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进入噩梦系统》 第1章 杀狗(一) 天穹黑沉,阴云层叠密布,沸腾般剧烈地翻滚,狂风卷携着豆粒大小的雨滴飞速砸向地面。 楚和怔怔地站在一片漆黑之中,四面八方涌来的鬼哭神号撕扯着他的身体,一滴雨水自高空坠落,不偏不倚砸在他敏感的眼皮上。 灼烧感让人瞬间清醒,楚和捂着眼睛惨叫一声,来不及观察自己身在何处就被劈头盖脸的雨水砸了个措手不及,这雨水竟是滚烫的! “卧槽!天上下开水了?”楚和摸索着戴上卫衣帽子,“我又在做梦?” 楚和很委屈,他就是打个盹儿怎么又做噩梦了? 虽说他已经习惯自己天天做噩梦的体质,但连打个盹儿都不放过也太过分了! 而且这次怎么连痛感都如此真实 他一边抱怨一边在黑暗里摸索,打算先找个地方躲雨,要不然他怀疑没多久自己就能熟到装盘摆桌的程度。 然而他悲催地发现,周围太黑,根本看不清。 热雨密集急促,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淋的他狼狈不堪。 楚和怒了,做个梦还能被烫死不成? 他站直身体,仰天喊道:“你大爷!做个梦而已,有必要这么真实吗?是不是玩不起!” “咔嚓——” 霎时一道响雷劈开夜幕,直直朝他砸下来。 楚和:“!!!” “大哥,小的错了!是我玩不起!”楚和立马抱住脑袋蹲下,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雷没有落下,上空传来一声清脆的‘嘀’声,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 【楚和先生,您好,欢迎进入七级噩梦境,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伴随着丝毫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天空中出现一块巨幕,一行行银色字体浮现其中。 【本次解梦主题:杀狗】 【解梦者:王思茜(死亡)、林晓森(死亡)、邵嫣然(死亡)、陆前(死亡)、高志成(死亡)、楚和】 【梦魇主:蓝羌】 见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本场解梦时间三天,目前剩余两小时四十二分钟,即将重启倒计时,请珍惜生命,合理分配时间。】 系统话音刚落,一串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出现在巨幕上方—— 02:42:00,02:41:59 数字泛出的银光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天,楚和这才看清,自己站在某幢建筑的天台,从护栏望下去,楼四周是一片烟雾袅袅、热浪逼人的汪洋,楼体大部分已被淹没,透过水面隐约可见红棕色墙体,整幢楼仿佛处于孤海之中。 除此之外,这个奇怪的世界一无所有。 楚和泛白的指关节用力揉着太阳穴,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脑海深处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在疯狂躁动,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了,视觉、听觉甚至痛觉都在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亲爱的解梦者,请即刻前往908室参与解梦,系统再次提醒您,此建筑将于今晚12时完全淹没,请珍惜生命,合理分配时间。】 楚和眉毛抽了抽,忍不住骂道:“解你大爷的梦,能不能说点人能听懂的!” 系统静默了一会儿,“嘀”的一声再次响起—— 【鉴于您是初次入梦,系统友情提示您,您所在的噩梦10系统致力于消灭对人类社会存在重大、恶劣隐患的噩梦群,破解噩梦、拯救梦魇主即可过关。】 【本系统代表全人类向您的英勇献身致以崇高的敬意。】 【祝您解梦愉快。】 楚和:“”是我想献身的吗! 天台中间的楼道门锈迹斑斑,一推开,飞舞的灰尘夹带难闻的霉味扑了楚和一脸。 楼道内墙体斑驳,半数墙皮已经脱落,顶上悬着一盏闪着微光的老式电灯,随着气流涌入猛烈晃动,吱嘎吱嘎,不绝于耳。 楚和就着晦暗的灯光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有衣服遮挡的地方只是烫红了些,但裸漏在外的双手已经烫出了水泡。 检查完毕,他踏上因年久失修踩上去有种摇摇欲坠之感的楼梯,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下面一层发黄的墙壁上印着黑体的‘9’字。 九楼就在顶楼。 楼内是老式筒子楼的构造,一条长走廊串连着多个单间。 走廊内灯光灰暗,青白相间的瓷砖上漫着水渍,墙体上涂抹着毫无逻辑的画,墙边层层叠叠堆积着杂物垃圾。 两侧房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只有走廊尽头的908室敞着门,亮着灯。 楚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是客厅,左手边是两间卧室,黄色木门上贴着褪色发白的福字。 客厅面积不大,装修也简单,沙发、茶几、柜子以及一台老款电视机,茶几上摆着凉水壶和一个插着枯萎月季花的玻璃花瓶,电视上方的墙上挂着长方形的电子表,一副红红绿绿的风景画占了表的大部分空间,画下面则是闪烁着红光的日期和时间。 “2008年9月7日21点24分。”楚和喃喃自语,“这里是十五年前。” 一切看上去都还算正常,如果可以忽略沙发上那只摇尾巴的二哈的话 那是只两三个月大的哈士奇幼犬,它见到楚和仿佛见到了亲人,“嗷”的一声从沙发上窜下来,连滚带爬冲到他脚边,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地猛烈攻击。 楚和蹲下身,看着它抱着裤脚咬来咬去,嘴里还不住哼唧,心里简直要萌化了。 他把二哈抱起来撸了个遍,发现它脖子下挂着一个圆形铁片,上面刻着两个字。 “小哈,”楚和念道,“系统说的杀狗不会就是杀你吧?” 小哈打了个哆嗦,从楚和手里挣脱,又开始拉扯他的裤腿。 “你是想带我去哪儿吗?”楚和站起身,顺着它的方向迈了一步。 小哈很高兴,它“嗷”的一声转身就往客厅后面跑。 客厅后的区域不大,左边是饭厅,摆着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右边是厨房和卫生间。 这里没有开灯,只有卫生间亮着微光,细微的喘息声从里面传出来,融进一片暗色中。 楚和没理会急着带他去卫生间的小哈,而是先进了隔壁的厨房,厨房内狭小逼仄,两边柜台上摆满了锅碗瓢盆,窗台上堆了几个装着白菜土豆的纸箱。 楚和转了一圈,视线定在一角的插刀架上,刀架表面略微倾斜,有数个长格用来插放刀具。 刀和刀架是同个牌子,这家的主人应该是直接买了一整套。 若是一整套,那现在刀架上为何会空了一格? 楚和伸出手,挨个把刀拔出来清点,切片刀、菜刀、面包刀、水果刀、三德刀 少了一把剁骨刀! 楚和想起巨幕上的死亡名单,顿时不寒而栗。 他挑了一把折叠水果刀塞进口袋,走出厨房时,小哈依旧守在卫生间门口,着急地用小脑袋撞门。 “行了,珍惜你不多的智商吧。”楚和抱开小哈,敲了敲门,“谁在里面?” “我可以进去吗?”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依旧没人回答。 楚和握紧衣服里的刀,缓缓打开了门,顿时怔在了原地。 淡黄色的灯光下,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背靠墙坐在浴缸旁,修长的右手里握着一把美工刀,左小臂上有数十道新鲜割痕,一道比一道深,血顺着他流畅的手臂线条流到了地板上。 男人身穿校服,校服短袖上别着一个蓝色胸牌,印有两行小字“青城实验小学二年级二班蓝羌”。 蓝羌,他就是梦魇主? 第2章 杀狗(二) “蓝羌?”楚和试探着叫了一声,“你还好吗?” 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自己问了这句废话,这情况任谁看都不会觉得好。 男人闻言抬起头,于一片暗淡微光中与他对视,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天生使然,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瞳孔却漆黑深邃如深夜森林,五官挺拔,轮廓深刻,半张脸都隐进了阴影中。 他在阴影中盯着楚和看了好一阵,眼神好似一位买家在确认自己的货物是否正确,良久,他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楚和,你终于来了。” 楚和讶异:“你认识我?” 蓝羌偏偏头,楚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的巨幕上,“楚和”两字在雨幕中熠熠生辉,格外显眼。 楚和“哦”了一声,斟酌着开口:“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按照系统的说法,这里是你的梦境?” “嗯。”蓝羌闭了闭眼,眉头凝聚成川,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那哎!” 楚和话还没说完,只见蓝羌麻利地手起刀落,又给手臂来了一刀,殷红的血液瞬间汩汩而出。 整个过程快准狠,蓝羌甚至表情都没变一下。 “哥们,有话好好说,别自残啊。”楚和看得心惊肉跳,怎么会有人切自己如同切块西瓜。 楚和:“你等着,我去找点东西给你包一下。” “不用,”蓝羌的嗓音里充斥着浓浓的疲惫,他朝楚和勾勾手,“你过来。” 楚和在他身边蹲下:“我该怎么帮你?” 蓝羌没回答,他伸出左手握住楚和的后脖颈,把他往自己面前拽了拽。 “我撑不住了,接下来只能靠你。”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说的极其用力,“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保护好小哈,还有” 他停下喘了一口气,似乎这几句话耗尽了全部精力:“杀了林裳。” 蓝羌说完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留下楚和独自凌乱。 林裳是谁? 他现在是让一位遵纪守法、正直善良的时代优秀青年去杀人吗? 楚和幼小的心灵遭受了重击。 “你先别晕!怎么杀啊?我没杀过” 他先去掐蓝羌的人中,感觉没用,又上手拍打他的脸,这招很管用,因为蓝羌很快睁开了眼,惊恐万分地盯着楚和还没落下的巴掌。 “”楚和一脸真诚,“我不是故意要打你,你刚才晕过去了。” 蓝羌细长的瑞凤眼此刻瞪得溜圆,削减了脸部七八分的凌厉感,他瞪着眼把楚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然后把手放在了他头上。 他揉搓着楚和棕色的自来卷,一脸疑惑:“卷毛狗?” 楚和:“?” 蓝羌:“你也是没人要的小野狗吗?” 楚和:“???”你才是小野狗,你全家都是小野狗。 楚和不爽:“哥们,你就算八百度近视也能看出来我是个人吧?” 蓝羌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噤声:“小卷毛,小声点!你要想留在这儿,一定要乖乖得,千万不要让妈妈发现了!” 他揪揪楚和的耳朵:“小卷毛,你听懂了吗?” 楚和:“懂了。” 楚和感觉很不对劲。 和晕之前严肃清冷、下手无情的蓝羌相比,此刻的他动作、神态、语气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而且是变成了一个小孩? 多重人格? 楚和拧眉看着蓝羌天真的眼神,目光下移落在他胸前的校牌上。 “青城实验小学二年级二班蓝羌”。 不对! 在这个梦境世界里,现在是2008年,蓝羌还只是一个上二年级的小学生。 他应该是陷入了童年回忆编织起来的噩梦中。 所以他才会说“我撑不住了”,因为刚才片刻的清醒 楚和看向他伤痕累累的胳膊。 是他用一刀一刀刺骨的疼痛换来的。 然而这种用疼痛换来的清醒也不过维持了一小会儿。 在世界上有这么一类人。 他们或许已经长大成家、事业有成,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但一到世界沉睡时,他们又变成了记忆深处那个无助、痛苦、恐惧的孩子,来自童年的阴影化作一场顽固的噩梦,反反复复将他们拉进深渊。 这个梦境大概就来源于蓝羌二年级发生的一件事,一件令他恐惧万分,以至于成年后都无法挣脱的事。 楚和想到这,眼底染上一抹心疼,而蓝羌毫无察觉,他正双手齐上,试图捋直楚和的卷毛。 楚和:“” 比起这些,更让楚和糟心的是,在蓝羌眼里他似乎是一只狗? “嗷呜——” 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哈似乎看不下去了,它从楚和身旁挤进去,宣示主权般跳进了蓝羌怀里,颇有种“我主人只能有我一只狗”的架势。 楚和:“”没人想和你抢! “小哈!”,蓝羌抱住小哈从地上站起来,环顾四周,面露困惑,“我为什么会睡在这儿?” 现在的蓝羌只是个套着大人壳子的小孩,他很快把疑问抛之脑后,揉着小哈的脑袋往外走:“小哈你身上也太脏了,今晚我和妈妈给你洗澡好不好?” 目送一人一狗走远,楚和松了口气,他倚着冰凉的墙壁,双臂抱在胸前,注视着雨幕中的倒计时,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他看过不少类似的小说电影,为什么别人都是在副本刚开头时进入,还会收获热心队友的安慰或帮助。 为什么他刚进来——队友死光啦!世界快完蛋啦!还丢下一个陷入噩梦状态、心智停在二年级的梦魇主给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的身份会是一只狗? 这到底是哪个心理变态的程序员设计的?是在指望一只狗去解梦吗! 一道突然炸裂的响雷打断了他的思绪,瞬间屋内亮如白昼,楚和晃了一下眼,恍惚看见下水道口卡着一片红色的东西。 他蹲下身,好奇地把东西掏出来,仔细一瞧,汗毛瞬间刷的一下立了起来。 是一块带着人类毛发的头皮! “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楚和心跳停滞一拍,还未落下的汗毛绷得更直了。 他猛地回头望去,对上了蓝羌好奇的眼神。 蓝羌眨眨眼,又说:“小卷毛别玩了,快跟我走,妈妈要下班了!” 第3章 杀狗(三) 靠近大门的次卧是蓝羌的房间。 次卧与阳台相连,只有十来个平方,靠阳台一侧摆了张儿童床,紧挨着床的是一套蓝色儿童桌椅,靠近门的一侧摆着衣柜,泛黄的墙上贴着学习计划表以及“三好学生”奖状。 蓝羌在桌前坐下,他拿出一个田字格本,开始抄写语文课本上的生词。 楚和坐在床边看他写作业,蓝羌写字很认真,一笔一划非常用力,在薄纸上留下了一道道凹下去的笔痕。 他的胳膊还在流血,血滴到纸上,晕染成一朵圆形的红花。 蓝羌虽未停笔,但楚和注意到他视线落在那抹红色上,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于是楚和起身走出了次卧,他隐约记得电视柜旁摆着个白箱子,似乎是医药箱。 他顺利的在电视右侧找到了那个箱子,里面药品虽不多,但纱布碘酒还是有的。 楚和端起箱子要走时,瞥见了电视机下露出的一个纸角。 他将纸角拽出来一看,是张全家福。 一个小男孩站在沙滩上,牵着两边大人的手,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 一位穿碎花裙,面容姣好的长发女人站在他左手边,笑得很温婉。右手边是一位穿休闲服的男人,黑色的圆珠笔线条在他脸上杂乱无章地缠绕堆积,彻底掩盖了男人的面容。 照片背面有人用稚嫩的字迹写着“林裳蓝千峰蓝羌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字后还画了三颗爱心,下面的“2006年8月1日拍摄于q市”字迹成熟,应该是蓝羌父母写的。 原来林裳是蓝羌的妈妈 这虽在楚和的猜测之中但确实又让他有点诧异。 噩梦发生在家中,有家庭成员的参与非常合逻辑。 但是这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儿子毫不迟疑地说出杀死母亲的话呢? 自进门开始,楚和便注意到,这家里只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玄关只有成人女鞋和儿童鞋,凉水壶旁只有两只杯子,饭桌只有俩把椅子,卫生间里只有两套牙具、两条浴巾。 由此看来,小蓝羌的美好愿望并没有实现,他的父母还是分开了。 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和一边思忖一边走回次卧,他取出碘酒棉签和纱布,然后拉过蓝羌的胳膊来。 蓝羌转过头,一脸严肃:“小卷毛,我现在要写作业,等我写完了跟你玩哦!” 楚和虽然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只狗,蓝羌是听不懂狗语的,但他依旧认真地回应:“我给你处理下伤口,你那作业血呲呼啦的老师敢看吗?” 蓝羌看着他把碘伏涂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一层层裹好,嘿嘿笑了两声:“小卷毛,原来你要给我包扎伤口啊,谢谢你咯!” 楚和:“不用谢。” 你不奇怪伤怎么来的就算了,对一只狗会包扎这件事也不表示一下疑惑吗?楚和忍不住吐槽。 正在此时,客厅的电子表发出了报时声:“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10点整。” 距离梦境毁灭只有两小时了。 楚和看了专心写作业的蓝羌一眼,悄悄起身开始搜查房间。 这房子应该是单位房,房型狭小,设施老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室一厅一卫一厨,该有的都有。 一切看上去都正常且普通。 但楚和还是觉察出一些不对劲。 发黄的墙壁上大片墙皮脱落,餐桌茶几等家具表面坑坑洼洼,掉漆严重,家电即使在2008年也是老古董,甚至有好几处插座脱落,被人用塑料胶带粗暴地贴在了墙上。 不难看出,这户人家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贫穷。 但这样一个家庭居然养了只品相优越的纯种哈士奇。 楚和是个爱狗人士,对二哈有一定了解。家养哈士奇一般对血统和品相要求不高,价格在1500元左右。 但纯种的哈士奇幼犬市场价不低于2000-2500元,品质特别好的价格能到4000-5000元左右。 更何况在2008年,家养哈士奇不算普遍,价格要更贵些。 再加上安置在阳台的狗窝和几大袋狗粮,怎么看都不是便宜货。 以林裳的生活水平是消费不起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都是别人送的,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蓝羌的父亲蓝千峰。 楚和这样思索着,兜兜转转又站到了主卧前,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紧锁的木门。 只有这里没有搜查过了。 一种诡异的香味顺着门缝散发出来,像是路边摊售卖的廉价香水味,但其中又掺杂着一种臭味。 楚和刚才翻遍屋子也没有找到钥匙,此刻也懒得再找了,直接一脚朝门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门颤颤悠悠地开了。 楚和满意地笑了笑。 但很快他的笑容僵住了,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他急步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双手撑着窗台大口呼吸,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那股香味太浓烈,像一团厚重的雾把人整个包裹了起来,它顺着鼻腔钻入喉管,爬进大脑,窒息感填满了身体的每一处。 这次,楚和在香味中确切地闻到了腐臭味。 蓝羌对楚和的行动熟视无睹,他在紧张地赶作业,一面奋笔疾书,一面抬头去看桌上的闹钟,额头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好像在等待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楚和再次回到主卧前,他捂住口鼻,带着一脸英勇就义的坚定神情走了进去。 主卧除了面积比较大,和次卧没什么两样,一张巨大的双人床摆在中间,占据了房间的一半,左侧放着一张梳妆台,上面摆着化妆品以及三个印着“经典玫瑰香水”字样的空瓶。 好家伙,一下子喷三瓶,在这睡觉不怕把自己熏死吗?楚和心里嘀咕。 右侧是两个大衣柜,里面挂着女士衣物,以连衣裙居多。 楚和细细翻过,没有异常,也没发现衣柜里有尸体尸块之类的东西。 待他逐渐适应了屋内逆天的气味后,他把手放下来,仔细分辨臭味的来源。 好像是这张床。 这是一张比普通床要高一些,且没有床脚床底的床。 楚和俯身叩了叩床板,不是实心的,接着他走到床尾,双手握住床板一抬,整张床板连带床垫被褥都被支了起来。 果然,这是张高箱床,床板下是让人收纳用的空箱。 此刻床箱里的景象一览无余,楚和登时寒毛竖立。 第4章 杀狗(四) 作为一个恐怖片忠实爱好者,饶是楚和看过各个国家各种类型的片子,也从未见过如此惊悚可怖的场景。 五具缠满透明胶带的尸体姿势诡异地堆在床箱里,他们身上遍布伤痕,每个人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在了一起。 楚和在老家经常看见这种绑法,不过都是用在猪、狗、羊的身上,这是一种典型的绑牲畜手法。 “你也是没人要的小野狗吗?” 蓝羌的话突然回响于脑海中,令楚和心头一颤。 他现在才明白蓝羌为什么说“也”,因为在他之前蓝羌已经见过五只“野狗”了。 此刻五只“野狗”安静地躺在床板下,他们睁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无助,透过胶带与楚和大眼瞪小眼。 在一位女性解梦者身旁,楚和看见了那把刀架上消失不见、已经砍开刃的剁骨刀。 楚和的手指抚上女生冰凉的脸,想帮她合上眼,然而胶带死死贴住了她的眼睛,也将她的恐惧永远定格在噩梦里。 人在高度紧张时感官会异常敏感,楚和在风雨交加的肆虐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隔壁蓝羌写字的沙沙声,以及楼道里越来越清晰的高跟鞋声。 “哒、哒、哒” “草!”楚和低骂一声,“蓝羌那个有杀狗癖好的妈回来了。” 他归位好床板,刚冲到房门前,就听到林裳已经要进玄关了,楚和只好转回身来,把门反锁上。 他屏息站在房中间,看看衣柜又看看床,心一横,再次抬起床板,咬牙钻了进去。 强烈的臭味灌进口鼻,呛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他忍着想吐的欲望,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哒哒哒”的脚步声到了主卧门口,接着响起了钥匙带动锁芯转动的咔嚓声。 楚和捂住自己的嘴,全身都紧绷起来。 还好他足够幸运,林裳在主卧并未过多停留,打开柜子换了身衣服后又走出去了。 楚和在黑暗中松了口气,还好没躲柜子里。 这次林裳的脚步声蔓延到了次卧,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隔壁传来了蓝羌的惨叫声。 一个尖锐的女声问:“为什么作业还没写完?你放学后去哪儿了?” 蓝羌抽噎道:“我没去哪,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妈妈你别掐我了” 然而他可怜兮兮的哀求换来的却是一声清脆的巴掌。 “小骗子!简直和你那个贱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又去找他了是不是?” “我比不上他有钱,你要什么他都买给你,吃个饭就顶我一个月工资,不像咱家样样都是便宜货,你妈也是个被人用完就扔的便宜货!” 楚和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他本来还奇怪蓝羌为何对身上的伤毫无反应,原来是因为对他来说,挨打受伤早就是家常便饭。 次卧内。 蓝羌不敢哭出声,只能一抽一抽地哽咽:“没有,妈妈我没有见他” 小哈这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它冲到林裳腿边,试图发出最凶狠的吼叫来保护小主人。 但它还太小了,林裳一脚就轻易地将它踢飞几米远,小哈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林裳愤怒道:“不愧是蓝千峰的狗,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蓝羌赶忙扯住母亲的胳膊,讨好连连:“妈妈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见爸爸了,我不会再要他的东西了,我保证!” 听到儿子的保证,林裳才平静下来,她收起近乎疯狂的状态,瞬间变了个人般,柔声道:“小羌,妈妈愿意再相信你一次,不要再让妈妈失望了好吗?” 蓝羌乖乖“嗯”了一声,连连点头。 “你爹就是个畜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林裳说。 她面冷语气更冷:“小羌,你还记得妈妈说过的那群野狗吗?它们藏在咱家两天,如果不是我发现了,咱俩就被它们害死了!除了蓝千峰,谁还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招儿?” 这次楚和没有听到回应,大概蓝羌此刻和他一样无语,这个想法太荒谬、太不可理喻了。 就因为一个如此荒唐的猜测,五位解梦者失去了生命,楚和为他们感到不值。 短暂的安静后,隔壁又传来了林裳的声音:“妈妈去做饭,你接着写作业吧。” 林裳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又停了下来:“吃完饭,我们一起给小哈洗澡。” 楚和顿感不妙,林裳说的洗澡绝对不是简单的洗澡,几只流浪狗她都能因为莫须有的猜测下杀手,对于蓝羌父亲送给蓝羌、并且刚刚攻击过自己的狗,她怎么会放心留下? 所有让她感到威胁的存在都要毁掉。 思考到这,楚和推理出了蓝羌噩梦的大概内容,在2008年夏末的一个深夜,小蓝羌目睹了母亲残忍杀死小哈的全过程,甚至,他可能被迫参与了这场谋杀。 一个脆弱、幼小的生命死在了他眼前,同样脆弱、幼小的他却无力阻止,只能默默承受恐惧与自责,以至于在无数个深夜,他一遍又一遍的重温这一幕。 所以他才会对楚和说“保护小哈,杀死林裳”。 因为这是他在一遍遍被噩梦拖下深渊后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外面终于安静了,甚至静得瘆人。 楚和动动发麻的手脚,决定出去探探情况,但刚一转身,他就直直地对上了一双瞪得快爆开的眼珠。 楚和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下意识一推,尸体“咕咚”一声往后栽倒而去。 “咔。” 尸体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 在清脆的声响过后,有光芒透过尸堆的缝隙投射出来,照亮了密闭的黑色空间。 楚和寻着光源摸索过去,在尸堆下摸到了一台数码相机。 第5章 杀狗(五) 厨房亮着灯,客厅里充溢着炒菜的香味,宁静安逸的烟火氛围好似一个正常、温馨的家庭。 楚和轻手轻脚地从主卧溜出来,等到走进了蓝羌的卧室,他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他从未觉得呼吸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房间内,小哈趴在窝里睡着了,蓝羌则依旧埋着脑袋赶作业。 儿童桌椅太小,他一个成年人只好缩着身子写字,背影委委屈屈。 楚和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蓝羌抬起头,眼底泛起一片亮光。 他惊喜地说:“小卷毛,我以为你走了。” 楚和无奈:“我确实很想走。” 蓝羌:“小卷毛你怎么这么臭?” 楚和:“” 蓝羌:“一会儿妈妈要给小哈洗澡,你一块洗吧。” 楚和:“谢谢,大可不必。” 蓝羌:“哦对,不能让妈妈发现你,她不喜欢野狗。” 她岂止不喜欢,她杀疯了,楚和腹诽。 蓝羌垂下眼,睫毛一眨一眨:“只要是爸爸送的东西,妈妈都不喜欢,我求了好久妈妈才答应让小哈留下来” 楚和沉默了,就连这最后一点期望,即将也要被摧毁了。 他拍拍蓝羌的肩:“再坚持一下,我会救你和小哈出去。一切就要结束了。” 万事终有尽头,一切苦难、恐惧、自责、挣扎都将结束。 滚烫的雨水顺着玻璃流下,形成一片热气腾腾的雨帘,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淹到窗户下方。 而在窗内,小哈趴在窝里安稳睡着,不时哼唧几声。 蓝羌被林裳叫去吃饭了,楚和则蹲在狗窝旁,戳了戳小哈均匀起伏的小肚皮,小哈蹬了蹬腿,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啧了一声:“傻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趁着林裳回厨房端菜的空隙,楚和抱着小哈溜出了908,神情之淡定、动作之麻利犹如一个从业多年的专业狗贩子。 他回来时,客厅的钟正发出“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11点整”的机械报时声,林裳母子已经吃完了饭,厨房和卫生间流传出哗哗流水声。 楚和轻车熟路走进次卧,坐在蓝羌的小椅子上,掏出了那个相机。 林裳把相机和尸体藏在一起,一定是里面有什么不能让蓝羌看到的东西。 相机里有一百多张照片,大多是记录小蓝羌的日常,偶尔有一两张母子俩的合照,没什么特别的。 楚和打开视频栏,里面只有两个时长十分钟左右的视频,他把音量调低,打开了第一个。 镜头不断晃动,似乎是有人正在调整角度,随着镜头一块晃动的是画面中间三名不断挣扎的年轻人,他们靠着浴缸,四肢被绑在一起。 屏幕右下角显示着一行数字‘2008/09/05/13:37’。 九月五日是解梦者入梦的第一天,也是这三个倒霉蛋的最后一天。 一个短发女子吼道:“林晓森,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你不是说主题就是线索,把狗杀了就能出去吗?现在狗还没死,我们快死了!” 另一侧的寸头男烦躁地啐了一口:“草!老子他娘的怎么知道会突然窜出个疯女人来,力气还贼他妈大,我看她压根就不是人!” 夹在他俩中间的圆脸女孩带着哭腔:“你们别吵了,现在怎么办?我们不会真要死在这了吧,不是说七级噩梦很少死人吗?” 寸头男:“都是蓝羌那个傻逼害的!进来前怎么不说他有这么个逼梦,咱们还傻乐呢,以为这次抱了个大腿能顺利通关,现在好了,大家一起死吧!我们死了他也活不了!” 圆脸女嘟囔:“也不能全怪他,系统没有解梦者进入自己噩梦的先例,会不会是bug” 短发女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陆前和高志成呢?怎么不来救我们?” 寸头男低下头,试图用嘴咬断绳子:“那俩怂逼肯定躲起来了,说不定还打着咱三死了他俩能平分积分的算盘呢!蠢货,我们死了他俩也活不了多久!” 争吵不休间,相机被固定在了一个点。 一袭白裙的林裳走进画面,她手握剁骨刀,居高临下地俯视瑟瑟发抖的三人组。 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红唇微启,吐出三个冰冷的字眼:“狗杂种。” 圆脸女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仍然鼓起勇气往林裳脚边靠了靠,卑微乞求:“姐姐,求求你放过我们”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林裳一把提起,重重砸进浴缸里,接着一刀挥下,女孩没了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另外两人,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裳一刀一刀落下去,白裙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待他们反应过来,奋力向门外挣扎时,林裳一手一个,双双扔进浴缸,以同样的手法解决了他们。 视频到这结束了,楚和胃中的酸水翻江倒海般袭来,他知道过程注定惨烈,但亲眼目睹属实难以接受。 忍着恶心他打开了第二个视频,这次时间来到了六号的七点五十分。 画面里是两个男人,一个一头黄发另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 他们被同样的方式绑着手脚,与三人组不同的是,他们已经伤痕累累,眼镜男伤势尤其重,脸上已经没了能看的地方,眼镜碎掉一块。 两个人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好像已经接受将死的事实。 眼镜男看着地板,突然开口:“高志成,死前我想问你一句,你把我推出去那一刻,心里有没有一点后悔?” 黄毛手抖了一下,他偏过头盯着墙壁:“呸!我为什么要后悔,那是你他妈应得的!如果不是你非要去杀那疯女人,我们现在也不会死!” 眼镜男冷笑一声:“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苟延残喘罢了。我相信我的判断,只有杀了她这个梦才能解。” 黄毛:“我看你他妈有病,那可是蓝羌他亲妈,谁会想自己妈死?就算是,她一个女的比他妈十个男的还有劲儿,怎么杀?” 陆前沉吟片刻:“是啊,以咱们的力量想杀死她简直是天方夜谭。”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他们于寂静中聆听死神的脚步,绝望地看着慢步走进来的女人 第6章 杀狗(六) 楚和关了视频,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他大致捋清了这俩天发生的事。 解梦者原有六人,但谁也没想到梦魇主会是原是解梦者成员的蓝羌,失去主心骨的团队一下子手足无措。 林晓森认为解梦的线索就藏在主题里,大家决定先杀了小哈试试。偏偏在这天中午,林裳回家了,她面不改色地杀掉了闯入家中的三只“野狗”,也就是林晓森三人。 陆前和高志成藏在某处逃过了一劫,他们在暗处观察着林裳和蓝羌的日常。 陆前向高志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杀死林裳才能解梦。 但林裳力气大得吓人,一人就能搞死三个成年人,陆前会选择什么方法杀她? 楚和思忖,如果他是陆前,就会选在林裳熟睡时下手。 所以,极有可能在六号凌晨,陆前和高志成潜入了主卧,很不幸,被发现了,打斗中高志成将陆前推向了林裳,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还是很不幸,高志成也没有成功。 或许是担心吵醒熟睡的儿子,林裳并没有马上杀掉这两只“野狗”,而是等到七点五十,蓝羌去上学后才动手。 楚和唏嘘,如果高志成没有背刺队友而是并肩作战,如今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哒、哒、哒” 有人正朝次卧走来,脚步轻盈平稳,不紧不慢。 是林裳。 楚和收起相机,委身钻进了蓝羌床底。 林裳径直走向阳台,很快又走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没了声响,楚和掀开了垂下的床单。 眨眼之间,一张倒悬的人脸猛地出现在他眼前,空洞的双眼注视着他,宛如在看一只死狗。 林裳缓缓开口:“小哈呢?狗杂种,你把小哈藏哪儿了?” 楚和呼吸一滞,一股森森寒意从脚后跟直漫上天灵盖,旋即他快速向后爬去。 然而只一步就被林裳抓住了胳膊,她用力一拽,将楚和整个人从床底拖拽出来。 随着惯性,楚和被甩出几米远,直到后背狠狠撞上墙边的衣柜才停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不是照片里、视频里,而是就在眼前活生生存在的林裳。 她从床上下来,慢慢向楚和踱步而来,浅灰的睡裙下露出一双皮包骨的腿。 她身量高挑,骨瘦如柴,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气质犹如古代卧病在床的病美人。 但她盯着楚和的冰凉眸子里溢出了决绝的杀意,好似一个正走向待宰羔羊的屠夫。 此时此刻,楚和才切身体会到陆前他们濒死前的感受,这种等待死亡的焦躁与恐惧是视频展现不出来的。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是何等的绝望。 恍惚中,林裳已走到他身边,她闻到沾染在楚和衣服上的尸臭与香水相混合的奇异味道,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见过你那五个倒霉朋友了?” 她一把扼住想要扶着衣柜站起的楚和的脖颈,嗓音尖利:“所以你凭什么觉得能躲过我?你们为什么都要和我作对!” 冰凉的手指好似钢筋一般箍在青年脆弱的咽喉上,享受着动脉紧张的跳动,楚和只觉身体离地而起,紧接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扔了出去。 天旋地转,目眩耳鸣,爆炸般的轰鸣声在脑海里炸裂开来,骨裂般的疼痛从身体深处传至每一寸皮肤。 楚和重重砸在客厅的茶几一侧,桌上的玻璃花瓶受到冲击滚落下来,枯萎的月季花散落一地。 这一下让楚和彻底认识到了林裳的力量,这是一种对楚和而言绝对压倒性的、无法反抗的力量。 就像陆前说的,以他们力量想要杀死林裳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不过他到死都不知道,林裳之所以拥有压倒性的绝对力量,不是因为她天赋异禀、天生神力,而是因为解梦者在梦里的设定是一只小狗。 一只面对人类的恶意毫无反抗能力、只能逆来顺受的小狗。 一只即使受到误解、被强加莫须有的罪名也无法开口辩解的小狗。 楚和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了小狗面对人类时的畏惧。 他手撑着茶几,刚站起就被林裳一脚踢中胸口再次栽倒下去,腥涩的血液味道顺着喉管泛上嗓间,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我不站了还不行吗?” 楚和干脆放弃站起来的想法,摆烂地坐在地板上。 不反抗说不定还能多苟会儿。 林裳白骨般干瘦的手指薅住楚和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与她对视。 她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怎么不跑了?继续跑试试,看我能不能抓到你。” “下贱玩意儿,蓝千峰施舍点好处你就巴巴往上凑,他只是把你们当成送死的工具罢了。”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楚和冷静地看着林裳因为愤怒、兴奋而扭曲的五官,心里默默盘算着。 以他现在的能力,直面对抗林裳无异于以卵击石。 除非 他打量着她那双因眼窝凹陷更显凌厉的眼睛,凌厉、凶狠但也最为脆弱。 林裳蹲下身,扼住了楚和的颈部,她的五指关节犹如铁钳般不断收紧,尖长的指甲深深扎进脆弱的颈部肌肤。 高速涌来的血液涨红了楚和的脸,他盯着咫尺之遥的林裳,露出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用口型缓缓说道:“林裳,你知道人和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说完,他脸色一变,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飞速探出,以最大力气戳向了她的双目。 林裳始料未及,未能躲闪,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针扎般火辣辣的剧痛从眼底的每一根神经急速扩散开来。 她吃痛地哀嚎一声,松开扼住楚和的手,双手捂眼往后踉跄了几步。 酸涩的痛感让她失去了视野,就在这时,前方袭来一股巨力,精准地砸中了她的脑袋。 林裳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她用力睁开双眼,额头流下的血让她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红色。 她分辨许久,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楚和。 正如以往她居高临下地站在那群野狗面前一样,楚和冷漠地俯视着她,在他的右手中拎着一个破碎的花瓶。 他淡淡道:“人和狗最大的区别是,狗不会使用工具,但人会。” 第7章 杀狗(七) 说完,楚和扔掉花瓶,朝林裳俯下身去:“林裳,你太大意了。” 不知何时他手中出现了一把水果刀,锋利的刀尖正对林裳纤细的脖颈,在那平滑的皮肤之下,是激流涌动的大动脉。 下一秒锐利的刀锋将刺穿肌肤,鲜血将染红一切,噩梦也将止步于此。 楚和果断举起了刀。 骤然间,他听见了蓝羌惊慌万分的呼喊声:“妈妈!” 楚和转过头,看见了匆匆从卫生间跑出来,水迹都未擦干的蓝羌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地站在饭厅口。 他在洗澡时听到客厅传来了砸东西的巨响,着急忙慌地赶出来,一身黑色的睡衣来不及穿齐整,被水浸湿后皱皱巴巴贴在身上。 水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在脸颊、肩膀上,但他毫无知觉,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的眼神先望向楚和,再扫过与林裳脖子只差几寸远的刀尖上,最后落在了满脸是血的林裳脸上。 蓝羌的眼泪夺眶而出,不住颤抖:“你不能杀她!” 楚和一怔。 面对母亲遇害,一个八岁的孩子会怎么做? 按常理,他大概会说“不要杀我妈妈”或“求求你放过我妈妈”之类带有央求意味的话。 但蓝羌说的是“你不能杀她”,带有明显的警告意味,就好像蓝羌沉睡的潜意识在警告他。 为什么不能? 杀了会怎样? 难道不是噩梦终结吗? 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思绪在楚和脑海转瞬即逝,想抓住时已然消失不见。 他还没理清这思绪到底是什么,蓝羌已经冲了过来,他一掌打在楚和握刀的手腕上,刀被直直打落下去,摔出一声闷响。 楚和被林裳一拳撂倒在地,紧接着重石般的拳头一记记袭来,楚和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压扁击穿,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脏器内、血管里爆裂开,随即蔓延至全身。 他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但他无心理会,依旧死死抓住那丝疑虑苦苦询查。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林裳疯狂地挥舞拳头,发泄着内心的不满与愤怒。 蓝羌看不下去了,他挡在楚和面前求道:“妈妈别打了,再打小卷毛就死了。” 林裳气急败坏:“没良心的白眼狼,这贱狗刚才想杀了你亲妈你没看见吗?你和你爹一样都盼着我死是不是!” 蓝羌:“妈妈我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杀小卷毛!它只是一只普通小狗,怎么会杀人” 林裳被儿子气得发抖,一巴掌扇过去,蓝羌白皙的脸颊立马红了一片。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连你也不相信我!你可是我亲儿子,你怎么可以也背叛我?” 蓝羌被吓得一抖,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低着头嗫嚅道:“妈妈,我们去医院吧。” 林裳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愣:“去医院干什么?” 蓝羌支支吾吾:“妈妈你可能生病了” “什么?”林裳愣怔片刻,恍然大悟般黑了脸,“蓝千峰跟你说什么了?” 蓝羌沉默不语。 林裳抓着他的肩膀,大吼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蓝羌声线都发着抖:“爸爸说你得了妄想症他说医生叔叔是他同学,你去医院的事他都知道了” 客厅里登时死一般的寂静。 林裳不可置信地看着蓝羌:“小羌,我没病,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你可是妈妈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但你宁可相信抛弃你的爹也不相信我是吗?” 蓝羌拼命摇头:“不是,我只是” 林裳崩溃了,她声嘶力竭地打断蓝羌:“只是什么?只是嫌弃贫穷的妈妈,只是喜欢有钱的爹是吗?你出生后他养过你几天?他当初不要你,现在回来给你点好处,你就如此下贱地往上贴是吗!” 蓝羌哭道:“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我想要妈妈好好的!” 林裳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蓝千峰他要害我!我没说谎,他一直计划着要害死我!这群野狗是,医生也是,都是他的圈套!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夺走我的孩子、想要我死!” “我为他放弃学业,放弃喜欢的工作,窝在这个破地方独自支撑着家,就连生你的那天我都是自己去的医院。” “可你丧尽天良的爹,发达了就一脚把我踢开,跟小三过日子去了!” “我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他,让他这般对待我?甚至筹划着杀了我!” 林裳焦躁地啃着指甲在屋内来回踱步,她嘴中咒骂不停,一举一动都魔怔了一样。 蓝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良久,他伸出双手,笨拙地靠近林裳。 他想抱一抱妈妈。 然而林裳拦住了他的手,她露出一个如梦初醒、悲痛万分的表情:“小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蓝千峰要杀我?” 蓝羌吓得赶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但林裳彻底疯魔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根本听不进去儿子的解释。 她痴痴低喃:“是了,蓝千峰不会瞒你!你是他亲儿子,身上留着他的血,你肯定是站在他那边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蓝羌:“连你也要害我!你们都要害我!” 蓝羌傻眼了,他尚且年幼的小脑袋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突然安插上的罪名,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没有。” 水位已经淹没了半个窗户,热气顺着缝隙钻入,更使得屋子里潮湿燥热。 楚和躺在地板上,默默观看着由林、蓝母子俩以及永远活在台词里的蓝千峰实景演出的家庭伦理剧。 若林裳所言属实,蓝千峰这个渣男事业成功后便抛妻弃子,与情人组建新家庭,如今又回过头来想抢儿子。 他暗地里搜集林裳患有精神类疾病的证据,希望能剥夺她的抚养权。 不过他的算盘也没打错,林裳有明显的易怒、被害妄想、情绪调节障碍等症状,看她皮包骨的身体状态可能还有厌食症状。 确实精神状态堪忧,需要及时治疗,不适合继续带孩子了。 有一点令楚和惊讶的是,在母亲精神不稳定、经常性非打即骂的情况下,蓝羌也没有想过离开母亲。 他真的非常爱林裳。 第8章 杀狗(八) 在蓝羌的幼年时期,不常见父亲,是母亲一直陪伴他。 那时的林裳还没生病,大概也是一位温柔的母亲,会陪他玩耍,耐心喂他吃饭、教他走路。 这份温情在蓝羌心中化作一张盾,抵御、化解着母亲的暴躁、疑心,然而再伟大的爱也会有被现实磨平的一天。 楚和注视着被淡黄色光影衬托得身材更加修长的蓝羌,他此刻正急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安慰母亲,却被愤怒的林裳推了个趔趄。 楚和起身,一把扶住了他要摔的身体。 蓝羌错愕地回头,他细长的眼角泛红,浓密细长的睫毛上洇着一层水雾,看上去十分可怜。 楚和笑笑,轻声说:“别怕。” 即便脸上挂了彩,楚和的笑容依旧十分好看,如冬日阳光般温暖且珍贵。 还处于失控状态的林裳看到楚和,思考般眨了眨眼,旋即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她要给蓝羌一个惩罚。 林裳手指一抬将浴缸的热水开到了最大,瞬间卫生间内白雾氤氲,热气将不大的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蓝羌站在她身后,不解地问:“妈妈,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水煮狗肉呗。 作为即将变成水煮狗肉的主角,楚和懒散地倚在墙边,丝毫看不出对死亡的尊重。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敲着,默默盘算着时间。 就在刚刚,林裳拖死狗般把他从客厅拖到卫生间时,他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23:41。 只剩下十九分钟了。 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十九分钟足够了。 林裳轻轻撩拨着浴缸中的水,苍白的指尖在热度的刺激下迅速变为深红。 她嘴角上扬:“小羌,你想留下它?” 蓝羌的眼睛瞬间亮了:“想!妈妈我可以吗” 林裳握住他的肩膀,温柔得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当然可以,但它身上有细菌,小羌你给它洗个澡,我就留下它。” 蓝羌看着一反常态的母亲,一种不祥的预感顺着脊骨攀爬上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蓝羌视线移向热气腾腾的浴缸,皱了皱眉,“妈妈,这水太烫了” 他俯下身去够水龙头,却被林裳挡了回来。 她的语气不容反抗:“就用热水洗。” 蓝羌惊慌:“不行,这样小卷毛会烫伤的!” 林裳板着脸:“小羌,你越来越不听话了,妈妈说过,不听话的孩子会怎么样?” 蓝羌面色一白:“会被扔掉。” 林裳冷笑:“你和爸爸的那些事,妈妈很生气,但妈妈很爱你,愿意原谅你。但如果你再这么不听话,妈妈就不要你了,把你扔到野狗堆里和它们一起靠吃垃圾活着。” “小羌你好好想一想,确定要为了一只狗反抗我吗?” 楚和听得瞠目结舌,好家伙,pua大师啊。 蓝羌不忍:“妈妈我不留它了,我们把小卷毛放了吧” 林裳失去耐心,下了最后通牒:“闭嘴!杀了它,别逼我亲自动手。” 蓝羌震惊:“妈妈你要我杀了小卷毛?” 林裳:“它是蓝千峰派来杀我的,它该死!小羌你让妈妈相信你,但是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愿为我做,怎么让妈妈相信你?” 蓝羌:“我” 林裳生硬地打断他:“动手!别让我说第二遍。” 泪珠自眼眶滑落,蓝羌在林裳严厉的眼神中缓缓挪向楚和:“小卷毛,对不起。” 楚和十分自觉地站起身,认真回答:“没关系。” 林裳双手抱在胸前,面色愉悦,儿子的顺从让她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她眯起眼睛,充满期待地等待接下来的场面。 蓝羌紧闭双眼,双手颤颤悠悠推向楚和。 但他却扑了个空,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了他,接着他的身体被抬起的同时向后倾去,蓝羌瞬间失去平衡,被楚和抱着一同转身摔进了滚烫的开水里。 事情发生在须臾之间,蓝羌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眼都没来及睁开。 火辣辣的痛感随着炸开来的水流钻进毛孔,以最快速度传遍了体内的全部神经。 太疼了。 但惊吓和疼痛来得太过突然,蓝羌的嗓音生生卡在喉咙里,愣是没叫出声。 他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撑着浴缸内壁,另一只手将他死死摁进水中的楚和。 楚和双腿跪在浴缸里,用尽全力将蓝羌的身体全部压入水中,他要让蓝羌感受到最大程度的痛苦。 大大小小的伤口浸入滚烫热水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楚和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痛意,淡定得宛如在炎炎夏日泡在凉爽的泳池里。 让他意外的是,林裳竟也没有多大反应。 她只是略感意外地眨了眨眼,然后冷言冷语道:“蓝羌你连一只狗都杀不死吗?这么没用怎么配做我的儿子。” 变态,真是有够变态的! 闻声,蓝羌醒过神儿来,他发出一连串惨烈的哀嚎,拼命地挣扎着,想把楚和从身上推下去。 楚和招架不住了,他掏出林裳蓝羌争吵时自己又偷偷拾起的水果刀,狠狠朝下扎去。 “蓝羌,你该醒了!” 刀尖刺入肩膀,血液汩汩而出,一抹鲜红在清澈的水面扩散开来。 被烫伤的肌肤异常敏感,猛地又遭一刀,蓝羌痛呼的声音更大了。 “蓝羌,醒过来!” 楚和紧张到每个毛孔都张开来,他屏息注视着蓝羌微缩的瞳孔,捕捉着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醒过来。 蓝羌,拜托你醒过来! “嘀——”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天幕响起—— 【本场解梦时间还剩十分钟,请解梦者珍惜生命,合理分配时间。】 卫生间小窗的大部分已经被水淹没,透过挂满水珠的玻璃内壁,隐约可见不断跳动的倒计时由银色变成了红色。 这给本就紧张的气氛又添了一把旺火。 “草!”楚和骂道,“蓝羌你再不醒咱俩就变成水煮人肉片了!” 蓝羌被他那一刀彻底扎懵了,他蜷缩着身子,不停哭着喊疼。 怎么看都还是八岁的蓝羌,毫无变化。 为什么? 楚和不解。 为什么烫伤和刀伤带来的双倍疼痛都无法让蓝羌醒来? 难道蓝羌一开始的清醒只是运气好吗? 死亡倒计时仍在飞速跳动,楚和没有时间去想了。 待倒计时归零,他将永葬在蓝羌噩梦的深水中。 他下定了决心,再次举起刀,这次对准的是蓝羌的心脏。 第9章 杀狗(九) 楚和决定采取最后一个办法——杀死梦魇主。 既然噩梦依附梦魇主存在,那么若梦魇主死了,噩梦自然就不存在了。 无论如何,这将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躲闪着不去看蓝羌惊讶无辜的眼神,对准他的右胸用尽全力猛刺了下去。 楚和想,蓝羌大概到死都不明白,明明刚才还陪自己写作业、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小卷毛,怎么突然就对自己挥刀而向? 他还没来得及感伤多久,刀就在半空被一股力量拦住了。 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握住了刀锋,因为用力手背经络青筋凸起,鲜血顺着手腕向下流淌。 楚和霍然抬头,坠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楚和惊喜地问:“你醒了?” 蓝羌没有回答,他手指下移握住了楚和的手腕。 楚和只觉手腕一阵酸痛,刀已经被蓝羌夺在了手里。 紧接着蓝羌利落地将刀刺向他的面门。 楚和来不及细想,向一侧躲开,刀尖几近与他擦面而过,精准地贯穿了在身后偷袭楚和的林裳的掌心。 林裳怒不可遏:“蓝羌,你在干什么!” 蓝羌把楚和推向浴缸另一侧,长腿一跨走出浴缸,他一改卑微顺从的形象,气焰颇为嚣张地立在林裳面前。 他个子很高,“扮演”八岁的小蓝羌时总是佝着身子,此刻舒展开来,身形高大挺拔,竟将楚和眼前的视野遮了个严实。 林裳仰视着眼前的儿子,猝然感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和陌生感。 蓝羌笑着打招呼:“妈妈,好久不见。” 然后他动手将插入林裳手心的刀又拔了出来。 瞬间鲜血喷涌,林裳捂着伤口尖叫:“你疯了吗!我在救你,你却伤我?” 蓝羌抬腿一脚正中腹部,将林裳踹飞了几米远,连带着卫生间的门一起砸到了地上。 楚和窝在角落瑟瑟发抖。 卧槽,醒了的蓝羌比他妈还可怕 他不由庆幸了一下这人是他的队友而不是对手。 蓝羌瞟他一眼,淡淡问道:“没事?” “没事,”楚和有点心虚,“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蓝羌依旧云淡风轻:“不醒难道等着被你捅死吗?” 楚和:“” 他虽然语气平淡,但楚和怎么品都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一定是生气了! 被同伴放弃确实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情,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呀,而且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他半个救命恩人,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就在楚和心里默默盘算小九九时,狼狈不堪的林裳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难以相信一向顺从的儿子竟反抗自己,哑着嗓子嘶吼:“你现在是为了一只狗打我吗?这就是我养了八年的好儿子,不愧是蓝贱人的种,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林裳你为什么要把对蓝千峰的憎恨发泄在我身上?难道我只是他的孩子吗?我的骨血不也有一半来自你吗?” 蓝羌迈腿朝林裳走去,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但细听能察觉到水中微微泛起的波澜。 “妈妈,你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但我的不幸、我的噩梦却全都是你造成的。” “我多怀念七岁前的日子,虽然不常见到爸爸,但我们两人一起生活就足够幸福了,为什么,” 林裳愣愣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高大身影,她似乎对蓝羌的话有所触动,喃喃喊了声:“小羌” 蓝羌站定在林裳面前,轻轻抚摸她瘦到凹进去的脸颊,接着说:“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哪怕会送命、会毁掉我的人生你也不在乎吗?” 他的手指顺着女人瘦削的脸庞缓缓下滑,然后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林裳瞬间呼吸急促起来,她仰着头,像一个坏掉的风箱般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卫生间的楚和无心八卦,他死死盯着窗外闪烁的巨幕,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毫无情绪的冰冷女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系统再次播报: 【恭喜解梦者楚和获得线索‘孩子的反抗’。】 楚和:? 就没了? 不应该再说一句‘恭喜解梦成功’之类的话吗? 他不死心地竖起耳朵。 似乎感应到他的期待,系统声再次响起: 【本场解梦时间还剩五分钟,请解梦者珍惜生命,合理分配时间。】 干! 楚和恨不得飞上天把藏在深空的系统喇叭揪出来,踩碎了卖废品。 难道真的要杀了林裳吗? 楚和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绝不是,从蓝羌刚才的话里可知,现实世界的林裳已经去世了。 既然现实中林裳的死都无法停止蓝羌的噩梦,那么杀死一个梦境里的虚影有什么用呢? 而且他知道,蓝羌并不希望林裳死,即便这只是一个虚影。 此刻在另一边,蓝羌掐着林裳脖子的手愈发用力,青筋暴起。 林裳双手扒着蓝羌的小臂,嘴巴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什么。 蓝羌虽下手毫不留情,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另一只紧攥成拳、指甲插进肉里的手出卖了他此刻不稳定的情绪。 他走火入魔般陷进了混沌,呼啸的风雨声、灌进室内的水流声、楚和焦急的呼唤声他都听不见了。 直到楚和用力推了他两下,他才从混沌里清醒过来。 楚和松了一口气:“你把手松开,我们不能杀她。” 蓝羌不解:“什么意思?” 楚和:“她身上还有我们需要的线索。杀死她并不能使噩梦解除,甚至可能让情况恶化。” 他瞟了瞟蓝羌微润的眼角:“而且你并不希望她死不是吗?” 蓝羌的手一下子卸了力,林裳软绵绵地歪斜在地上,急促又嘶哑地喘息着。 楚和继续说:“刚才在客厅我差一点就成功了,是你推开了我,虽然你意识不清,但人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蓝羌语气生硬:“你才认识我几个小时?不要装作很了解我。” 楚和:“蓝羌你认真想一想,你的噩梦只是因为小哈吗?你反反复复地沉浸在这里,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林裳?你心里对她” 蓝羌截住楚和的话:“你想说我还爱她?你若有一个把父亲的过失全部推到孩子身上,动辄打骂的母亲,你会爱她吗?” 楚和说:“若生下来便如此确实不会,但林裳是因为生病才性情大变,所以你心中很纠结,一方面恨她,另一方面又想着她是因为生病了才会这样。时间没有消磨你对她的恨意,但也没有抹去爱。我说得对吗?” 蓝羌眼中布满红血丝,沉默片刻才开口:“可能吧,我恨她虐待我,恨她杀了小哈,但我更恨的是她本该有自由快乐的人生,却因为一个男人搭上了全部。” “比起这个噩梦,我更想回到七岁前拯救她。但我从来没有梦到过,大概因为太美好了,美的仿佛从未发生过。” 林裳歪倒在不断灌进污水的地板上,一头长发散落,苍白的脖颈变得紫红,样子十分狼狈。 她静静聆听俩人对话,原本狰狞的面孔逐渐变得悲戚,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小羌,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想拯救妈妈?” 她费力伸出手,想摸一下儿子的脸,却被躲开了。 林裳无奈地笑笑:“妈妈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其实我心里都清楚,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 “嘀——” 第10章 杀狗(十) 林裳话音未落,那虽然遥远但依然清晰的仿佛长在人脑子里的系统音又出现了。 【恭喜解梦者楚和获得线索‘母亲的道歉’。】 【楚和先生,恭喜您成功解除七级噩梦境‘杀狗’,用时两小时四十分,基础积分以及奖励积分后台正在清算中。】 楚和一怔,他想到了解梦线索是需要蓝羌去反抗强权的母亲,因为噩梦产生的根源在于他在林裳强迫下杀了一只小狗,如果他能拥有一次勇敢反抗的机会,恐惧自然会消失殆尽。 但他没想到还需要林裳的道歉。 在他的认知里林裳只是npc,一个按照固定轨道一路走到黑的npc,她永远疯狂,永远残忍,永远不近人情,没有感情,不懂变通。 这样一个npc,楚和理所当然地没有想过她会道歉。 但现在她确实道歉了,替死去的林裳向自己的儿子道歉了。 比起杀人,‘孩子的反抗’、‘母亲的道歉’两个解梦线索要简单很多,但若细品一下又会发现极其困难。 说白了,这是一场纯粹靠运气的游戏。 若梦魇主不是意志力强大的蓝羌,若蓝羌没有醒过来,他要如何在两小时里引导梦魇主去反抗,如何要求林裳说出那句‘对不起’,怎么想这都是妥妥的死局。 运气差一点,他就将同破旧的筒子楼和像牲畜一样绑起来的五人组一起,在深水中安静孤独的死去。 楚和不禁有些后怕。 冰冷的机械女声仍在继续—— 【本梦境将于五分钟后崩塌,请您尽快返回梦境大厅处理余下事项。】 旋即整幢大楼剧烈地晃动起来,楚和一个不稳差点栽地上,幸好蓝羌伸手捞了一把。 蓝羌宛如一位经过魔鬼训练的战士,在晃得好似大摆锤的楼房里如履平地,他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从容道:“走吧。” 楚和晕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难受地问:“去哪啊?” 蓝羌:“天台。” 室内所有物件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砸落在地,炸裂的灯罩碎片伴着墙灰扑簌簌地下坠。 在一片混乱中,林裳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她望着蓝羌的背影,呢喃道:“小羌,快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楚和打了个寒颤,他震惊地发现这个活在梦境里“影子”林裳好像有着自我意识。 蓝羌脚步顿了一下,他停了许久还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林裳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不再带着那股歇斯底里的疯劲儿,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像他心中的母亲。 楚和小心翼翼问:“我们要不要” 要不要带她走? 蓝羌打断他,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用。” 走廊比室内的情况还要糟些,从外涌入的积水已经淹到了楚和膝盖的位置,各种垃圾杂物漂浮在水上。 楚和在水流中费力前进,经过楼梯时却没停留继续朝前走。 终于,他在901门前停住脚步,用力撞开了漆绿的木门。 “嗷呜!” 熟悉的叫声在某个高处响起,楚和寻着声音跑过去,把趴在冰箱上的小哈结结实实抱在怀里才松了一口气:“小家伙,好久不见。” 蓝羌倚着门框等他:“原来你把它藏这了。” 楚和:“我当时从907一路试过来,只有这间可以打开。” 蓝羌扫了一眼屋子:“林裳被送去精神病院后,这家的婆婆收留了我一段日子。大概因为我对这里印象深刻吧,所以梦里也完整保留了。” 楚和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一下蓝羌。 蓝羌却一脸无所谓:“还不走,等着被砸死吗?” “哦哦走。”楚和点点头,抱着小哈乖乖跟在蓝羌身后。 等俩人回到天台时,漫天的热雨狂风已经停止,沸腾的热潮停留在九楼没再上涨。 楚和站在天台边缘,看着环绕筒子楼的白雾茫茫、无边无际的汪洋,恍然觉悟这个场景是在模拟蓝羌家的浴缸。 他们此时就处于充斥着滚烫热流的浴缸中央,只要有人轻轻打开水龙头,轰然流下的热水就能轻易地把他们杀死。 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蓝羌的噩梦里会下着不停不休的热雨。 不知蓝羌入梦时看到此番熟悉的景象,心中会有何种想法。 楚和不禁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朝当事人蓝羌看去。 但当事人显然没有任何想法,他双手撑着栏杆,悠闲得如同景点打卡的老大爷。 楚和:“” 他揉搓着小哈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剧烈的晃动中朝老大爷靠过去,疑惑道:“我们要怎么出去?” 蓝羌言简意赅:“等着。” 一段良久的沉默,楚和有点忍不住了,他又开口道:“我有个问题。” 接收到蓝羌带有“说”意味的眼神后,他继续问:“为什么解梦成功的时候系统只提到了我?获得线索的是我,获得积分的也是我,好像你不存在一样。” 蓝羌答:“因为你是唯一的解梦者,本场所有积分都是你的。” 楚和叹了口气:“我不想要什么积分,我只想回家。” 蓝羌没再说话。 楚和想再套点信息时,漆黑的夜幕凭空裂开一条笔直的缝,那条缝越扩越大,直至成为一个长方形,耀眼的白光从缝隙中照射出来,瞬间黑夜亮如白昼。 接着,一道铁质阶梯从长方形开口处向下延伸,一直伸展到楚和面前。 蓝羌习以为常地迈开笔直修长的腿踏上阶梯,淡淡说了句:“跟上。” 楚和郁闷:“这算什么?天国的阶梯吗?你们回城的方式还真是独特,要是一个不稳掉下去不就摔死了?” 蓝羌越往上走声音越显得飘渺:“能从噩梦里成功出来的人运气不会那么差。” 楚和语塞,有点道理。 他抱紧小哈,踏上了漂浮在空中的阶梯,然而他突感怀中一空,小哈居然凭空消失了。 他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蓝羌站在离他四个阶梯远的高处,垂着眼眸看他:“梦里的东西带不出去。” 楚和有点气愤:“那你不早说。” 蓝羌:“我想若有个人能陪着小哈走完它的最后一程挺好的。” 他将自己认定为害死小哈的罪人,自责内疚十几年,即使在梦中也不敢亲近,刚刚看到楚和冒着风险去901救小哈的样子,他突然感到安慰和温暖。 如果这个人能陪着小哈走完最后一段路,小哈也会感到温暖吧。 所以他没有阻拦。 楚和也明白了,他往上赶几步,安慰地拍拍蓝羌的胳膊:“别担心,小哈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 蓝羌嘴角浮上一丝笑意:“嗯,我们走吧。” 俩人一前一后迈进那道刺眼的白光中,楚和只觉一阵失重般眩晕,再睁开眼人已经在一个高耸宽广的建筑中。 第11章 七城(一) 午夜是梦境大厅最清净的时候,所有人都处于深眠中,没人会来办业务或投诉,从噩梦中逃命归来的解梦者也比较少。 然而,今夜的七城梦境大厅却挤满了人。 人群乌泱泱聚集在偌大的纯白色空间里,却没有人到服务台前办业务,而是伸长脖子、踮着脚,紧张急切地注视着悬在上方的三张大屏幕。 屏幕下的半圆形柜台内,三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一扫往日的昏昏欲睡,同样仰着脑袋关注着上方。 虽然他们的脸上没有五官,空茫茫似白纸,却依然能感受到他们的聚精会神。 万众瞩目的三张大屏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字与数字齐飞,伴着数据变化的是摩肩接踵般不断响起的提示音: 【3087号解梦者王勇死亡。】 【3121号解梦者万启一死亡。】 【2998号解梦者李希欢死亡。】 一声声死亡宣告重叠在一起,在大厅内横冲直撞,冲击着众人紧张的心脏。 每有一声提示音响起,第三张大屏上的入梦名单就会有一个写着人名的方格变成红色,然后永远的消失掉。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停变动的名单,或不怀好意、或看热闹般等着位于第一列的某个名字变红、抹去。 一个身裹浴袍、趿拉着拖鞋,一看就是洗澡中途跑来的糙汉等不下去了,他问身旁的人:“这小子怎么还没死?命够硬的!” 身旁人看了眼时间:“再等等,解梦者都死光了,他就是再硬,倒计时结束该死还是得死。” 人群中传出一声冷笑:“妈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天天板着张死人脸狂得要上天了!” 旁人愤愤不平道:“可不是吗!我跟他搭伙是给他面子,结果人家爱答不理,眼神不给一个。还以为有多大能耐,才七级就挂了,说出去不让人笑死!” 一个女生把话接过来:“他死了,七级榜首就是齐商了吧。” 闻言,吃瓜群众们纷纷朝人潮中央的某个男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那个被称为齐商的男人大概三十左右,穿一身深色休闲西装,整个人透着精致干练、温文尔雅的精英气质,一点都看不出是刚从副本里厮杀出来的人。 他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一弯,笑得很温和:“我对第一没什么所谓,大家只要努力都有机会。” 众人感叹不已:“还是齐律师有格局、有心胸,比只想霸榜的某人好多了!” 齐商眼底的得意还未散去,就听闻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那那是什么?”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登时抽气声、惊呼声、议论声犹如深水炸弹般在人潮中爆发开来。 齐商的笑意凝固在嘴边,他猛地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盯着大屏。 在噩梦境“杀狗”一栏中,除了蓝羌,原本空荡荡的表格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名字:楚和。 楚和被传送到梦境大厅入口,还没从眩晕中站稳脚,就被眼前宏大且离奇的阵仗吓了一跳。 百来号人站在大厅中,宛若一支正在训练的队伍,沉默且整齐地对蓝羌、楚和二人行注视礼。 楚和小声问:“这什么情况?” 蓝羌很淡定:“他们在欢迎你。” “是吗?”楚和看着一双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有点不自信,“我怎么觉得不太对” “跟着我。”蓝羌招招手,视若无睹地在杀气腾腾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径直走到服务台前。 “2577蓝羌。”他对胸前挂着“022号”工牌的工作人员说。 22号对蓝羌点点头,然后把脸转向他身后的楚和。 楚和看到他没有五官的大白脸,心中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我叫楚和,第一次来这里。” 经过刚才三小时的魔鬼训练,他的心脏已经锻炼得足够坚强,就算柜台后站着的是三只猪,他也会欣然接受。 22号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没有嘴也没妨碍他说话:“请两位稍等片刻,积分结算马上完成。” 楚和点点头,余光却注意到左侧一只胳膊伸了过来,他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胳膊的主人是个衣衫整洁的男人,他凑到楚和身旁,手撑着台面与他搭话:“你是新人?” 楚和敷衍地点点头。 这个男人笑容亲切,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精明算计,所以楚和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男人伸出手:“我是2234号齐商。” 对方态度这么友好,楚和也不好拒绝,只好伸手与他握了握。 齐商颇有兴趣地打量他:“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三小时内解开噩梦的?” 楚和打着哈哈:“运气好罢了。” 齐商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正欲继续追问时,22号说:“2577号,结果出来了。” 人潮自觉地朝服务台涌过来,以蓝羌、楚和为中心围成一个半圆,所有人竖起耳朵翘首以待,好似即将播放的是高考英语的听力,漏听一句都会对人生产生严重的影响。 一连串播报自左侧大屏中传出: 【七级噩梦境‘杀狗’2577号蓝羌积分已结算完毕。】 【2577号蓝羌本场用时71时58分13秒,获得基础积分0,奖励积分0,总计积分0,奖励道具无。】 此音一出,大厅内犹如炸了锅一般。 蓝羌居然没有获得积分! 九级、八级噩梦境都以一骑绝尘之姿占据级榜第一的蓝羌,居然在七级得了零蛋! 22号遗憾地解释:“系统规定,梦魇主无法获得积分。” 大厅内吵得热火朝天,嘲笑声、叫好声、幸灾乐祸声轰然而起,其中也有为蓝羌可惜的唏嘘声:“这不亏死了,纯纯白干!” “那本月七级榜一肯定是齐商了,恭喜啊,齐律师!”有人指着大屏说。 楚和顺着众人目光望去,正中的大屏上有两列排行榜,左侧是总排行榜,榜一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劫”,总积分高达两万多。 右侧则是本月七级级榜,第一名齐商,550积分。 楚和不解:“这么少也能第一?” 第12章 七城(二) 人群里传出嘲讽的笑声,果然是个新来的愣头小子,连规则都不懂。 22号解释道:“这只是他在七级里获得的积分,不是总积分。级榜是统计月内每个级别获得积分的解梦者排名,齐商在七级能拿到550已经很牛了,毕竟七级噩梦境基础积分才400。” 楚和“唔”了一声:“第一名会有奖励吗?” 22号说:“根据级别高低会有不同的奖励积分,例如咱们七级是奖励一百积分。” 楚和啧道:“真麻烦。” 齐商被众人吹捧得飘飘然,虽然蓝羌没死在噩梦里让他很不爽,但这次能摆脱万年老二的标签,登榜第一也算有点收获。 他不禁露出一抹得意:“新人,不要嫌麻烦,你以后也要在系统里过活,赚积分都嫌麻烦的话榜尾你都够不到。不过你运气好,这次捡了漏,400积分前十应该没问题。” “可下次怎么办呢?”他瞥了一眼蓝羌,轻笑一声,“不过还好你遇见了我,我可以帮你。” 众人皆发出或赞赏或羡慕的声音。 齐商这是在邀请楚和组队! 系统里想和齐商组队的人数不胜数,怎么便宜了这个不知来路的新人。 楚和不动声色地往蓝羌身边靠了靠。 他不想和齐商组队。 但蓝羌自离开梦境后就变得高冷寡言起来,此刻对齐商拉拢楚和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 楚和略微失望,他以为在生死关闯过一遭,蓝羌会默认俩人是队友,现在看来,对方并没有这个想法。 难道他已经有队友了?可他这孤僻样,不像是有队友的 楚和正胡思乱想着,播报又开始了—— 【七级噩梦境‘杀狗’楚和积分已结算完毕。】 【4444号楚和本场用时2时40分13秒,获得基础积分400。】 【解锁‘关爱小动物’成就,奖励积分100。】 齐商的脸黑了些,酸言酸语在围观群众中扩散—— “他大爷的,关爱小动物是什么鬼?” “老子累死累活才200积分,他一个成就就100积分,太扯了吧!” “卧槽了,一个新人爬到级榜第二!” 播报卡顿了一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连环炮般继续输出—— 【解锁‘唤醒梦魇主’成就,奖励积分300。】 【解锁‘最短时间解梦’成就,奖励积分1000。】 【解锁‘存在即bug’成就,奖励道具‘组队卡’、‘矛卡’。】 【恭喜4444号楚和总计获得积分1800,破七级级榜记录,奖励积分666。】 齐商:“” 众人:“” 气氛霎时冷若冰霜,所有人都如同被冻结了般张着嘴傻傻站着。 只有蓝羌看着一跃登上榜一的楚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他莫名有点骄傲。 22号也很骄傲,他们七城出了位优秀人才啊! 楚和倒没啥感觉,他好奇地问:“存在即bug是什么意思?” 22号戳着并不存在的太阳穴,思索道:“大概说你是个bug,毕竟你是被突然拉进系统的,而且跳过了八九级直接到七级。” 他竖起大拇指总结:“你是很bug的存在!” 楚和:“”听着不像啥好词。 楚和讨好地笑道:“既然我是被bug拉进来的,那能不能放我走?” 22号摇头:“出系统的方式只有一个——攒够9999积分,这是规定。” 楚和:“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不能给我通融一下?” 22号挠挠头:“我不是人。” 楚和:“” 22号手脚麻利地在柜台下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流程熟练地交代:“亲爱的4444号解梦者,请拿好您的新人礼包,由于您是意外入梦,个人界面还未开启,请您静候24小时,届时若还未开启可来梦境大厅咨询。” 说完他一指服务台后的一扇门:“二位可以走了,从后门出去右拐,乘公交到七城休息站。祝二位有一个美好的假期。” 蓝羌大跨步朝后门走去,楚和怕自己迷路也赶忙跟了上去。 但没几步就被一群冲上来的人挡住了路,齐商阴恻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要举报。” 他站在负责处理举报投诉的23号工作人员面前,指着蓝楚二人:“我要举报他俩使用违规手段解梦,应取消成绩。” “你有证据吗?”楚和烦躁地转过身,这人怎么这么烦,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23号也附和道:“齐先生,系统未检测到2577号、4444号有违规行为,若您有证据请出示。” 齐商胸有成竹:“解梦者守则第56条,噩梦境一旦开启不能再进入任何解梦者。蓝羌本来必死无疑,偏偏最后莫名出现一个人救了他,而这人又偏偏是个来路不明的新人。这难道不是证据?” 他嗤笑一声:“蓝羌,你耍了什么花招自己心里清楚!在监督者来前你若坦白再跪下求我,我可以考虑撤销举报。” 气氛一时凝滞,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作弊可耻!取消成绩!” 这句话犹如病毒般在人潮中传播开来,登时,乌合之众们齐齐振臂高呼:“作弊可耻!取消成绩!” 蓝羌冷着张脸,没受影响:“齐律,守则要看全,56条后可还有一句。” “解梦者使用召唤卡除外?”齐商笑意更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先不说召唤卡要九千积分,你都不是解梦者哪来的权力使用道具?” 蓝羌:“我是以解梦者身份入梦的,虽说后面变成了梦魇主,但也有片刻的清醒,清醒时我回归解梦者状态,有权享用解梦者权力。齐律,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不待齐商回答,他接着道:“再者,鄙人不才,恰恰就有一张召唤卡。” 说着他伸出手来,一张光芒四射的银质卡片悬浮上掌心,在空中不停旋转,楚和注意到卡片正面印有“召唤”两字,背面则是一个六芒星图案。 围观群众再次沸腾了,这些才七级的低等级解梦者买张最便宜的盾卡都要勒紧裤腰带,哪里见过堪比天价的召唤卡。 更别说,召唤卡自系统成立之后只卖出过一张。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一万积分就可以离开系统,哪个冤大头会花九千积分去买张卡? 23号接过蓝羌手中的卡,仔细观察后点点头:“确实是召唤卡,而且已经使用过了。” 蓝羌朝齐商挑了挑眉:“还有事吗,齐律?” 第13章 七城(三) 齐商铁青着脸,被气得哆嗦,他原本是因为蓝羌没死在梦里而气愤,后来又因为级榜第一被楚和抢走而生气,结果现在生气的理由又多了个同样是七级的死对头居然有召唤卡! 他勉力维持着自己的脸面,但声调提高了不少:“这不可能,你积分才750,绝不可能买得起召唤卡!” 蓝羌冷笑一声:“齐律对我的积分还真是清楚,确实不是我买的,是我在商场抽奖抽到的。” 齐商:“” 众人:“” 这他妈也行? 楚和默默竖起大拇指:“欧皇,牛!” 蓝羌一脸真诚:“若大家不相信,可以去问八城商场。抽中召唤卡的人不多,他们应该记得我。” 众人:“”这小子是在凡尔赛吧! 23号赶忙打破冰封的氛围:“好的,我们会与八城联系,有了结果会在论坛发公告。齐先生,您还有问题吗?” 齐商脸憋成猪肝色,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出人群,围观群众也跟着骂骂咧咧地散了。 楚和听到有人在商量组团去商场抽奖,不禁失笑,转头想和蓝羌分享,却发现这人早不见了身影。 瞬间他也骂骂咧咧起来,蓝羌你人缘差不是没原因的! 楚和三步跨做两步走出后门,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一辆白色公交车。 车上没有司机,二十来个座位只剩下了一个空位。 蓝羌已经上车了,和一个黑长直女生坐在倒数第二排,两人正低声交谈,楚和上车他都没有抬眼。 果然是有队友了吗?楚和乱想着坐到蓝羌后面的位置上。 “人员已满,开始发车,下一站——七城休息站。” 车载广播说完,这辆无人驾驶的公交在马路上飞驰而起。 楚和欣赏了一会儿窗外飞快掠过的荒野,渐渐感到无聊,他想与旁边的丸子头女生聊两句,但对方一直阖眼打盹,似乎很困。 他只好打消念头,百无聊赖地观察车上的乘客们。 正在这时,蓝羌旁边的女生转过头来,向他打招呼:“你好,我叫凌悦欣。” 凌悦欣名字很甜但长得清冷,声音也冷,整个人如同生长在寒冬的白梅,颇有距离感。 这点倒是和蓝羌很像。 楚和礼貌笑笑:“你好,我叫楚和。” 凌悦欣:“我知道,刚才我也在大厅,你很厉害。” “运气而已。”楚和看看蓝羌的后脑勺,又问凌悦欣,“积分可以转赠吗?” 凌悦欣有点惊讶:“不能,你想转赠?” 楚和点点头:“解梦也不是全靠的我,这积分应该有蓝羌一半。” “你还救了他命呢,是他应该报答你。”凌悦欣用胳膊肘捅捅蓝羌,“听见没,你该好好谢谢人家。” 蓝羌转头瞥他一眼,“嗯”了一声算答应了。 楚和:“” 什么鬼啊,不愿意你可以不答应,整这副不情愿的死出儿 他也懒得搭理蓝羌了,和凌悦欣闲聊两句后就闭了眼养神。 一路颠簸,楚和再睁开眼时,公交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了。 楚和下了车,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物愣神。 蓝羌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凌悦欣还在酒店门口。 她朝楚和招招手,好心提醒道:“你个人界面还没开,不能用积分,你看看新人礼包里是不是放了住宿券。” 楚和打开纸袋,果然有一张有效期一天的住宿券。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新人指南和一部 “手机?”楚和大为震撼。 凌悦欣耸耸肩:“这破手机还没我爷爷的老年机功能多,聊胜于无吧。” 楚和问:“要买手机卡吗?” 凌悦欣说:“不用,身份号就是手机号,我是2681,你有事可以找我。” 楚和笑笑:“谢谢你,我是4444号,你有事也可以找我帮忙。”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朝酒店前台走去,毫无意外,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与22号一样的无脸人。 办好住宿手续后二人便在大堂分开了,楚和来到自己的3114房,简单洗漱后便趴在松软的床上沉沉睡去。 他实在太累了,其他的糟心事就留到明天吧。 而在一墙之隔的3113房,蓝羌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叮——”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蓝羌拿起手机,擦头发的手霎时停住了。 刺眼的屏幕光里,一条简短的信息映入眼帘——接近楚和。 耀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屋子,投射到青年柔软的睡脸上,青年被晒得有点刺痛,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陌生的屋子,楚和先发了会呆,然后默默叹了口气。 将昨天经历的各种离奇事走马灯般在脑中过了一遍后,楚和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他先打开新人礼包,拿出手机。 不太悦耳的开机铃声过后,只有时间、电话、短信、论坛四个功能的简洁界面显现在楚和眼前。 楚和点开有小红点的短信图标,里面有一条来自2681的短信:餐厅在负一层,食物是免费的,但不要错过饭点。 楚和回了谢谢,然后把2681备注成凌悦欣。 接着他打开论坛,简单浏览了一遍。 这是一个发布官方通告以及让解梦者互相交流的平台,官方发的帖子标题是红色,解梦者则是蓝色。 楚和看到了七城梦境大厅在今早发的帖子,大致内容就是他们与八城联系后证明蓝羌的召唤卡确实是在商场购物后抽奖获得的,没有作弊行为。 底下的评论有羡慕有嫉妒,还有大部分的质疑。 总得来说,蓝羌人缘真的不太好。 楚和想起蓝羌昨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孔,啧道:“活该。” 把手机翻了个遍后楚和又掏出那本新人手册来研究。 如系统所言,噩梦系统10确实是梦境管理局为了消灭人类产生的重大恶劣、严重威胁社会和谐发展的噩梦集群而创造出的产物。 除了楚和,解梦者们皆是自愿进入系统,但大部分人并不是为了拯救全人类之类的崇高目标,他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成功通关后的五千万元奖金。 第14章 七城(四) 为了获得这五千万,解梦者们必须不停斩杀噩梦,直至攒够一万积分。 噩梦境共有九级,由九到一难度逐级提高。九级100积分,八级200积分,七级400积分,六级600积分,五级800积分,四级1600积分,三级2400积分,二级3200积分,一级4000积分。 除了九级是单人制,八到一级随机4~10位解梦者,积分由过关的解梦者们平分,系统根据个人贡献给予奖励积分。九到四级噩梦境只能入梦一次,而三到一级无限制。 另外,积分还要用以住宿、吃饭、购买道具卡等消费。 楚和算了算,自己现在有2466积分,在七城可以说是万人之上。 但这次运气的因素过大,而且有一部分积分是属于蓝羌的,只是他碍于梦魇主的身份无法获得。 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就在楚和捧着脸暗自担忧未来时,胃部一阵痉挛,饥饿感伴着疼痛传来。 糟了,看得太专注,忘记吃饭了。 楚和有慢性胃炎,一饿就痛得要命,他逃命般跑出门乘上电梯。 等他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到负一层时,装潢豪华的酒店餐厅已经没有人了。 无脸的打饭npc对他说:“孩子你来晚了,饭点已经过了。” 楚和可怜兮兮地请求:“阿姨,你这不还有剩菜吗?随便给我点吧。” 打饭大妈一把护住剩下的西红柿炒蛋,生怕被活似饿死鬼的楚和抢走,正义凛然道:“不行,过了饭点不供饭这是规矩。” “可我快饿死了。”楚和气若游丝。 大妈不为所动:“外面有超市和餐厅,你去买点吃。” 楚和欲哭无泪:“我积分还不能用。” 大妈“哦”了一声:“那我也没办法。” 楚和气得要晕过去了,这谁写的程序,太死板了吧! 突然之间,一个色泽金黄、喷香诱人的肉松面包被人递进他的视野里。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楚和感动得想跪下磕一个,却在看清好心人长相的那一刻把“谢谢”两字生生噎在了嗓子眼里。 蓝羌穿了身白色夹克运动服,手里提着购物袋,依然板着张欠扁的冰块脸。 他将面包在楚和眼前晃了晃:“小卷毛,你要不要?” 楚和:“谢谢。” 楚和也想硬气的说不要,然后把面包扔到这个神经病脸上,但最终还是被欲望战胜了。 两人在靠墙的桌边坐下,楚和一边啃面包一边偷瞄袋子里的食物。 香肠、薯片、小熊饼干、泡面、巧克力 蓝羌:“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那多不好意思。”楚和一边客气,一边迫不及待地伸向袋子里的香肠,“我以后加倍还你。” 蓝羌嘴角微微勾起:“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不用客气。” 被人盯着吃饭,楚和有点尴尬:“我吃这些就够了,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蓝羌开了瓶水放楚和手边:“22号给我发消息,让我照顾一下新人。等你吃完了,我带你转转。” “啊?”楚和惊讶,“22号还管这个?” 蓝羌颔首,没再言语。 楚和只好加快吃饭的速度,毕竟对面有人等着,而且显然一脸不耐烦。 蓝羌肯定有大病,要不然怎么忽冷忽热,翻脸比翻书还快。 楚和两三口把面包塞嘴里,含糊不清地招呼:“走吧。” 七城虽然称为城,但其实只是一条街,街口左侧是一幢十二层的酒店,对面是三层的商场,除了这两幢大型建筑外,剩下的就是街两侧零散开着的咖啡店、酒吧、东北饭馆之类的小店铺。 楚和来时是深夜,什么都看不清,此刻和蓝羌走在街道上,他惊奇地发现七城的房子是白色的,马路也是白色的,就连街边的梧桐树都是白色的。 蓝羌看出他的疑惑:“因为噩梦是一团黑色的雾体,所以这里将白色视为吉祥色。” 楚和豁然开朗:“怪不得白色的东西这么多,看来设计系统的人也挺迷信。” 说到这他有些丧气:“在这么迷信的系统里,我的身份号居然是4444,也太不吉利了。” 蓝羌把玩着一片白色树叶,随口道:“一个代号而已,不必在意,而且你的前辈4号、44号、444号都还健在。” 楚和心里好受了些:“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蓝羌脚步顿了顿。 楚和貌似随意问道:“身份号是按进系统的顺序排的,入梦也不会匹配到高等级解梦者,那你是怎么知道前辈事的?” 蓝羌轻咳一声:“我在排行榜上见过他们。” 楚和“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 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回到街头的商场。 蓝羌带着楚和进商场转了圈,里面装修精致、商品齐全,几乎完美复刻了现实中的商场。 商场内人不多,毕竟才七级,大家手里可支配的积分不多,吃几天酒店的免费餐也就凑活过去了。 但蓝羌显然是个挣十分花九分的主儿,转了一圈后手里东西又多了不少。 楚和借蓝羌25积分买了件短袖,系统里温度要比现实高,他的卫衣穿着太热了。 虽然蓝羌说不用还,但楚和还是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下次一定要加倍还给他。 两人回到酒店时已接近黄昏,楚和进屋后,刚刚换上短袖手机就响了。 打开一看,他顿时喜上眉梢,是系统提醒他个人界面已开启的通知。 他屏息凝神,果然在视野右下角看到一个红点,楚和操纵着意识打开红点,瞬间一张半透明的光屏在他眼前展开。 个人界面与游戏中的控制面板大同小异,有仓库、积分商店、个人中心三个板块。 楚和耐心地将各个界面都研究一遍,2466积分已经到账,系统赠送的两张道具卡也乖乖待在有三张卡槽的道具栏里。 接着他把卫衣和杂物一股脑扔进仓库,然后进入积分商店用50积分买了张道具卡。 一切准备就绪后,楚和把手放在了标有“入梦”二字的红色摁钮上。 虽然解梦者可以在休息站停留七天,但他早就决定好等个人界面一开启就再次入梦。 一是为了早点攒够积分逃出去,二是因为上次只在梦境待了三小时,他现在迫切需要知道自己的能力,以制定最适合自己的通关计划。 楚和深吸一口气,摁下了摁钮。 刹那间,刺眼的白光包裹住他的身体。 第15章 高三十七班(一) 楚和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听到寒风的狂啸,嗅到独属深冬的凌冽寒意,感受到不停扑打在脸上的冰凉雪砾,以及摇摇欲坠、踩不到实地的危机感。 他好像在高空,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楚和全神贯注,不想错过任何信息,终于,他听见了夹杂在狂风咆哮中的微弱、破碎的女孩哭泣声。 那女孩呼吸急促、不住抽噎,冰刀子般的寒风冲撞着她的衣服,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她好像在行走,但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似乎前面有无比可怖的东西令她不敢前进。 突然,一个女声在楚和右边响起:“今天我心情好,只要走完这段围墙我就饶了你俩。” “瞧你们那怂样!快走,磨蹭个屁!”又有个粗鲁的男声催促道。 紧接着四周响起此起彼伏、充满恶意的嗤笑声。 楚和算了算,现场至少有七个人——他,哭泣的女孩,以及另外五个明显是一伙的小团体。 “陈伟,帮帮她。”还是那道女声。 那个粗鲁的男声应了一声,随即抬步向楚和对面方向走去。 某种物体斩破长空的尖利声刺入楚和的耳朵,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楚和不知道女孩的具体位置,只能朝着前方大喊:“别动!” 然而太晚了。 那道尖利声朝女孩的位置快速奔去,女孩为了躲避急步向前,她脚下一滑,伴着凄厉的尖叫声从高空坠了下去。 楚和甚至听见了女孩落地后骨骼断裂,以及鲜红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 根据女孩坠落的时长,楚和推测自己应该在一幢五六层高的建筑物上。 短暂的沉默后,楚和听到那个女声生气地说:“陈伟,我就让你吓吓她,你下手那么重干嘛?我还没玩够呢!” 陈伟啐了一口:“草!老子哪知道她胆这么小。” “大早上就看见死人,真晦气!”另有个男生说,“我们快走吧,一会儿保安要来了。” 那女声走到楚和跟前,极其嚣张地威胁道:“你要敢把刚才的事说出去,我会让你死得比宋时薇难看一百倍!” 说完,五人嘻嘻哈哈地走了。 轻松得仿佛掉下去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个无足轻重的物品。 他们走后,楚和的眼前终于有了光影。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只有一掌宽的天台围墙上,双脚一前一后,稍微一动就会失足坠落。 在围墙另一端,被积雪覆盖的墙体上有一连串杂乱的脚印。 楚和顺着向下看去,一个短发女孩仰面躺在雪地上,血水染红了她的校服。 和楚和猜得差不多,他脚下是一栋六层高的红棕色建筑,“实验楼”三个大字嵌在楼体上。 楚和从围墙上跳下来,扒拉掉挂在睫毛上的雪花。 寒风呼啸,楚和默默抱住了自己,太冷了。 他原本的衣服消失不见了,此刻穿在身上的是一套与坠楼女生一样的蓝白色校服,虽然里面穿了保暖衣裤,但还是彻骨的冷。 现在大概已经深冬了。 深冬天亮得晚,好在无边无际的积雪吸收了部分黑暗,足以让楚和看清四周。 这里是一所高中。 被雪覆盖的操场隐约露出深红的塑胶跑道,学生宿舍狭窄的阳台上挂着被冻硬的衣物,三栋教学楼靠连廊相接在一起。 写有“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十年苦读,一朝胜负”“2016勇攀高峰”之类励志标语的红色条幅挂满了第三栋教学楼的外墙,在狂风的摧残下猎猎作响。 天还太早,校园里空无一人,宋时薇的尸体静静躺在雪地上,等待着被人发现。 “嘀——” 熟悉的电子声划破诡异的寂静,黑色巨幕再次浮现上空。 【亲爱的解梦者,欢迎进入六级噩梦境,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本次解梦主题:高三十七班】 【解梦者:齐商、袁竹生、林静华、楚和、马平川、梁鸢然】 【梦魇主——】 巨幕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没过几秒,刺耳的警报声开始在校园上空回旋。 原本毫无波动的系统声音竟也露出一丝慌乱—— 【警告!噩梦境‘高三十七班’梦魇主出现重大异常,原因检测不明。】 【警告!警告!噩梦境‘高三十七班’梦魇主出现重大异常,原因检测不明。】 系统连续重复几遍才停下,静默片刻后再度响起—— 【副本出现bug,系统正在检修中,请各位解梦者稍安勿躁,先行前往高三十七班参与解梦。】 【本场解梦时间:七天,即将开启倒计时,请您珍惜生命,合理分配时间。】 楚和看着浮上天空的倒计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存在即bug”的奖励道具还静静躺在他的仓库里,第二个副本就又出现了bug。 不会真是因为我吧? 我走到哪儿,哪儿就有bug? 楚和尴尬地咳了咳,这莫名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嘿!上面的朋友!” 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楚和的思绪,他往楼下一瞧,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虽然羽绒服里套着校服,但一看就不是学生的大汉站在宋时薇的尸体旁热情地朝他招手,手里还握着一块砖头。 楚和:“” 很难不联想到恐怖片里的变态杀人狂。 虽然楚和没回应,但对方依旧热情四溢:“朋友!我叫马平川,你也是解梦者吗?” 看起来只是个长得凶的傻子。 确认对方没恶意后,楚和快步下了楼。 马平川正观察着尸体,见楚和出来爽朗地露出八颗牙齿:“我搁操场看见有人站在楼顶,寻思肯定是同伙,要不然这大冷天的哪个傻子会在楼顶吹风。” 楚和笑笑:“你好,我叫楚和。” 马平川惊道:“你就是楚和啊,那个三小时干到七级榜一的怪物新人,论坛上全是你!” 楚和不好意思道:“侥幸而已。” “兄弟谦虚了,”马平川视线移向尸体,问,“这死人是谁?也是咱同伙吗?” 楚和摇摇头:“是个” 他本想说“是个npc”,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林裳也是npc,但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情绪,因此楚和现在已经无法把他们当成没血没肉没感情的工具人看待。 更何况,噩梦源于现实,在现实世界可能真有这么一个女孩无辜坠楼而死。 楚和念着女孩胸前校牌上的名字:“她是宋时薇。” 然后他对着宋时薇说:“抱歉,刚才没能帮到你。” 马平川一脸懵:“啊?你在和谁说话?” 楚和没回答,转而说:“我们去十七班吧,路上细说。” 一片素白之中,挂满红幅、犹如红灯笼般花枝招展的高三教学楼十分扎眼。 楚和在路上给马平川细细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马平川洪亮的嗓门在楼梯间回荡:“天!那你要是脚一滑不也死掉了?杀千刀的系统,简直不把咱们当人看!” 楚和听得耳朵疼,但也多亏了马平川,弥漫在这所校园里的恐怖气氛被杀了个干净。 第16章 高三十七班(二) 两人到达四楼拐角第一间的高三十七班时,教室里已经有四个人了。 齐商正倚着课桌上跟一男一女交谈,见到楚和皮笑肉不笑地说:“嗨,又见面了。” 楚和也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真巧。” 和齐商一块的那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矮小,女的一头张扬的红发,此时都恶狠狠地盯着楚和。 看得出来,他俩是齐商的队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丸子头女生,正是楚和坐公交时旁边的那位。 她好像有些社恐,独自坐在角落里,不与任何人搭话。 “楚和你坐在那。”马平川核对过讲台上贴的座位表后,指指倒数第三排的某个位置。 楚和看到旁桌边上倚着的棒球棍,耳边似乎又响起那道划破空气的尖利声响,顿时一种危险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他问道:“我同桌是谁?” 马平川看了一眼座位表:“卧槽!陈伟。” “靠,”楚和忍不住骂道,“是不是针对我啊系统。” 马平川坐到他斜后方的位置,安慰道:“别怕,兄弟在呢,就这群小鸡仔我一拳打十个!” 打架楚和倒是不怕,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比其他人更容易触发死亡,毕竟已经被五人组盯上了,宋时薇死后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按理说进入副本,大家会第一时间交换情报,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但齐商显然没有合作的打算,丸子头妹子闷头写着什么,一副“我很忙,别和我说话”的神态。 楚和便也先放下交流情报的念头,开始观察自己的座位。 课桌上堆着杂乱的课本,桌洞里塞满了揉搓成团的试卷以及几本卷了边的小说。 显然,这个身份的原主人是个熬日子的学渣。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铃声吓得马平川一激灵:“啥东西?” 楚和看了眼墙上的表:“早自习预备铃。” 马平川感慨:“我都离开学校多久了,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玩意。” 早上6:25,学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挂着发青的黑眼圈怨气冲天得准备早自习。 早自习铃正式响过之后,后门进来了两女三男一伙人。 为首的是一个漂亮的长发女生,其余人围绕在她身旁,其中有一位五大三粗的健壮男生。 健壮男生一屁股坐在了楚和旁边的位置。 他就是陈伟,害宋时薇坠楼的人。 楚和的目光又转向被簇拥的长发女生,她应该是这个霸凌团体的头儿。 陈伟坐在位置上也不老实,喊着长发女生:“姜萌,大课间去老地方不?” 姜萌应了一声,然后五人旁若无人地在教室里肆意吵闹起来,一点都看不出刚杀过人的样子。 “这心理素质杠杠的。”马平川小声吐槽。 “畜生行为。”楚和回道。 “说啥呢?”陈伟转过身来,踢踢他凳子,“我作业写完了吗?” 楚和怼道:“你作业你自己写,问我干嘛?” “他妈的,你吃错药了敢这么和我说话?”陈伟怒了,一拳朝楚和的脸挥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陈伟的拳头,一道熟悉的清冷声线自身后飘进楚和耳中:“陈伟,出去罚站。” 这声音是蓝羌? 楚和惊了,赶紧回头一看,居然真的是蓝羌! 他穿着白衬衫西服裤,高挺的鼻梁上戴着副银框眼镜,给原本清冷的气质平添了份禁欲气息。 陈伟的嚣张气焰在看到蓝羌的那一刻灭了下去,但依旧不服气:“我们班主任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罚我?” “就凭今天是我的早自习,你违反自习秩序,浪费了大家宝贵的时间。” 蓝羌手握住陈伟的腕骨,用力往下一掰,陈伟顿时痛得喊出声来。 蓝羌厉声道:“还有意见吗?” 陈伟疼得呲牙咧嘴:“没意见没意见,我去罚站!你先放开我!” 蓝羌这才松了手,陈伟不敢再多说,灰溜溜地跑去走廊罚站了。 楚和还处在震惊中无法自拔,蓝羌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没说话,齐商率先站起身:“你怎么在这?” 蓝羌瞥了齐商一眼,转身朝他走去,楚和发现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一本语文书和教案。 楚和:“?”这货不会是语文老师吧? 蓝羌的步伐不紧不慢、悠闲自得,甚至颇有闲心地观察着同学们的自习状况。 他踱着步子走到齐商面前,俊秀的眉毛蹙了起来。 蓝羌指指齐商桌上的书,严肃地说:“我说没说过,周二周四是语文早自习,不要在我的自习上背英语?” 齐商:“” 他只是随手拿了本书出来,谁知道早自习还有主儿! 蓝羌提高声调,更加严厉地训斥道:“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实在不想学你就滚出去和陈伟搭伙!” 齐商脑子宕了机,他默默收起英语书,又快速从书立里找出语文课本来。 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草!这人到底是不是蓝羌?难道只是与蓝羌长相相似的npc? 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毕竟蓝羌完全没理由出现在这,解梦者里没有他,梦魇主更不可能是他 说不定是系统设计师摸鱼,直接复刻了蓝羌的脸给npc用? 此刻不止他这么想,其他五位解梦者也带着如此荒唐的想法迷茫地面面相觑。 马平川默默收起了桌上的漫画书,时隔十几年,没想到还能感受到被高中老师血脉压制的窒息感。 蓝羌对齐商的反应很满意,他环视一圈,语重心长地说:“我再重复一遍,周二周四是语文早自习,你们背诗词、课文、范文都可以,就是不能干与语文无关的事!一周168个小时,我只要求你们拿出一小时四十分钟来背语文,这过分吗?” 学生们耷拉着脑袋,蚊子哼哼般:“不过分。” 蓝羌痛心疾首:“同学们,距离高考还有不到四个月,利用好每周两节的自习,该背的背,该补的补,一切都还来得及,要不然等上了考场神都救不了你们!” 同学们的脑袋耷拉得更深了。 楚和:“”这肯定不是蓝羌。 蓝羌站到讲台上,双手撑着台面,极具压迫感地巡视着一个个恨不得塞到桌洞里的脑袋,然后目光落在了唯一一个抬头直视他的人身上。 他看着楚和怀疑的小眼神,嘴角一弯,手指竖到嘴边示意他噤声。 楚和:“!” 艹,就是他! 蓝羌清清嗓子:“通知一下,在正式开学之前,每天上午大课间我会随机抽几位同学到办公室默写。” 他打量着座位表,神色纠结:“今天,是哪几位同学这么幸运呢?”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学生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被注意到。 楚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蓝羌要干嘛。 果然,蓝羌思索片刻后,说:“楚和、齐商、马平川、梁鸢然、袁竹生、林静华,大课间来502找我。” 第17章 高三十七班(三) 窗外漫天飞扬的大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楚和与马平川走在五楼的走廊里。 马平川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边含糊不清道:“别说,听课比褪黑素好用多了,那老头往台上一站,嘴叭叭的,和念经一样,我寻思要超度我呢。可惜没手机,要不然录下来,失眠时一听,嘿,秒睡!” 楚和撇了撇嘴,到底是谁嘴叭叭的。 马平川一咂舌:“楚和,咱刚才上的啥课来着?我醒来一瞅,一黑板的天书。” “数学。”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楚和惊讶地发现丸子头女生正跟在他们身后,他和马平川从四楼走到五楼,竟没发觉。 马平川调侃道:“妹子,你属鬼的吗?走路都没声。” 丸子头女生个子不高,长相可爱,看上去高中生年纪。 听到马平川打趣的话,她的头低了下去。 楚和这下确定了,这孩子真的是社恐,于是解围道:“你好,我叫楚和,他是马平川,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小声回答:“梁鸢然。” 楚和笑了笑:“你的名字真好听,要去办公室吗?我们一道吧。” 梁鸢然抬起头,看见楚和笑容的那一刻晃了下神,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在走廊交流时,齐商三人已经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办公室。 “蓝羌,你是不是有病?耍人很好玩?”齐商前脚刚踏进屋,就怒不可遏地骂道。 办公室里,蓝羌正和一位男老师说着话。 听到这话男老师板起脸来,批评道:“怎么和老师说话呢?这么没礼貌!” “没关系。”蓝羌一脸仁慈,“还只是个孩子嘛。” 齐商:“” 男老师痛心道:“马上就高中毕业了还孩子呢!蓝老师,小树要砍学生要管,你就是脾气太好他才敢如此放肆,他们十七班就是个混混窝子,专出问题学生,沈老师都被他们气病了”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好了,我得去开会了,你先忙吧。” 蓝羌笑着点点头,等到男老师一出去,脸上的笑意刹那间荡然无存。 他恢复到平时的冷脸状态,问:“楚和呢?” 齐商不耐烦:“我怎么知道?” “这儿呢。”楚和从门口探出头来,朝蓝羌挥了挥手,“蓝老师好大的架势,早上都把我给唬住了。” 蓝羌看着带着马平川和梁鸢然走进来的楚和,说:“我的角色是老师,自然得维持好自己的人设。” 说着,他拍拍办公桌上的一叠a4纸:“过来吧,一人拿张纸默写。” 众人:“”你小子演上瘾了是吧? 齐商身边的小个子男跳脚骂道:“装你妈装!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没爹没娘的玩意儿!” 蓝羌的脸蓦地一沉,手抄起笔筒里的剪刀朝那人飞了过去。 好在齐商眼疾手快,截住了即将落到小个子男脸上的剪刀,怒道:“你干什么!” 蓝羌双手插兜,仰着下巴蔑视地盯着齐商:“给个警告而已,下次嘴再不干净” 他的视线转向小个子男,一字一顿道:“我会把剪刀插进你喉管里。” 小个子男一哆嗦,默默往齐商身后缩了缩,没敢再吱声。 齐商还想理论,楚和走上前拦道:“好了,咱们时间不多,别浪费在吵架上。” 马平川也附和道:“就是,时间就是生命啊朋友们。” 齐商硬生生憋了回去,脸涨得发红,蓝羌则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不过,蓝老师,”楚和注视着蓝羌,“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蓝羌坦然道:“我是解梦者。” “放屁!”一遇到蓝羌,齐商伪装出的好素养就像突然打了水漂,“当我没听过系统播报吗?解梦者里压根没你名字。” “bug。”蓝羌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齐商被他懒散的态度气得半死:“那是梦魇主出了bug,解梦者可没出。” 蓝羌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没出?” 马平川思索道:“是哦,系统出bug导致解梦者漏了一人也不是没可能。” 齐商很笃定:“不可能,系统只说了梦魇主异常。” 蓝羌彻底失去了耐心:“谁主张谁举证,既然齐律不信我,那就拿出我不是解梦者的证据。” 齐商恼火:“你别强词夺理!” 蓝羌:“那你到底想怎样?我既不是梦魇主,你又不相信我是解梦者,那我为什么在这?难不成系统是我家,我想进哪儿就进哪儿?” 齐商脸涨得更红了:“你” 马平川赶忙调和:“好了,不要吵了,我觉得蓝羌没必要撒谎,解梦者又不是啥香饽饽,还有人走后门进来不成?” 楚和一直没说话,他的眸光落在蓝羌脸上,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这人很可疑。 察觉到楚和的视线,蓝羌朝他看过去,坦然地与他对视。 马平川也顺着蓝羌目光朝楚和看去,疑惑地问:“楚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和缓过神来:“现在争论这些没意义,当务之急是将我们获得的线索汇总一下。” 马平川:“赞成。” 一直躲在角落的梁鸢然也小声道:“我也赞成。” 齐商三人没说话,算默认了。 蓝羌率先开口:“我入梦就在办公室,工作手册显示,我的身份是实验中学高三十七班和十八班的语文老师,每周二、四我会盯两个班的早自习,所以今天早早地来了学校。” 他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今天是2023年1月26日,大年初五,学校为高三生开小灶,提早偷偷开了学。” 楚和心中一震:“现在是23年?” 蓝羌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上的日历。 日历上清清楚楚写着2023。 那他在实验楼看到的那条写有“2016勇攀高峰”的条幅是什么? 楚和霍然起身,几步跑到窗边。 窗外,鲜艳的红色条幅在风中狂舞,白色的印刷字体在红底的衬托下格外显眼——2023勇攀高峰。 第18章 高三十七班(四) 这怎么可能? 楚和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 众人也都聚过来,好奇地往外看。 马平川问:“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不对吗?” 楚和有点恍惚:“你今早有注意到条幅上写的是几几年吗?” 马平川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没仔细看。” “不是23年?”蓝羌问。 楚和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时候天还黑着,雪又大,大概是我看错了。” 小个子男嘟囔:“一惊一乍的,还以为你发现宝了呢,浪费时间。” 马平川一个眼刀飞过去:“叽叽歪歪说啥呢,有本事大点声!” 小个子男气焰下去些,但还是不服地小声说了句:“本来就是。” 马平川的火噌的一下冒上来,他一把揪住小个子男的领子:“你小子找削是不是?” 小个子男抬手护住脸,马平川这身高马大的,一拳怕是能锤死他。 齐商扯住马平川的胳膊,不爽道:“够了啊,正主都没生气,你在这替人家出什么头。” 小个子男见齐商护着他,胆子大了些:“就是,又没说你,你急个什么劲!” 马平川硬声道:“说我兄弟就是不行!” 楚和倍感烦躁:“好了!聚在一起还没十分钟你们吵了三架,吵架能解决问题吗?” 他这么一吼,众人终于冷静了下来,马平川甩开齐商的手,眼里依旧冒着火。 蓝羌打趣道:“楚同学,人气挺高啊。” 楚和冷言冷语:“比起您这系统公敌确实要受欢迎点。” 蓝羌:“” 楚和清清嗓子:“我接着说,我的入梦点在实验楼的天台,当时除了我还有六个人,虽然我看不见,但我推测当时在场的有宋时薇,还有以姜萌、陈伟为首的五人团,我和宋时薇是五人团霸凌的对象” 楚和简单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齐商扶了扶眼镜,疑惑道:“姜萌和陈伟我知道,宋时薇是谁?座位表上没有她。” 蓝羌也说道:“十七班的学生名单里没这个人。” 楚和思索:“可能在其他班,她身上穿着校服,肯定是这里的学生。” 马平川接过话:“我也见过她,是个微胖的短发妹子,头上戴着白色发箍。” 听到这话,梁鸢然突然抬起头,怯生生地开口:“我好像见过她。” 众人都向她看去,梁鸢然紧张地捏着袖子:“我的入梦点在宿舍,听到系统播报后,我就从宿舍往教学楼赶,在路上,我看见两个女生,一个短发女生跟在一个马尾女生身后。” “你怎么确定是宋时薇?”齐商问。 “短发、微胖,两人都戴着白色发箍,而且她的校服上有大片的血迹,走起路来姿势很奇怪,像是骨头断了一样”梁鸢然说。 大家都愣住了,尤其是楚和,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从他胳膊上冒出来。 系统播报之后? 那时候宋时薇已经死了啊 那梁鸢然在路上看到的会是谁? 一个与宋时薇高度相似,并且也受了伤的女孩? 马平川搓搓胳膊:“妈呀,怪瘆人的!难不成宋时薇没死,咱俩走后她又站起来跑了?” “如果宋时薇死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早该有人发现尸体,但现在学校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蓝羌说。 楚和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她一定死了,从六楼掉下去,流了那么多血,呼吸也没有了,不可能还活着。” 蓝羌指尖轻轻叩着窗台,慢条斯理地说:“以人类的生理极限来说确实不可能,但如果她不是人呢?” 立时,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细思极恐地消化着蓝羌的话。 “你是说宋时薇是鬼?”楚和拧起眉头,不太能接受。 “你见到的大概是人,后来的就不一定了。”蓝羌冷静地说。 楚和顺着推测下去:“这样说来,宋时薇会不会就是梦魇主?她因为遭受校园霸凌死去,鬼魂一直游荡在学校不肯离开,我们解梦的关键就是帮她复仇。” 蓝羌反驳了他的想法:“不可能,噩梦的存在依附于人类的生命,除非宋时薇在现实里还没死,否则她不可能是梦魇主。” 就在两人交谈时,红发女孩戳了戳小个子男,小声说:“袁竹生,咱今早见到那个扎马尾的姑娘是不是” 原来他叫袁竹生,楚和看向窗外巨幕上的名单,那这位红发女孩就是林静华了。 袁竹生和齐商一齐黑了脸,袁竹生朝林静华使了个眼色:“别乱说话。” 蓝羌和楚和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显然,齐商他们想隐瞒线索。 “不解释解释?”蓝羌的声音淡淡的,但有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齐商本想听完大家的线索,再决定说不说自己的,没想到被缺心眼的林静华给说漏了。 “急什么?我又不会瞒着。”齐商佯装自然地说。 “我们三个入梦点都在十七班,大概在六点十分的时候,有一个女生哭着跑过了走廊,我们只看见了她的背影,她裹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扎着马尾,急匆匆地往楼上跑了。” 楚和问:“你们没跟上去吗?” 齐商摇头:“我们不清楚楼上的情况,不敢贸然上去。” 楚和又问:“就她自己?没看见宋时薇?” 齐商回:“没有。” 楚和对他的回答持怀疑态度,齐商这老狐狸的话,只能信一半。 楚和将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宋时薇死后跟在一个马尾女孩身后,这人会不会是霸凌她的一员?那女孩哭着往楼上跑,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被鬼缠身?那这位马尾女孩会不会是梦魇主,因为良心不安或遇了鬼而做噩梦?” 蓝羌颔首:“有可能,但前提是宋时薇真的是鬼。” 楚和一个脑袋两个大,要是知道梦魇主是谁还好,现在只能靠他们猜,根本无从下手。 “就剩你了。”蓝羌看了眼马平川。 马平川在身上摸索起来,片刻,他在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我在体育器材室发现了这个。” 第19章 高三十七班(五) 马平川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钥匙。 “我在操场的体育器材室醒过来时,脚边摆了一堆酒瓶、零食,这把钥匙就在其中,而且器材室的门紧锁着,我怀疑是有人把‘我’灌醉后锁在了里面。”马平川说。 “那你怎么出来的?”林静华好奇地问。 马平川得瑟地说:“区区一把破锁能拦得住我?两三下就撞开了。” 楚和拿过钥匙,仔细观察一番:“这钥匙也就普通钥匙一半大小,不像是门锁钥匙,有可能是柜子、抽屉之类的。” 马平川四下张望着:“我也觉得,但教学楼里也没瞅见有柜子。” 梁鸢然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和注意到她的反应,便问:“梁鸢然,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大家的视线再次集中到梁鸢然身上,她有些紧张无措:“不是很重要的事” 楚和温柔地笑着说:“你大胆说,在这里,任何细微的线索都很重要。” 梁鸢然接收到楚和的鼓励,点了点头:“我们高中宿舍储物柜的钥匙,和这个一模一样。” “但我们不知道是谁的钥匙。”齐商说。 马平川拍了下大腿:“害!要我说,这钥匙压根没用,甭管啥锁,直接暴力拆卸就完事了。” 蓝羌淡淡道:“它不只是个工具,更是个指引。” “怎么个意思?”马平川有点懵。 楚和替蓝羌解释道:“钥匙用不用的倒无所谓,但它在提示我们,这把钥匙相配的储物柜里有重要线索。” 马平川唔了一声:“那咱下一步是不是去宿舍转转?” 齐商嗤笑一声:“别一口一个咱们,各凭本事,各找各的。” “毛病!”马平川翻了个白眼。 齐商的算盘大家都懂,靠平分的基础积分根本得不到多少,大头在于系统根据个人贡献给予的奖励积分。 而合作就要面临一个问题——谁去做有大几率获得奖励积分的任务?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琐事? 既然如此,不如各凭本事。 楚和看着众人说:“你们觉得呢,我们是集体行动还是各解各的?” 袁竹生和林静华自然站在齐商一边,马平川对楚和说:“我听你的。” 梁鸢然也附和道:“我也听你的。” 楚和下了定论:“那我们就单独行动吧。” 身旁的蓝羌斜睨了一眼楚和:“怎么不问我?” 楚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肯定选单独行动吧?难道你想集体行动?” 蓝羌快速地回:“不,单独。” 楚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废什么话? 七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梦魇主究竟是谁的问题,还是找不到头绪,这时有几位老师回到了办公室,于是大家决定散了,先回十七班上课。 走到楼梯口时,楚和对马平川说:“我去趟卫生间。” 马平川性子大大咧咧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便独自回了班。 楚和下了楼,飞快地朝实验楼跑去,他必须要亲眼确认一下,宋时薇究竟还在不在那儿。 冬日的寒风威力逼人,刮在身上和刀割一样疼。 楚和顶着风,按照早上的路线重新回到了校园中不起眼的某个角落。 已经废弃的老实验楼孤零零地伫立在这里,由着枯树荒地将它包围起来,视觉上更显凄凉萧条。 门前的雪地洁白无瑕,宋时薇的尸体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个印子都没有。 楚和蹲下身,仔细检查积雪,却发现这里没有人为动过的痕迹,不存在有人将尸体运走然后清理现场的可能。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俊秀的眉毛紧紧蹙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滋生,这场噩梦可能要比想象的更加复杂、艰难。 失去了人气的建筑犹如冰窟,楚和一进门,就感到阴冷之气自四面八方进入他的身体,一种彻骨的寒意在骨缝中肆意流窜。 楚和没有羽绒服,里面是单薄的保暖衣裤,外面是校服,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他加快步伐,打算去天台看看,然而刚走到三楼,就听见某个房间里传来大笑的声音。 声音的源头是一间物理实验室,楚和蹑手蹑脚走过去,从没掩好的门缝朝里看去。 五个学生正在霸凌一个女孩,他们将她围在中间,轮流扇巴掌。 楚和调整角度,看到那些人的正脸时,心中咯噔一下,正是姜萌、陈伟他们。 被欺负的女孩似乎也是十七班的,她咬着唇,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五人的攻击,头发被打得散落下来,脸颊早已是泛着血色的通红。 但即使这样,她仍然站得笔直,眼神倔强,恶狠狠地盯着姜萌。 “不服吗?有本事还手,只要你敢还手,我会再让你尝一次手指骨折的滋味,”姜萌双手抱于胸前,无比嚣张,“左手太便宜你了,这次换右手怎么样?” 霸凌团中另一个女生笑道:“哎呦,咱霜霜的右手可金贵着呢,砸坏了可怎么高考呀?” 陈伟脱下鞋子,抄起鞋底狠狠朝女孩的脸抽去:“考个屁,就这种垃圾也配上大学?少他妈做梦了,你就是一辈子趴在别人脚边伺候的命!” 陈伟下手毫不留情,女孩被打得向后趔趄几步,险些摔倒。 但她还是稳住了。 她知道一旦摔倒,就会被当作皮球一样毫无尊严地踢打,再想站起来就不可能了。 她擦掉脸上的灰,小声但坚定:“我不是。” “说什么疯话呢?大点声。”陈伟扯过她的衣领,举起鞋底又扇了过去。 被鞋底打脸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屈辱,但女孩面色未变。 她注视着陈伟的眼睛,高声说:“我邱霜不是一辈子趴着的命,我的前途光明宏伟,迟早有一天我会站起来,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老鼠,是蛆,是烂泥,这辈子都爬不出腐臭的阴沟!” 她冷笑一声:“给我记好了,这才是你们的命。” 五人团呆住了,就连门外的楚和也被邱霜的发言给震撼住了。 第20章 高三十七班(六) “艹!你敢诅咒我们,不想活了?”姜萌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脚踹在邱霜小腹上。 另外四人也跟上去对着女孩拳打脚踢,各种羞辱性的话语不断。 邱霜被踹倒在地,拳头、腿脚犹如暴雨般砸落下来,她弓起身子护住头,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 即使再疼,她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和求饶。 邱霜咬紧牙关说:“你们最好打死我,要不然死的就是你们。” 姜萌挥了下手,其余四人停了下来。 “看来还是我们太善良,才让你有胆子三番两次地挑衅我。”姜萌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我原本也不想这样,邱霜,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她朝三个男生使了个眼色,男生们心领神会,一齐朝邱霜围了过去。 邱霜瞪大眼睛,登时明白了姜萌想干嘛,拼命站起来想往外跑,被一个男生扯着头发拽倒在地。 姜萌不屑道:“邱霜,你不是傲吗?我看你被扒光了还能不能傲得起来。” 楚和看不下去了,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让他怒火中烧。 就在他想闯进去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蓝羌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拽着他离开了门口。 楚和甩开他的手,烦躁地问:“你干什么?” “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他们本就盯上了你,你现在进去只会成为代替她的靶子。”蓝羌正色道。 楚和不知从哪窜上来一股邪火,语气不善地说:“谢谢你的提醒,但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人就不该见死不救。” 说罢他转身想走,又被蓝羌抓住手腕一把拽了回来。 蓝羌缓和了一下语气:“楚和,这里不是现实,他们只是梦里的一个幻影,你救她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这是蓝羌第一次如此认真、严肃地与他讲话,楚和也明白他是为自己考虑。 但他不是蓝羌。 蓝羌过于理性,总是能毫无情绪波澜地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就不一样了,表面乖巧内心叛逆,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撞死在南墙上都不回头。 啧,两个极端。 “谢谢你,”楚和拉开蓝羌的手,“但我希望你别干扰我的决定。” 他再次转身,坚定地跑向实验室。 蓝羌看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实验室内,施暴仍在进行。 三个男生撕扯着邱霜的衣服,姜萌举着手机,记录着邱霜受辱的场景。 邱霜趴在地上,用尽全力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腹部的白皙肌肤和内衣边暴露了出来。 几人爆发出起哄的奸笑声。 楚和没有废话,进门直接拎起一把椅子,砸在了陈伟头上。 陈伟只觉得头脑发晕,伸手一摸,竟摸到了满额头的血。 楚和又拎着椅子朝另外两人挥打过去,几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他们很快反应了过来,三人在腰间掏出瑞士刀,锋利的刀尖齐齐指向楚和。 姜萌拍拍手,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咱霜霜的小竹马吗?怂蛋楚和都会打人啦?你以前不都当看不见吗?” 陈伟捂着脑袋骂道:“和他废什么话!你大爷的,几天没收拾你长能耐了是吧?老子今天就给你放放血。” 眼瞅着三人凑上来,楚和低声对身后的邱霜说:“一会儿我让你跑,你就跑。” 邱霜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陈伟块头虽大但灵活性差,头又受了伤,楚和决定从他下手。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蓝羌手里抓着园林大爷浇树用的胶质水管,向他递了个眼神。 楚和立马心领神会,拉着邱霜就往旁边跑,躲进了讲台里侧。 同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水流喷射而出,精准地落在姜萌、陈伟五人身上,几人一边尖叫一边被淋了个透心凉。 确定都被淋透后,蓝羌淡定地摁下开关,佯装惊讶道:“同学们,你们还好吗?” 姜萌的头发紧贴在脸上,狼狈不堪:“蓝老师你怎么在这?” 蓝羌一脸抱歉:“老实验楼积灰太多,主任安排我们来打扫,没想到你们在这里。” 姜萌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身子不住颤抖。 其余四人也好不到哪去,个个铁青着脸,敢怒不敢言。 蓝羌拍拍陈伟的肩,自动忽略他想杀人的目光,关切地说:“还不快回宿舍换身衣服,感冒了怎么办?” 五人面面相觑,憋着一肚子火走了,临走还不忘丢给邱霜和楚和一个威胁的眼神。 你俩给我们等着! 楚和看着他们狼狈又有苦难言的样子,不禁乐出了声。 邱霜也松了口气,感激地说:“楚和,蓝老师,谢谢你们帮我。” 楚和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 蓝羌拾起水管带,看向楚和:“还不走?” “走走走。”楚和满口答应着,跟上了蓝羌的步伐。 邱霜乖乖地跟在两人身后,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么有安全感。 他们先陪着蓝羌去卫生间拆水管带,楚和好奇地问:“这东西哪来的?” 蓝羌指指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管理室。” 楚和竖起大拇指,谄媚道:“不愧是我蓝哥,运气杠杠的!” 蓝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和观察着蓝羌的脸色,见他没生气才放下心来。 刚才他态度不好,蓝羌还不计前嫌来帮他,楚和十分愧疚。 三人走出老实验楼,邱霜再次开口:“蓝老师,楚和,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她喉头一酸,眼睛瞬间红了一圈。 楚和安慰道:“你不要放在心上,恶人自有天收,他们的报应已经在路上了。” 邱霜点点头,看看楚和又看看蓝羌:“我们回教室吗?” 楚和刚想答应,蓝羌抢先说:“你先回吧,我和他还有些事情。” 楚和虽然一脸问号,但还是顺着说:“对,我还要向蓝老师请教些问题。” 邱霜内心充满了疑问,什么问题请教到这里来? 她“嗯”了一声,又像突然想起什么般说道:“楚和,我妈妈让你有空时来我家一趟。” 第21章 高三十七班(七) “好。”楚和愣了一下,随即应下来。 邱霜走了。 楚和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看来在我没占据这个身份之前,原先的‘楚和’和邱霜是青梅竹马,甚至认识对方的父母。” 他看向蓝羌:“你说邱霜会不会是梦魇主?” 蓝羌:“目前她的可能性最大。” 楚和点点头:“这一趟虽然没搞清楚宋时薇到底去了哪,但还是有点收获的。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蓝羌还未回答,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声响彻了整个校园。 虽然楚和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但听到上课铃心脏还是会猛地抽一下。 他紧张道:“完了,迟到了,这节什么课?” “语文。”蓝羌轻描淡写地说。 楚和:“” 他对蓝羌表示鄙视:“蓝老师,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你刚才还说要维持人设,现在就把高三的孩子丢在教室里不管不顾?” 蓝羌理不直气也壮:“比起误人子弟,让他们自习更好吧?” 楚和乐了:“那倒是,不过你早上那范儿挺正的,我还以为你真是老师。” 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吹过,楚和打了个寒战,默默抱紧了自己。 蓝羌看在眼里,轻声说:“走。” 楚和疑惑:“去哪?” 蓝羌没回答,直接迈开长腿朝教学楼的反方向走去,楚和只好跟了上去。 “去宿舍?”楚和问。 蓝羌瞥了眼他单薄的校服:“去教职工宿舍,给你找件大衣。” 楚和既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去我宿舍吧,这家伙总不能没羽绒服吧?” “这么冷的天,谁会不穿羽绒服出门?”蓝羌说,“你的衣服大概已经被陈伟扔了,去宿舍不如去垃圾堆找。” 楚和豁然开朗,是啊,在天台时他身上就是校服,宋时薇也是。 这么一想,真有可能是被这群杀千刀的抢走扔了。 他圆溜溜的杏眼一转,深感意外地问:“你说的事,就是帮我找衣服?” 蓝羌脚步顿了一下,没直接回答:“等会再说。” 教职工宿舍楼在学校的西南角,与学生宿舍区隔着食堂相望,条件要比学生宿舍好得多,连房门都是刷卡的智能锁。 根据房卡上的房号,两人来到三楼靠窗的一间套一,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 楚和在沙发上舒服地坐下,暖气的温度让他感觉活了过来。 蓝羌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在衣柜里找了件白色短款羽绒服,他将衣服对着楚和的身形比了比,然后丢给了他。 “谢谢。”楚和自从听说白色是噩梦里的幸运色后,便对白色多了份偏爱。 蓝羌在桌边坐下,拿起杯水不紧不慢地喝着。 楚和咽下一口水,问:“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吗?” 蓝羌慵懒地倚着靠背,随手拿起一支笔在指间流转,漫不经心地问:“有队友了吗?” 楚和愣了一下,旋即起身走到窗前,探头往外看。 蓝羌被他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你干什么?” 楚和认真地说:“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蓝羌:“” 蓝羌居然要找他组队? 楚和心中暗爽,前几天不还爱答不理的吗? 可惜了,昨天的我你爱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楚和清了清嗓子,摆出副高冷架子:“有啊,我看川哥就不错。” “川哥?”蓝羌皱了皱眉。 “对啊,马平川武力值强,人也好相处。”楚和说。 蓝羌冷冷道:“他武力值强,但冲动易怒,脑子也不够用。” 楚和挑了挑眉:“?” 蓝羌坐直身子,正色道:“我比他合适,他只有武力强,但我各方面都强。” 楚和刚端起水喝了一口,闻言差点喷出来。 怎么会有人如此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地夸自己? 楚和索性直说了:“做队友的第一原则是信任,马平川直率诚实,但是你我现在没办法完全信任你。” “你觉得我会害你?”蓝羌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楚和直直地撞进他乌黑的瞳孔中,那里面像是聚了一团黑雾,谁也猜不透黑雾后面藏的是什么。 第六感告诉他,蓝羌太危险。 楚和开门见山:“那你回答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要和我组队?在梦境大厅时你就想疏远我,是什么让你两天变了主意?” 蓝羌的脸色蓦地沉下来,嘴角的笑意一丝不剩。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第一,我刚才回答过了,第二,这次的噩梦境不简单,我需要一个队友,而你是最好的选择。” 楚和摇摇头:“但是,蓝羌,我总觉得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做队友。”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凝滞下来,两个人各怀心思,面对面沉默着。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沉重的坠地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有个短发的年轻女人摔倒在地,她面色苍白,汗水浸湿了她的碎发。 “你还好吗?”楚和快步走过去,将女人搀扶起来。 女人一边道谢一边抬起头,看到楚和的脸时惊讶地说:“楚和?你不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楚和:“”完了,遇见熟人了。 蓝羌上前解围道:“他身体不舒服,我带他来宿舍休息一下。” 女人这才注意到蓝羌,带着歉意说:“蓝老师,多谢你了,这么关照我们班的学生。” 这么一说,蓝羌和楚和都懂了,她就是十七班的班主任。 蓝羌回想起男老师说的话,自然地关心道:“沈老师,你身体好点了吗?” 沈老师明明很虚弱,但她却说:“好多了,刚才只是没站稳,今天就可以上班了。” 楚和见她面容不佳,劝道:“沈老师,还是多休息几日吧。” 沈老师对楚和温言细语地说:“现在是你们最关键的时期,我怎么能缺席?我得陪着你们。” 楚和挺感动的,带毕业班的老师真不容易。 沈老师捡起地上的包,对蓝羌说:“蓝老师,楚和就麻烦你了,我得去班里看看。” 接着她又摸了摸楚和的头发,温柔地说:“不用着急,休息好了再回去学习。” 沈老师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春日里的暖风,让人很舒服。 第22章 高三十七班(八) 十七班。 铃声过后,语文老师没有来,课代表只好先让大家自习。 但不是所有人都自觉,高三的重担压得人死气沉沉,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时间,谁也不想错过。 于是,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教室里就像挤满大爷大妈的菜市场,吵成了一锅粥。 邱霜戴着耳塞在聒噪声中默默学习,她刚拿出一张试卷,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抢了过去。 姜萌、陈伟他们不知何时堵在了她周围,盯着她的眼神时满是恶意,宛如盯着一只弱小无助、任人鱼肉的幼猫。 邱霜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姜萌刚刚丢了面子,现在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姜萌一把扯住邱霜的头发,逼迫她仰头看自己:“你那英雄救美的小竹马呢?他去哪了?” 邱霜喉咙动了一下,倔强地回答:“我不知道。” 姜萌的手猛地向后一拽,一巴掌狠狠扇在邱霜脸上。 巨大的声响让教室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在姜萌和邱霜身上。 学校里关于五人团的传闻不少,大家多多少少也都知道邱霜被霸凌的事情,但在教室里目睹这种戏码还是第一次。 姜萌平时在老师面前还是有所收敛的,毕竟马上毕业了,少闹出点事来比较好,更何况教学楼里还有监控。 所以他们都是在老实验楼活动。 但今天她气疯了,已经丧失了理智,她扬手又是一巴掌,邱霜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邱霜的头发几乎要被拽断了,刺痛感让她流下眼泪来,但她依旧一声不吭。 姜萌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不知道你在教室被扒光的话,楚和还会不会喜欢你?” 邱霜忍不住骂道:“姜萌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闻言,几人大笑起来。 “宝贝儿,都读高三了,怎么还这么迷信?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只有人,而且只有强大的人才配活下去。” 姜萌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里充斥着阴森的杀意。 她用力一拽,直接把邱霜从椅子上拽到了在脚边。 姜萌朝三个男生挥挥手:“动手吧,我要她没脸再出现在学校!” “哈哈哈哈。”邱霜突然放声大笑,一直笑到失去力气才停。 “你凭什么觉得被扒光会让我羞耻?那不过是人体器官,人与人之间没什么不同!” “我邱霜存在于灵魂,存在于思想,肉体不过是我存在的容器,它困不住我,更羞辱不到我!” 邱霜过于超前的观点听呆了众人,他们怔怔地瞧着地上狼狈但倔强的女孩。 同为女生,林静华看不下去了,但她又不敢独自上前,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齐商和袁竹生。 令她失望的是,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完全把自己置身于上帝视角的旁观位置,更不可能伸出援助之手。 她再次看向了马平川和楚和,却发现二人都不在位置上。 林静华绝望了,邱霜不过是个npc,救不救意义不大,她又何必冒险。 就在她决定放弃时,她看见了梁鸢然,那个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孩。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连话都没说过的两人,此刻却有了心灵契合的默契。 与此同时,陈伟踢了邱霜一脚,骂骂咧咧道:“这娘们儿又说什么疯话!装你妈装,看你脱光了还嘴硬吗?” 他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朝邱霜围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梁鸢然和林静华一人抄着椅子一人拿着拖把,一前一后冲了过来,用尽全力朝三个男生砸过去。 一时之间,狭窄的过道里陷入热火朝天的混战之中。 袁竹生震惊地说:“卧槽!林静华干嘛呢?这不坏事儿吗!” 林静华一直都是个没主见的,齐商说干嘛就老老实实地干嘛,今天这一出属实出乎齐商和袁竹生意料。 袁竹生虽然不理解,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队友挨打,他小心翼翼地问:“齐哥,咱上吗?” 齐商一个眼刀飞过来,袁竹生马上闭了嘴,比起林静华,还是齐商更重要。 齐商冷眼看着混乱的教室,心里想的是林静华不能留了,他的人可以不聪明,但一定要听话,擅自行动是大忌。 另一边依旧热闹非凡,邱霜也爬起来参与了战斗。 以前不反抗是因为她打不过,反抗只会被打得更重,如今虽然还是打不过,但有人来帮她,她就是被打死也得打,不能让帮她的人寒心。 但是,她们面对的毕竟是三个男生,实力悬殊,即使用尽力气,惨败也在所难免。 “干嘛呢!”后门突然传来一声洪钟般响亮的怒喝。 上厕所回来的马平川刚进教室,就看见梁鸢然和林静华被人欺负的场景,一股怒火窜上头顶。 他一把推开姜萌,抓着陈伟的衣领,拎小鸡一样强行拖到教室后方,紧接着一记铁拳过去,陈伟直接被打的撞到墙上。 “艹你妈!”陈伟吐出一口血沫,嘴依旧不老实。 马平川一脚把陈伟踹倒,骑在他腰间,伸手拿过扫把边的84消毒液,捏着陈伟的脸就要往嘴里灌:“嘴不干净是吧?川爷今天好好给你涮涮!”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如此抓马的一幕,恨不得起立鼓掌。 精彩! 太精彩了! 跌宕起伏、无限反转,这不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梁鸢然震惊地捂住嘴,打几下就行了,灌消毒液会死人的!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阻止时,后门再次传来一声怒喝:“干嘛呢!这是谁的课?”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看着骑在陈伟身上的马平川:“你给我起来,这是学校,不是黑社会,不容你如此放肆!” 马平川站起身,不服气道:“他们打女生,我这是为民除害。” “除什么害,我看你就是最大的祸害!”地中海气得语速飞快,“有事不会找老师?” “你看你们这里” 地中海痛心疾首地望着满地狼藉,目光转动看见站在一旁的姜萌时,猛地变了脸色。 第23章 高三十七班(九) 地中海恨铁不成钢地瞪姜萌一眼,用嘴型无声地说:“别给我惹事!” 姜萌蛮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沈老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姜主任,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刚进教学楼就听见打闹声,直觉是自己的班级,于是急匆匆地赶上来,还真是。 姜主任皱着眉头,啧道:“小沈啊,你们班也太乱了,我从一路走上来就你们班最吵!成绩垫底就不说了,纪律好歹管一管!” “这几天我生病了,他们难免松懈。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沈老师瞥了一眼教室,有点震惊,“这是怎么了?” “打起来了!”姜主任气得唾沫横飞,“学校提前开学,是为了给你们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打赢了高考能加分吗?能上985、211吗?” 沈老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走进班里,环顾一圈后问道:“马平川,怎么回事?” “他们三个大男人欺负三个小姑娘,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马平川理直气壮。 “还拔刀相助,真把自己当大侠了?”姜主任阴阳怪气地说。 沈老师又看向陈伟:“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伟一脸委屈:“沈老师,我们只是和邱霜开个玩笑,没想到她突然翻脸了,还找马平川他们来打我们,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就是他们先动手的!你们要是来晚点,我就没命了!” 梁鸢然气得双手攥拳,邱霜倒是很冷静,没有波动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倒打一耙这种事她见多了。 马平川扼住陈伟的脖子,怒道:“恶人先告状是吧?想死我今天就满足你!” “沈老师,救我!”陈伟挣扎着大叫起来。 “马平川,你给我住手!”沈老师气得直哆嗦,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马平川赶忙扶住沈老师,连声道歉:“松了松了,老师你可别晕啊。”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姜主任指指马平川,厉声道,“参与打架的,每人写一份检讨,下课送到我办公室!” 他接着又问:“小沈,这节是谁的课?” “我的课,”蓝羌不紧不慢地走进屋,还不忘说句风凉话,“挺激烈啊。” 楚和也跟着走进来,先看到满地的课本试卷,又看到被梁鸢然和林静华护在身后的邱霜。 他用口型问梁鸢然:“怎么回事?” 梁鸢然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一言难尽。 看见蓝羌无所谓的样子,姜主任气不打一处来:“蓝老师,不上课你干嘛去了?知道你课上差点闹出大事吗?” 蓝羌冷静地回答:“学生病了,我送他回宿舍休息。” 姜主任指指他:“你跟我出来!” 蓝羌跟姜主任走后,十七班才再次恢复平静。 沈老师走到梁鸢然她们面前,温声关切道:“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三个女生摇摇头,她们虽然受了点伤,但也不算严重。 沈老师真不容易,带病上班还遇到这一摊子烂事。 楚和同情地看着沈老师虚弱的背影,蓦地,他发觉自己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点不对劲。 邱霜身后本来就站着个人吗? 他移动身子,想看清那人的脸,马平川突然用力拍了他一下。 马平川声音颤抖:“宋时薇!宋时薇在她们后面!” 楚和的脊背升起一股深深的凉意,汗毛刷地一下立了起来。 他看见了! 几小时前已然死去的宋时薇此时此刻出现在了十七班。 她面色惨白,七窍流血,校服上的血已经凝固成深色。 她的关节仿佛都断掉了,以一种极其扭曲、诡异的姿势站着,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 齐商和袁竹生也察觉到异常,齐商站起身来,朝林静华的身后努了努嘴。 林静华一脸问号,但还是听话地向后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宋时薇竟在一瞬间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错觉。 马平川被吓得不轻:“卧槽!这么邪性!” 沈老师似乎看不见宋时薇,她走上讲台,温温柔柔地说:“好了,大家都回到座位上。” 不得不说,沈老师的脾气真的很好。 即使发生了打群架如此恶劣的事,她也只是说了句不允许有下次,然后便让大家自习了。 陈伟在一旁凶狠地瞪着楚和,大课间的事他可没忘,要不是蓝老师突然出现,他定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楚和对陈伟的挑衅毫无反应,他甚至没看见。 他望着宋时薇出现过的位置,专心致志思考着宋时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在路上,我看见了两个女生,一个短发女生跟在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身后。” 梁鸢然的话在楚和脑海中一闪而过,宋时薇跟着的人难道是 楚和的视线落在邱霜身上。 邱霜正在用一根黑色皮筋扎头发,她动作麻利,不到半分钟就扎好了一个完美的马尾。 宋时薇跟着的人是邱霜? 楚和以为宋时薇跟着的会是霸凌她的人,但邱霜自己都在被霸凌中,看性子也不像是会欺负人的。 那么宋时薇为什么会跟着她呢? “叮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漫长但精彩的一节课结束了。 同学们纷纷八卦起刚才发生的事,甚至有几个人用不屑的眼神瞟着邱霜。 楚和放下心中的猜想,余光瞥见马平川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正要走。 楚和问:“去干嘛?” 马平川烦躁地说:“刚才地中海让我下课去交检讨。” 楚和讶异,没想到马平川长着副抽烟、打架、旷课的问题学生样,居然这么听老师话。 他好奇地拿过马平川手中的纸一看,顿时乐出了声。 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我没有错! “川哥,我建议你还是别去了,容易挨打。”楚和诚恳道。 马平川摸着自己的毛寸,满脸不服气:“老子没错,谁也别想让老子认!” 楚和不理解他:“那你去干嘛?” 马平川俯下身低声说:“地中海是年级主任,他那里说不定有学生名单,我去偷一份。” 第24章 高三十七班(十) 年级主任在五楼有单独的办公室。 楚和与马平川到的时候,梁鸢然、林静华和邱霜正等在门口。 楚和问:“怎么不进去?” 梁鸢然回:“蓝羌在里面。” “你们也太听话了,陈伟他们就没来。”楚和说。 邱霜压低声音说:“他们不会来的,姜萌是姜主任的侄女,家里有钱有势,犯再多的错也不会有人管她。” 她的眼底染上一抹悲哀:“有时候我就想,若我死了,他们是不是也能轻松地把事情压下。” 众人陷入了沉默。 “我不该说这个,太扫兴了。”邱霜不好意思地笑道。 马平川安慰她:“妹子别怕,下次他们再敢欺负你,就来找我!” 邱霜感激地说:“谢谢,还有刚才的事也谢谢你。” 马平川摆摆手:“没事,我就看不惯他们那屌样。”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蓝羌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楚和面前:“聊聊。” 楚和:“?” “你俩关系真好,”马平川笑道,“楚和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们。” 楚和点点头,目送几人进了办公室,才问蓝羌:“什么事?” 蓝羌瞥了眼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换个没人的地儿。” 两人最后来到顶楼的一间空教室。 楚和先开了口:“我也有事和你说,刚才我们见到宋时薇了,她突然出现在邱霜身后。所以我猜梁鸢然见到的、被宋时薇跟着的马尾女生就是邱霜。” 蓝羌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淡定地说:“你是想说,邱霜就是梦魇主?” 楚和点点头:“一开始只是因为她的遭遇,现在加上宋时薇的出现,种种现象都在暗示邱霜不是一个简单的npc,她极有可能就是梦魇主。” 蓝羌瞧着他认真分析的样子,笑了一下:“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啊?”楚和不解。 蓝羌语气间沾上点酸味:“某人可刚刚拒绝了和我做队友。” 楚和:“” 楚和无语:“我就随便和你聊聊,反正宋时薇大家都看见了,我不说他们也会说的。” 蓝羌漫不经心道:“行吧,谢谢你。” 楚和纳闷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蓝羌淡淡道:“姜主任说,学校没有宋时薇这个人。” “什么?”楚和懵了。 蓝羌缓缓说道:“我对姜主任说,我在校门遇见一位家长,让我转交东西给他女儿,但我忘记了班级,只记得他女儿叫宋时薇。” “姜主任听后脸色大变,笃定地说学校里没有叫宋时薇的学生。” 楚和觉得有点奇怪:“他虽然是年级主任,但不可能记得所有学生的名字吧。” 蓝羌轻轻“嗯”了一声:“他可能认识宋时薇,甚至还和她的死有点关系,要么是参与者,要么是旁观者。” 楚和眼睛亮了:“邱霜说姜萌是姜主任的侄女,侄女害死了人,他帮着善后,可能性很大吧?” 蓝羌没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在老实验楼的天台上,你并没有看见害宋时薇坠楼的人,为何确定是姜萌和陈伟他们?” 楚和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他们,我听见了陈伟的名字,为首的女声和姜萌也很像。” “第一,叫陈伟的人很多。第二,仅仅声音相似不能推断她就是姜萌。”蓝羌说。 楚和被说得一愣,想反驳却一时没话说。 同样的五人霸凌团体,同样的陈伟,同样的女性老大,让他理所当然地将姜萌五人代入霸凌宋时薇的团体,从未考虑过不是他们的可能性。 但是,若不是他们,十七班也没有更合适的怀疑对象了。 除非 蓝羌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先说出口:“噩梦的范围可能不局限于十七班。” 楚和的眼神中带了丝探究意味:“你知道了些什么?” 蓝羌语气依旧平淡:“我们入梦后获得的线索都与宋时薇或马尾女孩有关,你目睹了宋时薇的死亡,接着梁鸢然偶遇马尾女孩和已经死去的宋时薇,然后齐商三人看见了奔跑上楼的马尾女孩。” “但你和马平川没有这样的线索。”说完,楚和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你不会瞒下了吧?” 蓝羌挑眉道:“不可以?你以为齐商就全说了?” “卑鄙!人家至少说了点,你什么都没说!” 楚和如今回想起来,蓝羌虽然积极发了言,但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只有自己那么傻,把所有线索和盘托出。 他暗想,不和蓝羌做队友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要不然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你早上看见了什么?”楚和随口问道。 他没指望蓝羌会老老实实告诉他。 但蓝羌还真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今早,我听见了隔壁501的哭声,501拉着窗帘,大门紧闭,我从窗帘缝看进去,一个扎马尾的女孩跪着,面前是一个背对她的中年男人。” “那背影看着像姜主任,女孩不停重复着‘宋时薇坠楼了,老师您救救她’,还有” 楚和着急地问:“还有什么?” 蓝羌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说是秦茉杀了宋时薇。” 楚和犹如五雷轰顶,怎么又突然冒出个秦茉来? 宋时薇、秦茉、陈伟、姜萌、姜主任、邱霜 楚和脑子要麻掉了,这个副本就像越滚越大的毛线球,被卷入的人越来越多了。 蓝羌继续说:“十七班没有秦茉和宋时薇,这也是我觉得噩梦不局限于十七班的原因。” 楚和冷静下来:“那马平川呢?他不像是会隐瞒的人。” 蓝羌言简意赅:“钥匙。” 对啊,钥匙! 楚和恍然大悟:“那把钥匙就是联系到宋时薇或马尾女孩的线索,也就是说,不是宋时薇的就是邱霜的。” 蓝羌没有回应,他对邱霜是不是马尾女孩还存疑。 “只要确认宋时薇和秦茉的身份,其他线索就会一起浮出水面。”蓝羌说。 楚和支着下巴,思索道:“要是能拿到她俩的档案就好了,蓝老师,你有办法吗?” “晚自习后,行政楼。”蓝羌言简意赅。 楚和小脸皱了皱:“去偷?你好歹是个老师,就没高级一点的方法吗?” 蓝羌眯了眯眼:“我们也可以一个班一个班去问。” 楚和顿时觉得偷档案也不错,飞快道:“晚上不见不散。” 转而他又有些疑惑:“不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蓝羌:“信任。” 楚和:“?” 蓝羌淡淡道:“选队友的第一原则是信任,你说的。” 第25章 高三十七班(十一) “叮铃铃——” 上午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了,学生们逃难似的争先恐后跑出教室,不到两分钟十七班就空了。 楚和拍拍睡得不省人事的马平川,后者才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迷茫地问:“人呢?” 楚和催促道:“午休了,快起来去吃饭。” 马平川一听吃饭,整个人立马精神焕发:“走走走,快饿死我了。” 两人走出教室时,一直等在门口的梁鸢然略显踌躇地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以一起吗?” 解梦者七个人,齐商、袁竹生和林静华一组,蓝羌独自一组,楚和和马平川一组。 梁鸢然盘算来盘算去,还是决定跟着楚和,楚和温柔,马平川也不难相处,不像蓝羌,和他一块梁鸢然觉得自己会紧张到窒息 于是她鼓足勇气,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毕竟自己能力不强,楚和不想带着自己也可以理解。 但楚和答应得非常爽快:“可以。” 一股暖流涌上梁鸢然的心窝,她感激得差点哭出来,楚和真是个大好人。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食堂门口,楚和突然停下来,原地调出个人界面。 另外两人疑惑地看向他,马平川问:“怎么了?” 楚和的手指在半透明光屏上戳戳点点:“用道具卡。” 马平川立刻紧张起来,戒备地环顾四周:“有危险?” “不是,好好吃饭卡。”一张金灿灿的卡片浮上楚和的掌心,一攥拳,卡片“咔”的一声变成了银色。 马平川:“” 梁鸢然:“” 没想到真有人花50积分买这么鸡肋的卡! 马平川为他感到痛惜:“兄弟,一共就三个卡槽,你买矛卡、盾卡不好吗?” 所谓矛卡、盾卡,卡如其名,矛卡是攻击道具,盾卡是保护道具,这两种卡可叠加使用,叠加数目越多,形态、威力越强。 例如,一张矛卡单独使用是黄金弓箭,一次可攻击一个人,但一百张同时使用,出现的可能就是陨石坠地、地火焚身这种破坏力、威慑力加强百倍的效果。 当然了,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人真的叠加过一百张。 楚和不以为然:“人是铁饭是钢,我胃不好,自然要注意些。” 说着话,三人进了食堂,楚和用原主人的饭卡买了份土豆炖鸡和炒油菜。 在他端着饭盘找座位的过程中,经过的人无不对他侧目,议论声、抱怨声在四周响起—— “他的土豆炖鸡里为什么都是鸡?我的就都是土豆!” “你看他那分量,一份更比六份强!” “大妈为什么对他不手抖?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楚和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他只想快点找到空位,盘子太重端得他手都酸了。 “楚和。”背后突然有人叫他。 楚和转过身,看见蓝羌站在一张刚空出来的桌旁朝他招手,他立即喜笑颜开,快步走了过去。 蓝羌看着他饭盘里的小山,说:“打劫是犯法的。” 楚和:“” 楚和:“我这是合法途径获得的,‘好好吃饭卡’你不知道?” 蓝羌“呵”地笑了声:“这么鸡肋的东西也有人买。” 楚和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吃得好才有精力解梦。” 马平川和梁鸢然这时也走了过来。 “楚和,我们刚才” 马平川刚想说什么,看到楚和的饭盘,惊叹道:“这玩意是好用哈,下次我也买一张。” 楚和慷慨地把饭盘往中间推推:“我吃不完,大家分分吧。” 马平川一下搂住他的脖子:“哎呦,咱和和就是人美心善。” 楚和:“别这么叫我。” 楚和把鸡肉分给马平川和梁鸢然一些,蓝羌不要他就没给,然后开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马平川这时候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楚和,我和小梁刚才在木桶饭窗口看见邱霜和她妈妈了。” 楚和鼓着腮帮子,错愕地抬起头,朝卖木桶饭的摊位看过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戴着白帽子的邱霜正熟练地打着饭菜,在她的旁边,站着一位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 马平川努了努嘴:“旁边那个就是她妈妈,看来她家庭挺困难的,中午还要过来打工。” “我听说,十七班是成绩最差的班,大部分学生都是中考分不够花钱进来的,因此这个班的大多数人家庭条件不错,我想邱霜被霸凌大概和她的家境有关。”梁鸢然说。 她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在大佬们面前丢脸。 楚和赞同道:“姜萌他们想在邱霜身上找优越感,但邱霜性子硬,不会认怂,这一来二去梁子就结下了。” “邱霜绝对是梦魇主,都这么惨了能不是吗?咱直接把那几个垃圾咔嚓算了。”马平川忿忿不平。 “你在梦里杀了他们有什么用?现实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该霸凌还是霸凌。”楚和说。 马平川cpu要烧了:“所以说我不明白,如果是一个校园霸凌的噩梦,要怎么解?我们无论是保护她、报警还是直接解决姜萌他们,都只是梦里的事,对现实不会有任何影响。” 蓝羌咽下一口汤,提醒道:“这个梦没那么简单,别忘了还有宋时薇。” 四人沉默下来,本来觉得已经抓住了线头,但越往里走越错综复杂,犹如一团乱麻缠住了所有人。 楚和转头问马平川:“你在姜主任那有什么收获?” “哪有什么收获,地中海都没让我们往里走,直接在门口骂了我们一顿,主要是骂我。”马平川无奈地说。 楚和默默看蓝羌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把蓝羌告诉他的事说出来,思虑片刻后还是没有张嘴。 毕竟是蓝羌获得的线索,自己没有随便告诉别人的权力。 吃完饭,楚和满足地摸摸圆滚的肚皮,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回宿舍吧,我去拜访一下邱霜妈妈。” 第26章 高三十七班(十二) 楚和拒绝了马平川陪他留下的提议,然后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等邱霜忙完。 又等了十分钟,食堂里人走得差不多时,邱霜才在窗口朝楚和招了招手,然后指指一侧的一个小门。 楚和从小门走进后厨,邱霜迎上来,笑道:“早就看见你坐在那了。” “你不是说阿姨让我去家里一趟吗,我中午没事就来了。”楚和说。 楚和跟着邱霜在弥漫着油烟味、滑腻腻的后厨里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排小房间。 邱霜打开其中一间,喊道:“妈妈,楚和来了。” “小楚,你好阵子没来了,”邱霜妈妈走出来,笑盈盈地握住楚和的手,边说话边把他往屋里带,“上次你说炸蘑菇好吃,我特意炸了给你留着,结果好久没见到你,让霜霜给你带去她也不肯。” 邱霜低下了头。 “阿姨,马上高考了,最近太忙,我这不一有空就来看您了。”楚和温声解释。 邱阿姨被哄得笑起来,吩咐道:“霜霜,你去后厨大冰箱把炸蘑菇拿来。” 邱霜答应着走了。 楚和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默默打量着这间小屋。 这是食堂分配给职工的休息间,狭小的空间里只放得下一张双人床和桌椅,剩余空间堆满了杂物和邱霜的书。 显然,为了省钱,邱霜连宿舍都没住,和母亲挤在这个小单间里。 邱阿姨神色为难:“小楚,阿姨叫你来其实是有事问你。” 楚和忙说:“阿姨您说。” “小楚,你告诉我,霜霜在学校里是不是遇到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她?”邱阿姨浑浊的眼睛忽然流下泪来。 楚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问:“阿姨,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邱阿姨擦掉眼泪,颤着嗓子说,“她这段日子明显是遇到事了,身上还经常有伤,虽然她一直遮着不让我知道,但我心里都清楚。你告诉阿姨,霜霜到底怎么了?” 楚和看着眼前悲痛万分的女人,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 若她知道了女儿的遭遇会不会承受不住? 若她去找施暴者们理论会不会遭受羞辱? 正当他纠结时,邱霜出现在门口,她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故意在门口弄出声响。 邱阿姨听见女儿回来了,急忙擦干了眼泪。 邱霜这才走进来,打趣楚和:“你真是好福气,我想吃她都不让我碰。” 邱阿姨被逗笑了:“你要是吃了,我们小楚吃什么?” 楚和接过邱霜手中陈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饭盒,心中五味杂陈。 直到走出食堂,他依然如同心头压了块石头般,沉闷得喘不上气来。 “哎!”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楚和从走神中清醒过来,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还在这?” 蓝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有收获吗?” 楚和瞥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做个交易,我也有新线索。”蓝羌提议。 楚和眼睛亮了亮:“什么线索?” “你先说。”蓝羌说。 楚和眯了眯眼,一脸怀疑:“炸我?我不会上当的。” 蓝羌朝教学楼方向仰仰下巴:“走。” 楚和半信半疑地跟着蓝羌又回到了教学楼,不过这次的目的地不是里面而是外面。 蓝羌走到高三教学楼前方的小广场,在树旁的长椅上悠闲地坐了下来。 “蓝老师,干嘛呢?赏雪?我可没闲工夫陪你玩。”楚和本就心情不好,语气间带上点不耐烦的情绪。 “看着。”蓝羌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一把把他拽到长椅上,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楚和只好坐下,和蓝羌一起对着前方发呆。 他们的正前方,是挂满红色条幅的高三教学楼,那条印着“2023勇攀高峰”的标语处在所有条幅的正中间。 十几分钟过去了,楚和都把条幅上的内容背下来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比起对面的楼,他觉得两个煞笔在这样的鬼天气里一起坐着吹冷风更有看头。 “你自己继续吹风吧,我不奉陪了。”楚和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冷飕飕地说。 此时,蓝羌的余光扫过某个地方,立刻正色道:“看!” 楚和虽不耐烦,但还是乖乖转头看了过去,心里想着若蓝羌再耍他,就把他脑袋揪下来! 刹那间,他的面色一变,满目震惊地向前跑去,直到站在那条条幅前。 条幅“2023勇攀高峰”上的2023悄无声息地变成了2016。 他早上没有看错,确实是2016! 除了这条标语,周围的环境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教学楼外表的颜色鲜艳了一个度,长椅旁的大树缩成了纤细的小树,广场地面上的裂纹奇异地消失了 仿佛整个世界在眨眼之间回到了七年前 “噩梦存在两条时间线,入梦时是2016,进入十七班后变成2023,两个时空不停转换,但目前看来,2023是主体。”蓝羌走到他身边,慢条斯理地说。 “那就是说,”楚和声线微微颤抖,“宋时薇存在于2016年,所以她的尸体才会凭空消失。” 蓝羌“嗯”了一声:“邱霜、姜萌、陈伟在2023年,在天台的是2016年的宋时薇、秦茉和另一个陈伟,马尾女孩也在2016,所以她不是邱霜。” 楚和被他的话激得打了个寒战,一股森森寒意从内心深处冒出来。 “但这样的话,宋时薇的鬼魂为什么出现在七年后,又为什么出现在邱霜身后?”楚和不解。 蓝羌沉吟片刻:“两条时间线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 楚和认真思索道:“目前所知,这场噩梦由两个年份的校园霸凌组成。” “2016年,受害者宋时薇,施暴者秦茉、陈伟一号。” “2023年,受害者邱霜,施暴者姜萌、陈伟二号。能将两场校暴联系在一起的,必然是与两件事都有关系的东西。” 楚和与蓝羌同时看向了对方,在对视中他们确定了答案。 人。 一个既存在于2016年又存在于2023年的人。 第27章 高三十七班(十三) 午休时分,综合楼内一片寂静。 齐商、袁竹生和林静华三人屏息躲避着管理员,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走到三楼。 “齐哥,你咋这么聪明!七个人就你想到来机房找线索。”袁竹生不忘拍齐商的马屁。 跟在后面的林静华撇了撇嘴,别太夸张了大哥。 齐商喜欢听吹捧之词,这也是他把袁竹生留在身边的原因,不仅听话,说话还好听。 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计算机教室的门没有锁。 三人顺利溜了进来,袁竹生屁颠屁颠地跑到讲台上插上网线。 齐商挑了台电脑坐下,十分顺利地进入了学校的贴吧。 他先是在搜索栏里输入“宋时薇”三个字,搜索结果为零。 他又输入“邱霜”,结果也是零。 接着他又输入“校园霸凌”“高三十七班”之类的关键词,依旧没有有效信息。 他不死心地继续输入“姜萌”。 这次倒有些结果,但细细看下来并没有多大用处,要么是姜萌参加舞蹈比赛的视频,要么是讨论姜萌算不算班花的无聊帖子。 至于陈伟,就更无聊了,竟是他自己发的交友贴,还配了油腻的自拍照。 三人的眼睛受到了污染。 齐商快速划着页面,一目十行地在文字海洋里搜寻有效信息。 然而翻了十几页,和高三十七班有关的帖子少之甚少。 更别说宋时薇了,压根没人提到过她。 袁竹生忍不住问:“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这学校的学生都不八卦的吗?” 齐商阖上眼思索,校园霸凌可是件大事,而且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姜萌霸凌别人,也算是个重磅新闻,为什么没有人讨论? 还是说,姜萌他们隐藏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 袁竹生等着齐商说话,见他一直不言语,急着问:“齐哥,这些信息好像没啥用,你有看出来点啥吗?” 齐商摇摇头:“先走吧。” “这就走吗?那不白来一趟了。”袁竹生不情愿地嘟囔。 “闭嘴!” 齐商一个眼刀飞过去,袁竹生立马住嘴,殷勤地给齐商拉开椅子,做了个躬身请他出来的动作。 林静华翻了个白眼,狗腿子! 她虽然也依靠齐商生存,但实在做不到袁竹生这样谄媚。 三人又灰溜溜地出了机房。 齐商思考时有个怪癖,手上停不下来,有时候撕纸,有时候拔草,有时候还会扣墙皮。 此刻的他,正一边思考一边无意地扣着沿途墙上因年久失修产生的裂纹。 扣着扣着,齐商突然住了手。 他惊讶地发现,墙上的裂纹不见了,扣下的墙皮也回到了原位。 虽然处处被蓝羌压一头,但齐商也是个聪明人。 他环顾四周,心里立时有了猜想,转身再次向机房跑去。 袁竹生和林静华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毫无察觉,他们只看到齐商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然后疯了一样跑回机房。 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跑了回去。 两人在机房门口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屋内的课桌由长排状变成了四张一组,桌上的电脑变成了几年前的老款。 袁竹生揉揉眼睛:“这什么情况?” 齐商没管被吓呆的两人,他飞速打开电脑,轻车熟路进了贴吧。 一切如他所料,所有帖子的时间回溯到了2016年。 今天上午,楚和提到标语上的年份时,他就有点怀疑,现在完全证实了—— 这次的噩梦有两个时空,一个是2023年,另一个是2016年。 齐商再次在搜索栏输入“宋时薇”,这次的结果令他欣喜若狂,好几页帖子扑面而来。 齐商命令道:“你们两个打开电脑,一块看。” 袁竹生和林静华这才回过神,急忙打开旁边的电脑,三人分工浏览起帖子来。 电脑上的日期显示是2016年2月14日大年初七。 几乎全部有关宋时薇的帖子都是这天上午发的,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件事——宋时薇自杀了。 帖子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对学校发生跳楼事件表示震惊、惋惜,还有趁机讨伐学校管理制度的,以及造谣传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齐商快速划动着鼠标,一篇刚发出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楼主:真有人相信宋时薇是自杀吗?是有人把她推下去的吧!] [悲伤冰淇凌:你不要命了?快删了吧,小心惹火上身!] [数学去死:q干的呗,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wsnd:楼上,你这么敢怎么不敢打全名?] [不吃香菜:宋时薇难以忍受霸凌,所以选择跳楼自杀,也有这种可能吧] q?这是谁? 齐商一边思考一边不停刷新帖子,帖子却在突然之间变成了空白页。 林静华”哎?“了一声:“管理员好像在删帖,好多帖子没有了!” 袁竹生也说:“卧槽!删得够快的,我正看着就没了。” 不到十分钟,学校贴吧里所有相关的帖子被删了个干干净净。 突发事件后,学校为了维稳,选择删帖是常有的操作,但齐商不知道这次删帖仅仅是为了稳定人心,还是为了保护事件背后藏着的那个人。 准确地说,是害死宋时薇的那些凶手。 与此同时,马平川正躺在宿舍里无所事事地摆弄手中的钥匙。 宿舍是六人间,很巧,他和楚和、袁竹生、齐商都在这间宿舍,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原住民。 令他意外的是,不仅楚和没回来,齐商和袁竹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时,上铺的男生突然倒垂下脑袋问他:“川哥,今天那三个女生里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 另外一人也起哄道:“是啊,川哥,你喜欢梁鸢然还是林静华,总不能是邱霜吧?” 马平川懒得和小孩废话,敷衍道:“别瞎想,我就是看不惯陈伟那煞笔。” 两人吁道:“真没劲。” 马平川眼珠一转,萌生出一个念头,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我还真有个暗恋的女生。” 两人闻言,兴奋地催促道:“是谁?你快说啊。” “她叫宋时薇,你们认识吗?”马平川一脸不好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问道—— “我不认识,你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川哥,是几班的人?” “不知道,我是在公交上遇见她的,”马平川遗憾地叹了口气,“远远一眼,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她的书上写着‘宋时薇’,是咱们学校的人。” 上铺直接扔了个手机下来:“川哥,我手机借你,发个表白墙就知道了。” 第28章 高三十七班(十四) 蓝羌站在飘红的条幅前,指尖轻叩腕表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随着秒针指向12,标语上的数字再次跳动,似乎一秒都没到,时空就再次回到了2023。 2016年存在的时间,竟然不到八分钟。 两人再次回到长椅上坐下,虽然天气寒冷,但这个发现让楚和激动得浑身燥热起来。 “你怎么知道有双时间线的?”楚和问。 “今早,我在从501回502的过程中感到一丝不对劲,四周似乎发生了变化但又没什么不同。直到你说完标语的事,我才确定内心的猜想是对的。”蓝羌说。 “如此说来,应该是在我和马平川上楼时发生的时空回溯,但我俩对环境不熟悉,所以并未察觉。”楚和接着问,“但你怎么知道现在会发生时空回溯?” 蓝羌:“蒙的。” 楚和:“” 这也可以? “第一次时空回溯发生在大家对环境不熟悉的时候,自然不易察觉。若我是系统,便会把第二次回溯安排在午休的时候,这个时间点精神松懈,同样不易察觉。”蓝羌说得云淡风轻。 楚和目瞪口呆,默默点了个赞:“蓝哥,牛啊!系统那点小心思让你摸得透透的。那你觉得第三次回溯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蓝羌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眼,两人同时开口:“熄灯之后。” “所以要在晚自习后去档案室,只要等到时空回溯,我们就能找到宋时薇和秦茉的档案。”楚和恍然大悟。 蓝羌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该你了。” “什么?”楚和还沉浸在双时间线的震撼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蓝羌:“你的线索。” 楚和这才想起他和蓝羌的交易,不好意思道:“我的线索已经作废了。” 蓝羌不是很在乎:“说说看。” “我们说过,钥匙是宋时薇或马尾女孩的。今天中午我发现邱霜住在食堂里,没有储物柜,因此我想这钥匙必然是宋时薇的。”楚和说,“但如此一来,邱霜并不是马尾女孩,那线索也就作废了。” 蓝羌想了一下:“反正只有两个选项,既然我们不知道马尾女孩的身份,就先从宋时薇入手。” 楚和点点头:“我们要先知道宋时薇住在哪间宿舍,然后在时空回溯到2016的时候打开她的柜子。” 蓝羌颔首,不置可否。 楚和斟酌着开口:“今晚能不能带上马平川?他是我的队友,我不想瞒着他,而且钥匙在他手里。” 蓝羌无所谓:“你随意。” 楚和讨好道:“不愧是榜一大佬,这气度,这心胸!” “榜一是你。”蓝羌不为所动。 “害!我这是先替你占着。”楚和拍拍他的肩,“对了,这次出去,我请你吃饭。” 蓝羌没有拒绝:“六城有家火锅店,就吃那个吧。” 在系统里,新鲜果蔬、鲜肉这类难保存的东西是最稀缺也是最昂贵的。 “好啊”楚和面露难色,“会不会很贵?” 蓝羌佯装思索了一下:“不贵,两个人也就一千来积分。” 楚和:“你确定不是黑店吗?” 楚和咬咬牙,吃就吃吧,就当把七级噩梦的积分还回去了。 蓝羌没忍住,轻笑一声:“放心吧,吃得起。” 楚和这才明白,蓝羌逗他玩呢。 楚和懒得和他计较,扳着蓝羌的手看了一眼表,时间过得飞快,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 “我回班里了。”楚和说,“你要回办公室吗?” 蓝羌起身,语气倦倦:“累了,回宿舍睡觉。” 楚和:“” 这么欠打啊这人! 从早上六点折腾到现在,楚和也累极了,一进教室就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解梦什么的,滚一边去吧。 然而,没睡多久,楚和就感到一股巨力朝自己袭来,自己如同汪洋巨浪中的一叶小船,不停摇晃。 “楚和,别睡了!我有重大发现,贼牛b的发现,绝对震撼你!”马平川的大嗓门在他耳畔轰炸。 楚和皱着一张苦瓜脸,烦躁地推开马平川:“睡醒再说!” “绝对重磅级别的线索,你不听会后悔的!”马平川在他身边上蹿下跳,活像打了兴奋剂。 楚和算是明白了,他不听马平川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是什么呀?快说出来震撼震撼我。”他撑起身子,敷衍地问。 马平川做贼似地环顾四周,然后凑到楚和耳边,故弄玄虚道:“我有特异功能,我可以穿越!” 楚和:“” 楚和扯了一下嘴角,为他鼓了鼓掌:“哇塞,好厉害!” “午休时,我正拿着舍友的手机发表白墙,闭个眼的功夫,手里的手机变成了几年前的老款,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2016年,最关键的是,我的两个舍友瞬间换了个人!你说神奇不神奇?”马平川兴奋无比。 比起神奇不神奇,楚和更关心的是:“你还有心情发表白墙?” 马平川啧道:“想什么呢?我是为了找宋时薇,还没发出去就穿回了16年,但我在qq群里看到了重要信息。” 他期待的小眼神紧紧盯着楚和,楚和只好顺着问:“什么重要信息?” “他们说,宋时薇坠楼的时候,秦茉在现场。”马平川压低声音说。 楚和眉间微蹙。 “咱们找错人了,姜萌和陈伟不是害死宋时薇的凶手,因为他们压根就不在同一时间!”马平川接着说。 看着楚和没变化的表情,马平川疑惑地问:“你不惊讶吗?多离谱的发现,把我们所有的猜测都推翻了。” 楚和将中午发生的事对马平川简单说了一遍,总结道:“这个副本存在双时空,但双时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马平川大失所望:“我还寻思是我自个的特异功能呢,结果大家都一样。” 两人说着话,十七班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齐商三人也来了,丝毫不理会马平川和楚和,直接坐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马平川看不惯他们:“中午他们也没回来,不知道死哪去了。” 梁鸢然这时丧着脸走过来:“我中午问了201、202、203一个遍,十七班女生没有认识宋时薇的,真奇怪。” “没事,不认识正常,认识才奇怪。”楚和安慰道。 梁鸢然满脸问号:“为什么?” 马平川乐呵呵地将自己和蓝羌楚和的发现悄声讲给了梁鸢然。 梁鸢然震惊的同时,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来自己忙活了一中午,都是无用功。 她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厌恶的情绪,同样的时间,大家都有收获,为什么只有她毫无用处? 这样下去,楚和和马平川迟早会嫌弃她吧? 第29章 高三十七班(十五) 窗外的雪势愈加凶猛,鹅毛大小的雪片被狂风卷着前仆后继地拍打在玻璃上。 虽然才下午三时,天空已经如同七八点一般黑沉了,高三大楼的每间教室都亮起了炽白的灯光。 相对于上午的鸡飞狗跳,十七班的下午终于恢复了平静。 沈老师加强了对班级的监管,每隔二十分钟就会从五楼下来,透过后门的玻璃往里看。 因此,同学们都乖了很多。 姜萌、陈伟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进入不常见的安静状态。 下午有两节英语连堂课,于是英语老师将两节课以及大课间连了起来进行考试。 学生们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做题。 马平川瞅着眼前的英语试卷发呆,这对他来说与天书无异,唯一会填的就是姓名栏。 在一笔一划写下名字后,马平川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十七班的布局、装饰,以及满面痛苦、抓耳挠腮的学生们。 看向楚和时,马平川愣了一下。 楚和居然在认认真真做题,他专心致志、笔速飞快,已经做到了阅读理解部分。 马平川:“” 不愧是大佬,在梦里都这么卷! 其余几位解梦者没有楚和这种追求自我虐待的闲情逸致。 齐商反复分析着在机房获得的线索,袁竹生和林静华趴在桌子上打盹。 而梁鸢然正皱着眉头看试卷,但眼神明显对不上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和在下课前写完了试卷,然后他拿出本子,在第一行先写了两个年份——2016、2023。 接着他在年份下面分别写出了相关的人物—— 2016:宋时薇、秦茉、陈伟一号、姜主任、马尾女孩 2023:姜萌、陈伟二号、邱霜、姜主任、宋时薇的鬼魂 如果按他和蓝羌所推测的那样,2016和2023两个时空得以联系的媒介是人,一个既存在于2016年又存在于2023年的人。 那么结果很明显了。 这些人里只有姜主任和宋时薇既存在于2016又存在于2023。 但宋时薇存在于2023的方式太过于超自然,虽然楚和不完全否定鬼神的存在,毕竟噩梦系统这种鬼东西都能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但从现实世界的角度来说,楚和更偏向于是姜主任把两个年份联系在了一起。 或者,既存在于2016又存在于2023的人不止姜主任,只是他们还未发现。 楚和痛苦地捂住脸,太难了。 整个噩梦就像一团杂乱的毛线球,将2016与2023错综复杂地缠在一起。 解不开,根本解不开 楚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从宋时薇和那把钥匙下手。 他回头给马平川递了个眼神,然后走出了教室。 马平川立即跟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无人的楼梯拐角处。 楚和干脆利落地说:“晚自习后,你、我还有蓝羌,我们去行政楼。” “行!”马平川没有多问,直接应下来。 楚和有点意外:“你不问问去干什么?” “楚和,你别看我大大咧咧的,其实我有自知之明,我能力不够,能走到今天不容易,”马平川真诚地说,“你和蓝羌都比我厉害,你们要去自然有要去的道理,我都听你的。” 楚和没想到马平川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派头,竟然愿意屈居人后。 “我是这么想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以后就跟着你。”马平川不好意思地挠挠他的板寸头。 楚和冷下脸:“什么叫跟着我?我可不收小弟。” 马平川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他尴尬极了,他有这么差吗?给人当小弟人家都不要。 楚和笑了一下,向马平川伸出手:“但是我们可以当队友。” 马平川握住楚和的手,一股热流涌上眼窝,一米八的壮汉差点原地哭出声来。 呜呜呜,他果然没看错人,楚和就是个小太阳! 楚和把话题带回到正事上:“我们今晚去档案室,找宋时薇、秦茉的档案,最好把陈伟的也找出来。” “然后”楚和突然噤了声,竖起耳朵听楼梯上方的动静。 他听见了鞋底轻蹭地面的摩擦声,有人正在踮着脚尖走路。 楚和示意马平川不要说话,两人轻手轻脚走了上去。 然而,上面空无一人。 蓝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 他起床后洗了个澡,看时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便穿好衣服出了门。 关门之时,蓝羌注意到沈老师正抱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箱,吃力地从走廊那头慢慢走来。 那箱子似乎很重,压得她直不起身子来,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马上就要摔倒一样。 蓝羌走过去,向她伸出手:“我帮你吧。” 然而,沈老师偏偏身子,避开了他的手。 她死死地抓住箱子,指关节用力到失去血色,好像怀里的东西极其重要。 “不用,我自己可以。”沈老师说完,着急躲开他似的加快了步伐。 两人擦肩而过时,蓝羌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是一种类似化学药品的呛人味道。 “沈老师买的什么?”蓝羌直截了当地问。 沈老师脚步一顿,仍旧温声细语:“孩子们这段日子太辛苦,给他们买了些零食。” 说完,她转过头,笑着问:“蓝老师,您还有问题吗?” 蓝羌摇摇头,也笑着说:“沈老师,要注意身体啊。” 与沈老师告别后,蓝羌独自一人来到食堂,他环顾一圈没看见楚和的身影,便占了一张桌子后径直向木桶饭走去。 邱霜应该是一下课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大冬天的竟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熟练地打着黑椒鸡肉饭,不时用胳膊去扒拉一下粘在脸上的头发。 蓝羌随口问道:“楚和他们没来吃饭吗?” “今天沈老师请客分零食,所以大家都不来吃饭了。”邱霜快速答道。 蓝羌接过木桶饭,貌似无心地说:“沈老师对你们可真好。” 邱霜的手顿了一下:“是啊,沈老师挺好的。” 第30章 高三十七班(十六) 十七班内一派喜气洋洋、热火朝天的喧嚣场面。 沈老师分发的自热火锅和零食水果,在每个人的课桌上都砌成了一座小山。 楚和捧着自热火锅吃得不亦乐乎,满脑子都是沈老师真好。 上次去商场时他留意过,自热火锅是紧俏货,一个要100积分。 没想到在噩梦境里竟然能白嫖到,他可太开心了。 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沈老师拍拍手,朗声道:“同学们,为了激励大家奋战高考,学校在后天晚上要举办一场高三动员大会。” 学生们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管他什么会,只要不学习干啥都开心。 “每个班都要出一个简单的节目,为了给大家节省时间,咱们班就合唱吧,歌我找好了,我们每天大课间稍微排练一下就行。”沈老师等大家平静下来,接着说。 “这也太没意思了。”有人小声嘀咕。 沈老师没管大家的意见,她把一摞纸交给班长,由班长发到大家手里。 楚和接到手一看,是《送别》的歌词。 “为什么动员大会唱这个?我还以为会是那种热血沸腾、一听就能怒刷十张卷子的歌。”马平川嘟囔道。 “因为快毕业了吧,送别挺应景的。”楚和说。 马平川“哦”了一声,楚和刚转回身,又被他扯住了衣服。 楚和无奈地问:“你还有事吗?” “蓝羌来了。”马平川指指后门。 楚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蓝羌果然在那里,无声地朝他比着手势。 他先指指自己的腕表,然后做了个翻书的动作。 楚和朝蓝羌比了个ok的手势。 马平川一头雾水:“你俩干嘛呢” “他让我们下课后直接去档案室找他。”楚和小声说。 晚自习下课后,更冷了。 风卷着雪粒子啪啪往人身上打,扑在脸上就像被未开锋的小刀轻轻划了一下一样,不出血但是疼。 楚和跟马平川顶着风往学校最前方的行政楼走,一路上还要小心翼翼地躲开保安。 越走越冷,楚和默默用羽绒服裹紧自己,不让一丝风从缝隙钻进来。 马平川看着他的衣服,问:“楚和,忘了问你,你这衣服哪来的?” “蓝羌的。”楚和冻得够呛。 “你和蓝羌关系挺好的,为什么不组队?”马平川语气间略带不自然。 楚和看了他一眼。 马平川立马解释:“我是想说,你要是想和他组队我没意见,但是” 楚和打断他:“我和他就是暂时合作,就算以后组队,也不会丢下你,系统也没规定只能有一个队友。” 马平川憨憨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到行政楼时已经十点了,大厅里黑乎乎一片,只有管理室亮着微弱的光。 管理室的大爷躺在小床上睡着了,响亮的鼾声在大厅中回荡。 两人蹑手蹑脚走过管理室,然后屏着一口气直接爬到了五楼。 档案室占据了整个五层,楚和走到档案室门前,轻轻一推,门开了。 马平川压着声音说:“看来蓝羌已经来了。” 偌大的空间里安置着一排排铁制架子,上面按照年份、班级排列着一个个盒子,盒子里则放着一个个牛皮纸袋。 楚和听见架子的最后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两人走过去一瞧,蓝羌正把一个牛皮袋放回架子最上面一排,灰尘散落下来,呛得马平川打了个喷嚏。 马平川立即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在楼里应该空了,没有人听见来自档案室的异响。 楚和问蓝羌:“有发现什么吗?” “我看了邱霜和姜萌那五人的档案,没什么异常,只是姜萌他们如此劣迹斑斑,档案里竟没有半点处分。”蓝羌说。 楚和不屑道:“也正常,毕竟有姜主任给他们兜底。” 马平川看着一排排铁架子犯了怵:“一会儿要怎么找宋时薇和秦茉的档案,一个个翻吗?那不和大海捞针一样,时间也不够。” “这里有检索电脑,一查便知。但我猜,她俩的档案就在这个位置。”蓝羌冷静道。 马平川疑惑道:“哪个位置?” 楚和指指蓝羌刚才放档案的位置:“她俩大几率也是高三十七班的。” 三人正说着,马平川突然嘘了一声,小声道:“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楚和竖起耳朵,四周安静得宛如午夜坟地,哪有什么动静? 楚和:“你是不是幻听了?” 马平川眼睛死死盯着大门方向,笃定地说:“不可能,我明明听见了推门的声音。” “吱嘎——吱嘎——” 他话音刚落,门的方向再次传来奇怪的声响,如同指甲划过黑板发出的声音一般,令人浑身难受。 “有人来了。”蓝羌嗓音低沉。 过了一会,档案室里果然响起了杂乱不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对方不止一人。 寒意自脚底传至头顶,楚和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在发麻发凉。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档案室? 马平川调出仓库界面,一张矛卡浮上掌心,金黄色的光瞬间照亮了几人的视野。 “你俩等着,我去会会他们。”说罢,他朝前方走去。 楚和与蓝羌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三人听着对方的动作挪动位置,慢慢地、悄悄地一步一步朝对方靠近 但霎那之间,对方好像原地消失了,档案室重归平静。 空气中弥漫着凝固了的寂静,楚和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他们走到第三排架子时,一个人猛地蹦了出来。 一张只有眼白、无比狰狞的脸,几乎贴着出现在三人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马平川都没来得及使用道具,就大叫一声退了回来。 他不怕人,但他怕鬼啊! 楚和也被吓得一激灵,蓝羌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看清那“鬼”的面容时皱了皱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鬼”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安静的档案室里,使本就惊悚的氛围雪上加霜。 但马平川不害怕了,此刻的他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愤怒,想砍人的那种。 第31章 高三十七班(十七) “袁竹生,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马平川一把抓住“鬼”的领子。 袁竹生松开照着脸的打火机,嘿嘿笑道:“别生气,开个玩笑嘛!” 齐商和林静华从架子后面走了出来,齐商拽了吧唧地挡在袁竹生面前,用十分欠扁的口吻说:“一个玩笑而已,都是同伴,别伤了和气。” “和气是吧?老子这就给你和气!”马平川手上一用力,袁竹生直接被推得摔了个屁股蹲。 袁竹生愤愤道:“马平川你” 马平川学着他欠欠的腔调:“欸~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齐哥!”袁竹生被他呛得没话说,只能找人撑腰。 齐商厌恶地瞥他一眼:“别闹了,正事忘了是不是?” 袁竹生这才老实了,爬起来默默躲在齐商身后。 齐商的视线在三人间来回扫着,马平川这个莽夫他看不上,蓝羌他又恨得牙根痒痒,就只有楚和他愿意交流两句。 齐商便向着楚和开口道:“楚和,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楚和:“”怎么有脸说出这些的! 他和马平川说话时听到的脚步声,绝对就是他们中的某位, 没想到他们不仅偷听,还光明正大地跟来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齐律师,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你们想来可以直接和我说。”楚和寒声道。 袁竹生高声反驳:“怎么说话呢!我齐哥是需要偷听的人吗?我还说你们偷听了我齐哥的主意呢!” 楚和冷笑一声:“你齐哥没偷听,那就是他的狗腿子偷听了。” “你他妈说谁狗腿子?”袁竹生不干了。 楚和摊摊手:“谁反应最大就是谁。” 袁竹生被气得七窍冒烟,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齐商假模假样地劝道:“好了,楚和,我们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误了正经事。” 楚和也不想继续纠缠,齐商他们来了就来了吧,或许还多了几个帮手。 楚和眼珠滴溜一转,决定先探探齐商的底。 于是他说:“蓝羌已经找过了,这里没有宋时薇的档案。” “学生的档案会在高中毕业后随着学生去大学或工作单位,既然没有,说明她早毕业了。”齐商并未惊讶,自然地接过话。 楚和与蓝羌对视一眼,果然,齐商他们也查到双时空的存在了。 林静华疑惑:“但宋时薇没毕业啊?” 马平川大大咧咧地说:“人都死了,档案销毁了呗。” 这个可怜的女孩,失去了毕业的机会,失去了高考的机会,就连存在也被抹得干干净净。 林静华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他们知道双时空的存在,蓝羌也懒得继续绕圈子,他简洁道:“等。” “等什么?”林静华一脸茫然。 “等时空回溯到2016,宋时薇还没毕业的时候。”楚和解释。 林静华眼睛一亮,对啊,回到2016年,宋时薇今早刚死,档案必定还在这里。 齐商并不意外,他早就做好了在档案室蹲一晚的打算。 2016在早上和中午回溯过两次,虽然摸不透规律,但说明交换的频率挺高的。 他佯装思考:“我们不能只找宋时薇,另一个女孩的档案也很重要。” 马平川傻乎乎、甚至带着一点兴奋地立即接了话:“你说秦茉啊?” 楚和:“” 楚和没来得及阻拦,只好默默扶额叹息。 因为不清楚齐商查到了多少,他一直避免提到秦茉。 得!齐商以前是真的不知道,但现在肯定知道了。 秦茉,q,齐商默念了两遍,心中感叹,套话还是得从马平川这个傻子下手。 “我们不知道时空会在什么时候回溯,在这待一夜,不会遇见鬼吧?”马平川看着偌大的档案室,忧心忡忡。 像是上天要印证他的预测,骤然之间,档案室毫无预兆地完全黑了下来。 黑到如同整个人被沉溺到浓稠的黑墨水中,伸手不见五指。 “卧槽!我瞎了?”黑暗里传来袁竹生的惊呼。 楚和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眼前的黑暗,敏锐地扫视四周。 在房间的某处,有一条竖线状的光亮,虽微弱但真实存在。 楚和薄唇轻启,冷静道:“2016到了。” 档案室里原本拉开的厚重的灰色窗帘拉上了,如果不是时空变换那就是闹鬼了。 蓝羌低沉的嗓音从身旁传来:“先去拉开窗帘。” “袁竹生,打开你的打火机。”齐商说。 袁竹生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件宝物,手忙脚乱地在黑暗中摸索起来。 “啪!” 橘黄色的小火苗驱逐了众人眼前的黑雾,虽然光亮有限,但足以慰藉人心。 众人便以袁竹生为中心,簇拥着朝窗边走去。 袁竹生小心翼翼地护着跳动的火苗,神圣的宛如护送圣火的战士。 他不敢说话亦不敢大步行走,生怕带动的空气扇灭火苗。 他无比紧张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窗边。 袁竹生伸手拉开窗帘,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无意地向下一扫,深感奇怪地“咦”了一声:“林静华,你怎么没穿鞋?” 林静华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我穿了啊,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还故意晃了晃脚上的鞋。 但很快,她就不动了,如同被冰冻般僵住了身子。 不只她,所有人都僵住了,大家默契地低下头,开始数地上的脚。 一双、两双六双 七双! 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没有穿鞋,白色棉袜上沾着血的人! 所有人都定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不动就可以逃避眼前的现实。 尤其是站在无鞋人旁的马平川,他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像是被人塞了块抹布,硬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几秒的愣怔之后,众人鼓起勇气,如同机器人附体般,带着股不灵活的卡顿感齐齐朝同一方向扭过了头。 他们看见了一张七窍流血、惨白无比的脸。 女孩缓缓转动脖子,在“咔咔”的关节扭动声中也看向了众人。 第32章 高三十七班(十八) 是宋时薇! 袁竹生率先尖叫一声,打破了档案室里诡异的安静,紧接着大家都反应过来,飞速朝大门跑去。 只有马平川还停留在原地,他不敢看旁边的人,也不清楚大家看到了什么。 但他知道,旁边的一定不是人,因为他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 阴恻恻的寒意从骨头缝里钻进来,冰封了他的关节,他动不了了! 不要说恐怖片,马平川是连杂志上的鬼故事都不敢读的程度,他真的十分、百分、千分的怕鬼。 在冻结中,他感觉到身旁人在注视着他,并且缓缓抬起了手。 “完了,死定了!”马平川绝望地闭上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从马平川眼前飞过,正中宋时薇的心脏。 马平川甚至看见了箭穿破空气时摩擦出的火花。 他惊愕地回过头,一把黄金色的弓正化作金粉消失在楚和手中。 楚和为了救他,竟然用了矛卡! 宋时薇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后退一步,低下头茫然地看向胸口的箭。 楚和喝道:“愣什么?快跑!” 马平川这才如梦初醒,拖着发软的腿向楚和跑来。 楚和和蓝羌躲在一个架子后面,三人面面相觑,蓝羌冷静道:“屏住呼吸,别动。” 马平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蹲下身去,他的腿已经哆嗦得站不住了。 蓝羌和楚和透过架子的缝隙,观察着宋时薇的动向。 宋时薇将箭拔出来,然后看着它消失在手里。 接着,她拖着摔断的四肢,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到的、极致扭曲且诡异的姿势朝前走去。 姿势虽然怪,但没有影响她的移动速度,甚至,还更快了,就像电影里某些爬得飞起的丧尸。 楚和有点失望,看来物理攻击对宋时薇没用。 齐商、袁竹生和林静华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档案不重要了,能不能活过今晚才重要。 三人朝档案室的大门快速奔跑着,剧烈的脚步声、呼吸声吸引了宋时薇。 她循着三人的声音飞快跟了过去,林静华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要跟着我! 不要跟着我! 不要跟着我! 她在心中不停祈祷,但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宋时薇离她越来越近,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她。 林静华入梦前抱着侥幸心理没有买道具卡,而且就算她有,现在也不能用,打开个人界面使用道具卡的行为必然会影响她逃命的速度。 于是她把期望放在了前方的齐商身上。 林静华颤着嗓子,用尽五脏六腑的力气大喊:“齐哥,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齐商刚跑过档案室的安检器,大门就在几步之遥,他暗骂一声,生怕林静华的喊声会让宋时薇注意到他。 但林静华还在绝望地呼喊:“齐哥,只要你救我,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你!” 齐商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门外,冷眼看着迎面跑来的林静华和宋时薇。 然后,他朝林静华伸出了手。 林静华喜极而泣,齐商虽然平时冷漠,但关键时刻还是向她伸出了援手。 她顿时觉得身上有了劲,生的希望就在几步之遥的前方,她发挥出自己全部的潜能,拼命跑过了安检器。 此时此刻的林静华绝不会想到,齐商伸出手的那一刻,想的是“这么蠢的猪队友不能留了”。 就在抓住齐商手的下一秒,她看见了齐商眼中的杀意。 她想松手,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齐商用力一推,彻底将她推向了宋时薇,然后在林静华绝望的尖叫声中关上了大门。 最先跑出门的袁竹生看到这一幕,直接傻了眼。 齐商杀了林静华 袁竹生不能接受,但在齐商看向他时,他还是习惯性地谄笑道:“齐哥,我们快走吧。” 就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林静华这个人一样,就像刚才的那一幕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默契地对此事闭口不提。 林静华的尖叫声消失了。 齐商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心里想的却不是被自己推向死亡的队友。 他在想,楚和、蓝羌和马平川还没出来,最好永远出不来,只是可惜了楚和,自己还想和他组队呢。 与此同时,蓝羌带着楚和还有马平川在铁架间悄声穿行着。 按楚和的话来说,来都来了,不带点东西走太亏了。 马平川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林静华刚才的尖叫声仍回荡在他耳边,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实在不懂,命都要没了,为什么还要去拿档案?这就是富贵险中求吗? 但楚和刚救了自己,自己怎么能扔下兄弟逃命? 马平川狠狠咬着牙关,死就死吧,就当把这条命还给楚和了。 蓝羌熟门熟路地在铁架子间穿梭,终于在某个靠窗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在满满当当的牛皮袋中掠过,最后定在最上面一排的某个位置。 蓝羌伸手抽出两个袋子,楚和一看,正是宋时薇和秦茉的。 “果然是高三十七班。”楚和无声地说。 他向蓝羌竖起大拇指,接着伸手把陈伟的档案也拿了下来。 “说不定有用。”他又说。 蓝羌也朝楚和竖起了大拇指。 马平川在一旁看得急死了,这都生死关头了,你俩还有闲心互相竖大拇指。 大佬的脑回路他不懂。 他只知道林静华的尖叫声停了很久了,宋时薇的脚步声也消失了,整个环境陷入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之中。 “咔——” 某种物体撞到架子的声响在三人身后响起,马平川手脚冰凉,全身的汗毛唰的一下立了起来。 他用眼神向蓝羌询问:她来了是不是? 蓝羌看着他身后,平静地点点头:是的,就在你身后。 马平川要疯了,要死了大哥! 死到临头了你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 宋时薇嘴上沾着血,像是刚刚饱餐过一顿,但她仍不满足,将目光定在了马平川身上。 就在她要行动时,蓝羌猛地扒住窗户上方,一个跃起,双腿踢碎了玻璃,纵身跳了下去。 楚和没有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 马平川惊呆了,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可是五楼啊! 他看着破碎的玻璃,咬咬牙还是跟着跳了下去。 比起被鬼吃掉,他宁愿摔死。 第33章 高三十七班(十九) 马平川没有摔成一滩肉泥。 相反,他十分平稳地降落在四楼凸出来的一块平台上。 宋时薇没有跟着跳下来,而是站在窗边看着三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马平川感到奇怪:“她为啥不下来?” “她怕高。”楚和平静道。 马平川不可思议道:“鬼怎么会怕” 还未说完,马平川猛地明白了。 宋时薇是怎么死的? 她死于高空坠落,内脏破裂、四肢尽断。 这种常人无法想象、只有她体会到的恐惧深深埋藏在她的心底,即使化作厉鬼,也无法消散。 马平川不禁向蓝羌投去敬佩的目光,蓝羌不仅提前注意到四楼多出的平台,还精准猜中了宋时薇的软肋。 蓝羌一把推开四楼某间办公室的窗户,三人一起委身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只有两张办公桌的小型办公室。 马平川先反锁了房门,接着拖了一张办公桌堵在门口。 做完这一切,三人围在一起,看着蓝羌缓缓打开宋时薇的档案袋。 突然响起的系统通知划破了夜的寂静—— 【恭喜解梦者蓝羌获得线索‘宋时薇的档案’。】 马平川没有防备,又被吓了一跳,差点骂出口。 同样想骂街的,还有走在回宿舍路上的齐商。 在听见通知的那一瞬间,齐商眼前一黑,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蓝羌他们不仅没死,还拿到了宋时薇的档案! 凭什么? “齐哥,一个档案而已,让给他们了。咱们路还长着呢。”袁竹生瞧着齐商铁青的脸,小心安慰。 难受的不止他俩,还有在女生宿舍201的梁鸢然。 梁鸢然刚洗漱完,手里的脸盆“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洗漱用品散落一地,但她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站着。 晚自习下课之后,她本想去找楚和、马平川一起回宿舍,却见两人飞速冲出了教室。 “俩神经病,大晚上的说要去找蓝老师。” 她听到马平川的同桌吐槽道。 当时以为他们去教职工宿舍找蓝羌了,如今一想,是一起去档案室了。 她看向某个床位,林静华也没有回来。 林静华也去了吧,她去了,意味着齐商和袁竹生也去了。 他们六个人约好了去档案室找线索,唯独没有告诉我 为什么没有叫上我? 是觉得我累赘吗? 梁鸢然为他们能获得线索开心,但这种开心太渺小,抵不过内心巨大的失落和难过的万分之一。 另一边,蓝羌拿出了档案袋里的资料。 档案袋里装着宋时薇的高中档案、体检表、学籍档案、党团组织档案、成绩单等等。 楚和把资料分了一下,三人分开浏览更快。 宋时薇,1998年生人,中等家庭,独生女,13届学生,高三十七班班长 楚和快速搜寻着档案上的有效信息,脑海里不断勾勒着宋时薇渐渐丰满的人物形象。 这是一个积极向上、热情善良的女孩。 她个子不高,身形微胖,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作为班长,她尽职尽责,热心帮助每一位同学 但如此善良的女孩,不知因为什么得罪了秦茉,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姜诚善!”马平川指着某处的班主任签字,激动地说:“地中海是宋时薇的班主任!” 他哗啦啦地抖着文件给楚和看,一张盖有红章的纸从中掉落出来。 楚和无意扫了一眼,眼睛蓦地亮起来。 这是一张处分通知书,标题写着《关于给予宋时薇同学记过处分的通知》。 “写的什么?”蓝羌问。 “2015年12月1日晚休时分,高三十七班学生宋时薇因琐事与同宿舍秦茉、邵婉宁、林佳、林诗韵发生争执,并演变为肢体冲突,宋时薇致使秦茉脸部受伤,破坏202桌椅,经学校讨论通过,决定给予宋时薇同学记过处分。” 楚和一字一句读着。 “这么优秀的姑娘,被处分肯定很难过。”马平川惋惜地说。 楚和又读了一遍通知上的名字,问:“川哥,宿舍是六人间对吧?” 马平川应道:“是啊,咋了?” “处分里只提了五个人,那202第六个成员是谁?她当时在干什么?为什么没参与这场冲突?”楚和蹙眉。 “你怎么想?”蓝羌修长的手指飞快翻着纸张,一目十行的同时还不忘搭话。 楚和支着下巴,说:“如果不是宿舍只有五人的特殊情况,那么第六个人很可能就是马尾女孩。” “为什么?”马平川好奇地问。 楚和分析道:“霸凌的理由无非几种,一是外形长相,二是家境贫穷,三是性格不合群,四是替别人出头导致自己成了靶子。 “宋时薇外形不突出但也不丑,引不来嫉妒也引不来厌恶,家境还行,既然能当选班长说明性格也不错,所以极有可能是第四种。” 马平川摸不着头脑:“但这和马尾女孩有什么关系?” 楚和继续分析:“从处分上可以看出,秦茉四人是一个阵营,第六个人既不是秦茉阵营也不可能是中立者,因为在秦茉这类人的逻辑里,不存在中立,你不选择我那你就是对立面,所以第六个人极可能也是被霸凌者。” “她没有动手,可能是她性子偏软。再结合宋时薇的性格,我猜测,一开始遭受霸凌的是202的第六位成员,宋时薇看不下去了,与秦茉发生冲突,这才导致她成为秦茉的新霸凌对象。” “我之所以觉得马尾女孩是第六个人,是因为宋时薇死后第一时间去找了她,没有伤害她,反而是默默跟在身后,更像是保护她。” “而马尾女孩发现宋时薇死后第一时间找老师,说出‘秦茉杀了宋时薇’这句话,说明她与宋时薇关系匪浅且知道内情。” 楚和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盯着两人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分析得对不对。 马平川努力消化:“你的意思是,宋时薇为了帮马尾女孩,惹恼了秦茉,才导致天台上那一幕?” 楚和点点头。 “分析得不错。”蓝羌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气中渗着冷意,“但有一点,长相、家世、性格等等都不是霸凌的理由,霸凌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霸凌者犯贱。” 楚和怔了一下,顿时心生愧疚:“抱歉,我没那个意思,是我口不择言。” “没事,我理解你的意思。”蓝羌发觉自己方才有点凶,于是缓和了语气,甚至笑了一下。 第34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 第三次时空回溯延长到了12分钟。 待时间线再次跳回2023,宋时薇不见了身影,楚和、蓝羌和马平川从行政楼内顺利脱了身。 三人来到了蓝羌的宿舍。 学生宿舍早就熄了灯,再加上他们准备研究档案,时间紧任务重,只好占用蓝羌宿舍了。 楚和洗完澡出来时,马平川正坐在沙发上看档案,而蓝羌在将被子铺到地板上。 “睡沙发不就好了,打什么地铺。”楚和不理解。 蓝羌看了他一眼:“你睡沙发。” 楚和无语:“那这地铺?” 蓝羌淡淡道:“马平川的。” 楚和看看蓝羌的大床:“两个睡床,一个睡沙发,不正好吗?” 蓝羌言简意赅:“我不和别人一起睡。” 楚和“哦”了一声:“有洁癖?” 蓝羌顿了顿道:“只是不习惯。” “兄弟,麻烦你了,等我出去请你们吃饭。”马平川带着歉意说。 这话似曾相识,蓝羌嘴角噙上一丝笑意:“不用,有约了。” “好吧。”马平川又转向楚和,“和和,等出去了我请你吃饭,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我也有约了。”楚和擦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马平川:“” 马平川怒道:“休息七天呢!你每天都有约吗?” 楚和叹道:“川哥,你那点积分就别浪费了,先欠着,等发达了再请我。” 马平川憨憨一笑:“也行,哥现在确实不太富裕,以后请你吃顿大的!” “我川哥谁?人中龙凤,将来必发达!苟富贵勿相忘啊川哥!” 楚和一边和马平川插科打诨,一边也在沙发上坐下来看档案。 马平川还沉浸在发财梦里,饼越画越大:“那是!将来我把整座七城,不!整个系统盘下来送给你。” 蓝羌嘴角一抽。 马平川开始满嘴放炮:“这鬼系统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创造的,等我逮到他,老子非得把他搓成球射门用” 他还没骂尽兴,蓝羌打断道:“有发现吗?” “有点。”马平川这才想起正事,翻了翻铺了一茶几的档案。 “秦茉明明也参与了打架,她的档案里却没有处分。而且她的小弟陈伟,看面相就是个惹事的主,他的档案也特别干净,一点批评处分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有人在给秦茉兜底!不管是她犯的错还是她朋友犯的错都能抹掉。这人大概就是姜诚善,16年高三十七班的班主任,现在的教导主任。”马平川目光灼灼。 楚和翻着秦茉的档案,接话道:“秦茉的父亲是建材公司的董事长,母亲是话剧演员,有钱有地位,怪不得如此嚣张。” “所以说,当年宋时薇的坠楼大概率以自杀结案了,带着恨和冤屈的她变成了厉鬼,一直困在校园里。”马平川叹了口气。 见楚和蹙眉不语,蓝羌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16年和23年到底有什么联系,能够混在同一个梦里,仅仅是靠姜诚善吗?总感觉太过牵强。”楚和缓缓地说。 马平川附和道:“对啊,感觉宋时薇和邱霜完全是两件事,若邱霜是梦魇主,16年的事情又和她没关系,若她不是,那又能是谁?” 楚和忽然说:“马尾女孩。” 马平川:“啊?” 楚和语气坚定:“如果不是邱霜,那就是马尾女孩,只有她贯穿了宋时薇事件的始末。” 他略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现在需要解开三个问题。第一,马尾女孩是谁?第二,邱霜和马尾女孩谁是梦魇主?第三,联系2016和2023的媒介是什么?” “煞笔系统,bug还没修好吗?我们是来解梦的不是来猜谜的!”马平川脑袋要爆炸了,仰天长嚎。 蓝羌不管发疯的马平川,又问楚和:“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一个问题不难,时空回溯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只要回到2016的时间线,马尾女孩势必要出现。”楚和井井有条地说,“所以我们明天要做两件事,找马尾女孩和开宋时薇的储物柜。” “梁鸢然就在202隔壁,这件事让她去吧,咱仨去找马尾女孩。”马平川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楚和纠结地说,“第一个接触到柜子的人大概率会有线索积分,你不介意吗?毕竟钥匙是你的。” “谁知道啥时候会时空回溯,我不能一直藏在女生宿舍吧?和变态一样。”马平川无所谓地说,“小梁也是我们的伙伴,没关系的。” “川哥大气!”楚和继续说,“只要知道马尾女孩是谁,宋时薇的故事就能补充完整,到时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就有头绪了。” 蓝羌颔首:“就这么办。” 深夜,楚和、马平川沉沉睡去。 只有大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蓝羌站在楼梯间里,橘黄色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映在地上的影子轮廓都是极致的完美。 他掏出系统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个号。 嘟声没有持续很久,对面接了起来。 “进展如何?”对方问。 蓝羌简洁道:“顺利。” 对面的声音中掺着沙沙的电流声响:“凌悦欣那边暂停,但也得注意。” 蓝羌:“明白。” 说完正事,对方紧绷的声线缓和了些:“吴非要进系统了,我直接安排他到六级,你带着他。” 蓝羌沉默半晌,才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倚着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走廊的温度很低,凉意杀死了人身上残存的温暖,但蓝羌不想进屋。 他在空旷的走廊上欣赏着鞋底触地的清脆声响,他喜欢这种空无一人的静谧感,让他感受到久违的自由。 经过沈老师房间时,蓝羌又闻到了那股化学药品的味道。 沈老师全名沈还恩,26岁,化学老师,也是学校里最年轻的班主任。 虽然她接管的是谁都不想要的烂摊子。 儿童稚嫩的歌喉从沈老师的房间里缓缓流出。 蓝羌停下脚步,在寒冬的深夜里听完了一整首歌。 《送别》。 第35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一) 入梦第二天,大年初六。 大雪依旧,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灰蒙蒙的天压向地面,带来一种窒息的压抑感。 蓝羌站在窗边,端着一杯咖啡,小口喝着。 楚和醒来看到这一幕,觉得十分不真实,像是老电影中的画面。 他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蓝羌:“七点。” “什么!”楚和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下来,顺便踹了一脚呼呼大睡的马平川,“川哥,起床了,迟到了。” 蓝羌悠闲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不紧不慢道:“你们现在去也是罚站,不如和我一块去。” “蓝羌,第一节你的课?”马平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蓝羌:“一二节都是。” 楚和打趣道:“呦,蓝老师今天打算误人子弟了?” 蓝羌笑笑没说话。 楚和也不急了,慢悠悠地收拾档案:“档案我们还是放在仓库里安全些,以后还有用。” 马平川敷衍地“嗯”了声,又合上了眼。 放档案时,楚和目光掠过某个变灰的窗口,纳罕道:“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我的手机不能用了?” “手机在噩梦里不能用,防止作弊。”马平川打着盹也不忘搭话。 楚和很失望,如果有手机,不仅能随时联系,看日期时间也方便。 正想着,蓝羌朝他扔了个东西过来。 楚和下意识地接住,是块嫩黄色的儿童电子表,有日期有时间,还能计时。 楚和错愕:“哪来的?” 蓝羌:“捡的。” 楚和:“” “蓝羌,你还有吗?”马平川从被窝里爬出来,羡慕地问。 蓝羌:“没了,自己去捡吧。” 三人简单收拾一下,来了食堂。 饭点已过,食堂里冷冷清清,楚和买完饭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的梁鸢然。 “你今天也睡过了?”楚和坐到她对面,亲切地问。 看清梁鸢然的脸时他怔了一下,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 马平川也吓了一跳:“小梁,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没哭,就是昨晚没睡好。”梁鸢然揉了揉眼,低声说。 楚和与马平川对视一眼,骗鬼呢,明明就是哭过了。 “你们昨晚去档案室了?”梁鸢然缓了下情绪,语气间多了份疏离。 楚和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明白梁鸢然为何情绪不高了。 马平川什么都没察觉,乐呵呵地说:“对!小梁你不知道昨晚多刺激,要不是蓝羌和楚和,我就交代在那了!” “比起齐商,还是咱楚和靠谱,林静华摊上那俩见死不救的队友可真倒霉”说起昨晚的事,马平川滔滔不绝。 他突然停下喋喋不休的嘴,茫然地问:“谁踢我?” “快吃吧,要迟到了。”楚和把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梁鸢然抬起眼,追问:“林静华怎么了?” 楚和沉默片刻,说:“被宋时薇杀了。” 梁鸢然瞳孔剧烈地颤动,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恐惧的情绪攥住了她的心脏,猛地刺痛了一下。 昨日的并肩作战还历历在目,今日就 是因为齐商和袁竹生没有救她吗? 梁鸢然忽地顿悟了,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才能在系统里活下去。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不大,不够有力量,但它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她怕死,但更怕被无视,怕被当作累赘,怕成为依附别人而生的寄生虫。 于是,梁鸢然下定了决心。 楚和正想解释:“鸢然,我们昨晚不是故意” “你不用解释,”梁鸢然打断他,真挚地说,“你想带谁是你的自由,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 马平川这时才明白,梁鸢然因为昨晚没带她有情绪了。 “不去不是件好事吗?昨晚那么危险,你们女孩子体力又不够,”马平川非常不理解,“拿档案我们三个就够了,没必要多加一人的风险。” 梁鸢然的脸色蓦地沉下去。 楚和扶额,马平川一句话有半句都在梁鸢然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而且我们可以分工合作,我们正有任务要给你。”马平川继续说。 梁鸢然摇摇头,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谢谢你们,但我不想再依赖别人了,这次我想自己试试。”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走了,留下愣怔的马平川和楚和,以及默默干饭的蓝羌。 马平川蹙眉:“她什么意思?” 蓝羌看热闹不嫌事大:“听不懂?她不想和你们玩了。” “就因为昨晚没带她?小女生就是敏感,气性还大。”马平川无语。 楚和冷下脸:“别这么说。” “是我考虑不周,本来是我和蓝羌的事,因为钥匙在你手里就叫上了你,没想到齐商他们也跟来了,搞得好像我们六人孤立她一样。她心思细腻,难免会伤心。” 马平川爽快地一拍大腿:“多大点事,我一会儿跟她解释解释。” 楚和摆摆手:“她认真考虑过了,尊重她的想法吧,她一人未必不行,说不定比跟着我们更好些。” 除了梁鸢然,齐商和袁竹生这一晚睡得也不踏实。 齐商是不甘心,而袁竹生是因为齐商推林静华那一幕反反复复在脑子里回放,备受折磨。 当时除了他,没有人看见。 他会帮齐商保守秘密,但心里扎了一根深深的刺。 如果是他,齐商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吗? 他不敢深想。 上午的两节语文课,蓝老师选择了最偷懒的办法——考试。 “这两节课做套模拟卷,作文就留作今晚的作业。” 蓝羌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们将试卷一个个传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一张空座上,梁鸢然没有来。 好不容易熬过两节课,蓝羌本想故技重施把大家叫到办公室交流线索,没想到沈老师走进班,略带歉意地表示要排练明晚的节目。 和她一道来的还有教导主任姜诚善。 姜诚善眉飞色舞、洋洋得意地发表一通演讲,大意就是沈老师百般邀请,他才屈尊降贵来当合唱指挥。 悠扬的乐声在班级里响起,所有人拿着歌词,或投入或敷衍地跟唱起来。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 随着最后一句“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落尾,楚和眼前画面一闪,陷入巨大的嘈杂声中。 所有学生拥挤着、喧闹着一窝蜂朝门外跑去。 走廊里聚集了大量的人,不止十七班,似乎整层楼的学生都在走廊上。 他们踮着脚眺望远处,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骂,有人起哄,嘈杂凌乱、人群涌动的盛况宛如末日前的狂欢。 楚和电子表上的数字也跟着狂欢似的跳动着变了样子——2016年2月15日。 第36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二) 第四次时空回溯,发生在上午的大课间。 这是楚和第一次见到2016年高三十七班的样子。 溢出的垃圾桶、凌乱的黑板报、堆满书的课桌,与七年后没有多大差别。 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人,换了一个故事。 楚和望着门外乌泱泱的人群,对马平川嘱咐道:“找戴白色发箍,扎马尾的女生。” 马平川点点头,两人随即闯入人潮之中。 楚和还没来得及发挥自己的火眼金睛,就被蓝羌一把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别找了,没有。”他倚着墙站在人群外围,云淡风轻地说。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楚和很是怀疑。 蓝羌眯了眯眼,旋即刻意地站直身体。 他身高188,比楚和高五厘米,站在人群里可谓是一览众山小,谁脱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楚和一脸黑线,无语道:“我只是怀疑你的眼神,没怀疑你的身高。” 马平川费力地挤到他俩身边,面色发白道:“没找到。” “你怎么了?”楚和见他脸色不好,便问。 马平川咬咬后槽牙,压低声音说:“他们一直盯着我,盯得我发毛。” 楚和这才发现,周围的氛围很奇怪,喧闹声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盯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嘀咕声。 他们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马平川一人身上。 “看什么看?都有病是不是?”马平川忍无可忍,骂道。 众人这才收敛起眼神,其中一个男生走过来拍了拍马平川的肩膀:“川哥,宋时薇死了我们也很难过,节哀吧。” 马平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子节你大爷的哀!” 对方没有因为马平川粗鲁的态度生气,反而眼底浮上一抹怜悯,像是看着一个因悲伤过度而精神失常的人。 楚和与蓝羌对视一眼,16年的“马平川”和宋时薇关系不一般啊。 “你们在看什么?”楚和直截了当地问那个男生。 男生诧异道:“你不知道?宋时薇的爸妈疯了,死活不接受宋时薇是自杀,在校门口发疯呢,非要学校给个说法。” 他啧了一声:“可惜咱这角度不好,看不到全貌。” “秦茉和陈伟呢?”楚和环视一周,问道。 男生的神情更诧异了:“昨晚都请假回家了,说是不舒服,我看就是避风头去了。” “哦?”蓝羌挑了下眉,“这事和他们有关系?” “蓝老师,你”男生有点迟疑。 “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别人。”蓝羌目光真诚。 男生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说:“肯定有关系,如果不是他们欺负她,宋时薇会跳楼吗?但要说他们杀人,应该不可能,他们胆子没那么大。” 马平川冷哼一声。 男生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川哥,你和沈静别再管这事了,秦茉你俩惹不起。” 沈静? 楚和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终于在一团乱麻中获得一点线索。 他忙问:“沈静在哪?” 男生四下找了找:“可能在校门口吧。” 他话刚说完,就见三人飞速朝楼梯跑去,心中纳闷,这三人今天怎么怪怪的? 齐商和袁竹生早在楚和还在找人的时候,就跟随人流到了校门口。 校门不允许学生出去,他们只好站在校门内往外看。 暴雪中,有一男一女站在校门口的正中间。 男人双手高举,扯开一条白色的横幅,黑色的字在天地苍白中格外显眼——还我女儿宋时薇公道! 女人双目无神,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相框,相框里是宋时薇的遗照。 大风将他们渺小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但两人坚持喊着:“校方隐瞒真相!包庇凶手!致我女儿惨死!实验中学还我女儿公道!” 他们一遍又一遍,复读机般呐喊着,泪水在苍白的脸上凝成一层薄霜。 此情此景,袁竹生都有些触动,但齐商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竹生只好主动问:“齐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梁鸢然今天没来,”齐商似乎在自言自语,“她为什么没来?” “啊?”袁竹生摸不透他的心思,“可能没起来?” 齐商面色一凛,拽着袁竹生走出人群:“我们去宿舍。” “去宿舍干什么?”袁竹生不解。 齐商冷声道:“昨晚他们拿到档案,今天就把梁鸢然留在宿舍,说明女生宿舍里一定有重要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与宋时薇有关。” “马平川那把宿舍储物柜的钥匙,是不是宋时薇的?”袁竹生茅塞顿开。 “你今天聪明不少。”齐商难得夸了他一句,“现在时空回溯,梁鸢然肯定行动了,我们不能再错过机会。” 二人刚走,楚和、蓝羌和马平川就赶到了校门口。 三人望着几乎被淋成雪人的宋时薇父母,一时无言。 在宋时薇母亲断断续续的哭诉里,楚和理清了宋时薇坠楼后发生的事情。 在发现学生坠楼后,学校没有第一时间联系父母,而是将宋时薇送去了殡仪馆。 晚上,宋时薇的父母才接到学校电话,急匆匆赶来,却连校门都不让进,也没有见到校方的负责人。 只有一位保卫科的老师将他们带到宾馆,告诉他们宋时薇自杀了。 女人哭着说:“我的女儿我知道,她绝对不会自杀!更别说因为高考压力大这种蹩脚的理由,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但很不幸,在这场灾难里,没人和他们站一边,连天气都是加害者。 老实验楼早已弃用,没有监控,暴雪掩盖了所有痕迹,宋时薇身上的伤也符合坠亡伤。 不出所料的话,宋时薇的死将会以自杀草草结案。 “别围在这里,散了!散了!"保安室里出来两个男人,驱赶看热闹的学生。 “沈静,找到了。”蓝羌的目光聚焦在人群最前方的某处。 一个女孩面朝校门静静站着,对于保安的驱赶置若罔闻。 她头上的白色发箍与宋时薇死时戴的发箍一模一样。 三人赶忙走过去,然而人潮这时开始向反方向涌动,打乱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眨眼之间,前方的那个身影突然不见了。 第37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三) 女生宿舍201。 梁鸢然躺在下铺的某张床上,静静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这次她决心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兴奋激动的心情压过了内心的恐惧与担忧。 但该从哪儿开始呢? 她的眸光落在对面林静华的床铺上,思绪万千。 突然之间,床位侧面贴着的姓名卡上的“林静华”三个小字无比丝滑自然地变成了“王佳”。 梁鸢然昨晚亲自目睹过一次时空回溯后,对这样诡异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她还是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脑袋磕到上铺床板上,吃痛地叫了声。 梁鸢然忍着疼痛下了床,摸出宿舍,鬼鬼祟祟站在202门前。 她知道该从哪开始了,宋时薇的宿舍。 23届高三十七班的女生住在201、202、203三个宿舍里,范围不大,想找到宋时薇的床位、柜子很容易。 她从头上摘下一根黑色细卡子,掰直后捅进了202的锁孔。 她简单转动了两下,“咔嚓”一声,锁开了。 梁鸢然走进202,自然的如同回到自己家。 这次的收获非常喜人,她不仅顺利地找到宋时薇的床位,还找到了秦茉的床位,两人是对铺。 她顺便记下了202宿舍里其他人的名字——邵婉宁、林佳、林诗韵、沈静。 梁鸢然先查看了宋时薇和秦茉的床铺,大概是学校对宿舍卫生有要求,两人的床铺都很整洁,除了被子枕头一无所有。 接着她再次掏出细卡子,撬开了标有宋时薇名字的储物柜。 柜子里很整洁,夏凉被和衣服占去了大部分空间,剩余部分齐齐整整码着一摞书。 梁鸢然眼底的兴奋一散而尽,宋时薇的柜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马平川的钥匙难道不是她的? 她不死心地又翻了一遍,过程中胳膊肘怼在书堆上,书哗啦啦地散落开来,一个小本子从某本教科书的内页掉了出来。 梁鸢然拿起一看,喜悦之情再次涌上她的双眸。 是宋时薇的日记本! 与此同时,齐商和袁竹生刚好赶到女生宿舍的门口,而楚和、蓝羌和马平川正在飞奔回十七班寻找沈静的路上。 系统的播报打断了所有人的步伐。 【恭喜解梦者梁鸢然获得线索‘宋时薇的日记本’。】 “她打开宋时薇的柜子了。”楚和笑了笑。 马平川赞叹道:“这小姑娘有点本事,咱啥都没说,人家愣是靠自己找到线索了。” 相对于这边的欣慰,齐商就不太好了。 蓝羌和楚和就算了,现在就连梁鸢然这个没用的小丫头都能踩在自己头上了? 袁竹生瞧着齐商的脸色,犹豫地问:“齐哥,咱撤吗?” “不撤,我们把它抢过来。”齐商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 袁竹生为难道:“咱现在怎么进去都成问题。” 他正说着,就发现宿管室里出来两个人,拎着一个大蛇皮袋上了楼。 齐商的唇角微微上扬,老天都在帮他。 趁着两位宿管离开宿管室,齐商和袁竹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女生宿舍。 两人爬上二楼,发现宿管阿姨径直走入了202。 此时正在202里的梁鸢然听到脚步声,匆忙把日记本藏在枕头下,然后躺了上去。 宿管进来看见她,诧异道:“同学,你怎么没去上课?” 梁鸢然咳了一下,虚弱地说:“老师,我生病了,留在宿舍休息。” 宿管没怎么放心上,嘱咐了一句回头补上假条,就着手做自己的事了。 梁鸢然看着他们打开宋时薇的柜子,把里面的东西塞进蛇皮袋里,接着把宋时薇的被子枕头也塞了进去。 “老师,这是要扔了吗?”她问。 宿管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可是那孩子的遗物,收拾好给她父母,也算留个念想。” 看着宿管拎着袋子离开,梁鸢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早一步拿到了日记本,要不然就不好办了。 然而下一秒,齐商和袁竹生突然闯了进来。 袁竹生恶狠狠道:“把宋时薇的日记本拿出来!” 梁鸢然吓得心脏一突突,面上依旧假装平静:“好歹是位律师,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别和他一般见识。”齐商伸手拦住袁竹生,换上虚伪的绅士笑容,“我来是想问,梁小姐愿不愿意和我结盟?” 梁鸢然哼道:“不愿意。” “你在楚和那里顶多做个跟屁虫,他不把你当回事,要不然昨晚那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通知了所有人就是没告诉你?”齐商没有因为她的拒绝翻脸,循循善诱道。 梁鸢然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也知道,林静华死了,我这边需要帮手。只要你愿意和我做队友,我会给予你绝对的平等和尊重,线索我们共享,积分我优先给你。”齐商乘胜追击。 袁竹生在一旁拱火:“楚和可不会重视你,人家有蓝羌和马平川呢,你好好考虑考虑!” “就你俩也配妄议楚和!”梁鸢然冷笑一声,“谁说我一定要组队?你们两边我都不选。” 齐商蹙眉:“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我自己一队。”梁鸢然嘲讽道,“我不跟没良心的废物组队。“ “梁鸢然,别给脸不要脸,你他妈说谁呢?”袁竹生怒道。 梁鸢然第一次如此强硬:“谁反应大就是说谁。” 袁竹生:“” 好熟悉的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觉得你能反抗得过我们两个吗?”齐商脸沉下来,语调也像坠入冰窟般失去了温度。 梁鸢然心中也有些害怕了,他们俩要是动手,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于是,她语气一软,认怂了般:“日记本不在我这,我刚找到宿管阿姨就来了,她们收走了宋时薇所有东西,包括日记本。你们现在去找,估计还来得及。” 齐商眉毛一竖,紧盯着梁鸢然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梁鸢然拨浪鼓般连点几下头:“你们再不去,就要被送出校外了。” “梁鸢然,如果一会儿我没有找到日记本,你死定了!”齐商语气间的威胁意味很浓。 第38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四) 齐商当然没有找到日记本。 他让袁竹生制造声响引开宿管员,然后自己进入宿管室。 宋时薇的遗物确实在这里,但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怒火中烧,飞奔回到202找梁鸢然算账。 但梁鸢然不见了。 宿管室就在一楼进门的位置,如果梁鸢然出去了他肯定能看见,既然没有,说明她还藏在宿舍里。 如他所想,梁鸢然确实还在宿舍楼内,此刻的她就藏在顶楼的淋浴室里。 这里位置隐蔽,齐商一时半会找不到她。 梁鸢然放下心,独自打开了宋时薇的日记本。 就在这一瞬间,时空回溯停止,实验中学再次回到2023。 梁鸢然逐字逐句地阅读着宋时薇的日记。 日记是从上高三起开始写的,前面很正常,记录的都是关于学习和成绩的事。 直到11月,宋时薇的日记里开始有了其他内容。 [11月3日/秦茉近日不知为何开始针对沈静,经常差她跑腿、让她代做值日,言语上的羞辱也是家常便饭。] [11月17日/今早起床我发现沈静被锁在阳台上,天气那么冷,她居然蜷缩在阳台的角落不声不响地待了整整一夜。我不知道该安慰她还是骂她,怎么会有人如此软弱?] [11月22日/我不该指责沈静,因为我也同样软弱。我见识过秦茉的手段,她有无数种办法将你原本明媚的青春变成炼狱。我不敢惹她,我害怕,但看着沈静受欺负我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生日时还送过我她亲手做的发箍,很漂亮。] [11月28日/我将宋时薇的事告诉了马平川,平川说他也有同样的困扰,陈伟总是恃强凌弱,霸凌楚和,他告诉班主任,班主任却说只是同学间的玩笑。这是霸凌,不是玩笑!十七班真是从学生到老师都烂透了!] [12月2日/昨晚,沈静要打四人份的热水,回来晚了些,就被秦茉、邵婉宁、林佳、林诗韵脱光了衣服,往身上浇开水!我忍无可忍,与她们争执起来,明明是五个人的事,却只有我受了处分。] 梁鸢然读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宋时薇怕是要被针对了。 接下来的内容证实了她的猜测。 [12月5日/被电原来这么疼,胳膊上留下三条血痕,火辣辣地疼,整条手臂都在抖。] [12月18日/我讨厌老实验楼,地上的灰尘太多,趴在地上时总会弄脏我的衣服。] 宋时薇的日记越到后面写得越少,甚至有几天只有两个字“好疼”。 从12月到死前,她经受了两个多月的折磨。 梁鸢然一直往后翻,直到最后一篇。 [2月13日/我决心明日要在老实验楼与秦茉做个了断。怕连累平川,我从未和他说过,但沈静告诉了他,他很愤怒,决定明日与我一起去。希望明日顺利。] 梁鸢然合上日记本,心思沉重,五味杂陈。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都知道。 一个善良、美好的生命就这样终结在某个寒冷的冬日。 明明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她就可以离开炼狱,去往理想的象牙塔。 然而,就因为一个善举,她永远停留在了2016。 梁鸢然陷入深深的迷茫中,善良真的有错吗? 一下子消化这么多信息,她的头微微作痛。 于是她寻了个干净的隔间,直接在地面坐下来闭目养神,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摁压着。 “哒哒哒” 有规律的水滴声缓缓响起。 带有腥涩味道的水落在了梁鸢然脸上。 大概是花洒漏水了,梁鸢然没有多想,顺手抹去脸上的水滴。 猛地,她坐直了身体,手指之间细细搓捻。 水滴的感觉不该如此粘腻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底滋生,慢慢扩散到身体各处。 梁鸢然的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她缓慢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指上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粘稠且腥臭。 未知的恐惧令她不住颤抖,她僵硬地抬起头,隔板上方隐在黑发之中的一张惨白的脸正死死盯着她。 她死木般的双瞳空洞、腐朽,已然发黑的血液从中流出,滴在梁鸢然的脸颊上。 梁鸢然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尖叫,起身想朝外跑。 但她的双腿麻了,刚迈出步就感到肌肉酸软刺痛,一下子摔倒在地。 就在这几秒钟,宋时薇宛如一条灵活、无关节的蛇,身子攀爬上隔板,一跃而下,正好压住梁鸢然的身体。 一股剧烈、刺鼻的尸臭味灌入梁鸢然的口鼻,但濒死的恐惧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她大口喘着气,不断挣扎。 这是自昨天早上见到她尾随沈静的背影之后,梁鸢然第一次直面宋时薇的脸。 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脸。 宋时薇伸出双手,尖长的指甲朝梁鸢然脆弱的脖颈逼近。 梁鸢然挣脱不开,只好拿日记本扑打着她伸来的手。 看到日记本,宋时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梁鸢然趁这个功夫用力撞开她,跑出了隔间。 但宋时薇很快醒过神来,再次向她扑过来。 梁鸢然被堵在淋浴室里,前后皆无路。 穷途末路中,她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眼底惊恐、慌乱的情绪已然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见她手指翻飞,紧接着右手三指指向宋时薇,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一套莫名其妙的动作下来,宋时薇还真的没有攻击她,而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宋时薇,看着我的眼睛,”梁鸢然镇定自若地说,“告诉我,你想要这个吗?” 她挥挥手中的日记本。 宋时薇似乎定住了,嘴巴张张合合良久才磕磕巴巴吐出两个干硬生涩的字:“我想” 梁鸢然心中大喜,居然成功了! 她继续说:“放我走,我就给你。” 宋时薇僵直地点了点头,梁鸢然喜出望外,把日记本塞她怀里就准备撒丫子跑路。 然而在下一秒,宋时薇忽地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张牙舞爪地再次扑向梁鸢然。 她速度惊人,眼看就要抓到梁鸢然的肩膀。 梁鸢然呼吸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危难之际,有一个身影将她拉到身后,然后一脚将宋时薇踹到在地。 “靠,这鬼是铁做的吗?这么硬。” 楚和面上维持着“这小菜一碟”的平静表情,实则在心中疯狂吐槽,这一脚踹得他腿脚发麻。 第39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五) 趁着宋时薇摔倒,手里的日记本滚落在地,楚和眼疾手快地把日记本拿了回来。 他朝梁鸢然喊道:“跑!” 梁鸢然立即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跑出淋浴室。 淋浴室的对面是厕所,楚和在疾速跑过时狐疑地朝里面望了望。 他似乎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但没时间细究了,爬起来的宋时薇再次满血复活,朝着两人狂追上来。 楚和跨一步梁鸢然要跑两步才能跟上,她只能拼命地跑,脚底板都快磨出火花来了。 要是此刻是奥运会,她觉得自己说不定能为国争光一把。 两人飞速下到一楼,在宿管阿姨惊愕的目光中跑了出去。 宿管看不见宋时薇,只见一男一女急匆匆地跑出去,怒道:“欸!你俩咋回事?” 话还没说完,楼梯上又冲下来一个男人,大摇大摆、颇为嚣张地也跟着跑了出去。 宿管彻底震惊了,拍着大腿哀叹道:“世风日下啊!” 齐商从女生宿舍出来后,选择了与楚和相反的路线。 躲在宿舍楼一侧的袁竹生迎上来,期待地问:“齐哥,拿到了吗?” 齐商没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只有半个手掌大的校园卡。 在校园卡的右上方,宋时薇笑得很明朗。 袁竹生百思不得其解,齐商不是去偷日记本的吗?拿张校园卡回来干嘛? 楚和和梁鸢然从宿舍区一路狂奔到了食堂,宋时薇仍锲而不舍地紧跟在他俩身后。 梁鸢然筋疲力竭,喘着粗气问:“我们去哪?” 楚和大脑疯狂运转,宋时薇恐高,要不然去楼顶? 正在思考时,他远远望见教职工宿舍楼下一个瘦高的人影正倚着树干悠闲地站着。 “教职工宿舍。”楚和果断做了决定。 梁鸢然撑着一口气跟着楚和跑过食堂,穿过马路,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要猝死的时候,蓝羌走了过来。 在这一刹那,她仿佛看见一束神圣的金色光芒洒在这个男人周身。 救世主啊! 蓝羌气定神闲地越过二人,径直走向发狂的宋时薇。 宋时薇好不容易逮到人,兴奋地扑上来,却被蓝羌骨节分明的右手扼住了喉咙。 他的四指掐住宋时薇冰凉的颈部,大拇指抵住下颌骨,掌下使力,只听得骨节咔嚓一声,宋时薇的脑袋向右侧转了个九十度。 蓝羌放开手,宋时薇无力地滑落在地,脑袋耷拉在肩膀上,如同坏掉的提线木偶。 楚和:“” 梁鸢然:“” 这特么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大佬,你这么轻松显得我们刚才很呆! 坐在地上的宋时薇仿佛昨晚睡落枕了般,开始专心地用手扳自己的头。 可惜她智商有限,傻傻地把头扳向了后面。 “反了,往左扳。”蓝羌热心指点。 宋时薇顿了一下,听话地转变了扳头大业的方向。 乖巧的让楚和有一种想摸摸她的头以示鼓励的冲动。 他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是蓝羌疯了。 见宋时薇找对了方向,疯子蓝羌满意地转过身,对呆若木鸡的两人一挥手:“上楼。” “你不是在教室吗?”喝了杯温水,缓过来的楚和问道。 蓝羌淡淡道:“马平川一人就够了。” “我早上跟你们发脾气,你们还愿意来救我,真的对不起!”梁鸢然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楚和笑笑:“没事,昨晚的事有些误会,齐商他们是偷偷跟去的。不过我也有不妥,下次一定叫上你。” 梁鸢然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内疚了:“是我太敏感别扭,给大家带来困扰了。” 说着,她从仓库里拎出一个红袋子,郑重其事地交到楚和手上:“你们吃。” 楚和打开袋子,吃惊道:“丑橘?你从哪弄来的?” “秦茉柜子里的,不吃白不吃,我就带出来了。”梁鸢然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楚和疑惑道:“还没问你,你是怎么打开她们柜子的?没有锁吗?” “从我小时候,爷爷就教我撬锁,我撬开的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梁鸢然不紧不慢地说。 楚和来了精神:“你爷爷是做什么的?” 梁鸢然云淡风轻道:“盗贼,后来被抓进去了。” 楚和:“” 他尴尬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我们分一下橘子吧!” 袋子里共有八个丑橘,他给蓝羌、梁鸢然和自己面前各放了两个,还给马平川留了两个。 “我当时听到系统通知,回到班里发现齐商和袁竹生没了身影,担心他们会去抢日记本,所以就去宿舍找你了。”楚和一边剥橘子一边说。 梁鸢然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齐商的威胁和日记本里的内容。 她说完,楚和手里的橘子也剥干净了。 他双手捧着橘子递到蓝羌面前:“来,咱们的大功臣先吃。” 从刚才开始,蓝羌的表情不知为何就很冷,坐在他旁边楚和都怀疑暖气坏了。 接过橘子,蓝羌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现在都清楚了,宋时薇因为帮沈静引火上身,昨天早上被秦茉带去老实验楼,不幸坠楼身亡。”蓝羌说。 楚和接过话:“这个沈静就是马尾女孩,也是我们怀疑的梦魇主之一。” “‘马平川’在2016年的身份是宋时薇的好友,也可能是男友。” “我是同样的被霸凌者,也是宋时薇坠楼事件的目击者。” “宋时薇在日记里说,‘马平川’和她同去,为什么‘马平川’被锁在了器材室里?”梁鸢然提出疑问。 楚和猜测:“估计被人灌醉后锁在里面的,以防打扰他们霸凌宋时薇的计划。” “秦茉估计去过,不慎把宋时薇的钥匙丢在了那里。”蓝羌也剥了个橘子放在楚和手里,漫不经心地说。 楚和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梁鸢然茫然地问。 说完,她猛地想起自己已经放狠话退出了,现在还说“我们”有点太不要脸了。 梁鸢然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楚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看向蓝羌,语气轻佻:“蓝老师怎么看?” “找沈静。”蓝羌咽下嘴里的橘子,才开口道。 “你也觉得沈静比邱霜嫌疑大?”楚和问。 蓝羌嗯了声:“邱霜这边最好还是盯着。” 楚和:“我跟川哥说过了,以后上学放学他都跟着邱霜。” 第40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六) 午饭时间。 食堂门口熙熙攘攘。 “谢谢你送我过来,其实这两天姜萌消停了不少,我自己可以的。”邱霜对默默跟在身后的马平川感激地说。 马平川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举手之劳,以后上下学我都送你,保险一点。” ”好。“邱霜没有拒绝,而是由衷地展露出笑颜。 独属少女灿烂、炙热的笑容令马平川怔了一下,直到邱霜的身影隐入人群,他才回过神来。 自入梦以来,他第一次见到邱霜毫无顾虑与担忧的笑容。 马平川心底一片柔软,为她高兴的同时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与苦涩。 邱霜的结局是喜是悲,他难以预测也无法干预。 就连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大抵也只是镜中月水中花,虚空一场罢了。 忙碌的饭点过后,母亲不知道去了哪里,邱霜只好独自善后。 待她捶着酸胀的腰部肌肉回到小屋时,屋内的欢声笑语犹如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中了她。 她颤着手推开门,屋里的景象打碎了她最后的希冀。 姜萌、陈伟五人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母亲也在其中。 邱阿姨笑道:“小霜,你朋友们来了。” 姜萌起身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霜霜,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和阿姨聊了很久了。” 邱霜四肢冰凉,冷声道:“你和我妈妈说什么了?” “就聊聊我们平时的事呀,还能说什么?”姜萌一脸无辜。 她眼珠一转,俏皮地歪头看向邱霜:“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阿姨,怕我们说出去?” 邱霜指甲深深地插入皮肉,语气不善道:“我们要休息了,麻烦你们离开。” 邱阿姨嗳了一声:“小霜,朋友们来看你,怎么能赶客人?” 另一个女生埋怨道:“阿姨你不知道,邱霜这几天交了新朋友,和我们生疏了,要不是我们来都见不到她!” 邱霜忍无可忍,怒吼道:“滚出去!我叫你们滚出去!” 邱阿姨被吓了一跳,严厉批评道:“邱霜,你怎么回事!不能这样对朋友说话!” 姜萌拉住邱阿姨的胳膊,失落地说:“阿姨,既然霜霜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 “阿姨,我们还会再来拜访的。”陈伟向邱阿姨告辞,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邱霜。 “再来拜访”几个字眼被他咬得极重,母亲没察觉,但邱霜深知其中的意味。 他们这次来,不仅是挑衅,更是威胁。 若邱霜不委身屈服于他们,他们就要对母亲下手了。 母亲是一辈子善良懦弱、以吃亏为福的烂好人,打有记忆开始,邱霜就目睹着母亲吃亏受难、任人欺凌。 若不是她已然长大,平日里能护着母亲,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欺负。 因此邱霜从未指望过软性子的母亲能为她撑腰出头,相反,不把母亲牵涉其中她就知足了。 邱阿姨百般好言挽留,五人还是走了。 “小霜,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妈妈还担心你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她对女儿的行为很生气。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妈妈你为什么总是轻易地相信别人?不认识的人你也敢往家里领!”邱霜怒喝着打断她。 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女儿会发火,邱阿姨手足无措,但依旧絮絮叨叨地反驳:“不是朋友也是同学啊,来者都是客,我对他们好一点,他们也会对你好一点” 看着卑微怯懦的母亲,邱霜压抑已久的埋怨陡然爆发,她一把拂掉桌上的零食盘,廉价的杂牌饼干糖果洒了一地。 “妈妈我求你了,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不要讨好我的同学,没有人会领你的情!他们只会觉得咱们娘俩好欺负!” “我真的很累,拜托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发泄完,邱霜摔门离开了窒息的家,身后传来母亲呜咽的哭声。 她这次没有回头。 她爱母亲,但也讨厌她。 讨厌她卑微讨好别人,讨厌她唯唯诺诺任人欺负,讨厌她吃尽苦头却不长记性 但她更讨厌自己,不仅无法将母亲从泥沼缠身的生活中拉出来,反而自己也越陷越深。 绝望来势汹汹,碾压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眼前骤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她最先看到的是楚和的脸。 楚和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掐住她人中的手。 “你可吓死我们了!”梁鸢然关切地问,“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去校医室?” 邱霜这才发现除了楚和,梁鸢然、蓝羌和马平川也在,所有人都关切地注视着她。 她鼻子一酸,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圈:“只是低血糖,吃点饭就好了。” 马平川立即起身,没过多久端着一盘饭菜回来:“就剩这些了,凑活吃吧。” 邱霜道了声谢,低头吃起来,滚烫的眼泪滴进凉米饭里,味道格外苦涩。 这天的下午,风平浪静。 时空没有回溯,姜萌没有向邱霜发难,就连齐商和袁竹生也十分安静。 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 楚和看着窗外的倒计时,心中波澜四起。 他透过玻璃看向天空,背后也正有人透过玻璃无言地看着他。 蓝羌站在后门,目光直直落在楚和身上。 这个噩梦对他来说不难解。 即使楚和他们到最后一刻还解不开,自己也能轻松带他们出去。 但此时的他,竟不知从何处生出一丝担忧来。 大课间照例排练动员大会的节目。 姜诚善昂首挺胸立于讲台上,双手激昂地上下翻飞,把大家的节奏带乱好几次。 学生们心不在焉地唱着《送别》,在窗外白茫茫的寒冬之景的衬托下,竟有种悲伤、苍凉之感。 楚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暖气很足,他却有点冷。 一种从五脏六腑渗上表皮的冷。 伴奏间隙,马平川嘀咕道:“我怎么觉得有点瘆人。” 闻言,楚和又打了个哆嗦,皮肤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身为编剧,他对情绪、气氛十分敏感,况且连神经大条的马平川都察觉到了—— 整个十七班透着一种瘆人的冷感。 不像动员,更像葬礼。 第41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七) 晚自习。 楚和把宋时薇的日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在脑海里捋了一遍线索。 虽然还没想出解梦方法,但大致方向已经明了。 而且这才第二日,还有五日时间让他们慢慢解梦。 还算顺利。 楚和把日记本交给马平川,再回头时发现这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嘴巴撇得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楚和默默转回头,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身后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声,楚和攥紧拳头,实在忍不住,回身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大哥,你是生怕齐商不知道日记本在你手里吗?” 马平川从有声的抽噎转为无声的抽噎,整张脸憋得扭曲:“太惨了,她比邱霜还惨,下次见到她我不害怕了,我要给她一个拥抱。” 楚和:“你想死我不拦你。” “我哭的样子是不是挺好看?有种铁汉柔情的味道。”马平川抢过同桌的小圆镜子,顾影自怜道。 楚和皮笑肉不笑:“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马平川:“不愧是我兄弟,审美观一样的高级。” 楚和:“” 马平川自恋够了,压低声说:“时空回溯看来没有规律,完全随机,今天就来了一次。” “今天还没过完。”楚和淡然道。 “哥们有何高见?”马平川换上一副“愿闻其详”的好奇模样。 “时空回溯的契机大概是对事件发展有推动作用的节点。就是说,每一次时空回溯都意味着在2016年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楚和说。 ”有道理,“马平川茅塞顿开,“第一次回溯是宋时薇坠楼,今天上午回溯是宋时薇父母来学校抗议,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楚和蹙眉思索:“第二次发生在宋时薇坠楼后七个小时,或许是学校将她的尸体送往殡仪馆的时间。” 马平川又问:“第三次呢?” 楚和:“第三次在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或许是宋时薇父母得知噩耗赶到学校,秦茉他们知道后离开学校的时间。” ”厉害,这样都能顺下来了,“马平川称赞道,“那你觉得下一次会是因为什么?” 楚和一手支着下巴,说:“虽然不清楚,但肯定与沈静有关,或许就在今晚。” 一直平安无事到晚自习下课,马平川送邱霜回家,梁鸢然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楚和自己一道回宿舍。 虽然贪恋蓝羌宿舍的温暖,但他还是决定今晚回宿舍住。 宿舍他还没探查过,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不想和人群挤在一起,楚和选了侧门途经小操场的小道,这边没有建筑物挡风,阴冷彻骨,没几个人走。 行至拐角处,楚和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扫视周遭。 最终,他的眸光定在左侧的小仓房旁,两团黑乎乎的影子正蠢蠢欲动。 有人在蹲他! 楚和嘴角一撇,懒洋洋道:“齐律,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果然有两个男人从小仓房旁走了出来,正是齐商和袁竹生。 齐商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观察力够敏锐。” “是你的跟踪能力太拙劣,”楚和不耐烦道,“找我有事?” 齐商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亲和:“自然是想与你合作,你有宋时薇的日记本,我们交换,如何?” 楚和冷笑一声:“你打算用什么与我换?” “招来宋时薇的办法。怎么样?你绝对亏不了。”齐商凑近他,故作神秘道。 对齐商这种奸猾狡诈的人,楚和的原则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因此他浅笑一下,果断拒绝:“不好意思,婉拒了。” 齐商的得意凝滞一刻,随即恼羞成怒道:“楚和,我现在和你好声好气地说话是因为我觉得你还可交,你丫别给脸不要脸!” 楚和疑惑道:“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怎么就给脸不要脸了?难道你提出交易我就一定要接受?这和抢有什么区别?身为律师素质怎会如此低下,难不成律师资格证也是抢来的?” 齐商面上生出愠色:“你敢污蔑我?我可是堂堂正正考出来的律师,如若不是在系统里,你们这群低贱的社会蝼蚁哪有和我说话的机会?” 袁竹生本想帮腔骂几句,闻言心中一震,默默闭上了嘴。 “不用解释,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反正大家也没证据,齐律说是那就是咯。”楚和扬了扬眉,一副”我都懂“的深奥表情。 齐商眉头越拧越深,熊熊怒火从他眼底滋生出来。 楚和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他? 楚和眨眨眼,礼貌告别:“齐律师,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不再看齐商难看的脸色,转身就走。 骤然间,余光里闪过一抹耀眼的金光。 楚和暗叫一声不好,疾速向侧面闪身,连着两支金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射穿了对面的枯树。 那棵树承受不住利箭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颤动着掰裂成了两半。 楚和没想到齐商这么疯,身处险境,不留着道具保命,居然用来取他性命。 没射中楚和,齐商面上并无失落。 他反而勾起一抹邪笑,走到楚和面前,侧脸靠近他的耳畔,低吟道:“楚和,刚才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既然你不稀罕,那就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吧。” 楚和嫌恶地躲了躲:“有病就去治。” 齐商笑笑没说话,带着袁竹生走了。 他一定有大病,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 楚和一边吐槽一边回想齐商的话。 招来宋时薇的办法? 目前为止宋时薇的鬼魂一共出现四次,前两次没有攻击任何人,第三次杀死了林静华,第四次欲杀死梁鸢然和他无果。 随着出现次数的增多,宋时薇的攻击力也越来越强了。 若知晓导致宋时薇出现的因素,确实可以减少危险,但他不信任齐商,更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而且 有能单手拧断鬼脖子的蓝羌在,他怕什么? 大不了以后就赖在蓝羌身边,不落单就行了。 楚和这样想着,心中轻快不少,脚步也愈加轻盈。 然而,没浪多久,一种冰冷的毛骨悚然感渗入他的毛孔,瞬时蔓延到全身。 在他身后无尽延展的黑暗中,熟悉的脚步声再次袭来。 艹!乌鸦嘴! 第42章 高三十七班(二十八) 楚和来不及回头看,拔腿就跑。 边跑边思考蓝羌拧断鬼脖子的行为是否具有可借鉴性。 要不他也试试? 宋时薇已经死了七年,或许骨骼早已脆化,要不然蓝羌怎么会那么轻松? 但很快,现实就给他上了一课,彻底粉碎了他的计划。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令楚和心中生出许多疑惑与不安。 宋时薇的脚步声怎么会如此沉重? 沉重到每一次落脚,地面都会随之震动。 楚和忍不住回头看去。 他霍然刹住了脚,目瞪口呆地仰视着身后之人,良久才吐出一句:“卧槽!” 他顿了一下,又道:“卧槽!” 此情此景,除了卧槽,他想不出任何能表达内心冲击的词了。 身后紧追不舍的确实是宋时薇。 但却是好似蒸熟的馒头一般、整整膨胀了两倍大的ps版宋时薇! 楚和震惊地看着三米多高的巨鬼,为自己刚才拧断她脖子的痴心妄想感到羞愧。 他深呼一口气,向着前方加速狂奔。 在巨鬼的督促下,楚和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和强烈的求生欲。 他一路狂奔至校园主干道,却正好撞见刚要回宿舍的十七班同学。 同学拦住他,好奇地问:“楚和,你大晚上的跑步?” 楚和敷衍道:“对,身材管理。” 同学:“”怎么不卷死你! 同学:“我刚才遇见蓝老师了,他让你去校门口找他。” 蓝羌在校门口? 楚和二话不说,一个漂亮的极速转身,调整方向朝他的救星狂奔而去。 宋时薇也跟着他调转了方向,紧追不舍,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政楼在学校最前方,走过去至少要十五分钟。 但求生欲望达到顶峰的楚和同学,风驰电掣,只五分钟就到了校门口。 蓝羌正背对着站在校门一侧,厚重的羽绒服没有掩盖住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完美身材,反而增添了特殊的韵味。 蓝羌回过头,先看了疲惫不堪的楚和一眼,接着视线后移落在追来的巨鬼宋时薇身上。 他瞳孔微张,薄唇轻启,显然也被震惊到了。 但他十分素质地没说脏话,在一瞬的惊讶之后迅速恢复到冷静状态。 楚和指着穷追不舍的巨鬼,兴奋道:“快!掰她脖子!” 蓝羌:“” 蓝羌:“飞起来掰吗?” 楚和泄了气:“你还有道具吗?” 蓝羌淡定地说:“进化到这种程度,一张矛卡根本伤不了她。” “那怎么办?”楚和十分佩服他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蓝羌简洁道:“硬打。” 说话间,宋时薇已经来到二人面前,她似乎对蓝羌不感兴趣,眼神牢牢盯在楚和身上。 她蓦地伸出扭曲变形的手臂,径直朝楚和而来。 蓝羌一把将楚和拉到身后,自己反而迎上前,被宋时薇掐住脖子悬空拽起。 “蓝羌!”楚和紧张地喊道。 危难之际,蓝羌依旧风轻云淡,他的脸上看不到痛苦与恐惧,只有淡淡的轻蔑。 这惹怒了宋时薇,她将人提至可以平视的位置,一双可怖、死木般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说时迟那时快,蓝羌迅速从口袋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手指灵活地脱下刀鞘,将锋利尖锐的冷锋插进宋时薇的左眼中。 不待宋时薇反应,他又拔出尖刀,刺进了她的右眼。 血液与玻璃体液混杂而成的黑红色液体喷射而出,一种难闻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宋时薇虽感觉不到疼痛,但骤然失去视野令她抓狂起来。 她松开手,拔出了眼中的尖刀。 “没事吧?”楚和接住落地的蓝羌。 蓝羌揉揉脖子,冷静道:“没事。” 眼球炸裂,失去光明的巨鬼宋时薇并不打算离开,反而因为愤怒愈加疯狂。 她的双臂在空中狂舞,试图抓住狡猾脱逃的两个猎物,同时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哑的低吼。 蓝羌拉着楚和,躲到大理石制的刻字校门牌与铁栅栏连接处凸出去一个死角区域。 一块刻有校风校训的巨大书本状雕塑伫立在另一侧。 因此雕塑、栅栏和大理石校门牌圈出来一个隐蔽的小空间,十分适合蓝羌和楚和用来躲避宋时薇的攻击。 宋时薇已经失明,只要不出声,她就很难找到他们。 因此两人沉默着挤在狭小的空间里。 蓝羌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口鼻,靠近耳畔低语:“控制一下你的呼吸。” 楚和:“” 他刚跑完极限三千米,气儿都没顺过来,太难为他了吧! 他扒下蓝羌的手,低声抱怨:“你捂着,我怎么调整?” 说罢,他尽力稳定下不平稳的呼吸,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宋时薇仍旧在无能狂怒,她平等地破坏着挡在身前的任何障碍,宛如一只哈士奇般走到哪拆哪。 巨力女鬼宋时薇已经将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砸了个稀烂,紧接着一拳捶向校门牌,生生砸出来个大洞。 目睹全程的楚和倒吸一口凉气,太逆天了,这谁能打得过? 宋时薇原地转了几个圈,突然明确了目标般,跌跌撞撞地向楚和与蓝羌藏身的小角落走来。 楚和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蓝羌用手臂撑住墙,侧过半个身子,将楚和护在了里侧。 宋时薇在附近徘徊了一阵,又折身走了回去。 “她是冲你来的,你干什么了?”蓝羌见她走远了,低头问道。 楚和也纳闷:“我什么也没干,她是在我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出现的。” “宋时薇出现定有原因,你再仔细想想。”蓝羌语调轻微。 楚和闭上眼,复盘自己今晚做过的所有事,还未复盘过一遍,周身突然袭来一种不舒服感。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穿过蓝羌肩膀上方的空隙,与正在他们身后埋伏的宋时薇对上了眼。 污血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这惊悚程度已经足够吓死人了,偏偏她的脸还放大了一倍,直接惊悚加倍。 宋时薇咧了一下嘴角,朝楚和扑了过来。 第43章 高三零班(二十九) “跑!” 楚和拉着蓝羌快速奔跑起来。 宋时薇一拳砸了个空,恰巧插进来围栏上防攀爬的尖端动弹不得,正好给了两人逃生的时间。 虽然宋时薇一直是冲着两人来的,但楚和感觉得到,宋时薇针对的目标一直都只有自己。 于是他推了一把蓝羌:“快走!以后川哥和梁鸢然都拜托给你了,一定要带他们出去!”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无比英勇悲壮。 蓝羌没动,面露嫌弃:“有说废话的功夫早逃走了。” 楚和:“” 就不允许他过一下戏瘾吗! 另一边,宋时薇终于得以脱身,摇晃着巨大的身体气急败坏地向两人寻来。 两人躲着宋时薇的无差别攻击,与她兜圈子。 楚和问丝毫不慌的蓝羌:“不走吗?” 蓝羌抬手看了一眼表:“再等等。” 宋时薇停了一下,紧接着精准地一拳捶向楚 楚和闪身避过,闪电般的一脚踢中宋时薇的腹部。 宋时薇向后踉跄几步。 楚和纳闷:“她为何只攻击我?” 蓝羌若有所思的打量他:“你身上有什么?” “没什么啊。”楚和一顿,猛地想起齐商的话。 他找到了招鬼的办法,并且笃定楚和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鬼莫不是齐商给他招来的? 宋时薇第一次攻击人是在他们去取她档案时,第二次是梁鸢然拿到她日记本时 档案、日记本 楚和恍然大悟,招鬼的办法竟是宋时薇的遗物。 他赶忙搜遍全身,果不其然在羽绒服口袋深处摸出一张校园卡来,正是宋时薇的! 齐商定是在凑近他时,把校园卡放进了他口袋中。 杀千刀的! 宋时薇似乎受到校园卡的影响,再次朝楚和扑来,这次的速度和力量都更强烈。 楚和欲躲,却被蓝羌一把抓住手腕。 他看向正前方,喃喃道:“时空回溯了。” 楚和这时才注意到,被宋时薇砸烂的校门已经复原,原本白茫一片的空地平白多了两个雪人。 男子单膝跪地,用胸膛做依靠,扶着一位中年女人。 宋时薇的父母竟还在这里。 漫天的大雪淋在他们身上,但他们竟然雕塑般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成了雪人。 女人撑不住了,只剩男人还在虚弱地寻求公道:“我的女儿宋时薇无辜惨死,请学校公布真相” 宋时薇停止了对楚和的攻击,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错愕地睁大看不见的眼睛,污浊的液体从中流出,不知道是血是泪。 父母对她的吸引力,远远要比一张破旧的校园卡要大得多。 突然间,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微弱的路灯光影下,她吃力地提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在风雪中踉跄前行。 她尽力弯曲小臂,不让蛇皮袋碰到地面的雪污,影子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感。 楚和觉得此人有种熟悉感,他定是在哪见过。 提着蛇皮袋的女生走到校门口的门卫室,敲了敲窗户。 良久,门卫室里亮起了大灯,刺眼的灯光使女生偏了一下头,楚和登时瞪大了眼睛。 虽然女孩面庞有种未张开的稚嫩感,但不难辨认。 沈老师? 被打扰了睡觉的保卫员不耐烦地说:“同学,你干什么?现在不允许出校门!” 寒冷使女孩的嗓音微微颤抖:“老师,我是高三十七班的沈静,是宋时薇的舍友,宿管员让我将宋时薇的遗物交还给她父母。拜托您让我出去一下。” 楚和睁大了眼,沈老师就是沈静! 沈静,沈还恩 还恩 他怎么没有想到? 马尾女孩就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仅靠姜诚善连接起2016和2023过于牵强,应该有与这两个时空联系更紧密的人物在才对。 这个人,就是马尾女孩沈静,现在的高三十七班班主任沈还恩。 保卫员铁面无私:“不行,你不能出去,我给他们就好了。” 沈静将蛇皮袋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可怜兮兮地请求:“叔叔,麻烦您让我出去和他们说几句话吧,他们再呆下去会冻死的,或许我能劝他们离开。” 保安为难地看看栽倒在雪地里的男女,好一阵才说:“得,快去快回。” 说罢,他打开大门,沈静走了出去,宋时薇游魂般紧随其后一起走了出去。 沈静扑通一声在宋时薇父母面前跪下,哭道:“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时薇,你们打我骂我吧,我绝无怨言!” 男人涣散的瞳孔猛地一颤,哆嗦着抓住沈静的手:“孩子,你是不是知道时薇怎么死的?求求你告诉我们!” 沈静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时薇是被秦茉害死的!她因为帮我得罪了秦茉,这段日子一直被欺负,前天晚上,宋时薇告诉我,秦茉约她早上在老实验楼见,将两人的恩怨做个了结。” “我是打算跟去的,宋时薇说有马平川陪着,不会有事。然后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宋时薇和秦茉都没了身影,我赶忙跑到老实验楼,就发现宋时薇她躺在雪地里” “宋时薇我了解,她绝对不会自杀,杀人犯就在秦茉、陈伟他们之间!不!他们都是杀人犯,包括十七班的所有旁观者,都是杀人犯!” 沈静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激动整个身子都剧烈地战栗着。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哭:“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警察?你应该说出来的!” 沈静同样痛苦万分:“姜诚善把我反锁在办公室里,他让人死死盯着我,我找不到机会!就连见你们,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塞进男人的手里:“叔叔,阿姨,你们先回去,等明天,你们就带着我的陈情书去报警,我会做证人,洗清宋时薇的冤屈!” 男人冻得麻木的手握了几次才将陈情书紧紧抓住,他悲痛欲绝,却不忘安慰沈静:“好孩子,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谢谢你愿意为宋时薇作证。” 沈静低下头,肩膀不住地抖动,她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早已失去气力的宋时薇母亲这时缓缓伸出僵直的双手,把哭泣的女孩的拥进了怀里, 没有人知道,在16年冬天的某个雪夜,有三个悲痛欲绝的可怜人相拥着痛哭在一起。 但死去的宋时薇知道,她一直站在三人旁边,倾听着、无声地哭诉着,最终,她蹲下庞大、丑陋的恐怖身躯,无比笨拙地环抱住了她的家人与朋友。 她已然变成血窟窿的双眼中,缓缓流下了黑红色的血泪。 第44章 高三零班(三十) 楚和还是留宿在了蓝羌家。 结束与宋时薇的追击战,并旁观一场苦情剧后,楚和身心俱疲,一进屋就瘫倒在沙发上。 蓝羌将他拽起,不容拒绝道:“去洗澡。” 楚和扯着衣服一看,上面沾满了尘土和大大小小的血点子,是宋时薇的血。 他叹了口气,听话地接过蓝羌手中的干净衣物,进浴室洗澡去了。 这个澡洗得十分不踏实,三人一鬼在雪地中相拥而泣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楚和眼前,令他的心情跌入低压漩涡之中,一种莫名的惆怅和郁闷紧紧包裹着他,透不过气。 好在这种情绪于他踏出浴室门,闻到久违的香味时瞬间一扫而空。 “是泡面吗?”楚和像个孩子般,欢快地嚷着跑进开放式小厨房。 蓝羌站在灶前,用筷子缓缓拨动锅中的面,见楚和进来,轻轻“嗯”了一声。 “蓝哥,爱死你了!”楚和十分激动,恨不得给蓝羌磕一个。 蓝羌顿了一下,纠正道:“我年龄比你小。” 楚和不以为然:“嗐,哥只是一种尊称,表达了我对你真挚的尊重和感激之情。” 蓝羌无语,伸手将火关上:“你吃吧。” “你不吃吗?”楚和问。 蓝羌:“我去洗澡。” 楚和受宠若惊:“你专门给我煮的?” 蓝羌动作麻利地找出睡衣,向浴室走去:“闲着也是闲着。” 这人面冷心热,相处久了还蛮可爱的。 楚和在心里给予了蓝羌高度的赞扬,喜滋滋地把碗端到餐桌,然后打开了旁边的冰箱。 他从冷藏里拿出一个饭盒,是邱霜母亲送他的炸咸菜。 这两天他忙得晕头转向,都没时间尝尝。 死里逃生后的泡面格外美味,让楚和惊喜的是,邱母的炸咸菜也十分绝。 美食最能抚慰人心,他一扫之前的郁闷,甚至感受到淡淡的幸福。 等到蓝羌出来,楚和指指对面的碗:“快来,我给你留了一半。” 蓝羌在他对面坐下:“你够吃?” “不够再煮呗,”楚和夹了一筷子炸咸菜放他碗里,“快尝尝,人间美味!” 蓝羌蹙眉凝视着碗里的咸菜,最终还是在对面期待的小眼神下夹起一根,送进嘴里。 “怎么样?”楚和问。 蓝羌:“还行。” 楚和不满意:“还行?我觉得邱阿姨的炸咸菜比她家木桶饭好吃多了,等明天见面,我一定要好好夸夸她的手艺,然后建议把炸咸菜加到木桶饭里,一定很受欢迎。” 蓝羌听着楚和念叨,等他说完才开口:“木桶饭一般。” 楚和笑起来:“学生食堂嘛,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吃就行。” 两人吃完,楚和意犹未尽地又煮了三包,与蓝羌分着吃干抹净,才心满意足。 宿舍窗户内侧有个小飘窗,两人吃饱后便坐在飘窗上看窗外大雪纷飞。 悬挂于天穹的倒计时在尽职尽责地跳动,楚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嘴唇微微张合:“58,59,00” 倒计时来到120:00:00,噩梦第三日正式开始。 楚和的手指在洇满水汽的玻璃上画着无意义的图案,他怅然询问:“蓝羌,你说今天会发生什么?” 蓝羌沉吟片刻,才道:“宋时薇的攻击力会更强,你要小心。” 楚和点点头:“我知道,不过宋时薇并不是毫无感情、只会攻击人的怪物,她会哭,会心疼朋友和父母,在沈静和父母面前她很清醒。” 蓝羌没言语,而是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或许解梦需要她的帮助,因为她是导致沈老沈静噩梦的根源。”楚和嘲弄地摇摇头,“沈还恩,这么明显的名字,我竟然没想到。” 蓝羌淡淡道:“现在也来得及。” 楚和看着他,忽然问:“蓝老师,沈静就住你隔壁,你没什么发现吗?” 蓝羌的脸连细微的肌肉抖动都没有,平静得如同冰湖:“我几乎没遇到过她。” 楚和不死心地追问:“真的?” 蓝羌眸光凛冽了些:“你是在怀疑我?” 楚和傻笑两声:“怎么会?我这不怕错过线索吗?” 他脸上笑眯眯,心里骂咧咧,不怀疑才怪! 蓝羌这种级别的大佬,按理来说是解梦的主导者,但他却很少行动,反而天天晃晃悠悠,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睡觉,一副来度假的悠闲派头。 而且他给楚和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自己只是个新人,他却总询问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偶尔引导两句,问完了也不反驳,就顺着他来。 有一种幼儿园老师带小朋友的感觉 楚和脑海中浮现出蓝羌穿着幼师制服,板着脸教育小朋友的画面,不禁哆嗦了一下。 蓝羌恰逢此时开口:“你觉得沈静的目的是什么?” 楚和:“”又来! 他满头黑线,却还是乖乖回答:“她必定是回来复仇的,秦茉与陈伟不在这里,那她的目标就是姜诚善。” 蓝羌挑挑眉:“她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姜诚善?” 楚和苦思无果:“那还有谁?当年的学生们都毕业了,她总不能是想炸了学校同归于尽吧?” 蓝羌没回答,起身从飘窗上下去,径直躺到床上,阖目休息。 楚和十分无语:“话说一半,你怎么就睡了?” 蓝羌呢喃道:“今天就知道了。” 今天? 今天大年初七,正好是宋时薇的忌日。 楚和豁然开朗,如果他是沈静,选择一天来复仇“还恩”,没有比宋时薇的忌日更好的选择了。 比起无声无息地杀死仇人,让仇人死在大众面前,将他所有的忏悔、挣扎、痛苦都一览无余地“展示”给观众,是一种能够给凶手带来满足感的杀人方式。 更是沈静送给宋时薇的忌日礼物。 那么,今晚的动员大会就是沈静复仇的最好时机。 至于她会用什么方式杀死姜诚善,或者她还有更可怕的计划,这些目前就不得而知了。 似是因为马上就揭晓答案了,楚和这一晚睡得十分踏实,虽然只睡了五个小时,起床时并无疲惫感。 今天是蓝羌的早自习,于是两人一道结伴去食堂吃早饭,再去十七班。 邱母的摊位早上会买豆浆包子之类的早点,今天却意外地没有营业。 楚和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一个学生着急忙慌地跑进食堂,嚷道:“姜萌死了!她被邱霜推下楼了!” 第45章 高三零班(三十一) 蓝羌和楚和箭步朝食堂外跑去。 楚和的心脏乱了节奏,快速、剧烈地跳动着,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由心底滋生。 老实验楼离食堂不远,两人赶到时,楼前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学生,他们动作整齐地仰头向上望,神似一群虔诚的信徒。 突然间,人群中爆发一连串的尖叫声。 伴随尖叫声的是重物坠地的声响,“砰”的一声,人群如退潮般快速向后退去,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得哭出声来。 楚和顿感不妙,扒开人群,姜萌软绵绵地趴在地上,血液混合着脑浆从她的身下汩汩流出,速度惊人地向四周扩散。 姜萌死了! 人群乱成一团,议论纷纷,楚和听到有人在跟刚到的人解说现状“邱霜突然扑向姜萌,姜萌这才掉下来”。 楚和惊愕地抬头向上望去,老实验楼楼顶的景象更是让他惊惧不已。 马平川正站在天台边缘,双手紧紧抓住身体摇摆在空中的邱霜。 他的身后围着吓傻了的姜萌跟班们,陈伟和另一个男生钳制着一个悲痛欲绝的中年妇人,竟是邱阿姨。 邱霜的羽绒服表面光滑,又有雪水,马平川抓起来很吃力。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低吼,终于将她一半身子拖上来。 邱阿姨松了一口气,泪如雨下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 然而,就在下一秒,邱霜消失了,不仅她消失了,天台上除了马平川之外的所有人都魔术般凭空消失了。 时空竟在这时回溯了! 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楚和心尖上,愤怒的火焰烧遍了全身。 这个时候时空回溯意味着邱霜必死无疑。 说系统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马平川怔怔地直起身,茫然地盯着楼下乌泱泱、躁动的人群,他的衣服被鲜血染红,颤抖的手中出现一把滴血的匕首。 校园道路上停着三辆警车,警戒线将老实验楼牢牢围起,也将几百号学生和老师挡在外侧。 警戒线内,几个警察忙着在马平川正下方铺设救生气垫,另有一位年纪大些的老警察拉着校长,向天台上喊话:“同学,你先下来,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商量!” 校长也喊道:“马平川,快下来!犯了错就好好改正,不能用死来逃避呀!” 这时,蓝羌身旁的一个男生嘲讽道:“改正个屁!他在教室里杀了五个人,又冲到办公室想杀姜老师,还好姜老师今天请假逃过一劫!这种变态杀人狂还改正什么,他死不足惜,下地狱改正去吧!” 楚和身躯一震,与蓝羌对视一眼,又将震惊的眼神投向马平川。 时空回溯会在推动事件发展的重要节点发生,他们有想过下一个节点是什么。 或许是宋时薇父母起诉秦茉、陈伟,或许是沈静向大众说出真相,或许是 但他们从未想过,事件的发展是这样的。 马平川直接越过正当途径,以他自己为代价为宋时薇复了仇。 至于他杀了谁,楚和不用问也知道。 一块石头投入池塘,学生群体躁动起来,有人带头高喊:“实验中学不要杀人犯!杀人犯去死!” 漩涡向四周扩散开来,所有人都成了正义的化身,义愤填膺地朝站在天台边缘的马平川叫喊:“杀人犯去死!” “杀人犯去死!” “杀人犯去死!” 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声浪一层卷着一层向前翻滚,有种欲吞噬楼顶上的恶魔的气势。 老警察吼了几声也没制止住,厉声向校长说:“让学生们回去!聚在这里闹事像什么样子!” 校长赶忙安排老师疏散学生,然而大家已然上头,对老师的劝阻毫不理睬,依旧振臂高呼。 蓝羌拍拍楚和的肩,示意他向人群后方看。 楚和转过头,看见沈静站在人群后面,眼圈通红,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宋时薇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当时宋时薇出现在邱霜身后,楚和才把邱霜当成梦魇主。 如今想想,宋时薇并不是跟着邱霜,而是跟着已经改名为沈还恩的沈静。 从2016到2023,她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沈静身后。 这七年,难道沈静就没有一丝察觉吗? “杀人犯去死!杀人犯去死!” 对马平川的讨伐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气氛持续走高,进化到一种狂热的恐怖程度。 楚和无可奈何,小声问蓝羌:“我们怎么帮帮川哥啊?” 蓝羌也无法:“现在只能等回溯结束。” 楚和叹了一口气,川哥自求多福吧。 猛地,他注意到马平川的状态不太对。 马平川低头垂眼,虽一言不发,但楚和能感觉到他即将爆发的愤怒和无所畏惧、自暴自弃的狠劲儿。 楚和睁大眼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他不是马平川!” 话音刚落,马平川发出一声怒吼:“没错,我是杀人犯!” 他的声音很大,压制了底下的声浪。 所有人安静下来,各色各样充满恶意的眼神聚焦到他身上。 马平川声音里充斥着绝望与悲哀:“不止我,高三十七班的所有人,姜诚善,你们中的某些旁观者,以及整座学校,都是杀人犯!是你们杀死了时薇!” “时薇死的前一晚,我的队友们在器材室聚会,他们骗我喝下含有安眠药的酒,将我反锁在里面!” “等我明白他们是受了陈伟指示,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的女孩死了!若我在她身边,她不会死!” “但她的死却得不到认真对待,学校一句轻飘飘的‘因压力大自杀’就草草遮掩过去!” “我虽不在现场,但谁是凶手我心里清楚,既然学校掩盖真相、同流合污,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解决秦茉、陈伟这些畜生!“ 沈静瞳孔一震,似是被马平川的话戳中了心窝,她狠狠咬着下唇,直至鲜血洇出,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转过身,对身后说:“对不起,我太懦弱了,这本来应该由我来做的。你放心,我会帮马平川好好收尾,我要让这里付出代价。” 第46章 高三零班(三十二) 楼底下鸦雀无声。 马平川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后,呜咽起来:“你们都是凶手!” 老警察喊道:“孩子,你先打开门锁,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行不行?相信我们,一切都还来得及!” 马平川站直身子,语气坚定:“不用了,我知道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为她讨回公道,别无所愿了。” 他看着脚下的深渊,喃喃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那就用命来偿还吧。” 说罢,他纵身一跃,跳入他的女孩曾经坠入的深渊之中。 “马平川!”楚和拉开警戒线,急步冲过去。 巨大的“砰”声之后,马平川落在救生气垫的正中位置,昏厥过去。 楚和和蓝羌扑到救生气垫面前时,不过眨眼之间,气垫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围过来救援的警察也不见了。 蓝羌看看表:“回来了。” 时间再次回到2023,原本存在于这个时空的“马平川”不仅没拉住邱霜,还被带了下去。 楚和对两个时空间紧密的联系感到震惊,不管是2016还是2023的“马平川”,在今天同样的时间都来到了同样的地点,就连最后的结果也都一样。 如此精妙的设计,令他对噩梦系统的厌恶鄙视之外竟多了一丝佩服。 昏迷的马平川附近,多了两具尸体——姜萌和邱霜的尸体。 邱阿姨紧紧抱着邱霜不断渗出血液的身体,一言不发,神情呆滞,对楚和的呼唤毫无反应。 蓝羌目光凛然地看向旁边姜萌的跟班们,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真是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个整句。 蓝羌提高声音:“说!” 几人被吓得抖了一下,其中一个男生顶不住压力,磕磕绊绊道:“蓝老师,这不关我们的事!都是姜萌,是她逼我们这么做的!” 陈伟一巴掌拍他头上:“你他妈放什么屁呢?姜萌是被邱霜那疯子推下来的,她是受害者!” 蓝羌抓住陈伟的胳膊,用力一拧,陈伟痛得嚎出声来,蓝羌冷冷道:“我让你说话了吗?闭嘴。” 然后,他朝那男生抬了抬下巴:“继续。” 从男生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中,楚和知道了当时的大概情况。 昨晚,邱阿姨找到姜萌,求他们放过邱霜,说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姜萌让她今早来老实验楼,只要邱阿姨向她下跪认错,她就不再霸凌邱霜。 邱阿姨信以为真,今早真的来了,但她不知道的是,他们也告知了邱霜。 邱霜来时,看到母亲下跪,被侮辱,心中愤恨难平,与姜萌起了争执。 姜萌拿出邱阿姨下跪的录像,提出邱霜给她跪下的要求,要不然就把视频发网上。 姜萌本意是羞辱邱霜,没想到,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 她可以忍受自己被欺负,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欺负。 于是,她扑向站在天台边的姜萌,决心与她同归于尽。 这时,马平川冲了进来,后面的事情楚和都知道了。 校长和姜诚善赶了过来。 校长看见这副惨状,两眼一黑,在任职期间出了这种事,对以后的前途是毁灭性的打击。 “萌萌!”姜诚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发抖的手指伸到姜萌鼻下,崩溃大喊,“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快来了!”一位老师不忍地安慰道,其实大家都清楚,姜萌救不回来了。 校长吼道:“十七班的班主任呢?她班里出了这么大事她跑哪去了?” 那老师忙道:“我去找。” “不用了,我在这里。”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声在前侧方人群后传出来,沈静穿过人群,向事发中心走过来。 在她经过楚和身旁时,楚和皱了皱鼻子,旋即往她来的方向瞟了一眼。 沈静走到校长和姜诚善面前,还未说话,就被姜诚善一记耳光扇的偏过头去。 姜诚善因姜萌的死而愤怒,也为了从这件恶劣事故中摘清自己作为教导主任的失职,故而说:“沈还恩,你们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我说过多少遍,严管十七班,你就是这么管的吗?如此失职,你要负全责!” 沈静的情绪没什么波动:“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姜诚善和校长都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干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静笑了笑:“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逃避只会让下场更惨烈,你说是不是,姜主任?” 她的嗓音轻柔,听上去毫无恶意,但姜诚善却感到一种瘆人的寒意蔓延全身,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某件事涌上来,令他有些心虚。 救护车来了,将姜萌、邱霜和马平川以及陪伴的沈静、姜诚善带走了。 校长低声对助理嘱咐:“全面封锁这件事,一点风声都不能流出去。尤其是这几天,我们是违规开学,绝不可以在这段日子出事。用尽办法瞒住,听懂了吗?” 助理为难地问:“那今晚的动员大会还办吗?” “办!”校长咬咬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待人群散去,蓝羌和楚和再次回到老实验楼。 大门被锁上了。 楚和站在门前,感叹道:“要是梁鸢然在就好了,她会开锁,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好久没” 话还没说完,就见蓝羌一脚朝门中间踹去,“哐”的一声巨响,门开了。 楚和震惊道:“你干什么?这么大动静不怕把人招来?” 蓝羌白了他一眼:“那怎么办?和你一样站门前看?” 楚和:“”也有道理。 他换了个话题,揪心地问:“蓝羌,川哥不会有事吧?” 蓝羌冷静道:“他是在16年坠的楼,有救生气垫帮助,应该无生命危险。” 见楚和表情依旧不好,他又补充道:“就算有,只要他能坚持到出梦就没事了,梦里的一切都不能带出去,包括伤害。” 楚和放心了些:“那我们得加快速度。” 第47章 高三零班(三十三) 两人一左一右,挨个检查楼里的每间实验室。 一楼没有楚和要找的东西,两人并肩向二楼走去。 蓝羌这时才问:“你到底要找什么?” 楚和神神秘秘地问:“沈静走过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蓝羌佯装思考了一下,回道:“没有,什么味道?” 楚和:“说不上来,反正是化学药品的味道。” 蓝羌:“她是化学老师,这不很正常?” 楚和反驳道:“这不一样,做实验染不上这么重的味,而且她今天还没上课呢。” “还有一点,她刚才来的方向很奇怪,如果从教学楼赶来,应是后方,如果从宿舍或食堂赶来,应是右后方,但她却是从侧前方来的,那个方向只有一个可能,老实验楼。” 蓝羌不易察觉地笑了下:“所以你怀疑她一直待在老实验楼里?” 楚和点点头:“而且,在干一件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说话间,两人到了二楼,照例一左一右开始检查房间。 一路检查到头,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只剩下最后一间了。 楚和握上把手的手突然僵住了,屋内静得吓人,但他还是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 蓝羌也察觉到了,他向前走了走,护在楚和一侧。 楚和猛地拧动把手,屋里的东西也在同时发动了攻击。 一个人从屋里冲出来,细长尖锐的指甲直冲楚和的眼睛。 蓝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的腕骨被折断,软趴趴地耷拉下来。 但她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转而向蓝羌进攻。 这时,屋里有个熟悉的女声传来:“宋时薇,停下!” 宋时薇听话地停下了进攻,乖乖地走到屋内女人的身旁。 楚和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否则怎么会看到这样匪夷所思的画面?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屋内的梁鸢然依旧笑着看着他。 体型恢复正常的宋时薇乖巧地站在她身旁,两人的手指上都缠着深红色的红绳。 “什么情况?”楚和不敢置信,“是你在控制她?” 梁鸢然赶忙摆摆手,语速飞快:“不是,我也是刚刚才找到她。” 蓝羌看着她俩手指间的红绳:“这是什么?” 红绳穿过五指,依次在手指根部绕一圈,最终在大拇指处打结。 梁鸢然扯了扯红绳:“这是通灵的一种方法,依靠红绳连通我俩的灵魂,其实要特殊材质的红绳才行,但现在只能用这个凑活了。” 蓝羌点点头,露出一个“哦这样啊”的了然表情。 楚和没法像他一样淡定:“等等,你说什么?通灵?” 梁鸢然不好意思地说:“我奶奶是神婆,她会通灵,但她不教给我,怕我被人排挤,没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我偷偷地跟她学过一点,没想到第一次实践就成功了。” 楚和:“” 楚和:“你家还真是卧虎藏龙。” 蓝羌围着宋时薇转了一圈,问:“进展到哪里了?” 梁鸢然语气难得的自信:“如今她已经听我控制,下一步,是与她沟通。” 楚和不可思议地说:“我还从未听到过她说话,你能做到吗?” 梁鸢然目光坚定:“我试试。” 只见她与宋时薇面对面而立,手指翻飞,使了套复杂的手势,紧接着右手三指指向宋时薇的喉咙,口中默念咒语,咒语七遍过后,她目光一凛,高声道:“魂听我命,开喉!” 宋时薇慢慢张开嘴,在一阵含糊不明的音节过后,喉咙里极为艰难地冒出几个干涩生硬的字眼:“救救沈静” 梁鸢然大喜,邀功般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楚和。 楚和向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梁鸢然接着问宋时薇:“我们要如何救她?” 宋时薇卡机了般呆呆站着,梁鸢然的问题对她而言太难回答。 梁鸢然有点着急,她能力不足,与宋时薇的沟通坚持不了太久。 她又问了遍:“我们要如何救她?” 宋时薇终于张开嘴,艰难地往外蹦字,然而她说的话被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过去。 伴随着楼上剧烈的爆炸声,地板开始猛烈晃动,灰尘四起,呛得楚和咳嗽起来。 楚和抓住蓝羌的胳膊,稳住身体:“什么情况?” 这时,系统播报再次在上空响起—— 【恭喜解梦者齐商、袁竹生获得成就‘老实验楼的炸弹’。】 蓝羌和楚和对视一眼,默契地向三楼跑去。 梁鸢然带着宋时薇,也跟了上去。 一上三楼,楚和就闻见一股浓烈的火药味,灰黑色的烟雾从走廊尽头的一间实验室弥漫出来。 有两个人正捂着口鼻从实验室里跑出来,是齐商和袁竹生。 齐商看见蓝羌和楚和,阴阳怪气道:“呦,好久不见啊。” 楚和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齐商被打地一趔趄,险些站不稳。 楚和冷冷道:“齐商,我没有害人的癖好,但若你再在背后搞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招,我真会杀了你。” 齐商抹了下嘴角,反而笑了:“弟弟,你怎么恩将仇报?要不是我把宋时薇招来,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收获呢?” 楚和握紧拳头,齐商这副欠了吧唧的样子真的很勾火。 梁鸢然怼道:“有收获那是楚和的本事,管你什么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烟雾太大,齐商只看到蓝羌和楚和身后还有两个人影。 齐商笑道:“呦,不说要自己单干吗?怎么又舔巴巴地做起跟屁虫来了?” 袁竹生眯着眼睛,分辨着后面的两个人。 一个是梁鸢然,另一个是谁? 突然,他大叫起来:“宋时薇!宋时薇来了!” 齐商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向后退了一步,他也意识到了现场的不对劲。 梁鸢然冷笑一声:“想必齐律觉得自己比楚和和蓝羌有能耐,宋时薇我替你招来了,就看齐律能收获多少了。” 然后,她拍拍宋时薇的肩:“去吧。” 第48章 高三零班(三十四) 梁鸢然的举动令楚和十分吃惊。 这几天相处下来,梁鸢然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内向、敏感、软弱,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没有想到,她是如此杀伐果决的一个人。 其实梁鸢然的想法很简单—— 齐商想害楚和? 那不能留了。 宋时薇得到指令,唰地一下冲上前去,细长干枯的手伸向齐商的脖子。 到了第三天,她的速度和攻击力都有了明显提升,常人根本无力抵抗。 金光一闪,一把钢伞出现在齐商面前,伞面朝向宋时薇,旋转着悬浮于空中,完美地帮齐商挡住了宋时薇的攻击。 宋时薇的指甲磕在坚硬如铁的伞面上,顿时指甲尽断,指尖冒出黑血来。 原来一张盾卡的威力是这样的。 伞的效力只有十秒,抵御伞消失时,齐商和袁竹生已经跑到了楼梯口。 但不过眨眼之间,宋时薇几乎是瞬移般到了两人身后。 这次,袁竹生使用了盾卡。 两人继续仓皇地向下逃。 抵御伞消失,宋时薇再次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后。 袁竹生战战兢兢,惊慌失措:“齐哥,怎么办?” 然后,他对上齐商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刻,一直藏在心底的不安与怀疑被做了实。 齐商用力一推,将袁竹生推向宋时薇,同时不要脸地命令道:“解开她手上的绳子。” 那根红绳,他早就注意到了。 宋时薇突然对梁鸢然言听计从,想必与这根莫名出现的红绳有关。 无尽的悲凉在袁竹生心中滋生,他这两天反复说服自己,在齐商心里他和林静华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如今幻想破灭,事实证明,他和林静华并无不同,都只是齐商想扔就扔的一条狗罢了。 他突然不怕了,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就算死,他也要拉着齐商一块死! 于是在齐商推向他时,他反手抓住了齐商的手腕,两人失去平衡,一齐从楼梯上翻滚下去。 齐商的脊背重重砸在地上,吃痛地哀嚎一声。 袁竹生死死地抱着他,两只手犹如铁钳,齐商每挣扎一次他就更用力一分。 眼见宋时薇马上下来,齐商怒不可遏:“袁竹生,你他妈的发什么疯?这样咱俩谁都跑不了!” 袁竹生疯了般大笑道:“你他妈别想让我自己死,老子死也得拉上你这个煞笔垫背!” “艹!你真疯了!”齐商无法,只好软下语气,“你松手,我这里还有矛卡,现在跑还来得及,咱俩都不会死!” 袁竹生不上他的当:“放屁!你个煞笔把两张矛卡都用在攻击同伴身上了,现在有个屁!” 争吵间,宋时薇已经来到两人面前,她抓住袁竹生的头发,往后一拉,张嘴咬在他的脖颈上。 血液小喷泉般喷涌而出,洒在齐商脸上。 齐商眼见着宋时薇一口口撕咬下袁竹生的血肉,脸被吓得苍白。 袁竹生死死压着他,一双慢慢放大的瞳孔盯着他,随着一块块血肉被撕下吃掉,他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袁竹生最后扯出一个笑容:“齐商,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他的手臂终于卸了力,齐商从他身下挣脱出来,神志不清、连滚带爬地向下逃命。 但他很快就被一股力量拽倒在地,宋时薇粗暴地拖拽着他的身体,将他拖到袁竹生身旁。 齐商扭头看见袁竹生被啃食了一半的脸,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强烈的求生欲使他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他竟一脚踹开扑来的宋时薇,爬起来就跑。 宋时薇愣了一下,随即掐住齐商的脖子,将他死死抵在楼梯扶手上。 齐商往后面瞟了一眼,计上心头。 他一个肘击猛力捶向宋时薇的脸,趁对方反应时一脚踹开她,借助相对的力量仰身从楼梯扶手间的空隙坠了下去。 齐商重重地摔在一楼的空地上,渐渐地,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不再清醒。 他的手里,握着坠楼时从宋时薇手上扯下来的红绳。 另一边,宋时薇追出去后,三人就不管了。 梁鸢然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她只关心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的灾祸生死,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楚和虽然善良但不是圣父,齐商对自己起了杀心,如若他不死,将来死的可能就是自己,所以他没有阻拦梁鸢然。 至于蓝羌,楚和看不透他,每每在他觉得稍微看懂这个男人时,他很快就会做出让他看不懂的事。 在他纠正楚和关于校暴受害者的观点时,楚和认为他是一个正直善良、有人情味的人。 但更多时候,他对这个世界的疏离冷漠又让楚和推翻了这种看法。 就像现在,蓝羌对楼下传来的惨叫声毫无反应,没有怜悯,没有害怕,没有开心,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人或物都没有一分一毫的感情。 宛如高高挂在上空的月亮,对人间之事冷冷旁观。 烟雾散的差不多后,三人进入了走廊尽头的实验室。 实验室积灰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巨大的箱子和各式各样的器械,角落里堆着几枚炸弹,做工粗糙,看得出来是手工制作的。 爆炸源头是其中一枚自制炸弹,好在炸弹做得并不成功,威力不大。 浓郁的火药味还未散干净,像一只虫子钻进人的鼻腔直至肺部,钻得人浑身瘙痒难受。 楚和拍拍蓝羌,兴奋地说:“沈静身上就是这股味道。” 蓝羌目光扫过那几颗炸弹:“你是觉得,这些炸弹是沈静做的?” 梁鸢然诧异道:“沈静?她不是在2016年吗?” 楚和解释道:“沈静就是沈还恩,高三十七班的班主任。” “什么?”梁鸢然大吃一惊,“沈老师居然就是沈静,那她回来是为了” 楚和接过话:“为了复仇。她改了名字,主动接手谁都不愿碰的十七班,以及苦心制作炸弹,都是为了给宋时薇复仇。” 巨大的信息量令梁鸢然有点晕:“可秦茉、陈伟他们已经被‘马平川’杀了,还要找谁报仇,姜诚善吗?” 蓝羌语调平淡:“杀姜诚善一人,没必要用炸弹。” 楚和看向蓝羌,在他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她要杀的,是姜诚善和整个十七班。” 第49章 高三零班(三十五) 梁鸢然难以理解:“为什么?十七班的学生与七年前的案子毫无关系。” 楚和嗓音沉下来:“我想,沈静一开始的计划里确实只有姜诚善,可重新回到学校之后,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平静氛围刺激了她。” “没有人记得宋时薇,没有人因为‘马平川’的话重新调查宋时薇遭受的不公,宋时薇存在的痕迹被完完全全抹掉了。” 蓝羌接过话:“因此她决定用更极端的方式复仇,为了将事情闹大,为了让学校永远记住宋时薇,并且成为这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楚和补充道:“这也是沈静送给宋时薇的忌日礼物。” 梁鸢然一惊:“宋时薇的忌日不就是今天?” 楚和对她点点头:“就在今晚的动员大会。” 梁鸢然茅塞顿开:“怪不得她选了《送别》,不只是为宋时薇送别,也是为十七班送别” 说到这,她喉咙一梗:“如果我们没有察觉,今晚也将是我们的忌日。” 几人陷入沉默,林静华死了,马平川重伤昏迷,齐商和袁竹生凶多吉少,现在剩下的只有他们三人了。 良久,蓝羌抬眸看向楚和:“你想怎么办?” 楚和眉头微蹙,思索道:“若我们帮沈静完成心愿,这个梦或许就解了” 蓝羌正拿起一个炸弹端详,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想帮她完成计划?” 梁鸢然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刚才宋时薇说‘救救沈静’,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楚和在过道上来回踱步,双手交握在一起揉搓着,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猛地,他刹下步伐,醍醐灌顶般高声说:“不对,这是沈静的噩梦!” 梁鸢然被他吓了一跳:“噩梦怎么了?” 楚和娓娓道来:“今晚将发生的事对沈静而言,不是大仇得报的美梦,反而是困扰她许久,反反复复、无法挣脱的噩梦。” “假设她在现实世界已经完成了计划,这个噩梦却始终纠缠她,说明她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了。” “假设她在现实世界还未开始计划,那这个梦便反映出,她在纠结、苦恼,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做这件事。” “所以我们应该阻止她,而不是配合她。” 梁鸢然默然不语,显然在消化楚和的话。 楚和则朝蓝羌歪了歪头,语气间带着点骄傲和调侃意味:“蓝老师,我分析得对不对?” 蓝羌略一点头:“有点道理,就按你说的来。” 又是这样! 楚和忍不住控诉:“不是吧,蓝哥,你没别的话了吗?” 蓝羌:“什么话?” 楚和无可奈何:“你就没点想法和计划吗?这可是关乎我们生死的大事,你放心交给我一个新人?要是我算错了,咱们都得给宋时薇陪葬去。” “有人动脑子我为什么还要动?”蓝羌泰然自若,“而且今晚我又不上台,陪葬的是你们不是我。” 楚和:“” 蓝羌不会打算把所有人搞死,自己独吞积分吧? 蓝羌对楚和怀疑的小眼神毫不介意,只是嘴角攀上一抹浅浅的笑意。 楚和想追问时,梁鸢然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蓝羌正好不想与楚和继续纠缠下去,于是接过话来:“什么?” 梁鸢然神采飞扬:“我们再问问宋时薇不就行了,她在梦境里待了这么久,该怎么救沈静没人比她更清楚。” 吱呀——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开了,宋时薇低垂着头,站在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梁鸢然唤了一声,“宋时薇。” 宋时薇没有走过来,依旧站着那里,脑袋像失去骨骼支撑般无力地耷拉着,漆黑的头发将面部遮得严严实实。 楚和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他的视线从宋时薇染红的校服流转到手上,被齐商的抵御伞折断的指甲此时已经复生如初了。 见她没反应,梁鸢然一边喊着名字一边走过去:“宋时薇?” 蓦地,楚和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一个跨步向前拽住梁鸢然:“别过去,她的红绳没有了!” 梁鸢然定睛一看,原本应该缠绕在宋时薇左手手指上的红绳果然不见了! 宋时薇猛地抬起头,朝三人冲过来。 楚和飞速召出盾卡,一把宏大精致的金色钢伞盛放在三人身前,挡住了宋时薇。 趁着宝贵的夺命十秒钟,三人快步从后门撤离。 三人刚跑出来,就被蓝羌拽进了隔壁屋。 蓝羌将人带到实验室后部蹲下,食指竖在嘴唇中间,示意二人不要说话。 宋时薇虽有无限复原能力,但毕竟眼睛受过重创,视力不如从前,主要靠声音辨别位置。 梁鸢然紧紧抿着嘴,但眼中的疑问很明显。 就算不出声,宋时薇挨个屋地找也能找到他们啊? 楚和朝她比比划划,意思是一会儿见机行事。 梁鸢然没大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反正跟着蓝羌和楚和做肯定没错的。 宋时薇从隔壁冲了出来,在走廊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又来势汹汹地冲到这屋来。 三人躲在角落,看着宋时薇先去讲台找了一圈,又走向中间位置,一路撞翻不少桌椅。 就着桌椅倒地的声响,三人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向前门方向移动。 宋时薇移动一点,他们就移动一点,短短几十秒的时间过得比几十分钟还漫长难熬。 胆战心惊地挪到门口,楚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蓝羌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向宋时薇喊道:“三个大活人在你眼前你都抓不到,眼睛是摆设?” 楚和犹如被一道天雷正中天灵盖,顿时石化在原地,旋即感觉身体碎成了渣渣。 不是,这哥在干嘛? 嫌命长? 正破坏公共设施破坏得不亦乐乎的宋时薇霍然转过身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懂了蓝羌的嘲讽,她看起来怨气更重了。 如果这是游戏,宋时薇头顶的怒气值估计已经满格了。 她发出一声怒吼,朝三人扑了过来。 第50章 高三零班(三十六) 来不及问候蓝羌的八辈祖宗,楚和撒腿就往门外跑。 但蓝羌竟然抢先一步把门关上,并拖过一张桌子抵在门口。 楚和:“?” 楚和确定了,蓝羌是真的想让他死! 梁鸢然傻了眼:“蓝羌,你这是做什么?” 蓝羌冷然道:“关门打鬼。” 说话间,宋时薇已经来到三人面前。 楚和身上已经没了道具,也懒得逃了,索性坐到桌子上等死。 他对蓝羌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既然他说要打鬼,那应该真有对策。 然而他没料想到,蓝羌轻而易举地被宋时薇扼住了脖子,被强大的冲击力推到了墙上。 楚和一下子从桌上下来,紧张地叫道:“蓝羌!” 尖锐的指甲插进皮肉,鲜红的血液顺着蓝羌完美的颈部线条向下流淌。 但蓝羌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在后背撞击到墙壁时,他双手掐向宋时薇的脖子,反身将她压制在墙上。 蓝羌瞟了一眼僵住的梁鸢然:“盾卡。” 梁鸢然触了电一般手忙脚乱地取出盾卡,金光闪烁的巨型钢伞再次浮现在半空。 “合伞!”蓝羌这次是对楚和说的。 虽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嘛,楚和还是听话照做了,他握住伞柄,用尽全力将伞面合拢。 “接着!”楚和把伞向蓝羌扔过去。 蓝羌松开牵制住宋时薇的手,接住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伞体插进了宋时薇的腹部。 尖锐坚硬的伞尖贯穿宋时薇的身体,竟硬生生地插进了墙壁中。 宋时薇就这样被定在了墙上。 她用力挣扎,却无法摆脱。 这也可以? 楚和对蓝羌的认知再一次刷新了,谁家正常人能将伞插进墙里啊?而且中间还穿过了一只鬼 更让楚和费解的是,宋时薇不是人,物理攻击对她而言是没用的。 十秒过后,宋时薇该干嘛干嘛,那么蓝羌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蓝羌这时指指讲台,对梁鸢然说:“红绳。” 梁鸢然慌慌张张地跑去一看,讲台上竟然真有一根细长的红绳。 看样子,应该是用来捆书的。 此时,楚和才明白蓝羌的用意,刚才的种种反常是因为他发现了讲台上的红绳子,用伞将宋时薇定住时为了给梁鸢然提供系红绳的时间。 梁鸢然终于从乱成浆糊的精神中清醒过来,开始快速地给宋时薇系红绳。 蓝羌握着伞柄,注视着楚和:“防御道具质坚且硬,在合适的时机也可以作为攻击道具来用,记住没有?” 他眼神认真,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教会楚和什么。 楚和只好干笑两声:“记住了,谢谢蓝老师的教诲。” 拜托,大哥,你这种逆天的方法正常人根本学不会。 伞消失时,梁鸢然终于系好了红绳,宋时薇重新恢复到了平静状态。 她直勾勾地盯着梁鸢然,空洞的眼睛中竟能看出渴望的情绪。 梁鸢然指指自己:“你有话对我说?” 宋时薇僵硬且缓慢地点点头。 梁鸢然再次站在宋时薇对面,又使了一遍开喉的功法,比第一次熟练了许多。 半晌,宋时薇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依旧是那句:“救救沈静” 梁鸢然眨眨眼睛:“我们也想救她,但不知道该如何救。” 宋时薇嗓音干哑:“阻止她别让她为宋时薇复仇” 楚和重复道:“为宋时薇?” 宋时薇点了点头:“我不是宋时薇,我只是她的幻想” 此话一出,三人都倍感意外,就连波澜不惊的蓝羌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 “宋时薇”断断续续、艰难地讲述了她与沈静的故事。 宋时薇死后,沈静一直处于内疚、自责的情绪之中,这种情绪逐渐演变成她对自己的憎恨、厌恶。 是自己的懦弱害死了宋时薇,这个十七班里唯一帮助自己的女孩。 她也是凶手! 在这种情绪的催化下,沈静产生了幻觉,她幻想宋时薇的鬼魂在无时无刻地跟着她,无时无刻地责怪她,无时无刻地质问她—— 沈静,我因为你而死,你为什么不帮我报仇? 直到马平川杀了秦茉,沈静内心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这仇本该由她来报! 连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的马平川都在为宋时薇报仇,自己这个罪人却什么都没做,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于是,她决心要为宋时薇复仇。 七年里,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赎罪,她不敢忘记宋时薇的死,因此,她幻想出来的“宋时薇”也一直跟着她,时时督促她实施复仇计划。 楚和静静听完,问:“也就是说,沈静因为对宋时薇的愧疚幻想出来了你,那她知道你是幻想出来的吗?” 宋时薇摇摇头:“她认为宋时薇不肯原谅她一直跟着她。” 楚和又问:“沈静她并不想杀人对不对?她只是不得不这么做,来减轻内心的罪恶感。” 宋时薇叹了口气:“她善良胆小蚂蚁都不敢杀内心很煎熬” 楚和心中五味杂陈,沈静的复仇到底是为了宋时薇,还是为了自己的解脱?估计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旁边的梁鸢然面色越来越苍白:“我快撑不住了,你们抓紧说。” 宋时薇抓住楚和的手,焦急地说:“一定要阻止她!” 楚和温暖的掌心覆上她干枯的不成人形的手,柔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你才能阻止她。” 宋时薇还想说什么,却如同断了电般瞬间停住了,手也从楚和掌心滑落出去。 梁鸢然筋疲力尽道:“我撑不住了,太耗精力了。” 楚和看看表:“撑了九分钟,很厉害了。” 蓝羌向梁鸢然问道:“今晚能恢复吗?” 梁鸢然平了平呼吸:“应该没问题。” 楚和静静看着蓝羌,蓝羌此时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在空中对接,楚和怕蓝羌又问他有什么想法,先发制人问道:“蓝老师有什么高见?” 蓝羌笑笑:“和你想的一样。” 梁鸢然:“” 高手都是这么交流的吗? 第51章 高三十七班(三十七) 又是一个大雪漫天的夜晚。 礼堂内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每年的高三动员大会都选在正式开学前的大年初七举行。 礼堂内座无虚席,挤满了学生和老师,从上空望下去宛如一群黑压压的乌鸦。 梁鸢然面红耳赤地跟人解释旁边的空位是给朋友占的,那人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走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宋时薇就坐在那个位置上,她换了一身新款的校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一排的某个空位。 那是班主任的位置。 她有些局促不安,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直到校长慷慨激昂地演讲完鸡血与废话连篇的开场白,晚会终于拉开帷幕时,沈静仍不见踪影。 高三有30个班级,十七班的节目被安排在第14位,所以楚和不得不待在位置上老老实实地看节目。 由于时间和精力的双重不足,晚会的节目多是合唱和朗诵,就连舞蹈都成了新鲜玩意儿。 楚和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环顾一周,却发现宋时薇看得异常认真。 他恍然想起,宋时薇死的那一天也举办了动员大会,但她没能看到。 她一定很遗憾吧。 另一边,沈静走进了后台的控制室,笑着对学生会的两位幕后人员说:“忙得没吃晚饭吧?我买了炸鸡,出去吃一点。” 两个学生为难地互相看了一眼。 沈静体贴地说:“放心,我帮你们盯着,不会出差错的。” 两人道了谢,出去吃饭了。 沈静的笑容登时消失,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插进了电脑里。 晚会顺利进行到了中期,在前面还有两个节目时,十七班被叫到了后台候场。 沈静和姜诚善也来了。 姜诚善脸色明显不好,消沉地站在队伍前方,显然是被校长逼来的。 沈静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刚刚失去两位同学的学生们,还特意告诉楚和和梁鸢然:“你们别担心,马平川没有生命危险。” 她沉默片刻,又说:“从六楼掉下来没有死,真是命大,怎么其他人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其他学生只当她在说邱霜和姜萌,只有楚和和梁鸢然心里清楚,她在替宋时薇惋惜。 两个节目过后,大幕拉上,楚和看着工作人员将五层的合唱架抬到舞台中央,心尖猛地一颤。 今晚的重头戏就要隆重登场了。 梁鸢然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举起手:“沈老师,我肚子疼,我想去厕所。” 沈静关切地问:“马上上场了,能不能忍五分钟?” 梁鸢然难受地弯下腰去:“不行,老师,我痛得站不住了。” 沈静无法,只好应允。 “十七班,快上去!”幕后人员高声催促起来。 楚和跟着人群走上舞台,登上了铺着红毯的合唱架。 他站在第五层,沈静作为班主任则站在第一层最左边。 幕前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下面请欣赏由高三十七班带来的合唱《送别》!” 深黑色的大幕拉开,好戏开场。 伴着悠扬的伴奏声,姜诚善有气无力地挥舞起指挥棒。 他精神恍惚,手下错误频出,好在十七班的学生们本来也不怎么看他,都按自己的节奏随意唱——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 台上唱的漫不经心,台下听的昏昏欲睡。 不知发生了什么,台下骤然像炸了锅般喧哗起来,所有人坐直身体,或惊异或好奇的视线聚焦到舞台中央。 十七班的学生还以为观众被他们高超的歌技所征服,索性唱得更加卖力起来。 只有楚和向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宋时薇生前的照片和视频。 笑着的、哭着的、开心的、生气的 过生日、看电影、逛街、登山 视频的创作者很用心,将宋时薇生活的点点滴滴鲜活地呈现了出来。 姜诚善的手猝然定格在空中,他惊惧万分地盯着屏幕,自欺欺人地闭上了双眼。 他臃肿发福的身躯筛糠般颤抖着,冷汗从锃亮的头顶流下来,他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再次睁开了眼。 宋时薇灿烂的笑颜依旧在屏幕上绽放,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底滋生出来,他嚷道:“是她!她来找我了!” 极致的惊恐扭曲了他的视觉,他甚至看到宋时薇从屏幕里爬了出来,向他步步逼近。 “姜老师,你为什么不救我?” 姜诚善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大叫道:“你不是已经把萌萌带走了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他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宋时薇,求求你放过我吧!老师也没办法,我有家要养,不能失去工作,所以才” 台上的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只有沈静仍认认真真地唱着歌:“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是老师对不住你!老师给你道歉!不要来找我!” 眼见宋时薇越来越近,姜诚善爬起来,慌不择路地向后退去。 沈静的拇指摸向藏在掌中的摁钮,犹豫几秒还是微颤着摁了下去。 时薇,你在看吗?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想象中的爆炸声和火光没有出现,她诧异地又摁了几下,仍无事发生。 楚和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她不知道,在上台前,蓝羌已经拆除了安装在合唱架内的炸弹。 她焦急地打算转身检查,一双冰凉的手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以一种沉默的方式阻止了她。 看着那双干瘦得没了人形的手,她猛然抬起头,宋时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 她惨白、枯槁的脸笑起来十分不自然,但在沈静眼中却很美。 沈静的眼泪决堤般流下来。 与此同时,姜诚善一个踩空,从舞台上摔了下去。 有人嚷着校医,有人打120,底下霎时乱了套。 台上的学生们也如惊弓之鸟般纷纷跑下了舞台。 在混乱中,宋时薇笑着说:“沈静,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陪我唱完这首歌吧。”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沈静眼眶中滑落,她终于撕下成熟的伪装,宛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哽咽着点了点头。 楚和没有走,他默默地站在最后一排,陪两位女孩唱完了最后几句——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惟有别离多。]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屏幕上出现一段字—— 谨以此歌送别2016高三十七班的宋时薇,我愿用鲜血向世界镌刻你。 第52章 高三十七班(三十八) 一曲终了。 趁着混乱,宋时薇拉着沈静跑进了后台的道具室。 蓝羌和梁鸢然正在里面等她们。 沈静惊讶万分:“你们” 梁鸢然第三次开喉,效果明显好了许多,宋时薇可以流畅地说话了:“是他们帮了我,我才能够与你对话。” 沈静震惊地看向蓝羌:“蓝老师,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蓝羌泰然自若:“以后再说,宋时薇时间不多,她有话与你讲。” 说罢,他带着梁鸢然走了出去。 楚和正在门口等着,见他俩出来,忙问:“怎么样?” 蓝羌:“让她俩聊聊吧。” 窗外的雪渐渐有了停歇的迹象,楚和又想到了蓝羌梦中的热雨,梦破的那一刻雨停止了,不知道沈静梦中的雪是否有同样的意义。 蓝羌见他望着窗外,柔声道:“出去走走?” 楚和有点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想最后看看这里。 梁鸢然懂事地说:“我不能离宋时薇太远,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两人从侧门走出礼堂,外面人潮汹涌,老师在组织学生们回教室,一辆救护车闪着蓝灯费力地穿梭在人流中。 蓝羌语气寡淡:“姜诚善摔下来时头朝地,伤得不轻。” 楚和愤愤道:“他活该,只可惜这不是现实,他还没有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蓝羌声音轻得像一阵微风:“因果循环,他迟早会的。” 两人避开人群,在偏僻的小道上并肩而行。 天穹上巨大的倒计时发出的刺眼银光,穿过遥远的空气投射到路上,倒成了淡淡的、恬静的白色。 楚和接住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融化。 雪花也变小了,一切都预示着这场荒诞诡谲的梦就要结束了。 但他却感觉不到开心,反而胸腔被轻微的悲哀和空虚充斥着。 他无法评判沈静和“马平川”的对错。 置身事外时人们都觉得自己最清楚、最明白,都认为若是自己一定能做出理智且正确的选择,但一旦成为局内人,谁又说得准会不会做出比沈静和“马平川”之流更极端疯狂的选择呢? 楚和只是觉得,太不公平了,无论什么选择,都对宋时薇太不公平了。 蓝羌见他沉默不语,问道:“想什么呢?” 楚和看他一眼,笑了:“在想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蓝羌沉吟片刻:“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看不透你,所以没法完全相信你。”楚和直率地说,随即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暂且相信你对我没有恶意。” 蓝羌摸了摸鼻子,笑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嘀——” 系统播报在寂静的上空突兀地响起—— 【亲爱的解梦者们,系统bug已修复,现做出以下更正。】 【六级噩梦境高三十七班,梦魇主:沈静】 【解梦者:齐商、袁竹生、林静华、楚和、马平川、梁鸢然、蓝羌】 【更正完毕,祝您解梦愉快!】 蓝羌摊摊手:“臣妾此身从此分明了。” “靠!”楚和被系统的骚操作气得牙根痒痒,朝天喊道,“你他妈怎么不下辈子再告诉我啊!” 蓝羌伸手在他嘴唇上拍了拍:“别说脏话。” 楚和:“” 楚和:“知道了,蓝老师。” “其实我只有特别激动的时候才说,”他看着一本正经的蓝羌,好奇地问,“难道你从来没有说过脏话?” 蓝羌:“没有。” “哦,”楚和顿了顿,嘟囔道,“那我以后也不说了。” 见他认了真,蓝羌觉得有点可爱,想笑又忍住了。 楚和这人,有时候精得很,有时候又很好糊弄。 楚和见蓝羌不说话,还以为他因为此事嫌弃自己,于是讨好地说:“蓝老师,你情绪挺稳定的哈,除了” 除了上次面对林裳的时候 他及时闭上了嘴。 蓝羌无奈地说:“该回去了。” 两人折路返回到一半时,梁鸢然慌张地迎上来,不知所措地说:“宋时薇和沈静不见了!” 她满脸通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不起!我就去了趟厕所,回来发现门开着,她俩不见了。” “你先别着急,”楚和安慰她,“好好想想,有没有听到什么?” 梁鸢然来回踱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宋时薇告诉沈静自己是她幻想出来的,要她放过自己,真正的宋时薇没有怪她,没有缠着她,十七班的学生是无辜的,姜诚善也罪不致死。” “沈静说没法原谅自己,这些年都以罪人的身份活着,这次复仇的对象,不只有姜诚善,还包括她自己,她想不出比死更好的赎罪方法。” 她猛地刹住脚,寒意攀上脊背:“她不会要自杀吧?她自杀了,我们解梦就失败了!” 楚和紧蹙眉头,不应该啊,他们的步骤究竟哪里出了错? 沈静因为愧疚自责,幻想宋时薇的鬼魂一直跟着自己,良心的折磨迫使她选择复仇。 复仇的对象是姜诚善,是学校,更是她本人。 如今鬼魂已证实不存在,她为何还是从噩梦里出不来? 蓝羌深邃的眸光看向不远处的老实验楼,声音吹散在风中:“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仿佛一道惊雷闪过脑海,楚和恍然大悟,向老实验楼方向奔跑而去。 她必须要付出代价,经历一遍宋时薇受过的痛苦,才能放过自己。 三人一路狂奔到老实验楼的天台,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个女孩正站在天台边的矮墙上。 沈静向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她经常笑,但只有这个笑容是发自本心的。 沈静有种释然后的洒脱:“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梦里,但我还是要跟你们说声谢谢。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我只是想感受一次时薇的痛苦。” 梁鸢然的声音在寒冬中透着冷:“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想宋时薇也不希望你经历那些。” 沈静摇摇头:“这是我的罪。” 宋时薇牵住沈静的手:“从这里跳下去,我们就都解脱了。我会消失,你会从噩梦里醒来,去过自己的生活。” “我再替宋时薇说一句,忘了我。” “谢谢你,但我不想忘了你。”沈静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砸进了这个漫长且荒唐的冬季。 两人张开双臂,仰面坠落。 第53章 六城(一) 【解梦者蓝羌、楚和、梁鸢然、马平川、齐商,恭喜你们成功解除六级噩梦境‘高三十七班’,用时69小时57分31秒,基础积分以及奖励积分后台正在清算中。】 【本梦境将于五分钟后崩塌,请各位尽快返回梦境大厅处理余下事项。】 系统提示音过后,老实验楼剧烈地晃动起来。 楚和担心地问:“马平川怎么办?” 蓝羌淡定地回道:“因特殊原因无法自主返回的,系统会自动传送。” 楚和放心了,等到三人都踏上出梦的阶梯时,他向下看了一眼。 两个女孩依偎在洁白的雪地上,如若忽视她们身下的红色,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一分钟后,楚和在六城梦境大厅门口睁开了眼。 他首先和站在对面的齐商对上了眼,双方在交换了一个“妈的你怎么还活着”的友好眼神后,略带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楚和跑到马平川身边,拽着他的身体来回打量:“川哥你没事了吧?” 马平川无奈地动了一下胳膊腿,声音很憔悴:“没事,胳膊腿都全乎着呢。” “那就好。”楚和笑着说。 四人一齐进了梦境大厅,此时系统里是上午,大厅人很多,不过没七城那次人多。 早在楚和和马平川寒暄时,齐商就进了大厅,到柜台报了号。 楚和几人进来,刚好就听到大屏传出的播报: 【六级噩梦境‘高三十七班’2401号齐商积分已结算完毕。】 【2401号齐商本场用时69小时57分钟31秒,获得基础积分120。】 【获得线索‘老实验楼的炸弹’,奖励积分500,总计积分620,奖励道具无。】 围观人群哗然一片,论坛上把齐商吹得天花乱坠,和蓝羌并称新人王,没想到六级才获得620积分,连个成就都没解锁。 有人鄙夷道:“别说万年老二了,连新人王这个称号都得拱手送给楚和了吧!” 立马有齐商的拥护者反驳道:“定是蓝羌给下绊子,齐律没发挥出正常水平。你也别吹楚和了,他说不定还不如齐商呢!” 齐商将这些闲话尽收入耳,阴沉着脸从后门走了。 视排名如命的他,这次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过大屏,楚和都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了。 几人向19号工作人员报了名字后,就无言地等待积分结算。 期间,楚和观察了一下马平川,他自梦里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甚至对他们最终如何解的梦也毫不关心,心事重重地站在角落里。 楚和是在忍不住,刚想问一下就被蓝羌扯住了胳膊。 他无言地摇摇头。 此时,大屏再次响起: 【六级噩梦境‘高三十七班’2577号蓝羌积分结算完毕。】 【2577号蓝羌本场用时69时57分31秒,获得基础积分120。】 【获得线索‘宋时薇的档案’‘雪夜剖白’,奖励积分700。】 【解锁成就‘好好老师’成就,奖励积分150。】 【解锁成就‘拆弹达人’成就,奖励积分1000。】 【总计积分1970,奖励道具无。】 人群里发出细细簌簌的嘘声。 楚和不懂为什么大家对蓝羌的恶意这么深,他将手伸到蓝羌眼前,为他鼓了鼓掌。 蓝羌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对楚和笑了笑:“谢谢。” 蓝羌的名字一跃成为六级级榜第一。 【六级噩梦境‘高三十七班’4444号楚和积分结算完毕。】 【4444号楚和本场用时69时57分31秒,获得基础积分120。】 【获得线索‘雪夜剖白’,奖励积分400。】 【解锁‘乐于助人’成就,奖励道具隐身卡x1,茅卡x1】 【解锁‘最后一支歌’成就,奖励积分500】 【总计积分1020。】 楚和满意地点点头,虽不如上次,但已经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了。 他看了一眼六级排行榜,自己的名字在第四位。 梁鸢然和马平川的积分也很快结算了。 梁鸢然超乎所有人预料,以1920冲上了级榜第二。 她通灵的技术在这个副本里非常顶用,可以说是专业对口碑,光“与鬼对话”一个成就就贡献了1000分。 马平川没有线索积分,成绩居然也有700,只是当他听到“解锁‘女孩的遗言’成就,奖励积分350”时,本就沉重的神情更加难以言喻了。 女孩的遗言,是指邱霜的遗言。 不知道她坠楼时与马平川说了什么,导致他如此失魂落魄。 四人拿到积分后,便依循老路,从后门出去坐车。 梁鸢然第一次这么出息,兴奋得走路都要蹦起来。 她非常想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喜悦,但看到马平川郁郁寡欢的脸和莫名沉重的氛围,还是有眼力见的选择了闭嘴。 “楚和!” 楚和刚走出门,就听到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唤他。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无脸人扒着墙角,小声喊他:“楚和,你能过来一下吗?” 楚和万分奇怪,他跟几人打了个招呼,便向无脸人走了过去。 “你是?”楚和问。 无脸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说:“我是22号。” “22号?你不穿制服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楚和有点兴奋,他在系统里认识的人不多,22号也算是个熟人了。 22号赶忙嘘道:“小点声,我是偷偷跑来见你的!” 楚和更加奇怪了:“你找我什么事?” 22号从包里拿出一个褐色的信封,略显扭捏地递给楚和。 楚和接过来,开玩笑道:“情书?” “哎,不是!”22号脸上升起两抹红晕,“我是想让你帮我捎给一个人。” “谁?”楚和又问。 22号靠了过来,在楚和耳畔小声说:“六城有一家火锅店,帮我转交给老板。” 楚和顿时想起蓝羌提议吃火锅的事,便说:“我和蓝羌约好了去吃火锅,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家?” “对,六城只有一家火锅店,”22号拨浪鼓般点着头,又为难地说,“你悄悄给老板,别让蓝羌知道。” “为什么?”楚和掂了掂信封,“难道这里面放了什么非法的东西?” 22号连连摇手:“没有没有,反正就不能让人知道,你悄悄地给,可以吗? 第54章 六城(二) 见他慌张的样子,楚和笑了笑,打趣道:“那为什么我可以?我不是人吗?” “你当然是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我相信你。”22号更慌了。 他自觉不对,又紧忙补充:“我也不是说他们都是坏人,我的意思就是我最相信你。” 脱离工作的22号看起来就像个单纯的孩子。 楚和登时产生一种逗弄小孩的罪恶感,于是正色道:“谢谢,我会帮你送到的。” 22号高兴地抬起头:“太谢谢你了,大好人楚和!” 他甚至相当真挚地鞠了个躬,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楚和将信封装进怀里,自言自语道:“不会是位女老板吧?” “什么女老板?” 蓝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楚和一跳。 他干笑两声:“没事,我说着玩呢,走走走,再不走赶不上车了。” 四人到车上时,没看见齐商,应该是赶上一班车走了。 马平川一上车就在最后一个单人座上坐下,一脸忧郁地看着窗外发呆。 楚和和蓝羌坐到了后排。 梁鸢然没办法,只好坐到一个陌生人旁边,闭上眼装睡。 楚和看乐了,原来上次在七城梁鸢然不是睡着了,而是为了逃避社交装睡。 傍晚时分,车子一路顺畅地到了六城。 六城明显比七城高了一个档次,是座两条横向街道和两条竖向街道交叉穿过的圆圈型小城市。 解梦者们入住的酒店是位于圆圈中心的两幢连廊大厦。 四人走进了b栋大厦,领取房卡后各自回房间修整。 从梦境大厅到六城这一路,马平川仍然一句话没说。 看来邱霜的死真的对他打击很大,尤其是在他本来可以救她的情况下。 楚和洗了个澡,又换上了原本的衣服,他决定一会吃完饭再去商场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现在要做的是去找马平川聊聊,老这么憋着可不行。 他刚打开门,就看见蓝羌站在门口,举起手准备敲门。 “找我有事?”楚和问。 “走,去吃火锅。”蓝羌也是刚洗过澡,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很好闻。 “七天呢,干嘛这么急?”楚和纳闷。 蓝羌笑了一下:“怕你跑路啊,上次你可是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入梦了。” 楚和无奈地解释:“那不一样,这次我准备休息五天再入梦,太累了。” “那更该吃顿火锅放松一下了。”蓝羌不依不饶。 楚和怒了:“蓝羌,你今晚就非得吃那顿火锅是吧?” 蓝羌眼睛都没眨一下:“是。” 楚和:“” 算了,谁让我欠他的呢。 先去完成蓝羌和22号的任务,再回来安慰马平川好了。 楚和这样计划一番,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来发泄心中的怨气,怎么休息了我还是这么忙啊! 蓝羌领着楚和在错综复杂的房屋中穿行,不像是第一次来倒像是回了家。 楚和怀疑的问:“你不是第一次来吗?” “这个世界上有路痴,”蓝羌指指楚和,又指指自己,“自然也有方向感超强的人。” 楚和极其不满:“说谁路痴呢?我方向感超棒的好不好?” 蓝羌转过身继续走:“那就是观察力不行,酒店前台有地图你没看见吗?” 楚和“啊?”了一声:“那是地图吗?我以为是谁家熊孩子的涂鸦画。” “所以我说你观察力不行。”蓝羌的声音顺着微风从前面传过来。 “它画的那么抽象谁看的出来啊?”楚和在后面嘀嘀咕咕,“除了你这种奇葩。”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蓝羌默默勾起了嘴角。 又被可爱到了。 蓝羌说的火锅店在城市的边缘,小小的一间木屋,屋檐挂着一个鸟笼形状的挂灯,甚至连个像样的牌匾都没有。 楚和望窗户里面看了看,只有一丝微光在闪烁。 他站直身体,狐疑地看向蓝羌:“你确定这不是黑店吗?” “不确定。”蓝羌说完就推开了制作粗糙的黄木门。 “喂!”楚和喊了他一声,在原地站了几秒,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总不能让蓝羌独自进黑店吧。 楚和刚进来,屋顶的白炽灯“啪”地就亮起来,耀眼的光线刺得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他看见前台站着一位三十多岁,有鼻子有眼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了一眼楚和,对蓝羌说:“你朋友?” “算是吧。”蓝羌吹灭了烛台上的蜡烛。 “什么叫算是吧?”楚和不满地走过去,主动和中年男人打招呼,“你好,我叫楚和。” 男人不苟言笑的脸抽了抽,挤出一个勉强算笑的友好表情:“我是这的老板,叫我林哥就好。” “林哥,”楚和认真地盯着他的脸,“我以为这里的店都是无脸人开的,原来人类也可以开啊?” "原则上是不可以的,六城就我一个。"林哥说。 楚和来了精神:“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哥的眼神猛地阴下来,压着嗓子说:“因为这里是黑店,你没发现连牌子都没有吗?” 楚和:“” 蓝羌拿着块布,将临窗的桌子擦干净,转身对林哥说:“别吓他了。” 林哥的脸又抽动起来,他咯咯笑了两声:“小朋友,胆子太小了。快坐吧,我去准备菜。” 楚和很想说,我只是长得小,其实已经25了。 蓝羌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别管他,只要是比他小的,他都叫小朋友。” 楚和在他对面坐下,压低声音说:“你还说你没来过,没来过你怎么会认识他?” “小朋友,他又不是扎了根的树,我就不能是在其他地方见过他吗?”蓝羌拿起暖壶,边用热水涮着杯子边说。 楚和拍了他一下:“小朋友也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 蓝羌笑笑:“林哥是我的大学教授。” “什么?”楚和端着水愣了一下,那一脸横肉的匪相竟是大学教授,“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林哥这时端着锅从里屋走出来,搭话道:“说什么呢?” 楚和笑着回:“蓝羌在说你是他大学教授的事。” “啊?”林哥有些迷茫,他看了一眼蓝羌,呵呵笑道,“哎,进系统太久我都快忘了。” 第55章 六城(三) 没等蓝羌和楚和点菜,林哥已经端了菜过来。 楚和瞠目结舌地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菜碟,感觉心在滴血:“林哥,你这是要宰客啊!” 林哥嘿嘿笑了两声:“早就告诉过你是黑店,本店的原则就是强买强卖,我拿什么你吃什么。” “这样真的有客人吗?”楚和问。 林哥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宰一个够吃半年的了。” 楚和:“” 他好想逃。 蓝羌在一边没闲着,他将肉和菜倒进滚烫的锅子里,倒完后看着楚和求救的小眼神,才说:“放心吃,他骗你的。” 林哥满是烧伤疤痕的脸又抽了抽:“小朋友,你真的很好骗,敞开了吃,林哥不收你们钱!” “真的?那我可不客气了。”楚和开心地说,“林哥要不一块吃吧。” 林哥拍拍楚和的肩膀:“懂事!” 说罢又进里间搬出一箱啤酒,放在楚和脚边,豪爽地一挥手:“好久没聚过餐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蓝羌不喜欢喝酒,林哥便拉着楚和喝,楚和菜还没吃多少就被灌了一肚子酒。 酒过三巡,楚和好奇地问:“林哥,你为什么在这里开店?不打算出去了吗?” 林哥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情。 蓝羌给楚和夹了筷子肉,说:“多吃饭。” “没事,让他问,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林哥洒脱地挥挥手。 说着,他的声音小下去,近乎呢喃:“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看来是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楚和过意不去地说:“我就随便问问,可以不说的,来,咱们喝酒。” 林哥抬起酒,与他碰了一下,面色沉重地说:“小朋友,你听说过重生卡吗?” “系统里有这种卡吗?”楚和回想了一遍新人手册中关于道具卡的介绍,迷茫地问。 “噩梦系统刚建立的时候是有的,不止重生卡,还有很多重量级的卡,只不过现在都费用了。”林哥抿了一口啤酒,淡淡地说。 “为什么废用了?”楚和问。 “因为这些卡的功能太过逆天,解梦者们人人争抢,不惜自相残杀,系统秩序乱了套,完全脱离了道具卡设立当初的目的。”林哥一指宽的浓眉皱起,目光沉沉。 “这些过往我在论坛里没看见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楚和停下筷子,看向林哥,“难道你从系统建立就在这里了?” 林哥点点头:“这一晃,已经过去六年了。期间因为这件事,系统关停了好一阵,整个系统成了偌大的空城,只有我独自守在这里。” 楚和越听越糊涂,打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呢?” “因为重生卡。”蓝羌默默吃着菜,插了一句。 “对,就是重生卡,这是系统里最珍贵的卡,它可以使死人重生,使用对象除了自己无限制,只要你愿意,对着一只被拍成烂泥的苍蝇使都可以。”林哥顿了顿,抬手将酒一口饮尽,“但使用它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楚和听得入了神,忙问。 林哥苦笑着说:“使用此卡的人,永远不能离开系统。” 小屋中陷入了沉默,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拿钱离开,不能出去莫过于最残酷的惩罚了。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楚和想,若是自己永远回不到现实,他怕是会疯。 “那你是对谁用了?”楚和小心翼翼地问。 林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良久,他向楚和举起啤酒:“陈年往事,不说了,喝酒!” 楚和与他碰了一下,蓝羌也难得地参与了他们的碰杯。 又过了一会儿,林哥已然面色发红,他搂着楚和的肩,大着舌头告诫道:“哥告诉你,你要想从这里顺利出去,谁都不要相信,哪怕是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 “他也不要相信。”他眯缝着眼指了指蓝羌。 蓝羌夹菜的手停了停。 “谁都别信,”林哥嘟囔个没完,“人心都是试探不得的,你舍了命救人家,人家心里算计你呢!” 楚和扶着他:“我知道了林哥。” “还有,千万别碰以前那些卡!记住没有?”林哥的手在楚和肩头重重拍了拍。 楚和笑道:“我想碰也没有了啊,不都绝版了吗?” 林哥嘿嘿笑了两声:“谁说没有了?当年不还剩下一个人吗?” 楚和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蓝羌起身将林哥从座位上架了起来,向里间走去:“他醉了,我扶他去休息。” 蓝羌扶着踉跄的林哥进了里间的一间小卧室,将人往床上一扔。 林哥歪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蓝羌踢踢他的腿:“林兵,别装了。” 林哥闭着眼,踢掉鞋子,把自己滚进了被子里,然后说:“你走吧,我要睡了。” 蓝羌站在他床前,声音冷的像冻结了的湖水:“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再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林哥依旧紧闭双眼,像是睡死过去。 等到蓝羌转身要走时,他突然一骨碌坐起身:“你等等。” 他将桌子上的青花瓷瓶拧动了一圈,床对面的墙忽然轰隆一声,从中间裂开一条缝,竟是一道暗门。 林哥推开暗门,提着灯沿着里面的楼梯走了下去。 很快,他就上来了,手里握着一张金光闪闪的卡。 林哥将卡递给蓝羌:“这是最后一张了,这些年,无论他们开多么高的价,我都没有动过念头。” 蓝羌接过卡,这张卡的分量明显比别的卡重,花纹也更精细,正面三个字刻的苍劲有力——重生卡。 他不屑地笑了一下:“给我干嘛?不怕我用这个陷害楚和?” “我看那孩子可爱,性格也好,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林哥抓抓头,又小声嘀咕了句,“一定是他吗?你换个人坑呗” 察觉到对方不善的眼神,林哥清了清嗓子:“这东西太危险,放你手里最安全,你想个办法销毁它。” “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蓝羌将卡收起,狐疑地看着他。 林哥沉默良久:“我的命可能不长了。” 第56章 六城(四) 片刻的寂静后,蓝羌轻声说:“需要我帮忙吗?” “贱命一条,死了倒解脱了。”林哥自嘲地笑了笑,“倒是你,早日离开这里吧,去当个普通人。” 蓝羌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楚和在大厅里吃得不亦乐乎,见蓝羌出来,招了招手:“再来陪我吃点。” “还没吃饱?”蓝羌有点惊讶他的饭量。 “林哥一直灌我酒,我都没吃尽兴。”楚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他向里屋瞧了一眼,压低声音说:“睡着了?” 蓝羌将桌上剩下的菜都倒进沸腾的火锅里,答:“醒着呢,你去吧。” 楚和一下子噎住了,心虚地干笑两声:“哈哈,我去干嘛?” “22号不是让你捎东西了吗?”蓝羌手支着下巴,看着楚和。 “你怎么知道的?”楚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难道你会读心?” “对,我会,”蓝羌笑道,“所以不要在心里骂我。” 楚和撇了下嘴:“切,我才不信,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蓝羌向前探了探身子,直勾勾地盯了楚和半响,说:“你在想,可不可以打包?” 楚和猛地一拍手:“你怎么知道?我想给川哥带点回去,他今晚肯定没吃饭。” “楚和,你完蛋了,我真的会读心术。”蓝羌身体靠回椅背,耀眼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有种近乎透明的白感。 “行行行,你会。”楚和敷衍着站起身,“我去见见林哥,顺便问问打包的事。” 林哥似乎清醒了不少,楚和进去时他正坐在桌子前,盯着一盏鸟笼外形的灯发呆。 “小朋友,你来了。”他偏头对楚和笑了笑。 楚和没有二话,直接将信封拿出来放在他面前:“七城的22号让我给你的。” “哦,谢谢你。”林哥把信封随手放在一摞书上,“他愿意相信你,看来你真是个不错的人。” “我长得面善吧。”楚和换了个话题,“林哥,你是教哪科的?” 林哥愣了愣,回道:“英语。” 虽然他回答得还算顺溜,但那一刻眼神中的迟疑还是暴露了,他根本就不是蓝羌的老师。 蓝羌为什么要说谎呢? 楚和越来越费解了。 “对了,剩的菜你打包吧,食堂的饭蛮难吃的。”似是为了转移话题,林哥快速地说。 楚和出来时蓝羌已经拿盒子打好了包,两人又一起将桌子收拾干净,帮林哥关好门后默默离开了。 小城的夜晚黑漆漆的,街道两侧的店铺都关了,只剩下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楚和盯着天空上的星星出神,反复思考林哥说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蓝羌。 他本来想在第三次入梦前邀请蓝羌组队,这下又纠结起来。 “你喜欢星星?”蓝羌忽然问。 “嗯?”楚和猛地回过神,随口应道,“挺喜欢的,不过这里的星星太少了,也不够亮。” “是吗?”蓝羌看着天空,低声呢喃。 楚和看着他的侧脸,倒觉得他的眼睛比星星更亮一点,就是太深了,看不透他眼底的到底是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闯关搭档,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敢靠近,楚和心里抓肝挠肺般的难受。 回到酒店,楚和直接拎着饭菜敲响了马平川的门。 过了好几分钟,屋子里才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马平川刚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酒气就扑了楚和一脸。 “天哪,你这是喝了多少?”楚和震惊。 马平川哑着嗓子说:“进来吧。” 屋里没开灯,楚和刚进门就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绊了一下,他摸索着打开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地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空酒瓶,简直无处下脚,马平川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居然没被绊死。 “川哥,吃点饭吧。”楚和将饭盒放在桌子上。 马平川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你到底是怎么了?”楚和深深叹了一口气,瞅着马平川写满eo的脸,“邱霜死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马平川肩膀抖动了一下,将脸埋进手掌中,毫无预兆地放声痛哭起来。 楚和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凑过去,一下一下拍着马平川的背。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一向大大咧咧、乐观积极的肌肉壮汉。 马平川哭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她说她活得太累了,想休息了,让我放手。” 楚和默然不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说,你怎么可以放弃?我认识的邱霜是个被踩到泥里都会挣扎着开出花的人,她决定不会选择去死。” “邱霜笑了,她说那都是假的,如果不装出副架子来虚张声势,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说,我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她。” “是啊,我救不了,”马平川苦笑道,“楚和,你懂吗?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无聊透了,折腾来折腾去,我谁都救不了,连梦里的一个影子都抓不住。” 楚和正色道:“不,我们救了很多人。” “什么?”马平川愣怔道。 “沈静计划着要炸死整个十七班的人,是我们一起解了这个噩梦,她以后不会再有这个想法了。”楚和抽了张纸放马平川手里,“这样算有意义了吗?” 马平川盯着掌中的纸愣神,良久才说:“或许有吧我不清楚了,你觉得我很矫情吧?” “川哥,人都有迷茫的时候,我也曾觉得活着没有意义,甚至想还不如死了算了”楚和顿了顿,“人都有这种时候,挺过去就好了。” “我就是,这几天一直保护邱霜,陪她上学放学,看她为了生活拼命,结果还是没护住,而且还是在我马上把她拉上来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一下子不好了,你懂我的意思吗?”马平川烦躁地抓抓头发,费力地解释着自己的感受。 楚和笑了:“我懂,我们川哥人帅心善!” 马平川把烦恼吐出来,心情敞亮了不少,自嘲地笑了:“我知道我这样挺没劲的,明明冲着钱进的系统,现在却想当救世主。” 第57章 六城(五) 楚和与马平川一直聊到了深夜。 加上酒劲,第二天一早起来时,楚和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但他仍然挣扎着出了门,觉可以一会再补,早饭必须得吃。 他泛白的指关节轻轻碾揉着太阳穴,脚步轻飘飘地穿过铺着软地毯的走廊。 即便是九死一生的操蛋系统,也改变不了人类爱睡懒觉的习惯,整条走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叮——” 电梯正好在楚和这层停住了。 一个身姿挺拔、干净清爽的少年从缓缓张开的电梯门中走了出来。 他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十分礼貌地向楚和询问:“你好,请问712在哪个位置?” 连嗓音都充斥着少年独有的阳光和活力。 同样都是少年,蓝羌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楚和腹诽着,抬手给少年指了方向。 少年欢快地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了。 直到楚和在食堂里坐下,拿着只包子啃时,才猛地一拍大腿。 712不是蓝羌的房间吗? 712室。 一连串没轻没重的敲门声吵醒了熟睡的蓝羌。 他在床上挣扎片刻,还是爬起身,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眼睛亮了亮,兴奋地叫道:“蓝羌哥!” 蓝羌一甩手,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少年:“” “蓝羌哥,咱都多久没见了,你怎能如此绝情?”少年可怜兮兮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蓝羌哥?蓝哥?羌哥?” 见里面没有动静,他索性拍着门,颇有节奏地喊道:“蓝羌,你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 门“砰”地一声又打开了。 蓝羌铁青着脸,揪着少年的衣领一把将他拎进来。 少年丝毫不见外地往沙发上一躺,笑嘻嘻地说:“哎,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吴非,不在家做你的少爷,进来凑什么热闹?”蓝羌冷冷地说。 吴非手指向天花板,豪情壮志道:“我可是身怀理想的有志青年,未来的杰出战地记者,当然要投身于国家最需要我的地方咯!” “你不给国家添乱,国家就谢谢你了。”蓝羌从冰箱里取出罐冰可乐小口喝着,揶揄道。 “有你在,我哪敢添乱?”吴非一骨碌坐起身,谄媚地笑道,“我保证乖乖得,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撵狗我绝不捉鸡!” “聒噪。”蓝羌转身进了浴室。 吴非蹦起身,倚着浴室的门说:“哥,反正我家老头子说了,让我跟着你,你可别想丢下我。” “我发誓我会听你的话,”吴非朝天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我收集完素材就走,保证不打扰你工作!” “闭嘴。”蓝羌不耐烦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传出来。 吴非啧啧两声:“不是我说,哥你太冷漠了,也就我这种天天热脸贴冷屁股还含泪坚持的小天使愿意和你做朋友。” “这要换了别人,早被你冷暴力跑了。” 少年精力旺盛,一边喋喋不休一边在屋子里东摸摸西看看,忽然,他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一张纸。 这是一张评估表,右上角贴着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 吴非“咦”了一声,这不是他刚在电梯口遇见的人吗? “楚和。”他念了一遍照片旁的名字,高声问,“哥,这就是那个休息一天就急着入梦,害你硬闯副本的奇葩吗?” 蓝羌冲完了澡,擦着头发丝上的水珠走出来,抽走了他手中的表:“别乱动。” “是他吗?”吴非倚着桌子说,“老头子说系统只好装作出了bug,顺便也考察一下他的实力。” 蓝羌轻轻地“嗯”了一声。 “结果怎么样?”吴非好奇地问。 “还不错。”蓝羌皱了皱眉,“就是不太相信我。” 吴非大爷似地坐到椅子上,毫不意外地说:“那肯定的啊,你天天和个冰块似的,谁能相信你?这种事情还得我这个社交达人出手。” 蓝羌喝了口可乐,不置可否。 “咱下次还跟着他?”吴非兴趣盎然地问。 蓝羌点点头,有些怀疑:“你真有办法?” “你可以质疑我的一切,但不能质疑我交朋友的能力!”吴非拍拍胸口,“放心吧,弟弟肯定帮你收服他。” 楚和吃完饭后上楼,经过712时还鬼鬼祟祟地竖起耳朵听了听。 屋子里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回到自己房中,越想越纳闷,到底是什么人会突然来找蓝羌,还很亲密地直接去了房间? 难道是蓝羌对自己失了望,决定另寻小伙伴? 楚和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搭档要被抢走了! 那可是除了谎话连天几乎完美的搭档啊! 要知道,想在系统里活下去光靠自己是万万不行的,选择一位合适的搭档相当于一条腿先迈上了山顶,直接成功了一半。 正在这时,楚和的手机“嘀”的响了一声。 蓝羌:叫上马平川和梁鸢然,晚上聚一下。 楚和还没回,蓝羌又传了一条短信过来:我带两位朋友。 怎么又变俩了? 楚和疑惑着,简洁地回了个ok。 几乎是连闯两个副本,楚和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他定了个闹钟,就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楚和是被蓝羌的电话吵醒的。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他居然完全没听见闹钟声。 “烧烤还是地锅鸡?”蓝羌那边有点嘈杂,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 楚和还懵着,隐隐约约听着对面有个男声嚷着说:“我想吃地锅鸡!” “烧烤。”楚和快速回了句。 “行,”蓝羌应道,“我们在美梦烧烤等你。” 楚和挂了电话,给马平川和梁鸢然发了信息:有时间吗?一起吃顿饭。 两人的信息很快回过来,三人约好在大厅见面。 马平川的eo只持续了一晚上,如今已满血复活,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美梦烧烤所在的广场。 “这名字起得很有水准,”马平川远远地就开始点评起店名来,“充分表达了劳苦大众对于生活的美好期望。” 楚和不懂如此烂大街的店名究竟哪里好了。 “那是谁?”梁鸢然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 美梦烧烤室外的某张桌子旁有个人正欢快地朝三人挥手,楚和认出来正是在电梯遇见的那位少年。 少年旁边还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是凌悦欣。 第58章 六城(六) “楚和!”凌悦欣向他招了招手。 “你什么时候从六级出来的?”楚和笑着走到她身旁。 凌悦欣脸上的疲惫还未散去,叹气道:“下午刚出来,这次太累了,我必须得睡个七天七夜。” 马平川戳了戳楚和的肩膀,语气忽地端庄起来:“楚和,这位女士是?” “你好,我叫凌悦欣,是蓝羌和楚和的朋友。”凌悦欣主动说。 马平川嘿嘿笑了两声:“楚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好你好,我叫马平川。” 梁鸢然不知道饭局上有生人,顿时拘谨起来,紧绷着嗓子说:“我叫梁鸢然。” 她躲在马平川身后,尽量降低存在感,谁料凌悦欣竟歪过头直直地打量她,梁鸢然的脸噌的一下烧起来。 凌悦欣朝她招招手:“鸢然,过来和我一块坐。” 梁鸢然无法,磨磨蹭蹭地坐到了她身边。 这是一张长方桌,长边各有两个位置,宽边各有一个位置。 梁鸢然和凌悦欣坐在一个长边,对面坐着蓝羌,旁边的宽边坐着一个陌生男孩。 陌生男孩正在啃一根玉米,抽空跟她打了个招呼:“嗨!我叫吴非。” 没等梁鸢然回应,他又伸手向马平川和楚和挥了挥,开朗地说:“你们好,我的新朋友们!” 马平川乐着在吴非对面坐下:“哥们挺自来熟啊!你也是蓝羌的朋友?” “是啊,我们从小就认识,”吴非说起这个来就两眼放光,捅了捅蓝羌,“是不是啊,蓝羌哥?” 蓝羌正拿着菜单勾选,对吴非的话充耳不闻。 吴非一脸怨气,啧道:“你们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了吧?这段友谊全靠我自己强撑。” “是不是,楚和?”他突然把问题抛给楚和。 楚和刚坐下,就被问得一脸懵:“什么?” “我哥这人是不是挺难相处的?”吴非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还行吧。”楚和实话实说。 吴非笑起来:“哎!这是有史以来最高的评价了,你真善良,可惜” 可惜让蓝阎王给盯上了。 蓝羌懒得搭理他,把菜单扔给旁边的楚和:“想吃什么自己加。” 楚和翻着菜单,系统里不比外面食材丰富,只有最基本的肉类和容易保存的蔬菜。 而且价格还蛮贵的 “aa?”楚和问。 蓝羌喝了一口啤酒,淡淡道:“我请。” “那多不好意思。”楚和一面说着,一面果断地加了二十个肉串。 凌悦欣有点过意不去:“怎么能都让你出,还是aa吧。” “没事,我哥他视积分如粪土,况且他刚拿了将近两千积分,不放放血还让别人怎么活?”吴非歪理一套一套的。 “哥们,谢了!”马平川抱拳道,“不过你为啥突然请我们吃饭?” 蓝羌不冷不热地说:“联络感情。” 闻言,众人都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他们何德何能,竟能让蓝羌主动来联络感情。 本就是一群喜欢热闹的年轻人,再加上有吴非和马平川两个社牛活跃气氛,六人很快熟络起来。 几人边吃边聊,从上个副本里的煞笔队友骂到煞笔系统,又一起惆怅地怀念起现实世界的亲人和朋友。 梁鸢然听着马平川一脸宠溺地聊起自己的妹妹,本来高涨的情绪陡然下降。 凌悦欣察觉到她的落寞,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头有点晕,我去桥上吹吹风。”梁鸢然说完后便离开了座位,径直向商场后面的小公园走去。 小公园泛着一种鲜艳到不正常的绿,中央有一个人工湖,一条做工精巧的木桥从湖面上横穿而过。 因为这里是系统中难得风景不错的地方,便成了很多小情侣的约会圣地。 是的,没错,即使身处随时会嘎的噩梦系统之中,也阻挡不了人们对爱情的美好向往。 梁鸢然穿过约会的情侣们,站在桥中央,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草木的芬芳,没有湖水的潮湿气息,处处透着一种压抑的死寂感。 即使模仿的再像,也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为了哥哥,她死也不愿意来这个虚假的世界。 “想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梁鸢然转过头,惊讶地发现楚和默默地跟来了。 “你怎么来了?”梁鸢然问。 楚和笑着打趣道:“我看你心情不好,怕你投湖,所以跟过来捞你。” 一片橘光打在他脸上,将他的笑容衬托得更加温暖。 就是这个笑容。 梁鸢然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一行泪珠滚下来。 “哎!你怎么哭了?”楚和慌了神,“我说错话了吗?” “哥哥,”梁鸢然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想我哥哥了。” 楚和等梁鸢然冷静下来,才问道:“你哥哥在哪?” 梁鸢然摇摇头,委屈地说:“我只知道他在系统里,我进来就是为了找他。” 楚和:“你哥哥叫什么?” “梁渊博。”梁鸢然抽了抽鼻子,“我翻过排行榜,也在论坛发过帖,都杳无音讯。” 楚和心蓦地一沉,系统里每天要死上百人,梁鸢然的哥哥很可能已经 他没显露出自己的心思,笑着说:“别担心,你哥哥进来的早,可能都到一城了,我们等级低自然遇不到。” 把一直憋在心里的事吐出来后,梁鸢然好受了不少。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鼓起勇气问:“我以后可以喊你楚和哥吗?” 看到楚和讶异的表情,她急忙解释:“因为你笑起来和我哥哥很像我太想他了” “行啊,我是没问题,但你哥恐怕要吃醋了。”白拣了个妹妹,楚和蛮开心的。 梁鸢然被逗笑了,心里的阴霾扫去了大部分。 “我和川哥准备后天入梦。”楚和说,“要不要一块?” “谢谢你,楚和哥,不过我今晚就要走了。” 梁鸢然的话惊得楚和瞪大了眼睛:“今晚?这么急吗?” “论坛上说每月15号的零点阴气极重,容易撞见灵异副本。”梁鸢然缓缓说道。 “所以大家都会避开这个时间,”楚和不可思议地说,“你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专门去撞鬼?” 梁鸢然点点头,诚恳道:“这次的成绩多亏了奶奶传给我的通灵术,所以我想把这种天赋充分利用起来。” 第59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一) “楚和!你跑哪去了?我好想你啊!” 楚和刚和梁鸢然回到美梦烧烤,就被吴非扑了个满怀。 楚和摊开手,无奈地看着扒在身上的吴非,问蓝羌:“他怎么了?” “耍酒疯。”蓝羌上前揪住吴非的衣服,一把将他从楚和身上拽了下来。 吴非像条泥鳅一样左扭右扭摆脱了蓝羌的手,再次熊抱上来。 经过一顿饭,楚和对他印象还不错,特别乐观开朗的一小孩,看上去也没啥坏心眼儿。 因此他在吴非背上轻轻拍了拍,温柔地说:“怎么了?蓝羌欺负你了?” “他骂我!”吴非指着蓝羌,愤怒地说“他骂我猪狗不如!” 蓝羌翻了个白眼。 “小兄弟,哥作证,蓝羌没骂你,”马平川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着舌头说,“他只是说带你入梦还不如带头猪,猪还能吃,你只会上蹿下跳地惹麻烦。” 楚和:“” 吴非愣了一下,随即抱着楚和嚎啕大哭:“这还不是骂我吗?” 蓝羌认真道:“我说的是事实。” 吴非哭得更大声了。 楚和脑瓜子嗡嗡的,瞪了蓝羌一眼:“你惹一个孩子干嘛?” 蓝羌无语地看着他:“他十八岁了,上大学了,再说谁家孩子有他这么烦人?” “我不觉得烦人啊,多活泼啊。”楚和违心地安抚着,心里只想赶快停止这番闹剧。 吴非假嚎够了,抓着楚和的衣服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巴巴地说:“楚和,还是你好,你比我哥好多了。” 楚和顺势把他从身上扒了下来,干笑两声:“哈哈,谢谢。” 吴非的眼睛亮了一下:“要不然你做我哥吧!” 楚和:“” 今天什么日子,认哥日吗? “楚和哥!”吴非又朝楚和扑了上来。 一旁的梁鸢然早就忍无可忍,抓着吴非的胳膊一拽一甩,直接将他甩出了几米远,摔坐在地上。 跟她抢哥哥,不想活了? 众人目瞪口呆,楚和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又闹了好一阵,等到天幕变成浓郁的深黑时,六个人终于踏上了回酒店的路程。 马平川和吴非两个醉得最厉害的相反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 吴非举起一罐啤酒:“敬美梦!” 马平川也向天高举起啤酒:“敬老天爷!” 他魔鬼般的步伐突然停下来,指着上空道:“咦?天上的星星怎么变多了,还变亮了?” 楚和抬头一望,霎时也有些讶异。 墨水般浓郁的黑色天穹上,缀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像是一条缀满碎钻的黑色绸缎。 楚和伸手挡了一下眼睛,这些星星耀眼得有些过分了。 “系统偷听我们说话了?”楚和转过头,对蓝羌说。 蓝羌笑笑:“可能吧,你以后说话可要小心点了。” 楚和撇撇嘴:“我才不,我还怕它听不见我骂它呢。” 美好的假期总是很短暂,在噩梦里度日如年,出来后时间的流速快得像不要钱一样。 吴非又来找过楚和好几次,送水送饭,嘘寒问暖,一口一个“楚和哥”,听得楚和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期间吴非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打算什么时候入梦,楚和告诉了他,心里觉得挺好笑。 是因为蓝羌不想带他,就赖上自己了吗? 果然,在第四天,楚和与马平川一起在组队卡上写上名字,点下入梦摁钮之后,他再次见到了吴非。 两个人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无言地看着对方。 白色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沉默良久,吴非朝他招了招手:“嗨,楚和” 话还没说完,他就骂了一声艹,把手腕上的铁链子抖得哗哗响:“这他妈是什么?为什么拴着我?” 他一个鲤鱼打挺准备坐起来,却被一股力量重新拽着重重摔回床上,脖子传来的勒痛令他痛呼了一声。 他的脖子上拴着一根固定在墙上的铁链子。 吴非大惊失色:“卧槽!这是把我当狗了。” “别动了,”楚和打量着手腕上的铁链,“你的手脚和颈部都栓着铁链。” 楚和比吴非情况好一点,只有右手上有铁链,拴在铁架床上。 这是一间病房,空气中飘着浓浓的消毒水味,输液架上挂着不知名的药水,正源源不断地输进他体内。 楚和先把针给拔了。 除了吴非和他,病房中还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脸色苍白、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的中年大叔。 与普通病房不同的是,这里的门窗都被铁栅栏封死了。 比起病房,更像牢房。 “楚哥”吴非慌张地看向楚和,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进来,想不慌都难。 “嘘。”楚和示意他噤声。 吴非闭上嘴,听见上空“嘀”地响了一声。 一种冰冷的、遥远但异常清晰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 【亲爱的解梦者,欢迎进入五级噩梦境,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本次解梦主题:海山慈善疗养院】 【解梦者:蓝羌、楚和、吴非、马平川、汪成功、刘渺渺、林寻、齐天圣】 【梦魇主:向生】 【本场解梦时长五天,即将开启倒计时,请珍惜生命,合理分配时间。】 铁架子将窗外的景象分割成了整齐的小方块。 吴非梗着脖子看向窗外升上天空的巨型倒计时,吹了一声口哨:“太酷了!” “这里居然是疗养院,”他努力将身子扭向楚和那一面,“我还以为是精神病院。” 这时,门外传来了推车碾过地板的声响,紧接着传来钥匙拧动锁芯的声音。 一位护士推着摆着瓶瓶罐罐的小推车走了进来,冷冰冰地说:“404房,吃药了。” “李伟。”她站在靠近门的床位旁,阴森森地叫道。 闭着眼的大叔猛地坐起身,大声喊道:“到!” 然后接过护士手中的药片,一仰头吞了下去。 楚和蹙了蹙眉,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大叔的腿在剧烈地颤抖。 第60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 监督大叔把白色的药片吃完后,护士来到了楚和床前:“楚和。” 楚和有样学样地坐起身,喊道:“到!” 然后自觉地接过药塞进嘴里,又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 护士满意地走到了第三张病床前。 “吴非。” “到!”吴非朝护士笑笑,“小姐姐,我这锁着呢,坐不起来,要不您劳驾给我解开?” 护士没理他,粗暴地将药塞进他嘴中,又灌了一杯水进去,完全不管洒出的水浸湿了被单。 吴非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鼻子酸的难受。 他拽住要走的护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白衣天使姐姐,药这么苦,我是得的什么病啊?” 护士本不想理他,奈何被拽得脱不了身,没好气地说:“精神分裂。” “我突然觉得大脑清明,整个人好起来了!”吴非夸张地说,“你要不再给我查查,万一痊愈了呢?” 护士冷冷地盯着他,忽然咧了一下嘴角,阴恻恻地说:“你好不了的。” 吴非呆住了。 护士推着她的小车离开了。 “我去!楚哥你听见没?”吴非不寒而栗,“她说我好不了!这里是黑医院啊!” 楚和把压在舌尖下的药片吐出来,塞到床垫下面,才说:“感觉到了。” “她刚才给我吃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吴非心悸地说,“不会死人吧?” 把头蒙在被子里的大叔忽地嘟囔了一句:“死了倒好了。” “什么?”吴非没听清。 大叔翻了个身,嘴里反复呢喃着:“上边上边上边” 吴非更懵了:“大叔,你的病情不容乐观啊。” 楚和抬起头,扫视一圈,在床头对着的一侧的左上角和右上角发现了两台微型监控。 吴非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呼道:“还有监控啊。” 精神病院的病房里一般都会安装监控,这倒也正常。 只是看大叔的反应,监控不像是为了保证患者的安全所设,反而像是在监视震慑他们。 楚和拽了拽铁链,十分牢固,铁架子床也是固定在地上的,想挣脱几乎不可能。 他突然后悔没跟着梁鸢然学学撬锁。 反正也挣脱不开,他索性躺下来,阖上了眼。 吴非也安静了下来。 忽然,一阵金光透过楚和薄薄的眼皮,令黑暗的视野生出一种朦胧的亮光。 他立时睁开眼,喝道:“住手!” 吴非正要使用矛卡,被楚和吓得身躯一震,默默将卡收回了仓库。 吴非解释:“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弄断它?” “你第一次用矛卡?不知道它的威力多大吗?一箭下去你的手别想要了。”楚和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就算能打开,你有五张矛卡吗?” “哥,多谢你提醒,”吴非嘿嘿笑道,“我这脑子突然抽筋了,肯定是刚才的药有问题。” 楚和有点理解蓝羌的心情了,吴非性格好,但有些莽撞,想一出是一出。 “你是故意和我同时间入梦的吧?”闲着也是闲着,楚和与他聊起天来。 吴非点点头:“我想试试能不能和你分到同一个副本,没想到还真成了,这就是缘分吧。” “你来我理解,蓝羌来干嘛?他不是不想带你吗?”楚和随口问。 “但他想带你啊。”吴非快速地回道。 楚和愣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他十分看好你的实力,所以才进来的。” 吴非赶忙补了一句,斜眼看楚和应该没听出他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楚和迟疑道:“以他的实力,应该不需要队友。” “怎么可能?”吴非一摆手,“他是人又不是神,是人就有需要队友的时候,要不然死了都没有收尸的。” “那你想和他组队吗?”楚和问。 “哥,我还是比较想和你。”吴非嘴角的小酒窝露了出来,奉承道,“他太高冷了,我说十句话他都不带回一句的,不像你,你每一句都会回我。” 楚和:“那是你话太多了。” “才不是,”吴非撇撇嘴,“从我四岁见到他开始,他对谁都是这样的,贼冷漠。” 楚和的心猛地一跳,吴非和蓝羌差四岁,那吴非四岁的时候蓝羌八岁,正好是林裳发病送进精神病院那一年。 “不过我了解他,他是外冷内热那一挂的,”吴非一说起蓝羌来就打开了话匣子,“你看,他天天说我烦,但也没真赶我走。” “嗯。”楚和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所以你就放心吧。”吴非说。 “嗯?”楚和纳闷,“我放心什么?” “你不是在考虑要不要和他组队吗?”吴非问。 楚和嘴角抽了抽:“没有,没考虑过。” “哎你”吴非有些急躁地扭动着身子,还想继续劝说。 “别跑!站住!” 这时,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边跑边有人怒喝着。 楚和竖起耳朵,似乎有七八个人在追赶一个人。 蒙在被子里装死的大叔猛地从床上蹦下来,扯着被锁的右手,拧着身子艰难地从门上的小窗向外望。 一边看,一边振振有词道:“快跑,快跑,快跑” 楚和也站起身来,一齐向外看。 起不来身的吴非焦急地喊着:“楚和哥,外面什么情况啊?” 有个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七八个闪过的身影。 从体型来看,后面七八个人都是男性,而且个顶个都是健硕的肌肉壮汉。 “别让他跑了!”领头的壮汉高声喊着。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灭,楚和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同时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很快,走廊里响起了震地的脚步声,还有拖拽东西的声响。 经过病房门前时,楚和看见两个壮汉架着一个竹竿般又高又瘦的中年男人,拖拽着他向前行走。 男人垂着头,额角流下鲜红的血水。 仿佛有心电感应般,他忽地抬起头,透过门上的小窗户与楚和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角痉挛了一下,发了疯般挣脱开两边的人,冲到窗前拼命砸玻璃。 “楚和!救救我!他们要杀了我!” 第61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三) “楚和,我叫汪成功,我也是解梦者!” 男人用拳头一下下捶着玻璃:“他们要杀我,救救我!” 那些人并没有容忍汪成功太久,楚和只听见一道重击声在门外响起,男人的眼神失去了焦点。 “砰!” 又是一声猛烈的敲击声,两道血流小溪般顺着汪成功崎岖的脸流了下来。 他先是依靠着门支撑自己的身体,后来实在支撑不住,顺着门板滑了下去。 看这个出血量,估计汪成功是活不成了。 四个壮汉两人扯着胳膊两人抬着腿,无声无息地将汪成功抬走了。 楚和听着脚步声,是下楼去了。 刚入梦没多久,就死了一个解梦者。 这对楚和和吴非来说,都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尤其是第一次入梦的吴非,真的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胃里泛上来一股恶心感。 他干呕了一声。 楚和看了他一眼:“没事吧?” “没事,”吴非摆摆手,“可能因为没吃早饭。” 大叔面容呆滞地躺回了自己床上,又把身子蜷缩进了被子里,仿佛这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楚和向大叔靠近了一些,听见他蒙在被子里不停地嘟囔着:“逃不出去的逃不出去的” 吴非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试图通过眼球净化来缓解那种反胃感。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从入梦开始,他就不知道时间。 病房的墙壁上空无一物,没有电视也没有钟表。 他这是才明白自己那种莫名的焦躁感是何处来的,被锁在一个与世隔绝、甚至丧失时间观念的小房子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焦虑。 窗外的天空分不出具体时间,只能知道现在是白天。 失去时间使吴非愈加焦虑,身上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瘙痒难忍,偏偏他又被锁着不能动。 “楚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吴非不抱希望地问。 楚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冷静道:“大概七点多。” “你怎么知道的?”吴非感到惊奇又佩服。 “看天再加上疗养院的作息习惯,一般七点到七点半会安排服早餐药。”楚和说。 “你太厉害了哥!这么冷门的知识你都知道?”吴非由衷地称赞道。 楚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变幻的情绪。 吴非又扭了扭身子,难受地说:“那你知道什么时候能给我解开链子透口气吗?我不能锁在床上解梦吧?” 楚和动了动麻木的手腕:“快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楚和和蓝羌的床头铃响了起来。 “这什么?”吴非吓了一跳。 “吃早饭时间到了。”楚和说。 “牛啊哥,”吴非想给他鼓鼓掌,苦于手无法凑在一起,只好转而求其次竖起大拇指,“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住过了?” 楚和笑笑,没有说话。 门外响起哗啦啦的钥匙撞击声,很快,刚才那位护士再次打开了门。 她晃着手中臃肿的钥匙串,挨个开始解链子。 吴非此时觉得,没有什么比钥匙相互碰撞发出来的清脆声响更好听的了。 “护士姐姐,谢谢你!”吴非一摆脱束缚,恨不得从床上蹦起来,同时还不忘讨好一下护士。 护士对他的话充耳不问,说道:“去食堂吃饭吧,半个小时后回来。” 吴非拉着楚和飞快地从小笼子里逃了出来,可当他看清走廊上的场景,瞬间又萌生了转身回去的念头。 狭窄潮湿的走廊里,挤满了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人,他们目光呆滞、佝偻着身子,宛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走廊里。 走廊两侧都是架着铁栏杆的病房,阳光透不进来,头顶的灯费力地发着微弱的光,使得走廊中黑乎乎一片。 楚和跟着人群走了一会才完全适应阴暗的光线,他这才发现,楼中的装修很有陈旧感,像是民国时期才有的风格。 构造也不像普通的疗养院,更像是一个私人别墅。 吴非在后面抓着他的胳膊,嘀咕道:“我越看这里越不像正规疗养院。” “自然不是,你见过杀人像切菜一样轻松的疗养院吗?”楚和回道。 吴非打了个寒战:“艹,我想回家了。” 两个人跟着人群走过狭长的走廊,然后下了楼。 楚和心中默默数着,一层两层他们是在三楼。 下到一楼大厅后,人群拐进了用餐室。 这里是用车库改造的,不大的空间里摆满了桌椅,病人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用餐。 吴非一进去就看见了蓝羌。 蓝羌和马平川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趁着桌子旁还没人,吴非拉着楚和走了过去。 “又见面了。”蓝羌跟楚和打了个招呼。 马平川乐道:“老能碰见,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个鬼。"楚和开玩笑道,“是孽缘吧。” “你们还有心情开玩笑?”吴非转着脑袋四下观察了一圈,紧张兮兮地说,“不觉得这里很瘆人吗?所有人都不正常!” “不正常就对了,弟弟,”马平川说,“要是正常还叫噩梦吗?” “你手怎么了?”蓝羌微微皱了皱眉。 楚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红痕,满不在乎道:“没事,被铁链栓的。” “铁链?”马平川提高了声音,“谁欺负你了?” 楚和赶忙捂住他的嘴,向四周看了看,好在没有疗养院的职工在。 “不是?你们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吴非心理不平衡地扒开自己的衣领,“楚哥就被绑了一只手,我可是手脚带脖子都被铁链拴住了,狗都只用栓脖子!” “为什么栓你们?”马平川疑惑地问。 “难道你们不用吗?”楚和也觉得有些奇怪,“我和吴非是精神病患者,你们?” 蓝羌说:“我和马平川是生了病的流浪汉。” 吴非不满地啊了一声:“我也想当流浪汉。” 蓝羌没理他:“这里是慈善疗养院,收治的都是没有经济能力治病的社会边缘人士,像孤儿、精神病患者、流浪者等。” 第62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四) “为什么没有老人?” 楚和听完蓝羌的话,突然问道。 “对哎!这里的病人大多数是年轻人,年纪最大的看着也就四十多岁。”马平川猛然惊醒一般,诧异道。 “像这种慈善疗养院收治的对象有八九成是不能自理的老年人,怎么在这里反而反过来了?”楚和疑问。 吴非玩着桌上的餐具,随口说:“说明他们另有目的呗。” 这时,他的胳膊突然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餐具叮叮当当地滚落到了地上。 “你没长眼”吴非生气地抬起头,在看到对方时愣了愣。 一个顶着绿色鸡冠头,小麦肤色的年轻男子在卖力地朝他挤眉弄眼。 他的身后还有两位女生。 吴非立时明白过来,这是其余三位解梦者。 鸡冠头示意他向下看,然后丢了一个纸团在吴非脚下,吴非心领神会吧,赶忙踩住了。 然后鸡冠头便带着两个女生去了后面的位置。 楚和回头看了看,在走廊里杀死汪成功的那几位壮汉不知何时来到了餐室。 一共七个人,穿着同样的黑色保安制服,手里拿着粗重的铁棍。 其中一位个子最高、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是他们的队长,此刻正给几人安排巡逻任务。 吴非弯下腰去拿纸条时,刀疤男警惕地走了过来:“干什么呢?” 吴非坐直身体,拿着餐具在刀疤男脸前晃了晃:“大哥,我餐具掉了,能给我换一套吗?” 刀疤男一脸不耐烦地走开了。 四个人以及后桌紧张地盯着这边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吴非把纸团塞进口袋里,朝鸡冠头眨了下眼睛。 早餐时间开始了。 穿着白衣的护工们依次给众人的餐盘里放食物。 今天的早饭是包子、茶鸡蛋、小米粥以及小菜,这倒有些出乎几人的预料。 一个随时会虐杀病人的疗养院居然伙食还不错,不是馊了坏了的,而是新鲜的饭菜。 几人入梦前刚吃过午饭,所以此时并不饿,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周围。 所有人都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地如同上刑场的死刑犯们聚在一起的最后一顿。 寂静,毫无生气的寂静。 握着电棍的保安们在病人间走来走去,忽然,有一个保安举起电棍,狠狠地朝一个病人的后背砸去。 那人闷哼一声,上半身前倾,栽在了餐盘里,粘了一脸的米汤。 但他毫无反应,依旧目光呆滞地坐着,似乎是喊疼都不敢喊。 保安用电棍怼着他的脑袋,怒喝道:“谁允许你把蛋黄扔了的?捡起来!” 病人像是得到了指令的机器人,迅速蹲下身,捡起了地上了的蛋黄。 “吃了!”保安的语气充斥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病人慌乱地把蛋黄塞进了嘴里,机械般吞咽了下去。 “这不是欺负人吗?万一人家对蛋黄过敏怎么办?”吴非愤怒地说,撸着袖子,就要上去理论。 楚和摁住躁动的吴非,压低声音说:“祖宗,咱看看情况再上行不行?就那几个壮汉,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 吴非理所当然:“这不还有你和我蓝哥吗?” 楚和无语凝噎,一脸怨气地看向蓝羌:“一会儿你把他带走,我可带不了他。” 蓝羌摊摊手:“我不管,他是跟着你来的。” “欸!那边聊什么呢?别说话!”一个保安远远地朝他们喝道。 几人闭上了嘴,默默吃饭。 早饭时间结束后,四人随着人流想二楼走去。 “这是去哪啊?”马平川问。 “去娱乐室。”楚和在吃饭的时候,把贴在墙上的疗养院作息表背了下来。 疗养院里没有表,只能靠做的事情来判断时间了。 疗养院今日给病人们安排的娱乐活动是听音乐,所有人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听音乐。 保安们照例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站着,监管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曲调欢快的钢琴曲随着空气游动在人们之间,一遍又一遍,直到一个小时的娱乐时间结束。 期间,鸡冠头一直在尝试和楚和他们搭上话,奈何保安们看的太紧。 等着等着,鸡冠头在音乐的催眠下睡了过去,被保安一棍子给打醒了。 在这种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就算精神正常都会被逼疯了。 娱乐时间结束后,就要回病房了。 吴非耷拉着脑袋,一想到回去要被拴起来,他宁愿挨几电棍。 他把纸团偷偷塞楚和手里:“我一会儿不方便看,你看吧。” 楚和点点头,将纸团放进口袋里。 鸡冠头他们,会不会知道梦魇主向生的下落呢? 他吃饭时大致算了一下,这个疗养院有将近三百人,还不包括保安、护士和医生等等。 想要从三百人中找到向生,本就不容易,再加上这里近乎苛刻的管理方式,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但系统在安排他们的身份时,肯定会选择与梦魇主有关系的人。 他、吴非、蓝羌、马平川都有遇见向生。 那么其余三人遇见向生的几率就十分大了。 楚和上楼时留心了一下,鸡冠头他们留在二楼没往上走,而蓝羌和马平川经过三楼继续向上走了。 蓝羌和马平川在四楼或四楼以上。 楚和不知道这幢楼有几层,但他直觉不止四层。 毕竟这里要容纳三百人,四层不够用。 楚和的病房在走廊正中位置,房间号是308。 楚和和吴非回来时,大叔已经回来了,照例躲进了被子底下。 那位护士紧随着两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吴非摁到床上,麻利地拴上了链子。 “哎!护士小姐姐,我知道你人美心善,你大发慈悲把我脖子放开行不行?”吴非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手脚都绑着呢,光有个脖子能造什么反啊?” 护士不为所动,像听不见般转过身,给楚和也锁上了铁链。 待护士走后,楚和将被子一盖,躲在被子下面打开了纸团。 纸团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红字,楚和摸了摸,是用口红写的。 上面写着:今晚十二点,来五楼! 第63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五) 楚和失望地将纸团重新攥成一团。 “写的什么?”吴非在隔壁床焦急地问。 “没什么,”楚和探出头来,小声说,“问我们看见汪成功没。” 吴非失望地“哦”了声:“我还以为有什么线索。” 他在床上扭来扭去,抱怨道:“好无聊啊,我难道要在这锁五天吗?” 楚和乐了:“运气好的话不用五天就出去了。” “运气不好呢?”吴非顺口问道。 “那就永远在这了。”楚和说。 吴非打了个寒战。 门外再次传来了清脆的钥匙碰撞声,叮叮当当的像一个坏掉的风铃。 李伟的被子再次抖动起来。 这次来的是两位医生,一男一女。 主头的男医生走到李伟床旁,扒着他眼皮看了看,又捏了捏胳膊和腿。 女医生在一旁拿着病历簿,冷着脸说:“病人自昨日起出现狂躁症状,今早症状进一步恶化,出现神志不清、语言混乱的症状,并且有攻击行为。” “我没有!”李伟猛地坐起,颤着声音说。 三人对李伟的反应置若罔闻,甚至看都没看一眼,自说自话下去。 男医生问:“吃药了吗?” 女医生摇摇头:“患者拒绝服药。” “我没有!我吃药了!我也没有攻击人!”李伟疯了般大声嘶吼,他指向楚和和吴非,“他们可以作证!我没有发病!” 两个医生将他摁住,男医生摁下李伟床头的铃,走廊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音乐声。 “拿铁链和镇定剂来,患者发病了。”男医生对着铃冷冷地说。 李伟还在拼命地挣扎,但话语中已不是辩解和愤怒,而是求饶。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会乖乖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没有人理他。 很快,护士带着铁链和医用托盘走了进来。 几人合力摁住躁动的李伟,将他的手脚和脖子都用铁链栓住,紧接着一针下去,李伟很快失去了意识。 “秦医生,接下来的治疗要怎么安排?”女医生问。 男医生忽然踱着步子走到了吴非床前,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吴非被他盯得发毛,辩解道:“医生,我今天可老实的很,精神状态稳得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 秦医生弯腰,将左手放在了吴非的左胸上。 吴非大惊失色:“你你干什么?” 秦医生没理他,转头对女医生笑道:“这个好,心态乐观,心跳有力。” 女医生也凑过来仔细瞧了瞧:“秦医生,吴非的手术已经安排在周日了。” 不知为何,楚和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失望的情绪。 “什么手术!”吴非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不要做手术!” 秦医生叹了口气,对女医生说:“把李伟的手术安排在今晚吧。” “好。”女医生答应着,在病历簿上记了下来。 医生走出去之后,吴非向着楚和痛哭流涕:“楚哥,救我!” 楚和安慰道:“放轻松,没事的。” “难道你有办法?”吴非眼睛里放出光。 “没有,”楚和云淡风轻地说,“梦里的伤带不出去,控制好别死就行。” “靠!”吴非哀怨地说,“楚哥你以后别跟蓝羌玩了,这话我还以为你被蓝哥附体了。” “有吗?”楚和笑笑,“我逗你玩呢。” 吴非撇撇嘴:“可太有了,完全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别担心了,万一今天是周一呢?”楚和笑了好久,又说道。 “我怎么这么惨啊!我可是第一次”吴非突然停住,心虚的看了楚和一眼。 “第一次什么?”楚和问。 “第一次遇见这么变态的副本。”吴非吐吐舌头,转移话题道,“楚哥,你说精神病患者要做什么手术?不都是药物治疗吗?” “听说过臭名昭著的脑叶切除术吗?通过切除脑叶的方式使患者变得顺从温和。”楚和说。 吴非瑟瑟发抖:“不会吧?这手术不是被禁了吗?” “这里都敢杀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楚和盯着天花板。 “靠!这他妈什么法外之地啊?”吴非冲着监控喊,“谁敢动小爷的脑叶?小心我用箭射死你!” 吴非不知道是喊累了,还是早上吃的药起了作用,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从九点半到十二点是医生查房时间,十二点一到,护士就过来打开了门,午饭时间终于到了。 楚和拉着打哈欠的吴非来到了用餐室。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人群中样那一抹绿。 没办法,实在太扎眼了。 鸡冠头一直盯着门口,看到楚和和吴非进来,他立时坐直了身体,向他们拼命使眼色。 楚和十分庆幸他们不是要接头的地下党,要不然就鸡冠头这过于明显的表现,早死一百次了。 楚和经过他时,微不可见地将手横在脖子前划了划。 鸡冠头一怔,旋即眼神暗淡下去。 他明白楚和的意思,汪成功死了。 两个女生也懂了,整齐划一地看向了鸡冠头。 鸡冠头垂着头,默然不语。 看来汪成功是他的搭档。 午饭是一样的流程,病人们整齐的坐在餐桌旁,护士们抬着盛满菜的桶,依次往病人们的餐盘里打菜。 七位保安拿着电棍在用餐室中来回转圈,监督着病人们把饭菜全部吃光。 今天的午饭是是两荤一素一汤,食材新鲜,营养均衡,只是 吴非咬了一口红烧肉,皱着眉头小声说:“你觉不觉得肉味道有点怪?” “吃饭别说话!”眼尖的保安喝道。 吴非无奈地闭上了嘴。 楚和一直盯着门口,吃得心不在焉。 蓝羌和马平川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并没有来吃饭。 直到午饭时间结束,保安赶着众人回房午休,两人还是没有出现。 吴非看着楚和拧成麻花的眉毛,满不在意地说:“别担心,有我蓝哥在,他俩能出啥事?” 但这里是疗养院,想要制服一个人有无数种办法,可以电击可以注射镇定剂、麻醉针 一针下去,再强的人都毫无还手之力。 第64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六) 汪成功的惨状历历在目。 楚和越想越心惊,猛地坐起来:“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吴非动了动手脚,铁链被晃得叮当响:“怎么去啊?咱们别说门了,连床都下不了。” “我们得想办法拿到护士的钥匙。”楚和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 话音刚落,寂静的走廊上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想什么来什么,好机会! 走进来的却不是那位护士,而是一位穿白大褂、戴口罩的高个医生。 “怎么不睡觉?”高个医生问。 熟悉的声音一出来,楚和惊讶得瞪大了眼,吴非想坐起来,被铁链勒的哎呦了一声。 “你怎么逃出来的?”楚和瞟了一眼监控,无声地问。 “午休,护士站就一个值班的,也睡了,我就下来了。”蓝羌用正常音量回道。 “蓝哥,你钥匙咋来的?”吴非激动万分,“快给我解开,勒死我了。” 蓝羌走过去,找到贴着“吴非”两字的几把钥匙,利落地解开了铁链上的锁。 接着他解开了楚和右手的锁,言简意赅地说:“护士睡着,我直接拿的。” “你和马平川没事吧?”楚和忙问。 “没事,”蓝羌对着吴非弯了弯手指,“起来,咱俩换一下。” 吴非一个弹跳从床上蹦下来,眼含热泪:“蓝哥,你就是我亲哥!你是知道我要被割脑子了特意来救我的吗?” 蓝羌一脸疑惑,语气认真:“这里还有卖猪脑的副业吗?” “没有啊。”吴非呆呆地回道。 蓝羌:“那为什么要割你的脑子?” “你!”吴非气得跳起来,“你别太过分!” 楚和在一边乐不可支。 果然蓝羌在时,所有的焦虑和恐惧都会消散。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蓝羌摁住冲过来锤他的吴非:“别闹了,趁外面没人,去403,马平川在那等你。” “这样不会被发现吗?”吴非踌躇着说。 “会,但护士不会说的。”蓝羌冷静地说。 吴非打了个响指:“懂了,您老别保重!告辞!”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楚和看着蓝羌,问:“你下来干什么?” 蓝羌语气平淡:“马平川话太多,让他们俩个话痨待一块相互折磨吧。” 楚和乐了:“就因为这个?这里可比你们流浪汉区危险多了。” “我来这里,应该是他们怕我。”蓝羌在吴非床上躺下,挑衅地看了一眼上面的监控。 若是别人说这种话,楚和一定觉得他是在装逼。 但这话从蓝羌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十分合理。 蓝羌就是强啊! 他可是唯一一个能从噩梦里醒过来,还差点反杀梦魇主的人。 正午强烈的阳光穿过铁丝网,蓝羌的床上投下一个个齐齐整整的方格光影,他抬手挡了一下阳光。 似是还觉得刺眼,蓝羌干脆起身,拉上了窗帘。 “睡吧,”蓝羌说,“有什么事睡醒再说。” 楚和本来不困,在昏暗的空间里躺着闭目养神,竟不知不觉地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声惊呼吵醒了。 护士站在病房中央,木板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她惊异地瞪着吴非床上的蓝羌,一连串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我的钥匙在你哪吗?” 蓝羌从枕头下拿出钥匙圈,在手指上转着,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四楼的蓝羌,精神不太好想来三楼住住,你有意见?” 护士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不是,这人有病吧?谁把精神科当酒店住啊? “这位患者,现在回去,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护士冷着脸说。 “这位护士,请你搞清楚,这应该是我的台词。” 蓝羌站起身,一步步向护士逼近。 “病人逃跑,还丢了整层楼的钥匙,如果别人知道了,不只是丢工作那么简单吧?”蓝羌俯视着她,身形差异带来的压迫感完全熄灭了对方的气焰。 护士咽了口口水,脸部肌肉细微的抖动了一下。 “你知道这么多秘密,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蓝羌靠近她耳边,声音平淡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要怎么?”护士警惕地看着他。 “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蓝羌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我不过是和吴非交换了一下位置,对你们的工作没有任何影响。” “好。”护士想了想,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 若是让上头知道她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她会死的。 “还有,不许绑着我俩。”蓝羌看了看楚和。 “行,但有其他人的时候还是得绑。”护士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蓝羌满意地点点头,将钥匙递到了护士手上。 护士铁青着脸,拿过钥匙就要走,又被楚和叫住了。 “现在是几月几号星期几?”楚和直接地问道。 护士深深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说:“六月八号星期六。” 大门被重重一摔,又锁上了。 蓝羌见楚和脸色不佳,问道:“怎么了?” “吴非的手术在周日。”楚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蓝羌,“你怎么办?要不跑吧?” 蓝羌在楚和床边坐下来,无所谓地说:“明晚的事明晚再说,再说进了手术室,可能就离真相近了。” 楚和靠近他耳畔,小声问:“你觉得真相是怎么样的?” “不知道。”蓝羌摇摇头,“你怎么想?” 楚和:“” 又来? 楚和觉得如此浅显的线索应该都能想得到,蓝羌又在骗他。 楚和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我觉得,这里可能打着疗养院的旗号在进行非法交易。” 蓝羌问:“你是指?” “器官买卖。” 楚和分析道:“,第一,这里没有老人,以孩子和年轻人居多,正是能提供健康器官的人群。” “第二,他们之所以开慈善疗养院,是想以慈善为借口搜寻社会边缘人士,这个人群无家可归或没有亲人,即使死了也没人追究。” “第三,这里所谓的精神病患者都不像真的有病,倒像是被拐来的。” 第65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七) 楚和开玩笑地说:“我说完了,蓝老师,你有何高见?” 蓝羌看着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轻描淡写道:“没什么高见,我只想快点从这里出去。” 呆在这里的每一秒,他都会想到林裳。 林裳被送进精神病院后,他曾去探望过几次。 “狗杂种!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就这样对待你妈?我要杀了你!蓝羌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母亲被绑在床上,姿势怪异地扭曲着,歇斯底里地朝他嘶吼。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摁住她的身体,快准狠地打了一针。 林裳终于平静下来,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她都在死死地盯着蓝羌。 蓝羌就在床脚站着,冷漠地看着她。 林裳眼中的憎恨和厌恶太熟悉了,蓝羌不禁笑出声,他的母亲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恨他。 “对不起,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楚和知道他想起了林裳,沉默片刻,轻轻说道。 “傻子。”蓝羌瞥了他一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和看着他的侧脸,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蓝羌黑色的瞳孔盯着窗外飘动的云彩,看不出情绪,他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就在楚和以为他不会说时,他缓缓开了口:“没半年她就自杀了,知道是用什么自杀的吗?” “是什么?”楚和问。 蓝羌的语气平静、寡淡:“一支笔,我偷偷给她留下的。” 楚和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蓝羌笑了一下:“怎么了?觉得我很可怕?” 楚和想说什么,但话到嗓子眼边上,打了几个转又咽回了肚子里。 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又过了一会,蓝羌说:“我不是因为恨她,我只是觉得她太痛苦了,应该给她选择的权利。” “我明白,你不是坏人。”楚和说。 “不用安慰我。”蓝羌笑了,“给自杀者递刀子的人,就是半个凶手。” “蓝羌”楚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行了,不说这个了。”蓝羌的脆弱还未完全显露出来,又被封回了高墙中,“当务之急是找到梦魇主。” “一会儿是活动时间,我想到时候问问那三个人,见没见过向生。”楚和颔首道。 午休之后的活动时间是病人们一天中唯一可以离开大楼的时间。 不过,活动的范围仅限于院子。 楚和无奈地跟着音乐,模仿着前面护士的动作。 谁能想到在上个噩梦的高中都没做操,成了精神病患者倒要做养生操了。 他一边做,一边转着头向四周看。 疗养院是一幢五层高的白色大楼,构造、装修都选用的九零年代流行的风格,楼体表面的漆很新,可以判断得出来是近几年建成的新楼。 楼上排列着无数个用铁丝网封闭好的小窗户,窗户之间间隔极短,从地下看上去像密密麻麻的墓碑,令人生出一种不适感。 院子挺大,门卫处站着两位安保,旁边有三条烈犬,围墙极高,顶端竖着尖刺。 在院子中央,三百人根据楼层排成了方块形队列。 每个病人都表现得极其认真,神色紧张,不敢敷衍一个动作。 向生会在哪个队列呢? 逆天的养生操足足进行了一个小时,跳得楚和心态都要崩了。 终于等到领操的护士说了结束,刀疤脸又走上前来,严肃地说:“明天董事长会领记者来采访,你们都给我老实点,除了安排接受采访的几位,其他人要敢说一个字就把你们的舌头切下来下酒!” 他凶狠的眼神扫过人群,过足统治者的瘾后,装腔作势道:“解散吧,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 人群无声地散开来,大多数人都选择坐在围墙下发呆,那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靠近外面世界的地方。 马平川和吴非不用说,散队后主动向蓝羌和楚和靠了过来。 楚和朝人群中最绿的鸡冠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带着两位女生跟在了他们后面。 楚和躲避着安保们的视线,顺着墙根绕到了大楼的侧面。 “去哪?”马平川悄声问。 “后面有一块荒地,那里没人。”这是楚和在病房中发现的。 七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尽量自然地走到了楼后面的荒地。 “可憋死我了!”吴非呼出一口气,畅快地说。 鸡冠头率先向众人建议道:“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咱先互通一下名字吧,我先来,我叫齐天圣。” 紧接着,他身旁的两位女生中个子更高、面相更成熟的一位说:“你们好,我叫林寻。” 另一位年纪小些的女生怯生生道:“我叫刘渺渺。” 楚和四人也按照顺序依次互通了姓名。 齐天圣一拍楚和的肩膀,敬佩道:“哥们我知道你,你就是直接进七级的那位大神,我和老汪在美梦烧烤碰见过你们。” 他口中的老汪,是指死去的汪成功。 楚和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汪成功那晚会认出他,原来是在六城见过。 说起汪成功,齐天圣的情绪猛地沉下来,闷着声说:“我们刚进来,老汪就被护士推了出去,他的四肢和脖子都被铁链绑着,完全动不了。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是被推去做手术了,”吴非想起自己和李伟的遭遇,“每个要做手术的人都会提前绑好。” “什么?”齐天圣一怔,“那他怎么会死在三楼?” “发现不对,从手术室跑出来了呗,”吴非说,“他一直喊着他们要杀他,后来被那几个安保打死了。” “这个手术室在哪?”林寻问道。 蓝羌答道:“五楼,我在四楼听见他跑下去的声音了。” “我们找个机会上去看一下。”林寻听说话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先合一下线索吧。”楚和看向林寻,“你们有见过向生吗?”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摇了摇头。 林寻说:“病房除了我和渺渺,就一个叫燕燕的小姑娘。” 齐天圣也说道:“我和老汪还有一个小男孩住一间病房,可以确定他不是向生。” 第66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八)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要我们一间房一间房的找?”马平川心悸道,“老子他妈已经对‘猜猜谁是梦魇主’ptsd了。” 上一个副本的惨烈回忆涌入大脑,马平川打了个哆嗦。 “正好我们分散在三个楼层,就各自找各自的楼层吧。”楚和提议道。 “怎么找啊?我们都被锁在屋子里,根本出不去。”齐天圣皱着眉头,作苦大仇深的思考状。 林寻接过话:“我和渺渺会试着套一套护士的话。” 吴非一跺脚:“害!直接到人群中喊一声‘向生’,谁反应最大谁就是呗!” “哎!这个办法好!”马平川兴奋地应和道。 “去吧。”蓝羌冷眼瞧着吴非。 吴非指了指自己,犹豫道:“就我自己啊?” “马平川陪你一块去,正好试试你俩谁更抗揍。”蓝羌阴阳道。 除了吴非和马平川,大家都笑了。 楚和乐了半天,说:“那群人都不能说是情绪稳定了,是呆滞,你试不出来他们的。” 吴非朝楚和凑过来,哀怨道:“楚哥,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话,蓝哥只会阴阳我。” 刘渺渺被他逗笑了,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一个圆圆的东西,滑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脚下的荒地里有一个白色物体,她干脆蹲下身,用手挖起来。 猛地,她的身体僵住了,随即蹦起来,想要大叫,一把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林寻捂住了嘴。 众人都向地上看去,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懵。 蓝羌将地上的白色物体拿起来,拍了拍土,露出了它的全貌。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梁攀爬而上,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蓝羌手中的人类头骨。 头骨较小,像是孩童的,眉骨上方的头盖骨消失了,边缘齐整,像是被锯掉的。 骨头上还粘连着透着红色的肉丝。 马平川干脆蹲在地上继续挖起来,吴非和齐天圣愣劲过后,也蹲下身一起挖。 没多久,他们又在土中挖出一个人头骨。 同样被锯掉了部分头盖骨。 吴非毛骨悚然:“艹!怎么只有头啊,还是缺一块的头!” “把我朋友还给我。” 突然,一道稚嫩的童声从吴非背后响起,同时,他的衣角被人拽了拽。 “啊——” 吴非“啊”字刚喊出口,就被齐天圣紧忙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马平川一边吼着“有鬼”一边蹦到了楚和身后。 众人这才看清,吴非身后站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齐耳短发,眼睛大的吓人。 她朝蓝羌伸出手:“把我朋友还给我。” “你你你是人是鬼?”马平川的牙都在打哆嗦。 小女孩空洞的大眼睛转向马平川,认真地说:“哥哥,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 “你怎么知道?”蓝羌屈下身子,问道。 “我就是知道。”小女孩咬着嘴唇,倔强地说,“把我朋友还给我。” 楚和觉得小女孩十分有趣,蹲下身子,平时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你朋友?” 小女孩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埋得。” “你为什么要埋自己的朋友,她的身子呢?”楚和立时觉得能从小女孩嘴里知道些什么,认真问道。 “我想她了,就挖出来看看。”小女孩平静道。 众人:“” 你才七八岁,就玩得这么变态了吗! 小女孩环顾一圈,似是思考了一下:“我忘了她身子在哪块了,反正就在这片坟地。” “什么?”马平川脸色大变,烫脚般往旁边撤了撤,“这里是坟地?” “这位哥哥是没见过坟地吗?”小女孩看着马平川,幽幽地问。 马平川脸都白了:“哥哥见过,但没见过一个操场大的坟地!” 楚和捡起地上的另一个头骨:“这位也是你朋友?” 小女孩摇摇头:“这个是小鹏的朋友。” 众人:“” 挖朋友的头骨是你们这里的习俗吗! “小朋友,告诉哥哥,你的朋友是怎么死的?”楚和握住小女孩的胳膊,温柔地问。 “生病死的。”小女孩说,“这里经常病死人的,做手术都救不回来。” “是所有人都在手术后死了吗?”楚和继续问。 小女孩想了想:“应该吧,我不清楚。可以把我朋友还给我了吗?” 蓝羌轻轻地把头骨放在了小女孩手上,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抱着头骨,又重新埋回了土里。 “你们不许再挖我朋友了。”埋好后,她说道。 “绝对不会,你放心。”吴非心有余悸。 小女孩转过头,抬腿要走。 这时,林寻叫住了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其他人心中一动,对,还没问过她的名字。 突然出现的人物,说不定就是梦魇主向生呢。 “燕燕。”小女孩答道。 众人有些失望。 “燕燕,你认识一个叫向生的人吗?”林寻询问下去。 “认识。”燕燕回答地很快。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兴奋的波涛翻滚起来。 吴非抢先问道:“他在哪里?二楼三楼四楼?” “一楼,”小女孩语出惊人,“在一楼的电视里。” “嗯?”众人疑惑地看向她。 这向生莫非是贞子? 小女孩见他们不理解,又补了一句:“有个新闻里的记者哥哥,就叫向生。” “害,小妹妹,我们是问,疗养院里有叫向生的吗?”齐天圣软下语气,问道。 “我不知道。”小女孩干脆地说,“你们可以去问院长,他一定知道。” 说着,她的脸色阴沉下来:“但是一定不要去五楼。” “为什么?”蓝羌问。 “五楼有怪物,上去的人都被吃掉了。”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 吴非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问题太多了,问题太多的话会被讨厌的。”小女孩瞧了一眼天色,“该回去了。” 她话音刚落,活动时间结束的铃声就传遍了整个院子。 “蓝哥,咱们接下来咋办?”吴非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语速飞快地问。 所有人都看向了蓝羌,蓝羌唇角微微勾起:“自然是上去会会那个怪物。” 第67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九) “可我们还不清楚上面的情况,太危险了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渺渺开了口。 蓝羌抬腿向前迈去,不容置疑地说:“不上去,就永远不清楚上面情况。” “可是”刘渺渺还想反驳。 吴非不耐烦地打断她:“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真遇上怪物一人一箭射死它呗!” 刘渺渺扁了扁嘴,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楚和停住脚步,将众人拦下来,打圆场道:“既然意见不一,举手投票吧,同意去五楼的举手。” 吴非和马平川无比快速地举起了手。 紧接着蓝羌、楚和和林寻也举起了手。 齐天圣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举了手。 跟着蓝羌和楚和绝对没坏处。 刘渺渺倔强地站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也没举手。 “你不想去可以留在病房,没关系的。”楚和看她尴尬,主动给了个台阶。 “用你说?”刘渺渺瞪他一眼,一跺脚跑了。 吴非哼道:“胆子不大,脾气倒大。” 楚和很委屈,凶我干嘛?又不是我提议的。 应该凶蓝羌啊! 于是他瞪了蓝羌一眼。 还给你。 蓝羌微微蹙起眉,疑惑地看着他。 回到楼中,护士领着病人们再次来到了娱乐室。 说是娱乐室,里面的设施却十分简陋。 房间前半部分摆着一台老款的大屁股电视机和一张硕大到能容纳300人同时盘腿坐下的凉席。 后半部分是一排木制书架,陈列着落了一层厚灰的书。 今天下午他们的娱乐活动是看电视。 随着护士打开电视,屏幕上由雪花纹变成清晰的图像时,病人们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 每天这个时候,是他们唯一能够接触到外面世界的机会。 电视中正在播放新闻。 看到1999年的新闻,楚和感到十分新奇,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燕燕回过头来,视线从人群中找到楚和,说:“向生。” 楚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视线紧忙盯到屏幕上。 新闻中正在播放一则有关黑工厂的新闻,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方脸男人站在残破的工厂门口,字正腔圆地说着稿子。 这就是燕燕提到过的那个向生。 但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一个半小时的娱乐时间过得飞快,吴非出门时不停念叨着刚才的新闻内容,被刀疤打了一棍子才安静下来。 护士没有领大家上楼,而是直走到了用餐室。 照例,蓝羌、楚和、吴非、马平川坐在一桌。 刘渺渺这次却没跟齐天圣和林寻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离他们最远的地方。 林寻和齐天圣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刘渺渺不是个坏人,只是谨慎和幼稚地有些过了头。 直到饭后各回各屋,刘渺渺仍然一直躲着队友们。 楚和回到病房中就拉着蓝羌商量晚上的计划。 “我们怎么从病房里出去?”楚和问。 “打晕护士。”蓝羌言简意赅。 楚和:“” 楚和:“你不会计划着把二、三、四楼的护士都打晕,偷走钥匙,放出他们来吧?” 蓝羌:“不可以吗?” 楚和仰头长啸一声:“你怎么不干脆弄死所有人?说不定梦就解了。” 蓝羌看着他,语气真挚:“不能这样,你太莽了。” 楚和:“” “算了,”楚和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个备用,我们再想一个正常人会用的办法。” 要是能不知不觉偷走钥匙就好了。 楚和猛地一拍手:“我怎么忘了,我有隐身卡!” 他调出仓库界面,找出了那张隐身卡。 卡旁边有一行细细的小字。 【隐藏身影,但仍有实体,持续时间十分钟。】 十分钟够用了。 “这卡是买不到的,只能从噩梦中获取,你确定要现在用?” 蓝羌修长的身子倚在窗沿,夕阳漫出的红色光芒描绘着他的轮廓,看过去宛如一幅画。 楚和有些看呆了。 蓝羌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怎么了?”楚和猛地从走神里缓过来。 “我问你,确定要现在用吗?”蓝羌又重复了一遍。 楚和理所当然道:“道具不就是拿来用的。” 疗养院睡得早,晚上九点就会准时熄灯。 熄灯之前,护士又推着小车来到了病房。 李伟仍在昏迷中。 护士没管他,分别给了蓝羌和楚和一人五片白色药片,看着他们吃下去,就离开了。 等护士出了门,两人把压在舌头下的药吐了出来,楚和看着手掌中的药愣神。 “安眠药。”蓝羌说。 “我知道,”楚和点点头,“一般人每次服用半片或一片,他们竟然给病人喂五片。” 蓝羌嘴角勾起,幽幽地说:“看来晚上有好戏啊。” “啪——” 病房中陷入了黑暗,只有幽幽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床上和地上。 楚和看了看旁边。 不知道被注射了多大剂量,李伟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今晚李伟有手术,怎么熄灯了医生还没来?”楚和疑问。 蓝羌没说话,躺在床头阖上了双目。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恐惧在寂静中肆意滋生。 每当有这种完全感觉不到生机的寂静出现时,都意味着风暴的来袭。 惊惧、死亡、鲜血 楚和不敢再往下想,他在黑暗中默默等着,等待总是最熬人。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楚和眯缝着眼偷瞄了一眼,正是上午查房的两位医生。 男医生道:“这人太老了,我还是喜欢那个吴非,细皮嫩肉的。” 女医生啧了一声:“有就不错了,快点推上去吧,大家都等急了。” 说罢,两人搬起李伟,将他移到推床上。 楚和裹在被子里,召出隐身卡,立时身体连带着衣服都变成了透明。 楚和动了动手脚,只能隐隐感觉到肢体的存在。 他立马下了床,趁机坐到李伟的推床上。 正拉着床出门的男医生咦了一声:“他怎么这么重?” 女医生阴恻地说:“重点好啊。” 两人费力拉拽着推床向电梯走去,途中经过护士站,楚和跳了下来。 两位值班护士正在聊天,楚和趁其不备从墙上的钥匙圈上摘下了308的钥匙。 第68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 楚和返回去打开308的锁,对蓝羌说:“你去四楼楼梯等我们。” 接着便马不停蹄地下到了二楼。 护士站的两位护士都在睡觉,楚和非常顺利地拿到了钥匙。 他先去了齐天圣在的211。 齐天圣正在苦苦思索编个什么理由出去,猛地见房门自己开了,一股阴风吹了进来。 他大惊失色,叫道:“有鬼!” “鬼个屁!”楚和拍了他一下,“我楚和,还不快走。” 齐天圣在空中摸索了一阵,学着小岳岳的口气说:“这么神奇的吗?” 楚和没时间再废话,又跑出去开了212的门。 林寻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等到门打开,林寻对着空气笑了下:“谢谢。” “不用谢,你们去四楼楼梯找蓝羌。”简单交代完,楚和争分夺秒地跑上了四楼。 林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柔声询问:“渺渺,要不要一块去?” 黑暗中床上的身影一动不动。 楚和故技重施,异常顺利地将马平川和吴非解救出来,与蓝羌三人会合后,一起爬上了五楼。 五楼没有开灯,两侧的安全通道牌发出幽幽的绿色,将整个走廊映照成了有些瘆人的绿色。 楚和抓着蓝羌的衣角,马平川抓着楚和的衣角,六个人十分有默契地排成一列,紧紧握着前面人的衣角。 突然,走廊的尽头亮起了一片白光。 “手术中。”楚和念道,“手术室在那里。” 六人来到手术室前,趴在门上朝里面听了听。 有细微的声响,但听不清。 “我们要不要进去?”吴非摩拳擦掌,异常兴奋。 楚和指指门旁边的指纹锁:“进不去,刷指纹才能进去。” “这里好冷,”齐天圣摩挲着胳膊,“谁家医院大半夜做手术啊?” “肯定不是正常的手术,我觉得极有可能是摘取器官进行非法买卖的。”林寻小声说。 楚和赞同道:“英雄所见略同。” 蓝羌朝对面的房间走过去,淡淡道:“先看看其他房间。” 他一拧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 吴非走进去,到处看了一圈,震惊道:“这么多电击床?” 齐天圣感叹道:“是真变态啊!” 床上的白色床单上残留着红色的斑点和黄色的污渍,除此之外,没发现什么线索。 吴非跟在人群最后,不知从哪掏出一台相机,对着摆满电击用具的房间无声地拍下一张照片。 五楼有很多空房间,根据房间里的摆设,能看得出这里曾经也是病房。 还有间奇怪的屋子,看得出来是间厨房。 橱柜里摆满了盘子、碟子、碗筷,酱油、醋、辣椒粉等调料也十分完备。 楚和拿起来看了看,生产日期都是最近的。 厨房中的烹饪用具一应俱全,桌面擦抹得很干净,水槽还残留着水迹,能看得出来经常使用。 但这么一个完备的厨房竟然没有食材也没有冰箱。 “人家就买一顿用的菜呗。”马平川不以为然。 楚和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就算那样垃圾桶里也应该有痕迹啊。 六人一路对所有房间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但收获甚微。 最后只剩一间屋子了。 房间上贴着“院长办公室”的蓝色牌子。 “这里肯定有病人的名单。”楚和说。 “来,给哥让开,川哥给你们撞开。” 马平川自信满满地走到门前,猛力一撞,门纹丝不动,甚至都没有声音,马平川反而往后退了几步,愣了几秒后抱着胳膊喊了声艹。 “艹!这门是金刚石做的吗?这么硬!” “川哥,你这也不行啊。”齐天圣在一旁看热闹。 “艹!你试试,也就是我,你这小身板撞一下得折了!”马平川不满地反驳。 林寻敲了敲门,说:“别费力了,这门是特殊材质的,拿个炸弹来说不定能炸开。” “这里面装的金子吗,这么严防死守,肯定有问题!”吴非说。 楚和说:“要是金子还好了,只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吴非眼珠一转,随即召出一张矛卡,金光顿时照亮了整间走廊。 “祖宗,你又要干什么?”楚和无语道。 吴非一脸激动:“还能干什么,射穿这个门。” 说罢,一把黄金弓箭已然出现在他手中,一拉弓,一支箭飞速飞了出去。 坚硬的办公室大门被贯穿,晃了两下轰然到底。 蓝羌就抱着手在一旁冷眼看着,楚和戳了戳他:“你就看着他胡闹啊?这么大声响,别说手术室了,门卫室都听见。” 蓝羌冷冷说:“不吃点亏他永远长不了记性,一会有人来就把他推出去送死。” 楚和:“” 您还真是个好哥哥 巨大的轰响震得众人都有点发懵,吴非突然有点后怕:“我这样不会招来人吧?” 蓝羌白了他一眼:“他们都不是聋子。” “啊这”吴非有点尴尬地红了脸。 “你最好在他们没来之前从这里找出名单来,要不然就等着我把你扔去喂狼狗。”蓝羌威胁道。 吴非听出来蓝羌真的有点生气了,赶紧滚进院长办公室内,翻找起来。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办公室里特别的空。 除了办公桌椅和一个书柜,什么都没有。 别说名单了,抽屉里连张白纸都没有。 外面传来了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柜子中的书上。 吴非慌张地一本本检查着书,这些书都是看不懂的外文书籍,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艹!几本破书保护得这么严实干嘛!”吴非急躁地骂了一句,“你们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来了我出去挡着!” 他一拳捶在书上。 “咔嚓”一声,柜子突然向一旁移动而去。 一部电梯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靠,牛啊!天无绝人之路!”马平川惊喜地说。 蓝羌没什么反应,镇静地摁下了电梯。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术室的医生们首先冲了过来。 但是还是晚了,他们到达时,只看见了缓缓合上的电梯门。 但电梯里的六个人,却被外面的景象惊得闭上嘴。 只见八九位医生堵在门口,身上的白大褂已然成了血衣,每个人的眼都发着红,嘴角残留着血迹。 甚至有一位医生嘴里还叼着一块血淋淋的内脏! 第69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一) 电梯中没有楼层键,只有一个启动按钮。 蓝羌摁下之后,电梯一路直下,不知在哪层停了下来。 电梯外面是一片沉重到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系统的声音在黑暗中再次响起—— 【恭喜解梦者蓝羌、楚和、吴非、马平川、林寻、齐天圣获得‘地下一层’线索。】 “这鬼疗养院居然有地下室。”马平川惊奇道。 吴非率先走出电梯,又召出一张矛卡:“先把电梯毁了再说。” 林寻按住他的手,劝道:“不行,万一电梯是唯一的出口,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了。” “那怎么办?他们要下来了。”吴非神色纠结。 “我们先找地方躲躲。”林寻召出一张卡,轻声说道,“星星点灯。” 霎时,一盏星星状的灯升到她的头顶上空,温和的光线照亮了周遭三米的距离。 众人都没有异议,跟着亮光行动起来。 马平川挡着门不让电梯上升,最后一个离开电梯时,电梯缓缓关上门再次上升。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几人在地下一层摸索着,渐渐看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偌大的大堂。 地上铺着做工精致华丽的地毯,正中央摆着一张能容纳几十人同时落座的欧式长桌。 桌上铺着红色的桌布,中央摆着一座座烛台。 长桌的一侧摆着一架钢琴和唱片机。 吴非想躲到桌布下面,又被楚和一把拉了出来,这里太容易被发现了。 六人继续向前跑,长桌的尽头有一处小台子,台上摆着四张圆桌,每张圆桌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洞。 楚和似是看见圆洞中有什么东西在反光,用手摸了一下,指腹瞬间被割开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 圆洞中竟安了一圈锋利的刀刃。 楚和赶忙用衣服捂住手,以免在地上留下血迹。 电梯运行而下的声音逐渐逼近。 “跟我走。”蓝羌说完,拽着楚和向左手边跑去。 其余四人来不及问,急忙跟上。 直到蓝羌打开一扇门,大家才发现这里有间屋子。 “靠,这门涂成黑色,根本看不到啊。”齐天圣嘟囔一句。 屋子是个储藏室,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还有十几个巨大的黑塑料桶。 六个人刚走进来,电梯就停在了负一层,门缓缓打开,刀疤带着保安们走了出来。 林寻迅速关上了灯。 六人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楚和摸索着把手放在塑料桶上敲了敲,低喃道:“是空的,大家躲进去!” 说罢,六个人便一人找了个桶,小心翼翼地拧开上面的盖子,蹑手蹑脚地躲了进去。 只有马平川在拧开桶盖往里钻时,哎呦了一声:“这里面有水!” “先进去。”楚和嗡嗡的声音从桶里传出来。 马平川咬了咬牙,一股脑钻了进去。 刀疤带着弟兄们在地下一层里展开了地毯式搜寻,在大堂搜寻无果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储藏室。 储藏室内无人,刀疤看着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塑料桶,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手下殷勤地问:“老大,这些桶要不要打开看看?” 刀疤犹豫几秒,挥了挥手:“打开看看。” 手下走上前,开始拧动面前的塑料桶盖。 躲在桶里的齐天圣霎时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好在刚要打开时,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说:“老大,车库的大门开着。” “什么?”刀疤拧眉道,“把所有人叫出来,绝不能让人跑出林子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即,他便领着人冲了出去。 等到脚步声渐远,蓝羌从桶中出来,先把楚和从桶里拽出来,又踢了踢旁边的桶:“出来了。” 马平川猛地撞破盖子跳了出来,扶着墙干呕了一声:“妈的,这桶里什么东西,油腻腻的,贼恶心!” 林寻重新打开星星灯,几个人围着马平川的桶研究。 齐天圣说:“这不猪油吗?” “不是,”楚和取了点在指间捻了捻,又嗅了嗅,笃定地说,“是尸油。” “什么?”吴非、马平川和齐天圣异口同声地叫道。 系统冷漠的声音这时合时宜地响起—— 【恭喜解梦者楚和获得‘地下室的神秘尸油’线索。】 马平川脸都白了,扶着墙剧烈干呕起来。 蓝羌依次晃了晃十几个黑塑料桶,淡定地说:“除了五个空桶,其他桶里都装着尸油。” “草!变态到奶奶家了!这尸油能有啥用啊?”马平川骂道。 吴非眼神失焦,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弯下身子也呕了一声。 “你怎么了?”林寻关心地问。 吴非颤抖着说:“食堂里的菜” 登时,所有人都像被一股彻骨的寒流穿过胸膛,被冻结在了原地,发酸的胃液反流上喉管,烧得喉咙灼痛。 “不一定,别自己吓自己了。”楚和看着大家一言难尽地脸色,安慰道。 蓝羌拉开门先走了出去,确定外面没异常之后说:“别愣着了,不想变成明早的菜就现在走。” 这一句话杀伤力十分大,三个大男人你踩我我踩你、争先恐后地出了门,倒是林寻淡定地走在了最后。 再次经过大堂的长桌时,蓝羌在桌上的白蜡烛上摸了一把,放在鼻下嗅了嗅。 “怎么了?”楚和凑上来,就着他的手指也闻了闻,“尸油?” 蓝羌点点头:“储藏室那些尸油是制作蜡烛的原料。” 吴非闻言拍了拍胸口,喜道:“还好还好!要不然我明天都不敢吃饭了。” 众人卸下精神上的重负,话语间也轻松了些。 马平川直到进了电梯还在滔滔不绝地吐槽:“这鬼地方的主人真是缺大德,在医院下面摆宴席,还用尸油制作的白蜡烛,是不是桌上摆的菜也是人啊?碰见这缺德货,阎王都得甘拜下风” “你说什么?”楚和突然打断他。 马平川懵懵地重复着:“我说,碰见这货阎王都得” 楚和又打断道:“不是这句,上一句。” “上一句?”马平川皱着眉苦思,“是不是桌上摆的菜也是人啊?” 第70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二) 电梯上升中。 蓝羌注视着面色不佳的楚和:“你怀疑这所疗养院吃人?” 此话一出,另外四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动。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楚和没说上次在电梯门缝中看到的场景,只是轻声道:“再去手术室看看。” 到达五楼后,蓝羌摁下启动键后才出电梯门,电梯缓缓合上后又将自己送回了负一层。 六人再次来到手术室门前,医生们跑得急,并没有关门。 手术室内闪着惨淡的白光下,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血淋淋的男人躺在手术床上。 蓝羌和楚和对视一眼,坚定地走了进去。 剩下的三个男人互相挽着胳膊,心脏狂跳着紧紧跟在两人后面。 林寻走在最后,看着三个男人的背影无语地摇了摇头。 “啊——” 吴非靠近手术床,刚瞄了一眼就大叫起来。 蓝羌瞪着他,冷声道:“给我憋回去。” 吴非的叫声戛然而止,忌惮地抿紧了嘴,只是他的双腿像上了发条般打着颤,根本控制不住。 其他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术床上的李伟,面色都不好看。 李伟开膛破肚地躺在上面,肚子里的内脏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截肠子从腹腔中滑落出来,耷拉到地上。 鲜血染红了整张床,在地面上形成一片血泊,就连天花板上,都是喷射状的血点。 李伟瞪着眼大张着嘴,似是在求救又似在喊疼。 他的脖子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蓝羌用手指探了探,说:“喉管被切断了。” 楚和心尖一颤,李伟是被生剖的,那些医生为了不让他喊出声,竟狠心切断了喉管。 “你们看这个。”林寻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个银色的手术盘,盘中竟放着刀叉。 “卧槽,他们真吃人啊?”马平川感觉三观都被震碎了,“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吴非再也忍不住,将晚饭全部吐了出来。 齐天圣在一旁为他拍着背,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建了个疗养院就为了吃人?这太荒谬了。” “你去过养猪场吗?”蓝羌突然问。 “问这干什么?”齐天圣愣了一下,不懂为什么话题跳跃这么快。 蓝羌没回答,径自说道:“养猪场会把猪锁在一个小空间里,强制进食,为了养出肉质更鲜美的猪,他们还会给猪听音乐,赶着猪运动” “等等,”齐天圣被他说得毛骨悚然,“你是说,这家疗养院就是‘养猪场’?” 蓝羌打了个响指。 众人被养猪场这个概念惊得外焦里嫩。 吴非终于缓过劲,直起身子说:“他们斥巨资建了一栋上下六层的楼,就为了把人当猪养?这不现实吧?” 蓝羌简短道:“有需求就有市场。” “什么意思?”吴非把脸转向楚和,“楚哥,你能听懂他什么意思吗?” 楚和接过话来:“他是说,有养猪的就有买猪的,吃‘猪肉’的人不止这所疗养院里的医生,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 吴非赞叹道:“我的天啊,你还真的能听懂!” “我们得回去了。”林寻先开口结束了养猪的话题。 六人蹑手蹑脚下了楼,发现走廊中空无一人,整座大楼像空了一般寂静。 “他们应该都去提到的那个林子找人去了。”楚和说。 根据刀疤提到的林子,楚和推测,这家疗养院的位置应该处于深山老林中。 楚和将林寻、齐天圣、马平川、吴非依次送回病房并上锁,又将钥匙送回了护士站。 然后才和蓝羌一起回到308,上床睡觉。 畅行无阻、天衣无缝。 第二天早上,楚和被起床铃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被站在床前的人吓了一跳。 “护士姐姐,你站着干嘛?”楚和问。 护士脸色阴沉,黑眼圈快耷拉到嘴边了,一看就是熬了一夜没睡。 “你们门怎么开着?昨晚出去过吗?”护士阴恻地盯着他。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开着?我又没钥匙。”楚和理直气壮,“再说最后一个锁门的不是你吗?你忘锁了呗。” “胡说,我怎么可能忘!” 护士似乎也想不起来昨晚锁没锁门,心虚地嚷道:“肯定是秦医生,他昨天来带李伟去手术,一定是他忘了!” 楚和一阵“对对对”,“是是是”地附和着,把护士的情绪明显给哄好了。 护士拿出药片,塞到他手里:“早餐药,吃吧。” “我能问问是治什么的吗?”楚和试探着问。 护士不耐烦地瞥他一眼:“治你病的。” 楚和叹了一口气:“那我不吃了,吃了这么久都没用,别是假药吧?” 护士顺口接道:“怎么没用?你这不长胖了吗?” 说完,她便发觉自己失了言,恶狠狠地凶道:“少废话,快吃!” 楚和目的达成,哦了一声,乖乖地吃下了药。 蓝羌还没醒。 护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莫名地怵这个男人。 她将水和药交给楚和,掩饰道:“我还有事,等他醒了你喂给他。” 说罢便灰溜溜地走了。 等到八点半的早餐铃响起。蓝羌才从睡梦中睁开眼。 楚和把药递到他面前,装腔作势道:“蓝羌,吃药了!” 蓝羌揉了揉眼睛,问:“这什么药啊?” “给猪发膘用的营养剂。”楚和开玩笑道。 蓝羌:“” 两人顺着人流,来到了用餐室。 楚和发现今天的用餐室特别干净,像是昨天专门清扫过。 他猛地想起昨天刀疤的话,今天有记者来采访。 他笑了一下,心头突然涌现一个计划。 其他解梦者都早下来了,照例坐在昨天的位置。 刘渺渺虽然和林寻、齐天圣坐到了一处,但看脸色还是气鼓鼓的。 楚和和蓝羌一落座,吴非就蚊子哼哼般说道:“蓝哥,楚哥,怎么办?” 楚和知道他是指早餐的事情。 经过昨晚尸油和李伟事件的双重洗礼,他们已经对疗养院的饭菜产生了信任危机。 无论如何是下不去嘴了。 楚和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我们来制造一场动乱吧。” 第71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三) 今天的早餐是肉包、茄盒、小香肠、鸡蛋和豆腐脑。 解梦者七人只敢吃鸡蛋和豆腐脑,其余三样碰都没碰。 楚和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刀疤给手下们训话。 刀疤和他的手下们今天气色都不好,看样子是一晚没睡。 “董事长和记者马上就到,一会给我机灵点,好好盯着他们,要是有人乱说话你们也别活了!”刀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手下们勉强打起精神应道。 马平川用筷子戳着餐盘,气愤地说:“狗日的,老子真想给他们都说出去。” 他话音刚落背上就结结实实挨了刀疤一棍。 “说什么呢?每次就你们桌话最多!”刀疤扫视着四人,目露凶光。 出乎他意料的是,四人并没有被他威慑住,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 刀疤被他们毫无畏惧的眼神盯得发毛。 但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他找茬挑刺的目光落到四人的餐盘上,勃然大怒道:“你们怎么只吃鸡蛋和豆腐脑?都不把我说过的话放心上了是吗?” 吴非和楚和对视一眼,正合我意! 吴非噌的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说:“还好意思问我们,肉都臭了怎么吃啊?” “放你奶奶的屁!这些肉都是最新鲜的!”刀疤拍开他的手,骂道。 楚和支着下巴轻蔑地看着他:“那就把进货单拿出来看看时间,谁知道是不是放烂了的肉?” “你算个屁,也敢命令老子!小心老子把你剁了喂狗!”刀疤怒骂道。 “你闻闻,是不是臭得很?”吴非掰开一个包子往刀疤脸上怼,“快和你的嘴一样臭了!” “找死!”刀疤气得吹胡子瞪眼,打开电棍的开关,朝吴非打过来。 吴非身后的马平川直接端起饭盘砸到刀疤脸上,抓着他的手腕来了个180度转弯,将电棍捅向了他自己。 然后顺势把电棍夺了过来。 刀疤大叫一声,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 用餐室鸦雀无声,但病人们呆滞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情绪的波动。 他们埋头吃着饭,余光却不住地往这边瞟。 几个手下见老大吃了亏,都向四人围了过来。 这时外面传来车子的轰鸣声,蓝羌低声道:“记者来了。” “丧尽天良的疗养院,不仅给病人吃臭猪肉,还打人啦!”吴非接收到信号,麻利地登上椅子撒起泼来。 几个保安拿着电棍就要冲上前。 “我看谁敢动他!”马平川挥着电棍,魁梧的身躯将吴非护得死死的。 蓝羌懒散地倚着靠背,顺便伸出腿将一个要冲上去的保安绊了个狗啃泥。 刀疤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朝手下们挥了挥仍在颤抖的手。 要是让记者看见这一幕,坏了疗养院的名声,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别喊了,你赢了。”刀疤忍着一肚子火说,“你丫是真有病!” “我就是有病啊,”吴非吐了吐舌头,贱兮兮地说,“我本来脑子就有病,吃了你们的肉身体也病了怎么办?你们要怎么赔偿我?” “你到底要怎样?”刀疤咬牙切齿地问。 要怎样? 吴非看了一眼楚和,这个没提前商量过。 “我们身体弱,吃不了油腥,”楚和柔弱地咳了两声,“以后的饭由我们七个人自己点,你们单独做。” 林寻对他笑了笑,感激楚和带上了他们三个。 ”对,我们就这个要求!”吴非立马接上。 “行,但你们今天得老实点!”刀疤听见大厅传来说话声,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 什么以后,老子就忍你们两顿,等记者走了再找你们算账! 刀疤一面腹诽着,一面换上有些猥琐的热情笑容,站到门口迎接董事长和记者去了。 没多久,一个体型宽胖、满面春风,大概四五十的男人领着一个人走进了用餐室。 楚和正喝着豆腐脑,抬头瞧了一眼,勺子停在半空不动了。 吴非也怔了一下:“这不是电视里那个向生吗?” 向生竟然不是疗养院的病人,而是第二天才出现的前来疗养院取材的记者。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向生一身黑,胸前挂着一副老式相机,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礼貌地笑着。 他还不知道,这趟普通的工作之旅会变成他的噩梦。 “向记者,虽然我们疗养院是慈善性质,但我们不会降低病人的生活质量来减少成本,病人每日的饭菜都是营养均衡、新鲜健康的。” 董事长滔滔不绝地自我夸赞着。 “我们院里的56位工作人员,包括医生、护士、保安等都是素质优良的专业人才。” “这位就是我们的保安队长。” 刀疤听到董事长介绍自己,受宠若惊,谄媚地笑了笑。 “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脸上还有疤,其实脾气非常好,我们院里的病人都喜欢他。” 楚和、吴非、马平川和齐天圣默契地同时翻了个白眼。 向生似乎不太感兴趣,只是礼貌地附和几声。 等到董事长讲完,他走到正前方,举起了相机。 “来,大家看镜头。” 连续咔嚓了几声,向生还是没拍出满意的照片。 他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微微蹙起了眉。 几百人将用餐室塞得满满当当,拍出来的画面竟如此死气沉沉,甚至透着股诡异的阴森气息。 早饭过后,照例是听音乐时间。 向生也跟了过来。 “音乐能够舒缓病人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对他们的健康有好处。”董事长解释。 向生绕着圈拍了几张照片,还是觉得不舒服。 像是一群死人在聚会 这些人都是疾病缠身的社会边缘人,再加上其中还有精神病患者,所以才会这样吧。 向生安慰自己。 他翻到一张背影照,突然发现照片中角落的一个小女孩回过了头,笑着偷看他。 向生抬起头,正好与那个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他在小女孩的眼睛里看见了还未熄灭的微弱烛光。 “余老板,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向生给董事长指了指。 “许燕燕。”余老板答道。 “行,一会儿就先采访她吧。”向生果断地说。 “好,当然可以。”余老板爽快地答应下来,背在身后的手却给刀疤使了个手势。 第72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四) 燕燕被带到了办公室。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单独聊聊。”向生对带着燕燕过来的刀疤说。 刀疤应了一声,出去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燕燕一眼。 燕燕明白他的意思。 在进来之前他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了。 不能说疗养院的坏话,不能说这里经常死人,不能说楼后面的墓地和她的朋友 要说这里很好,每个人对她很好,她很爱这里。 燕燕只能照做,因为刀疤叔叔说这里是她的家,她要永远生活在这里,没有人会说家不好。 “燕燕,你几岁了?”向生展开笔记本,边写边问。 燕燕说:“我不知道。” 看到向生诧异的眼神,她补充道:“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掉了,所以我不记得我多大了。” 向生写字的手顿了顿,又问:“还记得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燕燕点点头:“一年前我生病了,福利院的阿姨就把我送到了这里。” “什么病?” “医生姐姐说是食道炎。”燕燕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吧?”向生心想还好不是大病。 燕燕失落地摇了摇头。 “一年了还没好吗?”向生疑惑地问。 燕燕警惕起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是医生哥哥姐姐们治不好,是我自己身体太差了。” 向生又问了几个诸如“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余老板对你们如何”之类的常规问题。 燕燕板着小脸,滴水不漏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向生笑了笑,看来小姑娘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向生合起本子,摸了摸燕燕的头:“好了,采访结束了,你回去吧。” 燕燕却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大眼睛闪烁着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向生问。 “记者叔叔,我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你,我很喜欢你。”燕燕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谢谢。”向生笑道。 “我会上电视吗?”燕燕期待地问,“我想上电视,就像从这里走出去了一样。” “不能,”向生想了想,又道,“但你的照片可以出现在报纸上。” 要不是缺钱,他不会接海钢集团老总余良的这笔买卖——给他投资建设的海山慈善疗养院写篇正面稿子。 能上报纸就不错了。 ”太好了!”燕燕激动地跳了起来。 “小姑娘,早日康复,你就可以出去了。”向生随口说。 燕燕神情沮丧:“我可能出不去了。” 不等向生询问为什么,她指着向生背包上的挂件问:“记者叔叔,那是什么?” “这是尖尾雨燕,”向生取下挂件,“是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鸟。” 燕燕眼底闪过一丝羡慕:“那它一定很自由!” 向生把尖尾雨燕的挂件塞她手里,轻声道:“你将来一定也是最自由的燕子。” “谢谢记者叔叔,”燕燕握紧了手中的挂件,小心翼翼地问,“你下次可以给我带一张它的照片吗?” 向生想说我不会再来了,但看着燕燕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精神科的秦医生眉毛拧成了麻花,与躺在病床上的蓝羌大眼瞪小眼。 “吴非?”他试探地叫道。 “嗯。”蓝羌从容自若地应道。 秦医生的眉间拧得更深了。 他记得,昨天不是这个啊! 奈何今日余老板领着记者跟着他一起查房,他也不好说病人换了的事。 只好硬着头皮给蓝羌做了个周身检查。 秦医生惊奇地发现,这人虽比不上吴非嫩,但能看得出来常年健身,肌肉紧实,内脏肯定也比别人的更健康有活力。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在一旁看着的楚和:”?“ ”秦医生,刚吃过饭就饿了?“蓝羌像是开玩笑般打趣道。 他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却达不到眼底,一双像是能看穿一切的瞳孔死死盯着秦医生。 秦医生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哈哈两句敷衍了过去。 “今晚手术,现在开始禁食禁水。”秦医生嘱咐完就走了。 楚和遗憾地躺在床上,余老板跟得太紧,都找不到和向生说话的机会。 “向生既然是梦魇主,他今天肯定会因为某件事情被迫留在这里。”楚和看着天花板碎碎念。 良久都没听见蓝羌的声音,楚和转过身,脸朝着蓝羌问:“蓝羌,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要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要么被吃了。”蓝羌阖着双眼,轻声道。 “吃应该不会,向生是有社会影响力的人,我觉得他们不敢杀他。”楚和的手指在床栏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 “难道你现在担心的只有这个吗?”蓝羌睁开眼,侧过头来。 楚和真挚地问:“难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事吗?” 蓝羌失望地叹了口气:“唉,我真是太伤心了。” “怎么了?”楚和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才的话,还是觉得没错。 “你不应该担心一下我吗?”蓝羌摆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做作样子。 楚和:“” 蓝羌可怜巴巴地说:“我今天不能吃饭不能喝水,晚上还要去做手术。” 楚和无奈地说:“我上次担心过啊,不是你说没事的吗?” “我说没事你就不担心了吗?”蓝羌继续找茬,“要是吴非你就不是这个无所谓的态度了。” 楚和:““ ”蓝怨妇,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是精神科躺久了真疯了?”楚和百思不得其解,“你再找事我飞过去暴扣你!” 蓝羌一掀被子,挑衅道:“来啊。” 楚和气呼呼地扔了个枕头过去。 蓝羌抓住枕头又扔了回去。 两个人玩了半天扔枕头,看着对方乐了半天。 “蓝羌你真的有大病!”楚和吐槽。 蓝羌笑笑:“我就是躺得太无聊了,找你吵架消磨一下时间。” “哦?”楚和狐疑的小眼神看着他。 “真的。”蓝羌又补了一句,“你要不信,就当我看你早上和吴非配合得那么好不平衡吧。” “蓝羌,你平时装那么高冷就为了掩饰你内心的幼稚是吧?”楚和眯着眼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都什么小学生思维啊?” 蓝羌正色道:“我的高冷不是装出来的,还有,我很成熟。” “行行行。”楚和无可奈何地应着,沉默片刻又说,“我很担心你的,但我更相信你。” 第73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五) 一整天,向生跟着余老板参观了病人们的日常生活,并对部分人进行了采访。 所有人的回答都大差不差。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这让向生渐渐卸下了心中的猜疑。 他站在树下,打了个哈欠。 “病人更不能总躺床上,得适当运动肌肉才有活力。”余良看着跳养生操的人们,笑道。 向生又打了哈欠。 素材已经收集够了,余良却非要他等院长回来再走。 天知道他真的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嘀——” 随着一声鸣笛,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了疗养院高耸的铁门之外。 保安小跑着去开了门。 “任院长回来了。”余良看向向生,“向记者,劳烦你采访完院长再走,他可是这里最大的功臣。” 小轿车带着飞扬的尘土驶进院中,停在了余老板和向生面前。 一个身材矮小的面善男人下了车,年纪看起来比余老板还大些。 “任院长,这一路辛苦了。”余老板拍了拍他的肩。 “哪有董事长您辛苦!”任院长笑意盈盈,“这位是向记者吧?真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去了乡下。” “没关系,您忙您的。”向生礼貌回道。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副驾驶上下来,怯怯地走到了任院长身旁。 “这孩子的父母前段日子过世了,他自己没人照顾又发了高烧,有人向我求助,我就专门去了一趟。” 任院长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对向生解释。 余老板弯下腰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颊:“孩子别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向生举起相机,将这温馨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孩子你先跟记者叔叔玩会,”任院长说完,对向生抱歉的笑笑,“麻烦你了,我和董事长说点话。” 向生应了下来。 任院长将余老板拉到一边,低声说:“听说有人跑到宴厅了,今晚的还办吗?” “办!当然得办,今晚有贵客来。”余老板果决道,“至于那些人是谁,是不是咱这的,你好好查一查!” “还是这个数?”任院长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地问。 “再加个小孩,”余老板想了想,“就那个燕燕吧,这孩子鬼心眼多留不得。” 采访完任院长,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向生走出大楼,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明明很温馨却让他倍感压抑的地方。 楚和正走到大厅,远远地看见载着向生的车驶出了大门。 就这么走了? 海山慈善疗养院建在海山这座山内,从这里回市区要两个小时。 等到向生疲惫的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简单吃了两口后,他翻看着相片准备写稿子。 再次看见屏幕中燕燕单纯的眼睛时,向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座疗养院仿佛独立于社会之外,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霍然起身,打开了书柜。 在柜子里翻了半小时,他终于从书堆里找出一本《鸟类图鉴》。 这是很久以前,一位鸟类摄影家送他的。 向生翻到尖尾雨燕那一页,纠结良久,最终还是拿起包再次出了门。 茂密的参天树林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向生在黑夜中再次叩响了疗养院的大门。 “向记者,你怎么又回来了?”保安疑惑地问。 向生举了举相机:“缺几张楼里的照片,我来补拍。” “行,那我陪你去吧。”保安打开了门。 向生礼貌地笑道:“不用,我自己去就好,马上就出来。” 他得亲手交给燕燕才能放心。 大楼中极其安静。 与其说静不如说是死寂,透着阴冷的死寂,不舒服的压抑感再次冲上了向生的心头。 他快步来到二楼,向护士询问燕燕在哪个房间。 护士漫不经心地回道:“她刚推到手术室去了。” 向生诧异:“她的胃炎严重到需要做手术的程度了吗?” “难道你比医生还懂?”护士不耐烦地说。 “好吧,那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向生将《鸟类图鉴》放在台面上。 护士“嗯”了一声,等向生走了就不屑地扔进了垃圾桶。 向生越想越不对劲,上午见到燕燕时她的状态非常好,完全看不出有严重到需要手术的胃炎。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而向上走去。 今天余良有介绍过疗养院的布局,手术室在五楼。 五楼一片漆黑,手术室大门紧闭,“手术中”的灯牌也没有亮起。 十几年的从业敏感度告诉他,这所疗养院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若是能挖到海钢集团董事长的料,不仅能将事业推上高峰,为妻子治病的钱也不用愁了。 向生的心砰砰跳起来。 “老余,今晚又安排了什么好东西啊?” 楼梯上忽然传来说话声。 向生紧忙躲进了空房间。 余老板滑腻的笑声在门外响起:“王总,你今天真是来对了,你绝对喜欢!” 两人说笑着走进院长办公室。 向生悄悄跟过去,趴在门边向里看,眼见着两人进了柜子后的电梯。 “够神秘的,看来真有大料!”向生顿时来了精神,等到电梯再次升上来大着胆子也走了进去。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他见过最大、最奢华的宴厅,不说别的,就宴厅中央那张镌花刻纹的欧式长桌就抵他一辈子工资了。 宴厅两边摆着数座高大的人形雕塑,掌中捧着一株明亮的白蜡,使得大厅里不开灯也能璀璨辉煌。 宴厅一角,有穿燕尾服的钢琴师弹着悠扬典雅的曲目。 一群着装讲究、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人们聚集在后方的一个台子旁,正聊得热火朝天。 向生趁人不注意,钻进了长桌的桌布之下。 他从桌头爬到桌尾,终于能听清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老余,你这到底卖的什么官司?诚心吊我们胃口试不试?”王总说。 有人附和:“就是啊,你别是反悔了,打算独吞佳肴吧?” 什么鬼啊,这群上流人士半夜聚在这里就为了吃饭? 向生无语到了。 “我余良是那种人吗?各位看这里!” 余老板向桌上一指,立时有服务员撤去了盖在桌上的红布。 向生探出头,目光穿过人群中的缝隙,落在桌子下方。 登时,寒意彻骨。 第74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六) 燕燕! 向生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牙齿咬进血肉中。 他不能喊出声。 燕燕双眼紧闭,下半身疲软地耷拉在地上。 向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才发现燕燕的头被固定在了桌子中间的洞中,并且剃去了全部头发。 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抚了抚燕燕的头顶,问:“死了?” “麻醉了,对小孩子咱得人道点。”余老板呲着牙乐,顺手摁下桌上的按钮。 锋利的刀片从洞中伸出,伴着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将燕燕的部分脑壳如砍椰子般齐齐削去。 血花四溅,人们笑着躲开来。 向生僵在原地,眼前的画面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在愤怒升起之前他感到的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自以为早已读懂任何人的他,第一次对人类产生了恐惧。 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陷入深度昏迷的燕燕皱着眉,身体不住地扭动。 “浇油。”余老板冷漠地吩咐道。 “呦,生食人脑,老余你这次创意不错!”王总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服务员端上来一小盆冒着烟的热油 向生别过了脸,再不敢看下去。 “开吃吧各位,别客气!”余老板油腻腻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咱后面还有!” 向生的指甲深深地插入掌中,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裤。 他哆嗦着拿起了相机。 他要拍下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余良的畜生行径,要终结他们对同类的虐杀。 向生颤着手,摁下了快门。 他甚至是闭着眼拍的,不敢看相机中的画面。 向生的身体颤着厉害,一直趴在地上,支撑着上身的手臂突然袭来一股麻劲。 不好!他暗叫一声。 手中的相机一个打滑,直直砸到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了客人们,齐齐回过头来,阴冷的目光死死盯向他。 “向记者,原来是你啊!”余良的目光从惊讶变得充满杀气。 他朝守在一旁的刀疤使了个眼色,刀疤立即带着手下们朝向生跑过去。 向生肾上腺素飙升,飞速向后爬去,靠着桌布的遮掩一口气冲到了宴厅口。 他猛地撤下长桌上的桌布,连带着桌上的蜡烛餐具一齐摔下来,阻挡了几人的脚步。 “他手里有照片,绝对不能让他跑了!”余良在后面喊道。 向生一口气冲到电梯前,摁下了按钮。 门异常顺利地打开了。 另一边,秦医生走进了308。 早已过了吃安眠药的时间,此时,蓝羌和楚和都熟睡着。 秦医生拍了拍蓝羌的脸,确认他在睡眠中。 “不用打麻醉吗?”另一位医生问。 “不用,”秦医生语气毫无波澜,“董事长他们要吃活的。” 两人一个抱住蓝羌的上身,另一个抱腿,准备将他移到推床上。 就在这一刹那,蓝羌忽地睁开了眼睛,揪着秦医生的头发,狠狠朝床栏砸下去。 秦医生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和鼻子就涌上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感,立时捂着脸蹲下身去。 “你!”另一个医生见此,掏出衣服里的细针向蓝羌扎去。 他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一股重击砸中后脑晕了过去。 楚和扔下一根活动时从荒地捡到塞进仓库的木棍,嗤笑一声:“弱鸡。” 秦医生捂着流血的鼻子站起身,就要向外跑。 蓝羌拾起掉在床上的针管,精准无误地插进秦医生的脖颈,利落地将麻醉推了进去。 秦医生跌跌撞撞跑到门口,一股脑晕倒在了地上。 “干得漂亮!对付这俩都不用道具。”楚和向蓝羌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 蓝羌也回了个赞。 “得,干正事!”楚和麻利地脱下秦医生的白大褂,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着仍然纹丝不动的蓝羌,指了指推床:“上去啊,难不成指望我把你搬上去?” “送死这么着急干嘛?”蓝羌慢悠悠地打开光屏,拿出一个口罩,起身挂到了楚和耳朵上。 楚和把口罩戴好,揶揄道:“是你去送死又不是我。” 蓝羌听出来他是在模仿自己动员大会时说的话,笑了一下,老老实实躺到了推床上。 楚和推着蓝羌出了门,平安无事地经过了护士站,到达了医用电梯。 进了电梯,楚和摁下五楼,电梯稳步上升。 到了五楼,楚和看着分在两边的手术室和院长办公室犯了难。 听第一天查房时秦医生说的话,蓝羌应该不是给医生们准备的。 恰好董事长今天来了,很可能是给他准备的。 楚和下了决定,推着蓝羌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这时,却有两个保安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神色焦急,似乎有什么急事。 五楼昏暗,保安们看不清楚和的脸,问道:“干什么?” 楚和压低嗓音说:“我把人送下去。” “不用了,推回去吧!底下都乱成一锅粥了!估计老板们都没心情吃了!等明晚吧。”保安一口气说完,就又要跑。 楚和把人拦住,作出一副八卦的腔调:“今晚不是聚会吗?能发生什么事?” 保安凑近他耳朵,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昨晚那几个破坏院长办公室,从地下车库跑走的人吧?” 楚和点点头。 “你猜是谁?竟是今天来的向生记者!他昨晚就来踩点了,今晚直接躲到桌布下面,偷拍老板们吃饭!”保安继续说。 楚和吃了一惊,向生竟又回来了。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一层呢? 保安咦了一声:“真大胆!这下跑不掉了,被人堵在地下一层了,余老板肯定饶不了他。” 保安说完,又忙着跑了。 楚和心中为向生默哀了一秒,辛苦你了背锅侠! 蓝羌睁开眼看向他:“你想下去救他吗?” “救什么,他又死不了,”楚和打了个哈欠,“不下去送死了,走,回去睡觉!” 与此同时,向生被反绑着双手,怒视着眼前的余良。 刚才电梯门开启,竟有四五个保安从里面走出来。 他再也无路可逃,只能被人压着绑了起来。 余老板一页页翻看完相机里的照片,旋即盯着他,挑衅地将相机狠狠摔在地上。 第75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七)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 ”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楚和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醒时,外面已然天色大亮。 他顶着凌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一脸懵逼地听着外面传来的歌声。 蓝羌的床空着,不知道去哪了。 他还没醒过神儿,秦医生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门,怒气冲冲走进来。 他双眼紫青,满面通红,瞧着像副五彩斑斓的画。 楚和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声来。 昨晚他和蓝羌把两倒霉医生拖出病房,扔到了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护士发现的。 楚和的笑声令秦医生本就受伤的心灵再次遭到了羞辱。 他努力瞪着肿胀的眼睛,愤愤道:“你们居然敢袭击医生,你们这是医闹!” “秦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楚和瞪圆的杏眼中透着疑惑和无辜,“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装无辜是吧?” 秦医生气得两步跨到蓝羌床旁,拍了拍栏杆:“昨晚,他把我像拍黄瓜一样拍在这里,还给我注射了麻醉药!这是医闹!这是犯法!” 他一连串手脚并用、比比划划,看来真是气得不轻。 “他的情况你不了解吗?重度精神分裂,肯定是发病了。”楚和同情地看着他,“精神病打人不犯法,秦医生你就忍忍吧。” “你!”秦医生被他堵住了。 楚和:“再说了,他打的你,你找我干嘛?” 秦医生指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一伙的!你用棍子打晕齐医生的事怎么说?” 楚和摊摊手:“棍子呢?” 秦医生怔了一下,满屋子找了一遍也没看见。 楚和委屈地眨眨眼:“这里可是连笔都不让存在的地方,怎么会有棍子?” “而且昨晚我们早就睡了,怎么可能袭击你?” 秦医生:“少装,难不成是我臆想出来的?” 楚和食指敲了敲太阳穴:“我早就觉得秦医生你这里也不太好,有空还是先治治自己吧。” “你他妈是嫌活得太久了是吧?”秦医生冷笑一声,向楚和逼近过去。 楚和丝毫不慌,甚至对他笑了笑。 “嫌活得太久的是你。”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秦医生错愕地回过头,就被蓝羌掐住了脖子。 他喉咙一紧,血液高速奔涌上头,嗡的一声,仿佛在脑中爆炸开来。 秦医生脸憋得通红,手用力扒着蓝羌的胳膊,却使不上力。 蓝羌冷漠地注视着掌中挣扎的猎物。 等到秦医生真的喘不上气时,蓝羌将他向外一推,薄唇轻启:“滚!” 秦医生剧烈地咳嗽两声,边退边说:“你们给我等着!” 话还没说完,后背就撞上一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面相不善的壮汉搂过他的肩膀,凶狠地瞪着他:“你让谁等着?” “对啊,你让谁等着?”旁边的吴非有样学样。 秦医生狼狈而逃。 楚和讶异地看着马平川和吴非:“你俩怎么来的?” “楚哥你还不知道?今天余老板五十大寿,所有医护人员都放假,病人们也可以自由活动。” 吴非的嘴像蹦豆子一样飞快地说着,两三步蹦到楚和床边:“楚哥,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 他刚在床边坐下就被蓝羌一把拎了起来。 蓝羌:“站一会儿你会死吗?” 吴非震惊地嚷道:“我坐一会儿怎么了?这又不是你的床。” 蓝羌冷冷道:“要是我的床你现在早死了。” 楚和早已习惯这俩人的相处模式,目不斜视地下床走到门边。 疗养院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走廊中张灯结彩,每扇门前都挂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红灯笼。 每间病房的门都大敞着,被绑住的“精神病患者们”都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走廊上罕见地有了人气。 祝寿歌循环播放,喜气洋洋的歌声传遍了整栋大楼。 马平川倚着门框,不屑道:“刚才我们仨在大厅看见余老头了,那老东西说什么‘我们企业家就是要与民同乐啦’,我呸!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医护们都去哪了?”楚和突然打断了马平川喋喋不休的吐槽。 “放假了,回家了吧?”马平川说。 “据我推测,这所疗养院建在山里,”楚和说,“一天的假期回家根本来不及。” “啊那可能在宿舍里吧。”马平川犹豫着说。 “在地下一层。”蓝羌走过来说道,“余老板都在这,他们怎么会走,肯定是要在负一层办生日宴。” 楚和猛地想起昨晚保安说的那句“等明晚吧”,当时没细想,现在才知道今晚还要办人肉宴。 马平川骂出声:“草!昨天开宴会今天还开?这群死变态!” 吴非也凑过来,犹豫道:“蓝哥,你今晚还去吗?” 蓝羌点点头:“当然得去,向生估计在地下一层。” “行,那咱们一块去吧,那群死变态敢觊觎你的身体,我们一人一箭射死他们!”吴非慷慨激昂。 马平川鼓掌道:“对!好兄弟一起上!” 蓝羌只觉得他们聒噪,拉起楚和的胳膊往病房里面走:“别看了,想吃饭。” “你还给我带饭了?”楚和惊讶地问。 “昨天我禁水禁食,你不也给我带了吗?”蓝羌从仓库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玉米、鸡蛋和一杯豆浆。 “谢谢,不过你怎么不叫醒我?”豆浆有些烫,楚和小口小口地喝着。 蓝羌:“懒得叫。” 楚和:“” 吴非走过来大大咧咧地说:“我蓝哥就这样,口是心非,明明是关心别人,话一说出口就变味。” 蓝羌白他一眼:“你不说话会死?” 吴非照旧乐呵呵地说:“我太了解他了,他对我就这样,表面上嫌弃我其实心里可喜欢我了!” 蓝羌彻底无语了:“不,我是真嫌弃你。” 楚和一边吃饭一边看他俩拌嘴,忽地觉得有这样的朋友们陪在身边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他看着三人,真挚地说:“等我们成功离开系统,回到现实,还做朋友好吗?”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第76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八) 吴非猛地刹住叭叭叭的小嘴,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有点复杂。 他沉默了。 马平川第一个开口,爽朗道:“那是自然,到时候你不找我,我也会去缠着你的!” 蓝羌看向他,简洁道:“好。” 吴非似是为了缓解尴尬,大笑了几声:“当然了,你可是我楚哥!” 向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一丝光亮都没有的鬼地方呆了多久。 昨晚,余良当着他的面摔坏了他的相机,销毁了里面的照片。 然后把他关进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 余良没有杀他,也没有打他,甚至还差人给他送来了饭菜和水。 但向生实在吃不下那些肥腻的肉块,闻了一口就剧烈呕吐起来,直到胃里什么都没有了,吐出来的只有发绿的胃液胆汁。 他不敢想象,这些肉的来源。 他瞪着眼睛瞧着黑暗中的墙壁,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困倦。 直到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才判断出应该是第二天了。 外面很热闹,听脚步声比昨晚的人还要多。 向生苦笑一声,这是又要吃人肉宴? 这次的受害者会不会是他? 回想起燕燕的惨状,向生仿佛坠入深如枯井的恐惧之中。 他不想死。 他还有等待救命钱的妻子和父母孩子。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的光线照进来,刺伤了向生的眼睛。 余良春风满面地走进来:“向记者,昨晚睡得还好吗?” 向生看到他的脸,趴在地上再次剧烈地呕吐起来,但他实在吐不出什么了,呕到最后喷出了一口鲜血。 “呦!这是怎么了?”余良拍着他的背,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 “你他妈别碰我!”向生反应激烈地躲开他的手。 他实在是恶心! 余良并不在意,调侃道:“向记者反应这么激烈,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有屁就放!”向生别过头,不想看见他。 只要一看见他那张伪善的脸,他就会想到燕燕,想到冤死在这里的无数无辜人。 余良从角落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向生面前:“唉,我还以为咱俩是朋友,没想到向记者这么伤我的心!” 见向生不说话,他继续说:“但即使昨晚发生了那么恶劣的事,我还是愿意给向记者一个机会,一个和我成为朋友的机会。” 向生啐了一口:“你他妈想都别想!” 余良笑道:“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你看到了我的秘密,我是绝对不能就这样放你走,但我也不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有社会声望的人,到时候公安查起来不好处理。” 向生没耐心道:“别兜圈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良翘起二郎腿:“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用取你性命,也可以保住我这份艺术,向记者有没有兴趣?” 向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死盯着余良:“你说什么?艺术?” “对!这当然是艺术!”余良拍了拍手,房间瞬间亮起来。 强烈的白炽光刺激着向生的视网膜,但他没有闭眼,反而瞪得眼眶都要裂开来。 他颤抖着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无法言说的景象。 画。 满满一墙的画。 只有红色颜料的画。 “这是?”向生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想。 “向记者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余良骄傲地站起身,走到那些画面前。 “人皮画。”他痴迷地用手抚着一个画框,“颜料是用鲜血制作的。” “画里这些人是?”向生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 余良高深莫测地笑道:“向记者这都猜不到吗?还是说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朝门外的刀疤挥挥手,对方立即走进来,将一个反着的画框恭敬地交到余良手中。 “向记者看了这个应该就明白了。”余良将画竖起,直直递到向生眼前。 向生头皮像是被猛地撕裂般刺痛起来,他盯着画中的燕燕,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余良语气间溢出毫不掩饰的自豪:“用他们的鲜血在他们的皮上,画他们的模样,这就是世间最高等的艺术——死亡!” 向生顿感手脚发凉,血液逆流。 他再也忍不住,一拳朝余良挥了过去:“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刀疤及时上前,一下子将向生撂倒在地。 余良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理解,你还年轻气盛,做事不懂得后果。你也想变成墙上的一幅画吗?” 向生一时怔住了。 余良觉得到了时机,趁势提议道:“不如这样,向记者,我们合作。” “你加入我们,我自然相信你不会把秘密说出去,而且我的这份大业若有了向记者的帮助,定能更上一层楼。” 向生啐了一口:“加入什么?和你一块吃人肉吗?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死也不会做!” “你也别拒绝得这么果断,再想一想,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若同意,你就吃下桌上那碗燕燕的肉,若不同意,一小时之后,我会来杀了你。” 余良说完,拍拍向生的肩,走了出去。 屋中再次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向生不知道怎么度过的这一小时。 濒死的恐惧吸食掉了他身上的每一滴血。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动摇,手指碰到那碗肉又飞快地撤了回来。 “妈的!”向生骂起来,“死就死,但老子得拉上余良那个王八蛋一块死!” 他这麽想着,在黑暗中摸索起来,似乎是上天眷顾,他竟在桌子上摸到一把水果刀。 向生躲在门后,一秒一秒的数着。 没多久,门外传来了余良的声音:“向记者你想好了吗?” 向生紧紧握着刀,冷汗浸湿了刀柄。 “吱呀——” 门响了,有人走了进来。 向生用尽全力扑到那人身上,将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血液落到他的手上,向生终于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 就在这时,灯光猛地亮起,照在卧倒在地的那人身上。 向生霎时住了。 那不是余良! 第77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十九) 向生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躁动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大脑的缺氧使他无法满足只用鼻子呼吸,索性张开嘴,大口大口汲取氧气。 那个人他认识,是昨天下午接受采访的赵大勇。 赵大勇的父母近亲结婚又早亡,留下患有遗传性疾病的他在社会中艰难求生。 因为生活困难,再加上身体素质每况愈下,赵大勇被好心人送到了海山慈善疗养院。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向生也想不到自己的双手会沾上赵大勇的鲜血。 他根本不用问为什么赵大勇会出现在这。 只看赵大勇与余良八九分相似的身高、体型就全明白了。 向生看着落在血泊中的水果刀,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 这是一个余良设计好的、将他拖下污水的圈套。 如此明显的圈套,他却在情绪的失控下主动跳了下来。 两个保安冲进来摁住了向生。 余良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坐在刀疤搬来的椅子上,完全一派胜利者的姿态。 他手中把玩着一台相机,粗短的手指点开一个视频,举到与向生视线平行的位置。 向生扭过头,刀疤掐着他的下颌骨,强迫他看完了视频。 正是他杀死赵大勇的画面。 余良一开口就听出来没憋好气:“向记者,与其从我身上挖料,不如报道你自己,‘知名记者向生虐杀无辜百姓’这个标题一听就很有卖点。” “是你他妈算计我!”向生怒视着他。 余良笑笑:“那又怎样,大家看到的只会是你这个杀人犯。” “我调查过,你这人好面子,把声誉看得比命还重,这个视频传出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向生身体一颤。 余良的声音宛如恶魔的低吟,不断冲击着向生已然千疮百孔的心。 “名声扫地、牢狱之苦,不过是其中最轻的惩罚。” “你还能躲在监狱里,但你的亲人们呢?他们不仅会失去经济来源,还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你的妻子会因为等不来救命钱病死,你的儿子将永远背着‘杀人犯的孩子’这道枷锁,前途尽毁。” “向记者,成熟一点,你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冷汗一层一层冒出来,浸透了向生的衣衫。 他难以想象自己一直备受称赞、引以为傲的名声地位毁于一旦,更不能接受亲人因为他遭受苦难。 余良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道:“向记者,我劝你别想着自杀,你自杀了我也会把这视频传出去,你逃不掉的!” “草你大爷!余良你这个畜生,我等着你下地狱的那一天!”向生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对着余良破口大骂。 余良并不在意,坐在椅子上等他骂完。 向生骂到口都干了才停,垂着头沉默良久,哑声说:“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他抬起头直视余良:“我可以加入你们,但我不吃人肉。” 212。 自从上次林寻选了蓝羌、楚和后,刘渺渺就不怎么同她说话了。 林寻主动缓和过几次关系,效果都不大。 于是她也懒得去哄刘渺渺了。 但就在今天她要出门时,刘渺渺破天荒地问:“你去哪?” 林寻据实回答:“我去找楚和、蓝羌他们。” 刘渺渺冷着脸不说话了。 林寻看不惯她那别扭劲儿,忍不住说:“渺渺,我知道你性子谨慎,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会行动,但这里是噩梦,死亡不会等你准备好才上门。” 刘渺渺沉默不语。 “而且,大家之间有不一样的看法很正常,即便吵架了,再次见面大大方方打招呼就好。”林寻继续耐心劝导。 刘渺渺扑哧一声乐了:“林寻,你好像我妈。” “逆女!”林寻拍了一下她的头,“我说的都听进去没?” 刘渺渺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林妈妈!” “砰!砰!砰!” 连续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寻打开房门,见齐天站在门口,正用手捋着他那头饱和度颇高的绿毛,似是有些焦虑。 楚和刚吃完早饭,就看见齐天圣和林寻面色不佳地走进来。 楚和问:“怎么了?” 齐天圣嗫嚅道:“燕燕昨晚被带去做手术了,她是不是死了?” 楚和一怔,万万没想到昨晚遭殃的是燕燕。 养猪场尚且不会杀小猪,这里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没人性的王八蛋!”齐天圣愤愤不平。 登时,病房内沉寂下来。 虽说第一天晚上就知道了这家疗养院吃人,但众人一直没有足够的实感。 直到轮到了大家熟悉的人,那种猛烈的冲击感才涌上来。 门外似有响动,蓝羌厉声问:“谁?” “是我。”刘渺渺神色尴尬地慢慢从门口挪进来。 “渺渺,怎么了?”林寻将她拉过来。 ”我看见两个保安将一个麻袋埋进了荒坟里,我想应该是燕燕。”刘渺渺指着窗户说。 几人走到窗前一看,偌大的荒坟上确实有一处新翻过的土地。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刘渺渺不自然地说。 用上坟来缓和关系的人,她是第一个。 “好,毕竟她是我们的朋友。”楚和注视着那片埋着小小身躯的土地,喁喁低语。 大厅缀满了红飘带,两侧墙上分别挂着一幅大大的福字和寿字剪纸,十分喜庆。 “恭贺海钢集团董事长余良五十大寿”的横幅高悬于上方。 用餐室给病人们准备了自助形式的小型寿宴,两个保安站在里面监视着病人。 除此之外,没有看见任何疗养院职员。 七人进去拿了些零食糕点,旋即来到楼后的荒坟。 马平川把零食糕点摆在燕燕坟前,轻声道:“燕燕,我们来看你了,这辈子咱吃尽了苦,下辈子一定是好日子!” 几人轮流和燕燕聊着天,只有楚和和蓝羌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楚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安慰、咒骂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个世界太荒诞,罪恶之人活得肆意洒脱,良善之人却总在为不是自己的过错煎熬。 蓝羌伸出手,犹豫片刻后默默搂住了楚和,在他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又快速松开来。 这大概是他唯一知道的安慰人的方式。 楚和被他逗笑了,本想调侃两句,视线中却忽然闯进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 第78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 男人从楼的另一侧跑来,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神情恍惚地跑到垃圾处理区,不顾恶臭熏天、蝇虫满地,整个上半身栽进垃圾桶中翻找起来。 “是向生。”蓝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色道。 其他人也发现了向生,站直身子一同围观他的迷惑行为。 向生焦躁不安地不停扒拉着垃圾。 他在宴厅里遇到昨晚值班的护士,逼问许久,护士才支支吾吾地说,那本书早就扔进了垃圾桶。 楚和主动走过来,温声询问:“向记者,你在找什么?” “一本摄影集,叫《鸟类图鉴》。”向生边翻边回,甚至都没看楚和一眼。 七人也加入了垃圾站寻宝的行动之中。 大概翻了十几分钟,楚和终于在垃圾深处找到了那本《鸟类图鉴》。 向生如获至宝般双手接过,小心地拂去书面的污水,抱在怀中朝燕燕坟地的方向跑去。 他跪在被翻动的新土前,双手刨开一个洞,将《鸟类图鉴》埋了进去。 “燕燕,叔叔来兑现承诺了,现在你终于可以做一只自由的燕子了。” 微风拂过高树,一只小鸟从树杈上飞下,叽叽喳喳地落在向生膝前。 “燕燕是你吗?”向生强撑着的精神猝然崩溃,放声痛哭,“叔叔做错了事变成了和余良一样的恶魔。” 鸟儿歪着小脑袋,似乎真的在聆听。 向生眼含热泪:“燕燕,如果叔叔选择了一条错得离谱的路,你会原谅叔叔吗?” “既然知道是错误的路,为什么还要选?” 一阵风吹过,似远似近、朦胧模糊的话语吹进了向生耳中。 他下意识回答:“因为我不想变成一幅冰冷的画,更不想身败名裂,成为过街老鼠!我别无选择” 他猛然清醒过来,觉察到这声音并不来源于臆想而是真实存在。 向生回过头,发现那七位穿病号服的年轻人居然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他茫然地问:“你们是谁?” “向记者,我们是燕燕的朋友。”楚和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向生双目充血,面容憔悴,下巴上生出胡茬,与昨日的意气风发相比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他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沙哑:“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多少?” 蓝羌据实以报:“都听到了。” 向生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脑中一阵嗡鸣。 “前辈您好,我叫吴非,”吴非没眼力见地凑上去,扯着向生的胳膊套近乎,“我如今加入了大学记者社,也算您半个同行了!” 向生完全听不进去吴非的话,他将胳膊从吴非手中抽开,低声说了句:“都忘了吧。” 然后他便要转身离开。 “向记者,”楚和上前拦住他,“你是来参加余老板寿宴的吗?” 向记者冷着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楚和坦然地笑笑:“那我们宴会上见。” 向生没听懂但也没深究,除了他即将要做的重要事情,其他人、其他事他都不在乎。 吴非看着楚和走回来,着急地问:“你怎么不多问几句?” “他戒备心很强,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楚和解释道。 马平川抓抓头发:“足足两天半了,我们这还是第一次与梦魇主搭上话,什么信息都没有,怎么解梦啊?” 几人都一脸愁容。 蓝羌淡淡道:“要想解梦,无非是要找到向生的执念在哪,虽然线索有限,但也能推测出个大概了。” 说罢,他看向楚和:“你来推一下。” 楚和:“” 楚和无奈开口:“首先,可以看出向生和燕燕的关系不错,燕燕是他第一个采访的人,燕燕在地下一层被害的时候向生也在。” “再加上那本一看就不是疗养院里有的《鸟类图鉴》,我猜测,向生昨晚再次回来是为了将这本《鸟类图鉴》送给燕燕,却不知因为什么意外跟着燕燕到了宴厅。” ”他亲眼目睹了燕燕的惨死,肯定对余良恨意颇深,可能就是这份恨意演化成了这场噩梦。“ 林寻摇摇头,反驳道:“他和燕燕才认识一天,感情再深能深到哪去?而且如果这个噩梦单单是因为他对余良的恨意,会不会太简单了?” 楚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你们没人感到奇怪吗?”刘渺渺说,“向生知道了余良的秘密,不仅没被灭口,甚至也没有被囚禁,反而大摇大摆地走在疗养院中?” 吴非用力拍了一下手:”对!我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余良那死变态能放过他?” “当然可以。”蓝羌语调轻微,“如果一个人手中有我的把柄,那么只要我也抓住他的把柄,他不仅会放过我,甚至会和我结盟。” 楚和一惊:“你是说向生加入了余良的阵营?” 蓝羌“嗯”了一声。 楚和的汗毛刷的立了起来:“那得是多大的把柄,才能让向生屈服?" 众人讨论无果。 这时,一道粗鲁的男声在众人背后响起:“你们几个在那干什么呢?快回去!” 七人回头一看,是两个保安搬着一个麻袋朝荒坟走了过来。 ”还不快走?这是你们玩的地方吗?”保安训斥着,将麻袋往地上一扔,激起一片灰尘。 “大哥,我们这就走!”吴非打着哈哈,跟随着大部队向外走去。 但他们在墙下停住了脚,齐刷刷地探出脑袋看保安们埋尸体。 “奇怪,昨晚不就死了燕燕一个吗?这个是谁?”吴非小声嘀咕。 等到俩保安走了,七个人再次返回荒坟,在刚铺好的土地上动手挖起来。 没多久,马平川拽着麻袋的一角,将整具尸体拖了出来。 一具完整的男尸从袋子里面滑落出来。 马平川和吴非同时一怔,异口同声道:“赵大勇!” 第79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一) “刀伤,一刀致命。” 蓝羌蹲下身检查赵大勇胸口的伤,简洁地说。 齐天圣把脑袋凑过来,惊道:“靠,这哥们的死法与众不同啊,这里的人居然不吃他!” 楚和看向马平川:“你们和他很熟?” 马平川:“算不上熟,就见过几次,他住在我们隔壁403。” “昨天我担心你和蓝哥,一晚上没睡好,我可以确定,昨夜没人去过隔壁!”吴非笃定道。 “呦,还担心我呢?”楚和揉乱了吴非的头发,“真乖!” 蓝羌冷不丁地从楚和和吴非之间强行挤了过去,撞得吴非打了个趔趄。 这家伙又犯什么病啊! 楚和莫名其妙:“你去哪?” 蓝羌头也不回,冷冷道:“403。” “蓝哥,你去403干嘛?蓝哥你等等我啊!” 吴非完全不介意他蓝哥的粗鲁行径,照旧屁颠屁颠、任劳任怨地跟了上去。 楚和嫌弃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一脸黑线。 就没个正常人! 他也要跟上去时,发现林寻和刘渺渺仍然一脸凝重地站在尸体旁边。 楚和:“怎么了?” 林寻看向他:“你觉不觉得赵大勇很眼熟?” 楚和歪着头又细细打量赵大勇一番,确实有些眼熟,但他确定没见过他。 他的眼睛蓦地一亮。 虽然五官不是很像,但赵大勇的身高、体型简直和余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道是替身? 七人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了403。 403里三张床都空着没有人。 但楚和却听见了呼吸声,而且越来越沉重、急促。 蓝羌走到一张床旁,握住床架用力一拉,随着一阵“吱呀”的磨人声响,铁架床被离了原位。 大家这才发现,有一个人躲在底下。 他裹着白床单,瑟瑟发抖,且抖动频率越来越大。 “你好?”楚和弯腰轻轻拽开了他的床单。 一个青年尖叫着从床单里钻出来,手脚并用、姿势奇异地再次朝床底爬去。 要不是这个噩梦里没有灵异元素,楚和还以为碰见丧尸了。 “别带我走!我没病!我不要做手术!” 青年疯癫地重复着。 “哥们,没人要带你走,你好好看看我们是谁!” 马平川趴在地上,一手勾住青年的腰,将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吴非凑上前,扯着病号服给他看:“朋友,我也是病人,我就住你隔壁!” 青年被马平川摁坐在墙边,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七人发呆。 良久,他缓慢地开了口:“我记得你们,你们是昨天在用餐室反抗保安队的人。” 吴非拍拍胸膛,骄傲道:“对!所以你不要害怕,我们在这里,没人能带你走!” 青年苦涩地笑了笑,似是在嘲笑吴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别担心,坐这里吧。”楚和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床边,温柔地说。 青年在床边坐下,有些疑惑:“你们有事找我?” “赵大勇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蓝羌直接地问。 “天刚擦亮的时候,任院长带走的。”青年回想起此事,打了个哆嗦。 “任院长有没有说什么?”楚和问。 青年低头想了想,说:“他说大勇家的叔叔来接他回家,让大勇跟他走。” “大勇兴高采烈地走了,我却很恐惧,从我住进来开始就没有能从这里出去过!” “被带走的人全死了!” “大勇他是不是也死了?” 青年的瞳孔不转不动,上面像是蒙了一层膜,将光和情绪都封在了里面,如同一个死人的眼。 楚和轻轻“嗯”了声:“是被捅死的。” “那还好,至少有个全尸。”青年欣慰地弯了弯嘴角。 林寻听他这话似是知道内情,忙问:“你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青年说,“但我看过荒坟的尸体,能猜出个大概。” 吴非一听就急了,坐到青年旁边,不解地问:“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跑呢?” 青年极度绝望:“不是没人想过逃跑,但所有要跑的人都被保安队打死了。” “而且我每天都被锁在病房里,哪里都有保安看守,怎么跑?” 吴非凑近他,低声道:“今晚!” “今晚?”青年一愣,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对!今晚余王八蛋的寿宴,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吴非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能行吗?”青年犹豫地看向其他人。 吴非朝蓝羌挑了挑眉:“蓝哥,你说句话啊!” 蓝羌忍住暴揍吴非的冲动,应道:“你若想出去,今晚到五楼院长办公室门口等我们。” 从走出403到进入308,吴非一直沉醉于自己救人于水火的伟大壮举中不能自拔,小嘴叭叭叭就没停过。 蓝羌拧着他的耳朵,威胁道:“你下次再给我找麻烦,就别跟进来了。” “楚哥,蓝哥不要我了。”吴非哭唧唧地凑到楚和旁边。 蓝羌一手拎走他,正色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少给我演。你知道在噩梦里,你随意的一个决定就有可能带来蝴蝶效应吗?” 吴非不服气地抿着嘴。 马平川打哈哈道:“哎呀,小年轻嘛,热血正义一点正常啦!” “不过,吴非你确实得改改,你带他出去有什么用?现实不会改变一分一毫,该死还是死。” 吴非犟道:“至少让他在梦里感受了一次逃出地狱的喜悦,这不好吗?” “好!”楚和鼓了鼓掌,转头对蓝羌说,“你也别口是心非了,刚才不答应的挺爽快吗?” 蓝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戳戳吴非的头:“今晚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你自己解决。” 吴非哼哼唧唧:“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就带一个人,应该出不了大乱子。”林寻即时终结了话题,“我们还是先谈谈赵大勇吧。” 楚和对赵大勇的事已经有了八成把握,先开口道: “任院长在清晨把赵大勇骗走,显然不合常规。” “再加上赵大勇与余良相似的身高体型,以及胸口的刀伤,合理怀疑,他是被拿去给余良挡刀的。” 林寻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挥刀向余良的人大概率就是向生。” “啊?”齐天圣陷入迷茫,“向生要杀余良,结果误杀了赵大勇,然后他又和余良结了盟,这说不通吧?” 蓝羌打了个响指:“这就是向生的把柄。” 第80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二) 地下一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除了两个值班的保安,疗养院其余的职员都聚集在这里。 他们换了便装,神采奕奕,在帮忙准备寿宴。 尤其是医生们,平日他们只敢挑个品质一般的病人,在手术室里偷偷开个小灶。 但今晚,他们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人肉,而且余老板的寿宴,挑选的都是最优质的人。 大家摩拳擦掌,积极得如同在准备自己的寿宴,满心欢喜等着晚上的大餐。 余良换了套剪裁得体的西装在大堂中畅行,春风满面得接受大家的祝福和恭维。 “董事长,今晚的贵客有多少人啊?” 正在往墙上贴寿字的秦医生看见余良,小跑着凑过来,谄媚殷勤地问。 余良随口说:“五十多位吧,加上你们这些老员工,一百来人。” “那咱们准备的十个人可能不太够,要不要再加一个?”秦医生弓着腰,不怀好意地说。 余良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唉,这不是昨晚被病人打了吗?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只能求董事长给我出个头了!” 秦医生笑得脸都起褶子了,让他本就万紫千红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余良嫌弃地扭过头:“你决定吧。” 秦医生乐颠乐颠地跑了,跑到宴厅口,正好碰到从电梯出来的向生。 “向记者,听董事长说,你加入我们了,”秦医生喜气洋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向生懒得搭理他,绕过他要走却被拉住了胳膊。 “向记者,别这么别扭。” “凡事都有第一次,这人肉宴你只要尝过一口,包你念念不忘!” “而且今晚董事长大手笔,足足十一个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今晚还请了专业的大厨,菜样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向记者,你可有口福了!” “滚!”向生额头青筋爆出,厉喝着推开了秦医生。 秦医生怔了一下,骂道:“呸,装什么清高,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余良远远地看见向生走过来,宽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 “向记者回来啦,见过燕燕的坟了吗?” “你下次去可以看看赵大勇,他刚才也拖去埋了,听你的话给他留了个全尸。” 向生忍下他的挖苦,问道:“寿宴几点开始?” “晚上十一点。” 余良正说着,刀疤走了过来,恭敬地说:“董事长,照你的吩咐,车库大门已经封死了。” 余良听完了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向生心尖一颤,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电梯。 车库大门被封死,那么电梯就是唯一的出口。 他的手伸进口袋,轻轻摩挲着一把从五楼顺来的手术刀。 都别活。 “哐!” “哐!” 马平川接连撞开两间职工宿舍的房门。 “谢谢!”林寻和刘渺渺一同道完谢,走进了女生宿舍。 五个男生则进了男生宿舍。 这是一间四人间的男生宿舍,入门处立着两个大衣柜。 吴非从衣柜里掏出一件衬衫,嫌弃道:“这都什么啊,能穿出去吗?我能不能穿自己带的衣服?” “非非,穿2023年的衣服去参加1999年的聚会,你是担心我们被发现得太晚吗?”马平川打趣道。 吴非:“” 吴非:“不要叫我非非!” 楚和在另一个衣柜挑衣服,乐道:“别管他了,他还叫我和和呢,也不知道什么癖好。” 吴非瞥了眼蓝羌,捅捅马平川:“那你敢叫蓝哥羌羌吗?” 蓝羌一个眼刀过去,跃跃欲试的马平川立刻闭紧了嘴。 “算了吧,我和蓝羌少得可怜的感情经不起这等考验。”马平川委屈巴巴。 楚和挑好了衣服,乐不可支地看热闹。 “和和,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你和蓝羌感情比较深厚。”马平川突然把战火引到他身上。 “哪来的感情深?”楚和说,“我要敢喊,蓝羌真会和我绝交的!” 蓝羌双手抱在胸前,黑瞳深处的光突然熄了一下。 齐天圣找出一套合适的衣服放进仓库,抱怨道:“你们聊什么废话呢?就我一个人在为晚上的寿宴担忧吗?” “哥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担心也没用。”马平川拍拍他的肩。 齐天圣焦虑地抓抓鸡冠头:“可我们现在连个具体的计划都没有。” 马平川看看楚和又看看蓝羌,茫然道:“我们行动好像一直都没有具体的计划?” 刘渺渺正好和林寻一起走进男生宿舍,听到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批评一下他们这种莽撞的行为习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楚和尴尬地笑笑:“主要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吧!” “现在我们还摸不透向生的噩梦究竟来源于什么,今晚应该就能清楚了,到时候大家见机行事。” “你们还有多少张矛卡?”蓝羌忽然问。 七个人聚在一起一块算了算,共有15张矛卡。 "都留着别动,说不定有用。" 蓝羌没具体说明,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倒让大家同时紧张起来。 能让蓝羌关心道具数量,看来晚上真是场硬仗! “蓝哥,你是想十五张一起用吗?”吴非弱弱地问。 “看情况。”蓝羌说完,看着众人的神色,又补充道,“几率不大,别紧张。” 大家的脸色更不好了。 这一听就是安慰。 同时用十五张矛卡才能解决的事情,得多么严重! 蓝羌眼睛一眯,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还是说,你们不想把矛卡给我?” 众人吓得立马摇起头,频率一致得如同五只小风扇。 “没没没!您尽管拿去!” “想用多少用多少,千万别客气!” 第81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三) “我为什么要手术?” 楚和眉峰微扬,不满地看着换了便服的护士。 “因为你病得不轻。”护士随口敷衍道。 她甚至连个借口都懒得编! “秦医生安排的?”蓝羌嗓音里带着杀气。 护士没回答,转身走了。 “这样也好,咱们两个可以互相照应着点。”楚和往床上一躺,坦然接受了即将被送上餐桌的事实。 蓝羌眉头微蹙,半晌没说话。 整个下午平安无事,大楼中万籁俱寂,病人们也比上午莫名安静了许多。 傍晚时分,楚和发现,疗养院大门口值班的两位保安不见了,转而变成八位身板笔挺的黑衣保镖守在门口。 楚和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等天黑,直到差点昏睡过去,终于听见了走廊中的脚步声。 他闭上了眼睛,装睡。 秦医生带着两三个保安走了进来。 似是心有余悸,他并未靠近蓝羌和楚和,而是指挥着保安把两人抬到推床上。 与此同时,二楼和四楼的走廊上也陆续响起了推车碾过地板的轰隆声响。 马平川、吴非、林寻、刘渺渺、齐天圣纷纷竖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到做手术的病人全部被运走,走廊再次恢复平静时,几人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经过403时,吴非敲了敲门,屋内十分安静,无人应答。 等五人在院长办公室成功会合时,吴非还是没等到那位青年的身影。 还是不敢来吗? 吴非有些失望。 电梯一路下行,五人异常顺利地到了地下一层。 宴厅中张灯结彩、金碧辉煌,无论是地毯还是桌布都换成了绣有大红色寿字图案的款式。 偌大的大堂中人潮汹涌,光宾客少说也得有百来人,再加上厨师、服务员、保安 几人默默松了口气,这样藏进人群中就容易多了。 最尊贵的宾客被安排在四张中间镂空的圆桌,余良和任院长亲自作陪。 稍微差一点的客人被安排在大堂中央的欧式长桌,疗养院的职工则被安排在大堂左侧区域的数张简易方桌。 职工区的后面,是临时搭设的开放式厨房。 厨房中央摆着两张长2米宽15米的台子,台子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台子四角安装有可开合的圆环,两个男人的手脚被固定在圆环中。 三位厨师围着其中一张台子紧张地忙碌着。 掌厨手起刀落,精准无误地切断了男人的喉管。 霎时,血花四溅,染红了厨师们白色的衣袍。 吴非踮着脚远远地观望一番,放下心来。 不是蓝哥和楚哥。 而此刻的蓝羌和楚和,正像叠猫猫一样叠着脑袋,扒着门缝偷看大堂里的情况。 他俩与其余七位病人被安置在黑漆漆的杂物间里。 两人目睹着五个同伴装作宾客混进了席中。 齐天圣、林寻和刘渺渺坐在长桌右侧,吴非和马平川在长桌左侧。 吴非特意坐在了向生旁边。 向生兴趣缺缺,对旁边的人或事都没有太大反应。 而且吴非觉得,他压根就不记得自己。 这时,厨房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宾客们循声望去,发现是案板上那个熟睡的男人被疼醒了。 他绝望地尖叫着,喉管却像个破掉的风箱一样嘶嘶漏着气,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男人宛如一条被切开腹部、垂死挣扎的鱼,固定在案板上的手脚狂躁地扭动着,身子高高弓起,又重重砸下,制造出一连串毫无规律、混乱的杂响。 然而这种生命消散的悲鸣竟成为了衣冠楚楚的上层人士用以下酒的乐声。 三位厨师摁住男人的身体,一刀下去,在腹部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三人将手插进刀口中,同时向两方发力,男人腹部的皮肉硬生生地被撕扯开来。 他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干涩嘶哑、含糊不清的喊声淹没在众人的调笑声中。 随着厨师们从他的内脏上切下一片一片新鲜的肉,男人终于停止了挣扎,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无意识地看着侩子手们装盘摆桌。 很快,他们用同样残忍的手法解决了另一个男人。 一盘盘冒着热气的生肉放在了厨房前面的桌面上,再由服务员优雅地将肉依次送到宾客面前。 等到两个男人几乎只剩下骨架,两位厨师才动身向杂物间走过去。 吴非紧张地盯着。 果然,没过多久,两人各推着一个推车走回了厨房。 推车上躺着的正是蓝羌和楚和! 吴非登时坐立难安,想冲过去救人,却被林寻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那边,厨师们热着油,准备接下来做油炸类菜肴。 这边,余良从圆桌区走到长桌旁,笑吟吟地跟客人们介绍: “肉还是活人身上切下来的最新鲜,而且比起各式烹饪方法,原汁原味的才最美味!” 宾客们出声附和道:“余老板,还是你最懂美食!” “哪里哪里,各位快尝尝。”余老板心满意足地招呼着。 他的视线骤然落在面露厌恶的向生身上,冷哼了一声。 他端起一盘生肺片放在向生面前,笑道:“向记者,尝一尝吧,绝对比你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美味。” 清透的白瓷盘中,血淋淋的生肺片仍冒着温热的气息。 向生眼前一阵眩晕,再定睛看时发现那肉片在盘中蠕动、挣扎着向他爬过来。 他霍然起身,抓起盘子狠狠砸在地上。 宴厅中的气氛瞬间凝滞住了。 余老板的脸色蓦地黯淡下来,冷冷地注视着向生:“向记者,你就是这么糟践别人心意的?” “我说过我不吃人肉!”向生一字一顿道。 王总从圆桌区走过来,半讥讽半打趣地说:“老余,你这面子不行啊,连个小记者都敢蹬鼻子上脸!” 这人向生认识,房产界数一数二的人物,表面上温和谦逊,谁能想到背地里干着这种丧尽天良的恶心勾当。 包括今天宴席上的大部分人,他都多多少少见过,都是各个行业的翘楚。 在这里见到他们,向生的内心既愤怒又悲凉。 余良的脸色像掉进了染缸,青一阵紫一阵。 他忍下怒火,拍了拍向生的肩:“给哥个面子,把肉捡起来吃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向生冷笑一声,弯腰抓起地上血淋淋的肉片,在所有人错愕惊慌的注视中砸在了余良脸上。 第82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四) 余良愣了一下,旋即暴跳如雷,嚷道:“向生,你他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罚酒我今天吃定了!” 向生怒吼一声,掏出怀中的手术刀朝余良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刀疤带着三四个手下及时冲过来,将向生死死压在了地板上。 余良摸着脖子上渗血的轻微划痕,上前一脚狠狠踢在向生头上。 “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就是想死吗?我现在就成全你!” 宾客间一片哗然。 向生脸贴着地面,愤恨地向上瞪着余良。 差一点! 就差一点! 他刚才明明可以杀掉余良的! 这边风波未平,那边风波又起。 就在此刻,厨房区突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 众人再次将目光移向厨房,不禁发出一声声惊呼。 蓝羌不知何时从案板上跳了下来,将一锅滚烫的油泼在了掌厨身上! 掌厨的皮肉快速融化,身上冒出滚滚白烟,悲惨的叫声贯穿了整个宴厅。 其余两位厨师高举着菜刀朝蓝羌飞奔而去。 楚和在背后抓住一人的衣领,拿起一个空酒瓶狠狠砸在他头上,紧接着把边缘碎成锯齿形的酒瓶剩余部分插进了对方的脖子里。 厨师捂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蓝羌也干脆利落地收拾好了最后一个人。 宴厅中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盯着本该是他们腹中餐的蓝羌和楚和。 惊讶程度不亚于家里养的猪突然杀了主人。 就连余良,也一时忘记了向生,拧着眉直愣愣地看着厨房区。 离厨房区最近的疗养院职工们率先反应过来,众人吵嚷着,抄起酒瓶、椅子就气势汹汹地向两人包围而来。 他们五十多个人还打不过两个吗? 宴厅的左侧区域始料未及地陷入了大乱斗。 吴非霍然起身,想要冲过去帮忙。 “吴非!”林寻在后面喊住了他。 林寻的眼神瞟了瞟地上。 吴非登时反应过来——哦对,最重要的人还趴地上呢! 他猛地抬起腿,一脚踹在刀疤屁股上。 正在懵逼看热闹的刀疤猝不及防,脸朝下摔在地面上。 “向记者,我来救你了!” 吴非赶忙去拽向生,没想到正好踩到向生扔的肉上,脚下一滑,连带着刚爬起来的向生再次摔倒在地。 周围的保安围了上来,电棍毫不客气地招呼在两人身上。 向生被压在下面,声音闷闷的:“你真是来救我的?” 吴非:“” 吴非抱着头挨闷棍,郁闷道:“抱歉,一点意外。” 好在马平川及时赶到,徒手掰折一个保安的腕骨,夺过电棍,没几下就将吴非身旁的人打退了。 桌子另一侧的齐天圣、林寻和刘渺渺直接爬上长桌,踩着盘碟跑到这边来。 几人将吴非和向生拉起来,护在了身后。 马平川瞅了眼吴非灰扑扑的脸,奇怪道:“咋还能平地摔呢?你这不行啊!” 吴非回怼道:“你才不行呢!” 这时,任院长脸色一变,指着几人喝道:“是你们!你们怎么从病房里跑这来了?” “这谁?”余良终于从混乱中缓过神来,冷声问道。 “董事长,帮向生的这几个都是咱们的病人。”任院长据实以报。 余良审视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来回回,厉声道: “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 “是你们给向生通风报信,他才会知道疗养院有个地下一层,才会来这里偷拍!” “前天破坏院长办公室的也是你们!” “少扣锅!”吴非拍拍胸膛,“办公室那破门确实是小爷我拆的!但其他的我们可没做。” “不是你们还能有谁?”任院长怒气冲冲。 林寻从容自若道:“当然是你们自己啊!自作孽不可活没听说过吗?” “林姐说得好!” 吴非鼓起掌,连带着齐天圣、刘渺渺和马平川也都啪啪啪拍起手来。 余良被气得不轻,指着他们对任院长吼道:“妈的!这群疯子你从哪找来的?我让你管理疗养院不是真的让你找群精神病来!” 任院长低头不语,默默承受着余良的怒火。 余良发泄完,终于平稳下情绪,冷笑道:“你们来这里,就应该做好没法活着出去的准备。” 说罢,他拍拍手,几十个黑衣保镖从宴厅旁的房间里冲出来,齐齐整整地站在了余良身后。 与此同时,厨房区的大乱斗进行到了尾声。 楚和不想多见血,干脆拎起个大铁锅冲进人群,专往人鼻子上砸。 这一铁锅下去,大多数人的鼻骨都撑不住。 难以忍受的酸痛直冲天灵盖,被砸中的人无法恋战,直接蹲在地上飙起泪来。 蓝羌那边就简单多了,毕竟是徒手拧断过鬼脖子的男人,一手一个,轻松解决。 两人从五十多人中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到宴厅中央与其他人会了合。 吴非得意洋洋地指着蓝羌,贱兮兮地说:“看见没?就你们这点人都够不到我蓝哥一个小拇指!” 余良冷笑一声,抬了下手。 刹那间,黑衣保镖们齐刷刷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油光锃亮的手枪,几十个黑乎乎的枪口同时瞄准了对面。 大家都傻眼了。 “靠,法外狂徒!”吴非往蓝羌身后躲了躲。 “现在怎么办?”刘渺渺焦急地问。 蓝羌冷静道:“往后撤。” 七人护着向生慢慢向后退去。 楚和往后面瞧了眼,电梯就在不远处。 蓝羌是想坐电梯走? 好像不太现实。 只怕他们还没上电梯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真以为能从我这逃出去?”余良笑得阴险得意,“现在把向生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今晚不死。” 蓝羌的手背在身后,朝所有人弯了弯手指。 余良还在说废话:“至于明天怎么样,那要看我的心情。” 很快,蓝羌又将手伸回了前方。 十五张金光闪闪的矛卡悬浮于他手掌之上,围成一个不停旋转的光圈。 “你先活过今晚再说吧!” 蓝羌话音未落,五指向掌心合拢,“咔”的一声,卡片溢出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世界。 第83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五) 白炽灯般耀眼刺目的光线在蓝羌掌心之上爆炸开来。 楚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白光接连在他薄薄的眼皮上闪过,一阵雨前闷雷般的轰鸣声自上空落下。 光芒消散之后,楚和眯着眼向上方看去。 他们前方的天花板上倒垂着密密麻麻的“银丝”。 楚和仔细一瞧,那银丝是一根根细而锋利的银箭,宛如雨后春笋般从天花板上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卧槽!牛逼!” 马平川本想从自己浅薄的词汇库里找出一个能描述此情此景的词,奈何苦思无果,只发出一声感叹。 转瞬之间,银箭一根接一根从天花板上射下,以飞速贯穿了底下所有人的身体。 从楚和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春日里的蒙蒙细雨,将余良和他的客人们隔绝在了雨幕之中。 银箭接连不断地飞流直下。 人们的身体被贯穿,哀嚎声接连不断。 吴非嘚瑟道:“下地狱吧,余老板!”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不了?”吴非震惊地指着余良。 不仅余良没死,银箭雨幕中的所有人都没死。 银箭从他们身上穿过,留下一个个血窟窿,但他们就是死不了,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别说,你还真别说!”马平川恍然大悟,“爱吃人肉,还杀不死,不是丧尸是什么?” “那那怎么办?”最后面的刘渺渺赶紧摁下电梯,紧张地问。 蓝羌冷静道:“不是丧尸,是还没到他们死的时候。” “啥意思?”齐天圣问,“死还分时候?” 楚和看向蓝羌:“是说他们在这个梦里的任务还没完成,对吧?” 蓝羌点了点头。 这时,守着电梯的刘渺渺惊慌起来:“电梯怎么还没下来?” “没动静!”齐天圣趴在电梯门上听了听,也慌了,接连摁了好几下按钮。 马平川猜测:“电梯坏了还是停电了?” 蓝羌耳朵靠近电梯门,仔细分辨里面的动静,不一时便说:“是有人占了电梯。” “所有人都在这了,还能有谁占电梯?” 吴非说完,猛然觉得头顶发凉,抬头对上了蓝羌冰冷的眼神。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面就剩下疗养院的病人了,难道是403那人?”楚和也想到了。 吴非尬笑两声:“不会这么巧吧?” 蓝羌冷冷地说:“你最好祈祷电梯马上下来,要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吴非一哆嗦,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到电梯旁焦急地拍着门。 “上面的大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大厅中的人还被隔绝在密不透风的银箭雨幕之中。 但银箭雨一旦撤去,这群不死的怪物就又会缠上来。 比起其他人,楚和并不焦躁,毕竟焦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令他惊讶的是,向生对眼前的状况毫不在意,也不着急逃生。 他甚至没看过电梯一眼,似乎对逃离这里没有多大的欲望。 相反,他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瞟向储藏室的方向。 “向记者,你还好吗?”楚和问他。 向生沉默地点点头。 楚和有些不解:“你来参加寿宴就为了杀余良?” 若是想杀余良,为什么不选个他落单的时候,非要在宾客满席的寿宴上动手。 若是不打算杀余良,为什么提前准备好了手术刀? “一时冲动而已。”向生顿了一下,解释道。 “谢天谢地,可算下来了!”吴非突然大叫一声。 楚和看了眼大厅,扯了扯蓝羌的衣袖,问:“道具还能撑多久?” “大概100秒。”蓝羌精确地回答道。 很快,电梯稳稳地停在了负一层。 然而门打开时,七个人同时愣在了原地。 确实是403的那位青年,但与他一起挤在电梯里的,还有十个病人。 青年率先走出来,握住吴非的手,木愣的脸上多了一点激动。 “朋友,还没跟你介绍过我,我叫成峰!” 吴非:“” 这种关头谁想知道你的名字啊! 剩余的病人鱼贯而出,将电梯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七个人还没挤过去,电梯门一关,再次上升走了。 众人:“” 成峰抓着吴非的手说着感谢,过了片刻才看见宴厅中的诡异景象,顿时又惊又惧:“这是怎么了?” “你先别管这些,”吴非快气笑了,“先解释解释你是怎么回事?” 成峰语气里带着自豪:“上午听完你的话,我想了很久,我不能只自己跑,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吴非黑了脸:“” 成峰:“所以下午我就挨个动员,劝大家一起跑。” “直到刚才,我终于把所有人都说服了!” “我们到了院长办公室,没见到你们,但是发现了这部电梯” 顺着成峰的话,电梯应景地再次停在了负一层。 门一开,十几个病人乌泱乌泱地挤了出来。 吴非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马平川在人群中挤过去,及时伸手拦停了电梯。 “快上!”他朝众人挥手。 “对不起各位,这边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条道行不通了,”楚和向大家解释,“我们现在依次上去,从大门跑。” 病人们议论纷纷。 马平川朝刘渺渺和林寻喊道:“你俩先上。” 此时,蓝羌脸色一变:“向生呢?” 解梦者们闻言皆是一惊,四下环视一圈,丝毫未见向生的身影。 明明刚才还在,就一眨眼的功夫,向生居然宛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靠!我们好不容易把他带出来,这哥添什么乱啊!”齐天圣骂道。 楚和回想起向生刚才的眼神,猛然向储藏室的方向看去。 要想到达那里,必须穿过银箭雨。 向生竟然悄然无声地走过去了。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电梯中传来“刺啦”的电流声,里面的灯光突然熄了! 马平川扶额叹息:“他大爷的,真停电了!” 与此同时,雨丝一样飞速而下的银箭停止了。 宴厅中的所有人如丧尸般活动着僵硬的肢体,拔掉插在身上的利箭,慢慢清醒过来。 “怎么办?”刘渺渺急得快哭出来了。 “跑啊!怎么不跑了?这么想上西天我送你们一程!”余良夺过身后保镖的枪,洞口指向蓝羌。 楚和暗暗召出一张盾卡。 偏偏这时,人群中惊慌失措地高声呼喊起来:“着火了!” 楚和定睛一看。 有火焰从储藏室中迸溅出来,沿着地面一路蔓延至大厅。 火势凶猛,愈演愈烈,瞬息之间就映红了大半面墙。 第84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六) 向生从箭雨中疾行而过。 任由银箭穿过他的身体,向生面无表情、无知无觉般地朝储藏室飞奔而去。 他在储藏室中再次掏出了那把手术刀,这次,锐利的冷锋对准的,是那些装有尸油的巨型塑料桶。 向生握着刀,猛力向桶身刺去。 一下接着一下,黄腻腻的油终于冲破裂开的缝隙,喷涌而出。 等他闷着一口气捅破所有的尸油桶时,手掌早已被划得血肉模糊。 但向生毫不在意,他淌过滑腻腻的尸油,来到大厅中,推倒了安设在墙边的数架人形烛台。 火苗栽倒在地,点燃了滚滚流出的尸油。 火势发展迅猛,没多久,他就听见了人群中响起的躁动声。 向生在火焰中高举双手,朗声笑道:“烧吧!烧吧!把所有人都烧成灰烬!” “过了今日,再没有人能用赵大勇威胁我,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说着说着,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喜悦凝滞住了。 他轻声呢喃出一个名字,又猛地甩了自己一记耳光:“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他?” 与此同时,尸油燃烧产生的白雾和刺鼻气味在没有通风设施的地下室迅速弥漫开来。 余良在烟雾中看向储物室旁边的画室,那里珍藏着他毕生的心血——人皮画。 “我的艺术!”他悲痛欲绝地高声呼喊着,抬腿就要冲过去。 任院长赶紧拦住他,苦口婆心道:“董事长,别管了,画可以重做,命只有一条啊!” 马平川啐了一口:“妈的,这群畜生还知道命只有一条?” 楚和打断他,嘘道:“楼上好像有动静。” 众人屏气凝神,确实听到了天花板上传来“吭吭吭”的声响。 楚和看向成峰:“是你们的人?” 成峰皱起眉头:“八九不离十,电梯坏了他们下不来。” "所以想砸开地板跳下来?"吴非一脸不可思议,“太疯狂了吧?” 成峰垂下头:“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求生机会。” “还求生?待在上面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些,”马平川哀叹一声,“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楚和默默看向蓝羌的侧脸。 他深不见底的瞳仁静静注视着振动声越来越大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余良为他的死亡艺术号完丧,终于想起逃命这件正事。 “快,走电梯!”他朝众人一挥手。 “电梯坏了!”吴非举起双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叉,“我们休战,先从车库出去再打行不行?” “少来诓我!”余良呸了一口,“车库大门我早堵上了,就为了防你们!” 众人:“”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余良的声音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吴非蔫蔫地说:“可不嘛,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蓝羌这时压低嗓音问:“谁还有矛卡?” 齐天圣摊摊手:“没了,刚才不都给你了吗?” 刘渺渺的神情骤然局促起来,手捏着衣角不停地揉搓。 楚和看在眼里,想了想,说:“大家都再找找系统赠送的奖励道具里有没有,挺容易遗漏的。” 众人都检查起来。 “我这有一张。”刘渺渺小声说。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端倪,强装淡定地将卡放到蓝羌手中。 然后扭头对楚和感激地笑了笑。 蓝羌迅速拉开金弓,对准了天花板。 “蓝哥,你是想从天花板逃出去吗?”吴非疑惑地问,”除非会轻功,要不然这么高怎么上去?” 楚和解释:“他是想把病人们放进来。” “嗖”的一声,利箭直线射出,击穿了天花板。 紧接着,天花板由洞口向四周开裂,轰隆一声巨响,露出一个大洞。 一层的病人们正想往里跳,看到里面的混乱场景又犹豫着刹住了脚。 成峰见此景,向上喊道:“朋友们,你们下来亲自看一眼这群狗日的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在吃人,在吃我们的血肉,残忍至极,毫无人性!” “反正呆在上面也是死,为何不下来拼一把,取了这群恶魔的狗命,给荒坟里的冤魂们报仇!” 成峰说罢,热泪盈眶。 一层的病人们沉默了。 霍然间,有一个人冲到洞口边,喊着“干死他们!”,毅然决然地跳了下来。 紧接着,其他病人如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地也跳下来。 余良和任院长没见过这等眼花缭乱的景象,一时怔住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对面三百余人已然蟠天际地,眼冒寒光、杀气腾腾地威逼而来。 “开枪!”余良勉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 一把防御伞忽然出现在大部队前方,楚和在他开口之前就先使用了盾卡。 伞体横着悬浮于空中,撑开的伞面挡掉了大部分子弹。 三百余人咆哮着一哄而上。 甚至有些人已经不在乎是否会丧命,完全不顾忌子弹的伤害,以肉身扑了上去。 他们都被恐惧压抑得太久了。 像是被囚禁在笼中,受尽屈辱的猛兽,如今被放出来,自然会疯狂地发泄心中积攒的怨气和怒气。 哪怕是死,也要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宴厅中央再次陷入了混乱。 火焰向大厅中央快速蔓延着,浓重的烟雾已然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楚和看着就要烧过来的火,说:“得挡一下,要不然时间不够。” 吴非拿出一张道具卡塞到蓝羌手里:“用盾卡吧,能撑多久撑多久。” 其余几人见状,也将自己地交了过来。 在低等级解梦者卡槽少的情况下,一般大家都只带一张盾卡。 除去楚和用掉的一张,大家还剩六张。 蓝羌坦然接过,咔嚓一声,六张金卡齐齐变了色。 与此同时,大厅某处升起一道帘状的水幕,将蔓延的火势挡在了外面。 第85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七) 二十几位黑衣保镖在子弹用尽后,彻底失去了气势。 平日里,对付这些虚弱的病人可谓易如反掌。 但今日,在打死几个病人后,仍旧前仆后继涌上来的人潮令他们发怵。 明明周围是即将焚身的烈火,保镖们却感到一种自心底生出的寒意。 这群人已经不像是人类了。 他们是不知疼痛、不惧生死的怪物,一茬接一茬地往上扑,根本招架不住。 病人们有工具的拿工具,没工具的就用肉身搏。 他们用拳,用脚,用牙齿咬住对方的血肉死不松口,直到硬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余良和任院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所有病人集火的目标。 他们疯狂地扑上去,啃咬他的皮肉,用同样的方式为死去的同伴们报仇。 余良和任院长痛苦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一开始保镖和保安队还能尽力护住,发展到后期,他们自身都难保了。 余良和任院长很快栽倒地上,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病人阵营取得了碾压级的胜利。 一时间,余良的寿宴变成了硝烟四起的战场。 撕打声、哀嚎声、骂声、哭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楚和在拥挤的人潮中寻找着向生的踪影。 他没有留意到,在混乱的喧嚣声中,正有人在慢慢靠近他。 刀疤来到楚和身后,猛地举起电棍,向楚和头上砸去。 他的电棍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楚和的头发丝,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拦停在半空。 下一刻,他抓得紧紧的电棍,居然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蓝羌手中。 蓝羌将电棍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动作流畅迅速地挥向刀疤的脖颈。 刀疤防不胜防,应声倒地,晕了过去。 落地的响声惊动了楚和,他回头一看,发现蓝羌背对着他而立,两人靠得极近。 他这才反应过来,蓝羌刚才帮他击退了袭击,感激道:“谢谢。” 蓝羌转过身,将电棍塞他手里,淡淡道:“别走神。” “我没走神,我在找向生,他不太对劲。”楚和把玩着手中的电棍,思索着说。 蓝羌略沉思一下,牵起楚和的手,拉着他向前走。 他冷淡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你找吧,我陪你一起走。” 楚和诧异了一下,随即小跑一步赶上蓝羌的步伐。 混乱喧嚣的战场中央,两个人沉默着并肩而行。 水幕外的火势在疯长,有如心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你有没有觉得向生很奇怪”楚和将电棍递给蓝羌,看着他解决了一个冲上来的保镖后,突然说起。 蓝羌看他一眼:“你是指哪方面?” “他的行为很割裂。” 楚和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是一个善良到会长途跋涉来给只见过一面的燕燕送书的人,但今晚,他却选择了纵火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杀死这里的一百来人。” “如果说,是因为他觉得这些人罪有应得,那上面的病人呢?大火迟早会烧到上面,他没有考虑过吗?” “还有,他大概早就计划好了纵火,手术刀也是为了捅破尸油桶准备的,那他为什么在宴会中途突然刺杀余良呢?” “这太矛盾了。” 蓝羌踹开一个挡路的人,牵着楚和从横死的尸体上迈过去,问:“你怀疑他人格分裂?” 楚和蹙眉思索半晌:“不确定。” 此时,大部队已经推进到了宴厅的后半部分,余良的那些人除了少部分还在纠缠不休的,剩下的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得躺倒了一片。 十分壮观。 蓝羌和楚和率先到了宴厅通往车库的大门旁,镌刻着绚丽花纹的木门开了一条缝隙,灰青色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串沾着油的脚印。 “向生已经出去了。”蓝羌与楚和对视一眼。 “蓝哥,楚哥,等等我们!”后面突然传来吴非的喊声。 楚和默默松开了拉着的手。 马平川、吴非、齐天圣、林寻、刘渺渺五人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是不是兄弟?你俩咋还单独行动?”马平川抱怨道。 他裸漏在外面的皮肤上多了好几处伤口,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其余四人倒是好好的,看来马平川为了护着他们,这一路来的不容易。 林寻指着地面说:“向生的脚印!” “他这是跑出去了?”吴非拉开门缝往外看了看。 大楼里停了电,车库中凝聚着浓重的黑雾,像是蛰伏着一只庞大的怪物。 “蜡烛。”楚和说着,走向旁边的烛台,依次取下蜡烛交到大家手中。 众人将尸油蜡烛捧在手里,还是有些心悸。 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大家一人一只蜡烛,谨慎地走进了车库。 大获全胜的病人们也很快跑了出来,浩浩荡荡地跟在解梦者们后面。 他们刚从门中出来,就听得宴厅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红光霎那间穿透门缝,照亮了所有人震惊的脸。 盾卡失效,一直被隔绝在水幕后疯狂发育的烈火猛然间没有束缚,火山喷发般爆发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整个宴厅。 余良、任院长和所有的宾客们彻底地葬身于火海。 “原来他们是被向生纵火烧死的。”林寻感慨道。 楚和微微皱了皱眉。 他写剧本时查过建国以来的大案要案的资料,不算了如指掌也算是有所耳闻了,怎么死亡百余人的纵火案他没听说过呢? 而且,海山慈善疗养院的吃人事件也从未耳闻过。 难道这最终成了一桩悬案? 楚和思索着,成峰小跑过来问:“我们怎么出去?” 蓝羌言简意赅:“车库大门。” 成峰又小跑回去跟大家传达任务。 病人们经过复仇之战,不仅没感到疲惫,反而个个精神焕发。 有报了仇的痛快,也有即将逃离这个人间炼狱的喜悦。 车库很大很空,只零零散散停着三四辆落灰的车。 四处弥漫着一种枯叶在雨水中腐烂的味道,潮湿、腥臭。 众人秉着蜡烛于黑暗中前行,走到某处拐角处时,最前面的蓝羌猛地刹住脚。 “闪开!” 蓝羌一边喊道,一边抓住楚和的手腕,将他拖到了墙边。 众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惊慌失措地跟着往墙边躲避。 引擎发动以及轮胎快速划过地面的声音穿破黑雾,一辆轿车从拐角横冲直撞地冲了出来。 第86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八) 蓝羌及时的提醒,使得众人躲过了飞驰而过的轿车。 那车速度惊人,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连串的火花,从众人旁边疾驰而过。 “我靠!这什么玩意?”齐天圣差点被撞到,惊慌失措地问。 “向生。”蓝羌眼睛眯了眯,刚才汽车驶来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向生的脸。 “向记者撞我们干嘛?”吴非想不通。 蓝羌薄唇轻启:“杀人灭口。” 登时,众人觉得一股寒意从血液中渗透向全身,直到手脚冰凉。 “向记者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吴非还是难以相信。“他若是杀了病人们,那和余良那群畜生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小车行驶到车库尽头,猛地调转方向,再次加速向人群撞来。 后面就是墙,众人无处可躲,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霎那间,一种奇思随着扎眼的车灯光突然闪进楚和的脑中。 他蓦地从人群中拉过一个与燕燕发型相同的八九岁小姑娘,快速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姑娘吓得哭起来,抽噎着哭喊道:“向生叔叔,我是燕燕啊!” 封闭寂静的车库放大了小姑娘凄惨的哭喊声。 向生一怔,旋即猛地打着方向盘,车子猛地颤动了两下,伴着摩擦出刺耳声响,偏离了既定方向。 向生,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 向生拼命控制着方向盘,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动方向盘,向着某堵墙毅然决然地撞了过去。 “砰!” 震天动地的撞击声在众人耳畔边轰然炸裂开来。 一面高墙在转瞬之间土崩瓦解,尘土随着气流四处乱窜,呛得人们咳嗽起来。 “你们快看!”刘渺渺突然激动地跳起来,“月光!” 楚和定睛一看,向生撞的地方正是被余良封起来的车库大门。 此时,并不牢固的砖墙已然破开一个大洞,外面高空悬挂的月亮将清冷的光线投进了车库。 疗养院的病人们不知道有多久没沐浴过月光了,他们喜极而泣,簇拥着手舞足蹈地跑了出去。 “妈的,我这就去问候一下向生那个神经病!别让他给跑了!” 马平川骂骂咧咧地带着吴非和齐天圣从洞口钻了出去。 林寻和刘渺渺手拉着手也跟了出去。 楚和没有动。 他蹲下身,将刚才受到惊吓的小姑娘拥入怀中,安抚道:“谢谢你,你做的很好,你救了大家的命。” 小姑娘抬起头,挂在眼睑的泪水亮晶晶:“真的吗?是我救了大家?” “嗯,你真棒!”楚和的声音轻轻柔柔,“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们自由了。” 蓝羌站在旁边,静静注视着一大一小说话,心底一片柔软。 他伸手揉了揉楚和的头发。 楚和抬头:“?” 蓝羌唇角微微扬起:“小卷毛,你也很棒。” 楚和:“” 楚和站起身,不满道:“这都什么时候的外号了,不许再叫了!” 蓝羌:“不行。” 他将小姑娘从楚和怀里接过来,单手抱起,说:“走吧,正事还没干完。” 楚和眼珠一转,坏心思攀上心头,调侃着说:“好呀,羌羌。” 蓝羌怔怔地看着他,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楚和看傻了,他见过蓝羌的冷笑、微笑、皮笑肉不笑幅度这么大的笑容还是第一次见。 至少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蓝羌露出这么多牙 楚和盯着他瞧了片刻,认真道:“这不见光的牙就是白哈!” 蓝羌:“” 蓝羌蓦地收起笑容,抱着小姑娘大跨步往外走。 “羌羌,等等我啊!”楚和笑着跟上去。 此时应该是凌晨三时左右,天还黑着,但可以看清周遭的环境。 车库外面有一条向上的水泥路,楚和顺着路走上去,发现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树干高直,树冠如小伞般撑开,花叶枝桠繁盛茂密,将洒下的月光切成银色的碎片铺了一地。 其中一棵树下聚集了一圈的人。 楚和和蓝羌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向生的车从里面冲出来后,撞到了书上。 车头已经严重变形,向生昏迷着靠在安全气囊上。 马平川和齐天圣正小心翼翼地将他从车里移出来。 好在向生的伤对生命安全没有威胁,林寻从后备箱里找出个药箱来,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 大约有十分钟,向生清醒过来,他头晕得想吐。 楚和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向生接过来,神色犹豫:“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不该救你吗?”楚和看向他,“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听到这话,其余五人都诧异地看向楚和。 吴非扁着嘴:“楚哥你也太善良了,这货还没做错什么?他杀人放火都做尽了!” “哦对!”楚和赞同地一拍手,“你确实有件事情做错了。” 向生顺口问:“什么?” 楚和云淡风轻道:“错在不该隐瞒你的那位朋友。” 向生手中的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抖起来。 “你在说什么?我哪有什么朋友?”向生咬着后槽牙问。 刘渺渺也疑惑不解:“楚和,他是独自来的呀,从没有什么朋友。” 楚和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随意画着,云淡风轻地说:“当然,我们从始至终看到的都只有他一人。” “那是因为,他完全抹去了这场噩梦中另一个关键人物存在过的痕迹。” “为了使噩梦顺利进行下去,他不得不承担另一个人做过的事情。”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觉得向生格外矛盾的原因,因为他本来就是两个人!” 众人听懵了,向生颤抖的身体却忽地放松下来,像是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向生盯着远处清亮的月亮,喃喃道:“梦里的月亮真美啊,和二十四年前那晚的月亮一摸一样。” 林寻觉得很神奇:“你知道你是在做梦?” “本来不知道,看到你们才知道的。”向生笑道,“疗养院里哪有你们这么能折腾的病人?” 他的笑容眨眼间便散去了,眼神飘忽,似是陷入了并不美好的回忆之中。 “那年,我确实是和一位朋友一块来的。” 第87章 海山慈善疗养院(二十九) “我有一位朋友叫陈建业,是位小有名气的摄影家。” 向生扯着干燥焦裂的嘴唇,将埋在心底二十四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1999年,我爱人生了重病,急需用钱。” “我走投无路时,恰好海山钢铁集团的董事长余良请我为他投资建设的疗养院发篇宣传稿子。” “因为他给的数目不小,我鬼迷心窍地答应下来。” “陈建业听说后,提出与我一道去,因为他想搜寻点素材。” “当天,我负责采访,陈建业负责拍照。” “燕燕的故事让我很难受,回家后我找出《鸟类图鉴》想送给她,陈建业爽快地陪我再次回到了疗养院。” “我们在阴差阳错下发现了余良的秘密。” “陈建业觉得这是非常好的创作素材,然而他拍照时不慎将相机摔落在地,余良发现了我们。” “我们被关进了画室。” “余良提出,只要我们同意与他结盟,这事既往不咎,但若我们不同意,他将杀了我们。” 向生脸部的肌肉因为激动颤动着。 楚和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意识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我承认,我很懦弱,我怕死,怕妻子因为没钱治病而痛苦死去,因此我动摇了。” “我向陈建业提出,先假意顺从余良,然后再想办法脱身。” “然而陈建业就是个偏激固执的疯子,他把尊严、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绝不肯向余良低头。” “我们之间发生了成为朋友以来最剧烈的争吵。” “或许是被我口不择言说出的气话激怒了,他一气之下错杀了被误以为是余良的赵大伟。” 向生骤然提高了音量,愤怒、懊悔、惋惜、自责等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粉碎了他的理智。 他猛然变动的情绪告知众人,错杀赵大伟是整个事件的重要转折点。 自此,向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噩梦深渊之中,清醒、痛苦地沉沦下去。 “刚才说过,陈建业是个把名誉看的比命重要的疯子。” “同样是杀人,杀余良和杀赵大伟对他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杀一个恶人,他是众人眼中的英雄,但杀一个无辜的病人,将使他名誉扫地,再也别想堂堂正正地爬起来。”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因此陈建业不得不答应了余良的要求。” “但他骨子的疯狂就意味着他不可能任人摆布,从答应的那一刻起,他就计划着杀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 向生停下来,目光直直地望向渐渐攀上疗养院楼体的火焰。 炙热的红光照亮了半边天,在他沧桑疲惫的脸上映照出一小片红色光影。 楚和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替他把话说下去:“因此陈建业在发现储藏室的尸油后,决定用纵火来清除掉一切障碍。” “一场大火,不仅能销毁他杀害赵大伟的所有证据,也能令所有在疗养院见过他的人全部消失。”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从这件事中完美脱身,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向生紧紧蹙着眉,艰难道:“你说的没错,陈建业在余良的寿宴上点燃了尸油,但是他” 蓝羌眼眸中的情绪淡淡的,接过向生的话,说:“但他没有杀你这位完美的目击证人。” 向生闭上双眼,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低声喃喃道:“他还不如杀了我!” “我知道疗养院病人们陆续死亡的真相,但我不能说。” “我知道余良、王总等人的丑恶嘴脸,但我不能将其公之于众。” “我知道纵火案的全部过程我什么都不能说!” “这些秘密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口,日日夜夜反复碾磨着我的良知。” “即使这样,面对人们讨论起这件事,我还要装作毫不知情。” 陈建业烧毁的不仅是他杀死赵大伟的证据,也凑巧帮余良等有食人癖好的上层人士清除掉了虐杀病人的证据。 由此一来,世人们看到的只是他们在火灾中意外去世,却不了解背后的种种缘由。 甚至,他们还会被怀念,被感恩,被立为后人的榜样。 楚和想,这一点才是向生最无法释怀的。 向生抹掉脸上的湿痕,瞳孔深处映射着炽烈的火苗。 “我原以为时间能让我遗忘这件事,但是没有。” “直到这里变成废楼,直到它成为悬案,渐渐离开了大家的视线,我还是走不出来。” “如今陈建业已经因病去世,我也从电视台顺利退休,一切都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但我心里清楚,这个秘密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吴非面色严肃,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将真相说出来?” 向生笑得很苦涩。 “我怎么说?” “他是我的朋友。” “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人,这样一个人,不仅没杀我,反而在大火中救我出去,带我回家。” “这让我如何说得出口?” 向生的肢体动作激动起来,额头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血顺着流进了他的眼睛里。 但他仿佛没感觉到一样,反复重复着:“我怎么说得出口?” 楚和明白了。 向生之所以一直沉溺于这个噩梦中无法自拔,是因为他在顺从良知公开真相与保护朋友之间陷入了纠结。 身为记者,他想揭露疗养院背后的秘密,想撕下慈善家余良的虚伪面具,想还死去的冤魂们一个真相。 但这一切,因为牵涉到他的朋友陈建业,他无法说出口。 甚至在梦中,他都尽数抹去了陈建业的身影。 将罪恶归于己身,或许对他来说更轻松些。 “向前辈,你太令我失望了!”吴非霍地站起身,面色微愠,“你可是一位记者,应该永远把将真相带给人们放在第一位!” 向生怔了一下:“你还小,太理想化了,当你重要的人与公布真相发生冲突时,你还能如此理智地选择吗?” “当然可以!”吴非正义凛然,“如果蓝哥有一天犯了错,我会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指认他!” 第88章 五城(一) 向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欣慰地说:“我相信你,你会是一位优秀的记者。” 吴非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前辈你也是一位优秀的记者!虽然已经过去了24年,但只要你愿意说,什么时候都不晚。” 向生一愣,像是被他的话戳到了内心最隐蔽的柔软处。 “就是啊!你朋友都死了,什么狗屁名誉,没了就没了,你还在纠结什么?”马平川大大咧咧地说。 向生没说话。 楚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认真道:“我想,陈建业救你的时候已经做好你说出真相的心理准备了。” 向生惊讶地看向他。 楚和继续说:“他明知道有风险还救你,你明明良心受折磨还隐瞒了真相24年,你们都已经为这段友情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但是,向记者,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能为他隐瞒24年秘密,我想陈建业的内心对你是感激的,他知道你尽力了。” “所以,现在把真相说出来吧,他不会怪你,你也应该放过你自己了。” 向生的眼睛中突然多了一抹光亮,泪水不断地流下来。 楚和柔声问:“向记者,你的噩梦不难解,主要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你愿意说出真相吗?” 向生的喉咙梗了一下,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愿不愿意?说话。”蓝羌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我可不想在噩梦里再遇见你了。” 过了好久,向生才困难地点了下头:“你们说得对,世界需要真相,友情需要坦然。” “总结的挺好!”马平川晃了晃他的大拇指,打趣道。 这时,系统的通报从上空传来—— 【恭喜解梦者蓝羌、楚和、吴非、马平川、林寻、齐天圣、刘渺渺获得线索‘迟来的真相’。】 系统停顿一下,接着一口气播报起来—— 【解梦者蓝羌、楚和、吴非、马平川、林寻、刘渺渺、齐天圣,恭喜你们成功解除五级噩梦境‘海山慈善疗养院’,用时68小时45分钟45秒,基础积分以及奖励积分后台正在清算中。】 【本梦境将于五分钟后崩塌,请各位尽快返回梦境大厅处理余下事项。】 大地剧烈地晃动起来,一片又一片嫩绿的树叶从树杈上坠落。 像是舞台剧落幕时飘洒而下的彩带。 意喻着圆满的结束。 楚和早就习惯了梦境崩塌前的晃动,提前扶住树干,让自己站得更稳些。 稳如泰山的蓝羌在一旁看着,漫不经心道:“你不怕一会儿树倒了,砸死你吗?” 楚和:“” 楚和:“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再说四周只有树,我不扶树扶哪?” 蓝羌伸手抓住楚和的胳膊,一下子将他拽到了身边。 楚和诧异地看着他。 “扶我。”蓝羌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语气里带着点得瑟。“什么倒了我都不会倒。” 楚和:“” 不装逼会死啊! 那边的吴非刚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就看到这边相互靠着的俩人,心理极度不平衡。 “蓝哥,楚哥,你俩就没人关心关心我吗?”吴非委屈。 话音刚落,他脚下一个不稳,又摔了狗啃泥。 马平川乐了:“非非,练练平衡力吧,天天平地摔再摔死了!” 向生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他将吴非扶起来站稳,温声道:“吴非,你加油,我相信有一天一定能在电视上看到你。” 吴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前辈,我尽力。” 向生笑着看向大家:“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我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我要去完成我的任务了,祝你们也能顺顺利利!” 说话间,他向树林深处走去。 病人们也陆陆续续地跟了过去。 成峰经过几人时特意挥了下手,感激道:“朋友们,谢谢你们,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们有缘再见!” 七人都举起手,向着前进的大队伍挥手告别。 大家都知道再也见不到了,所以看的格外用心些。 不远处,大火逐渐吞噬了整栋大楼,火光连天,绚丽夺目。 没多久,七人在五城梦境大厅门口睁开了眼睛。 吴非感叹道:“终于回来了,这三天过得比三年还累。” 此时系统里是凌晨时分,梦境大厅中人不是很多。 聚集在大厅中的解梦者们一看到七人进来,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窃窃私语起来。 有蓝羌在,其余几人都不奇怪这种场景。 倒是吴非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吐槽道:“他们盯着我们干嘛?怪瘆人的!” “看你长得帅呗。”楚和随口敷衍道。 吴非沾沾自喜起来:“那确实,有时候照镜子,我都会被自己的盛世美颜震撼到。” 众人:“” 马平川忍无可忍地拍了他一掌:“闭嘴吧你!” 七人来到柜台前报了号,便在旁边聊天等待。 刘渺渺高兴道:“积分不知道,但存活率咱们肯定第一,五级居然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寻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刘渺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上嘴,歉意地看向齐天圣。 齐天圣摆摆手,神色惆怅:“没关系,汪哥要是知道我们七个都出来了,他肯定会为我们开心的。” 马平川叹了口气:“他运气不好,要不是一入梦就赶上了做手术,也是能一块出来的。” 齐天圣沉默不语。 一开始入梦的时候,听到蓝羌和楚和的名字,两人还高兴了一阵。 有大佬带着,成功出去的几率就大幅增加了。 没想到,他们高兴完没多久,汪成功的生命就永远停留在了噩梦里。 这时,大屏开始播报: 【五级噩梦境‘海山慈善疗养院’2577号蓝羌积分结算完毕。】 【2577号蓝羌本场用时68时45分45秒,获得基础积分115分。】 顿时,大厅中的人们安静下来,朝着七人慢慢围过去。 蓝羌接连拿下了九级、八级、六级的级榜第一,使得他们开始好奇起这次的结果来。 第89章 五城(二) 冰冷的机械音源源不断地从大屏中传出: 【获得线索‘地下一层’,奖励积分300。】 【获得线索‘迟来的真相’,奖励积分500。】 【解锁成就‘完美团战’,奖励积分666。】 【解锁成就‘武力担当’,奖励积分300,道具卡槽x10。】 【总计积分1881,奖励道具:道具卡槽x10。】 楚和抬头看向屏幕,蓝羌的名字已经爬上了五级的级榜第二。 而占据第一的,赫然是斩获2200分的齐商。 马平川愤愤道:“艹,这家伙这次运气不错。” 围观群众中发出一片讥讽的嘘声—— “我还以为他多厉害,才这么点?” “那这次五级榜一肯定是齐商了吧?” “他们死的人少,平分的积分少,齐商那组就活了他一个,光基础分就拿到了八百,要是没有那八百” “你他妈在酸什么?就活了他一个不更说明他实力强吗?这八百是他应得的!”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大屏的广播再一次响起: 【五级噩梦境‘海山慈善疗养院’4444号楚和积分结算完毕。】 【4444号楚和本场用时68时45分45秒,获得基础积分115分。】 【获得线索‘地下一层’,奖励积分300。】 【获得线索‘地下室的神秘尸油’,奖励积分500。】 【解锁成就‘完美团战’,奖励积分666。】 【解锁成就‘造反小能手’,奖励积分200,道具卡槽x10。】 【解锁成就‘解密达人’,奖励积分500,隐藏道具卡‘万人迷’。】 【总计积分2281,奖励道具:道具卡槽x10,道具卡‘万人迷’。】 楚和的名字一跃登上了榜一。 围观群众在安静几秒彻底后炸开锅来—— “我靠,他凭什么?” “这小子有点东西,上次七级压过齐商和蓝羌我还以为是运气!” “可惜了,他怎么老和蓝羌待一块?” 楚和懒得听他们议论,在心中默默复盘自己的成绩。 比六级确实进步了很多。 但这次的成绩不完全靠他自己,而是团队作战的功劳。 ‘地下一层’不是他发现的,‘完美团战’也不是他独自能完成的。 楚和不禁感叹,团队里没有齐商这种人就是和谐。 希望不要再遇见他。 “楚和,你太牛逼了!”马平川跳起来,摇晃着楚和的肩膀兴奋地说。 楚和感觉自己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这时,16号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说:“4444号,您七月的七级级榜第一奖励100积分已经发放,请及时查收。” “好的,谢谢你。”楚和看了眼窗外,怅然道,“现在已经八月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回家。 蓝羌的眼神跟随着他,看向窗外随风摇晃的白色大树,心尖像是被小鸟叼了一下。 轻微的刺痛。 托好几项共同线索和成就的福,这次大家的成绩都很可观。 吴非1681积分,马平川、林寻和齐天圣都是1581积分,刘渺渺1281积分。 一瞬间,整个五级级榜的页面被他们的人占满了。 围观群众:“” 在众人或嫉妒或羡慕的注视下,七人走出梦境大厅的后门,坐上了去五城的公交车。 楚和累极了,回到房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在与他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蓝羌一夜无眠。 他坐在桌前,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眼镜,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敲着键盘。 反射着白光的笔记本屏幕上,最上面的加粗字体尤其显眼——对4444号楚和在五级噩梦境中表现的分析反馈报告。 直到天色微亮,他敲下最后一个字,才趴在桌上阖了阖眼。 墙的另一边,楚和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洗完漱后,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拉开了窗帘。 登时,他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哇!” 就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是一片湛蓝广阔的大海。 楚和十分庆幸,丧心病狂的系统没把大海也设计成白色的。 他瞬间精神抖擞,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准备先吃个早饭再去海边。 系统酒店提供的免费饭菜一般都很简单。 早上只有包子和小米粥。 楚和端着饭盘,心满意足地挑了个能看到海的位置坐下。 这个点食堂里的人很少。 一是大多数人起不来。 二是因为能来到五城的人,手里的积分都攒了不少,比起食堂食色味俱失的饭,他们更愿意选择外面的饭店。 楚和懒得出去觅食,也想省点积分。 五城的消费水平明显高了一个级别,楚和掰着手指算,光酒店钱,一天就要300积分。 再加上系统赠送了十个卡槽,和五级自动解锁的一个卡槽,他现在共有十五个卡槽。 经过上次一战,他深刻认识到道具的重要性。 因此他决定将这十五个卡槽都填满。 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所以,他要做一个节俭的好孩子。 但是 楚和咽下一口粥,思索着,还是得请蓝羌吃个饭。 上次在六城,自己不仅没请他吃饭,反而白嫖了他两顿 还有上上次在七城,衣服和面包香肠的积分也没还 楚和的眉头微微皱起,蓝羌会不会觉得我很抠门? 他猛地一握拳,一咬牙,请!请顿大的!就请五城最好的餐厅! 下定决心,楚和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写道—— [蓝羌,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想] 楚和停顿一下,又把字尽数删去。 不行,这个点蓝羌还在睡觉,吵醒了就不好了。 “怎么不发了?” 熟悉的清冷里带着点慵懒的声线突然出现在耳畔。 楚和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蓝羌正端着饭盘站在他身边。 楚和:“你是鬼吗?每次出现都没动静。” “是你太专注。”蓝羌在他对面坐下,抽出一张纸,擦去白皙脖颈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懒懒地说。 “我们凌晨回来,你居然大早上去跑步?你是把睡眠进化掉了吗?”楚和被他旺盛的精力震撼到了。 “睡不着。”蓝羌说,“别转移话题,你想什么?” 楚和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第90章 五城(三) 两人慢悠悠地吃完早饭,一起去了海边。 系统里的海无趣的很,没有水母,没有小螃蟹,没有海草,只有蓝蓝的水。 呆板的就差把“我是假的”印在水面上了。 但楚和还是很开心。 温暖的阳光铺洒在海面上,映照出一片波光粼粼。 海水一浪接一浪扑打在沙滩上,腾空溅起一朵朵白色浪花。 他拽着不情愿的蓝羌去踩浪,两个人被水打了一身,相互看着对方,笑得像个傻子。 楚和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有大海,有蓝羌,岁月静好,无忧无虑。 可是不行。 他们还是得不停地入梦,不停地向前奔跑,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去。 疯玩了将近两个小时,两人终于筋疲力尽地回了酒店。 吴非背着个黑包,正站在蓝羌房间门口。 “蓝哥你怎么不接电话?”他郁闷地问。 蓝羌随口说:“没电了。” 吴非着急地催促道:“还不快走,我们要赶不上了!” 楚和疑问:“你们要去哪?” “回” 吴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被蓝羌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回我美丽的第二故乡——大海,哈哈哈,我是想叫蓝哥一块去海边玩玩!”吴非尬笑两声。 楚和扯了扯湿透的衣服:“我们刚从海边回来。” “哦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吴非转头瞟蓝羌一眼,蚊子哼哼般低声说,“挺有精力啊蓝哥!” 楚和见他俩像是有事要说,便主动道:“你们聊吧,我回去补觉了。” “楚哥,好梦!”吴非傻笑着对他挥挥手。 进门前楚和又回过头,跟蓝羌确认:“今晚七点,对吧?” 蓝羌点了点头。 “今晚七点怎么了?”吴非一头雾水。 蓝羌冷冷的目光扫在吴非脸上:“吃饭,你有意见?” “什么!” 吴非一声惊呼,话还没说完就被蓝羌捂着嘴拖进了屋里。 楚和:“???” “你疯了吧?”吴非一进屋就震惊地问。 “小点声。”蓝羌拍了他一脑瓜。 吴非捂着后脑勺,压低声音说:“咱们今天回局里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蓝羌打开电脑,“我把报告发给你,你交给上面,跟他们说我明天回去。” “不是,”吴非一脸的不理解,“你俩这顿饭换个日子吃是能死吗?” “你觉得就局里那些破事,我还能有时间回来吃饭?”蓝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下,更显得眼型凌厉。 吴非唔了一声:“那倒也是,但你要为了一顿饭受处罚吗?” “任务需要。”蓝羌敲下键盘,将报告发了出去。 “吃饭也是任务需要?来来来,编给我听听。”吴非没管手机的嘀嘀声,怀疑的小眼神在蓝羌脸上扫来扫去。 蓝羌认真道:“楚和现在明显对我放下戒心了,这次吃饭说不定能把结盟的事定下来。” “有点道理,”吴非摩挲着下巴,转念又道,“但你俩结盟和不结盟有什么区别吗?” 蓝羌拿了支笔在指间熟练地转着:“当然有,若下次仍然和他出现在同一个梦里,你觉得他不会怀疑吗?” “那确实。”吴非醍醐灌顶。 他想了想,干脆往沙发上一躺:“那我也明天去,怎么说我也是老吴的儿子,咱俩一起迟到你就不会挨罚了。” “不用。”蓝羌果断地拒绝,“你社团不还有事吗?抓紧回去吧。” 吴非一骨碌坐起来:“真不用我陪你?” 蓝羌:“不用,快滚。” 吴非气鼓鼓地站起身,理了理书包:“蓝哥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他愤怒地朝门走去,半道又折回来,嘱咐道:“你晚上可不能这样对楚和讲话,温柔一点,别又搞砸了!” 等到吴非走远了,蓝羌才轻轻吐出一句:“用你说。” 隔壁房。 楚和一口气睡到了下午,将近四点时,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开门一看,竟是刘渺渺。 刘渺渺手中提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袋子递到楚和。 “听说你有胃病,就买了点面包,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可以垫一下。” 楚和讶异地摆了摆手:“你自己吃吧,我怎么好意思白拿你东西?” 刘渺渺正色道:“不是白拿,我是专程来谢谢你的。” “在地下一层的时候,你给我找了个台阶,我才能把矛卡拿出来。” “我其实只是想留张道具卡保命” 楚和笑了,柔声道:“不用解释,你又没有做错什么,那本来就是你的卡啊。” “你想给谁就给谁,想自己留着就留着,都是你的自由,不要觉得愧疚。” “再说了,多亏了你那张卡,我们才能顺利出来。” 刘渺渺十分感动,直接把袋子塞他手里,转身就跑。 “哎!刘渺渺。”楚和突然叫住了她。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问:“你知道哪家餐厅比较适合请人吃饭吗?” 刘渺渺的小眼神一下子亮了,八卦道:“约会?” “不是!”楚和笑道,“还一个朋友的人情。” 五级作为一级到九级的中间站,意味着人们从低等级解梦者到高等级解梦者的过渡。 因此,很多事情从这里开始会有质的飞跃。 比如,道具卡槽五级往上将会每升一级增加十个位置。 再比如,五城已经完全进化成了媲美现实的完美都市。 和这里相比,之前的六城、七城说是原始部落都有些抬举了。 城市中央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街上人潮汹涌,解梦者与无脸人和谐地混在一起,逛街吃饭,泡吧跳舞。 要不是整个城市都散发着耀眼又诡异的白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楚和还以为他一觉回到了现实世界。 楚和带着蓝羌七拐八拐来到了刘渺渺推荐的餐厅。 餐厅通体白色,唯有店牌是仿木色的,上面画着一串无意义的涂鸦线条,周边挂了一圈白色的小灯泡。 从外面看,这里装饰简约优雅,环境清幽,还带个精致的小花园。 楚和心下特别满意,这环境确实很适合请客。 只是待两人走进去,看见清一色的一男一女时,楚和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第91章 五城(四) “老板,你们这不会是情侣餐厅吧?” 楚和狗狗祟祟地靠到无脸人老板身边,忧心忡忡地问。 老板一本正经:“不是,只是本店比较受情侣欢迎。” 楚和松了口气。 老板瞅瞅蓝羌又瞅瞅楚和,空如白纸的脸上居然流露出“我懂”的情绪:“如果你俩有需要,本店也可以提供情侣服务。” 蓝羌:“?” 楚和:“哈哈哈,老板你真幽默!” 他尴尬地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指指自己又指指蓝羌,解释道:“我俩纯哥们!” “好吧。”老板似乎有些失望,“两位想吃点什么?” 点过菜后,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外面流转着炽白的灯光,与熟悉的城市夜景融合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楚和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后座一男一女的谈话声传进他耳中。 女:“哥,我可是花重金买到的消息,系统里确实有‘那个’的存在。” 楚和疑惑,哪个? 男的漫不经心地说:“零级噩梦境?我早就猜到了。”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装逼味道,除了齐商还能有谁? 楚和悄悄往后瞟了一眼。 齐商正和一位有着栗色长卷发的女人共进晚餐。 “我打听到了你不知道的内容。”女人神神秘秘地说。 齐商将酒杯搁下,来了兴趣:“什么?” 女人娇俏地笑道:“齐哥,你若愿意下个噩梦带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是打算带你的。”齐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齐哥你人真好!”女人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楚和摇摇头,这女人还不知道跟齐商做搭档的下场。 女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兜圈子,压低声音说: “我听说零级噩梦境是强制入梦的!” “系统会在过了一级的解梦者们中随机拉人入梦,哪怕你已经攒够了积分,也不能拒绝。” “而且,进了零级的人都没有再出来,有人说零级通关后直接返回现实了,也有人说,他们都死了。” 女人将最后几个字眼咬得极重。 “先生,你们的餐到了。” 就在此时,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蓝羌和楚和的桌前。 他的声音引得齐商往这边瞟了一眼。 发现是蓝羌和楚和后,齐商走过来,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我的老朋友们吗?来约会啊?” “滚。”蓝羌的目光冷得像刀锋。 齐商啧道:“放心吧,这就滚,看见你们都脏了我的眼!” “这么脏不如找老板要瓶洁厕灵洗洗眼睛,顺便把你的臭嘴也涮涮!”楚和用手扇着风,回怼道。 “你!”齐商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楚和,上次的仇我记着呢,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唉!可吓死我了!”楚和可怜巴巴地抱紧自己,提高音量喊道,“齐律师要残害同胞了!” 登时,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齐商身上,餐客们议论纷纷。 “晦气!”齐商气得甩了一下手,带着女伴走了。 服务员是见过大世面的,直到闹事的离去才淡定地将餐摆在两人面前。 楚和点了一份奶油蘑菇烩饭,蓝羌的则是奶油海鲜意面,桌边还摆了两杯色彩斑斓到不正常的奇怪饮品。 就这些,花了楚和900积分。 肉疼。 蓝羌优雅地吃下一口面后,突然开口:“零级噩梦,你担心吗?” 楚和无所谓:“还早着呢,说不定零级之前就死掉了,担心这干嘛?” “不早了,也就四场噩梦,以你的实力是可以到一级的。”蓝羌喝了一口饮品,语气淡淡。 楚和向前探了探身,正色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蓝羌眼神认真:“我想和你做搭档。” 楚和心下一动,本来请蓝羌吃这顿饭就是想说这件事,没想到他先开了口。 “可是这和零级有什么关系?”楚和不解。 蓝羌挑了下眉:“你知道锁死卡吗?” 楚和:“什么玩意?一听就不吉利。” 蓝羌:“” 蓝羌:“绑定锁死卡的两个人,只要其中一方入梦,另一方不管在何地,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被强制召进同一场梦。” “若我们绑定锁死卡,无论谁被强制传进零级噩梦,另一个都会跟进去。”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成功率要高些。” 楚和咽下一口饭,说:“听起来像组队卡和召唤卡的结合。” 蓝羌:“组队卡每次入梦前都要重新绑定,召唤卡不能指定人选。” 楚和纳罕:“可我不记得道具里有锁死卡?” “禁卡,”蓝羌云淡风轻地说,“但林兵手里有。” “所以你愿不愿意”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截断了蓝羌的话。 荧白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022。 楚和接起来,对面传来了22号惊慌失措的声音。 “楚和,你还在六城吗?”22号语无伦次,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整话。 楚和立马说:“我已经在五城了,怎么了?” 22号快哭出来了:“从今天上午开始,我就联系不上林哥了,他一定是出事了!” “你别着急,或许他是喝醉睡着了,或许是手机坏了。”楚和安慰道。 “不,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可能真的出事了,”22号异常执拗,“楚和,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可我在五城,怎么去?”楚和为难道。 22号哭着恳求:“我不能去找他,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 楚和看了一眼蓝羌。 林哥虽不知道是蓝羌什么人,但看得出来关系不错,若真出事了,蓝羌也会伤心吧? 他咬咬牙,应了下来:“好吧,我尽力。” 挂了电话,楚和还没说什么,蓝羌就站起身,淡淡道:“走吧。” 楚和观察着他的神情:“你都听见了?” 蓝羌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哭得那么大声,除非我聋了。” 楚和安慰他:“林哥一定没事的,你别担心。” 蓝羌平静地说:“我不担心,我只是顺路去取卡。” 楚和撇了撇嘴,你就嘴硬吧! 他转头看向窗外,苦恼地说:“可我们怎么去?” 第92章 五城(五) 暗夜之中,一辆白色的汽车在通往六城的马路上疾驰。 楚和十分佩服蓝羌的执行力。 就在刚才,蓝羌砸下两千积分,借了餐厅老板的车。 没多一会儿,他们就已经到了这里。 “坐稳了,可能有点晕。”蓝羌开着车,不忘递一瓶水给他。 楚和接过水,乖乖坐着,望着车窗外一成不变、光秃秃的荒野发呆。 系统是不是有点太懒了? 好歹种几棵树。 他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嘀咕了出来。 蓝羌挑了下眉,难以理解地瞟了一眼不停闪过的荒野。 树有什么好看的? 车在荒野上飞驰了半个小时,终于驶入了六城,紧接着来到了林兵的店门口。 小屋里依旧没开灯,黑茫茫一片。 开灯之后,两人发现屋中十分凌乱,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显然刚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楚和的心立时揪了起来。 难道林哥真的出事了? 楚和跟着蓝羌大跨步走进林兵的卧室,照旧是一片混乱,桌子的抽屉都被翻了个遍。 蓝羌没有管,直接拧动了桌上的青花瓷瓶。 在楚和震惊的眼神中,轰隆一声,床对面的墙裂开一条缝,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楚和跟着蓝羌快步走下楼梯,拐进了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里面藏着的东西却令楚和大吃一惊。 天花板上垂下数不清的红绳,每一根红绳下面都吊着一个玻璃制成的空心圆球,圆球中央悬浮着一张张溢着金光的卡片。 这些卡明显与现在的道具卡材质不同,楚和简略地扫过几张,上面的名字都是他没听说过的。 这大概就是林兵提到过的禁卡。 没想到他竟背着系统,偷偷地收藏了这么多。 禁卡溢出的光芒填满了整间屋子,两人立时发现了倒在角落的林兵。 蓝羌急步走过去,手指压在林兵的脖颈脉搏处探了探,说:“没死。” “蓝羌,我都要死了你说话还这么冷冰冰的。”林兵微微睁开眼睛,打趣道。 蓝羌声音寡淡:“死不了,放心。” 林兵脸色苍白,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手捂在腹部的左下方,有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好在出血量不是很多。 楚和皱了下眉头:“林哥,你受伤了,得马上去医院。” 蓝羌也发现了他不断渗血的伤口,弯腰准备将他搀起。 “六城没医院,跟我们去五城吧。” 林兵用力推开了他,像个孩子般抗拒道:“我不去!” 楚和担心的劝道:“林哥,你这个位置很可能是脾脏出血,会危及生命的!” “我不去!”林兵执拗的像个孩子。 “林兵!”蓝羌怒喝一声,“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满足你。” 蓝羌虽然性子冷,但很少发火。 他这一吼,把林兵和楚和都震住了。 林兵低下头,沉默半晌才开口:“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会连累你。” 他满是疤痕的脸部肌肉抖动着。 楚和虽然不清楚林兵和蓝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既然林兵说的是“连累你”而不是“连累你们”,他便试探着开口。 “林哥,他不方便,那就我送你去医院吧。” 林兵无言地看向他,算是默认了。 就在楚和去搀扶他的时候,他又喊道:“等等!” “林兵!”蓝羌忍无可忍。 林兵没理他,而是指了指屋顶上吊着的两个玻璃球,对楚和说:“小朋友,你帮我把那俩摘下来。” 楚和无可奈何地直起身,按照林兵的指示取下了两个球。 一个是锁死卡,另一个是召唤卡。 林兵接过玻璃球,终于心满意足地由楚和搀扶着出了小屋。 汽车调头向五城飞奔而去,速度比来时更快了。 楚和找出医疗箱,在车上简单地帮林兵包扎了一下。 林兵精神还不错,看来并没有伤到要害。 楚和舒了口气。 这时,林兵将其中一个玻璃球塞进了他手中,笑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楚和拿起一看,是召唤卡。 “这个和你们现在的召唤卡不同,这个可以指定人选,不论他在哪里,不管他愿不愿意,哪怕是在另一个噩梦里,都能给你召唤过来。” 林兵得意地说。 “谢谢林哥,用处很大。”楚和笑道。 林兵又将另一个锁死卡塞进楚和手中:“这是给蓝羌的,你先帮他收着。” 蓝羌的声音冷冷的,还带着气:“我不要。” “嘿!你这孩子,不是前几天你说要锁死卡的吗?” 蓝羌:“” 楚和看着林兵,疑惑道:“前几天?” 林兵笑了下:“就四天前,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锁死卡,现在又不要了,有毛病!” 四天前不就他们入五级噩梦的那天,蓝羌居然这么早就在筹划锁死卡的事了。 这是吃定了自己一定会答应他? 楚和盯着后视镜,冷笑了一下。 “谁说我不要了?我只是考验一下你是不是诚心给。”蓝羌瞥见镜子里楚和审视的小眼神,语气弱了下去。 车子很快停在了五城的医院门口。 楚和搀着林兵走进了急诊。 不出楚和所料,林兵被刀捅伤,脾脏轻微出血。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刀伤和淤青。 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楚和没有问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在手术室外默默等着。 期间还给22号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直到天微微亮起,林兵从手术室被推进病房中,楚和才有空出来找蓝羌。 雾蒙蒙的黎明中,蓝羌挺拔的身板靠着车,身上的手机一直响着催命般的铃声。 他挂断电话,问走来的楚和:“林兵还好吗?” “没事了,就是得住几天院。”楚和思忖,“这几天我留在这陪他吧。” 蓝羌声音中掺着疲惫:“不用,我给他请个护工。” 楚和正要说话,蓝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你怎么不接?”看着蓝羌再次挂断电话,楚和问道。 蓝羌看着他,有点愧疚地说:“楚和,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林兵这边麻烦你了。” “没事,”楚和笑起来,“收了人家的东西不能不干活啊。” 蓝羌也笑了,他从衣服中摸出一个东西,放到楚和手中。 “名字我已经签好了,你要是愿意,就签,不愿意就扔了吧。” 楚和摊开手掌一看,花纹精致的锁死卡上赫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蓝羌。 第93章 恐怖恋综(一) 蓝羌临走前给林兵请了一个无脸人护工。 护工只干活不说话,似乎没有安装语言系统。 因此楚和白天去医院陪林兵聊聊天,其余时间呆在酒店休息,偶然和马平川、齐天圣约个饭。 貌似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但只有楚和知道,内心莫名泛起的那股恐慌浪潮正在一日一日地吞没他。 整整六天,蓝羌没有回来。 吴非也不见踪影。 直到第六天,马平川终于忍不住了。 “你就一定要等他回来才入梦吗?” 楚和的手指摩挲着金色卡片上紧挨着的两个名字,小声但坚定地嗯了一声。 “你不是在那啥卡上签名了吗?你俩现在是绑定状态,还担心什么?”马平川靠在楚和房间的小沙发上,不理解地问。 “就是因为绑定了我才不敢随便入梦,”楚和无奈,“他俩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没处理完。” 马平川摊摊手:“行吧,反正明天最后一天了,再等等他俩。” 到了第二天下午,蓝羌和吴非依旧杳无音信。 楚和放弃等待,收拾东西准备入梦。 他在商店界面购入了一张组队卡,一张好好吃饭卡,六张矛卡,四张盾卡和两张灯卡。 上次见林寻在地下一层用了灯卡,楚和觉得还不错,于是又买了两张灯卡。 加上系统赠送的万人迷卡和林哥给的召唤卡,楚和的道具卡槽被填满了。 接着,他和马平川在组队卡上各自签上名字,旋即摁下了入梦按钮。 楚和在黑茫茫的虚浮空间中睁开了眼睛,四周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他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 但他看不到椅子的存在。 楚和懵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手往眼睛上的压力摸了摸。 是vr眼镜。 他眼前的黑色虚空只是vr制造的虚拟实境。 这时,有个活泼甜美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各位嘉宾,请操纵椅子上的按钮,在眼前的图标中任意选择一个你喜欢的。”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七排七列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图标出现在楚和眼前。 楚和略微思考之后,摸索到把手上的操控按钮,选择了最显眼的金色太阳图标。 女人停顿几秒,再次热情地说:“各位嘉宾,请再次在下列九个图标中选择一个!” 她话音刚落,楚和面前的图标迅速消散去,只剩下了九个。 分别是长萧、书、杠铃、可乐、钻石、匕首、裙子、相机和一颗黑色的星星。 “黑色的星星?有个性,就你了。”楚和没有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女人无比激动地说:“哇,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让我们恭喜1号嘉宾和4号嘉宾在首轮盲选中毫不犹豫地选中了对方!” 楚和:“???” 什么鬼啊! 女人又惋惜道: “可惜我们的另外四组嘉宾与缘分擦肩而过,不过没关系,现在进行第二轮盲选。” “请各位再次选择一个令你心动的图标!” 另一边的马平川盯着由九个变成六个的图标,左思右想,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在选什么? 选搭档? 他盯着五彩斑斓的图案,突然灵光一现。 果断地选择了书的图标。 如果是选搭档,楚和作为编剧,肯定会选书来代表自己吧? 女声再次兴致高昂地响起: “恭喜3号嘉宾和6号嘉宾双向奔赴成功!” “恭喜2号嘉宾和7号嘉宾双向奔赴成功!” “很可惜,我们还有两组嘉宾没有在选择中遇见正缘,让我们继续进行第三轮盲选!” 几分钟后,女人终于兴奋道:“好的,我们的十位嘉宾都在选择中遇到了正缘!” “接下来,请各位摘下vr眼镜!” 楚和摘下眼镜,瞬间被周遭刺眼的灯光恍了一下。 与此同时,系统的通知声清晰地传进了他耳中—— 【亲爱的解梦者,欢迎进入四级噩梦境,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本次解梦主题:恐怖恋综】 【解梦者:蓝羌、楚和、吴非、马平川、齐商、沈娜娜、凌悦欣、池夏南、何婉、萧然然】 【梦魇主:程梦子】 【本场解梦时长七天,即将开启倒计时,请珍惜生命,合理分配时间。】 楚和有些吃惊,这次居然有十个解梦者,而且熟人还不少。 这里是一间临时搭起的简易演播厅。 刺眼的聚光灯和安设在各个方位的摄像机将不大的演播厅围了个水泄不通,地上杂乱的电线看着能绊死人。 演播厅中央摆着一条长桌,两边各坐了五个人。 其余九位解梦者此时也都摘下了眼镜,或精明或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蓝羌、吴非、马平川、凌悦欣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坐在楚和对面。 而他这边是齐商和那天一起与他吃饭的女伴,以及另外两位不认识的女生。 长桌最前头,一位妆容精致、长相清秀的女主持人面对镜头而立。 在她的身后,亮着一块大屏。 一个半粉色半黑色的爱心占据了整张大屏,爱心上飞舞着扭曲的艺术字体——忌日情侣。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全球首档恐怖流恋爱综艺,爱ta就给ta恋爱新体验! 楚和:“” 恋综还能做恐怖向?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 女主持笑容暧昧:“号码就藏在你们的爱情手链中,各位现在可以寻找自己的搭档了。” 楚和抬起手腕一看,果然有一条粉色的水晶手链。 手链中间吊着一个银色的心形小牌,一个凹下去的“4”印在吊牌中间。 既然是恋综,那1号应该是位女生。 楚和这样想着,理所当然地先看向了身边的短发女孩。 “我是4号,你是几号?”楚和主动拿起吊牌给她看。 短发女孩遗憾地说:“我叫何婉,我是7号。” 楚和正向问问另一位陌生女孩,就发觉一道影子覆盖了他。 他诧异地抬头一看,蓝羌正站在他的位子旁,一脸不爽地注视着他。 他声音发冷:“找谁呢?” “我找1号。” 楚和猛地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难以形容:“不会是你吧?” 蓝羌的脸更冷了:“不愿意?” 第94章 恐怖恋综(二) “这不是恋综吗?不应该男女一组?”楚和匪夷所思。 “楚同学,这只是个梦,没那么多规矩,”蓝羌挑了下眉,“不过你要是愿意当女生我也不介意。” 楚和:“” 楚和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4号?” “金色的太阳,很像你。”蓝羌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楚和陷入疑惑,我像金色太阳? 他是在内涵我皮肤黄? 这时,桌子另一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事故中心的两个男人身上。 马平川和齐商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僵着,仿佛石化成了两座雕像。 齐商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扔块布上去都能染出花来。 马平川大张着嘴,瞳孔惊慌地震动着,显然刚才的尖叫声是他发出的。 齐商把怒气发泄在女主持身上:“把两个男的安排在一块,合理吗?” 女主持丝毫不慌,笑着解释:“我们节目最看重的是情侣间灵魂的契合,其他的都不重要。” “刚才的选择证明了,你们二位就是最契合对方的灵魂伴侣!” “yue——”马平川扶着墙,干呕道,”妈呀,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恶心的话!” 齐商一脸黑线:“你还好意思呕,该吐的人是我。” 马平川瞪了他一眼,硬声道:“如果是和他,我就不录了!” 女主持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们的节目一共七天,每天都有一次重新选择搭档的机会,二位等到明天再说吧。” 马平川冲着齐商不屑地哼了声,转身回了自己位置。 楚和观察到,他和蓝羌一组,马平川和齐商一组,吴非和短发女孩何婉一组,戴鸭舌帽的男生和另一位陌生女生一组,凌悦欣和齐商的女伴一组。 待大家都安静下来,女主持开始介绍《忌日情侣》的规则: “节目是以全程网络直播的方式播放,主要任务是要求十位嘉宾在恐怖别墅里生存七天。” “每对情侣将通过抽卡的方式获得当天要完成的任务,最后一天获得积分和亲密值最高的情侣,将获得‘最佳cp’的称号以及五十万奖金。” 楚和的眼珠猛然亮起来。 五十万,那可是五十万啊! “带不出去。”旁边的蓝羌不动声色地泼了盆冷水。 “哦。”楚和眼中的小火苗又暗了。 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你说的那个恐怖别墅是什么?”吴非皱着眉头问。 女主持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摄像机后面的导演喊道:“转场!” 十人跟随工作人员走出摄影棚,才发现他们处于一栋三层别墅的院子中。 别墅不大,看上去已经许久没人住了,白色的墙皮脱落了大部分,露出里面灰得发黑的水泥。 确实附和恐怖别墅的定义。 院中杂草丛生,十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别墅内部。 一开门,灰尘卷携着潮湿的发霉味道扑面而来。 “靠!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你们好歹打扫一下!”吴非不满地说。 女主持人没有理会,她带着众人来到客厅中央,指了指上方的监控,说:“从地下室到三楼,除了卫生间我们都安装了监控,实时向外直播。” “这七天,除了你们,这里不会出现任何人。” “厨房里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由谁做饭将抽签决定。” “一层有一间卧室,二层有两间卧室,三层有一间最大的主卧,谁住哪里将由今晚积分最高的cp决定。” “这七天祝你们愉快!” 说罢,女主持对着镜头展露一个职业性的完美微笑,就要离开。 马平川急了:“你叽里呱啦的也没说啥有用信息,好歹和我们说说具体任务啊!”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灰暗狭小的空间里又扬起一片尘灰。 “什么鬼恋爱综艺,这明明就是生存挑战!” 吴非扫视一圈破败到无处落脚的客厅,感到了一股从脚底极速涌上来的寒意。 “这里好冷啊!”何婉抱紧了胳膊。 “走吧,我们先看一遍房子的情况。”楚和对众人说。 大家没有异议,乖乖地跟在蓝羌和楚和后面在房子里观察起来。 这套房子至少三四年没人住了,木地板已经腐朽,稍有不慎就会踩空。 一楼是客厅、厨房、保姆间和杂物间。 十个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木楼梯,向二楼走去。 二楼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去,一踩一个坑的木地板,掉落的门板,处处透露着一种阴冷压抑的气息。 二楼的两个卧室相对着,一个是客房卧室,另一个看装修是儿童房。 似乎是怕孩子坠楼,儿童房的窗户用木板钉死了。 十人继续向三楼前进,一到达三楼,那种阴冷的感觉到达了顶峰。 楚和打了个哆嗦,纳罕不已。 从众人的穿着和温度来看,此时是夏季七月左右。 这还是别墅的三楼,为何会比一楼还要冷? “这里冷成这样,不会有鬼吧?”马平川揪着楚和的衣服,瑟瑟发抖。 齐商嗤笑道:“胆小鬼!” ”你丫的,你不胆小你今晚住这里!“马平川怒道。 齐商无所谓地说:”这可是你说的,今晚我就住这,你别后悔。“ 马平川乐了:”你住这我后什么悔?” 吴非扯扯他,小声提醒:“川哥,你和他一组。” 马平川:“” 马平川要疯了:“妈的真晦气!” 伴着齐商和马平川的对骂声,几人终于找到了三楼的主卧。 主卧的面积很大,包括衣帽间和独立卫浴。 这本应该是众人争先抢夺的对象,但看到屋中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猛地刹住了脚步。 红。 满屋子的红。 从地板到天花板,从被子到窗帘,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鲜艳的大红色。 床旁边的地板上,有一个碎掉的镜框。 凌悦欣走进去,将镜框拿了起来,一张结婚照从中掉落在地上。 一个漂亮的女人挽着一位男士的胳膊,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甜。 第95章 恐怖恋综(三) 凌悦欣朝众人霸气地一招手:“进来啊,都缩在门口干嘛?” 众人面面相觑,见她没什么事,也都警惕地走了进去。 “女侠,好胆量。”马平川由衷的佩服,“考虑一下我吧,你有胆量我有力气,咱俩搭档天下无敌。” 凌悦欣还没回答,齐商先阴阳道:“当着人家搭档的面挖墙脚,要不要脸?” 齐商的女伴就站在他旁边,蔑视地看着马平川。 “我挖墙脚?”马平川拧着眉,“你俩搁那眉来眼去一早上了,当别人眼瞎?你找好了退路不让我找是吧?” 众人已经习惯了马平川和齐商之间动不动就爆发的争吵,目不斜视地绕过他俩,检查起主卧来。 楚和走到凌悦欣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是一对年轻男女,从女人身上的婚纱来看,两人很富裕。 凌悦欣:“有什么发现吗?” 楚和摇摇头,这照片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时,在主卧里转过一圈的吴非猛然想起一个问题,嘀咕道:“五组人,四间卧室,那么剩下的一组住哪” “不还有一层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接过了他的自言自语。 吴非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 竟是那个戴着鸭舌帽,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男生。 他立在窗边,微微仰起下巴,说:“地下室。” 吴非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眼角内勾,眼尾上挑。 竟让他想到了狼的眼睛。 吴非反驳道:“地下室可是闹鬼重灾区,大家宁愿睡沙发也不会去地下室住吧?” 那男生扯了扯唇角,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吴非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异常不爽。 靠,拽什么? 有不同想法你就说,轻蔑地笑一下什么意思? 何婉和另一个女生在看遍卧室之后走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卫生间很宽敞,最里面的位置挂着一道帘。 何婉拉开帘一看,惊喜道:“然然,这里有个好大的浴缸。” 没人回应她的话。 何婉回过头,才发觉身后空无一人。 “萧然然?”何婉向外面叫道。 她的声音在封闭的卫生间里更显孤寂。 好像那堵墙完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森森寒意渗透进何婉的毛孔。 “外面有人吗?”她惊恐地向门奔跑过去。 就在此时,在她身后响起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何婉僵硬地转过头,发现原本空着的浴缸此刻竟诡异地盛满了红色的液体。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红色液体不断上涨,直到溢出浴缸,溪流般向何婉涌来。 “啊!” 楚和还在研究那幅照片,突闻卫生间中传来一声尖叫。 他与蓝羌对视一眼,推门跑进了卫生间。 何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盯着浴缸。 “何婉,你怎么了?”另一个女生冲上去,将她搀扶起来。 何婉指着浴缸,震惊道:“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一浴缸的血,向卧室流了过去!” 齐商冷漠地说:“是你出现幻觉了吧?” “我没有,”何婉语气坚定,“我发誓我看见了!” 众人一时都有些害怕,他们现在宁愿去挤狭窄的儿童床也不想住主卧。 楚和走出卫生间,看看红色的地板,又抬头看向同样鲜红的天花板。 难道这里是被血染红的? 【请各位嘉宾至客厅开早会。】 洪亮的广播声突然从一层传到了三楼。 还有早会? 十人充满疑惑地再次回到一楼,发现声音是从安装在墙上的音箱里发出的。 因为沙发太脏,十个人都没坐下,围绕茶几站着。 广播:【请各位嘉宾按照号码进行自我介绍。】 齐商不耐烦地说:“真麻烦!” “1号蓝羌。”蓝羌言简意赅。 吴非积极道:“2号吴非,请多多关照哦!” 马平川:“3号马平川,我年龄比你们大,可以叫我川哥。” 楚和笑笑:“4号楚和。” 齐商的女伴不经意地拂着顺滑的栗色长发,娇声娇气道:“5号沈娜娜。” 齐商紧接着说:“6号齐商。” “7号何婉。” 站在何婉身旁的很有古典韵味的长发女孩轻声说:“8号萧然然,我和何婉是一起来的。” “9号凌悦欣。” 大家的视线聚焦到最后一个人身上。 男生摘下鸭舌帽,露出乌黑清爽的短发和琥珀色的眼睛,从容道:“10号池夏南。” 吴非撇了撇嘴。 【接下来,请拿出茶几下的盒子。】 楚和离得最近,弯腰从茶几下掏出一个木盒来。 他打开一看,最上面放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入住指南”。 他拿起纸,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念道: “亲爱的五组嘉宾,欢迎你们入住恐怖别墅,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栋房子。” “听闻,这里曾经住着一家三口。” “自他们入住以来,这里怪事频生,周围的邻居总会在半夜听到凄惨的哭声,还有人见到过房子周围有拖着铁链的裂口女人。” “没多久,男主人在家中离奇死亡,女主人和孩子也不知所踪。” “此后,所有住进这屋子的人,都会经历惊悚的灵异事件。” “但是,请不要过分担心,因为这只是传闻。” 马平川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病,不想让我们担心直接别说啊!” 楚和继续念下去: “入住期间,请遵守以下规则。” “一,所有人每日一起用餐,餐费每天每组情侣30积分。” “二,早饭后的早会时间,可以重新换搭档,并由积分从高到低依次抽取本日任务卡。” “三,0点到早上7点,请务必在卧室不要出门,有特殊任务除外。” “四,每天,积分最高的情侣有分配卧室的权力,积分最低的情侣请在地下室过夜。” “五,禁止将任务卡给别人看。” “六,以上规定违反一次扣100积分。” “七,亲密接触有可能触发额外奖励。” 第96章 恐怖恋综(四) 凌悦欣总结道:“就是说,积分决定饮食和住宿,积分少的人不仅没饭吃,还要住地下室。” 广播:【接下来,请各组情侣派出一人抽取任务卡。】 楚和往盒子里看了一眼,果然里面还有五个褐色的信封。 他将五个信封摆在茶几上,看向众人:“怎么来?” 齐商:“石头剪刀布吧。” 楚和回头看了蓝羌一眼。 蓝羌明白他的意思:“你去抽吧,你运气好。” 五个组很快派出了五个人。 楚和、齐商、何婉、萧然然、凌悦欣围成一圈,在几局石头剪刀布后,分出了抽卡顺序。 第一个是楚和,他拿了最中间的信封。 楚和拉着蓝羌避开众人,拆开了信封。 黑字映入眼帘,楚和的心脏猛地一滞。 【您的任务是:】 【1打扫地下室(100积分)】 【2找到地下室的兔子玩偶,并以它为主题拍摄不少于5分钟的情侣vlog(100积分)】 楚和:“” 他抱歉地看向蓝羌:“我好像运气不太好。” 蓝羌勾了勾唇角:“我觉得挺好的。”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凌悦欣和沈娜娜径直去了厨房,她们的任务是负责今天的午餐和晚餐。 其余四组不约而同地走进杂物间领取打扫工具。 吴非乐呵呵:“蓝哥楚哥,我和何婉打扫二楼,你们打扫哪里?” 楚和苦笑道:“地下室。” 马平川幸灾乐祸地搭话:“我打扫三楼,没想到你俩比我还惨!” 吴非深感同情地拍拍楚和的肩:“有事就大声叫,我下去救你们。” 蓝羌不冷不热道:“你别下来添乱就行。” 吴非气哼哼地和何婉上楼了。 楚和和蓝羌则顺着下行楼梯走向地下室。 两人刚走下楼梯,就被阴森的寒意击穿了身体。 “小心感冒。”蓝羌从仓库拿出一件外套,递给楚和。 “谢谢。”楚和接过外套穿上,顿时觉得好了不少。 然后,蓝羌打开墙上的开关,橘黄色的灯光瞬间充斥住了整个地下一层。 地下室的情况要比楚和想象的好很多,他以为就是一个黑黢黢、堆满杂物的小空间。 没想到,地下室和上面的构造差不多。 有一个小客厅和三个房间,甚至还有个卫生间。 客厅摆着棕色的包皮沙发,沙发前还有个玻璃茶几。 常年积累的尘土锈死在地板上,踩上去都留不下脚印。 东西很少很简单,但楚和总觉得哪里别扭。 蓝羌靠着客厅中央的一根方形的柱子,轻声问:“怎么了?” 楚和看向他,突然眼睛一眯,敏锐的目光落在蓝羌身后的柱子上。 他绕着柱子转了一圈,手指摸了摸柱子表面的石灰。 “蓝羌,你觉不觉这柱子在这里很突兀?”楚和问。 蓝羌有意引导他,故做出一副不懂的样子:“不觉得,这不就普通的柱子吗?” 楚和蹙眉分析:“不对,这不是承重柱,颜色也比其他墙壁更新些,说明这是后来被建在这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客厅中间建一根柱子呢?完全没必要。” 蓝羌淡淡道:“或许是风水。” 楚和摇摇头,从客厅里突然冒出一根柱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改善风水的样子。 “算了,先找兔子玩偶完成任务要紧。”楚和说着,将客厅翻了个仔仔细细。 客厅一览无余,两人向房间走去。 三个房间,两个都放着杂物,一个是间小卧室。 卧室面积只有十来平,屋里摆着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 楚和还没搜查完床铺,蓝羌就在衣柜前说:“找到了。” 他手里拽着一只兔子玩偶的长耳朵,向楚和扔过来。 楚和下意识地借住,瞅了一眼,陷入沉思:“你确定是这个?” 好诡异的玩偶。 兔子瞪着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和,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 它身上的毛被拔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层布料包裹这身躯。 肚子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棉花像肠子一样被拉出来。 要不是脑袋上长长的耳朵,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只兔子。 蓝羌:“就这一只兔子。” “行吧,”楚和一手抱住兔子玩偶,另一只手拿出相机来,“来吧我的搭档。” 蓝羌笑着站到他身后,看着他打开录像,又愣住了。 楚和苦恼:“情侣vlog怎么拍?我平时连视频都很少拍。” 蓝羌语气随意:“随便录个五分钟就行了。” “那怎么行?既然说是情侣vlog,肯定是有要求的,而且还要和这只死兔子有关系。” 楚和咬着嘴唇思索,眼睛猛然一亮。 他摁下了录制摁钮,调整了一下角度,将他、蓝羌以及那只面目可憎的兔子放进同一个画面中。 接着,楚和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哈喽,大家好!我是《忌日情侣》的4号嘉宾楚和,我身后这位大帅哥是1号嘉宾蓝羌。” “今天,是我们搬来恐怖别墅的第一天。” “所以我特意给我的搭档准备了一份礼物。” 蓝羌看着屏幕中楚和认真胡扯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楚和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笑这么开心,一定很期待我送你的礼物吧?” “我期待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蓝羌十分配合。 “酱酱酱!就是这只可爱的兔子玩偶!”楚和将玩偶一下子怼蓝羌怀里,违心地说。 “谢谢”蓝羌嫌弃地拎着兔子的耳朵。 楚和乐不可支:“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蓝羌柔和的眸光看向屏幕:“喜欢。” 楚和正在想再胡扯些啥,余光不经意一扫,穿过蓝羌的上衣看见了他肩膀上的伤口。 他讶异地问:“你受伤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卧室门口一闪而过。 “谁?”楚和立刻转身向门外追出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 蓝羌和楚和将所有屋子搜了个遍,也没有看见人影。 “看看录像。”蓝羌提醒道。 楚和将相机打开,发现还在录着。 他急忙停止录制,接着把视频调回了最开始。 他和蓝羌背对着卧室门,当时没有留意过后面的情况。 视频进行到两分多钟,楚和和蓝羌并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楚和询问蓝羌伤口的时候,一道小小的黑影从门口快速窜了过去。 第97章 恐怖恋综(五) 地下室幽暗不明,录像中快速闪过的黑影十分不清晰。 但有一点能看出来。 这个黑影的轮廓是个人形。 而且是个瘦弱矮小的人形。 楚和猛地回想起刚才广播中的一段话—— “听闻,这里曾经住着一家三口。” “没多久,男主人在家中离奇死亡,女主人和孩子也不知所踪。” 难道,这个黑影 蓝羌先说出了口:“是那对夫妻的孩子。” 既然孩子在,那么夫妻俩会不会也在这里? 楚和的汗毛刷的一下竖了起来。 “这竟然真是个灵异副本,早知道就叫上梁鸢然一块了。”楚和惋惜道。 蓝羌没有接话。 “先不说这些,”楚和的目光落在蓝羌肩膀上,“你怎么受伤了?” 蓝羌:“不小心撞到了。” “你的伤口不像撞出来的。”楚和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想再看看伤口。 蓝羌似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偏身躲开,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楚和的手僵在半空,半惊讶半失望地看着他。 蓝羌过度的反应令他心中的温流凉了一半。 蓝羌在躲开的一瞬间就陷入了懊悔,沉声补了句:“我真的没事。” “为什么躲我?”楚和直视他的眼睛,“是怕我问出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对不对?” 蓝羌沉默了。 楚和喉间涌动一下:“我有问过吗?” “林哥和你究竟什么关系?林哥为什么会被追杀?你和吴非去了哪里?吴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事情我问过吗?” “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但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 “我只是关心你的伤,你为什么躲我?” 蓝羌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半晌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行!我明白了,是我越界了,抱歉。” 楚和冷着脸,转身向楼梯走去。 他很生气。 明明是蓝羌缠着他结盟,结果还不相信他,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太过分了! 他边走边嘟囔:“天底下就你秘密多!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走至楼梯口,他脚步停顿一下又折返回来,从打扫用的塑料桶中抽出扫把扔给蓝羌。 “干活!” 生气归生气,不能跟积分过不去。 地下室的气压更低了,两个人憋着劲闷头干活,工作效率竟高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楼的打扫工作也在井井有条地进行中。 池夏南正拿抹布擦电视柜,拉开柜子时,一个物件滚了出来。 是台拍立得。 他想起卡上的任务: 【1打扫一楼(100积分)】 【2以墙为背景拍一张情侣照(100积分)】 于是他朝正擦沙发的萧然然走过去,晃了晃拍立得:“先把第二个任务做了吧。” 两人走到沙发旁的墙前,咔嚓一声,拍下一张合照。 照片很快出来了。 萧然然看着照片中略有些拘谨的两人,心中升腾起一股不舒服的异样感。 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池夏南同样察觉到了,他轻叩了叩墙面,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此时,凌悦欣拎着一把菜刀从厨房出来,走到楼梯旁,将菜刀背重重砸在楼梯的铜制扶手上。 瞬间,清脆的嗡响响彻了整座别墅。 “吃饭了!” 凌悦欣一嗓子嚎出去,池夏南感觉地板都震了震。 “这就来!” 吴非爽朗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 凌悦欣返回厨房的路上,顺口对池夏南和萧然然说:“过来帮忙。” 池夏南答应着,正要向厨房走,萧然然拦住了他。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池夏南,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你想换搭档?”池夏南看着她羞赧的脸,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的意思,”萧然然解释道,“只是我和何婉更熟悉,而且两个女生住在一起也更方便。” 池夏南挑了挑眉:“所以你想我们两组换一换?” 萧然然点点头,恳切地问:“可以吗?” 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池夏南一抬头,正好与傻乐着下来的吴非对上了视线。 吴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池夏南唇角扬了扬,转头对萧然然“嗯”了一声,就去厨房端菜了。 吴非不爽到爆了:“他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 何婉茫然:“他笑了?我都没看见他笑。” 吴非很确定,池夏南绝对是笑了,而且是藏刀带刺、嘲讽满满的冷笑! 靠! 这时,蓝羌和楚和,马平川和齐商也来到了一楼。 “蓝哥楚哥,地下室情况怎么样?有鬼吗?”吴非看见蓝羌和楚和,又开心起来。 楚和心不在焉:“还行吧。” 没某人心里的鬼多。 马平川瞧着两人板着的脸,开玩笑道:“咋了这是?小情侣吵架了?” 楚和面无表情。 马平川惊奇道:“真吵架了?怎么去趟地下室还闹出矛盾来了?” “楚和哥脾气这么好,绝对是蓝哥的错。”吴非想当然地说。 马平川眼里冒光:“吵架了好啊,楚和明天踢了他,咱俩搭档!” 蓝羌抬眼,一个眼刀飞过去,马平川立刻识趣地闭上嘴,灰溜溜往饭厅去了。 没多久,饭厅传来了他的喊声:“这是什么?” 楚和与吴非对视一眼,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跟了进去。 饭厅里摆着一张足够十个人坐下的长方桌,桌上摆着几盘隐隐约约像是菜的东西。 “为什么把木炭放桌上?”马平川正指着其中黑糊糊的一盘,诧异地问。 凌悦欣翻了个白眼:“这是红烧排骨!” 众人:“” 吴非瞪眼瞧着一桌子分辨不出原材料的黑暗料理,弱弱地说:“其实我还不饿。” “好巧,我也不饿,我们去楼上干活吧!”马平川揽着吴非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一声巨响炸开来。 一把菜刀猛力砍进木桌中,连带着桌上的盘子都抖了三抖。 九人看着怒发冲冠的凌悦欣瑟瑟发抖,老老实实地在餐桌旁坐下来。 “这可是我俩第一次做饭,能吃到是你们的荣幸!”凌悦欣威胁道,“今天这些菜,一口都不能剩!” 沈娜娜在旁边附和:“都要吃光光哦!” 楚和明白了,这两人的做饭任务里还包括监督众人吃完这一项。 齐商也留了下来,要不是规则里说,所有人要一起用餐,他死也不会吃这些东西。 “至少比疗养院的人肉包子好。”吴非夹起一块排骨,安慰着自己。 “等等!”凌悦欣突然站起,“咱们先拍张全家福。” 众人:“” 第98章 恐怖恋综(六) “谁和你们一家?”齐商万分嫌弃。 马平川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畜生当然融入不了人类的家庭。” “马平川!”齐商怒道 一把菜刀从天而落,刀尖插进两人之间的桌面。 马平川和齐商一齐闭上了嘴。 坐在马平川旁边的楚和反而被那把刀吸引了视线。 刀锋卷刃严重,还有几个细小的缺口。 如果只是剁排骨,是成不了这样的。 这把刀应该剁过比排骨更加难剁的东西。 凌悦欣向楚和要过相机,又从客厅拿了个支架摆在餐桌正前方。 接着,她调整好支架上相机的角度,设置延时拍摄,快速返回了位置。 “咔嚓!” 十位嘉宾留下了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人员齐全的照片。 痛不欲生的午餐时间过后,众人再次返回各自楼层进行打扫工作。 整个下午,楚和和蓝羌都没怎么说话。 两个人拧着一股劲,终于在晚饭前将地下室打扫了出来。 晚上八点,在吃过同样难以下咽、惨不忍睹的饭菜后,众人走进客厅等待广播宣布积分情况。 好在这次终于有干净的沙发坐了。 楚和故意坐在了马平川和吴非之间的空位上。 蓝羌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给吴非使了个眼色。 吴非立马心领神会,抬屁股走人。 蓝羌得尝所愿地坐在了楚和旁边。 楚和忍住了笑意。 其实他早就不生气了,复盘了一遍甚至觉得自己挺无聊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蓝羌有,他也有,这很正常。 楚和心虚地摸摸脸,他居然为了这种小事发脾气,真是莫名其妙。 最近越来越矫情了。 难道是因为系统里压力太大? 众人百无聊赖地等着,广播却迟迟没有响起。 沈娜娜往对面瞟了一眼,突然问:“齐哥,你和马平川怎么都换衣服了?” 楚和向两人看过去,果然和中午穿的不同了。 马平川尴尬地抓抓头发:“干活衣服弄脏了,就换了呗。” 齐商则青着脸,一言不发。 马平川转移话题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凌悦欣问他。 马平川一拍大腿:“梦魇主啊!节目组说这七天没有人能进来,那梦魇主在哪?” 他这么一提,众人才想起来还有解梦这回事。 都怪那个煞笔恋综节目,搞得他们晕头转向,都忘了真正目的了。 萧然然一脸茫然:“梦魇主叫什么来着?” 蓝羌淡淡道:“程梦子。” “对,程梦子!”马平川说,“这个程梦子究竟在哪?” 凌悦欣:“这里除了我们就是节目组,程梦子是恋综的工作人员吧。” “不一定,”楚和轻声说,“我上场噩梦在疗养院,因此我理所当然地推断梦魇主是病人或者疗养院职员。” “结果,梦魇主是一个第二天才来到疗养院采访的记者。” 凌悦欣点点头:“那我们观察观察再说。” 另一边,沈娜娜朝着齐商撒起娇来:“齐哥,人家好怕,今晚有鬼出来怎么办?” 齐商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怕的,这次的设定是录综艺,说明这里发生的灵异事件都是节目组刻意做出的综艺效果。” 沈娜娜看着齐商,媚眼如丝:“要是齐哥能陪在人家身边就好了,人家就不怕了!” 坐在沙发上的众人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被恶心到了。 楚和想,齐商说的不无道理。 目前他们经历的灵异事件,只有主卧冒血的浴缸和地下室一闪而过的黑影。 第一件事只是何婉的一面之词,其他人都没有目睹。 第二件事凭节目组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还有那把卷了刃的菜刀,完全有可能是节目组提前制作好放在这里的。 或许这不是一个灵异副本。 楚和如此想着,心里安稳了些。 伴随着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挂在墙上的钟表兢兢业业地转动着。 楚和发现,今晚的吴非几乎没说一句话。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的神色越来越紧张焦虑。 他旁边的何婉亦是如此。 两人看向钟表的频率极高,偶尔还会交换一个奇怪的眼神。 楚和蹙了蹙眉,他俩这是还有任务没做? 时间很快来到九点五十分,广播仍旧没有响起。 众人已经聊无可聊,昏昏欲睡。 但吴非和何婉仍然精神着,甚至越来越精神,精神得有点过了头。 又过了五分钟,吴非和何婉终于有了行动,两人轻手轻脚地绕过昏昏欲睡的人们,向楼梯走去。 楚和戳戳蓝羌,主动说:“他们任务好像挺难的,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蓝羌忐忑了一晚上,见楚和终于理自己了,松了口气:“不跟。” 楚和撇撇嘴:“吴非知道要难过死了。” 蓝羌:“你还难过吗?” 楚和愣了一下。 蓝羌认真地看着他:“对不起,有些事情等我能说的时候,我一定都告诉你。” “好,我等你。”楚和笑了笑。 二楼的走廊散发着幽暗的微光,仿若一个吞人的洞穴。 吴非和何婉警惕地走到了儿童房门口。 两人相互打气地对视一眼,推开了房门。 五组情侣,只有他们的第二个任务被安排在了晚上十点。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过于昏暗的灯光给房间增添了一份惊悚感。 吴非手撑在床沿上,俯下了身。 儿童床高度很矮,床底又太黑,吴非放弃了探视一番的想法,直接将手伸进床下摸索起来。 片刻后,他高喊一声:“摸到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手间冰凉坚硬的物件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攀上来的奇怪触觉。 有东西抓住了他的手! 好像是一个人或者是鬼 那鬼手抓着他往里拽了拽,吴非没有防备,整条胳膊被拽进了床底。 掌心酥麻的感觉令他浑身一颤。 他感觉到那鬼手在他掌中写了一个字—— 死! 吴非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脸贴在地上,循着缝隙向床底看去。 一片乌漆麻黑中,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靠!原来是只小鬼,小爷我今天非得把你拽出来,看看咱俩到底是谁先死!” 吴非给自己壮着胆,反手抓住鬼手,用力向外拉拽。 何婉见状,急忙拉着吴非的胳膊,一起拽起来。 偏偏在这时,电灯“嗞——”的一声熄灭了。 漆黑之中,吴非清晰的感受到,身后的何婉力气越来越大,手居然探进了他的衣服中,尖锐的指甲插进了他的皮肤。 第99章 恐怖恋综(七) 吴非诧异道:“何婉你掐我干什么?” “不是我。”何婉发抖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那后面的是? 吴非瞬间血液逆流,手脚冰凉,僵在了原地。 黑暗中,后面那东西在慢慢向他靠近,几乎就要贴到他背上。 吴非咬紧牙关,缓缓回过头去。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眼珠都要迸裂出来。 一个长发女人靠在他肩上,脸色白的像刚粉刷过的白墙。 她咧开嘴,笑得令吴非魂惊胆颤。 一道割裂脸颊的刀口从女人嘴角一直向上延伸到耳根,使她本就诡异的笑容延展到了整张脸。 随着她的动作,沿着刀口向两边绽开的皮肉撕扯着,露出里面黑红的腐肉。 生动形象地演示出“嘴角咧到耳朵根”这句话的具体画面。 “是裂口女!”何婉恍然想起入住指南上提到过的给灵异事件,喊道。 那个拖着铁链徘徊在别墅周围的裂口女! 砰! 就在这时,藏在床底下的黑影快速蹿出房间,房门重重地关上了。 趁着裂口女分神的空隙,何婉拽住吴非的手,将他从裂口女的束缚中拉了出来。 两人一齐向门口跑去,但无论何婉如何转动把手,门宛如焊死的铁板一样纹丝不动。 裂口女一步一步向两人逼近。 “怎么办?”何婉声音里带上一丝哭腔,她真的怕了。 “没事,我们还有道具。”吴非安慰着她,召出一张矛卡。 但没等他使用,裂口女竟在黑暗中凭空消失了,灯也再次亮了起来。 何婉再次尝试着转了转门把手,万分欣喜道:“门能打开了!” 吴非拉住她,提醒道:“不能走,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何婉脸色变了变:“你还敢去拿?不要命了!” “难道你今晚想住地下室吗?”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何婉的心窝,连二楼都如此危险,晚上的地下室该多么可怕! 吴非再次走到床边,脸贴着地向床底看去,那只小鬼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再次将手探了进去。 在何婉胆战心惊的注视下,吴非从床底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八音盒。 他们的第二个任务是在晚上十点找到儿童房床下的八音盒,并许下“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清脆空灵的乐声打碎了深夜的寂静。 本该令人身心愉悦的音乐,在此刻却变得苍白、冰凉,甚至还有些惊悚。 “这是什么?” 何婉尽量让自己忽略乐声,从八音盒中拿出一张一寸大小的照片来。 照片上是一个坐在草地上的小女孩,脸庞稚嫩、笑容明朗,看上去也就七八岁。 她的身后,是还没有被荒废的别墅。 吴非微微皱眉:“是这家的孩子?” 刚才床底下的黑影是她吗? 来不及细想,吴非将八音盒摆在桌子上,对何婉说:“许愿吧!” 两人双手交叉握拳举在胸口前,闭上双眼,虔诚道:“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完成任务后,两人心有余悸地走出儿童房,却发现楚和、蓝羌还有凌悦欣正在楼梯处等他们。 吴非和何婉异口同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二楼那么大动静,我们来看看。”见两人没啥事,凌悦欣放下心来。 蓝羌问:“你们看见什么了?” “一个嘴巴裂开的女鬼。”何婉光是想起,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吴非将八音盒递给他们:“还有一个小鬼头,躲在床底下跟我抢八音盒。” 楚和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在抢人家的八音盒?” 他接过吴非手中的八音盒,细细观察一番后打开来。 “这是谁啊?”楚和一眼发现了其中的照片。 “我们猜是这家的女儿,”吴非认真道,“你们看她的背景就是这间别墅。” 凌悦欣听到这话,面色蓦地一变,从楚和手中拿过照片,盯着看了许久。 楚和听到她喃喃道:“全家福这才是全家福” 凌悦欣猛地醒过神,一步两个阶梯地向三楼跑去。 她一口气跑到主卧,径直推门进去,四处翻找起来。 终于,她在窗台上找到了那张结婚照。 凌悦欣将女孩的照片放在结婚照上,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对了!这才是任务指的全家福。” 她在身上摸了摸,猛然想起来相机还在客厅茶几上。 赶忙要下去拿时,楚和走了进来。 楚和将相机递给她:“你是要这个吧?” 凌悦欣接过来,对着两张叠在一起的照片,摁下了快门。 下楼时,凌悦欣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和笑笑:“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猜到了。” 凌悦欣感叹道:“我以为任务卡上说的拍全家福是指我们十个,没想到是指三个原住民。” 等他们回到客厅,广播终于有了动静: 【亲爱的嘉宾们,接下来将通告今日各组的积分情况。】 【蓝羌楚和,打扫地下室任务完成,获得100积分。】 【找到兔子玩偶,但情侣vlog不足5分钟,获得50积分。 【扣除餐费30积分,共120积分。】 其他人投来了或担心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若其余人都完成了任务,今晚的地下室一夜游就非蓝羌和楚和莫属了。 【齐商马平川,打扫三楼任务完成,获得100积分。】 【鸳鸯戏水任务完成,获得100积分。】 【扣除餐费,共170积分。】 鸳鸯戏水?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移向尴尬到脚趾抠地的两人,扑哧一声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画面太美,实在不敢想象。 怪不得晚上换衣服了呢。 吴非笑得肚子痛:“你俩真‘鸳鸯戏水’了?” “屁!”马平川面生愠色,“我们就是在浴缸里泡了一分钟而已!” 凌悦欣和沈娜娜,池夏南和萧然然同样都是170积分。 只剩下最后一组了。 广播:【吴非何婉,打扫二楼任务完成,获得100积分。】 【找到儿童房床底的八音盒并许下‘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任务完成,获得100积分。】 【亲密接触—牵手,奖励50积分。】 【扣除餐费,共220积分。】 第100章 恐怖恋综(八) 吴非和何婉一愣,恍然想起挣脱裂口女时的场景,应该是那时阴差阳错牵了手。 广播声刚落,沈娜娜愤愤不平道:“牵手就可以吗?那我们也可以牵!” 她说着牵起凌悦欣的手,挑衅地伸向监控。 广播顿了一下: 【本规则只对自然而然产生的亲密接触生效,刻意行为无效。】 “切!玩不起!”沈娜娜气愤地甩开凌悦欣的手。 广播:【请本日积分最高的情侣吴非何婉分配卧室。】 吴非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可太爽了。 他与何婉商量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目前看来,主卧和儿童房都很危险,而客房在儿童房的对面,有一定的危险因素。 那么,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一楼的保姆房。 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姆房。 然后将第二安全的客房安排给了凌悦欣和沈娜娜。 池夏南和萧然然住儿童房,马平川和齐商住主卧。 马平川一脸憋屈:“艹!又是主卧。” 在众人去杂物间取好床单被子,准备前往卧室时,广播再一次响起。 这次广播里的声音格外严肃: 【再一次提醒各位嘉宾,0点至7点期间,无论听到任何声音、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离开卧室。】 众人心中顿时有点发毛,脚步不安地向卧室走去。 地下室的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两位年轻人身上。 “唉!”楚和抱着床单,深深叹了口气。 蓝羌看向他的眼睛,疑道:“害怕?” 楚和摇摇头,指着眼前的单人床:“床那么小,怎么睡啊?” 蓝羌不假思索:“你睡床,我打地铺。” 楚和用力拍拍被子:“可我们只有一条床单,一床被子!” 蓝羌想了想:“那你睡吧,我靠着椅子休息一下就好。” “那怎么行?”楚和眨了眨眼,“要不就挤挤,要不就一起打地铺。” 蓝羌细长的睫毛轻微颤了颤,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楚和顿了顿,恍然大悟,“啊,我忘了你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 蓝羌咳了咳:“特殊情况,凑活一下也可以。” 因为地面太潮,两人最终还是决定睡床上。 收拾好床铺又费了段时间,楚和估摸着此时已经过了零点。 外面静得吓人,听不到任何声音。 “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考虑在哪睡,今晚估计睡不着。”楚和往床上一躺,悲道,“蓝羌,你觉得今晚会死人吗?” 蓝羌靠在椅子上,声线慵懒:“你放心睡吧,不会。” 楚和撑起身子,好奇地问:“为什么?” 蓝羌漫不经心:“猜的。” 楚和:“” 楚和:“蓝大师,那你再猜猜,裂口女会不会来找我们?” 蓝羌看着他眼眸中跳动的光,笑问:“怎么?你想见她?” “想啊,”楚和语出惊人,“我得确定一下她是真鬼还是节目组安排的假鬼。” 蓝羌挑了挑眉:“她不来,我们可以去找她。” 楚和蠢蠢欲动地坐起来,又泄了气般躺回去:“算了,出去一趟要扣一百积分,明天餐费都不够了。” “我们今天不该吵架的,如果不吵架就能把vlog拍完,如果拍完vlog就不用操心餐费” 蓝羌看着懊恼不已的碎碎念楚和,被可爱化了。 他蓬松的小卷毛看起来很好摸 蓝羌正想伸出罪恶的手,楚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下来,仰起脑袋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怎么了?”蓝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天花板上有一条裂开的缝隙,其中好像夹着一张纸。 楚和:“怎么会有人把纸塞到这种地方?” 他踩上椅子,耐着心一点点扣着缝隙里的纸条。 就在他终于把纸条抠出来时,灯光一闪,缝隙里猛然出现一只眼睛。 准确地说,是一只干枯涩缩的眼球。 楚和与那只眼球大眼瞪小眼了几秒,果断伸手朝眼球抠过去。 眼球:艹! 灯光又是一闪,刚才的眼球不见了。 “我确定了,这里是真的有鬼。”楚和拿着纸下来,认真地看着蓝羌,“我刚才看见缝隙里有只眼球,它的瞳孔动了。” 蓝羌抬头看向那条缝隙:“它在偷窥我们。” 怪不得总有种被窥探的不适感。 “它已经被我吓跑了。”楚和说着,展开了手中的纸。 久违的系统声划破空寂传入逼仄的地下室—— 【恭喜解梦者楚和获得线索‘无法寄出的信’。】 无法寄出的信?可这明明是空白的啊? 楚和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一个字都没看出来。 蓝羌瞧了眼,淡淡道:“有字,但不是用笔写的。” 楚和纳闷:“你怎么看出来的?” 蓝羌干脆握住他的手,压着他的指腹去感受信纸表面的纹理。 信纸的表面并不平滑,有明显且规律性排列的凹痕。 这些凹痕虽轻但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整张纸。 楚和又举起信纸对着灯光仔细瞧了瞧,能看出一部分痕迹,但看不出具体的字。 也不知道别墅里有没有铅笔,楚和想。 与此同时,二楼昏暗的走廊中,有一个人影倚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沈娜娜几乎要把身子贴进墙里去了。 她一边向厕所方向走,一边念念有词:“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都怪这可怕的生理习惯,她不上厕所就睡不着。 沈娜娜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直到凌悦欣睡熟了,仍旧醒着,甚至尿意越来越强烈。 没办法,她只好爬起来,前往走廊尽头的厕所。 她回想着齐商说过的话,反反复复宽慰自己。 这只是一个综艺节目,所有灵异现象都是节目组制作出来吓唬人的。 齐商说的话不会有错。 这么想着,沈娜娜逐渐安心下来。 卫生间的灯坏了,里面黑漆漆一片,沈娜娜咬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在马桶上坐下后,她深深地舒了口气。 胆小鬼,这不什么事都没有吗? 她疲倦地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眼前突然多了个人。 第101章 恐怖恋综(九) “啊啊啊——” 沈娜娜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响彻了整栋别墅。 她眼前的小女孩静静地等她叫完,缓缓伸出了双手。 杂乱厚重的黑色长发垂在前面,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甚至分不清是正面还是背面。 “别杀我!”沈娜娜闭紧双眼。 “猜猜玻璃球在我的哪只手里?”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出现的反而是稚嫩但冰冷的童声。 她缓慢地睁开双眼,见小女孩握拳的手伸在她面前,头发之后似乎有双眼在紧盯着她。 妈的!沈娜娜暗骂一声,为什么在上厕所的时候见鬼,她都不知道是该先提裤子还是先跑! 她的声线颤抖:“小妹妹,等姐姐上完厕所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女孩并不理会,幽幽地说:“如果你猜对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猜错了” 她停顿一下,静得吓人的狭小空间里似乎有低笑声。 “我就杀了你。” 沈娜娜打了个寒战。 她看着伸来的两个小拳头,蹙眉凝思,恨不得瞬间练就一副透视眼的功夫。 “这个?”沈娜娜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犹豫地指指小女孩的右手。 小女孩刚要张开手,她又反悔道:“不!左手,左手!” 小女孩展开左手,掌中没有任何东西。 沈娜娜崩溃了,喊道:“这个不算,我第一次是选的右手!” 小女孩似是早猜到她会赖皮,毫不犹豫地伸开右手,同样没有任何东西。 沈娜娜一下子呆住了,这什么意思? “你,”小女孩充满童真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毛骨悚然,”必须死!” 濒死的恐惧瞬间击碎沈娜娜的理智。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喊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也不是我害死的,为什么要害我?” 小女孩冷冷道:“因为你们闯进了我的家。” “一天内离开这里,如果不离开,明晚我会来杀你。” 沈娜娜再也承受不住,提上裤子,撞开小女孩,狂奔至客房,再到缩进被子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 幸运的是,客房外面没有动静。 裂口女并未光临地下室,楚和这一晚睡得很好。 等他睡醒时,蓝羌已经不在床上了。 楚和揉着眼睛走出卧室,见蓝羌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了两份三明治和牛奶。 “早!”蓝羌见到他,说,“洗漱用品我放卫生间了,洗完过来吃饭。” 楚和应了声,小跑到卫生间快速洗完漱,又小跑回来。 “这是你做的?”他在蓝羌身边坐下。 “不是,路上捡的。”蓝羌忍不住逗他。 楚和送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咬了一大口,赞道:“味道不错!” 两个人解决完早餐,再次来到了客厅。 其他八人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比起卧室,客厅是所有人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大家显然没怎么睡好,每个人脸上的疲倦都很明显。 所有人烦躁的目光集中在沙发一角,沈娜娜正抱着齐商哭得梨花带雨。 “齐哥,人家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齐商也有点烦,但还是忍着没推开她。 见蓝羌和楚和来了,沈娜娜抽噎着又把昨晚遇鬼的事复述一遍,最后绷着嗓子说:“我们今天还是离开这里吧!” 齐商不耐烦道:“如果她真的是鬼,为什么昨晚不杀了你?” 他依旧执拗地认为这所屋子里的灵异现象都是节目组安排的。 “你见到的小女孩是她吗?”楚和将八音盒中的照片递给沈娜娜。 沈娜娜皱眉道:“她的脸被头发遮住了,我没看见。” 这时,别墅的大门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众人紧张地对视一眼,最靠外的蓝羌主动起身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拿着个盒子走了回来。 原来是任务卡。 楚和问:“看到人了吗?” 蓝羌坐下来,摇头道:“没,只有这个盒子在玄关。” “嘶嘶——” 广播发出不稳定的电流声响,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了墙上的钟表。 八点了。 广播很快响起: 【亲爱的情侣嘉宾们,欢迎来到新的一天!经过昨日的相处,相信各位对彼此都有了一定了解。】 【现在开始,各位有一次换cp的权力。】 【请打开盒子,将自己的名字和钟情之人的名字写在便签上。】 蓝羌打开盒子,将便签和笔依次分发下去。 大家心中早就有了选择,一片唰唰声过后,十张便签被同时摆在了茶几上。 “蓝羌楚和,楚和蓝羌。”吴非积极起身,主动念着,“恭喜两位再次牵手成功!” 接着他念道:“齐商沈娜娜,沈娜娜齐商。” 所有人都没有感到意外,沈娜娜和齐商显然早就打算好了做搭档。 马平川和凌悦欣昨天也意识到了这点,因此不谋而合地在便签上写下了对方的名字。 吴非傻乐着继续往下念:“吴非何婉,何婉萧然然” 他瞠目结舌地愣怔片刻,又看了一眼萧然然的便签,上面赫赫然写着“何婉”。 何婉涨红了脸:“对不起,吴非,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吴非有点生气了:“你想换搭档没关系,但你得提前告诉我啊,我现在怎么办?” 他还没说完,广播及时响起: 【《忌日情侣》第二日cp变更如下,齐商沈娜娜、马平川凌悦欣、何婉萧然然、池夏南吴非。】 靠! 吴非铁青着脸朝池夏南看过去,对方脸上没有半分惊讶神情,甚至十分挑衅地直视他。 广播又道:【因为昨夜沈娜娜违反规定外出,因此今日齐商沈娜娜组扣除100积分。】 马平川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沈娜娜则瑟缩着身子不敢与板着脸的齐商对视。 【接下来请依次抽取本日任务卡。】 因为昨日吴非和何婉的积分最高,所以他俩先抽走了两张。 随后是凌悦欣和齐商。 最后是蓝羌。 楚和对自己的手气产生了严重怀疑,今天说什么也不肯抽了。 大家两两一组,动作一致地拆开了信封。 楚和凑到蓝羌身边,朝任务卡看去—— 【您的任务是:】 【112:30—14:00,在儿童房午休(100积分)】 【2找到儿童房里的日记本,为对方画一幅画像(150积分)】 第102章 恐怖恋综(十) 五组情侣看完任务后,面色或轻松或沉重。 好在大家的任务时间都不紧张,还能坐在沙发上摸一会儿鱼。 只有池夏南一言不发地径直朝厨房走了过去。 吴非赌气地在沙发上躺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他们两个要负责今日的午餐和晚餐。 他走进厨房时,池夏南正站在冰箱旁,俯身看着地面。 吴非没好气地说:“喂,你昨天是不是就知道何婉和萧然然要换搭档了?” 池夏南无暇顾及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说着半蹲下身子,盯着地板出神。 吴非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那你应该和我说一声啊,也应该问问我愿不愿意和你搭档!” 池夏南回过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瞅他一眼:“就算你不愿意,能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不怎么样,这是礼貌!” 吴非每次看见他的眼神,都会莫名升起一股邪火,总感觉被鄙视了。 “你以后就知道了,”池夏南笑了下,“我这人一向没礼貌。” 吴非:“” 他一时语塞,竟想不出话来回怼。 见池夏南一直蹲在冰箱前,吴非终还是抵抗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到底在看什么?” 池夏南往旁边挪了挪,指着地上的某一处说:“这不是我们的脚印。” 吴非靠过去一看,在冰箱前面的地板上有几枚小小的土脚印。 因为厨房昨日池夏南刚打扫过,地板很干净,这几枚脚印一定是昨天夜里踩上去的。 “这些脚印像是小孩子的。”池夏南说。 吴非想到了昨晚儿童房的小鬼影。 可她来厨房干嘛? 难道鬼还要吃饭? 池夏南从旁边的垃圾桶里捏着角拎出一个塑料盒。 这原本是一盒生的整鸡,现在里面却盛着一堆带血的鸡骨头,骨头上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牙印。 吴非震惊:“直接生吃,这小鬼牙口挺好啊!” 池夏南:“你是指这家的女儿?” “对啊,我昨晚还见过她,”吴非的骄傲溢于言表,“要不是裂口女突然出现,我早抓住她了!” 池夏南无言地笑笑。 吴非瞬间拉下脸:“你笑什么?” 池夏南看着他,纳罕道:“你好像对我的笑很有意见?” 嘲讽拉满的笑,谁能没有意见? 吴非刚想回怼,有人推开厨房门走了进来。 楚和一进来就看见两人围着一盒鸡骨头蹲在地上,苦口婆心道:“再怎么饥不择食也得做熟了吃啊,会拉肚子的!” 吴非、池夏南:“” “楚哥你有事?”吴非也懒得解释了。 楚和看向池夏南:“我想问问你,打扫卫生时有没有见过铅笔?” 池夏南想了想:“没有。” “儿童房或许有。”蓝羌在后面说。 “行吧,那我们走了,”楚和又叮嘱一句,“煮熟了吃!” 说完,他不管身后两脸黑线的吴非和池夏南,和蓝羌一起上了二楼。 别墅外墙爬满了藤曼,肆意野蛮生长的藤叶将阳光挡在了窗外。 儿童房里虽说还是昏暗,但比起晚上好多了,至少从藤曼的缝隙中还是有一缕两缕阳光能透进来。 热烈的阳光总是能带给人希望。 楚和在有些低矮的小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寻找节目组所说的日记本。 抽屉里的东西很杂,发夹、贴画、玩具、橡皮泥 它们被遗忘在这里的时间太久,外表已经褪色干裂,和这栋别墅一起,被留在了回忆里。 抽屉有被翻过的迹象,应该是昨晚住在这里的池夏南和萧然然翻过。 楚和先是在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一筒彩笔,可他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日记本。 蓝羌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撑在桌面上,半圈着楚和,看着他找。 当楚和在找最后一个抽屉时,蓝羌伸手在抽屉上方摸了一把。 楚和问:“有东西吗?” 蓝羌蹙眉:“卡住了,我拿不出来。” 楚和闻言,将手伸了进去,果然在上方摸到一个长长方方的东西,像是一个本子。 抽屉上方设有一个暗架,本子被藏在了暗架上。 楚和轻松地将本子拿了出来,纳闷地看着蓝羌:“这很好拿啊。” 这是一本外皮是紫色、写着“日记本”的本子。 他还未翻开一页,就听见系统通知的声音响了起来—— 【恭喜解梦者楚和获得线索‘秘密日记’。】 楚和猛地回过神,蓝羌这是在故意把积分让给他。 蓝羌笑笑:“算我的道歉礼物了。” 楚和无语凝噎,蓝羌一直都不太在乎积分。 就好像不打算出系统一样 楚和晃了下脑袋,打消自己可怕的想法。 他的手再次覆上日记本,翻开了泛黄的纸张。 小孩子歪歪斜斜的字迹展示在二人眼前—— 【2020/4/30晴:爸爸破产了,我们搬来了郊区的小房子,这里虽然不如以前的家大,房间也不多,但我很喜欢这里的小花园。】 【2020/5/1晴,爸爸心情不好,总是喝酒,我和妈妈一起安慰他。】 【2020/5/6阴,爸爸天天喝酒不上班,妈妈总是偷偷哭,她说家里没钱了,她想出去工作。】 【2020/5/12晴,妈妈找到工作了,我们都很高兴。】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日记没有再写下去。 直到2020年8月,日记再次出现了,但内容却让两人有些搞不懂。 【2020/8/18雨,妈妈的口红不见了,她很生气,那是她用工资给自己买的第一件礼物。】 【2020/8/19雨,爸爸说妈妈去上班了,可我一早上都在小花园玩,妈妈没有出去过!】 【2020/8/20大雨,有人说妈妈跟送她口红的叔叔跑了,可妈妈的口红明明是自己买的!可能是太想她,我总听见她在叫我】 第103章 恐怖恋综(十一) 日记到此处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小女孩没有写下去,而是因为后面的内容被人撕掉了。 楚和抚摸着纸张撕裂处的锯齿状边缘,意识到撕掉的日记上肯定记录着他们在寻找的真相。 两人将儿童房搜查了一个遍,终究是没有找到剩余的日记。 “至少我们也获得到了一些线索。” 在无果的搜查后,楚和在椅子上坐下来,分析道。 “第一,这一家三口的生活本来要更富裕些,在2020年男方破产后,搬到了这幢在郊区的小别墅。” “第二,一开始,夫妻俩的感情是不错的,但后来因为丈夫的萎靡不振逐渐产生了矛盾。” “第三,妻子失踪了。” 蓝羌望着窗外遮天蔽日的蔓藤,冷声道:“或许,她从未离开过这里。” “你是说裂口女?”楚和眸光闪烁了一下。 蓝羌点点头:“昨天吴非做任务时,裂口女突然出现,但并未伤害他,想来只是为了救她的孩子。” 楚和思索:“妈妈在,孩子也在,那爸爸呢?我们之间还没有人见到过。” “爸爸也在,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离开这里。”蓝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这句话让整间屋子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楚和脑海中不由得想象出这么一副画面: 在他们吃饭时,睡觉时,坐在沙发上讨论时,那一家三口就站在某个角落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们。 他们眼中凝聚着浓重的杀意,反复计划着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解决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 似乎是这个联想过于惊悚,楚和感到彻骨的寒意风一般卷上身来。 他骤然反应过来,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蓝羌拿起桌上的水杯,朝着墙上砸了过去。 水杯不偏不倚,正中墙上某道开裂的缝隙。 随着水杯坠地的破碎声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先来画画像吧。”楚和松了口气,从日记本上撕下两张纸,递给蓝羌一张。 蓝羌坐在床边,与坐在桌前的楚和脸对着脸,挑了只彩笔画起来。 楚和笔速飞快,一气呵成,没多久,就结束了战斗。 蓝羌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他,画得十分认真。 “好了。” 五分钟后,蓝羌将画递给楚和。 楚和与他对视一眼,心虚不已地将自己的画也交了过去。 随便画画不就好了,干嘛这么认真? 蓝羌展开画像,愣了一下:“这是我?” 他从未见过差的如此惊世骇俗的画。 楚和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又羞又恼:“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凑活着吧。” 蓝羌的嘴角弯了弯,旋即将画折起,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口袋里。 画像任务顺利完成,现在两人只剩下一个在儿童房午休的任务。 现在距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 楚和:“我们接下来干嘛?” 蓝羌起身:“走吧,去搜一搜这栋房子。”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他们两人。 两人穿过客厅,在保姆间门口与挽着手出来的齐商和沈娜娜碰了个正着。 自进入噩梦以来,楚和和蓝羌就尽量避免与齐商交流,实在是不想招惹麻烦。 齐商亦是如此。 但此刻,四个人在狭窄的保姆间门口迎上,齐商居然主动开了口。 他照例不理蓝羌,视线停留在楚和脸上:“你获得两个线索了?” “你都听见了,问什么问?”楚和懒得搭理他。 齐商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说实话,这次的情况,凭你们两个的力量很难出去。” “以前齐律师还会拿线索跟我交换,现在是直接打算空手套白狼?”楚和明白齐商是在觊觎他的线索。 “话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也是为了你考虑,我们的账可以出去了再算。”齐商说着,手朝着楚和的肩膀伸来。 蓝羌侧过身子,挡在楚和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齐商: “有这个功夫来要饭,不如再去各个屋子爬几圈,说不定能舔出个线索。” “你骂我是狗?”齐商眼镜都气斜了。 “理解能力还不错,”蓝羌冷笑道,“好狗不挡道,听懂了就别在这碍事。” 说完,他硬生生地挤开齐商和沈娜娜,走进了保姆间。 楚和心情大好: “齐律师,我不太赞同你的观点。” “首先,就算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也有把握能出去。” “其次,这线索我本来就打算与大家共享,如果你想知道,不用故意来套话,等着听就是了。” “还有,”楚和指指两人紧紧挽着的手,“太刻意了,这样没用的。” 说罢,他走进保姆间,“哐”的一声,将沈娜娜“齐哥别生气,他就是嫉妒咱俩”的做作声音关在了门外。 保姆间也就比地下室的卧室大一点。 一张双人床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没有衣柜,靠窗的位置摆着一个挂衣架,还有一张严重掉漆的桌子。 两人将屋子地毯式搜索过一遍,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楚和想,这户人家破产后,应该是请不起保姆的。 这里没有住过人,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鬼。 因此,这间保姆房是过夜的最安全选择。 池夏南和吴非的做饭任务进行的水深火热,楚和和蓝羌在保姆间都能听到厨房不时传来的争吵声。 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经过昨日凌悦欣的摧残,大家对今日的午餐并不抱期待。 但耐不住肚子传来的叫声,一到午饭时间,所有人都自觉地聚集在了饭厅口。 “吴非厨艺怎么样?”楚和坐在沙发上,问一旁的蓝羌。 蓝羌:“他没这玩意儿。” 竖起耳朵偷听的众人心中的侥幸瞬间荡然无存。 吴非不会 池夏南看着就不像会做饭的 众人咬咬牙,算了,不管做出什么东西,熟了就行! 第104章 恐怖恋综(十二) 没一会儿,厨房门开了。 吴非端着一盘香味扑鼻、色泽诱人的糖醋里脊走出来。 他将盘子放在桌上,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纳闷道:“都愣着干嘛?坐下啊。” 马平川第一个坐下来,迫不及待地夹了块里脊放嘴里,向众人竖了个大拇指。 大家这才放心地动起筷子,等吴非端着风味茄子出来时,桌上的盘子已经空了。 吴非朝厨房嚷道:“我就说让你多做点,根本不够吃!” 接着,土豆鸡块、水煮肉片、凉拌菠菜、青菜豆腐汤以及什锦炒饭陆陆续续摆上了餐桌。 众人像饿疯了的狼,眼睛里都在冒绿光。 池夏南边摘围裙边走出来:“咱们的菜有限,必须省着点吃。” 凌悦欣说:“吃完了节目组会送来吧?” 池夏南目光沉沉:“不一定。” “先不说这个,”马平川赞道,“小池你这饭做得太好吃了,你是厨师吗?” 池夏南:“不是,只是独自生活久了,就会了。” 楚和笑了笑:“我也独自生活很久了,但还是做不好,还是需要天赋的。” 蓝羌舀汤的手顿了顿,眸光轻轻扫过楚和的笑靥。 他从来没听过楚和提起自己的事。 但作为第一个被系统召进来的人,楚和的经历不会是平和的。 蓝羌的心脏猛地停滞一拍,手一抖,汤险些从碗里洒出来。 楚和把碗接过来,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蓝羌摇摇头,面色还是不太好。 就在刚刚的一刹那,一个恐怖的念头宛如迅雷般闯进了他的脑海。 愉快的午餐时间过后,众人两两一组分散开来,或是继续神神秘秘地做任务,或是直接回房午休。 虽然这两天别墅中灵异现象频生,但除了吴非腰上的抓痕,没有任何人受伤,更别说死人了。 人们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楚和不敢松懈,他总觉得,这别墅里的一家三口对入侵者不会如此宽容。 或许真如昨夜沈娜娜遇到的小女孩说的那样,今天是给他们搬离的最后期限。 一旦超过这个期限,别墅里艰难维持的虚假平静就要被打破了。 他思索着跟着蓝羌来到儿童房,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也是同样的心思沉重。 十二点半。 “这样可以吗?”楚和蜷缩着腿躺在儿童床上,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蓝羌。 蓝羌不在意道:“它只说午休,又没说一定要在床上午休。” “也对,”楚和眨眨眼睛,换了个话题,“你好像心情不好。” 蓝羌感到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冷啊,”楚和说,“你大概是冰山转世,你一心情不好我就觉得冷。” “歪理。”蓝羌被逗笑了。 "好了,该睡觉了,不能让他们找到扣分的空子。"楚和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蓝羌侧着脸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竟也感到了困意来袭。 “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两人,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过来。 尖叫声是从三楼传下来的。 这声音楚和昨晚也听到过,是沈娜娜在尖叫! 不过这次的叫声比昨晚的更加急促、痛苦、凄惨。 蓝羌先起了身,拉开门查看情况。 尖叫声就是从三楼主卧传下来的没有错。 “楚和。” 他回过头刚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楚和身后时,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了?”楚和察觉到他眼神不对,头向后微微偏去。 “别回头!” 蓝羌跨步向前,一把抓住楚和的手,用力将他拉进了自己怀中。 强大的冲击力令两人一起撞在了门板上。 蓝羌单手环住楚和的腰,另一只手召出矛卡。 就在他的正对面,有一团黑雾,那黑雾有有头颅有四肢,竟是人的模样! 一支金箭飞速向房间中央的人形黑雾射去。 眨眼之间,黑雾随着金箭一起消散在了空气中。 另一边,主卧卫生间中仍旧不断传出沈娜娜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救救我!” “齐商救救我!” “求求你了齐哥!求求你救救我吧!” 齐商就站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地方,用力撞着门,但门却纹丝不动。 他有些急了,召出一张矛卡,却在最后一刻将想要握紧的手指缩了回去。 为了救这么一个蠢货,值得吗? 她本来就注定要死! 卫生间内沈娜娜的哭嚎声渐渐弱了下去。 等到呼吸恢复平稳,楚和从蓝羌怀中撑起身子,仰头看他:“是什么?” “一团人形的黑雾,”蓝羌回忆着黑雾的身高体型,“是这家的男主人。” 楚和:“他终于出现了。” “走吧。”蓝羌站直身子。 下一秒,他猝然睁大了双眼。 楚和突然扑进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一个结结实实、转瞬即逝的拥抱。 蓝羌愣在原地:“你干什么?” 楚和一脸正直:“这样算不算自然的拥抱?” 蓝羌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为了积分?” 楚和:“要不然呢?咱俩现在出去,午睡的积分可就没了。” 蓝羌:“”有点道理。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吴非焦急的声音传进来:“蓝哥,楚哥,你俩没事吧?” “没事。”蓝羌拉开门,“三楼什么情况?” 吴非见俩人全胳膊全腿儿的,放下心来:“不清楚,他们先上去了,我担心你俩有事,先到这边来了。” 三个人到达主卧时,已经听不见沈娜娜的声音了。 马平川用尽全力撞门,门岿然不动。 齐商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我就说了撞不开。” “我来!”吴非见状,自告奋勇走过去。 他蓄势许久,终于朝着门猛力撞去,没想到门一下子就撞开了。 吴非收不住力气,踉跄着摔进卫生间,最后扑到在地。 温热、稠密的感觉从掌心传来。 吴非从地上半撑起身子,看着沾满双手的鲜血发愣。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低下头,蓦地与倒在血泊中的沈娜娜对上了眼。 他猛地弹跳起来,与后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 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心跳猛地一滞,旋即面色变得苍白。 沈娜娜的脸颊从嘴角到耳根被剪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刀口整齐,看着像是剪刀之类的工具剪出来的。 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嘴中流出来。 第105章 恐怖恋综(十三) 蓝羌探了探沈娜娜的鼻息,冷声道:“没死,晕过去了。” 吴非从冲击中缓过来,上前细细查看沈娜娜的伤口,笃定道:“是裂口女!她的伤口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最后通牒,”楚和说,“警告我们快点离开。” 齐商面色阴郁,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相信这所别墅里确实存在着鬼。 众人将晕死过去的沈娜娜移到了主卧的床上。 沈娜娜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 “醒来之后,不要给她镜子,她会崩溃的。”凌悦欣怜惜地说,“还好梦里的伤带不出。” 萧然然走到沈娜娜床边,从仓库里取出一个医药箱:“还好上午我和何婉在地下室的杂物间里发现了药箱。” 说着,她打开箱子,欣慰地说:“碘酒、纱布、止血粉、止痛药,正好是娜娜需要的。” 楚和:“没过期吧?” 萧然然点点头:“我看过,都是2020年的药,有三四年的保质期,虽然临期了,但总比没有好。” 闻言,楚和轻轻扬起眉峰。 2020年正好是一家三口出事的那一年。 他们当年买这些药做什么? 也是为了治疗裂口女的伤吗? 看着萧然然熟练的清创、上药、包扎手法,吴非忍不住问:“你是医生?” 萧然然:“我是兽医。” “好酷!”吴非肃然起敬,“小动物们的守护天使!” 萧然然脸红了红:“只是实习医生而已。” 她包扎好后,对齐商说:“等她醒了,记得叮嘱她不要说话,尽量不要扯到伤口。” 齐商眼神厌恶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心不在焉地应下来。 拖油瓶! 还不如死了! 沈娜娜的惨状使得众人以往的轻松心态荡然无存,转而是对今晚安危的担忧。 楚和见大家意志消沉,也失去了完成任务的积极性,于是开口道:“我们在客厅开个会吧。” 众人正苦于思绪混乱,自然对楚和的提议没有意见。 萧然然贴心地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 八人面色沉重地来到客厅,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在楚和身上。 楚和将日记本放在众人面前,清清嗓子道: “这是我和蓝羌在儿童房做任务时发现的,里面记录着这家的女儿三年前刚搬来这里时发生的事。” 大家对楚和肯把线索拿出来共享既吃惊又敬佩,聚在一起将几页日记读了个透彻。 看到最后几页的撕痕时,齐商怀疑地看向楚和:“不会是你撕掉了吧?” “你他妈白眼狼成精吗?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马平川厌恶地瞥他一眼。 齐商:“合理怀疑,不可以吗?” “不是我撕的,”楚和平静地说,“如果获得真相能如此轻松,系统也不会派我们来了。” 他真诚的语气打消了大家的疑虑。 凌悦欣在一字一句地阅读完后,认真道: “单从这几页日记来看,像是经济危机引发了家庭矛盾。” “入住指南上说,丈夫离奇死亡,妻子和孩子不知所踪。” “将这两点联系起来分析,像是妻子不堪忍受丈夫,杀夫后带着孩子出走了。” 池夏南反驳道:“但日记里也提到了,在男人死前女人就已经失踪了,也并没有带走孩子。” “而且若是妻子杀死丈夫,那为什么她和女儿也死在了别墅里,还没找到尸体?” 马平川不假思索:“说明她又回来了呗,一个成年人消失两天也算失踪吗?” 何婉抚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鬼魂在这里,只能说明她们对这里有执念,并不一定是死在了这里。” “假设凶手是外来人,先杀了男人,然后将女人和孩子带走,杀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但是女人和孩子的鬼魂又回到了家,也是有可能的。” 蓝羌语气淡淡:“不一定。” 何婉难得与大佬同频,兴奋地说:“你也觉得她俩不一定死在这里?” 蓝羌:“我是说,顺序不一定。” 什么顺序? 众人皆是一愣。 已经习惯蓝羌语言风格的楚和问道:“这一家三口的死亡顺序?” 蓝羌点点头:“如何界定妻女失踪的时间是在丈夫死后?” “如果在丈夫死前,女人的那次失踪就已经死了呢?” 楚和陷入了沉思,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齐商拧着眉:“你这话不对,妻子被丈夫害死,那丈夫又被谁杀死的?七八岁的小孩吗?” “就算是,那孩子又是被谁杀死的?” 蓝羌眸光沉沉,正待发言,楼上传来一声惊呼声—— “沈娜娜!” 萧然然慌张的喊声和毫无章法的混乱脚步声一齐从楼梯上传下来。 没多久,脚步凌乱、精神失常的沈娜娜跑到了一楼。 她脸上的纱布被扯掉了,露出可怖的伤口。 沈娜娜仿若看不见客厅中的众人一样,直直向别墅门口跑去。 萧然然紧随其后来到一楼,喘着粗气说:“我拦不住她!” 沈娜娜先是疯狂地转动门把手,见打不开门,拼命砸起门来:“让我出去!我不录了!” 她豁开的脸颊严重影响了发声,楚和努力分辨许久才听出这两句含糊不清的求救。 血不住地从再次撕裂的伤口流下来,沈娜娜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像只野兽般嘶吼着。 马平川和凌悦欣跑过去试图拦住她,却被力气大得吓人的沈娜娜推开来。 她闯出人群,朝着客厅的窗户跑过去。 不出所料,窗户也打不开。 沈娜娜疯了般拿头撞着坚硬的玻璃,没两下苍白的额头上就见了血。 几人上去,终于合力制止住了发疯的沈娜娜。 “我要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已然崩溃的沈娜娜痛苦且艰难地发出嘶吼声。 “放开她。”楚和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众人,语气平静。 几人一怔,犹豫着松了手。 眨眼之间,楚和手中拉开一把弓箭,可破万物的尖峰射出,却像被平静柔和的水面吞没般神奇地消失在玻璃之中。 沈娜娜双目呆滞地盯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 “你看,”楚和冷静地说,“出不去的。” 第106章 恐怖恋综(十四) 沈娜娜跌坐在地,失焦的眼神落在地面某一点。 她像是陷入了虚空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完全不理会众人的安慰。 齐商的忍耐性极低,没好气地说: “都走到四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与其胡闹不如想想怎么解梦,只要出去了伤不就好了吗?” 几位女生不忍心地瞧着失魂落魄的沈娜娜,她们能理解。 没有人会对被毁容无动于衷。 尤其是沈娜娜这种极其看重自己外貌形象的人。 即使是在条件恶劣的噩梦中,她也没有邋遢过。 每次出现都是尽可能的妆容精致、穿搭得体,一头栗色的长卷发打理的柔柔顺顺。 虽然她知道只要出了噩梦,这可怕的伤口就会消失。 但当她看到镜子中宛如怪物一样的自己,那种翻天蹈海而来的崩溃和绝望,仅凭理智是难以克服的。 楚和想,这家的女主人在遭到如此残忍的伤害后,也是和沈娜娜一样的心境吧。 凌悦欣蹲下来搂住沈娜娜,柔声道:“再坚持一下,我们会出去的。” 三位女生将沈娜娜搀扶到保姆间休息。 萧然然从主卧取下医药箱,留下来给沈娜娜上药。 她尽量放轻动作:“有点疼,你忍一下。” 过度的打击好像令沈娜娜失去了痛觉,她垂着眼一动不动。 萧然然忍不住问:“你到底见到了什么?” “我漂亮吗?” 沈娜娜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萧然然不知为何被这句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漂亮。” 沈娜娜猛地抓住她上药的手,情绪有些激动:“不!你要说不漂亮!” 萧然然看着她死人般毫无波澜的眼睛,森森寒意像蠕动的小虫般爬进血管,全身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战。 此刻,外面的客厅中气氛持续走低。 未知的恐惧使得今晚成为最难熬的一晚。 在这种情况下,卧室的选择决定了谁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们必须用尽全力完成任务。 楚和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我昨晚还得到了一封信。” 他说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将发黄的空白信纸放在茶几上。 楚和:“这上面有划痕,但十分轻,凭肉眼难以分辨。” 凌悦欣拿起信纸,指腹贴着微微腐烂的纸面划动。 不一会儿,她笃定地说:“是指甲印。” “牛啊!”马平川接过来对着光细细瞧了瞧,“用铅笔描一下或许能看出来。” 楚和遗憾:“我找不到铅笔。” 何婉眼睛闪烁一下,从仓库中取出一支铅笔型眉笔:“这个行不行?” 楚和道了声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在信纸上轻轻刷起来。 很快,纸面上隐隐显现出字的形状。 楚和艰难地辨认着:“我被锁在地下室,快来救我!!!” 后面是三个感叹号。 但这句求救的前两个字不够清晰,楚和琢磨许久还是没有思路。 蓝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柔软的指肚覆在纸上细细感受。 片刻,他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梦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几秒之后异口同声地喊道:“梦子!” “程梦子!”马平川激动异常,“老天爷啊,梦魇主可算出现了!” 齐商冷哼一声:“光名字出现有什么用?人在哪啊?” 他一盆冷水泼下来,众人又瞬间回到郁郁寡欢的状态。 是啊,人在哪? 整栋房子他们都翻遍了,荒凉得连只老鼠都找不到,更别说一个大活人了。 讨论无果的会议在低气压中结束了。 众人再次启程,忧心忡忡地去完成他们的任务。 只有齐商,仍旧坐在沙发里没有动。 局面对他非常不利。 沈娜娜的擅自外出扣了100积分。 今日的任务,他俩虽已完成一个,但还有一个尤其棘手—— 【2请拍不少于五分钟的情侣vlog(150积分)】 如今毁了容的沈娜娜,是不可能配合他拍视频的。 齐商越想越气愤,低声骂道:“艹!不该带这个蠢东西进来的!” 平息情绪后,齐商还是拿着相机走进了保姆间。 沈娜娜靠在床头,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齐商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在她床边坐下:“娜娜,你有没有好一点?” 沈娜娜毫无反应。 "抱歉,刚才是我说话急了,"齐商耐着性子,宽慰道,“但是话糙理不糙,你这个伤不要紧的,忍几天,出梦就好了。” 沈娜娜终于有了点反应,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 “有我在,你还担心出不去吗?我会保护你的。”齐商摸不透她的意思,只好继续笑道,“咱俩现在的正紧事,是得完成任务。” 齐商见她并不抗拒,欣喜地掏出相机:“五分钟的vlog,很快的。” 他将镜头对准两人,摁下了拍摄键。 下一秒,屏幕中他灿烂的笑容戛然而止。 在他旁边的沈娜娜,失去光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是决绝的恨意。 当齐商意识到不妙时,沈娜娜已经撕开嘴上的纱布,朝他扑了过来。 “你去死!” 他恍然间听见沈娜娜喉间的怒喝,紧接着被撕咬的疼痛从脖颈传来。 沈娜娜居然死死地咬住了他,像只发了狂的疯狗般咬住猎物死不松口。 温热的血流在肌肤上流淌,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沈娜娜的。 等到楚和和蓝羌听见声音赶到时,齐商已经推开沈娜娜,从床上爬了下来。 他捂着流血的脖子,指着眼前怪物一般有着血盆大口的女人喝道:“婊子!别忘了你怎么舔着脸求我带你进来的,下贱东西!” 沈娜娜笑了,裂开的嘴令她看上去十分诡异。 她吼道:“齐商,我在卫生间那么卑微的求你,你竟然不救我!” 齐商:“门压根打不开,我他妈怎么救你?” 沈娜娜:“你至少应该为我用张道具吧?” 齐商不可理喻地盯着她:“你他妈有病吧?你不是看见了,道具根本打不开门!” 沈娜娜失望地看着他:“但你连试都没有试过!” “齐商,我要杀了你!” 第107章 恐怖恋综(十五) 与此同时的主卧卫生间里,吴非和池夏南并未听到一楼的躁动。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水流从水龙头中奔流而下,汇入浴缸中。 吴非苦着脸:“我们一定要进去吗?鸳鸯戏水也没说一定要在浴缸里啊?” 池夏南“啪”地打开淋浴水龙头,隆隆声响从管道中传出,但没有一滴水落下。 “靠!”吴非烦躁地说,“这鬼节目组对鸳鸯戏水是有什么执念?” 池夏南没言语,停下出水的开关,迈进了蓄满水的浴缸中。 他将自己缩在浴缸中的一半位置,然后朝傻站着的吴非勾了勾手。 躲不过的吴非不情不愿地进入了浴缸。 两个大男人一块泡澡,太奇怪了吧! 他蜷起腿,尽量不在浴缸中触碰到池夏南的身体。 池夏南对他的别扭毫不在意,在温度适宜的水中阖上了眼睛。 吴非推推他,不爽地说:“你可别在这睡着,我不会把你扛出去的。” 池夏南眼皮微微动了动:“没睡,计时呢。” 吴非“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在水里泡着。 吴非午后本就犯困,再加上温水的放松作用,吴非反倒先有了昏昏欲睡的倦意。 他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完全支撑不起来。 不能睡! 现在睡着岂不是太打脸了! 吴非强撑着睁大眼睛,问:“多久了?” 池夏南仍旧阖着眼:“三分钟。” 怎么还有这么久? 吴非觉得再不找点事做,他就撑不住睡过去了,于是没话找话道:“你今晚想住哪间房?” 池夏南:“这是咱俩能决定的?” “怎么不能?”吴非自信满满,“我昨天就是第一,实力摆在这呢!” 池夏南不屑地轻笑一声:“那是你和人家姑娘牵手了,今天的情况能一样?” 吴非一时语塞,想反驳这个盛气凌人的讨厌鬼,却又无话可说。 他说得对。 池夏南睁开眼睛,挑逗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暧昧模糊:“除非咱俩……” 吴非猛地用胳膊环抱住自己,惊道:“你干嘛?我卖艺不卖身啊!” “你还想卖身?”池夏南逗他,“想得美。” “我好好和你说话,你丫找抽是不是?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吴非恼怒地捧起一捧水,泼到池夏南脸上。 池夏南也捧起水毫不留情地泼到他脸上:“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不顺眼就是不顺眼,哪有为什么?” 吴非摸了一把脸,不甘落后地再次把手伸进水中,却意外在身下摸到一个坚硬锋利的东西。 池夏南看着突然僵住的吴非,疑道:“怎么了?” 吴非看着他,缓缓从水里拿了把菜刀出来。 卷刃,缺口。 正是他们中午用的那把! 池夏南大吃一惊:“你就算再讨厌我,也没必要随身带菜刀吧?” “随身带这玩意,我有病啊?”吴非翻了个白眼,“它是突然出现在水里的!” “你受伤了?”池夏南的视线往水里扫了一眼,又抬眼去看吴非的手。 吴非一脸问号:“我没有啊。” 他顺着池夏南的眼神向下一看,顿时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一片浓郁鲜艳的红色正以他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 两人错愕地盯着那抹红色看了许久,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莫名出现的血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就将一缸水染成了红色。 但它的浓度却丝毫不减,甚至越来越红,仿佛从浴缸中的某处源源不断地泛出来的一样。 同时泛上来的还有异常刺鼻的血腥味。 吴非和池夏南赶紧从浴缸里跳了出来。 在出来之前,池夏南拔掉了排水阀。 然而并没有用。 血水越聚越多,越来越红,没有停歇的迹象。 正当两人不知该如何处理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吴非和池夏南立时神经紧绷,将道具握在手中。 好在,推门进来的是蓝羌和楚和。 “这是怎么了?” 楚和一进来就看见两个湿淋淋的人满脸紧张地站在卫生间中央。 “浴缸……” 吴非刚想说明情况,回过头意外发现浴缸里的水已经恢复了正常。 蓝羌:“浴缸里又出现血水了?” “不止如此,这次还出现了刀。”池夏南拿过吴非手里的刀,冲着两人晃了晃。 楚和眼神一凛,这把刀果然不简单。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导致某人惨死的凶器。 而且那个人就是死在了这个浴缸中。 楚和走向浴缸,细细观察。 浴缸与平时一样,看不出异常。 恍然间,他余光里出现了一件不起眼的东西。 楚和拿起墙边的酒瓶:“这个原本就在这吗?” 白酒,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一款。 吴非挠挠脑袋:“没有吧?我不记得。” 蓝羌笃定地答道:“没有。” 那就是刚刚出现的。 吴非凑过来:“楚哥,这个酒瓶什么意思?” 楚和端详着晶莹剔透的酒瓶,说:“记得吗?这家的男主人酗酒。” “这里是在循序渐进地重现男人遇害的那一天。” 蓝羌接过话:“第一次只出现了血,第二次不仅出现血,还出现了刀和酒瓶。” 楚和蹙起眉:“那下一次……” 吴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下一次就要出现人了!” “快,咱俩再做一次任务!”他拉了一把池夏南,“今晚绝不能住这里,人家俩口子都要出现了!” 池夏南淡定地说:“时间够了。” 楚和看着他俩,笑道:“鸳鸯戏水?” 吴非:“……” 这个任务名怎么听怎么羞耻。 他威胁道:“楚哥你别幸灾乐祸,小心明天你俩就抽到。” 楚和忙收起了笑容。 和蓝羌一起泡澡倒没事,谁知道下次浴缸里会不会出现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和他们一起泡呢? 池夏南看向吴非,提醒:“换衣服,该下去做饭了。” “你不会还用这个做饭吧?”楚和看着他手里的刀 池夏南将菜刀在掌中灵活地转了转:“要不然呢?只有这把刀。” 楚和:“……” 突然不想吃了。 第108章 恐怖恋综(十六) 话是这么说,到了晚饭时间,楚和该吃的也没少吃。 没办法,池夏南的厨艺确实精湛,而且明日就吃不到这样的美味了。 晚饭过后,除了在保姆间的沈娜娜,其余人照旧聚集在客厅里等广播。 只不过今天的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忧心忡忡。 客厅里充斥着几近凝固的沉重氛围。 齐商的神色倒比中午好了不少。 虽然地下室毋容置疑是他的。 但如今比起地下室,主卧和儿童房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知道提心吊胆了多久,墙上的音响终于有了动静: 【亲爱的情侣嘉宾们,接下来将通告今日各组的积分情况。】 【蓝羌楚和,儿童房午睡任务未达到时长,获得50积分。】 【找到日记并为对方画像任务完成,获得150积分。】 【亲密接触——拥抱,奖励100积分。】 【扣除餐费30积分,本日共获得270积分。】 众人愣怔地看向他俩,陷入了沉默。 不用往下听了。 蓝羌和楚和赢得很彻底。 吴非哀怨不已:“蓝哥,楚哥,你们竟然为了赢如此不择手段!” 楚和:“……” 他有点心虚。 虽然大家没心情继续往下听了,广播仍然兢兢业业地播着。 马平川凌悦欣,池夏南吴非本日积分都是220。 齐商沈娜娜最低,本日积分-30。 最后一组是何婉萧然然。 广播:【何婉萧然然,在地下室找到玫瑰花种,获得100积分。】 【种下花种任务未完成。】 【扣除餐费,共70积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自认为圆满完成任务的两人一齐从沙发上蹦起来,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结果与她们想得大相径庭。 楚和好奇地问:“你们把种子种哪儿了?” 何婉起身往杂物间走去,不久她捧着一个东西走了回来。 楚和一看,那是个被剪得只剩底部、盛着水的矿泉水瓶,里面铺着厚厚的卫生纸。 透过卫生纸,隐约能看见种子的轮廓。 凌悦欣拿起来看了看:“得种土里吧?” 何婉一脸丧气:“我们倒是想种土里,可这里哪有土?连花盆都没有。” 吴非:“他们的意思可能是种在外面院子里。” 何婉摊摊手:“我们也想过,可是怎么出去呢?” 众人也同样疑惑不已,这任务确实很奇怪,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马平川大大咧咧道:“有啥好奇怪的,这煞笔节目干出啥来我都不奇怪。” 蓝羌仿若不经意地说:“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它只是个普通的综艺节目吗?” 此话一出,宛如一盆冰水临头泼下,浇醒了众人发热的大脑。 托各种不常规事件频繁发生的福,他们对离奇事件的接受能力一路飙升,但这反而误导了大家的判断能力。 嘉宾受了重伤,而且是以如此不寻常的方式。 其他嘉宾的生命安全也受到了威胁。 如此严重的节目事故,足以达到停拍、报警的程度。 但整整一个下午,节目组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证明了,《忌日情侣》并不是一档如女主持人所说的那种正常的恋爱综艺节目。 他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谋划已久的骗局。 “艹!管他们是什么,迟早搞死他们。”马平川霍然起身,一脚踹翻了立在客厅里的摄像机。 广播对众人的愤怒毫不介意,耐心等他们聊完,继续说: 【请本日积分最高的情侣蓝羌楚和分配卧室。】 除了齐商以外的所有人猝然紧张起来,或焦虑或求情的眼神投在两位决策人身上。 楚和想都没想,从容自若道:“我和蓝羌选主卧。” “什么?!!” 楚和的话像是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掀起了一圈涟漪。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楚和,见他不像在开玩笑,更加难以理解。 马平川:“你俩疯了?拿最高的积分选一个最危险的房间,亏到姥姥家了!” 楚和面不改色,语气认真:“我们拿最高的积分就是为了选这间房。” 马平川更加错愕了,这不禁让他怀疑楚和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见楚和态度坚决,他又转向蓝羌:“蓝羌,你也不管管他?这可是在赌命啊!” “没事,”蓝羌看向楚和,目光柔和,“我陪他赌。” 马平川:“” 众人:“” 马平川闭了嘴,得,是他多管闲事了。 人家哥俩根本不怕死。 大家虽然不理解,但在最棘手的主卧被挑走后,明显都松了口气。 蓝羌继续安排道:“何婉萧然然保姆间,马平川凌悦欣客房,吴非池夏南儿童房。” 吴非哀怨地抱住蓝羌的胳膊:“蓝哥,为什么我在儿童房?人家对那里有阴影!” 蓝羌冷着脸把他扒拉下去,铁面无私道:“那正好给你脱脱敏。” 马平川安慰地拍拍吴非的肩:“别怕,你有啥事叫一声,我过去救你俩!” 在广播例行提醒晚上不要出门的声音中,众人各怀心思地走向了各自的房间。 何婉和萧然然还在担心沈娜娜不愿去地下室,沈娜娜竟主动从保姆间走出来,默默地朝地下室走去。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中藏着浓重的杀意。 “今晚终于不用挤小床了!”楚和到了主卧,十分满足地先在床上滚了一圈。 “刚才玫瑰花种的事你怎么想?”蓝羌在床边看着他,眸光沉沉。 楚和将手枕在脑后,眼神落到这个即使站在昏暗灯光下也依旧好看的男人脸上。 “你也觉得不对劲?” 蓝羌点点头:“从我们这两天的情况来看,节目组给出的任务都是有逻辑的。” “英雄所见略同,”楚和盯着大红色的天花板,“既然他们要求种,就证明别墅里肯定能符合条件。” “可能是某个地方有盆有土,也可能是” 楚和的眉头皱了皱。 蓝羌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这里面有花房。” 第109章 恐怖恋综(十七) 地下室。 “吱呀——” 寂静之中,锈迹斑斑的门轴拧动的晦涩声尤其刺耳。 坐在桌前的齐商没有回头,与好友叙旧般自然熟络地说:“今晚你睡床,我在椅子上凑活一晚。” 身后没有应答。 回应他的是一支穿破空气直直射来的箭! 然而齐商早有准备,随着一个利落地转身,防御伞在他面前撑开来。 挡掉射来的箭之后,齐商握住伞柄,三两步跨到门口,狠狠朝沈娜娜的头挥了过去。 “婊子,还想偷袭我?”齐商笑得阴险,“这他妈都是我玩剩下的!” 他抓住跪倒在地的沈娜娜的头发,将她拖进了屋里。 沈娜娜匍匐在地,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齐商在她面前蹲下,掐住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惋惜道:“多美的一张脸,就这样毁了。” 沈娜娜怒视着他,心底却如严冬般寒峭。 当初她和齐商组队成功时有多雀跃,现在就有多恐惧。 “娜娜,就因为中午没救你,你就要杀我吗?”齐商的手指轻轻抚摸她裹着纱布的脸。 沈娜娜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真是自不量力,”齐商笑了笑,语间的温柔却达不到眼底,“但我原谅你了,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你要干什么?”沈娜娜料想不到齐商是这种反应,愈加恐慌。 齐商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轻声道:“我反思过了,中午我确实做得不对,所以我想补偿你。” 沈娜娜半信半疑:“你要怎么补偿?” “一个对解梦至关重要的线索,”齐商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谁拿到这个线索,谁就会是这次的第一。” 沈娜娜的心跳猛地快了一拍:“这种线索你舍得给我?” “只要我们娜娜不再生气,我心甘情愿。”齐商摸着她的头发,语气真挚。 夜色渐浓,时间来到了后半夜。 住在最安全的保姆间里,何婉安心地熟睡着。 “婉婉” “婉婉,你醒醒!” 一阵缥缈的呼唤声令何婉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翻了个身,嘟囔道:“萧然然,你大半夜不睡觉叫我干嘛?” 没有人回答。 何婉伸手摸了摸,顿时惊坐起身,困意消减了一大半。 她的身边空空如也。 萧然然不见了! “萧然然!你在哪儿?” 何婉扫视一圈,没有看见萧然然的身影,仓皇失措地喊起来。 “婉婉,我在这。” 萧然然的声音在门外的走廊响起。 “婉婉,我在走廊,你快出来找我呀!” “不是说不能出去吗?”何婉疑惑地问,“你在外面干嘛?” 萧然然的声音充斥着痛苦:“我出来上厕所,但是脚扭了,婉婉你来帮帮我好不好?” 何婉犹豫片刻,还是咬着牙下了床。 她战战兢兢地打开房门,果然在黑漆一团的走廊里看见一个蹲着的身影。 “婉婉,快来扶我,我走不了路了。”萧然然幽幽地说。 “你怎么回事?睡前不去过厕所了吗?”何婉放下心,朝那团身影走去。 她走到萧然然身边,抓住胳膊将她搀扶起来。 猝然,她的身体一僵,瞳孔在瞪到几近撕裂的眼眶中剧烈颤动。 萧然然的身体怎会如此冰凉? 她咽了口唾沫,僵硬地转过头,猝不及防地与一个笑容诡异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何婉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女人不是在笑,而是因为割开脸颊的伤口一路蔓延至耳根,造成了大笑着的假象。 是裂口女! 何婉下意识地想跑,却被那女人扼住脖子抵到墙上。 她腐烂的嘴角一张一合:“我漂亮吗?” 何婉艰难地喘息着:“漂漂亮” “那就变得和我一样漂亮吧。” 裂口女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手中的某样东西贴到何婉柔软的脸颊上。 脸边的冰凉令何婉浑身一颤,她扭过头,发现裂口女手中拿着一把大号园艺剪刀。 她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呼吸急促到几近窒息。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明天就走!不,现在就走!”何婉用力掰着裂口女瘦骨嶙峋却坚如磐石的手。 裂口女的嗓音干涩悲戚:“明明是你说漂亮的,难道你在撒谎吗?” 何婉拼命挣扎:“对,我撒谎了!不漂亮,一点都不漂亮!” 她说完的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裂口女勃然变色,扼住脖子的手猛然加重了力气。 “你敢说我不漂亮?”裂口女目眦尽裂,“去死吧!” “萧然然,救我!” “楚和,蓝羌,吴非,救救我!” 何婉用尽全力呼救,却如同被困在一个虚幻空间般,无人知晓,无人回应。 渐渐地,走廊中凄惨的尖叫声停息了。 此时,一直在保姆间沉睡的萧然然对何婉的遭遇丝毫没有察觉。 睡梦中的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苍凉的哼唱声。 萧然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窗边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一边哼唱着没有词的歌谣,一边仔细地抹着口红。 “何婉,你有病啊,大半夜涂什么口红?”萧然然嘀咕着,又困倦地闭上了眼。 忽地,她再一次睁开眼朝那女人看去,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保姆间从来都没有梳妆台! 而且何婉是短发,眼前的女人却是长发! 萧然然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往旁边瞟了一眼。 何婉不见了! 她顿时心乱如麻,颤着手取出一张矛卡。 这时,那女人已经涂完了口红,起身朝萧然然走来。 金光一闪,箭影刺破了黑暗,却未伤及女人分毫。 她淡定地拔出箭,坐在了萧然然的床边。 萧然然此时看清了她的脸,惊骇不已,恨不得立马变成水蒸气离开这个世界。 令她意外的是,裂口女没有伤害她,而是问道:“你是医生?” “我是兽医。” 裂口女拉家常一样的开场白令萧然然一懵。 接着,裂口女向她伸出了手,萧然然吓得闭上了眼。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听到裂口女带着希冀的声音。 “麻烦你帮我缝上。” 萧然然惊讶地睁开眼,看见裂口女伸到她面前的手中握着一卷针线。 第110章 恐怖恋综(十八) “用这个不太行吧”萧然然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卷缝衣服用的粗针粗线。 裂口女的眼神很坚定。 萧然然无法,努力压制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缝合裂口女可怕的伤口。 与此同时,睡眠较浅的楚和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 有人正在靠近他!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蓝羌近在咫尺的脸。 “蓝羌” 他刚开口,蓝羌就捂住了他的嘴,手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楚和立时明白,有东西出现了。 寂若死灰的屋子中,隐隐约约、接连不断的流水声从卫生间传来。 是男主人! 两人悄然地翻身下床,摸索到卫生间门前。 里面的水声越来越大,殷红的血水已经穿过门缝流到了客厅边缘。 蓝羌与楚和对了个眼神,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血流奔涌而出,浸湿了两人的脚踝。 血水源源不断地从浴缸中溢出,积满了整间浴室。 而在浴缸之中,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那人影的头仿佛没有骨头支撑般绵软无力地耷拉在浴缸边。 像是死透了。 “走,进去看看。”楚和小声对蓝羌说。 那死透了的男人好像听见了楚和的声音,竟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从浴缸中走了出来。 男人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一把菜刀插在他的腹部。 楚和发觉,这些伤口不仅毫无章法,而且力度不一,绝大多数伤口都比较浅。 这说明凶手是第一次作案,内心非常慌乱,而且要么是不忍心下手,要么是力气不足。 眼见着男人直直地朝两人走来,蓝羌伸手将楚和护在了身后。 此时的一楼保姆间里,萧然然终于结束了裂口女的缝合手术。 裂口女满心欢喜地走到梳妆台前,看到镜子里宛如两条蜿蜒的蜈蚣般横在嘴边的伤口时,面上的笑容消散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阴冷:“为什么和原来不一样?” 萧然然看出来裂口女对她的手艺不满意,身子往后缩了缩。 裂口女拿起台子上的园艺剪刀,歪斜着头看向萧然然,被针线缝住的脸更加惊悚诡谲。 “我漂亮吗?” 萧然然的心跳猛地一滞,她想起沈娜娜曾经的叮嘱—— “你要说不漂亮!” 然而她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裂口女非常爱美,她能容忍别人说她不漂亮吗? 说漂亮可能会被割烂嘴,若说不漂亮的下场会不会更惨? 萧然然的心思在脑海中滚过一遍,下定决心道:“漂亮,你最漂亮!” 裂口女猝然抓住了萧然然的头发,阴笑道:“那就变得和我一样漂亮吧。” 千钧一发之际,她手下一顿,像是听见什么声音般放开萧然然,转身离开了保姆间。 同一时刻,面对步步逼近的男鬼,楚和和蓝羌也听见了走廊中细碎的脚步声。 那男人脚步一顿,仓皇地躲回到浴缸中,满地血水也开始回流。 眨眼的工夫,血水和男人都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重归正常的卫生间使得刚才的诡像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楚和迷茫:“这什么情况?” 蓝羌侧耳聆听屋外的声响,轻声道:“外面有他害怕的东西。” 害怕的东西? 一只鬼还能害怕什么? 楚和带着疑惑和蓝羌走到房门旁,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偷偷望去。 看清走廊中鬼鬼祟祟的人影后,楚和更加迷惑了:“沈娜娜?” 浴缸里那只鬼害怕沈娜娜? 这说不过去啊。 沈娜娜蹑手蹑脚地在走廊中前行。 一个小时前,齐商告诉了她那条重大线索——在别墅的天台有花房。 花房里绝对藏着对解梦举足轻重的线索。 而通往花房的路,就藏在三楼。 沈娜娜径直向走廊尽头的墙壁走去,心中反反复复念叨着齐商说给她的话: “就在走廊尽头的墙里!” 楚和打量着她目标明确的行动路线,心中疑惑不已。 她大半夜的来三楼,到底要干什么? 沈娜娜憋着一口气来到那堵墙前。 她先用手在墙面叩了叩,登时面露欣喜。 齐商果然没骗她,这墙确实与其他墙不一样。 但要如何打开呢? 沈娜娜思考片刻,召出一张矛卡。 如果这堵墙的另一侧并不是别墅外面,说不定道具可以击破。 她为自己的聪明洋洋得意了一会儿,接着拉开弓弦,将金箭对准墙的正中央。 然而,飞射而出的金箭并没有射向墙面,而是被一只惨白枯槁的手握住了。 “你” 沈娜娜瞪眼瞧着突然出现的裂口女,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整话,就被她用箭插穿了胸口。 沈娜娜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她不知道的是,在走廊的另一头,齐商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里。 “蠢女人,心眼还没鸡大也想和我斗!”齐商心满意足地看着远处的尸体,“死前能为我做一点贡献,是你的福气。” 他这次的计划不仅除掉了一心想杀他的沈娜娜,还利用她确定了那堵墙背后肯定有秘密的猜想。 晚间听何婉萧然然说起花种,他就有了花房的猜想。 若是一个别墅有花房,要么在一层要么在天台。 一层四面都堵得严实,没有这个条件。 那就只有天台了。 至于为什么他告诉沈娜娜那堵墙。 是因为要想上顶楼,必须要有个途径。 三楼的各个房间他都检查过,没有通道,那么就只有尽头的那堵墙最可疑。 因为它比其他墙壁要更薄些,并且没有窗户。 齐商当然不会傻到自己去试那面墙,于是他想到了沈娜娜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反正他已经对沈娜娜起了杀心,不如让她在死前发挥出最大价值。 围观全程的楚和和蓝羌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了底。 那堵墙的后面藏着裂口女不想让人知晓的秘密。 这个深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此时的二楼儿童房内,睡着的吴非突然感到有人影在床前晃动。 他一骨碌爬起身,发现是池夏南,烦躁地说:“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晃什么?” 池夏南:“我下去一趟。” 吴非赶忙拉住他:“你下去干什么?要扣分的。” 池夏南不以为然:“够吃饭的就行。” 吴非:“不是,你先说你下去干什么?” 池夏南“嘘”了一声:“你没听到底下有动静吗?” 第111章 恐怖恋综(十九) 吴非竖起耳朵听了听,迷茫道:“没有啊。” 池夏南提醒:“在厨房里。” 吴非眼睛一亮:“你是怀疑偷东西吃的鬼又来了?” 池夏南“嗯”了一声,又道:“你继续睡吧,我去看看。” 吴非立马从床上蹦下来:“还睡什么?咱俩一块去会会那个馋鬼。” 两人轻手轻脚地在楼梯上挪着步子,果然听见厨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揉捏包装袋的声音。 敢抢我们的口粮,鬼我都要给你扒层皮下来! 吴非在心中碎碎念的同时,尽可能地放轻动作,以免打草惊蛇。 就在两人即将到达饭厅时,一个矮小的人影从厨房里蹿出来,向走廊跑去。 小矮人怀中抱着一堆食物,边跑边掉了一地。 吴非恼火:“嘿!小鬼,你来偷吃就算了居然还打包!” 池夏南和吴非立即追了上去。 两人紧随小鬼的身影,跑进乌漆墨黑的走廊之中。 眼见就快要追上时,两人脚下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同时被绊倒在地。 “这是什么?”吴非困惑地摸了摸,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个人! 池夏南凑近去看地上人的脸,沉默片刻,说:“是何婉。” 天色微亮。 楚和先伸了个懒腰,然后微微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被子好软,他不想起床。 楚和翻了个身,对上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蓝羌侧身面向他,仍在熟睡中。 他浓密细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楚和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这么长的睫毛不会戳到眼睛里吗? 楚和胡思乱想着,视线顺着蓝羌流畅锐利的脸部线条缓缓向下,最终停在他的肩膀上。 蓝羌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几天也没见他处理过,要是发炎了怎么办? 楚和忐忑的小眼神扫过蓝羌的睡颜,确定他睡得很沉之后,不安分的手指朝他上衣伸去。 我就看一眼,没关系吧? 他轻轻拉开蓝羌的领子,看见那道伤痕已经由红色变成了紫黑色,好在并没有发炎。 楚和安心了些。 “再看下去,我就要收费了。” 恍然间,清冷中带着慵懒的熟悉声线飘进耳中。 楚和的心头宛若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又惊又痒。 他还没来得及狡辩,就感到一只手覆上了腰,带着他往旁边滚了半圈。 楚和闷在蓝羌怀里,耳畔传来他明显还未清醒的困倦嗓音。 “起这么早干什么?不困吗?” “我得吃早饭。” 楚和说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又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摁了回去。 蓝羌:“还早,一会儿我给你做。” 楚和:“” 这人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睁开,楚和严重怀疑他是在说梦话。 他叹了口气,行吧,那就再睡一会儿。 楚和合上眼,脑子里却仍在活跃地捋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浴缸里的男鬼、走廊尽头的墙、被裂口女杀掉的沈娜娜 那男鬼怕的不是沈娜娜,而是跟着沈娜娜而来的裂口女。 原来是怕老婆 想着想着,困意竟再次来袭,楚和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熊熊燃烧的大火,笑着赴死的男女,冷眼旁观的老妇人 他站在火堆旁,声嘶力竭地哭喊,换来的只是众人的漠视。 这时,遥远的天边传来一个女人悲痛欲绝的哭声。 以及一个男人的呼唤。 “楚和!” “楚和!醒一醒!” 楚和心中愕然。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无尽的折磨和煎熬。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呼唤他? “楚和!” 蓝羌用毛巾擦着楚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急切地喊他的名字。 楚和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是你把我叫醒的?”他看向站在床边的蓝羌,“谢谢。” 蓝羌将毛巾递给他,没多问什么。 楚和擦着身上的冷汗,诧异地发现,刚才梦中出现的女人的哭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清晰地从楼下传来。 楚和:“怎么了?” 蓝羌端给他一杯水,平静道:“何婉死了。” 楚和喝水的手顿了顿:“被裂口女杀死的?” 蓝羌:“何婉身上的伤口像是剪刀造成的,应该是她。” 楚和没有再说话,他默默收拾好自己,与蓝羌下到了一楼。 客厅中停放着何婉和沈娜娜的尸体,两人皆是瞪大眼睛的惊恐相。 萧然然抱着何婉浑身是伤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嗓子都哑了。 除了坐在沙发上漠不关心的齐商,其余人都围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萧然然。 萧然然声泪俱下:“我和何婉从九级开始就在一起,我俩不聪明,胆子也小,能走到如今全靠互相扶持。” “何婉,你现在走了,我该怎么办?” 她的话令在场的人无不触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朋友了,是历经生死的战友。 楚和悄悄看了一眼蓝羌,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离开系统。 若自己没能撑到那个时候,蓝羌会难过吗? 等萧然然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别墅大门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照旧是蓝羌去取来了本日的任务卡。 广播里传来不合时宜的欢快声音: 【亲爱的情侣嘉宾们,恭喜各位成功存活,迎来了新的一天!】 【早会的开始依旧是更换cp环节。】 【请打开盒子,将自己的名字和钟情之人的名字写在便签上。】 今日的结果没什么意外。 蓝羌楚和,马平川凌悦欣,池夏南吴非都互相选择了对方。 谁都没有选的齐商和萧然然自动组成一队。 【昨夜,齐商、吴非、池夏南违规外出,各组扣除100积分。】 其余人疑虑的目光聚焦在三人身上,猜不透他们都去干什么了。 【接下来请依次抽取本日任务卡。】 楚和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接着抽走了最中间的一张。 【您的任务是:】 【1负责本日午餐、晚餐,并监督众人吃完(100积分)】 【2鸳鸯戏水(200积分)】 第112章 恐怖恋综(二十) 楚和:“”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和耷拉着脑袋:“我这手气没谁了,以后还是你抽吧。” “我去趟厨房。”蓝羌没有回应他,丢下一句话后就走向了饭厅。 楚和正想跟过去时,余光瞥见了魂不守舍地坐在沙发上的萧然然。 他内心不忍,便朝萧然然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进了保姆间。 没多久,萧然然也进来了。 她面容憔悴:“楚和,你找我有事?” 楚和压低声音道:“你要万分小心齐商,无论他让你去做什么事,都不要去。” “沈娜娜是齐商害死的?”在片刻的错愕之后,萧然然猛然猜透般低声询问。 楚和:“大概率是。” 以沈娜娜往日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是思维缜密到能发现三楼墙壁有问题的人。 再加上她前夜已经遇过一次鬼,却仍然选择昨夜再次出行。 这证明了有人在背后诱导她。 那个人除了齐商还能有谁? “谢谢你,我会小心的,”萧然然看着掌心的项链,“我还要带何婉出去呢。” 这条项链楚和见过,何婉整日都戴在身上。 他没再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用。 楚和走出保姆间,与正要上楼的齐商对上了视线。 在齐商怀疑质问眼神中,楚和对他竖了个中指。 齐商:“” 对齐商表达鄙视之后,楚和心情愉悦地走进厨房,发现蓝羌正在煮清汤面。 楚和奇怪道:“这么早就做午饭?” 蓝羌淡淡地看他一眼:“你的早饭。” 楚和这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怪不得胃里有种不适感。 楚和笑道:“蓝老师,谢谢了。” 蓝羌往面里打下一个蛋:“不用谢,下次别在我睡觉时扒我衣服就好。” 楚和:“” 原来他真的醒着啊。 可恶,说得我好像变态一样! 蓝羌很快做好了面。 他将面端到外面饭厅时,发现吴非和池夏南乖乖端坐在餐桌旁。 “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吴非殷勤道,“蓝哥就是格局大,别人做任务只管午晚餐,蓝哥连早饭都做!” 说着,他朝桌上的面伸出手:“我还没尝过蓝哥的手艺” 他话还没说完,就“啊”的大叫了一声,委屈道:“你打我干嘛?” 蓝羌冷冷地说:“没你的份,想吃自己煮去。” “我就说你这招不行,”在一旁看乐子的池夏南朝厨房走去,“还是自己来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吴非看着蓝羌把面端到楚和面前,气鼓鼓道:“蓝哥,做人别太双标!” 蓝羌:“他有胃病,你也有吗?” 吴非不接受:“少找借口!” 楚和笑道:“你去拿个碗,咱俩一起吃。” “还是楚哥好!”吴非站起身,对上蓝羌威胁的眼神又坐了回去,“算了,也不是很饿。” 楚和又看向蓝羌:“你不吃吗?” 蓝羌:“不饿。” 楚和只好自己吃起来。 别说,蓝羌做的面味道还真不错。 这时,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吴非向两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昨晚我们两个碰见那只小鬼了。” “你们猜她在干嘛?” 不等楚和和蓝羌猜,吴非迫不及待地说:“她在偷冰箱里的东西!我们追她的时候,她还掉了不少呢。” 楚和停下筷子,不确定地问:“这家的孩子半夜来厨房偷东西吃?” 吴非目光炯炯:“奇怪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鬼偷东西吃,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嘴馋?” “而且她还吃的特别急,像饿了好久一样。” “欸,你说她会不会是饿死的?” 楚和没回答,而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们好像从来没在别墅里见过其他生物。” 吴非一愣:“其他生物?鬼不算吗?” 蓝羌:“他指得是老鼠、蛇、虫子之类。” “没见到又怎么了?”吴非不理解,“可能这里阴气太重,其他动物无法生存。” “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楚和咽下一口面,又问,“那小女孩往哪跑了?” 池夏南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朝走廊抬了抬下巴:“往那边,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又是走廊尽头。 楚和快速解决完面,拉着蓝羌就走:“我们去做任务了,你俩慢慢吃。” 在上楼途中,蓝羌问:“你在怀疑什么?” 楚和蹙眉:“只是猜测而已,还没证据。” 蓝羌声音压低了些:“你在怀疑那小女孩根本不是鬼,对吗?” 楚和笑着打趣道:“不愧是蓝大师,别人的心思一算一个准。” 蓝羌:“咱俩想的一样。” 楚和正色道:“一个孩子在这里独自生活三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谈话间,两人来到了三楼。 楚和特意观察了一下,齐商不在这里。 两人再次来到了主卧的卫生间。 看着浴缸中哗哗流下的温水和升腾而起的水蒸气,楚和一脸忧郁。 要和鬼一起泡澡了,耶! “行了。”蓝羌摁下开关,率先进入了浴缸中。 楚和叹了口气,也跨了进去。 浴缸虽大,但两个成年男性一起进入还是拥挤了些。 楚和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一会儿那男鬼真从水里钻出来,三个男人挤在浴缸里的画面该有多美。 怕是跑都跑不掉。 蓝羌盘腿坐在另一侧,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脸。 他双手环胸,修长的手指在胳膊上轻叩着。 没过多一会儿,蓝羌沉声道:“来了。” 楚和蓦地紧张起来。 他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这个红点随着水波慢慢舒展开来,宛若一朵悄然绽放的血花。 那血花来势汹汹,没多久就将一缸清水变成了浓郁腥臭的血水。 随着血水越来越多,楚和终于感受到,水下面有了异常的东西。 有一双干枯的手攥住了楚和的脚踝。 枯木般的触感在滑腻的皮肤上格外刺痛,那人的手越来越用力, 仿佛是想借力般,将自己的身子从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中拖出来。 第113章 恐怖恋综(二十一) 鬼手的五指关节铁钳般抓在楚和脚踝处,彻骨的疼痛从他的手掌传来。 楚和微微皱了皱眉。 蓝羌的脸色瞬时阴沉到了极点。 他在血水中准确无误地紧紧攥住了那鬼的胳膊。 男鬼还未反击,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拽了出去。 霎那间水花飞溅。 楚和眼睁睁看着猛然站起的蓝羌将死状诡异的男人拔萝卜般硬生生从水里拽了出来。 紧接着,蓝羌用力一提,又往外一扔,男人的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之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楚和再次被蓝羌的战斗力震撼到了。 蓝羌眸底倒映出一片杀气逼人的血色:“没事?” 楚和点点头:“我没事。” 片语间,摔在地上的男人又爬了起来,举着菜刀向两人冲过来。 蓝羌抹去溅在脸上的血,跨步迈出浴缸,抬腿一脚狠狠踹在迎面扑来的男鬼身上,踹得他再次倒飞而出,撞在洗漱台上。 “哐当”一声,菜刀掉在了地上。 蓝羌不紧不慢地捡起刀,压迫力十足地朝男鬼逼近而去。 即便没有了武器,男鬼依旧锲而不舍地朝蓝羌再次扑了过来。 蓝羌烦了:“不长记性?” 他索性一脚朝男人膝盖狠狠踩下,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起,男鬼直直跪倒在地。 蓝羌扼住他的脖子,声音间仿若藏着冷锐的刀锋:“再乱动,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男鬼瑟缩一下,竟真的不动了。 楚和在他面前蹲下,笑容灿烂和煦:“你就是房主吧?打扰了,我们找你出来只是想问几件事。” 男鬼:“” 比起那位冷脸的怪人,这人好像更可怕。 楚和好奇地打量他:“你会说话吗?” 男鬼:“” 楚和依旧笑道:“不会说也没关系,能听见就行。” 男鬼面色有些迷茫,不知道眼前这个温温柔柔的美少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楚和:“是你的妻子杀了你?” 男鬼没什么反应。 楚和换了个问题:“你认识程梦子吗?” 男鬼面色微变。 “认识啊,”楚和接着问,“她是谁?” 男鬼死木般的眼睛逃避着楚和审视的视线。 楚和穷追不舍:“是你的女儿吗?” 男鬼瞳孔一缩,面部肌肉紧绷起来。 楚和与蓝羌对视一眼,男鬼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蓝羌:“她在哪?” 男鬼突然紧张地瞧了一眼卫生间的门,旋即推开蓝羌,拖着一条断腿火急火燎地跑回了浴缸。 瞬间,血水回流,男鬼消失在浴缸中。 在消失之前,男鬼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带她走!” 带她走? 楚和眉头微蹙,这个“她”指的是程梦子还是裂口女? 蓝羌拉开门走出去,淡淡道:“裂口女来了。” 两人在走廊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回到主卧后,楚和疑惑道:“难道他躲的不是裂口女?” “还有一个地方没查。”蓝羌在门口停下脚步,手中出现一张矛卡。 他拉开弓箭,“嗖”的一声,利箭闪着锐利的寒光,朝着走廊尽头的墙壁射去。 不出他所料,裂口女猝然出现在墙边,截住了那支箭。 蓝羌闪身躲开裂口女巡查的视线,回到主卧中。 看来裂口女大多数时间都守在这面墙旁边。 因此男鬼只敢在她不在时出来透口气,其他时候都躲在浴缸中。 那他到底为什么如此怕自己的妻子? 还有,那面墙后到底藏着什么? 楚和支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提议道:“蓝羌,要不你去引开裂口女,我打开那堵墙看看?” 蓝羌:“不行。” 楚和猛地意识过来,这墙后肯定有重大线索,自己独吞是不太好。 他又提议:“那我去引开她,你去看看?” 蓝羌:“不行。” 楚和:“” 楚和:“为什么不行?” 蓝羌:“你独自一人太危险。” 楚和想想也对,墙的后面到底是什么还未知,确实不能一人冒险。 楚和:“那怎么办?” 蓝羌:“裂口女今晚还会杀人,等她离开三楼,我们再去。” “可以,”楚和说,“不知道齐商在做什么打算?” 蓝羌冷笑一声:“他不会拿自己冒险,必会先找几个替死鬼。” “马平川、吴非和凌悦欣明显与咱俩走得近,他难以说服,”楚和说,“我要是他就选萧然然、池夏南下手。” 蓝羌表示赞同地“嗯”了声,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程梦子是他女儿的?” 楚和认真道出自己的想法:“梦魇主三天都没有出现,这是非常不合逻辑的。” “所以我想,会不会梦魇主早就出现了,但我们没有察觉?” “这所别墅里除了我们十个解梦者,就只有那一家三口。” “裂口女和男鬼显然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他们的女儿了。” “我们从未得到那孩子是鬼的确切证据,不过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才在一开始就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了鬼。” “在吴非说起她偷东西吃时,我就更加怀疑了。” 蓝羌笑笑:“所以你刚刚才故意试探男主人。” 楚和点点头:“现在可以确定了,梦魇主程梦子是他们的女儿,而且没有死。” 蓝羌扬起唇角,给楚和竖了个大拇指:“楚同学,厉害。” 楚和开玩笑道:“是蓝老师教得好。” 因为今天有了重大进展,楚和做饭的时候都乐呵呵的。 他厨艺不好,便给蓝羌打下手,洗菜切菜,忙得不亦乐乎。 “楚和,拿排骨和玉米出来。”蓝羌便炒着菜边吩咐道,他打算再做份排骨玉米汤。 楚和打开冰箱,细细查找后苦着脸说:“排骨没有了,玉米也没有了。” 不止这两样没有了,三天前还满满当当的冰箱此时已经所剩无几了。 楚和又去查看柜子里的米袋,竟也剩得不多了。 这样下去,挨不过明天,别墅里就得闹饥荒。 到时候,众人为了抢夺有限的资粮,必会发生冲突,甚至自相残杀。 但这说不定就是节目组希望看到的。 第114章 恐怖恋综(二十二) 楚和不知道《忌日情侣》的受众到底是谁。 但他知道,这些躲在镜头后面的观众真正想看的不是所谓的恋爱综艺,而是他们面临绝境时刀刀见血的厮杀。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要在第五天前离开这里。 蓝羌利用为数不多的食材,做了桌简单的饭菜。 一夜死了两个人,众人的心情比昨日更糟了。 特别是返回客厅,发现何婉和沈娜娜的尸体消失不见后,心中的郁闷和恐慌到达了顶点。 节目组什么时候来处理的?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张餐桌。 齐商瞟了一眼楚和,突然说:“楚和,你不是说有线索会与大家分享吗?怎么这会儿又闭嘴了?” 马平川骂道:“艹!吃个饭你都不消停,他有线索和你有什么关系?要点脸吧!” 齐商不理会马平川,仍旧盯着楚和。 楚和慢条斯理地喝完汤,拿纸巾擦了擦嘴,这才说: “齐律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这刚得到线索你就知道了。” 大家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聚集在楚和身上。 他们现在就像到处乱撞的无头苍蝇,需要一个准确的方向。 楚和面色平静,言简意赅道:“程梦子是这家的女儿。”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中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什么!” 凌悦欣纠结地说:“可她是鬼,怎么会是梦魇主?” 楚和目光灼灼:“我问你,你凭什么确定她是鬼?” 凌悦欣:“节目组提过,女人和孩子在三年前失踪了。” “如果孩子活着,为什么不去寻求社会的帮助,而是藏在这座荒房子里?” “而且她一个小孩子,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根本活不下去,这不合逻辑。” 马平川附和道:“我们在这呆了几天都快疯了,她一个小孩敢在这里生活三年?” 楚和将主卧卫生间里遇到男主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解释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看男人的反应,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她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要决心够强,万事皆有可能。” 齐商有些意外,他本来只是想炸一炸楚和和蓝羌是否知道三楼墙壁的事,没想到炸出了更劲爆的信息。 吴非想了想,赞同道:“第一次见她是我在床底深处看到一团黑影,停电时那黑影从床底溜走了。” “第二次是在昨夜,那瘦小的身影抱着食物逃跑。” “如今想想,确实没有她是鬼的证据,甚至行为举止上更像人。” 凌悦欣还是不相信:“不说别的,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楚和幽幽道:“可能这有她想守护的东西,所以才三年如一日地藏在这里,一旦有人搬进来就装鬼吓退他们。” “想要守护的东西,”凌悦欣环顾家徒四壁的周遭,“不会是指她的父母吧?” 众人陷入沉思,这些话虽然荒谬,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新方向。 马平川一拍桌子,豪爽道:“想确定真假还不容易?今晚守株待兔,抓住那小鬼问问不就行了?” 齐商若有所思。 午饭过后,人们照旧为自己的任务奔波。 蓝羌和楚和在厨房里洗碗。 “啊啊啊!” 猝然间,一阵尖叫声从地下室传上来。 听着像马平川的声音。 楚和和蓝羌立即向地下室跑去。 到了地下室,两人在客厅的一角发现了马平川和凌悦欣的身影。 凌悦欣正拿着一把不知道从何处搞来的铲子,一下又一下锄着墙面。 而马平川躲在她身后,颇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楚和:“……” 蓝羌问凌悦欣:“你干什么呢?” 凌悦欣见他俩来了,满不在意地说:“刚才这里的墙缝突然出现一只眼睛,我寻思把它挖出来看看。” 她仿佛在讲“今天的油菜打折,只要一块钱”一样平静中带点小激动。 而马平川却吓得瑟瑟发抖:“老大一只眼睛,还会动!” 楚和伸手摸了摸墙上的缝隙,突然落下一大块水泥来。 “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马平川瞧着水泥墙里的森森白意,喊道。 楚和凝神望去,水泥里确实埋着一截白色的物体。 凌悦欣接着用铲子用力挖去。 很快,一截白色的东西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悦欣捡起来,刚说了句:“这好像是骨头。” 系统冰冷的机械声就传了下来—— 【恭喜解梦者凌悦欣获得线索“水泥里的骨头”。】 能让系统发通知的骨头必然不是普通的骨头。 四人恍然大悟。 蓝羌先说了出来:“这是人的骨头。” 冰冷的寒意从马平川脚底钻入,随着血流涌向四肢,顿感手脚冰凉。 墙壁里出现人的骨头,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里死过人,并且凶手将尸体埋进了水泥中。 凌悦欣继续向里挖,却再没发现人骨。 凌悦欣:“奇怪了,抛尸就抛一小块吗?” 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凌悦欣在水泥墙上大力戳开一个洞后,竟在水泥层的后面又发现了一层白漆。 马平川愣怔片刻:“这是个什么构造?墙里有墙?” 楚和打量着四周的墙,猛地,一道光线闪过脑海。 他拿过凌悦欣的铁铲,一口气跑到一楼,对着客厅的墙猛力怼去。 几个回合下来,他终于在同样薄薄的一层水泥后发现了白漆。 赶过来的三人疑惑地看着他。 马平川着急地问:“楚和,你发现什么了?” 楚和终于明白为什么呆在这栋房子里会有不适感。 为什么那只奇怪的眼睛能游走于墙面的缝隙偷窥他们。 因为它的主人无处不在。 楚和冷声道:“找到了。” 马平川和凌悦欣异口同声地问:“什么?” 楚和:“程梦子的母亲。” 马平川不解:“她在墙里?但我们只找到一小块骨头。” “她在水泥里,”楚和敲敲墙壁,“凶手将她混在水泥里重新涂了墙。” 一句话令所有人不寒而栗,明明是夏天却感觉坠入了冰天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