目的吗。 芥川龙之介感受着那只手压在肩膀时，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 但他的心底却并非像最初相遇时那般，仅是充斥着戒备与抗拒的情绪——就像龇着牙威胁，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一条野犬。 或许是在小公寓与[它]共同生活的那一年内，除去在某些方面不容置疑的强制要求，这种教授与被教授的亲密关系也潜移默化的将思维影响了不少。 ——以致于在此刻，让他生出一种“这样也能接受”的情绪来呢…… 芥川龙之介深吸口气，抬脚跨入那所辉煌富丽的礼堂。！ 第四十五章 当屏幕中的背景从漂亮的庭园与樱花林,切换到举办开学典礼的礼堂时，伊川澄惊呆了。 好…好多毛茸茸… 捧着游戏机的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连吐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仿佛自己真的将一堆挤挤挨挨的毛茸幼崽捧在掌心。 看看这圆滚滚的小鸡崽,看看那胖乎乎的小企鹅,还有白绒绒的小羊羔，还有一堆又一堆的小松鼠、幼猫、汪酱……这对毛绒控扑面而来的莫大冲击力,一时之间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伊川澄觉得自己需要吸一下氧。 ——嗯,不过看来看去,还是他的垂耳兔最可爱,没有之一。 仔细咂摸了半晌,捏着下巴端详的伊川澄十分自得于他一手养起来的软萌兔崽。 想当初刚打开游戏，就见到芥兔在四处躲藏鬣狗的搜寻,体型瘦瘦小小的,健康度低得吓人,原本洁白的毛发也脏得一绺一绺,沾染着大片的灰尘与泥。 而在他不惜改变作息,通过监督三餐准时定量兼睡前洗澡,时刻紧盯芥兔的各项数值涨幅一年后，如此精心的将它养成了一只柔软蓬松的乖兔兔！ 健康度都从36%爬到51%了！ 就是这个体型……伊川澄用手指大概比划了下长度，陷入沉思。感觉好像养这么久都没长过,也胖不起来，还是印象里这么点大,看着像只软乎乎的毛团。 况且现在还有Q版的他投影在旁边，看着简直……简直…… 摸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反正背景音杂乱得很，好像有什么人什么讲话，离得远导致听筒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他又听不清。 伊川澄的指尖毫不犹豫按在屏幕上，短促地擦过兔团子的小脑袋瓜。 它的眼神原本相当认真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被Q版伊川澄抬手摸了摸脑袋后，似乎整只兔都被摸得一个激灵。 毛绒绒的球形都拉长了点，变成些微的椭圆形。 僵了片刻，似乎因为伊川澄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椭圆形的兔团才逐渐又软成球体。 这次抚摸得到的行为反馈好像和之前都不太一样？之前抚摸的次数多了后，芥兔都已经是随便给摸的，几乎不会再什么明显的反馈——除去有次他确实摸得过分了点，咳。 但是这次的抚摸居然能得到这么大的回应，难道是在不同的场所背景下能解锁不同的动作反馈？许久没有获得新反馈的伊川澄眼睛发亮。 那……就再摸一下爪爪？ 浅野中学的开学典礼正在稳步进行，这间礼堂已经变得很安静了。 这所中学的开学典礼是由一位新生身边允许坐一位长辈，共同参与的形式——他的身边理所当然坐着[怪物]。 为了凸显被聚光灯照耀下的主席台，礼堂的大灯被关掉了，四周厚重的暗红帷幕也紧紧拉起，仅靠数盏光线并不强烈的辅灯照明。 正因如此，刻意坐在角落的芥川龙 之介显得更加不起眼；但这种终于脱离他人注视的状态也让他暗松口气， 感到了些许自在。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和许多同龄人待在同一处密闭空间内， 却没有任何危险需要警戒，也并非是被锁在即将贩卖的铁笼里，身侧还躺着奄奄一息的同伴。 不如说，眼下[怪物]的存在才更是让他下意识投入更多注意力……虽然这两年都没有发生过[它]失控或是误伤的事件，但却并不能保证以后这类状况的发生概率也是绝对的百分之零。 ——视线始终紧盯主席台、但实则在走神的芥川龙之介，脑海里刚浮起这个念头之时，便感觉到发顶覆盖上一只熟悉的手，左右揉了个来回。 原本早已习惯这种触摸的他条件反射一惊，整个人都绷紧了。 被…被发现了吗？应该不是，[它]并不会读心……莫非只是随心所欲的想摸就摸了而已，就像之前在家里时那般？ 芥川龙之介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攥成拳。 此处可并非是只有他和[怪物]所待着的家里，而是人数众多的礼堂…！ 但[它]若是真的想做什么，自己也无法反抗…… 等了半晌，发现身侧的[怪物]似乎只是操控着右手过来摸了下他脑袋，之后又回到了端正的姿态，芥川龙之介勉强将心放了回去—— 下一刻，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拳头。柔和而不失力道的，将蜷缩起的五指一根一根的揉开，最终变成手背朝上，搭在[它]手心的姿势。 没有再盯着主席台的芥川龙之介依旧安静坐在椅子上，只是视线变成了自己脚前的那一小块地板；右手还好好的放在腿上，但左手却搭在[它]右手的掌心。乖顺的，任由那股向上的力道将左手抬高，朝[它]那边过去了些。 “……” 虽说不至于紧张到发抖，但芥川龙之介的神经确实紧绷成弦，万分担心[怪物]接下来会做更过分的举动。 如果还是无法被肉眼观测到的形态还好说，可现在的[它]也能被其他人看见…… 他谨慎抬了点视线，漆黑的眼瞳微转，以极快的速度扫了圈周围情况。 眼下是新生代表致辞环节，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位考进这所学校的最优等生吸引走了，暂时没有任何人关注到他这边的情况。 好在[它]似乎也只是对这种场合感到无聊，把玩起他的手来；用指尖将那只手的五指一根一根地数过去，轻捏着指关节，摩挲指腹的肌肤，拇指摩擦过指甲，揉捏掌心，如同在品赏某种珍贵的稀有藏品。 芥川龙之介的全身肌肉绷紧得越厉害，那只被[它]牵过去的左手反而变得越放松，连半点力气也没有使出。 等这个环节结束，校长…不对，那位高木副校长就会上台做出祝辞，接着是新生宣誓和合唱校歌…… 还有至少半个小时……[怪物]，不，他能撑到那个时间吗…… 在察觉到对方放开他的左手，原本 朝着前方的脸孔也正对着他，好似在打量着，考虑下一步要摸哪里的时候，芥川龙之介终于没忍住，自压低的嗓音里漏了点偏软的声线，“唔…不行……” 已经快要合唱校歌了，他前面几乎什么也没听见，连宣誓都忘记自己有没有张口跟着念，脑海里全被塞满了刚才手掌被把玩时的那股灼烫的热度与知觉。 【好吧。】 [怪物]似乎传来了稍显遗憾的叹气声，没有再多做什么动作了。 当芥川龙之介能够跟随着结束后的人流走出礼堂，再度来到阳光下时，都对[它]真的能够撑到开学典礼完成而暗自有些恍惚。 还以为自己刚才的拒绝肯定不会被[它]放在眼里…… 不，也不好说……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如果在外面表示出抗拒后，等回到了只有他在的地方，[怪物]只会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芥川龙之介觉得如果真的非要选一种不可，他还是更愿意接受心脏刺激相对没有那么强烈的后一种。 原本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就可以各自回家，等明天开始正式的上课。 但芥川龙之介的情况格外特殊。 他还是这所中学的校长…… 高木副校长在开学典礼之前，就叮嘱他之后请务必再多留一会，教职工还需要再开个会，商议些事宜——这也是每年开学前的惯例。 【回家去。】 就在芥川龙之介站在刚才与高木副校长分别时的地方等他时，身边的[怪物]蓦然开口。 “但…” 芥川龙之介转过脑袋，望着比他高出不少的那具类人躯壳——五官依旧朦朦胧胧的，但其他人似乎能够看到某种更接近人的外形，总会对着[它]窃窃私语的讨论着什么，神情兴奋。 【不等他，】听了这么久后，芥川龙之介也能够从这种仿佛机械运转后发出的冷淡声音中，分辨出[怪物]真正所蕴藏着的情绪——比如此刻，[它]正显而易见的有些失去耐心，【也不去开会。】 芥川龙之介愣了下，“不去吗？” 【要求老板必须参与会议的部下不需要。】[怪物]的口吻变得理所当然，【如果做不到，就换人。】 年仅12岁，被[它]这套任性理论忽悠住的芥川龙之介愣愣点了下头，“是…” 既然[怪物]这样说，他也不再反驳，打算直接回去——浅野中学离公寓的距离也并不远，芥川龙之介打算直接走回去。 中途或许还可以绕路去看一眼银，升上小学五年级的她今天也是参加完开学典礼就散场，或许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当芥川龙之介跨过校门前的那段距离时，他意外发现校门口站着位老熟人。 “莫西干头？” 正在朝他招手的莫西干老大，“…………” “你是跟着中也那小子学坏了吗？”他磨着牙，气哼哼的挤出话来，“都说了多少次，名字是中平一郎！” “你怎么在这里。”芥川龙之介眨了下黑瞳，装作没有听见后半句话，“中也呢。” “——我当然也在啦。”体型娇小的中原中也自身材壮硕的莫西干老大身后拐出来，“还算你有良心记得我啊！” “本来是为了庆祝你顺利入学来着，”莫西干老大抓了抓头发，“但钟表坏了，你也知道，擂钵街的东西就是很容易坏，不管是不是新的……结果来晚了两个小时，就只能庆祝你入学顺利结束了。” 芥川龙之介慢慢点头，眼神反而十分柔和，“嗯。” “那么……虽说我们是没赶上……”中原中也的视线对准站在芥川龙之介身侧的[怪物]，眉梢挑起。 “这家伙又是谁啊？”！ 第四十六章 看似松弛温馨的聚集场面,实则暗潮涌动、一触即发。 但对于屏幕外的伊川澄而言，当中原中也出现在画面里时，他顿时眼睛一亮。 哦，是那只立大功的飞天小橘猫！ ——伊川澄选择性忽略了旁边还站着一只有着莫西干发型的黑叶猴。 好久没见到它出场了啊,体型看起来也是半点都没有长嘛,和芥兔一样是圆滚滚毛绒绒的一团。 话说回来，这次能在他投影的学校里见到小橘猫,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和小橘猫产生动作上的交互？ 毕竟在他所投影的建筑物内,他其实是可以对建筑物里所有的物品产生交互——这点是在公寓里发现的。 但对于除了芥兔以外,存在于建筑物内的动物,Q版伊川澄是否也能与其产生动作交互这点,他还无法确定。 或许眼下正是个尝试一下的好机会？至少他能确认自己可以与其它动物对话——那个高高的长颈鹿副校长就是一个例子，之前他可是在麦克风开启时才能听到环境音,但说出的话却只有芥兔能听见。 嗯…… 伊川澄盯着画面里冲Q版伊川澄龇牙的小橘猫。 对于画风萌萌、体型幼态的小橘猫而言,龇着牙只会使它更显得可爱无比。 游戏机里传来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质问的口吻也很明显,感觉一言不合就会亮爪子,还会飞起来用猫猫拳揍他……大概是爆娇小猫的类型……？ 它知不知道自己这个表现只会更加让人想摸秃它的毛毛啊。 伊川澄努起嘴,又盯了这只可爱的飞天小橘好一会儿，才忍痛放弃了哪怕仅是尝试摸它一下的念头。 不行不行，他已经是有芥兔在养的人了,怎么能三心二意，见到其它幼崽可爱就想去摸呢。 万一被芥兔误会自己要抛弃它了怎么办？他可听说兔子的嗅觉敏感得惊人,能在其它食肉动物的粪便中嗅到死去同类的气味，使自己及时避开猎食者出没的场所。 这么一想，伊川澄更是完全打消了去与其它动物进行【抚摸】的动作尝试。 牺牲些rua其它动物的自由，换得尽情rua芥兔的自由,嗯，还是赚到！ 不过，要说回答小橘猫【他是谁】这个问题的话……玩家？芥兔的饲养员？监护人？还是说主……这个更不行。 【喂，说话啊。】 画面里的小橘猫显得更加不耐烦了，尾巴尖啪啪的甩着地面。 芥兔则看起来一动不动，就像遇到了某种天敌后，被动触发了肢体僵直的生理本能——简而言之，整只兔都快吓昏倒。 当然，伊川澄不可能从这种萌系卡通动画里看出这么细腻的情绪变化。 他纯粹是从系统弹窗里读到的事件状态。 【开学典礼结束。】 【芥兔见到来为它庆贺的拿破仑橘猫与黑叶猴。】 【芥兔受到 极度惊吓。】 ?踏瀑飞白提醒您《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通过这几简短但脉络清晰的句话，再加上小橘猫直击重点的问题，伊川澄大概能猜到芥兔为什么会受到惊吓。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吧？对认识芥兔两年的小橘猫来说，他算是凭空出现在芥兔身边的陌生人；而要是解释前因后果，势必要牵扯到他真实身份是个玩家的问题……嗯，怎么想都感觉很难介绍，如果他是芥兔的话也会想逃避。 不过嘛，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得到他伊川澄？ 既然芥兔又害怕又紧张，那就交给他来解决好了。 面对中原中也写满质疑兼不爽的脸色，芥川龙之介张了几次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不如说，有些事情一旦说出口，要解释的东西反而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而他最不擅长撒谎。 中原中也的眼神也随着迟迟未能得到的答复而逐渐变得凌厉，周身气流鼓动着，有飘落在他身上的樱花瓣失去了重力的束缚，被固定在空中。 【你好。】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之际，站在芥川龙之介身边的[怪物]忽然发出声音。 在芥川龙之介的视角里，[它]那张依旧看不清五官的面孔正对着中原中也——后者也正看向他，神色却意外变得缓和许多。 【我的名字是伊川澄。】 “伊川澄？”中原中也偏过脑袋，对刚才的问题追究到底，“没听说过，你和芥川什么关系？” 站在[它]身侧的芥川龙之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指却蜷紧了。 【我是龙之介的，】 ——[它]不紧不慢开口回答，声线是一贯的低雅从容。 【"长腿叔叔"。】 中原中也：“…………？” 他面露困惑，又复述了一遍刚才听到的单词，“长腿叔叔？” 什么意思？ 莫西干老大也茫然开口，“叔叔？芥川的亲戚？” 芥川龙之介愣了下，转过头看[它]。 【一种特别的代称，】[怪物]的声音似乎带上不易察觉的笑意，但依旧回答了他们的疑惑，【遇到龙之介后，便给予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是如此行为下的代称。】 “你是说自己在帮芥川……”中原中也蹙起眉毛，决定先把这个词记下，回头就去查查什么意思，“比如这次的入学？” 对方欣然认可了他的猜测，【作为诞辰礼物。】 ——中原中也对此明显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打量了会自称是“长腿叔叔”的[伊川澄]，又看了眼此刻格外显得寡言少语，但也算是在默认这个称呼的芥川龙之介。 “……好吧，”他用拇指冲校外一比，向面前两位做出邀请，“去吃烤肉，走不走？我骑了机车来。” 提到这个，莫西干老大抬手捂住那光洁铮亮的大脑门，唉声叹气，语气悲催又心痛，“那明明是 我的宝贝机车……” “啰嗦， 骑起来过瘾得很， ”中原中也嘁出声，双手揣在墨绿色夹克衫的衣兜里，“再多借我玩两天就还你。” “你现在才十四岁，上路算无证驾驶啊，被发现了连我都要被吊销驾照的……”莫西干老大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心软，让他骑着在擂钵街转了一圈，结果现在根本要不回来，“况且你身高又……” ——在中原中也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的目光下，莫西干老大默默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况且你身高又矮，怎么看也不像是准许考驾照的十六周岁…… “我还能长高好吗？况且再过两年就能考驾照了，”中原中也的声音又变得懒洋洋的，“不如说，都是擂钵街的人，要什么机车驾照，你见过遵纪守法的擂钵街首领吗？” “好歹在外面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吧，被警察追也是很烦的，”莫西干老大嘀咕出声，“再说，我也不是自愿去擂钵街的啊……” “好啦好啦，明天就还你。”中原中也撇了下嘴，“但今天归我。”——应付完莫西干老大，他对着芥川龙之介重新说出后半句，“吃烤肉庆祝怎么样，去不去？” 芥川龙之介的墨瞳只盯着[怪物]，没有作声。 【去吧。】——[它]适时开口，手掌压在芥川龙之介柔软的黑发上，【不要玩得太迟。】 显然没想到[它]会同意，更没想到自己可以会与[它]分开的芥川龙之介卡顿片刻，才轻声应了句。 虽说大概在这两年的时光中，他大概知晓了自己只要没有违反某些必须遵守的规则，[怪物]的心情似乎就会很好……但他也并不会因此去故意试探[它]的底线在哪里，而是最大限度的顺从[它]的需求。 芥川龙之介始终是个恪守诺言的好孩子，哪怕是两年前说出的那句[我会听话的]，也被他一丝不苟的执行到了现在。 面对[伊川澄]话里透着自己不会过去的意思，中原中也的眉梢微动，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着芥川龙之介走过来他身边后，就像[它]招了下手，【拜啦。】 [伊川澄]则负着双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出校门，左拐，连背影也看不见…… [它]仿佛其实是一尊伫立不动的雕像，却在连眨眼也没有的刹那间，凭空消失于人来人往的校门口。 那些上一秒还在偷瞄那副漂亮躯壳的学生或陪同来的亲属，在下一秒钟又面色自然的继续讨论着其它话题，仿佛刚才的“大变活人”不过是属于寻常的某种现象般，在记忆里被模糊的平淡化了，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有被中原中也和莫西干老大挤在机车座位中间的芥川龙之介，感知到被校服立领与黑色碎发挡住的那截后颈，突兀传来了一阵被异样而熟悉的风拂过的温暖触感，极其鲜明，又万分熟悉。 ——芥川龙之介连自己无法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在感受到[怪物]依旧存在于他身侧的此刻，下意识暗松了口气。 在去吃烤肉的路上，只有莫西干老大是全程将心提到嗓子眼的，手指紧张地扣紧身侧的金属车架，格外警戒中原中也的一举一动。 “掉头，快快快，前面有条子！” “电车还有三秒就要来了，这条近道你是非冲不可吗，这根本不是给机车骑的路啊！” “前面有小孩，小孩小孩小孩……哇靠，你居然用重力连车带人都飞起来了！？” “不是吧，你居然连堵车都要用飞过去的？？你知道你这样干有多显眼吗，我刚才都瞥到警察冲过来了，要不是堵车……” “啰嗦死了，莫西干头！”！ 第四十七章 中途把放学的银也接上,大家一起吃了顿开开心心的烤肉后，中原中也就和莫西干老大返回擂钵街了。 因为已经载了三人的机车没有空位坐，年纪最小的银是被体型健硕的莫西干老大扶着骑在他脖颈上，一路乐呵呵地护送来回的。 出于实在无法解释的缘故,芥川龙之介并没有和他们说自己不止顺利入学,还变成了浅野中学的校长这回事…… 幸好[怪物]之后打算自己先当代理校长，也指示高木副校长命令教职工不许透露出去……这样就不至于发生当他去上学时,听到的早安并非“芥川同学”,而是“芥川校长”的惨烈境地。 但大体而言,芥川龙之介并不排斥这个能够去上学读书的机会。 ——仅需专心求学即可,除此之外,没有需要关注的例外事项。他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对于学校里的学生而言,关于“芥川龙之介”的话题讨论度,可比他自认为的[低调]要热烈的多。 “你听说了吗？” 在午间吃饭的时候,夹起一块厚蛋烧的井上恵,边小声和朋友兼同班同学安田奈讨论着,“芥川同学的事情。” “是他啊,和其他咋咋呼呼的男生不同，看上去十分冷淡，也不参与社团活动……”安田奈咽下嘴里的饭,同样小声问道，“他怎么了吗？” “这所学校的校长和他同名同姓呢……”井上恵神秘兮兮的,“你还记得录取通知书上的校长落款吧？” “毕竟是同名同姓，怎么可能忘记。”安田奈说，“美幸好像超喜欢他的，但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呢,昨天想约他出来说明心意的，结果直接被拒绝了。” 美幸是她们另外一个玩的很好的朋友，今天直接翘掉了课没来，大概正在家里哭吧……安田奈咬着筷子尖，表情很是没有办法。 芥川同学不止在外貌上相当吸引人，气场又相当冷淡疏离，基本不与任何人交流，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开学的时候立刻组成三三两两的友情小团体，防止让自己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听说他每天独来独往，连社团活动都没有参加，也不知道每天放学后都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通常而言，这样极其有个性的同学都会遭至些许非议，只是背地里被窃窃私语、被排挤孤立还算好的结果；如果一旦被不良少年盯上，基本都逃不开被霸凌的命运——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尽力使自己合群，对外展现出人缘好的原因。 但芥川同学并不一样。 在第一天上课，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只有他没有说出除了名字以外的任何信息。 “芥川龙之介。” 念出这个名字时，安田奈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他的唇角微微朝下，纯黑的虹膜连半分光亮也见不到，是相当冷淡的表情。 但声音很好听。她下意识这么想道。 显然有很多女生和她的想法相同，大家都发出了“喔~”的小声 惊呼，并没有因为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而对他表示不满。 ——不过，男生可能并不这么认为。安田奈记得第一节体育课上要求组队练习时，正好是奇数的男生里，没有人选择他的场景。 芥川同学也就这样独自站在距离稍远的地方旁观完了整堂课，并拒绝了老师打算自己过来和他组队的邀请。 而在之后的体育课上，他们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听说是从教导处拿到了免上体育课的许可。 因为这个原因，女生都对此义愤填膺的，认定是那群蠢材男生的错；而男生则对他更加鄙夷，表示只是个靠着装模作样在耍酷的虚伪家伙。 但芥川同学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过班上的同学围绕他产生的争执。他每天只在上课期间出现，从不与任何人交流，被老师点名也会提供完美的标准答案，考试成绩永远是全校第一……他越是优秀且神秘，就会容易激发大家的好奇心。 “也不知道芥川同学每天都在哪里吃午饭……” “?[(” “是啊，”安田奈叹息出声，“也没见到他带便当，总不会连午饭都不吃吧？难怪总感觉他身体不好的样子，肤色很苍白不说，看起来也很瘦……” “就是说啊……” “…我吃饱了。” 一间装修雅致的办公室里，作为话题中心的芥川龙之介，正在将空碗和筷子放回桌面。 碗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粒白米被剩下。 每天即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也没有带便当的真正原因，只是他的午饭都会由[怪物]亲自准备罢了。 即使这两年多来都吃饱穿暖，被[怪物]精心饲养着长高了些的芥川龙之介，体型看起来还是很瘦削纤细的原因，大概是由于先天性的身体不好，加上早年间长期饥寒交迫的悲惨经历，导致离彻底养好身体这一结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 【龙之介可不能吃冷菜冷饭。】——[它]如此理所应当的说道，【每天中午过来我这里。】 作为代理校长的[怪物]，在每天跟着他来到学校后，就会出现在这间校长办公室，等着他在中午以及放学后主动过来。 对芥川龙之介来说，在这种只有他和[怪物]在的办公室里，即使对方想要摸摸脑袋或者其他地方，也并不会被其他人看到——因此，这时就算他还在家外面，总体而言仍然是属于比较放松的状态。 虽然他不知道的是，伊川澄可以选择开启学校内的人物投影，也可以选择不开启——在不开启的时候，他依旧会以无法被观测到的存在形式，跟随着芥川龙之介的视角。 否则又怎么可能立刻发现他体育课被孤立的情况呢？老师就算主动和代理校长汇报这一点，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迅速；没有在上课期间点击【抚摸】动作，让芥兔发现他其实有跟着的原因，只是伊川澄不想打扰到芥兔认真听课罢了。 无论进食、学习还是家政，在什么方面都 会努力用功的芥兔真的很可爱！ 【做的很好。】 坐在他对面的[怪物]发出略带电子音的夸奖， ⒙， 【今天放学后也准备过来补习吗，龙之介？】 对不熟悉日本教育风格的伊川澄而言，只要是出于芥兔本身的意愿，他并不介意对方有没有在放学后参加社团活动。 反正这样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他的兔崽崽待在一起，多好！ “……”芥川龙之介想起前两天收到的信件，稍微摇了下头，“森医生说今天过去他那边，有事情。” 【可以。】——[怪物]似乎是思考了片刻，给出准许，【那就去看看吧。】 森鸥外目前还是港口Mafia的首领的私人医生，但私底下早就做出了不知道多少小动作，打算取代这位垂垂老矣的末路之人。 “啊，芥川君，你过来了。” 他正在调配着某种药剂，见到芥川龙之介敲门进来时，脸上的表情是亲切和善的。 这里并不是在港口Mafia大楼的那间办公室，而是位于一处隐秘地点的私人诊所里，因此芥川龙之介的到来也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这是浅野中学的校服吧？”——他上下打量了番芥川龙之介的装扮，面露微笑，“恭喜，我也觉得以芥川君的这个年纪，还是更适合去学校念书呢。” “欸——”森鸥外身边的病床上，忽然发出道相当有存在感的夸张叹气声，让芥川龙之介的视线也不由转向那个位置，“好痛，好痛啦，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啊，医生——”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太宰君。” 森鸥外以相当冷酷的手法捏开病患的下颚，毫不留情将药灌进去；伴随着咳唔唔被呛到的声音，边笑容满面的和芥川龙之介介绍道，“这位是我前两天救回来的病患，据本人称是自杀未遂呢。” “名字是太宰治，拥有很特别的异能力。” “然后，”药灌完了，森鸥外松开手，也向捶着胸口呛咳不已的太宰治作出解释，“这位是芥川龙之介，同样是有着奇妙能力的少年，相当不得了喔。只要他想，就算将港口mafia，不，整座横滨彻底屠干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 “哦？居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异能力吗？”顺过气的太宰治从病床上坐起身，朝芥川龙之介看过去，“你好啊，芥川。” ——他甚至主动伸出手晃了晃，作为友好的标志，“来握个手吧？” “……”芥川龙之介缄默看着那只朝他伸出的，还缠绕着大量绷带的手掌。 他微微摇了下头，低声婉拒掉这份善意，“多谢，但我并不习惯与他人肢体接触。” 与中也和银他们有时不得不产生的肢体接触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他还是会尽量避免这一状况的发生。 右眼也缠着绷带的太宰治眨了眨露在外面的鸢色左眼，依旧笑眯眯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却立刻可怜巴巴转头看向森鸥外，“看来是我不受欢迎呢，森医生。” “试探的意图太明显了，太宰君。”森鸥外不为所动，而是在邀请芥川龙之介坐下后，开始说起正事。 “首领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以这句话作为开端。！ 第四十八章 芥川龙之介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安静的听他继续往下说。 比起只需要安逸的上上课就万事大吉的学校， “♀_[(， 都完成得相当漂亮呢。”森鸥外毫不吝啬对芥川龙之介的大力夸赞——或者说，透过夸芥川龙之介,向他身后的那位献上赞美,“不过，这次倒不是特别需要芥川君的出手。” “是掠阵吧,防止某人继位时出现暴动。”太宰治一手托着下巴,用恹恹的口吻说道,“真无聊呢,竟然会将刚救上来没多久的我也当成同伙,小心反手就告密哦。” “你不会这样做的，太宰君。”森鸥外笑叹着摇了摇头,“不过,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我也会感到苦恼就是了。” “会因为过于感到苦恼而杀了我吗？”太宰治笑眯眯的,“希望是不会痛的那种死法哦,我很怕痛的。” “不,那种药我可不会给你。” “欸—小气鬼——”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用轻飘飘的口吻说着这种一点也不阳光话题的芥川龙之介，“……” 对于哪怕拼尽全力也要在擂钵街生活下去,即使如今被[怪物]以祭品为目的而饲养的他而言，主动且积极的寻死这种念头,也从未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过。 不过，他也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其它的情绪，而是简单点了下脑袋，向森鸥外传递刚才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话,“我知道了。时间与地点？” [怪物]答应了这次任务，能够分辨出语气似乎有些高兴。 “哦…很可靠呢，芥川君。”森鸥外露出亲切的笑容，“目前预订是一周后的时间，至于地点，我会给你寄邀请函的。” “我呢我呢？”太宰治拖着软绵绵的尾音，一点也没体现出“被”划分成共犯的不情愿，“我需要做什么？” “太宰君只需要当见证者就可以了，”森鸥外说，“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是踏入这边世界的第一步哦。太宰君，要过来吗？” 对于才认识没多久的十四岁少年，森鸥外向他发出了另一种层面上的邀请。 “嗯……这边的世界啊。” 短暂的沉默后，太宰治低声复述了遍，“这边能让我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吗？” “我也并不清楚，”森鸥外微笑道，“只能你自己亲眼见过才会知道，太宰君。” “这样说的话……芥川，”太宰治忽然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芥川龙之介，“你既然在那边的世界里普通的上着学，又在这边的世界里受到青睐——如何，你见到过有意思的东西吗？” “……”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了眨墨黑的眼瞳，与太宰治晦暗不明的鸢色单眸对上。 “有。”他出声回答太宰治的问题，“是十分不可思议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是即使说出口后，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存 在。 正因为见到了， 他才能一步接一步的， 走到此刻哪怕并不光明，却也不再彻底漆黑无光的现在。 “哦？评价还真是高，让我都好奇起来了。”太宰治认真看了他一眼，弯起眼睛，“好吧，那我就听一次森医生的话，去当那个亲眼见证的人好了。” 【芥兔答应白尾鼹的请求。】 【绶带长尾风鸟接受白尾鼹的邀请。】 【任务领取成功：港口Mafia的未来。进度：？/100%】 【请注意，该任务有完成时限！】 【请注意，该任务涉及未来重大事件的走向！】 【请注意，该任务涉及芥兔的重要隐藏属性！】 哦吼，这可不得了！ 伊川澄的表情瞬间认真又严肃，听说要去参加彭格列年度家族会议时都没这么态度端正过。 上次出现这个提醒，还是拯救银的限时任务呢。 所以，这应该是关乎这款游戏的主线任务吧？ 竟然没有任务目标，大概是要根据港口Mafia未来的走向结局来判断完成度的类型？ 嗯…让芥兔当上这个Mafia的首领会怎么样？反正相比总部盘踞整个意大利、分支与盟友家族遍布世界各地的彭格列而言，它的规模简直可以称得上袖珍，管理起来…… …… 完全不想管理！ 一想到自己在彭格列都不愿意多接手点家族事务，到了游戏里竟然还要开始从头发展Mafia组织，伊川澄嘴角一抽，莫名感觉自己在无薪加班。 不如还是先让这只白尾鼹干一段时间首领的活吧，芥兔只要乖乖上学就好了，顶多向白尾鼹要个举足轻重但又不那么需要干活的职位当当就行嘛，等成年后芥兔想要当Mafia首领的话，他再让白尾鼹把这个首领的位置给它。 嗯，就先这样决定，伊川澄看了眼倒计时，截止日好像也是在白尾鼹说的一周后，大概就是要等那个事件节点触发才行吧。 在芥兔离开那间背景是大面积白色与医疗器械的诊所前，他又对着画面里的那只漂亮小鸟打量片刻。 刚才弹出的系统描述里，写的是【绶带长尾风鸟计划对芥兔发动试探】、【芥兔回避了该次试探】……大概是由于试探没有成功，在他的视野里，就是一只有着长长尾羽的小鸟和一只兔崽面对面站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画展示。 看起来是只聪明伶俐的小鸟，它本来想怎么试探芥兔？不管是什么，劝它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他可是随时随地都盯着呢。伊川澄挑了挑眉毛，先把它拉进重点关注对象名单里。 接下来，就暂且先维持着之前的步调，静等任务事件的来临了。 但让伊川澄没想到的是，游戏里的重大任务事件还没到来，他先在游戏外迎来了重大任务事件。 “伊川大人。”理查放下电话，“沢田家光回到日本了。” 沢田家光是沢田纲吉的亲生父亲， 也是彭格列家族的门外顾问——是一种类似于没事时就毫无存在感，一旦出事立刻升任二把手的职位，九代目也曾问过他想不想做，但伊川澄只想做前半部分的工作，对后半部分毫无兴趣。 ?想看踏瀑飞白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吗?请记住[]的域名[( 被迫接手的伊川澄撇嘴：……是你自己非要问的，实话实说了还要挨骂，这世道真没天理。 但对于沢田家光这个人，老实说他并没有接触很多。毕竟那家伙动不动就打扮成一副石油工人的模样，说话总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几次交流间也是一出鸡同鸭讲的形式，以相当爽朗的态度告诉身为养子的他必须要如何如何辅佐未来的十代目，但基本无视了他的想法。 以致于被念到不行的伊川澄后来索性干脆忽略掉他，绕着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走。 在日本看到沢田纲吉后，伊川澄也大概明白了沢田家光这个人……在当父亲上更加是不及格的水准，是灾难。 “哦。”对他无感的伊川澄随口应了一声，边盯着游戏机的屏幕，边继续挖着冰淇淋吃。 芥兔正在上课，他又不好打扰，只能边吃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边眼巴巴看着自家兔崽坐在一堆幼崽中努力学习的可爱模样。 眼下的时间已经来到了较为凉爽的十月中旬，但像冰淇淋这种零食，越冷的天气反而会越想吃，主打的就是一身反骨。 “斯库瓦罗也来日本了，”理查说完后半句话，“似乎正在大街上搞暴动，追杀门外顾问沢田家光的部下巴吉尔和沢田纲吉一行人。” “…………” 伊川澄瞬间觉得口中的冰淇淋不香了。 斯库瓦罗，是对那位他的好大哥XANXUS非常忠诚的部下之一，也是剑术相当高强且好战的剑士……如果他来到日本，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就意味着…… “我那位试图篡位的好大哥被救出来了啊。”伊川澄扶住额头，感觉自己想起他就脑壳痛，“还让斯库瓦罗一路追杀到日本，真有他的。” 不是都发动叛变一次失败了吗，这家伙怎么就学不会教训呢？父亲能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顶着很大的内外部压力了——当时可是有很多成员建议直接处死他的。 “再说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非彭格列直系血脉是不能继承彭格列家族的啊，从根源上就做不到。”伊川澄没忍住吐槽，“在当BOSS这点上，他未免朝着不可能的方向努力过头了吧。” 况且不是都失败过一次了吗，真是搞不明白他的想法。 “那么，伊川大人的意思是……”理查问道，“放着不管？” “也不能放着不管……那可是斯库瓦罗，阿纲他们又打不过，而里包恩大概没办法出手。”伊川澄将那盒还没吃完的冰淇淋放在茶几上，又确认一遍自家的芥兔正在用功上课。 虽然也可以带着游戏机出门，但万一在战斗中被击碎就完蛋了，这可是连制作公司都找不到源头的的孤品啊。 “就让我去会会那位大哥的好部下吧，顺便向他打个招呼。” 伊川澄来到公寓的落地窗前，将其中两扇窗户完全打开，抬脚踩在栏杆上。 “哦，这还真是难得……”理查诧异扬眉，“这可不像是您会做出的举动。” “所谓速战速决，就是要这样才对。” 伊川澄大致估了个方向，在足下发力跃出窗外去的瞬间，独属于高层的凛风将他发丝连同衣摆皆吹拂得扬起。 “毕竟，我还等着回来养垂耳兔呢。” ——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理查的视野之中。！ 第四十九章(霸王票加更) 沢田纲吉也没想到自己和朋友们的周日散心,会演变成眼下惨烈的状况。 能够增加体能的死气模式没能打败敌人，他的喘息声加重，体力逐渐不支。 即使现在朝着远离敌人的方向逃命,也必定无法躲避下一次攻击了…… 擅长使用炸|弹|爆|破的狱寺隼人和使用能变成武士刀的球棒作为武器的山本武早已被击倒昏迷，同班同学京子和外校的朋友小春也不见了踪影,巴吉尔为了救他而重伤,更别提其他人……里包恩呢？里包恩在哪里？ 如果是里包恩的话，一定有那办法的吧…… 他刚才不还让自己进入死气模式了吗……再来一次威力更强的超死气模式就好了……！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大脑发出强烈的眩晕感,与面对敌人时担心同伴安危的莫大恐惧一起，恍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因脱力而发软的四肢机械摆动着,喉咙几l乎泛出体力透支后的血腥气味来。 “阿纲。” ——平缓而温和的声音响起,在唤着他的名字,“有没有事情？” 几l近失去思考能力的沢田纲吉怔住了好几l秒，才反应过来这个熟悉的声音并不是里包恩在喊他，而是时常会打着考察的名号，但基本只是来看望他的那位伊川先生…！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会不会有事？那个实力恐怖的长毛混蛋会不会连他也…… “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扶住脑袋的沢田纲吉视野自晕眩与发黑中恢复，发现他的身前千真万确出现了伊川先生，白底银纹的衬衫下摆正半松垮半扎着，连站姿都透着游刃有余的懒散而随性。 而对面那个左手义肢上安装着双刃剑的白色长发男人显得十分震惊,甚至眼神冷厉着，还杂夹了难以言喻的愤怒，“混账,我说怎么在意大利没有找到你，原来躲到日本来了啊…！” “真没礼貌，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半个上司。”伊川澄慢吞吞的叹息道，“况且,我也并不是躲到日本来。” “——就凭我那位被冻上了八年的好大哥XANXUS的实力，还不至于让我躲躲藏藏的啊。” “……”斯库瓦罗明显被激得极怒，“你说什么？” “我说他就是个不高兴。”伊川澄冲他竖起食指，唇角扬起几l分戏谑的笑意，“而你呢，斯库瓦罗，则是个没头脑。” 沢田纲吉目瞪口呆：………… 伊川先生好敢说…！ “我是不介意你天天忠诚的跟在XANXUS后面，指望他能登上根本不可能的十代目首领的位置啦，”伊川澄对着咬牙切齿怒瞪他的斯库瓦罗，遣词措句故意慢条斯理的。 “但好歹别既真的受了九代目多年培养的恩惠，又在长成时反口将利齿对准抚育自己长大的父亲，只因为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啊，”——他扯了扯唇角，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在里面。 “都被冻了八年才解救出来，要是还 这样像个只会赌气的小孩， 我可是要瞧不起他的。” 沢田纲吉听得无意识张大嘴：“……” “别摆出这副表情， 阿纲，”里包恩出现在他身边，用软软的婴儿声线吐槽道，“实在是太傻了。” “伊川先生那样挑衅对方没关系吗？”沢田纲吉用手挡着嘴，小声问道，“我感觉他都快气炸了……” 托每个字都踩在对方爆点上的伊川先生的福，他现在是完全不感到害怕了。 “不要小瞧他，”里包恩道，“就是我打电话喊阿澄过来救场的。” “里包恩你……！” “我曾经想收他为学生，”里包恩的眉毛耷拉下来，露出十分无可奈何的表情，“他的战斗天赋……不，应该是说他与生俱来的那份大空之炎，实在是很恐怖。只要他不想学，我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是…死气之炎？”沢田纲吉眨了眨眼，还是初次见到这么严苛的里包恩形容某一个人的能力是“恐怖”。 死气之炎，是人类作为生命能量的具现化，在被内心的觉悟与意志点燃时，通常会在额头前方表现为火炎燃烧的形式，根据颜色的不同，也分为许多种属性。 其中的大空属性是最罕见的，该属性火焰的拥有者一般为领袖，换句话说，是成为优秀领袖必不可少的特质。 “那你呢？”见到伊川澄出现后，原本打算撤退的斯库瓦罗被气到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即使有着不能对家族内成员出手的规矩，那股直冲脑门的怒火也早就突破了极限。 “你是被那个老头培养成了只会汪汪叫的走狗吗？呵呵呵……我倒是听XANXUS说过你很强，今天这个时机正好啊，就让我来看看你这家伙是不是徒有虚名！” “……都听过了还要打，你该不会真的是没头脑。”伊川澄长叹口气，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并起双指伸直，向前比出剑诀的起手式。 “不好意思，我还挺赶时间的，要打的话就快点结束。” “听你在这啰里八嗦的！”斯库瓦罗扬手挥出数道剑风，几l乎化作了实质的罡刃，朝伊川澄和沢田纲吉的方向疾驰而来。 “呜哇……！”沢田纲吉下意识发出声小命休矣的惨叫。 “不要紧的，别动。” 伊川澄温声安抚着，眼神却刹那间凌厉而冷淡——由死气构筑的高纯度火焰随之摇曳于额前，宛如夜空中骤然升腾而起的庞大篝火。 核心是极瑰丽的亮澄色，外沿却接近透明，仅能自连空间都仿佛被烧灼的扭曲感，才算可以勉强勾勒出那不断跃动的外焰轮廓。 他甚至没有挪动半步，仅有并拢于身前的剑指轻描淡写朝下一划。 随即——无论是挥出的急迅罡刃，抑或扬在空中的浮尘，乃至斯库瓦罗嵌在义肢上的那柄双刃剑，一切都烟消云散，归为什么也没有的[无]。 正冷笑着打算挥剑发出下一道攻击的斯库瓦罗呆怔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里空无 一物，连剑刃碎裂后应有的金属碎渣都没留下。 ?想看踏瀑飞白写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四十九章(霸王票加更)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好——缴械。” 伊川澄垂下手，语速仍旧慢吞吞的，透着午后将醒未醒的倦懒，“你可以回意大利去了，顺便向我那位不死心的便宜大哥道个早安，八年来他一定睡得很饱。”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是什么能力？”斯库瓦罗望向伊川澄，神情错愕至极，“和岚之炎是分解的感觉不同，这就是被XANXUS亲口称赞过的能力……大空之炎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简直是闻所未闻！ “哪有对着别人夸夸其谈自己能力的笨蛋啊，我可不想到时候惹来更大的麻烦。”伊川澄微眯起眼，“总之，你回去后和XANXUS说一声，不准再来日ben……” “等一下。”里包恩开口，“十天之后。” 正放话威胁的伊川澄卡壳住，转而发出一声疑问：“嗯？” “十天后，XANXUS可以来日本抢走他想要的东西。”里包恩扬起脑袋，望向斯库瓦罗，“我猜得没错吧，你从意大利一路追到日本来的缘由。” “……哈，既然你这么说，”失去武器的斯库瓦罗站直身体，也不再打算战斗下去，“我会把话带到的。” “还有你，伊川，”——他在走之前，瞪向伊川澄的目光里依旧溢满怒意，“深藏不露是吧，下次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被我留下一命的家伙还真敢说。” 伊川澄看着斯库瓦罗气鼓鼓的离开，哑然耸了下肩，燃在额前的死气之炎亦随之熄灭。 “伊川先生，”——他转过头，就看到眼睛亮闪闪的沢田纲吉，像只期待到跃跃欲试的可爱兔，“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哇……” 刚说笨蛋才会对着别人夸夸其谈自己能力的伊川澄：“………………” 他干咳一声，“我的大空之炎比较特殊，它能以[概念]作为燃料。” “概念？”沢田纲吉眨巴下眼。 “大空之炎也可以细分属性，”里包恩开口解释，“例如普通的是平和之炎，XANXUS的是愤怒之炎。” “而阿澄的，则是虚无之炎。” “简单来说，他可以烧掉某种实体或并非实体的[概念]，实体如斯库瓦罗的武器，非实体如他挥出的剑气。” ——解释到这里，里包恩甚至接着吐槽道，“我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虚无之炎被点燃时，不小心把这家伙的斗志都烧掉了；或者正是因为这家伙毫无斗志，才能拥有如此无解的火焰属性。” 伊川澄在旁边发出“啊哈哈”的轻笑声，听起来干巴巴的。 “听起来好强……”沢田纲吉惊呆了，满眼都是羡慕，“好厉害！” “——阿纲。” 听到这句，伊川澄半俯下身，认真直视着他浅褐的眼瞳，“虽说我不会对敌人透露这些……但我其实并不认为拥有这种外在的 力量才算厉害喔。相反，这种并非我所努力得来的天赋，是组成我这个人时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 就像如果不是沢田纲吉这一年来面对危机时的种种表现，他眼下可不会愿意为他使用这份力量呢。 在沢田纲吉呆愣中泛起盈光的视线里，伊川澄重新站直身体，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嗯，不过我挺赶时间的，现在得回去了。” “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沢田纲吉抬手想用衣袖擦擦眼睛，才发现自己因为进入死气模式会有爆衣debuff，目前还是只穿着条大裤衩的状态…！ 啊啊啊，丢死人了！ “还记得吗？我的火焰属性。”伊川澄笑起来，伸手张开五指——那份拥有无色尾焰的大空之炎，再度燃起在他的额头之上，“所谓[空间]，也不过是概念之一罢了。” 在沢田纲吉再眨眼的刹那之间，伊川澄的身影消失不见。 “……呼。”里包恩吐出口气，“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该说幸好他是那种性格呢。” 想要毁灭任何事物，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但家里蹲的本人却根本没有那样的念头，天天只想着尽早退休。 “……”沢田纲吉低下头看里包恩，“我以后也能变成伊川先生那样吗？” “你还是先想想十天之后的事情吧，”里包恩道，“等XANXUS亲自带部下过来，才是战斗正式打响的那刻。” 突然想起来本来可以避免，却被里包恩亲自发出战帖的沢田纲吉：“……啊！” “这也是试炼之一。”里包恩扶了扶帽檐，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才不要呢，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里包恩！” “快来看，这里还有巴吉尔要亲自交给你的半彭格列指环，是下一任彭格列首领的证明，XANXUS的抢夺目标……” “啊啊啊那种东西我也不要！” …… “您现在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伊川大人？”清扫完主卧卫生的理查走出门时，看着果真速去速回，重新窝在沙发里挖冰淇淋吃的伊川澄，“是这次过去时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唔？”叼着勺子的伊川澄偏过脑袋，表情无辜的眨眨眼，“不全是。” ——他举起手里的游戏机，得意洋洋宣布道。 “我一回来就发现芥兔期中测验的成绩公布了，又是全满分，年级第一！” 理查：“………”！ 第五十章 “啊,是这样吗？那确实很了不起。” 虽然理查完全无法理解一款养垂耳兔的小游戏到底是如何逐渐偏离到“去学校读书，甚至还有考试”这种过于贴近现实生活的行为上的，但并不妨碍他用无懈可击的职业笑容来满足伊川澄对这份成果的夸耀之心。 看在伊川大人如此罕见的愿意出力的份上,这段时间就尽量配合他的需求吧…… “这可是我辅导的成果哦，”伊川澄笑得乐呵呵的,将游戏机转过来,看向画面中还在认真听讲的兔团子，“该不会我其实特别有当家庭教师的天分呢？” 理查：“………您玩得开心就好。”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莫名感觉真相应该并不是对方所认为的那样。 “对了，”将游戏机放到腿上,伊川澄挖干净最后一勺冰淇淋时,想起刚才遇到的情况,“斯库瓦罗被我赶回意大利了,以XANXUS那种万民皆垃圾、唯他该称王的性格，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理查也想起来那位脾性十分暴烈的XANXUS，“和您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个太渴求权利地位了，另一个又太无欲无求了……稍微中和一下多好。 “而且，里包恩还允许他十天后来到日本…”他想了想，“等斯库瓦罗回到意大利之后，你可能会接到XANXUS的电话,直接把它给我就好。” 理查点了下头。 为确保任何人都无法打扰到他，连手机都拒绝携带的伊川并没有直接的联络方式，想找他都必须通过唯一管家理查进行筛选转接。 “以我对他的了解,可能还有点别的事情要注意……嗯，暂时先不管也没关系，等我接到他电话再说。” 伊川澄摆摆手，先将注意力放回游戏里。 上完最后一堂课的芥兔正站起身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 正当它背上书包，准备离开时，有一头卡通小鹿来到了芥兔面前。 大而明亮的眼瞳只盯着芥兔，哪怕在卡通风格的画面中都感觉是水汪汪的，格外纯真。 嗯……？伊川澄睁大眼，下意识点击【探索】。 【梅花鹿试图向芥兔表达心意。】 【梅花鹿向芥兔提出私下见面的邀约。】 【芥兔拒绝了邀约。】 【芥兔正在前往校长室的路上。】 嘶…… 游戏机仍被手握着固定在原处，伊川澄上半身向后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读到的信息弹窗。 表达心意，是他理解的那个表达心意吗？ 芥兔现在满打满算才12岁半，他们这些小朋友的思想会不会有些太早熟了？ 关键在于…… 梅花鹿和兔子之间有生|殖|隔|离吧？！ 从根源上就不合适啊！ 但作为游戏、电影以及动漫之类的虚拟世界而言，无论怎样的配对好像都不太需要介意 动物的品种这个问题……诸如狐狸和兔子， 狗和兔子， 狼和兔子，猫和兔子…… 这么一数，兔子和其他动物的配对还挺火……伊川澄单手捂住脸，不想面对这个超有冲击力的事实。 消沉没过片刻，他重新振作起来。 不行，总之芥兔现在不行，它才12岁，明明白白写着还在幼兔期呢，怎么可以这么早开启恋爱支线？ 决不允许！ 要谈也必须得等成年期才行！ 但专门为这个事情去叮嘱已经拒绝掉梅花鹿的芥兔，显得他有点小题大做，还很容易被讨厌——诸如孩子即将到来的青春期与逆反心理之类，他最近有意无意的，没少关注这方面的知识。 嗯…得想个好办法，不着痕迹的提一下…… ——芥兔轻敲了两下校长室的雕花实木门，便自觉推开进来，再关上门落锁。 【…伊川先生。】 唤他名字的低声中带着些许的轻哑，像搅入了牛奶后的苦巧克力，又像雨后的松林里，湿透枯叶被踩碎时闷脆的轻响。 已经提前一步开启投影的伊川澄看着自己的Q版小人坐在老板椅上，而办公桌前正站了只圆润蓬松的兔团子。 “过来，龙之介。”伊川澄毫不迟疑的开口。 并在它听话绕过办公桌，靠近Q版伊川澄的瞬间，就被指尖隔着屏幕按在兔团上的伊川澄摸了个彻底。 开玩笑，这谁能忍得住不rua一下自家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超级萌兔？ 这可是他含辛茹苦把芥兔养好后应得的福利！ 既然他摸不着真实的，那就让Q版伊川澄代摸一通，也算是如愿以偿。 直至游戏机的听筒里传来小声呜呜，明显被rua到不行的兔球才被伊川澄不情不愿的停止互动。 ——在Q版伊川澄松手的一瞬间，芥兔立刻抬爪捂住自己的两只有着白尖尖的墨黑垂耳，想退半步又犹犹豫豫挪回来，仍旧在他面前站住了。 “今天照常学习，”伊川澄的声音比表情可端正多了，至少还维持着淡然的声线，“坐在这里就行。” 宽大的办公桌足够同时坐下三个Q版伊川澄有余，放一只兔兔更是不在话下，老板椅的旁边更是长期摆有另一把椅子，挨得极近。 今天似乎除去学习外没有别的事情了。 芥川龙之介放下书包，取出早已学到高一的教科书时，仍然能感受到耳朵上的热度久久未散，幸好被脸侧的两绺鬓发遮去了大半……不至于太过显眼。 平时[怪物]也会亲自辅导些更高年级的知识点，同时坚持让他继续学课堂上根本不教的意大利语——在这点上，他猜测[怪物]是否也存在惯用的语言，或者说，母语？ 当芥川龙之介学得越深，就越发现当[它]说意大利语时，那种信手拈来般自然流畅的音节被极有韵味的吐出，完全不像是非母语者能达到的级别。 何况他后来终于辨认清楚了，这具身躯所穿衬衣上的 纽扣， 沿弧形边缘细细雕刻着的字母是“Vng”， 在意大利语是“蛤蜊”的意思……虽然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纽扣上雕一个海鲜的单词。 芥川龙之介又看了眼那具被捏得相当精致的[怪物]躯体，对方像是没接收到下个指令，正呆坐在老板椅里。但那副被薄雾笼罩着的脸孔仍正对着他，莫名感觉在“认真”的凝视。 ……过去这么久，多少也算习惯了。如果是谁与他见到的视角相同，或许会被诡谲的一幕吓晕过去也说不定。 芥川龙之介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摊开教材与笔记本，低头开始学习。 他对社团活动确实没有什么兴趣，源自之前身体健康状况太差的后遗症——在没有剧烈运动的情况下，每一次呼吸都仅有污浊空气的肺部会稍微舒服些，不至于咳得太厉害。 即使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比那时好了许多，但他依旧习惯性的留有平时尽量避免做太多剧烈运动的本能。 包括会执着节电与喜欢吃可以高效率补充能量的甜食，是一种长年累月在擂钵街挣扎着生存后培养出的无意识，早就分不清到底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性的。 芥川龙之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写到半途的笔尖轻微一顿，又字迹流畅的继续写下去。 只有脑袋被摸的话，早就不会引起他巨大的情绪波动或警戒了，就像被鲨鱼反复撞击后破损的渔网，从此便默认对方可以自由的进出。 但那只手在将发顶揉乱后，开始逐步下移……直至在后颈停留了片刻，指尖如同划过钢琴键般，也轻巧的撩过碎发与衣领间露出的那一点空隙。 ——芥川龙之介握着笔的手指反射性收紧，感受到那处皮肤瞬间被刺激得轻微颤栗，试图躲避致命处被捏在他人掌心的那股危机感。 这种摸法…很不妙。各种意义上的。 【龙之介，】他在考虑是出声劝阻还是放任不管时，又听到[怪物]在慢吞吞的吐字，甚至难得在中途打断了学习时间，【我不希望……】 不希望？芥川龙之介维持着握笔坐端正的姿势不动，神经顿时警觉起来，安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让你太早接触到某些事，】[它]似乎在斟酌，又好似在玩味的继续说道，【尤其是过近距离的接触。你明白吗？】 过近距离的接触？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突然提出……芥川龙之介回忆了片刻，只能想起刚才在教室里发生的意外事件。 并不认识，也没有印象的同班女生，红着脸跑过来问他能不能明天放学后，去礼堂东面的那处樱花树下等她。 当时她因为紧张而往前多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二人距离确实靠得比较近。 芥川龙之介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类场景，也并非不懂对方言语背后的真实意图；但他与前几次的反应相同，今天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甚至没有多考虑半秒钟。 眼下看来，他当时的拒绝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怪物]并不高兴有其他人在觊觎[它]的所有物。以及，即使在拥有躯壳的学校里，[它]仍旧可以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以某种无形无感的方式。 “我……”他在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被后颈传来的触感侵扰到没能维持平稳的声线，激出一个小而轻的颤音后，才在后面几个字里逐渐恢复，“…知道的。” 【你一直都很乖。】 [怪物]心满意足的松开手，又揉了把他的脑袋，将一支凭空出现的棒棒糖放在按住纸张的左手边，作为听话的奖励。！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伊川澄估摸着应该正好是斯库瓦罗刚下飞机回到他们的基地那的时间点，他接到了他的好大哥XANXUS打来的电话。 “居然会跑到日本去保护那个垃圾，看来你也变成那个老头的走狗了啊。”时隔八年未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XANXUS极尽冷嘲热讽的声音。 “你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貌，”伊川澄对这挑衅不为所动,“难怪部下也是同样的无礼。” “少在这里给我装腔作势的,”XANXUS不耐烦了，压着嗓音勉强做出让步,“我可以答应你十天之后再去日本找那个垃圾，但相对的,接下来的战斗里你不准再出手。” “我可没有说我当时提出的是交易,XANXUS。” 伊川澄双腿交叠,仰靠在沙发里的慵懒姿态下,对着手机另外一头的口吻十分冷淡，“那是威胁。” “就算你敢无视威胁，在十天之内坐飞机来日本，我也可以保证让你什么都做不到。” “是吗，你就这样维护那个垃圾？”XANXUS连每一个字都强压着怒火。 “没错，我是在维护他。而你，XANXUS,你要是再对我认可的十代目首领说出[垃圾]这个单词，”伊川澄的语速很慢，但威胁的意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凌厉。 “下次见面时,我就把这个单词的概念从你头脑中烧掉。你知道我能做到的，就像你如今也想不起[废物]这个词的概念。” 话音落下，一段不短的时间之内，话筒对面寂然无声。 ——那是伊川澄第一次使用死气之炎进行攻击的时候。 不满十岁的XANXUS早早觉醒了自己的死气之炎,自认为是九代目亲生儿子，未来必定继承彭格列家族的他在那时就已经变得恣意妄为又目中无人，开口闭口都是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贬低为[废物]。 与狂妄自大，极度自负的XANXUS相反，伊川澄明确知道自己是被九代目出于善意领养的，且对这位慈爱又和蔼、实际上非常尊重孩子想法的养父有着相当程度的尊敬。 当然这并不影响伊川澄逐渐成长为了家里蹲，以及拥有提前三十年退休的心愿。 而他们的冲突同样起源于互相看不惯对方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导火索则是在某一天，伊川澄和迪诺聊天被他撞见之时。 [还真是喜欢和废物成群结队啊，伊川。]XANXUS讥讽他，[听说这废物来自加百罗涅家族，怎么，提前在给自己找后路吗？毕竟等我当上十代目之后，彭格列家族可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啊。] [我早就说过了吧，XANXUS。]伊川澄转头瞥向对方，那双偏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我讨厌你，给我离远点。] [谁会听废物的话？]XANXUS的手放在自己的枪托上，神情高傲又嚣张，[听说你拒绝了里包恩的教学请求？真可惜，我还以为你能从废物进化到稍微不那么废物的。] [你如果只是特意来说这个，还是快点消失，]伊川澄故意吐了点舌尖，摆出一副嫌弃的神情，[找了几个下属天天捧着，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我只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才不对你动手。] [呵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废物永远搞不清自己是废物！]XANXUS大声笑起来，枪口瞬间被抬起，指向站在伊川澄身边的迪诺，[我就先让这个废物品尝品尝惨败后的屈辱滋味！] 刚拜师里包恩，当时还没有蜕变的迪诺慌张后退一步，被伊川澄伸手挡在身后。 [很好，你终于彻底激怒我了。] ——初次动怒的伊川澄再开口时，声线冷冽如极寒潭水下蕴藏的冰。 在他竖起食指的刹那，额前的火焰骤然升腾而起，连空气都被烧灼得扭曲，就像丢入大火中的纸，或者某种轻薄的塑料。 [我并不热衷于炫耀力量，]似乎竖起的食指同样燃烧着某种无形的火焰，凝视它的伊川澄在XANXUS扣动扳机的瞬间，抬眼紧盯住对方，[但我也不介意给你一点教训。] [看你有什么本事！] XANXUS冷笑着，将死气之炎灌入他特制的枪|支，压缩，再经由枪口喷出高密度的赤焰，甚至能在转瞬间使水泥钢筋遭到侵蚀与风化。 ——下一刻，那股已冲出枪口的灼热赤焰不见了踪影。 伊川澄与XANXUS不过三米的距离之间，骤然间又空空如也。 攻击被彻底抹去的XANXUS怔住了。 在他愣住的短暂时间里，伊川澄向前走了一步。他的下巴也略微抬起，神情冷漠，[你说迪诺是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他是……] XANXUS不假思索开口，却在没说两个字之后，语速缓慢卡壳，最后顿住。 [呵，]——见他那副难以忍受自己失败模样的伊川澄垂下手，为这场斗争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句号。 [记住这份败北的归因，XANXUS。否则你永远也当不成十代目。] 本来以为只是个性格恶劣到令他敬而远之的家伙而已，结果他居然因为得知了自己并非九代目亲生儿子，从而无法继承彭格列家族的真相，怒而发动叛变，被九代目冰冻起来关押，直至八年后的如今才被解封。 如果不是九代目坚持只是把XANXUS冻着，并且相信他在这段时间会认真反省的话，伊川澄真的有思考过要不要干脆直接把他的脑子烧成一张白纸。 “听着，XANXUS。” 伊川澄淡淡道，“我可以在之后不出手，但这是另外一笔交易：你若是在之后的战斗中被我发现了任何一点来自于你的阴谋诡计，就等着接受撒旦的审判吧。” XANXUS握紧手机：“…………” “顺便一提，我的判断结果不会基于证据，而是根据我个人的主观思维。” 伊川澄在挂断通话前，甩下最后一句话。 “替我向父亲问好，XA NXUS。” XANXUS “……?_[(” ——而挂断通话的伊川澄，只是表情随意的将手机抛给理查。 “他大概不会敢动什么手脚了，”伊川澄叹息，“虽然我不是很赞同里包恩想要用我那好大哥来磨练阿纲实力的想法，但该来的危机终究是要面对的……唉，父亲还是心太软了。” “到时候，伊川大人真的不会出手？”理查收好那部跟随自己许久的手机。 “怎么可能，”伊川澄呵了一声，“他自己也没有说交易成立吧？” 他只是提出了交易而已，是对方始终不出声的，怎么能怪到他头上呢？ 理查：“……您突然狡猾起来了。” “这两天已经干完我未来三个月的工作量了，理查。”伊川澄点了点游戏机，掐着时间点给芥兔在【商城】购买营养丰富又美味的食物，边头也不抬的回答，“下次考察你就自己去吧，反正报告都是你写的。” “………” “下次考察的时间是我要在游戏里收编港口Mafia的时间，”伊川澄理直气壮，“我可不能缺席。” 理查：“…………请等一下，为什么这个垂耳兔的游戏里会有Mafia组织？” “就是有啊。”伊川澄无辜耸了下肩，“之前还有些其它帮派，但被我退治干净了。” 理查：“…………” 发现盲点的理查瞪大眼：“您居然愿意收编游戏里的港口Mafia，都不愿意在九代目那里接手门外顾问的职位？？” 彭格列可是傲踞整个地下世界的龙头家族，而门外顾问的权利在特殊时刻甚至无限接近于二把手、乃至首领的地位！ “……”伊川澄望着天花板，假装没看见理查控诉的目光，“……要养垂耳兔嘛，整顿一下它的居住环境是很有必要的。” 理查：……… 不知道现在让九代目送他一只真正的垂耳兔，是否也会起同样的效果呢。 但体贴又包容的世界第一好管家理查，还是尽心尽责的承担起了几天后的考察任务，将时间留给了摩拳擦掌要见证港口Mafia首领易主的伊川澄。 这可是关乎未来走向的重大任务，[芥兔当首领]这种念头可以先暂时放一边，但至少不能让那个组织从自己手中溜走吧？ 伊川澄对此信心十足。 似乎是为了配合芥兔的上学时间，白尾鼹特意将邀请函上的日期定在了周末，甚至专门安排了轿车与随行人员来接。 “请问是芥川龙之介吗？”身着绅士装扮，右眼戴有单边金框镜片，是一位年纪偏大，看起来十分彬彬有礼的男性，“鄙人广津柳浪，按照森首领的指示，来护送你去会场。” 得到伊川澄授意的芥川龙之介站在门口小幅度压了点下巴，跟着他上了轿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向占地豪华的场馆。 “需要我做什么吗？”芥川龙之介在车内时，开口向对方发问。 “并不清楚，”广津柳浪自副驾驶座伸过去手，将一张对折起来的卡纸交给坐在后排的芥川龙之介，“这是他交代我要转交给你的纸。” 芥川龙之介展开那张纸，发现上面只用暗红的笔迹勾勒出五个字。 【杀光反对者】。！ 第五十二章 对于在两年前就在谋划篡位的森鸥外而言,会对芥川龙之介作出这样的指示堪称合情合理。 他并不会去顾忌能够为自己所用的那方是否年龄尚幼，是否无法接受过度的血腥或残忍，是否仍旧能够保证精神状态的稳定……他仅是一个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思绪极度理性，可以将任何影响因素都用最冷酷高效的方式排除的……一名医生。 或者,现在该称呼他为首领了。 芥川龙之介跟随着广津柳浪的引路,抬脚踏入会堂大厅的瞬间，立刻就有无数视线主动或被动的投射过来。 这些目光或正大光明,带着好奇的审视与打量；也有困惑不解，似乎在质疑为何有小鬼被邀请进入继任典礼；而最令芥川龙之介感觉不愉快的,则是那些躲躲藏藏的视线,其中嫌恶与轻蔑的气息如同蜿蜒流淌在脚下的污泥,反射性让他联想起在擂钵街如下水道老鼠般生存的日子。 芥川龙之介大概扫了眼,发现森鸥外还没有出现。大约是为了所谓[排场]的那种东西吧，BOSS总是要在最后时刻登场才够震撼。 此刻喧闹的会场里各种穿着传统黑西装的港口Mafia成员，也有礼服精致华丽的女性——他看到了上次来与自己做交易的那位尾崎红叶，盘起的发髻上斜插了支漂亮的木簪，依旧是一身和服的装束。 看到芥川龙之介望过来，她用绘着五纹的大振袖掩去唇角的笑意，冲他友好的眨了下眼睛。 作为协助森鸥外篡位成功的报酬,尾崎红叶已经被内定为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 至于那些陌生的，充满着探究与审视，又将自以为将恶意与鄙夷隐藏起来的面孔。 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没动,仅是用冷淡而漠然的黑瞳缓慢梭巡一圈，脸上没有出现哪怕半点受到围观后的情绪波动。 ——是刻意为之的、明目张胆的无声宣告。 仅是被那双幽暗死寂的黑瞳盯着，投来打量的视线便纷纷移开，避免与其对上目光。 一时之间,连偌大的会堂都寂静了片刻。 但终究没有人会主动跳出来，冲着芥川龙之介自以为是的犯蠢——能够在地下世界混到有资格收邀请函的级别，已经不可能会存在缺心眼的炮灰了。 等那些过于明显的打量视线被收回，萦绕在感知内的恶意气息也尽数散去，芥川龙之介拒绝了广津柳浪的继续陪同，独自站在偏暗的角落里。 希望反对者可以尽快在典礼上大闹一场，或者平安度过这场流程简短的继任仪式，好让他可以回家继续写作业。 [怪物]似乎也等得无聊了，自顾自的把玩起他垂在脸侧的鬓发，不时揉揉脑袋，捏捏后颈，自面颊摩挲而过，那阵平地自起的轻风兀自绕来又拂去，将芥川龙之介的耳廓摸得又烫起来。 幸好这次的抚摸范围仅限于脑袋，因此他也并没有出声制止，而是安静放任了对方愈发频繁的抚摸动作。 在这种时候，他 微吸了口气， 庆幸起自己挑的这个地方离会堂的中央实在很远， 而身后又有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此刻正大开着，凉爽的秋风正扬起水波纹的洁白窗纱。 这样一来，[怪物]弄出的动静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芥川龙之介甚至猜测[它]在外面似乎拥有说话的限制。 否则，在这种双方都没有什么事可做的时候，就是[怪物]喜欢出一些题目来检查他知识掌握程度的时候——尤其喜欢考意大利语，数学其次。 看得出来[怪物]只对他能否在这两门课上完成深造感兴趣，虽然也给他补习过其余课程，但显而易见的并不怎么关心其他的课程。 芥川龙之介对此则认真的思考过。[怪物]如此认真的考察他意大利语勉强还能理解，这或许是[它]的惯用语，以后或许需要用上；但数学为什么也会受到如此重视，他完全没想明白。 不过，无论他是否向[怪物]咨询缘由，最后的结果都是要努力学习……因此，不必多话的询问也无妨。 而像这种只有他和[怪物]待在角落的场合，对方却始终不曾开口出声，芥川龙之介只能通过之前在擂钵街生活时收集到的信息，再与如今[它]的出现方式做对比，大致推断出[怪物]的现身、攻击与对话条件。 大概是只能在他所购买的建筑物内，凭依那具由[它]捏出来的躯壳而现身，该建筑物内的所有人都能够见到[它]。与之交流；但若是在外面，[怪物]压倒性的力量足以使任何人都胆寒，根本不想再承受磕头之刑。 似乎是为了限制这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只有当敌人率先攻击他，[怪物]的反击才会被触发——在这一点上，并不以肉眼是否看到为判断标准。 即使是没能立刻注意到的暗箭冷枪，先敌一步的[它]也会毫不留情的反击到让敌人物理或心理意义上的绝望为止。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条限制，芥川龙之介一方面觉得应该是[怪物]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另一方面也猜测是不是由于[它]的力量太强，从而被世界意识限制。 “嗨——你果然在这里躲着啊，芥川。” 正在出神的芥川龙之介，肩头被拍了一记，连传入耳朵的声音都是如此熟稔。 ——在他转过头时，脸侧那绺沁着白的发梢最后一次被轻巧的撩起，又如松手般任由它飘然垂落，那股来自于[怪物]的抚摸也消失了。 过来的正是中原中也和跟在他身边的莫西干老大。 中原中也甚至没有穿骑手服，而是破例穿着整身的板正西装，肩头还披了件纯黑的长款风衣；而左侧的鬓发也细致的梳向脑后固定，长了些许的尾发同样被束起，绕过后颈，最终垂落在锁骨处。 整个人看起来比在场的任何Mafia都要像Mafia。 芥川龙之介“唔”了声，刚想说出口的困惑立刻被莫西干老大解释清楚，“我们也是受邀请的组织之一，点名请中也务必要赏光。” 作为本就 不大的横滨租界而言，能够牢牢占据整条擂钵街的组织已经算是不大不小的势力了。 尤其它在近两年走的每一步都十分顺应民心，即使下凹的地形没有办法改变，但基础建设工程一直在紧锣密鼓的举行，如今水电齐全，排水设施整修完成，也已经看不到白铁皮、篷布、木板与碎石块搭成的房子了，全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平房。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其它组织想要偷偷摸摸的来分一杯羹，都会被当地的住民毫不留情的举报。 然后被中原中也飞过去撵着痛揍一顿，揍得敌人抱头鼠窜到出了擂钵街才停止。 有这样稳固的地盘，再加上该组织成立与芥川龙之介的关系，中原中也他们想不收到邀请函都有点难度。 “喂，芥川，” 中原中也伸手攀住芥川龙之介的肩膀，脑袋凑近后又抬手挡着，才小声和他咬耳朵，“外面都有流言了，听说是那个森鸥外密谋杀害了先代首领，才获得了这个位置。你清楚实际情况吗？” 芥川龙之介认真听完，小幅度点了下脑袋。 中原中也大惊，“什么……你居然知道，我还以为你同样只是被邀请过来的宾客……好吧，该不会芥川你当时就在现场？” “芥川不在现场哦。”同样一道小小声的回答响起，“因为那时在现场的是我嘛。” “什么啊，原来不是芥川是你……慢着，”中原中也被吓得骤然后退，拉开与那个凑过来的棕发脑袋的距离，“你这家伙是谁啊！” 还偷偷摸摸的来听别人谈话！ “我是太宰治呢。”正用食指对准自己的太宰治笑眯眯弯起眼睛，“初次见面中也君，你好。” “因为看见了芥川，又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就过来凑个热闹——” “你该不会当时在现场也是因为要去凑热闹吧？”中原中也睥睨着眼神瞥他，毫不留情吐槽道。 维持着微笑的太宰治：“哦，看不出来中也君的个子小小，口头的战斗力还挺强的。” “…谁个子小小啊，”中原中也顿时跳脚，“我现在才十四岁啊，之后还会长的！” “可是，你看，”太宰治表情无辜，抬手在二人间比划比划，用悄声但足以让周围听清的音量嘀咕道，“我也是十四岁呢，却比中也君高了这么多……” “现在就杀了你…！” “办不到哦。” “…………” ——面对额角青筋暴起，异能力的红光若隐若现的中原中也，太宰治的唇角依旧是浮着轻飘飘的微笑，像即将融化在夏日里的。 维持着这副在中原中也看来异常欠揍又轻浮的表情，他的视线转向芥川龙之介，根本不担心自己是否会真的挨揍——这副故意摆出的理所应当般忽略前者的态度，把中原中也气得磨牙，心底给他记上不知道多少笔帐。 “首领说继任仪式在十分钟后开始。目前已经收到线报，会有先代派的人员勾结国外的异能组织，打算对这处会堂发动突袭。”太宰治的语速轻且快，“首领让我来提前通知一声。准备好了面对战斗吗？” “呵，你等着看我怎么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绷带混蛋！”中原中也冷哼出声。 太宰治眨巴下鸢色的眼眸，困惑瞄了中原中也一眼，瞄得后者火冒三丈，又把脑袋转回芥川龙之介那边，“我只是在问芥川君准备好了没有哦，中也君并不在援手范围内呢。” “我真的要宰了你啊！！”！ 第五十三章 当森鸥外露面,仪式正要宣布开始， 反对派勾结的异能组织成员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来， 又被中原中也以更快的速度踹飞出去时,很难说他没有带着迁怒的成分。 气死人了！！ 正憋着没地方发泄的中原中也一马当先，重力操控下的他如同疾驰而落的流星,将带头的反对分子踹得直接从那扇大门里倒飞出去,伴随着啊啊啊的惨叫声，消失在了视野望不到的天际。 此刻,会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宛如追逐着太阳的向日葵，跟随着飞出去的倒霉蛋从这头移到那头,缓慢张大了嘴巴。 连冲进来搞乱的那些人里,无论是持枪或没持枪的异能者,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为自家老大的急速远航怔愣在原地。 ——但中原中也才不管敌人是不是被震惊到了呢，他只感觉到自己踹飞了那个领头的还不够解气，而正好眼前敌人数量还挺多。 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被赭发少年用[你们死定了]的眼神凉凉盯着，无论是先代的拥护派，还是试图来分割权利的国外异能组织分子，全都下意识绷紧神经,浮现出“现在道歉说走错地方了还来不来得及”的卑微念头…… 太宰治抬手在额头上搭出个装模作样的凉棚，目视着中原中也一边嘿呀嘿呀的，一边飞来飞去地踹子弹踹石头兼踹人,故作惊叹的长“哦”了一声，感叹道。 “精力十足啊，真让人羡慕。” 站在他身边的莫西干老大虚起眼睛：……………… 不，根本就是你小子撩拨起的头吧……要是换个场景,天晓得你会被揍多惨…… 太宰治假装没看见莫西干老大投来的微妙眼神，还笑眯眯的扭头问芥川龙之介：“芥川君不去帮忙吗？” 本该是由他出手，结果同样沦落为围观群众之一的芥川龙之介：“……似乎，用不上我。” 大概连十秒都没有的功夫，空旷的会堂里仅剩遍地弹孔碎石，以及独自站在原本属于天花板一角的巨石上呵斥着反对分子的赭发少年。 “起来啊！这样就倒下了的软脚虾也敢来挑衅我，哈！？” 由于这场战斗的一方根本不将战场局限于地面，而重力加持下的子|弹与碎石根本无法按照正常逻辑来预测弹|道，根本就是违反物理惯性，蛮不讲理地横冲直撞——以致于其它无关人员全都默默后退，脚跟紧贴着墙站，生怕自己被不长眼的流|弹波及到。 在绝大多数时候，甚至那位赭发少年也是流弹之一。 而此时此刻，在场听到他这句话的所有人，心声前所未有的同步一秒：他们好像不是来挑衅你的吧…… “你等会真的不打算向他道歉吗，”莫西干老大对着太宰治悄悄咬耳朵，“感觉等会你一出门，就会被他揍得飞上天。” “不会不会，”太宰治笑容不变，连声音也依旧是轻快的，“虽然我是很想上天国啦，但并不是物理意义层面的飞上去哦。” 莫西 干老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撩拨虎须的胆量简直无人能及。” 连当年的他都要甘拜下风！ “——嘁，” 见确实没有人还能有余力发动攻击，中原中也转过身，用虎视眈眈的目光扫过那一圈围观群众，“还有谁反对那家伙当首领？” 众人齐刷刷摇头。哪敢有哪敢有。 被指名的森鸥外背着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视这座已然千疮百孔、连天窗都被免费开了数扇的场馆：“…………” 等会多给点赔偿吧。 唉唉，如果这位声名赫赫的[羊]之王也愿意加入港口Mafia就好了——虽说他这样一闹，统治擂钵街的[羊]组织也已经百分之百与港口Mafia绑定，成了同盟关系。 话说回来，他原本是打算在这次继任仪式中，让芥川君对战反对派，以压倒性的胜利而正式在地下世界里展露头角，再顺势在介绍中将对方不着痕迹的划为港口Mafia的干部，以此来扩大组织的影响力与震慑力…… 眼下的结果虽说事与愿违，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可以算作是微妙的殊途同归。 森鸥外半点也不介意拥有如此战力的好手主动搞出来的巨大破坏——只要存在能够利用的价值，能够以各种或明或暗的方式为他所用，那么无论是谁都可以得到他的笑脸相迎。 “那么，还请各位见谅，”他微笑着开口道，“镇压动乱的手段稍显粗暴了些。但于我而言，在[先代首领的逝去]与[传位于我的谕令]皆是不容置喙的事实眼前，这些打着先代名号趁机生事，企图分一羹的所谓忠心部下们，岂非更令人可恨？” 森鸥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这些质疑他是谋杀前任首领而篡位的先代拥护派，直接定性为觊觎港口Mafia权利的□□分子。 而在如此凶神恶煞的恐怖战力面前，没有人敢出言说半个不字。 在废墟中举办完成的继任典礼，就此顺利落下帷幕。 中原中也绷着张生人勿进的脸，眼神凶狠，梭巡了三圈没有找到太宰治，气势汹汹的和莫西干老大走了。 但走之前还没忘记喊上芥川龙之介一起去吃寿喜锅。 芥川龙之介左右略微张望了下，发现[怪物]没有通过任何提示给出反对意见后，便乖顺的跟着走了。 森鸥外也在安排人给场馆经理付过一大笔账后，被对方笑呵呵的送出了摇摇欲坠的大门。 来自其他组织的宾客面面相觑，头一次不是在红酒、交响乐与华丽精致的服饰包围下，参观完了继任仪式。 托中原中也爱拆脚边各种东西来用重力投掷出去的福，一场战斗打下来烟尘弥漫，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回程。 但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敢真的大声抱怨——能搞出这场面的战斗力毕竟在那里摆着呢！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场除了反对派格外倒霉，围观群众间接遭殃，现任首领拥戴派窃喜不已的典礼。 实际上还有一个人，几乎 都要汪的一声哭出来。 【任务完成：港口Mafia的未来。进度：2%/100%】 【未达到条件，芥兔的隐藏属性值解锁失败。】 【未达到奖励领取条件，不发放任何奖励。】 伊川澄捏着游戏机的手微微颤抖：…… 这只飞天小橘猫，上次在限时任务里狠狠的帮了他一把，使得营救银兔的任务顺利完成。 而这次，它也狠狠的坑了他一把，在他没来得及等到敌人对芥兔发起攻击、使游戏判定进入战斗场景的情况下，一团橘影嗖嗖嗖的在画面里飞来飞去，把那群敌人扫荡了个干干净净。 并且，它击倒的敌人并不会算在他的头上。 这2%，大概就是有一枚被发射的子|弹，似乎是由于没有瞄准而导致险些误伤芥兔，被他及时切开了子|弹——仅此而已。 等他退出【子|弹时间】的界面，终于可以开始进行战斗时……伊川澄发现画面里已经没有敌人还站着了。 伊川澄大惊失色。 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发生这种事！！ 小橘猫啊小橘猫，你又没有任务需要完成，你活干得这么积极做什么啊！ 你体谅一下在做主线任务的玩家的感受啊！ 他的兔币，他的隐藏属性值，他的未来事件……全没了！ 伊川澄沮丧的往沙发里一倒，萎靡不振。 怎么会这样…… …… “…您还好吧？” 将早餐端上桌的理查没忍住开口道，“都过去好几天了，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吗？” “理查，你不懂……”伊川澄用虎牙磨着手中的银质勺子，怨念深重，“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接到的第二个主线任务，而且是百分之一千有把握打出完美进度的事件……” 结果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眼睁睁看着任务显示完成，但却没有任何奖励……！ 没有奖励的完成任务，根本不能叫做完成任务…！ “……好吧。”理查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太懂您的这份心情，不过还是可以尝试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来调节下情绪。” “是什么？”伊川澄有气无力的问道。 “沢田纲吉在指环战中获得了胜利，”理查说，“最后一天的大空战实在非常精彩，万分可惜您没能过去。” 虽然有观众席的设置，但XANXUS点名要求伊川澄不准到场，否则双方协商达成的一对一公平战斗作废，他将会不留任何情面的发动武力夺取彭格列指环。 伊川澄：嘁，他就是怕我。 “哦，看来我的那位好大哥也不是天下无敌，”在理查大概描述完战斗的过程后，伊川澄早有所料般眨了下眼，“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早就应该改正了，彭格列可不需要如此激进□□的BOSS。” “您有没有去慰问一下躺在病床上的XANXUS的想法？”理查道。 “不去，”伊川澄嫌弃努了下嘴，“光是见到他那群瓦利亚的部下就让我感到头痛……还不如去见见阿纲，祝贺下他的胜利呢。” “今天吗？”理查说，“正好九代目也十分高兴，托我将这封贺电转交给沢田纲吉。” “让我再歇两天……”伊川澄偏过脑袋，一副遭受打击太大的模样，“我还是首次在游戏中品尝到如此有冲击性的失败，拿破仑小橘猫，我记住它了……” 拿破仑…小橘猫？理查维持着面上不动声色的微笑，内心难以抑制的泛起些好奇。 对他而言，也是头一次看到伊川大人会精神萎靡这么多天都没有恢复……或许等他心情转好后，可以再试探着问一问？ 虽然这么想着，但没过几天，更有冲击性的消息打到了理查的电话上。 “伊川大人失踪了？”！ 第五十四章 眼下是一个凉爽的周末,入秋之后的气候不再像夏季那般酷热，打着旋飘落的红枫叶也十分有意境。 按照预定的行程，伊川澄会带着礼物和九代目的贺信去探望沢田纲吉，顺便见一见已经定下的六位守护者们——作为下一代彭格列的首领,除去大空属性的沢田纲吉外,还会选定六位岚、雷、雨、云、晴、雾的守护者，作为彭格列家族未来的核心基石。 半点不惭愧的说,他都来日本一年多了,也已经“考察”过沢田纲吉许多次,但那六位守护者……不好意思，完全没记住都是哪几位。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了解也来得及嘛,况且他本来就不喜欢靠近麻烦。 越麻烦越是敬谢不敏。 就像这种拎着礼物去别人家探望的事情,放在以前的他可是绝对不会做的——从另一种层面来说,沢田纲吉确实无愧于那份纯粹如金子般的人格魅力。 本来理查也要跟着过来，但据说是突然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导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连习惯早起的伊川澄在公寓里转了两圈，只看到有装有礼物的竹篮和贺信被放在餐桌上,理查不见了踪影。 嗯……真奇怪，平时应该至少会留一张纸条给他的。 ——伊川澄打开游戏,在【商场】给芥兔购买完早餐后，又盯着那个竹篮困惑许久。 左右这次也只是稍作探望,大概了解一下情况就返程……去阿纲家的路他也已经很熟悉了，一个人也没有问题。 伊川澄换了身比较正式的暗纹衬衫与西装裤，拎起那个沉甸甸的竹篮,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带上游戏机。 万一路上丢了或者被偷，或者在阿纲家里时遇到打闹被摔碎就糟糕了……他记得阿纲那里有一只奶牛装爆|炸头的小孩又吵又菜又爱玩，动不动还喜欢从那蓬乱的爆|炸头里掏出手|雷或者其它武器。 还有那个用炸|药当武器的白发少年……如果他也在，沢田纲吉那就会是翻了倍的状况混乱。 想想不知道被拆掉多少次又顽强的重建的沢田家，伊川澄还是决定只带着礼物，将那部游戏机留在茶几上充电。 芥兔今天不需要去学校上课，目前正坐书桌前认真写作业呢，小小的一团白色毛绒绒超可爱！ ——他要缩短在路程上的时间，然后尽情的rua白绒绒！ 拉开窗户，伊川澄一手拎着竹篮踩上栏杆时，眼神坚定地伸出另一只手，张开的五指正朝向沢田家的方向。 将公寓到沢田家的[空间]这个概念……烧掉！ 在骤然爆发的炽焰之间，落地窗前的伊川澄失去了踪影。 ——再出现时，这道身影已站在挂有[沢田]名牌的门前。 很好，定位如此精准，不愧是他。 但，伊川澄抬手按了好一会儿门铃，却没有等来人开门。 ……很奇怪，周末阿纲不在家也就算了，他的妈妈沢田奈奈基本都会在来着……就 算因为采购或者别的原因出门了， 也不至于没有留守人员？在他的印象里， 沢田家真是怪热闹的，每次过来都能看见新面孔，有好几人都是直接在这里住下。 难道，真的是他来的时机不巧，正好所有人都不在家？ 没有手机所以联络不上人的伊川澄摸了摸下巴，索性站在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儿。 还是没有人回来。 站在这里等下去，连出门的理查也不知道回公寓没有……先回去等他好了，到时候问问什么情况，总感觉这两件事情有点微妙的联系。 ——就在伊川澄拎着竹篮，转过身去的一刹那。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枚火|箭|炮，自背后悄无声息的逼近，并在有所察觉的伊川澄错愕转过头的同时，不偏不倚的命中目标。 嘭，原地升腾起一阵绯色的烟雾。 …… “你说什么，伊川大人失踪了，”接到电话的理查罕见提高声音，“就和沢田纲吉他们的情况同样！？” “我们本来是在搜寻沢田大人的下落，”话筒对面的搜寻人员苦哈哈张脸，“听到在沢田家蹲点的兄弟说发现伊川大人拎着一个竹篮站在那半晌，好像在等什么人，结果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视线里忽然起了一团诡异的烟雾，然后人就不见了……” 竹篮，是预订今天要给沢田纲吉的胜利礼物…！理查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接到沢田纲吉失踪消息时走得太匆忙，把准备好的竹篮随手放在餐桌上，被没等到他回来的伊川大人独自拎去沢田家了！ 而他又正好因为接到沢田纲吉一行人接连失踪的消息，紧急请还在沢田家的沢田奈奈他们过来避难……理查哑然望天，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早知如此，哪怕当时情况再紧急，他临走前也要留张纸条…… 话又说回来，先将【伊川大人居然会独自出门】这种放在平时肯定会好好震撼他一把的消息放在旁边……如果是独自出门，伊川大人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车停在地库的哪个位置。 可能连地库在哪都不知道。 至于坐线路麻烦的公交或者电车就更加不可能……莫非是打车过去的？ “或许……伊川大人只是回去了，”许久没听到理查的回答，话筒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又开口道，“听那兄弟说伊川大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唰的一下就出现了，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来到沢田家门口的……” 瞬间领悟伊川澄是如何赶路的理查：“………………” 他的伊川大人啊，怎么偏偏在这种紧急时候突然就不介意出门，还知道用死气之炎赶路了！ 明明平时都是一副咸鱼模样窝在公寓里，秉持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不使用死气之炎就不使用的原则啊！ “……唉，”理查捏了捏鼻梁，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头疼，“弄丢的人越来越多，这下真的会死定了……” ——与此同时。 被理查没忍住翻来覆去念叨许多遍的伊川澄，正拎 着竹篮茫然站在一处环境异常陌生的地方。 ?踏瀑飞白的作品《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全部都是用相当厚重的全金属材质进行封闭式设计，没有窗户但通风良好，毫不吝啬的白炽灯将目之所及的地方皆照得极为明亮，完全分不清此刻是白天黑夜。 这是……哪里啊。 他好像还没有发动死气之炎吧……印象里是被一枚弹道诡异的火|箭|炮击中了……在他下意识想反击或躲开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哇啊，来了，伊川先生真的来了！” 正在敛目沉思的伊川澄听见格外熟悉的声音，立刻挂起温和的笑容，“原来这是你的恶作剧，阿纲？” ——他伸手将竹篮递过去，“时机正好，为你的战斗胜利献上贺礼。呼呼，竟然能把我的那位好大哥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很满意。” 沢田纲吉正兴奋的挥着手跑过来，闻言脚步一个踉跄，趔趄几下才在伊川澄面前站稳，干巴巴笑着接过那个格外沉的竹篮，“啊哈哈……” “没想到你竟然能来这里。”里包恩坐在山本武的肩头，二人跟在沢田纲吉身后，“真是最不可思议的事件了。” “嗯？”伊川澄认真打量里包恩片刻，蹙起眉头，“你现在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里包恩。” “很敏锐啊。我目前是穿着防护服的状态，为了防止被非七的三次方射线照射到。”里包恩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在伊川澄逐渐惊讶的目光里，他逐字逐句开口道。 “欢迎来到十年后的并盛，澄。” 伊川澄：“……”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似乎被奶牛装爆炸头小孩所拥有的[十年后火|箭|炮]击中，来到了十年之后，但原本五分钟就能换回去的机制不知为何突然失效，因此我和你们一起被困在了十年后，导致回不去了？” 伊川澄全程目瞪口呆的听完了解释。 “准确的说是九年又十个月之后……不过基本上大差不差。”里包恩颔首道，“接下来我和你说明一下目前彭格列的局势……” “怎么会这样……”伊川澄痛心疾首的扼腕，“我没带游戏机过来啊！” 他的芥兔啊！要是失去了他怎么办，要是又变回了可怜巴巴的病弱兔怎么办…！ 沢田纲吉情不自禁张大嘴：…… 不愧是伊川先生，面对这种极其危险又充满未知的局面，第一个反应是没办法继续玩游戏了！ 里包恩还没说完的话语顿时卡壳住，转而出声质疑，“游戏机？？” 这就是你第一个想到的重点吗？？你不觉得来到十年后更需要在意的是五分钟后没回去的问题吗？ “关于这件事……就由在下来向先生解释情况罢……咳。” 不紧不慢的话语响起，声线被来者刻意压得低低的，咬字发音时带着某种舒缓 而顿挫的古文韵味，却在最后消弭于压抑的半声轻咳之中。 听到这声闷咳，伊川澄的手指反射性轻微一动，下意识想在屏幕上点击【洗澡】的选项。 “抱歉，密闭空气对在下的呼吸道而言，并非十分友好。” “?[(” 沢田纲吉他们也朝两旁让开，将身形纤瘦的来人彻底暴露在伊川澄的视野之中—— 纯黑的大衣外套，纯黑的长裤，纯黑的眼瞳。 与这份极端颜色做出更为强烈对比的，则是冷白的肤色与胸口洁白的领巾——连同那柔软垂落在脸颊的那两绺末尾带白鬓发一道，带给伊川澄极为微妙的眼熟感。 在来到下意识敛眉回忆的伊川澄面前后，他终于停住步伐。 下一刻，微微俯下身的对方却伸出手去，握住了伊川澄的手腕。 在他震惊的目光里，缓慢抬高的手被动地压在来人的发顶上。 果然如他刚才所想的那般，十分柔软，带着橙花的香气，与周身那股凌厉冷漠的气势完全不符。 “不先抚摸在下吗，”他停顿片刻，又开口唤道——脱离幼年期的他声线已褪去几分幼兽呜咽，却又好似并未曾改变更多，令伊川澄下意识睁大了眼。 那双好看的黑瞳，此刻正自下而上的安静注视着他。 “伊川先生。”！ 第五十五章 什么……情况？ 一向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的伊川澄首次震惊到失态,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僵硬在了原处。 差了小半个头身高的对方并没有催促，仍旧微仰着头，视线始终安定的落入他眼底。 是与凌厉外表截然相反的温驯感。 过了片刻，伊川澄被握住的手动了,自那五指间漏出的短翘黑发,被一下又一下缓慢的动作抚平，触感是柔软而朦胧的,就像在摸阳光下细密轻盈的绒毛…就像在摸…… “……龙之介？” 伊川澄脱口而出。 但随即他觉得自己这个联想未免荒谬,芥兔只是游戏里他养的垂耳兔而已…… “是。” 没想到对方微微眯起眼,肯定了他的称呼。 “……” 伊川澄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来稳住那瞬间狂飙起来的情绪。 “在下正是芥川龙之介,”他眼前这位身着纯黑大衣的青年终于松开伊川澄的手,小退了半步,双手背在腰后,向他微欠了下身——是带有尊敬意味的行礼,“多受您照顾。” 伊川澄：“……………………” 伊川澄整个人都险些裂开。 就算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十年后，都没有【他养的垂耳兔变成人出现在他面前了】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大。 他相信这并不是里包恩他们的恶作剧，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他们芥兔的全名——就算是理查，也只听到过他喊[龙之介]这个更亲昵的名字，从来没有带过姓氏。 “……怎么做到的？” 伊川澄望着眼前的芥川龙之介,发出最令他感到难以置信的关键疑问，“十年后的科技竟然发展得如此恐怖？” 在游戏里养兔还不满足,直接把芥兔捏成了存在于现实的人类……这些莫非是未来的他所诞生出的念头？ 伊川澄对未来的自己暗自嘶了声，翻滚的情绪一时之间极度复杂。 “我想,应该还没有发展出这样的科技。”里包恩用婴儿特有的声线回答道，“而这个世界的彭格列家族已经快要被毁灭了。” “彭格列被毁灭？谁干的？”伊川澄诧异道，“刚才就想问了,这里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紧急避难的地下基地……十年后的我竟然这么不中用？” 不应该啊，如果真到了属于彭格列家族的危急时刻，他说什么也会拼尽全力的。 “……澄，”里包恩停顿片刻，还是开口向他解答道，“据说，你在很久之前就已经……” 沢田纲吉和山本武的表情也缄默下来，流露出此前从未见过的沉重。 就已经？伊川澄为这未说完的话外之意而彻底愣住了。 就已经死了吗？他？ 是谁杀了他？ 等下，如果他早就死了的话……一头雾水的伊川澄看向眼前的芥川龙之介。 “龙之介，那你……” 有着锐利气场的黑衣青年依旧安静的站在原地， ——， 微微摇了下头。 “在下并未到此多时，对此地状况，同样不太熟稔。” 是在说自己也是刚来不久的吗……也挨了一发十年后火|箭|炮？不可能，他可没在十年前见过真实存在的龙之介，况且那时候的游戏里不是还写着幼兔期吗…！ 等下，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伊川澄立刻决定还是先不在这里问出来的好。 “我们也是刚见到这位芥川没多久，就听到了这里发出的动静。”里包恩开口道，“不过，你能过来真是让我们松了好大一口气，澄。” 伊川澄：“嗯？” “如果能消灭造成现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们就可以回到十年前了。”里包恩向他展示出一张照片，“这个男人名叫入江正一，管理着日本分部。是我们要想办法打倒的目标。即使并非守护者，你的战力对于目前的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沢田纲吉在旁边配合的连连点头，用水汪汪的褐色眼睛眨巴眨巴看他。 在十年前的他们眼里，伊川先生的力量简直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就在刚才，他们讨论作战时还说要是伊川先生还在就好了呢。 “原来如此。”大概了解情况后的伊川澄颔首，“这个入江正一目前在哪里？” “就在并盛车站地下的购物中心。”里包恩回答。 在并盛只记住了从他公寓到沢田家路线的伊川澄：“哦……那得找人带我过去。现在就走？” “不，要等一段时间，并且，主要的作战还是由阿纲他们展开，澄作为计划的兜底。”里包恩收回照片，“在眼下这个时代，用死气之炎点燃戒指，并操控匣兵器来战斗才是主流，我也希望阿纲他们能学会新的战斗方式，磨练实力。” 沢田纲吉：“…………哈？” 伊川先生不在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里包恩…！ 而突然接收到新名词的伊川澄：……… 很好，基本没有听懂这位杀手兼家庭教师先生在说什么，有种自己已经变成老古董的落伍感。 不过他也并没有对回到十年前这件事非常着急……应该说，本来非常着急养兔大计的伊川澄眼下惊见要养的兔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还变成了人类后，就变得完全不急迫了。 “既然作战计划不是现在，那我就先处理自己的事情了，”伊川澄打量了下周围，向里包恩问道，“有没有能够让我和龙之介单独聊聊的房间？” 里包恩欣然答应，将一间面积比较小的作战会议室让给了他们。 伊川澄目不斜视走在通道里时，能感知到芥川龙之介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是他亲手养大的好兔兔。 伊川澄真的很想长叹口气，然后抱着膝盖蹲在某个角落里默默自闭一会。 但表面上的他依旧格外镇定— —转过身坐在会议室里的皮椅里时， 肘部撑在扶手上， 交叠起双腿的他就像一只体态轻娴的鹤，即使面对棘手场面也不失从容优雅。 面对进来后主动关上门的芥川龙之介，伊川澄蹙起的眉间略显放松下来，“如你所见，我是一无所知的十年前伊川澄，来和我仔细解释一下吧。比如你是如何成为人类的？” “在下始终都为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芥川龙之介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神情平静，“会来此处，亦属意外。” 十年不见，芥兔说话时的措辞竟然变了这么多……伊川澄眨了下眼睛，脑海里率先浮起这个念头。是因为喜欢看文学书的关系吗？他记得自己当时也是没做什么挑选，基本将【商城】里标注日本文学著作的书全都买给它，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他了。 但眼下的重点不在这里…… 听到芥川龙之介回答的伊川澄双手撑住脑袋，憋了半晌，还是头疼地叹出了声，“所以，当我点击【喂食】的时候，点击【抚摸】的时候，还有在可以投影的地方互动的时候……”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注视他片刻，忽然迈步走了过来。 “是像这样吗。”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些许的哑，语速在认真的咬字发音下，透出一种独特的雅致韵律。他再度握住伊川澄的手，让体温偏高的掌心贴在脸侧，也压住了些许柔软鬓发，“像这样抚摸过在下。” 一坐一站，处于视线低位的伊川澄抬起头看着芥川龙之介，“……” 而芥川龙之介低头望着伊川澄明显又愣住的表情，唇角微微抿起，流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他用握住伊川澄手腕的手缓慢引导着，微微张开口，让那只手的食指指腹用更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摩挲过尖锐齿尖，“像这样被强迫进食。” 伊川澄的情绪顿时变得更加微妙：“…………” 但他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那份并不重的力道牵引着指尖——在离开最后一点齿尖时，还轻浅地擦过对方的唇瓣。 比他刚才摸到的发丝还要柔软，让伊川澄联想起被含吮过的草莓味糖果，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甜美的光泽。 “以及，像这样。” 芥川龙之介松开手，转而抬起单膝，跪在伊川澄□□的椅面上撑稳重心——就这么往前倾伏上半身时，向他伸出手。 伊川澄下意识张开双臂，将眼前这个神色始终淡然，却做出惊人之举的青年抱在怀里。 好像有点太瘦了，他竟然养了十年都没能把龙之介养胖吗？用双手与拥抱勾勒出怀里之人的纤瘦身形，他心底没忍住对未来的自己抱怨一句。 真是太失职了！ “还有……” 芥川龙之介又开口想要再说点什么，被伊川澄赶紧抬手终止，“我也知道自己之前都做过什么，不必再演示更多……” “——” 芥川龙之介眨了下黑瞳，凌厉气势下，唇角的那份欣悦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在下仅是想说。”他还是出声道，“伊川先生对在下所做过的这一切，实则并未对在下造成任何伤害。” “反之，若无伊川先生，”芥川龙之介的眼神迷茫，“或许在下会有与如今相比，完全不同的悲惨人生罢。” 那或许是更为辛酸苦辣，仅作为徘徊于执念里的漆黑祸犬而活，虽未迷惘、却比任何人都寂寞的人生。 “但我知道的是，”伊川澄终于露出温和的笑容，再度将手掌压在他发顶揉了一把——是属于人与人之间真实的、鲜活的触感，“龙之介一直都是好孩子。” “从最初就是。” ——在芥川龙之介望向他的，明显受到动摇的黑瞳里，十分擅长夸夸的伊川澄若无其事挪开手，“所以，你还没和我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龙之介。”！ 第五十六章 “……一段冒险。” 即使流露出了被打动的细微情绪,芥川龙之介的反应仍然更为保守。他的睫羽以极快的速度低垂了下，再抬起来时，隐晦地移开看向伊川澄的视线。 “冒险？能够使你跨越两个世界的那种？”盯着他的伊川澄眉梢抬起。 “非也……”芥川龙之介抿起的唇线绷得更紧，整个人都透露出想说又不能说的极度为难,不可隐瞒与不能开口的两种矛盾在他表情上交织混杂,最终汇成受难者般的朝圣神态，主动向伊川澄仰起脑袋,露出领巾下冷色调的半截苍白肌肤。 “伊川先生,在下可否以惩罚来换取沉默的权利……” 温驯与孤傲,伊川澄从未见过拥有如此极端的两种特质，共同糅杂于一人身上——而他又偏偏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垂耳兔……是自己亲手浇灌出了这株强韧又柔软的幼苗。 他记得自己与芥兔玩过类似的教学游戏,随心所欲的给它出些题目测验,答对了有奖励,答错了则会受到无伤大雅的小惩罚,或许只是恶作剧的让它吃一颗过酸的柠檬糖,心情愉悦的听着游戏机里传来被酸到又不敢吐，偶尔泄露出一点隐忍的声音。 现在看着芥川龙之介的这副仿若献祭的姿态……未来的自己到底又和他玩了多糟糕的游戏啊…！ 表面维持波澜不惊的伊川澄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有点不敢往下深思。 “真是……”他按了按眉心，又向对方伸出手去，却只是屈指轻轻弹了下芥川龙之介的额头,“等我回到十年前之后，你把这次的交易记在十年后的我账上吧。” 言下之意,是他答应了不再向芥川龙之介追究他尚不清楚的这些过往…或者说是未来。 不过，虽然十年前的自己不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伊川澄只确信一点，那就是十年后的自己肯定会喜欢这笔交易的。 芥川龙之介被弹得向后轻微仰了点脑袋，黑瞳缓慢眨一下,“…是。” 既然十年间的详细经历无法从龙之介口中得知了，伊川澄只能遗憾的放弃继续询问，和芥川龙之介一起离开这间会议室。 毕竟从之前的对话来看，芥川龙之介同样是来到此处没多久，对于眼下彭格列乃至世界的局势并不清楚——如果伊川澄想问那些的话，还是找里包恩才是最有效率的途经。 而他在芥川龙之介的陪伴下，大致逛了圈这处的彭格列地下根据地，并得出一个结论：太大了。 “真的有必要吗，建这么大？”伊川澄尖锐的点评道，“有十六层就算了，竟然全是些练习场、道场、训练室，甚至还有拳击台，视听教室和工作室……连拳击台都有了，十年后的彭格列十代目为什么不划出点空间，造一间给我的娱乐室呢。” 伊川澄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发现身后安静得反常——这时，伊川澄才想起来经常给他捧哏的理查好管家没有跟来十年后。 ……没有了总 是吐槽他的理查在，伊川澄感觉到了亿点点失落。 而在他转过头看向芥川龙之介时，在专心打量两旁设施的对方也似有所察般，墨黑的眼瞳同样朝他看过来，面颊两侧的鬓发被物理的惯性束缚，慢了半拍才追上，在空中划出道柔软的弧度。 被吸引住目光的伊川澄认真盯着他的发型研究片刻。主体是纯黑的短翘款，连刘海也并非留在更常见的眉毛处，而是要剪短在更上方，露出大片光洁的额头。 唯有脸侧那两绺鬓发垂落至腮边，大致在下颚处齐平——甚至是黑底白尖的配色，与垂耳兔那个造型相差无几。 而与他充满锐意的眼神不同，本体的五官相当精致，即便认真板着脸也仍旧稍显年幼，哪怕早已成年，也融合出一种矛盾却又浑然天成的少年感。 总而言之……好像，似乎，变得更可爱了。 似乎被盯着看久了，芥川龙之介逐渐显得忐忑起来，纯黑大衣下的每一寸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了，默不作声等他开口。 “我和你在十年后，关系应该会亲密很多吧？”伊川澄的口吻平淡却笃定。 这不能怪他这么问，既然芥川龙之介会在作战会议室向他做出那么亲昵的行为，多少是证明自己与他应该有着不一般的关系……除非十年后的自己是个喜欢吊着人玩的人渣。 伊川澄可以百分之一千的肯定自己绝对不是人渣。 “…………” 芥川龙之介踌躇着没有回答，但从他整个人绷得更局促的状态，以及用单手捂住下半张脸，却无意中撩起遮挡的鬓发，露出已染上薄绯的耳廓来看，答案不出意外是肯定的。 伊川澄还是在心里默默唾弃了自己几秒。 但下一刻，他向芥川龙之介主动伸出手，“搭上来。”——伊川澄开口道，“嗯，或许我该转变自己的心态了。” 至于什么十年前的自己和十年后的自己经历不同，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是否会对同一样事物诞生喜爱这种终极哲学问题，他是向来懒得纠结的。 他相信十年后自己的眼光，准不会出错——既然如此，十年前的自己可不能让他感受到冷落。 在游戏里养兔时就懂得嘘寒问暖，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全方位照顾芥兔的伊川澄，在面对真实存在于自己面前的[十年后恋人]时，更加不至于掉链子。 芥川龙之介对着这只向他伸出的手掌怔了片刻，反射性抬眼看向伊川澄。 “嗯？”伊川澄努了下嘴，回忆道，“我好像在投影状态下的互动里，捏你爪子…芥兔爪子的时候也不少啊。对你来说，应该就是……” “…咳。”芥川龙之介闷咳出声，捂住的下半张脸似乎开始发烫。 在作战会议室里敢主动出击，对着伊川澄做出那些动作的他，好似在此刻都躲藏得没有了影。 但他还是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伊川澄伸出的掌心上，任由那股力道收拢，牵紧。 “这就是现实rua兔的感觉吗……” 伊川澄小声嘀咕一句，将芥川龙之介牵得离自己更近了些，继续慢悠悠走在这座庞大而复杂的地下基地里。 中途还遇到了训练出来找水喝的沢田纲吉和山本武，伊川澄也只是愉快的抬起另一只手和他们打了个简短的招呼，没有要躲避起来的意思。 反而是芥川龙之介往他后方侧了半步，虽说仍旧站得笔直，但视线完全偏移开去，改为锐利的盯着墙壁。从沢田纲吉他们的角度望去，仅能看见被鬓发遮去大半的侧脸，似乎还不太习惯以这幅姿态见到其他人。 “看着他们如此辛苦的训练，总感觉自己有些太松懈了。” 伊川澄望着沢田纲吉他们离开的背影，连面部都能见到未散去的淤青，足以证明训练之艰辛残酷。 “因为他们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 有人开口接上他的话。 “你在这里啊，里包恩，”伊川澄低头看向站在地面的里包恩，“我确信自己不会死在这十年之间。” “是这样吗，”里包恩仰起脑袋，“我也很难相信你会死去，甚至就算是十年前的你前来此处，身上没有戒指与匣兵器，我都对你的实力抱有绝对的自信。” “你有着不需要外物依靠，便能摧毁敌人的才能。” “我也因此产生出一个疑问。”伊川澄开口，“为何十年后的我不存在于这里，而是放任彭格列家族被重创到如此地步？” “这个答案我也不清楚，澄。”里包恩道，“这是只有你真正经历过后才会揭晓的答案。” “这种未知感就有点让人不满意了啊。”伊川澄叹气。 “是在担心如果一直无法确认十年后的澄在哪里，等到我们打败敌人回到十年前，就会留下特意追寻你而来的芥川在十年后的世界吗？”里包恩又看了眼芥川龙之介，眉毛无奈的撇下来。 “嗯。”伊川澄承认得仿佛天生便理当如此。 ——随即，他感觉到自己掌心拢着的手轻微颤了下。 “但我也并没有特别担心。”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就冲刚才在询问原委时，芥川龙之介露出的那份情急之下的仓促反应，伊川澄就敢断定自己绝对没有长时间的离开过他。 甚至可以确信，他们一定能获得胜利，回到十年前。 毕竟他的养兔游戏机可是还留在了十年前呢！如果他没能回去，长大的龙之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里包恩，你确定要将主要的作战计划分配给阿纲吗？”伊川澄提起另一件事，“我之前听理查描述战斗细节的时候，就感觉到阿纲并非是享受战斗的类型，相反，他更多是希望能够避免战斗。” “他是彭格列的十代目，”里包恩说，“逃避战斗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样的战斗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更像不得已而为之，像在催促他必须不管不顾的尽快成长。”伊川澄摇头，“我认可阿纲有着十代目的潜力，也支持他当上十代目。” “——但我更愿意尊重本人的意见。如果他不想面临九死一生的战斗，我可以代劳。如果阿纲愿意当十代目，我更希望他有着更充分的时间去慢慢学会如何成为一位首领。” “……”里包恩沉默许久，“我知道了。但还有一点，如果要商量着改变作战计划，只有澄一个人大概不够。” 伊川澄沉吟片刻。虽然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单挑整个地方整座基地，应该也没问题来着…… “在下亦能充作战力。”芥川龙之介突然出声，“仅需告知在下敌人与位置即可。” 伊川澄：“……” 伊川澄猛然回头看他，“嗯？” 等下，莫非他看起来这么……的垂耳兔其实很能打吗？？！ 第五十七章 “那么,现在开始作战会议。” 里包恩用教鞭敲了敲桌面，刻意发出轻咳声，“本次作战计划为云雀恭弥……就是由坐在你对面的这位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提议，稍加修改后的版本,” ——见到伊川澄对这个人名流露出困惑的眼神,他不得不多解释了两句，“你也该记住新一代的六位守护者了吧,澄。” “我这不是在正要去了解的路上时,被一发火|箭|炮打到十年后来了吗。”伊川澄替自己辩解,“再说，日本名字很难记的,长点的读音又会很绕。” 里包恩：“……你自己不也是日本名字吗,日语本身也是相当精通吧。” 伊川澄：“那是不一样的,我学日语又不是为了记住人名。” 里包恩微妙的露出“我信你才怪”的眼神,但看在云雀恭弥已经快要对这次会议参与人数与内容皆忍无可忍的焦躁情绪上,还是选择继续说正事。 “本次作战分为两个部分，”里包恩用指挥棒点了点地图，“一处是作为主战场的意大利，一处是你我所在的日本。” “意大利总部那边，会由彭格列剩下的势力聚集起来,对密鲁菲奥雷家族发动奇袭。” “而日本的彭格列分部，则会故意暴露错误的彭格列基地位置,在吸引到敌人大面积的火力进攻后，由阿纲带领守护者们,反过来进行突袭。” “嗯，我有个疑问。”伊川澄开口，“既然主战场在意大利总部,那么意大利的战斗力应该会比这边还要高吧。这么一想的话……” “没有错，是由XANXUS率领的瓦利亚特殊独立暗杀部队。”里包恩点头，“但他们也有一个规则，如果成功率没有超过90%，瓦利亚是不会出任务的。” “……我会用这个规则去嘲笑那位还活着的好大哥至少三十年。”伊川澄露出笑容，“既然觉得自己比阿纲强，竟然还需要去计算对战的成功率才决定是否出任务，他也实在有愧于自己的口头禅。” “那么我和龙之介的任务是什么？”——伊川澄不打算继续深究意大利那边的战场，继续转回正题。 “嗯，暂时无法判断芥川的战斗力，而没有戒指与匣兵器的你在战力上同样是个未知数。”里包恩冷静道，“因此，我打算让你与芥川同时去往作为诱饵的基地仓库。” “但我们也无法预知到时候会有多少敌人、什么样的敌人前往你们那里。因此，以你与芥川的性命优先，一旦发现与敌人的战斗力差距过大，就立刻撤退。” “无需为在下感到担忧。”芥川龙之介端正坐着，双手放在腿上，连纯黑大衣下的脊背也挺得笔直，恪守的礼仪相当传统且正式。 他在之前始终安静的听着里包恩讲解作战计划，此刻终于开口时，声音低哑而有力；加之眼神锐利的漆黑墨瞳，即使是逐字逐句的咬文嚼字，亦透露出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在下定能全数歼灭来犯之敌……咳。” ——说到最 后一句话时， 他嘴唇抿紧， 将一声闷咳咽回肺部。 在伊川澄瞬间转过来的锐利视线里，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将肌肉绷得更紧，“…并非疾病，仅是喉咙忽然发痒。”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伊川澄慢吞吞开口，“等会去隔壁的医疗室检查一下，我会盯着检查结果的。” 芥川龙之介：“……是。” “那么，姑且先将目标定为消灭敌人……”里包恩沉吟片刻，“希望能够在他们接收到【基地遭受偷袭，尽快回援】的命令之前达成……”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伊川澄欣然答应后又接了一句。 “有点像在接受冒险游戏的npc任务似的，还挺有趣。” 里包恩：“…如果山本武在这里，你一定和他很合得来。” 一个认为自己在玩Mafia游戏，一个认为自己在玩冒险游戏。 “说到山本武，”伊川澄说，“你有和阿纲聊过了吗？” 似乎是为了不让他们感到过大的压力——可能也有那位云之守护者不接受过多人员群聚的原因——连这个作战会议都只有他、龙之介、里包恩、云雀恭弥和他的部下草壁，总共五个人参与。 “嗯，阿纲还是决定参加，连训练都变得更加刻苦。”里包恩点头，“这是他自己作出的选择，为了能够守护他所在意的人们，也为了不辜负你的肯定与期许。” 伊川澄怔了一下，没想到沢田纲吉在接受到一份善意的时候，就会想要去回报更多的，连十二份善意也不止的真心。 所以父亲才会满怀欣悦的将沢田纲吉选为第十代彭格列首领啊。 “当然，”里包恩的婴儿声线忽然变得软软的，“我猜还有他喜欢的女孩子也被火|箭|炮带来了十年后的原因。” “哦？”伊川澄眼睛一亮，顿时好奇道，“这才是我在剧情里常见到的王道展开啊……是谁？这几天我可是看到了两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 “太明显了甚至不需要公布答案，”里包恩开口，“只需要注意一次就能看出来。” “——倒是你，”他转过脑袋看了眼芥川龙之介，“已经确定了吗？” 被提到的芥川龙之介眼神坚定的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脸板得紧紧的，坐姿依旧端正如常——但坐在他身边的伊川澄只需要侧一点视线，就能看到对方的耳廓逐渐泛起绯色，甚至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果然是他养的那只垂耳兔，无论人型还是兔型，都可爱得要命。 伊川澄这么想着，口吻平淡应了声，仿佛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做什么需要特意讨论的点，“反正我也不需要依托后代来继承血脉、财产或权势。既然这样的话，选谁都凭我心意吧？” 芥川龙之介依旧绷着脸，没有说话。但极快眨动一次的眼睑，透露出他极力掩饰下的情绪起伏之大。 “你的行事风格永远会出乎我的意料。”里包恩停顿片刻，“不过，我不讨厌就是了。” “如 果你们还要继续讨论与作战无关的家务事，就恕我先离开。” —— “?” 连被盯着的医生也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开始成倍增加，下意识给他解释，“只是留下了一些旧疾。你看肺部这里有一点发白的阴影，但并没有很严重，问题不大。” 他在胸片上大略画了一个圈，“看这一片都是，不过明显是好转过后的。” 伊川澄意味深长“哦”了声，把躺在诊疗床上的芥川龙之介“哦”的很是紧张，身侧的手指悄悄攥紧床单，“伊川先生……” “龙之介先别说话，乖。”伊川澄转过视线来，先是语气温和的制止了他；在转回去继续听医生说检查结果时，顺势就抬起手压在他的发顶上，安抚般摸了几下——完全是养兔时期培养的下意识行为，抚摸的习惯早成为自然。 芥川龙之介立刻被摸得哑声了，甚至试图将下半张脸往领巾里藏一藏。 “这种情况的发生有哪几种可能？”伊川澄虚心求教。 “大概是曾经有过炎症吧。或许是慢性的，加上后期的认真休养，所以还能熬到逐渐好起来。但肺部的病变毕竟是病变，像这种已经纤维化或钙化的阴影，可能无法彻底治愈，”医生思考了下，“最常见的病因大概是肺结核或者肺炎……” “当然结节、肿瘤或者陈旧性结核也都有可能……” 听完医生从专业角度作出的推断，伊川澄忽然没有了声音。 芥川龙之介也没敢开口，屋内的氛围静悄悄的，开始可怕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大概明白了。” 伊川澄终于吐出几个字，语速很慢。 难怪他在刚开始养芥兔的时候，健康度低到可怕。 是擂钵街极其糟糕的空气所导致的吗？还是完全无法在意卫生状况的食物与水源？或许还有长期承受着的饥寒交迫？ 如果再任由龙之介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本就岌岌可危的健康度在某一日，便会如同烈阳照耀下的雪山崩塌般，无可挽回。 在这一刻，伊川澄无比庆幸自己曾经所做的判断。 并决定以后继续贯彻执行。 默默从床上坐起身的芥川龙之介，只动手将刚才检查时敞开的纯黑外套纽扣，一颗一颗的慢慢扣回去。 他大概能猜到伊川先生的想法，但……要说抗议或反对的话语或行为，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会这样做了。 “龙之介。” 在伊川澄望过来的视线里，他认真应了声，“伊川先生。” “把衣服都脱掉。”伊川澄面无表情开口，“看来只做肺部CT不行了，给我做完全套身体检查。” 芥川龙之介：“…………”！ 第五十八章 明亮延伸的地下通道里,伊川澄边走边翻刚到手的体检报告。 穿戴整齐的芥川龙之介脑袋压低着跟在后面，能被看见的耳朵连带整截脖颈都红透了。 在科技大爆炸的十年后，连原本需要耗费的报告等待时间都被大幅度缩短，更何况是所拥有医疗设备与人员皆是顶尖的彭格列家族。 “缺乏铁元素……低血糖……肠胃消化功能较弱……免疫力偏低……”伊川澄大概看不太懂那堆用词生僻的专业术语与名词,但他至少能看得懂最后一页的报告总结。 每听对方慢吞吞的念出一句,芥川龙之介都能感觉到周遭的气压随之愈发低沉，连空气仿佛都变得危险起来,“伊川先生,在下可以解释……” “不用。” 站在去往居住区的下一层电梯里,伊川澄收好报告，“这不是你的问题,不需要你来解释。” “是我的问题。”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睁大了片刻,“伊川先生……” “是我没有更好的照顾你。”伊川澄淡淡开口,“我明明在你…嗯,十岁的时候开始养,但在已经过去十几年后，我竟然没能使你的身体足够健康。” “非也。若无伊川先生，在下恐怕早已……” 芥川龙之介的声线渐低。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在没有被[怪物]饲养的未来。 在异能力未能获得成长之前，永远徘徊于饥寒交迫的困境里，喝雨水、雪水、泥水甚至污水不过是日常,饿极时什么都会往嘴里塞，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填饱肚子；而贫民窟连空气都是污浊不堪的,腐烂肮脏的气味交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在每一次呼吸间都钻入肺腑,再以咳嗽试图呕出疼痛。 这样的生存状态却并非个例。芥川龙之介也见过食物中毒的人，冻死于雪夜的人，饥饿致死的人,咳血而亡的人……擂钵街最不缺的，就是倒在各种角落的尸体——在芥川龙之介看来，那份模样竟然透出几分沉静而平和。 再也不必麻木的渴求生存，不必再沉默忍耐着望不到尽头的痛苦折磨，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资格、亦不知该向谁诘问。 如果没有伊川先生，想必自己的未来，也不会与其他擂钵街住民的无望未来偏差太多。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伊川澄单纯对自己感到不满。身为一个优秀的养宠玩家…不对，哪怕是身为看护人，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后，竟然还没能使对方达到良好标准的身体健康，简直是太失职了！ 不合格！ “我不该仅注意你的饮食与卫生，而忽略了实则需要并行的方案。幸好，还来得及。” ——他举起拿在另一只手里的那盒口服药剂，向芥川龙之介进行展示，“这是医生帮忙调配的营养补充药剂，针对龙之介的体质特殊定做，可以最高效改善你的体质。” “虽然有点苦就是了。” 伊川澄敛眉沉吟片刻，“嗯 ， ⒌_[(， 医生说忍一忍就喝完了，调理身体最重要。” 而他甚至要来了医生提供的配方，打算等回到十年前就尝试能不能在游戏里调配出来，争取让芥兔也可以喝到——这样就可以从十年前就开始调理这实在糟糕的身体。 芥川龙之介：“……！” 看清他手里拿着的药剂，芥川龙之介顿时小幅度后退半步，黑瞳睁得大大的，似乎有点被吓到，“在下并不……” “想说什么，不喝吗？”伊川澄幽幽出声。 芥川龙之介谨慎盯着他手中的药剂，连低声的回答都仿佛如临大敌，“……这份药剂，比野外的蒲公英还要苦上万倍。” 伊川澄：“你都还没喝，怎么知道苦……慢着，你吃过蒲公英？” “是，”芥川龙之介的视线依旧紧盯他手里的药，边诚实的开口回答，“在下未曾遇见先生之前，为活下去而生吃过。但并不能填饱肚子，相反因为食用过多，腹痛兼呕吐了整整一夜。” “……”伊川澄暗自深吸口气，大概明白他的芥兔为什么身体状况会如此糟糕了——虽然用医生的话来说，眼下能够恢复到这种程度，反而有些不可思议。 “总之你是非喝不可的。” 最后，伊川澄冷冰冰的宣布道。 而在用过晚餐后、尚未入睡前的时间里，芥川龙之介还特意去负十一层看望了他负责的那块菜园区域。 这似乎是他的爱好之一，或者说是某种对食物的尊重，刚到彭格列的伊川澄在和芥川龙之介一同参观这座地下基地时，就发现他在参观菜园时显得格外认真专注。 于是伊川澄尝试问芥川龙之介要不要管理那块还没有种下白菜的土地，结果被对方痛快的答应下来时，不由诞生出一点【果然如此】的想法。 之前在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发现芥兔喜欢用吃剩的罐头盒子，填充泥土后种上番茄或小葱之类的蔬菜，在窗台上码了整齐的一排。 在卡通画风里看着实在怪可爱的。 当时他本来还以为是芥兔在仿造日本学校的课程进行模拟学习而已，没想到是真的喜欢。 这大概也是从食物极度匮乏的贫民窟出来的芥川龙之介，对食物的成长再收获这个过程有着本能的珍视与追求吧。 其实伊川澄也很喜欢对方这一点就是了，每天都会和他一起去给长出的幼苗浇浇水、松松土，再检查下生长状况，确保温度、湿度和光照度都在最佳范围内。 不过，今天晚上的芥川龙之介只在菜园待了并不长的时间，提前就回到了和伊川澄同住的宿舍。 当然并非是因为要准备明天的作战……随着回程距离的缩短，芥川龙之介的心也逐渐被提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甚至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绷紧，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但芥川龙之介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在伊川澄给他规定的时间到来之前，先一步跨入了宿舍内，“伊川先生。” 为了最大化的利用地下 基地的空间，这里的宿舍都是上下铺的设计；但由于计划的是四人间，因此房间内摆了两张上下铺。 伊川澄正坐在属于他的下铺床面上，那盒被他带回来的药就放在床头柜，已经拆封了，取出一支放在他的手边，大约有食指那么长，两根指头并起来粗。 ——他对着沉稳走进来的芥川龙之介开口，指令简单直白，“乖，喝了它。” “……㈤㈤[” 这么害怕苦味的药？他刚才浅浅抿了口，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啊……伊川澄望着如临大敌的芥川龙之介，暗自困惑。 在伊川澄打算再出声催促之前，芥川龙之介就主动走了过来，拿起那瓶色泽深沉的补药，拧开瓶盖后抵在仰起的唇边。 大概是不愿意让苦味多做残留的关系，他喝得很快，能看到几滴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药汁自边缘溢出来，滑落下颚，又蜿蜒过线条轻浅的喉结，直至在洁白干净的衣领处烙下浅褐的残留。 再仰头喝到最后一点时，似乎是难以忍耐苦味了，更多的药汁溢出来，却在以湿痕勾勒出更多的图景之前，被主人抬手擦去了。 将空瓶放回桌面的芥川龙之介用黑瞳安静望着伊川澄。或许是在室内偏暖黄的灯光下，也或许是别的原因，那双平时淡漠而锋利的无光黑眸，此刻显出几分柔和的温驯来。 伊川澄心底微微一动。 他愉快的笑了起来，向芥川龙之介招了招手——而对方似乎早有预料般，十分默契的在伊川澄面前半蹲半跪下来，纯黑大衣的宽大下摆连同顺垂于地的腰带一道，柔软地铺在他的身后。 “张口。”伊川澄的语气很是开心。 他从衣兜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将包装纸拆开，一颗香橙味的抚慰剂就被他用指尖送入了芥川龙之介配合微微张开的唇瓣之间。 芥川龙之介配合将糖果抿入口中，驱散了沁满口腔的苦味。望着心情不错的伊川澄，他始终提起的心也逐渐放了回去。 “明天就要执行作战了，”伊川澄开口问他，“实话说，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同意你去。” 即使是十年后的世界，他也有自信自己其实并不太需要更多的帮手，而芥川龙之介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他预想中的那么好。 况且，他确实还不知道芥川龙之介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也不是说他不知道那个世界大概是拥有超能力一类的存在啦，比如那只格外跳脱又能打的拿破仑小橘猫——但是龙之介…… 他有什么样的能力，自己还是一无所知呢。 万一到时候，自己没顾过来，导致他受伤怎么办？本来他的身体状况就很不妙了！ 伊川澄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养好的芥兔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啊。 芥川龙之介反应则更为坚定，“请放心，”——他口吻郑重的开口说道，将对方放在腿上的手掌抬起，贴在自己的脸侧。 犹豫片刻，他还是说出了实话。 “其实，在下的战斗能力，是由您训练出来的。”！ 第五十九章 由他训练出来的……是什么意思？游戏里的战斗训练模式吗？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但接下来无论怎么询问,芥川龙之介又抿起嘴不再说话，只依旧维持着半跪在他面前的姿势；偏低的视线使芥川龙之介微微仰起头望着伊川澄，温驯的,无言的。 伊川澄下意识想起来他之前对自己提过的交易。 “……那就再算一次。” 他只能又屈指弹对方一记,放弃接着询问下去——反正等他回到十年前继续玩那款游戏，一切都自会揭晓。 既然芥川龙之介坚持,伊川澄也在当晚的作战行动正式开始时,与他一起提前到了距离彭格列基地两公里之外的仓库预定地，守株待兔。 这里原本是作为备用的地下仓库,同样建造一定强度的防护壁，在冒充彭格列基地上足以以假乱真。 等入江正一自以为找到了彭格列基地的所在，从他的梅洛尼基地派出大量士兵后，沢田纲吉他们就可以趁机带领守护者们进攻兵力空虚的梅洛尼基地了。 因此，留下来充当诱饵的人必须有着足够强大的战力，至少得有自信从这浪潮般的兵群里成功撤退；亦或者拥有必死的信念,自愿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拖住敌人回援的脚步。 站在空荡无物的仓库中央,芥川龙之介选择了第三条路。 伊川澄站在稍远的地方，额前的死气之炎正燃烧着,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但在那之前,他同意了芥川龙之介独自应战的许可，会在对方没有面临危机之前，只负责警戒。 [在下必将胜利献给您。] 芥川龙之介如是道,看着他的目光里尽是战意蓬勃的跃跃欲试，使伊川澄没忍住想起游戏里见过的那只眼神坚定的垂耳兔。 他都这么可爱了，答应一次也没有关系吧……伊川澄内心偷偷捂住脸。反正他就在旁边盯着，正好也可以了解下龙之介的战斗风格……说是由他训练出来的,结果他自己反而完全不知道。 “很好。” ——在第一声剧烈的爆破声响起，纷扬的粉尘与轰然倒塌的金属碎块之间，芥川龙之介伫立于原地的姿态巍然不动。 穿在他身上的纯黑大衣没有被沾染上半点灰尘，连胸口妥帖折落的领巾也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洁白。 “那是什么人？”大批的士兵正在从被爆破的豁口处观察，戴着面罩的他们说话间发出嗡嗡的声音。 “好像只有两个人……” “手上没有戴着戒指，非战斗人员？” “看着没有印象，是彭格列的人吗，”有靠得比较近的士兵说道，“不管是谁，出现在这种敏感的地方，一律当做敌人杀无赦。” “既然诸位这般开口，在下亦无需再客气。” 捂住口鼻的芥川龙之介依旧不可避免吸入了稍许灰尘，在沉闷低咳的几声中，他松开掩住下半张脸的那只手，缓慢向全副武装、 铺天盖日地向这座庞大仓库涌来的兵群张开五指。 “畏惧死亡罢。” “” 芥川龙之介的那件黑色大衣在此刻仿若某种扭曲的活物，随尊严遭受挑衅而迅速苏醒，向敌人咆哮出危险至极的怒吼。 “什么情况，不是火焰被点燃……？”当头落下的士兵持枪对准那道瘦削的挺直身影，深知时机关键的他立刻下达命令，“开火！” ——然而，已经迟了。 “异能力，[罗生门]，” 不详的气息如同粘稠滑落的暗血，瞬间填满目之所及的整个空间。那道由外套延伸而出，将布料扭曲成随心所欲形状的黑兽已然现身，在以剧烈心跳作为鼓点的加速中，张开尖利的齿牙。 “————！！！” 震荡的空间随即如被投入石块的湖面波纹，无数射击的子|弹被阻隔在近在咫尺的空间之中，失去难以持续的动能，落下—— “[侧花红景天]！” 紧接着，更多利刃化作破土而出的幼苗，自地面、自墙壁、也自天花板，肉眼能够观测到的一切物理意义上的实体，皆如同雨后冒出的笋尖般，自芥川龙之介身着的暗黑外套为中心，向四周进行无穷无尽的延展。 铺天盖地的致命危险，在瞬息之间急刺而出，切金如削泥，连留给敌人半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这是什么…！” 敌人惊愕瞪大眼睛，发出难以理解的询问——他们无法得到回答，仅是在生命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刻，妄图理解自己到底在与什么为敌。 比瓮中捉鳖还要轻巧，他们甚至无法令用出如此恐怖技能的主人挪动半步，仅是被那双冰冷的无光黑瞳淡漠盯着，在交错穿刺的无数漆黑利刃之间，便绝望的跌入无法再起身的地狱中去。 连哀嚎声都被闷在面罩之中，偌大的仓库里仅剩缓慢收回的漆黑布刃，敌人再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而做完这一切的芥川龙之介，仅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还要进来吗。” 他仰起头，神情冷漠的问着头顶剩下的士兵们——这些是没来得及，或者说是暂时没有空位允许他们自房顶被炸出的豁口处跳下来，却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 “求死之人皆平等逝去，” 遭受大剂量炸|药的爆破，又被布刃切割得千疮百孔，站在废墟之中的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由外套延伸出的狰狞黑兽正漂浮在他身侧，隐隐咆哮着，对剩下的敌人虎视眈眈，“既汝等强求，便如所愿。” “…………” 在场所有士兵都被深刻的震撼在原地，僵硬到连抬脚都无法控制住肌肉，潜意识诞生出的恐惧已扼紧了他们的心。 他们也并非没有与能够使用匣兵器的敌人交战过，但那依靠死气之炎才能使用的匣兵器也终归只是武器之一，再如何强大，总归有迹可循——比如侧面反映 力量的火焰强度， ， 再比如匣兵器本身的制作工艺。 但像眼下所见这般没有看见火焰，却拥有着不讲道理的强大，甚至连发动招式的前瞻也无从分析，只轻描淡写的将复数的敌人轻松解决掉这点……闻所未闻。 士兵们的军心已经遭受到了剧烈的动摇，后悔与撤退的念头开始如瘟疫迅速蔓延。 在短暂的死寂过后，由第一位难以承受这份压迫感的士兵带头，地面的剩余敌人开始四散溃逃。 “……逃走了吗，”听到动静的芥川龙之介似乎想叹息，“四面八方的散去，追杀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我猜……应该不用去追了。无论军队还是Mafia，逃兵都是无法回去的，他们同样会被处置。” 伊川澄慢慢开口，有点震惊得回不过神。 他那柔弱的、连饭也吃不饱的，身体状况很差的垂耳兔……欸？ 慢着，啊？ 这种用变幻随心的布料当武器，这种作战方式是他训练出来的吗？ 他一直以为飞天小橘猫这只小动物在游戏里是属于独树一帜的特别，拥有非常罕见的超能力——毕竟在他玩游戏那年里，除了小橘猫，他还没见到第二只拥有超能力的动物。 现在想想……他每次清理敌人都挺快的，基本没有给对面反抗的机会…… 就是说，是不是，其实也有其它小动物拥有超能力，只是他动手太快，根本没发现那些敌人还有点别的小花招没有使出来？ 比如那只白尾鼹，当时教训它的时候，好像有在画面里看到什么东西从他身侧的空白处忽然冒出来……但他当时太专注了，反应又太快，在视线还没捕捉到图像之前，指尖直接一划。 ……搞不好，其实芥兔也一直拥有战斗力，只是被他关照的太好，根本没有使用的机会？ 伊川澄认真回忆了下，想起芥川龙之介在游戏里的形象是一只戴着围巾的垂耳兔。 搞不好其实他也有用过这份控制布料的超能力，只是画面中看不出来而已，毕竟作为武器的衣服没有被画出来…… 被这场战斗颠覆印象的伊川澄走了会神，再听到动静时，已经是芥川龙之介走到身前，用黑瞳安静凝视着他的时候了。 伊川澄从那份暗沉视线中清晰的读出了[想要夸赞]的期待。 “做的很好。”他难以抵抗这种不着痕迹的乖顺愿望，抬手便痛快的摸了摸他脑袋，很习惯成自然的又往下滑了些，五指灵巧地拂过那绺落在鬓角的发丝，让它在指间柔软的缠绕、滑落—— 做完这些，顺势要再去触碰耳朵的时候，理智紧急唤住这套做起来行云流水的动作，再摸到的瞬间及时刹了车。 差点忘记现在已经不是游戏，更加不是在彭格列基地的宿舍里了，不能想到哪里就真的去触碰对方哪里……幸好玩游戏的时候，自己也比较克制。 ……应该比较克制吧？ 不过，眼下也似乎有点晚了。略显心虚的伊川澄收回手指时，已经能感受到芥川龙之介的肌肤传递而来的不正常热度，与那赧然下已然被抿紧的唇线。 “……接下来就直接去梅洛尼基地好了。” ——伊川澄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的装作没有看到，“我们也去支援下沢田纲吉那边，希望他们的行动一切顺利。” “是。” 芥川龙之介眨了下黑瞳，而伊川澄隐约从这句低哑的简短应答里听出点失落的味道。！ 第六十章 说是支援进攻梅洛尼基地那边的沢田纲吉,等伊川澄想要带着芥川龙之介出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 忘记问梅洛尼基地在哪里了。 计划用死气之炎直接瞬移过去的伊川澄：………… 没办法，他还是先带芥川龙之介回到了彭格列真正的根据地,找到正通过通讯与立体影像来观察战场局势的里包恩,“我那边搞定了，阿纲呢？” “虽然险象环生，” 里包恩抬起头，大致描述了下所得到的战况,“但总体而言,勉强还算顺利,阿纲他们即将要突破到入江正一那间放有白色圆形装置的研究所了。” “圆形装置…啊，据说是和我们【能够长时间停留在十年后】这件事情密切相关的东西？”伊川澄回忆了下当时讨论得出的作战目标，“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快成功了，阿纲他们的成长真是令人惊叹。” “阿纲的新招式也开发完成了,”里包恩道，“目前与敌方基地内最强大敌人——幻骑士的战斗也快要接近尾声。” “但听你刚才说,狱寺他们失去了音信。”伊川澄沉吟片刻,“那么我还是过去一趟找他们,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里包恩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已经不必了。” 伊川澄发出声“嗯？”的疑问鼻音。 紧接着,并盛某处似乎发生了剧烈的地震,连伊川澄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地底传来的短暂摇晃——这股震天撼地的庞大力量，甚至足以波及到距离较远的彭格列根据地。 “刚才是白兰出现了。”里包恩开口,将梅洛尼基地那边的最新情况告诉伊川澄。 原来梅洛尼基地的指挥官入江正一，真实身份是彭格列的盟友。 而真正的需要打倒的敌人名为白兰·杰索，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他的目标是要摧毁这个旧世界，创造理想中的新世界。 “怎么又是把整个世界挂在嘴边的反派……”看多了各种电影游戏和番剧的伊川澄虚起眼，半点都提不起兴趣，“野心太老套了，这样的作品我是不会买账的。” “你却只会把垂耳兔挂在嘴边。”里包恩用软绵绵的婴儿声线吐槽他。 伊川澄表情不变，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心里去。 垂耳兔怎么了？你家的垂耳兔能够变成人吗？还是更可爱的那种！哼，这就是太羡慕我。 总之，为了不引起争端，十年后的彭格列指环被沢田纲吉本人毁掉，但作为世界基石力量之一的指环本身又是能够打败白兰的关键…… 因此，入江正一与十年后的沢田纲吉、云雀恭弥商定并执行了计划，将十年前还拥有彭格列指环的众人与十年后做交换，只为了在绝境中厮杀出一条尚能通往未来的道路，赌那一份几率渺小的胜利希望。 而今夜的进攻计划能够如此顺利，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入江正一的配合——但这些早已被白兰知悉，甚至是顺水推舟答应了入江正一的计划。 他的目标同样是彭格列指环，入江正一的想法正中他下怀。 在入江正一与十年前的沢田纲吉摊牌之时，白兰也顺势用立体影像登场，大概就是夸耀了一通他真正部下的实力，又定下了十天后用彭格列指环、彩虹之子的奶嘴与玛雷指环作为赌注的战斗，就施施然消失了。 ——消失前，他甚至将整座梅洛尼基地也瞬移带走，仅剩下装有十年后众人身体粒子的白色圆形装置，牢牢嵌在研究所的小半块残垣之上。 “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况，”里包恩说，“不过幸运的是，这场战斗不仅没有人减员，还多了两个；而阿纲他们还获得了彭格列匣子。” “嗯，我懂了。大概就是阿纲通关小副本后得到了新装备和新人员，都是用来打倒真正副本BOSS的关键。”伊川澄捏着下巴点头。 “……大体上，好像也不能说你总结错了。”里包恩道，“阿纲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很好，我终于可以放心去睡觉了。”伊川澄掩嘴打了个呵欠，难掩困意的半睁着眼，“我的作息是早睡早起来着……呼，好久没有熬夜了……” 由于芥川龙之介解决敌人的速度太快，结果在这场作战中完全没有出力的伊川澄身心放松地睡了个好觉，又基于往日作息的惯性而早早的睁开眼，熬夜造成的朦胧睡意尚未彻底散去。 即使已经来到十年后的彭格列基地快半个月，伊川澄的作息依旧没有改过来，早起的第一件念头就是要给芥兔投喂——紧接着，他又想起来自己其实已经来到了十年后，芥兔也已经不再是游戏机里那只画风卡通的可爱兔团子。 位于地下的这座基地是全封闭式的，宿舍里的通风虽说没有什么问题，但也意味着如果不开灯的话，这间宿舍内便没有天然的光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即使伊川澄朝另一张床的方向偏过视线，也无法看清芥川龙之介，能够捕捉到的仅有对方呼吸时发出的浅浅声响，意味着他仍在沉睡之中。 伊川澄记得刚开始养芥兔的时候，它总是醒得很早，似乎睡眠本身是极度危险的一种行为，是不被准许的安逸。 即便能够看见它睡觉的模样，但那也并不安稳，伊川澄点击【探索】时，会得到【芥兔从噩梦中惊醒】的答案。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伊川澄就会选择【抚摸】，好使他的芥兔能够从紧张的情绪里平复下来——幸好这个行为很有效。 而眼下，芥川龙之介正安静的睡着，伊川澄甚至能从这规律的呼吸声里分辨出安心的情绪。 出身自擂钵街的龙之介能够安心的睡在与他人如此近距离的空间之内。 他对我是毫不设防的。 ——伊川澄清楚体会到了这一点，并深知这有多么难得。 他的心底浮起一点微妙难言的冲动，想要亲眼见到对方的睡颜。 但按照这半个月同住的经验，只要灯被打开，芥川龙之介就会受到光线的刺激而同步睁开眼睛。 反过来 说……只要他不开灯，动作幅度又不大，芥川龙之介应该是不会被吵醒的。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最全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尽在[]，域名[( 宿舍被打扫得很干净，即使赤脚踩在金属地板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他只走了短短几步，便已跨过这段并不宽敞的距离，来到芥川龙之介的床前。 呼吸声的频率没有改变，他还在睡着，没有被打扰。 伊川澄微俯下身，伸出的手指触碰到芥川龙之介的脸颊。是温暖的，有着光滑细腻的触感。 如他所料，果然不会醒。 毕竟他睡觉的时候，芥兔基本上也是在睡的，甚至连早睡早起的时间点都差不多——而他午休时会睡得比较少，经常能看到睡着的兔团子。 而这次作战又是熬到后半夜，芥川龙之介应该与他同样早就困倦，只是从气势凌厉的外表上看不出来罢了。 伊川澄的指尖摸索着上移，先落在对方的额头位置。 能摸到些绒毛般的软发，他应该是侧过身体在睡觉，有小半张脸被埋在枕头里，另一侧的鬓发顺着重力垂落，盖了些在脸上。 在黑暗中，伊川澄的动作仔细而轻缓，将那一绺一绺的发丝慢慢拨开至耳后，指尖也顺着流畅起伏的弧度，描摹过对方的眉眼。 芥川龙之介的眉毛很淡，仅眉头处有些许细致的勾画，在作皱眉这个动作时会突显出十分危险的气势；而那望过来的视线又相当孤傲冷淡，即便原本是上挑而圆的眼型，也在本人有意识强调力量的情况下，被压出了锐利的棱角。 但那又不仅是如此。伊川澄知道当那双黑瞳浮现仅为他而起的情绪时，会显得多么生动，令人侧目。 再往下则是柔软的唇瓣，在许多时候总是会被其主人紧紧抿起，似乎这样就能藏住那些不可言说的话语或感情；而伊川澄却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来这里的第一天，被对方牵引着，指尖摩挲过一颗一颗的齿尖时所见到的那份视野，让他再次想起了草莓味的糖果。 明天监督龙之介喝药的时候，就奖励喂给他草莓糖果好了…… 这么决定着，伊川澄的手指没有停留，来到线条清瘦的下颚。 擂钵街的那段时期造成的后遗症实在很大，肠胃很难吸收食物的营养就是其中之一。以致于过去了十年，伊川澄发现自己依旧没能将芥兔喂得胖乎乎、圆滚滚。 即使来到彭格列基地也是如此，现在的伊川澄可以亲自盯着他进食，却发现对方吃的依旧不多。 并非多么挑剔或厌食，而是胃口确实不大，吃不下太多东西；强行撑进去反而会更加难受，手掌捂住胃部，连眉头都紧锁着，万分隐忍。 欸，还得再努力才行。等回到了十年前，他或许还可以在游戏里找找别的方法。 手指收回，到这里就是终点了，而芥川龙之介依旧安静闭着眼，似乎没有因伊川澄的举动而惊醒。 呼。即使没能开灯看见，但可以亲自摸到的伊川澄依旧满足的叹出了些许声音，完全忘记了他在回来前还唾弃过自己总是习惯性用rua兔的手法去摸人。 既然龙之介还没有醒，那他也跟着再睡会好了，时间应该还早……没有光源唤醒生物钟，困意再度泛上来的伊川澄无声打了个呵欠，索性在还空着的小半边位置躺下了。 反正都是确定的关系了，一起睡会也没什么吧？ ——伊川澄安安心心的闭上眼，再度陪着自家芥兔睡去。！ 第六十一章(含霸王票加更) 赖在芥川龙之介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的伊川澄在他还没有醒之前先离开,愉快地去洗漱了。 留下黑暗中的芥川龙之介撑着床面缄默坐起身，感觉整张脸都发烫。 “伊川先生……” 为了十天之后迎战白兰，沢田纲吉众人在尽一切可能性提高自己的实力,即使在恢复死气之火的前两天时间内，也在想方设法的提高自己在战场中的机动性，比如…… “哦，练习骑机车啊。”伊川澄抱臂站在旁边围观,“我以前也玩过来着,挺有意思的。” 连自行车都只敢骑带有辅助轮,眼下却被迫上手机车的沢田纲吉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咦，伊川先生也会骑机车吗？” “日本不是有[暴走族]这样的团体吗？以前在电影和番剧里看到后很感兴趣,就骑过一段时间。” 伊川澄捏着下巴回忆,“知道南蒂罗尔这个地方吗？那里有一条弯曲盘绕的泰尔维奥山路，号称世界十大死亡之路之一,也被称为十五英里长的意大利面条，可以算是机车骑手的圣地了……我去那里骑过一个来回。” 沢田纲吉张大嘴：……听起来就超危险的！ “提到机车…”芥川龙之介也慢慢开口,“在下有位友人,同样十分热衷于以机车作为驾驶工具。” “那他的技术也一定很好吧？”沢田纲吉好奇道。 “非也。”芥川龙之介答道，“他完全无视道路分级,在机车无法通过的地方行驶时,会选择操控它飞过去。” 沢田纲吉：……这位更加不得了！！ 伊川澄恍然,“哦，那只飞天小橘。我还以为那辆机车是它的挂饰呢。”它自己不是就能飞嘛。 飞天小橘？芥川龙之介眨了下黑瞳，是指中也吗。 很快，沢田纲吉众人的机车修行顺利结束,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彭格列匣子训练。 由于伊川澄没有戒指也没有匣兵器，死气之炎的属性也极其特殊，连指导修行也做不了的他基本上都是每天在基地的图书室里泡着，靠看看书打发时间。 可恶，等回到十年前后，一定要让阿纲以后建彭格列基地的时候，别忘记给他造一间游戏娱乐室。 幸好还有芥川龙之介陪着他，才让这段时间不会显得过于无聊。 与周身锋利的气场相反，端着书的芥川龙之介显得格外专注而沉浸，嘴唇无意识轻抿着，连眼神也柔和许多。 说起来……为什么龙之介穿的衣服是这种旧世纪的风格？嗯，似乎还是偏欧洲那边的，纯白的花边衬衣加领巾……伊川澄的视线落点，逐渐从书上转移到对方的身上。 该不会是他挑选的吧？ 伊川澄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起原因。毕竟和祖籍意大利的他不同，龙之介是纯粹的日本人，理论上来说就算是偏向西式的装扮，也应该是更为现代化才对…… 原来他其实是这种审美吗？倒也不得不 承认，确实很合他的心意，微妙地戳中了隐藏口味……包括刘海也是，因为过短反而有些不成章法的乱翘着，让他总感觉触感也应该是柔软的毛绒绒。 摸起来或许也和摸兔团没什么区别？ 看书的坐姿也很端正，让伊川澄想起之前在游戏里见到的画面——芥兔挨着坐在Q版伊川澄身边，两只爪爪平稳放在桌面，一笔一划写下他讲述的课程内容。 他时不时还会抽查，如果芥兔回答准确，就会得到一些奖励：亲昵的抚摸，各种精致的糖果，美味的小零食，新的文学书籍。 也不知道十年前的芥兔怎么样了……他回去后的时间点应该不会偏差太多……游戏机肯定会被深知它重要性的理查妥善保管起来，暂时不用太担心。 大概是被盯着久了，本就对他人视线敏感的芥川龙之介开始有些坐立难安起来。他从书后抬起略显局促的黑瞳，神色依旧是认真的，带着些许试探，“伊川先生可有什么吩咐。” “过来这边。” 伊川澄没有客气，自然而然向他张开双手。 “是。”与他相对而坐的芥川龙之介放下书籍，顺从起身来到伊川澄跟前——被他环着腰拉进怀里。 重心不稳，芥川龙之介一个趔趄，半栽半倒进伊川澄怀里，喉间无意识溢出一声短促的“呜”。 即使是十年后的芥川龙之介，伊川澄依旧要比他高上小半个头，而相对瘦削的体型更使伊川澄可以很顺手的将人整个揽在怀里，就像一只量身定做的人形抱枕，更温暖，更安心。 被伊川先生抱了满怀，刚还在试图稳住重心、撑起身体的芥川龙之介立刻不敢再动了，只有愈发急促的心跳声变得清晰可闻。 “龙之介……”他听见伊川先生的声音在头顶发出，闷闷的，带着一点细微的哑，“我现在想……” 想？芥川龙之介的睫羽低垂，安静等着接下来的话语。 无论伊川先生想做什么，他都不可能会拒绝的。就像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次那般。 “想……” 伊川澄的话没有说完，尾音淹没在剧烈的爆炸动静中。 隔壁是正在修行中的笹川了平、狱寺隼人和蓝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整面墙壁都被轰塌了，书页散得漫天，木板与碎石四处散溅，一部分笔直朝他们方向迸射而来—— “[罗生门]！” 自纯黑外套悄然浮现，延展膨胀的黑兽张开交错的尖锐齿牙，在如蛟龙腾空的同时，一口将行径路上的所有障碍皆吞噬殆尽，露出一览无余的良好视野。 芥川龙之介维持着依旧被伊川澄圈在怀里的姿势，只有视线随着扭头的动作转向声响来源处，透出气氛被打断后显而易见的不爽情绪。 扬起的烟尘缓慢散尽，过了片刻，对面才传来声音，因为防护壁的缺失而清晰可闻，“咳咳咳……你这笨牛，乱开什么匣子！” 是狱寺隼人的声音，“结果放头电牛出来，害得自己也被雷劈！” “呜哇 哇啊， 都是狱寺大笨蛋的错！”看来是被劈得不轻， 蓝波连哭闹都变得有气无力的。 “这也怪我吗，要不是你先照着我的脸来一拳，我怎么会反击！” 伊川澄：……… 好热闹，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被这么一闹腾，独处空间内的气氛全无，他不无遗憾地松开芥川龙之介，“狱寺，你们那边还好吗？” “啊，是伊川先生！”狱寺隼人大概是被劈得有点站不起来，依旧是趴在地面的姿势，只向伊川澄的方向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我没事，都是笨牛自己放出了彭格列匣子里的牛，结果又无法控制，害得我们所有人都吃了一记雷电攻击……” “这还真是惨…”伊川澄啧啧称奇，“人体的安全电压只有二十六伏，电流最大不过五十毫安，你们这样隔二差五被电居然都没什么事情，真的算是天赋异禀。” “您就别取笑我们了……”狱寺隼人沉重吐出口气，“大概是被电习惯了吧……” “蓝波大人想吃糖果！”穿着奶牛装的蓝波脑袋晕乎乎的，但仍然坚持朝伊川澄伸出手，“蓝波能够放出厉害的牛哦，蓝波很厉害吧？” 为了在适当的时候能及时给予芥川龙之介奖励，伊川澄总会随身带着许多糖果，其中也不缺蓝波最喜欢的葡萄味。 而自从他有次为了哄住哭到眼泪鼻涕一起流的蓝波，给了蓝波一颗葡萄味糖果后，蓝波从此就惦记上了伊川澄这位有好吃糖果的大哥哥。 更加绷起脸的芥川龙之介：“………” 那明明都是伊川先生特地给他准备的糖果。 芥川龙之介只能眼睁睁看着伊川澄摸了摸蓝波脑袋，又给了糖，二言两语把那个奶牛装小孩哄得开开心心；又因为被炸毁的图书室需要重新修建，他们只能带着几本书回去，并在路上遇到了另一个意外状况。 “我们要罢工！”京子与小春举起【反对保密】、【情报公开】的木牌，“直到阿纲你们愿意告诉我关于Mafia、白兰还有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情况为止，我们不再负责你们的家政事务！” “我们想要与你们一起并肩作战！” 她们被稀里糊涂的传送来十年后的世界，大约猜到沢田纲吉众人大概在进行某种艰苦的作战，却由于被保护得太好，对实际的具体状况一无所知，只负责洗衣做饭之类的后勤工作——这种情况一两天尚可忍耐，但谁也不愿意任由自己被长期瞒在鼓里。 “欸！？” 沢田纲吉众人大惊失色，但女孩子们的态度很坚决，转身就离开了。 伊川澄没有参与男性小团体接下来的商议，但听说阿纲他们为了不让女孩子们卷入战斗，依旧选择了隐瞒，并打算自己的家政自己做，自力更生。 “哇啊，洗衣机开始吐泡泡了！” “洗衣粉会不会放太多了！” “区区料理，看我的。” “狱寺狱寺，火烧起来了啊！” …… “这下真的完蛋了。”沢田纲吉对着仿佛灾难过后的现场，“好饿啊……” 残酷的修行过后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结果现在大概只能吃泡面了…… “等下，”沢田纲吉眨巴眼，想起两个格外特殊的人来，“伊川先生他们好像不在。” 之前每次过来的伊川先生都带着那位名叫理查的管家，应该也很不擅长家务事吧……这次京子她们罢工，他不感到困恼吗？ 还有那位眼神总是很凶，战斗也超级厉害的芥川君也是……看起来也不像做过家务事的……欸。 欸？ 沢田纲吉众人的视线，聚焦到[眼神总是很凶]的芥川龙之介身上。 看着他端了盆换洗衣服站在门口，先对房间里的众人微微欠身，再泰然自若地走进来，挑了台没有在使用的洗衣机，打开门，投入衣物，关上，拉开顶部的小盒，倒入洗衣服与柔顺剂，推回去，最后选择洗衣模式，按下执行开关，洗衣机便开始嗡嗡地运作起来。 一整动作行云流水，信手拈来，比他们这些菜鸟熟稔了不知道多少倍。 沢田纲吉众人：……！！！ “那个，芥川君，”沢田纲吉硬着头皮出声，“你很擅长…家政吗？” 芥川龙之介站直身体，黑瞳盯着面前这位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半晌，才微微压低下巴，颔首道。 “自然。” 伊川先生这段时间的家务，可都是他负责的。 “这么说，每次餐点你都是和京子她们一同过来，不是因为时间卡得正好，而是……”沢田纲吉瞪大眼睛，“你也在做饭吗？” “嗯。”芥川龙之介再度小幅度点了下头，“昨晚的玉米浓汤便是出自在下的手笔。” 因为伊川先生想吃点意大利的食物。 ！！！ “啊那个，很好吃来着！”山本武眼前一亮，“你真厉害！” “过奖。”芥川龙之介简明扼要回道。 “可以也教给我们吗？”沢田纲吉无比期待，“老实说，我们已经快要饿死了……” “……并非不可以教，而是不能。”芥川龙之介的黑瞳微微移开，声线平淡，“在下理解她们的想法，也答应给予支持。” [并肩作战]，这个词无论在何时说出口，都是足以撼动人心的。京子她们想要获得这个权利，他也没有拒绝帮忙的理由。 于是，房间内的众人只能眼巴巴望着芥川龙之介做好了一顿简单的双人份晚餐，在近乎馋出口水的视线里端着离开了。 “或许……我们也得重新再审视一下自己了，”沢田纲吉给泡面倒开水的时候，认真出声道，“无论是家政的事情，还是隐瞒京子她们的事情。” 吃着芥川龙之介亲手做的饭，完全没有受到罢工影响的伊川澄在第二天，就得到沢田纲吉将情况坦诚告诉给京子的消息。 “果然是我支持的十代目，”伊川澄的心情很好，“很有魄力。” 不过，打算去主作战室夸一下阿纲的伊川澄，不仅看到了老熟人迪诺，还意外碰见了通过入侵彭格列基地的网络，在作战室荧幕上闪亮登场的角色——白兰·杰索。 “锵锵~” 荧幕上的基地投影被切换成白兰的即时通讯，“是白兰唷！” ——面对如临大敌的沢田纲吉众人，他得意洋洋的宣布了六天后的决战地点，并盛神社。 并要求所有从过去来到十年后的人全部带来，否则就算输掉比赛。 “哦？”伊川澄感兴趣地抬了抬眉梢。 连XANXUS都不敢让他到场，这位白兰倒是很勇嘛。 “啊说起来，你们有一位特殊的朋友对吧？”白兰的视线对准伊川澄，“是不在预定计划之内的客人呢。” “害怕了吗？”伊川澄微笑道。 “嘿，只是感觉很有趣，”白兰笑吟吟开口，“你知道吗？在我窥视过的其他所有平行世界里，都没有[伊川澄]这个人存在哦。” “你是万千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实在令我感到好奇，便让小正把你也带过来了。”——他的脸在荧幕上放大了些，似乎在更凑近的打量伊川澄，“还有你的火焰属性，似乎很特殊呢。” “是啊，你要来试试吗？”伊川澄面色不变，“安心，不会把你烧得连灰也剩不下来的。” “哈哈哈，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白兰结束了通话，“期待六天后的到来哦。” 室内顿时死寂片刻。 得知京子她们终究也要被拖入危险的决战，众人气得咬牙。 “卑鄙！”狱寺隼人跳脚，“太卑鄙了，现在就让我去收拾掉他！” “没关系的，”伊川澄开口安抚，“别担心，我会保护她们。” 沢田纲吉顿时两眼汪汪：“伊川先生…！” 还没感动几秒，作为山本武的修行指导老师，千里迢迢从意大利骑着鲨鱼在海中赶路，中途又打劫了船只才顺利过来的斯库瓦罗，拎着条至少一米二长的鲔鱼伴手礼登场了。 伊川澄微微眯起眼，“斯库瓦罗，你终于决定不跟着我的那位好大哥了？” “……”斯库瓦罗啧了一声，将鲔鱼递给迪诺，带着凌冽的气势就往山本武德方向走去，“我是来指导废物修行的！” “你跟着XANXUS学坏了，” ——在他就要出手狠狠教训山本武的瞬间，伊川澄的语气低沉下去，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需要我再重新教你什么是礼仪吗。” 斯库瓦罗挥拳的动作僵硬在半途：“…………” 半晌，暴躁不已的他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拟声词，勉强克制着收回了手，“跟上我！” “真的抱歉啦……之前战斗输掉什么的。”山本武倒是根本没在意对方刚才想要揍自己的动作，哈哈笑着跟上去离开了。 由于斯库瓦罗到来而紧张不已的沢田纲吉，此刻终于镇定下来，“山本会没事吧……” “既然十年后的斯库瓦罗还是这个炸|药|桶性格，” 伊川澄开口，“我是完全不想见XANXUS了，他们简直半斤八两。” 还是他的龙之介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很标准的敬语，连动手前的放狠话都措辞讲究、文采斐然。 ——看着脸上满怀忧色的沢田纲吉，他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会赢的，相信自己。” “要怎么相信，白兰的力量真的很强大……”沢田纲吉深吸口气。 “不赢的话就回不去十年前啊。”伊川澄的口吻理所当然，“如果我们回不去十年前，我就没办法养大龙之介。那么，他要如何出现在十年后？” 沢田纲吉：！！！ 以为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安慰，没想到伊川先生给出了这么强有力的证明！ 沢田纲吉高兴得眼睛发亮，“我这次是真的有信心了！感谢你，伊川先生！” “那就好。”伊川澄欣然应下，“期待你六天后的表现喔。” “我会的！” 看着沢田纲吉他们备受鼓舞的也离开继续去训练后，除了伊川澄外，训练室仅剩的里包恩突然出声。 “听白兰刚才的话，他并不是导致你后来踪迹全无的罪魁祸首。” “哦，你说这个啊。”伊川澄恍然，“我都快忘记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不见了。” “不感到害怕吗？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里包恩转过头，“比全然未知更可怕的，是一知半解。” 或许，会就此陷入提心吊胆的迷障里也说不定。 “还好，”伊川澄朝他眨了下眼，“说不定，我只是去完成了一场冒险？” “——既然你对此早已有所准备，”停顿片刻，里包恩开口，“我也就放下心了。” “别小看我啦。” 伊川澄弯起眼，笑眯眯的回道。 ——如此，在沢田纲吉完成修行的六天后，决战时刻到来。 已经习惯从芥川龙之介床上醒来的伊川澄，先捂嘴打了个呵欠，摸索着要去开床头灯。 “伊川先生。” 他的小臂被另一只手捉住，动作被制止。微凉的体温自肢体的相接处传来。 尚未开灯的黑暗中，伊川澄能感觉到芥川龙之介有点紧张，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 “怎么了，龙之介？”伊川澄温声开口。 “仅剩最后一日了，”芥川龙之介的声音被压得低而轻，宛如夜风吹过竹林，“您可还记得…此前……有对在下未说完的期望……” “期望？”伊川澄有点没想起来。 “就是…在图书室那日，”芥川龙之介的声音更低，已然接近于野兽喉间的呜咽，“被打断的……” “……啊，”终于被提醒的伊川澄哑然失笑，“原来你一直记在心上。” “是。在下无论如何都希望知晓，您当时的后半句话。”芥川龙之介道。 “可以哦。” 伊川澄收回打算去开灯的手，在被窝里翻过身，将脸面朝芥川龙之介，“眼下时机也正好。” 芥川龙之介似乎有些紧张起来了，本就浅淡的呼吸声变得几不可闻。 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伊川澄也能准确地勾勒出他的每一寸轮廓，能够想象对方正抿起唇忐忑着期待，眉心也无意识蹙起的可爱模样。 如果说之前还打算询问的话，伊川澄心想。这次就不能怪他先斩后奏了。 “我当时是想说……” 伊川澄慢慢开口，吐出的音节逐渐带上笑意。 ——而在这热息逐渐交融的私密空间内，伊川澄伸出手，给予了他一个以吻为钥匙的牢笼。！ 第六十二章(含霸王票加更) 伊川澄跨进门时,唇角扬起的笑容比谁都愉快。 “澄，你过来了啊，接下来是发战斗服……”里包恩的话说到一半,目光转向跟着伊川澄进来的芥川龙之介，“他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绷紧表情的芥川龙之介不发一语，只是半侧过脚步,往伊川澄身后躲了点视线。 “不要明知故问啦。”只穿着衬衫过来的伊川澄眼睛弯弯地接过自己那套制服,抖开后直接套在身上,连腰带都懒得系好，就这么松松垮垮的垂落着。 “挺合身的,”伊川澄抻了抻袖口，又将衣领翻好,“没想到真的有我的份呢。” “怎么说你也是彭格列家族的一员,当然会有制服。”里包恩道，“今天还要拜托你了,澄。” “可以哦，”伊川澄心情真的很好,“就当做是这件衣服的报酬。” 看清伊川澄新装束的芥川龙之介,则是流露出明显的惊讶情绪，“伊川先生,这件衣服…” “嗯,和你的外套是同一款式,”伊川澄摊开手，炫耀般将这件纯黑的大衣外套展示给对方看，“情侣服装！不错吧？” 芥川龙之介抬手捂住下半张脸，藏在鬓发后的耳廓早已红透：“……！！” 故意瞒着没有说,眼下看到他反应的伊川澄心满意足的笑出了声，“其他人都是西装，我这件可是特别定制。” 被突如其来塞了一嘴狗粮的旁观众人：………… “好了，快出发。”里包恩垮着两条眉毛开口，“别磨磨蹭蹭的。” 虽然决战的约定地点是并盛神社，但实际上那里只有一个巨大的传送装置，需要输出五百万伏的炎压才可以启动。 这点对于苦修过的沢田纲吉他们而言，并不算难事；但接下来，完全考验运气的随机选择战，才是最麻烦的。 在战场上，沢田纲吉抽到了【硬化后摩天都市】的雷属性卡牌；但在出战人员的随机抽取上，却是需要两名【无属性】的非战斗人员。 其中一位由没有指环的入江正一主动要求参加，被白兰点头特别许可了。 至于另一位无属性人员的选择，虽然同样没有指环的伊川澄想上场，但被白兰以“你能不依靠指环就点燃大空属性的死气之炎”为理由拒绝；而如果换成芥川龙之介，入江正一又表示等会战斗希望得到另一位机械师协助，因此最后确定为斯帕纳。 其余人员都被转移至观众席，通过实况转播来旁观战场局势。 看着露出微笑的白兰，站在荧幕前，双手环抱胸前的伊川澄百分之百确定这家伙肯定在随机选择出站人员上动了手脚。 “这感觉可真不爽。”他道。 ——结果亦如他所料。 别看获胜条件是【杀死战场上的某方被标记人员】，然而纵使一番苦战过后，山本武赶在彭格列方被标记人员入江正一受重伤之时，同样击倒了白兰方的被标记人员——对方却表示自己是不死之身 ， 根本不会被杀死。 非常有效， 但极其卑劣的战术。 就在白兰十分愉快的表示彭格列家族输掉[选择战]，并否认曾经与入江正一有过【大学时游戏输掉所以会答应他任何一个条件】的约定，要他们交出赌注彭格列指环之时，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另一位首领，也是橙色大空奶嘴的拥有者尤尼登场。 明面上说是另一位首领，不过是白兰想要吞并尤尼拥有的势力与其它彩虹之子的奶嘴，于是在袭击尤尼后，将她变成了失去灵魂的空壳——却没想到尤尼也拥有沟通平行世界的能力，使灵魂得以前往其它世界避难。 如今灵魂回归的她与白兰【重启选择战】的交涉失败，当即选择带着所有奶嘴退出密鲁菲奥雷家族，转而寻求沢田纲吉的庇护。 白兰带着他的真·六吊花部下，拦在尤尼面前，“尤尼，我需要你啊。” 他笑容亲切又温和，“刚醒来就随随便便说退出什么的，可真让人伤脑筋。” 语气再如何伪装友善，也改变不了他已经打算用武力来争夺尤尼以及彩虹之子奶嘴的事实。 “——嗯，终于到我上场的时候了。” 伊川澄神色平淡的踏前一步，站在彭格列方所有人面前，“伤脑筋的是我才对，竟然允许你蹦跶了这么久。” “欸……？”白兰发出声戏谑般的疑问，“虽说我是有点对你感到好奇哦，这位并不存在于平行世界的伊川先生。但竟然对着我说出这句话，会不会太过狂妄了呢？” “据我所知，虽然你也拥有罕见的大空死气之炎，却并没有彭格列血统，根本无法得到彭格列指环的承认吧？” ——他伸出手，笑眯眯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玛雷指环，“如果没有作为世界基石之一的大空彭格列指环，你要如何与同为基石之一的玛雷指环相抗衡呢？” 伊川澄双手揣在衣兜里，神色平静，“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况且——这里还有我的部下。”白兰张开双手，“即使你能够打过他们，又有把握保证其它人不会被伤到吗？” 沢田纲吉众人顿时显露出咬紧牙关的愤怒。 唯独偷溜过来旁观决战的斯库瓦罗，单手拍在脑门上，一贯桀骜恣意的面容此刻所作出的神色，竟是为敌人感到哀悼般的不忍直视。 “——当然有。” 伊川澄的嘴角弯出微笑，“我看你是完全没意识到我的能力，才会如此兴致勃勃的放任我来到现场。” 连那般唯我独尊的XANXUS，都不敢让他在之前的指环争夺战出手哪怕一次。 “多么愚蠢的决定啊。” 白兰收敛起笑容，“……你说我愚蠢？” 接二连三的遭到挑衅，显而易见的愤怒自他身上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给我杀了他。”他抬起手，指向站在最前方的伊川澄。 感知到白兰大人的怒火，真·六吊花的成员以最快的速度拉开衣服，露出埋在肉|体 内的匣子——这是他们独有的能力， [修罗开匣]。 配合玛雷指环， 将自身拥有的能力与匣之动物的能力相结合，施展出比正常状态强上数倍、数十倍的攻击。 是只有掌握了所有平行世界里最尖端技术的白兰，才能在部下身上完成的攻击形态。 彭格列方所有人震惊在原地。 怎么能放伊川先生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强敌的攻击！沢田纲吉登时就要冲上去，被里包恩拉住了。 他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面对使指环燃起死气之炎，就要进行[修罗开匣]的几位真·六吊花成员，伊川澄的回应同样是抬起手。 “我早就想说这句台词了，”他将五指张开，“我的愿望可是，世界和平。” “什…” 在白兰那边的众人还没来得及摆出[听听这有多荒谬]的嘲讽表情，凭空而起的烈焰无声无息，却在转眼间吞噬掉所有它瞄准的猎物。 无论是指环上正在燃烧的死气之炎，抑或是被埋嵌肉|体里的匣兵器——皆消失无踪，连灰烬也没能留下。 “呵…缴械。” 伊川澄再抬起眼之时，极致瑰丽的炽焰如同涅槃重生的凤凰轻扇双翼，将一缕足以燃烧整个世界的火种遗落于他额前。 失去最强的作战武器，无法发动攻击的真·六吊花成员尽数愣在原地，满脸难以置信。他们再度尝试点燃玛雷指环，却毫无反应。 白兰被这一幕惊到错愕，“你的火焰属性……” “惊讶什么，不就是如天空般吞噬一切现象的大空吗。”伊川澄的口吻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应当被知晓的常识。 白兰：“…………” 大空属性的描述是如天空般包容一切现象才对吧，哪来的吞噬啊！ “而谁又告诉你，”伊川澄再度开口，“我没有指环？” 白兰下意识漏出一个“欸？”的疑问音节。 他看着伊川澄的动作慢条斯理，从那件纯黑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样事物，右手的指关节伸直，穿过圆环，还顺便调整了下位置，张开五指又握成拳头，好使它在骨节处卡得更牢。 那份被唤醒着的死气之炎顺势蔓延过去，在伊川澄的指节处燃起。 “等下，你那个是……” 分辨出伊川澄手指上戴着的东西，白兰眨巴了两下眼，“指虎？” “是啊，”伊川澄回以一声轻笑，双手抬起，拉开格斗拳术家的标准架势。 “我不仅有指环，还是四个。” ——在一步踏地借力，大空之炎辅助加速的转瞬之间，他便冲到了白兰面前，握紧指虎的拳头向后拉开，抬起。 “借你看个清楚。” 右手的大空之炎再次燃烧，加速，没人能够反应过来，势大力沉的一记拳头笔直命中敌人面部。 匆忙后退的白兰捂住脸，暗红的血液自指缝间溢出——但那不过是连片刻反击都没 能获得的喘息，拥有极高机动性的伊川澄一个轻盈垫步的瞬间再度加速、贴近，向敌人挥起燃烧着瑰丽流焰的重拳。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伊、伊川先生他……” 沢田纲吉目瞪口呆。 就像某种特殊韵律的舞蹈，焰星纷飞间的伊川先生每一次进攻皆是如此的优雅而赏心悦目，充斥着独属于近身武器下的，那份无与伦比的暴力格斗美学。 或许白兰的脑袋里装有平行世界的知识与技术，但他的力量几乎全部取决于他的火焰强度与匣兵器，伊川澄始终不拉开距离的近身格斗让他根本作不出有效回击。 而就算白兰能够用死气之炎点燃指环，伊川澄指虎上附加的火焰属性，可是能够燃烧掉一切他所指定的[概念]。 为何会有这样的能力…！挡下一击的白兰咳出口血。这种变态的攻击方式是真实存在的吗，难怪万千世界仅有他一人！ “彭格列的[眠龙]，” 里包恩慢吞吞道，“是敌人给他取的称号。” “虽然他本人说感觉太过羞耻，禁止彭格列内提起。” “这不是很酷吗！”热爱拳击的笹川了平简直双眼放光，摩拳擦掌，恨不得上蹿下跳，“太帅了，就是这样，就要这样！冲啊！！” “……”沢田纲吉沉默望天。 京子大哥的极限拳击，和伊川先生的格斗拳法，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全场仅有芥川龙之介神色如常，只全神贯注在防备其他人可能会有的偷袭上，并不为伊川澄的战斗能力感到惊讶。 ——在又一次落拳命中后，伊川澄停下动作。 白兰半跪在地，一手撑在泥土上，一手捂住口鼻。 漏出指缝间的血液止不住。 “我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 伊川澄张开又弯曲右手的五指，附着于指虎上的死气之炎逐渐散去，“只要你答应不再做小动作，重新与阿纲决斗一次，我就放过你。” “……呵，”白兰哼笑出声，“你不怕我杀了他吗。” “做得到你就尽管试试。”伊川澄垂下手，连那份一道垂落于他身上的视线也是居高临下的，“他是我认可的十代目首领，没有战胜不了你的道理。” “真敢说啊。”白兰踉跄一步，咬着牙站起身，“即使我放出杀手锏也没关系？” “可以。”伊川澄回道，“最后的战斗舞台，自然是要交给首领的。” “首领与首领的决斗，才是真正压上一切赌注的最终战。” ——伊川澄重新回到观众席，取下那枚许久未用过的指虎，正准备放回兜里前，被芥川龙之介接了过去，仔细擦去血迹才还给他。 接过被手帕擦干净的指虎，伊川澄按着对方的后脑，回了一个亲昵的碰头贴贴。 “……”芥川龙之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滚烫热度，又悄悄从反应最明显的耳廓开始浮现。 沢田纲吉则在受到同伴们鼓舞后，战意昂扬地走向 最终的决战场。 “不选择直接打败他吗？”里包恩问伊川澄。 “嗯…可以， 但没必要。”伊川澄摊开手， “用游戏里的形容来说，我已经打掉了BOSS一部分的血条，而剩下的血条，足以保证阿纲可以突破自身极限，但又不会造成危险的程度了。” 里包恩：“我还以为你会不赞同让阿纲上战场。” 伊川澄摇了摇头，“既然十年后的沢田纲吉选择了接手彭格列家族，又让拥有最大可能性与潜力的十年前阿纲来到这里，那么我自然会支持他的决定。” “确实呢。” 里包恩答道。 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沢田纲吉与白兰的决战落下帷幕。 其实白兰有提防身份格外特殊的伊川澄，提前在场地外准备好了另一具来自平行世界的白兰分身——GHOST。 但GHOST的能力是吸收死气之炎，将吸收掉的火焰能量直接存储到白兰体内，这对于火焰属性极其变态的伊川澄来说，根本不管用，会被直接烧干净。 毕竟，伊川澄只是不想将活物定为虚无之炎的燃烧对象，不等于他不能将活物定为[概念燃烧]的目标。 在与沢田纲吉的战斗中，白兰毫不犹豫让GHOST出场，将部下|体内的死气之炎全部吸收为己有，又凭借着暴涨的火焰能力与没有被伊川澄烧掉的匣兵器·白龙，开始压着沢田纲吉打。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沢田纲吉的潜能被压榨到极限，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超越了白兰，并最终使出最大输出功率的XBURNER，正面击溃了白兰的喷射加农。 连土地都被火焰吞噬大块的废墟之中，仅剩下一枚大空属性的玛雷指环。 大获全胜。 伊川澄终于放下悬吊许久的心。 早知道白兰还能干出吸收火焰的事情来，他可能就不说重新决战了……吓人，差点以为要输。 随着白兰被打倒，白兰利用玛雷指环所引发的所有平行世界过去与未来的事迹，将会全部消失——这也意味着，自白兰拿到指环那一刻起所创造出的全部历史，尽皆归于虚无。 即使已经被杀死的人，[被杀]这一历史也不会存在，能够再度复活。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里包恩指向空中的巨大传送装置，“将它启动，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沢田纲吉众人高举双手欢呼，“太好了！！” 仍旧位于梅洛尼基地处的研究所，仅剩白色的巨大圆形装置在运转着，保存有十年后众人的身体粒子。 无论是十年前抑或十年后，所有并肩战斗过的同伴们，都来为沢田纲吉他们送行。 伊川澄看了眼那边热闹的人群，又转向自己眼前的芥川龙之介，“舍不得我吗？” “……”芥川龙之介抿起嘴唇，黑瞳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没关系的。”他温和笑起来，“我会很快来见你，在真正的十年之后。” “在下……”芥川龙之介张开口试图说什么，又哑了声音。 伊川澄仍然穿着那件特别定制的纯黑大衣，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最后一颗甜橙味的糖果，放在芥川龙之介的掌心，又揉乱了他的头发。 “乖，等我回来。” ——真正的辞别时刻来临，入江正一按下按钮，刺目的光包裹来自这群十年前的特殊旅客。 再度睁开眼，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站在家里的客厅内，眼前是正在收衣服的妈妈！ 呜呜呜，他真的回来了！ “里包恩、一平、蓝波，全部都在！”沢田纲吉简直眼泪汪汪，“大家真的都回来了！” “不，少了一个人。” 接着电话的里包恩抬起头，语气冷静。 沢田纲吉：“欸？” “理查说公寓里有闪过一阵白光……但是，” “没有见到伊川澄的身影。” “哈！？？” …… 人来人往的普通街头，嘈杂声不绝于耳，是来自异国他乡的陌生语言。 ——伊川澄睁开了眼。 环顾四周，他的脑袋上缓慢敲出一个问号。 ……这是哪儿？！ 第六十三章(含霸王票加更) 说好把人妥妥帖帖的送回十年前呢？那群人说话不算数啊。 他这被传到在哪儿了呢？ 伊川澄左右扫了眼,满目充斥着极其眼熟的欧洲风格，顿时明白自己至少不是在日本。 ………… 可游戏机还在日本公寓躺着呢？！ 而且…… 他的双手插进空空如也的衣兜里，无语望天。 这件大衣是出战前的特别订做,除了那枚钛合金指虎，什么东西都没往里面装……连最后一颗糖都在离开前给了龙之介。 两袖清风，莫过于此。 幸好他还记得理查的电话号码，实在不行还有父亲的,至少能够派个人来接他回去。 首要目标是先搞清楚自己被空投到了哪里。 伊川澄脸上挂起友善的笑容,随机挑选一位看上去并不急着赶路的行人拦下,“你好……” 因为建筑风格的关系，他选择了国际普及程度最高的英语——虽然不像日语那样到达精通的级别,但至少用来日常交流是足够的。 他学英语也是没有办法，彭格列家族的盟友和产业遍布全世界,会这门通用性语言完全是出于沟通需要。 “你好？” 路人也十分热心地停下脚步,回应的口音非常浓重，尾音带着股莫名上扬的红酒味儿。 伊川澄微笑的表情瞬间裂开几分。 ——这腔调,他已经知道这是哪里了。 虽然他没有什么意见，好吧,他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抱有无来由的偏见,但是…… 为什么是法国啊？？难怪建筑风格这么眼熟！ 哈？上帝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吗？把他丢到法国？ 法、国！……咿呃。 他当然不是说对法国或者法国人有什么偏见，但是……咿呃。 祖籍意大利的伊川澄僵硬着微笑,沉默往旁边挪开一步,目送那位法国小伙满头雾水地走远。 他可以重新去找一位外国友人寻求帮助,嗯。 在国际化的都市里，最不缺的就是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 伊川澄转而向样貌更偏向东亚的行人礼貌搭讪，并立刻凭借优越的外表获得热情帮助。 短暂借到手机的他立刻给理查打电话——空号。 伊川澄愣了下，转而打给彭格列家族的内部联络电话——空号。 握着手机的伊川澄：“…………” 他彻底怔在原地。 “能够联系到您的家人吗？”用着日语的女性关切问道。 “啊,抱歉，”伊川澄在将那部翻盖式手机还给她，“大概是我记错电话号码了，没能联络上。” 目送她欠身离开，伊川澄深吸口气，望向周围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与广告荧幕。 凭借他了解的那些日本番剧、轻、游戏……等等作品来看，这种情况，或许有些异想天开，但大概率…… 他穿越到某个不知名的世界里了。 —— ?想看踏瀑飞白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吗?请记住[]的域名[( ……那群不靠谱的。 走在路上的伊川澄面无表情。 既然都穿越了，别把他丢到法国可以吗，是故意的吗，瞧不起他吗。 生气气！ 而现在的他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连个身份证明都掏不出来，再不想点办法就真的要流落街头。 比如说……伊川澄步伐微顿，循着动静拐进了一条正发出嘈杂声响的暗巷里。 “喂混账，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啊！竟然在我们马赛的地盘上卖那玩意！” 砰！剧烈的一声击打动静，“卖了又怎么样，你再放个屁，我就让你的脑袋开花。” 钢管、撬棍、小刀，不过是混混之流打架用的东西。 而真正属于地下世界的Mafia，永远都会追求最实用、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停在巷口的伊川澄双手负于身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场规模并不大的帮派械斗。 双方人数都只有三五人，一方全员举着枪在叫嚣，看起来所属的势力更强；另一边的装备要差些，三人里仅一人持枪在对峙，另外几个人都只拿着砍刀。 像帮派这种抱团性质极强的组织，往往在互相对抗时会遇到各种外来住民。因此他们在对外交流时，基本都是使用英语而非自己的母语——虽然口音很重，极其蹩脚，但至少伊川澄还勉强能听懂。 “杀了你啊，混蛋！” 弱势方的红毛小伙还在怒骂，不过枪口倒是对得很稳，始终瞄准另一方的领队脑袋。 “来啊，我要把你的口口塞进你的口口里，然后口口口！！” 敌方也不甘示弱，在夹杂了大量伊川澄忍不住直皱眉的粗俗脏话中，数把手|枪都举了起来。 你来我往的骂战告一段落，局势的紧张程度攀升到顶点，混战正要一触即发之时—— “……等下，巷口好像有个人在看这边，都站好一会了。” 红毛小伙的同伴用刀柄拱了拱他。 对面也将这句话听了进去，所有人的视线顿时汇聚过来，定格在伊川澄的身上。 伊川澄笑着轻耸了下肩，“别在意我，诸位继续。”——标准的英式，咬字时的发音十分优雅低沉，令人下意识联想起传承底蕴深厚的贵族王室。 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楚，但粗略看他那身衣服的材质与版型，绝对是手工制作的高级货。 一定是某个大人物……莫非是对方的援手吗？ 红毛下意识浮现出这个令人绝望的念头。 听说[索林]最近来了个很强大的异能者，该不会就是他吧…… “没事凑什么热闹，找死啊你！”说话的是刚才那个用词特别粗俗污秽的家伙，穿着皮夹克，满脸络腮胡，高而壮的体型让 绝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绕着走。 “嗯……原本，我还在思考要选择帮哪边的。”伊川澄轻咋舌，负于身后的手自然垂下时，指虎已被戴牢在右手四指的关节上，“但你说话实在不讨我喜欢，还有长相也是。” “哈？？”络腮胡壮汉发出声响亮的大声嗤笑，那把手|枪顺势调转过来，对准伊川澄。 “那就先让你的脑袋开花！” ——食指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红毛与其他众人，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这一声剧烈的动静，并非仅是子|弹出膛时依靠火|药推进，导致燃气膨胀所发出的噪音；而是更出自那位陌生的来客，在他们眼也没有眨的转瞬之间，看见了绚丽无双的辉煌流焰骤然升腾于这条昏暗的窄巷—— 仅在那子|弹刺破空间、笔直飞越到眼前的那短暂半刻，对方踏步拉开架势，一记流淌着炽热火焰的右拳挥出，又在中途戛然停住，似乎击中了某样肉眼不可观测到的事物。 那枚被射出的子|弹亦如凭空消失般，就此不见踪影。 在场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动作与表情全都惊愕到定格。 ……挥拳击碎飞在半空中的子|弹？？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就算是异能力者，也分很多种类型，不一定所有的异能力者都可以拥有恐怖凶猛的攻击力——就算真的拥有攻击性特别强的异能力，也不意味着本人就能够对热武器的杀伤力完全免疫。 但是？？哈？人类的拳头能追上子|弹出膛的时速？？ 还有那反常理燃烧着的火焰！错不了，他一定是能力恐怖的异能者！ 握着枪僵在原地的络腮胡壮汉，望着额前与右拳皆点燃炽焰的伊川澄，不紧不慢向他走来。 一瞬间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心神，“我，那个，我向你道歉……” “晚了。” 伊川澄扬起戴有指虎的右拳，面上依旧是那友善又亲切的微笑，“忏悔词去找神父说，我不听。” 此起彼伏的惨嚎声，回荡在那条无人敢靠近的小巷里。 红毛与他的伙伴们下意识紧贴着墙站，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被那位异能力者误会成对方的同伙，连他们也一顿胖揍。 “呼，好久没有这么剧烈的运动了。” 清场完毕的伊川澄揉了揉右手腕，边活动着，边朝特意被他放过的那几个人走去。 咕噜。 还没靠近两步，就听见了超级明显的咽口水声——还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伊川澄：………他有这么吓人吗？ “别担心，”他露出温和一笑，把其余几人笑得更加瑟瑟发抖，“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红毛壮着胆子开口，“……加入？加入我们的[马赛]吗？” 马赛……没听过啊，这名字够土的。 伊川澄面不改色应道，“没错。” “……这 个，我要和老大商量…不是，知会一声……” …… “?[(” 伊川澄开口。 红毛下意识“欸？”了声。 “我就是[马赛]的新老大。”伊川澄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那股随之裹挟而来的巨大压迫感，仿佛是从地狱里被召唤出来，正对猎物们施施然微笑着的恶魔。 “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红毛几人：“………” 形势所迫，武力相逼，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伊川澄是新老大的红毛几人，带着他回到[马赛]组织的根据地。 说是根据地，也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平房，比起彭格列家族总部那占地广袤的城堡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马赛]成员只有二十来号人，全是土著，地盘是两条占地偏僻的街道，收入来源靠店铺保护费——用伊川澄的话来形容就是，“这势力简直比芝麻还小”。 因此，他成为新老大这件事顺利得不行——没人能打得过他。 “嗯，所以你们本来是[索林]的下属行动组之一，因为坚决反对他们在老家卖''''药''''，就独立出来了，” 伊川澄坐在客厅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一手搭着椅背，双腿交叠，姿态闲适至极，“但依旧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 慑于那份恐怖的武力，众人唯唯诺诺点头。 “想法很好，我也不赞成依靠那种东西发家，”伊川澄点评道，“就是实力太弱，抗议无效。” “那您接下来是想……”红毛被旧老大从背后戳了一下，再度硬着头皮开口问这位外貌俊秀的凶神。 “首先，”伊川澄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改个名字，我不喜欢[马赛]这个称呼。” “可以可以。”众人连连点头。 “就叫[彭格列(Vng)]。”伊川澄拍板宣布。 “可以可以……”众人点头，其中一人突然反应过来，“蛤蜊（Vng）？意大利语？” 原[马赛]·法国人·全员：“？！！！” 他是意大利人！？！？ “怎么，有什么意见吗？”伊川澄眼神犀利，来回扫视这群面露错愕的法国佬，尾音上扬，“嗯？” 他都还没嫌弃这帮家伙的英语口音重到简直听不懂！ “………” “很好，全票通过。”伊川澄收回目光，随手点了下那个与他待过时间最长的红毛，“你，等下带我去找[索林]的大本营。” 红毛困惑指着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很危险，听说他们最近来了个强大的异能力者。” 伊川澄闻言愣了下，“……异能力者？是指像我这样能够点燃火焰的人？” “不是不是，”红毛摇头，“每一位异能力者的能力可 能都不相同。虽说他具体有什么能力我并不清楚，但像您这种类型的能力我也是第一次见……” …… “?[(” 他忽然开口问道。 一群没出过国也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本地土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茫然地摇头。 “…好吧，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去找情报。” 如今只能自力更生的伊川澄发出想躺平的叹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急事先办，去解决[索林]，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变成[彭格列]的。” 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正好还可以趁机逮住那个[异能力者]，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信息。 “但是，哪怕不算那位未知的异能力者，到时候您要面对的也不是一两颗子|弹……” 两个组织挨的距离还挺近，伊川澄跟着红毛走路过去时，担忧自己小命的红毛实在忐忑不已，“万一拳头没打中，漏掉哪怕一颗的话……” “哦，那招啊。”行走中的伊川澄目不斜视，“那只是一个震慑敌人的小花招而已，就像变魔术。” 魔、魔术？红毛呆了呆，“所以您其实……” “子|弹刚出膛时，就被我烧掉了。”伊川澄瞥了他一眼，“剩下的动作全是误导。” ——因为挥拳击中子|弹这种场面看起来很帅。 “不过，揍人很痛是真的。”他又补充一句。 红毛：“…………” 看起来超痛的好吗，他头一次见到约克嗷嗷哭成那个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伊川澄又问他，“会做家务吗？做饭呢？…算了，不指望法国佬做的饭。” 红毛：“……” 权衡半晌，确认自己实在打不赢这个意大利人的法国红毛忍辱负重：“……佩尔索纳，会一点家务。” “很好，就决定是你了。” 目的地正好到达。比起[马赛]的小平房，至少[索林]这边是一栋看起来有点像那么回事的小楼了。 佩尔索纳眼睁睁看着伊川澄就这么双手空垂，连武器都没有的走上前去敲门，顿时大惊失色，“我，我先去躲一躲？” “……就在这里等着。” 伊川澄回过头，淡淡警告他一句，便在交织枪声响起的下一刻瞬间起手而挥，扬起大片凭空点燃的澄澈烈焰——漂亮的扇形弧度不仅将穿门而过的子|弹尽数烧毁，甚至连那扇千疮百孔的大门也被火炎吞噬，连灰烬也没有剩下。 “没礼貌。” 在佩尔索纳张大嘴的不敢置信中，蹙起眉的伊川澄抬腿跨进了屋内。 这次连哀嚎都没有……佩尔索纳心惊胆战的站在原地，恨不得像蜗牛那般，原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没过片刻，他望着重新出来的伊川澄全身半点灰尘血迹没沾，只有手里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壮汉。 “ 这就是那个你说的[异能力者]。” 对上佩尔索纳瞪成铜铃的眼神， 伊川澄耐心给他解释道， “似乎能够调整一定距离内空气中的成分，使人处于无法存活的极端生态下……不过，对我没用。” 光是这起效时间就太长了。何况这家伙还爱夸夸其谈，于是被他干脆利落地烧掉了异能力，把人烧得原地震惊到石化，于是轻而易举的一拳打晕。 没错，经过伊川澄尝试后发现，[异能力]这个概念，也在虚无之炎的燃烧范围内。 而且一旦被烧掉，就是彻底的永久丧失[异能力]了。 “太、太厉害了……”佩尔索纳被吓得连说话打起磕巴。 “没什么好惊讶的，”伊川澄对着他摆摆手，“剩下的人也都倒在那栋楼里昏着，你回去喊其他人都过来，把[索林]的成员都捆好，送去警署。” 佩尔索纳整个人都惊了，下意识表现出抗拒，“送去条子那干什么？” “……赚政府缉拿的悬赏金。”伊川澄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把他瞪走，“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走|私路线吗？快去。” 挣些合法又够用的一次性快钱就够了，谁还费心费力的接手、整顿、清算那堆乌七八糟的生意，他是闲得给自己找事做吗？ 堂堂彭格列九代目都喊不动他干活！ 望着这个不争气的法国红毛终于听话离开，伊川澄没忍住又叹了口气，才回头把这位壮汉拍醒。 “你最好老实回答，”——对着面露惊恐的[丧失异能力者]，他的嘴角露出几许威胁意味十足的笑意，“否则，我能烧掉你的异能力，” “就能烧掉你的其他东西。” 壮汉被吓得眼泪横流，战意全无，只知道小鸡啄米式点头。 “很好，”伊川澄再度开口，“把你知道的异能力者情报都说出来。” “这个……要从哪里说起？”没想到伊川澄问了个如此宽泛的问题，他的冷汗滑落，“官方管得很严，我知道的也不多……” 先问了下关于异能力者的界定标准与人员分布，又了解完当前世界形势的伊川澄陷入思索。 眼下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户，如果想要前往其他国家，基本只能靠偷渡；但就这种谁都不认识的状况，想找到能够帮忙偷渡的地头蛇都很难。 或者……采用直接烧掉[空间]的办法，瞬间移动过去？不行，这距离也太远了，火焰能烧到的范围是有限的；而死气之炎又是属于生命能量，消耗多了是需要时间来补充的，不能一直使用。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伊川澄问他，“从哪里能得到最全的异能力者名单？” “问这个的话……”壮汉迟疑道，“应该就是官方那边吧，有个专门针对异能的管理对策机构，应该也会有搜查情报的部门。” “就像是异能警察？”伊川澄抬了抬眉毛，“好吧，这也挺合理。” 他目前有个隐约的猜测，但并不确定自己打算去的地方，是否真的有他想要的情报。 如果，他是说，如果龙之介其实是这个世界里的所谓[异能力者]，或许，也会收录到异能力者名单里呢。 但像这种跨国的异能力者，本土的异能管理机构会收录在名单的几率很小啊…… 他是不是得往间谍机构那边去找找看？伊川澄捏着下巴沉吟。 毕竟从这个光头的描述来看，这个世界的历史与当前局势，跟他的世界在走向上有微妙的不同；加之还有异能力者这种上限与下限都很高的存在……怎么看都挺糟糕的。 各个国家互相防备着对方的异能力者，因此交叉渗透、偷取情报这种事，怎么想都是理所当然会干出来的吧。 伊川澄握拳敲在掌心。 好，首要目标是找到这帮法国佬的间谍机构在哪里，翻阅异能力者的情报名单。 一旦找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次要目标便是拿到合法的身份证明，前往日本。或者能成功偷渡也行。 唉——伊川澄无可奈何的长叹口气。 他可真是天底下最敬业的垂耳兔饲养员了。！ 第六十四章 伊川澄发誓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不可能有这一个月勤劳。 如果被理查和九代目知道他眼下是如此的兢兢业业干活不摸鱼，搞不好当场就要老泪纵横。 “搞定了,过来清扫。”依旧披着那件纯黑大衣，伊川澄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大楼门口，十足的闲庭信步，从容不迫。 根本不像是来抄人家老窝的，更像是拎着礼物来友好拜访新邻居，顺便客客气气地送上自己亲手烤的小饼干。 站在门口等他通知的众人立刻一个鞠躬问好,然后齐刷刷冲进楼内，各个手里拎着捆粗长结实的麻绳。 “梅斯有的几个帮派全部都被您清扫干净了……”在伊川澄坐上轿车的后座时，充当司机的佩尔索纳惊叹道,“还有许多年轻人慕名而来,想要加入[彭格列]……” “不同意。”伊川澄倦懒半眯起眼，靠在后座上养神，“赏金已经拿得足够多了吧？拿出一部分去开个公司,做点合法的正经生意,然后把他们招进来打工。” 那些原本混Mafia的人全都被他拿去换通缉的赏金了,如今就算吸收新成员再多,也没几个有武力值的，岂不是还得麻烦他从零开始购买武器,然后进行长期的教导、传授、训练？ 就算真的实力增强了，一旦出现他们敌对不过的Mafia,难道他又得辛苦的出工又出力？ 大写的拒绝，想都别想。 有那些钱，他宁愿开家流程与体系早已成熟化的公司，砸点钱疏通公家关系，再雇点经理董事过来帮忙盯着事务运转,他就可以既舒舒服服的当甩手掌柜，还有大把的钞票进账了——就像他在原世界做的那样。 佩尔索纳：“好是好……我们要做点什么生意呢？” “既然梅斯离别国的边境线很近，交通也很发达，就做点运输贸易吧，”伊川澄理所当然般回道，“比如水产之类的，反正都叫蛤蜊（Vng）了。” 佩尔索纳呃了一声，不赞同道，“做水产……梅斯是靠近内陆啊，会亏本吧。” “怎么，你觉得在海滨城市卖水产才不会亏吗？”伊川澄哂笑，“多动动脑子，东方有句俗语叫[物以稀为贵]。” 佩尔索纳：“……哦。” 又开了一段路，角色定位已经变成助理的他才想起今早在邮箱里拿到的东西，单手从西装的内衬口袋里取出，示意副驾驶的小弟帮他递过去。 “前两周联络过的情报贩子，您不是花钱雇佣他帮忙查找政府存放异能力者情报的地址吗？今天收到了他投递的这封信。” 这个情报贩子的要价很高，但据说消息来源广且准，似乎在公家内部都有点“熟人”，是伊川澄通过拷问另一个帮派头目后得到的联络方式。 像这种混地下的情报贩子，活动范围都相当隐秘，随时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拓宽客户来源仅靠熟人介绍，且绝对不会透露任何顾主信息——主打的就是一个要钱又要命，有点道德，但又没有太 多道德。 “终于有好消息了啊。”伊川澄伸手接过那封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收件人的信。 他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那张纸，打开，发现上面仅有一个用从报纸上剪贴而来的字母所拼成的地址。 与这张纸一道被投递过来的，还有他额外花钱办理的□□明与护照——上面的名字依旧是伊川澄，且指定办理成来自意大利的。 要他办理法国的？绝、不。 伊川澄先收起那张身份证明，并在记住这个地址名称后，手中燃起的火焰便将这张纸连同信封烧了个一干二净。 “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不会继续停留在这里了，”他对着驾驶位的佩尔索纳开口道，“给我准备两身换洗衣服，再以你的名义办张信用卡。” “欸，我、我的吗？”佩尔索纳惊得握紧方向盘，第一个念头就是【万一他之后刷爆信用卡，害我背上债务怎么办】？ “为了让自己不会背债，”伊川澄看穿了他的想法，呵笑一声，“要努力用我留下来的钱来经营公司啊，法国佬。” “我的花销可是很大的。” 佩尔索纳陷入难言的沉默：……………… 是的，在这一个月里，他已经充分见识到了这个意大利佬在吃穿用度上究竟能有多讲究。 伊川澄则对此嗤之以鼻。 他已经很将就了，甚至都愿意穿成品西装而不是手工定制，还忍辱负重地吃了这么多天的法国菜！ ——做得还挺好吃，不愧是从他们那偷学过去的料理手艺，哼。 等佩尔索纳将东西打包完毕，飞机票也订好后，伊川澄拎着皮箱就出发了。 目的地，巴黎。 倒也不是情报的地址显示在巴黎，但它在一个相当偏僻的位置，伊川澄打算将巴黎作为中转站，再花钱找个出租车司机带他过去。 如果没人接单，用武力找个幸运的当地Mafia带他过去也可以。 伊川澄虽然这么打算着，不过路途还算顺利，在转天的黄昏时分，他便成功到达了一栋看似平平无奇，实际看守相当严苛的政府大楼前。 仅是站在门口多打量了两眼，就有警卫过来，礼貌但强硬的劝他离开。 “警戒级别不合常理的高，对吧？” 就在伊川澄从善入流地走远，又踩着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绕到后方的位置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这么一句。 陌生的男性声线，低沉，不疾不徐，英语的发音优雅而平稳，仿佛是顶级的小提琴独奏。 伊川澄转过视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人。 身型高挑笔挺，穿着一丝不苟的精致西装，戴了顶有帽檐的圆形黑色礼帽，搭在颈边一侧的铂金长发微卷，色泽纯粹——除去在北欧神话里的形容，伊川澄几乎没见过哪个白种人当真拥有如此纯粹的天生金发。 而那双正凝视他的眼睛是鸢色的，透出令伊川澄警惕的极端平静，平静到近乎虚无，如同夜空 下倒映出一点浅淡月光的蔚蓝深海。 “是啊，”伊川澄欣然接话，“不过我还是打算进去看一眼，找点东西。” “冒昧一问，你是我的同行，”——他转过身，与这位陌生人面对面而站，眼底隐隐有火焰亟待燃起，“还是阻碍者？” 危险的气息在缓慢流动着。 “当然，”对方慢条斯理出声，“是同行。” 无论对这个回答是信或不信，伊川澄都假装惊讶的“哇哦”了一声，“那么，考虑一下暂时合作？” 对方缓慢颔了下首，“成交。” 放置这类绝密情报的档案室深埋在地下，通行仅靠一道银行金库专用的防盗门，全特种合金浇筑，拥有指纹、机械密码加虹膜的复合锁设计，门本身则兼顾防电弧、防钻孔、防切割、防撬、防火的功能，想要不发出动静的强行闯入，难如登天。 狭长的明亮通道一览无余，严密交错的摄像头将任何死角都尽数覆盖，一路上分布的警卫就像列队觅食的蚂蚁那么多。 “你打算怎么潜入？”伊川澄问他。 “我会尝试一下潜入，”对方彬彬有礼的回答道，“如果途中被发现，就杀光所有看到我的人。” “不错的想法，我也正是这么打算的。” ——伊川澄为这个满分答案欣然颔首，顿时感觉与他十分投机，“我叫伊川澄，你的名字是？” “魏尔伦。”这位有着极优越外貌的男性开口，“保罗·魏尔伦。” 伊川澄与魏尔伦的联合潜入作战非常顺利。 不如说他们两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单独行动，同样可以十分顺利；而两个人加在一起，只是让这次行动变得更加简单高效。 挑了个窗口翻进去而不是直接走正门，已经是他们对这个政府机构最大的尊重。 一路上的警卫连半分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就因魏尔伦的未知力量倒下，生死不明；密不透风的摄像头在照到二人之前，已经凭空自燃殆尽，无声无息。 连那扇加满防盗buff的金库门，在伊川澄竖起食指的瞬间，便自一处蔓延起火焰，安静的燃烧着，逐渐消失在二人眼前。 伴随最后两名看守倒下，这处存放有各种绝密文档的密室，向他们再无防备的敞开了。 “你这个火焰，”魏尔伦终于没忍住出声，“燃烧的方式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 燃烧是一种化学反应，意味着被燃物与氧气发生反应，产生二氧化碳、水蒸气以及氧化反应完成后的被燃残留物，同时释放出热能。 但是这扇本应防火的防盗门在他眼前被烧完了，却几乎没有热度产生也没有残留物，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吃”掉了。 “……”伊川澄瞥他一眼，干脆地抬脚走了进去，“你怎么会试图在有超能力存在的世界里寻找科学？” “……” 慢吞吞跟上来的魏尔伦，“……就算异能力，也是有遵照一定科学依据的。” “真的吗，比如？”伊川澄在一排排档案架里寻找自己想要的资料??[，边随口问他。 “比如[特异点]。”魏尔伦的语速很慢，“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才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伊川澄头也不抬的随口回道，反而让魏尔伦目露惊讶。 伊川澄没去在意他的表情，而是抽出一本厚厚的纸质档案，哗啦啦翻了几页，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放回去，“怎么了，难道你也是？” 魏尔伦愣了下，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他只能陷入了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的真实身份是[人造异能生命体]，是从无数次疯狂的科学实验中诞生的产物，是由一段命令字符串组成的虚假人格。 这种掌握着毁天灭地力量的人工生命，即使那些政府再有野心，也极难被成功复制……难道，像他这样的同类，除了正在寻找的“弟弟”外，还会有第三人吗？ 魏尔伦对此抱有怀疑——然而他又能够判断出来，对方没有说谎。 正因这种矛盾的心态在相互纠缠，导致魏尔伦暗地里始终提到极点的警戒心与陌生感，忽然如潮水一般，消散了大半。 “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什么？”踌躇再三，他还是开口问道。 是在尝试找到自己的身份线索吗？他是怎么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 “嗯…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关系，”伊川澄手里拿着刚从档案夹里抽出来的资料，仔细地一页一页的翻看，边满足对方的好奇心——很谨慎的没有透露姓名，“我想找到一个人。”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只能透过…屏幕来获知他的消息，但那也并不是完整的。” 魏尔伦轻轻颔首。 之前的身体一直在培养器皿里，意识也十分模糊，偶尔能透过玻璃听到研究员的对话，得知了某人的存在——或许是亲人，或许是另一个实验体，或许仅是某种证明自己活着的执念。 “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我被独自扔到了这个世界……”想起这点，伊川澄就很有怨念，“就想说看下能不能试着找到他。” 因为一些变故，大约是外来者袭击——就像他与亲友之前做的那样——使研究员丢下他撤退了吧，魏尔伦沉吟着分析。 或许那些人以为他是个被遗弃也无所谓的失败品，没想到其实成功了。 “你对那个想要找到的[他]，有什么更详细的情报吗？”出于某种同类间微妙的惺惺相惜，魏尔伦体贴的追问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地点大概是日本横滨，”伊川澄还记得玩游戏时的背景介绍，“你知道[擂钵街]吗？” 是龙之介之前生存过的贫民窟，环境恶劣到不行，导致他身体健康状况极差的罪魁祸首。 而[擂钵街]这三个字，他不清楚英语该怎么念，索性是用日语读出来的。 之前他有在网络检索上找到这个地名，才因此确定他的芥兔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极高。 特意来这里找情报，也是想获得更有力的佐证；或者，龙之介真的被收录在名单里，伊川澄可以直接拿到目前准确的信息及所在地，以免空跑一趟横滨。 听到伊川澄提起擂钵街，魏尔伦诧异睁大眼，语言同样切换为流利的日语，“你是指七年多前的那场爆炸？” “你也会日语？”伊川澄挑了下眉梢，对他的好感再度增加几分，虚心求教道，“什么爆炸？我不知道。” “就是擂钵街的起源。” 面对外表年龄明显二十往上，能够说出日本乃至横滨，却连举世闻名的特大爆炸事故都不知道的伊川澄，魏尔伦内心对他身份的推测又坐实几分，也变得更加有耐心，“一场…嗯，由某人引发的爆炸，之后的废墟形成了擂钵街。” “或许……”他迟疑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也是我想找到的人。” “你也要找……他？”伊川澄险些将[龙之介]这个名字说出口，“为什么？” “他是…我的弟弟。”魏尔伦睫羽低垂，神情忧郁，“在爆炸发生时，我们…分散了，我离开前没能找到他。” 瞬间脑补出一段故事的伊川澄眼睛顿时瞪大：“……！！！” 龙之介的兄长？可你长得也不像日本人啊？ “我其实与他并非亲生兄弟，”看出他的疑问，魏尔伦的眼神更加悲伤几分，“但我与他亲如手足。在这几年里……一直很想念他。我以为他已经……没想到，你也是……” “……”伊川澄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合上手里的资料，“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的。” ——放回资料的他走过来，主动握住魏尔伦的手，上下摇了摇，措辞也变得十分亲昵，“需要我喊你兄长吗？或者你喊我也行，我不确定谁比较大。” “应该是我……”魏尔伦的手僵在伊川澄掌心里，任由他如此亲近的握住了，连语气都变得飘忽起来。 “哦，大哥。”有讨人厌的义兄XANXUS在前，外表俊雅美貌、讲话彬彬有礼、聊得又十分投机的魏尔伦，使这句大哥在伊川澄这里无比流畅的被喊了出来。 虽说应该是未来的大舅哥。不过嘛，身为尤其重视家族又体贴的意大利人，他完全不介意先喊几声，提前习惯一下。 魏尔伦被这一句称呼喊得愣在原地，缓慢眨了下眼，似乎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我虽然在名单里没有找到他，”伊川澄松开手，很是愉快的向他传达好消息，“但我在横滨的势力分布里，找到了港口Mafia。” 他记得这个组织，白尾鼹篡的就是这个组织，那段时间给了他不少任务，兔币的最大贡献来源之一。 “要去吗？”魏尔伦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我陪你一起过去。正好我也想见到我的弟弟。” 这有什么好拒绝的，伊川澄一口答应下来。 正好给他的芥兔双倍惊喜。 由于伊川澄是下了飞机就直奔目的地，因此他今晚其实连 酒店都还没有预定。 装了换洗衣物的手提箱都被他直接放在门口呢。 得知这个情况的魏尔伦，便邀请伊川澄去他的安全屋住——在此之前，除了那位亲友外，从未有第三人踏足过的地方。 “你没有买机票的经历吧？”打开门让他先进，魏尔伦很贴心地问道。 “没。”放下手提箱的伊川澄十分坦然。 他在彭格列家族时都直接乘坐私人飞机，或者有他的贴身管家理查帮忙包办好一切，从来没有自己买过机票。 “没关系，”魏尔伦理解的点头，将帽子与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你的身份证明给我，我去订。” 接过伊川澄递过来的身份证，他低头扫了一眼，“……意大利的？” “我在这个世界是彻底的黑户，想办哪个国家的□□都可以，”伊川澄轻耸了下肩，“就挑了意大利。” 潜意识认为自己是意大利人吗……日本名字是研究员取的？魏尔伦收起那张身份证，语气柔和，“原来如此。” “你想不想吃点宵夜？”他又开口问道，“既然是下了飞机就赶过去，你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吃过晚餐。” “确实很饿，”此时此刻的伊川澄无比怀念理查的好手艺，“但我不想吃法餐。” ——他四指并拢一划，作了个抹脖子的标准意大利手势，“都忍一个月了，再让我吃法餐，不行。我宁愿饿到明天上飞机，然后吃飞机餐。” “……因为不好吃？”在法国生活时间最长，唯一亲友也是法国人的魏尔伦困惑问道。 “或许是有那么点好吃，”伊川澄哼了声，“那也是从意大利拿来的。比起吃点似是而非的法国菜，我更想吃意大利菜。” ——这算是刻进DNA里的意大利人嫌弃法国人吗？ 魏尔伦情不自禁思考道。 “我还没问，大哥你不是法国人吧？”伊川澄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我和你一样，当然不是。”想了想，发现自己可能连人籍都算不上的魏尔伦眼也不眨地否认。 “但名字是法语……” “那是将我捡回来的亲友给我起的名字。” “捡你回来的亲友？”坐在沙发上的伊川澄左右扫了眼这间并不大的安全屋，“可我没见到这里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嗯，他已经死了。”魏尔伦回答，语气是轻飘飘的轻描淡写，“就在爆炸那一天。” 伊川澄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早知道就不多嘴问这一句，勾起人家的伤心事。 “没关系，我也可以和你讲讲我和他的故事。”端来两杯热牛奶，分给伊川澄一杯的魏尔伦也跟着坐下，“我的故事比较长，大概要从一个反政府势力，【五月革命】开始说起。” “……” “…………” “……………你在最后一次任务时袭击了你的亲友，杀死了他？”听完这两 个人纠葛的伊川澄对结局难以置信。 “……”魏尔伦端着牛奶杯喝了一口，“…嗯。?_[(” “嗯个头啊，”伊川澄把牛奶杯往茶几一放，气得连意大利手势都比划了出来，“谁要听Badend啊！他对你又是送自己的名字，又是送特别定制的帽子，阻止政府拉你去当人形兵器，亲自教会你生活在这世界的技能……真的，他对你好到就差和你结婚。” “是…是这样吗？”魏尔伦皱起眉毛，“但我不喜欢那个家伙。他越是强调我是人类，越是在告诉我，我其实只是一串命令式，是一种人格模拟下的起|爆|装|置，只是外形更接近[人类]而已。” “那不然呢，要他强调你不是人类？”寻求身份认同的人他见得多了，但还没见过这么极端的伊川澄眯起眼，“那样你就会感到开心？” “如果你觉得是自己身体里拥有的那股非人力量，导致自己不属于人类，”——他竖起食指，一小撮火苗在欢快地跳动，“我可以帮你烧掉它，然后你就知道自己是不是普通人类了。” 魏尔伦：“………不，多谢，免了。” “我并不是讨厌他为我所做的一切，”魏尔伦垂眼望着牛奶液面的眼神里，流露出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孤寂，“但我是无法被他所理解的。” 倒是眼前这个才诞生了一个月的[新弟弟]，一副很懂人类感情、半点不为自己身份苦恼的模样…… “是吗？我倒是感觉对方已经在尽最大努力理解你了。”伊川澄一口气喝光牛奶，为这段其中一方已逝去的感情叹息，“你最好以后不会追悔莫及。” “大概吧。”魏尔伦对此不置可否。他放下马克杯，在伊川澄恨铁不成钢的视线里平静站起身，“你的卧室在左手边，等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们就出发。” “目的地，横滨。”！ 第六十五章 “芥川君,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呀？” 身后有女性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认识他的同班同学。但他从未交流,抑或者说是接触过班上的任何同学，因此，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也没有想要回答她问题的打算。 芥川龙之介是一身纯黑色的立领校服，单肩背着书包。听到对方主动和自己搭话，也仅是微微侧过身体，以一个小幅度的颔首作为礼貌但沉默的回应,便安静离开了。 留下他的同班同学——井上惠端着厚厚一摞的作业，讶然站在原地，看了眼面前大门紧闭的校长室,又看了眼芥川龙之介离开的方向。 身为班委会的一员,她有时会帮老师收作业并送到教职工办公室，正好会路过校长室；因此，她并非是今天第一次看到芥川龙之介站在校长室…不如说,最近这段时间才发现他放学后会来到这里,停留在校长室门口半晌,又默默离开。 很奇怪呀,为什么敲了校长室的门却不进去呢…… 啊等下，井上惠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的录取通知书上的落款,可是和芥川君的名字一模一样！哇啊，该不会……校长是他的长辈？芥川这个姓氏可不常见呢…… 但也说不通为什么芥川君经常会来校长室。井上惠思考般努起嘴,想起最近中午也能看到芥川龙之介在教室内吃便当了。 她和安田奈偷偷瞄过几l眼，是十分简单的饭菜，装在饭盒里也并不精致，不会特意将香肠切成小章鱼，也没有爱心形状的煎蛋——但他每次都很认真地吃干净了,腰背挺直，细嚼慢咽的。 因为芥川君最近开始在教室里吃午饭，连带在教室里吃午饭的女生都增多了啊，大家都在边吃饭边偷偷盯着他看呢。 不过……井上惠托了托手里沉重的那摞作业，继续朝教室里走去。 感觉这段时间的芥川君，精神似乎有点消沉？或者说是消极？ 希望他的心情能尽快好起来呀…… “喂，我说你！” 几l道高大的阴影拦在走出校门的芥川龙之介面前。 穿着外校的校服，敞着领口，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金属球棍，表情凶恶，说话带有卷舌音。 似乎是所谓的“不良”，也就是不学无术的混混这类高年级学生。 挎着单肩书包的芥川龙之介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脚下步伐转了个方向，打算直接绕开他们。 “竟敢无视我们，格外嚣张啊这混蛋小子…！” 其中一个梳着飞机头的混混咋舌，鞋底抬起，踩在旁边的围墙上，再度挡住芥川龙之介的去路。 此处是一条比较偏且窄的住宅区道路。这个时间点，绝大多数学生都还在进行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因此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也被这个阵势吓得飞速离开，不敢多看两眼。 “喂喂，听大成说你这家伙格外嚣张啊，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模样！所以呢，他请我来教训 教训你，”球棍在肩上敲了敲，威胁意味十足，“聪明点就赶紧求饶，再给我们点钱花花，这样还能少吃点苦头——是好心学长给你的忠告啊，快说谢谢。” 芥川龙之介沉默听完了唾沫乱飞、趾高气昂的一长段话，黑瞳始终淡漠如常，没有任何回应。 “……喂，大哥，他会不会其实是个傻的？” 几l个混混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既不求饶、也不反击的情况。互相看了几l眼后，其中一人开口。 “傻的更好，”大哥拎起球棍，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既然这样，直接教训完后抢走他的钱就够了。听大成说他用的文具都很贵啊，家里肯定很有钱吧？” 他们正好在愁打小钢珠没钱呢，听大成说他有个看不爽的同班同学似乎挺有钱，而且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好像还因为身体太差而免上体育课——简直是绝佳的敲诈对象。 那根金属制的球棍被高高举在空中，施加力道，再猛烈朝着芥川龙之介的脑袋挥下去。 如果被结结实实打中的话，绝对会晕过去，脑袋也会出血；就算不昏倒，也可能会陷入极度的眩晕，甚至想要呕吐。 ——这是真实的经历体验。他在擂钵街生存时，也曾经被这样殴打过，然后被大人抢走了刚到手的食物。 芥川龙之介黑瞳注视着那根即将挥至眼前的球棍。 这种状况，已经可以被判定他遭到攻击了。 但是，这份攻击没有被阻止。 它应当会被阻止的，被那看不见的[怪物]。 殴打会被阻止，钉棍会被阻止，匕首会被阻止，子|弹会被阻止，异能力会被阻止。 然后，施以令敌人绝望的残酷制裁。 理所应当，该是这样的——在他被[怪物]饲养的这几l年内。 裹挟着风声球棍已然近在咫尺，芥川龙之介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在混混大哥的嘴角露出狰狞笑容，甚至开始提前想象球棍击打在人体的触感之时——他的动作，骤然一停。 一块纯黑的延展布料，挡在了球棍与他瞄准的脑袋之间。 “什么，”一棍子敲在凭空出现的黑布上，混混大哥错愕睁大眼睛，“这是……” 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异能力者！？开玩笑吧！！ “这次，”根本不为这种局面感到惊讶的芥川龙之介，仅有微哑的声音响起，轻轻的、低低的，“[它]也没有出现。” “[它]？”混混大哥刚吐出这个音节，手里的球棍便被那截布刃削成两截——紧接着，如同盯上猎物的野兽，数道黑蛇在转瞬之间勒上那几l个找茬混混的脖颈，收紧。 再松开时，地上已然多了几l具昏迷的蠢货。 “[罗生门]。” 黑瞳漠然望着那几l个口吐白沫着倒地的不良，芥川龙之介抬脚跨过那截断裂的金属球棍，继续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今天敲了校长室的门，也没有得到[怪物] 的回应。 今天针对他的攻击，也没有[怪物]来阻止。 今天回到公寓，看不清五官的[伊川先生]也没有出现。 插入钥匙，拧动锁芯，打开门的芥川龙之介，面对着空荡而死寂，连滴水声都清晰可闻的房间。 一个月前，[怪物]突然消失了。 悄无声息，不存在任何预兆，在一个他如往常那般睁开眼，却既没有得到抚摸、也没有被督促早餐的平静清晨里。 最初，他以为只是[怪物]短暂的离开片刻，就像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它]会离开自己身边，以实体的形态待在校长室那般。 芥川龙之介在那一天，并没有因为[怪物]的不在而懈怠多少。 他在又等了片刻也没见到[怪物]后，选择自己做早餐并吃干净，去学校上课，在中午敲了敲校长室的门没有得到回应后，去食堂吃了午餐，又在放学后再度去了趟校长室，没有回应后回家，自己动手做晚餐，认真学习[它]定下的功课，并在睡前洗完澡后，上床熄灯。 第二天睁开眼，[怪物]依旧不在。 第三天、第五天、第七天、第十天。 芥川龙之介依旧过着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的作息，就仿佛[怪物]还时刻在他身边监督那般极度自律。 ——直至此刻，距离[怪物]的离开，已经有一个月。 为什么[它]离开了。 走过玄关，在矮桌前端正坐好，放下书包，拿出纸笔与作业的芥川龙之介，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对他不满意了吗。 是因为他没有达到[怪物]的要求吗。 离开的那天，正好是他参加完森先生的继任仪式没过几l天。 当时，[怪物]在接到森先生的请求时，语气似乎很高兴。[它]似乎想要久违的大闹一场。 但在那场继任仪式里，似乎是由于敌人没有向他发动攻击的关系，导致[怪物]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他没能满足[怪物]的期待。 像这样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怪物]就离开他身边这种安全脱身的结果，原本，芥川龙之介觉得自己应当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这份心底的情绪并不受理智控制，握着笔的芥川龙之介沉默想道。它在不断地下沉，在使自己无意识去寻找[怪物]的踪迹，对身边任何轻微响起的动静作出期待的反应。 或许…… 芥川龙之介的笔尖移动，在选择题里填入答案。 经过这两年的朝夕相处，他越发察觉到，[怪物]大概…并不会在他成年之后，将自己作为祭品而献祭。 如果说充足的食物、有保障的安全生活场所、清洁干净的身体，都属于【提升口感】的必备条件……那么，给他提供学习知识的渠道，亲自辅导他的课业，允许他探望妹妹、参与友人的聚会这些事情，却是属于根本毫无必要的。 或许…[它]确实在满足自我欲望。只是这份欲望在享受那些血腥与哀嚎之外，还包括了【对人类的饲养】而已。 那么现在的状况，是他被[怪物]遗弃……了吗。 芥川龙之介的指尖按在作业本的一角，关节用力至隐隐发白。 因为他让对方失望了。 “……” 夕阳斜照，自窗户投入昏黄黯淡的余晖。仅有那道瘦弱的身影坐在矮桌前，腰背挺得笔直，脑袋却垂着，身后沙发空无一人。 过了片刻，细小的、发哑的幼兽呜咽低低流出齿间，震碎了仿佛凝固至死寂的空气，回荡在这间无人回应的公寓里。 “伊川先生……”！ 第六十六章 “莫西干头,你有没有觉得芥川那家伙最近有点奇怪？” 以豪爽的架势扒了两口米饭，中原中也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已经放弃澄清自己名字的莫西干老大夹了一筷子菜,“有吗？上周末见到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精神啊。” “倒是你,别老边吃东西边开口，差点就听不清在说什么。” “只有你会管那种状态叫精神，”把饭咽下去的中原中也吐槽他,“明显是心不在焉嘛。” “不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再说,既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也在好好上着学,测验又是全年级第一，”莫西干老大给中原中也扳着指头数,“那小子还能哪里出问题？” “谁知道，”中原中也耸了下肩膀,起身又去给自己盛了第二碗饭,“下次当面问问看呗。” “你明明饭吃的不少……”莫西干老大的目光追随着他的举动，“怎么就是不咋长个啊。我没亏待你吧？” “要你管,”中原中也的反驳瞬间变得超大声，“我才刚进入青春期不久呢，肯定马上就长了！” “芥川都长高了不少哦……” “揍你啊！” 端着饭回来的中原中也臭着张脸，“没看见我正在努力补充营养吗！” “是-是,”莫西干老大拖着配合的长腔附和两声，“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也在背着我偷偷调查什么呢？” 中原中也的表情僵硬一瞬间，“没有啊。”——他若无其事的重新坐下来,继续吃饭。 “掩饰得太低级了，”莫西干老大嫌弃道，“不过我不打算追问，有需要帮助的话尽管向我开口就行。” “……你这家伙，”说不清是不是故意的，中原中也一口把饭塞满腮帮，鼓起脸含含糊糊说话，“你……” 轰！！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仿佛贯彻天际的闷雷，在连摆满饭菜的桌椅都跟着摇晃了瞬间的震动之中，以城市某处作为基点，扩散着回荡开来。 “什么…”中原中也惊得险些被饭噎住，“什么情况？横滨爆炸了？？” “不知道，听着距离挺远的，”莫西干老大也被这动静吓一跳，“等会我让人去问问。”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中原中也一手端着饭，一手拿着筷子，神情凝重，“超级不详。” “比如光吃碳水化合物是长不高的？” “……我成全你的自寻死路。” …… “……” “…………” “……二位以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来到港口Mafia，有何贵干？” 刺耳的警报声呜呜作响。 坐在办公桌后，双手撑在桌面的森鸥外，被扑面而来的扬尘蒙得灰头土脸的，沉默着，仰起头望向天花板已然消失大半的宽敞天窗，又低头看向正并肩站在废墟之上的两人。 “听， 我就说这里是港口Mafia。” 被他用格外警惕的眼神盯着，身穿纯黑长款大衣的那位泰然处之?_[(，落地后先做的第一件事是掸去外套上沾染的浮灰，“你怎么总想往那个凹坑飞。” 凹坑？是在说擂钵街吗？森鸥外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动声色想道。 能够突破防止自空中偷袭的火力封锁，冲破大楼特殊打造的防护壁——连火箭推进榴|弹都无法破坏的坚固墙壁，轻而易举垮塌了大半；而始作俑者还用着轻松惬意的神色聊天，就当着首领的面。 会不会太看不起他了啊…… “澄，那里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另一位也开口，语气是温和而优雅的，“港口Mafia的事务所大楼只是一个位置的锚定，就像坐标轴的0点一样。我们要找的人不会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不在，”先说话的那位青年将双手插进外套的衣兜里，姿态闲适而随性，“我只是来和这里的白尾鼹问问情况的。” 白尾鼹？谁？森鸥外困惑一秒。他这里有名字叫做白尾鼹的成员吗？ “不好意思，”森鸥外看着对方终于向自己这边转过视线，“我们本来是打算走正门的，但这段旅途，稍微出了点小意外……” ——他伸出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稍微比了个距离，“下飞机后，我和他为了提高找人的效率，打算用点小手段来赶路……结果在双方能力的互相拉扯下，导致我们直接砸进了，嗯，这里。” 也不知道大舅哥的能力是什么，竟然可以在他发动“瞬移”的途中强行改变方向——虽然并没能改变太多。 “很感谢您为我解惑，”森鸥外默默吸了口气，“不知您是从哪里听来的情报，但很可惜的是，我们这里并没有叫做【白尾鼹】的成员。” “嗯，我猜他可能不叫这个名字……”对方歪了下脑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记得他是港口Mafia的首领来着。嗯，好像有着能放出什么东西的异能力，瞥到过一点金色。” 港口Mafia首领·可以用异能力捏出金发爱丽丝·森鸥外：“………………” 他是白尾鼹？为什么？？？ “看这副表情，应该就是你了。”森鸥外眼睁睁望着黑衣青年缓步走过来，心脏也跟着逐步被收紧，直至仅剩宽大的办公桌将他与对方隔开。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伊川澄，”他用手指先点了点自己，又指向另一位，“他叫魏尔伦。” “魏尔伦？”森鸥外愣了下，“欧洲的[暗杀王]魏尔伦？” 在去年犯下了无与伦比的轰动事件——轻而易举杀掉英国国务机构【钟塔侍从】的骑士，连加冕典礼上的英国女王都能暗杀成功的恐怖暗杀王，魏尔伦。 幸好当时的英国女王只是一个替身，才不至于让整个英国都颜面扫地。 “是我。”魏尔伦微微笑着，正在打量这间办公室的目光转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很荣幸见到您。”森鸥外回以 久仰大名的笑容，像您这等人物?_[(，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在自己没有被选定为暗杀目标的情况下。” 作为首领所在的最高层，走廊都铺有价值不菲的长毛地毯，走动间连脚步声都能被尽数吸收，以保证该层的绝对安静。 门口自然也会站着全副武装的守卫，绝不容许有任何疏忽。 从顶楼遭到袭击、警报响起后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进来查看怎么回事的原因，其实是森鸥外敏锐判断出来者的实力过强之后，暗地里让他的人型异能力——爱丽丝，替他出去下达指令。 【太弱的家伙就别进来了，去联络在事务所附近的准干部以上成员，全速赶来援救。实力强大的盟友也可以，快去。】 “我只是来找人罢了。”魏尔伦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答道，“至于要不要灭口，得看你的回答。” 感受到无言压力的森鸥外：………… 蛮不讲理的人多了，但那些挑衅至少还有迹可循，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但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两位，堪称是他的无妄之灾。 “放心，他肯定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伊川澄胸有成竹，“我都和白尾鼹打过好多次交道了。” 森鸥外：……他怎么不记得和这个人打过交道…还有，为什么他在对方眼里是白尾鼹？ 时间拖延得够久了，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连地毯都没能完全消音的急促脚步，愈发接近，魏尔伦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那双鸢色的眼眸紧盯着门口，严阵以待。 “告诉我，”伊川澄则没有在意门外来了谁，只是认真看着森鸥外，“芥川龙之介，在哪里？” “……兰波？” 与此同时，面朝着被轰开的办公室门口，魏尔伦发出诧异的声音。 ——下课铃响起，又到了放学之时。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将课本收起，放进书包。 昨天撺掇那群外校混混来抢劫的那个同班同学——芥川龙之介已经忘记了名字——但对方似乎很惊慌他的报复，今天没敢来上课。 但其实，与忘记了名字相同，芥川龙之介根本不记得他的模样，也不打算对这位连脸孔都陌生的同学做任何事情。 他将书包带压在右肩上，站起身出教室门，脚步依旧是校长室的方向。 今天，伊川先生会回来吗。 心虽沉重，但芥川龙之介没有放弃，依旧屈指敲响了那扇死寂的厚重木门。 等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回答自门内传来——即使他也拥有校长室的钥匙，但伊川先生不在，他也完全没有进去的打算。 只是又一次期待落空而已。芥川龙之介的表情不变，转过身，打算直接回到公寓，按部就班的完成功课与其它事项。 途中似乎有遇到昨天向他搭话的同班女同学，望着他的神色依旧十分关切。不过她这次没有开口。 芥川龙之介同样没有分给她更多注意力，而是穿过长长的樱花走廊，向校门口走去。 这次，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在靠近校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位身披黑色大衣的青年——他的体型，几乎和[怪物]捏出来的伊川先生一模一样。 但也只是几乎一模一样而已，他的五官能被芥川龙之介看得一清二楚，就证明对方并不是[伊川先生]。 芥川龙之介的步伐没有停顿，即将越过对方，继续向前走去之时—— 一只手掌，温暖地压在了他的发顶，是熟悉的触感。 过往无数次来自[怪物]的抚摸，使芥川龙之介的身体反射性停顿住。他的黑瞳缓慢睁大。 “龙之介。” 他听到对方微笑着开了口。！ 第六十七章 “伊…”芥川龙之介张了张口,“伊川先生……？” “是我。” 虽然在刚开始被芥兔无视了有点伤心，但能够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就被认出来，伊川澄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阳光明媚,“希望龙之介有在……”想我。 ——伊川澄的话语止在半途,连同表情一道定格住的，还有他的动作。 他讶然低下头，望向双手将自己拦腰环抱住,脑袋也整个扎进怀里的黑发少年。 哎呀,龙之介这会不会有点太热情啦。伊川澄的心情简直像盛夏里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橘子汽水，又甜蜜蜜又美滋滋。 果然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垂耳兔饲养员！ 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芥川龙之介的这一举动,使不少学生在路过时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其中明显有认识芥川龙之介的，好辨认的很,他们都是一副眼珠子都快被瞪出来的架势。 芥川龙之介仍旧默不作声的埋在伊川澄怀里，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视线。 终于亲眼见到了十二岁多的龙之介,且对方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黏他,伊川澄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美得直冒泡——但凭借成年人强大的心理素质与表情管理能力,脸上仍然是平淡而从容有余的，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使他失态的神情。 伊川澄用一只手环着他肩膀，轻轻拍了下背部，“龙之介？” “我有在反省。”芥川龙之介自伊川澄的怀里半仰起头,露出那双鸦羽般的无光黑瞳，将眼型压得极其锐利且坚定的看他，仿佛正定下某条生死无悔的契约。 “我不会再使伊川先生失望。” 经历一连串事情后，完全忘记自己之前有过重大限时任务成功但没奖励的伊川澄怔了片刻,没想起来芥川龙之介是在指什么。 不过，无论伊川澄有没有想起对方是在因何种事情而自责，他的反应都会是微微笑起来，又揉了把怀里少年的脑袋，“龙之介不会让我失望。” ——他温和地开口说完这句话，并让手上稍微重了点力道，“我只是稍微花费了点时间，以一个更方便的状态来见你，就像现在这样。” 而关于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以及在十年后见到了22岁的龙之介，以及回来时，唯独他被那个穿越时间用的白色圆形装置甩到了这个世界……之类连他自己都没怎么捋清楚缘由的信息，就暂且先别告诉他好了。 更方便的形态…是指这样完全的人类形态吗。芥川龙之介停顿了片刻，终于从伊川先生的怀里出来——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怪物]确实已经完全与人类无异。 不仅是清晰可见的五官，还有行动间不再僵硬的躯体动作，以及那真实的，在朝着他微笑的表情。 从无形无影的存在，到彻底实体的躯壳，[怪物]似乎以他作为媒介，逐步获得能量，直至真真正正的能够行走于这个世间。 拥有这样恐怖能力的[怪物]，一旦让[ 它]实体化，是否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无穷无尽的灾难呢。芥川龙之介沉默了许久，只是开口问了眼前的[怪物]另一个问题。 “要…回家吗？” “我早就想尝尝龙之介的料理了。”伊川澄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先迈步往校外走去，“就先从玉米浓汤开始。” 十年后的他做饭可是超级好吃的，还尤其照顾他的意大利口味。 芥川龙之介攥紧书包带，也跟了上去——并看着伊川澄平安无事地跨过了校门口，没有消散为无法被肉眼观测到的虚体。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神迹，是人力所不能到达的极限。 不仅是从今天，而是在更往前的时候，在那个他尚且需要躲藏着咽下发霉食物的夜晚。 “我前段时间在法国，” 沐浴着临黄昏的夕阳，仿佛惬意散步般与芥川龙之介往回走的伊川澄，边和他叙述自己最近的经历，“回来时先降落在了白尾鼹……嗯，森鸥外那。” 白尾鼹…？芥川龙之介眨了下眼，与十年后的他听到飞天小橘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告诉了我你的位置，”伊川澄道，“我就先过来这边了。” “不过，我想森鸥外应该还是最紧张的那个吧。” 认真听着的芥川龙之介：“紧张？” “我从法国捎了个人型核|弹回来。”伊川澄开口，“双重意义上的。” 啊，不得了，想起当时的场面就感觉很不得了。 [兰波？]魏尔伦表情是罕见的复杂，一句[为什么你还活着？]脱口而出。 这句话一出来，连当时正在向森鸥外询问龙之介下落的伊川澄都忍不住侧目瞪了他一眼。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感情他这一路上苦口婆心的引导与传授，这位大舅哥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你是…你……]被称为兰波的男性单手按在脑袋一侧，蹙起眉毛——因动作而垂落在身前的黑长卷发如星夜下起伏的粼粼海浪，连那份隐忍下流露出的痛苦，也因精致的五官与那苍白至极的肤色，显出了几分神圣而忧郁的脆弱。 [我是…兰堂……] 伊川澄也不得不承认，那份法国人独有的、油画般的艺术感与古典乐的氛围美感，在对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另一位好大哥魏尔伦就算了，长得确实也很不错，但这个钻进牛角尖的思维怎么总是轴得转不过来呢。 [兰堂…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失忆了。]魏尔伦开口，[这就是你活下来了的代价吗？] [好像，想起来了点……]兰波轻声喃喃道，[你是保罗，我的…亲友。] [至少这件事情…在我想起来的回忆里，是如此确信着的。] [……]魏尔伦沉默了片刻。 他的唇角露出了点笑容，[是啊，]——他笑得是如此友善，朝着那位眉心仍拧起的兰波走去，[没有错，我就是你的亲友，保罗·魏尔伦。连这个名字， 都是你曾经赠予我的礼物之一。] 伊川澄看得眼皮直跳，做好随时阻止他继续犯蠢的戒备。 [你来找我了吗？]兰波开口。 [不全是，]魏尔伦答道，[能见到你是我预料之外的情况——但我欣喜于此次的重逢。我以为你当时已经死了，我唯一的亲友。] 兰波沉默不语，只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安静看着他。 [既然你还活着，]魏尔伦来到兰波的面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压在胸口，微微欠下身，[请允许我的陪伴，请让我来帮助你回忆起过去吧，兰波。] [……好。] 最终，兰波轻声开口，答应了他的愿望。 旁观全程的伊川澄：……总感觉这家伙在打点什么小算盘。 如果真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背叛了兰波的他不应该是最庆幸兰波失忆了的那个吗，竟然还特意跑去对方身边待着，想要帮他恢复记忆……莫非，他一路上的那些开导真的起作用了？ 森鸥外的表情有点楞，大概同样对这种展开有点回不过神。 他可能也想不到自家一个失忆了的准干部成员兰堂，竟然会与欧洲的暗杀王扯上关系。 不过，如果真的将魏尔伦也留在港口Mafia，自然对这个组织的实力提升大有好处，因此他也很是痛快的答应了——Mafia全部成员加起来都打不过魏尔伦，可能才是更关键的原因。 或许可以使异能力无效化的太宰君能稍微克制他一点，但前提也得是太宰君能够使自己平安无事地摸到对方…… 森鸥外又不着痕迹瞄了眼正站在他面前的伊川澄，暗自长叹口气。 能够与魏尔伦站在一起，且地位上并非从属关系的青年，怎么想都很糟糕。 [澄，你问到他的下落了吗？]魏尔伦的声音温雅低沉，[叫芥川龙之介？我也想去见见……] 砰——！ 已经开了扇天窗的Mafia首领办公室，迎来了第三位不速之客——由于前人的成功栽树，使得他不需要破开那整面能够防榴|弹的多层玻璃，只需要从天而降，就足以使自己稳稳地砸在房间中央。 [喂喂喂，你这边什么情况！] ——周身覆盖着浅淡红膜的赭发少年，以毫不客气的态度环视一圈房间内的状况——重点落在样貌陌生的伊川澄与魏尔伦身上，[敌袭？可真是来了不得了的家伙，我在擂钵街都感受到震动了啊。] 森鸥外：[……这里的情况已经很混乱了，中也君。]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就直接这样冲进来了啊，好歹先远远的旁观一下吧？？ [是你在派人寻求支援喂，]中原中也一偏脑袋，口吻是相当随性的无所谓，[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正好我也有点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就索性过来看看。] [——呵，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幸运的家伙，想被我的重力碾碎啊。] [重力？]魏尔伦忽然开口，[你使用的是重力？] [有什么意见？]中原中也眯起眼，重力操控下的发丝已然微微浮起，全神贯注，[看来是你要先当第一个吗。] [………]伊川澄则仔细打量了眼他的发色，又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飞天小橘？] 头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中原中也错愕片刻，甚至没来得及先为那个“小”字气得炸毛：[……飞天小橘？] [不对，]魏尔伦转过身，神情认真的开口道，甚至开始往中原中也那边走去，[他是我的弟弟。] 伊川澄顿时诧异出声：[弟弟？你弟弟不是龙之介？] 他白白喊了那么多声大哥？ [……]惊得异能都忘记继续维持，中原中也漂浮的发梢重新垂落回去，[我哪来的哥哥？？？] ……… 光是想起后续的一团混乱，伊川澄就忍不住扶脑袋，对正在等待后续的芥川龙之介开口，“总之就是……先回家吃饭吧。”！ 第六十八章 在伊川澄不在的这一个月里,芥川龙之介都是自己动手做的三餐，严格遵照伊川澄之前给他定下且培养起来的进食时间。 由于还需要上学的缘故，他为了节省时间,会在超市一次性购买两三天的食材量，放在冰箱里冷藏——因此,即使伊川澄是如此突兀的出现,并以人类的身体和芥川龙之介一同回去,也不用担心没有他的那份饭吃。 虽然目前小芥川做的饭,还远没有达到大芥川那炉火纯青的娴熟水准,但伊川澄依旧心情愉快的端着碗，一筷子接一筷子。 芥川龙之介边心不在焉地吃自己那份,边半分视线也不错开的注视着伊川澄,神情看上去有点忐忑，又有点紧张,就像是发现几米之外有天敌正在梭巡的垂耳兔。 “怎么了？”伊川澄注意到他几l乎没怎么动过的筷子,“吃饭要专心，龙之介。” 真是的，就算见到饲主变成真人后过于兴奋,也不能不好好吃饭吧？ 一惊下收回目光的芥川龙之介,“…是。” 终于将晚餐尽数消灭完毕，芥川龙之介起身收拾餐具，在厨房的洗碗池里清洗干净，放在栅格置架上沥水。 按照平时的排程,接下来他应该先完成今天学校布置的功课,再进行其它个人课业的进度学习——例如那本高级意大利语的教材，即使伊川澄有一个月不在，芥川龙之介也依旧在自学着。 从厨房出来时,芥川龙之介终于再度见到了伊川先生坐在沙发上的那道身影。令人感到无言的安心。 与之前是人偶形态、看不清五官的[伊川先生]不同，此时的伊川先生有一副好看的样貌，微微低了头，正在看一本被他拿到手上的书……啊，那本书是他昨天看到一半的，书签页也被伊川先生取了下来，捏在指尖。 等芥川龙之介将放在玄关处的书包拿过来，人在矮桌前端正做好，拉开拉链，准备将今日的课本与习题取出时，他听到伊川先生出声了。 “怎么不开灯？” 芥川龙之介握起笔的动作停顿片刻，转过身体，视线也跟着一起投向后侧——伊川澄正坐在沙发上，端着书向他发出疑问。 原本到公寓时就已是临近夕阳，吃过饭后的光线进一步降低，天空随之染上了偏深的蓝。即使现在还勉强能看清纸上密密麻麻的小方块，但这也坚持不了多久。 “……节电。”面对伊川先生肉眼可见的困惑，芥川龙之介抿了下唇，给出答案。 在擂钵街时自不必说，在被[怪物]捡到前，他连固定的住处都没有，电和水更是奢侈品，不仅稀罕，且极其昂贵。 后来，他被伊川先生带到了能够落脚的安稳住处，拥有了能够靠近普通人的生活。但对于曾经挣扎在生死线的他而言，每一份能够使他活下去的生存资源，都是需要格外珍惜的。 因而他从来不会浪费任何食物，也不会多花不必要的任何一分钱——更何况他目前还是学生，没有稳定生活来源的他，之 前都是靠森先生给的任务报酬来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开灯所消耗的电力自然也包括在内。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等天色彻底黑下去后，会开灯的。”芥川龙之介道。 之前的伊川先生都没有问过这件事情……是因为现在的他变成了人类的身体，视野也受限于人类了吗…？ 伊川澄：“………”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自家芥兔的节约意识好强。 话说，他之前还以为游戏背景与打光是故意设计得黑黢黢，就为了突出画面中的兔团子……结果其实是这么回事吗——很可惜，他不准。 伊川澄面无表情：“这样做太伤眼睛，给我开灯。” “是。”芥川龙之介应了一声，校服的衣摆在异能力的控制下延伸、拉长，直至化作一条蜿蜒的布蛇，末端啪的一声撞在门口的灯座开关上，就这么把客厅天花板的灯打开了。 “……”伊川澄望着横穿了大半个客厅的那道黑布，突然开口，“我想喝冰箱里的那瓶波子汽水，你也可以就这么拿到吗？” 芥川龙之介点头，那道布做的漆黑长蛇便在空中拐了个弯，去厨房把冰箱门打开，卷出一瓶汽水后又将冰箱门关严实，很稳当地凌空转了回来，将汽水交到伊川澄的手边。 接过汽水，看着黑蛇冲他扭了扭末端的脑袋才收回、消失在芥川龙之介衣摆处的伊川澄：……哇哦。 之前只见过大芥川用布刃杀敌，没想到这异能力在日常中也怪好用的，比他那个只会烧烧烧的火强太多了。 既然芥川龙之介开始认真地写功课了，伊川澄也不再多说什么打扰到他，只喝着汽水，专心看手里的书。 为了不给自家孩子树立一个坏榜样，他只能先戒掉那些兴趣爱好了…… 时间静静流逝，又翻过一页的伊川澄终于看完了手上这本书的精彩篇章——此刻，脱离沉浸式体验的他才发现，坐在他眼前的芥川龙之介状态似乎有点……奇怪。 这间公寓比他在并盛住的公寓小太多了，有限的空间使它每处区域都被精细的分割利用：例如餐厅与客厅是共用的，厨房是开放式吧台，除去窄小的阳台外，也仅剩下一间小小的卧室与盥洗室。 这就意味着，伊川澄目前占据了客厅里唯一一张双人沙发，而摆在沙发前的矮桌即是茶几l，也是学习的书桌。 而芥川龙之介则是一直坐在沙发与矮桌之间的地毯上，背对着伊川澄。 从伊川澄的视角望过去，除了那道纤瘦的背影外，还能看见一侧的耳朵、垂落至下颚的鬓发，以及小半张肤色冷白的侧脸。 看起来不太专心……好像有点坐立难安。 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伊川澄能够清楚的辨别出芥川龙之介写字时的细微变化——至少可以感觉到眼下握住笔的他，并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里。 是因为有他在，所以注意力容易分神吗。 ——不太确定的伊川澄在芥川龙之介又一次发生明显动 摇的时候，主动开口唤了他的名字，“龙之介，怎么了？” 芥川龙之介握住笔的手指收紧：………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最全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尽在[]，域名[( 片刻的沉默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转过身，黑瞳牢牢盯入伊川澄的眼底，“您……” 伊川澄耐心等着他慢慢说完。 “您今日…”芥川龙之介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只摸了一次…头。” 是对他的表现仍旧不满意吗——这句询问被芥川龙之介咽了回去。 面对神情有着些许赧然、但更多是认真的龙之介，伊川澄的表情骤然一僵：“………………” 嘶。 他被提醒起之前自己玩游戏时，在各种时间、各种场合下对芥兔发起的那些互动了。 摸脑袋、摸耳朵、摸爪爪、摸脊背、摸……啊啊啊啊！ 伊川澄的内心小人在抱头哀嚎。 面对十年后大芥川的感觉还没那么深刻，然而一旦把互动对象从兔团子替换成在他眼前的小芥川，这不就显得他太没有分寸感和边界感了吗……！ 尤其对方还接受了……不，根本就是被他摸出习惯了…… 伊川澄整个人都有点裂开，不知道该不该先和自家芥兔道个歉。 “伊川先生……” 半晌没能得到回应，芥川龙之介的嘴唇抿得更紧，似乎连发丝都开始轻微地晃动起来——这副紧绷里透出局促的神情与口吻，是伊川澄在大芥川身上见到过的。 如出一辙，轻易能牵动起他的情绪。 “……” 伊川澄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向芥川龙之介抬起手招了招，“过来。” 芥川龙之介顺从地松开笔，转而一手压在沙发上，半撑起身，向伊川澄的方面凑得更近了些——紧接着，他的脑袋如约落下一只温暖的宽大手掌，被温和地来回抚摸一番后，又毫无停顿的离开了。 被揉得顺着力道微微偏过脑袋，芥川龙之介眨了下黑瞳，透出几l分浅淡的困惑。 只到这里就停止吗……？ “今天龙之介做的饭很美味。”伊川澄想了想，用这个理由来夸奖他，“继续努力。” “是。”芥川龙之介凝重点头。 ——他又继续等待了片刻，发现伊川先生真的没有、且不打算有更多举动了，才缓慢坐了回去，继续不那么专心的写着功课。 面对芥川龙之介显而易见的困惑，伊川澄只能将视线牢牢钉在手中的书上，假装没有发现。 游戏里摸芥兔和当面摸龙之介，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就算有大芥川在那段时间里过渡了一下，他面对小芥川也…… 总之，慢慢来、慢慢来。 这么想着的伊川澄，一直陪着龙之介直至写完功课，间或解答他的疑问。 按照以往的作息时间表，现在应该是芥川龙之介去洗澡、然后睡觉的安排。 伊川澄看着芥川龙之介进了卧室拿出睡衣，经过客厅，来到打开的盥洗室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他的手指扶着门框，整个人停在了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片刻，芥川龙之介转过视线，投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的伊川澄。 被对方盯着看的伊川澄疑惑：……嗯？ 看着他做什么，他好像没和芥兔互动过洗澡之类的行为吧…除了最初有强制让他洗过澡以外……？ “不…过来吗，”芥川龙之介的声音比之前更低，隐隐约约地传入伊川澄的耳朵里，“监督，我……” 伊川澄：………… 伊川澄：？？？？！！！！ 上帝，玩游戏的他在龙之介的眼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第六十九章(加更) 最后,伊川澄是捂着脸挥了挥手，让芥川龙之介自己进去洗。 都已经把龙之介愿意洗澡的习惯培养出来了，应该不需要他再强制或监督了…… 虽然由于卧室只有一间,在如何睡觉上应该又是一件难事——不过庆幸的是，这所公寓的装修更接近和式,卧室里铺上了榻榻米,只需要再铺一层柔软的被褥就可以睡觉了。 经历过连续几次的瞳孔地震后,面对这点小小的难题,洗漱完的伊川澄神情十分平静,给自己在龙之介的床边又铺了床被褥，躺下。 芥川龙之介就睡在他不远处,呼吸声很轻,几不可闻。 伊川澄想起了当时睡在彭格列基地的宿舍里，也是这样,一人一床,在同一间卧室里。 他会把龙之介养成大芥川那副模样吗？有点难以想象。 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那段时间与大芥川的同床共枕，伊川澄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眼下的龙之介还没有睡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龙之介,”熄了灯的黑暗中，伊川澄温和出声道，“怎么还不睡？” “我……”伊川澄听见他一个“我”字拖出长长的尾音，然后停在了这里。 “嗯？”等了许久也没有下文,伊川澄用疑问催促他继续说。 “有点,睡不着……抱歉。”是垂头丧气的低声，像雨夜里被淋得湿漉漉的垂耳兔。 睡不着啊……是因为有他在所以不习惯吗？ 伊川澄想了想，“正好,”——他道，“可以讲点睡前故事给你听。” “是。” “这种时候应该回答[好]。” “唔…好。” “嗯，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伊川澄思考了下那几个人间的复杂关系，开口就是一个平地惊雷，“我是和中原中也的兄长一起从法国过来的。” 芥川龙之介：！？ 自称是中原中也的兄长保罗·魏尔伦，真正身份和中原中也同样，是被强行制造出来的【高能量人工异能生命体】，是异能和既有生物结合的产物，并不能算作纯粹的人类。 由于这种成功的案例罕见到目前只有魏尔伦与中原中也两个，且魏尔伦是成功的首例，是“原型机”。因此，魏尔伦才会将后诞生的中原中也称之为自己的弟弟，并不存在实质上的血缘关系。 曾经，被反政府异能者操纵的人形兵器·魏尔伦，由法国谍报组织成员兰波在完成任务时，救了下来。 他原本没有名字，只有【黒之12号】的这个类似于编码一般的称呼。是兰波将自己的真名[保罗·魏尔伦]送给了他，并将自己的代号改成了【黒之12号】的原型名字，[兰波]。 之后，兰波称魏尔伦为亲友兼搭档、教给魏尔伦在这世间活下去所需要的一切技能、肯定着魏尔伦作为人的身份、将能够控制指令式的异能布料编织成帽子，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他——毋庸置疑，生日也是定 在了兰波发现他的时间。 但在发现日本拥有第二位【人工异能生命体——中原中也】后，魏尔伦与兰波在如何处理上产生了分歧。 不希望让中原中也也体会到与自己同样孤独的魏尔伦，想要将他带去某个悠闲的乡下村落，对他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让他能够以自己是人类的认知被抚养长大。 而面对将恐怖能力实体化的兰波，则坚持要将中原中也带回法国，交给政府管理教育，就像魏尔伦那样。 分歧的结果是，魏尔伦向兰波开了枪。 被这番动静吸引来的军队包围了他们，使兰波不得不用自己的异能力，尝试去吸收那份超出规格的力量；结果这一举动反而使中原中也体内的能量被释放，剧烈的爆炸不止轰出了如今的擂钵街，还使兰波受到失忆的重伤，阴差阳错去了港口Mafia。 而魏尔伦则以为兰波已经死了，人工异能生命体也失去下落，便独自返回了法国，并在接连几起震惊世界的暗杀事件中，逐渐变成最接近世界十七大恶人的存在——暗杀王。 “——差不多就是这些。一个月前我在法国正好碰到他，当时误以为他是龙之介的兄长，就和他一同来了横滨，”伊川澄讲完了这个听来的故事，“结果正好降落在森鸥外那里，又正好见到失忆后的兰波。” “接着，收到森鸥外援助请求的中原中也，同样出现并被魏尔伦认出来了。”伊川澄叹息，“我才终于知道了这段事情的始末。” 芥川龙之介躺在被窝里，下半张脸埋进拉高的被沿里，睁着黑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沉默：………… 这个，再怎么说，也不能被称为是睡前故事吧……伊川先生。 越听越睡不着了。 “后来中原中也就和魏尔伦打起来了，兰波似乎回忆起了些东西。但那两人打斗的动静太大，森鸥外蹲在桌后躲藏，兰波没来得及避开，结果一块石头飞过去砸晕了他……” 伊川澄回忆那场乱成一团的惨况，“那两人当时停了手，好像还在说什么，不过我问出龙之介的地址后就直接过来了，没怎么注意听……嗯，再之后的发展就不太清楚。” 芥川龙之介及时“唔”了一声，很配合地给出自己在听的反馈。 “睡前故事到此为止，”伊川澄转过视线，就着月光洒落的清辉看他，“要来说晚安吗，龙之介？” “好。”芥川龙之介停顿些许，又轻声开口道，“前半段…如同兰波对魏尔伦的救赎……您也救赎了我，自无尽的地狱之中。” “那时作出的承诺依旧铭刻于心，我绝不会使您失望……晚安，伊川先生。” “嗯，记得就好。晚安。” 皎月隐入浮云的昏暗房间内，缩在被窝里的伊川澄默默转过身背对着他侧躺，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比较平稳又从容，就像往常那般。 实际上，某人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险些开心到笑出声音。 如果理查，或者里包 恩他们在这，而龙之介还是游戏画面里那只小小软软兔团子的话∵∵[，他简直要双手高举芥兔，下楼冲刺跑圈八百米，再对着他们大声炫耀。 看看，世界上最可爱的垂耳兔！是我家的！我亲手养大的！ 哼……没关系。困意袭来的伊川澄掩着嘴，无声打了个倦懒的呵欠。 等想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后，再炫耀也不晚。 第二天，阳光十分不错。 从卧室窗户望过去的视野里，能看到那几栋港口Mafia的事务所大楼——其中一栋被削去了尖，约莫少了三层楼的高度。 伊川澄：……哦吼，这是后来又打起来了吗，战况还真是激烈。 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的他转过身，正好能看到从被窝里坐起来的芥川龙之介。满脑袋的短发胡乱翘着，看起来是毛茸茸的手感，连刘海也不能幸免，凌乱的搭在眼前，连那双望向他的黑瞳都遮去些许。 伊川澄捏着下巴沉吟片刻，终于确定了那份莫名的违和感从哪里来。 “看起来头发有点长啊，”他说，“可以剪掉些。” 芥川龙之介歪了点脑袋，“……呜？” 趁着去上学的时间还早，伊川澄让他先去洗漱，自己则准备好早餐，又去找了把锋利的剪刀。 在剪头发之前，他将报纸摊开着在地上交叠铺了几层，好方便收拾剪掉的碎发，才招手让等在旁边的芥川龙之介过来。 芥川龙之介很听话的站到指定的位置，黑瞳半眯着，任由伊川澄用指尖撩起一绺刘海，咔嚓。 啊，剪掉的部分有点多，不过应该不要紧……看十年后龙之介的刘海也不长，这边稍微少剪一点就行……啊，好像也有点短…… “之前是谁给你剪的头发？”初次的理发水平很粗糙，但依旧在自信下刀的伊川澄对此有点好奇。 “用[罗生门]，对着水面或镜子。”芥川龙之介站着没动，衣摆下伸出一把布料做的剪刀，还模拟着咔嚓咔嚓几下。 伊川澄低头看着那把造型精致的布剪刀：……进可杀敌退可居家，这能力简直不要太好用。 剪完刘海后，终于熟练一点的他动作开始变得利落，将芥川龙之介其余的地方也稍微修了修，而那两绺尾端泛白的偏长鬓发，则被他比照着大芥川的造型保留了。 这么一看，倒是很像芥兔的那两只垂耳……真可爱啊。 “好了。” 虽然刘海被他剪得太短，但一想到大芥川也是露出额头的发型，伊川澄就毫不心虚地收起作案工具，并开启夸赞模式，“我很喜欢。” “是，”芥川龙之介抬起头看着伊川澄，“我会留着的。” 心情似乎很好的他，始终无光的黑瞳仿佛也睁得圆而大，像盛夏里采摘出的黑葡萄，让伊川澄莫名感觉有点亮晶晶的，心情跟着变好起来，下意识就抬手揉了他脑袋一把。 摸完才反应过来，立刻不着痕迹收回手的伊川澄：………… 都是被游戏和十年后龙之介惯的。 幸亏只是摸了摸头，没有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举动。 “先这样吧，”伊川澄的神情依旧泰然自若，就像刚才所做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吃完早餐后去上学。” 眼见芥川龙之介打量着餐桌上的牛奶泡麦片，表情也逐渐沉默，伊川澄抬了下眉梢，“怎么了？” ——他口吻平淡，但透出几分理直气壮。 “我目前只会做这个。”！ 第七十章 由无形体的[怪物]化作有实体的[人类],能做到的事情不一样的，料理也不例。 芥川龙之介放下干干净净的空碗，认真地如此想道。 况且,伊川先生做的牛奶泡麦片并不难吃。 况且，这可伊川先生亲手做的牛奶泡麦片。 一旁的伊川澄等着芥川龙之介吃完后,没有给对方去洗碗的空隙,直接站在玄关处,招手让他。 芥川龙之介看了眼餐桌上的碗,看了眼伊川澄,虽然脚已经顺从朝伊川澄那边走去，但神色明显还很迟疑。 毕竟之前[怪物]消失的那个月,他都需要自己完成家务、准备餐。忽然就让他这么离开,芥川龙之介不太确定接来要如何安排。 从早上的牛奶泡麦片来看，成为人类的伊川先生应该没办法准备之前那种丰盛新鲜的餐……打算让他今天吃食堂吗？ “按照之前的惯例,”望着穿黑色立领校服,走姿势很利落挺拔的龙之介，伊川澄的心情非常愉快，“送你去学校。走吧。” 芥川龙之介眼睛睁大了一点,在那片刻,脸上表情终于有了符合他年龄的生动。 之前的陪同去学校，都伊川澄以游戏视角跟着芥兔走；只从这次开始，变成伊川澄亲自与芥兔走在那条看过无数次的道路上。 不仅早做饭，还十分积极的,甚至连游戏都不玩了——改变如此巨大的伊川澄要放到理查和九代目面前,搞不好，他们的眼泪会当场喷来也说不定。 伊川澄：哼，这就养自家小孩的责任感啊,责任感。 把芥川龙之介送到校口，伊川澄一只手揣在大衣兜里，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我去白尾…森鸥那边一趟。” 怎么说都熟人，昨天打得那叫一个山崩地裂，他好歹还要过去看一眼情况的——何况，魏尔伦还他从法国带回来的……怎么说来着，土特产？伴手礼？ 芥川龙之介朝他点了脑袋，迟疑片刻后还声，“中午……” 除去[怪物]不在的一个月，他之前中午都去校长室吃午餐的。 “午餐吗？”伊川澄说，“还去校长室等我就好。” 虽然不太清楚伊川先生打算如何做，但芥川龙之介并没有追问的举动，乖巧地应了一声“”后，在他面前停顿稍许，似乎在等着什么。 伊川澄：……嗯？ 旋即，他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在玩游戏时，进校前会给芥兔一个【抚摸】互动…… 不啊，伊川澄，你现在本人在这里站着，并且眼前另一位也人类！还自家小孩！…要克制！ 内心警报拉满的伊川澄，面上仍旧平淡如常，突一个临危不乱、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余裕丢给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 ——眼见伊川澄不打算再做点什么，芥川龙之介的睫羽默默低垂去，独自前往自己的教室。 尚且没离开的伊川澄，轻易举地从那道背影上读【失落】的情绪。 ……救命，心里的责任感与负罪感开始打架。 伊川澄垮着张脸，绕到路人少一些的后巷里，抬手，对着那栋港口Mafia大楼张开五指。 能够灼烧一切的火焰升腾。 ——只在连眼也不眨的刹那之，伊川澄已在那栋缺了个尖的楼顶站稳。 亲眼所见的战况惨烈，最顶上两层完全消失了，脚这层则满目狼藉，遍地都混凝土、破布、木板与碎玻璃。 “呀，你好啊。” 在伊川澄思考该怎么找人的时候，有一道声音愉快的和他打招呼，仿佛早已猜到他会来到这里，“森首领让我来接你呢，为了那场……中也的家庭大战，呼呼。” 伊川澄循声转过视线，看到一位与中原中也年纪相仿的少年，披着纯黑的大衣套，深棕的丝蓬松…不，应该称得上凌乱吗……袖口和领口处的可见皮肤都被绷带缠着，连右眼被绷带遮挡，用仅露的鸢色左眼冲他眨了眨。 “……嗯？”见到伊川澄半晌没有应答，他的脑袋歪了一点，仍然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太宰治哦，中也超——级好的朋友呢。” 伊川澄看了眼太宰治，捏着巴陷入沉思。 他应该哪只小动物来着。 锈斑豹猫？正好头颜色和毛色还挺像的，笑来的表情也…… 正好中原中也飞天小橘猫，同种族的好朋友嘛。 “我伊川澄。”大致做猜测的伊川澄朝他点头致礼，“魏尔伦和中也他们在一吗？” “在噢，”太宰治的眼眸弯弯，一点也没有担心或者关切的神情，反像只看到了有趣玩具的猫咪。 “森首领已经去避难了呢，把接待你的工丢给了我，哎呀…可真不得了的坏大人啊，不顾部的死活——毕竟你和魏尔伦一样，同为超规格的[怪物]嘛。” “我和平主义者。”伊川澄咋舌抗议，“除了在游戏里，我可不会让自己被冠上【暗杀王】这类称号。” ——边说着，他向太宰治伸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既然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就来指个方向，我带你一过去。” “嗯……虽然我很想体验一伊川先生的赶路方式啦，听说你们昨天从天降，直接砸进防护坚固无比的大楼顶层呢……”太宰治摊了摊手，神情满遗憾的无可奈何，“但如果我碰到了你，你就没办法使用能力了哦。” “没办法使用？”伊川澄眨了眼。 “我的异能力【人失格】，无效化其它所有异能力的能力。”太宰治指了指自己，很惋惜地叹气道，“不过，得触碰到异能力者才管用呢。” “如果指这个的话，对我没有影响。”伊川澄从容开口，“握上来。” “看您这么有自信的模样……”太宰治的眼眸微微睁大，立刻过来将手掌往他掌心一搭，兴致勃勃地指了个方向，“那就快让我体验一飞来——” “啊，这个可能没有。” 生命能量在体内流动，坚定的觉悟将死气之炎点燃，化实 质化的炽焰腾在额前——伊川澄伸空着的那只手，在一句话尾音尚未落的空隙里—— 呲。 比树叶摇动的声响还要轻微，连飞与降落的感知也没有，太宰治眼前已然换了一种风景，变成了被爬山虎笼络的西洋宅邸——兰波的居所，在阳光熠熠生辉。 仅限左半边。 右半边就仿佛被降临在地球的怪兽路过时重重踩了一脚，直接垮塌了小半——说开个天窗，这简直开垦了一块种田空地。 不知道惊诧于这不受他异能力影响的赶路方式，还为眼前这离开一时半刻后就变成如此震撼的废墟景象，总之有点回不过神的太宰治：“…………哇哦。” 伊川澄听着里面乒乒乓乓传来的动静：“……我们还需要从正进去吗？似乎走旁边也。” 毕竟一整面墙都没了。 “走那边好啦，”太宰治一蹦一跳地走向废墟，迫不及待要去看热闹，“反正我也刚刚想来，我好像没带钥匙呢——” “都说我不你弟弟了啊！” 砰！ 一张梨木的沉重雕花木桌凌空飞，擦着太宰治的刘海笔直掠过，在不远处的树上撞成碎片。 太宰治摆着手的动停住，连同嘴角弯的微笑表情都一道定格在原处：…… 好险，差点就要跟着桌子一飞去了。 “不管否认次都一样，”魏尔伦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完全没有为中原中也的不配合动怒，“你我因生维系在一的兄弟。” “因为自己孤独就到处认亲啊！”中原中也气得磨牙，“还想把我带走？” “宁静的村庄生活必要的。”魏尔伦回道，“越激烈的斗争，会使觊觎你力量的势力越多。那对你言太过危险。” “我拒绝！”中原中也斩钉截铁，“你要敢拿我友人的性命做威胁，我就先干掉你。” “并没有这个打算，”魏尔伦叹息，“澄在来横滨的路上，已经说教过我好多次了。” “我好感动，中也！” ——在中原中也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宰治从缺了半块的墙边探个脑袋，笑眯眯的先一步接话，“你竟然将我视你的友人了吗！” “哈！？”中原中也的额角立刻蹦青筋，大声冲他嚷回去，“我才没有说你，绷带混蛋！” “再说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吧！” “但但，”太宰治神情立刻低落去，“我已经把中原中也当成我的好友了……” “欸？啊……、这样吗……”难得见到太宰治这副示弱姿态，中原中也怒气冲冲的表情顿时一僵，处于想收回去卡在半途的扭捏状态，“那个，我刚才那句话就收回……” “吗？”太宰治的表情转眼明媚来，笑眯眯回头对伊川澄道，“伊川先生你看——中也就这么好哄骗呢，呼呼。” “我现在就要先宰了你啊…！！” 啊。伊川澄望着气到跳脚的中原中也，和笑容狡黠、游刃有余的太宰治， 忽然想之前在游戏里见到的那幕。 在白尾鼹的继任典礼上，飞天小橘和漂亮小鸟待在一过，似乎被漂亮小鸟狠狠的逗弄了一番，最后冲着它龇牙咧嘴的。 当时他还感叹过，明明生物链猫捕食鸟，怎么看着这只漂亮小鸟都快要站在小橘猫脑袋上耀武扬威了…… 原来他就那只漂亮小鸟啊，终于找对既视感的伊川澄恍然。这么一看，他背后飞扬的那两根没有系上的风衣腰带，还真挺像绶带的。 “澄。”魏尔伦也开口和伊川澄打招呼，“你要找的龙之介还好吗。” 中原中也表情一顿：“……慢着，龙之介？”他认识的芥川龙之介吗？？ “过得很好，”提到自家芥兔，伊川澄便不禁眼露笑，“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都会停留在这里。” “恭喜你。”魏尔伦微微颔首，“正好昨天状况太过混乱，都没来得及互相正式介绍。” ——纵使魏尔伦和伊川澄要找的人并非同一位，但他仍然相信伊川澄与他同为[人工异能生命体]，“这中也，我们的弟弟。” “哈？”中原中也的表情瞬裂开，“我怎么多了一个哥哥？？” 识到这里面大概有误会的伊川澄：“……大哥，你听我解释。” 在这时，昨天挨了一不知谁踢过来的石头炮|弹，昏迷到现在才楼，却现自己家没了半边的兰波：“…………魏尔伦？” 忽然现本来打算照顾，结果自己和中原中也一拆了兰波家的魏尔伦：“……兰波，你听我解释。”！ 第七十一章 浅野中学,午休的铃声悠扬响起。 班上的女生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将今天带来的便当打开，井上惠也不例外。 加上她那失恋的好友美幸终于回来了,不过在处理暗恋对象这件事上，反而有点越挫越勇的味道——虽然不会积极的去做什么,但也不排斥能够同处一个空间内的机会。 好比最近这个月,芥川君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便当。 这么想着的美幸,刚和好友们一起兴冲冲解开便当布,下一秒就看见在女生中人气很高的芥川君两手空空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美幸顿时大惊：“！！” “不是吧，芥川君这么快就不带便当了吗！”她趴在桌面哀嚎,“还有今天的新造型,是谁帮他剪的刘海啊…！” “啊，该不会昨天来接他的那个大帅哥吧？” 很显然,昨天放学时发生的事情已经在班上传开了。 “他之前会在教室里吃饭才让我感到奇怪……”安田奈将筷子对齐,捏在指间，“但我确实还挺好奇芥川君之前在哪里吃午餐，都没有人见到过。” 没有参与讨论的井上惠沉吟些许,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可能猜到了芥川君会去哪里吃午餐。 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想。 笃、笃。 “是龙之介吗？进来。” 时隔一个月，房间里终于再度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却不再透出以往那仿佛被电子信号处理过般的非人质感。 芥川龙之介收回敲在门扉的手指，转而握住门把手,内心终于升到些许的安定感。 伊川先生还在,他并没有被放弃。 推开门，坐在办公桌后的也不再是那个看不清五官的[伊川先生]人偶，而是真正活着的伊川先生,正在向他露出微笑，“好像一不小心带多了，能吃多少就尽量。” 原本应当放着各种公文的校长办公桌上，摆了好几样丰盛的…异国料理？甚至还在冒着袅袅热气。 芥川龙之介显然受到了一点震撼——但他表情很克制，状态调整得也很快，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举动那般，这次他也来到了办公桌的对面坐下。 “我开动了。”双手合十，筷子横在虎口，芥川龙之介遵照标准的用餐礼仪，恭敬向伊川澄低声道。 “嗯，不要客气。”伊川澄也端起碗，敏锐察觉到自家芥兔有点点好奇心在眼底的他主动解释，“这些其实是魏尔伦做的，别看他天天念叨着自己其实不是人，没想到意外的还挺擅长料理……虽然都是法国菜。” 主要是为了哄兰波消气。 毕竟，在一个早晨的功夫就轰轰烈烈地拆了别人小半个家，即使是【暗杀王】魏尔伦，面对顶着温和而忧郁的面容、看似十分好说话的兰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憋出一句“你听我解释”。 兰波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看着他在那绷着张脸吭哧了片刻，还是坦诚将经过都描述了遍。 为了找弟弟从法国来到日本横滨，又因为弟弟拒绝和他一起去过乡村生活，一大清早就强行把人从擂钵街带来兰波的家里——出于昨天对兰波说[请允许他的陪伴]的缘故，目前他是借住在兰波的家里。 结果，他甫一落地就和怒气值点满的中也打了起来，并在一次失手输出过高能量后，轰塌了半边宅邸。 兰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其实在情绪方面感觉更为敏锐的魏尔伦，很自觉地先向对方道歉了。 并动手做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法式大餐作为赔礼——伊川澄拎过来的，其实就是特意拜托魏尔伦额外多做了的份量。 本来是打算在街边找家餐馆打包的，这样一来倒是正好。 在面对使用刀叉的法餐，伊川澄非让魏尔伦给他准备两双筷子的坚持，大约是一位意大利人对法式菜品进行的，无声且倔强的抗议…… 顺带一提，因为兰波出现，加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拌嘴拌得太过热闹的关系，伊川澄始终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向魏尔伦解释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弟。 不过，即使魏尔伦亲口承认是自己在那次任务里向兰波开枪，背叛了他；但趁着兰波失忆，假装不存在这件事并接近兰波、想要兰波恢复记忆的魏尔伦，似乎有着更私人的打算。 伊川澄咬着筷子尖陷入沉思。既然魏尔伦已经知道弟弟是中原中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无论兰波恢复还是不恢复记忆，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必要留着了才是。 反而等兰波恢复记忆，想起自己被魏尔伦背叛过，或许还会反过来出手攻击他……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在魏尔伦的描述里，兰波的异能力同样十分强大。 故意帮助已经变成敌人的亲友再度苏醒？费解。 嗯，毕竟他还是不够了解魏尔伦，捋不清对方的想法。 不再去思考魏尔伦那边事情的伊川澄回过神时，发现芥川龙之介依旧在专心吃饭，端着碗、腰背挺直的模样相当认真。 大概是过去长期被[怪物]监督着进食的习惯性培养，以致于原本食欲寡淡的芥川龙之介不仅被养成了准时定量用餐的习惯；在用餐时，他也更专注于努力将食物吃完，很少会受到外界干扰。 此刻，他一手端着碗吃了小半的米饭，一手执着刚将炖牛肉放入口中的筷子，细致咀嚼的过程中眼睑始终低垂，仅有腮帮微微鼓起，嘴唇微抿，直至咽下那块肉时，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伊川澄的视角看来，这是相当安静的乖巧模样；与十年之后，气场更偏向锐利冷傲的龙之介有很大不同。 而芥川龙之介并没有发现伊川澄的注视，仅是在又夹了一块切得方正的炖牛肉后，半张开口，将它放入其中——于是，坐在他对面的伊川澄，是如此轻而易举的看见对方柔软的舌面，以及微微露出的齿尖。 几乎是刹那间，伊川澄回忆起当初在彭格列基地时，十年后的大芥川是如何靠近坐在椅子上的他，是如何用单膝撑在椅面、亲昵地向他俯 下身体，是如何主动牵引着他的手指，用知觉去仔细地描摹对方每一颗齿尖的触感，坚硬的，却又正温润着…… 强制进食…… 伊川澄用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捂住脸，简直无颜面对过去毫不迟疑做出选择的自己。 早知道是这种展开，他就算是浪费兔币哄着对方吃两口，也不会斩钉截铁的选择直接喂食…… 等等，要是他那时候真的不强制喂食，搞不好警戒心爆高的芥兔宁愿让自己面对着食物饿死，都不会吃一口他给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当时做出的抉择还是很有必要的嘛，也不是故意的嘛…… “伊川先生？”即使再心无旁骛，面对伊川澄突如其来的反常行为，芥川龙之介不可能忽视过去，“饭菜是否不合口味。” 果然还是得由他来…… 伊川澄缄默片刻，给自己塞了一筷白米饭平静平静，“没什么事，你继续吃。” 有点不明所以的芥川龙之介乖顺应下，不再多说什么。 这次午餐确实带得实在太多了，本就胃口不大的芥川龙之介没办法完全吃光——以往，[伊川先生]都会给他恰到好处的餐量。 由人类的伊川先生直接准备午餐，这还是第一次。 鉴于早先有过一次被强迫喂食至撑到的经历，芥川龙之介很是谨慎的先放下吃干净的饭碗，这通常是代表他【用餐完毕】的标志。 见伊川澄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芥川龙之介才缓慢放下筷子，用较低的声线轻轻开口喊他，“我吃饱了……伊川先生。” 早就吃得心不在焉的伊川澄：“嗯……好。” 剩了大半菜的芥川龙之介并没有被责怪，而是被伊川澄要求去摆放在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午睡——大概是由于昨晚没睡好，连伊川澄都能看出他眼下正泛起困意来。 对此，芥川龙之介没有反驳什么，而是乖乖去沙发横躺下来，脑袋枕在皮质沙发的柔软扶手上。 他个人觉得，在突然得知中原中也的真实身份，还附加一场内容反转再反转的顶级秘闻之后……任谁都会，很难睡着的。 伊川澄略微收拾了下那些剩菜，发现芥川龙之介还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半侧过脑袋，黑瞳投注的视线始终望着他这边。 “怎么了？”伊川澄问他，“是阳光太强烈吗。” 毕竟是正午，地位最高的校长室又往往选在地段最好的位置——这就意味着它不仅空间宽阔，还用了大面积的雕花窗户来保证采光的充足，龙之介会觉得刺眼也是在所难免。 好在校长室用的窗帘质量也很过硬，是厚重暗沉的绛红色，只需要拉上就能隔绝大部分的阳光，将室内的光线降低到“昏暗”的级别。 伊川澄做完这一切，面对依旧在安静注视着他的芥川龙之介，又想起自己还需要做的另一件事情。 “……”——唉。 在早已形成固定习惯的相处流程中，若是其中一方在某一次迟迟没有动作，那便意味着拒绝，是对另一方的不满意。 久未能等到伊川先生的动作，芥川龙之介合起眼，心底尚未来得及浮起失落的情绪，皮肤便先一步感知到温暖的触感。 光线暗淡的校长室内，闭目掩去原本冷淡锋利的气势，只显出体型纤瘦而柔软的少年躺在沙发上，任由年长者温和地、轻缓地抚摸着脑袋。 “午安。做个好梦，龙之介。” 在被困意彻底淹没前，他听到耳边传来了这样的话语。！ 第七十二章 芥川龙之介只浅眯了会,赶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回到了教室。 临走时校长室里已经没有伊川澄的身影，连带办公桌上的残羹也一干二净，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悄无声息把那些碗筷收拾掉的。 虽然校长室仍昏暗着，但从里面迈步而出的芥川龙之介心情却像海潮上的浮标,纵使跟随浪涌飘荡摇曳，却始终未沉入海面之下。 只要是伊川先生的期望，无论什么他都会完美达成。 ——芥川龙之介在自己的位置上端正落座。伊川先生不在身侧的他，面无表情下的黑瞳只透出彻底的冷淡与疏离，从一开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根本没有与其他同学打好交道的想法。 大概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这些能够在阳光下无忧无虑生活着的同龄人,终究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另一边，伊川澄把自家芥兔哄睡，又用死气之炎将碗筷剩菜全烧得连灰都没剩下，彻底免除清扫工作后，就离开了校长室。 中途还遇到了那位高木副校长——其实伊川澄完全没认出来对方,毕竟游戏里的他是一只企鹅——但对方似乎见过他的模样,很是热切地过来同他打招呼。 “伊川代理！”他笑容可掬,一身西装穿着紧绷绷的，给伊川澄行礼,“呀,真是好久不见了,您近来可好？看起来精神十足，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大人物，实在令下属感到敬佩……” 最不耐烦别人拿废话来和他寒暄套近乎的伊川澄没什么表情，“哦。” ——他简短吐出一个音节,抬脚就打算绕过那只企鹅……副校长。 礼仪归礼仪，下属只要会干活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来花言巧语的讨他欢心。他又不是不给薪水！ “我也不是故意来叨扰您的，”察觉出伊川澄对恭维话的没耐心，高木副校长亲切的笑容不变，话题轻巧一拐，“只是芥川…同学的成绩实在优秀，上次测验结果的偏差值在75以上呢，唉啊，实在是太令人感到惊叹了，别说顶尖高中，就算是直接跳级升大学，恐怕都没有什么疑虑了吧？” 伊川澄的脚步顿时一停。 “再多说两句。”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高木副校长，“我当然知道龙之介很优秀，就当做是考察你一下，是不是真的知道他有多优秀。” “夸得不及格就扣你年底奖金。” 高木副校长的笑容僵硬：“…………” 直至铃声悠扬响起，花了整个午休时间来听完一大箩筐夸夸话的伊川澄心满意足的放人离开，并在去兰波宅邸接太宰治之前，特意绕了点路，从芥川龙之介的教室旁经过，借机透过窗户瞄了眼正在专心听讲的自家芥兔。 芥川龙之介似乎心有所感，在根本没做停留的伊川澄离开那扇窗户前，十分敏锐的转过脑袋，与他对上视线，黑瞳沉静，隐隐流露欣喜之情。 伊川澄向芥川龙之介露出无声的浅淡笑意，示意他继续专心听课。 等他挑了个视野宽阔又人少的地方，直接用死气之炎进行跨长距离的瞬间移动，来到那栋塌了小半的兰波宅邸时，发现它的受灾面积又扩大了些。 伊川澄茫然眨了下眼：……就吃顿午饭的事，怎么这也能打起来？和平主义者真是搞不懂武斗派的脑回路。 “噢，是伊川先生来了——”太宰治站在门口，抬起缠满绷带的手冲他扬了扬，笑容十分灿烂，我和你说哦，中也他?_[(”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话头，是太宰治猛然低下头的动作。 ——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半扇残缺的大门打着旋从他头顶飞了出去，直直插进前院的土地里，只剩下门框残存的雕花，还在倔强诉说着它原本不菲的造价。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打起来？”伊川澄维持着额前的死气之炎不灭，谨慎的向这所仿佛被两只二哈拆家中的宅邸靠近。 “因为魏尔伦先生过于诚实，”太宰治眨了下鸢色的单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呵呵表情，“把中也的身世全部和他说了——嗯嗯，包括他其实不是人这一点呢。” 一路上和魏尔伦待了不短时间的伊川澄见怪不怪，“……应该不止这点吧？” “啊，果然瞒不过你。然后在介绍到伊川先生的时候呢——”太宰治摇了摇食指，“除去把你也不是人的这份情报透露出来之外呢——还在中也追问过后，老实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是想把中也的熟人都杀光，斩断他的所有羁绊，好带他走呢。” 伊川澄：“…………” [不是人]在这种语境下明明仅是客观的形容词，怎么总感觉十分微妙……不对，他是人类啊，差点被这家伙带跑偏了。 “他曾经不是干谍报的吗？”伊川澄哑然，“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那他怎么不把自己背叛了兰波的事情也一起说出来呢…… “或许他不是不想这么做，”太宰治微笑道，“而是被伊川先生的武力震慑住了吧。” “嗯？”伊川澄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能力吗？” 这么说来，他之前确实和魏尔伦说过，自己十分乐意帮忙烧掉他那份非人类的异能力…… 而路上听完魏尔伦所谓[斩断羁绊]计划后的他，风中凌乱，简直整个人都要变成一个大写的NO。 [哇啊，你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自己杀了对方所有亲近的人以后，他还会乖乖的喊你大哥，跟着你走。]伊川澄无语凝噎，[你还是先去给我上几堂心理学课吧。] [先说好，你要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我是一定会阻止你的。] 苦口婆心的最后，伊川澄这么警告魏尔伦道，[到时候我会烧掉些什么概念，连我自己也无法保证。] 虽说前面循循善诱了魏尔伦很多次，但伊川澄觉得，他最后这句威胁才是决定性因素——毕竟，想动用武力达成目标的前提也得是敌人打不过自己才行。 “虽然还只是猜测，”太宰治哇唔了声，“但大概已经确认了吧？伊川先生真 的是拥有特别、特别恐怖的能力呢。” “过奖，”伊川澄道，“我更希望没有需要用它的时候。”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座千疮百孔，仿佛被对|地|导|弹洗礼了一遍的宅邸，“兰波没有阻止他们拆家？” “吃完饭后，兰波先生说缺了小半的大厅太冷了，要回去多加两件衣服，”太宰治耸了下肩，“他们俩就在这加衣服的空隙里拆的。” 也不清楚是什么缘故，无论天气暖和或寒冷，兰波总是穿着暖和的冬季棉衣，那副白色毛绒耳套也几乎不会取下，厚实的冬靴、围巾和手套更是从不缺席。 对于精力旺盛、破坏力又惊人的那两位，伊川澄回以了无言以对的沉默，“……” “无妨，”魏尔伦踏出仅剩小块门板挂在铆钉上的宅邸大门，全身依旧一尘不染，连那套浅色的绅装都没有产生半点褶皱，“我会出钱买下一栋新的房屋，然后带兰波和中也过去住。” 中原中也愤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谁要去住啊！！” 披着厚厚长款棉衣外套的兰波倒是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很痛快地答应了魏尔伦的邀请。 “想找回记忆的是我，因此，忍耐也是必要的一环……”他用这天气好冷的口吻说着话，声音很低，还透出点颤抖，“家已经被拆了也没办法，快点搬到暖和的地方去吧……呜，眼下房屋的通风太好了，感觉自己正被埋进零下三十度的雪堆里…” 作为罪魁祸首之一，中原中也难得心虚地抓了抓头发，“等你成功找回记忆，我就请客吃烤肉庆祝吧。” “感谢你，中原君……” 小声嘀咕着好冷好冷，又回去加了一件毛毯的兰波，和魏尔伦一同离开了。 中原中也仅凭自己的异能力就可以飞回擂钵街，也不需要多操心——不如说，向来都只要莫西干老大操心遇到他的敌人会不会太过可怜。 而太宰治的被动型异能力[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他所触碰到的异能力，因此没办法搭乘中原中也的顺风车，只能被伊川澄带回港口Mafia。 幸亏来自异世界的死气之炎不属于异能力，不被算在无效化的范围内。 森鸥外修起港口Mafia的排面来真是十分之快，一天过去，建筑与装饰残渣都被清理干净了，甚至还简单搭起了点框架。 “我想森首领大概在另一个地方，”太宰治笑眯眯和没找到森鸥外的伊川澄咬耳朵，“毕竟他的老本行其实是个医生嘛。” 被太宰治毫不留情出卖了地址的森鸥外，在他的郊区诊所——实则是安全屋——里被逮了个正着。 “……看到太宰君，我就知道这个地址为什么会暴露了。” 森鸥外穿着泛旧的白大褂和略有磨损的凉鞋，对着开门的伊川澄长叹出声，“我都不计较大楼被削平三层的费用赔偿了……请问伊川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别那么见外，森首领。”伊川澄踏进门来，双手插兜的姿态闲散而放松，“我只是把太宰送回来，再顺路来看看我、的港口Mafia发展得怎么样了。” ——他刻意在“我的”这几个音节上加了重音，成功看到森鸥外错愕睁大的双眼。 “怎么了？”伊川澄微微笑着，神色却十分平静，“你都借用了我那么多次力量，却认不出我是谁吗？” “白尾yan……森鸥外。”！ 第七十三章 这次再放学,芥川龙之介的反应与前一个月截然相反。 虽然并不会在脸上流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但从他连书包的拉链都没有完全合上，便直接拎起离开教室的一连串动作来看,恐怕是早已期盼许久。 屈起指节敲响的门扉，依旧有人温声应答，“请进。” ——听到这个声音,芥川龙之介略显局促的紧皱眉头，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情绪恢复平静的他将校长室的大门推开,发现午休时拉拢的窗帘也再度被收起,明亮的光线洒入整间办公室内；而伊川先生正坐在老板椅上,一手卷着书在看,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桌面——本该出现的公文自然是一样也没有的,只放了些……试剂？ 被木制的置架托着,比中指略粗的试管密封着,在洞孔里摆了一排。试管里则装了足有二分之二的浑浊液体,泛着诡异的黑褐色。 芥川龙之介坐到伊川澄身边的凳子上,拿出教材准备学习时,没忍住又仔细打量了眼,对这样东西的出现感到不明所以。 是什么新型的化学品吗，这就是伊川先生下午出门的收获？ “这些是补剂，”看出对方的些许好奇，伊川澄很大方的给他做出解答,“给你喝的。” 芥川龙之介神情一凛：“！？” 光是从这个色泽看起来就感觉……肯定很苦…！ “是我让森鸥外调配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容器，就装进试管里了。”伊川澄从那一排里抽出一管，稍微左右摇了摇，将它递给芥川龙之介,“正好，今天的份。” 这是之前在彭格列基地里，那位医师告诉他的营养剂配方。 原本他只是打算找森鸥外聊聊港口Mafia的归属权，以及管理问题——当然，让他亲自当首领去操劳各种事情这种局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 但着并不妨碍他觉得白尾鼹只将组织局限在一个港口的这种打算，实在是太没有上进心了。 不要求港口Mafia立刻比得上成立已有二位数年份的意大利彭格列家族，那也不能总在一个区区弹丸之地打转吧？ 既然老板都这样有进取心了，身为部下，怎么能不跟着老板的步调走呢？ 于是，伊川澄给一看就很有事业心的森鸥外定了个小目标——以保护民众的生命安全为首要任务，并在二年之内拿下东京，五年之内收服关东，争取八年之内掌控整个日本的里侧世界。 太宰治和森鸥外、连森鸥外异能力所化作的人型爱丽丝都听得惊呆了。 [你想给自己开多少薪水都可以，]伊川澄拍了拍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得力属下，微笑的表情在对方眼里简直与魔鬼无异，[但目标不能打折扣。] 简单给白尾鼹定了个小目标后，正好来之前从漂亮小鸟那里得知他曾经主职医生，Mafia首领才是副业；于是伊川澄便凭借记忆里的药方，边复述边盯着他配完了眼下这些装在试管里的营养剂。 并在全部端走前，随机挑了一管让他亲自喝完，以确认没有被偷偷动手脚。 “…………”此刻，芥川龙之介面对眼前这管泛起泡的诡谲液体，全身都下意识紧绷起来，如临大敌，“我的身体…很健康…” 伊川澄心底呵笑一声，你十年后的身体检查报告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身体有什么问题我都一清二楚，”他将营养剂又往前递了些，成功看到芥川龙之介仿佛靠近了静电球的猫猫，浑身的毛都要炸开来，“试试看，万一挺好喝呢。” 不，绝对不可能会好喝的。 这么默默想着的芥川龙之介，还是乖顺接过了那管略沉的试剂——对未知食物的警戒不过是反射性的生理反应，他并不可能真的会拒绝伊川先生的指示。 用暗幽幽的黑瞳盯了手里的试管好一会儿，才拧开密封用的试管塞，视死如归般仰着头一口气闷了进去，“……咳咳！” 与发霉或者腐坏变质的食物味道并不相同，极致的苦涩瞬间溢满整个口腔，超出味觉承受上限的大脑立刻指挥着咽喉进行肌肉本能的咽反射，这样一来，却与屏息全力往下吞咽药液的动作产生了矛盾—— 芥川龙之介立刻被呛咳到了，手背掩着嘴，侧过头去咳了好几声都没能停止，反而觉得连呼吸间都充斥着这股浓郁的苦。 “这个……”连声线都变哑了几分，芥川龙之介轻声吐出一句低低的抱怨，“比生吃蒲公英还要苦。” 反应倒是也和十年后的龙之介如出一辙。 伊川澄眨了下眼，不承认【想看龙之介更生动的反应】这点是自己小小的恶趣味，“龙之介，张嘴。” 以为是对方想要检查自己有没有真的将药都咽下去，芥川龙之介依言张开口——却被伊川澄用指尖轻巧推了颗剥去包装的甜橙味糖果，充盈的水果香气瞬间溢满了口腔，驱散弥留的苦药味。 “唔……” 他动了动舌尖，将这颗又大又圆的水果糖挪到一侧腮帮，表情看起来依旧没有完全放松。 “怎么了？”伊川澄敏锐发现他的异样。 “……”芥川龙之介抿了下嘴，再开口时的声音放得更轻，似乎在担心诚实回答这件事会惹来对方的不快，“我其实…不喜欢蜜桔。”包括蜜桔味的食物… 后半句被他咽了回去，但伊川澄立刻反应过来。 “啊，是这样？”伊川澄对此略显诧异。 毕竟他之前在商场买棒棒糖的时候可没有在意过口味，能买的都买了个遍——而对方从来没有对某种口味表现出过明显反感的表现，只要没有送给银兔或者飞天小橘他们，基本自己都会乖乖吃光。 或许其实有，但那种卡通笔触加超毛绒兔团画风，导致他没有看出来？很有可能。 而等到十年后，大芥川不知道被他喂了多少颗甜橙或者柑橘味的糖果，更是没有提出过一星半点的抗议。 “那就吐出来吧。”面对自家难得表现出喜恶的小孩，伊川澄 怎么可能不宠着，“下次讨厌什么可以直接开口。” 芥川龙之介反而摇了下头，“没关系，”——他用舌尖舔了舔那颗卡在微鼓腮帮的甜橙味糖果，“忽然觉得，也不是很难接受。” 他连最讨厌的洗澡都被对方用最强制性的手段给克服了……相比之下，只是水果糖而已……还是伊川先生亲自喂的。 “明天我会准备其他口味的水果糖。”伊川澄安抚摸了摸他的脑袋——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微微眯起眼，没有反抗。 嗯，总之身体得先调理好。伊川澄想起他被龙之介整个抱住的那天，明显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相当瘦弱，甚至远低于同龄人的标准。 他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可是盯着那个饱食度的数值来买食物，确保自家芥兔每顿餐都能吃得饱饱的——就算这样，等到如今见面的时候，居然也没能把他喂胖哪怕那么一点！ 幸好这几天没怎么听过龙之介咳嗽，大概是眼下居住的环境很好，不会有额外的粉尘、逸散的污浊或过高的湿度，给肺部以额外的压力。 这么一想，伊川澄就觉得他当时兢兢业业攒兔币买公寓，好让龙之介尽快搬出来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芥川龙之介则伏案完成了全程都弥漫着甜橙香气的预计课业进度。 踩着夕阳回去公寓的路上，想起冰箱里食材剩得不多，伊川澄跟着芥川龙之介绕了点路去超市，拎了满满两袋出来——有一大部分是伊川澄买的各种零食水果，以及部分甜品的原材料。 除了正餐外，也可以给龙之介投喂零食嘛，伊川澄很愉快的进行了大量采购，并毫不心疼刷着从森鸥外那里拿来的信用卡。 游戏里养兔不让氪金，还能拦得了他亲自养兔时氪金？买！ 芥川龙之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想拦又没敢拦，欲言却又止。 伊川先生……他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即使如此，他心底的情绪依旧是漂浮着的，像被风卷起的薄云。 这就是愉快的感觉吗。微眯起黑瞳的芥川龙之介舔了下柔软的口腔内壁，似乎还能品尝到些许的甜橙香气。 他也拎着一个相对小些的购物袋，走在伊川先生的身侧；经过一些斜对夕阳的道路时，还可以踩到他的影子。 若是要以情感去证明、去判断人类与野兽的区别，他或许会更愿意将这份情绪摆上裁决的天平。 比起去感知锋利而尖锐、如冰锥般随时穿胸而出的痛苦，去憎恨抢夺走食物、好友乃至亲人的仇敌……若是要以那般连肺腑间都吞吐着痛苦的极端情绪，才能被断定自己并非无心无情之野兽的话， 他更想是体会到如此温暖而柔和的情绪。 “龙之介？” 只是些许的愣神间，落后两步的芥川龙之介便被唤了一声名字。他回过神，发现伊川先生正停下来等他。 是侧过半边身体，将目光与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这般认真的等着他。 “是。” 这次再说不清心底翻涌的情绪，芥川龙之介只是跟上了两步，重新走回对方身边，“久等……” “也没有等多久，”他听见伊川先生慢吞吞开口道，“龙之介果然还是想买刚才货架上的两米抱抱熊吧？” 回忆起在超市里要是晚拒绝一秒，就得扛着两米大熊回家的芥川龙之介：“……”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 “不…并没有很想。”！ 第七十四章 比预想中还要早上许多,芥川龙之介习惯了[怪物]以[伊川澄]的人类形态，存在感更加鲜明地侵入了他的生活。 对于在贫民窟挣扎着求生过数年,从被暴力、混乱与腥臭填满的泥沼里活着爬出来，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深刻体会到力量的重要性，以及对一切事物保持谨慎与怀疑的必要性。 因此，原本的芥川龙之介并不习惯与其他人的身体距离靠得太近，更无法容忍将他的性命安全与信任托付给任何人。 这也是导致他曾经睡眠过浅的重要原因之一，神经总是会下意识警戒周遭环境；而空腹带来的极度饥饿，或是咽下变质食物时的腹痛,或是呼吸间肺腑泛起的灼痛与咳嗽，同样属于无法安稳入睡的相关因素。 即使对于如今在学校就读的芥川龙之介而言,他确实已经离开了宛如炼狱般的擂钵街，过上了看似正常的普通生活。 时常难以抑制的咳嗽也好转许多,胃痛更是在二餐定时后几乎没有发做过了。 但在很多时候,他的习惯并不会被轻易改变。 例如他不会去刻意与同班同学交际往来，以沉默来拒绝回答涉及私人的相关问题，更不会轻易接受他们给的任何食物——有些是家政课剩下的，有些是随着情书一起附赠的，还有些是特定节日的巧克力礼物。 他人的眼光或自身的名声，对芥川龙之介而言是最无关紧要的存在,能活下去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即使他后来也结交了友人，但在残酷生存条件下被培养出的许多规则并不会被改变,已经深而重地烙印在了他的本能里。 但伊川先生是不同的。 伊川先生对他生活的侵入太过强势而不容置喙,没有任何缓冲与习惯的余裕，如同濒死者在即将被泥沼缓慢吞没的前一刻，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向着自己也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伸出求助的手。 果然不会有希望。沉没泥沼里的人,无论快慢，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濒死者这么想着。连呼吸也做不到的他，正打算平静迎来自己死亡的刹那，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握住了那只露在泥沼外的手。 又在他以为对方只能做到让他从泥沼里出伸一个脑袋，获得些许得以喘息的空气之时，那只手以开天辟地的气势，不容动摇地，将整个人从腥臭的泥沼里拖了出来——不顾那满身的脏污，双手伸出，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于是，一切的改变都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芥川龙之介觉得无法被肉眼观测到的[怪物]很可怕，看不清五官的[伊川先生]也很可怕，被未知饲养的恐惧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仿佛如影随形的阴云。 但另一方面，作息与生活皆被强制安排、在[怪物]面前不存在任何隐私的他，逐渐的，同样开始能够跟上对方的思维，能够察觉到无言动作下的微妙情绪，能够越发鲜明的感知到—— [它]或许只是想要饲养他。 就像流浪犬被某个好心人看中，被捡回家养起来，从哀哀叫着、瘦骨嶙峋的脏兮兮瘦狗，养成了毛光身壮、充满活力的热情家养犬。 而他也同样，获得了干净充足的食物与水、安全温馨的住所、求知研学的课堂…… 伊川先生将他的“生存”，变为了“生活”。 ——如今，更是彻底褪去无形无声的[怪物]存在，化作人类的伊川先生亲自来到此处，以更加鲜活而生动的形态，来与他一同品味这世间的烟火气息。 烟火气息…… “咳咳咳……！” 窗户被哗啦一声整个推开，伊川澄朝窗口大力扇着料理书，试图让这忽然升起的浓浓黑烟都尽快随着气流出去。 芥川龙之介被呛得闷咳不已，但反应很快，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握起锅盖寻找时机，打算将这口着了火的油锅直接盖熄。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异能力[罗生门]，改为用衣摆延伸出的布料，顶端化作一只小小的龇牙黑兽，叼着锅盖就往油锅上一放—— 呼，危机解除。 饶是大多数时候都不太做得出明显表情的芥川龙之介，此刻也不禁摆出[大松一口气]的模样。 公寓太小，刚才的火势要是再大一点，就要烧到旁边的调料置物架了——有些调味料可是袋装的，火一撩就着。 “做饭果然很难。” 待浓烟散尽，伊川澄翻着料理书检查自己刚才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边发出真心实意的感叹。 站在旁边的芥川龙之介想开口：“伊川先生……”要不之后的二餐还是他来做……其实他并不介意多花费些时间在这上面的。 “这可不行，”哪有垂耳兔来准备食物给饲主吃的道理。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拒绝接手的伊川澄安抚摸了下龙之介的脑袋，先将那口突然起火的锅放到旁边去让它冷静冷静，紧接着又用勺子搅了搅另外正在炖煮的奶油蘑菇汤，浅尝一点味道。 “嗯，我煮汤的天分还是很不错的。” 今天是一个周末，不用上学的芥川龙之介正在给伊川澄打下手，而伊川澄在负责料理的准备——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跟着料理书学会了许多简单的非法餐的菜式，虽说口味只是普通级别，但至少在应付早餐与午餐上是没有问题的。 这次是属于想做点复杂的新菜式结果翻了车，幸好问题不大。 虽然目前变成了全沉浸式养兔…龙之介，但伊川澄既然能在玩游戏时就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作息，寒暑无阻，那么他自然也能在需要自己亲手做便当的时候，认真的开始学习料理。 之前只是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做二餐而已，毕竟理查做饭真的很好吃，十年后龙之介操刀的料理同样相当贴合他的口味——但这可并不表示他自身不会做也学不会。 唉，真想让理查看看他竟然会做饭的样子，表情肯定精彩极了。 面对伊川澄的决定，芥川龙之介只是乖乖“嗯” 了一声，帮他将汤锅端到餐桌上去。 餐桌上已经摆了二个瓷碟，盛满的菜正冒着袅袅热气。 因为只有两个人吃饭的缘故，只需要二四道菜就足够了——虽然在新菜式上失败了，但之前做过的菜可不会轻易就翻车。 光是看着芥川龙之介十分认真吃着饭、连碗里的一粒米也不会浪费的用餐模样，身为新手厨师的伊川澄就已经足够心情愉快了。 不愧是他养出来的芥兔，瞧瞧，当年他那个饭前先殴打一顿外族子弟、只是认为对方不配与他一同上桌吃饭的好大哥真该来向后辈学习一下。 作为午休后的惯常排程，如果芥川龙之介的功课已经完成，飞天小橘或者妹妹银又没有过来找他玩，森鸥外也没有向伊川澄发出请求的话，伊川澄就会带着芥川龙之介来到公寓后的空地上，先进行热身训练。 穿着的衣服也是选择方便活动的款式。 由于擂钵街的那段生存经历太过辛苦，即使这段时间天天固定一份营养剂，芥川龙之介的身体依旧不算健康，力量相关的训练也很容易触摸到极限——与个人意志无关，纯粹是身体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而教导芥川龙之介战斗这个想法，并非是伊川澄的心血来潮。 与他那个世界的死气之炎类似，这个世界拥有的超自然力量是异能。 但异能力的种类过于花样繁多，以致于动不动就冒出会很多法|外|狂徒——简直像雨后的竹笋，冷不丁就在泥土里冒出一点无法轻易察觉的笋尖，把穿着软底鞋的行人戳得嗷嗷叫。 在这种时候，至少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就变得相当重要。 更何况枪|支炮|弹的使用频率也相当高。 再加上，十年后龙之介的力量可是在他眼前过展现的，覆天盖地的纯黑布刃在刹那间蔓延到整个空间，无法逃跑的大规模杀伤能力使它变得危险至极；而那无数道凭意念化作的布刃锐利无匹，劈金断石不在话下。 既然芥川龙之介也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伊川澄便开始在空闲时间的排程里加上战斗修行。 “力量训练告一段落，龙之介休息好了吗？”伊川澄的双拳平举，拉出一个标准的进攻架势，“今天依旧是提高异能力作战的技巧训练，来试着攻击到我。” 暂时是为了增强身体素质而做的各种力量训练，结束后的芥川龙之介平复喘息，凝神专注道，“是。” “布刃挥出的速度再快，总归是能够被肉眼观测到的，”戴着指虎的伊川澄一拳击退袭来的那道布刃，“要更隐蔽，更出其不意。” 话音未落，他在下一个垫步的瞬间发力，转为冲刺步伐的伊川澄轻而易举与芥川龙之介拉进距离，看似要朝他挥拳—— 芥川龙之介向后撤，下意识将布刃放宽，当做盾牌般挡在面前。 “你把自己的视线都遮挡住了，”挥拳只是假动作，伊川澄从容地改拳为抓，探手攥住那块挡在二人之间的布料，“记得要随时观察敌人的举动，直至确保他彻底失去作战能力为止。” “是，”芥川龙之介口头应着，另外一道布刃却趁着伊川澄抓住那块黑布的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来到伊川澄的眼前—— 仿佛早有预判，伊川澄几乎是同时后仰头，躲开了这一记攻击，心情愉快地夸奖他极高的战斗悟性，“这个想法不错，可惜动作还是很明显。” “我会继续努力。”芥川龙之介的黑瞳紧盯着伊川澄寻找破绽，边认真回答道。 你来我往，战斗指导训练直至伊川澄又一次交锋中取胜才宣告结束——他将中指、无名指与拇指捏起，形成一只耳朵竖起的兔脑袋手势，轻轻啄在芥川龙之介的额头。 “回家了。”伊川澄笑着开口，“今天的表现也很棒喔，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抬手捂住被啄过的地方，“……” “是。”他小声答道。！ 第七十五章 在意大利或并盛的时候,伊川澄的作息就十分稳定。 十分稳定的宅在家里。 在意大利，他就秉持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原则,线下的往来交际基本为零；去到并盛后，由于身负考察任务，又有垂耳兔养成游戏，伊川澄也只是将昼伏夜出转成了正常的早起早睡，出门考察的频次也基本固定。 如今，被唯一送错回家落点的伊川澄，人在异世界的横滨,过得很好，作息依旧十分稳定。 稳定的早起、做早餐、送龙之介出门、回来买菜做午餐、督促芥兔午休、去视察一圈部下的工作情况、回来陪芥兔完成课业,准备晚餐、指导修行、洗漱睡觉。 如果是周末，大概率会见到白尾鼹、漂亮小鸟、飞天小橘、莫西干头、银兔以及他的便宜大哥和兰波——这几个人会随机组合出现。 其中几个组合会充斥着快活的欢声笑语,另外还有几个则要随时忧虑住所及自身的安全。 总而言之,是九代目与理查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的勤快与责任感——但芥兔成功做到了！ 伊川澄甚至将这份作息坚持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将他一点一点养大。 “庆祝龙之介初中顺利毕业——” 数人的果汁与牛奶杯碰到一起，磕出清脆的欢快声响。 公寓太小，人又太多，索性挑了家附近的烤肉店举办庆祝仪式。 其实中原中也打算点些酒来庆祝的，被莫西干老大坚定拒绝了,“先不提你还是未成年的事情，”——他按着中原中也想举起来点单的小臂,虚着眼睛吐槽,“你的酒品太差，所以今天不行。” “哦？”中原中也没来得及反击前，端着牛奶的魏尔伦先出声了，“中也的酒品很差？” 也许他本身并没有开嘲讽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甚至仅代表一句简简单单的情报复述。 但这句话是魏尔伦说出口的，而他即使端着牛奶杯，仪态依旧十分端正优雅，常年不变的绅装与优越的异国外貌，更是轻而易举的吸引了这间店里大半人的目光。 简而言之，有点让人觉得欠揍。 因此一听这话，中原中也当场就要跳起来，“谁说我酒品差啊，莫西干头！现在就喝给你看！这个酒我今天是非喝不可了！” “好耶，酒——我也要喝酒——”太宰治晃着杯子里的番茄汁给中原中也打气，“快把伊川先生也说服，然后去拿一瓶来啦，中也——” “…………”中原中也谨慎看了眼但笑不语的伊川澄，立刻又冷静下来了，“嗯，突然也不是那么想喝了。” 主要还是武力的威胁比较有效——尤其是见过他短时间扫荡整个帮派的架势，那简直比秋风扫落叶还要来得轻易。 莫西干老大：“……平时要能这么容易劝你就好了。” “笨蛋，这是两码事。”中原中也吐出舌尖，“平时又没有特别的约束。” “是吗，难道平时的中也就比 较能喝？”太宰治用手虚捂着嘴，作出【噗嗤】的嘲笑表情，“不会吧，上次还直接把自己灌醉到昏睡大半天呢，连脸上被涂鸦了都不知道，唔噗噗。” “……我就说上次是谁干的，”中原中也额头的青筋一跳，“果然凶手是你啊，太——宰——！” “哎呀伊川先生，你看中也想在庆祝会上打架呢。” “你这绷带混蛋唔…！” 中原中也刚要大声张口骂人的话，被一整块肉汁充沛的烤牛舌堵了回去。 太香了，美味，不愧是他常来的店。中原中也登时安分下来，专心咀嚼起嘴里塞得满满的烤肉。 “吃烤肉吃烤肉，”莫西干老大又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再不吃就错过最佳赏味期了。” “唔唔唔唔。”中原中也鼓着腮帮，对太宰治放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话。 “对了，”——太宰治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转过头问伊川澄，“伊川先生打算把立南高校也买下来吗？” 立南高校是芥川龙之介即将要就读的学校——这所学校是横滨最好的高中，拥有顶尖的师资力量与教学环境，升学率与就业率都名列前茅。 并非不能去更好的高中，住房与证件相关的问题也全都不成问题，只是他不打算离开横滨。 而伊川澄为了让芥川龙之介更顺利的入读浅野中学、索性把整个学校都买下来的壮举，显然把这群人也震撼到了。 哪有这样财大气粗的清奇脑回路！ 中原中也还记得他当初自称是什么“长腿叔叔”，说给芥川龙之介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哪想到居然是把学校给买了！ “不用，龙之介已经确定可以就读了，”伊川澄夹了块烤肉，蘸点酱汁后放进嘴里，“上次是因为龙之介刚出擂钵街不到一年，担心对方的审查。” 而现在，港口Mafia的势力愈来愈大，想要伪造一份以假乱真的履历实在简单不过，没必要太过破费。 主要他如今也不是在玩游戏，不像游戏商城里的每样东西都存在标价，只要买得起就必定可以拥有；在真正的现实里，有些东西光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中原中也笑呵呵的又用小臂捞过身边的龙之介，使劲搓了番他脑袋，语气很是得意洋洋，“肯定是舍不得我们啦，哈哈哈哈！” 芥川龙之介：“……” ——等中原中也终于松开，不承认也并不否认的他只是默默坐直身体，将被搓乱的头发重新扒拉着理顺。 等芥川龙之介大致扒拉了一通，伊川澄抬起手，很自然地将其中几绺没被他关照到的翘发抚平。 “龙之介不离开横滨我是挺高兴的，”中原中也转过视线去瞥魏尔伦，“但你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啊。” “兰波成功晋升为港口Mafia的干部，”魏尔伦先将烤好的肉夹给兰波——连蘸肉的酱汁都由他亲手调配——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他，“记忆也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我怎么会离开呢。” “还是只记得一点模糊的景象吗？”中原中也问坐在魏尔伦身边的兰波。 即使身处沸反盈天、热气蒸腾的烤肉店，兰波依旧穿着蓬松保暖的棉衣，毛茸茸的白色耳套也没有取下来，只将不方便用筷子的右手套摘了，握着筷子的手没过多久就变得颤颤抖抖，是光看着就就会觉得【他是不是感觉很冷】的模样。 “嗯……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兰波忧郁的蹙着眉毛，但并没有显得对此很急切，“还是保罗过来那天才让我想起了一点……” “这种事情也没办法着急，”魏尔伦微笑着道，“我不赶时间，陪兰波慢慢找回记忆也无妨。” “不如让伊川先生出手，”太宰治笑眯眯竖起手指提议道，“把[失忆]或者[生病]这个概念烧掉？” 大致听闻过伊川澄能力的莫西干老大：“哈？还能这样做吗？？” “说实话，我不确定能不能达到完美的效果，”伊川澄想了想，“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将某种负面影响从身体里烧却，不确定会不会引发什么更糟糕的连锁反应。” “比如，我只烧掉[失忆]这个概念。那么结果或许是兰波会失去对[失忆]这个词的概念，或许兰波会坚定的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失忆过，他的人生原本就是从失忆的那个点开始的。” “再比如我烧掉[生病]，[现有的疾病]，[身体不健康]这类概念。万一这样做反而破坏了人体的某种平衡呢？中毒、脱水算生病吗？健康与不健康的状态具体应当如何定义？” “而最关键的重点是，我的概念烧却是永久且不可逆的。即使到时候发现情况变得糟糕后想反悔，也已经做不到了。” ——伊川澄道，“人体的生理运转是一项过于精密复杂的活动，一旦有一颗齿轮丢失，可能就会引发意想不到的连锁崩坏反应。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缓慢但稳定地调理龙之介的身体，而不是选择粗暴地进行概念烧却。” “哦？这么一说，”中原中也边喝着番茄汁，边冷笑道，“如果把太宰这家伙对于[死亡]的概念烧掉，岂不是就能让他永远也死不了，或者再也想不起[死亡]了？” “啊啊啊你是魔鬼吗中也！”太宰治脱力般将上半身伏倒在桌上，侧脸贴着桌面哼哼唧唧抗议，“我绝对不要失去这个，这可是我至今仍生存着的动力源泉！” “既然是你生存的动力源泉，就不要一天到晚老嘀咕着自杀啊！”中原中也不客气的翻他白眼，“话说今天森首领怎么没来，他平时不都会跟你一起过来吗？” 虽说没有加入港口Mafia，但作为一种比较合适的称呼，中原中也还是会喊他一声“森首领”。 “哦，他在加班。” 由于发声被阻碍些许的缘故，太宰治的声音变得黏黏糊糊的，有点像在撒娇，“三年之期已到，离伊川先生定的目标[拿下东京]还差最后一点收尾，他最近忙得就差起飞。” “那你怎么过来了，森首领的得力干将？”中原中也道，“你不应该跟着加班吗。” “加班？”太宰治抬起视线，用鸢色眼眸幽幽的看他，“加班是什么？” 伊川先生的目标是对森首领要求的，和他太宰治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 不愧是这家伙。 “你们[羊]也发展得让人惊讶啊，”说到组织，太宰治慢吞吞开口道，“我记得擂钵街之前还是一处由黑暗与混乱汇聚而成的贫民窟，而现在不止深坑被填平不少，还免费将房屋全部翻新了。” “还好吧，贸易赚了不少钱。”中原中也得意轻哼出声，“一点居民福利，小意思。” “这小子只会花钱而已，”莫西干老大扶着脑袋，一副超级头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在后面跟着擦屁股……” “谁只会花钱啊，”中原中也撇嘴，“上次那个什么高濑会，企图偷偷摸摸组织起来在擂钵街搞事情，不就是被我揍飞的吗！” 物理意义上的揍飞了！ “是-是，”莫西干老大又给他倒满番茄汁，“辛苦了——多犒劳中也一杯。” “……下次连你也一起揍哦。” “啊哈哈……” ——望着眼前热热闹闹、你来我往的场面，笑着的伊川澄侧过头，轻声问正端起牛奶的芥川龙之介，“今晚过得开心吗？” “嗯…”芥川龙之介借着喝牛奶的动作，唇角抿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很开心。”！ 第七十六章 热热闹闹的庆祝会直到半夜才散场。 虽然参加的人员里有一半都是大人,但庆祝会依旧坚持了禁止酒精。 魏尔伦带着兰波，中原中也带着莫西干老大，这两组都是可以直接用重力赶路,十分便利。 太宰治因为[无效化异能力]的异能力,只能由伊川澄来送他一程。 芥川龙之介则要送他的妹妹银回去——其实她也在庆祝会,但全程几乎没有说话，连吃烤肉和喝果汁的动作都看起来非常腼腆。 但伊川澄隐约觉得她似乎对他有点意见……总是在不着痕迹的避开与他的直接会面。 包括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也是，伊川澄打出去的招呼被对方默不做声的鞠了一个躬,就尽数还了回来；随后，对方几乎是贴墙边绕着他走过去——就仿佛他周身有什么排斥性的防御结界——和龙之介小声说了几句话。 龙之介后来和他解释这是银的性格使然,她平时就是不太爱说话的类型，但心智非常坚定冷酷，不会拖人后腿。 这是当然的，太过软弱的人没有办法在擂钵街生存下去。 银目前也追随着芥川龙之介的脚步,顺利升上浅野中学读书,听说还被誉为简直是大和抚子再世的究极清纯女神。 不过,伊川澄知道她其实在这两年开始跟随着看中她天赋的魏尔伦学习战斗技巧——真要打起来,整个学校的男生加起来可能都不够她一只手的。 分好回程的队伍，魏尔伦向组织这场庆祝会的伊川澄彬彬有礼地道完别，先一步和兰波离开了。 而伊川澄正要带着太宰治临走前，太宰治反而喊住了中原中也。 “中也，快来一下。”——他小幅度招了下手，让同样打算操纵重力离开的中原中也往这边靠过来点。 “哈？”中原中也偏过脑袋看他,一副不那么请愿乖乖听话靠近的模样，脚下也没有挪动半分。 “喂——那位小矮子——”太宰治双手虚拢在嘴前，作出要大声呼喊的姿态，但并没有真的放开声音喊,反而刻意压得更低，压出了让中原中也瞬间暴起，反身就要过来教训他一顿的揶揄声线。 即使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姓名，也足以令中原中也眼神瞬间犀利，很自觉的代入了自己。 站在太宰治身边的伊川澄：……他还真是永远都有办法应对中也。 “你敢喊谁小矮子啊，太、宰——！”中原中也磨着后槽牙，重重地踏步过来。一步一个被重力压裂的足坑，混凝土不堪重负的龟裂声使莫西干老大觉得紧张，些许的困意都飞光了。 你说你没事故意惹他干嘛！ “——中也一直在调查【荒霸吐】，对吧？” 在中原中也就要用拳头把眼前这个绷带混蛋痛揍一顿解气之前，太宰治成功用一句话就消解了他的怒火。 “什么？”拳头停在半空，中原中也下意识发出声疑问。 “不要想着隐瞒了哦，你都偷偷摸 摸调查好几年了吧？”太宰治轻声说，“因为不能被魏尔伦听见，所以才趁这个机会喊住中也。” “继续说。”吐了口气，中原中也放下手道。 “所谓【荒霸吐】，其实是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一位神明。”太宰治表情夸张地轻叹出声，“擂钵街本身是由于一场超大又反寻常，连原因也不明的爆炸所形成的新城镇，因此一直有传言说这是由怨恨与愤怒的化身、从地狱里苏醒的【荒霸吐】所造成的神罚呢。” “这些东西我早就知道了，”中原中也的拳头又要捏起来，“再说废话就揍你啊。” “重点不在于【荒霸吐】，”太宰治道，“是中也调查【荒霸吐】的行为。而我并非是刻意从中也这边入手去调查获得的这份情报，” ——他抬起眼，脸上是十分罕见的严肃神情，对着中原中也开口，“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啊，我知道了。” 太宰治的意思很简单，因为长期在暗地里调查【荒霸吐】这件事情，使他被某个未知的势力发现并盯上了。 而太宰治在无意中获得这个消息，却难以更进一步的反过来追查对方的身份，连提醒也只能如此委婉而不留痕迹，甚至特意避开了魏尔伦他们。 作为已经快要打下整个东京的港口Mafia，这个牢牢扎根于黑暗的组织早已不容小觑——更别提作为半个森鸥外副手的准干部太宰治所能调动的能量。 即然连太宰治都找不出对方的身份，结果反而能更简单的逆推出来：百分之八十的嫌疑是公家。甚至有可能是军方。 “很好很好，中也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悟性——”太宰治笑眯眯的做出夸奖，并在对方拳头挥过来的一瞬间躲在伊川澄身后，还向不敢再动手的中原中也恶劣又挑衅地吐了吐舌尖。 握紧拳头提起又放下的中原中也，感激与气闷的情绪混杂交错，最终把自己憋出一肚子气，临走前挤出句气势很弱的狠话，“……你最好祈祷自己没有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哼。” “哎呀，”太宰治挥了挥手，送别操纵着重力直接飞走的中原中也，以及他的常用挂件莫西干老大。 “每次逗中也都感觉趣味无穷呢。”他笑得很是愉快。 “倒是你，”伊川澄一手按上他的肩头，准备发动死气之炎，“不害怕被报复？” 既然那个势力如此神秘又庞大，可以发现中原中也的暗地调查；那么连太宰治试图调查它的行为，也极其容易被察觉到。 “嗯——”太宰治眯起眼，打了个仿佛猫咪在午后阳光下小憩的懒洋洋呵欠，表情是十分的若无其事，“既然是在横滨，不解决掉就始终对组织而言是个隐患。这么一想，当个诱饵也不错，先动手的一方会露马脚哦。” “口是心非。” 伊川澄笑了起来，把他送回港口Mafia的事务所大楼。 大约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那段对话花费掉不少时间，等伊川澄再回到 公寓里时，芥川龙之介反而先回来了，房间里正亮着温暖的灯光。 过去几年，他们住的依旧是这间被伊川澄用兔币买下来的小公寓。 随着芥川龙之介在补充了充足的营养、年龄又进入青春期后，身高就开始抽条……说一个很是心酸的消息，十五岁的龙之介已经比十七岁的中也还要高一点了。 因此，伊川澄也开始思考小公寓的空间是否有些过于局促。 特别是龙之介还只能和他睡同一间卧室，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而他眼下所拥有的资金，别说买新的大公寓，就算买好地段的一户建都绰绰有余——除了港口Mafia外，他在法国安排人经营的彭格列水产公司也是规模不断扩大、效益连年走高。 伊川澄做的依旧只有两件事：[完全撒手不管]加[员工薪水稳定超过同行业三倍以上]。 佩尔索纳，也就是那个法国红毛，特意在伊川澄离开梅斯前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给老板，但没想到老板整年都不一定打一次电话来视察公司运营情况。 也完全不在意公司的利润涨跌，唯一的要求是他们经营时必须遵守当地法律。 有时佩尔索纳也会思考，那位实力恐怖的意大利老板到底是脑筋缺根弦，还是思想过于通透。 总而言之，伊川澄问芥川龙之介要不要换一处更大的住所，但反而被他小心的拒绝了。 “住在这里很好……”芥川龙之介的唇线抿紧，微微移开的黑瞳没有直视伊川澄，“可以不换吗？” “但高中的距离要远很多，你要赶的路会变长。”伊川澄思忖道，“而且龙之介已经十五岁了，还是没有自己的独立卧室，不会不开心吗？” “关于距离，在下只要早点出门就足够了。”芥川龙之介坚定道，“也并不介意…没有单独的卧室。” 是因为空间小会比较有安全感吗？就像猫猫会喜欢钻进比较小的纸箱或其他容器里……伊川澄捏着下巴，慢吞吞看了眼神情透露出些微紧张的龙之介，犹豫起来。 他倒也不是非要住大房子不可，只是没料到对方比预期中还要更不想换住所。 “伊川先生…” 或许是半晌没有得到答复，伊川澄听到芥川龙之介在喊自己，于是“嗯”了他一声。 “月初之时，您问过在下希望得到什么生日礼物，”芥川龙之介低低开口，“当时在下的回复是尚未想好，能否先留存。” 伊川澄点头，示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在下所希望得到的就是这个。”芥川龙之介偏开了点视线，但语气十分坚定。 “…………”伊川澄闻言挑了下眉毛，以相当无奈的动作摆摆手，“生日礼物哪能用这个代替？我本来也不是坚持一定要换，龙之介还是继续保管着自己的那份生日愿望吧。” “这样吗。”芥川龙之介冷静的沉吟片刻，又抬眼再度看向他，“若是能够允许……在下想要实现另一个。” “这么快就决定要用掉吗，”伊川澄问道，“是什么？” “拥抱。”芥川龙之介的身形笔直，黑瞳认真地紧盯着映入眼底的伊川澄，“您许久都……”没有像曾经那样做过了。 那些过往的回忆极其深刻，纵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却半分——也正因如此，如眼下的对比反而显得愈发强烈。 最鲜明的例子是，曾经常常会得到蕴含各种象征的抚摸行为，自从伊川先生化作人类形态后，频次直线下跌到除摸头外几乎没有。 伊川澄怎么可能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顿时就被这个愿望哽住了。 当时只以为被自己又抚摸又揉捏的是游戏限定垂耳兔，哪能想到…… 内心在无语望天，表面淡定又从容的伊川澄还是张开双手，向他表明出【允许这个愿望实现】的意思。 看到这个动作，芥川龙之介的黑瞳微微一亮，只跨了两步路，便来到他的身前——接着，被揽进怀里又拍了拍背安抚。 “不要想太多，”呼吸间尽是温暖的气息，他听到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内容则稍显含糊，“以前…算我不好，不清楚龙之介那时只是少年。” 而且现在也依旧是……以前只是系统操作的还好说，现在的他要是干那种乱揉瞎捏的举动，可是会受到严厉谴责的！ 芥川龙之介沉默下去，安静待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拥抱里，并没有再接话——但在伊川澄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却变得更为坚定。 他明白了。！ 第七十七章 一旦到了走在街道都会有樱花瓣飘落肩头的季节,就意味着芥川龙之介也迎来了高中开学的日子。 伊川澄等在门口的玄关处，并没有催促正在换衣服的芥川龙之介。 依旧是黑色的立领制服?_[(，但与初中那身所带给人的感觉已截然不同。 纯粹的黑往往代表着极致的肃穆与冷酷,穿在如今已身形高挑、久经修行的芥川龙之介身上,不再能觅见初中时的局促与青涩；当他又侧过视线,用那双压迫力很强的黑瞳望过来时，即使在外貌上依旧有着干净的少年感、却能清楚感知到那股暗流下蕴藏有锐利锋芒的冷淡气势。 尤其那身制服下的少年瘦削但有力，一举一动都显得十足沉稳；那段贫民窟的生存使他痛苦至麻木,也使他比生活在普通世界的任何同龄人都要来得早熟而清醒。 让伊川澄也不禁对着人恍然。刚来时只到他胸口高的龙之介，如今也长成了相当有气势的高中生了啊。 而他也很早就发现,自己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增长年龄——这几年来，这副身体没有任何变化，连头发与指甲都不会生长，仿佛被定格在了他到达这个世界的那一时刻。 他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里,抑或只是意识在游戏里倒映出的投影？就像在玩一场全沉浸式的虚拟游戏。 而这几年里,他已经从“看起来像龙之介的叔叔”到“看起来像龙之介的兄长”。 发现伊川先生似乎有点盯着自己走神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芥川龙之介困惑歪了点脑袋——面颊两侧的白色发尾随之晃了一晃。 只这一个举动,那份萦绕于身的冷淡疏离便骤然消失了，化作令伊川澄手痒痒又不得不忍回去的超绝可爱。 冷静冷静，龙之介已经不是小孩了，再像之前那样随便乱摸他脑袋是不行的。 “嗯，走吧。”伊川澄抬起手，却是转过身去打开公寓的门,“司机等很久了。” “是。” 平静应了一声，跟上来的芥川龙之介黑瞳却黯淡些许。 刚才那瞬间，还以为伊川先生至少会摸摸他的脑袋…… 来到楼下，一辆流线型红色跑车正等着伊川澄他们,看起来又酷又拉风。 虽然中原中也更喜欢机车，但无奈机车可挤不下四个人，只好退而求其次，换了辆外形同样得他心意的跑车。 这次的中原中也没有缺席芥川龙之介的入学典礼——不如说他到得有点太早了，以致于已经等到不耐烦的他从副驾驶的车窗里探出脑袋和一只手，拍着车门让他们快点过来。 “怎么这么慢，”鼓着脸抱怨的中原中也音量超级大，“等到樱花都要掉光了！” “我们只等了半个小时而已，中也，”充当司机的莫西干老大面无表情吐槽他，“而你快点把脑袋和手缩回来，这样做很危险，也不符合驾驶规定。” “还有，安全带系好。” “反正又没有开 动，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有卡车撞过来，也是算他倒霉。”中原中也嘴上十分不屑地冲他发出嘁声，但还是乖乖坐了回去，拉过安全带扣好。 等伊川澄和芥川龙之介也在后排坐好，跑车的引擎发动，缓慢地开了出去，平稳地滑至主干道上，汇入车流。 “有没有搞错，开这么慢？”中原中也双手怀抱在胸前，毫不客气的发出嘲讽，“我坐的这是老年人代步车？果然还是得让我来开。” “交给你开小命都要吓没了。” ——莫西干老大握紧方向盘，眼睛谨慎盯着路况，嘴里出声驳回他的抗议，“哪有一脚油门直接从启动加速到一百二十迈，然后用重力操纵直接滑翔上天的，你以为你在开战斗机吗！？不求你遵守交通规则，至少尊重一下你坐的这个东西是车吧！” “不是你说的赶时间吗！” “我是说赶时间，倒也没那么赶时间……你以为你早到了半个小时怪谁。” “哼，”中原中也撇嘴，“就算不给我碰方向盘，我照样能让这辆车飞起来，你信不信。” “信信信，”莫西干老大娴熟的给他顺毛，“这不也是为了不引人瞩目吗，你忘记你已经被盯上的事情了？幸亏早上没什么人，还不算显眼。” “……”沉默片刻，中原中也才又开口，“但至今为止，都没什么动静啊。” “没有动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莫西干老大说，“如果他们有点什么举动，反而能够暴露自己，好使我们这边也可以展开对策。” “我还希望他们可以尽快动手，好让我也能逼问一下他们关于【荒霸吐】的情报啊。”中原中也半点也不担心自己安危的模样。 “如果敌人真的出现，”坐后座听了半晌的伊川澄出声，“记得及时联系我，中也。”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好用又贴心的管家理查了，伊川澄也是终于不得不给自己买了部手机，用来联络法国红毛、港口Mafia以及中也他们。 除去上课外，龙之介基本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反而不怎么用得上手机——但伊川澄还是给他买了一部，并将自己的号码存进一键拨号里。 等坐在副驾驶的飞天小橘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知道”，伊川澄才继续询问道，“太宰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记得前两天他还兴致勃勃的说要一起去参观高中来着……这只漂亮小鸟和小橘相同，都是几乎没怎么上过学也根本不打算去的类型。 至于魏尔伦，他正好和兰波去东京出差了，就没有过来——即使兰波是失忆状态，但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他也依旧有很多任务要忙。 如果这个组织的幕后大BOSS不是伊川澄，魏尔伦高低是要去找森鸥外聊聊天、谈谈心的。 “谁知道，”中原中也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随口回答道，“大概是突然又不感兴趣了吧，那家伙就是这样随便又轻浮的性格。” 既聪慧到能一眼看透至这个世界最深层，也痛苦于永 远被迫直视着这庞大无垠的黑暗，太宰治跳脱性格下所掩藏的漠然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冷彻，本质上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仅有死亡为他所寻求。 ——但至少不应该在说好要过来的今天，连一句音讯都没有。 伊川澄沉思片刻，给那只忙到肉|体几乎要吐魂、但精神反而愈发亢奋的白尾鼹打去一个电话。 “太宰呢？”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失踪了。”森鸥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慌张，“三天前他出了一个任务，至今还没有回来。” 伊川澄：“嗯？？” “但不必太过担心，”森鸥外说，“任务现场只发现了特别任务班成员的尸体，身为头顶的他反而不知所踪——至少人大概率是没有死的。” “绑架？”伊川澄提出最大的可能性。 “任务其实已经被太宰君完成了，初步可以排除绑架。而且，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任务完成后人却没影的情况，过了几天才会回来。” ——森鸥外发出声幽幽的叹息，“真让人头疼，我这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呢……” 伊川澄：“……” “或许他只不过是翘班去休假呢。” 随口安抚了白尾鼹两句，他挂掉电话。 “太宰被绑架了？”中原中也问伊川澄。 “不确定，”伊川澄开口，“我没有对森鸥外说，但根据上次庆祝会的谈话来看，我可能更倾向于这是那个未知势力出的手。” “那混蛋真是让人操心，”中原中也十分不满，“竟然还不向我求助！” 这可是难得能让他低头的机会！ “这也只是猜测，”伊川澄轻耸了下肩，“或许他真的是打算休个假也说不定。” 由于太宰治没来，入学典礼的照片上只能少了一个人。 芥川龙之介站在正中间，脸上即便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十分放松，是愉快的。 等入学典礼结束，按照惯例，大家又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才散场。 值得一提的是，出发时不是早高峰，他们没有遭遇堵车；但吃完晚餐回去时正好是下班的晚高峰，被堵着的车辆喇叭声与灯光此起彼伏，燎起司机们愈发焦躁的情绪。 “看看看看，”副驾驶的中原中也双手插在衣兜里，一脚踩在储物箱上，口吻是既得意又神气，像只打了胜仗的大猫，“我说什么来着，还是得交给我开——” 被卡在车流里动弹不得的跑车，仿佛被某种力道牵引着，像甩掉地心引力的直升机般稳定升了起来，惊掉附近一堆司机兼乘客的下巴。 “才行！” 话音未落，跑车化作一颗赤色的流星，又如出膛的炮|弹，在刹那之间蹿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中原中也笑得格外开怀。 莫西干老大松开了方向盘，一手捂在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纵容表情：“…………” 反正飞都飞起来了，希望没人拍到车牌……不，保险起见，还是回去就换一个吧，被警察找上门可受不了。 托中原中也的福，众人以明天会上头版新闻的方式迅速回到了家，一秒钟都没被耽搁。 和他们道别完，伊川澄打开公寓的灯，温暖的光亮起在整个空间里。 每天临睡前的一支营养剂依旧没有少，区别在于包装变得精致，生产流程也正规又合法——伊川澄后来直接砸钱买了一家医药公司，开了条只生产芥兔专用营养剂的流水线。 唯独不变的是营养剂喝起来一如既往的极苦，无论再喝多少年也不可能习惯。 芥川龙之介每次都是紧锁着眉头一口气闷完的，即使这样做的行为很容易使他呛咳到。 而这次，在伊川澄刚依照惯例奖励完甜甜的糖果、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之时，芥川龙之介先一步用手按在伊川澄的手腕上，轻声开口，“伊川先生。” 因为糖果抵在舌面、又有指尖压在唇瓣上的关系，他并不能很灵活清晰地发声，以致于这句称呼听起来有些含含糊糊的，配合着他刻意放得既软又低的声线，简直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成功被晃神的伊川澄下意识“嗯？”了一声，连手都忘记收回。 “等高中毕业，”在终于仅剩他们二人的私密空间里，芥川龙之介向他的伊川先生提出请求，“能否奖励在下一个愿望？”！ 第七十八章 伊川澄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开玩笑,那可是自家芥兔极其罕见的撒娇！能在那种情况下拒绝的才是铁石心肠。 但在他想询问芥川龙之介愿望的具体内容时，对方却不肯再透露，只说是个无关紧要的心愿。 对于充分尊重芥兔身心成长的伊川澄而言,他自然不会再追问内容，但也会将这个愿望好好的记在心上。 芥川龙之介的高中生活，比他的初中生活还要来得顺利……或者说是，非常的受欢迎。 在逐渐步入青春期的同学们中,看待异性要比初中时期来得更加热衷——无论是否当真产生了荷尔蒙驱动下的怦然感,对于外貌优秀的男神或女神，总是会不自觉倾注更多的关注与好感。 尤其他还有高冷学霸的光环加持。 尤其还有个长相更令人瞩目的大帅哥,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接他放学。 “龙之介,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很多，”伊川澄问他,“不打算参加什么社团活动吗？上次听老师说,似乎参加社团还是挺重要的。” “社团活动是自愿的。”芥川龙之介单手挎着肩包，“就算参加，也只是对考大学有点帮助。” “哦,考大学啊……”伊川澄回想了下，自己根本没有上过正儿八经的学校,更别提考大学了，“听起来不错。” 不过,比起考大学,或许龙之介有其他的事情想做——听说日本在高中毕业后直接就业的人也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非要考上大学不可。 在这点上,也没有必要太多的要求他。 反正实在不行，法国那里还有个彭格列水产公司可以当他的退路呢。 听说最近的利润太好，还被竞争对手嫉妒得不行,打算出点下三滥的不正当竞争手段——毕竟这个世界有着异能力这种超自然且难以管束的力量，自然就会催生出大量难以管控的非法组织，只为谋求自身的利益服务。 [既然对手打算这么做，你也招人不就好了。]正在切萝卜丝的伊川澄接到法国红毛打来的求救电话，随口提醒他道，[你当你的老板是什么圣人吗？还是你已经忘记你自己曾经的本职了？] [……啊。]法国红毛一拍脑袋。 这两年干正经生意干得太多，都忘记自己以前也是个法外狂徒来着。 [以招募安保的名义就行，随便你开价，]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伊川澄动作很是熟练的用刀将萝卜丝撇入锅里，又颠了颠勺。 [最不需要心疼的东西就是钱。] 于是在前两天，伊川澄又接到了法国红毛打来的报喜电话，[我招募到了一个，不对，一群超厉害的安保人员！] [哦。] [据说是战场退役军人！] [哦。] [首领叫安德烈·纪德，]说到这里，法国红毛的声音骤然压低下来，似乎还用手捂在了听筒处，是为了防止别人能听到的常用动作，[ 曾经的战争英雄……我以前还在电视上见过他，为祖国打了不少胜仗…结果突然有一天就变宣传成了叛徒、逃兵之类的……我才不信。] [……你是怎么招募到他的？]伊川澄挑起眉毛，[既然成了法国的叛徒和逃兵，应该无法再回到法国了吧。] [呃……靠钱啊。]法国红毛开口说了个简直能让鬼推磨的数字，又吭哧吭哧和他老板解释。 [梅斯本来就靠近边境线，还有通到邻国的大河，所以经常有偷渡人员往来……我当时也没想到会招募到纪德，他全身都罩着遮挡住了样貌的披风呢……不过我的眼睛比较尖，嘿嘿，多说几句话后就认出来了。] 说了这么多，伊川澄算是听出来了，这个法国·纪德激推·红毛从小就崇拜曾经的战争英雄纪德，并在他被判决为叛徒后依旧坚信对方是被污蔑的，并在无意中发现自己招募到了偶像，且偶像看起来过得很落魄后，一激动开了个天价把对方留下来。 安德烈·纪德：本来只是想打探下情报，奈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既然你都雇佣了，我也不会反对，]伊川澄听完前因后果，[接下来，就去给竞争对手一点好看吧。] [遵命！] [出事情自己解决，接下来半年都不准再给我打电话。] 哪有三天两头来骚|扰老板的下属？他才不需要听什么工作报告，不懂得什么叫主观能动性吗？ [遵命！]法国红毛乐呵呵地结束了联络。 “去参加什么社团，交几位朋友也可以，”结束回忆的伊川澄又开口，“每天都这么早跟着我回去，会不会有点无聊。” 基本就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有时会去找个空地训练战斗技巧，开发[罗生门]的新招式。 ——自从伊川澄知道垂耳兔并非真正的动物，这个世界也鲜活得不像是游戏后，他就再也不让龙之介去找法外狂徒，更不会让他去接森鸥外给的任务了。 对于伊川澄【跟着他会无聊】的说法，芥川龙之介只用力摇了下头作为反驳，依旧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参加社团活动上。 伊川澄也并不会强迫他，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而接下来的一个夜晚，刚准备睡觉的伊川澄又接到了森鸥外的电话。 “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情必须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伊川澄幽幽出声，“森、首、领。” 他好想念理查啊，以前这类电话都是他负责帮忙筛选的，也不需要从一大堆话里提炼重点。 “太宰发来报平安的短信了，”明显感觉到某人心情不爽的森鸥外简明扼要，“但用的是陌生号码。他说自己遭到偷袭至重伤，已经确定幕后黑手是军方相关的人物，且怀疑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中原中也。” “他回不来吗？”得知太宰治没有事……至少没有死，伊川澄心底松了口气。 “据说是在逃跑昏迷后被一个天然呆笨蛋捡回去了，”森鸥外一字不差复述那个称呼，“但那个 天然呆的战斗力很强，单枪匹马干掉了第二波追杀过去的敌人，因此他也算是在安全的地方养伤中。” “这不合逻辑，”伊川澄沉吟片刻，“如果太宰治已经泄露了情报，那么无论是否成功将他杀人灭口，说出去的情报也不可能再被收回来。” 敌人没有必要如此执着于太宰治的，除非是为了报复——但这更说不通，接连两次的主动出击反而让原本神秘未知的势力，如今被聪慧至极的太宰治挖出来是军方背景。 “不愧是您，”森鸥外平静开口，“接下来我要说第二件事情。” “无法联络上中也君。” 伊川澄神情刹那间凝重起来。 根据森鸥外的描述，他在接到太宰治那条短信的第一时间就想去提醒中原中也注意危险，但那时候已经打不通电话了。 最常跟他在一起的莫西干老大电话也无法打通，最后是森鸥外派人直接去了擂钵街的[羊]组织总部，找到了同样和中原中也认识最久的白濑抚一郎。 而白濑说傍晚的时候，中原中也似乎收到了什么东西，看完后就和莫西干老大匆匆忙忙地出门了，甚至连机车都没有骑，是直接飞过去的。 结果等到晚上人都没有回来，于是他就和魏尔伦紧急汇报了这个情况。 “……为什么他会选择和魏尔伦说，而不是和你？”伊川澄好奇道。 “毕竟魏尔伦经常去[羊]组织，还很受孩子们的欢迎，”森鸥外说，“大概是魏尔伦特别对白濑关照过什么吧，诸如万一他的弟弟突然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就告诉他之类。” 以魏尔伦卓越的样貌优势，只要他不露出残忍无情的另一面，想要俘获他人的好感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好吧，既然我的便宜大哥过去了，”伊川澄打了个呵欠，“我是不是不用担心了？” 他之前和魏尔伦在法国合作过，对便宜大哥的实力还是略知一二的，正面迎战一支军队可能都擦不破他的皮。 “不，正因为这样，或许才更需要您的帮助，”森鸥外拿起手边的那叠资料。 “既然目标是调查【荒霸吐】的中也君，太宰君又确认势力为军方背景……于是，我加急进行了一点小调查。” “……” 伊川澄穿上外套的动作惊动了芥川龙之介，“在下也要去。” “不行。”伊川澄一口回绝。 到时候会遇到什么他也说不准，万一害得龙之介受伤怎么办。 芥川龙之介不说话，只是嘴唇微微抿起，用那双漆墨般的黑瞳一眨也不眨望着他，自下而上的，微仰着脑袋的。 伊川澄：“………………” 这只长大了的芥兔，竟然无师自通了对澄宝具……！ “好吧，”伊川澄略略移开视线，颇有些难以招架这份扑面而来的冲击力，“到时候不要离开我身边，听我指示。” 以他的能力，对保证龙之介安全这件事还是有点信心的…… “是。”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泛起星点亮意，自觉站到伊川澄身边，一同走出门。 “好的，根据森鸥外的描述，大约是在这个方位……” 许久未现的炽焰腾跃而起，一手搭在芥川龙之介的肩头，伊川澄用抬起的另一只手对准某个方向，五指间涌动的流焰在夜空里绚烂仿佛飞溅而出的璀璨星河。 “[空间]烧却。” ——比水泡破裂的动静更微不可察，二人的身影骤然消失于原地。！ 第七十九章 啪嚓。 滋啦。 伴随着野兽发出低嚎般的剧烈痛苦,连意识也在电流的不间断贯穿中变得模糊涣散。 恍惚间，中原中也甚至能感觉自己可以闻到血液混杂着蛋白质熟透后的腥臭气味。 “都怪中也君不好。” 空无一物的拷问室里，只有音响工作时的滋滋电流,经过信号的接收与再处理后，发出令人极端不愉快的声音，“是交到好朋友了吗？该不会将他们当做是自己的新家人吧？所以才拒绝放弃【荒霸吐】吗？” “但这可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哦，中也君。它应该是我们的科学产物,是宝贵的共有财富,可不能让一个任性的小鬼带着到处跑呢。” 在电流停歇、被注入诱导药物的间隙，中原中也垂着脑袋,靠在一侧被强迫拉高的手臂上喘息,连半句话也懒得搭理他。 “果然还是诞生的时间太短了，”那个音响继续发出苦恼的声音,“青春期的小鬼就是非常倔啊。” “但是又很重感情,对吧？否则我们也无法只用一条染血的绷带，就轻而易举的把你骗来这里。” ——他动了动手指，打开另一所房间的影像,将其投影到中原中也的面前。 影像里依旧没有任何辨识度高的物品，只有一位留有莫西干发型的男人昏睡在医疗床上,四肢被牢牢捆住，手背处扎着一根输液用的针,上方连接着却并非装有输液的吊瓶,而是一个类似于加压泵的机械装置。 被汗液浸湿的发丝贴覆了大半张面孔,仅看到中原中也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 只这一下,就让始终在观察他一举一动的研究员N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 “这也是你交到的好朋友之一吗，中也君？”他施施然开口道，“没想到会和你一起过来,就借我用一下好了。如你所见，他的静脉中埋有输液针。” “这就意味着当我按下开关，这个便携式压力泵就会往他的静脉里打入空气……呵呵，连10ml空气都难以承受的人体，你说，我多给他打点气会如何？” 中原中也：“…………” “去死。”他的声音沙哑至极，透着汗津津的虚弱，“要杀就快点，你也会下去陪他的…我保证。” 面对因关心友人而落入陷阱、却又在拷问时不再吃这一套的中原中也，音响里的声音不急不缓，根本没把他的拒不合作放在心上，“既然你坚持不肯开口，就让我们来聊聊天好了，中也君。” “老实说，将同类型异能力无限碰撞所延伸出的特异点固化、使其成为【活着的特异点】这种敢将自然诞生的怪物据为己有的概念，实在是太疯狂了、太令人迷醉了。”研究员N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抬高， “因此，我们也立刻做出了相关尝试，试图制造出一柄仅听我们号令的裁决之剑。” “但那位创造者被杀死了，仅留下了【黒之12号】这个作品。而我们，非常不幸，只能经过无数 次尝试，捏出一个仿作——也就是你，中也君。在我看来，你远远达不到原型机的水准，无论力量、还是可操控性方面。” 中原中也发出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嗤笑，紧接着又再度被淹没于席卷而来的痛苦深渊之中。 比起要一个至今也不肯屈服的【甲&middt;二五八号】，我还是更想要漂亮又完美的原型机【黒之12号】啊。??[”听到这句嗤笑声，研究员N转而以咏叹调般的措辞叹息着，用循循善诱般的口吻劝服他，“但你依旧是诞生于我手的孩子，中也君。” “只要你说出那个初始化封印命令式的认证密码，我就愿意接纳你，重新将你打造得更加强大，强到不会有人再提起【黒之12号】喔。” “还有你的好朋友们，他们一定会更加为你感到开心的。” “你……” ——受到药物与剧痛影响，中原中也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脑袋无力地靠在被吊起的手臂上。 “做梦。”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几个令研究员N面色铁青的音节。 “计划实施得如何？”研究员N切断与拷问室连接的通信，转过头去问身后的助手。 “很顺利，他果然如调查所言，很在意【甲·二五八号】。”助手握紧对讲机，小声对他说道，“在收到消息后，立刻在往这边赶来，预计还有30秒到达目标地点。” “很好，”研究员N的眼底终于露出一点快意，“果然比起仿制品，没有什么比能够轻而易举掌控真品要更让人来得兴奋了。” 他刚才对中原中也说的，也不全是谎言。比起难以掌控的仿品，一旦有得到掌握真品的机会，自然要来尝试一下的。 而在情报里，偏偏还调查到这个真品，格外在意仿制品呢。 “这么说来，这个仿制品除了当年吹飞我们一个研究所外，还是有点其它用处的。”——他不再去看被电流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中原中也，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把特制的信号枪，仔细确认了上膛情况。 这里面装着的并非普通的信号弹，而是一种经过特殊加工的金属。 似乎是经过异能特化，那不仅是由虹色金属所糅合成的特定品，表面还有极细密的小字若隐若现——不止极其稀有，作用也只有一个。 研究员N边下令让人看好中原中也，边离开监控室，从专属电梯升至地面。 这栋由军方授意打造的高机密研究所，不仅材料造价极其昂贵，选址也相当隐蔽，是一处伪装为破烂仓库的地底深处。 轰！ 宛如陨石坠落于地球表面，剧烈的撞击声震天撼地，仿若神明不再克制祂的怒意，将雷霆般的审判施加于罪人之上—— 不远处的山头，被削去小半块，仿佛被挖走一勺的冰淇淋芭菲。 这种非神力不可的恐怖伟业，仅来自于一个人。 魏尔伦。 “他上当了。”研究员N站在废弃仓库的墙边，望着远处另一座被轰掉尖端 的山峰。 透露给【黒之12号】的目标点在四十公里外的另一座山上，保证了既能被他观测到、又不会让研究所承受武力上带来的损失。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面对这般伴随怒火宣泄出来的恐怖力量，研究员N反而露出了更加兴致盎然的笑容。 “看看，即使没有输入指令式，它也能释放出如此庞大的威力！” ——他举起那把造型古朴的信号枪，高高地对准天空，用食指扣下扳机。 一发拖拽着尾焰的信号，直径冲上了天际，如庆贺的烟火般炸开。 寂静的山林中，仿佛连空气都被改变了，地面发出的振动甚至能鲜明的被感知到。 怪物在苏醒。 “哦，这里有个白大褂，鬼鬼祟祟的。” 在研究员N想要放声大笑的愉快里，一个声音冷淡而平静地响起，“鉴于我对白大褂都没有什么好感，而夜晚会独自出现在废弃仓库放烟花的白大褂也不太符合常理，” ——研究员N的笑容一僵。 他不记得有安排更多的人出现在这里了，连那个港口Mafia的太宰治也不过是诱饵的一环。 “在达到森鸥外给我的目标地点前，就先把他抓过来拷问一番吧。”那个声音低沉着，似乎对另一座山峰里正在发生的剧变毫不在意。 “你是……”研究员N想要转过身，将对方的样貌辨认仔细清楚。 但在连躲避能力都没有的下一刻，剧痛自举着信号枪的肩头传来，“……唔啊！！” 那只手瞬间无力地垂落下来，信号枪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嗤一声。 “我思考了一下，如果直接问你，你是一定不会乖乖回答的，”身后的嗓音冷淡，似乎仅是在阐述一个复杂的工作流程，“然后还得拷问，倔两句话，再拷问……嗯，这样做实在太麻烦了。” “直接动手，我又担心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一不留神让你晕厥或者死掉，反而都是对你的恩赐。” “你想……做什么？”研究员N压抑着痛苦，“我只是……呜啊！！” 又是一阵眼前发黑的剧痛，另一只胳膊也无力垂落在身侧，伤口被贯穿，凶器被慢条斯理地抽回——直到这一次，N才发现袭击他的武器竟然是一道如利刃般的黑布。 “嘘，我也懒得听你撒谎。”那道声音轻轻制止住对方的语无伦次，“如果你不打算坦白，那么向援军求救也行，请吧。” ——面对缓慢下沉的地板，以及瞬间包围上来、端着各式重火力的警卫们，伊川澄的脸上露出微笑。 通往关底的道路，不就这么朝他铺平了吗？ …… 空荡死寂的拷问室里，勉力使神智恢复些许的中原中也仰起脑袋，将身体靠在后背紧贴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 即使没有在体内肆虐的电流，身体依旧被两根正负电极的铁棒贯穿，手腕被扎出刺的铁丝缠绕，勒紧，血液顺着重力流淌。 肉|体的痛苦依旧在持续。 重力……中原中也微睁着眼，试图重新聚集起异能力——失败。肌肉的麻痹感控制不住。 研究员N比他自己更了解这具躯体，对他注射了最适配的毒。 似乎被发现了他的意图，电流又开始隐隐在体内穿梭，理智也将蒸发成空白的痛苦即将到来。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 一秒、两秒、三秒。 电流在尚未开始咆哮之前，先一步彻底平息了。 “你小子……真是被折磨得有够惨啊。”熟悉的吐槽在不远处响起，却是令中原中也瞬间放松下来，“简直比我惨了一万倍不止，明天多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揍你啊，莫西干…头。” 中原中也合上眼，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彻底昏迷过去。！ 第八十章（含加更） 从森鸥外那里拿到关于中原中也下落的情报,魏尔伦在立刻动身出发之前，兰波却对此表示过疑问。 “即使我不清楚敌人目的，但如果是以军方为背景,”套着厚重冬服的兰波神色平静，很是认真地抿了口捧在双手间的热牛奶，才继续出声道，“即使凭借如今港口Mafia的能力,也是不可能查出具体位置的。” 魏尔伦敛眉嗯了一声,“很容易猜到是陷阱。” 这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诱饵了，一环套一环,等着真正的猎物主动上钩。 “兰波,你是想说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我吗？”魏尔伦看着他。 那份情报是由森鸥外提供的。即使并没有特别指名要某人去援救，但能够捉走战力强大的重力使中原中也,整个组织想再数出比他更强的,除了半个组织编外人员魏尔伦外，几乎不做他想。 伊川澄是个例外，过于顾家养兔的日常生活,导致敌人大概甚至不知道有这号人物存在。 兰波垂着眼，神情忧郁地轻点了点头。 熟悉兰波性格的魏尔伦知道,这是不赞同他过去的意思。 作为曾经是谍报精锐的法国超越者兰波，即使是经历了数年的失忆,依旧在洞察方面的敏锐度,以及作出决断的魄力上是顶级的。 他并不会被感情左右自己的立场,这也是在那时、那一刻、魏尔伦开枪宣告与他决裂的因素之一。 没有失忆的兰波,要求将中原中也带回法国，由国家出面教育他、抚育他、培养他；也是监视他、掌控他、驱使他。 魏尔伦则想将中原中也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小乡村，让他成为一个不知自己真正身世的人类,让他成为在神的祝福下所诞生的孩子；而非出自一个研究所，清楚的认知到自己是连容器都称不上的，保险开关般的存在罢了。 兰波越强调他是人类，他便越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人类，孑然一身行走于这世间，万千生灵皆与他格格不入，不曾有来处、亦望不见归途。 如今，他再次见到了失忆的兰波。 失忆后的兰波相信了他的谎言，相信兰波和魏尔伦一直都是搭档，没有经历决裂、也没有背叛，不过是一场意外事故将他们分开，而他们又被命运指引着重聚，成为再度从零开始培养感情的挚友。 是的，这几年他过得很愉快。 他没有让兰波知道魏尔伦的真正身份，一个人工化的高能量体，一个活着的特异点。 因此，失忆后的兰波从不会说出“你与人类无异”、“拥有这顶帽子，你就能掌控自己的意志，成为真正的人类”、“你在我眼里是人类”之类的话，他是真正将自己当做了同胞。 亲友、挚友，故人，无论怎么称呼都好，魏尔伦在兰波的眼底不会再看到忧郁的安抚、也不会再有反复的强调与谨慎的关照。 他是想要继续这样相处下去的，就算兰波不能再恢复记忆也没关系。 但现在，在得知 中原中也被军方再度捉回去的这一刻，兰波抬起那双浅金色的眼眸，用柔和但坚定的眼神告诉他，不要去。 “中也君不会有事的，”兰波轻声开口，“只要你不过去，他们就不会放任中也君轻易死去。” 这或许是最理性的做法，但代价是中原中也在这段时间内遭受的待遇未知。 魏尔伦定睛望着兰波许久，缓慢摇了下头，再次与他站到了抉择的另一端。 “我会去的，兰波。”他开口，“他们还做不到能与我为敌。” 无论是什么背景、无论是什么力量——哪怕身为英国皇家的【钟塔侍从】，他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完成刺杀国家首脑的任务，全身而退。 他既然能够从那间研究所带出中原中也第一次，自然也可以带出第二次。 “既然魏尔伦这样决定了，”兰波放下喝空的马克杯，轻声吐了口气，“那我也只好跟着你一起去。” “毕竟，”——在魏尔伦略显诧异的视线里，兰波的唇角弯起点笑意。 “魏尔伦说过我们是搭档也是亲友。不对吗？” 森鸥外给的地址很好找，是一处位置显眼的山丘。 出于对陷阱的防备，魏尔伦也没打算走潜入路线，慢条斯理的摸清楚建筑的位置与路线；带着兰波，他直接利用流星坠落般的恐怖重力，自远处疾驰而落，将那个地点连同周围几公里，砸出人力所不可为之的山崩地裂，连空气都被震荡、发出尖锐的啸鸣！ 如果位置是正确的话，那么敌人用灰飞烟灭来形容，都能称得上是客观事实。 但在落下去的一瞬间，魏尔伦就清楚的知道，这处地点是军方故意透露给森鸥外的假地址。 地面下方几米处，除了泥土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与空无一物的大地不同，在魏尔伦心底刚泛起不妙预感的瞬间，天际绽放出一朵短促的烟花。 几乎是在那烟火尚未熄灭的刹那之间，魏尔伦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吟。 “是【温柔森林的…秘密】……” 方才出来的着急，魏尔伦没有戴那顶可以屏蔽外界指令式的黑礼帽——这意味着方才绽放的那道烟火之中，包含可以操控他的指令式，通过使他吸入特殊的金属粉来操控。 明明已经被销毁了的…… 原来这就是敌人的谋算吗…… 魏尔伦神智恍惚得自指缝间抬起眼，看到罕见流露出慌乱神情的兰波，正想朝他伸出手。 这样就好了。 并没有警惕，而是关心。 以魏尔伦为中心，空间开始波动、扭曲、异化，连光线也被捕捉。 ——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同样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却没有与兰波相握。 那只手轻轻按在兰波的肩头，用最后的重力将他朝与自己相反的方向弹飞。 “快离开我。” 只留下这一句话，魏尔伦的身影消失，隐约的异兽轮廓彻底取代了他， 足以令空气沸腾的咆哮贯穿了天地。 那是魏尔伦，是特异点被诞生出来的真正姿态——魔兽Guivre。 ?踏瀑飞白的作品《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彩画集】…！” 在兰波被重力强行推出去的瞬间，立刻双手张开，显现出的深红立方体隔离出另一个被他操控着的空间，可以短暂屏蔽引力波、火焰与重力被扭曲后的黑暗虚无，既保证自己不会被重力弹飞得太远，也能够使自身不被重力撕裂。 然而，即使是能够通过切割空间来进行防御的异能力，在最原初的恶魔面前，也是无法撑住太久的。 “魏尔伦！” 兰波高声呼唤着搭档的名字，但那稀薄的呼声既无法穿过空间，更无法传递至被操纵的恶兽之中。 “我早就说过……你不能来这里的。” 踩在凝结于脚下的立方体之上，兰波望着眼前的深红色空间壁蔓延上大片的裂纹，就如同被沉重锤击下的彩绘琉璃般，当立方体彻底碎裂的瞬间，就是他死亡来临之时。 山林与大地被挖出了半径足有一公里的球形空洞，光线、空气，没有东西可以逃离魔兽失控后彻底释放出的力量，更何况是主动停留在原地的兰波。 但他并没有感到焦急——应该说，在绝对的吞噬面前，焦急的情绪只会徒增烦扰。 “魏尔伦，我的亲友。”兰波低声叹道，“我多想再救你一次，与那时同样。” 但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 咔嚓。 在防御用的立方体彻底碎裂之时，兰波闭上了眼。 “【罗生门·空间断绝】！” 与那头足以撕裂天地的魔兽不同，另一头仅有影形的兽首被黑布牵束着，挡在了兰波面前。 紧接着，以那利齿却足以扯碎空间的嘶声咆哮，将那瞬间喷涌而来的黑色火焰短暂隔绝在空间的另一侧。 “干得好，龙之介。” 以最快的速度清扫完那座研究所救出莫西干老大和中原中也、立刻又用烧却空间瞬移赶到此处的伊川澄，一只手揽着芥川龙之介，另一只手捉住兰波毛茸茸的冬装后领，用力将他拉至自己身后，“兰波，那是魏尔伦吗？” 好歹之前听他提到过自己是什么人工异能生命体之类，原来本体长这副模样？八只眼睛的……类龙生物？ 伊川澄眨巴了下眼。 模样有点丑啊。 难怪他总敏感于自己不是人类…… 那飞天小橘岂不是也能进化成这样？ “是魏尔伦，”兰波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正在缓慢移动的巨兽身上，神情凝重，“那并非轻易能够打倒的对象，你们不该过来救我的。” 上次能够将他从创造者【牧神】手中救出，也只是因为他事先破坏了控制魏尔伦的特殊金属粉发送装置，使他自己获得清醒而已。 但面对失控的魔兽，人力所能够做到的，或许仅剩祈祷了吧。 “哦，有点意思。”伊川澄仔细看了看那 头正在缓慢移动的巨兽——对方似乎想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绕开他们——这是否证明着，看似失控暴走的魔兽，其实也会受到魏尔伦的思维影响？ “我之前就提到过这一茬，没想到还真的要实施了。”伊川澄先松开兰波与芥川龙之介，让他们在兰波创造出的异能立方体上站稳。 “是什么？”兰波困惑道。 “把他的异能力……不对，应该是[特异点]的概念，”伊川澄的五指向前彻底张开，一点澄澈的火焰自手掌中显现，摇曳着、跃动着，每一次呼吸间都愈发壮大。 “彻底烧掉！” ——伊川澄的眼底发亮，意志与精神头一次如此集中，随炽焰一同膨胀、凝缩、再膨胀；芥川龙之介发动的【空间断绝】已然消失，但那燃烧一切的漆黑火焰，却无法撼动伊川澄凝聚出的火焰分毫。 连魔兽的动作似乎被这一幕停顿住了。它既无法理解这种状况的发生、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蝼蚁能挡住它的力量，即使这并非它的全部，但对方也表现得更为轻描淡写。 下一刻，它张开有着锋利牙齿的兽口，似乎想对准这只蝼蚁发动攻击。 已经迟了，无色的火焰蔓延上它庞大如高层建筑的躯体，包裹着一切、也吞噬着一切；纯黑火焰与空间扭曲所构成的绝对统治领域，如雪崩般被瓦解、消融。 就像被太阳照射到的阴影。 兰波看得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光景。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魔兽发出不甘心的最后一声咆哮，彻底消散于空气中。 而魏尔伦的身体亦随之出现于坑底，眼眸微睁着望向头顶的深空，呼吸浅弱。 “魏尔伦是活着的特异点，或者说是人格化的起|爆|器，”兰波回过神来，立刻控制立方体向魏尔伦靠近，“一旦特异点从他身上消失，就意味着他的生命来到尽头。” “原来澄…没有说大话，”仰躺在地上的魏尔伦微微偏过头，看向停在他身边的兰波，“他真的能烧掉我身上的异能力…” “嗯，很完美的解决了危机。”兰波半蹲下来，回以他柔和的注视，“他的能力比任何人都要恐怖，如果透露出去，一定会引发世界震动的吧。” “兰波，”空气安静片刻，魏尔伦又低声开口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 “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兰波回答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发现你打算与我同死开始。”魏尔伦发出轻而浅的笑声。 即使躺在泥地里，漂亮的浅金发丝与衣物皆被染上脏污，此刻的他也毫不在乎了，“你为什么隐瞒了这件事？背叛你、害你失忆的人是我，你有向我复仇的权利。” “……”兰波微微偏了点脑袋，长而微卷的黑发滑落他的肩头。 “因为我想让你觉得，”——他开口道，“失忆后的我，就如同当年初次苏醒的你，都是自虚无凝聚而成的新生命。你将用 曾经看待自己的眼光来看待我。” 魏尔伦睁大了眼眸。 “我也想让你理解，”兰波一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之上，“你所寻求的身份认同，永远不来自于相似的出身，而是将你维系于这世间之人的目光。” “很抱歉向你隐瞒了这件事情，也很抱歉当初总强调你是人类，魏尔伦。”他的眼眸柔和，满怀歉意，“或许是因为我的这番举动，才让你格外在意这一点……” “我那时，只是一味着在按照自己曾经被教导的方式，来教导你。” “……你不用说抱歉，”魏尔伦的呼吸短促起来，他的时间不多了，“我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 “背叛了你的事情，还有生日礼物的事情，还有……” 直至弥留之际，他才感受到了何为悔恨。 “没关系，”兰波边安抚他，伸出的掌心边隐隐泛起深红色的光芒，“你还有很多时间来体会这个世间的美好之物。” 直觉不妙，截住话头的魏尔伦抬手就要阻止他，“慢着，你想做什么……？！” “送给你一份新的生日礼物，”兰波似乎要将那个悬浮于掌上的立方体按入心脏，“我也思考了很久，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而不是施舍般的同情。你看，所谓自我矛盾型特异点，就是异能不断的被叠加、无限次的反复使用，直至破坏异能原则，产生高密度的空间扭曲。” “只有将这样的特异点所形成的魔兽放入你的体内，才能使你活下来吧？”兰波说，“如果是这种方式的话，死后的我就可以做到了。” 他的异能力【彩画集】，在创造出的亚空间内，可以操纵死者——仅限一名。 即是说，他可以无限次操控死去的自己，使得自己变为自我矛盾性特异点。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魏尔伦的神情头一次变得慌乱无措起来，抬高无力的手试图去阻止他。 在兰波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深红色立方体就要彻底接触上胸口之前，始终旁听的伊川澄伸出手，帮魏尔伦拉住了兰波的自杀行为。 “等一下，虽然前半部分没太懂，但最后那几句话我有听明白，”面对兰波回过头的困惑目光，伊川澄另一只手的指尖冒出火苗，“你是说，不断自我重复的能力就可以救活魏尔伦？” 兰波迟疑点了下头，“是……？” “很好，你得重新另想一份生日礼物了。”——伊川澄的拇指与食指张开，将那缕摇曳着的火苗拉大，又轻轻一推，将它送到魏尔伦的心口前。 “燃烧虚无之炎的虚无之炎。为了燃烧虚无之炎，产生新的虚无之炎；为了烧掉新的虚无之炎，又诞生出更新的虚无之炎。” “嗯——完美符合要求，”伊川澄双手揣进风衣兜里，看着那缕无色的火苗融入魏尔伦的体内，“不用谢。” “……！？” 默默坐起身的魏尔伦仍有些回不过神，五官定格在“错愕”这个情绪上。 “接下来，你们可以继续慢慢说了。” ——伊川澄微笑道，“而我，要去再找那位放烟花的白大褂聊会天，” “让他体会下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第八十一章 研究员N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会被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物彻底摧毁。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 先袭击太宰治，靠一条染血的绷带骗到中原中也自投罗网；在试图重新掌控【荒霸吐】中原中也的同时，也能引诱魏尔伦前来,用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特殊金属来操纵他…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操纵的指令，就被这个恐怖的男人打断了。 甚至他喊上来的警卫，被一个不剩的全部击倒——仅在眨眼之间，连他身旁那个少年都没有动手。 接着,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后没多大功夫,又安然无恙地信步而出，身后多了个抱着荒霸吐容器莫西干头。 连他的仿制品都被抢走了…！受伤倒在地上,无法行动的研究员N恨得咬牙切齿。 那么,他就放弃操纵，直接让魏尔伦暴走！让那头原初的魔兽去肆虐,去代替他作出报复！ 即使鲜血在身下流淌,生命仅剩须臾之间，他也会大声的、肆意的嘲笑那个男人，然后为见证真品的力量而毫无悔恨的死去！ 原本,他是这么想着的。 按道理来说，这世上不应当存在能够与超规格特异点所抗衡的个体力量……！ 但是……这发生的一切都在超乎他的认知范围…… 研究员N仍然倒在那间废旧仓库的地面上,因大量失血而感到眩晕；在这种弥留之际，研究员N在看到对方走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时,那道始终冷静理智的声音,此刻终于颤抖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他难以置信,惶恐与探究的情绪混杂交错,驱使着他发出询问，“挥手间消灭魔兽，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要我解惑也行。”伊川澄抬起右手,额前与掌心一同燃起火焰，“用你们的话来说，我的异能力是燃烧概念。无论是拥有实体的概念，还是被准确定义出来的虚构概念。” “这样吗，将特异点直接烧掉了啊……”研究员N的声音骤然充满狂热，哪怕连嘴唇都因失血而变得过度苍白，能见到的视野也开始恍惚，“竟然还有这种能力存在吗，这种哪怕与世界为敌都能够获胜的恐怖能力…！” “别太高兴了，穿白大褂的。”伊川澄的声线冷了下去，“既然你表现得这么迫切，我就早点将这份礼物送你，好感谢你对飞天小橘和便宜大哥的热情关照。” 受重伤昏迷的飞天小橘已经被莫西干老大紧赶慢赶着送医院了，交通工具是这座研究所的警卫用巡逻车，被莫西干老大一路狂踩油门、风驰电掣的往市区方向开。 再向研究员N走近了几步距离，伊川澄的鞋底踩在血泊上，发出黏腻的声音。 他抬脚踩在对方肩膀的伤处，将捧着火焰的右掌翻转，手心朝下。 那缕火焰仿佛流动的砂金，或是为了引火的灯油。被重力牵引着缓慢往下坠，直至落到脚下的这具身体。 ——嗤。 一 声轻微的燃烧声，在研究员N的身上转瞬即逝，甚至只让他来得及惊恐问出半截“你对我做了……”，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毫无变化，那句质询顿时卡壳在半途。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伊川澄微笑着，熄灭了火焰的他重新将右手插回风衣的口袋里，半俯下身望着研究员N，“我的火焰，可以燃烧被概括出的虚构概念。” 研究员N只是因伤处被压迫而喘出一口痛苦的气，没有接话。 “虽然我是第一次尝试这样使用，”伊川澄冷冷道，“但既然你敢这样对待中也，我就采纳他曾经提过的建议，施加到你身上。” “我烧掉了你这具身体对于[死亡]的概念。” ——在研究员N惊愕瞪大眼，还没有开口前，伊川澄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只有[死亡]。” “只有，死亡……”研究员N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剧变，惊恐到极限的畏惧使他的五官都开始被挤压变形，“那不就意味着……” “哦，像你们这种白大褂，有时候确实挺聪明。”伊川澄的唇角弯起，挪开了压住对方身体的皮鞋，“[死不掉]，与[健康的活着]，是两码事。” “不……！！” 伊川澄对这种尖锐的哀鸣充耳不闻，就像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平静地转过视线，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由于刚才在这里发生过一边倒的碾压式战斗，地上不止躺着再起不能的警卫，还零零落落散着些伊川澄没用火焰烧掉的武器。 他挑中一把看起来比较趁手的枪，捡起来掂了下重量，确认里面还有余弹。 ——随即，伊川澄半侧过身，枪口随之调转，将这颗尚未出膛的子|弹，对准了正躺倒在地上的研究员N。 对方的表情愈发惊慌，试图拖动着失血过多的身体爬行逃离，“等一下，听我说，求求你放过我……” “我不听。”伊川澄淡淡开口，“反正你又不会死，怕什么。” 扳机被扣动。 砰！ “咳…哈……咳呃……” 研究员N的口鼻咳出仅剩的血，肺部被贯穿的剧痛与汲取不到氧气的窒息感不断叠加折磨着他的神经，而失血过多的眩晕与恍惚只是在雪上加霜——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没能死去。 甚至，超过身体极限的濒死生理反应反而让大脑疯狂运转，连休克与晕厥都是短暂逃避这份痛苦的奢望。 “送了你一份[不死]的礼物，自然要收一点利息，”伊川澄随手将枪丢至一旁，“不用太感谢我。” 这次，就算研究员N想发出惨烈的哀嚎或求饶，在肺部被贯穿的情况下，也难以发出半点声音了。 见事态基本搞定，伊川澄一刻也没耽误的带芥川龙之介回去睡觉。 作息突然被打破后的他现在困得要死，而且龙之介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至于魏尔伦和兰波，他们早就已经是成年人了，聪明的成年人会知道 自己该什么时候回家。 但伊川澄还是花了点时间，认真夸奖了龙之介反应敏锐，在兰波的空间壁破碎的同时，用类似隔绝空间效果的新开发招式，挡住了朝着兰波汹涌过来的纯黑火焰。 即使栖居于龙之介外套上的黑兽目前能力有限，尚且还做不到长时间的隔绝空间——但对于刻苦磨练各种新招式与格斗体术，且在关键时刻救了场的龙之介，伊川澄自然也不会吝啬于奖励。 除此之外，伊川澄还给森鸥外打过去了一个电话，开篇就是对这位属下给错地址坐标的一通批判。 如果不是他在确认坐标位置的途中看到研究员N发射信号弹，伊川澄最多也只能保证把力量失控的魏尔伦救出来，中原中也依旧是被藏得很深，吃尽各种残忍的苦头。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森鸥外接到BOSS批判他情报错误的电话，并被要求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 能推理出对方是军方背景已经很了不起了……！坐标也是因为援救中也君的时间紧急，他完全没空去确认真伪啊……！ 但是想了想那位BOSS变态到逆天的恐怖武力值，自觉完全没有获胜希望的森鸥外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应了下来。 在伊川澄提供给他研究员N位置以及现况后，正好有气没处撒的森鸥外立刻就决定把那个研究员N连夜送到南非去，让他再无机会联络到日本，重整旗鼓。 就让他保持着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永远徘徊于濒死的痛苦与绝望中吧。 伊川澄对这个安排的提议没有意见，打着呵欠挂了电话，哪怕困得闭眼就要睡着，也先坚持又拨通了莫西干老大的电话，确认中原中也没有生命危险才放心。 芥川龙之介也没有睡觉，睁着黑瞳乖乖等他通完电话。 将静音掉的手机往被窝外随意一放，伊川澄的一只手搭在龙之介纤瘦有力的腰上，半圈半揽着将他虚搂在怀里，二人距离挨得不算非常近。 这是今晚事件过后，龙之介希望得到的奖励。 他的被褥安置在卧室另一侧，依旧维持着临走前的模样。 伊川澄又打了个困倦至极的呵欠，脑袋已经不会运转的他习惯性又抬手揉了一把龙之介的脑袋，把他头发揉乱后，才闭上眼就要睡着。 “伊川先生…” 灯光彻底熄灭的卧室里，几乎就要进入梦乡的伊川澄听到芥川龙之介在小声试探着询问，又或者仅是在自言自语，“在下还可以更多的帮到您，港口mafia方面也是……” 曾经有森鸥外时不时交给他的港口Mafia任务，但自从那次失败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新任务了。 他必须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行…！ “嘘…”困得眼睛都没睁开，伊川澄的声线也是飘忽而亲昵的，就像某种梦中的呓语，“即使龙之介没有帮我任何事情，我也不会因此而对你失望……” 芥川龙之介的神情短暂怔住了。 “当我挑中了你时……”闭着眼，理智已经跑到九霄云外的伊川澄只听从肌肉指挥的本能行动，很是顺手地将掌心贴在芥川龙之介面颊——用拇指微微摩挲过对方眼尾，又顺着这股力道往下滑了点，停留在颈侧。 感知到那股略高的体温传递，芥川龙之介一动也没有动，嘴唇却下意识抿起了些。 “你就只需要做你自己，龙之介……” “这就足够了。” 不知是什么在作祟，寂静的黑暗之中，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了下眼。 有什么一瞬即逝，仅在面颊残留了点温热的湿痕。！ 第八十二章 等过了几天,看起来十分精神的太宰治浑身上下完好无损，领着一个陌生人回来港口Mafia报道，又去放肆嘲笑了重伤在床的中原中也。 “中也——竟然为了我而向敌人自投罗网——我好感动噢——” “谁是为了你啊,笨蛋！”病房大门还没被推开,躺在床上的中原中也光是听到这个浮夸又得意的熟悉声线,额角青筋顿时一跳，当场就要扛着尚未愈合的重伤从病床坐起身，上演一出医学奇迹。 被正好在巡房的护士当场喝住了。 “哎呀,我就和你说过中也超害羞的。”太宰治笑嘻嘻地抬手跟身后的赤铜发色青年咬耳朵，神态刻意表演得活像站在街口八卦的欧巴桑们。 只用了两句话，太宰治成功让中原中也的心电监护仪开始报警。 “好了好了好了…”莫西干老大边削着苹果，边开口给他顺毛，“你就是承认自己确实专程为了去救他的也不会怎样……” 中原中也：“…真的会揍你啊！！” “哦,所以这才是太宰刚醒的时候，吵着闹着要立刻离开的缘故啊。” 在太宰治吐了点舌头、露出逗弄成功的神气模样时,他身后的赤铜发色青年一手握拳,恍然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他猜到敌人的目标是你了,想尽快赶回去救你。” 中原中也眉毛顿时一抬：“……哦？” 太宰治的笑容垮掉：“…………织田作,这种时候不需要你补充故事的多余设定啦。” “织田作？”中原中也看了眼刚才不自觉拆了太宰治的台,而对方竟然也没有生他气的那位青年。 “是，全名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立正站直，对着他微微欠了下身，“织田作是这家伙擅自起的名字。” “好奇怪的称呼。”中原中也“哦”了一声，也自我介绍了一句，“我是中原中也。” 闻言，莫西干老大先虚起眼睛：“……你不觉得你一直管我叫莫西干头才很奇怪吗？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好吵啊,莫西干头。”中原中也拉高被沿，假装没听见。 莫西干老大：“……”这臭小子！ 到此为止，前半部分的交流还算平和，但后面不知道是谁挑起的互相拌嘴，最终惹得两人险些在医院大打出手，被织田作之助和莫西干老大赶紧一人一个分别按住了，紧接着又被赶来的医生轮流教训了一顿，所有人都变得十分乖巧。 之后，织田作之助也正式入职港口Mafia，成为了太宰治的直属部下。 虽然曾经是顶尖暗杀者的他，如今秉持着不杀人的原则，但这对太宰治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弱点。 不过，当森鸥外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加入港口Mafia的时候，织田作之助也很是老实的回答了。 “钱。”——他比出一个手势，“太宰答应过我，同意入职的话就给这个数。” 这可比他当危险品快递员时赚 得多多了！ 怎么说也不会给新人开这么高薪水的森鸥外：“…………”这小子，一回来就让人给他擦屁股。 接到汇报电话的伊川澄：……… 这点钱算什么㈩_[(，隔壁还有一个为了偶像不惜砸下重金雇佣的法国红毛呢。 于是，织田作之助顺利入职，连太宰治都被他真的拿到这么多薪水而小小吃了一惊。 他还以为首领肯定会找点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把薪水砍半的呢…… 看来下次经费又可以多申请点了，嘿。 魏尔伦和兰波的生活则与以往无异，除了地点换得更加隐秘——为此，兰波特意申请了无限期休假。 “那天晚上的动静太大，魏尔伦的踪迹暴露了，”兰波叹息道，“一定会有欧洲那边的官方异能者找上门的。必须先藏起来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由于魏尔伦身上原本的特异点被烧掉，而伊川澄用虚无之炎现搓的特异点又十分微型，以致于新的特异点仅够魏尔伦维持生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释放出特异点的原型、化身毁天灭地的原初魔兽了。 但也正因如此，战斗力大减的魏尔伦无法再正面迎击强敌，必须回避一段时间；为了保护魏尔伦的安全，兰波选择和他一起离开。 临走前，兰波特意找到伊川澄。 “你要当心点，”——说这句话时，他缓慢眨了下眼，有点为自己之前的隐瞒而感到赧然，“以下是我作为谍报人员的专业判断……那天晚上的动静太大了，被发现的不只是魏尔伦，还有能力更令人感到震撼的你。” “会来抓我？”伊川澄的表情并不显得紧张。 “不清楚，也有可能是来拉拢你。”兰波道，“如果你的燃烧半径再扩大些，恐怕被称之为[人型天灾]也不为过，没有人会想要与你为敌。” “事实上……”伊川澄抬起右手，垂眼看它被肌肉驱使着握拳又松开，“我感觉自己的生命能量有点……” 兰波：“嗯？” “死气之炎的燃料是靠着循环于体内的生命能量，点燃它则是靠觉悟。”伊川澄解释道，“但我自从来到这里后，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时间被定格了。” “换句话说，每一次点燃火焰，我的生命能量只会消耗，不会增加。” 兰波愣了一下，“你是指…” “嗯。正常情况下，生命能量是可以随着时间回复的，但我现在做不到。”伊川澄重新将右手插回风衣的口袋里，“而那天晚上的消耗有点大。” “生命能量用完之后，”兰波开口，“你会死吗？” “这点我也不清楚，”伊川澄想了想，“或许不会吧。” 毕竟这里并不是属于他的那个世界，而十年后的龙之介看起来并不像是他出了事的模样。 送走了兰波和眼下已经不方便出现的魏尔伦，伊川澄惯例去商场购物，又给芥川龙之介买了点各式小蛋糕——与气势锐利的外貌不同，他在口味上 真的很偏好甜食。 虽然伊川澄没有买下那所高中，但靠着港口Mafia在横滨里世界一手遮天的势力，以及一点简单粗暴的钞能力，伊川澄的身份极其顺利的变为了学校董事会成员之一。 因此，就算他午饭前拎着热腾腾的便当走进学校，来到给他准备的专属办公室里坐下，也没有教职工会说半个不字。 ——而当办公室门被叩响，说完请进的伊川澄与推门而入的芥川龙之介对上视线时，一切相处就都与初中时期的景象没什么差别了。 不过，在芥川龙之介走得更近了些，在办公桌对面站直身体时，伊川澄发现升上高二的他又长高了些，挺直的腰背使他行动间的仪态极好，神情也变得更为沉稳而冷静——唯有那份锋利的少年感依旧没变，望过来的黑瞳暗沉沉的，透出十足的冷厉气质。 “伊川先生，”在他睫羽低垂下去、开口时声音放轻的瞬间，冷厉气质便弱化了大半，抱歉被他人阻扰，使在下来迟了三分钟。??[” “出了什么事？”对迟到根本无所谓，但对龙之介会被阻扰这件事，伊川澄有点好奇。 与初中类似，但高中的学生们变得更加热衷于围观各种新闻与小道消息，评比与议论更是层出不穷。 虽说芥川龙之介依旧从不参与这些过于无聊的话题，也不会向他人透露出自己的任何隐私信息；但吸引人的优秀外貌与神秘派的冷酷作风，反而使任何一点消息，都变成了热议话题。 讨论度排在首位的就是讨论每天放学都来接他的大帅哥到底是芥川龙之介的爸爸、叔叔还是哥哥。 除了和芥川龙之介在同一所初中念书的同学坚持是爸爸，少数人认为是叔叔，其余的高中同学更加坚信是哥哥。 其次就是芥川龙之介真正身份为港口Mafia成员的传言，据说是有人偶然看到了他从港口Mafia大楼走出来，门口警卫还朝他敬礼。 但出于芥川龙之介的学生身份以及年龄问题，并没有很多人相信这条传言，只当是那个人是眼花看错。 最后则是，打赌谁能第一个和又冷又酷的超人气男神芥川同学告白成功。 初次听闻这件事的芥川龙之介：………… 好想用[罗生门]把那个提出赌注人的嘴牢牢捆起来。 ——这就是他刚才被绊住了三分钟的原因。 面对伊川澄的好奇，芥川龙之介仅是平淡摇了摇头，“被拉住要求听表白，”——他简明扼要道，“听完开头发现不对劲，就离开了。” 不会在伊川澄面前撒谎的他如实回答，又敛眉补充一句。 “在下始终谨记伊川先生的命令。” 不会与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发生过近距离的接触。 伊川澄闻言沉默了片刻。一时之间，他真的很难想出来自己之前到底对龙之介下过什么命令——主要是在养兔的时候吧，就是，嗯……玩家行为有点多。 但反正表白已经被龙之介拒绝了，伊川澄也不再多难为自己的脑细胞；而是将饭菜摆好，最后取出一个新买的栗子味奶油小蛋糕，放在芥川龙之介的面前。 “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伊川澄手肘支在桌面，单手撑着脑袋，边微笑着对眼睛亮起来的芥川龙之介道。 虽说其实没有这个小插曲，龙之介得到的小蛋糕和其它东西也不会少；但每次用上[奖励]这个理由时，就能看到龙之介十分开心的可爱反应—— 总而言之，忍不住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嘛。 在芥川龙之介的腮帮因食物而微微鼓起，却仍抬眼向他望过来的专注目光里，伊川澄很是坦然的这么想道。！ 第八十三章 等中原中也终于伤愈出院,又过了一段时间。 那次事件中，除了失去力量的魏尔伦之外，就属中原中也伤得最重；太宰治则是挨了两发子|弹,正好倒在织田作之助的公寓门口,被他捡回去的同时顺便解决了追兵。 但有失有得,正如魏尔伦在那次事件中与兰波互相坦诚，不再仿徨于身份认同的孤寂之中；中原中也同样由于幕后黑手的主动暴露，让他得以在政府没反应过来前安排人回去那座研究所,拿到【荒霸吐】相关的大部分资料。 与【黑之12号-魏尔伦】是彻底自虚无之中诞生的情况不同，【荒霸吐】其实来源于人类：通过反复的失败再尝试，最终将异能力所形成的特异点成功植入实验体内，再刻下指令式来进行操控——这也是为什么研究员N会说他创造的荒霸吐只不过是仿制品的缘故。 也就是说，尽管中原中也失去了成为荒霸吐之前的记忆,但他可以通过体内是否拥有抹消记忆的历史记录，来确定自己曾经是否为人类。 但看完手上资料的中原中也,表情并没有显得十分激动。 [你的反应居然这么平静,很容易让我觉得这份资料其实是假的。]莫西干老大忍不住嘀咕出声。 [不、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他那个时候不觉得自己会失败,自然也不会想到要去伪造资料。]中原中也淡淡开口,将其中一张老照片抽出来,[虽说很不爽,这里也有那个家伙和幼时的我的合照。] 莫西干老大愣了下，[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资料上显示你其实不是……]人类？ [也不是。]中原中也甩手将那叠纸丢去桌面，向后仰靠着椅背时，姿态随意而轻松，[只是突然觉得，] [无论这具身体曾经是否为真正的人类,根本无关紧要啊。] “——就是这样，”莫西干老大从寿喜锅里夹了块豆腐，边吐槽道，“然后资料就被那家伙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我都还没来得及看！” “哈？你为什么想看那种资料，”刚咬了口竹轮卷的中原中也瞬间呛声，“和你完全不相关吧！” “我这不是也挺好奇……” “那种东西可是个人隐私啊，隐私！” “哎呀，”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加了一把火，“是记载了中也为什么长不高的那种资料吗？我也想知道呢——” “混账太宰，才没有那种东西！”中原中也的火力顿时调转枪口。 “没有吗？真的没有吗？那中也不长个的原因岂不是成了人类十大未解之谜……啊，是第十一大呢？”太宰治叹了口气，空着的左手在头顶比划了下，“明明都已经十八岁了，当年说好的一起长高，怎么只有我一个人信守了承诺……” “啊，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吗？好心痛——” “……”中原中也朝对坐的太宰治阴恻恻磨着后槽牙，“……我现在就要宰了你，一秒都不会让你再活下去。” 被放狠话 的太宰治仍旧笑眯眯，两只鸢色的眼眸弯成猫猫眯眼般的弧，看起来要多挑衅有多挑衅。 “好了好了好了……” 织田作之助和莫西干老大，很是熟练的一边哄一个，终于把气氛又拐回了庆祝中原中也的康复上。 伊川澄旁观得津津有味。 这可比游戏里只能看到文字的事件梗概有意思多了！ “说起来，”伊川澄问中原中也，“你现在戴着的这顶帽子，是魏尔伦的吗？” 他之前在魏尔伦头上有看到过。 “嗯，那家伙临走前给的，”中原中也将头上的黑色圆顶礼帽取下来，“是兰波送给他的礼物，但他说自己用不上了，就当做临别的礼物，转送给了我。” “毕竟这顶帽子的意义特殊，”太宰治开口，“加上港口Mafia的传统，领路的前辈要赠送给后辈一件礼物吧？” “我又没有加入港口Mafia……真是的，”中原中也重新将帽子戴回头上，边别别扭扭的嘟囔道，“而且，根本就是这家伙擅自把自己当做我的兄长……” “哦，害羞了。”莫西干老大哼哼笑出声，“他可是明知陷阱也义无反顾的去救你了噢。” “啰嗦死了，莫西干头！” “你这小子是永远都学不会叫我的名字吗！” “谁记得你名字叫什么啊，什么中平一郎，完全记不住！” “混账，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对这种程度的吵吵嚷嚷习以为常，端着碗的伊川澄只是看了眼正在安静进食的芥川龙之介，若有所思。 “港口Mafia的前辈要给后辈一件礼物，”他问道，“太宰也有这个礼物吗？” “有哦，”太宰治指了指自己从来都只是披在肩头的黑色大衣外套，“这件外套就是森首领给我的礼物。” 伊川澄“哦”了声，“森鸥外这次怎么又没来参加庆祝会？” “五年之期快到了，”太宰治摇了摇装满啤酒的玻璃杯，把那些碎冰块摇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现在正忙着征服关东呢，办公室里整夜都灯火通明哦。” “在这种关键时候，又失去了兰波和魏尔伦两大战力……呼呼，真悲惨呢，首领。” 织田作之助哑然，“…………你这语气听起来半点都没有怜悯的意思啊。” ——面对伊川澄望过来的视线，知道他要问什么的织田作之助表情变得很是无奈。 “……太宰把缠在自己右眼上的那截绷带给我了。”织田作之助抬起右手，将西装衬衫的袖口向上捋了一点，给伊川澄看那段如今变成他手腕上缠绕的绷带，“好随便啊，而且他取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家伙的右眼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什么关系嘛，”太宰治双手捧着酒杯，喝得笑嘻嘻的，甚至开始快快乐乐地摇头晃脑，哼出点短促的欢快旋律，“这也是很有特殊意义的礼物哦，织田作要好好的珍惜才行——” “你又未 成年喝酒……”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 ?想看踏瀑飞白写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八十三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我也要喝！” “你小子还是给我坐下喝果汁就行，酒品太差了…！” “……信不信我这就让你飞出这家店啊，莫西干头。” 热热闹闹的又一次聚餐结束，比起载着莫西干老大的中原中也运用娴熟的驾驶技术加如臂使指的重力操纵，硬是将机车开出了海陆空三栖视感的为所欲为，载着太宰治的织田作之助开车简直可以称得上稳重老成。 伊川澄虽然能直接带着芥川龙之介瞬移回去，但盘算□□内已所剩不多的生命能量，他还是老老实实选择和芥川龙之介慢慢走回去。 像这样只有他和龙之介两个人在满天繁星下散着步的感觉，也很好。 关于他在聚会上向太宰治的询问，其实并非心血来潮——老实说，面对快要十八岁的芥川龙之介，他也思考了很久应该送什么生日礼物。 说起来，芥川龙之介的生日与高中毕业的时间都在三月份，而伊川澄还记得自己允诺过满足他高中毕业的愿望…… 嗯，只要他不再点燃死气之炎、剧烈消耗生命能量的话，想要撑过明年三月份还是轻轻松松。 正好这次被太宰提醒，终于让他想到自己送龙之介什么礼物才是最合适的了。 ——只是，在伊川澄准备好礼物之前，有不速之客更早的找上门了。 “伊川阁下，”全副武装的警卫出示完毕证件，而领头的正装人士则恭敬欠了欠身，“鄙人来自国家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现邀请您与鄙人长官一晤。” “抱歉，我并不打算与官方扯上任何联系。”被堵在接龙之介放学的路上，伊川澄的面色格外冷淡，抬脚便打算绕开这群人。 “若是阁下不打算前往，至少请您听一下事情原委，”对方凝重开口，声音也压低了些，“由于【暗杀王魏尔伦】在横滨出现，以及被多国观测到的魔兽踪迹，欧洲那边借故派出了联合调查团，强行展开相关搜查。” 伊川澄的身形顿了片刻，视线平静地转过来，望着他。 仅是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就已经感到极大压力，异能特务科搜查官的额角渗出些微冷汗，“我们也是与他们在政治上周旋了许久，尽力将搜查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失败了？”伊川澄吐出几个音节。 “一半一半，”搜查官说，“我们坚持【暗杀王释放出全部异能力，但仍旧被异能特务科消灭】这一结论，且开放了战斗现场给他们确认，而调查显示的线索也能够证实这点。” 伊川澄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现在仅需要伊川阁下的一个帮助，”那位搜查官再次欠身，“异能特务科下属【猎犬】特种部队邀请您的加入，以其身份出面向调查团展示自己的异能力，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不止我被招安了，连我的组织都是你们的，”伊川澄的声音淡淡，“既然隔了这么久才过来找我，我不相信你 们没有把我调查个底朝天，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吧。” “——而我正好也知道【猎犬】的特性，”回忆着森鸥外提前交给他的机密情报，伊川澄的右手食指抬起，虚指向太阳穴，“每一位猎犬都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但与之相对，每个月都要接受一次手术来维持这样的身体状态。” 一旦同意加入，就当真与被豢养的家犬无异了，不可能再拥有反抗的能力。 “这种情报您是如何得知……”对方的神色诧异些许，但随即回归严肃，“您不接受身体改造也可以。” “我拒绝，不要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伊川澄的右手垂下，“我讨厌被算计。” “我方还承诺会给港口Mafia【异能开业许可证】，”搜查官再度抛出筹码，“如此一来，港口Mafia就不再是非法的恐|怖|组|织，而是合法化的官方组织了。” “笑话，这种证明只有在你们承认它有用的时候，它才生效。”伊川澄道。 一旦官方将其判定为需要抹除的对象，几张许可证都不够用的。 气氛凝滞了几秒。 “我明白了，祝您接下来的生活愉快。” ——对方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带着部下离开了，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 伊川澄站在原地，片刻后幽幽叹出口气。 其实就算他答应了，仅剩的生命能量也撑不住他再展示一次哪怕50%那种威力的火炎。 但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即使有他的能力放在这里进行威慑，接下来依旧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麻烦了啊。！ 第八十四章 这段时间,芥川龙之介隐约察觉到伊川先生似乎正受到某件事的困扰。 在绝大数时候，他见到的伊川先生都是从容不迫的处理任何事务；即使是面对足以毁天灭地的魔兽，伊川先生也能轻描淡写的解决掉,达成皆大欢喜的收尾。 ——而伊川先生化身为人类、真正降临于人世生活之前,更是无所不能的[怪物]。 芥川龙之介依旧记得那份恐怖浩瀚的威能,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抵挡那份力量，亦如高天原的神明在对凡人降下审判。 受到那份庞大威能的庇佑，被饲养的他顺利活了下去,没有再受到任何危险，甚至达成了走出镭钵街这个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走出镭钵街后，[怪物]将一间公寓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也让他拥有了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而无形无影的[怪物]也给自己捏了一具无法辨认五官的[伊川先生]，将实质化的恐惧钉入了他的心底。 如果[怪物]一直都是不能被肉眼看到的[怪物],或许他只会心怀感激的服从命令。 如果[伊川先生]是喜欢用抚摸来表达中意的[伊川先生]，或许他只会将情绪更多的定格在忍耐、克制以及习惯。 但[它]在一个月的消失之后,成为了伊川先生。 成为了会接送他上下学,会为他学做料理,会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会严格但温和的训练他、会始终专注的看着他,会用甜食奖励他的伊川先生。 现在想想,当初那个在镭钵街,被大人们称为【没有心的不吠狂犬】，已经变成如今不再执着于生存意义的芥川龙之介了。 他的心早就被填满了。 之前庆祝中原中也康复的时候，伊川先生问礼物的事情他也有听见，并对伊川先生会送什么随身物品给他而感到期待。 而与生日同月，他就会迎来高中毕业，接着，向伊川先生传达自己的愿望…… ——芥川龙之介是如此紧张又期盼着约定之日的来临,以至于当紧急事件骤然发生时，他第二次感觉到命运是如此的令人猝不及防、反复无常。 第一次是年幼的他变成与银相依为命的孤儿。 意外刚发生的那个时候，他正在教室里上课，距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伊川先生会提前三分钟在校门口等他。 “咦，起雾了。”老师讲的内容太过简单，正在走神的芥川龙之介因为一句旁边同学的小声惊呼，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 通常而言，雾这种比较特殊的天气现象如果出现在都市里，大多时候都发生在冷空气导致降雨却又转晴的当天夜晚，或是冬季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清晨。 但现在，明明是阳光正暖的下午，竟然起了如此大的浓雾。 不太对劲。 芥川龙之介几乎立刻判断出了这种状况的异常，大概率是异能者所为。 如果这种奇怪的雾是异能者的异能力，那就意味着如果放任这阵雾一直无拘 无束地蔓延，会很危险。 面无表情的芥川龙之介立刻站起身，把老师都吓一跳，“芥川同学？” 但老师没有得到芥川龙之介的半句回应，只能眼睁睁望着他近乎是相当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连书包都没拿。 同班同学更是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平时严格遵守课程表的芥川同学，在这种快要放学的时间忽然冲了出去，还一句解释都没有。 快要来不及了……！ 芥川龙之介一手按在走廊的窗台上，不再顾忌同学或老师的目光，想要用[罗生门]化作的黑布变成体重的支撑，直接从三楼荡下去—— 但等他想要发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异能力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原本如臂指使的布料，眼下分毫不动……！ 而当芥川龙之介再回头时，刚才还发出惊讶声响的教室里鸦雀无声，老师和同学皆毫无踪影。 这股雾气果然有问题！ 感谢伊川先生几年如一日坚持要求他喝营养剂以及对体术的不断训练打磨，才使得此刻的芥川龙之介能够动作敏捷地穿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迅速下了楼梯，朝校门口跑去时，也没有感到肺部艰难汲取氧气时的剧痛。 刚才还不算浓郁的雾，眼下简直仿佛在簇拥着他，两米以外就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芥川龙之介凭借记忆跑到校门口，又顺着上学的路往公寓跑去。 如果伊川先生过来接他，这个时间点，应该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才对…… 没有。 不，应该说，有一个东西在等着他。 “是天魔缠铠的[罗生门]……”芥川龙之介冷静下来，“原来如此，雾是有这样的效果啊，让异能力从异能者的身上剥离，开始袭击主人。” 如果这个雾的范围可以覆盖整个横滨，难以想象会乱成什么样。 如果伊川先生也在雾里的话，他的异能力也会被剥离吗？不，该说他真的有异能力吗…… 虽然伊川先生拥有能够烧掉概念的火炎，但这个能力不会被太宰治优先级最高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无效化，足以说明那份能力并非异能力。 但这种超规格的异常事件，很难说与伊川先生之前在苦恼的事情没有联系。 “那就先解决掉你。”恢复冷漠神情的芥川龙之介微微压低身体，将一对边缘镶有利刃的指虎戴在双手上，调整位置。 这对指虎是去年伊川先生送的生日礼物，用来奖励他在拳术格斗训练上的巨大进步。 在那道由黑布包裹而成的分离异能力体猛扑过来的刹那，芥川龙之介凝气稳神，带着指虎的一拳挥了出去。 “因为，用[罗生门]赶路比较快。” ——如芥川龙之介所想，伊川澄的能力并不会被这股雾气剥离。 死气之炎是用觉悟点燃不同属性的生命能量，发挥出不同属性战斗力的一种火炎，和异能力的来源完全不同，自然不受雾的影响。 但由于伊川澄也并非毫无能力的普通人，因此他也不会彻底消失?，而是略显尴尬的卡在了【不被剥离异能力】与【不消失】之间，成为了行走于雾气中的另类普通人。 与正在被自己的分离体异能力追杀，或是与其战斗周旋的其余人不同，伊川澄手里还有一个对讲机。 这是雾气尚未升起之前，他在去接龙之介放学的路上捡到的。 此时，对讲机正在发出滋滋的电流音，似乎信号不太好，但依旧可以发出稳定的声音，“感谢您给我大闹一场的机会，伊川先生。” “这就是那群家伙的pnB吗？”伊川澄嗤笑出声。 “是的。鉴于您的不配合，”对方说道，“以及那份异能力的高危险性，他们将您定义为极度不可控的目标，因此，派出了我。”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涩泽龙彦，异能力为[龙彦之间]。如您所见，我可以放出足以覆盖整座横滨的浓雾，在雾气维持期间，普通人会暂时消失，而异能力者的异能力会与主人进行分离，并展开攻击。” “一旦异能力者被分离异能体杀死，我就可以得到那颗化作结晶的异能力，”涩泽龙彦的尾音上扬，透出十足的兴奋与期待。 “是的，我的异能力仅针对异能者，目的是收集最独一无二的异能结晶——当我听到伊川先生的异能力时，我立刻答应了他们这次的任务请求，并且情不自禁的在想，” “啊，这肯定就是我想要的异能结晶，它一定是颗无价的珍宝！” “…………”伊川澄将对讲机拿远了些，慢条斯理的确认道，“也就是说，如果打倒你，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样？” “没错，是这样，”涩泽龙彦微笑道，“但你要如何找到我的藏身之处呢？雾气的范围是整座横滨，而军用对讲机的最大覆盖距离可以达到八公里。” “你拥有足以燃烧半径八公里的大范围火炎吗，伊川先生？” “没有。”伊川澄坦然承认道。 “而这座城市里还有你在意的其他人，”涩泽龙彦叹息，“正在与他们的异能力战斗，生死未卜——唉，他们说如果你答应加入异能特务科，就让我解除[龙彦之间]，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即使结果依旧会很无聊，但至少这次，在等待结果的过程，让我多了那么一两分的期待。” 使用这种大范围且全都市覆盖打击的异能力，通过威胁他所在意之人的性命，来逼迫他向官方低头？ 伊川·Mafia·浑身都是反骨·澄简直要冷笑出声。 “当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你？” 伊川澄左手拿着仅剩电流滋滋声的对讲机，右手则五指张开，按在自己胸口。 “本来不想用这个的，但也多亏你，让我下定了决心。” 外焰无色、内焰泛橙的火炎自伊川澄的额前煌煌而燃，亦在眨眼之间蔓延至右手。 ——这道明亮的焰光摇曳着，穿透了些许浓雾，也宛如海面上的灯塔，指引出方向。 “伊川先生……！” [罗生门]所构成的布刃深深扎在墙壁，在芥川龙之介睁大黑瞳，自楼顶一跃而下之时—— 伊川澄的身影，同样消散于能够燃烧概念的炽焰之中。 没来得及阻止的芥川龙之介眼底所倒映出的最后那幕光景，仅是伊川先生听到他那句呼喊时抬起头，向他温和望过来的一眼。 龙之介，别担心。 他似乎在无声的这么说道。！ 第八十五章 一阵物体摔在沙发、又滚倒在地毯上的闷声动静,激起了满室的扬尘。 “咳…咳咳……噗……呸，呸呸呸……” ——死寂的空气仿佛直至此刻，才终于再度流动起来。 被厚重的灰尘呛了个正着,伊川澄边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边试图呸掉呛进嘴里的灰。 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家居摆设……他确实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但身下的地毯早已铺了层灰蒙蒙的浮尘,隐约能够辨认出曾经那厚重雅致的暗饱和色调；而无论是电视柜、沙发、餐桌、展览架……乃至地板，都蒙着均匀的灰，一看就是数年无人居住的痕迹。 难道是由于理查当初迟迟没有等到他回来,就独自回去了意大利？ 糟糕，游戏机不会也被他带走了吧？ 反正已经沾了满身的灰，伊川澄用手撑着地面借力起身，一眼就看见了安静躺在茶几上的游戏机，接口处还插着电源线。 即使游戏机的屏幕也蒙了一层灰,但他依旧能够清楚的看见——游戏机的屏幕是亮着的。 伊川澄恍然想起来自己当初离开这间公寓时，将游戏机留在了茶几上充电。 他向前走了几步,弯腰从茶几上拿起那部不知独自运行多久的游戏机,用衣袖擦干净屏幕,露出依旧在运行中的游戏。 【嗞……玩家强行退出拟真体验形态……数据输出错误……投影节点丢失……暂时锁定拟真体验形态功能。】 ……形态？功能？ 伊川澄下意识点在弹窗上,但却是关闭了它,随即露出了游戏的主界面。 与伊川澄离开前看到的芥兔写作业不同,此刻的画面上正弥漫着几乎看不清背景的白雾，仅有清晰可见的芥兔站在中央；连天空也布满了暗沉的阴云，都市的大楼在浓雾里若隐若现。 是与他方才离开前，几乎相同的场景。 但这股雾气又是停滞的，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连飘荡也显得格外迟钝。 此时的伊川澄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游戏系统在等着他行动,是特意留给他触发、解决事件的时间空隙。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度捧起了那部游戏机，拇指微微挪动，点在了画面下方的【探索】上。 【芥兔计划与彦龙决一死战。】 【芥兔正在搜寻彦龙。】 【芥兔搜寻彦龙无果。】 【芥兔找到了彦龙留下的对讲机，并与其交谈。】 【芥兔被彦龙用对讲机攻击！】 聪明，龙之介。 看着屏幕中眼神坚定如冷焰被点燃的那只垂耳兔，伊川澄的唇边浮现出赞许的笑意。 只要[伊川澄]这个存在脱离龙之介的世界，再度变回那个世界之外的玩家，那么他就能够轻易的找到、击败所有敌人，而这仅需一个前提条件。 ——芥兔遭至敌人的攻击。 无论是物理方面的 偷袭、化学方面的下药、异能方面的进攻……只要是针对芥兔的攻击，游戏都将提前触发与敌人的战斗，将原本不可互动的角色转换成能够进行互动的敌方。 而龙之介早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只能对攻击他的敌人进行反击。 因此，在这场找不到敌人身影、雾气也不具备攻击能力的场景中，龙之介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属于涩泽龙彦的对讲机瞄准自己，挥出力道不需要很重的一击。 仅这戏耍般的一击，系统立刻判定是涩泽龙彦对龙之介展开了进攻，随即触发战斗——原本只是连成一片的都市背景中，缓慢浮现出一条体型庞大的龙。 “找到你了。”伊川澄轻声道。 ——现在，这条龙可以去地狱里向撒旦忏悔了。 伊川澄将食指按在屏幕上，用力下划！ 轰。 无声却震耳欲聋，一座高耸大楼就如同被捏碎在指尖的饼干般，被偌大龙头砸得垮塌小半，钢筋与断石四处迸溅。 给他土下座磕头反省！ 从它挣扎扭动的身躯来看，似乎正显得相当痛苦。 但伊川澄并不会因此而放过涩泽龙彦。 如果那个异能力只针对他也就算了，偏偏这条龙要将雾气覆盖至整个横滨，无差别的制造异能者死亡事件，甚至用他的芥兔来威胁他——这种坏东西，只惩罚土下座一次可太轻松了。 伊川澄面无表情，按住龙身的手指朝左划去，力道沉而快，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起跳时，抬手将篮球重重地砸进篮筐里。 又是一大片建筑倒塌的夸张动画，简直像是在拍超大怪兽肆虐地球的特摄片——这种时候，倒幸亏雾气让所有普通人都消失了，才不会造成额外的人员伤亡。 财产损失的话，到时候让白尾鼹出资赔偿兼派人重建就行。 伊川澄的指尖再度划过屏幕，接二连三。 【彦龙受到来自未知力量的重伤，并通过对讲机向芥兔求饶。】 【芥兔拒绝了彦龙的求饶。】 【彦龙向芥兔再次求饶，并愿意为此付出它的[]。】 求饶？再度将那条龙扔出去的伊川澄这才想起来，之前芥兔还在镭钵街的时候，确实有过敌人用某样东西来换取饶恕的情况。 但他只为了风餐露宿的芥兔能够尽快得到一间住所，而在赤狐求饶时填上了它的小屋。 除此之外，也曾有头目、混混以及帮派成员表示过求饶，被他一律拒绝掉了。 不需要。 如今，面对再度出现的求饶窗口，伊川澄沉吟片刻，填上了几个字。 【彦龙向芥兔再次求饶，并愿意为此付出它的[异能力——"龙彦之间"的异能结晶]。】 “斩草要除根，” 伊川澄冷淡看着屏幕里的龙发出猛烈的挣扎动作，似乎在发自内心的抗拒；但系统的力量是无法违抗的，那枚闪烁着宝石光泽的结晶，缓慢自它的身体里浮现出来， 落入【仓库】里。 “多谢你将自己的异能力介绍得事无巨细，涩泽龙彦。” 伊川澄挪开按在龙身上的食指，“你的异能结晶，不才是最独一无二的吗？” 【芥兔的危机消除，兔币+10。】 【任务完成：阻止龙头战争(1/1)。任务完成度：SSS级。】 【奖励：兔币+10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退治白麒麟。兔币+5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永不凋零的金苹果，兔币+1000。】 【达成隐藏条件，芥兔的隐藏属性值——忠诚度可至档案查看。】 一连串的信息，看得伊川澄一愣一愣的。 白麒麟，是这个涉泽龙彦的称号？ 龙头战争又是什么，他怎么不记得自己阻止过，还以SSS级完美达成了任务……该不会龙头战争就是这个家伙挑起来的吧？ 伊川澄拇指点着那个窗口，上下滑动了片刻，似乎还想将描述看得更仔细点，但滚动出那几行字的窗口很快就消失了。 不、说是消失有点不太恰当，更像是游戏机卡顿住了，仿佛是数据传输过大而导致的线路拥堵——没等多久，大篇幅的系统通知接连弹了出来。 【达成相应隐藏条件，解锁拟真体验形态。】 【可开启拟真游玩体验，玩家将以实体代替投影，是否开启？是/否】 【长时间未进行选择，默认开启拟真游玩体验。】 【扫描玩家身体数值……未检测到玩家，五秒后将重新扫描……未检测到玩家，五秒后将重新扫描……检测到玩家，扫描数值成功……超传导信息双向连通……连通完成。双向数据传输同步……同步完成。】 【欢迎玩家进入拟真体验形态。为确保全开放式世界的探索游玩体验，双向时间流速将从二比一修改为一比一，且不再接收到关于游戏的任何系统提示。】 【请注意：在拟真体验形态开启期间，玩家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到未来重大事件走向、芥兔的各项属性值、以及成就解锁等相关内容。】 【若玩家想结束拟真体验形态，请将食指与中指并拢下划，并在心中默念[退出]即可。】 对着这洋洋洒洒滚动出来的一大段，伊川澄陷入无言以对的沉默：……………… 所以这就是他那时候本该回到十年前的公寓，结果一睁眼去了另一个世界，还待了六年没回来的原因吗？ 如果不是他赌了一把，用死气之炎将自己的存在从那个世界里烧掉，或许他永远都回不来了也说不定……谁能猜到这游戏的科技树远超想象，居然在眨眼间就把他传送进了游戏里？！ 再说这位游戏的设计者，您有没有觉得这种至关重要的游戏体验形态，是不能做成【长时间不选择就默认开启】的呢？ 都未检测到玩家了，为什么还要头铁的反复检测，直到扫描成功为止啊！ 而且这 信息还是等他回来点击【探索】后才弹出来的！ 这称作什么才恰当，未读信息再放送？ 但就连这段通知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被接下来的窗口顶掉。 【任务完成：塞尔凯克卷毛猫暴走事件（1/1），任务完成度：SSS级。】 【奖励：兔币+10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夏特尔蓝猫正在体验假日忧郁，兔币+10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拿破仑橘猫也有心之归属，兔币+10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迷惘尽头的绶带长尾风鸟，兔币+10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白尾鼹的勃勃野望，兔币+1000。】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刚毛指示格里芬犬的流浪终点，兔币+1000。】 【…………】 头一次见到系统能接连弹出这么多任务与成就，伊川澄眨了下眼，有点呆。 他在专心养龙之介的那几年里，竟然还完成了这么多与其他人相关的成就？ 哇，这会不会显得他有点太厉害了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伊川澄关了好久，才将这些积攒了数年的系统弹窗都清理干净，重新露出游戏的画面。 即使他为浏览那些信息花费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等芥兔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伊川澄发现那团毛绒绒依旧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区别只在于与之前见到的幼兔相比，这团毛绒绒的体型要大上许多。 此刻，浓郁的雾气已然散尽了，背景里的建筑清晰可见，各式各样的动物正在来回走动。 芥兔独自站在街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同样独自站在落满灰的公寓里，伊川澄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互动->抚摸】，甚至速度极快地连戳好几下。 快给他摸！ ——几乎与抚摸的动作同步，画面中的芥兔蓦然抬头。 【伊川…先生？】 一个气泡，晃晃悠悠自他的头顶冒了出来。！ 第八十六章 “是我。” 伊川澄又动作很快的打开【对话】功能,安抚芥兔的口吻十分温和，“龙之介，我并没有离开。” 鉴于三秒前的暴富,他现在完全不在意通话时间会扣除兔币。 扣，随便扣。 【果然…是这样。】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在这间空荡寂静的公寓中轻而低的响起,【将作为人类存在的容器彻底烧却，自然就能变回曾经的无形体……】 这样一来，只要他受到敌人攻击,伊川先生就能即刻锁定对方位置。 没能在附近搜索到引发这场浓雾的异能者，情绪压抑至极的他再度回到伊川先生消失的地方,却发现地上静静掉落着一个对讲机。 隐约记得，这似乎是刚才伊川先生握在手里的东西。 因为火炎有针对性地烧毁了伊川先生的容器，不属于他的东西自然是被遗留下来了。 芥川龙之介控制着黑布卷起落在地面的对讲机,按下PTT按钮,滋滋的电流音响起。 “我只问一句。”芥川龙之介的声线冰冷低哑,如沉在海面下的巨大浮冰在碰撞,将怒吼化作沉闷的呜鸣,“你这家伙,就是始作俑者吗。” “哦,听这个声音，”果然有声音自对讲机中响起,百无聊赖的,甚至揶揄了芥川龙之介一句,“对讲机是被他养的小宠物捡到了吗？” “……是。”芥川龙之介冷冷道，“很快，你会付出代价。” 对方似乎发出了笑声,“你有办法找到我吗？据我所知，你的异能力并不能做到类似寻路或锁敌的应用。” “不如说，我对你的异能力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太无聊了，大概率结不出什么漂亮的宝石。” “这倒也并非难事。伊川先生想到的方式，在下亦明晰于心。”芥川龙之介咬着逐字逐句挤出的音节，“这个对讲机，是你的东西罢。” “那有如何……？”涩泽龙彦只来得及说出前半句台词。 ——听到确定答案，被黑布凌空卷着的对讲机在此刻骤然发力，由黑布的主人操控着，砸向自己。 只这一击，远处的一栋大楼随即传来被重物集中时发出的轰然巨响。 是[伊川先生]，也是[怪物]，[它]彻底舍弃了人类形态的束缚，再度化作无所不能的鬼神。 而现在，来自鬼神的愤怒降临了。 芥川龙之介缄默站在街口，直至周身的浓雾逐渐散去，视野再度变得清晰，普通人同样陆续出现在大街上，毫无察觉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场针对所有异能者的雾气来得快、散去得更快，大概率还没来得及造成什么伤亡。 来试图招安的异能特务科，也会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伊川先生的踪迹了。 欧洲调查团也会很高兴，在他们国家肆无忌惮进行活动的暗杀王魏尔伦，也终于不会再构成威胁。 只有他…… 毕业愿望，还没有实现啊。 视线没有落点的芥川龙之介，恍神般停留在原地，任由路人对他投以奇怪的打量。 直至他的发顶，再度落下暖风轻拂般的柔和触感，亦如十二岁之前的那无数次抚摸。 芥川龙之介顺从的微仰脑袋，眼眶泛起些许酸涩。 【您是否还能……】 ——伊川澄听着龙之介问到后半截，却逐渐低至无声的话。 不过，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想问什么。 “暂时不能，”伊川澄斟酌了下用词，“毕竟被我烧了。” “但也不必太过担心，龙之介。”上一句解释说完，他的话头立刻转为安抚，不给芥兔半点伤心的机会，“你我还会再见面。” 说是暂时锁定，谁知道这游戏什么时候修复错误的数据……说到底，在玩家没获得知情权的情况下擅自开启过于玄幻的游玩功能，根本就是它的不对吧？ 亏他之前还在心底指指点点了彭格列家族的那帮科学顾问那么久！惭愧，原来是冤枉他们了。 伊川澄又安抚了芥川龙之介几l句，先放他去Mafia大楼里找森鸥外说明情况，自己则是重新将游戏机放回茶几l上，脱掉外套，挽起袖口。 十分娴熟地做起清洁工作。 认真养兔可不是口头说说而已，他在那六年间已经熟练掌握了剪发、清扫、料理、购物等多种家政必备技能，甚至兼备课业辅导、战斗训练以及商业经营，务必做到使芥兔在成长过程中健康无忧，衣食不愁。 从结果来看，连系统都给予了他非常高的评价嘛，除去那几l条与龙之介弱相关的隐藏成就——他猜测塞尔凯克卷毛猫就是魏尔伦，夏特尔蓝猫则是兰波，而刚毛指示格里芬犬……有点不太能肯定，但根据排除法与一点小小的超直感，该不会是法国红毛崇拜的那个战争英雄，安德烈·纪德吧？ 无论如何，与龙之介强相关的隐藏成就要占比更多，什么【芥兔的初中卒业式】、【芥兔的健康度提升至良好】、【芥兔的高中入学式】、【芥兔所认可的唯一老师】、【芥兔未说出口的心意】…… 等一下，芥兔的心意？ 回想戛然而止，伊川澄顿时有点警觉。 以他看过的那么多日本国粹来看，这个所谓的[心意]，最好不是他理解的那种[心意]…… 就算是，也最好不…… 不…… 嗯？ 伊川澄停顿了下，默默把后半句话咽回去，继续将落满灰尘的台面擦拭干净。 终于大致清理完一遍，他将整扇的落地窗打开通风，就去洗了个热水澡。 六年没住的公寓，竟然始终坚持缴纳水电费——伊川澄刚才还在餐桌上发现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 这简直就是理查在明晃晃的提示着“快来联系他”。 伊川澄的这次出门十分谨慎，主要体现在吸取教训，将游戏机握在手里随身携带。 画面中的芥兔正在和漂亮小鸟、飞天小橘还有白尾鼹他们围成一团，似乎正严肃交流着刚才发生的情况。 先用大额钞票去便利店换些零钱，伊川澄就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投币拨通那串十数年未变、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理查，”电话一接通，伊川澄立刻开口，“是我。” “——感恩上帝，您可终于回来了。”理查的声音似乎变得苍老了些，但仍旧拥有岁月积淀的那份处变不惊的沉稳，“听沢田阁下他们说您十年后也没有音讯，我还以为真的要做好永远见不到您的准备。” “你猜到我去哪里了？”伊川澄对着话筒小声说道。 “最初是没想到的，”理查答道，“后来找到焦头烂额的我回来收拾东西，想要收起那部游戏机时，意外在上面看到了您。嗯，虽然是迷你类型的。” “结合沢田纲吉那时透露你们刚从十年后回来，所以我就大胆假设[您去了游戏里]这一猜想，便维持游戏机的原样未动。” 嗯……推理链其实是错的，但虽然是错的，得出的答案却又微妙的殊途同归了——就跟芥兔猜测他离开的那个推论一样。 “差不多就是这样，”伊川澄问他，“你现在是在意大利？阿纲他们怎么样了。” “沢田阁下吗？近六年过去，他已顺利高中毕业，正在和他的守护者们一起在彭格列总部，边学习如何处理Mafia家族的相关事务，边继续在大学深造。”理查的话语里染上笑意，“也十分关心您的下落，时常打电话过来问起。” 这样啊，阿纲竟然在里包恩的斯巴达指导下成功考取大学，还正式以彭格列家族的继承人开始接手管理，真是相当了不起。 “我的眼光果然很准。”伊川澄得意轻哼了声。 “是否需要告诉他们您已平安无事的归来？”理查问道。 “嗯……可以透露给阿纲和父亲，让他们不要太担心，”伊川澄沉吟片刻，“但也记得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就当我还在失踪状态。” “为何？”理查虽然应下，但仍略显好奇的问了一句，“莫非是伊川大人担心还有未知的敌人潜伏在暗处，正好隐藏战力能以静制动……” “当然是因为我还要专心养垂耳兔。”伊川澄的理直气壮，截断了理查一长串的猜测。 也换来了话筒对面长久的沉默。 耶稣，上帝，救了个大命，这个蹊跷的养成游戏竟然过这么多年都还没被沉迷其中的伊川大人打通关呢？！ “正好都过去六年了，如今的彭格列有我没我都一样，”伊川澄又振振有词道，“我在游戏里真的非常辛苦，又是从零发展[彭格列]公司，又是逐步壮大港口Mafia组织，是时候给自己放个休假了。” 握着手机的理查：……………… 不，您这不还是在游戏里面玩游戏吗。 况且以他对伊川大人的了解，这位是绝对不可能亲自去发展什么公司、什么组织的……一定又是抓到哪个倒霉蛋替他干活了吧。 “我知道了。” 理查不愧是陪伴伊川澄多年的贴身管家，即使听了伊川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面部表情稳定如山，“那就姑且只先向九代目与沢田阁下报个平安……只是这样一来，我就有些不方便在日本露面，以免暴露了您的行踪。” “需要我为您挑选合适的家政人员，来帮助照顾您的生活起居吗？” “不需要。”说到这点，伊川澄终于可以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管家神气道，“我自己就能打理好一切——现在，我甚至还会做意大利千层面了。” 受到山呼海啸般剧烈震撼的理查，表情终于缓慢裂开：……？！？！！！ 莫非他……其实是在梦里接到的这通电话？！ 第八十七章 “……这个消息比当初猜测您穿越到游戏里更加震撼,”理查终于缓缓开口，“不亚于我忽然看见鲸鱼长出了腿，开始在我面前表演直立行走。” 伊川澄：“…………” 伊川澄立刻表示不满：“我在你的印象里,难道就是一个只会泡牛奶麦片的家政废材吗？” 理查：“…恕我直言，您形容得非常精炼且准确。” “……”伊川澄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能够反驳的地方,“好吧，还真是这样。” 但如今的他可是今非昔比了，哼。 “那么,需要汇款时请通知我，”理查依旧难以置信般,缓慢吐出口气，“如果感觉自己在独自存活上受到挑战，也支持您随时寻求场外支援,伊川大人。” 发觉自己被委婉关照了的伊川澄：“………………” 小看他！ 挂掉通话,伊川澄先去商场进行了大采购,并潇洒地填上了自己的地址,由商场人员将这些大量的生活必需品全部送到已经数年没人居住过的高级公寓里。 只有食材、甜点,以及一些逛商场时看到的有趣小玩意,才是他自己拎回去的。 顺便买了一部手机,用来联络他远在意大利的理查管家。 路过酒柜时，原本打算抬脚就走的伊川澄迟疑几秒,还是转回身,从上方拿了一瓶看起来还可以的干红葡萄酒。 虽说他对酒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为了以防万一，家里还是得放上点酒，至少到时候可以用作庆祝的仪式品。 再不济,也可以当做料酒加进菜里嘛。 回去公寓的路上，伊川澄又拿出游戏机看了一眼，确认芥兔还待在港口Mafia的事务所大楼里没出来，目前处境十分安全。 而他也因为回到原来世界的关系，自身被定格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体内的生命能量同样回归于充盈。 嗯，反正走在路上没有什么事情，兔币存款也多得很…… 伊川澄打开按开启时长计费的【对话】功能，将游戏机的音量调低，贴在耳边，假装是在打电话。 【原来如此，果然是上层政府做出的决定。】白尾鼹的声音如他在游戏里听到的无异，理性而冷静，【这么看来，他们想要达到的目标至少有三个。第一必然是争取到伊川阁下的妥协，无论是用芥川君、我们，甚至是无关者的性命，他们在赌伊川阁下会心软。】 【第二，大量减损港口Mafia总部的势力。如各位所见，一旦成功拿下关东地区，意味着我们将东京也收入囊中，这可并非那些普通地区可比拟的。】 【这么做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呢。】即使说着似乎有些丧气的台词，漂亮小鸟口吻依旧轻快如常，【时间线愈发紧迫，森首领已经要徘徊在过劳猝死的边缘了吧？真令人羡慕——】 【……太宰君，请不要擅自划定我的死法。】白尾鼹淡淡道，【诚然，没有[异能开业许可 证]这件事会在组织的发展扩张上，造成些许绊脚。但我想就算得到许可证，官方一旦认定自己会受到威胁，依旧拥有随时清缴组织的权利。例如，今天遭遇的异能者突袭。】 【这次的异能者也并非是普通的袭击者。他的名字是涩泽龙彦，有传闻说他曾经在社会层面引发过巨大的骚动，后来被异能特务科收押……虽说不确定这个情报来源是否属实，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将整座横滨覆盖在他的异能之下的事件，是得到政府默许的。】 【对港口Mafia格外忌惮了啊。】飞天小橘发出感叹。 【对我们而言，反而是一种褒奖。】白尾鼹笑了声，不以为意，【说明他们开始害怕如今的港口Mafia了。】 【那么，我猜测他们的第三个目标，是打借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杀死伊川阁下，夺取他的异能结晶。】 【…难道使用异能结晶，也可以发挥出其主人的异能力？】飞天小橘似乎很是诧异，但很快明白过来白尾鼹未说完的话，【无论真伪，他们想要[伊川澄]控制在自己的手上。】 因为真正的伊川澄拒绝加入异能特务科，接受政府的监督与监管。 【总而言之，从对方的角度来分析，发动这场突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的，】白尾鼹总结道，【但他们唯独没想到伊川阁下的真实身份。】 真正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行走于人世间的皮囊不过是[它]用来游玩的道具之一！ 面对这样非人类的恐怖存在，涩泽龙彦会在发动异能力后的十分钟之内就被打败，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芥川君，】白尾鼹问道，【我刚才听你描述完了事情经过。回归无实体后，伊川阁下目前是否有在注视着你？】 【哎呀，说起这点，是不是要失败了啊，】漂亮小鸟稍显好奇地出声，【芥川你的g……】 【太宰先生…！】芥兔急匆匆地接话回答，声音明显能听出几分紧张，【伊川先生在此处。】 【好啦好啦，】漂亮小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活泼，【总归是到时候要面对的，别这么紧张嘛，芥川。】 飞天小橘也配合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幸亏当时我在镭钵街，没有被雾气覆盖到。】 严格划分地理位置的话，镭钵街位于出海港口的独立人工岛位置，仅靠一座大桥与横滨市相连，并没有位于横滨的市区内。 因此，当涩泽龙彦的[龙彦之间]发动时，镭钵街当时正好处于雾气覆盖的边缘。 如果他当时受到雾气影响，体内的异能特异点在完全不受控的情况下被分离出来，那才真是要了大命——耗费数年，好不容易推倒重建成功的镭钵街，又会再度被夷为坑地。 搞不好莫西干头的眼泪会当场喷出来。 【而我甚至无法看到自己的分离异能体长什么模样。】漂亮小鸟叹着气，十分遗憾。 作为能够无效化其他异能力的异能力拥有者，他的异能力特殊到[龙彦之间 ]对他根本不起效果，甚至在雾气蔓延到大楼里的前一刻，当机立断地伸手按在森鸥外身上，及时阻止了他的异能力被剥离。 【肯定会和本体一样的欠揍。】飞天小橘吐槽道，【我们这个会的内容怎么还在跑偏啊，喊我过来是要说什么来着？】 【原本是打算和诸位讨论港口Mafia今后的对策，】白尾鼹道，【中也君是作为同盟首领参加。但眼下看来，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太过紧张了。】 既然[那位]并没有真正消失，一切棘手的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 【既然说到话题跑偏，】——白尾鼹似乎转了点椅子，认真对芥兔开口道，【还有不到三个月时间，芥川君就要高中毕业了吧。】 【是。】 【有考虑过毕业后就正式加入港口Mafia吗？也欢迎你的妹妹银，听说魏尔伦曾经很是赞扬了番她在暗杀技术上的天赋。】白尾鼹向他发出邀请，【想要继续读大学也没关系，就把这里当做是在兼职打工，空闲时来帮个忙。】 【呜哦，森首领缺人手到连还是未成年的芥川兄妹都惦记上了。】漂亮小鸟用似乎很惊叹的语气瞎说大实话。 白尾鼹：【……等他们高中毕业就成年了。】 再说，Mafia本来就是一脚踩在守法，一脚踩在违法区块里的地下组织，甚至还耀武扬威般地跳着踢踏舞——如果不是伊川阁下坚持在用人上遵纪守法，确保高福利与高待遇，他的组织里绝对不可能缺少未成年。 太宰君除外，他在头脑方面是顶级的好用，一百个人加起来都不可能算计得过他一个，实在舍不得放手等他成年。 【……】 ——游戏机里传出的声音安静了片刻，芥兔才低低出声，【在下会考虑。】 【无妨，你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作出决定。】白尾鼹也不再追问，又继续说了些最近行事要谨慎的几点，这个简单的会议便到此结束了。 至于政府那边，释放出去的大杀器涩泽龙彦不仅大败而归，自己的异能竟然还能化作结晶，被敌人收走当战利品了！ 简直是颜面无存。 至少目前，该如何与欧洲调查团斡旋这件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原本想借此机会将伊川澄招安的算盘也是彻底落空，还间接得罪了港口Mafia。 他们现在除了欧洲调查团那边，更应该担心的地方变成了如何应对[港口Mafia可能会发动的打击报复]。 ——会议是结束了，收起游戏机的伊川澄在脑海里过了遍听到的内容，只对其中一个问题的探究欲被激发得彻底。 龙之介的什么？ 什么会失败？他怎么不知道龙之介有什么事情是注定失败的？ 刚才怎么不继续说了啊，有什么内容是他这个垂耳兔饲养员不能听的吗…！ 虽然他要是亲自去问龙之介，对方肯定不会对自己隐瞒，但刚才听他透露出的紧张语气，很明显是在防备着被自己听见…… 这算是孩子终于长大了吗？ 伊川澄抬了抬眉毛，却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欣慰]之类的情绪。 相反，还有点微妙的不爽。 想了想，他又把游戏机从口袋里出来，翻到【抚摸】动作，重重地连戳好几次，直到把走在路上的芥兔摸得一个趔趄，扶住墙面站稳才罢休。！ 第八十八章 随着伊川先生烧掉自己的容器,以[怪物]本身给予了涩泽龙彦及政府亿点小小的武力震撼后，横滨似乎迎来了短暂的风平浪静。 偶尔还能在街道上看见陌生的异国面孔。 听森鸥外说欧洲来的精英调查团还没有离开，甚至由于魏尔伦被人目击过以港口Mafia成员的身份执行任务,使得调查团还很是凝重地到访过事务所大楼，亲自去找他谈话。 结果显而易见，对外手段相当精明的森鸥外并不会被这点阵仗吓住，客客气气的交谈半晌后,把人哄走了。 理由是他曾经隐姓埋名,港口Mafia也没想到这位会是大名鼎鼎的暗杀王。 什么，魔兽暴走事件的原委与结果？不清楚呢，港口Mafia并没有参与。 什么，魏尔伦现在在哪里？不清楚呢，他擅自离开了港口Mafia。 什么，浓雾事件的起因？不清楚呢，港口Mafia也是受害者。 面对一问三不知,但主动安排高规格的住宿设施,提供外出调查时的商务车与司机、想要什么资料也会立刻开放权限的港口Mafia，调查团即使没有从中获得什么十分有用的信息,也无法对其进行任何指责与训斥。 事实上，心底早有预想对策的森鸥外甚至在魏尔伦临走前,和他一起准备好了临时伪造的个人资料信息，以及虚构的任务达成清单。 何况魔兽暴走事件中，真正关键的那部分关于异能人工生命体的研究资料并不在港口Mafia，而是在镭钵街的[羊之王]中原中也手上。 中原中也同样不怕他们来调查，早就把那摞纸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调查团悻悻而归，与中原中也擦肩而过时，其中有一位身穿暗青色西服,身材比例完美，四肢修长得恰到好处，拥有纯黑的头发与鸢色的眼睛，五官端正到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微妙的违和——这样连表情都一板一眼的男性，特意转过脑袋，认真的又注视了中原中也片刻。 那眼神在中原中也看来，就像是人类突然见到了一只会唱歌跳舞的羊。 ——岂能容许被对方用这样好奇又讶异的目光打量，中原中也立刻瞪了回去，气势上半点不输。 [亚当，怎么了？]调查团中，一位金发白衣、戴着偌大圆框眼镜的少女开口问他，[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并没有什么异常，雪莱博士。]暗青西服的青年转回脑袋，[只是本机突发的代码故障，已自我纠正完毕。] [什么啊，你还会有这样的故障吗？]少女鼓了鼓脸，[回去后再让我检修一次好了，都怪那群老头子催得着急……] 嘀嘀咕咕的，调查团在中原中也的目送下，终于离开了镭钵街。 “真让人不爽，总感觉之后还会和那家伙遇到。”之后的例行周末聚餐时，中原中也这么抱怨着，顺便给自己猛灌了一口冰啤酒。 莫西干老大没有喝酒，但看起来比喝着酒的中 原中也紧张不少，此刻颇有点坐立难安的盯着他，生怕这位酒品差又爱喝、脾气还一点就着的中也大人，突然闹出点难以收拾残局的动静。 上次他非要说外面下了雨，他们没带伞回去会淋湿，结果硬是把别人店里的屋顶用[重力操作]扛走了，双手抬着举在头上，无视路人纷纷投来大惊失色的眼神，一路贴地飞回去的，拦都拦不住。 ——最后他只能掏钱请施工队紧急给人家店长重新装了个屋顶，还附带墙壁的重新粉刷装修。 “终于回去了，我才不要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接待外国人啦，连想翘班都会被森先生逮住，眼神好可怕的。” 太宰治慢悠悠啜饮着自己的那杯啤酒，边一直用饶有兴致的目光盯着中原中也，大概是准备等他喝醉睡着后，搞一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来捉弄对方。 等中原中也醒后，又会追着太宰治揍；而太宰治的体术虽说只在中上水平，但他对中也熟识多年，又有着绝顶的头脑——以至于中原中也如果真的想揍到他，还挺需要费上一番劲的。 不过，类似这样的小游戏他们早就玩过很多次了，众人早就见怪不怪。 整场聚会依旧很热闹，大家快快乐乐的聊会近况，讨论着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再夹杂几句揶揄或调侃，直至尽兴后的散场，各自结伴回家。 在聚会过程中，芥川龙之介的视线总是无意识往旁边瞄，直至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时，才再恍然想起伊川先生已经不会坐在他的身边了。 但无论身处何处，那双属于伊川先生的眼睛始终仍注视着他——以[怪物]的形态。 是的，即使身处公寓，[怪物]也没有再给自己捏一个看不清五官的躯壳[伊川先生]。 难道是因为容器被烧毁，伊川先生一时半刻没办法做出新的来吗？ 将银送回公寓再独自回家，站在玄关处的芥川龙之介面对着仅有月辉铺满地面的客厅，将灯打开。 本该去洗澡的他，却在玄关处站了许久，久到脑袋传来被抚摸的温和触感，大概是伊川先生在催促。 【伊川先生…】芥川龙之介终于出声，经过变声期的他在嗓音并没有多少变化，少年感十足的声线只是在压抑情绪时更显得低沉，带着些微近似呜咽般的哑。 “我在。”伊川澄欣然应道。 此刻，窗户外正飘落着鹅毛大雪，怕冷的他没什么形象地横躺在沙发里，身上裹了条保暖用的厚实绒毯，空调制热也正在卖力的运作着。 他手指一动，点在了【抚摸】功能上，看着那只似乎有点紧张的芥兔在安抚下缓慢的放松了，终于抬脚跨入客厅。 确实与芥川龙之介猜测的差不多，伊川澄通过烧掉自己在游戏里的存在回去，同时也把游戏里对他的投影烧掉了——因此，他现在无法开启投影形态的功能。 意味着即使芥兔进入他用兔币买的公寓里，画面上也不会有[迷你版伊川澄]出现。 而且，自从伊川澄脱离游戏里的世界、 回到仅能通过屏幕交互的真实世界后，游戏内外的时间流速再度变为了二比一。 也就是说，龙之介的十八岁生日与高中毕业日，都要比原本的预计里更早的到来了。 作为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伊川澄自然是早早就想好了。 [彭格列]水产公司自然是会送给芥兔的。虽然港口mafia也可以送，但白尾鼹作为打工人实在是太好用了，又聪明又能干，可以完美的担任好代理BOSS这一职务，加班加点地完成他进取心爆发时给白尾鼹订立的小目标。 因此，伊川澄打算先继续让白尾鼹做着他的代理BOSS——等港口Mafia的势力发展到可以在背面世界里为所欲为，BOSS要忙的事情也大幅减少的时候，就可以把它送给龙之介了。 而他真正精心准备要送给龙之介的，则是一件纯黑的大衣外套，出自十年后的彭格列手笔。 没错，就是他当时特意交代做成与十年后大芥川同版型的那件\"情侣款”纯黑大衣。 他刚被游戏丢到法国时还穿着，后来买了更贴合普通人装束的新衣服，就把这件衣服妥帖的收进了衣柜里。 如今龙之介也快要十八岁，伊川澄想了想当初看到的十年后大芥川穿着在身的装束——黑色的大衣外套、黑色的长裤、黑色的鞋。 当外套的纽扣也系上时，仅有胸颈处露出的纯白领巾，以及袖口处露出的半寸纯白花边袖口作为点缀，用最简单且极端的颜色对比，辅以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伊川澄对那身装扮有点念念不忘，实在是太适合龙之介了。 在他照顾龙之介的那几年，由于有着上学需要穿校服的规定，使得龙之介除了休息日外，基本都是一身的纯黑立领校服。 饮食与作息都被伊川澄监督，衣物的采购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伊川澄也很满意穿着校服的龙之介，但校服看太久了，他就会想要给芥川龙之介多买几件浅色又柔软的衣服，然后看他拿起那件故意买略大尺码的毛绒卫衣，松垮的套在身上。 这样一来，当芥川龙之介的双手自然下垂时，略长的袖口便会一直盖过手背，只露出些许指尖；而宽松堆叠的连帽设计也使布料不会完全贴附肌肤，露出小截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脖颈。 锋利的刺都被藏起来了，以往的冷厉气场也被极富生活气息的柔软感冲散，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无害，连那双望向他的黑瞳都仿佛沾染上温润的光泽，认真地传递着谢意。 简直绝杀。 但最体现他气质的依旧是伊川澄在十年后所见到的那一身。因此，在得知港口Mafia的传统后，伊川澄立刻想到了那件被他从十年后穿过去的作战服。 由于他和龙之介身型有点差别，他还特意提前将衣服送到港口Mafia的后勤部，让他们按照龙之介的尺寸仔细修改。 至于纯白的领巾及欧式宫廷花边内衬……伊川澄在游戏【商城】里看花了眼，但最终翻到了一模一样的同款。 后勤部也被他交代过，会将修改完成的大衣用礼盒包装好，在生日那天亲自送到公寓来。 这样一来…… 伊川澄打开芥兔的档案资料，对着上面的【好感度->79】低声一笑，心情愉快。 肯定能轻轻松松的突破80大关吧？！ 第八十九章 诞生日,一个仅对个体而言，最为重要的节日。 它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祝福，一缕灵魂的归宿,是永远也无法再复制第二份的奇迹。 因而，【庆生】可以称得上是一方能够对另一方所能传达的，最高级别的诚挚心意。 ——你能够诞生于世，你我能够有幸相识,实在太好了。 芥川龙之介对于【过生日】的回忆,便是从[怪物]开始的。 在六岁之前，父母或许也曾为自己庆生过，但那时的他还太小，在镭钵街挣扎着生存的那段回忆又太过浑浊而黑暗，仅剩下了如斑驳旧墙般的隐约印象。 而镭钵街的任何物资都弥足珍贵，珍贵到他根本不会舍得去换取毫无价值的东西。 水、食物、蜡烛、药品。总有比礼花、爆竹、彩带和气球更重要的生存品。 那时的他连愿望都不存在，只麻木地向前而去,追寻着连自己也不知该从何需求的所谓[意义]。 老鼠是一种肮脏的、会在腥臭污浊的下水道里觅食的生物,而他连老鼠都不如。 如果没有[怪物]的出现，或许他依旧能够凭借[罗生门]的异能力活到现在,但如今又会在哪里生存着，成为一只彷徨于自身存在的狂犬呢。 芥川龙之介不打算去做这样的假设,因他已获得了那根神明垂怜的蛛丝，牵引着他，将他逐步拉出了无间炼狱。 那根蛛丝是一块面包、一瓶水，也是一栋小屋、一份入学通知。 甚至，它还是一句话，一次抚摸，乃至一个拥抱。 但它足够坚韧,亦足够耐心，经年累月后，在他心底编织出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整个灵魂都作为了猎物。 [怪物]为他庆祝生日这份举动，只是在芥川龙之介已被填满的内心中，又埋入了一枚花的种子。 面对即将到来的十八岁，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依旧会得到一份来自[怪物]的生日礼物。 无论收到的是什么，他都满怀感激。芥川龙之介想道。 只要是伊川先生给予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只要是伊川先生的期望，无论是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的遵从。 涩泽龙彦在前段时间引发的大规模异能者遇袭事件，对于普通人是几l乎没有影响的——除了不明白为什么眨眼之间，横滨市的几l栋大楼发生了大规模的垮塌。 但这点程度的财产损坏也在港口Mafia的钞能力下，相当轻松的解决了。 甚至又在大众间宣扬了一次港口Mafia的好口碑——对于完全不清楚事件全貌的普通居民而言，在政府对此状况闭口不言的时候，港口Mafia主动且公开的表示会出钱重建这几l栋受损大楼的举动，简直与慷慨又热心肠的慈善组织无异。 同样，对芥川龙之介的同班学生而言，他们目前讨论度最高的话题除了蹊跷的大楼垮塌事件，也就是对未来的意向抉择了。 有报考国内大学 或职业学校的，也有立即进入职场或继承家业的，包括出国留学的也有几l位，大家都有着各不相同的未来。 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在高中三年间始终保持着超高偏差值的他，在老师眼底简直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不继续深造就可惜了的栋梁之材。 即使立南高校本身会得到一些大学特意投放的直升推荐指标，但老师一致觉得以芥川龙之介的成绩，保送那些非顶尖的大学实在显得有些浪费，不如去尝试考取最顶尖的大学。 芥川龙之介本身也并不排斥学习。在镭钵街的时候，纸笔是比食物还要奢侈的消耗品，没有哪个孩子不会被一笔一划所勾勒出文字所吸引，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运用着那些文字，在属于自己的纸上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活着的证明。 因此，得到伊川先生允许的他其实早就定下了心仪的未来意向——东京大学文学部。 这也是芥川龙之介难得凭自身意志所作出的，对于自身未来所做的重大选择。为此他已参加完一月底的全国通用考试，以及二月底的东大招生笔试，正在等待三月初东大面试。 大约是临近毕业的关系，即使他高中三年间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了所有表白，最近从抽屉或鞋柜发现的情书和巧克力依旧变多了。 芥川龙之介不想浪费食物，但也不打算吃下这些并非来自伊川先生给予的巧克力，索性都拎去给中也，让他分给镭钵街的孩子们。 今天也同样，芥川龙之介准时在放学铃响后起身，将收到的巧克力都装进书包里，斜背在身后，便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教室。 已经明确知道将容器烧掉的伊川先生不会出现在教职工办公室，他直接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家里有给你准备的礼物，龙之介。】 独自走在街道上的芥川龙之介表情漠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这份冷淡气场的背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发丝被一阵微风轻柔拂过，打着轻巧的旋儿去触摸他的面颊，又没入校服的立领与肌肤的相连处。 “…是。” 芥川龙之介藏在鬓发后的耳廓，许久未见的泛起了浅淡绯色。 难道伊川先生失去属于人类的容器后，在触摸上就会变得直白许多吗……以往别说点到即止，他的手几l乎只会落在头顶，很少会去摸其它部位。 无论是[怪物]，还是看不清五官的人偶[伊川先生]，在抚摸上都要比人类形态的伊川先生过分许多。 比如刚才肉眼看不见具体动作、只能依赖肌肤下意识进行触感反馈的[抚摸]，反而更让他有一种熟悉的习惯与安心感。 果然如伊川先生所言，等他回到那间已住了六七年的公寓时，发现门口端正放置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上面还有由丝带系成的漂亮花结。 芥川龙之介没有使用[罗生门]卷起那个礼盒，而是弯腰亲自用双手将礼盒捧起后，再用[罗生门]操控黑布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拧动锁芯，将门打开。 餐桌上还有一个礼盒 ，是伊川澄在【商城】里买的，然后从【仓库】里拖到餐桌上摆好。 “快打开看看。” 伊川澄开启【对话】功能，边催促着，边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屏幕上的芥兔用毛茸茸的前爪拉开花结，掀起礼盒，露出里面的一件纯黑的大衣外套——然后，整只兔都有点愣住。 “怎么了？”伊川澄问他。 【这件大衣是……】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很轻，仿佛在担忧惊扰了空气。 “是我很早之前穿过来的，”被龙之介一眼就认出了大衣来源，伊川澄有点不好意思干咳出声，“是用特殊耐火丝编织成的作战服，在抗物理破损方面也有不错的耐性……总之，我特意让港口Mafia的后勤部修改了尺寸，你穿着应该会合身。” “餐桌上的礼盒是搭配这件外套的整身衣物。如果不喜欢的话……” 【不…没有。在下喜欢。】芥川龙之介的声音透着微微的哑，语速很慢。 画面中的芥兔也动了起来，将那件大衣取出，似乎是打算穿在身上。 明明是按照龙之介身型定制的外套尺寸，始终看着屏幕的伊川澄眼神却逐渐复杂起来。 一只毛茸茸的垂耳兔，将一件迷你版本的纯黑大衣……不，形状变得更像是披风似的长款外套，就这么披在了肩头——还有一颗圆溜溜的纽扣，负责将外套的两边系在胸口处固定。 可恶，这未免也有点……这也太可爱了吧？？ 本来给龙之介准备这身装束的时候，想的是看到十年后大芥川的模样。 结果由于突发事件，回到原世界的他只能瞪着屏幕上的卡通画风，看可可爱爱的毛茸茸芥兔身披迷你立领黑披风…… 与预想中有点落差，但又有点太香了…… 无敌可爱，一击就命中了毛绒控的心脏！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多点几l下互动里的【抚摸】呢？ 眼看着原本站得稳当的芥兔被揉搓得往前栽了一下，但在站稳后，仍旧配合地仰起脑袋，那双定定望着某处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屏幕，直径瞧进了伊川澄的眼底。 ——好久没受到毛绒冲击的伊川澄被萌得情不自禁，又连戳了好几l下【抚摸】按钮。 如果不是投影展示形态被锁定了，他高低也得把芥兔搂进怀里狠狠rua一通。 【伊、伊川先生…】 连芥兔发音吐字时的一点小习惯也可爱得紧，伊川澄心情相当愉快的“嗯”了一声。 【送这件礼物，意味着在下是…被您认可之人吗。】 与伊川澄对话时已是十分罕见的忐忑情绪，此刻，在微微颤抖的声线之中，难以抑制的流露出稍许。 “自然。”伊川澄的话语里则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再没有人值得我这般为他灌注心血了，龙之介。” 气氛静止了片刻。 伊川澄似乎隐约看见芥兔柔软的绒毛上滚落了什么晶莹的东西，转瞬即逝。 随即，游戏机上弹出了一个消息窗口。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矢志不渝的信徒，兔币+3000。】 ……慢着，这个兔币的奖励数量！？ 玩了这么久，伊川澄大致也摸清楚了游戏的原理——对龙之介而言越有价值、抑或是重要程度越高的东西，兔币的数额就会越大。 那么，这个隐藏成就…… 想起什么的伊川澄手指一动，点开芥兔的档案。 【档案】 【姓名：芥川龙之介】 【年龄：18】 【身高：？(成年期)】 【体重：？(成年期)】 【生日：3月1日】 【饱食度：83%】 【清洁度：94%】 【健康度：85%】 ——这些都是基础数据，伊川澄一览而过，视线落在最底下解锁的两行隐藏属性值。 【好感度：86】 【忠诚度：99】。！ 第九十章 望着这两项直白摊开在自己眼前的隐藏属性值,伊川澄陷入了好一阵的缄默无言。 他同样是孤儿。 不知自己母亲的名姓，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甚至连幼时的记忆也遍寻不至分毫，仅有[伊川澄]这个名字,牢牢扎根于他的发音本能里。 在模糊过往中能够勉强回忆起的最初画面,是他独自行走在街头，寒冷与饥饿遥远仿若幻影——只记得伸出手时,能接到雪花。 那样的场景没持续多久,他就被路人发现并拨打了电话，好一阵声响嘈杂的混乱动静后,他最终被送至了孤儿院。 即使是政府出资建立的福利孤儿院,在里面生活的日子也并不会变得有多好过——否则，他也不会被激发出死气之炎,初次发觉到自己拥有与常人不同的特殊能力。 而彭格列家族的九代目那时正好在附近处理事情,听闻这个消息后特意前来孤儿院确认情况，也顺势收养了他。 那段被九代目收养前的经历并没有很漫长,但足以令伊川澄无比清楚一件事情：在毫无安全感的环境里挣扎求生过的孩童,究竟有多难对他人托付信任与感情。 再也没有比自身的满腔真心更珍贵的东西了。 甚至，伊川澄不需要去怀疑芥川龙之介是否在对他撒谎，因为系统已经将这份心意以数据量化、计数，再清楚不过得摊在了他的面前。 正因如此，心底才会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深刻触动。 伊川澄深吸一口气,又释然般地重重呼出，将那份档案的界面关上。 如果说他之前去往十年后，并在那时将自己与大芥川的关系当成是一种[顺势而为]；那么，在时间正逐布流向十年后的眼下，他觉得,那份关系假定只能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也应该是—— [水到渠成]。 在此刻，他忽然很希望可以再度亲手触碰到龙之介，而不仅仅只通过屏幕的互动。 伊川澄打开【进化】界面，看着字体变为灰色的【投影展示形态】和【拟真体验形态】。 早知道，当时就不烧得那么利索了…… 还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龙之介呢。 他朝侧边歪倒身体，横躺着枕在沙发的扶手上，游戏机的屏幕也被倒扣，放置于胸口。 阳光透过客厅的巨大落地窗，温暖而热烈地洒落一地，空气中的微尘也折射出无数的细小粼斑，如湖面上轻缓荡开的波纹。 在这般静谧的空旷室内，伊川澄闭上眼，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三月十九日，是立南高校举行毕业典礼的时间。 按照一贯的毕业传统，芥川龙之介穿上学校的纯黑色立领制服，行走于落满樱花的学校里。 早在东大公布合格考生的三月十日，他就已经成为了一名准·东大新生。 作为毕业生，除了每人都会领到格式固定的毕业证书外，学校还会针对个人发放定制款的毕业相册。 芥川龙之介翻了翻写有自己名字的那本，基本上是同学与老师的集体合影，校园祭、运动会以及修学旅行的照片——如果学生有参加社团或学生会，还会贴上一些与其相关的合影，但他既没有参加社团，也拒绝了学生会的邀请，因此在那几页上用了校园风景照来替代。 而毕业典礼结束后的毕业告白也是经典项目，无论在学校的哪个角落，都能见到用两两成对的身影，用着各种笨拙而青涩的方式，表达出自己那份的纯粹心意。 来找芥川龙之介的女生自然也有很多，以至于他不得不走几步就停下来，认真听完对方的告白后，再微微欠身表达拒绝。 如此几次过后，芥川龙之介听到了[怪物]在发出笑声，【很受欢迎啊，龙之介。】 被伊川先生揶揄了的芥川龙之介：“…………” 他微微抿了嘴，将制服外套上的第二颗纽扣扯下来，放进口袋里。 制服的第二颗纽扣，其实是一种含蓄的爱意，如果将它递交到某人手里，相当于在说“我将我的心交给你”。 芥川龙之介藏起第二颗纽扣的举动，也就是在委婉地告诉其他人，他已经将心交付出去了，不要再来打扰他。 此后离开学校的路果然十分顺利，即使有女生特意来找他，在提前发现制服上的纽扣不见后，也只会表现出沮丧又失落的不甘心，但不会再试图拦住他了。 在校外等着他的，是中原中也和莫西干老大。中原中也身侧还停着一辆崭新的赤红机车，流线型的车身干净利落，科技与时尚兼备的尖锐线条极富攻击性，仿佛已能见到它引擎轰鸣、疾驰于高速时那股无与伦比的畅快感。 见到芥川龙之介的视线在机车上停留，中原中也很是洋洋得意的给他介绍，“很酷吧？这可是机车界的王中之王——杜卡迪1199！配备双缸引擎，最大功率195马力，峰值扭矩360磅，更别提……” “更别提它竟然要卖近900万，”莫西干老大在旁边幽幽开口，“好贵的小猫挂件。” “哈？本大爷就是喜欢又怎样！”中原中也瞬间跳起来，“再说什么叫做小猫挂件！” “你又不是不知道，伊川一直觉得你是飞天小橘(猫)……” “那这也不是小猫挂件！！” “是-是，你下次别骑着它飞上天。” “……………” 面对被哽住后，满脸写着“那怎么可能”的赌气款中原中也，莫西干老大呵呵笑了两声，将拎在手里的礼盒交给芥川龙之介，“恭喜毕业啊。” “谢谢。”芥川龙之介双手接过礼盒。 “想想当初在镭钵街见到你的样子，如今真是完全判若两人了，”莫西干老大抱着手感叹道，“中也倒是一点都没变，始终都是这么嚣张的[本大爷王子]。” “说谁[本大爷王子]呢，莫西干混蛋！” “是那几人给你取的绰号，”莫西干老大无辜耸了下肩，“还记得吧？之前和森鸥外那 边合作任务时认识的，这段时间你不还经常去找他们玩嘛，在那间台球吧里。” “嘁……你倒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嘛。”中原中也扭开头，气势也别别扭扭地落了回去。 “这不是废话吗，你一翘班，事情就都落到我头上来了啊……”莫西干老大默默扶了下脑袋，“不调查去一下才奇怪吧。” “记得啦记得啦，下次把你也带上。” 中原中也嘀嘀咕咕的说完，走过来一手搭在芥川龙之介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揉乱了他的头发，“走吧芥川，大家都在等着呢。” 在这种人生旅途的关键时刻，庆祝的派对更是绝不可以缺席。 芥川龙之介在中原中也暴力揉搓脑袋的动作下，黑瞳望着朝他露出亲近笑意的两人。 当十岁的他躺在用茅草铺成的床上，裹紧单衣入睡时，是绝对无法想象到有朝一日，他也可以拥有曾经不敢奢望的生活，不再迷惘，不再仿徨，既不痛苦于生，亦不渴求于死。 他感觉……他感觉这样，很好。 除了还有一个未能达成的心愿。 中原中也跨上机车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啊对了，”——他对莫西干老大开口道，“我应该载不下两个人啊，就让芥川用[罗生门]把你捆在车屁股后拖过去吧。” “……我看你小子就是在借机报复我。”莫西干老大毫不留情，一手刀劈在中原中也的圆顶礼帽上，“快往前坐一点，你又没多占地方，肯定挤得下。” “？？你说谁个子小呢？！”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擅自解读哈……” 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了下黑瞳，怅然的心境似乎也随之消散些许，甚至露出了点浅淡笑容来。 真是太好了，他这么想道。 忙到终于可以喘一口气的森鸥外承包了庆祝芥川龙之介高中毕业的派对费用，全部由港口Mafia报销。 地点是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场内灯火通明，餐点与酒水随意摆放在桌上，供人随意取用。 除了莫西干老大送了中规中矩的手表以外，中原中也送了一瓶价值二十万的红酒，森鸥外送了一份内容空白、仅有落款的银之手谕，织田作之助送了一枚亲手制作的□□型书签；太宰治则说着自己想不到要送什么，于是拆了一截右腕的绷带给他，为此遭到中原中也好一顿吐槽。 是中也不懂绷带的意义啦，绷带对我而言可是很特殊的存在！太宰治振振有辞地解释道。 会觉得绷带很重要的只有你这个绷带混蛋而已。中原中也撇着眼睛嘘他。 即将升入高二的银先将兰波与魏尔伦寄过来的明信片与特产交给芥川，再递上一把自己亲手开刃的匕首，刀鞘与柄上皆雕有精巧的花饰。 如果有谁伤害到哥哥，就由我来……。银的声音很好听，长相也是柔和美丽的抚子类型；但伴随温柔话语而出的，是用手握住刀柄出鞘时，那份寒光凛凛的湛然冷意。 在场众人：… ………不愧是暗杀王魏尔伦教出来的，气场真足啊。 还有许多森鸥外邀请的其他人——诸如尾崎红叶、广津柳浪、[羊]组织的核心成员等等，基本都是芥川龙之介认识的人，为了庆贺他的成长而聚集于此。 不可否认，大家都在这场派对里玩得很尽兴，直至深夜才逐渐散场。 把拎了满手礼物的芥川龙之介送回公寓底下时，中原中也拍拍他的肩膀。 “——他会回来的。” 只没头没尾的安慰了一句，他又向芥川龙之介挥了下手，便骑着机车潇洒离开了。 芥川龙之介知道，中原中也指的是人类形态的伊川澄。 大概是看出了他在派对上的些许低落，才特意在走之前说了这一句吧。 但对他而言，低落的并非伊川先生无法到场——不如说[怪物]仍然注视着他，从未离去。 更让他感觉低落的，是那份或许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心意。 但无论最终得到的结果是拒绝或接受，决定好的事情，他从不会逃避。 将手里的礼物先放在玄关柜上，打开客厅的灯，芥川龙之介抬眼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发觉已经临近十二点。 如果不是今天的时间点特殊，伊川先生一定会早早就催促他去洗澡睡觉，而不是纵容到现在。 “伊川先生。” 芥川龙之介念出这个称呼的声音虽然既低又轻，却没有夹杂一丝怀疑或试探——他相信伊川澄一定在注视着他，在这无形的空间中，以[怪物]之身。 【我在。】伊川先生也如他所想，在话音落下时便给予了回应。 “此前，在下向您许过一个心愿，”芥川龙之介慢慢开口道，“在高中毕业之时，向您祈愿此份愿望的实现。” 【我记得，】伊川先生的声音如薄雾漂浮，稳定而轻缓拂过他的耳畔，【龙之介想要什么？】 “在下，希望……” 神情坚定的芥川龙之介张了张口，才发出第一个音节，大脑却骤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不受控制的发黑—— 却连发动[罗生门]警戒的余地也没有，整个人摇晃着，扑倒在榻榻米上，彻底昏了过去。 “龙之介……龙之介？” 发现芥兔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始终开着对话功能的伊川澄尝试又唤了两声，但那团躺在地板上的那团白绒绒并没有动静。 对这种意外场景的出现感到猝不及防，伊川澄立即想要点击【探索】了解情况，按钮却被整个游戏界面的系统弹窗占据。 【恭喜解锁结局成就，芥兔的抉择。】 虽然是成就，这次的通知却并没有奖励兔币，仅有这行放大的花体字被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缓慢浮现于画面的正中央。 随即，这行字消失，被另一段正常大小字体的文字替代，一行接一行地展现在屏幕上。 【自游戏运行的那一刻开始，您便成为一个生命的见证者与亲历者。】 【从最微末的起点，到神秘的未知终点，您做出的每次选择，都与这个生命成长的方向息息相关。】 【无论是教育、包容、引导、恐吓或驯服，您所施行的养成方针，决定着通往不同结局的路途。】 【恭喜达成隐藏条件，进入对应结局线。】 【即将安装该结局的升级补丁，游戏在此期间无法启动，请您耐心等待。】 【恭喜达成白金成就，奖励即将发放，请您注意查收。】 【感谢您的游玩，伊川先生。】！ 第 91 章 恋爱结局线（一） ——在这行字滚动着显现后,整个画面便黑了下去，游戏自动关闭。 再怎么点击游戏图标，也已经没有反应了。 只剩下拿着游戏机的伊川澄，仍有些没回过神。 通关……了？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龙之介的心愿也没有听到,就……进入了结局线？ 看起来，等游戏的什么结局补丁升级好之后,它还将开启新的功能。 它最好会让他接着听完龙之介的心愿！ 伊川澄气闷得磨了磨牙,将游戏机放回茶几，再拿过数据线插在接口,给它续着电量。 等了很长时间,游戏机依旧是黑屏的状态，毫无反应。 时间早就过了午夜,伊川澄困得直打呵欠,干脆横躺在沙发上，准备稍微眯一会儿再看看情况。 结果他一眯,就眯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伊川澄：“………” 真要命,他就这么在沙发上局促着睡了一晚，睡得腰酸背痛的。 慢吞吞翻了个身，他先伸长手去够茶几上的游戏机，发现依旧没有反应；于是才坐起身，踩着拖鞋先去卫生间洗漱。 结果正巧在他刚洗完的时候,安静许久的电话响了起来。 挑了件宽松的银纹衬衫，伊川澄边擦干头发，边循着声响找到早就被他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如果不是伊川澄稍微有点洁癖，清扫公寓的频率相当高的话，它上面可能已经落满了层灰。 “理查？”伊川澄开口。他这部手机也没存别人的电话号码,除去推销骚|扰外，只剩理查有可能给他打电话了。 “听您的声音还很健康，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理查简直大松一口气，“九代目说早知道您养了只垂耳兔当宠物后能有这么大改变，他当年一定会在将您接回彭格列的第二天，就立刻送来一窝。” “…………”伊川澄抬了点眉毛，完全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结果，“你没和他说我是穿到了游戏里？” “这种信息的接收量对于已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而言，未免有点太超前了。”理查沉稳的回答道。 难道要他实话实说吗？九代目，您的伊川少爷在刚到日本的第一天就豪掷一百五十多万日元只为一款垂耳兔养成游戏，且为了玩这游戏从此将昼夜颠倒的作息改为早睡早起，并为教导游戏里的这只垂耳兔而自学了日本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教科书内容，紧接着又在游戏里为抚养它而进化到家政精通…… 九代目会因为这番话的信息量过大而导致心脏罢工的，还不如编一个双方都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好吧。”伊川澄接受了这个理由，“那你特意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和我串口供？” “不全是，”理查说，“九代目说最近的地下世界有点不太平，让您那边也注意安全。哪怕您的死气之炎属性再强，被偷袭到来不及使用也是徒劳。” “嗯，我知道了。”伊川澄应 下来。 “另外，九代目还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理查又开口，“如果担心宠物托运会有途中致死的风险，他可以安排专机接送。” 为了防止编出的理由被戳破，实在不行，就让伊川大人现买一只垂耳兔带上飞机…… “这个……我也不清楚。”伊川澄想了想，“游戏已经进入结局线，或许快了。” “到时候我会回去意大利的。” 理查又发出一句“感谢上帝”的感叹，才结束了通话。 伊川澄看着茶几上依旧黑屏的游戏机，又看了眼快到中午的时间，懒得做饭的他决定出门去买点现成食物填饱肚子。 没有了垂耳兔游戏可以玩，即使吃完了午餐，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就背着手在商业街上慢吞吞溜达了两圈，像个退休后赋闲在家的老干部。 玩其它的游戏没有兴趣，看新播出的番剧也没兴趣，对正上映的电影也没兴趣，伊川澄只在一家宠物店门口蹲了下来，盯着笼子的一只垂耳兔幼崽打量半晌。 是一只白色的垂耳兔。但与芥兔不同，它的两只耳朵通体都是黑色的，软软的耷拉在脸颊两侧，随着咀嚼草叶的动作而一颤一颤。 店员看到有客人对放在店门招揽生意的垂耳兔幼崽这么感兴趣，又是一位气质出众的大帅哥，便很热情的迎了上来，“您好，是对这只垂耳兔感兴趣吗？” “不，我也养了一只。”伊川澄慢慢开口道，“比它可爱多了。” 店员热情的营业笑容微微抽动一下，“…是、是这样哦……” “那么，”——既然不太可能会买垂耳兔，店员立刻推销起垂耳兔相关的用品，“平时它都吃些什么兔粮？客人要不要看下刚到的提摩西草呢？养兔的不二选择，无论当零食还是主粮都是非常有益的。” “通常…吃我给的食物。”伊川澄说，“不用再去吃草了。” “哦、哦……听起来被养得很好呢……”有点接不上话的店员干巴巴道，“那您有什么想要选购的吗？” “就是看看，”站起身的伊川澄表情平淡，“顺便确认一下，果然还是我家的垂耳兔最可爱。” 目送大帅哥背着手离开的店员：“……………” 感觉他怎么就是……想来炫耀一下？？ 离开宠物店后又逛了段距离，还是感觉很无趣的伊川澄打道回府，拎着打算做晚饭的食材回到公寓，顺便看看游戏更新好了没有。 然而，就与收到游戏机包裹的那次同样，此次的快递，也是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客厅里。 它是如此巨大，线条笔直的长方体造型使它更像一个三十英寸的拉杆行李箱被打平放在地板上。 却连门口的警报都没有被惊动，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刚接完让自己留心危险的电话没过半天，客厅里就被放了箱如此可疑的快递，伊川澄下意识抬起手，就要用死气之炎烧掉它—— 好在点燃火炎的 前一刻，他忽然想起游戏机升级前所提示的，[奖励发放]。 作为一款游戏机是靠快递送过来的养成游戏，连结局奖励都是用快递送来实物的方式……似乎并不稀奇。 之前玩的游戏里也有送过实体奖励的，诸如手办、明信片、立牌等人气角色的限定款周边，或者还有些特典与各种联动产品之类，很多玩家都吃这套。 作为科技树明显过于超前的这款垂耳兔养成游戏，会送什么礼物给他呢？ 该不会是轻里常见的虚拟头盔或眼镜之类，让他能更逼真地玩游戏的设备吧？ 伊川澄走向那个快递，原本枯燥乏味的情绪，逐渐开始上扬。 看这个大小，或许是等身手办？等身抱枕也不错啊。 或者还有可能是白金奖杯呢？ 伊川澄拆开外层的包装纸，发现里面竟然还真是行李箱。不，说是行李箱不太准确，更像是加大版本的手提箱，用料是价格高昂的桃花芯木，淡红褐色的木纹非常漂亮，将手放在上面时，有一种光滑温润的触感。 如果被人知道如此名贵的木材拿来做加大款手提箱，而不是用在诸如钢琴、小提琴，以及高档次的精致家具上，一定会气得直接昏过去。 这款手提箱的侧面还镶有两枚锁扣，是手提箱上最常见的类型，只要用手指压在翘起的搭扣上轻轻一按，上锁的金属扣就会随之弹开。 伊川澄将两只拇指分别压在搭扣上，即将揭晓奖励的谜底。 不知为何，他在兴奋之余，心底还感到一丝紧张。 里面会装有什么呢。 做好心理准备的伊川澄用力按了下去，伴随“咔哒”一声，锁扣松脱，意味着只要拉起上半部分，就能见到藏在里面的谜底了。 午后的阳光依旧十分温暖，自伊川澄的背后投射过来，将阴影的轮廓勾勒在这款手提箱上。 伊川澄闭了闭眼，握住把手的五指发力，朝上方拉起，终于打开了手提箱。 ——随即，他几乎是彻底的怔住了。 侧过身的少年枕着一本书，蜷睡在铺了暗红绒面的丝绸里，放置在胸前的双手虚握成拳，呼吸清浅；由他亲手搭配的洁白领巾与纯黑大衣对比强烈，也在此刻仿若成为了精心包裹住礼物的柔软布料，层层叠叠的堆在手提箱中，却又唯独将那截劲瘦的腰身显露无疑。 伊川澄缓慢地伸出手，指尖挑起一绺落在对方面颊上的鬓角发丝——仅有尾端泛白的黑色，正是芥川龙之介独有的外貌特征。 这该不会是游戏世界里的……他那亲手养大的垂耳兔吧？ 似乎被这微小的震动所惊醒，蜷睡在手提箱里的龙之介睫羽微颤，随即睁开了眼。 那双淡漠无光的黑瞳，在流露最初几秒的茫然后，缓慢转动着，看向了伊川澄。 “伊川……先生？”他张了张口。 “嗯。”伊川澄温和应了一声，松开那绺发丝的手顺势转动，贴在他微凉的面颊上。 “得先确认一下你的身份才行呢。” 伊川澄微微笑起来，拇指摩挲着，落在对方的唇瓣——芥川龙之介下意识顺从地张开，任由伊川先生的指腹在亲昵蹭过嘴唇后，更向内进了一步，轻柔地压在他的齿尖。 “……！” 全身都僵住的芥川龙之介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到自己的脸迅速升温。 同时，他也感受着属于伊川先生的手指，温柔却强势的，一颗接一颗地仔细摩挲过去，似乎在认真比对着每一颗齿尖的形状。 芥川龙之介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 “——很好，确实是我的龙之介没有错。” 在他已经连指尖都已经赧然得轻微发颤，黑瞳慌乱定格于那块垫在身下的红绸一角，根本不敢抬起视线看对方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头顶传来的愉快笑声。 随即，那只拇指也收了回去，转而揉了揉他的头顶——与之前无数次被抚摸的力道同样，令人感到安心。 “现在，” 他听到伊川先生再度开口，话语中仍带笑意。 “你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愿了，龙之介。”！ 第 92 章 恋爱结局线（二） 这是真实的。 抚摸是真实的。 声音也是真实的。 伊川先生也是真实的。 即使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方,心底也绝没有半分迷惘。 伊川澄低下头，看着原本蜷睡的芥川龙之介一手撑在箱边，让自己改为半跪起身的姿势。 他双手轻握住伊川澄仍旧压在发顶的那只手,牵引着，让那只手掌跟随着他的力道,亲昵贴在唇边——连眼睑也低垂着,掩去了往常总是凌厉而淡漠的黑瞳,是十分恭敬的郑重神态。 “伊川先生。”芥川龙之介轻声吐出祷告般的誓词，“无论今后还会遇到何人…” “向您奉上我的思想。向您奉上我的自由。向您奉上我的灵魂与真心。”——他抬起眼，定定注视着伊川澄的黑瞳坚定不移。 “我的一切都奉上给您，伊川先生。” “请您一定要选择我。” 无声的颤动，似乎正自空气缓慢流淌开来。 一种隐秘的、难以形容的情感在蓬勃着萌芽、抽枝,伴随每一次心跳的鼓动，它都变得更为繁茂,却又莽撞如一往无前的奔腾溪流,在为那喜悦的诞生而欢欣鼓舞。 被从未有过的情绪瞬间轰炸,伊川澄的大脑难以处理这如瀑布刷屏般的信息量——简单来说就是，宕机了。 芥川龙之介在安静等待着答复。即使伊川澄依旧是往常那般平淡的表情,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急切与焦躁。 过了半晌，他终于听见伊川澄开口，语速很慢。 “这就是东大新生的表白水平吗？”——他似乎在微笑，连尾音里都带出几l分轻快的上扬，“我让你认真读书，可没想到是会在这种时候被先将一军。” 芥川龙之介小小声“嗯”了一句，没有反驳。 “我不会怀疑龙之介的诺言与执着，因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伊川澄贴在他唇瓣上的手顺势朝面颊偏了些，将鬓发往后带去的同时,也用指尖亲昵抚过藏在垂落鬓发后的柔软耳朵。 “啊，终于可以亲手摸到了。”他发出声真心实意的感叹。 虽然姿势依旧稳定得没有半分偏移，但芥川龙之介的耳朵几l乎是立刻蒸腾出大片的绯红，连蔓延到颈侧的肌肤都变得灼烫，“伊川先生……” “还想要更多吗？”伊川澄的轻笑声在他头顶响起，“是我只对龙之介才会做的事情。” “———” 芥川龙之介的手指撑在坚硬的木箱边缘，关节用力至泛白。 半晌，他才喉结颤动着，仰起脑袋，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呜”动静——但在下一刻，又被他用牙齿咬紧嘴唇，克制着忍了回去。 如此循环往复。 初春的夜晚来得很早，阳光、黄昏、黑夜，时间就如被享用的晚餐，直至最后一口被心满意足的咽下肚时，才会发现到底已经过去多久。 由于突如其来的切换世界，洗 完澡的芥川龙之介没有衣服可换，只能暂时穿伊川澄的旧衣服。 虽然由于体型差的关系，伊川澄的居家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大，抬起手时，袖口已长得盖住了他的手背。 “好像是有点太大了。” 伊川澄走过来，帮芥川龙之介把袖口往上挽了一挽，露出苍白但有力的手腕——当它转动着发力时，流畅漂亮的肌理线条就会显现出来，让伊川澄会想要沿着那被他一点一点养出来的起伏仔细抚摸过去。 “没…没关系。”芥川龙之介抿紧嘴，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来维持自己目前的平静姿态，但一开口仍卡壳了半拍，“很合适。” 即使语气沉稳如常，但莫名让人有种他的大脑已经放空，说话都快要达到语无伦次的级别。 即使躺在床上，睁得大大的黑瞳仿佛守夜中的猫头鹰。 伊川澄没忍住笑了一声。 芥川龙之介闷不吭声：“………” 今天这一切的经历都太…太刺激过头了，远远超出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导致他完全没有睡意。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他也根本没有印象。 大概是兴奋过度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了……也有可能是伊川先生的怀抱太温暖的缘故。 肌肉酸痛或许也占了一小部分原因。 总之，等芥川龙之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按照他一贯的生物钟。 抬起手，那截被仔细挽上去的袖口还在。这身衣服不是他自己的。包括身下的床也是陌生的触感。 隐隐约约的，能闻到有煎蛋与培根的香气传来。 他真的……没有在做梦。 芥川龙之介坐起身时，轻飘飘的感觉还在头脑里盘旋；即使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也宛如踩在云气里。 找到同样是属于伊川先生的拖鞋，他没有去欣赏屋内装饰的打算，而是直接循着香气来到餐厅。 果然，伊川先生已经在厨房里站着了，正用木铲将平底锅里的煎蛋往餐盘里转移，“早上好，龙之介。”——等芥川龙之介走过来主动端起餐盘，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 “早安，伊川先生。” “——睡得很死。”芥川龙之介认真思考了下，才用微哑的声音点头回答道，“连梦都没有做。” 本来还以为会做点什么奇怪的梦……结果反而直接睡到了起床。 放回锅铲的伊川澄没忍住又笑出一声，用空出的那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将原本就没有打理顺的短发搓得更是四处乱翘，看起来怪可爱的。 吃完早餐的两人双双坐在客厅的宽敞长沙发上，伊川澄终于有空给芥川龙之介讲清楚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包括游戏本身。 以往在龙之介的世界里生活时，就算将这些事情讲给他听，对方心里也没有能够具现化的确切概念，反而徒增解释的麻烦。 眼下，连龙之介自己都被这游戏机打包送来了他 的世界之后，伊川澄才终于能够好好给他理顺故事的起因，以及目前发展的情况——属于是不信也得信的程度。 龙之介的世界在我这里是以游戏的形式展现的，而游戏里的人则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动物——倒是不包括纯水生的，伊川澄摸着下巴沉吟道，大概是因为一条鱼走在路上这种画面实在是很奇怪吧。 ?本作者踏瀑飞白提醒您最全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尽在[]，域名[( 有点【即使是卡通动画也要遵照生物基本法！】的意思在里面了。 “原来如此。所以伊川先生才会把中也当成飞天小橘。”能再度有伊川先生陪在身边，芥川龙之介的理解能力很强，接受能力更强，“那么，在下的动物形象是……” “垂耳兔。”伊川澄的语气很是愉快，堪称是喜气洋洋，“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一只垂耳兔，我养大的。” “…………”芥川龙之介刚张了张口，想要抗议凭自己的武力大概足够一口气轻松打败几l千只垂耳兔，那种脆弱又柔软的草食生物与自己完全沾不上边。 ——但听到伊川澄说完的后半句话，他又将那些抗议的话咽回去了，只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烫。 如果伊川先生认可的话……被当成垂耳兔也没什么关系。 芥川龙之介顺从的认领了【垂耳兔】这个伊川澄给他的动物认证。 “本来想给你展示一下游戏的画面，”伊川澄拿起茶几l上的游戏机，又点开那款游戏图标——不再是彻底黑屏的状态，但变成弹出【升级中】的提示，“但自从上次提示升级后，到现在也没有升完。” 总不会等龙之介回去原来的世界后，这款游戏才能重新打开吧……不太可能，那样的话龙之介要怎么回去？他下个月还要去读好不容易考上的东大呢。 “没关系。”芥川龙之介摇了下头，“如此一来，倒确实为在下解开许多疑惑……” 例如为什么[怪物]能凭空变出食物、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的打败那些敌人，为什么会热衷于接打倒敌人的任务……想起当年十来岁的他还误认为伊川先生喜欢血腥、暴力与哀嚎，芥川龙之介平淡的表情就有点轻微裂开的趋势。 但也多谢那时将伊川先生当成[怪物]的误会，才会让他选择服从指令，而非从始至终的剧烈排斥与抗争——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提前就让伊川先生失望的吧。 那样的话，他的人生一定又会重新踏入腐臭的污泥里，即是祸犬、也是盲犬。 完全忘记当时是被伊川澄强行喂食灌水兼洗澡，发现无法反抗后才老实下来的芥川龙之介，如此庆幸道。 “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听到伊川澄在亲昵喊他的名字。 “是。”回过神的芥川龙之介看向正注视着他的伊川澄，认真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明明吃过早餐，”伊川先生的声音透出几l点自暴自弃般的无奈，口吻却是带着微微的上扬，“但我却莫名觉得…” “龙之介看起来…”对方往这边靠过来了些，专注的眼神似乎是在仔细品鉴着他，再郑重其事的得出结论，“——很好吃。” “……是。” ——芥川龙之介这次在卡顿片刻后才做出“はい(hai)”的应答，能明显听出[い]的尾音漏出了些许可爱的颤音。 啊-啊，真是太可爱了。 根本没有半点迟疑，半起身的伊川澄在一手撑稳沙发的靠背，就这么朝着自家垂耳兔俯身落下吻去的时候，十分坦荡的这么想道。 难怪那些影视剧里总是强调，恋爱中的情绪是完全藏不住的啊。！ 第 93 章 恋爱结局线（三） 等伊川澄终于想起来要出门给芥川龙之介买点衣服和生活必需品的时候,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昨晚洗过澡的芥川龙之介，又不得不再去洗了一次澡，出来时发梢柔软湿润,仍带着些许暧昧的水汽。 伊川澄翻了翻衣柜，找出一件月白色的高领针织毛衣。他比较偏好浅色系的衣服,也热衷于让龙之介穿点除纯黑以外的颜色。 虽说由于体型差的关系,他的衣服穿在芥川龙之介身上自然是不太合身的,不仅袖口堆叠了些许在手腕处，连修身的休闲裤也穿出工装裤的宽松感觉，裤脚还特意向上折了道。 芥川龙之介五官从小到大都是属于相当精致的类型，大而圆的黑瞳也总是被他用凌厉的气场压出了几分暗沉的少年锐意——这是他曾经在面对陌生人时的作风，谨慎、戒备、刻意的疏离,无论是什么缘由，都必须以安全作为关键出发点。 但在此刻,不再为了警戒任何危险而刻意绷紧内心的芥川龙之介,周身气场同样变得十分放松,乖顺地任由伊川澄给他在脖颈上缠绕上两三圈厚实的针织围巾，挡住了颈侧肌肤上残留的些许明显红痕。 安全感早已不再是悬挂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驱使他一次又一次成为【不吠的狂犬】。 他的内心已然被另一种情感完全填满了。 “好了，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世界。”端详着芥川龙之介新装束的伊川澄满意颔首，在心底夸赞自己对于穿搭上的超凡审美，“虽然可能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将围巾往上拉了点，默默点头的芥川龙之介感觉自从来到伊川先生这里，耳朵的温度仿佛从始至终都没能降下来过。 伊川澄路过客厅时，打算把那个占地颇大的手提箱往角落里拎过去，省得放在中间占地方。 当他想关上时,才想起芥川龙之介在被打包进手提箱送过来的时候，除了他本人以外，还有一本被枕在脑袋下的书。 是什么龙之介喜欢的著作吗？还是另一份实物奖励？ 伊川澄拿在手里翻了翻，发现这本颇厚的书籍竟然只有其中一小部分才写有内容，粗略看上去就像几篇独立的短篇故事，内容基本互不相关。 “是龙之介写的？”伊川澄问芥川龙之介，换来了对方的摇头否认。 “那就先放着好了，正好书房只放了点当初辅导你用的资料课本，都没有别的消遣。” ——伊川澄拎起重新上锁的手提箱时，随手将那本被他取出来的书抛茶几上，任由它借助惯性滑出去了大半距离，险险停在其中一个角落的边缘处。 出门前，他又和龙之介再三确认体力以及其他健康方面没有问题，把芥川龙之介问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往外挤，连低哑的声线都要开始发抖。 当初从意大利来日本的并盛町，伊川澄特意买了间高档次的公寓供自己舒舒服服的居家……宅着，并没有降低自己生活质量的打算。 但事与愿违，伊川澄怎么也想不到自从他打开那款垂耳兔养成游戏，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勤劳，技能树越点越多…… 总之，这间公寓与在横滨的那间公寓不同，三室两厅的宽敞空间使得两个人随便住也不会感觉挤；楼下不远处就是繁华的商业街，伊川澄想要采购什么都非常方便，不需要与横滨的公寓那样走好远才会有连锁型超市，种类也不丰富。 带着芥川龙之介上街买东西，伊川澄的心情也不像昨天似的又无聊又枯燥，而是饶有兴致的带着芥川龙之介东看西看，给他介绍各种有趣的东西。 路过昨天的那家宠物店时，伊川澄发现门口那个笼子里的垂耳兔不见了。 “是因为客人昨天走后，有其他客人把那只垂耳兔买走啦。”店员微笑着解释道，“看起来是很喜欢小动物，很有爱心的善良人呢，” 伊川澄“噢”了一声，稍微侧过点身体，露出被他挡住的芥川龙之介。 “给你介绍下，这就是我家的垂耳兔。” ——他抬了抬手做介绍，轻描淡写间给店员带来亿点点震撼。 “啊？” 芥川龙之介将目光从透明鱼缸里的那群热带小鱼移开，认真地对这位陌生的店员欠了欠身，“您好。” 神情很是平淡的认领了这个称呼。 店员有点傻眼。 “诶……欸？这样……咦……但是……？” 大脑过载宕机，店员用那副错愕到堪称拧巴的表情来回扫视着伊川澄和芥川龙之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等下……是开玩笑吗？看起来不像？噫……难道是某种特别的爱好？ 话说仔细一看，发型还真挺像的…… 店员吭哧吭哧了半晌也没把那句话说全，最终只挤出了一句“您好”。 伊川澄见炫耀家兔大业功成，很是神气的带龙之介离开了。 随后，他在商场眼也不眨的刷着卡，给芥川龙之介添置了很多和他审美口味的常服；路过眼镜店时，还心血来潮的给龙之介挑了一副银丝框的茶片眼镜，整体形状十分纤细精致，非常适合他。 “用来搭配其中几身都不错。”伊川澄很是爽快的掏钱付了那好几个零的账，顺便将同色系配对的另外一幅买给了自己，“看，情侣款。” “……！” ——芥川龙之介又用手指拉高了点围巾，板着脸点头；凌厉的眼神配合他偏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十分冷漠又孤傲。 但伊川澄心知肚明，如果自己此刻用手背贴上去感受温度的话，会发现那副严肃表情下的脸早就滚烫得要命。 就像礼物一样，不拆包装就不会知道里面究竟有多令人惊喜。 因为有芥川龙之介的陪伴，连之前觉得枯燥无味的购物也变得有趣起来。 甚至连路过商场的扭蛋机时，伊川澄都十分乐意兑换游戏币来扭几下。 扭蛋机在日本是一种常见的机器，只要投入固定数额 的游戏币，再掰动扳手后，就会有一颗扭蛋从机器里掉出来，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则完全随机。 当然，除了各种手办和动物萌宠，扭蛋里也有许多额外的惊喜，比如伊川澄就扭到了一个饮料内裤，据说是可以给冰镇饮料穿上内裤，以防止到时候水弄湿桌面——先不提实用性究竟如何，光是拿迷你粉白条纹内裤给芥川龙之介看的伊川澄就忍不住笑得大声。 想看踏瀑飞白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吗?请记住[]的域名[( 芥川龙之介也扭出了一个“小脚趾紧身衣”，摸上去是软软的硅胶材质，据说可以套在小脚趾上，防止踹到了硬物——尤其是板凳和桌腿——后小脚趾遭受重创，同样把伊川澄逗得不行，单手搭在芥川龙之介的肩上，和他一起流露出的表情皆是快活又愉悦。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逛完了这些店铺与街边摊，尝试了许多曾经没有品尝的小吃——烤鱿鱼、可丽饼、鲷鱼烧以及苹果糖。 伊川澄发现龙之介还是更偏好软糯的甜食，巧克力馅的鲷鱼烧尤其得他喜欢。 而他坏心眼的将鲷鱼烧拿在手上，只放在对方面前逗弄，使芥川龙之介十分赧然的握住他手腕拉进至合适的距离，就着伊川澄的手张口咬了下去。 或许途中有行人会投来或好奇，或打量，或排斥的各类目光，但伊川澄全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性格里隐藏有相当偏执部分的芥川龙之介更是无视得彻底。 一同走过的那条路上，他们能发现以往从不会去刻意观察的有趣细节，一个话题尚未结束，又会开启一个新的话题；连之前只会匆匆略过的电线杆，也能发现麻雀远远的在打着架，还有肥啾在一旁看热闹。 等伊川澄终于和芥川龙之介回到公寓时，街边的路灯都已变得明亮，夜色施施然降临了。 芥川龙之介从购物袋中整理出那些新衣服，将纸质标签剪掉，分为浅色系与深色系，先放一部分进洗衣机里——等他按下开关后回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伊川澄正拿着游戏机，神情是十分的全神贯注。 “伊川先生？”芥川龙之介靠近了几步，忐忑着担心自己是否会被送回去，“是游戏升级完成了吗。” “答对了，奖励龙之介下次可以多喊两声[停]，但我不会听。”嘴角噙着笑意的伊川澄视线回到芥川龙之介身上，只用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让对方心跳加速，“多了点新功能。” 根本回应不了前半句话，芥川龙之介只能复述后面那个词汇：“新功能？” “嗯，包括新的展示形态。” 伊川澄的眉毛微微挑起，没有再多做解释的他选择直接用点击在屏幕上的动作来展示他口中的[新功能]。 下一刻，芥川龙之介隔着毛衣捂住胸口，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如果他的身体不是在以往经历中被迫习惯了突如其来的抚摸，刚才那一下就足以让[罗生门]条件反射发动着戒备了。 “…………” 面对芥川龙之介难以置信又强忍着克制反应的复杂神情，伊川澄挂在嘴角的笑意更是变得格外坏心眼。 他转过游戏机，将屏幕上的画面显示给自家垂耳兔看。 以往的卡通背景与各种动物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芥川龙之介的人身立绘，以洁白领巾加纯黑长款大衣的装束冷然而立，仔细看却有着鲜活而真实的细微动作，连呼吸间的胸口起伏都拟真得惟妙惟肖。 【达成相应隐藏条件，解锁终生伴侣形态。】 【解锁该形态后强制开启伴侣模块，不可再触发探索事件，解锁全部隐藏属性值，解锁触摸实时反馈功能，解锁异世界托运功能。】 刚才伊川澄看到的系统弹窗，被他又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终生…伴侣…… 芥川龙之介为这个词而激起的情绪震荡尚未完全平复，又听到伊川先生再度开口。 “你看，解锁触摸实时反馈呢。” ——伊川澄慢条斯理的，又重点念出那几个字，“来试试看吧，龙之介？” “………！” 注视着伊川澄指尖落在屏幕上的动作，想起刚才那次体验的芥川龙之介几乎是同步绷紧身体与神经，如临大敌。 但很快的，他仿佛体力不支了般，缓慢半蹲半跪下去的身体只能勉强用手指攀住伊川澄稳稳握着游戏机的那只手，伴随愈发明显的呼吸动静而逐渐收紧，最终漏出一点低咽。 “……呜…”！ 第 94 章 恋爱结局线（四） 那几天,芥川龙之介一旦看见伊川澄有拿起那部游戏机的动作，整个人都明显变得紧张许多。 好在目前伊川澄也并不打算对那个触摸实时反馈功能开发点新花样——毕竟龙之介就在他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 就这么现充了好一段时间后,伊川澄终于想起之前答应过他那望眼欲穿的理查管家，自己会尽快回去意大利彭格列总部的许诺。 也是在这个时候,芥川龙之介才终于知道,当初他在人偶[伊川先生]的衣服纽扣上所发觉的[Vng]纹样并不是衣服的商标,当然也不是法国那个被伊川先生做大做强的水产公司，而是千真万确的老牌意大利Mafia家族。 甚至远比港口Mafia的势力要强得多，如同一株深深扎根于地底的世界树，蔓延出无数的根系与分支；或许它并非是实际上的Mafia世界统治者，但在影响力上一定是无可争议的超级巨头。 难怪那时的伊川先生看不上只蜗居在横滨市的港口Mafia,开口就给代理BOSS森首领设定了亿点小目标。 森首领现在有没有达成目标他不知道，但走下飞机的芥川龙之介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现在非常、非常的紧张。 “不用紧张,”伊川澄捏了捏他的肩膀,好让人放松下来，“其他人不用管,只和我父亲见一面就行，我需要把你介绍给他。” 芥川龙之介的神情反而绷得更紧，“…………” 就是因为要见伊川先生的父亲才紧张…！ “放松，龙之介。”伊川澄没忍住笑了笑，掌心贴在他后颈安抚，“我决定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真的反对。” 尤其是在感情这种事上，他更加不会去听取任何人反对或赞同的意见——否则以他的身份，当年二十好几的他来到日本并盛时,怎么说也不会是魔法师之身。 他的好大哥XANXUS除外，那纯粹是属于脾气暴烈到没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两句话。 芥川龙之介表情严肃的缓慢点了下脑袋，伊川澄都不太确定他这种反应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不过，他这么多年坚持让芥川龙之介学意大利语的好处倒是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使得芥川龙之介即使初次来到陌生的国度，在与当地人的交流上也不存在什么障碍。 作为【失踪名单】上的人员，不打算公开现身的伊川澄自然是不可能让理查安排什么接机和专车之类的服务，而理查本人又因为正在处理其他事情而无法抽身。 于是伊川澄沉吟片刻，决定带着芥川龙之介从彭格列总部的后门悄悄溜进去。 由于彭格列总部背靠山峦环绕，因此与其说是“后门”，其实更加可以称得上是一处相当险峻的地势，普通人根本无法到达这里。 但重新回到自己世界的伊川澄，体内的生命能量早已随时间流逝而补满，用死气之炎来赶路实在便利不过，地势险峻这点在他眼里甚至可以直接无视。 大概估算了一下方向与距离，伊川澄左手环着芥川龙之介?_[(，右手张开——几乎是火炎燃起的瞬间，周遭的风景已然换了模样。 这种烧掉两点之间的空间来赶路的方式确实很便利，烧掉的空间也会因空间本身的自增性而再度补足，可以说是除了只能做到直线瞬移外，几乎没有缺点。 落在山林间一处粗壮的枝干上，伊川澄再度校准方向，瞄准大约两公里外，彭格列总部那栋占地甚广的城堡。 “喂喂喂，看看这是谁啊。” 只用一句话，伊川澄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彬彬有礼但营业性十足的微笑。 “原来是我的好大哥啊，”——皮鞋踩在树枝上的他重心依旧极稳，转过身朝向声源处时，摇曳于额前的火炎也随之熄了下去，“好久不见，有认真反省过了吗？该不会又犯错被父亲发配来把守后院了吧，坏狗狗？” 三句话，也让XANXUS的脸色变得超级臭。 只这短短几句话的交锋，旁观的芥川龙之介立刻从【似乎遇到了伊川先生的亲人】的紧张转变成【遇到伊川先生的敌人】的高度警戒，甚至已微微伏低身体，摆出随时进入战斗的身形姿态。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死，”XANXUS的语气格外不爽，能够承受火炎输入的枪|支在指尖打转，“但你现在回来又想做什么？彭格列家族已经不需要你了。” “你管我呢。”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伊川澄微笑着嘴唇开合，吐出让XANXUS青筋暴起的几个音节。 砰—— 轰！！ XANXUS拥有的死气之炎与他的脾性一样暴烈，饱含愤怒的炽炎不仅在被用于攻击时火势庞大得惊人，在XANXUS那把手|枪的加持下，更是能发挥出仿佛排山倒海一般的动静与威力——放在眼下的山林间，简直如同一颗被引爆的大剂量炸|弹。 “什么情况，敌袭！？”远远的，似乎有惊慌失措的声音隐约传来。 大概是数年未见，他的好大哥想试试不断磨练战力的他是否能够打过自己了吧。 面对XANXUS朝他悍然爆发的愤怒之炎，察觉到龙之介动作的伊川澄身形半分不动，甚至连死气之炎也没有再度燃起——只因不需要。 袭来的漫天火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纯黑泛红的巨兽头颅。昂扬着，锐利的齿尖被张大，在震荡起的空气中发出无声咆哮。 由极尽延展的黑布所构筑，随精神力操纵而变幻的形态，[罗生门]在如今身体健康的芥川龙之介手中，发挥出了难以估量的恐怖威力。 更别提哪怕是身经百战的XANXUS，也不可能见过这种来自异世界的奇怪能力。 “这是什么？”XANXUS眉头皱起，“布？” “是在下的异能力。”黑兽的利齿对准他，芥川龙之介的口吻极其冷淡，“初次见面，在下名为芥川，是伊川先生的学生。” “学生？”XANXUS嗤笑出声，“你这 独来独往的家伙也学起了里包恩，给自己找个学生来教？莫非这就是你失踪这几年的成果？” “看上去，还真是找了条对你忠心耿耿的好狗啊。” 面对挖苦，芥川龙之介的表情半分都没有改变，也没有去反驳他的话，只全神贯注等待着敌人露出破绽。 “怎么了，你在嫉妒芥川能够亲近我吗？毕竟我可是很宠爱他的。”伊川澄似笑非笑，“不像你只会抓着忠心耿耿的部下脑袋往桌面撞。要我说，斯库瓦罗早就该跳槽了。” “…………”论起吵架，十个XANXUS捆在一起也不是伊川澄的对手。 但他的眼神相当凶厉，嘲讽时的语气也十足轻蔑，“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垃圾。” [垃圾]这种称呼，显然是不会激怒对他性格早有预料的伊川澄，但对于无比尊敬伊川先生的芥川龙之介来说，是完全无法容忍的。 “啊，是伊川先生和XANXUS！” 正在这时，担心是敌袭而循着动静前来，发现其实是熟人的沢田纲吉非常高兴，“伊川先生终于回来了吗？” 他熄了额前燃烧的死气之炎，落在另一棵大树的粗枝上，与伊川澄离得不远。 长大后的沢田纲吉看起来成熟不少，开始学习并接手处理彭格列事务的他也逐渐开始具备决断力与领袖气质，唯有褐瞳里的温和与包容始终如故。 转过视线的伊川澄朝他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声招呼—— “胆敢羞辱伊川先生……”芥川龙之介的声线被压得低哑下去，但清晰可闻。 庞大的兽首张开交错着的森森利齿，遮天蔽日的黑布在涌动，仿佛连阴影也会被一并吞噬的愤怒借由精神力转化为实质，如同被飓风掀起的海啸般朝敌人咆哮着扑去。 “[罗生门·狱门颚]……！” XANXUS的双枪被举起，灌注死气之炎后发射的子|弹威力同样惊人，使察觉到这份特殊性的芥川龙之介在黑兽攻势不改的情况下，立刻叠加新的应对招式。 “[空间断绝]！” 这也是他不再被身体拖累精神力的如今，才能运用出的招式。 望着用奇怪的攻击手段与XANXUS打起来，且甚至是隐隐占据上风的芥川龙之介，沢田纲吉目瞪口呆，“伊川先生，这位是……” “…是垂耳兔。”伊川澄沉吟片刻，回答道。 沢田纲吉：“…………” 没骗他吧，是当时伊川先生在借走他的小学教科书时顺带狠狠夸了一通，还害得他课业被里包恩加倍的那只垂耳兔吗？？？ 可那不是一只价值百万的萌宠……？ 沢田纲吉欲言又止。 沢田纲吉止言又欲。 沢田纲吉终于默默开口，“但是他……” “是那只垂耳兔。”伊川澄微笑着重复一遍。 沢田纲吉：“…………” 好在看到十代目沢田纲吉亲自找过来，XANXUS也失去了继续打下去的心思，啧着舌地收手离开了。他其实也经常从这里绕路进彭格列总部，没想到今天会意外撞上伊川澄这个让他数次吃瘪的家伙。 伊川澄便也喊住了打算追击的芥川龙之介，“他是沢田纲吉，彭格列的下一代继任者，嗯…当初也是因为接到了要考察他的任务，我才前往日本，并买到了那款游戏。” 既然是伊川先生的指示，加上面对的是间接引导了他与伊川先生相遇的沢田纲吉，情绪缓慢平复下来的芥川龙之介收回[罗生门]，向对方欠身行礼，“初次见面，不甚荣幸。” “初次见面，你好你好，”沢田纲吉匆忙回礼间，下意识对着芥川龙之介念出刚才与伊川澄交流时的称呼，“垂耳兔……” 啊啊啊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他怎么直接喊对方垂耳兔，这怎么看都是只有伊川先生能起的爱称或者外号之类的，根本不可能会是他的名字啊！！哇啊他的眼神好凶，看起来也特别能打，是不是因为被喊垂耳兔生气，搞不好他会跟XANXUS一样，马上也会挨揍…… 沢田纲吉外表沉稳，实则内心小人在疯狂抱头，立刻就要开口补救，“啊对不起，这个其实是……” “正是在下。”芥川龙之介的表情与语气皆极其认真，对他的那声垂耳兔称呼如此肯定道。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欸？”！ 第 95 章 恋爱结局线（五） 没想到看起来又凶狠又能打的人真的会主动应下垂耳兔这种软绵绵的可爱生物,沢田纲吉有点呆住。 他下意识又仔细打量了下芥川龙之介。 纯黑的长款大衣外套，白色领巾，加上十分特别的发型…… “啊,等等,我好像见过你来着……”越看越觉得熟悉，恍然间沢田纲吉终于想起来,“十年后的彭格列基地里，当时你也是一直跟在伊川先生旁边……” 才过来这边没半个月的芥川龙之介不解，“十年后？” 莫非他拥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就是六七年前的十年后…啊，这样说大概有些绕……”沢田纲吉抓了抓头发,“总之我想起来了,叫…嗯……芥…芥川？” 在他隐约回忆起来的印象里,对方的家政能力熟稔得简直匪夷所思……当时看那气场还以为是绝对的武斗派呢…… 虽然对沢田纲吉为什么认识他而感到困惑，芥川龙之介仍然坦诚点头,“是，在下名为芥川龙之介。” “确实,”伊川澄也想起之前那段白兰统治所有平行世界的大戏，“这么算起来,这里还有四年就要被白兰进攻彭格列总部了？” 然后他要么失踪,要么死亡？不太说得通啊。 “不会，原本的未来已经被改变了。”沢田纲吉摆手,“这都要感谢尤尼……是她在送我们回到过去时,也一并传送给了我们关于未来那场战斗的记忆，使我们没有忘却那段珍贵的时光。” “所以白兰也不可能再成功统治所有世界了,我们一直都在盯着他呢。”沢田纲吉笑着说，“加上后来还发生了些别的事情……总之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原来如此。”伊川澄恍然。 如果按照原本世界线的未来，他应该会在芥兔的世界里待上更久的时间,而没有提前见过十年后芥川的伊川澄，自然想不到要去调配专门的营养剂来疗养他的身体，所以十年后芥川才仍旧留有偶发咳嗽的后遗症…… 包括发型、衣着，和其他更多的东西，都会需要花上更长的时间来慢慢探索。 这么一想，确实真的要好好感谢尤尼啊。 “伊川先生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沢田纲吉和伊川澄他们并肩走在通往彭格列总部的路上。 “很快就走，”伊川澄说，“我在意大利有一处自己的房产，应该会和龙之介去那里住。” 这么说起来，他在后山那块地里还养着些毛茸茸的小可爱……糟糕，完全忘记了。 不过，反正有专人负责喂养，他只需要负责掏钱兼心血来潮时过去看两眼，所以大概率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像亲手养宠物这种事情，之前从未有过；之后则除了他的芥兔，也不会再有了。 “我可以过去拜访吗？”伊川先生会一直待在意大利也可以，沢田纲吉的心情很好。 “回头给你地址。”伊川澄应允了，“但你的朋友 们得分散着来，不准一次聚众超过三个以上。” 他清楚记得做十代目考察任务的那一段时间里，沢田家仿佛遭了限定版的大灾，三天两头就得修房子、换家具、堵漏水……全都的仰赖那几位拆家狂徒。 财产损失是一回事，但他可不能天天都住在需要装修的破房子里。 沢田纲吉干巴巴笑了两声，“啊哈哈……” 伊川先生好了解他们！ ——望着眼前翻新又翻新，南边外墙还搭着脚手架的彭格列总部，背起手的伊川澄发出声真心实意的感叹。 “我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沢田纲吉在一旁捂住脸，完全无法反驳。 “里包恩不在总部吗？”伊川澄问他，“身为世界第一的杀手，他敏锐到不可能会忽略掉刚才战斗的动静。” “在…是在，”沢田纲吉从捂住脸的指缝间小声说道，“里包恩的彩虹之子诅咒在六年前被解除了，但拥有婴儿身体的他还需要重新长大……” “所以现在是六岁的里包恩先生。”伊川澄没忍住笑了一声，口吻里尽是揶揄，“原来是不好意思出来见我。” “没错……好痛！”沢田纲吉刚开口的话语被一句痛呼尽数堵回去，地上则弹落了一颗小石子。 看来里包恩不止在这里，还在悄咪咪的听他们聊天。 沢田纲吉绕了点路避开总部内的众人，把伊川澄和芥川龙之介领到九代目的新办公地点，又约好了下次上门来玩的时间，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去处理彭格列事务了。 由于九代目将彭格列首领办公室让给了接任中的沢田纲吉，他自己也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因此这次便顺理成章挑了处能看到山峦起伏、层雾叠嶂的好景光来作为自己新办公室的窗外背景板。 伊川澄还没有推门进去，已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焙茶香气。 芥川龙之介在过来的路上就紧张到说不出话，眼下更是整个人都快僵硬在原地，被伊川澄捏了捏后颈安抚才要好上一些。 “不要紧。”微俯下身的伊川澄用嘴唇轻贴芥川龙之介耳畔，微笑着亲昵安慰他，“父亲是个开明的人。” 被对方呼吸间吐出的热息扑在整个耳朵连带小半个后颈上，柔软的温热触感还在沿着耳廓蔓延，芥川龙之介露在外面的肌肤立刻浮起一大片浅绯色；作为前段时间才被伊川澄挖掘出的条件反射，芥川龙之介虽然克制着没有吐露半点声音，但他的身体相当敏感得轻微颤抖了下—— 连原本目光坚定、全神贯注着的黑瞳，也在短时间内难以抑制地失去了焦距，更加说不出半句表示轻松的回应。 “…………” 刺、刺激太过了…… 眼底泛起笑意的伊川澄直起身，又耐心等龙之介平复完情绪，“现在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 芥川龙之介抿起嘴，整个人看起来颇有点生无可恋。 确实不紧张了，他都快被这股强烈的羞耻 感击溃到恨不得用[罗生门]把自己埋起来…… “真的吗？” “…真的。” “但肌肉还很绷得很紧。” “那是……” ——仅有一门之隔，听着伊川澄在另一头窸窸窣窣发出说话与轻笑声的动静，但愣是半晌都没推门进来的九代目，“…………” 焙茶都快等凉了。 怎么还不进来啊。 “阿澄，”忍无可忍的九代目提高声音，“来见我是需要做这么久心理建设的事情吗？你该不会在外面闯什么大祸了吧？” “怎么会，父亲。” 拧动把手，将那扇雕花实木门推开的伊川澄让龙之介先进去，自己后脚跟上，“我只是需要来向您宣布一件事情。” “嗯？”九代目先是上下端详了伊川澄片刻，确定他这几年过得挺不错后才开口，“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也不是，”伊川澄笑眯眯宣布道，“我爱上了一位男性，并以永恒的神明起誓，决定要与他共度终生。” “向您介绍一下，他是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看起来还是有点紧张，但依旧格外认真地行礼道，“在下芥川龙之介。” 九代目：“…………” 呃。 一口气没抽上来，捧着茶杯的他整个人往后倒去——幸亏有老板椅的厚实靠背接住，才不至于让老人家跌倒在地上。 “哎呀。” 伊川澄眨了眨眼，来到桌旁的他正打算帮忙按下呼叫家庭医生的救护铃，被九代目伸过来的手制止住了。 “你…你你，”惊吓过度的九代目长舒一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阿澄？” 作为信仰着天主教、连教皇都住在首都的意大利，大体上是相当排斥同性相恋的一个国家；而伊川澄竟然拿神起誓他会与男性定下终身，简直是特意把上帝呼唤过来，然后给了祂一巴掌。 更别提以后或许会遇到的各种现实中的状况。 “我唯一在意的只有您什么时候准许我彻底退休。”伊川澄的神情淡然从容，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听出他话外之意的九代目叹口气，“我永远都拿你没办法，阿澄。” “这位，”——他转过头，“是芥川龙之介，对吗？虽然我并不反对你们之间的关系，但你的年龄看起来并不大，有认真考虑这个决定吗？” “一旦决定成为Mafia的家人，就没办法轻易退出了。” “求之不得。” 芥川龙之介的神色坚定而执着，“自八年前遇到伊川先生，在下陷入泥沼的命运便因此得到了拯救。若没有伊川先生，在下如今或是孤身野犬，或是早已化作枯骨。” 九代目听得十分动容，轻轻颔首。 “那么，我会祝福你们……慢着，八年前？” 人老心不老，九代目警觉的发现了盲点，“八年前你才多大？” “十岁。”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回答道。 ——顿时，犀利的审视目光直射伊川澄。 伊川澄：“………………” 伊川澄：“…父亲，您听我解释。” “呵呵，”九代目将茶杯放回桌上，“该不会，龙之介就是之前理查口中【那只给你带来了巨大改变的宠物垂耳兔】吧？” “…………”伊川澄顶着具有莫大压力的目光承认道，“没错，但是……” “花了一百多万买下来的？” “……没错，但是……” “亲自养了八年？” “……没错，但是……” “阿澄啊。”九代目幽幽叹息道，“如果我们不是Mafia这种法外狂徒，你一定会被我亲自报警逮捕。” “…不，您真的是误会了！”！ 第 96 章 正文完 多亏还有他的贴身管家理查佐证,伊川澄在九代目心中岌岌可危的名誉才被勉强保住。 虽然【游戏机连通另一个世界，而龙之介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这种听起来简直是更加离奇的杜撰，让九代目看向他的目光里写满了狐疑。 不过好在这一代彭格列首领沢田纲吉的冒险也是相当跌宕又刺激,使得伊川澄的经历也不至于听起来完全超乎想象。 而大概了解始末的九代目很喜欢芥川龙之介,不仅招呼他坐过来，还主动沏了杯茶,这让面无表情的芥川龙之介实则紧张到双手托着茶杯，整个人坐得笔直。 “你与纲吉一样，本质上都是非常温柔的好孩子。”九代目笑得十分和蔼，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曾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你真的很努力了啊,了不起。” 缓慢地，芥川龙之介睁大眼。 “…………” 和伊川澄出来后,芥川龙之介仍然对自己刚才竟然失了态这件事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龙之介哭起来的模样也很不错啊，”低着头的芥川龙之介,听见伊川先生在旁边若有所思，“要不,下次尝试面对面好了……” 背对的话就有点看不到他的表情,有时候还会用小臂挡住，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哽咽气音……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错失了好几个亿。 “………！” 走在路上,芥川龙之介的身形为之一顿。让正观察着他神情的伊川澄没忍住闷笑出声。 即使知道伊川先生是故意这么说来缓解他的情绪，但还是…… 芥川龙之介用单手捂住脸,只感觉连神经都被对方撩拨得在发烫。 等离开了彭格列总部的伊川澄带着芥川龙之介回到他在意大利的居所时，芥川龙之介还为眼前的景象而惊讶了片刻。 却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大，而是它实在没有多大。 相比于伊川澄在里世界的身份与地位,按理来说，他所拥有的个人财产应当足以支撑他当上庄园主，住进大别墅里都不为过。 然而，伫立于旷野的仅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房子，周围环绕着缀满铃兰与木槿的篱笆；肆意生长的藤蔓伏底了些许开着小花的身体，在清澈的万里晴空下随风摇曳。 “我不喜欢太大的居住空间，那样会显得过于空旷而冷清。”伊川澄单手环在芥川龙之介的肩头，推开那扇挂着槲寄生花环的橡木门，“一栋满足生活所需的温馨小屋，透过窗户能看见的好风景，再加上可以相拥而眠的那个人……这就足够了。” 芥川龙之介轻“唔”了声，视线逐一扫过亚麻布的沙发、弧度优雅的原木家具、蓬勃朝气的花草盆栽、堆砌着木柴的壁炉。 “龙之介很喜欢文学，对吧？”——伊川澄的视线自眼前的这栋小屋挪开，转而落入他的眼底，“我有请理查帮忙整理出一间书房给你，里面放着之前买过的书，嗯，还添了些新的，如果不够的话……” “足够 了。”芥川龙之介出声，嗓音比平时要更哑上许多，却又放得轻而低，就像深海下翻涌起的静默浪潮，“已经……足够了。” ——他微仰起脑袋看向伊川澄时，眼眶仍泛着浅淡的绯红。 芥川龙之介抬起双手，黑瞳被低垂的睫羽微微遮掩，神情虔诚如朝圣的信徒。 “就这样弄哭在下吧，伊川先生。” ——伊川澄给予他温柔回应的此刻，窗外的晚阳正落下。 …… 作为回到意大利的生活，在伊川澄看来倒是与在龙之介世界里时差不多，十分规律。 作为维系两个世界的关键，游戏机自然也被他带了回来，时不时还会打开看两眼。 在伴侣形态启动时，这款游戏就变成了伊川澄监测芥川龙之介身体状况的绝佳工具。 好比之前只是笼统的健康度也被展开，细化成了具体的身体部位——大概是伊川澄一直都把芥川龙之介保护得妥妥帖帖，让他完全没有机会受伤到达成解锁这一项的条件。 只不过，当伊川澄的视线停留在数值依旧略低的肺部与胃部时，那个目光把芥川龙之介看得有点忐忑——界面上展示的心率立刻也产生变化，悄咪咪往高处蹦了点。 然后被伊川澄敏锐的发现了，笑着捏捏他后颈安抚。 除此之外，还有些诸如厌恶度、叛逆度、罪恶度、偏执度、混乱度、服从度、堕落度之类的隐藏属性，大概得走其他分支线才能达成其解锁条件，一看就知道达不成什么纯爱结局。 哪怕是现在解锁了，有些负面属性的数值也都相当低，基本挂零蛋。 倒是在属性界面上，还有个界面选项是一把灰色的小锁，连文字都没有。 奇怪，不是说所有属性都已经解锁吗？伊川澄好奇点了一下，窗口弹出。 【受限于不可抗力，该成人模块暂不开放。】 伊川澄：……………… 他甚至听到身旁的芥川龙之介小声舒了口气。 总之，这款游戏似乎还有许多可以探索的地方，但它却是一个无法重新开始的游戏，伊川澄所打出的这个结局，已经化作干涉到另一个世界的【现实】。 “东京大学是不是四月份开学？” 书房里，芥川龙之介的手边被放下一杯热牛奶，伊川澄边开口问道，“再不回去就要赶不及报道了。” “嗯。”芥川龙之介的语气稍显低落，但随即，他的发顶就被压上了一只手掌，温和抚摸了片刻。 “又不是以后都无法再见面了。”伊川澄笑着安慰他，“等假期就把你接过来。” 芥川龙之介抿起了点嘴，又认真地“嗯”一声。 “在写什么？”伊川澄俯下身，好奇看着他在空白书页上的落笔，“吗？” 之前也听说过太宰治的部下织田作之助的最大心愿是写，会答应加入Mafia单纯是太宰治给的太多了，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作为 最大兴趣是文学的龙之介而言，他会想要写也很正常。 “并不是。”芥川龙之介翻到之前写的那页，让伊川澄能够浏览之前的内容，“这是当时与在下一同过来的那本书。” 被打包进手提箱的，除了芥川龙之介，还有他枕在脑袋下的那本书——当时伊川澄随手把它抛到了茶几上，后来回到意大利时，也顺手收拾收拾，被放进那个桃花芯木的手提箱里一起带回来了。 眼下，这本大半内容都是空白的书正摊开在书桌上，被芥川龙之介用俊秀的日本文字，一点一点填充进新的内容。 【在下那贫瘠无味、只知麻木地舔舐着伤口的人生，是于十岁那年，一个有着明月的夜晚迎来转变的。】 读了两行字，伊川澄恍然，“是在记录龙之介自己的故事吗。” 即是日记，也是自传，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娓娓道来，书写于纸上。 “是。”芥川龙之介点头，“在下曾经生活在镭钵街，那里是纸与笔都万分珍贵的地方，甚至比食物还要来得价值高昂。” “那时，对我们这样贫民窟的孩子们而言，生存与死亡皆如朽木枯风，仿若如影随形的虚无。” “因此，能够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哪怕仅是几个字，于我们而言，也弥足珍贵。” ——芥川龙之介的指尖抚在书页的墨色字迹上，嘴角微微弯起。 “记忆或许会模糊淡忘，文字却始终清明。正好这本书还有大半书页都是空白的，放着不用有点浪费……在下便想把这段经历记录在此，让时光成为见证。” 曾经在贫民窟摸爬滚打过的龙之介，在资源的使用上依旧十分节约。 “听起来真不错。”听着芥川龙之介隐含期待的话语，伊川澄愉快笑起来，“把我的故事也加上吧。” “…对对，并盛町的商业街里有一间灯光花里胡哨的店铺，我就是在那里决定氪出一番赏大奖的。奖品是画着垂耳兔的卡牌……没错，游戏机是需要填写一串网址才发货送到公寓里，不是随卡牌一起送的……” “然后呢，那个垂耳兔养成游戏的玩法是……” “中途还被传送到了十年后，见到了十年后的龙之介……是啊，很奇妙吧？也是在那里……” “结果回去时又被游戏送去了龙之介的世界里……对，正好解锁拟真体验形态，很不合理的是它竟然默认长时间未选择就自动开启的……” “在龙之介世界里的时间是定格的，生命能量也不会恢复……” “……嗯，最后的奖励就是龙之介和这本书一起被打包进那个桃花心木的手提箱，送到我的公寓里了。” 坐在芥川龙之介的伊川澄不紧不慢，叙说着在他视角这边发生的经历，将这段落于书上的故事填充得更为完整。 芥川龙之介的神情十分专注，笔下这本书的空白页数也愈来愈少。 “而现在，” 伊川澄微笑起来，指腹抚上芥川龙之介的侧脸；而芥川龙之介也顺从随着力道将身体偏转，那双专注的黑瞳便只望着他一个人。 那里蕴藏着的情感是如此纯粹，犹如光华照耀下始终不曾被痛苦磨尽棱角的黑曜石，令人怦然心动。 ——于是，在这星月高悬于天际、仅有暖黄台灯照明的屋内夜晚，伊川澄将温柔的吻落在芥川龙之介的唇瓣。 “每个恋爱故事，都该要以一个定下终生的吻作为结局才圆满。” “我爱你，龙之介。”！ 第 97 章 番外(一) 意识自黑暗中浮起,芥川龙之介在尚未睁开眼睛之前，先感受到了自胸肺骤然袭来的剧痛，使他下意识侧躺着蜷起身,发出沉闷的咳嗽。 什么……情况？ 他被敌人袭击了吗？ 不…他正躺在床上,也能感受到被子的重量，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禁锢。 芥川龙之介的小半张脸埋在被沿下,呼吸间仍泛着难以抑制咳嗽的痒意，胸口处还有伤势未愈的疼痛。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在伊川先生严格的介护下，甚至连生病的次数都极少——除去上次在自己的世界里,天气降温时他不慎染上风寒,被投影出[人偶]状态的伊川先生按得仰躺在床上,再度强行灌了超苦的药剂，然后是糖果,再是……咳。 一声咳嗽又要漏出嗓子，被芥川龙之介条件反射抬手捂住了嘴,化作一阵小心翼翼的轻声闷咳，担心被某人听见。 在伊川先生又用兔币买下新的建筑物后,投影展示形态与拟真体验形态就再度解锁了。伊川先生如果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什么事情要处理,就会开启拟真体验形态过来陪他。 更何况昨天是他的二十岁生日，伊川先生在送走庆祝会的大家后,又和他……最后他没什么气力了,连睡衣都是伊川先生帮忙换的。 这时，芥川龙之介感觉不太对。 睡衣的袖子,布料和花色都不对。 他的记忆力很好，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睡前所穿并非这身居家服。 还有手…… 芥川龙之介伸直五指又弯曲，将手掌缓慢握成拳头。 作为常年跟随伊川先生练习拳术格斗的他而言,即使很少有用拳头揍人这种实战机会——毕竟他的[罗生门]几乎可以解决任何战斗方面的问题——但佩戴指虎的那节指腹上也早已因训练而覆盖了一层薄茧，绝非眼前这双明显连握力都变差的手可比拟的。 还有这死寂的室内，既没有早餐在桌上泛起热腾腾的香气，也没有他醒来时惯常得到的抚摸。 “伊川先生……咳咳…！” 芥川龙之介当即想要提高音量喊出那个早已铭刻于心的称呼，却因声带摩擦时带来的骤然痒意而被连声闷咳打断，连带肺部也泛起明显的疼来。 而哪怕已经喊出的半截呼唤，房间里也没有人回应他。 这不对劲，过分异常了。 他睡醒的时间向来很固定，哪怕伊川先生临时有事退出拟真体验形态，也总会在这个时间打开游戏，与他交流——而现在，即使这几声咳嗽是如此明显，伊川先生却没有任何动静。 更何况，随时都会点开档案确认他身体状况的伊川先生，也不可能在他身体变得如此糟糕之前，不做出任何行动…… 而如此多的反常之处，只能让他做出另一种可能性更大的猜测…… 芥川龙之介用手撑住床面，忍着痛勉强让自己坐起身，被子随之滑落至腰间，露出衣领下缠绕着绷带 的胸口。 不是错觉，这具身体真的受伤了。 他单手抚上那处伤，抬眼先扫过自己所在之处——极其单调乏味的房间，除配套的家具外几乎没有任何摆设与装饰，与其说是年轻人住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与苦行僧的居所无异。 都说家乃心之映照，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其主人到底是因为极度贫穷所致，还是根本没有在乎过生活条件……芥川龙之介下床，赤脚踩在黑胡桃木铺就的地板上时，沉默划去了前者的推测。 能用得起这么贵的木材，无论这间房是租抑或买，至少都不会是为钱财所困的类型。 站起身的芥川龙之介依旧用手压着胸口处的伤势，视线左右寻找了片刻，直径往目的地——配有镜子的卫生间走去。 “…………” 即使隐隐有所预料，芥川龙之介依旧怔在原处。 镜中的人，毫无疑问是他自己，却又不全然一致。 过于清瘦的身形，苍白至不健康的肤色，黯淡无光的幽深黑瞳。 “这便是在下的另一种可能性吗……” 曾做过的假设如今成真，伊川先生也不在身旁。芥川龙之介咳了两声，愁绪便泛上他的眉间。 “这下，如何才能回去……” ——此刻，仍是太阳尚未升起的晨曦。 再过些许时间，逐渐明亮的天光才会透过窗棂，将沉于浮梦中的人们逐一唤醒。 “好困好困……” 身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中岛敦正打着呵欠走在路上。他准备在到达工作地点之前，先去平时买包子的街口店铺那填饱肚子。 在拐过一个路口时，眼前突然出现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他顿时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芥川！？”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打算做什么，难道是因为Mafia的任务吗…！？糟糕，不该这么大声喊名字的，本来还可能没被他发现，这下战斗可就无法避免了……！ 中岛敦下意识压低身体，警戒地摆出冲刺的起步式。 “两个肉包，感谢。” “好嘞，多谢惠顾！” ——芥川龙之介付过钱，将装在纸袋里的包子拿在手上。幸好钱包就放在玄关处，让他不至于出门时身无分文。 而中岛敦边全身戒备着即将到来的攻击，边目瞪口呆看着如此有礼貌地买食物的芥川龙之介将视线转过来，对准他。 “是中岛啊。” ——于是，他听到芥川龙之介用如此平和的、甚至是友好的口吻在称呼他的名字。 明明还是那身标志性的装束。明明还是那样冷淡的眼神。 中岛敦，现年十八岁，陷入堪比山崩地裂的莫大震惊中。 “你…你喊我什么？”中岛敦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难道不应该怒吼着人虎，然后冲我发动[罗生门]才对吗……” “人虎……嗯，确实是相当贴切的绰号。” 中岛敦眨巴眼睛，呆滞看着那个芥川龙之介咬了口手里的肉包，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才继续开口道，“并没有对你使用武力的想法。” “哈！？呃…那个…你是芥川……没错吧？” “正是在下。”——做出肯定答复，且又咬了口肉包的芥川龙之介，反而也向他投来诧异一瞥，随即略作沉吟，“既然你如此震惊……莫非在这个世界里，在下与你的关系十分友好？” 中岛敦张大嘴，“…………哈！？！？”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简直是毛骨悚然……” “三餐按时是很重要的。”明白自己大概是误解了的芥川龙之介转过身，又在那家店铺买下两个包子，转手递给中岛敦，“先吃完再说。” 被伊川先生培养起来的习惯，让他即使身处混乱未知的境地，第一反应也是必须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即使眼下这个身体并不属于自己。 “啊谢谢……”依旧震惊的中岛敦，下意识接过包子，还条件反射地道了谢后才反应过来，“不对，等等！” 宿敌给他买包子吃了！！！ 盯着握在手中的包子，中岛敦的瞳孔剧烈颤动。 芥川龙之介没有关注他的反应，也没有停留在包子铺门口，而是继续走在街道上。 与芥川龙之介的幼年境遇类似，在孤儿院长大的中岛敦同样做不出浪费食物的举动来，于是那袋肉包在他手里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最终忍着心底那股别扭劲，狠狠咬下了一大口。 “喂，芥川……”追上去的他腮帮鼓鼓，“你刚才说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如字面上的意思。”芥川龙之介回答他，“在下并非是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所谓[灵魂互换]，大抵是这个情况吧。” 大概是伤势仍在作痛的缘故，他的声音放得很轻，配合少年感十足的声线，听起来总让人莫名感觉相当乖巧。 于是中岛敦成功被那口包子呛到了。 “噗……咳咳咳咳！！” 他岂止是咳，简直是咳得惊天动地，不断拍着自己胸口，好不容易才把气顺匀。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眉心拧起，“为何如此惊讶？[灵魂互换]在作品里并不少见。” 不仅是他看过的文学作品，光是和伊川先生一起看过的电影里，也有许多这类超脱现实的创意。 中岛敦：“……不，这已经很让我惊讶了……” 要说太宰先生的话，还可能是演戏耍他玩，但对于在杀了他这方面万分固执的芥川来说，他会这样大费周章，忍着厌恶对自己演戏的可能性，堪称无限趋近于零。 “是吗，但你看起来对在下相当熟悉。” 芥川龙之介吃干净最后一口，将手中的纸袋抚平，对叠成方块，才放进纯黑大衣外套的口袋里。 街道上没有垃圾桶，只能等回去住所后再丢了。 “方便问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和芥川龙之介如此心平气和的说着话，中岛敦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接近放空状态。 ?想看踏瀑飞白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吗?请记住[]的域名[( “今日清晨。”芥川龙之介有问必答，“睁眼之前，在下刚过完二十岁生日。” 这次的庆祝也是一贯的热热闹闹，因为他还是东京大学在读，大家都是特意赶来东京都文京区参加的生日会——在伊川先生新买给他的大学旁公寓里。 “年龄倒是对得上…”中岛敦嘀咕出声，“就是性格上的差异也太大了，明明看神态没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对你比较特别，”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黑外套的口袋里，神色淡然。 “自你出现开始，在下的[罗生门]确实一直在蠢蠢欲动……” “什么啊这算是，对我发动攻击的身体本能吗！”中岛敦没忍住吐槽，“这也太过分了吧！” 芥川龙之介配合“嗯”了声。 “那芥川在自己的世界里，和我的关系很好吗？” 大概是这个芥川的变化太大了，看起来情绪也很稳定，中岛敦的胆量也跟着涨起来。 “跟着森首领去武装侦探社洽谈事务时，与你见过几面，各自聊过些许往事。”芥川龙之介道，“于幼时经历而言，确实存在可以互相理解的共鸣。” “唔哦，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中岛敦发出感叹，“说起来，你既然也认识森首领，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芥川龙之介停住脚步。 中岛敦下意识跟着停在原地。 “伊川先生禁止在下与他单独接触，”芥川龙之介转过视线，认真对着他道，“说[没有我陪在身旁，那个冷血动物一定会不着痕迹的将你利用得彻底]。” 而这具身体所受的伤，与这极其不健康的身体状况，更是让他无法对这个世界的森首领抱有信任。 中岛敦发出“呜哦”一声，更加好奇地继续往下追问，“伊川先生是谁？” ——大概是这个芥川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周遭景色又过于熟稔的缘故，中岛敦没反应过来自己眼下跟着芥川龙之介走到了哪里。 “早上好啊，阿敦，今天也来得很准时，不像那几个混账……啊啊啊！？！！” 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国木田独步一大清早就干劲十足地敲打键盘，边自屏幕上抬起视线，看向被推开的门口—— 下一刻，尾音都被吓到提高的他瞬间从怀里摸出手账，撕下张书页就要落笔发动异能！ “早上好，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独步，指间捏着那张空白的手账纸，呆愣看着面前这位港口Mafia成员·横滨祸犬·芥川龙之介，非常有礼貌的向他欠了个身。 “………………” “哇啊啊啊啊啊！！” ——受到颠覆性惊吓的国木田独步，发出了仿佛计划被全盘打乱了一般，好似悲鸣的声音。！ 第 98 章 番外(二) “什么……什么情况？？！我是眼花了吗？该不会这其实是在梦里,我实际上并没有醒来？！” 放下手帐纸的国木田独步搓了把脸，自我催眠。 “所以才会这个点只有我在工作，嗯,没错,肯定是这样……” “…………” 中岛敦与芥川龙之介同步沉默片刻后，芥川龙之介先一步向他解释道,“在另一个的世界里，国木田先生其实是十分成熟且可靠的大人。” 国木田独步：“………………” 中岛敦：“………………” 不，这个世界的国木田先生也一样成熟又可靠来着…… 他纯粹是被你吓得啊，芥川。 好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勉强接受了[灵魂互换]解释的国木田独步,即使让看起来确实毫无攻击性的芥川龙之介在他对面坐下,却依旧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所以芥川君…嗯,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是想要找到回自己世界的方法？” “是。”双手放在腿上,坐姿端正的芥川龙之介凝重点头。 “……然后在你的世界里，武装侦探社也经常会接到港口Mafia的任务委托？” “是。”芥川龙之介开口,“据说是因为贵社的福泽社长与森首领的关系很好,贵社的实力也很强。”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国木田独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简直就像在听什么三流幻想剧本。” “但如何找到回自己世界的方法这种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他将撕下来的手帐纸重新夹回去,又拿过水壶给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一人倒了杯热茶，“等乱步和太宰那两个头脑顶尖的社员过来后,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吧。” “谢谢。”芥川龙之介双手接过茶杯，彬彬有礼到把国木田独步拎着水壶的手吓得一抖。 这也太难以适应了…… 听到国木田独步提起太宰治的名字，之前了解到芥川龙之介对太宰先生抱有执念的中岛敦“啊”了一声,下意识去看他的反应。 “太宰？他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芥川龙之介确实露出了几分惊讶，但不是他预想中的那种惊讶。 “欸，太宰先生在你的世界里不是吗？”结果是中岛敦的反应比芥川龙之介还要吃惊，“那他会在哪里？” “港口Mafia，干部之一。”芥川龙之介答道。 “什么？？”国木田独步闻言顿时大喜，“他竟然不在侦探社吗！” 太好了，他的计划，他完美制订的安排与行程，终于不会被一个工作上毫无干劲、总是以自尽为乐、随时随地都在给人添麻烦的绷带浪费装置简称搭档破坏了！ 哈哈哈哈哈，心情美妙又舒畅！ “……你表现得太露骨了，国木田先生。”看着喜出望外的国木田独步，中岛敦默默捂住脸吐槽。 明明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国木田先生竟然也能这么开心，平时真是辛苦他了…… 提到太宰先生，中岛敦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太宰先生不在侦探社的话，是谁引荐我入社的呢？” 毕竟当初是因为他在岸边快饿死时正好救下顺水漂流而过的太宰先生，才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武装侦探社的一员……然后卷入了许多事件。 “织田先生。”芥川龙之介抿了口热茶。有点苦，但香气的余韵正好。 “织田？”中岛敦眨巴下眼。 “织田作之助，”看来这两个世界的差别确实太大了，芥川龙之介简明扼要的向他说明道，“他按照惯例去河边打捞太宰时，正好被饿到失去理智的你打劫，于是自掏腰包请了你一顿饭，又推荐你去他合作已久的侦探社入职。” “理由是看你饿着肚子打劫还讲敬语，一定不是恶人。” 中岛敦：“…………” 虽然对这位大好人织田先生的脑回路感到震惊……不过，饿得快死的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竟然真的干出了【打劫下一个路人的钱包】这种事情啊…… “啊，那还有……” ——时间在交谈中一点一滴流逝，芥川龙之介杯子里的茶都续了三轮，路过时总是诧异望向这边的行政人员也陆陆续续来齐了，侦探社还是不见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的身影。 国木田独步确认了眼时间，又确认了一次，最后忍无可忍的将茶杯跺在桌面，“这两个家伙肯定又偷懒！” “啊哈哈……”中岛敦干巴巴打圆场，“大概是没有上楼来，先在咖啡馆坐着了吧……” 武装侦探社的一楼是惬意又舒适的咖啡馆，大家都很喜欢去那里坐一坐，慢慢品尝美味的甜点或咖啡，消磨时光。 “这简直是不可容忍！”面对这群不遵守计划的同伴，豁然起身的国木田独步雷厉风行，“敦，芥川，我们这就下去！” 聊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对芥川龙之介失去敌对滤镜的国木田独步，下意识把人划到了自己这边，气势汹汹地带着就下楼了。 而一楼的咖啡厅，确实坐着侦探社的成员——不止两位，而是五位。 “好倦怠呢……”太宰治懒洋洋趴在桌面，呼噜呼噜像只翻着肚皮晒太阳的猫咪。 “都要怪一楼有家这么棒的咖啡馆呢……”江户川乱步叼着棒棒糖，双眼弯弯地眯起来。 “作为刚阻止白鲸坠落横滨的我们来说，稍微休息一下也没有关系吧……”谷崎润一郎捧着咖啡杯，神情惬意。 “没错没错。”与谢野晶子与宫泽贤治一起附和道。 新加入的社团成员泉镜花还躺在病床上修养，暂时没有出现于此处。 会在这种时候还认真工作的，只有国木田独步那个计划狂啦。 大家都在享受着上午的暖阳。 “太、宰……你果然又在这里偷懒……！”伴随咚咚咚快步下楼梯的声音，国木田独步一眼盯准人堆里的太宰治。 啊，熟 悉的怒吼传来了。谷崎润一郎喝了口咖啡。 接下来，国木田先生就会发现这里还有一群不务正业的他们，然后爆发出更大的控诉……噗…！！ 那口险些被喷出来的咖啡被谷崎润一郎强行咽了下去，呛咳得一个劲用拳头锤胸口。 “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啦，谷崎君，”背对着楼梯口的太宰治依旧趴在桌面，声音轻飘飘的，“国木田会在这个时刻来找我，不也是理所当然……” “啊啊啊啊！！”坐在谷崎润一郎旁边的宫泽贤治抬手指着楼梯口，惊慌到仿佛看见了铺在地上晒干的玉米苞子正被雨淋。 “怎么连贤治君也这个反应……”趴着的江户川乱步好奇直起身体，从椅背的上方投去视线。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的眼睛头一次瞪得如此溜圆。 这下，被对面三人一副见了鬼的震惊神情彻底激起好奇心，背对着楼梯口坐的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终于也转过视线去。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怒气冲冲往这边走来的国木田独步，身后除了跟着“啊哈哈”冲他们干笑的中岛敦以外，还有神色冷淡、身穿黑大衣外套的港口Mafia成员，之前也算是共同解决了白鲸坠落事件的——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 “早安。”面对武装侦探社一众成员聚焦过来的视线，并未惊慌的芥川龙之介认真欠身问好。 “…………” “哇啊啊啊啊啊！！” 一阵人仰马翻。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谷崎润一郎面露惊恐，“为什么芥川会跟敦君如此平和的走在一起，旁边还有国木田先生？？” “谷崎，该不会是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动了[细雪]，捏出了一个跟在国木田身后的假人……” “怎么可能啊！” “可这个场景也太魔幻了！不真实！” “该不会要在这里打起来吧！” “出去打啦，我的提拉米苏还没吃完欸！” “其实这个芥川是国木田安排人假扮的吧，真是创意不错的恶作剧啊——” “哇真是的，别吓我们啊，国木田先生！” 突然背锅的国木田独步：“…………”可恶，拳头好痒。 面对这些熟悉的面孔猜来猜去，就是拒绝承认他是真人的芥川龙之介：“…………” 看来这个世界的他，至少与武装侦探社的关系是不怎么和谐的。 “不…在下确实是芥川龙之介。”眼见误会越来越大，芥川龙之介不得不主动使用异能力来证明自己。 纯黑的外套下摆飘扬而起，违背物理定律地延展、拉长，在众人警报狂响的戒备中，组成了一只胖乎乎的玩具小熊——甚至还挥了挥手。 这是去看望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孤儿L时学会的哄娃新技能，包括但不限于用[罗生门]制作滑梯、秋千、蹦床、吊桥……等等，混合搭配使用，均十分有效。 短暂存续后那只玩具小熊便被收回了，芥川龙之介则捂着嘴闷咳两声。 伤势还没有好，肺部的健康状况也很糟糕，以至于消耗精神力的异能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 对着那只出现在眼前的黑布玩具熊，众人表情更是震惊无比：“…………” “我明白了，”江户川乱步眼神凝重，“这就是那个什么吧，特技模仿表演。”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这确实说得通呢……” 国木田独步扶住脑袋：“…………他真的是芥川没错！” “骗人！！” “我作证……”中岛敦默默举起手。 “骗人！！！” 芥川龙之介：“…………”！ 第 99 章 番外(三) 在一番艰难的解释过后。 “竟然还有平行世界灵魂互换这种事情发生啊……”谷崎润一郎摸着下巴端详芥川龙之介,“确实，仔细看的话还是有一点微妙的差别的……” 比如他们世界的芥川龙之介对武装侦探社的成员都抱有或多或少的敌意……不如说，能够这样神态平静的站在中岛敦身边而不和他当场打起来,已经是最有力的证明了。 “大概是什么异能力造成的现象吧？”与谢野晶子摊了下手,“我在另一个世界也是侦探社成员吗？” 芥川龙之介“嗯”了声，“在得知你过去的经历后,伊川先生按着森首领的脑袋让他向你道歉过，并拜托你给他治疗了…似乎是二十次。” 对于有八百个脑筋的森鸥外而言，压倒性的武力威慑永远是最有效果的——无论伊川先生是否为他的幕后上司。 听到这句话，与谢野晶子眼睛顿时一亮,拍着桌子笑出声,“不错啊,这可真不错啊。” 如今二十五岁的与谢野晶子，曾经在十一岁时是点心店的店员,因为特殊的治疗类异能力而被当时的军医森鸥外邀请进入军中替士兵们治疗，本以为自己是去治病救人,却没想到是在强迫士兵们除非死亡，否则就得一遍又一遍的上战场——当时拒绝再治疗的她被森鸥外强迫继续,最终心理崩溃长达三年之久。 说起来是三言两语的话,但当时那段经历却是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是午夜梦回的悔恨与愧疚。 得知她过去的江户川乱步也配合的啪叽啪叽鼓起掌。 反正他同样不喜欢那个大叔,大快人心！ “是要找到回到自己世界去的方法吗？”心情很好的江户川乱步哼笑起来,手肘支在桌面，用手掌托着下巴,表情也笑眯眯的，“没错没错，要说能够帮到你的人,在笨蛋聚集地的港口Mafia可找不到呢。” “哇乱步先生，你忘记芥川就是港口Mafia的成员啦……”中岛敦抬手挡着嘴，赶紧小声提醒他。 “无妨，”芥川龙之介表面波澜不惊，“在下确实并非港口Mafia成员。” 他后来并没有答应森首领的加入邀请。 “就是说啊……欸？”中岛敦霍然扭头，“那你怎么对港口Mafia那么熟悉，还跟着森鸥外来侦探社……？” “……”芥川龙之介思考片刻，“假期的社会实践。”——这么向中岛敦解释道。 中岛敦：“…………” 中岛敦：“……慢着，假期…？” “嗯，其实在下目前是东京大学在读。”芥川龙之介颔首解释道，“二年生。” “………………” 咖啡馆，骤然安静下来。 漫长的、死寂的沉默。 每个人都用自己受到惊吓的方式，将那副表情牢牢定格在了空间里。 “……真的假的！！？！” 满场的哗然惊呼，反而把目 露困惑的芥川龙之介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欸，东京大学▅_[(，是那个在东京的东京大学吗！？” “都说是东京大学了，肯定在东京啊。” “那不是超级难考的日本大学第一…！呜，好羡慕。” “哼哼，我要考的话肯定也没有问题。” “那个…侦探社和港口Mafia加起来的话，有几个人上过学？” “…………” 一句发人深省的诘问，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敦啊，有的时候，不说话反而是一种美德。”国木田独步拍了拍中岛敦的肩膀，另只手往上一推眼镜，“不过，作为曾经也是中学数学教师的我而言，对于另一个世界芥川的学业成就，感到十分欣慰。” “好样的，芥川。” 他冲芥川龙之介比了个大拇指，好感度在这瞬间直冲天际。 芥川龙之介缓慢眨下黑瞳，“………谢…谢？” 被重重拍了两下肩膀的中岛敦：……… 救命，国木田先生一副缅怀过去、生涯无悔的模样。 但是啊，原来芥川在另一个世界里，原来是那么聪明的家伙吗？中岛敦有点难以想象在他面前几乎不存在“理性”与“冷静”这类特质的芥川龙之介，竟然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考上东京大学。 或者，是更重要的因素影响了他……？ “是那位[伊川先生]啊。”在中岛敦出神的时间里，江户川乱步也终于开始帮忙找回去的线索，“从你刚才的对话里分析，两个世界最大也是最关键的差异点就在于[伊川先生]。” “是他改变了世界线。” 没有说话的芥川龙之介微微点头，虚握成拳的手抵在唇边，蹙眉低声闷咳片刻。 这具身体的状况真的太糟糕了。 “你不太习惯咳嗽。”即使身体没有变化，但也依旧能从微表情与神态推理出细节的江户川乱步十分冷静，“几乎没生过病吧。明明去上了学，却又认识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对平行世界的反应也很冷静……而你的站姿也并不像是纯粹的学生，战斗经验很充足……” 江户川乱步难得这样将线索林林总总地说出口，神情却愈发对自己推理结果感到狐疑，“……[伊川先生]并非是你那个世界的人，却能收养你？” “不愧是乱步先生，”芥川龙之介的嘴角抿出一点笑意，“推理得很准。”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港口Mafia提供的高级住宅里醒来，却并没有去尝试求助那边的人，而是直接来到武装侦探社的缘故——如果要说在抽丝剥茧的寻求真相方面头脑最顶尖的人，正是江户川乱步了。 “哼哼。”江户川乱步得意从鼻子里出气。 ——随即，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但对如何改变这个现状，我只能问你一句：那位[伊川先生]可以主动跨越世界的屏障吗？” “在下同样不知。”芥川龙之介摇头，“只能猜 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毕竟伊川先生是依靠游戏机才能与他进行跨越世界的沟通，而不是主动打通了世界与世界间的壁垒。 况且他的身体还留在那个世界……搞不好?_[(，伊川先生可能会与另一个性格要更执拗些的自己待着了……想到这里，芥川龙之介的情绪简直是五味杂陈。 “嗯，这样啊。”江户川乱步将手指抵在下巴处，“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最快捷的方法可以让你回去了。” “什么？”芥川龙之介问道。 “前两天，有个妄图驱使白鲸撞毁横滨的国外组织啦，”江户川乱步竖起食指，“正好他们不就是为了找到可以改写现实的[书]吗？如果芥川能拿到[书]的话，只要往上面写【灵魂返回正确的世界】，一定可以顺顺利利回去了哦。” “但是[书]的下落连我们也不清楚啊。”谷崎润一郎诧异道，“这要到哪里去找？” “或者也可以再等等，”仅做旁观，许久不曾开口的太宰治突然出声，“转机偶尔也是需要等待的嘛。” ——面对目露困惑的众人，太宰治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桌上，中途甚至还伸了个慢吞吞的懒腰。 “既然是芥川的身体互相交换了灵魂，那么另一个世界的人也会发现芥川的异常才对，”他继续解释道，“而听这位芥川的说法，能力更强的[伊川先生]或许会做出更有效的行动呢。” “毕竟是有本事让森先生鞠躬道歉的人嘛。”太宰治最后弯着唇角总结道，显然也是有几分幸灾乐祸在身上的。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片刻，还是没说出伊川先生不仅是把森首领按着脑袋鞠躬道歉了，曾经甚至让他对着自己土下座磕过头…… “原来如此——这确实也很有道理啊，”中岛敦一拍手恍然道，“那芥川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并非在下的作风，”芥川龙之介沉吟片刻，“如果能在这边找到[书]的下落，自然更好不过。” “话虽如此……不清楚[书]在何处也相当难办，”——抬起黑瞳的他认真问道，“或许可以联系下兰波先生？” 作为曾经是法国顶尖谍报人员的兰波先生，对于[书]的情报一定是比无法接触到国家机密的他们所掌握的更多……拜托早已隐居的他来帮忙也是无可奈何的请求。 “……谁？”太宰治张口。 并不是没有听清楚这个名字而进行反问，不如说，正是听清楚了才会感到愣神。 那是他与中也一道，在十五岁时就亲手杀掉了的人。 “芥、川——！！！” 在芥川龙之介正要重新复述一遍时，伴随着瞬间由远及近的怒吼声，咖啡馆的整扇彩绘窗自高处骤然碎裂—— 芥川龙之介的反应极快，抬手便指挥着黑布骤然展开在正坐着的侦探社众人头顶，挡住四散飞溅的玻璃碎片与木屑灰尘，连江户川乱步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都完好无损。 收回[罗生门]时，他难以抑制地按着胸口伤处低咳起来；却在下一刻，被那双带着黑手套的手掌紧攥领口，整个人都被拉扯着前后摇晃。 “你这家伙伤没好就到处跑吗，啊？！！” 肩上的风衣外套落在地面也不管，中原中也气得简直痛心疾首，气势十足地扭头瞪了坐在位置上的太宰治一眼，又转回头去瞪自己这个让人格外操心的部下。 “还跑到侦探社来！还大清早就跑到这里来！樋口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人了！！到底有多想要得到太宰认可啊你这家伙，也该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吧…？！”！ 第 100 章 番外(四) 在天光尚未亮起的晨曦之前,芥川龙之介便已然清醒。 向来浅眠的他能够入睡的时间极短，途中又往往会因为身体的问题而被迫多次醒来——咳嗽、疼痛、梦魇，或是更多更糟糕的东西。 这并非是什么很大的问题,毕竟睡眠太沉的人在遭受攻击时是几乎无法反应过来的，在镭钵街生存时，已有太多这样的案例摆在他的面前,逼迫着自己睡觉时必须警戒一点,再警戒一点。 而如今成为港口Mafia一员的他,更是失去了安然入眠的权利,越处于身体状况糟糕的时刻,越需要将神经绷得更紧，戒备着任何可能来袭的危险。 毕竟港口Mafia并非是做慈善的机构,即使身为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也会在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被冷漠抛弃。 比如要有用处,才能够活着。 如果杀戮才是他的价值体现,他就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芥川龙之介睁开眼时,恍惚间仍觉得自己的伤口与肺部在反馈着钝而闷的疼痛,仿佛已深入骨髓。 他下意识想要去触摸那里，甚至对即将到来的咳嗽习以为常。 ——随即,芥川龙之介怔愣住了。 没有。绷带、伤口与疼痛,都消失了。 不仅如此,深呼吸时肺部也没有产生尖锐的痛楚,如此稳定而平和的气息循环，就像是…… 就像是健康的正常人一样。 这不可能…！ 芥川龙之介的意识顿时彻底惊醒,在他就要抬手掀开被褥的刹那间——有只温暖的手掌，轻缓覆盖在了他的眼前。 【龙之介，】 那他的名字被亲昵呼唤的那刻,视线也毫无预兆的被尽数阻挡。黑暗悄无声息的降临之时，他居然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而在芥川龙之介僵硬住的片刻间，对方连出声的话语也温柔低沉，【怎么了，睡不着吗？我在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很快就会过来。】 很奇怪的声音——并非指遣词措句或者是语气，而是那有些呆板的，好似并非来自声带，而是自电流的相互摩擦间诞生的音色。 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什么拟真的电子音，就像是一板一眼被丝线牵扯的人偶。 芥川龙之介躺在柔软的床上，眼前是一片漆黑。 这个未知的存在，明明眼下就在他的身边，却要说“有事情要处理”，“很快就会过来”…… 是他治好了自己的身体？是医生吗？首领的新部下？ 但是，这样无视正常社交空间而直径侵|入|私人领域的行为，太越界了。 心念一动，芥川龙之介的衣服下摆在眨眼间被延展，亦如骤然刺破土地的雨后春笋般，这些锐利的布刃也接二连三地破开厚沉的被子，向着方才听到的声源处刺去—— 仔细看能发现这些布刃的顶端其实是柔软的，意味着发动攻击的人只是想要将对方吓到远离，抑或是被布强行 推得远离，并没有当真打算伤害治愈了自己身体的医生。 【什么情况……】 对方确实是被吓了一跳，但却并没有离开的行为；而那些没有杀伤力的布刃也仿佛抵在了根本无法推动的巨岩之上，即使有触碰到的实感，也没能将对方推动哪怕一毫米。 “是医生吗？”没有办法，芥川龙之介直接开口——他的语气不算冷淡，但也称不上十分温和，在下已经醒了，请将手拿开。” 说着这句话，他边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想要去够那个人的手腕，将它推开。 【……】 对方有那么一时半刻，错愕到没能说出任何话语。 芥川龙之介也成功捉住了挡去自己视野的罪魁祸首，但用力时发现那只手简直纹丝不动！ ……？ 他有点愣住。 甚至能够清楚的感知到，那只手的肌肉根本就没有发力……这算什么，一只黑猩猩坐在他床边？ 【你…等等，等我一下。】 黑暗之中，芥川龙之介能听出那道情绪蕴含量极少的类电子音变得稍许惊慌。 【庆祝…生日…特殊事件………世界线…联…联动？？】 模模糊糊的一阵听不清完整语句的低语声，紧接着又是漫长的沉默，也不知道对方是在思考些什么。 期间，芥川龙之介又试着用力推了几次那只盖在眼睛上的手掌，但依旧没能挪开哪怕半分。 无法通过视野来辅助他准确判断眼下的局面，强烈的不安感开始蔓延，危机意识如尖锐拉响的鸣笛，刺激得芥川龙之介全身神经紧绷，就要认真动用异能力之时—— 那只手忽然拿开了。 此时的屋内光线并没有十分明亮，但依旧使那双黑瞳条件反射的微微眯起，即使视野尚未彻底恢复，也立刻朝一旁转动，向床边投去探究的目光。 一位容貌出众、气场上也具备相当的风度与优雅的男性，绣有暗纹的精致衬衫与偏休闲的长裤，正双腿交叠着，侧身坐在床边看他。 近乎是无意识的，芥川龙之介心底升起全然的亲近与信赖，足以令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龙之介？” 他再出声时，芥川龙之介发觉这次的声音明显与刚才听到的不同了，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真实，也更加的…温和。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停顿片刻，芥川龙之介才开口。 “你可以理解为平行世界，”对方细致地向他做出解释，“换句话说就是正在我眼前的你，与原本这个世界的龙之介，交换了灵魂。” “我是伊川澄。”——在说这句自我介绍时，芥川龙之介发现他明显是下意识想伸手过来，半途又克制住了，转而僵硬的放在腿上，“嗯…因为昨晚是你的二十岁生日，系统自动触发了特殊庆祝事件。” ……最后那句话有点没听明白，但大概知道出现如此状况的原因了。 芥川龙之介终于坐起身，发现自己的腰有点酸。 抬起手时，食指的指节处还残留有些许齿痕——似乎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芥川龙之介盯着右手指节的那处齿痕，陷入了无言的静默。 “…………”看他反应不太对劲，伊川澄略显心虚的轻咳一声，“抱歉，昨晚可能有点过分。” 芥川龙之介：“…………………………” 是他想象的那个关系吗，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 即使头脑依旧维持着如往日一般的清醒，但在这个男人面前，芥川龙之介发现自己的危机感与不安定感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全身心不由自主的亲近欲望。 这个世界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能将如此深的信任全然交付给这个人？ 与银相依为命在镭钵街生存至十六岁，后又在港口Mafia待了四年，为了能够获得活着的价值而不断寻求证明与认可的芥川龙之介，无法理解。 他望向伊川澄的视线里，充满了警惕与狐疑。 “要来了解这个世界吗？”头一次被自家芥兔用这种眼神盯着，心底暗自叹了口气的伊川澄邀请他，“或许会有点龙之介…嗯，我还是更习惯喊这个名字……感兴趣的东西。” “……银呢。”芥川龙之介蓦然抬眼问道，比深海更暗沉的黑瞳毫无光泽，却如紧盯猎物的野犬。 “在立南高校读高三。”伊川澄微笑起来，“已经确定考上了应庆大学，很了不起。” 虽然昨天过来时还不怎么开心的模样，因为没能和哥哥考上同一所大学。 “应庆大学……”芥川龙之介重复一遍，冷厉的目光中显出些许释怀，“银能上学，这样就很好。” 能够拥有这般明亮的未来，是他曾经未敢奢求过的。 “是吗？”伊川澄慢条斯理道，“可你正在读东京大学哦？我刚才就有点想提醒来着，今天不是周末，等会还有课需要上……” “………欸？” ——芥川龙之介的错愕落在伊川澄眼底，让他终究没忍住抬手揉乱了对方的头发，“果然情绪还是要生动点才好。” 虽然从外表上看并不明显，但对龙之介细微神态皆了如指掌的伊川澄而言，刚才那股快要哭出来的情绪真是……再清晰不过了。 这还只是得知了自己和银在上学的消息而已。 好好的一只可爱芥兔，到底是被谁养成了戒备又警觉的敏感兔啊。 伊川澄深吸口气，又在心里磨了磨牙，让芥川龙之介先去洗漱，自己则去联系昨晚刚庆祝会散场的宾客们，“快回来，用飞的，太宰我负责接。” ——对着电话的他神情凝重，“啊，当然是出事了，龙之介与另一个世界的他灵魂互换了……不，问题不在于这点……问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龙之介经历可能很糟糕，导致他看起来不太好……我当然不会多问，但需要你们过来一趟……” “嗯，陪他散散心，别打听多余的事情……敦可以变变小老虎什么的，进行下毛绒治愈……” 选择性忽略了电话对面传来[这是月下兽，不是什么毛绒绒的小动物异能]的抗议，结束通话的伊川澄神色冷静。 他是紧急开启拟真投影形态过来的，而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意大利住所里，游戏机屏幕上的系统弹窗刚被他关掉不久。 【庆祝芥兔的成年期生日，二十四小时特殊事件开启，搜索随机世界线进行联动……搜索成功，本篇世界线即将接入……接入成功。】 【自认为是无可救药的极恶祸犬——本篇线，芥川龙之介。】 【渴求死亡又挣扎世间的迷惘信徒，执念缠身的绝望殉道者。】 【特殊任务开启，可选择是否完成：你并非是为了哭泣而来到这个世界的。】！ 第 101 章 番外(五) 打完电话,伊川澄翻出了龙之介的课表确认今日安排，并做好给授课老师打电话紧急请假的准备——如果另一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并不想去学校，他也不会去勉强对方。 趁芥川龙之介还没有从盥洗室出来的功夫,伊川澄打开冰箱,准备先做点早餐。 本来他是打算从游戏的【商场】里购买,便利又营养……结果因为过来得太着急,完全没顾得上提前购买。 等芥川龙之介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放着煎培根鸡蛋配烤吐司与牛奶，相当西式，且卖相十分优秀。 他的视线自那份早餐挪开,有点出神的落在伊川澄身上，似乎有点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看起来更像是贵族的男人竟然会做饭。 “感谢好意,”无论如何,芥川龙之介还是小幅度的压低下巴，朝他轻轻颔首,“在下目前并没有用餐的想法。” 他在吃上并没有什么需求,连进食的欲望也相当寡淡,非要说的话,只需要维持基本线以上的营养摄入就足够了——在这基础上,或许他会偏好甜的食物,但那也是因为糖分能够带来更多的热量。 “………哦？” 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发言,伊川澄的眼睛瞬间微微眯起。十足危险的气势令芥川龙之介条件反射地压低重心,差点就要发动[罗生门]。 “我可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 目光紧盯面前的伊川澄，他压低声音提醒道，“在下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芥川。” 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与他构筑了亲密关系的芥川龙之介。 “另一个世界的龙之介就不需要吃早餐了吗？”伊川澄不以为意,拉开椅子示意他快点坐过来，“你的胃本来就不太好，在饮食上更要认真对待。” 芥川龙之介的身形停顿住了。随即，仿佛是为了转移方才那刹那间不正常停顿的注意力，他只是回答了后半句，“为何你会知道……”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身体早已糟糕至极的状况。 而这个世界的自己十分健康，精神也很好……是这个叫做伊川澄的男人的功劳吗。 “对我来说，想要知道这点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对方微笑道，“但重点从来都不是如何知道。” 并没有追问或者反驳，芥川龙之介只是抿起了嘴，沉默来到早餐前坐下——这番乖巧的行为，换来了发顶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压上并轻揉了把的鼓励，“做得很好。” 如果樋口一叶在这里，看见自家总是抗拒任何好意与帮助的芥川前辈，被这样摸了脑袋都没有做出反抗的任何表示，大概会羡慕到啜泣。 但眼下只有不忍心打听本篇芥川龙之介经历的伊川澄，陪他一起认认真真吃着饭。 等芥川龙之介缄默看着伊川澄将那叠餐具浸没在放了洗洁精的厨房水池里，门铃正好也响了起来。 “哦，来得真快。”伊川澄让芥川龙之 介过去开门，“我大概和他们说明了你的情况，不要紧。” 芥川龙之介点了下头，去将公寓的门打开。 “唷——芥川！” 门才开了条缝，就被相当自来熟的急性子中原中也整个拉开，露出有点被惊到的芥川龙之介，“听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是……是。”停顿片刻，芥川龙之介才向他行了一礼，“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瞬间扭头朝身旁的莫西干老大道，“你看见没有？芥川在喊我[先生]，还对着我行礼耶！莫非我在另一个世界是拥有着什么超级大成就的名人？” “看见了看见了，”莫西干老大拿眼睛嘘他，“虽然故作吃惊，但你小子脸上的笑容都快飞到天上去了啊。” “中也先生乃是在下的上级，”芥川龙之介开口，“同时亦为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 这下，中原中也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边洗着碗边旁听的伊川澄瞬间警觉抬头，锐利的视线直射向门口的中原中也，把他盯得都快炸毛了。 “什么啊！”中原中也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半点也不高兴自己成为了五大干部之一，“这不就意味着我要和那条青花鱼当同僚了吗！搞不好还会成搭档！不要！唯独这点坚决不要！！” 和同样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太宰治一起干活，他一定会折寿！ 况且他在[羊]组织不是待得挺自在，为什么非要去那个黑心军医的手底下被压榨啊！ “太宰先生……”清楚知道青花鱼指代的是谁，听到这个词汇的芥川龙之介有些恍神——而这一声低语，自然也被敏锐的伊川澄听在耳朵里。 伊川澄：“…………” 这个碗是洗不下去了，另一个世界的龙之介喊飞天小橘也是先生，喊漂亮小鸟也是先生，怎么到他这里就是一副全然陌生人、半点不相识的模样？ 而且听起来还是个地位低于干部的港口Mafia成员？ 气煞他也！ 把那叠没洗完的餐具一放，伊川澄连外套也没有穿就朝门口走去，顺便把中原中也和莫西干老大都赶进公寓里，“我现在就去接太宰过来，你们照顾好龙之介，如果其他人也到了，就帮忙招待下。” “哦……哦。”中原中也和莫西干老大让开路，望着伊川澄穿好鞋，两三步便来到公寓外侧的半开放式走廊前——在火炎刚燃起之时，他的身影随即消失无踪。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着急……”平时总是从容不迫的淡然，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能烦扰他的模样。 中原中也不由咋舌，但还是配合的先去客厅——路过芥川龙之介时一把揽住他肩头就往里带，“来聊聊为什么我和你一起加入了港口Mafia呗。” 竟然还是芥川的上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因为之前让太宰治报了下自己目前所处坐标的缘故，伊川澄找到 他没费什么功夫。 “呀，伊川先生。”太宰治正坐在大桥的防护栏杆上，冲他笑眯眯的挥手示意——远远的还站着几l个路人，看起来紧张又好奇。 会有这个反应也并不奇怪，毕竟太宰治坐着的栏杆底下就是滔滔不绝的江面，他只需要重心偏移，朝底下一倒，第二天就能上自杀新闻的头版头条。 而太宰治本人又总是热衷于投身此道，身为工作搭档兼私交好友的织田作之助便很是自然而然的接任起了看顾的职责，在完成任务的途中监督某人的一举一动，并及时阻止各项意外或非意外的事故发生。 织田作，你是把我当成你正在抚养的那几l个小孩之一了吗！太宰治曾经如此抗议过。 不，真嗣他们比你好带多了。对此，织田作之助一边认真的反驳道，一边将他被河水湿透的外套拧干。 正如此刻他也正站在太宰治的身边，做好了随时把人从栏杆边捞回来的准备。 “真新鲜，看来不止异世界，连平行世界也真的存在呢。”从栏杆轻巧跃下，迎着来人的太宰治弯起鸢色的双眸，“真想去玩玩看，另一个世界的织田作会不会也是一副妈妈桑的样子？” “怎么说我也是男性，喊妈妈桑实在太奇怪了。”织田作之助回答道。 “你怎么能假定称呼的性别呢，织田作？”太宰治的口吻理直气壮，“实在是太失礼了，快给我向全世界的妈妈桑道歉。” “啊，是这样吗，那还真是抱歉。” ——听完这段堪比漫才二人组出道的对话，伊川澄才伸手压在太宰治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作出发动死气之炎的起手式，“织田作，太宰先由我带过去了，稍后兰波会来接你。” 虽说魏尔伦的异能力在那一次魔兽暴走中已经消失了，但兰波的异能力还在——控制亚空间立方体让自己飞起来什么的，实在很轻而易举。 “啊好。”织田作之助点头，“国木田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在港口Mafia与武装侦探社的多次任务协作中，真诚可靠又实力非凡的织田作之助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国木田独步认可的优秀合作对象，私底下的关系也十分融洽。 昨天的芥川龙之介生日庆祝会，武装侦探社也是全员到齐——据说福泽社长打算趁此机会，一并给社员放几l天东京旅游的休假。 也正是基于这个缘由，目前还没有离开东京的国木田他们在接完伊川澄的增援电话后，到达的速度也是除去会飞的中原中也以外最快的 “很好，希望在我回去之后，能看到龙之介的情绪变得活泼些，”伊川澄微微叹了口气，转而对身边的太宰治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下事情经过，尤其强调了对方相当尊敬的称呼他为先生。 伊川澄说到这里时，太宰治莫名感觉他的后背有点发凉。 “……总之，他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健康，记得帮我开导下他——不准用什么以毒攻毒的办法。” “欸——”太宰治顿时发出拖着长长尾音 的、语调软绵绵的抗议，“那样可是最有效果的哦！” 发动死气之炎把他拎走前，伊川澄呵笑出声，“我不准。” 漂亮小鸟，一款能够将人心精准的看透，且轻描淡写便玩弄于掌间的顶级操控师。要是让他随便发挥，谁知道会把龙之介忽悠成什么样？ 几l次空间跳跃后，顺利落在公寓门口的伊川澄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剧烈且嘈杂的响动。 “人虎？！” “呜哇——中也先生，芥川他平白无故就揍了我一拳——亏我还特意为了哄他变成半虎化……！” “咳，这，另一个世界的你是不是对芥川干什么坏事了，我看他不像是故意的，更像是条件反射……” “我哪知道，这个世界的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呜！” “噢，人虎这个绰号还挺形象……” “这是重点吗，乱步先生！？” “是错觉吗，他好像对我们所有人都很紧张。” “不要紧，大家，我在乡下有过救助野外动物的丰富经验。来，芥川，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助你的哦……” “等下等下，这根本是两码事吧贤治，还有你别比出猫猫嘬嘬的手势啊，社长都下意识往外掏小鱼干了！” “糟糕，芥川好像更紧张了！”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用看笨蛋的眼神看我们……” “………” 听着房内这混乱成一片的动静，太宰治发出声由衷的赞叹，“这群人倒是挺活泼的嘛。” 伊川澄：“…………”！ 第 102 章 番外(六) 伊川澄打开门,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如预想中那般的混乱场面。 一群人围着芥川龙之介，就像是一群人围着一只刚被捡回家的小黑煤球。 只有中岛敦站在旁边想靠近又不敢，耷拉着的虎耳和尾巴还没有解除,而一只毛绒绒的虎爪正贴在脸上挨揍的地方,看起来是真的挺疼,还可怜巴巴的。 伊川澄也没想到敦居然是最受敌视的那个……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下次请吃顿饱饱的茶泡饭加刺身大餐做补偿吧…… 但想起身边还站着位“太宰先生”，伊川澄的脸色又变得臭臭的，示意身边的太宰治先进去。 能让伊川澄心情不好，太宰治的心情反而变得格外好,简直是蹦蹦跳跳地先一步踏进了公寓里，“中也——你就算是摆出温柔的表情也只会显得滑稽啦,完全不合适——” 这熟悉的欠揍声音,刺激得中原中也当场就是一声威胁意味十足的“哈！？”。 “太宰先生……”在中原中也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之前，越过重重众人的芥川龙之介先将那一声唤出了口——紧接着,他却又沉默了下去,身形也僵硬的停顿在原处。 一看就是与太宰治很有些什么经历的样子,与同被称呼为“中也先生”的中原中也反应完全不同。 伊川澄：“…………” 太宰治的脚步一顿：“呜哦,空气中有点酸味飘过来了。” 这一趟来得值了！ “怎么了,芥川？” 芥川龙之介怔在原地,而肩头罩着那件熟悉的纯黑大衣外套,身穿港口Mafia时期装束的太宰先生正直径朝他走来,目光与微笑皆是此前从不曾见过的温和，“是被吓到了吗？” 这样亲切的教导者姿态，他只在太宰先生面对人虎时见到过。 对他的教育是从始而终的冷漠、严厉，甚至在不久之后便抛弃了他。而当对方再出现于自己眼前，已成为了另一人口中的“太宰先生”,被那双鸢色的眼眸始终密切关怀着，无论做得如何都能得到肯定与鼓励。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也终于，能在那双鸢眸的倒影里看见了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 太宰先生却并不是那个世界的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动作缓慢的，抬手遮去了自己的眼睛，再开口时的声音沙哑，“并非此世界的芥川龙之介，在下…仅是……未能得到您认可的愚笨之人……” 空气中寂静一瞬间。 太宰治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无声之下，众人哗然，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但总结起来，大概只有一句话：太宰，你小子可以啊！ 而平静表情下的太宰治，只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直往外冒，仿佛是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盯上一般，逃生的本能在疯狂拉警报。 伊川澄正负手站在他身后。 “——呼，”扛着背后传来的莫大压 力，太宰治从容上前两步，一抬手按在芥川龙之介的发顶上，语调温柔，耐性点满，“为何说需要我的认可呢，芥川？” “您曾…赋予过在下…生存的意义。”芥川龙之介的语速很慢，甚至有点断断续续，“如恩师一般的存在……但那教导的时间，却转瞬即逝……一定是在下还不够让您满意……” 旁观众人的视线变得震惊，变得犀利，变得充满审判与控诉：……哇啊啊你这小子，踹掉伊川澄当了人家的老师竟然还不负责？！ 太宰治不动声色的微笑着，背地里的心率已经听到直线飙升，死亡的阴影开始自背后笼罩而来。 “不。”——他止住芥川龙之介未说下去的话，口吻坚定的否认道，“与你无关，那一定是因为另一个世界的我是个恶劣至极的家伙。” 芥川龙之介错愕抬起头，“……？” “虽说两个世界的走向不同，但构成一个人的本质特征还是大体相同的。”太宰治的食指抬起，虚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而太宰治这个人啊，是个彻底的我行我素主义，只会使用最具效率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只会使用最趁手便利的工具——这样的家伙，是不会在意人的感受的。因为连人心也是被他所掌控的一部分。” 围观的吃瓜群众里，中原中也发出小声的惊叹：“嚯……原来他对自己的恶劣面这么有自知之明啊。” 听到这句话的莫西干老大抬手便压低了他的礼帽，把帽檐压得盖住了中原中也的视野：这正是进行话疗的关键时刻呢，别打岔。 “太宰先生，不是的……！”黑瞳睁大的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反驳。 “是吗？或许后续会不一样吧。或许他也会被某人拯救，或许他也会被指引着走向更光明或更黑暗，或许他只是在进行另一场看起来更有意思的游戏——但最初的本质是不会颠覆的，你大概是遇上了那时候的我吧。”太宰治微笑起来，“我真正要说的是，芥川，你永远只需要凝视你自己的内心。” “而你也知道，学生总有要出师的那天，”太宰治垂下指向太阳穴的手，“就是当学生优秀到不需要老师教导的时候。即便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性格再恶劣的老师也会主动放手，让学生尝试着独自登上更高的阶梯。” “我很荣幸能在另一个世界当过你的老师，芥川。” 被摸着脑袋，芥川龙之介表情怔然无言，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回答哪怕半个字。 但是他周身无时无刻不被竖起的无形利刺，似乎正如冰雪在阳光下缓慢的消融。 “是…这样吗？”纵然没有落泪，芥川龙之介的嗓音仍旧变得沙哑，“在下……是优秀的吗。” “别这么不自信啊，”中原中也扶正帽子，顺道不着痕迹踹了莫西干老大一脚，“光凭这个世界的成就来说，眼下的你虽然没加入港口mafia，学历可是这间公寓里最高的呢。” “………………” 一句话，把在座所有人都说得既欣慰又沉默。 只有伊川澄与有荣焉般挺了挺胸。 他教的！ 芥川龙之介的手掌依旧虚掩在脸前——只是这次，他的唇角抿出了点浅淡的笑意。 亦如佛像前顿悟的神子般，神情变得释然而平和。 “深感歉意，”他转过头，向中岛敦认真道歉，“在下方才的反应过激了。” “啊那个，没事，”中岛敦连忙摆手，“也是我不好啦，直接半虎化就跑你面前打招呼了，这猝不及防的，肯定会被吓到啦……” “另外……”芥川龙之介又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先生感兴趣的另一个世界，在下只能详细描述自身知晓的那部分。” 虽然中原中也之前也有询问过，但芥川龙之介那时并没有回答——此刻的他愿意开口，正是防备开始降低的标志。 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太宰治站在玄关，望着客厅里重新变得温馨而热闹。 “实在是让我感到惊讶。”耳边传来十足稳重的熟悉话语。 “偶尔也要做个体贴的知心大哥哥嘛。”太宰治弯起眼，心情很好，“你来得也不慢哦，织田作。” “前面那一段，为什么要刻意贬低自己？”织田作之助问他。 “因为我说的是真的——”拖着尾音的太宰治转过视线，目光落在织田作之助的身上，“我还以为织田作很了解我呢，结果真让人伤心。” 说到最后，他还故意“呜呜”了两声。 “啊，虽然不敢说很了解你，”织田作之助开口，“但我至少知道那段话是你故意那么说的。” “——是吗？” 目光重新投向客厅，太宰治的神情平静，嘴角却微微扬起。 而跟着织田作之助一起来的兰波和魏尔伦，正在小声的同伊川澄聊天。 “已经没事了？”魏尔伦问道。 “大概，”伊川澄磨着牙，“不过我现在挺有事的。” 魏尔伦失笑，“难得看见你这副失态模样。” “我倒觉得挺好的，能有一个人轻易牵动我的情绪。”伊川澄说，“通过他，我能感受到自己正活得热烈，无数次的自愿坠入爱河。” 站在后面的兰波，轻轻给这段发言鼓了鼓掌。 “什么，织田死了，太宰竟然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正在这时，另一边发出的那声惊呼，让打算功成身退的太宰治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紧接着，没想要参与讨论的太宰治抬脚就往围坐成一圈的人那边走，只甩下一句破大防的摩拳擦掌。 “我倒要听听是谁干的。” 远在法国[彭格列水产公司]当高薪保镖的安德烈·纪德，打了个喷嚏。 留下对自己死亡宣告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织田作之助挠挠脑袋，反而问伊川澄，“不需要去接森首领过来吗？” 他应该也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搞不好还会想要比较一下两边世界的进程差异，再打听打听有没有能够被他利用起来的情报。 “正在夜以继日的达成我当初给他定下的小目标呢。”伊川澄道，“八年之期将至，他竟然还有一大段进度没有完成，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多少也从太宰治那里听过小目标内容的织田作之助：…………能真的达成才会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吧。 “如今的港口Mafia势力庞大，”兰波叹道，“连帮我和魏尔伦隐藏行踪都变得容易许多。” “能看你们过得不错，那就再好不过了。”伊川澄笑起来，“这里看起来用不上我，就暂时交给你们帮忙盯着啦。” “而我，”迎着兰波与魏尔伦微讶的视线，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下划，退出拟真体验形态。 “——得去接我的芥兔才行。”！ 第 103 章 番外(七)(含双更) 按照正规途径退出拟真形态的伊川澄,身影再度出现于意大利住所的卧室里。 他拾起掉落在地的游戏机，显示在屏幕上是Q版的伊川澄小人，正站在毛绒绒的塞尔凯克卷毛猫和夏特尔蓝猫面前。 尤其是塞尔凯克卷毛猫,白金相间的长卷毛显得贵气又漂亮,无愧于魏尔伦那宛如北欧神祇般的容貌。 伊川澄手指微动,将投影形态也关闭——这样一来,连Q版伊川澄也消失于画面之中，仅剩一窝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挤在那间东京公寓里。 而在画面底部，原本因打出结局而灰下去【探索】按钮，此刻变为了亮起的【活动】。 这就是两个世界的龙之介互换了灵魂的原因所在,因此换回来也并不困难，只需要等待午夜过去就可以了。 作为玩家的权利,伊川澄自然是可以主动选择进入到【本篇世界线】的特殊副本之中。 但就如同最初打开这款游戏一般,当伊川澄将画面切换到本篇世界线中时，没有用兔币购买任何房产的他只能与芥兔产生互动,而不能开启投影形态与拟真形态。 眼下,他的芥兔正站在某处配色相当眼熟的房间中,旁边更是围了一圈才刚见过面的小动物——看起来,突遇未知状况的芥兔也是很主动的去寻求了熟人帮助。 对着画面中的那只漂亮小鸟磨磨牙,坐拥高达六位数兔币的伊川澄,在简单判断芥兔身处的环境背景后,沉吟片刻。 他打开了【商城】。 “——认可？太宰的？” 咖啡馆里,芥川龙之介还没来得及为见到中原中也感到开心，先被一通大力摇晃得捂住嘴闷咳出声，眉头蹙起的忍痛模样反而先把中原中也吓了一跳，赶紧松开领口给他顺气。 侦探社的众人倒是显得完全不紧张——拥有[请君勿死]异能力的与谢野晶子在这里坐着呢，芥川的身体要是真出事,反而就到她发挥的时候了。 平缓片刻，芥川龙之介才沙哑出声，话语里尽是困惑，“在下并非是为了得到太宰的认可才来此处……何况，在下为什么要得到太宰的认可？” 听到这句话的中原中也倒吸一口气，“！！！” “你终于成长了啊！” 他感动得抬手就拍在芥川龙之介的背部，把他拍得又是一声闷咳，“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太被那只青花鱼影响了嘛，那家伙就是个灾难和恶魔的结合体，是个移动的麻烦制造机，沾上他就是倒霉一生的开始……” “咳咳，咳，”坐在咖啡馆软椅上的太宰治咳了几声，示意中原中也他还在这里坐着听呢，“中也，当面把人形容得这么坏是要吞银针的哦。” ——换来了中原中也的扭头一瞪，一看就是曾经搭档时期经历太多事情而总结出的教训。 “说的好啊！”另一边，国木田独步用力鼓掌。 站在他身边的中岛敦：“…………” 能与敌方高度共情，看得 出来国木田先生已深受太宰先生其苦…… 不过，难怪这位芥川对上他们竟然能平和相处，原来不仅是没有加入港口Mafia，甚至都没有遇到太宰先生啊。 ?想看踏瀑飞白的《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吗?请记住[]的域名[( 而那边的中原中也，听到芥川龙之介又认真解释了一遍自己是平行世界互换灵魂的芥川之后，脸上的表情是既讶异又恍然。 “如果这边的芥川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他沉重叹了口气，看起来平时没少为这位执念太深的部下操心，“他太拼尽全力了，总是过度透支自己的身体去完成各种高难度的任务。” “既然在下暂且寄居于这副躯体，”芥川龙之介道，“想必另一个芥川会遇到伊川先生。那便必定没有问题。” 中原中也“欸”了一声，为这个陌生的称呼，“伊川先生是谁？” “——是我。” 在这间咖啡馆中，突兀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无机质的，却又有着低沉而优雅的音节韵律。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微微睁大，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欣喜。 凭空而起的碎金沙砾如卷起繁星的风暴，却又有意识地汇聚着，直至勾勒出一副人类身体的完整轮廓——紧接着，那只由灿金粒子组成的手被伸出，圈在芥川龙之介肩头。 迎上数道或惊诧或好奇的目光，伊川澄唇角露出不动声色的微笑，“叨唠各位，我来接自家孩子了。” 但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伊川澄转过视线，难以置信看向身侧的芥川龙之介，“……怎么会这么瘦？” 脸色还如此苍白，一副受伤颇重又受疾病拖累的模样！ 即使并非是自己造成的结果，芥川龙之介也只能凝神定心，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 总感觉如果回答了的话，之后会被伊川先生教育得很惨…… “其实结合我那边发生的事情，也大概能够明白。” 梭巡整间咖啡馆，伊川澄的目光短暂停留在身穿砂色外套的太宰治身上，把后者看得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直觉在告诉他，这个男人的潜在危险性极高。 且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手。 “另一位龙之介在我那过得还不错，”伊川澄最终只是平淡开口道，“也见了那边世界的各位。希望等他回来之后，也能从各位这里得到些许善意。” 什么都没有的无心之犬，比起拥有了感情却失去更多、边迷惘边执着的黑色祸犬，究竟哪只要比较幸福呢。 对伊川澄而言，哪只他都不想看见。 “那么，我就带着龙之介先离开了。”垂下眼的伊川澄将空着的手放在胸前，朝他们微微欠身行礼，“午夜过后，灵魂互换的效果就会消失。” “不必担心。” 没有人阻拦气场十足的伊川澄，只目送着他离开咖啡馆。 ——在即将踏出门的前一刻，伊川澄转过身，“太宰。” “唔？”太宰治指着自己，困惑眨了眨鸢色的眼眸。 “不确定你是否想听到这个消息，但还是说一声，”想起他来接芥兔之前，漂亮小鸟对某个消息大受震动的反应，伊川澄开口道。 “织田作在我的那个世界活得很好，身为你的直属部下，每天都在不遗余力的阻止你各种异想天开的自杀尝试，还兼职在出版。” “…………！” 没有去看太宰治的反应，伊川澄先一步关上咖啡馆的门，带着芥川龙之介离开了这里。 “伊川先生是怎么过来的？” 走在与另一个世界相似却又有着微妙不同的商业街上，芥川龙之介先出声问道。 大概是怕牵扯到伤口的缘故，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常年的咳嗽又伤到了声带，使声音听起来比他自己要低哑上许多，呈现出一种病弱却乖巧的少年感。 “我把武装侦探社所在的那栋办公楼买下来了，”伊川澄解答自家芥兔的疑惑，“所有权人是这边的芥川龙之介。” 是的，只要他有购买建筑物，就可以解锁该建筑物的投影形态；而通过对投影形态的凭依，他就能以自身的实体来到这个世界，即拟真体验形态。 在这个世界购买的建筑物，所有权人当然就是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一楼的咖啡厅，二楼的律师事务所，还是四楼的武装侦探社，以后都得给芥川龙之介交租金。 这种情况，瞬间让芥川龙之介想起伊川先生曾经买初中学校让他当校长，再让他给他自己签署入学通知的操作，“………………” “给他们一个小惊喜，”伊川澄竖起食指，“实际上，我把港口Mafia总部的那几栋楼也买下来了。” 让他们都欺负芥川龙之介——另一个世界的也不行！ 芥川龙之介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伊川先生的各种奇思妙想，他向来是追不上这个节奏的…… “系统所标记的所有权人是强制的，”伊川澄微笑起来，“只要我付兔币买了，这些就是芥川龙之介的，所有人的思想都会跟着改变，认可这一事实——哪怕那再不符合世俗逻辑。” 就像当初年仅十二岁的芥川龙之介校长那般。 提前达成接芥兔目标，伊川澄随即带着芥川龙之介先坐计程车去了医院。 原本还以为只是事件线的稍许变动，没想到龙之介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病弱成这个样子……！ 渴求死亡又挣扎求生，拼尽全力想去追寻能够被认可的价值，即使豁出性命也不曾后悔过分毫，却连实现唯一的心愿也不被允许。 原来这才是那个可选任务的另一层含义。 而医院所出具的基本体检报告，更是让伊川澄的脸色黑上加黑。 “身患肺病，命不久矣……？” 盯着那位医生，伊川澄的视线极其冷厉，把后者吓得话都磕巴了一下，“肯砸钱治疗的话，也、也不是没办法……” 但这种会被拖到后期的肺病 ，往往也是由于前期既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又没有妥善的休养……这才导致后期能治好的概率才变得极小。 那就砸。伊川澄淡淡道，账都记在港口Mafia的森鸥外头上。 ?踏瀑飞白提醒您《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还需要十分精细的休养……”听到这个支配着横滨黑夜的组织名字，医生咽了下口水。 “那就养。”伊川澄连声线都是冷的，“要最好的疗养院。” 员工受了伤，雇主怎么能不负担起全部的医疗支出？ 在伊川澄与医生一来一往的交流间，芥川龙之介只是躺在一旁病床上，那双黑瞳安静的望着天花板，偶尔将难以忍耐的咳嗽闷在喉咙里。 一旦真的咳出来，肌肉发力时牵动伤口的幅度过大，反而会更疼。 “龙之介，还好吗？” ——听到动静的伊川澄俯下身，将手掌贴在他面颊，目光里凝出浓重的担忧，“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芥川龙之介用脑袋轻轻蹭了他的掌心，示意自己没有关系。 由于芥兔的身体状况太过糟糕，伊川澄当场办理了住院手续，并叮嘱他不要乱跑之后，独自去了趟港口Mafia事务所——以顶楼的整面墙壁燃烧殆尽的手段，从容落在了森鸥外的办公桌前。 并在轻描淡写的挥手间，让疾射而来的手术刀与人型异能爱丽丝皆消散于一团无色的火炎之中。 另一个世界的漂亮小鸟帮忙解开了龙之介的执念，他就不再多作计较了；但白尾鼹长期身为龙之介的老板，竟然也不注重部下的身体状况？ 来之前还听说这家伙前段时间因为龙之介受重伤昏迷在医疗床上，被敌对组织劫走寻仇时，打算直接放弃他？ 这样怎么能当一个好老板呢？ 经营Mafia组织与经营一家公司本质上是如出一辙的，就让他来教教对方怎么做才是一个高福利、高薪水、高待遇的好公司吧。 伊川澄戴上许久未使用过的指虎，正对上鬓角沁出冷汗的森鸥外时，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事先申明，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意大利人，可不是在迁怒哦。” 森鸥外：“………………” 谁信啊！ 事后，据说港口Mafia成员的薪水莫名皆迎来跃迁式的暴涨，兼获得了超出行业平均水准的伤病假、年休假、带薪事假、加班费等等一系列福利制度改革，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呢。 而做完这件事的伊川澄，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都只待在芥川龙之介的病床旁边陪着他，直至午夜来临之际。 “伊川先生……”芥川龙之介从那摞纸中抬起视线，“留给另一个在下的注意事项也太多了……” 连一天要喝多少毫升的水都做出了规定…… “我倒觉得还不够。”伊川澄抖了下手中那张刚写完的纸，“为了防止这边的龙之介不认真遵守，我还特意喊来了最有效的监督人。” “是-是，就是本人我啦。” ——将椅子 转过来坐，太宰治的脑袋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懒洋洋抬起。 “注意事项都背下来了吗？” “是-是，背了背了……” “要认真对待，这可不是小事。” “知道啦……” 芥川龙之介无声眨了下眼。 虽然嘴上没说，但伊川先生一直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力为另一位芥川铺平他未来的道路啊。 ——挂在病房墙上的钟表，时针与分针重合在了一起。 特殊事件结束。 几乎是转瞬之间，尚且清醒的芥川龙之介直接昏迷过去。 坐在床边的伊川澄也消失无踪。 而等那双黑瞳再睁开，仍处于恍神状态的芥川龙之介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所身处的陌生环境，但消毒水味依旧让他警觉，误认为自己在白天又受了新伤。 毕竟是生活在更平和友善环境里的另一个自己，大概是没有料到其实在这个世界里，他很不受待见罢。 “是这边的芥川吗？”身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错愕转过脑袋，“为何您在这里……” “因为被委托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呢，”太宰治摇了摇手里那摞厚纸，“为了学生的身体健康着想，我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虽说对执念已然释怀，但灵魂换回来的芥川龙之介，也没奢求自己能得到太宰先生的亲近与关怀。 “之前的你是一把太过锋利的刃，”太宰治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脑袋，“但那时的我，以及现在的我，都只会用操纵心理的方式来教你学会控制这把刃，真是抱歉。” “你是很出色的学生，以后也会变得更强。”——他微笑道，“另一个世界的你已经展示了这种可能性吧？” “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养好身体才行。” “…………” 芥川龙之介缓慢闭上眼，任由另一番情绪在心底发酵着，化为那浅淡的酸涩。 “是。” “啊对了，”太宰治终于想起了某件事般，表情变得更加笑眯眯的，“到时候中也他们也会过来轮流监督，侦探社的成员同样有参与报名哦。” “………………！？” ——与此同时，另一个世界的东京大学附近公寓里。 灵魂换回原本世界的芥川龙之介，一睁眼就发现到处都是飘落的彩蛋与纸屑，头顶的天花板还挂着闪烁旋转的霓虹灯球，电视机旁的音响正在播放着极富动感的旋律。 国木田独步还举着话筒在唱歌，太宰治和谷崎润一郎很是积极的给他用手鼓打拍子。 三层高的红丝绒奶油蛋糕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被切得七零八落——江户川乱步依旧在用勺子挖奶油吃，看着心情超级好。 其余的人要么跟着一起唱，要么在等着下一首歌唱，要么也是很配合的摇手铃活跃气氛。 只有站在角落的魏尔伦和兰波一人端着一杯红酒 ，似乎在小声的聊天。 而福泽社长两手拢着武士服的宽大袖口端坐一旁，仿佛沉浸于闭目冥想。 ——站在众人中的芥川龙之介有点呆住。 “啊，咱们的芥川回来了！”第一个发现的中岛敦依旧在跟着音乐蹦蹦跳跳的，很是开心，“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天……”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回答道。 他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躺着的时候，这边居然在开狂欢派对……？ “身体状况果然很差啊，”中原中也出现在他旁边，手铃摇得哗啦啦作响，“他的经历都讲完了，你们也还没回来，所以我们一寻思。” “另一个芥川说他都没有过生日的记忆，”宫泽贤治也挤过来接话道，“正好大家都在，我们就给他补办了一场生日庆祝会啦！” 芥川龙之介：……所以演变成音乐派对的原因是他的身体健康，可以经受得住高强度的体力运动吗。 这时，被强行踢出本篇线世界的伊川澄，也再度通过开启拟真体验形态过来了自家芥兔这边。 然后同样被这花里胡哨的一幕震惊到了。 难道平时的派对是因为有他在的缘故，这群人才表现得比较克制……？！ “啊，伊川也回来了。” 被伊川澄临走前叮嘱了帮忙照看一下，这时的魏尔伦才开始喊停场面，“派对结束，可以开始打扫卫生了。” 捉住乐呵呵从他身边走过、打算去拿扫帚和吸尘器的中岛敦，“另一个龙之介……” 即使在回去时就得到了任务完成的奖励，伊川澄仍旧向他再确认一遍。 “他回去前玩得开心吗？” “——嗯！” 中岛敦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是在由衷为另一个世界的芥川感到喜悦的表情。 “是一直在笑着的哦。”！ 第 104 章 番外(八) 祂因呼唤而自沉眠中苏醒。 不,说是苏醒并不准确。在过往的数次降临之中，信徒所献上的祭品总是太脆弱，轻易便被扭曲、异化,最终化作辨不清原本样貌的血肉—— 乏味,那副景象祂已见得腻了,亦如周遭这于漆黑里涌动着的无数星辰,在眨动间转动视线，将冰冷的落点投射于任何陌生的来客。 噢，在人类的语言系统里，这些似乎被称呼为【眼球】,而非【星辰】。 意识遭受侵蚀的水手在歇斯底里地哀嚎，而祂立于那些零碎崩散的碎片中,仿佛捧着一本书页正纷飞而落的古籍,趁其彻底消散之前随手翻阅——即使那会使碎片变得更加难以。 这是一件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即便那些知识其实并不吸引祂。 但拥有思考能力的生物很有趣,尤其是会用各种方法来尝试获得祂注意力的那些狂信徒——在接受召唤上,祂不介意让自己有求必应。 而这次,不打算过快返回本体的祂仅剥离出一丝意识,将它投放到那股恳求发出的波动处。 一只人类幼崽。 从过往吸收到的那些人类意识里,祂提取出了正确的文字。 相当稀有的呼唤者,以往都是成年体充当祭祀的角色,以幼崽作为上供的祭品。 或者说,自身即为祭品，亦为祭祀。 以免太大范围的现实被异化影响，祂让那丝意识沉浮于世界的里侧，仅向表层探出几许无形的精神触手，就像一只在海面上起伏的鱼鳔。 只因为这样,周遭的环境仍旧不可逆转地发生了改变——漆黑街道上所展现出的是凄厉的尖笑与惨嚎，是涂抹于四面八方的暗色腥血，也是无数蠕动的拼凑肉块…… 还有呆怔立于原地的人类幼崽。 噢，祂还以为幼崽会是首当其冲被同化的呢。 能遇到为数极少能够承受这股精神冲击的祭品，祂也乐于用那丝意识操纵着肉块扭曲、滾涌，直至将一块白面包送到幼崽面前。 即使那块白面包刚才自其中一只成年体的手中跌入血池里，沾染上了大片的暗红，就像一大坨草莓果酱。 祂对自己的体贴感到满意。这是自那些“古籍”中所得来的零碎知识之一，人类需要能量，即为食物而获取生存的权利。 幼崽伸出的手有些颤抖，进食面包的动作也十分缓慢；但这点无伤大雅，来自精神力的反馈告诉祂，对方的意志仍旧完整，值得期待。 于是，祂将那缕意识自本体剥离，尽可能使它的思想与本能简单化——防止撑爆难得的容器——再仿造织网的蛛丝般，将其扎根于幼崽的意识之中。 幼崽对此毫无察觉，却能够带给祂许多新的乐趣。 在这会有太阳升起的地方，幼崽的生存却是残酷的，就像脆弱的飞蛾会被残忍揉碎在掌心，祂发现幼崽也不过是成年体的猎物之一。 而祂喜欢这样的场面。 每当这时候，寄宿于幼崽体内的意识便会伸出无形的根须，末端仿佛随风舞动着，轻飘飘落在那些叫嚷的成年体身上——于是，他们就会像被强行灌注过度填料的鸭子，由吵闹转变为哭嚎再归为安静，直至自内部开始的轰然垮塌。 在最初，幼崽并不能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那些成年体也不能，于是祂乐此不疲的表演了许多次类似的戏码，将被称作“战利品”的食物用肉块送到他面前，看着他平静地吃了下去，不再如前几次那般颤抖。 后来，那些成年体似乎懂了些什么，或者说是原始的本能在指引着他们逃离恐怖，以致于祂后来都无法搜刮到足够的战利品来保证容器的存活。 这怎么行？ 已获得不少人类知识的祂，很快就想出了个好办法。 既然他们不过来，那就让幼崽主动过去好了。 幸好人类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多了，让祂能轻松获取到充足的食物来喂养自己的小宠物。 虽说其实那些肉块也是可以食用的能量之一，但在祂尝试这样做时，往常没什么动静的幼崽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抗拒着后退时，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祈求能够让他不吃这些东西。 他真该庆幸祂是一位宽容的【@*#&￥】，比起另一位【@*&#】，耐性与克制永远是祂难得的品质之一，而不像【#&@！】一样，会随时随地向周遭散发着无尽呓语。 于是，祂回应了这个祈求，并用从他的脑海之中伸出一根精神力构筑的触手，轻而又轻地戳了下幼崽的意识，等同于“抚摸”这个人类之间特有的行为。 噢，从结果来看祂好像还是用力大了点，但幸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祂的小宠物好像变得更依赖祂了些。 发觉这点的祂感到愉快，加上早就对那些疯狂与污染交织的熟悉场面兴致缺缺，祂开始热衷于重复这个行为，在任何场合。 当然，力道会控制在幼崽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对他而言，大概类似于[并非由神经将某个行为传递至大脑，大脑再反馈出对应的知觉，而是自大脑深处骤然诞生的直接触感]。 光是观察幼崽的反应，就足够让祂解锁新的乐趣。 触碰到这里是这个反应吗？触碰到那里呢？还有那里，会让他发出好听的呜咽声吗？ 祂乐此不疲。 而作为奖励，祂也会应允幼崽额外的祈求——妹妹、友人、同伴，以及许多被人类创造出来的词汇，即使那些对祂而言都不存在什么切实意义。 祂应允这些，自然是希望可以观测到更多不同的反应。单调重复的行为只会触发枯燥的结果，祂在过去很多时间里都印证了这个结论。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祂同样有着额外的发现：自某些波动特殊的精神体之中，会孕育出一种奇怪的能量，而祂饲养的幼崽也包括在内。 这种被实体化的能量在祂眼里不值一提，但却给祂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吞噬过后，能 够增强祂侵蚀世界表层的意识。 这很有趣，因为万千世界中拥有无数能量⒔，但绝大多数能量都是无法被祂吸收的，纯属废料。 莫非这些人类个体的特殊精神，其实是来自祂认识的某位的异化遗留产物？因而才能与沉睡中的祂进行沟通，才能承载祂的一缕意识。 祂略作了些思考，决定不去追究源头。 这缕精心分离出的意识只有浅显的本能行为与基础的思考能力，并不打算做点无关紧要的其它行为。 眼下，祂最偏好做的事情，是饲养宠物。 在饲养可爱小宠物的过程中，祂并不介意顺便加点餐，让自己能够影响到世界表层的部分越来越多，直至—— 祂可以操纵着被彻底异化的那些肉块，不再组成简单的触手形状，而是歪歪斜斜的扭曲成了一个类人形状。 甚至精心挑出了五官，拼凑在勉强能看出是脑袋的肉团上。 ……看上去这招效果不太理想，幼崽被吓到缩成一团，蹲在角落很久没有动。 祂想了想，平时的自己都是通过精神力去感知人类的轮廓，确实不怎么注重外形。 果然还是得更熟练一些，多参考些模板再动手。 祂解除了对肉块的操纵，并认真安抚了自己的小宠物——这招总是很好使，他很快就放松下来，还低声祈求着请不要再这么做。 毕竟是祂可爱的小宠物，祂很包容的应允了这个祈求，并将【操纵肉块】这个干涉现实的方案，改为了【意识化身】。 这也是【！*&#】的拿手把戏，祂十分擅长模仿各种造物，更热衷于戏耍他们。 每当打算前往感兴趣的世界前，祂会将先自己被切割下来的部分意识投放出去，并在到达的瞬间立即让意识与空间产生共鸣般的震动——这样做可以使过强的意识不被空间识别为敌人，并将祂挤出去。 等空间彻底接纳祂的意识后，那部分意识就会以自身为笔，在空间这张白纸上作画，直至将自己模仿造物的化身彻底勾勒出来，赋予恰到好处的实体。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在保留实力的同时，还不需要像撞大运一般等待着适配的祭品兼容器出现。 祂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小宠物作为容器，那会彻底挤占对方的精神；但【意识化身】所需要的能量又有点多，不是祂这丝刻意剥离过的意识能够负担起的。 如果要靠吞噬能量来积攒，祂大概只来得及给祂的小宠物挖座坟——以祂所判断出的时间长度来计算。 哪里有更多的能量呢？ 随着的“古籍”不断增加，祂对人类知识掌握变得十分丰富，宠物饲养的过程也朝着精细与人性化的方向发展。 比如说，在幼崽成长的这段时间里，祂甚至掌握了此处人类的通用语言，可以用周遭环境所拥有的任何物体与他进行简短交流——大体上来说，血液是最易得且使用最顺手的。 而他的表现也十分温驯，不止在绝大多 数时候都遵从祂的指令，甚至会自觉完成一些长期要求；性格上同样相当安静，但对祂的触碰又会做出许多可爱的反应，是理想又贴心的乖宠物。 祂很满意，甚至考虑起了回归本体时，要不要也带他回去的想法。 让一个寿命短暂的人类获得永生，对本体而言也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 空间先一步发出了悲鸣，化出原型的魔兽在不远处咆哮，大地被整块整块的剜起，火焰与黑暗向周遭蔓延，吞噬着连质量都包含在内的一切事物。 于祂而言，这简直是美味佳肴主动送上门。 祂释放出数道精神所构筑的无形触手，如同渔网撒入海中捕猎，那些触手也肆意汲取着难得如此庞大的能量，直至那头巨大的魔兽难以维持住自己的形体，咆哮也转为哀嚎，而祂根本不理会这番求饶，将能量全部收为己用。 短暂平静过后的下一刻，空气再度沸腾，如同煮熟的滚水。 这次，拥有足够能量的祂终于自空间中勾勒出了最适配自己意识的容器，并将精神触手皆收拢进去，支撑着那具仿造人类而捏就的躯体。 很有趣的体验，就像给无拘无束的风穿上了件衣服。 祂主动控制眼皮睁开，嵌于眼眶里的眼球不太适应地转动了片刻，终于将落点与焦距对准正惊愕看着自己的宠物。 “你好啊，” 模仿着人类通用语的发音构造，祂张开口。 “龙之介。”！ 第 105 章 番外(九) 芥川龙之介并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不……或许他只是不敢确信。 不敢确信正是由他在那一夜，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祈求——不想被饿死，也不想被杀死,想要活下去。 这是铭刻于任何生物的原始本能之中，名为生存。 他没想到的是那份对于生存的极致渴望，足以引来怪物。 当他踉跄逃跑的步伐减缓、直至停下时,整条街道都已被粘稠的血涂满,辨不清面目的肉块在发出哑声的哀嚎。 仅剩他一个人,独自站立于逐渐恢复死寂的街道。 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脚下正传来黏腻的触感——有东西正安静地在石砖上流淌，蜿蜒汇聚成溪流。 而那堆兀自蠕动的肉块，竟然能被某种存在控制着，将一块沾满血的白面包送到他面前。 芥川龙之介不敢做出任何动静过大的反应,只有垂在身侧的指尖在颤抖。 是他…是他造成的这一切吗。 野犬都不如的他,挣扎于死亡边缘时所呼唤而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怪物吗。 既不是神明,也并非山精灵怪,而是这等令人战栗的恐怖怪物；哪怕连它的本体都尚未见到,这番撼天震地的反应便如同出现在羊群的狮子——哪怕仅仅只是发出属于天敌的咆哮，也足以令羊群们惊到四散逃窜，乃至僵直装死。 这样的怪物是他招来的，而它眼下送面包的举动,用意同样十分明显。 [既然你用想要活下去的心愿召唤了我，那么，就让你活下去罢——以听从于我的方式。] 而在怪物眼里，吃一块沾了血的面包自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连半分抗拒也不应该有。 芥川龙之介缓慢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块面包。 在镭钵街，这种互换资源的举动意味着，契约达成。 在那一夜过去之后，他依旧看不见那只怪物的身影——但面对以各种方式向他发动攻击的敌人，都会呈现出与初次相同的惨状。 即使是最残忍的异能力者，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也无法达成这般几乎要使人精神陷入彻底崩溃的震撼结果。 而这些风暴的中心，永远只有他独自存活了下来，面对异化后仍在轻微扭曲、抽搐的肉块。 芥川龙之介以为自己迟早也会被怪物杀死，就像它轻而易举使大人们发出凄厉的尖叫与狂笑，朝自己扣动扳机，挥动利刃——在这场异化的尽头，他总能收到怪物用肉块呈上来的食物。 那些食物也并非总是安全的。怪物显然并不熟悉人类，有时会给他沾了血的面包、饭团、压缩饼干与巧克力棒；但有时，也会混杂有腥臭的鱼头、变质的米饭，乃至发芽的土豆。 前者可以使他果腹，后者却是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幸好他还能小心翼翼挑那些能入口的食物吃。 甚至有一次，怪物似乎想让他食用那些肉块。 芥川 龙之介的抗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剧烈。 怪物最终准许了他的这个请求，但随即而来的鲜明触感让他双手抱着脑袋颤抖，整个人蜷缩在床上，难以抵御自脑海深处传来的触觉，直白而鲜明，就像有人用长长的竹竿擅自搅动了河底。 这也是第一次，他以自身躯体，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怪物的存在。 并且在那之后，以同样的方式反复进行了多次——面对更温和的力道，除去身体还有神经被激活下的条件反射外，感官反而变得迟钝而黏腻，似乎已经习惯了怪物这样做，甚至开始将这触摸定义为奖励。 怪物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着属于它的满意与奖励。 是的，芥川龙之介静默想道。因为他是没能正常生存在社会中的人，被大人蔑作[没有心也没有感情]，所以他无法祈求来强大又威严的神明，只有怪物才会回应他的呼唤。 而对怪物来说，无论是给他吃干净的面包、吃发霉的饼干，还是吃扭曲的肉块，这个行为在它看来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在给予生存所需的食物，是在饲养他。 况且随着时间流逝，芥川龙之介也发现怪物在学习着与人类相关的知识，给他的食物愈来愈正常，也不再制造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 甚至在曾经同行的伙伴与妹妹见到他，扑上来和他打招呼时，怪物也应允了他低声的祈求，没有让他们变成异化的血肉。 但芥川龙之介不敢赌怪物每次都会放过他们，因此之后他不再靠近伙伴，更不与妹妹见面，变得独来独往。 震慑于怪物所造成的恐怖惨状，他只要行走在街道上，两旁认出他的人便会惊声尖叫地四散而逃，没人有胆量停留；于是怪物变得不高兴了，让他去寻找力量足够强大的敌人。 之前听说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同伴加入了[羊]，芥川龙之介便默默的选择绕开了那个组织。 被无形怪物饲养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日深夜，他发现远处的山林里传来暴动，比高楼还要巨大的魔兽在张口发出咆哮，周遭的一切，甚至空间都在被吞噬、消失。 那是…什么？芥川龙之介还在讶然的状态，怪物先按捺不住了。 【快靠近点，】地上的血迹仿佛被某根毛笔蘸取，在地面延伸出歪歪斜斜的笔画，【快过去。】 似乎担心他行动得太慢，怪物还轻轻戳了他一下催促，脑海里顿时传来被蜂蜜浸泡过般的甜涩触感——变得越来越理解人性的怪物，在对那头魔兽表示期待。 起初，芥川龙之介有些不明白缘由。 那头魔兽明显还有许多人在进行围剿，他甚至不确定怪物到底是不是打算救那头魔兽，因为它看上去还挺符合他对怪物模样的想象，或许是同类…… 直至那头魔兽响起的哀嚎让他惊住了片刻。但很快，连哀嚎都变得明显衰弱下去，火焰与黑洞逐渐消失……更恐怖的东西出现了。 原本围绕在魔兽周围的，那许多身穿黑西装的组织成员——他听说过，是 威名赫赫的港口Mafia——都开始欢呼着庆贺胜利，但他们根本不清楚，有个更可怕的怪物，正获得了自己的肉|身。 面对那道凭空出现的身影，芥川龙之介的本能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却一步也没敢挪动。 之前有过一次，怪物用肉块捏成人型，就像有人粗暴的用橡皮泥搓出手脚与躯干，再把它们强行组合在一起。 当那个人型摇摇晃晃被拉扯着站起来，甚至想要靠近他时，芥川龙之介被那副太过污染精神的景象吓得整夜都没能睡着。 幸好，怪物之后再也没那样做过。 但眼下的情况又与那时不同，怪物轻松就将魔兽吞噬殆尽，再凭空具现化出人类的躯体，开始真正的干涉这个世界。 芥川龙之介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无光黑瞳里倒映着容貌俊雅的成年男性在朝他走来，“很有趣的体验，”——打完招呼的怪物接着说道，“原来用人类的视觉看世界，是这幅模样。” 祂还尝试抬起手，用掌心去蹭他的颈侧；有些许发尾落在那里，被怪物蹭过时感觉很痒。 “…………”芥川龙之介只能继续沉默，也没有反抗。 “大脑也可以工作了，”怪物继续开口，“嗯，感受人类的思维逻辑也很有意思。那边的人类们在吵闹些什么？” 芥川龙之介没想到一念便能让[人间炼狱]这几个字成为形容词的怪物，获得人身后竟然会既具备知性、又秉持礼仪。 “………在庆祝胜利。”面对怪物提出的疑问，芥川龙之介语速很慢的回答道，“那头魔兽，是他们无法打倒的强敌。” “那盘小点心吗？”怪物沉吟片刻，“难怪之前的容器总是格外脆弱。” “……………”芥川龙之介默然片刻，直白问道，“在下，是否也为容器之一？” 饲养他，也只是为了将他打造得更适宜。 “嗯？不，当然不是。” 愈发熟练使用这具身体的怪物，掌心抬得更高，让手指能够触摸到耳朵——那里是一处怪物之前不曾施与太过注意的地方，但现在拥有了人类身体后，连带触摸自家幼崽时许多反应都变得新颖，让祂再度拥有了新的趣味。 “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生物。”怪物想了想，“我打算一直养到时间的尽头，或者更长。” “是指到在下……死为止？” “那可太短了，至少得比这颗星球诞生至今的时间要再长上许多。” 芥川龙之介错愕得黑瞳都瞪大了。 这幅反应让怪物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想用另一只手去摸一摸颜色漂亮的眼球——那根指尖却只落在了那层薄薄的皮肤上。 怪物这才看见祂的幼崽已经将眼睛闭上了，指尖下的眼球还在轻轻颤动，根据之前的经验来判断，这应该是在表达害怕的情绪。 没摸到很遗憾，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走吧。”怪物再度开口道，“有点吵，我开始讨厌这里了。” 即使正有人密切观察着这边——甚至是光明正大的站着，也没有被异化的迹象——获得更多力量的怪物仍旧没有分出去哪怕一丝注意力。 对祂而言，任何非幼崽以外的人类只能分为两种：有点吵但能吃的小菜，以及只剩吵闹的生物。 何况祂刚享用完美味小点心，怎么可能还会对站在那里的两盘小菜感兴趣。 周围似乎开始缓慢被某种意志侵蚀、异变，连欢呼声也逐渐变得不对劲；而祂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打算和自己的小宠物离开这里，去另一处安静的地方。 怪物的手搭上芥川龙之介的肩膀，大半个头的身高差距足以使祂轻而易举将人半揽在怀里。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抬起，看向望着这边的二人。他们穿得不是统一的制式西装，应该是更高阶级的港口Mafia成员，搞不好是核心人员也说不定。 拥有这样强大的能量，刚才在组织人手围剿魔兽的领头者，是不是他们？ 如果借这个机会向他们说明情况，没准他们也会和怪物打起来，而自己或许就可以趁乱逃离怪物了。 “你们是什么人？” 看，他们正好也在发问。 怪物根本没理会这个问题，芥川龙之介不相信对方没有听到。 如果他回答的话……芥川龙之介的黑瞳缓慢转动，看了神态警惕的他们最后一眼。 接着，芥川龙之介的视线低垂，顺着怪物的力道背过身去，安静走远了。！ 第 106 章 番外(十) 对身为直属游击队队长兼前辈的芥川龙之介,樋口一叶始终是怀抱着崇敬和仰慕之情的。 在辅佐芥川龙之介的过程中，她同样知晓港口Mafia的干部之一太宰治对芥川前辈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大——事实上，正是那位太宰先生在一年前将芥川前辈带回了港口Mafia,后来则阴差阳错成为了她的上司。 因此，当那位太宰先生放弃任务并叛逃时，樋口一叶下意识的担忧是“芥川前辈一定会很难过…！”,但她除了可以尝试安慰芥川前辈外,已然无法改变已成定局的事态。 而芥川前辈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但从他变得相当拼命地在完成任务、甚至丝毫不顾及自身健康状况的情形来看……芥川前辈果然边背地里偷偷掉眼泪,边咬牙用工作来麻醉自己…！ 呜呜呜，她的芥川前辈……！ 完成任务回来的芥川龙之介走进直属游击队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樋口一叶拿着手帕泪汪汪擦眼睛，一边还低声叨咕自己名字。 “…………” 樋口那家伙,肯定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事情。 “芥川前辈,你回来了呜呜,任务辛苦了,怎么说前辈也应该让我随行辅佐……呜啊啊啊啊！！？？”顾不上将手帕叠回口袋里,樋口一叶惊得当场跳起来,“前辈身边那个小鬼是什么东西！？” “大惊小怪，樋口。”芥川龙之介冷静瞥她一眼，“不过是十岁的孩子而已。” “但是、欸？！但是！？”樋口一叶整个人都惊呆了，“为什么芥川前辈只是出去了一趟,就多了个，就多了个……” “莫非是前辈的私生子！？” 边喝茶边在偷偷旁听的广津柳浪和立原道造：“噗——！！！” 芥川龙之介：“…………”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樋口！芥川大哥才多大，怎么可能生出十岁的儿子啊！”立原道造没忍住吐糟她，“芥川大哥那时候才八岁,那功能都没发育吧！！” “我相信是芥川前辈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樋口一叶大声道，“即使是那个功能！” 同样翘着腿在一起喝茶的中原中也同样没能绷住：“咳咳咳咳……！！” 芥川龙之介：“………………” “你也太高看男性的那功能了，樋口小姐。”广津柳浪眯起眼睛，“多少还请尊重科学规律。” “人与人的体质怎么能一概而论呢？”这么说着，樋口一叶挤出了一副很不甘心的神情，“芥川前辈可是最强的……” 立原道造捂住脸：“…………不，你到底在不甘心些什么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吵死了，樋口。” “对不起…！” 芥川龙之介咳了两声，“他是在下捡回来的，也是这次任务的唯一目击者兼幸存者。” “是指首领派你去剿灭敢在港口Mafia眼皮底下进行人|口 |贩|卖的那个团伙吗，”中原中也打量了下那个安静站在原地的小孩，“看来是提前得到风声，狗急跳墙的先进行灭口了啊。” “非也。在下赶到之时，”芥川龙之介说，“除任务目标外，仅有他一人待在房间里。” “奇怪……但这种情况，直接放他回家也够了吧？”立原道造摩挲着下巴，“似乎没有特意带回来的必要嘛。” 这里可是心狠手辣、作风冷酷的港口Mafia，既不是行事正义的警署，也不是什么人道主义慈善组织。 “他是孤儿，”芥川龙之介停顿片刻，“且拥有着很强…甚至可能是无敌的异能。” “哦？”中原中也感兴趣直起身，“让我看看？如果真的是这么有用的异能，就算要港口Mafia抚养他长大也没问题。” “是。”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便低头示意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孩展示下自己的异能力，“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澄。有价值才能活着。” 在过往贫民窟的求生经历与太宰治严苛教育的双重影响下，芥川龙之介执着于以力量来衡量一个人能否得以生存的价值——尤其是他自镭钵街被太宰治捡回了港口Mafia，不过是从一个残忍而混乱的黑暗之处，来到了另一个更残忍、更冷血的黑暗之处。 而被唤作为[澄]的孩子容貌俊秀，神情平淡，即使从始至终都处于话题的中心，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紧张、担忧、惶恐、忐忑、兴奋、激动等等一切正面或负面的情绪，而是更接近于——没错，更像是有自信对眼前的任何事情都能够处理得从容不迫。 于是此刻，他面对中原中也的要求，竟然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仿佛是在包容他的任性要求。 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是十岁孩童，还是中原中也是十岁孩童。 中原中也：“…………” 这小鬼，他记住了。 “既然是龙之介的要求，” ——在场所有人看着他缓慢抬起手，食指隔空指向不远处的装饰盆栽，“那就演示一下吧。” “[一念]。”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盆高达一米的鹤望兰，仿佛被什么火焰烧灼着，又更像被某种存在不断啃噬，自这个世界上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连灰烬都没有剩下，原地空空如也。 立原道造惊呆了，脱口而出一句“骗人的吧！”。 如果这个能力可以大范围使用的话……他想都不敢想对方的敌人得有多绝望。 “……他都能抹除掉什么东西，有没有限制？”中原中也瞥了眼盆栽遗址就立刻扭过头去看芥川龙之介，敏锐的提出关键问题，“单体的，还是可以大范围攻击？” 即使一次只能抹除一个事物，这份异能力也已经足够恐怖了……从某种角度而言，简直比被关禁闭的Q更可怕。 “什么都可以。”澄先一步答道，“只要是我决定燃烧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你这么强，为什么会被那群团 伙抓住？”立原道造惊道，“他们之中都没有异能力者，只是仗着人多，又专挑孤儿下手欸？” “因为他们管饭还管住。”澄回答道，“都是免费的，还不用我自己打扫卫生。” 立原造道：“…………” 立原造道：“……哈？” 澄的全名是伊川澄，来自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某个地方。 连[伊川澄]这个名字，也不过是来自一种本能的发音，一种深刻的肌肉记忆。 能够回忆起来的景象，只剩下一场纷扬而落的漫天大雪，踩下去时，连小腿都能陷进雪里。 当时的风也很大，独自走在街道上的他体温急速流失，对外界的感知早已晕眩且麻木，只有某种未知的力量仍在催促他前进一步，再向前一步。 伊川澄最后还是昏迷过去了，醒来时是在一所孤儿院。 但孤儿院的生活很糟糕，他并没有在那里待很久。转折点是在一场与院长避无可避的冲突中，他发觉自己拥有异能力为止。 只要在视野范围之内，仅需一念之间，他便可以随心所欲的烧掉任何东西——即为[一念]。 他离开了那所孤儿院，临走前烧光了禁闭室的数条粗铁链，连同那坚固的栏杆与长满潮湿青苔的墙壁。 而在离开孤儿院之后，饿着肚子的伊川澄正思考着自己的下一餐，眼前突然天降数位壮汉，打算拿他去做点贩|卖|人|口的生意。 伊川澄顿时眼前一亮。 免费的食宿，这不就来了吗？ “于是我在那里住了半个月，”伊川澄道，“直到龙之介打开门为止。” “………………” 在场众人，尽皆陷入了沉默。 “等一下，”反应过来的中原中也向他发问，“你乖乖跟着芥川回来港口Mafia，该不会是……” 伊川澄点头：“嗯，免费的食宿。” 加上总是对第一眼见到的芥川龙之介有种莫名的微妙亲近感。这句话，伊川澄是没有说出来的。 “不给的话，就把你们首领也揍一顿。”——但伊川澄说了这句话。 立原道造不禁连声赞叹，“……………哇，头一次见有人敢蹭港口Mafia的饭。” 还只有十岁！ 他用这个房间里最小的年纪，做出了最嚣张的发言！ 中原中也：“……你还真是敢说啊。” “…澄，”还是芥川龙之介最终开口，“你与在下所订立的契约，可并非这个。” 中原中也：“契约？” 芥川龙之介颔首，“是，在下会抚养他并给予食宿。作为条件，他需要听从在下的指示。” “到成年为止。”——伊川澄补充这句话时，抬眼向芥川龙之介望去。 “请向在下证明你有活着的价值罢，澄。” 芥川龙之介同样低下头，与他视线交汇时，这么说道。 “啊，目标就定在让你成为这个组织的BOSS好了。” 直视他的伊川澄小幅度压低了下巴，毫无异议。 中原中也：“………慢着！？”！ 第 107 章 番外(十一) 别说众人当场大惊失色,连芥川龙之介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该接什么话。 伊川澄误以为是芥川龙之介不相信他能做到，转身就要往门外走，一副现在就去找这组织的BOSS去干架的气势——被中原中也赶紧喊住。 这时,芥川龙之介才来得及说一句他并不需要港口Mafia。 伊川澄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但在追问他需要什么时，对方反而沉默不答了。 大概知道情况的中原中也叹了口气,由他亲自带着人去顶层见森鸥外。 伊川澄能不能留在芥川龙之介身边,最终还是要听森鸥外的意见——虽说以中原中也在这短暂交流中对这小鬼的了解来看,他那位森首领要是不同意,大概率会立刻直面对方的武力威胁…… 听到芥川龙之介只是出了趟任务，就给港口Mafia带回来一位实力非常强大的孩童时，森鸥外的表情是喜出望外的。 但在得知那孩童的目标是把港口Mafia当做礼物送给芥川龙之介，且在刚才还打算即刻执行时,森鸥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看起来不过十岁的伊川澄竖起食指、抬高手臂——在悄无声息的下一刻,他的办公室就变成了敞开式露台,毫无遮挡的阳光笔直照在他脸上。 不知是光线太刺目,还是这份力量太让人心动,双手撑在桌面的森鸥外眯起眼睛：……………… 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比中也君还要强大的力量……好想要收为己用！ 实在扛不住这份的力量诱惑,又自忖有芥川龙之介当他牵绊的森鸥外，最终还是同意了让伊川澄留在港口Mafia——而允许让芥川龙之介抚养他的条件是伊川澄不准对港口Mafia组织发动任何攻击，无论是出于任何目的。 伊川澄想了想，很是大方的点头同意了。 那一日,组织成员见到向来孤身独行的芥川龙之介在离开港口Mafia大楼时，身边亦步亦趋的跟了个小尾巴。 ——直到芥川龙之介的住处。 芥川龙之介与伊川澄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漫长的静默过后，芥川龙之介先出声：“……在下已经说过了，你的房间在隔壁。” 港口Mafia的工作十分危险,但给组织成员的待遇相当不错——至少正式以上级别的人员，都会被分配到一间单人的高档公寓。 虽然当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的薪水很丰厚，但芥川龙之介并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甚至过得十分节俭。 他没有什么工作外的娱乐活动，对吃穿用住的要求也都是以实用为主；唯有那段在贫民窟痛苦生存的时期，给芥川龙之介留下了无法摆脱的深刻烙印。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住。”伊川澄面不改色道，“一个人住在Mafia的大本营，我很害怕。” 芥川龙之介认真看了他一眼，“…………” 你很害怕？我打到人|口|贩|卖的团伙大 本营的时候，你一个人不也在那住得很自在吗，那群人怕你怕得瑟瑟发抖。 “别胡闹，”他冷起口吻，在下是不会纵容你的。?” “可我想和你一起住……” 再度复述了遍的伊川澄仰起脑袋，用黑而大的眼瞳可怜巴巴注视着他，甚至伸出手去攥对方的一点点衣角，“待在你身边时会感觉很安心。” 芥川龙之介并不会被伊川澄这番故作可怜的姿态欺骗到，但却因后面的那句依赖而微微怔住。 待在他身边……会很安心？ 如今的他是港口Mafia的黑色祸犬，是毁坏与灾厄的化身，是绝望与惨剧的缔造者，用来形容他的那些绰号不胜枚举，但皆是惶恐与畏惧——或许还会掺夹着轻蔑，但没人有胆子当着他的面讲那些话说出口。 还是第一次，会有人想要亲近这头不详的港口Mafia走狗。 “你跟着在下回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芥川龙之介放轻声音问他。 伊川澄“嗯”了声。在这点上，他并没有撒谎。 “能感觉到龙之介和我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恍神间，芥川龙之介想起对方的过往。不知自己来历的流浪孩子，在孤儿院有过糟糕的经历，直至觉醒了强大的力量后才能掌握话语权。 但又与他不同，澄的眼里没有绝望，也不存在求死的意志，他不迷惘于生存此间的意义。 他虽经历过黑暗，但并未被黑暗浸染。 “……如果不听话就教训你。” 最终，芥川龙之介妥协般打开房门，将这处私密的独处空间分了一半出去。 万幸伊川澄比他想象的还要省心，生活起居之类的都能独自完成，在面对指示时也很是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去完成任务前只需要给对方一部游戏机，他就能在公寓里安分的待上一整天，连门也不出。 虽然伊川澄也希望跟去帮忙，但被芥川龙之介断然拒绝了。 尚且不至于让你这般的孩童充作帮手。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甚至他还总是禁止伊川澄去港口Mafia的事务所大楼，似乎是想要尽可能的隔离他与港口Mafia之间的联系。 甚至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要求，简直是彻底的放养。 伊川澄鼓了下嘴，有点不满意。 不是要我向你证明我有活着的价值吗？在又一次被拒绝跟随后，拧起眉毛的伊川澄询问道。 你不是正活得好好的吗，此即为证明。 回答这句话的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而外套下的黑布则在空间中延展，末端化作的兽首一口叼住伊川澄的后衣领，把他往反方向的路口处提溜了点，另一头黑兽又往他怀里丢了一个鼓囊囊的钱包，让他自己想买点什么随意。 伊川澄盯着怀里的钱包，又抬头望向对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 唉……被称作狂犬的行事作风背后，对方内心比他所想象的， 还要更温柔许多。 明明若是使用他的力量，很多任务可以完成的更轻松……毕竟芥川龙之介的身体状况实在很糟糕?_[(，伊川澄总能在半夜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隐约闷咳声。 而这次的芥川龙之介依旧选择自己一个人离开，伊川澄只在之前听他简单说了下任务目标——在港口Mafia地盘上独自进行着器|官|交易的绑匪。 其人没有任何组织作为后盾，本身也没有异能力，想必可以十分轻易就解决才是。 不如说，这样简单到业余的工作原本不会分配给实力强大的芥川龙之介，是他坚持接下的，似乎有着其他目的。 这是伊川澄通过他略有反常的行为而分析出来的，事实也正如此。 “……谁干的？” ——伊川澄在门被打开的瞬间，扭头望去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难看。 芥川龙之介的全身都湿漉漉的，那件黑色的外套有着极其明显的大片烧灼痕迹，比起火焰，更像是大电流经过时被绽开的沿途焦枯。 外套不过电流媒介之一，伊川澄难以想象那身衣物掩盖下的身体伤势会有多严重。 “………” 芥川龙之介的动作停顿片刻，但最终并没有回答伊川澄的问题，只是用手指撑在门框借力，继续朝他的房间里慢慢走去。 “如果龙之介不回答，我就去找森鸥外。” 放下游戏机的伊川澄自沙发上站起身，语气严肃。 “……据他本人介绍，乃武装侦探社的其中一员。”芥川龙之介抿了下唇，吐出口的声音很是虚弱，甚至伴随咳嗽不止——而伊川澄立刻过去扶稳他，手掌在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住了片刻，连肌肉也下意识绷紧。 “只是一点逃脱[罗生门]索命的小聪明罢了，在下并无大碍…” 伊川澄还要听他在这里轻描淡写的掩盖伤势。 “是吗，我不信。” 面无表情的伊川澄说完这句话就强行将人按倒在床上，自己去找来急救箱替他包扎——途中芥川龙之介还试图挣扎一下，希望可以自己来，但被伊川澄抬手间便烧掉了上身衣物，遍布烧灼痕迹的伤势尽露。 伊川澄：“哦，并无大碍。” 芥川龙之介：“……………” “龙之介总是受伤，但至少之前都不算严重……”涂着药的伊川澄放缓声音，“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出任务？你知道我能帮上很大的忙。” 芥川龙之介的黑瞳分辨不出情绪，但他转过脸去，避开了与伊川澄的对视。 “你……”他终于轻声开口，“还有机会不踏入黑暗。” 他改变主意了，并不打算履行当时与伊川澄定下的契约。 只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会有人按照他的要求伪造好澄的户籍资料，然后对方就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开这里，去过上普通的生活——而不必像他这般，成为暴力组织的走狗。 “没有所谓黑暗与否的定义，”短暂的静默过后，伊川澄出声道。 “我只听从自己的心。” 芥川龙之介有些怔然，似乎不太愿意相信会有人一直如此坚定的选择他。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身体上的疼痛兼之药效的发挥，使芥川龙之介很快就陷入了昏沉却不稳定的睡眠之中，偶尔还会吐出声轻不可闻的呓语。 始终守在床边的伊川澄，自然不会漏过那句“太宰先生”。 他的眉心顿时拧起：“…………” 什么人对龙之介这么重要，在这种时候还被念叨着？ 当晚，天花板刚修缮完没多久的首领办公室内，惊见大门突兀消失的森鸥外还没来得及开口，脑袋先被比成手|枪形状的指尖锁定。 “我要那个和龙之介有关联、姓氏是太宰的人的资料，所有。” 伊川澄先一步冷淡出声。 “不给就杀掉你。” 森鸥外：“………………”！ 第 108 章 番外(十二) 被一个十来岁的小鬼踩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用食指顶着脑门威胁，而成年人反而一动也不敢动的情形——这种场面放在别的地方大概会让看客觉得很滑稽,但此刻，森鸥外是千真万确的如临大敌。 “为什么会想要他的资料？”腰背都下意识挺直了，森鸥外不动声色问道。 “好奇心在这里是多余的，”伊川澄压低声线，“我可不是有问必答的龙之介，森首领。何况面对你们这些法外狂徒,我更加无需顾忌。” 能干出用武力威胁人贩子来给他提供伙食住宿，想要情报就直接威胁组织BOSS去给他收集，这样的人不管十岁还是二十岁，无论是白是黑,危险程度都高得让这群非法分子感到害怕。 至少现在的森鸥外只想把这尊鬼神赶紧送走。 ——当伊川澄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还没有与他靠得这么近时，森鸥外自然是试图反抗过。 几乎是刹那功夫，从各个暗处射来的子|弹如暴风骤雨，将伊川澄的周身尽数笼罩。 这是当森鸥外见识过伊川澄的异能力后,特意在办公室里加装的隐蔽式枪口风暴——由天花板、地面以及墙壁的改装完成,主要就是在赌伊川澄的异能力发动时间及捕捉范围。 如果伊川澄所燃烧的范围并不是无死角覆盖，或是他发动异能力的条件是必须要以食指瞄准，那么任何一颗遗漏的弹|丸都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但伊川澄仅在漠然抬眼之间，那铺天盖地般无数颗正急速而驰的子|弹、那数道正在喷吐火焰的枪口,甚至连同手持巨大化针筒武器袭来的人型异能一道消隐于空间之中。 连他人的异能力都能抹消吗！？ 攻击的来去无声无息,反而使这幕场景显得尤为震撼——而发动这份特殊能力的主人,竟然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半分。 “你怎么……” 望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伊川澄，森鸥外的表情实在难掩错愕。 “用食指作为攻击的起手式，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帅。”伊川澄解答了他的疑惑——与此同时,他也轻巧跃至对方的实木办公桌上。 视线的上下关系彻底颠倒，伊川澄占据了无可置喙的主动权。 “都说过异能力名字是[一念]了。” 要燃烧任何目标，皆只需要在他的一念之间。 被他动作误导，从而错判的森鸥外：“…………” 怎么会有这样的臭小鬼，特意摆点花里胡哨的动作只为了耍帅…！ “关于那位太宰君的情报可是绝密，”森鸥外叹了口气，“需要干部以上的级别才有权限浏览……” “那你没用了，换我来当BOSS。” ——伊川澄面无表情打断他，“现在给你留下一分钟遗言的时间。” 他成BOSS不就有权限看了？ 森鸥外的话术顿时憋在半途，“………………” 情报室门口，森 鸥外目送揣着厚厚一摞文件的伊川澄离开。 “别怪我啊，太宰君。”他喃喃自语，“不是我没努力，实在怪对方太强大……” 再说，连他也不知道太宰治那家伙叛逃后躲藏到哪里去了，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吧。 不就是让这位格外关心芥川君的小鬼得知了对方过去接受的教育方式……嘶。 回去就反省一下他有没有在对待芥川君的态度行为上太粗暴。 没有带着那叠资料回去，而是在港口Mafia大楼随便挑了间办公室，盘腿坐地毯上熬夜看完内容的伊川澄，“…………” 那摞捧在手里的纸张仿佛遭到火焰炙烤般蓦然卷曲，却连一丝灰烬都没有飘落下来。 森鸥外很是贴心，里面不仅有太宰治的详细资料，还包括了芥川龙之介的过往经历。 里面记载太宰治于两年之前带回芥川龙之介，成为其在港口Mafia的教导者与引路人；但不久之后便叛逃出港口Mafia，至今没有下落。 原本怀疑绑匪事件的幕后黑手是太宰治，但最新收集的情报里显示黑幕另有其人，而太宰依旧不知所踪——原来这才是芥川龙之介坚持接下那个任务的缘故。 伊川澄有点生气。 那叠资料将各个事件都叙述的很详细，但他不想去思考什么复杂的育人道理，只觉得龙之介的健康状况本来就很差，为什么不先想着给他养好身体？ 大人都是不中用的，果然还是得靠他来才行。 伊川澄站起身，又重新去往顶层办公室。 ——受那段在贫民窟生存的过往影响，芥川龙之介的睡眠极浅，几乎在卧室门发出把手轻微拧动的瞬间，他便睁开了眼睛。 伊川澄带着早餐与伤药推门进来，神色如常。 “我认真想过了，”他对芥川龙之介说道，“不管是哪一方，能够阻拦我的敌人都不存在。” 用临走前森鸥外的话来说，拥有这份能力的他才是恶魔，是真正会移动的人型天灾。 尚未彻底清醒的芥川龙之介卡壳片刻，才想起对方在提昨天晚上的话题，“……嗯。” “但我目前想做的事情并不是破坏。”伊川澄继续往下说，“因此，我昨晚出了趟门，与龙之介的上司见了一面。” 芥川龙之介：“嗯……嗯？” 他去见了森首领？？ “龙之介会得到一个很长的病休假，”伊川澄将早餐放到坐起身的芥川龙之介腿上，“直到身体养好了为止。” 芥川龙之介有点呆住。 “……首领答应了？” “他人很好，还帮忙加急预约了横滨最好的医生。”——使用武力威胁的伊川澄说起这话来半点也不心虚。 “直到我认可之前，龙之介都不会有机会再去执行任务。” 既然他想要寻求对生存意义的认可，那就得先能够拥有[生存]本身才对吧？ “什么……” 芥川龙之介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呈现出肉眼可见的大为震撼。 “到时候正好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吧，”——朝着他灿烂笑起来的伊川澄，终于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孩子气。 “我才十岁，可正是处于任性的年龄呢。” “…………” 港口Mafia的加急预约果然很迅速，不止救护车到的快，连医生都已坐在诊室里严阵以待。 芥川龙之介就这么被迫在医院住了下来——除去电灼伤的部分，他那相当严重的肺病与先天体质不足也是大问题，再不治疗会变得非常严重，乃至危及性命。 伊川澄要了间单人病房兼配备看护床，这样他就也可以住下来就近照看对方。 为了防止芥川龙之介在医院待得无聊，他还让来探望的樋口一叶带了很多书和游戏，但后者基本都是他在玩。 药很苦，隔三岔五还要输液，如果芥川龙之介坚持要离开医院，伊川澄其实是拦不住的，毕竟与森鸥外不同，他没办法、也做不到用武力去威胁对方。 但芥川龙之介意外的并没有抗拒，甚至在接受治疗上也十分配合。 或许对他而言，这般全无保留的好意也是人生十八年来初次得到的，没有任何额外的图谋。 不过，住院久了，他也会偷偷满足点自己的喜好——比如说，在医院提供的焙茶里放入足足四块方糖。 错拿杯子而喝了一口的伊川澄被甜得面无表情，干脆的仰头一饮而尽，“医生叮嘱过你不准吃太甜的食物。” “只是放了区区四块而已，在下并没有觉得甜…！” “已经甜过头了。” “…那，在下的晚餐想要年糕小豆汤。” “我会让店员不准放糖。” “不放糖简直是对年糕小豆汤的侮辱……”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呢，”伊川澄眨了下眼，“自从疗养了一年后，龙之介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了哦，反而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芥川龙之介有点不甘心的“唔”了一声，发觉自己依旧对他没什么办法——不如说，他是无法招架这份纯粹而直白的关心。 他曾经被太宰先生捡到，将其视作恩人与老师，却在转瞬之间又被抛弃，如同被淋湿在大雨里的败犬。 而面对同样亲近他的伊川澄，经历过精神打击的芥川龙之介不怎么希望……也在他眼中看到失落消沉的情绪。 结果他就这么真的在医院里待了一年养身体，森首领也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医疗与生活费用还全额报销。 能让极其理性且冷酷的森首领变得如此乐善好施，大概又是澄的杰作吧…… 芥川龙之介无意识抿起了点嘴唇，看上去有些恍神。 “要来下将棋吗？”伊川澄将他们最近学会的新娱乐摆在床边，“五局三胜，谁赢了就可以提一个要求。” 捕捉到关键词，芥川龙之介的眼神顿时凝重无比——他目不转睛盯着方格盘被伊川澄码上棋子，比要迎战强敌时还要来得全神贯注。 “成交。为了在下的放糖年糕小豆汤…！” “啊，那我就是为了让龙之介每天洗澡。三天一次的频率果然还是有点低。” “…！！？”！ 第 109 章 番外(十三) 从芥川龙之介住院开始,一直等到伊川澄终于对着手中那份体检报告点头，被准许出院之时,已经过去了一年又大半的时间。 其实芥川龙之介觉得他可以出院的更早些，但伊川澄又请医生列了份关于体能复健训练的计划，并掐着秒表来认真监督他必须准时完成。 甚至还会拿他偏好但平时很少能吃到的甜点与无花果当作奖励…… 总之，等芥川龙之介再回到自己的住所里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包括那身在港口Mafia时常穿的黑外套与配有领巾的纯白内衬装束，在衣柜里已经挂了太久,落满浮尘。 他在治疗期是穿病号服，后来到康复期时，大多数时候都穿着棉质的宽松卫衣或长袖衬衫，布料很柔软,穿起来也很暖和,连同眉眼间冷傲的气质也冲淡不少，加上极有少年感的外貌，反而显出几分纯然的内敛与安静来。 芥川龙之介刚开始有点不习惯如此日常化的穿着，但伊川澄倒是相当喜欢,后期连衣服也都是他特意去商业街挑的。 而芥川龙之介刚回港口Mafia的事务所大楼时,还引发了一点小骚动——听说由于近两年他都没出现，已经流言传他人早就死在某次任务途中了。 芥川龙之介的视线放低，缄默瞥向他身边的伊川澄；而对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也朝芥川龙之介露出一个轻快的微笑。 若当事人不是他,以森首领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大概率也是会相信这个谣言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绝对任性的武力确实可以碾压一切头脑。 看见芥川前辈终于回到办公室里，身为辅佐的樋口一叶当场就变得眼泪汪汪，“芥川前辈！！前辈终于回来了,看起来也健康了很多！呜呜呜，我真是太为前辈感到高兴了……！！” “安静些……樋口。” 芥川龙之介的语速慢且低，但口吻却比以往变得温和许多。在安静的医院环境里待了太久，他愈发不习惯喧闹。 “还真是芥川大哥回来了，”立原道造惊喜道，“我刚才就听见有消息在传呢！可惜中也先生去西方出差啦，好像是那边有点纷争，需要他过去镇压。” 芥川龙之介“嗯”了声，“等中也先生回来，在下会亲自去感谢他。” 之前住院时，中也先生同样来探望过他不少次，还会顺带讲点港口Mafia最新的动向——例如他上次来的时候，就说红叶大姐收留了个与她异能力相似，且拥有杀戮才能的十三岁女孩，名字好像叫泉镜花……很得她的喜爱。 与加入港口Mafia但反客为主、在任何方面都占据主动权的伊川澄不同，泉镜花一直在接受暗杀相关的训练，本人也毫无生志、一心求死。 用尾崎红叶的话来说，真是个惹人怜爱的人偶娃娃。 不过，如今的芥川龙之介对那些并不感兴趣，澄也不是只会听命的人偶——亦如他当初以为自己是抚养了个能力强大又无处可去的流浪孩子 ，没想到却是自己得到了彻底的救赎。 “对了，”樋口一叶收起擦干眼泪的手帕，“前辈在医院待久了可能不知道，最近有一个金额超级高的黑市悬赏，首领让我们务必要尽全力达成呢……” “金额超级高？”芥川龙之介道。 “嗯，足足有七十亿哦！”立原道造点头，“据说目标是一头食人虎，但首领猜测其实是某种拥有虎化的异能力者，让我们按照这个思路去寻找食人虎的踪迹。”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哪有真正的老虎能被悬赏七十亿，还出现在都市里啦……” “实际上，我们正好已经掌握到食人虎的真身了，是一位名字叫中岛敦的少年。”樋口一叶戴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墨镜，很是严肃的往上一推，“我打算变装前往，假借委托任务的方式，将目标从武装侦探社中引诱出来，由黑蜥蜴协助活捉。” 这两年芥川前辈不在，任务基本都被分摊给了隶属港口Mafia的武斗组织[黑蜥蜴]。 “武装侦探社？”原本只旁听的伊川澄顿时眼神一凛，“我也要去。” 他可还记得当初就是武装侦探社的某个成员与龙之介进行交战，并使龙之介遭受了电流灼烧的重伤。 相比伊川澄，芥川龙之介的反应却平淡的多——他几乎就是自不断的战斗中生存下来的，受伤这种事简直稀松平常，技不如人就是会落得败北的下场。 听到伊川澄说他要去，芥川龙之介便也点了点头，“那么就让黑蜥蜴去完成别的任务罢，在下可一同前往。” 正好他太久没有动手，也不知身手是否有所退步。 但在近两年的疗养过后，芥川龙之介也明显感觉自己的精神状况变得很好，或许能够使用出更强大的[罗生门]。毕竟异能力的强弱从某方面而言，与其使用者的精神力也息息相关。 “啊，芥川前辈和澄就暂时在别处稍等片刻，”樋口一叶摆摆手，“我想出来的委托内容是公司大厦的后方出现了走|私|团体，需要拜托他们帮忙去监视现场，获得与军警交涉的证据……怎么想也不会带着小孩过去啦。” “而且与身为无名小卒的我不同，他们就算没有见过芥川前辈真人，应该也拥有照片之类的资料，万一被认出来就暴露了。” “那里面肯定有一个家伙认识龙之介，”伊川澄光是想起来就不高兴，“我正要去见见他呢。” [见见]这几个音节被他咬得很重，一听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见上一面。 芥川龙之介没想到澄会小心眼的记得这么牢，暗沉黑瞳里反而露了点难得的浅淡笑意——先把从未见过他这模样的樋口一叶给惊呆了，“与敌人交战时，受到任何伤都是正常的。” “嘁。”伊川澄鼓了鼓嘴，“总之我是要去见一下的。” 是正常情况没错，但他就是不爽。 而且他还没告诉龙之介，自己的记仇小本本名单第一位，其实是那个叫太宰治的男人。 因为芥 川龙之介的突然回来，樋口一叶的计划执行时间稍有推迟，但大体上进行的很顺利，没费什么劲就让目标主动走进了无人的死胡同里。 因此，当中岛敦与谷崎润一郎以及谷崎直美往前再走了段距离，看见暗处正静然伫立着一道身穿黑外套的背影时，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咦，目标不是一群穿着像流浪汉的外国人吗……” 中岛敦下意识说出了疑问，谷崎润一郎则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是陷阱！” “正是。” ——早已等候多时的芥川龙之介转过身来直面他们，神色平淡，“在下名为芥川，乃港口Mafia的……” 原本总是自讽为[走狗]的他，蓦然想起伊川澄正在更隐蔽的角落里看着这边，后半段话便被截断了，只将目光落在中岛敦身上，“目标是食人虎。” “欸……我？”中岛敦眼露茫然，但谷崎润一郎却动作极其迅速，几乎是瞬间便将他扑倒在了一旁。 当那道黑色的洪流已然擦着身体奔袭而过，仅在地面留下巨大的肆|虐痕迹时，中岛敦才反应过来对方发动了攻击…！ “真的是糟糕了，”谷崎润一郎如临大敌，“是连港口Mafia里都属于极其危险分子的芥川啊，这两年都没有他的消息，还以为……就没给你介绍。没想到今天突然冒出来了……我们是不可能打过他的。” “很强吗？”中岛敦也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很强。”谷崎润一郎点头，“国木田先生说他在两年前曾经与这个人打过交道，给我们的经验就是只要遇到了他，立刻逃跑。” 面对敌人的全神戒备，芥川龙之介的措辞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敬语，也并不着急于发动攻击。 “很荣幸仍被记挂于心，但在下无意多生事端，仅需那只食人虎随在下离开即可。”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谷崎润一郎道。 “我等略做过调查，你并非侦探社的战斗人员，试图与在下战斗的这份决心毫无意义。”芥川龙之介平静回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面对这番绝望的境地，谷崎润一郎反而压低身体，突然伸手摸向后腰，一副要掏出所藏武器攻击的模样。 这个举动确实使芥川龙之介立刻警戒，[罗生门]操纵下的纯黑利刃也化作数道疾驰流星，向那三道身影切割而去——却并没有攻击到的实感。 是谷崎润一郎的异能力[细雪]，在空间里投影幻象、蒙骗敌人视觉的能力，用于隐蔽身形上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两方交谈的短暂时间里，[细雪]已经悄无声息的发动了。 “[罗生门·幼蕨]。” 芥川龙之介猛然回身，随心所至的黑刃便化作生长于地面的利刺，瞬间遍布整条胡同—— 两声痛呼霎时响起，抱着妹妹直美的谷崎润一郎与中岛敦，被迫暴露逃跑的踪迹。 “找到你们了。”芥川龙之介开口。 于是下一刻，漆黑凶恶的兽首如蛟龙般奔袭而至，就在几乎要咬中目标之时——骤然溃散于空中。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 这道熟悉的声音，令芥川龙之介错愕睁大黑瞳。 久寻未曾得见，如今才姗姗来迟的故人，却在登场时便自[罗生门]的攻击中救下目标，站去了与他对峙的另一侧。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啊，芥川。”！ 第 110 章 番外(十四) “…………” 是太宰先生,他曾经苦苦寻找两年之久，不惜点燃一座又一座战斗的狼烟,只为了试图寻找他离开后的踪影，去拼尽全力地求得一句来自老师的认可。 直至太宰先生终于亲自现身的此刻，芥川龙之介才恍然发觉距离他上一次见到对方，已经阔别四年之久。 芥川龙之介的嘴唇抿紧，望向对方的眼神却不再恳切而执着。 他甚至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太宰先生了。 如今，他想让回忆里占据更多的，是那双满怀担忧望向他的少年眼眸，是夜半咳醒时递过来的温水,是寒冷冬季被戴上的围巾,是覆在伤口的药膏与纱布，是元日一起分享的年糕汤，是无数相伴而过的日夜朝暮…… ——是同样伸出手后，却不会再把他独自留在原地的伊川澄。 …是太宰先生啊。??[” 一句话,让身形掩藏在大型垃圾箱与墙壁的夹角之间的伊川澄,差点用五指给墙砖开出几个洞。 而终于出声的芥川龙之介，表情反而恢复往常惯有的平静，“确实久别未见，没想到太宰先生原来在武装侦探社。” “哎呀……真是让人惊讶,我还以为芥川两年不见是出事了呢。”太宰治挡在中岛敦他们面前,口吻仍是闲适散漫的,“看到你还能再度站到我面前，这可真令人感到开心。” “…………”芥川龙之介微侧过身，无光黑瞳虽仍注视着前方几人,余光却将那处藏人的角落包括进去，“劳您费心，在下过得还可以。” “那么，芥川可以让我知道一下为什么港口Mafia会盯上敦君吗？”太宰治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口头却相当直白的问道，“毕竟他才是刚来横滨不久的新人，很难想象会犯什么过错呢。” 原来这才是太宰先生时隔四年再度现身的原因，仅是为了保护他所看重的新人。 芥川龙之介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如果太宰先生真的打算亲自来见他，哪怕前两年他在医院疗养身体，几乎没有外出走动，但在他刚离开港口Mafia的最初两年里，对方是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来见他的。 但是，一次也没有。 甚至以太宰先生顶级的头脑，芥川龙之介毫不怀疑即使他人在医院，只要太宰先生想找到他的踪迹，也不可能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 一切只指向一个结果，他是被抛弃的。纵然再度见面，对方的目光也不会在他身上停留。 “虽说太宰先生是前干部，但面对早已脱离港口Mafia的您，在下也并不方便透露内部情报。” 认为芥川龙之介会有问必答，正欣然等待着情报的太宰治，反而被这句意外回答而惊讶的“嗯？”出了声。 “看在太宰先生的份上，这次就放过那只人虎。”芥川龙之介又出声道。 他收起了[罗生门]，地面无数道交错而出的黑刃尽数收回，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通往死胡同外的路。 “但人虎依旧是在下的目标，太宰先生。请不要忘记这点。” 在旁掠阵的樋口一叶急得想出声让她的芥川前辈不要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被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制止了。 “……哦？”太宰治将方才那微小的互动也看在眼里，过了片刻才慢吞吞回道，“你的部下可不这么认为呢，芥川。不担心就这样放我们回去后，你的任务就此再也没机会完成了吗？” “毕竟敦君的异能力与成长性可是很优秀的，”——他的唇角微微翘起笑意，“可比你这废物的能力与没头脑的自作主张强上许多呢，无论怎么教也不会有进步。” 中岛敦在他身后听到快要昏倒，连谷崎润一郎都是满脸惊恐模样。 对方在攻击方面的强大他刚才真的太有切身体会了，根本半点也不是废物能力和没头脑啊太宰先生，你干嘛非要激怒对方，还把仇恨全拉到他身上啦…！ 背对着他的龙之介有没有被刚才那番话激怒，伊川澄不清楚；但他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被激怒了个彻底。 咔嚓，一小块砖石脱落，伴随着些微的声响砸落在地面，又滚了几圈。 “…………” 短暂的静默过后，芥川龙之介终于出声了。 “是吗。”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分毫变化。 过往的常年咳嗽使芥川龙之介的嗓音偏低，透出几分轻缓的哑；但在面对堪称羞辱的此刻，他说话时的语速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措辞间极有礼貌。 “或许正如太宰先生所言，在下始终毫无长进。”他的眼神平和，仿佛仅是在看着由过往倒影而来的幻象。 “不过，既然老师已于四年前不辞而别，那么学生也不再有义务追寻老师的背影。太宰先生不这么认为吗？” 微微欠了下身，芥川龙之介的这句话，终于让始终神情轻松的太宰治，视线变得凝沉。 “这不是变得很有长进吗，芥川。” ——他带着中岛敦他们在离开前，对芥川龙之介这么说道。 而停留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只目送着对方的离开，没有再多说什么。 直至一只手自背后伸了过来，牵住他的右手。 芥川龙之介没有避开，而是任由伊川澄握紧他的手掌，“还以为你会忍不住冲出来。” 毕竟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拥有[忍耐]这一项特质的人。 确实，此刻伊川澄的脸色简直要臭到家，连声音都仿佛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的。 “要不是龙之介不让我出来。” 好气，会气死他。 “只是做一个单方面的道别。”默然片刻，芥川龙之介开口，“就如同太宰先生那般，在下同样割舍了过去。” 听懂了话外之意，伊川澄的脸色立刻阴转晴，即使是略显不满的鼓起脸向他确认，看上去也终于有了点符合年龄的孩子气，“是选择了我吗，龙之介？” “——是。”芥川龙之介道。 “在下选择了你。” 选择了心之安处。 芥川龙之介很少会对他说这样直白的心声，以致于伊川澄最后被哄得乐颠颠的回去，哪怕是面对不理解七十亿怎么没被捉回来的森鸥外，他也只是干脆地竖起一根食指，把对方的欲言又止尽数堵了回去。 甚至没办法训斥他的森鸥外，一口气憋在胸口：…………没把食人虎抓回来还能心情这么好，那可是长着四条腿的七十亿…！ 但与龙之介的开心归开心，伊川澄没忘记那个武装侦探社里，眼下可是有两个人被写在了他的记仇小本本上。 正好在身体疗养期间，龙之介被他养成了午饭后会小睡的习惯。 于是等他睡着后，伊川澄偷偷摸摸带上门，下楼就坐上了久候多时的轿车——来自同样感到愤愤不平的樋口一叶。 “那个人虎给我打电话了，”樋口一叶呵呵冷笑，油门踩得飞起，“他竟然想通过独自离开侦探社这种方式，来要港口Mafia别去找侦探社他们的麻烦呢。” “抓不抓人虎根本无所谓，”系上安全带的伊川澄面无表情。 “我就是专程去找侦探社麻烦的。” 而与其同时的武装侦探社，面对中岛敦的慌乱离开，抱着文件的国木田独步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在听说中岛敦被港口Mafia盯上后，是说过他们很麻烦之类的话，但这家伙突然就匆匆忙忙跑开是怎么回事？ 就算现在还是午休时间，那也不能面对他的招呼连回应都没有吧！？ “喂还有你，太宰！”国木田独步敏锐发现又一个打算翘班的，“给我回来，不准在这种时候随随便便的去找条河就跳了！” 简直是耽误他的工作排程！ “哎呀……”太宰治分外无辜的吐了点舌尖，边走过来，边假装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我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鬼信你啊！”国木田独步憋着股被搭档气到的怒意，加上双手都抱着文件，索性一脚踢开侦探社事务所那扇半掩的门。 ——下一刻，他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手中文件尽皆散落。 “两位好啊。” 有一位身形高挑的少年，正双腿交叠着坐在办公桌上，手肘撑在膝盖处，就这么微笑着朝他们这边看来——那双暗沉沉的眼瞳里，却没有丝毫暖意。 而他身前的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数道熟悉的身影。 “没想到我要找的人到最后才出现，”他的声音也冷淡，“这可真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太宰治，以及国木田独步。” 气氛死寂片刻，太宰治拉住了想要发动异能力的国木田独步。 “……原来那天躲在角落偷听的人是你啊，”太宰治反而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挺沉得住气，到现在才找过来呢。” “毕竟现在拥有龙之介的人是我，”——盯着太宰治，伊川澄的眸光压得更沉了些，唇角却也弯起来，“我怎么会沉不住气呢？” “看我把龙之介养得又健康，又聪明，意志坚定，心境平和，不曾再有仿徨。” 炫耀完的伊川澄摊开一只手，笑容里的意味变成十足挑衅，“而你那位优秀的新人呢？怎么没见到人，是逃走了吗？内心其实还很软弱吧？你在那天过后没有好好安抚他的情绪吗？” 逐字逐句的，他将不曾在龙之介面前展露过的锋芒，化作此刻一言一语的利刃，向对方发出自己锐利的质疑。 “你真的是个好老师吗？太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