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拿下禁欲大理寺少卿》 第1章 求爱不成,怒而杀人 “杀人了,杀人了!”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牡丹宴的热闹,远远近近赏花的小姐们循着声音,迅速围拢过来。 看着倒在凤尾竹丛与重檐亭里的男女,有眼尖的小姐瞬间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是开阳侯府的孙世子和监察御史府的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手里拿着染血的匕首,是她杀了孙世子吗?” “她为什么要杀孙世子?” “听说她一直在讨好孙世子,但孙世子看不上她。” 话说到这儿,不少小姐都看向了一起过来的陈子苓。 陈子苓下个月底就要和孙世子成亲了。 然而孙世子却在今日,被她妹妹给杀了。 陈子苓看着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孙世子,拢在衣袖里的指尖死死地掐住掌心,以压制激动:他真的死了,她与和义伯府世子赵知节暗结珠胎的事,终于可以不为人知了! 她知道只有和孙世子成亲,父亲才能从稳坐快二十年的正八品下监察御史晋升为从六品下的知西推侍御史。 也知道孙世子出身开阳侯府,且是开阳侯府的独子,比出身伯府的赵知节身份要清贵,但…… 孙世子无论形貌还是才智,都蠢笨如猪。 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为了父亲的前程,去和这样的人过此一生。 特别是想到会被他压在身下…… 她就更无法忍受了。 赵知节就不一样了。 他不但形貌出众,在太学的上舍也已经通过十一次考核,只要再通过一次,就能待补为官,可说是前途无量。 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思及此。 再看向趴卧在亭子里不知生死的陈安宁,陈子苓心底快速划过一抹嘲弄。 陈安宁是她继母邱氏的女儿,是她父亲在出使巡按期间,遭奸人迫害身受重伤之时,邱氏借照顾之名行勾引之事后,所生下来的女儿。 父亲回京之时,邱氏嫌未过门便先生了孩子太过丢人,加之又是女儿,便干脆地将她扔给了年迈的爹娘。 一年前,邱氏的爹娘在过世前给府中来信,让她差人去接陈安宁。 祖母琢磨着她年纪不小,接到京城好好调教一番,便可结上一门为父亲前程出力的亲事,方才使唤着邱氏差人将她接来了京城。 人虽然来了,但却蠢笨不堪。 请来的夫子无论怎么教导,别说习字了,连一个最简单的规矩都学了快三月才学会。 时日渐久,祖母便厌弃了她。 邱氏见她无用,在觉丢人现眼后,就将她扔去了下人房,做了粗婢。 府中所有人都看不起她,都欺负她。 唯有她,对她好。 所以她不过稍稍哄骗她几句只要能讨得孙世子喜欢,等她将来嫁去开阳侯府后,就把她也带过去,她就当真老老实实地去巴结讨好起了孙世子。 今日一早,她不过故技重施的让她今日未时二刻来这里,她要和孙世子谈成亲后,将她一并带去开阳侯府的事,她就当真守约来了。 不动声色的与先前发出尖叫的赵知节的妹妹赵缨对视一眼后,陈子苓再次看一眼孙世子,又看向陈子宁,一如往日那般维护道:“安宁一向胆小怕事,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何况,谁不知道长公主的牡丹宴分南、北两园,北园为各府公子们的赏花之地,南园则为各府的夫人、小姐们的赏花之地,两园间隔不下百丈,若无人算计,孙世子缘何会来南园?” 赵樱立刻按计划配合道:“陈二小姐明知道你与孙世子马上就要成亲,却还恬不知耻地处处巴结讨好,谁知道她是不是用了什么诡计,才将孙世子给骗来这边的?” 想到陈安宁对孙世子的谄媚讨好,不少小姐都跟着附和起来。 陈子苓有意等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安宁从来没有巴结讨好过孙世子,都是我托她帮我给孙世子送信、送点心,她才和孙世子……” “陈大小姐还真是心善,都这个时候了,还替她说话呢。”赵樱冷笑道,“上个月初,我可是亲眼看到过她给孙世子送自个绣的手帕。” 又有小姐跟着附和起来。 “安宁从小在山野长大,不知道这些规矩……罢了,”陈子苓似辩无可辩地吩咐婢女道,“去吧,去将长公主请过来。” 婢女应完是,刚一转身,就见长公主在一众嬷嬷的簇拥下,快步朝着这方走了过来。 陈子苓与赵樱再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后,跟着一众小姐迎了上去。 长公主随口说了句‘不必多礼’,便穿过众人让出来的路,迅速上前。 看到血泊里的孙世子与拿着染血匕首的陈安宁,她心头猛的一沉,面上却分毫不显的一面快速吩咐嬷嬷拦住开阳侯夫人,一面又立刻吩咐:“速去请太医,再速去北园将谢大人请过来!” 请人的嬷嬷飞一般的往北园去了。 拦人的嬷嬷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晕倒的开阳侯夫人。 长公主沉住气,确定开阳侯夫人无事后,便迅速扫向一众小姐,“怎么回事!” 赵樱主动站出来,将她赏花赏累了,想到这边亭子来歇息一二,却意外发现孙世子和陈安宁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说完,她又有意提了一遍上个月陈安宁给孙世子送手帕的事。 “其中必有误会,”她话刚落,陈子苓便迅速站出来,规规矩矩的行完叉手礼后,恳切道,“安宁行事虽偶有出格,但她绝不会杀孙世子,还请长公主为她做主!” “还做什么主!这贱人仗着你的维护,一直恬不知耻地勾引着孙世子,今儿指不定是想了什么招想要生米煮熟饭,被孙世子拒绝后,就恼羞地杀了他。”跟着长公主一起过来的邱氏,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孙世子,瞬间就气疯了。 当初在潮阳郡,她之所以委身陈方海,是看到潮阳郡的太守也对他毕恭毕敬,便误以为他是一个很大的官。 跟着来了京城后,才发现他不过一个八品下的监察御史。 每每出门,看似风光,实则根本没有人将他放在眼底。 连带她也不得各府的夫人们待见。 谨小慎微地熬了这么多年,眼见就要熬出头了,结果这贱人竟杀了孙世子! 越想越气的邱氏迅猛地冲到亭中,扬手就朝陈安宁打去,“贱人,敢坏老娘的好事,我打死你!” “起来!” “少给我装死!” 火辣辣的疼痛,让陈安宁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第2章 你敢打我,反了天了 朦胧中,见到有人扬着巴掌朝她打来,想也没想,她便迅速起身后退两步,而后本能地反手一耳光打了回去。 啪。 被打得后退了四五步才站稳脚跟的邱氏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尖叫道:“贱人,你敢打我,反了天了!”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不成!”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陈安宁才看向四周。 看到一众穿着各式古装的夫人与小姐,她的目光迅速一凝后,立刻低头看向自己。 她也穿着古装,手……上有血,还有把带血的匕首? 本能地,她又朝着周围看去。 看到倒在凤尾竹丛里的男子瞬间,脑海如开闸的洪水般,顷刻便涌出来无数陌生的记忆。 陈安宁,与她同名同姓。女,一个月前刚满十六岁。 是眼前这个女人有意勾引出使巡按期间的陈方海后,生下来的孩子。 因嫌弃她不是儿子,无法固宠,便随意扔给了那对老人。 直至一年前的三月,在那对老人相继离世后,才迫不得已地将她接来了京城。 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日子过得连猪狗都不如。 唯有…… 陈安宁看向人群里的陈子苓,唯有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一直‘维护’着她。 很好。 猝死在解剖室的现代法医穿越到了命案现场不说,还是个小可怜嫌疑人。 有意思。 迅速接受了新身份的陈安宁看看手里的匕首,又看看张牙舞爪想要冲上前来打她的邱氏,淡声道:“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邱氏厉声说道,“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你一直在勾引孙世子?” “我一直在勾引孙世子?”陈安宁玩味地看向陈子苓。 陈子苓与她的目光对视一眼后,轻叹着向邱氏道:“母亲,你真的误会安宁了,安宁是因为……” “她有没有勾引孙世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无须替她遮掩。”邱氏站到陈安宁跟前,挡住她看向陈子苓的视线,“至于她有没有杀孙世子,这里就她和孙世子两个人,凶器就在她手里拿着,她就是想抵赖,也不可能!” “凶器在我手里拿着,我就是凶手了?”陈安宁虽然早就习惯了人情的冷漠,但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沉脸嘲讽,“母亲连查证都不查证,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定我的罪?” “谁是你的母亲,少跟我攀关系!”邱氏恶毒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贱皮子,当初生下你时,就该一把摔死!也免了你如今这么祸害我陈府!” 陈安宁嗤笑:“血缘乃是一脉相承,我要是贱皮子,那你是什么?” “贱人!”看着往日任打任骂的人,今日却当众忤逆她,受不住刺激的邱氏伸手就朝着她脸上抓去,“你要想死,我就成全你!” 陈安宁朝着她举起匕首。 邱氏虽然止步及时,但匕首还是刺破了她的衣裳。 “你……”邱氏惊恐地看向她,如见怪物。 陈安宁冷声警告:“再敢口出恶言,他就是你的下场!” 邱氏脱口道:“你敢!” 陈安宁稍稍用力,用匕首尖抵住她的皮肤,“那就试试。” “安宁,住手!”陈子苓上前,不赞同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陈安宁嘲弄地看向她,“我的好姐姐,我来京城这一年,你跟我说过的话没有一万句也有八百句,不知姐姐指的是哪一句?” “不管我指的是哪一句,你都不该对母亲动手。大魏以孝道治天下,你这样……将来还怎么嫁人?”看着与往常怯弱蠢笨完全迥异的陈安宁,陈子苓压着不安的心绪,有意柔声哄劝道,“听话,赶紧将匕首收起来,然后跟母亲好好赔个不是。你放心,我会跟人好好解释,这不是你的本意。” “至于孙世子的事,你要真是被陷害的,我相信长公主也一定会让人彻查清楚,来还你清白。” “是要彻查清楚。毕竟我有没有杀孙世子,别人不清楚,姐姐还能不清楚吗?”陈安宁慢悠悠道,“不过在彻查之前,姐姐还是先跟大家解释解释,为何我喝了你递的茶水后,会直接晕倒这件事吧。” 陈子苓佯装无奈道:“好好好,等收了匕首,你想让我怎么解释,我就怎么解释,好不好?” 陈安宁轻笑两声:“姐姐是在避重就轻吗?” “我没有避重就轻。”陈子苓轻叹,“我说过了,如果不是你杀得孙世子,长公主一定会还你清白。安宁听话,先将匕首收起来好不好?” “姐姐还真是玩得一手好心机,”竟然跟她玩语言艺术,陈安宁不屑地冷笑两声后,慢悠悠地揶揄道,“轻飘飘几句话就鼓动得众人都以为我是在无理取闹,而你对我却是无限包容。” 嘲讽地啧上两声,她又继续,“姐姐是陈府的嫡长小姐,既得祖母疼爱,又得父亲看重。如果当真如你所表现的那般维护我,我在陈家应该过得很不错才对,但我实际过的是什么日子,不需要我细说,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的吧。” “又如果当真如你所表现的那般维护我,孙世子也如外人所言的那般看不上我,我应该接近不了孙世子才对吧?可你看,明明是你让我去找的孙世子,孙世子也因此才见得我,落在外人眼中,却偏偏成了我在勾引孙世子。” “明明姐姐承诺过会为我澄清这些流言蜚语,可结果世人对我的偏见却越来越深,对姐姐包容善良的人设,也越来越深刻。” “是姐姐脑子不好,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是姐姐有意为之?” “又如果姐姐当真如表现的那般维护我,在我被诬陷为杀孙世子的凶手时,姐姐应该做的是立刻站出来查找不可能的证据为我辩护,在母亲一口一个贱皮子骂我、打我的时候,也应该以实际行动站到我跟前来维护我,而不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干巴巴地喊上几句这是误会的空话才对吧?” “毕竟,孙世子遇害的事既然发生在长公主府,不用姐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长公主也一定会彻查清楚,不是吗?” 感受着周围人看过来的异样目光,陈子苓终于忍不住地斥喝道:“你不是安宁!我的安宁绝不会这样跟我说话!说,你是谁,为何要伪装成安宁的模样杀害孙世子!” 陈安宁笑了,笑声清悦:“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就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姐姐就要构陷我为杀人凶手,迫不及待地要灭我口了?”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陈子苓指尖用力掐着掌心,极力的克制道,“你不必跟我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看来姐姐的脑子的确不怎么好,是非公道是不是自在人心我不知道,但逞口舌之快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而我不过被迫自辩罢了。好了,你也不用辩解了,还是用事实来说话比较好。”制止了她未开口的话后,陈安宁收回目光,扫两眼邱氏,便收起匕首,朝着孙世子走去。 刚走两步,她又猛地转身回来。 邱氏举着从发上取下来的金钗,面目狰狞的朝着她面门刺了过来,“贱人,去死吧!” 第3章 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找死!”陈安宁根本不管刺来的金钗,手腕灵活一番后,匕首带着凌厉之势,毫不犹豫地朝着她的眉心刺去。 邱氏惊得收回金钗,跌坐在地。 但陈安宁的匕首却依旧去势不减。 “安宁!”陈子苓急声开口。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也想开口,被长公主抬手制止了。 匕首贴着邱氏的眉心停了下来。 看着邱氏惊恐的双眼,陈安宁暗哼一声后,手腕翻转,匕首越过她的双眼,落到她的脸颊上,而后稍一用力,便顺着她的脸颊划了下去。 过后,陈安宁平静地收起匕首,在邱氏杀猪一样的尖叫声中,再次朝着孙世子走去。 走到近前,她先扫一圈周围的环境,又扫一圈孙世子身周的血迹后,便蹲身准备查看他的伤势。 “住手!”被她狠辣的举动震慑住的陈子苓,一见她要碰孙世子,立刻不顾安危地急步上前,抓着她的手冷喝道,“你害得孙世子还不够吗,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看来姐姐是真的很想除我而后快呀。”陈宁安转动着匕首,逼迫她松开手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可惜的是,姐姐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蹲下身,一边翻看着孙世子身上的伤势,一边警告道:“姐姐最好别妄动,否则,我就要认为姐姐是在做贼心虚了哦。” 陈子苓冷笑,“怎么,你还想把杀害孙世子的罪名强按在我头上不成?” 陈安宁抬眼看向她,“姐姐下个月底就要和孙世子成亲了,孙世子却在今日没了。孙世子害姐姐成了望门寡,为何姐姐看起来却半点不难过?是因为孙世子的死,正好合了姐姐的意吗?” 陈子苓刚要开口斥责,陈安宁便故意打断她道:“姐姐不用跟我解释。不过……看在姐姐真真假假也维护过我一年半载的份上,友情提醒姐姐一句,姐姐可以开始考虑脱身的借口了。毕竟,姐姐以为完美无缺的计谋在我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陈安宁!是,我是没有同你说的那样,把你维护得无微不至。但这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没用,才得不到祖母的疼爱,得不到父亲的喜……” “行了,既然你不需要找脱身的借口,那就开始吧。”陈安宁起身,冷漠地打断她的话后,示意她看向周围的凤尾竹,“这里的凤尾竹有大片的折断和倒伏,从折断与倒伏的情况来看,孙世子在倒下前,曾与凶手进行过较为激烈的搏斗。” 又示意她收回目光,看向孙世子,“根据目测,孙世子身高有五尺三左右,体重则有一百八十斤上下。而我身高不到五尺,体重更是不到孙世子的一半。这样的身高、体重差距,孙世子想要制服我,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都不费吹灰之力了,自然也就形不成这些破坏。” “这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证据之一。” “再看孙世子身上的伤势分布。” “孙世子身上的伤势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后脑勺,一个是胸膛。” “先说后脑勺的伤势。” “后脑勺的伤呈圆柱状,这是棍棒击打所形成的伤。伤势主要集中在顶骨的中部位置。”怕她听不懂,陈安宁特意用手在她的头顶戳了两下,“就是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以我的身高是绝对无法形成的。” 话说到这里,正好看到有几个身着华服的公子过来,她也没有多想,随意打量两眼后,就朝其中穿着石青色宝相花缂丝锦袍的白胖少年招手道:“麻烦你过来一下。” 白胖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得她确定后,暗啧两声,低侃道:“孙世子的尸体都还没有凉透吧,这陈二小姐就想要来巴结讨好我了?嘿嘿,子初你慢慢过来,待我先去会会她。” 他身旁的黑衣少年遥遥看两眼面色煞白,但神色却格外飞扬的陈安宁,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当心些。” “放心吧,”白胖少年兴致盎然地说道,“总听说她如何巴结讨好孙世子,难得碰上今儿这机会,且让我也好好领教一番去。” 他自以为说话小声,无人能听见,但凭借身体原主一身绝顶武功的陈安宁,却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但她除了眼神又冷两分外,并没有特别的表现。 黑衣少年再次看她两眼,没再说话。 白胖少年则特意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刷一下展开后,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正要调笑两句,陈安宁便先一步道:“就站在这里,别动。”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冰冷,白胖少年下意识地就站直身子,并闭了嘴。 陈安宁随手折了根树枝站到他身后,等陈子苓和大长公主等人都看过来后,她举起树枝看似轻巧,实则蕴含了两分内力地敲打在白胖少年的后脑勺上。 白胖少年痛得嗷一声跳到一边,捂着脑袋怒目道:“你干什么?” 陈安宁挑着眉嘲讽:“这点痛都受不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试……”对着她眼里猛然迸射出来的杀气,白胖少年霎时咽回后半句话,用力揉一揉后脑勺后,很是乖顺地转身回来,底气不足的说道,“继续!” 陈安宁毫不客气地又用两分内力敲了他一下。 白胖少年咬着牙忍了。 陈安宁淡看他两眼,开口对陈子苓道:“看到了吧,这位公子的身高与孙世子差不多,以我的身高站在他的身后,即便把棍棒举起来,能伤到的也只是顶骨后区,也就是后脑勺这个位置。” 说着,她又以下巴点一点刚与长公主见完礼的黑衣少年,“麻烦你也过来一下。” “不得无礼!”看她跟白胖少年的互动,正惊诧他们何时认识,又何时这般熟悉的陈子苓,转目听她竟敢指使谢珣,立刻顾不得其他的,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道,“谢大人乃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岂是你能指使的?还不赶紧过去给谢大人赔罪!” 大理寺卿谢珣? 陈安宁看着谢珣,迅速搜刮着记忆。 身体原主来京城虽然已经有年余,但却并未见过谢珣。 只知道他祖父是太傅,姑姑是当今皇后,父亲是尚书令,大哥是国子监祭酒,二哥是南郡太守。 而他更是以十九岁之龄,就任了大理寺卿。 十九岁,大理寺卿,难怪那般轻浮。 “无妨。”在陈安宁轻蔑的注视下,谢珣阔步上前,从她手中拿过树枝后,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安宁不懂规矩,才会这般胡闹,还请谢大人见谅。”陈子苓上前一步,拦到陈安宁身前后,边行礼边命令陈安宁,“安宁,还不赶紧给谢大人赔罪!” 谢珣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也看向他。 四目相对,一个目带鄙夷,一个目带轻佻。 轻佻? 呵。 果然是倚仗长辈关系而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废物! 陈安宁无声嗤笑。 第4章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谢珣瞧着她的笑,微不可察地挑一挑眉后,有意说道:“陈二小姐的胡闹,不过是自证清白。而她自证清白的举动,对当前的案子而言,是有利无弊。陈大小姐要当真爱护陈二小姐,当做的应该是支持她,而不是处处设阻。” “谢大人误会了。”陈子苓看一眼陈安宁,赶紧辩解,“我只是不想让安宁的胡闹,误导了谢大人的判断。” “陈大小姐的意思是,”谢珣继续故意道,“本官连这点基本的判断力也没有?”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谢珣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那就请陈大小姐让开一些。本官也想看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陈二小姐要如何自证清白。” 谢珣……为什么要帮陈安宁说话? 他们早就认识,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陈子苓心头微沉。 有心想要再辩解几句,但想到谢珣说一不二的脾性,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开两步后,又很是不甘地向着陈安宁警告道:“谢大人能对你洗脱嫌疑的方式感兴趣,是你的荣幸。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收一收,好好表现!”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陈安宁嘲弄,“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用龌龊的思想,去揣度他人。” “你……” “别你了,”陈安宁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姐姐想教训我,等回府后,再慢慢教训不迟。现在嘛,就请姐姐注意些自己一直以来所维持的包容、善良的形象。也请姐姐适当地让开一些,谢大人还等着我自辩清白呢。” 她倒提醒她了。 等回府后,定要让她好看! 陈子苓恼恨地看她两眼后,再次往旁退开了两步。 “这就对了嘛。”陈安宁不咸不淡地挑衅两句后,便淡定地示意谢珣道,“麻烦谢大人将树枝举起来,放到他的头顶上。” 谢珣看一眼被她怼得敢怒不敢言的陈子苓,一边照她的话,将树枝放到了白胖少年的头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陈二小姐会断案?” “不会。”陈安宁上前,假借指正他树枝所放的位置,另一只手闪电般朝着他腰间的软弱攻去。 会武功? 谢珣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上两步,避开了她的攻击。 陈安宁目光微微一凝,而后再次朝他攻去。 谢珣不再躲避。 借着身体的遮挡,两人小范围地快速互攻。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直到…… 白胖少年久不见两人动静,奇怪地回头看来。 两人才瞬间收手。 装作无事人一般,将树枝随便调整了一下位置后,陈安宁瞥一眼谢珣,而后往旁退开两步,示意陈子苓道:“姐姐看清楚了,以谢大人的身高,举起树枝后,所放的位置,才与孙世子头上的伤势所处的位置差不多。” 并未发现两人谲诡的陈子苓冷笑着脱口道:“你该不是想说,谢大人是杀害孙世子的凶手吧?” 陈安宁看白痴一样地看她两眼后,平静道:“我是想说,想要造成孙世子头上的伤势,凶手的身高应该与谢大人差不多。” “这就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第二个证据。” 说完,她又走到孙世子跟前,蹲身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胸膛上的几处伤口后,开口道:“孙世子胸膛上的这几个利刃伤,都集中在膻中穴三指外的右侧第三、第四胸肋间。这个位置,以我的身高,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凶手是我,想要刺伤孙世子这个位置,就只能举着匕首从上往下刺。” 拿着匕首示范了一遍后,她微微仰头看向谢珣,“这个动作造成的创道,也一定是从上斜着往下。所以麻烦谢大人回头叫仵作验尸之时,多注意一下创道的方向。” 胸肋、利刃伤、创道,这些都是现代法医学的专业词汇。 她也是穿越的。 并且还很大可能是刚刚穿越过来的。 有意思。 谢珣深深看了她两眼后,问道:“不知陈二小姐可有什么法子,能快速的分辨清楚这个创道的方向?” “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用银针刺探。”陈安宁随口答道,“如果创道是从上往下,那么凶手就是比孙世子要矮的人,如果创道是从下往上,那么凶手就是比孙世子要高的人,如果持平,身高就是相差无几的人。” “既然如此简便,那就不用等回头了。”谢珣看向长公主,揖着手道,“还请长公主借银针一用。” 长公主看两眼陈安宁后,吩咐一旁的嬷嬷道:“去取副银针来。” 看着嬷嬷去后。 陈安宁再次开口,“且先不管创道的走向,继续说回胸膛上的这三处利刃伤。” “从这三处利刃伤的分布来看,一定是连续行刺的惯性动作所形成的。而连续行刺,势必会有一个匕首快速刺进再快速取出,再快速刺进再快速取出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一定会带出大量的血迹喷溅。” “但……” 陈安宁站起身,面向着众人道:“我身上除了拿着匕首的手上有血迹之外,可以说就找不到任何的血色痕迹了。” “这就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第三个证据。” “除外。” 陈安宁主动站到谢珣跟前,转身背对着他后,扒开后脑勺的头发,说道:“我也有被攻击的痕迹。这个痕迹,跟孙世子顶骨上的伤势差不多。也就是说,我和孙世子都被同一根棍棒敲击过。” “敲得还挺重,都流血了。”白胖公子凑过来,看着她头上的伤,啧两声后,又问道,“伤这么重,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看一看?” “不用。”咬一咬舌尖,将突来的昏眩压下去后,陈安宁干脆的拒绝完他,便又转回话题道,“这周围并没有看到棍棒。” “如果凶手是我,显然不可能在杀害孙世子后,再敲自己一棒,而后将棍棒扔到别处,再回来晕倒在这个亭子里。” “这就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第四个证据。” 谢珣以树枝轻敲两下掌心,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么依陈二小姐所见,凶手会是谁?” “凶手是谁我不知道,不过……”陈安宁再次蹲到孙世子跟前,扒开他的头发,边检查他头上的伤势,边说道,“从孙世子头骨上的伤势走向来看,是凶手在背后袭击所致。” “而从现场的打斗痕迹以及胸膛上的几处利刃伤来看,头骨上的敲击伤,应当形成于打斗之前。” “但从头骨并没有碎裂的情况来看,凶手在力量方面,应该是远远比不上孙世子的。”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身高跟谢大人差不多,身材偏瘦,力量较小,并且与孙世子的关系较为友好。” “因为不熟或是关系不好的人,靠近孙世子时,他一定会警觉。或者说,根本约不到他单独在这个地方见面。” “鉴于这些条件,我倾向于凶手有两个人,一个是约他来这里的人,一个是动手杀他的人。” “约他的人……”陈安宁瞥两眼陈子苓后,心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第5章 想死直说,我成全你 身体原主回京不久,便无意听到了陈老太太同邱氏商讨等她学好规矩后,将她许配给同昌侯为续弦的话。 同昌侯已经年过五十,且已经续过七房的侯夫人。 但这些侯夫人无一例外地在嫁入同昌侯府三五个月后,就莫名病倒,而后不治身亡。 原主不想死。 所以便故意装傻扮痴。 虽然最终她成功打消了陈老太太的‘算计’,但同时也惹恼了邱氏。 任打任骂,永远干不完的脏活累活,还有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日子,她也过怕了。是以,陈子苓的示好对她来说,就是救赎。 也是以,当陈子苓今早出门前跟原主说,让她未时二刻来这处偏僻的亭子,她要跟孙世子密谈成亲之时,将她也一并带去开阳侯府时,原主几乎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未时二刻来了这里后,陈子苓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引得感激不已原主毫无防备的喝下了添有致人昏迷的药。 而后…… 明明她有无数种可以让自己抽离陈府这片淤泥的办法,却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种。 实在是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 收回思绪,陈安宁继续:“约她的人暂且不论,先说说杀他的人。” “今日来长公主府参加牡丹宴的人,应该都有登记名册。” “那就挨个筛查吧。” “先将跟谢大人差不多高的人,无论公子、小姐,都筛选出来。” “再看看这些人中,有谁在中途换过衣裳。换过衣裳的,查一查他们换下的衣裳是否有血迹。” “另外,还要查一查这些人中,有谁身上带伤。既然力量比不上孙世子,又是在搏命,那么他身上不可能不受伤。” “简直是一派胡言!”陈安宁的话刚落下,慌乱中的赵樱就脱口而出道,“你刚才说,你不可能是凶手的第四个证据,是你不可能敲了自己一棒后,再回来晕在亭子里。如果凶手有两个,那你也逃脱不了嫌疑!” “不错。”陈安宁认可地点一点头,“所以一会儿查的时候,我歇息的客房也要搜查得仔细一些。” 赵樱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嫌疑,微微噎了一噎后,她忍不住又嗤道:“简直是笑话,查案、断案乃是谢大人的事,何时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查案、断案是谢大人的事,但我在这里指手画脚,谢大人都没有说什么,你在这里急吼吼地嘲讽个什么劲?”陈安宁瞥她两眼,“还是,那约着孙世子来这里的人就是你?” 赵樱涨红着脸呵斥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知廉耻吗!” 陈安宁淡定回怼:“不想跟我一样不知廉耻,那就闭嘴!” 赵樱气得脸色更红了,“有长公主和众位夫人与谢大人在,我闭不闭嘴,还轮到你来做主!” 陈安宁嗤笑道:“既然知道有长公主和众位夫人与谢大人在,那他们都没有开口,你巴巴地开什么口?是觉得他们都没有你聪明,还是你们家的家教就是如此没大不小、没上没下?” “你……” “行了,赶紧闭嘴吧,再你呀你的下去,大家都要知道你没有家教了。”不耐烦地将她给怼闭嘴后,陈安宁看向谢珣,催促着他赶紧下令搜查。 谢珣却不急不忙地说道:“想不到凶手的那一棒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不仅把往日痴呆愚蠢的陈二小姐给敲得如此伶牙俐齿不说,还学会断案了。” 陈安宁冷声道:“不伶牙俐齿,不学会断案,谢大人能还我清白吗?” “会不会,陈二小姐不试试,又如何知道呢?”谢珣似笑非笑地回了她一句后,便转身向着长公主微一颔首,进而收敛起轻佻神色,沉声下令道,“立刻封锁长公主府,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 看着长公主身后的嬷嬷与婢女们远去的背影,陈安宁心气瞬间松懈下来。 等抓到凶手,还了原主清白,接下来就该清理御史府那一帮…… 还未容她多想,双眼便突如其来地一黑。 在暗叫了一声糟糕后,手臂便被眼疾手快的谢珣给扶住了。 “谢了。”挣开他的手,陈安宁靠到旁边的树上,慢慢放缓呼吸,以平复后脑勺的伤痛所带来的昏眩。 后脑勺的那一棒,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真的不要请个大夫看看?”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白胖公子再次问道。 “不用。”陈安宁再次拒绝后,刚想闭眼缓一缓,就见先前去取银针的嬷嬷急匆匆地回来了。 白胖公子殷勤地前去接过银针,掂着回来后,犹犹豫豫地递给了她。 陈安宁接过银针,又咬一咬舌尖,勉强将昏眩压下去后,取出其中最长的银针,淡声说道:“我示范一遍,你看着。” 看着她蹲到孙世子跟前,整理着他的衣裳,白胖公子揉一揉后脑勺后,咕哝道:“我怎么感觉她看上的是你,而不是我呢?不会是脑子被凶手给敲傻了吧?” 陈安宁掀眼看向他。 白胖公子迅速闭嘴。 好一会儿后,见她收回了目光,白胖公子正要再次咕哝,便听到她冷飕飕地说道:“放心,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 白胖公子沉默片刻,犹不死心的咕哝道:“她说她不会看上我,却没有说不会看上你,看来我猜对了,她是真的看上你了。” 陈安宁再次看向他。 白胖公子也再次闭嘴,不过嘴虽然闭上了,却含糊不清地继续咕哝着:“你得当心了,这女人以前犯蠢的时候,就很难缠了。现在被敲得连陈大小姐都不是她的对手,肯定更难缠了。” 陈安宁呵一声,“想死直说,我不介意成全你。” 白胖公子紧闭着嘴,但含糊不清地咕哝声不停:“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她能听到我们说话?” 谢珣看着陈安宁冰冷的双眼,勾一勾嘴角道:“她的确能听到你说话。” 白胖公子捂住嘴,依旧是咕哝的声音:“她为什么能听到?” 谢珣低笑两声,“你猜。” 白胖公子的目光在他和陈安宁身上来回打了两个圈后,啧啧有声道:“不会是才认识,就心有灵犀了吧?” 陈安宁冷着脸起身。 白胖公子赶紧停止了咕哝。 陈安宁哼一声,转眸看向谢珣,正要说那句‘谢大人放心,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会看上你’的话,谢珣便先一步开了口,“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陈二小姐觉得呢?” “不说得太满,”陈安宁讥讽,“好让你们继续编排我吗?” 谢珣漫不经心地反驳:“陈二小姐应该也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吧?编排你的时候,不也在编排我吗?” 他怎么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句话? 莫非他也是…… 陈安宁目光锐利。 谢珣戏谑:“陈二小姐,继续吧。” 第6章 稍等片刻,他还活着 陈安宁挪开目光,扫向白胖公子,之后又扫两眼陈子苓与众人后,再次扫一眼谢珣,才重新蹲下身,整理好孙世子的衣裳,将几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后,举起银针顺着伤口刺下。 才刺进两分。 忽然清醒过来的开阳侯夫人见状,尖叫着猛然推开扶着她的嬷嬷,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住手,你要干什么!” 陈安宁本来就是在强压昏眩,被她这样一拉一扯,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了。 好不容易扶住身旁的树,稳住身形,但才开始解释她是在找谋害孙世子的真凶,开阳侯夫人便扬手一耳光打了过来,“贱婢,你敢咒骂我儿,找死!” 陈安宁靠着树干勉强避开她的手后,冷哼道:“难怪孙世子会被人害死,有你这样的母亲,他就算今日不被害死,明日也一定会被害死!” 开阳侯夫人推着拦她的嬷嬷,又要上前来打她,“贱婢,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陈安宁冷笑道,“孙世子都已经被人害成这样了,身为母亲,你不赶紧找出凶手为他报仇,却在这里大吵大闹,难道不是想让凶手逍遥法外吗?” “你……”开阳侯夫人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些又晕了过去。 白胖公子见状,赶紧让陈安宁少说两句后,又凑到开阳侯夫人跟前,一边劝慰着她,一边给她讲起了陈安宁关于凶手的种种推测。 陈安宁看两眼白胖公子后,闭上眼睛缓一缓,又才蹲到孙世子跟前。 “你说你,以前明明见人就躲,胆子比针尖都要小。现在倒好,脑瓜不就被敲了一下嘛,怎么就变得跟炮仗一样,见谁就炸了?”快速安抚好开阳侯夫人后,白胖公子蹲到她的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就问问哈,真的不用给你请个大夫看看,是不是脑子被敲坏了吗?” 陈安宁瞥他两眼,“你很闲吗?” 白胖公子道:“还行吧。” 陈安宁收回目光,“那就麻烦你去给我倒杯热水好了。” 白胖公子刚要抗议,陈安宁便又看他两眼。 白胖公子立刻道:“行!我这就去给你倒!” 确定他走后,陈安宁拿着银针,慢慢顺着伤口探了进去,才探到一半,一阵昏眩便猛地袭了过来。 下意识地,她伸手按住了孙世子未受伤的左侧胸膛,以支撑身体。 但下一刻…… 感受着孙世子胸腔内传出来的微弱心跳,陈安宁的双眼忽的一厉后,迅速抽出银针,扎入他伤口旁边的穴道。 过后,又快速命令谢珣道:“银针给我!” 谢珣什么也没有问,便迅速将银针递了过去。 陈安宁接过银针,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将十二根银针扎到了孙世子身上。 刚扎完,她便脱力地跌坐到了地上。 谢珣看一眼孙世子身上的银针,又看向她,眼底微生暗光道:“孙世子还活着?” “还有一息尚存,”陈安宁看着孙世子,慢声道,“但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他自个的造化了。” 孙世子还活着? 不可能! 陈子苓抓住身旁的树干,急急朝着孙世子看去。 看着他胸膛毫无起伏且一动不动的模样,心气稍稍一松后,忍不住就质问道:“你怎么知道孙世子还有一息尚存?” 陈安宁懒得理她。 陈子苓压着怒意道:“我知道你想摆脱谋害孙世子的嫌疑,但孙世子有没有活着,太医来后,一查就知道结果,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陈安宁依旧懒得理她。 陈子苓压不住气了,“陈安宁,我是在提醒你,你别……” “我儿还活着?”哭闹中的开阳侯夫人也在怔愣了片刻后,快速反应过来,抓着嬷嬷的手,她急问道,“我儿真的还活着?” 陈安宁本也不想理她,但实在不耐烦听她的哭骂,只好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开阳侯夫人一听她嗯,如抓救命稻草般地推着嬷嬷的手道:“我儿还活着,我儿还活着,快、快去请太医!” 嬷嬷正要应声,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太医来了!” 陈子苓心尖一颤,下意识地看向了陈安宁。 看着她从容的脸色,不由心慌道:“陈安宁,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现在承认撒谎,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心扑在孙世子身上的开阳侯夫人看到赶过来的两位太医,根本不给两人斗嘴的机会。挣开嬷嬷的束缚,冲上前推开陈安宁后,便叫道:“何太医、冯太医,快救救我儿!” 两位太医走到近前,恭敬地向着长公主等人一一见过礼后,才快步走到了孙世子跟前。 看到孙世子的状况,两位太医大吃一惊,“这……” “求两位太医救救我儿!”开阳侯夫人跪到地上。 两人分别朝着两侧让开,避过她的礼后,又配合默契的同时上前,一人翻动眼皮及把脉,一人则检查起了所有伤口。 翻眼皮及把脉的何太医很快就结束了,瞳孔已经扩散,脉搏也摸不到了,人差不多已经没了。 检查伤口的冯太医在看完孙世子头上的棒击伤后,正要看胸口上的伤时,看到扎在他身上的银针,正要斥一句胡闹,但随即在认出下针的针法是失传了三十余年的飞仙针后,心头猛的一惊。 不动声色地蹲下身,确定是失传已久的飞仙针后,他压着惊骇,接着检查起了胸口的伤势。 稍许。 检查完胸口的伤,又和等候在一边的何太医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在开阳侯夫人期盼的目光中,他揖手道:“还请夫人节哀。” 开阳侯夫人双腿一软,人便瘫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却犹不死心的哭求道:“我给两位太医磕头了,还请两位太医行行好,救救我儿!” “不是我们不救,实在是孙世子已经气绝,我等也无能为力。”何太医和冯太医双双退到一旁,避开她的大礼。 “不,”开阳侯夫人磕着头道,“我儿还没有死,他还有一口气在,求两位太医行行好,救救他,救救他……” 何太医叹气,“孙世子的确还有一口气在,只是这口气已经散去一半了,想要救回来,除非……” “除非什么?”开阳侯夫人立刻问道。 何太医道:“除非神医柳修竹与殷惜弱还活着,否则无人能救。” 开阳侯夫人绝望地软下了身子。 陈子苓则瞬间松了一口气。 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那是早在三十多年前,药王谷被屠之时,就已经失踪了的人。 且不论他们是否还活着。 即便活着,药王谷距离大魏京城也有五千里之遥,孙世子仅剩的半口气,可撑不到他们赶过来。 何太医颇是同情地叹了口气,孙世子是开阳侯府的独苗,这一没了,可就断根了。虽心有不忍,但他还是揖着手,劝道:“还请侯夫人节……” “稍等片刻。”冯太医按住他的手,目光紧盯着开阳侯夫人道,“敢问侯夫人,孙世子身上的银针为谁所扎?” 银针? 并没有怎么在意过银针的何太医听到他的话,回头朝孙世子看去,看到他身上的银针针势,脸色瞬间一变,“这银针……” 第7章 神医传人,能救他命 “这银针……是这银针扎死的我儿?”看到何太医的脸色,开阳侯夫人迅速爬起来朝着陈安宁冲过来,“贱婢,你敢害死我儿,我剥了你的皮!” 陈安宁用银针把孙世子扎死了? 陈子苓惊愕间,险些笑出声来。 但随即,她便一敛笑意,快步冲到了陈安宁的跟前,张开双手护着她道:“还请侯夫人息怒,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安宁待孙世子如何,京城人人都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杀……” 啪!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原本要打到陈安宁脸上的耳光,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滚开!”开阳侯夫人怒斥,“谁要敢护着这贱婢,就是与我开阳侯府为敌!” 陈子苓捂着脸颊,难掩激动地说道:“孙世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安宁又帮着找凶手,又帮着救治孙世子,虽然孙世子因此……但她绝不是故意的。侯夫人要打,那就打我好了。” 说着,她放下手,主动将自己凑到了开阳侯夫人的跟前。 “你是我儿未过门的世子妃,我儿被这贱婢害死,你不帮着他报仇雪恨便罢,还要处处维护这贱婢。好,好,你想替这贱婢挨打是吧,我成全你!”开阳侯夫人铆足力气,一耳光狠狠地抽到了她的脸上。 过后,不等她缓神,便又凶狠地抓住她的头发,啪啪给了她两耳光。 “放开子苓!”在开阳侯夫人还要动手之时,一直号哭着被毁了容的邱氏迅速冲上来,一把将陈子苓拉到身后后,大叫道,“是那贱婢杀的孙世子,是那贱婢杀的孙世子,你要杀要剐都去找她!” 孙世子已经死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但陈子苓还活着,好好谋划一番,总能再找到下一个‘孙世子’。 所以她得护好了她,不能让她的脸也毁了。 诡计得逞的陈子苓,快意地瞥两眼陈安宁后,火上浇油道:“母亲别这样说,子宁不是故意的。” “她别护着她了,”邱氏高声道,“她就是故意的!她一直跟你抢孙世子,抢不过,就干脆杀了他。她自小在山野长大,心性粗鲁又恶毒,你别再被她给骗了!” “侯夫人,那贱婢敢杀孙世子,无论如何都留不得她了。要杀要剐,你且看着办,不用顾忌陈家!” “都是你们陈家教出来的女儿,谁也别想逃!”开阳侯夫人哪能不知道邱氏的想法?想到她儿子才刚没了,她就盘算着要让陈子苓去嫁别人,开阳侯夫人在怒火中烧中,狠毒地抓向了陈子苓的脸。 她得毁了她! 让她给她儿子守寡! “你做什么!”邱氏抓住她的手,用力推了出去,“冤有头、债有主。是那贱婢杀的孙世子,你要想报仇,就去找她,不关我们子苓的事!” “母亲,安宁不是故意的……”打吧打吧,打得越凶,才能让陈安宁好好看清楚,除了她之外,她就是个没有人要的贱人!悄然勾一勾嘴角后,陈子苓不动声色地假借为她说话,让冲过来的开阳侯夫人又恰到好处的抓了她一把。 “你别为她说话了,”看她被打,邱氏再次抓住开阳侯夫人的手,将她给推到了一边,“这贱人敢杀孙世子,就该跟着去死!” 知道自己不是她们两个的对手,开阳侯夫人默默记下这笔账的同时,猛然转身朝着陈安宁冲去。 “哎呀,赶紧住手,你们都误会了!”她们动手太快,何太医和冯太医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就已经打成了一团。眼见她们越打越凶,也越骂越难听,更要伤到陈安宁,何太医急得直跺脚道,“那些银针是在救孙世子,不是在害她!” “这事何太医就别管了,这贱婢敢……救我儿?” “哎呀,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何太医轻拍两下自个的嘴后,说道,“如果我和冯太医没有看错的话,为孙世子下针的手法是飞仙针法。而众所周知,飞仙针法那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独门绝技。” 飞仙针法? 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 不仅谢珣,就连长公主等人也齐齐看向了陈安宁。 何太医也看向了陈安宁,“敢问陈二小姐,孙世子身上的银针可是出自你的手笔?” 陈安宁扫一眼邱氏和脸颊红肿的陈子苓,又扫一眼开阳侯夫人后,平淡道:“是。” “不知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是陈二小姐的什么人?”何太医定定的看着她。 开阳侯夫人和陈子苓也心情各异的看着她。 谢珣、长公主等一众夫人、小姐,也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们是……” 陈安宁扫一眼众人后,随口答道,“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不可能!”邱氏尖声否认。 陈安宁倚着树,双手环胸:“为什么不可能?” 邱氏煞白着脸道:“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也对。”陈安宁点一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你不过是外祖父和外祖母采药途中,顺手捡回家的落难之人。好吃好喝地照顾你不过月余,你便碰上了遇刺的陈大人。一个天雷,一个地火,很快就勾到了一起,不久就有了我。随后,在陈大人离开之时,你又不辞而别地跟着他去了县衙,自然不知道对你们有救命之恩的两位老人是何身份。” “不过,母亲就从来没有觉得奇怪过吗?父亲当初受了那样重的伤,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救治,就凭你那清汤寡水的一日三餐,他真的能在短短两个月内,从奄奄一息变得能够天雷勾地火吗?” “你给我闭嘴!”邱氏怒扑过来,要撕她的嘴,被开阳侯夫人一头撞了出去。 “你才给我闭嘴!” 开阳侯夫人又是心惊,又是懊恼。 心惊于陈安宁竟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她的儿子有救了! 懊恼于她刚才没有弄清楚事实,便那样唐突地骂了她。 但仅一瞬,她便有了决断。 不管陈安宁一会儿要如何羞辱她,都必须要求得她出手救治儿子。 不过,在求她之前,她还得再确定一回。 不能再搞错了。 因而,在撞开不长脑子的邱氏后,开阳侯夫人立刻向着何太医和冯太医确认道:“两位太医没有看错,我儿身上的银针当真是用的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独门绝技飞仙针?” 何太医肯定道:“绝不会错!” 冯太医也点一点头,说道:“老夫曾有幸见过柳神医施展飞仙针,所以绝不会有错。” 啪、啪。 开阳侯夫人干脆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后,扑通一声跪到陈安宁跟前,砰砰磕头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陈二姑娘,还请陈二姑娘大人大量,救救我儿!” “侯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话是这样说,但陈安宁靠着树干的身体却没有挪动半步,坦然地一边受着她的大礼,一边道,“人我肯定是会救的,也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刚才口口声声诬陷我是凶手的人,是如何被打脸的。” “只要陈二小姐能救活我儿,以后谁敢为难陈二小姐,就是在与我开阳侯府为敌!”开阳侯夫人承诺。 “这倒不必。”陈安宁瞥一眼陈子苓后,有意挑唆道,“凶手敢在牡丹宴上杀孙世子,足见其手段之毒辣。这次是恰好遇上了栽赃我,孙世子才能捡回一条命,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开阳侯夫人面色瞬间一变,目光本能地朝着陈子苓看去。 第8章 出手救人,凶手现形 陈子苓接触到她阴冷的目光,心头猛的一寒后,急声向着朝孙世子走去的陈安宁道:“等一下,你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陈安宁扬一扬眉:“我为何要跟你说?” 陈子苓沉着脸道:“你是故意隐瞒着我们,就等着今日,是不是?” 想到一直以来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其实一直在装傻充愣地玩弄着自己,陈子苓心底便忍不住发寒发沉。 自己和赵知节的事,她知不知道? 又知道多少? 虽然和赵知节的来往,一直未曾跟她提过一字,但她连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弟子的事都能隐瞒,难保她不会看出来一二。 她不能留了! 看着她晦暗不明的神色,陈安宁笑出声来:“姐姐这是承认自己是杀害孙世子的凶手了?” 陈安宁握紧双拳:“你少胡说八道!” “好吧,是我在胡说八道。”陈安宁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那么,就请姐姐解释解释,如果你不是杀害孙世子的凶手,何来我是故意隐瞒,就等着今日一说?” 身体原主的外祖父、外祖母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一事,的确是原主故意隐瞒。 不过,并不是她想隐瞒。 而是柳修竹在去世之前,让她再三起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会医术、会武功之事。 原因嘛,也很简单。 当年药王谷被屠,近百弟子为护他们逃生,无一幸免。而今三十余年过去,凶手是谁,却依旧没有头绪。 为保护她,也为保护药王谷唯一的传承,自然是隐忍为上。 这也是为何原主明明身怀绝技,却过得如此窝囊的原因之一。 陈安宁不同。 她在年幼之时,目睹了素有妙手仁心的父亲被诬陷将病人医治身亡而被逼跳楼来自证清白后,她便毅然决然地抛弃了祖传的中医,而选择了能为死者言的法医,并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格。 在她看来,无饵是不可能钓起鱼儿来的。 想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出凶手,那就要先抛出诱饵。 无疑,救活孙世子,就是一个绝好的契机。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陈子苓强自镇定道,“你既会医术,还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嫡传弟子,却一直隐而不说,今日孙世子一遇险,你就迫不及待的暴露身份……是真有这么巧的事,还是你把所有人当傻子,你自己清楚!” “姐姐现在才开始急呀,晚了呢。”陈安宁微笑着说道,“长公主府的嬷嬷和婢女们已经去搜查了,不管我有没有目的,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陈二小姐说得对,谁是谋害我儿的凶手,很快就能真相大白!”开阳侯夫人附和着说了两句后,又赶紧道,“陈二小姐,你看……” “急什么?”陈安宁不动如山地说道,“我已经锁住了孙世子的伤势,一时半刻,他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开阳侯夫人知道她是在报复她先前打骂她之事,但眼下还有求于她,也只好咽下愤慨,挤着笑脸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安宁见她识趣,满意地将目光又落到了陈子苓身上,示意她继续。 “事急从权,”谢珣适时开口,“孙世子既是被害人,必然清楚凶手是谁。陈二小姐不妨先救醒他,让他指认出凶手来,还了你清白后,你再坐下来慢慢地与陈大小姐清算过往恩怨,如何?” 陈安宁看向他。 谢珣提醒道:“陈二小姐头上的伤,也需要赶紧包扎,不是吗?” “好吧。”陈安宁见好就收地蹲到孙世子跟前,稍稍将银针换了几个位置后,吩咐道,“安排人将他抬去客房。” 开阳侯夫人感激地向着谢珣揖一揖礼后,又立刻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不等她开口,便吩咐身旁的嬷嬷道:“去唤几个下人过来将孙世子抬去客房。” 下人们很快就来了。 孙世子也很快被抬到了栖霞院。 “要不要先给你自个看看伤?”跟着进栖霞院的谢珣问道,“别一会儿救治孙世子的途中,你自个先撑不住地晕了。” “是呀,”开阳侯夫人也劝道,“趁着冯太医和何太医都在,陈二小姐还是先看看自个头上的伤为好。” “不用。”喝过白胖公子特意沏来的参茶,又向何太医和冯太医借来两套银针,陈安宁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便拾步坐到床榻前,开始处理起了孙世子头骨上的棒击伤。 棒击伤并没有伤到骨头,但从他体力不支,被凶手连刺三刀而险些毙命的情况来看,显然颅内有出血。 以银针刺入颅脑,将内力附着于银针,小心地寻找到出血点后,再以空管银针探进出血点,依旧以内力为引,将血水慢慢地导流出来。 过程说起来简单,但颅脑神经丰富,极考验医者对针法的把控能力。 反正看着她举重若轻的操作,何太医和冯太医自问是做不到的。 花了大半个时辰,将头脑上的伤处理好后,陈安宁稍稍往后移些位置,又着手处理起了孙世子胸腔上的伤。 胸腔上的伤,是致命伤。 以银针封堵好伤口周围的血管,又用绢棉沾着酒,仔细地清洗干净几处伤口后,陈安宁找借口帮忙,实则厚脸偷师学艺的冯太医和何太医借来缝合伤口的针线,勉强穿好针引好线,正要开始缝合之时,谢珣突兀的递过来一方手帕:“先擦一擦的汗。” 陈安宁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孙世子胸腔上的几处伤口后,伸手接过手帕,借着擦汗的动作快速闭一闭眼,又暗自用力咬一下舌尖,将越来越严重的昏眩给压回去后,开始了缝合手术。 她缝合的手法,并不是原主所知道的手法,而是全然的现代手法。 她虽然在专业上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法医,但家传的中医在爷爷的严厉监督中,也从未荒废过。 在冯大医和何太医叹为观止的称赞中,南园与北园的搜查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薄暮之时。 也就是陈安宁的缝合手术即将结束之时。 有嬷嬷急步进入栖霞院正堂,扫一眼堂中各府的夫人与小姐后,在长公主的示意中,恭敬地禀报道:“血衣找到了。” 长公主压着眼底的惊诧,屏声静气地问道:“哪里找到的?” 嬷嬷飞快扫一眼坐在侧旁的和义伯夫人与赵樱,依旧恭敬地回答道:“在和义伯府的赵世子房中找到的。” 第9章 保她性命,将功赎罪 “不、不可能!”和义伯夫人如受惊的兔子般,猛的跳了起来,“我们知节再通过一次考核就能待补为官,不可能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一定、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们知节,就、就跟陷害陈二小姐那般!” 说着,和义伯夫人快步走到堂中央,向着长公主恳请道:“还请长公主为我们知节做主!” 长公主对赵知节是凶手也颇有些意外,扫一眼和义伯夫人,又扫一眼赵樱后,她问嬷嬷:“赵世子如何说?” “赵世子一开始也不承认,说那血衣定是被人盗去谋害完孙世子后,诬陷的他,”嬷嬷低眉垂眸道,“但在管事搜出他身上的伤后,他便认下了杀害孙世子之事。” “不可能,绝不可能……”和义伯夫人瘫倒在地上,拒绝承认这一事实。 其余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听到这个结果,也都颇是难以置信地议论起来。 “樱儿,是你最先发现孙世子被害,你一定看到了凶手,对不对?”如抓救命稻草一般,和义伯夫人猛然想起案子是由赵樱最先发现,不由迅速爬起来拉着她摇道,“快说,凶手是谁?” “你快说呀!” 在听到嬷嬷说找到血衣的瞬间,赵樱的脑袋就轰隆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了。 此刻被和义伯夫人猛烈的摇晃着,她茫然地抬起双眼,木然地说道:“对,不是我哥,我哥没有杀孙世子,是……” 和义伯夫人厉声道:“是谁!” “是……”赵樱看一眼陈子苓后,哇一声哭了起来。 她不能说。 哥哥杀人,已经是大罪。 如果再说出他与即将过门的侯世子妃和奸,还怀上孽种,哥哥的清誉就要全毁了。 “快说呀,到底是谁!”和义伯夫人摇晃着她,大声质问。 赵樱只哭,不说。 长公主看到她这样,哪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平白无故,赵知节为何要杀孙世子? 想到先前在花园里,赵樱与陈子苓的一唱一和,长公主不由朝着陈子苓看去。看到她高肿的面颊上泛出的青白颜色,以及双手紧握椅子扶手的动作,还有那副全然惊恐难安的模样,目光不由微微一凝:是因为她? 她和赵知节? 赵知节只是个破落的伯府世子,而孙世子可是正昌荣的侯府世子。 只要有脑子的人,就知道该怎么选。 她能让孙世子非她不娶,自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那她和赵知节…… 不愿过多揣测的长公主收回目光,问嬷嬷道:“陈二小姐先前说,凶手有两个人,赵世子可有交代,那另一个人是谁?” 赵樱瞬间止了哭声。 陈子苓也瞬间看过来。 纷纷议论的各府夫人与小姐也在顷刻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嬷嬷,等候着她的回答。 嬷嬷摇一摇头,“赵世子说,没有第二个凶手。他之所以杀孙世子,是因为孙世子今儿早上羞辱了他,他一时气愤难平,便约孙世子到了南园。原本是想将他敲晕后,打上一顿出出气,没想到一棒下去,没能将孙世子敲晕……两人便就此打了起来。” “他打不过孙世子。” “所以慌乱中,就拿出了匕首。” “他本意是想吓吓孙世子,但孙世子看到匕首后,不退反进地叫嚣着让他杀,他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就动了手。” “在确定孙世子没了气息,准备逃离之时,无意看到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陈二小姐,想到她平常巴结讨好孙世子的事,就撵上去敲晕她,设下了这起嫁祸案。” “不可能!”和义伯夫人坚声否认,“知节平日里最是温和谦逊,绝不可能为了旁人几句话,便犯下这等错事!” “樱儿,你快说,是谁想害你哥?” 赵樱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和义伯夫人气得扇了她一巴掌,“你快说呀!” “他可是你哥,你就这样看着他被人冤枉陷害?” 赵樱摇着头,依旧不说一字。 和义伯夫人气得举起手,又要打她。 赵樱大叫一声‘母亲’后,跪到地上,边砰砰磕头,边说道:“都是我的错,母亲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前几日无意冲撞了孙世子,孙世子今日过到南园来要挟我,哥哥知道后,赶来保护我,才与孙世子起了冲突,失手杀的他。” 和义伯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 陈子苓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牵扯到她就行。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 回头得想个办法,悄悄打掉了。 只是她才想好退路。 长公主就开口了。 长公主道:“伯夫人先别着急,孙世子还活着呢,是不是只有一个凶手,赵世子又是因何而动的手,待孙世子醒过来,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对呀,孙世子还活着! 陈子苓和赵樱同时一震,而后迅速看向对方。 长公主瞧着两人的动作,心里已经有数了。不动声色地搁下茶碗,吩咐嬷嬷道:“去吧,去里屋看一看孙世子怎么样了。” 嬷嬷应是。 转身刚进里屋,便听何太医道:“孙世子醒了!” 嬷嬷急步走过去。 孙世子的确醒了。 是陈安宁以内力灌注银针,用他的生命力为代价,将他强行给刺激醒的。 正堂里的话,她都听到了。 身为法医,于公于私,她都绝不允许任何凶手,以任何方式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儿,你终于醒了!”开阳侯夫人抹着眼泪,瘫在扶着她的嬷嬷怀中。 睁眼望着床帐顶,目光没有任何焦距的孙世子听到她的声音,本能的偏头看过来,看到她的瞬间,目光瞬间一凝,而后激动的挣扎道:“母亲,快退婚,陈子苓那个贱人和赵知节……” 噗—— 鲜血如雨花散下。 接着,人便如山般倒塌。 进而,再次陷入昏迷。 “我儿!我儿!”开阳侯夫人惊慌地扑过来,“陈二小姐,我儿、我儿他……” 陈安宁强忍着渐渐模糊的视线,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后,淡声道:“只是昏迷了,没事。不过……” “不过什么?”开阳侯夫人紧张地问。 “不过,孙世子头上和胸腔上的伤太重,又耽误了太长时间,即便将来康复,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所以……”陈安宁有意顿上一顿后,才接着说道,“建议侯夫人还是不要取消亲事为好。” “那贱人敢伙同旁人谋害我儿,岂有再让她过门享福之理!”开阳侯夫人气恼道。 陈安宁莞尔地勾一勾嘴角,“享不享福,是妃是妾,不都是侯夫人说了算吗?” “况且,孙世子身子大不如从前,身边少不得要人时时照顾,别府小姐恐怕没几个愿意吃这份苦,姐姐就不同了,她是害孙世子落得这般下场的主谋,她应该将功赎罪,侯夫人以为呢?” 开阳侯夫子目光几番闪烁后,笑道:“陈大小姐设下那般毒辣的陷阱,想置陈二小姐于死地。陈二小姐非但不计较,还为保她的性命这般良苦用心,实属难得。” “好,那就看在陈二小姐的情面上,我姑且饶她一回。” “那就有劳侯夫人了。”死多轻松呀,她就要陈子苓好好活着,受尽折磨,才能偿还这一年多来,她施加给身体原主的所有痛楚。陈安宁起身,向着侯夫人微微一礼后,勉强打起精神,在婢女早就准备好的纸上,快速写下了两张方子。 写好,她递给开阳侯夫人,“第一张方子乃外敷伤口所用,将药抓回来磨成粉末,每日用酒清洗干净伤口后,均匀敷上后包扎好。第二张方子乃内服所用,一日两回,连服半月。” “有劳陈二小姐了。”开阳侯夫人拿着方子,叉手向她谢礼。 陈安宁不轻不重地嗯上一声,朝外走去。 刚走两步。 人便直直地朝着地上倒去。 第10章 委身于他,有孩子了 谢珣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被长公主指使进屋来看望孙世子的嬷嬷见状,快步过来便要接手。 谢珣略过她,拦腰将陈安宁抱起来后,无视她的惊讶,直接问道:“孙世子的话,都听到了?” 嬷嬷点头:“听到了。” “那还不赶紧去告知长公主。”谢珣命令。 嬷嬷应声是后,知趣的出去了。 谢珣看一眼陈安宁,又抬眼又向着冯太医与何太医吩咐:“陈二小姐的伤,就麻烦两位太医了。” “不麻烦,不麻烦。”两位太医一边应答着,一边跟着他朝外走去。 正堂因为嬷嬷的回复,已经乱成了一片。 邱氏咬定是赵知节勾引的陈子苓,而和义伯夫人则大骂陈子苓不知廉耻,都是与孙世子定过亲的人了,还来祸害她的儿子。 两人你骂我,我骂你,很快便谁也不服谁的扭打成了一团。 长公主淡然的喝着茶,并没有制止。直到两人打得差不多了,才搁下茶杯,不轻不重地说道:“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扭打中的两人却有志一同的收了手。 “不管是谁勾引的谁,又或是谁祸害的谁,”长公主看一眼陈子苓,又看一眼赵樱,“他们谋害孙世子的事实都是不容置喙的。要如何论罪,等谢大人……” 谢珣抱着陈安宁进入正堂。 长公主霎时止声,颇是讶异的看一眼陈安宁,又看一眼他,最后又看回陈安宁,道:“陈二小姐怎么了?” “救治孙世子时心力耗损过度,昏迷了。”谢珣停住脚步,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从容答道,“她的头伤的不轻,还麻烦长公主安排个院落给她歇息一二。另外,赵世子、陈大小姐与赵二小姐,也麻烦长公主差人先看管一二。等我安顿好陈二小姐,就立刻带他们回大理寺提审。” 长公主应了声好后,又深深看了陈安宁一眼,才朝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刻上前来,为他领路。 “陈二小姐这是要苦尽甘来了。”看着谢珣走远的身影,有夫人语意不详的说道。 “也该苦尽甘来了。自小就不在父母身边,好不容易接回来了,又过的是那样的日子。今日也就是被逼急了,才忍不住暴露了神医弟子的身份,否则呀,还不知道要受委屈到什么时候呢。”另有夫人接着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转头朝着身旁的少女指使道,“文珠,你跟过去瞧一瞧,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唤人回去取,府中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吩咐。” 叫文珠的少女应是,而后起身朝着谢珣的方向追去。 其他夫人不甘落后,也纷纷唤着自各的女儿追了过去。 邱氏见此,哪还顾得什么陈子苓不陈子苓,麻利的理了理头发后,也急匆匆的跟着追过去了。 不管陈子苓是不是被赵知节勾引,她都已经破了身子,属于残花败柳了。 京城里但凡要点脸的人家,都不可能要她这样一个破烂货。 陈安宁就不同了,她现在是神医弟子,仅凭这个身份,什么王公贵族不能配? 各府夫人见她这般模样,哪还猜不透她的心思? 少不得,又是一阵议论。 长公主依旧不制止,等她们都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暴露出来也好,陈家不懂得珍惜,自有人会珍惜。你们几个去吧,去将和义侯夫人、赵二小姐及陈大小姐都带到偏厅看管起来。” “长公主明鉴,”见邱氏连头也不回的撇弃了她,陈子苓在暗骂了几句贱人之后,迅速跪到地上,“杀害孙世子和嫁祸安宁的人都是赵世子,与我并无干系。” 赵樱猛的起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子苓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说道:“孙世子出事时,我正与翰林学士府的张三小姐在沁园那方赏花,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被提到的张三小姐慌张的站起来,正要解释,赵樱已经抢先说道:“陈子苓,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哥哥为了你,又是杀孙世子,又是嫁祸陈二小姐,你就这么过河拆桥,将所有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我哥哥的孩子!” “你说什么?”和义伯夫人站立不稳的看向陈子苓的肚子。 赵樱握紧拳头,万般愤的说道:“去年九月,哥哥跟着同窗到东山寺赏秋景时,多贪了几杯。醒来之后,便见她衣衫尽失的躺在身侧!” “哥哥向来有担当,既无意毁了她的清白,自然要对她负责。” “可她与孙世子早定过亲事,陈大人又一心指望着靠开阳侯府高升,哥哥在明里暗里试过几次法子,都无法打动陈大人后,便想着赶紧通过考核,等待补为官时,再去找陈大人商议。” “哪想陈家与开阳侯府将亲事提前,就在哥哥不知如何是好时,陈大小姐突然找上哥哥,说她已经怀了哥哥的孩子!” “都有孩子了?” “难怪要杀孙世子。” “这么看来,什么陈二小姐巴结讨好孙世子,原来都是她安排好的。”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深的心机,以前倒是小看了她。” 耳听着各府夫人嗡嗡的议论声,和义伯夫人跌坐在椅子中,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问道:“她既能这样不清不白的委身于你哥哥,也必然能委身于其他人,你哥哥是如何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陈子苓心头一冷,指尖也瞬间掐紧掌心,虽然早就知道走出这一步,就少不了难听话。 但想到与听到,到底是两回事。 所以她必须要赢! 且要赢得堂堂正正! 否则,依照祖母与父亲的脾性,还有陈安宁那贱人神医弟子的身份,京城就再无她的容身之地了! 不过想要赢,还得再利用一次赵知节才行。 “还请伯夫人与赵二小姐慎言!”思绪一定,陈子苓立刻镇定道,“我从未委身过赵世子,何来有了他的孩子!” 赵樱冷笑,“你有没有委身过我哥哥只有你知道,但你肚子里有没有孩子,请个大夫来把一把脉便能一目了然!” 等的就是这句话!陈子苓迅速回击道:“何需请大夫那么麻烦,我有没有委身过你哥哥,有没有你哥哥的孩子,将你哥哥请过来一问便知!” 自打知晓哥哥和她暗通款曲后,赵樱与她也没少往来,岂有猜不透她又在耍心机的道理? 又是一声冷笑后,赵樱道:“请个大夫有什么麻烦的?” 回过头,她向着和义伯夫人道:“事关哥哥声誉,还请母亲差人多请几个大夫过来为陈二小姐验明正身!” 和义伯夫人重重的应一声好后,立刻差使着婆子去了。 “站住!”陈子苓站起来,颇是嘲弄的看着赵樱,“原本我还想给你哥哥留几分颜面,既然你要这般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当初若非你哥哥趁着我婢女回屋取衣裳之时,强掳着毁了我的清白后,借口醉酒,说会对我负责,你以为我会放着好好的侯府世子妃不当,去当一个破落的伯府世子妃?” 当初,她在进赵知节的客房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就连赵知节也因为醉酒而睡得人事不省。 既无人证,那么事实如何,自然由她说了算! 第11章 不听我的,就是不孝 “你胡说八道!”赵樱涨红着脸,“当初你明明说的是你进错了客房,才……” “不过是替你哥哥挽尊的话罢了,”陈子苓暗自冷笑两声,而后打断她的话道,“你要不信,大可以将你哥哥请过来与我当面对质。” 当初她为了让赵知节相信是他醉酒后玷污的她,她可是忍着痛,在身上掐出了不少的青紫痕迹来当佐证。 “你……” “够了。”长公主开口,言语间不难听出厌恶,“孰是孰非,自有谢大人判断。来人,将她们带到偏厅严加看管!” 陈子苓本想再自辩几句,但对着嬷嬷眼里的鄙夷,只好咽回到嘴的话,乖乖跟着去了偏厅。 她们去后。 各府的夫人少不得又是一通议论。 长公主依旧没有制止。 等她们都议论得差不多了,才不动声色的给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上前两步,向着众夫人一礼后,扬声说道:“还请各位夫人见谅,长公主府出了这样的事,牡丹花宴暂时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晚膳已经备下,各位夫人愿意留下来的,可跟着老奴去用膳。有事要提前离开的,也可以自便了。” 这明摆着是撵人的话。 各府夫人哪个不是人精? 自然都识趣的起身,你来我往的客套几句后,就相继的告辞了。 “公主,人都走了。”半晌后,先前说话的嬷嬷低声提醒。 长公主挺直的脊背顷刻软了下去,往后挪一挪位置,靠着椅背后,便微微闭上了双眼。 嬷嬷心疼的走到椅子后面,一边为她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问道:“公主又头痛了?” 正使唤着婢女收拾杯盘的嬷嬷闻言回过头,“公主近几个月,头痛犯得越来越频繁了,等陈二小姐伤好了,请她来给公主看看吧。” 长公主羽睫微微一颤后,缓缓睁开了眼。 …… 丹霞院。 冯太医与何太医交替着为陈安宁看过头上的伤后,又交替着为她把了脉。 随后,两人低言交换完意见,冯太医站出来,恭谨的向着谢珣道:“陈二小姐的伤并未伤及骨头,因而并无性命之忧。稍许下官差人去太医院取些活血化瘀的药膏过来,仔细抹上个三五日,便能消退。” 何太医补充:“陈二小姐之所以晕倒,一是在园子里断案抓凶时,就耗损了不少的心神,二是在救治孙世子时,又用尽了仅存的精力之故。下官稍许也开个安神活血的方子,配合着药膏用上几日,必能让陈二小姐尽快康复。” 谢珣颔首:“那就有劳两位太医了。” 冯太医与何太医连道了两声不敢后,一个快步出去使唤人取药膏,一个则去到桌前,写下药方。 将药方递给回来的冯太医过了目,确定没有问题后,何太医又将药方递向了谢珣。 谢珣接过药方,迅速扫上两眼后,便递向领着他们到丹霞院来的嬷嬷,“孙世子被害案还需要陈二小姐从旁协查,就请嬷嬷差两个婢女照顾她一二,待她醒来后,立刻知会我。” 嬷嬷接过药方,恭敬应是。 谢珣再看一眼陈安宁后,转身走了。 走到门外,看到院子里围堵着的一众小姐,他扬一扬眉,并未理会。 邱氏见状,忙不迭的迎上前来拦住他,而后伸脖子朝屋中看了两眼后,谄媚道:“敢问谢大人,我们家安宁怎么样了?” 谢珣弹一弹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陈二小姐怎么样,陈夫人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邱氏讪笑道:“我也想,只是今日来时,没想到会出这事,所以……” 谢珣抬眼看向她,“陈夫人也知道,太医院的太医只出诊皇室宗亲,这次为陈二小姐治伤,实属破例,费用上自然不可能再减免。” 邱氏悻悻道:“应该的,应该的,就是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 谢珣道:“二十两总是要的。” “二十两!你们怎么不去抢!”邱氏瞬间如炸毛的公鸡一样,死死的护着腰间的荷包,高声叫道,“我们安宁自己就是神医,我们不要你们治了,把我们安宁还给我!” “陈二小姐已经昏迷,恐怕无法给自己医治。”有小姐提醒。 “那又怎么样,不就被人敲了一棒子吗,睡一觉就好了!”邱氏梗着脖子说完,扫眼看到院子里的一众小姐,忽的计上心来。 这些小姐之所以等在这里,不就是冲着陈安宁那贱人的神医弟子名号来的吗。 既然如此。 她就先收她们一点定金好了。 也不收多。 就每人三十两就好。 太医院那什么太医看个简单的伤就要二十两。 神医弟子只多要十两。 天下还有比这更占便宜的事吗? 思及此。 邱氏立刻撇开谢珣,清一清嗓子,又挺一挺着腰背后,兴奋的说道:“我们安宁是神医的弟子,神医是谁,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 “相信大家聚在这里,都是想结交我们安宁。” “但我们安宁只有一个。” “所以,到底要与谁结交,就得看……” 邱氏拍着自个的荷包,兴奋道:“也不多,就三十两。” 怕人嫌贵,她又道:“孙世子先前是什么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安宁连他都能救活,还有什么病是她治不了的?” “所以三十两看似不少,但这可是保命钱!” 谢珣原本都准备走了。 听到她的话,他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眉飞色舞的邱氏,慢声道:“陈夫人先别忙着收钱,陈大小姐与赵世子合谋杀害孙世子的案子,陈家是否事先知情,还得请陈老夫人、陈大人以及陈夫人回大理寺配合调查。” “另外,再好心提醒陈夫人一句。” “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不假,但陈夫人收钱一事,最好还是和她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否则,陈二小姐要是不认,陈夫人可就涉嫌行骗。” “按照大魏律令,行骗达五十两,就得笞五十,徒一年。行骗达一百两……” 有些意动的小姐听到他的话,立刻将银子又收了回去。 邱氏见此,立刻着恼道:“我生她养她,她敢不听我的,就是不孝!她要不孝,我就去衙门告她!” 有小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另有小姐出言讥讽:“你是生过她不错,但说到养……陈二小姐不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养大的吗?” 邱氏恼羞成怒道:“是他们养大的又怎么样?若不是我生下的她,她哪里来机会能拜他们为师!” 这话一出,不少小姐都笑出了声。 谢珣看一眼不以为耻的邱氏,慢悠悠的提醒道:“生而不养,断指就可还。何况,今日若不是陈二小姐心慈出手,孙世子要真出了什么事,陈府也该完了。” “仅这一项,别说是生而不养,就是生而养了,也足够偿还了。” 话完,他懒得再与之浪费时间的催促道:“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来请你走?” 邱氏一腔算计全盘落空,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听到这话,她当即就要发作。 但回头对上谢珣冰冷的眼神,霎时就偃旗息鼓了。 “是陈子苓和赵世子合谋杀的孙世子,我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嬷嬷,邱氏色厉内荏道,“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 “你要查,查他们两个就行了,与我无关!” 谢珣淡声道:“有没有关,总要查了才能知道。” 第12章 由世子妃,变成婢妾 “药王谷已毁,我们不需要你重建,也不需要你为我们报仇雪恨,只要你能安安宁宁长大即可。” “那就给她取名安宁好了。” “你确定要放弃中医,去学那法医?” “确定。” “安宁,跪下,对着药王谷的先辈发誓,除非危及你的性命,否则你绝不能暴露你是药王谷弟子和会武功一事。” “安宁快,又有尸体送过来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那么简单的一个规矩都学不会,我要你有什么用!” “啪——” 原主与现实交错的记忆,如浮光掠影。 伴随着邱氏的巴掌声,瞬间化为泡影。 陈安宁睁开眼。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冷静。 她的确穿越了。 “陈二小姐醒了?” 清脆的声音伴着粉衣少女的身影,飘然走至床前。 细细打量她片刻,确定她清醒了,展颜一笑后,过来扶起她,又拿来引枕垫在她的腰上。 过后,粉衣少女便朝外喊道:“春桃,快去知会李嬷嬷,陈二小姐醒了。” 外屋叫春桃的少女歪头探进珠帘,瞧见靠坐在床头的陈安宁,高声应了句‘我去了’,便蹬蹬跑了。 “奴婢叫春蕊,和春桃都是长公主府里的婢女。”春蕊去到桌前,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后,说道,“这里是长公主府的丹霞院,陈二小姐自那日救治孙世子晕倒后,到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谢大人说孙世子的案子还需要陈二小姐从旁协助,长公主便差了李嬷嬷、奴婢和春桃前来照顾。” “长公主说过了,陈二小姐安心养伤便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遣奴婢即可。” 陈安宁见她说话利落,在喝过两口水后,开门见山的问道:“案子如何了?” “赵世子已经认罪,皇上也已经夺去他世子的封号,国子监也将他从太学除名了。” “不过,因为陈二小姐救好了孙世子,所以赵世子被免去死罪,只流放三千里,外加与陈大小姐和奸的一年半徒刑。” “赵二小姐作为帮凶,被打了五板子作惩戒。”春蕊快人快语的说道,“至于陈大小姐……” “在开阳侯夫人的力保下,她倒没有受什么罚。” “只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和义伯府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开阳侯府也不打算替别人养孩子,所以开阳侯夫人让人配了碗药给她灌下后,允她在家休养半个月。” “半个月后,由陈家自个送她去开阳侯府。” “孩子?”陈安宁惊讶,“她和赵世子……” 春蕊点头,将陈子苓委身赵知节的始末详细的说了一遍。 陈安宁听完,只说了两个字:“难怪!” “除了他们外,”春蕊小心的查看了两眼她的脸色后,才说道,“因为谋杀孙世子的计划出自陈大小姐之手,加之她与人和奸,所以……你父亲也被夺了官。” 陈安宁笑了一声,“还未过门,就先有了孩子,为了不嫁去开阳侯府,她还真是舍得下成本。” 可惜呀。 兜兜转转,她还是得去开阳侯府。 由明媒正娶,变成自个过去。 由世子妃,变成婢妾。 思绪发散间,李嬷嬷和春桃带着五六个婢女掀着珠帘进来了。 李嬷嬷径直走到床边。 仔细的打量片刻后,才笑道:“精神看着倒是很好,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也别憋着,早些说出来,才好请大夫过来……” “嬷嬷是不是忘了,”春蕊笑着打断道,“陈二小姐自己就是神医。” 李嬷嬷拍一拍额头,“当真是忙糊涂了。” “陈二小姐昏迷几日,都饿了吧。” 李嬷嬷一边问着,一边指使着春桃赶紧布饭,完事后,又问起春蕊有没有给她倒茶喝。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招手让端着服饰的婢女前来,“长公主也不知道陈二小姐喜好什么样的衣物,只好吩咐着老奴向郡主要了一深一浅两身衣裳。陈二小姐且将就着挑一套穿着,回头有什么中意的,老奴再去准备。” 陈安宁看向婢女端着的衣物。 一套石榴红,一套月牙白。 从衣料看,流光溢彩,显然价格不菲。 从新旧程度看,两套都还是未曾穿过的新衣。 回想那日在案发现场见到的长公主,从容貌气质来看,的确是个随和的人不假,但凶杀案发生在长公主府,又发生在牡丹宴,且凶手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姐陈子苓,她不觉得以长公主的身份,需要对她如此礼遇有佳。 哪怕她是神医的弟子,也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管长公主有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 陈安宁指向石榴红的那套衣裳,“这套。” “老奴也觉得这套更适合一些,”李嬷嬷将石榴红的衣裙拿过来,一边指使着春蕊为她穿衣,一边说道,“陈二小姐肤白,穿些鲜艳的颜色,不仅能衬气色,人也能娇俏精神些。” 不过是些客套恭维的话。 当不得真。 因而陈安宁没有接。 等穿好衣裳。 随着李嬷嬷的指引坐到铜镜前,陈安宁才抬起眼,第一次打量起了这副身子的容貌。 柳叶眉,桃花眼。 算不得倾国倾城,但胜在肤色白皙,身姿纤长挺拔,综合起来也算中上之姿。 容貌这一块,倒是完美的继承了邱氏。 其实仔细想想也明白。 当年陈方海只是受伤,不是眼瞎。 如果不是邱氏有几分姿色,他怎么可能为了养伤就‘委屈’自己。 梳好头。 春蕊从妆奁中取出螺黛、胭脂等,准备给她画妆。 陈安宁拒绝了。 就着身旁婢女端着的水盆净过手后,便坐到了桌前。 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一盅白粥、一盅参汤、两碟点心、六碟小菜。 陈安宁也不客气,接过婢女递来的粥,不急不徐的将所有食物都吃了个精光。 昏迷这么几日,把她给饿得不轻。 吃饱喝足,陈安宁捧着杯茶,一边慢条斯理的喝着,一边等着李嬷嬷几人开口。 李嬷嬷将伺候吃喝的婢女全打发了,仅留着春桃、春蕊。 看陈安宁喝茶,她拿出针线坐到角落,老神在在,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陈安宁不动声色的勾一勾嘴角,也不吱声。一杯茶,慢慢悠悠的喝了快半个时辰才喝完。 在她拎过茶壶,准备倒第二杯时,春桃先憋不住了,“外面春光正明媚,陈二小姐要不要去走一走?” “好呀。”陈安宁放下茶壶,笑盈盈的起身道,“那就请春桃姑娘带路吧。” 春桃知道坏了事,索性也不扭捏了,径直将她带去了隔着两个园子一个荷池的长公主的庭院。 第13章 七次之后,方可根治 栖凤院中。 长公主正在修剪花瓶里的牡丹。 听到禀报,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请陈二小姐进来吧。” 陈安宁跟着李嬷嬷进屋,按照原主的记忆,双手展翅交叉于胸前,左手在内,右手在外,颔首屈膝,向着长公主见礼。 长公主剪完最后一根杂枝后,将剪刀递给一旁的婢女,回过身来,一边净手,一边道:“伤可好些了?” “托长公主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陈安宁回答。 “坐吧。”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水珠后,长公主走到一旁的椅子中坐下。 待陈安宁也坐下,婢女也送上来茶水后,长公主又才问道:“案子的事,都听说了?” 陈安宁点头,“听春蕊说过了。” 长公主看一眼春蕊,“既然都听说了,那就安心养伤,不必有什么顾虑。缺什么,就跟……” 陈安宁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靠在椅子中,脸色煞白,额头不断有冷汗浸出。 “快,快去将公主的头痛药拿来!”几个嬷嬷忙成一团。 陈安宁看一眼忙碌的众人,又看一眼长公主后,起身坐到她的旁边,捏住她的脉搏。 稍许。 陈安宁压住心底的诧异,抬眼问李嬷嬷道:“有金针吗?” 李嬷嬷瞬间答道:“有。” 陈安宁吩咐:“取来给我。” 李嬷嬷立刻急奔进里间,仅片刻,便取来大小粗细不同的三套金针,一一摆到了她的跟前。 陈安宁拿起中间那套,递她道:“消毒。” 李嬷嬷连带另两个嬷嬷,麻利地将所有金针都消了毒。 陈安宁净过手,正要去取金针,长公主突然叫道:“且慢。” 闭一闭眼,缓一缓神后,长公主睁开眼,问陈安宁道:“你的伤可经得住?” “长公主的头痛是顽疾,想要彻底根治,是要耗些精力。不过,想要……”陈安宁话还没完,李嬷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长公主的头痛可以根治?” 陈安宁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李嬷嬷抹着眼角,连说了三声好。 其余几个嬷嬷,也都跟着红了眼。 长公主倒是显得极为镇静地问道:“不过什么,还请陈二小姐如实告知。” “不过,想要根治,一次针灸肯定达不到目的。”陈安宁说道,“每七日施针一次,七次之后,方可根治。是以,虽要耗些精力,但还算撑得住。” 长公主松气道:“那就有劳陈二小姐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后,示意李嬷嬷将长公主扶到软榻上,又示意她脱去长公主的鞋袜。 此后。 她取出金针,一一扎到长公主的太阳穴、率谷穴、风池穴、外关穴与足临泣穴。 之后,又以内力配合金针刺激穴位,足足一刻钟后,方才结束。 看着长公主渐渐红润的脸色,陈安宁在松气之时,不由自主地往后跌了两步。 春桃和春蕊立刻扶住了她。 “速去给陈二小姐沏壶参茶!”长公主吩咐。 “长公主感觉如何?”陈安宁扶住春桃的手,气弱地问道。 长公主示意春桃扶着她坐下后,才按一按额头,目色温和地说道:“好些年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那就好。”陈安宁放心地点了点头。 仅是治个头痛,当然耗不了什么精力。 但…… 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 她要轻轻松松将长公主的头痛给治好了,长公主固然感激她,但那份感激有多深,必然谈不上。 而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依仗。 长公主无疑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至于长公主对她礼遇有加的目的,相信在根治头痛的诱惑下,她们一定能保持一个公平、公正的交易环境。 如果不能,也没有关系。 七次针灸才能根治,就是她给自己保留的退路。 换句话说,即便长主公不能成为她的依仗,在头痛根治之前,也定会保她平安。 而根治之后…… 以她的本事,四十多日,足以让她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一问一答的间隙,陈安宁又写了张调养的方子给李嬷嬷。 待李嬷嬷吩咐婢女去抓药的空当,参茶也沏好端了上来。 陈安宁喝过之后,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虽如此,在简单地闲谈了几句后,她还是佯装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借故回了丹霞院。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 头上被敲出来的大包已经彻底消下去。 做样子的气色也被一日一盅的参茶给养了回来。 陈安宁没再多留,于第三日上午,向长公主提出了辞行。 长公主知道她回去是有事,也没有挽留,只让李嬷嬷安排了一辆马车给她备用,又让春桃和春蕊跟着她伺候。 陈安宁没有拒绝。 陈家总共就两辆马车。 一辆是陈方海专用。 一辆则是陈老太太、邱氏和陈子苓共用。 她昏迷那日,邱氏乘着马车离开后,就没有派人来看望过她。 自然也不可能再专程来接她。 长公主府在长安县所辖的兴化坊,而陈家则在万年县所辖的开明坊。 从兴化坊东门出来,沿含光街行至宣义丰安街后再往东,便可直抵开明坊北门。 听起来很近,却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路途。 用过午饭。 陈安宁打算离开之时,才发现长公主给她备用的马车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的、穿的和用的。 在马车一角的矮柜抽屉里,甚至还放着一百两银子。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在感动之余,陈安宁也在暗生警惕。 长公主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的目的。 显然,她所图不小。 “路上当心些。回头有什么需要的,就让春蕊回来说。”在李嬷嬷殷切地叮嘱中,马车徐徐驶出了长公主府。 陈安宁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在马车出了兴化坊,进入含光街后,她还是忍不住掀起车帘子朝外看去。 绿荫蔽城、形制划一、坊墙整齐…… “听说了吗?那个一直巴结讨好孙世子的陈二小姐,听说她在救好孙世子,知道孙世子以后都无法尽人事后,就转而盯上了谢大人。” “哪个谢大人?” “还能哪个谢大人?就广陵王府的谢三公子,大理寺的那位谢大人呗。” “那位谢大人可是人中龙凤,她也高攀得起?” “高不高攀得起,不攀一攀,又怎么知道?” “说得也是,大鱼大肉吃多了,难免想尝一尝山野小菜。说不得呀,她这一攀,还真能让她占上便宜了呢。” 纷杂的议论声,顺着微风钻入陈安宁的耳中,让她的脸色渐渐染上一层薄冰。 “哟,那不是陈二小姐吗?”惊诧的声音伴着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穿过各种非议声来到了马车前。 是牡丹宴上的那个白胖少年。 “还真是你。”白胖少年露着一口白牙,笑得弯眉弯眼道,“还记得我吗?我们在牡丹宴上见过的。” 陈安宁瞥他一眼,又朝他后方慢悠悠赶来的谢珣瞥上一眼。 “看他做什么,看我!”白胖少年刷一下展开折扇,半歪着身子,在她跟前晃一晃后,说道,“我虽然不是大理寺卿,但也是堂堂徐国公府的五公子,身份比他也差不了多少。” 徐国公府五公子,徐国公府二房的嫡二子,徐瓒。 陈安宁在记忆里翻出他的名字后,睨着他道:“是你散布的?” 徐瓒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什么?” 陈安宁依旧睨着他,“他们口中的谣言。” 第14章 看上她了,赶紧办事 “当然不是。”徐瓒脱口否认道,“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是你散布的。”陈安宁看向追上来的谢珣。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谢珣依旧是轻佻的语调,“陈二小姐说是我的传的,可有什么证据?” 听到这样的话,陈安宁百分百肯定谣言就是他散布的了。冷笑一声,她放下车帘子:“那就祝谢大人永远别让我抓到把柄,否则……”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徐瓒奇怪地嘀咕:“她怎么知道是我们散布的谣言?难道敲脑袋真能让人变聪明?” 说着,他便合拢折扇,用力敲了自个脑袋一下。 伴着龇牙咧嘴的哎哟声,他一边揉脑袋一边不解地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有变聪明,难道是敲轻了?” 说着,就又要举起折扇敲自己。 “来,我来敲。”谢珣伸手去夺他的折扇。 手还在半途。 便见两物分别朝着他与徐瓒激射而来。 谢珣伸出两指夹住射向他的‘暗器’。 徐瓒也下意识地抓住了射向他的‘暗器’,“这是……桃核?” 话音刚落。 两人手中的桃核便‘啵’一声,化成了粉末。 恰有微风吹来,粉末飘扬间,溅了两人一身。 “陈二小姐会、会武功?”徐瓒惊骇的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我刚才没有说什么得、得罪她的话吧?” 谢珣微曲手指,轻轻弹去身上的桃核粉末,“立刻让人散布出去,陈二小姐于长公主府回陈家的途中,送我两枚桃核,约我子时二刻与她在陈家相会,要散布得人尽皆知。” 徐瓒怪异地看着他,“你不会真的看上陈二小姐了吧?” 看上她了吗? 谢珣掀眼看向马车远去的方向,微微勾起嘴角,轻‘嗯’一声。 徐瓒松气:“我就说嘛,京城谁不知道你谢三公子眼高于……嗯?你刚‘嗯’了?” 谢珣:“嗯。” 徐瓒揉揉眼睛,又揉揉耳朵,完了又抬头看天,“是我出现幻听了,还是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珣踢他的马一脚,“赶紧办事!” 徐瓒拍拍马背,安抚好受惊的马儿后,收起玩笑道:“你当真的?今时不同往日,陈二小姐如今的身份可不仅仅是陈家的二小姐,还是神医弟子。这些谣言要是传出去,当年屠杀药王谷的主谋只要稍稍用心一查,就能查到是你让人散布的。到时候……” 谢珣打断他的话,“药王谷从建谷之初,就一直独立于各国之外。但凡遇到战事,药王谷的弟子都会分流到各战事国,不论敌友的对伤兵残将进行救治。” “而三十多年前,药王谷被屠之时,恰逢魏国与晋国交战。” 徐瓒严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谢珣看他一眼。 徐瓒立刻闭了嘴,并警惕地扫了眼周围。 谢珣道:“去办吧。” 徐瓒立刻打马走了。 陈安宁在不动声色间射出那两枚桃核后,便又掀起车帘子,继续探望起了外面的街道。 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进入开明坊。 一盏茶后。 马车慢慢在陈家大门外停了下来。 “陈二小姐。”下马车前,春蕊突然叫住陈安宁。 陈安宁正准备起身,听到她的声音,又坐了回来,并示意道:“说。” 春蕊稍事犹豫,还是将她昏迷那日,邱氏在丹霞院外的行事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一遍。 陈安宁听完,没什么感情地评价了一句‘是她会做的事’后,便利落地下了马车。 抬头看一眼陈家的匾额,陈安宁径直朝大门走去。 门房的小厮看到,殷勤地跑过来为她开了门,“二小姐,请。” 声音有些熟识,陈安宁轻飘飘地朝他看过去。 是以前欺负她的下人之一。 故意不给她开门。 还经常在她进门时,拿脏水泼她。 “以前是小人有眼无珠,尽听大小姐瞎指挥,”对着她冰冷的目光,门房小厮立刻跪到地上,啪啪的打着自己耳光,“还请二小姐大人大量,小人发誓,以后只对二小姐唯命是从。” 陈安宁并没有拿小喽啰出气的嗜好,但还是站足了三分钟,等门房小厮将脸打肿后,才抬脚进入大门,按照记忆向着位于西南方向的下人房走去。 “二小姐,”刚走没有几步,一个身着如意云纹棉布衫的婆子便拦了上来,“老夫人有交代,让二小姐回来后,就去永福院。” 永福院,是陈老夫人住的院子。 让她回来就去。 还恰好她刚回来,就拦住了她。 看来是特意在等着她了。 陈安宁瞧一眼婆子:“带路吧。” 干脆的态度,让婆子惊诧地抬起了头,看着她的面貌与以往并无二致,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快速扫了两眼春蕊与春桃后,恭敬道:“二小姐请跟我来。” 陈安宁跟着她,在绕过一个小小的花园后,就到了永福院。 “跪下!” 一只脚刚跨进正堂,陈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便如惊雷炸响。 陈安宁恍若未闻地走到正堂中央,气定神闲地扫一眼正座上鹤发鸡皮的陈老夫人,又扫一眼左侧下首满目怨毒的陈子苓和右侧下首沉冷着一张老脸的陈方海与邱氏后,淡声道:“不知我犯了何错,需要让我下跪?” “出去几日,翅膀倒是长硬不少,”陈老夫人用力地搁下茶盏,“还不给我跪下!” 陈安宁不为所动地再次问道:“不知我犯了何错?” 陈老夫人阴沉着脸,“你们两个过去,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两个婆子阴笑着应一声是后,摩拳擦掌的朝着陈安宁逼过来。 两人以往没少教陈安宁的规矩。 扇脸、掐、踢、拧都是轻的。 拿针扎,将头按水盆里,用蜡滴脸,吊起来用鞭抽也是常有的事。 以往看到两人过来,陈安宁都会立刻跪下求饶。 但今日,陈安宁却站着没有动。 眼看两人还有五六步就要走到近前。 陈安宁慢悠悠地抬起手。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求饶,而陈子苓已经勾起嘴角,准备看笑话的时候。 陈安宁轻轻地拍了两下手。 第15章 心有灵犀,静观其变 谢珣掀眼看向马车远去的方向,微微勾起嘴角,轻‘嗯’一声。 徐瓒松气:“我就说嘛,京城谁不知道你谢三公子眼高于……嗯?你刚‘嗯’了?” 谢珣:“嗯。” 徐瓒揉揉眼睛,又揉揉耳朵,完了又抬头看天,“是我出现幻听了,还是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珣踢他的马一脚,“赶紧办事!” 徐瓒拍拍马背,安抚好受惊的马儿后,收起玩笑道:“你当真的?今时不同往日,陈二小姐如今的身份可不仅仅是陈家的二小姐,还是神医弟子。这些谣言要是传出去,当年屠杀药王谷的主谋只要稍稍用心一查,就能查到是你让人散布的。到时候……” 谢珣打断他的话,“药王谷从建谷之初,就一直独立于各国之外。但凡遇到战事,药王谷的弟子都会分流到各战事国,不论敌友的对伤兵残将进行救治。” “而三十多年前,药王谷被屠之时,恰逢魏国与晋国交战。” 徐瓒严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谢珣看他一眼。 徐瓒立刻闭了嘴,并警惕地扫了眼周围。 谢珣道:“去办吧。” 徐瓒啧一声,打马走了。 谢珣拍一拍马背,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各种议论的声音,随着他的走动,慢慢消失。 又随着他的离开,重新升起。 “刚才那马车里的人,是陈二小姐吗?怎么看着比以前好看了?” “好看有什么用?眼神又不好。” “以前巴结讨好孙世子的时候,是眼神不怎么好。但她现在巴结讨好的可是谢大人,你敢说她眼神不好?” 耳听着身后人的议论,谢珣嘴角浅不可察的勾了勾。 对,就这样议论。 越离谱越好。 他倒要看看,在谣言面前,她会不会妥协! 陈安宁在不动声色间射出那两枚桃核后,便又掀起车帘子,继续探望起了外面的街道。 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但她选择了冷眼旁观。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 …… 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进入开明坊。 一盏茶后。 马车慢慢在陈家大门外停了下来。 “陈二小姐。”下马车前,春蕊突然叫住陈安宁。 陈安宁正准备起身,听到她的声音,又坐了回来,并示意道:“说。” 春蕊稍事犹豫,还是将她昏迷那日,邱氏在丹霞院外的行事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一遍。 陈安宁听完,没什么感情地评价了一句‘是她会做的事’后,便利落地下了马车。 抬头看一眼陈家的匾额,陈安宁径直朝大门走去。 门房的小厮看到,殷勤地跑过来为她开了门,“二小姐,请。” 声音有些熟识,陈安宁轻飘飘地朝他看过去。 是以前欺负她的下人之一。 故意不给她开门。 还经常在她进门时,拿脏水泼她。 “以前是小人有眼无珠,尽听大小姐瞎指挥,”对着她冰冷的目光,门房小厮立刻跪到地上,啪啪的打着自己耳光,“还请二小姐大人大量,小人发誓,以后只对二小姐唯命是从。” 陈安宁并没有拿小喽啰出气的嗜好,但还是站足了三分钟,等门房小厮将脸打肿后,才抬脚进入大门,按照记忆向着位于西南方向的下人房走去。 “二小姐,”刚走没有几步,一个身着如意云纹棉布衫的婆子便拦了上来,“老夫人有交代,让二小姐回来后,就去永福院。” 永福院,是陈老夫人住的院子。 让她回来就去。 还恰好她刚回来,就拦住了她。 看来是特意在等着她了。 陈安宁瞧一眼婆子:“带路吧。” 干脆的态度,让婆子惊诧地抬起了头,看着她的面貌与以往并无二致,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快速扫了两眼春蕊与春桃后,恭敬道:“二小姐请跟我来。” 陈安宁跟着她,在绕过一个小小的花园后,就到了永福院。 “跪下!” 一只脚刚跨进正堂,陈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便如惊雷炸响。 陈安宁恍若未闻地走到正堂中央,气定神闲地扫一眼正座上鹤发鸡皮的陈老夫人,又扫一眼左侧下首满目怨毒的陈子苓和右侧下首沉冷着一张老脸的陈方海与邱氏后,淡声道:“不知我犯了何错,需要让我下跪?” “出去几日,翅膀倒是长硬不少,”陈老夫人用力地搁下茶盏,“还不给我跪下!” 陈安宁不为所动地再次问道:“不知我犯了何错?” 陈老夫人阴沉着脸,“你们两个过去,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两个婆子阴笑着应一声是后,摩拳擦掌的朝着陈安宁逼过来。 两人以往没少教陈安宁的规矩。 扇脸、掐、踢、拧都是轻的。 拿针扎,将头按水盆里,用蜡滴脸,吊起来用鞭抽也是常有的事。 以往看到两人过来,陈安宁都会立刻跪下求饶。 但今日,陈安宁却站着没有动。 眼看两人还有五六步就要走到近前。 陈安宁慢悠悠地抬起手。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求饶,而陈子苓已经勾起嘴角,准备看笑话的时候。 陈安宁轻轻地拍了两下手。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两个婆子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直挺挺地,以脸着地的方式,摔到了地上。 而后就没有动静了。 “你将她们怎么了?”陈子苓惊惧地质问道。 陈安宁看向她,并故意抬了抬手。 陈子苓吓得迅速起身躲到婢女身后。 陈安宁嘲弄地勾一勾嘴角后,又朝陈老夫人、陈方海和邱氏看去。 三人都被吓得不轻。 “姐姐应该知道医、毒不分家吧。”陈安宁捻着手指,慢慢走到陈子苓的椅子旁边坐下来,看着她又被吓得躲去了别处,也不在意,只将目光随意地看向了陈老夫人身旁的另一个婆子。 婆子几乎是她的目光刚看过去,便跪到地上砰砰地磕起了头,“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 这个婆子,也没少教过她规矩。 跟守门的小厮一样,等她磕得额头都出了血,陈安宁才开口道:“去给我沏壶茶来。” 婆子如蒙大赦般,迅速起身朝着茶房奔去。 陈安宁目送着她走远,方才收回目光,看向陈老夫人。 在陈老夫人惊惧惶恐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道:“我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医术有多好,毒术自然也就有多好。” “所以有什么事,大家最好都心平气和地和我说,想摆什么架子,下场大抵就是她们这样。” 这两日闲暇之时,她按照身体原主的记忆,用花粉制了一些能让人瞬间失去意识的药粉。 原本还将信将疑。 没想到效果竟然这样好。 第16章 想利用她?茶试人心 陈老夫人、陈子苓和邱氏等人本能地看向两个婆子。 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 两人的鼻子肯定都摔断了。 陈老夫人想说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肚子里。 邱氏倒想说,但才张开嘴,陈安宁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话就这样,也被堵了回去。 直到婆子将茶沏上来。 也没人敢开口。 陈安宁也不着急,掀着茶盖撇去浮沫后,浅浅地呷上一口,夸道:“这茶不错。” 婆子讨好道:“是阳羡茶,老夫人平常都舍不得喝呢。” “难怪不错。”陈安宁说着,又喝了两口。 看着婆子上赶着为她添茶的谄媚样,陈子苓忍无可忍的躲在婢女身后说道:“开阳侯府已经答应继续与陈家结亲,下个月底,由你代替我嫁去开阳侯府做世子妃。” “祖母老糊涂了吗?”瞥一眼她阴毒扭曲的面目后,陈安宁看向陈老夫人,“那孙世子已经是个废人了,搭一个姐姐过去还不够,还想将我也搭进去?” “孙世子现在是个废人,但你不是神医弟子吗?”陈子苓快意道,“等你过了门,将他医治好后,他自然就不是废人了!” 想到在大理寺所受的那两日屈辱,陈子苓对她和谢珣的恨意,就怎么也掩藏不住。 为算计赵知节,她殚精竭虑了整整半个月。 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没有想到在谢珣面前,却漏洞百出。 谢珣先是将她独自关押了一日一夜,而后提审她时,又故意先问她被赵知节玷污的经过。 其后才问她是在何地被赵知节劫持以及被劫持的过程。 最后又把她关押起来,挨个提审了跟着她的两个婢女。 等一切结束。 她和两个婢女被重新提到堂上。 谢珣拿出她被赵知节玷污的那晚,钦天监的星象记录扔到她的跟前,问她:那夜无星无月,她在桃山上赏的是什么星月? 东山寺入夜后,寺院里尚且灯火稀薄,山顶尤甚。 仅是拿个御寒的披风,为何要将身边伺候的两个婢女都支下山? 是不害怕,还是在做什么准备? 又拿出东山寺的地形图,问她:男客院和女客院虽然隔着半个山头,但这半个山头间,每隔三十丈,就有武僧守夜,她若当真呼救过,为何无一人听见? 其后,他又拿出几张供状,问她:赵知节当晚住的是普通客房,同窗就住他隔壁,稍有动静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为何几个同窗都供述未曾听到她所说的呼救挣扎? 另外,他又总结:赵知节既是强行玷污的她,按照常理来论,想要成功,他该做的是掐脖子或绑住她的双手,而不是掐她或是拧她的胳膊与前半身。 在她强行狡辩,她是被赵知节敲晕后,被他带去的客房,身上的青紫是第二日醒来才发现时,谢珣似乎早有准备的将矛头对准了两个婢女。 他问两个婢女: 发现她失踪后,她们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去问询守夜的武僧,她的去向? 回到客房,依旧找不到她时,又为何没有去问询当晚入住客房的各府女眷,她是不是去找了她们? 也为何戒律堂没有她们找人的记录? 是劫持玷污一事,是她早就商定好的要算计赵知节的计谋,还是她们早就和赵知节商定好的要算计她的计谋? 她们事先预备好的所有说辞,在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下,很快就土崩瓦解。 最终,两个婢女在严刑面前,不得不吐露出她算计赵知节的全部计划。 而当时,赵知节就躲在半丈外的屏风后。 想到自导自演的戏码被揭穿后的耻辱,以及赵知节冲出屏风时,恨不得掐死她的狰狞面目。 陈子苓恨不能抽陈安宁的筋,喝谢珣的血! 她的计谋本来都成功了。 都是他们! 他们不仅坏她好事,还让她落得这样声名狼藉的下场! 她过得不好,他们也休想如意! 神医弟子又如何? 广陵王府三公子又如何? 她偏不让他们在一起! “你们是姐妹,”陈老夫人警惕的盯着陈安宁的手,硬邦邦的接话道,“一同嫁过去,正好有个照应。” “照应?”陈安宁嘲弄,“怎么照应?” 陈老夫人冷着张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开阳侯府就孙世子这么一根独苗,你们姐妹只要齐心协力地将他照顾好了,再为他生上个一儿半女,开阳侯府自然会照应你父亲。” “你父亲好了,你们在开阳侯府的地位也就能越加稳固。” 陈安宁半讥半讽道:“说来说去,原来还是卖女求荣。” 陈方海快速扫一眼她身后的春蕊、春桃,恼羞成怒的说道:“你以为你是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就能无法无天了!” “药王谷当年正值强盛之时,还不是被人说灭就灭!” “没有陈家做倚仗,你在京城也只配当那些权贵世家任打任杀的一条狗!” 陈安宁嗤笑:“那父亲倒是说一说,陈家打算怎么做我的倚仗?” 陈子苓抢着说道:“等你过了门,将孙世子医治好,开阳侯府让父亲官复原职后,你想陈家怎么做你的倚仗,陈家就能怎么做你的倚仗!” 前提就是,她得先嫁去开阳侯府。 只要去了开阳侯府,不管她能不能治好孙世子,看她被孙世子那丑陋蠢物压在身下凌辱,就是对她、对谢珣最好的报复! 陈安宁看一眼陷入癫狂的她,又看一眼理所当然的陈老夫人、陈方海和邱氏后,忽得笑了。 想报复她? 想利用她? 好呀。 陈安宁扣手敲一敲茶几,吩咐沏茶的嬷嬷道:“再去给我倒一杯茶过来。” 沏茶的嬷嬷应声是后,快步的去了。 稍许。 嬷嬷端着茶回来。 陈安宁接过来,掀起盖子撇了两下浮沫后,又盖回去,“想让我嫁去开阳侯府,也不是不可以。” 将茶推向陈老夫人的方向,陈安宁勾唇道:“只要祖母喝了这杯茶,我保证医治好孙世子,再让父亲在原有官位上再往上升三阶,如何?” 陈方海、陈子苓和邱氏迅速看向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铁青着脸,看一眼那杯茶后,移开目光,看向几人。 看着他们眼中的炙热,她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后,又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微笑着又将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祖母是觉得升三阶不够?那就再加三阶好了。” 第17章 挑拨离间,卓有成效 再加三阶就是六阶,那就是从六品下了。 从六品下,在御史台那就是侍御史、知杂侍御史、知公廨御史等。越想,越觉心内火热的陈方海见陈老夫人久不表态,忍不住催促:“母亲……” 陈老夫人的脸皮,又抽动了两下。 她的目光从陈安宁身上挪开,再次看向那杯茶。 那不是茶,那是要她命的毒药! 她一心为陈方海谋划,自然是想将陈家发扬光大。 但发扬光大的前提是,她能够享受到发扬光大后的荣华富贵! 而不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他人谋求荣华富贵! “祖母不想喝?”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陈安宁不等她拒绝,就先一步开了口,“那就让给姐姐喝吧。” “条件依旧跟刚才一样,只要姐姐喝了这杯茶,我保证让父亲在原有的官职上,再往上升六阶。” 陈老夫人紧绷的心弦霎时一松,而后立刻同着陈方海和邱氏,目光炙热的看向了陈子苓。 陈子苓自打孩子后,没有得到充足休息与调养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看看陈老夫人,又看看陈方海和邱氏,她本能地朝着陈安宁攻击道:“你说升六阶就升六阶,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孙世子是开阳侯府的独子,”陈安宁好整以暇的说道,“我可以医治好他。” 陈子苓反击:“你说可以医治好他,就能医治好他了?” 陈安宁笑着提醒:“姐姐是不是忘记了,说我可以医治好他的人,可是你自己。” “我……”陈子苓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那话,是为了让祖母同意将她嫁去开阳侯府。 而不是让她…… 对着陈安宁嘲弄的双眼,陈子苓脱口道:“我喝了那茶,你真会嫁去开阳侯府?” 陈安宁点头:“当然。” 邱氏事不关己地催道:“不就一杯茶,赶紧喝吧。” 陈子苓脱口道:“你怎么不喝!” 陈安宁顺势看向邱氏,“母亲喝也行。我的承诺,依旧作数。” 陈子苓一听这话,满腔怒火霎时转换成箭与矛,向着邱氏攻击道:“不就是一杯茶,母亲赶紧喝了吧。” 邱氏没料到她只是接了一句话,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当下又气又恼又急又怒地反驳道:“你都不喝,我凭什么要喝?” 陈子苓嘲讽:“你一个乡野村妇,若不是跟了父亲,还不知道在哪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呢,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总得有所付出吧?” 邱氏冷笑:“我女儿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这就是我的付出!不像有些白眼狼,娇生惯养十几年,到头来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与人私下苟合,害得自个父亲的官位都丢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刺进了陈子苓的心脏。 在长公主府上,被赵樱点破她与赵知节苟合并怀有孩子后,各府夫人、小姐们的鄙夷与不齿;被开阳侯夫人强行灌下药物时的欺凌与羞辱;在大理寺遭受提审,被婢女供出计谋时的难堪与耻辱;还有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回府后,祖母与父亲的冷眼与苛待…… 一幕幕画面,如巨浪一般,在她心里汹涌咆哮。 外人的鄙夷、羞辱就算了,她一个趁父亲养病,才爬床成功的贱人也配嘲笑她! 陈子苓尖叫着猛冲过来,抓住邱氏的头发朝后一扯,手便挠向了她的脸。 邱氏没料到她会动手,脸上被猛挠了一抓后,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本能地反身也朝着她抓去。 两人很快就扭打成了一团。 陈子苓身体才受过损,自然不是邱氏的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她就被邱氏反压在身下,只有挨打的份了。 噼里啪啦。 看着不断翻倒的桌椅与碎裂的杯盘,陈老夫人气得止不住地发抖,“还不赶紧给我住手!” 然而。 邱氏和陈子苓依旧又抓又打,又叫又骂。 根本无人听她的话。 “反了反了,”陈老夫人拍着桌子,“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将她们给我拉开!” 一屋子的婆子和婢女,下意识地看向了陈安宁。 陈安宁轻笑两声,“都看我做什么,拉呀。” 婆子和婢女们立刻上前,将打成一团的邱氏和陈子苓拉开了。 看着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两人,陈安宁敲一敲茶几,“既然祖母、母亲和姐姐都不愿意喝,那就让父亲喝好了。” “只要父亲喝了这杯茶,我可以保证让皇上封祖母和母亲诰命。” “也可以保证不让姐姐嫁去开阳侯府。” 瞬间。 陈老夫人、邱氏和陈子苓都朝着陈方海看过去。 陈方海很是难以置信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嗤笑道:“诰命只对高官的母亲与夫人加封,你以为是你说封就能封的?” 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是不是我说封就能封的,父亲喝了这盏茶,不就知道了?” “放肆!”陈方海拍着茶几猛然站起来道,“我是你父亲!毒杀父亲,你也是死罪!” “怎么叫毒杀父亲呢?”陈安宁笑盈盈地说道,“是父亲为了陈家的荣耀献身,祖母、母亲和姐姐都可以为我作证。” 陈方海迅速看向陈老夫人、邱氏和陈子苓。 看着三人躲避的目光,他气急败坏地抓起茶杯砸到陈安宁跟前后,不容置喙地说道:“下个月底,你代替子苓嫁入开阳侯府!” “我说过,只要……” “在陈家,还没有你说话的资格!”陈方海忌惮地扫一眼春桃与春蕊,见两人都不说话,方才沉着声道,“出嫁之前,你就留在自个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同意,哪儿也不准去!” 陈安宁忍不住笑了,“我倒是可以哪儿都不去,只是父亲可得想好了。” “姐姐不过重伤了孙世子,父亲就被夺了官。不知道我要是毒死孙世子,父亲会不会也要跟着偿命?” 陈方海下意识地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嬷嬷,强自冷哼道:“你敢!” 陈安宁撑着扶手,起身走人。 陈方海羞恼道:“拦住她!” 陈安宁停下脚步,转过身。 看着不动如山的一屋子婆子和婢女,陈安宁轻蔑地笑两声后,嘲弄道:“看来,她们比父亲更能识时务。” “至于父亲说的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父亲敢不敢让我试?” 隔阂的种子已经埋下,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发挥了。 陈安宁无声地冷笑一声后,扬长而去。 第18章 心思歹毒,一把摔死 陈方海对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心思歹毒的下贱东西,当初生下你后,就该将你一把摔死!” 陈安宁再次停住脚步,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转身回来,吩咐沏茶的嬷嬷,“将那杯茶端给我。” 沏茶嬷嬷麻利地将茶端给了她。 陈安宁接过茶,仰头一口喝完后,倒转杯子朝下,“不过一杯普普通通的茶,父亲却说它是毒茶。到底是我心思歹毒,还是父亲心思歹毒?” “父亲想要加官晋爵,本没有错,只要自己努力奋斗就行了。” “不愿意努力奋斗,又不愿意赌一把,就想靠着出卖子女一辈子的幸福来达到目的,竟还敢说别人心思歹毒?” “也就是我和姐姐都没有选择的机会,若是有,你当我们愿意做你这个窝囊废的子女吗?”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活着又浪费粮食,又浪费空气!我要是你,早自挂东南枝了!” 陈方海气得脸色阵青阵白,“你……” “行行行,知道你是废物了。”陈安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后,再次转身走了。 陈方海大怒:“陈安宁,你再敢多走两步,以后被人当成狗来使唤的时候,就休要求我庇护于你!” 陈安宁多走了三步之后,抬手朝他挥了挥。 陈方海见她如此,更加气急败坏道:“孽障,别逼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陈安宁霎时止住脚步。 陈方海以为她害怕了,当即端着架子道:“害怕了?哼!只要你肯回来跟我跪下赔礼道歉,并保证会乖乖嫁去开阳侯府,让我官至从六品下,我可以当作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还有我,”陈子苓跟着说道,“还有祖母,也必须跟我们赔礼道歉!” 陈安宁转过身,嘲弄地看一眼陈子苓后,又看向陈方海,“还有断绝关系这样一劳永逸的好事?说吧,要怎么断?什么时候断?” 陈方海瞬间冷沉着脸,“你以为我不敢?” 陈安宁扬眉,“你敢吗?” “是,我不敢!”陈方海道,“因为我要亲眼看着你被人当成狗一样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陈安宁不屑地冷笑一声,又一次转身走了。 春蕊与春桃互视一眼后,选择留了下来。 直到陈安宁走得不见了影儿,春桃才上前一步,冷漠地看着众人道:“原本陈家的家事,我们无权干涉,但陈二小姐正为我们长公主医治着头疾,且每七日就要施针一次。陈大人若硬要拘着陈二小姐不让她出门,恐怕还要麻烦你去长公主府走一趟,跟我们长公主好好说清楚才行。” 邱氏一听陈安宁在给长公主医治头疾,心思瞬间就活泛开了。 顾不得脸上被抓挠得疼,她便迅速起身道:“安宁当真在给长公主医治头疾?” 春桃哼道:“当然,我们两人就是奉长公主的命令,才来陈家近身照顾陈二小姐的!” “我们都不知道安宁在给长公主医治头疾,”邱氏立刻赔着笑道,“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说一声。” “两位姑娘消消气,安宁能给长公主医治头疾呀,是我们陈家的荣幸。” “所以两位姑娘大可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们也一定会按时将安宁送到长公主府。” 春桃哼一声,跟着春蕊走了。 邱氏跟到门口,看着两人走远后,才转过身来,捂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早就说过,凭我们安宁现在的身份,什么王公贵族配不上?” “可有些人呀,就是天生的下贱胚子,把自个作践了不说,还看不得别人好过,非要使尽心机手段把别人也作践了,方才高兴。” “这下好了。” “本来可以高攀长公主府的。” “全完了。” “知道完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陈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还不赶紧去好好哄她两句!” 邱氏撇着嘴道:“我也想去呀,但老夫人也知道,安宁来京城后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要这么空着手去,安宁她能见我吗?” 知道她是在趁火打劫,但陈老夫人还是吩咐给陈安宁沏茶的婆子,“去拿二十两银子给她。” “二十两哪里够呀,”邱氏叫道,“最少都要五十两。” 沏茶的婆子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陈老夫人。见她没有反对,快步进屋取回来五十两银递给了邱氏。 邱氏拿过银子,捏住衣袖擦一擦,又挨个咬一咬,确定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后,才兴高采烈地走了。 陈子苓看到她拿到了银子,也立刻回头道:“祖母……” “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陈老夫人瞧一眼她不断冒着冷汗的脸,又瞧一眼她紧捂着的小腹,冷漠地打断她道,“我不是大夫,也不是养身的药,跟我哭也没有用!” 陈子苓红着眼,“前两日抓的药已经吃完了,祖母能不能给我十两银子,我只要十两银买药就……” “什么药这么贵,要十两银子!”陈老夫人忍不住扬声,“你父亲因你被贬了官,没了俸禄,家里的吃穿用度就只能靠着那几十亩薄田的收入撑着。能撑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可我的肚子……” “你的肚子是谁害的,那就找谁去!”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陈老夫人的怒火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眼看泼天的富贵马上就要到手,被她全毁了不说,还让陈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她能容她继续留在家里已经不错了,她还敢伸手要钱? 瞧一眼依旧人事不省的两个婆子,陈老夫人干脆地扶着沏茶婆子的手,回里屋歇着去了。 眼不见为净! 陈子苓看着她决然的背影,眼泪簌簌而落。 自打被开阳侯夫人灌了药,孩子没了后,她的小腹就一直在隐隐作痛。 今日好不容易轻松些,刚才跟邱氏扭打之时,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打了她肚子好几拳。 痛意一旦被触发,就似刀绞一般。 怎么止都止不住。 紧按着肚子,陈子苓无助地看向陈方海,“父亲……” 被陈安宁落了脸,满腔怒意正无处发泄,又一直记恨着刚才她们逼他喝毒茶之事的陈方海,一听她的声音,当即冷笑道,“现在知道我是你父亲了?” 第19章 要不是我,早被卖了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去了开阳侯府,会好好讨孙世子的欢心,让父亲早日官复原职。”陈子苓跪到地上,痛苦地哀求道,“还请父亲看在已过世的母亲的颜面上,能借我十两银子。” “父亲放心,等我去了开阳侯府,一定会尽快凑足银子还给你。” 陈方海不为所动道:“你算计赵世子、算计孙世子、算计那孽障,还有害我被贬官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小小十两银子,还能难得倒你?” 陈子苓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父亲!” “我说的不对吗?”陈方海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好好的侯府世子妃不当,偏要去与那破落的伯府世子苟合,丢尽陈家的脸不说,还害得我丢了官!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实属你自作自受!” “肚子痛?” “受着吧!” “就当是个教训!” “我已经知道错了,求父亲……”陈子苓伸手去抓他的衣袖,陈方海厌恶地一把甩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父亲,父亲!” 陈子苓跪行着追向他,追到门口,看着越走越远的陈方海,她扑在地上,痛哭出声。 “大小姐……”婢女上前扶她。 才碰到她的手。 陈子苓便起身甩了她一耳光,“贱婢,你也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婢女捂着脸,委屈地退到一边,“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想扶大小姐起来。” “你要扶我,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陈子苓撑着手迅速站起来,又追上去给了她两耳光,“看我丢完脸才来扶,分明是不安好心!” “奴婢没有……” “还敢顶嘴!” 在陈子苓拿婢女泄愤之时,邱氏一路急赶着,终于在陈安宁还差两步就要迈进下人房时,叫住了她:“安宁。” 陈安宁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 邱氏顺一顺头发,又抹两把脸后,快步迎上前,抓着她的手道:“你现在是神医弟子,身份早不同……咦,你身上的衣裳是、是锦绣阁的?看这绣花,绝对是锦绣阁的。” 入手柔软的触感,让邱氏下意识地看向她身上的衣裳:“锦绣阁的衣裳,最便宜的都要一百两银子一件。” “你这身衣裳,是长公主送的吧?” “还有发上这玉钗,腰上这玉佩……都是长公主送的?” 陈安宁抽回手,冷淡地问道:“母亲有事吗?” “有有有,当然有。”邱氏艳羡地又看了两眼她身上的穿着与配饰,默默估了一遍价值,确定是她无论怎么省吃俭用也买不起的后,便暗暗盘算起了让她回头多向长公主要些赏赐的计划。 “什么事?”陈安宁问。 “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邱氏收起心思,再次抓起她的手,满是讨好的说道,“我跟你祖母商量过了,这下人房呀,以后就不用再住了。我们去住……清芷院!对,就去住清芷院。” 清芷院,那是陈子苓的院落。 陈安宁扬一扬眉,任由邱氏拉着她前往清芷院。 刚到清芷院门口。 按着肚子的陈子苓也恰好走了回来。 “你们想干什么?”陈子苓迅速站到门口,拦住去路,“这是我的院子!” “先前的确是你的院子,”邱氏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她扒拉到了一边,“但从今日起,它属于我们安宁了!” “你们别欺人太甚!”陈子苓恼怒道,“别忘了,父亲已经被贬官,如今你们都是白身!等过几日我去了开阳侯府,即便是妾,也绝不是你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能招惹的!” “不过就是个妾!”邱氏嗤笑道,“我们安宁可是要去给长公主医治头疾。如果歇息不好,耽误了长公主的医治,你担当得起吗?” 料定两人的争吵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陈安宁直接越过两人,进了清芷院。 原主来过清芷院不止一次。 但每次都止步于外厅。 不是她不想进里面。 而是陈子苓一直不让她进去。 但现在,这个院子归她了。 踱着步,将清芷院里里外外都走上一圈后,陈安宁回到门口。 邱氏和陈子苓还在争吵。 陈安宁站着听了会儿后,将跟着陈子苓回来的婢女叫到跟前,“叫什么名字?” 婢女怯懦道:“奴婢叫荷香。” 陈安宁看着她红肿的脸,“姐姐打的?” 荷香胆怯地瞧一眼陈子苓后,轻轻点头。 陈安宁随手丢给她一个拇指大的瓷瓶,“拿着吧,消肿止疼的。” 荷香受宠若惊地接住瓷瓶,“奴婢谢过二小姐。” “不用谢,也不是白给你的。”陈安宁瞥两眼陈子苓后,吩咐她道,“拿药把脸上抹一抹,然后去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到前厅,我有事吩咐。” 荷香乖巧的应声是,药也不抹,便进院子里叫人去了。 陈子苓看她连招呼也不跟自己打一个,就听了陈安宁的吩咐,当即骂道:“贱婢,别忘了你是……” 陈安宁转眸看向她。 陈子苓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麻利地咽下后半句话后,却又不甘心地说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利用着你去接近孙世子,你早就被她们以三百两卖去同昌侯府,给同昌侯做妾了!” 陈安宁看向邱氏。 邱氏心虚道:“我、我那不是不知道那俩老家伙是柳修竹和殷惜弱,也不知道你是他们的弟子吗?我要是知道,就是给我一千两,我也绝对不会答应。” 陈安宁嘲弄,“所以,如果我不是神医弟子,你就打算三百两将我卖了?” 邱氏后退两步,强行狡辩道:“就算我不同意三百两银子将你卖了,你祖母也一定会同意。这个家里,我又做不了主。” 陈安宁冷笑两声,“让我代替她嫁去开阳侯府,也是你的主意?” “当然不是!”邱氏瞬间否决,并指着陈子苓道,“是她的主意。她说你是神医弟子,如果肯嫁去开阳侯府,一定会努力医治孙世子。只要你治好了孙世子,开阳侯府就一定会帮你父亲官复原职。” “她游说你祖母的时候,我一直在劝你祖母。” “我说你是神医弟子,什么王公贵族都能匹配,嫁去开阳侯府,那就是杀鸡用牛刀。” “但她说,你在陈家受尽了欺辱,真嫁去了王公贵族的府邸,肯定不愿意帮你父亲。如果嫁去开阳侯府,有她监视着你,你就是不想帮也得帮。” “你祖母和父亲都认为她说得有道理,就不顾我的阻拦,定下了这件事。” 陈安宁瞥一眼陈子苓后,问道:“开阳侯府答应了?” 第20章 从今日起,全都归我 陈子苓抢先答道:“当然!你真以为,你把孙世子救活了,开阳侯夫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不怕实话告诉你,开阳侯夫人的想法跟我一样,既然你能救活孙世子,当然也能医治好他!你说医治不好,不过是在报复她先前打骂你的事罢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原来如此。” 陈子苓幸灾乐祸道:“过几日,开阳侯府就会重新到陈家来下聘。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会代替我嫁给孙世子。所以呀,什么王公贵族,什么谢大人,你就不要想了!” “没有哪个有脸面的世家权贵,会娶一个与孙世子定过亲的小姐。” 陈安宁戏谑,“所以,这就是你千方百计,不惜自毁清白去算计赵世子的原因?” 陈子苓掐紧掌心,又暗咬着银牙道:“是又怎么样!” “不妨再告诉你一句吧,你最好别白费力气。我在跟开阳侯夫人商议让你代替我嫁去开阳侯府之时,就跟她说了,让她在下聘之前,先跟各府通通你要嫁给孙世子的气。” “如无意外的话,现在京城各府都已经得到了你会嫁到开阳侯府的消息了。”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就算她计谋失败又如何? 兜兜转转,她陈安宁还不是一样要嫁去开阳侯府,被那肥猪一样的蠢物压在身下凌辱! 看着她轻狂得意的模样,陈安宁好心提醒,“你的算盘的确打得很好,也很毒,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是神医弟子,我能将两位太医判了死刑的孙世子救活,我的价值有多大,自不必说了。” “有这样的价值在,你嘴里那些有脸面的世家权贵或许不愿意娶我过门,但阻止你和开阳侯府的算计,却轻而易举。” “得罪开阳侯府的确不是明智之举,但比起一个能挽救他们性命的神医而言,开阳侯府又算什么?” 春蕊适时地帮腔道:“别的权贵世家会不会出面阻止,奴婢不知道。但只要陈二小姐有需要,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长公主府都会一帮到底!” 陈子苓脸色难看地哼一声,“大话谁不会说!” 春蕊道:“奴婢还真不是说大话……” “是不是,可不是靠嘴说的。”陈子苓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后,又瞥着邱氏,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找祖母要了五十两银子,说是给你回京城后,所受委屈的补偿。” 陈安宁看向邱氏,看着她心虚讨好地笑,立刻道:“银子呢?” 邱氏暗瞪陈子苓两眼后,谄媚道:“我是想着替你先存着,回头你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就差人去给你买。” 陈安宁懒得与她废话,“拿给我。”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拿来给你。”邱氏边应声边朝陈子苓走去。 陈子苓知道她是要过来报复,赶紧捂着肚子逃了。 邱氏故作矜持地走到拐角处,待陈安宁和春桃、春蕊都看不见后,才提着裙子朝着她追去了。 陈安宁之所以要用那杯茶加官位、诰命挑拨他们,目的就是让他们互相争斗,从而减少对她的算计。看到她们如愿打斗,自然不会横加阻止。 回到外厅。 看到荷香已经将下人全部叫过来。 陈安宁便道:“从今日起,清芷院就归我了。你们,也都归我了。” “识相的,我不会吝惜奖赏。不识相的,可以去打听打听永福院的两个婆子都是什么下场。”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清芷院太脏,戌时前,无论屋里屋外,都用水给我冲刷一遍。” “至于你们各自负责冲洗哪一块,由荷香来分配与监督。” 荷香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刻应声道:“二小姐放心,奴婢监督着他们冲洗得干干净净!” 陈安宁‘嗯’一声,“那就拭目以待。” 荷香激动的上前安排起来。 戌时初。 荷香找到陈安宁,请她去检查成果。 陈安宁并没有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院里院外的水渍都还没有干,陈安宁也不在意,将就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她还在迷蒙的睡梦中,邱氏便不顾荷香、春桃、春蕊的阻拦,强行闯进了屋中。 闯进来后,亦不顾她还未睁眼,便掀了被子,要强行将她拉起来。 “荷香,记清楚了。”陈安宁睁开眼,淡声吩咐,“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清芷院!” 荷香立刻应是。 邱氏道:“我可是你母亲!” 陈安宁道:“记清楚了,尤其是母亲。要是没我的命令,谁让她进来了,就自己领罚去吧。” “你……”邱氏气得就要拉脸,但看一眼春蕊、春桃后,又生生地将气给咽了回去。 陈安宁隐晦地瞧一眼她腰间挂着的碧玺带翠桃佩,随口问道:“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邱氏小声哼上两声,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脸颊上被陈安宁用匕首划出来的伤已经结痂了,但昨日被陈子苓抓出来的伤还有些血淋淋的,衬着她此刻想摆架子又不敢摆架子的脸色,显得十分可怖。 “都出去!”见陈安宁完全没有要安抚她的意思,邱氏只能憋屈地吩咐。 跟她过来的婆子、婢女都退出去了。 荷香也打算走,但看一眼站着不动的春蕊、春桃后,也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邱氏看她们一眼,到底没敢撵她们。 收回目光,邱氏看向陈安宁,鼓足勇气问道:“你跟那位谢大人是怎么回事?” 陈安宁瞥她两眼,“哪位谢大人?” 邱氏道:“还能哪位谢大人,当然是……广陵王府的那位谢三公子。” 谢珣?陈安宁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怎么了?” “你昨晚跟他约着见面了?”邱氏紧盯着她的眼睛。 陈安宁扬一扬眉,“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先回答我,”邱氏难得坚持道,“你昨晚跟他约着见面后,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陈安宁哈一声,料到谢珣又散布了诋毁她的谣言,但想到昨日陈子苓所说开阳侯夫人已经知会各府,她要嫁去开阳侯府的事,便道:“发生了又如何,没发生又如何?” 邱氏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你不能和他发生什么事!” 陈安宁再次瞧一眼她腰间挂着的碧玺带翠桃佩后,似笑非笑道:“为何不能?” “当然是因为……” 第21章 将人和车,全都拦下 今儿一早,开阳侯府便差着人送了几漆盘金银珠宝过来,将她和孙世子的亲事给正式定下来了。 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后,邱氏强自镇定地说道,“你是女子!” “记清楚了,不管你昨晚和那位谢大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对外都一定要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邱氏严厉地说完这些话,怕她不听,又软下声音好言劝慰道,“以后记得离那位谢大人远一些,人言可畏,那位谢大人是男子,出身又清贵,他可以不在乎外面那些谣言,但你是女子,多少也要注意一些自己的清誉。” 陈安宁撑手坐起来,“母亲身上的桃佩,是新买的?” “当然不是,”邱氏迅速捂住腰间的碧玺带翠桃佩,“这都买来好些时候了,只是一直未曾佩戴过罢了。” “是吗?”陈安宁漫不经心地问道,“多少钱买的?” 邱氏讪讪道:“三四两银子吧?到底多少,我也记不太清了。” 陈安宁泰然伸出手,“拿我看看。” 邱氏不想给,但对着她逼人的目光,只能不情不愿地将桃佩扯下来,递向了她。 陈安宁接过桃佩,把玩片刻后,戏谑:“母亲确定这桃佩只要三四两银子?” 邱氏硬着头皮道:“应该是吧。” “这桃佩……”一看就是出自玉宝斋,看玉质,最少都得二十两银子。春桃刚开口,陈安宁便打断了她,“荷香,取五两银子给母亲,这桃佩我很是喜欢,就跟母亲买了。” 荷香听话地去取了五两银子递向邱氏。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取回来的银子,正是昨日邱氏还回来的那五十两银子当中的其中一锭。 开阳侯府送来的几漆盘金银珠宝中,邱氏最喜欢的就是这枚碧玺带翠桃佩。眼见被陈安宁夺去,邱氏强忍着心痛,勉强将银锭接过来,看到上面的牙印,双腿一软,就朝地上倒去。 荷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母亲舍不得将这桃佩让给我?”陈安宁故意把玩着桃佩问道。 “当然不是。”邱氏扶着荷香的胳膊,眼不离桃佩地说道,“是昨夜没有歇好,一时腿有些发软了。” “既然没有歇好,趁着时辰还早,母亲且回去补一补吧。”陈安宁随手将桃佩扔到了床头的柜子上。 粗鲁的动作,吓得邱氏的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眼见桃佩好端端地落到了柜子上,才稍稍松气道:“我坐着缓一缓就好了。” “那母亲就坐着缓吧。”陈安宁说着,便掀被起了床。 春蕊、春桃立刻到柜子中,取出衣物与配饰,上前为她更衣。 邱氏的目光随着两人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她们拿着的衣物上。 看到衣物的绣花与她昨日所穿没有分别,忍不住就要上前去摸。被春蕊一眼制止后,又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她们搁在一旁的配饰上,“这些,都是锦绣阁的?” 春桃傲然道:“长公主与郡主所穿的衣物,一直都是由锦绣阁裁制。陈二小姐在长公主府所留时日尚短,来不及请绣娘们从头裁剪,但所穿衣物,依旧都是从锦绣阁精挑细选出来的。” “就我手里这件彩绣朱雀鸳鸯纹白绫背子,所用的绫,是出自江南织造局,一年仅能产出七匹,每匹拿价最少要五百两银子。而这一匹,最多只能裁出三件这样的背子。” 邱氏失神地看着她手里的背子。 一匹五百两银子的绫,只能裁出三件这样的背子,那一件最少就要一百多两银子了。 再加上衣、内裙、纱裙、帔子、鞋、配饰及珠钗等,一身少说也要五百两银子。 刚才她们在柜子里拿衣物时,她虽然没有看清楚具体有多少身,但从衣物所堆放出来的高度,怎么估量,都少不了五身。 就按一身五百两银子估算,那五身下来,也都有两千五百两银子了。 难怪陈安宁能那么随意的将桃佩扔到…… 不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早上开阳侯府送来的几漆盘金银珠宝,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差不多有近千两银子。原本以为足够多了,可与长公主所赠比起来,就未免显得有些寒酸了。 陈安宁仅是给长公主医治头疾,长公主便赠了这么多。 开阳侯府想要娶她过门,却只拿了不到一千两银子? 她可是药王谷唯一的传人,是足以匹配任何王公贵族的神医弟子! 开阳侯府就想这样打发了陈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邱氏瞬间冷沉着脸,随口找了个理由后,便匆匆离开了清芷院。 陈安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吩咐荷香:“找个人跟着她。” 荷香应是,快步出去安排好人后,刚回到屋中,门外便传来了闹嚷的声音。 荷香看一眼陈安宁后,又快步出去。问清楚情况,回来小心看两眼春蕊、春桃后,低声禀报道:“是长公主府里的马夫。他说夫人要用长公主府的马车,被他拒绝后,夫人就让人将他强行拉扯下来,抢走了马车。” “你伺候陈二小姐用饭,我出去看看。”春蕊交代春桃一句后,快步出去了。 稍许她回来,平静地说道:“都已经安抚好了,陈二小姐不用担心。” 她才不担心呢。 她只是可惜,原本还打算利用这件事,试探一下长公主对她的目的呢。 如今被她这一安抚,显然是行不通了。 瞧一眼外面,陈安宁吩咐荷香,“让人继续跟着。” 荷香应是后,又出去安排了。 吃过饭,陈安宁无所事事地在清芷院逛上两圈后,让荷香找来鱼竿,提着桶,坐到荷池边上,钓起了鲤鱼。 两个时辰后。 荷香安排去跟着邱氏的小厮回来了。 恰巧,也有贪吃的鲤鱼上了钩。 陈安宁一边听着小厮禀报邱氏去开阳侯府的消息,一边不疾不徐地将鲤鱼从荷叶中间拖至近岸,而后挥竿,将鲤鱼甩到草地上。 放下鱼竿,捉住不断挣扎的鲤鱼,将鱼钩从它嘴里取出来,又将它扔进桶中后,看着它在小小的桶内依旧畅游的身影,陈安宁悠然吩咐:“荷春、春蕊,你们两个带着人,将她连同马车给我拦到清芷院去!” 第22章 半夜见面,强行委身 荷香、春蕊带着人,在大门口拦住马车时,邱氏正好心情地在把玩着她的战利品。 开阳侯府早上只差人送过来五漆盘的金银玉宝。 而她杀去开阳侯府大闹这一趟,却要回来十漆盘的金银珠宝。 金银玉钗等,已经将发髻插得满满当当了。 各种佩饰,也在腰间挂了一圈。 此刻,她正将金戒指、银戒指、玉扳指挨个往手指头上套。 马车猛然被拦下来,急刹的惯性,让她在往前栽倒时,发髻上的钗子哗啦啦先散落了一地。 顾不得摔跪地上的疼痛,邱氏心疼地将钗子全部捡起来,又小心地捏起衣袖,擦去钗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恼怒地掀起车帘骂道:“怎么驾车的,给老娘的钗子摔断了,当心老娘剥了你的……哎呀,春蕊姑娘,怎么是你呀。” 骂到一半,看到马车跟前的春蕊,邱氏立刻手忙脚乱地一边取着还插在发髻上钗子,一边赔笑道,“春蕊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春蕊笑问道:“不知这马车,夫人可还坐得习惯?” 邱氏这才想起,她还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讪讪地笑两声后,赶紧解释说:“府里的马车都被占用了,一时出门急,就占用了一下长公主府的马车,还请春蕊姑娘莫要见怪才好。” 春蕊依旧笑道:“见不见怪,奴婢可做不了主。长公主将马车调给了陈二小姐用,自然要由陈二小姐说了算。恰好,陈二小姐也有件要紧事找陈夫人,便请陈夫人跟奴婢去一趟清芷院吧。” 邱氏一听要去见陈安宁,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腰间的所有佩饰,“我这出门一趟,流了不少的汗,还麻烦春蕊姑娘去跟安宁说一声,待我回去换身衣裳后,就立刻去找她。” “不碍事,陈二小姐也就几句要紧话要说,耽误不了陈夫人多少的时间。”春蕊笑容不变地说道,“陈夫人,请吧。” 邱氏不想去,害怕去了,要回来的十漆盘金银珠宝就不是她的了。 正琢磨着怎么脱身回去,将金银珠宝先藏起来呢。 春蕊就又开口了:“陈二小姐到底是陈夫人的女儿,见不见怪,陈夫人哄两句也就过去了。但马车的事要是传回长公主府,让长公主来过问后,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过去的了。陈夫人以为呢?” 邱氏心尖一颤,乖乖的跟去了清芷院。 陈安宁正在正堂里喝着茶,赏着桶里畅游的鲤鱼。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过来,看到邱氏谨慎的模样,笑盈盈问道:“母亲回来了?” 邱氏已经将钗子、佩饰、戒指全都取下来放回漆盘,且在来清芷院的这段路,也已经想好各种应付的托词。因而面对问询,她极是自然的回答道:“嗯,回来了。”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母亲去哪儿了?” 邱氏知道隐瞒不了,也坦然答道:“去开阳侯府走了一趟。” 陈安宁示意她坐到旁边后,又问:“去做什么了?” “你钓鱼了?”邱氏生硬地转开话题,“这鱼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荷池里的鱼。那荷池里的鱼,都是你祖母让人养的。你呀,钓上来玩玩就行了,千万不能杀了它们,否则你祖母知道了,又不知要如何责罚你了。”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邱氏心虚地捏紧手指,再一次转换话题道:“刚才我出去,听到大街小巷都在嚼你的舌根。” 陈安宁勾着嘴角,配合地问道:“那就说说看,都在嚼我的什么舌根?” 邱氏有意卖关子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胡编乱造的糙话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不用放在心上,”陈安宁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母亲就说一说,去开阳侯府的事吧。” 邱氏赶紧道:“外面都在传,你跟子苓一样,约着谢大人半夜见面,是要强行委身于他。我看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还与他们争辩了几回。” “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看不上那位谢大人。他出身广陵王府,无论是身份,还是样貌,都很出挑,就是行事上过于无情了些。” “远的不说,就说子苓和赵世子那事。” “不管是不是子苓算计的赵世子,吃亏的总是子苓。女子的声名有多重要,他身为大理寺卿,岂能不知道?” “子苓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他要是将谋害孙世子的案子掰开揉碎后讲给她听,子苓肯定就认罪了。” “可你看他是怎么做的?为逼子苓认罪,竟然对她一个弱女子用计。” “这样的人呀,就算再有身份、再有本事,也帮衬不到陈家。所以呀,无论是为了你自己的声名,还是为了陈家,你都应该离他远一些。” 陈安宁挖苦道:“谢大人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对姐姐的审问严苛了些,母亲就这般维护她。我不过学规矩慢了点,母亲对我不是打就是骂,甚至纵容着下人欺我辱我。” “合着在母亲的眼里,只有姐姐的声名才是声名?” “当然不是。”邱氏赶紧否认,“我是你母亲,打你骂你,我岂能不心痛?只是我要不打你骂你,就该轮到你祖母和父亲来打你骂你了。我打你骂你,好歹还能让你有个栖身的地方,他们要打你骂你,可就要将你发卖出去了。” “到底是今时不如往日了。”陈安宁调侃,“以往打我骂我的时候,从来不找理由。” “而今看我能换来金银珠宝,竟也舍得编些瞎话来哄我了。” “就是编得不怎么样。” “这怎么是编瞎话呢,这是我……好了好了,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总之,你记得以后离那位谢大人远一些,旁人若问起昨夜,你也一定要回答,你和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想起开阳侯夫人在给她金银珠宝时,说出的那些狠话,邱氏小心的瞧一眼春蕊、春桃后,又忍不住压着声道,“你既是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想来有不少让自己不会受孕的办法。” “你父亲已经被夺了官,你可不能再步子苓的后尘,让他没有翻身之地。” “所以母亲去开阳侯府,就是为了这件事?”陈安宁问。 邱氏否认:“当然不是。” 陈安宁搁下茶杯,叩手轻敲两下茶案,“那母亲就说一说,你去开阳侯府都做了什么吧?” 邱氏避开她的视线,僵硬地回答道:“我去开阳侯府……” “不想说也可以,”陈安宁慢慢悠悠地说道,“只是马车里的东西,就要全部归我了。” 邱氏立刻道:“我去开阳侯府,只是找开阳侯夫人要些补偿。你为长公主医治头疾,长公主都赏赐了你那么些衣物,你救孙世子,开阳侯夫人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实在是欺人太甚!” 陈安宁看着她,“这么说来,今日早上来家里送礼的,并不是开阳侯府的人?” 邱氏瞬间气短道:“是开阳侯府的人。” “开阳侯府的人来做什么?”陈安宁漫不经心地拿出那把行刺过孙世子的匕首,放到了茶案上。 邱氏惊得立刻起身道:“不是我,是你父亲,是他接的开阳侯府送来的聘礼!也是他应下的你和孙世子的亲事!” 第23章 失去清白,水性杨花 陈安宁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她以为昨日已经将话说得够清楚了。 没想到…… “不关我的事!”邱氏看她拿起了匕首,赶紧后退几步,躲到荷香身后,“是你父亲答应的!” 陈安宁冰冷冷道:“说清楚!” 邱氏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将早上开阳侯府添送聘礼的事说了出来。说完,还不忘补充道:“开阳侯府的人过来时,我还睡着。你父亲将你祖母挑剩的聘礼拿回来时,我才醒了。” “我有提醒过你父亲将聘礼退回去,但你也知道,这个家我做不了什么主。” 陈安宁嘲弄,“那枚碧玺带翠桃佩,真是你自己买的?” 邱氏讪讪道:“是开阳侯府送的。” 陈安宁看向她,“开阳侯府送了多少聘礼过来?” 邱氏老实地回答道:“送了五个漆盘金银珠宝。” 陈安宁呵一声,“五个漆盘的金银珠宝加起来,能值多少银子?” 邱氏小声道:“有近千两银子。” “近千两银子?”陈安宁忍不住笑了。 邱氏赶紧重复道:“是你父亲答就的,不关我的事!” 陈安宁不置可否道:“那些聘礼现在在哪里?” 邱氏心虚道:“你父亲拿了些,剩下的都在你祖母那儿。” 陈安宁从然的看着她,“你没有拿?” “也拿了几样。”邱氏小声辩解,“我是看你父亲已经将亲事给定下来了,所以才拿了几样。” “人人都有份,却独独略过了我这个正主。”陈安宁冷笑两声后,将匕首扔到茶案上,从怀中拿出个拇指大的白瓷瓶,递向春蕊,“既然好好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不听。那就麻烦你拿着这瓶毒药,再跟母亲走上一趟。” “记着了,开阳侯府送过来的聘礼要一件都不少地给我收回来。” “先礼后兵。” “他们要是肯乖乖地交出聘礼,一切都好说。若是不愿意,也无须心慈手软。” 邱氏想起昨日那两个婆子在天黑醒来后,塌陷的鼻子和到现在也还没有退去的青紫面色,虽肉痛到手的金银珠宝,但看着春蕊手里的白瓷瓶,还是忙不迭的说道:“我给,我给,我全都给。” 陈安宁没理会她,而是又拿出几个瓷瓶摆到茶案上,“告诉他们,我会去找开阳侯府要聘礼的单子,谁要是敢私藏……正好我新研制了几瓶毒药,这几瓶毒药的毒性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我不介意多找两个人来试一试。” 春蕊收好瓷瓶,恭敬地向着邱氏道:“陈夫人,请。” “我会自己走,你别过来!”邱氏惊恐地离她远些后,快步朝外走去。 但她们才走了不到两盏茶。 嘈杂的叫骂声,就在清芷院外响了起来。 是陈方海,“孽障,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春桃脸一沉,就要出门喝止。 陈安宁拦住她,而后起身拿起匕首,慢慢走到门口。扫一眼远远近近看热闹的下人,又看向躲在几个小厮身后的陈方海,冷脸道:“吵什么!” 陈方海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两步,怒声叫道:“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我怜你自小不在父母身边,才瞒下你已失去清白一事,应下与开阳侯府的亲事,你不知感恩戴德就罢,还敢与我张狂,当真以为你是神医弟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这就是原主的父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永远不惜用最恶毒的言行来攻击原主。 可惜,她不是原主。 陈安宁用匕首拍着掌心:“是谁告诉父亲,我已失去清白了?” “还想狡辩!”陈方海扫一眼周围远远近近的下人,大声呵斥道,“李贵,她既然连脸都不要,你也不用替她瞒着了,将你今日去广陵王府的事,好好说给她听一听!” 李贵就是挡在陈方海正前方的小厮。 李贵早已经被陈方海用一两银子收买,因而听到陈方海的命令,他立刻高声说道:“今儿大街小巷都在传二小姐昨夜强行委身大理寺卿谢大人的事,大人听说后,就差小人到广陵王府讨要说法。” “小人去了广陵王府,但才同那门房里的几个小厮说明来意,就被他们合起伙打了出来。” “门房里的小厮说了,二小姐能这么不要脸地委身谢大人,先前也一定委身过其他人了!那些小厮还说,就二小姐这样水性杨花的贱人,就是去广陵王府刷恭桶,他们都嫌脏!” 陈安宁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这些话,是广陵王府门房里的小厮说的?” 李贵大声道:“当然,二小姐要是不信,大可以前去与他们对质!” “要对质,那也是你去!”陈安宁闪身站到他跟前,一耳光将他扇飞出去后,人也紧随而至。抬脚踩住他的脸,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后,凛声道,“来人,将他捆起来送到大理寺交给谢大人,将他刚才说的话,也一字不落地转述给谢大人!” 别处看热闹的下人都被她凌厉的动作给惊住了。 清芷院的下人们却兴奋的回屋找了绳子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将李贵绑起来后,抬着就往大理寺去了。 李贵被打蒙了,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陈家大门。 他不知道陈安宁会武功。 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为了一两银子而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但一切都晚了。 清芷院前。 陈安宁又看向其余下人,平静地问道:“还有没有去广陵王府讨过说法的人?有的话,就都出来吧。” 没有人出来。 “既然没有人出来,那么以后,我就不希望在家里听到关于我的任何议论,否则,李贵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这些话,又将所有人都扫了一遍后,陈安宁便看向了陈方海。 陈方海也不知道她会武功。 看到她看过来,立刻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是你父亲,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你要敢害我,就是弑父!弑父是砍头的大罪!” 陈安宁嗤笑一声,一步步朝他走去。 “陈大人说得不错,弑父的确是砍头的大罪。”春桃上前来,拦着陈安宁道,“陈二小姐要是信得过奴婢,不如就让奴婢来动这个手!” 陈安宁看一眼陈方海后,将匕首递过去,“那就麻烦你了。” “能为陈二小姐效劳,是奴婢的福分!”春桃接过匕首,朝着陈方海逼近。 陈方海吓得转身就跑。 陈安宁曲起手指,将刚才收拾李贵之时,悄然捡起的石子朝着他的腿弯弹射而去。 急跑中的陈方海以狗啃屎的方式,摔了出去。 下巴、手肘以及膝盖,经此一摔,全部骨折。 见此状况。 看热闹的下人们身后,本想找机会出来打压陈安宁气焰的陈子苓,赶紧躲了起来。 而听到陈方海在清芷院训教陈安宁的消息,急匆匆赶来助阵的陈老夫人,也瞬间止住了脚步。 第24章 拿捏不住,说他坏话 春桃停下脚步。 陈安宁则上前,从她手里拿回匕首后,继续朝着陈方海走去。 陈老夫人以为她是冲她来的,扶着婆子的手,不自觉地边退边道:“你想做什么!” 陈安宁在哀嚎的陈方海跟前停住脚步,瞥一眼她后,问跟着她回来的春蕊:“聘礼都拿回来了?” 春蕊答道:“还没有。” 陈安宁又瞥一眼陈老夫人,“我给你的毒药,为何不用?” “去、去拿给她,全都拿给她!”陈老夫人看着满脸血的陈方海,心惊胆寒地松开婆子的手,快声吩咐。 婆子就是昨日给陈安宁沏茶的那个婆子,她本就畏惧陈安宁,一看陈方海的惨样,那就更怕了。 因而陈老夫人才吩咐完,她就立刻往回走道:“春蕊姑娘,快跟老奴来。” 春蕊跟着去后,陈安宁的目光又落到还趴在地上哀嚎的陈方海身上。 “你、你想干什么?”陈方海惨叫道。 “春桃,”陈安宁冷声吩咐,“叫人来抬着父亲回去拿聘礼!” 春桃刚要答应,邱氏便快步过来说道:“不用去了,我已经叫人全都拿过来了。” 让跟来的婢女将漆盘递给春桃后,邱氏讨好道:“礼单我也一并带过来了,你看看还少什么,我让人去找。” 春桃将漆盘交给其他婢女,她则打开礼单,一一核对。 核对完邱氏拿过来的聘礼,春蕊也将陈老夫人挑去的那部分聘礼拿了回来。 又一一核对过,确定一个不少后,陈安宁转身回了清芷院。 两日一晃而过。 这日。 是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医治头疾的日子。 一大早,好不容易安静了两日的邱氏又来了。 知趣地在清芷院外,等人通报过后,她笑盈盈的进到屋中,似两日前的纷争从未发生过一般,殷勤的说道:“醒来啦?我让厨房新做了些点心,快来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陈安宁净过手后,坐到桌前,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问道:“说吧,什么事?” 邱氏讨好地给她倒了杯茶,“你今日是不是该去长公主府了?” 陈安宁瞥一眼她。 邱氏赶紧解释:“我就是随口问问。” 陈安宁放下吃了一半的点心,端起茶杯浅呷两口道:“说重点。” 邱氏搓着手,顾左而言他的说了一大堆废话。眼见陈安宁要走,才拉住她小心地说道:“你看,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了,连长公主都要找你医治头疾,其他府邸的夫人、小姐肯定也少不了有上门来找你的。” “你父亲俸禄不高,我也就没有买过什么体面的衣裳、首饰。” “这要有人上门来,我就穿这些衣裳出去,难免要叫人看轻。” “我没有找你要钱的意思,我只是……” 邱氏深吸一口气后,鼓足勇气说道:“长公主再赏赐你衣物时,你能不能让长公主也赏赐我一些?我也不要多了,两三身就行。” 对着陈安宁嘲弄的目光,邱氏赶紧解释:“我、我这也是为你考虑,我要穿得不体面,旁人看轻我倒罢,要是连带你也看轻了,可如何是好?” 陈安宁揶揄:“所以,母亲在长公主府里向那些小姐们要三十两定金一事,也是在为我考虑?” “她们不是都没给吗?”邱氏小声嘀咕了一句后,想起没收到银子都是因为谢珣,又忍不住说起他的坏话,“你以后离那位大理寺卿谢大人远些,这人心术不正,接近他准没好事!” 陈安宁慢悠悠道:“开阳侯府又送聘礼来了?” 邱氏赶紧否认:“没有!” 陈安宁不疾不徐道:“那就是外面又开始嚼我和谢大人的舌根了?” 说到谢珣,陈安宁不自觉地又想起前两日,她让人将李贵送去大理寺后发生的事。 她将李贵送去大理寺,本意是奚落谢珣散布她巴结讨好他的谣言前,连自己家的下人都没有搞定。 却没有想到,他会将广陵王府门房里的小厮全部叫到大理寺,与李贵当面对质。 并亲自到陈家来请她前去大理寺观案。 结果显而易见。 李贵确实去过广陵王府。 但广陵王府门房里的小厮却根本没有打过他,也没有说过那些话。 他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收了陈方海一两银子后,受陈方海指使。 而陈方海,他以为把所有下人叫到清芷院外,当众败坏她名声后,就可以逼迫她应下和孙世子的亲事,同时让她不敢动手。 事情解决后。 他又强行送她回了陈家。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人看到他们同行,故意让人嚼他们的舌根。 至于原因嘛,她多少也猜到一些。 无非就是牡丹宴那日,她在案发现场对孙世子进行‘尸检’时,因为刚穿越的缘故,下意识说了很多现代法医专用名词,让他怀疑上了她。 怀疑她,却不主动问,而是用这种损害她名声的办法,强行将两人绑在一起,这说明他还别有目的。 还别有目的好呀。 还别有目的代表着有求于她。 那就耗着吧。 看谁耗得过谁! “外面嚼你舌根的人就没有少过,前两日还是你要强行委身于他,这两日又都是你要利用他摆脱和孙世子的亲事,以及孙世子被我们陈家连番羞辱的话了。”邱氏很想问一问她对亲事有什么打算,但又害怕惹怒了她。 其实,她虽然一直在说她是神医弟子,可匹配王公贵族,但内心却并不愿意她真嫁去王公贵族的府邸。 仅一个神医弟子的身份,已经拿捏不住她,真去了王公贵族的府邸,只怕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而嫁去开阳侯府,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孙世子落得现在的下场,全是陈子苓一手造成。 陈子苓是她的姐姐。 开阳侯府绝不可能因为她是神医弟子,就对她毫无芥蒂。 既然有芥蒂,她想过得顺遂,就只能依赖陈家。 退一万步而言,开阳侯府对她没有芥蒂,那也不怕。 陈子苓算计孙世子的计谋,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成功了。 陈子苓不可能不恨她。 只要恨她,那就绝不可能让她过得好。 她要过得不好,就不可能不依赖陈家。 所以,只有她嫁去开阳侯府,才能对陈家有利,对她有利。 这也是她反复说谢珣坏话的原因。 藏好小心思,邱氏继续再次说起谢珣,“我说他心术不正,说的并不是外面嚼舌根的事。” “而是牡丹宴那日,你救治孙世子晕倒后,他不顾男女之防,就那么抱着你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各府夫人、小姐跟前。如此毁你清誉,算什么正人君子?” 谢珣抱过她? 陈安宁偏头看向春蕊、春桃。 两人并未跟她说过这件事。 第25章 不懂人话,自作主张 春蕊解释道:“陈二小姐晕倒后,的确是谢大人抱去的丹霞院。但奴婢以为,谢大人此举只是顺手而为,并无二心。” 邱氏撇一撇嘴,“他要没有二心,外面的那些谣言是哪里来的?” 春蕊早就看不惯她身为母亲,却自私自利的嘴脸了。听到她的话,当即讽刺道:“外面的谣言是哪里来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陈二小姐为自证清白,耗尽心神救治孙世子晕倒后,是谢大人吩咐冯太医和何太医为陈二小姐看的伤。” 顿一顿又道:“冯太医和何太医为陈二小姐看伤的医药费,也是谢大人出的。” 邱氏辩解道:“查案本来是他的事,安宁替他断了,他出个医药费怎么了?再说了,要不是安宁,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呢。” 春蕊冷笑,“如果不是陈大小姐,陈二小姐何至于受伤?又何至于要耗尽心神救治孙世子?谢大人又何至于摊上这件事?” 邱氏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春蕊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三言两语就将她不愿意出医药费的事说了出来。 邱氏迅速看向陈安宁,见她并无生气的迹象后,稍稍宽心的同时,又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不给钱,是我那日带的银子不多,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头上的伤那么重。” 春蕊冷哼:“陈二小姐头上的伤重不重,陈夫人有问过吗?陈二小姐在长公主府养伤多日,陈夫人有前去看望过吗?” 邱氏自知理亏,假装听不到她的嘲讽,赶紧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吧,别让长公主久等了。” 话落,也不等陈安宁应声,便匆匆地走了。 春蕊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轻哼一声后,忍不住劝道:“他们既对陈二小姐不仁,陈二小姐又何必处处容忍他们!” 陈安宁起身道:“谁说我容忍他们了?” 不过是占用了人家的身体,总要为人家做点什么罢了。 而做点什么,一次性就做了,有什么意思? 原主受了一年多的苦,不让他们也感同身受,那怎么行? 再说了,她初来乍到,也需要一个落脚之处。 邱氏并没有离开,而是候在马车旁边等着她。 看她上了马车,邱氏立刻挪到车子的窗户边,好声叮嘱道:“长公主对你这么用心,你医治头疾时,也尽心些。别再像对待孙世子那样,故意留什么后手了。” 陈安宁笑一声,“母亲会医术吗?” 邱氏以为是在嘲讽她当初被柳修竹和殷惜弱所救,却没有认出他们的事,悻悻答道:“我哪里会?” 陈安宁奚落:“既然不会,母亲是怎么知道我留有后手的?” 邱氏看一眼春蕊和春桃,勉强笑道:“还不是你前两日说,如果嫁去开阳侯府,能治好孙世子?” “能治好孙世子的话,自始至终都是你们在说,我不过是顺着你们的话,接着往下说而已。”陈安宁瞥一眼她后,淡声提醒,“母亲也不要白费心思试探我了,我说过,我不会嫁去开阳侯府。” “麻烦母亲也转告祖母和父亲一声,最好也打消让我嫁去开阳侯府的心思。至于开阳侯府送来的聘礼……” 在邱氏微微闪动着期待的目光中,陈安宁微勾嘴角,“那就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退了。” 邱氏的脸色霎时一白,“我们哪里来的办法……” “有没有办法,那都是你们的事。”陈安宁打断她的话,“从长公主府回陈家的当日,我就说过,我不会嫁去开阳侯府。既然听不懂人话,又喜欢自作主张,那就自己承担后果。” 话落,陈安宁看一眼春蕊。 春蕊立刻扣手敲了敲车壁。 车夫也记恨着邱氏呢,也不提醒她让开一些,扯着缰绳就走了。 惊得邱氏连连往后退去。 “听说了吗?那位陈家的二小姐,已经怀有谢大人的孩子了?” “我还听说都三个月了呢。” “这陈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生不出儿子来,就让两个女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攀高枝。” “这么看来,还是那位陈二小姐有手段呀。前几日谢大人对她又是接又是送,看着倒是十分上心。” “那也就是看着上心。要是真上心,凭他广陵王府三公子的身份,开阳侯府又岂敢让她代替陈大小姐嫁过去?” 马车从陈家所在的开明坊到长公主府所在的兴华坊这一路,不堪入耳的谣言如同潮水般涌向陈安宁。 春蕊、春桃几次要出面去制止,都被她给拦下来了。 春蕊哼道:“陈二小姐何必怕他们,这些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等奴婢骂上他们几句,他们自然而然也就闭嘴了。” 陈安宁淡声道:“我相信你去骂他们后,他们就会闭嘴。但你管得了明面,管得了暗面吗?管得了他们的嘴,管得了他们的心吗?” 春桃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有什么可管的?”陈安宁不在意道,“名声这东西,你强大了,自然有人会出面替你维护。不强大嘛,它又值几个钱?” 春蕊和春桃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后,春蕊转怒为笑道:“陈二小姐说得也是,名声这东西在意得多了,反而束手束脚。” 陈安宁点一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马车进入长公主府,在二门前停下。 早已经等候于此的李嬷嬷热情地迎上来,等她走下马车,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两圈,又问候了几句后,便带着她径直去了长公主的栖凤院。 按部就班地给长公主施完针,又故技重施地演了一回体力不支后,陈安宁喝了碗婢女送上来的参茶,便起身告辞。 “马上就午时了,吃过饭再走吧,顺带也多歇一会儿。”长公主开口挽留。 是终于要说目的了吗?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揖礼道:“那就多谢长公主了。” 重新坐下来。 闲话着喝过两杯茶后,长公主看一眼李嬷嬷。 李嬷嬷道:“都下去吧。” 等屋中伺候着的闲杂婢女们都退出去,只留着心腹的嬷嬷与婢女后,长公主搁下茶杯,状似闲话家长般问道:“你和孙世子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陈安宁压一压眼中情绪,“跟当初姐姐和孙世子定亲的目的一样,卖女求荣。” 长公主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忍不住笑了笑后,问她:“你打算如何处理这桩亲事?” 第26章 逃出旧坑,跳进新坑 扫一眼屋内的嬷嬷与婢女,又扫一眼长公主,陈安宁猜不透她只是随口问问,还是别有目的,便斟酌着答道:“谁答应得亲事,谁就嫁过去,与我无关。” 长公主看她一眼,缓缓说道:“关于这门亲事,我也听过一些消息。开阳侯府让你代替陈大小姐嫁过去,是怀疑你在救治孙世子时,并未出全力。” 陈安宁不屑:“那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长公主赞同道:“我也相信,你既已出手,就没必要留什么后手。但开阳侯府这一辈,就只得孙世子这么一根独苗。” “不管他们的怀疑有没有根据,他们都绝不可能放过你这个神医弟子。” “更何况孙世子落得这样的下场,错还出在陈家身上。” “错是出在陈家身上,不是出在我的身上。”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我要是不愿意,开阳侯府还能强娶我不成?” “儿女亲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公主看她并没有领悟她话里的意思,不由放慢语速,一点一点提醒,“陈大小姐谋害孙世子,开阳侯府在明面上并没有怎么怪罪过陈家,仅是除掉陈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再将她由世子妃降为了妾室。” “让你代替陈大小姐嫁过去的主意,表面上看,也是由陈家主动提及。而开阳侯府应下后,不仅另添了聘礼,且还许诺了陈家别的好处。” “这样的处置,无论是放在世家大族,还是平常百姓家,都已经足够宽容且大度。” “所以,你想拒绝这桩婚事,仅以不愿意嫁给孙世子为由,开阳侯府站在理亏的一方,的确可以强行娶你过门,而不受世人的指责。” 陈安宁淡声道:“神医弟子可不仅仅只会救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属下策。”长公主摇一摇头,不赞同道,“你要当真不愿意嫁去开阳侯府,只要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就是了,犯不着为这么点小事毁了自己。” 陈安宁明白了。 长公主是打算利用她和孙世子的亲事为饵,来达到她对她礼遇有加的背后目的。 而她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她也很好奇。 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陈安宁起身揖礼道:“还请长公主指教。” 是个聪明人。长公主深看她一眼后,笑着示意她坐下来,浅呷两口茶润了润喉后,慢声说道:“你虽然是神医弟子,但开阳侯府在这事上占着理,一般的办法,肯定是无法打消开阳侯府想要娶你过门的想法。” “世家大族的关系又盘根错节,没有府邸愿意为这事而得罪开阳侯府,就是长公主府也一样。” “所以呀,想要不退去开阳侯府,只有一个办法。” 陈安宁配合道:“长公主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长公主看着她,“这个办法说起来也很简单,你要是信得过我,或是信得过长公主府,我可以为你另保一个媒。以此人的品行品性以及将来的前程,开阳侯府即便气恼,但人往高处走的理在这里,谅他们也无话可说。” 李嬷嬷笑道:“长公主说的是温公子?” “是他。”长公主笑着点一点头后,又看向陈安宁,“秦桑是广陵郡温氏一族的嫡长孙,也是驸马嫡长姐的长子,年长你四岁,如今正在国子学读书,他呀,已经过了十次考核,再有两次,就可待补为官了。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品行还是品性,都是万里挑一的好。” 给她保媒? 保媒的对象还是驸马的外甥? 这与嫁去开阳侯府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她是长公主? 身份比开阳侯府更高贵一些? 陈安宁想暂时倚仗长公主府,好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想法,霎时烟消云散。 她以为长公主对她礼遇有加,是想利用她神医的身份搞事。 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目的会和开阳侯府一样! 用新火坑逃避旧火坑,那还不如将旧火坑给灭了呢。 下策归下策,好歹以绝后患了。 心里这般想,表面却不露声色的陈安宁诚恳道:“长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婚姻事关人的一辈子幸福,我不能因为不想嫁去开阳侯府,就毁了温公子的一生。” 长公主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拒绝,笑两声后,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忘记过问陈二小姐是否有中意之人了。” 知道她是在试探,但目前实力不够,不愿意再与长公主府交恶的陈安宁,还是答道:“没有。” 长公主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只徐徐说道:“大魏疆域广阔,世家大族有很多。然而这些世家大族并不是个个都凛然不可侵犯,他们也分一等、二等、三等。广陵王府传承有近千年,比魏国还要长久,底蕴可说是深不可测。因而,广陵王府在世家大族里不仅属于一等,还是一等中的顶级。” “谢大人在广陵王府虽然行三,却极得广陵王、广陵王妃及两个哥哥的宠溺。” “起因是谢大人在九岁之前,几乎不曾开口说过话。广陵王府上下,皆以为他是哑巴。” “九岁那年,广陵王经手一起大案,却怎么都查不到线索。谢大人看不过眼,便出声提点了一二,广陵王虽然根据他的提点破了案子,但谢大人此后又开始闭口不言。” “为了让他开口说话,广陵王故意找了许多悬案、疑案给他。” “或许谢大人就是为查案而生,短短半年不到,便破了那些悬案、疑案。也由此,终于不再闭口不言。” “虽然如此,广陵王和广陵王妃还是提心吊胆,怕他哪日又闭口不言。所以在去年,广陵王便求着皇上将他破格提拔成了大理寺卿。” 顿上一顿,确定陈安宁有在认真听后,长公主又继续说道:“你和谢大人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广陵王府没有出面制止,不是他们没有办法制止,而是他们不屑制止。” “广陵王府这样的门第,声名与作风如何,早已经盖棺定论,这样不痛不痒的诋毁于他们而言,连闲杂之余的笑谈都够不上。” “所以呀,你想借此进广陵王府的大门,最好尽早打消这个心思。” “广陵王府的子女无论嫡庶,所择的妻与婿,都只会在同是世家权贵的府邸挑选。” 换言之,凭她的身份,耍再多的心机也没有用! 第27章 清不清白,关她屁事 “我想长公主恐怕是误会了,”知道她是在敲打她,也是在提点她,但陈安宁的面色还是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我从未散布过我和谢大人的谣言,也从未想过要进广陵王府的大门。” “外面的那些谣言虽然对广陵王府不痛不痒,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想请长公主帮我转告一下广陵王和广陵王妃,请他们管束好谢大人。” “我虽然不在意声名,但也不愿意每次出门,都听到别人对我说三道四!” “陈二小姐恐怕也误会长公主了,”李嬷嬷温和地笑两声后,拿着茶壶过来,一边为她添茶,一边说道,“长公主让陈二小姐打消进广陵王府的想法,并不是指责陈二小姐生有妄想,而是在好心提醒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来京城还不到两年,对京城的了解想必还不深。” “京城这些世家权贵,有许多都是表面看着风光,实则里子早已经烂透了。这些烂透的世家大族为了维持住表面的风光,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就拿陈二小姐神医弟子的身份来说吧。” “这些世家大族虽然不愿意为了陈二小姐去得罪开阳侯府,但却可以花言巧语的哄骗陈二小姐,他们可以帮着你找出当年屠戮药王谷的凶手,或是花言巧语的蛊惑陈二小姐,实在不愿意嫁去开阳侯府的话,可以去找谢大人帮忙。” “陈二小姐可别小瞧了这些人的花言巧语,他们不仅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也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那些世家大族是不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她不知道。但她和长公主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的本事,她见到了。压制着心底的冷嘲,陈安宁笑道:“那是我误会长公主了。” “不过,长公主大可不必我为担心,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甜言蜜语和花言巧语。” “看出来了。”长公主哪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笑一笑后,又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秦桑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你不用急着回绝我,回去好好考虑几日,下次过来之时,再告诉我结果也是一样的。” 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陈安宁不是没长脑子的人,自然不会当场拒绝。点一点头,便答道:“我会好好考虑。” 吃过午饭。 又稍事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后。 陈安宁便离开了长公主府。 依旧是来时的马车。 春蕊、春桃也依旧跟着她。 街上,各式各样的谣言也依旧络绎不绝。 李嬷嬷将婆子、婢女撵去屋外时,并没有撵春蕊、春桃。因而,长公主要为陈安宁保媒以及敲打她不要妄想进广陵王府大门的那些话,两人也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在此之前,两人并不知道长公主有让陈安宁与温秦桑定亲的想法。 看陈安宁从长公主府出来后,就一路无话。 春蕊与春桃对视一眼,由春蕊开口道:“广陵郡温家虽比不得广陵王府,却也是一等的世家。温公子是温家的嫡长子,品行温良,行事端方,容貌这些更是……”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 陈安宁稳坐如山。 春蕊和春桃却不由自主地朝前栽去。 “怎么回事!”稳住身子后,春桃掀起车帘,质问马夫,“好好的,为何突然……” “春桃姑娘好。”拦在马车跟前的老妇人三两步过来,笑盈盈地说道,“惊扰到春桃姑娘了吧?怪我,我们夫人在茶楼里等着与陈二小姐说话,我一时心急,就没顾得上。”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不远处的茶楼,回头道:“是开阳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说是奉开阳侯夫人的吩咐,来请陈二小姐前去说话。陈二小姐若是不想去……” “走吧。”陈安宁随她挑起的车帘子看一眼周嬷嬷后,起身走下马车,在周围人的议论中,随在周嬷嬷身后,朝着茶楼走去。 开阳侯夫人坐在茶楼二楼临街的包房内。 陈安宁进入包房,按照规矩向她揖手见礼。 开阳侯夫人不咸不淡地扫一眼春蕊、春桃后,问道:“陈二小姐这是才从长公主府出来?” 陈安宁收起手,踱步走到她的对面,拖开椅子坐下后,随口答道:“是呀。” 开阳侯夫人眼底的怒意一闪而逝,“听说陈二小姐在为长公主医治头疾?” 陈安宁扣手敲一敲桌子,示意周嬷嬷给她倒茶,“侯夫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开阳侯夫人哼一声,就要发火。周嬷嬷适时的将添好的茶,挪到她的跟前:“夫人喝茶吧。” 开阳侯夫人看着面前的茶,猛然就想起了来之前开阳侯的交代。 开阳侯交代她: 无论她有多气恼,都不可以当着陈安宁的面口不择言或者发火。 让陈安宁取代陈子苓嫁入开阳侯府的事,是陈家先提出来的,虽然暗中他们出了不少的力,但无人得知。 他们在原有聘礼上,又添了那么多的物什,还承诺陈安宁嫁过来后,就让陈方海官复提职,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说起,他们开阳侯府都是占理的一方。 只要她稳住脾气,管好嘴巴,把这个理字给站稳了,别说她只是还无根脚的神医弟子,她就是大魏公主,也只能乖乖嫁进开阳侯府! 思及此,开阳侯夫人立刻泄了火,继续问她道:“长公主的头疾是顽疾,曾请过不少太医、大夫,甚至是郎中看过,都无法根治。不知陈二小姐可有法子除根?” 陈安宁看着她前一刻还满是怒火,后一刻就风平浪静的面目,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周嬷嬷后,直言道:“侯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既然陈二小姐让我直说,那我就直说了,”开阳侯夫人握着茶杯,朝外看上一眼,“街头巷尾的那些谣言,陈二小姐应该都听说了吧?不知陈二小姐有何看法或是打算?” 陈安宁促狭道:“侯夫人也说了是谣言,既是谣言,自然是清者自清。” 开阳侯夫人目光如电的看向她:“这么说来,陈二小姐和谢大人都是清白的了?” 陈安宁似笑非笑:“清不清白,与侯夫人有什么关系?” 开阳侯夫人好心提醒:“陈二小姐应该知道,陈大人与陈夫人要求由你代替陈大小姐嫁入开阳侯府的事吧?” 陈安宁扬一扬眉:“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开阳侯夫人压住脾气,耐心十足地问道:“陈二小姐应该还知道,只要你能嫁入开阳侯府,开阳侯府就能让你父亲官复原职一事吧?” 陈安宁笑一声,“侯夫人不会不知道,我是一年前,才被陈家接来的京城。来京城后,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吧?” 所以,陈方海能不能官复原职,关她屁事! 第28章 没有想到,害人害己 倒是忘记了这茬事。开阳侯夫人暗道了声失策后,换着法子问道:“陈二小姐不愿意嫁进开阳侯府是为什么?是因为聘礼太少了,还是因为陈二小姐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没什么原因。”陈安宁不耐烦道,“就是不想、不愿!” 开阳侯夫人显然不信,但谨遵照开阳侯的交代,也没有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喝着茶,缓上一缓后,她接着问道:“陈二小姐可有法子让我儿痊愈?” 陈安宁断然道:“没有。” 开阳侯夫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答案,在她话落的同时,便紧跟着说道:“陈二小姐虽然没有法子让我儿痊愈,但如果能在我儿身边就近照顾,相信我儿的身子定能一日好过一日。” “所以,”陈安宁看着她,“侯夫人是打算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娶我过门了?” “我想陈二小姐误会了,”开阳侯夫人推开茶杯,起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颇是居高临下地开口道,“你与我儿的亲事,是经由你的父母之手,与开阳侯府定下来的。我开阳侯府迎你过门,则是顺应六礼之仪,何来强娶一说?” 陈安宁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中,看着开阳侯夫人走到门口后,才再次开口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开阳侯夫人止住脚步,转身看向她,“我不想与陈二小姐结仇,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要陈二小姐愿意嫁入开阳侯府照顾我儿,有什么条件,都可以尽管提。只要开阳侯府能够做到,都可以满足你。” 陈安宁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我,孙世子已经没了。” 开阳侯夫人用帕子掩着嘴笑了:“是呀,如果不是陈二小姐,我儿已经没了。所以,这就是陈二小姐与我儿有情分,不是吗?陈二小姐的命里早就注定好了,要进我开阳侯府,要嫁给我儿。” 陈安宁也跟着笑了笑,“侯夫人可愿退一步?只要退这一步,我可保孙世子一生无虞。” 开阳侯夫人不以为然道:“陈二小姐,做人要知足。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神医弟子,对我儿有用,凭你的身份是绝对高攀不上我们开阳侯府的。如今,我不仅大度地抬举你做世子妃,对你与谢大人之间的龌龊事,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识相呢,我们万事都好商量。” “你要再不识相,你姐姐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下场。” 陈安宁扬眉,“这么说来,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陈二小姐不会以为,谢大人真的会看上你吧?”开阳侯夫人挑剔的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后,满含讽刺的说道,“且不说广陵王府这样的世家大族,新妇的挑选只会在同样门楣的世家大族。就谢大人本人而言,京城倾慕他的世家贵女就不知凡几。这些世家贵女,哪个不是精心教养长大?” 陈安宁好笑地看着她,“谢大人要真如侯夫人所说的那样看不上我,侯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不惜纡尊降贵地将我拦在这里警告我,是闲得没事做,还是吃饱了撑着了?” 开阳侯夫人不屑地大笑出声,“陈二小姐,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屈尊降贵,不是担心谢大人会看上你,而是……我儿还用得着你!” 话到这儿,似嫌还不够毒,开阳侯夫人又道:“陈二小姐应该做梦都没有想到,牡丹宴那日,你为报复陈大小姐对你的陷害,挑唆着我将她由世子妃贬为侍妾之后,陈家又会摆你一道,让你代替陈大小姐嫁进开阳侯府来吧?” 陈安宁点头,“的确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救人之后,会被反咬。 看来农夫与蛇的道理,还学得不够深刻呀。 开阳侯夫人嘲弄,“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害人者终会害己。” 陈安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侯夫人说得有理。” “罢了,”开阳侯夫人微微挺一挺腰背,颇是志得意满道,“只要陈二小姐能够好好伺候我儿,这些龌龊事,我也不想多提。” “既然如此,”陈安宁搁下茶杯起身,“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开阳侯夫人大方道:“你说。” 陈安宁微微一笑,“开阳侯有妻有妾,为何却只有孙世子一个孩子?” 开阳侯夫人瞬间冷脸,“这与陈二小姐无关!” 陈安宁了然道:“看来问题出在开阳侯身上。” 开阳侯夫人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陈安宁慢慢踱了两步后,又坐回来,“我只是好奇,开阳侯是真心实意地看重孙世子,还是因为仅有他一个孩子,才迫不得已地看重他?” 开阳侯夫人冷然道:“那也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陈安宁好整以暇道,“我是神医弟子呀,我若嫁进了开阳侯府,那就是开阳侯府的一分子,自然要事事以开阳侯府着想。孙世子如今这模样,显然已担不起开阳侯府的重任,而我也自问没有本事,能担起一府之责。” “所以我想来想去,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开阳侯再开枝散叶,为开阳侯府再繁衍几条血脉。” “你敢!”事关自身利益,开阳侯夫人也顾不得开阳侯的那些交代了,急步回来,扬手就想打陈安宁。 被春蕊拦住后,她不甘地破口大骂道,“你是我儿的世子妃,你不事事为他着想,却千方百计的要毁了他,你个毒妇,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忘恩负义的时候都不怕遭报应,我有什么可怕的?”陈安宁嗤笑,“而且,你身为开阳侯夫人,不为开阳侯府的未来着想,却自私自利地只想维护自己儿子的利益,就算有报应,那也必定是先报在你的身上。” “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量嘛。”周嬷嬷又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道,“况且,侯爷是什么情况,陈二小姐都还不知道,是不是能医治好,也都还是个未知数。” 说得也是! 开阳侯是年轻的时候赛马比试时,不幸从马上跌下来,伤到了命根子。 从此便力不从心了。 也幸好当时,她已经怀了孙世子,这才没让开阳侯府断根。 这贱婢连她儿的伤都医治不好,又岂能医治好开阳侯? 开阳侯夫人的脸色随周嬷嬷的提醒,瞬间由阴转晴。 陈安宁笑一笑,“是不是能够医治好,那就试一试好了。反正于我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就看侯夫人敢不敢拿孙世子的前程来赌了。” 第29章 死或答应,两个选择 “陈二小姐何必如此,”周嬷嬷低言安抚好又要发怒的开阳侯夫人后,转向陈安宁道,“你是以世子妃的身份嫁入开阳侯府,当真医治好侯爷,让侯府有了其他后人后,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奴才当久了,连人话也听不懂了?”陈安宁嘲弄,“我可从来都没有稀罕过什么世子妃不世子妃!” “陈二小姐……” “行了,少跟我说那些废话,我不爱听。”陈安宁打断她的话,“反正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侯夫人一定要让我嫁过去,那么我嫁入开阳侯府的当日,就是孙世子失去开阳侯府世子身份之始!” 春蕊看一眼陈安宁,又看一眼开阳侯夫人和周嬷嬷后,突然插话道:“何须那么麻烦?陈二小姐只要让开阳侯知道,你可以让他为侯府重新开枝散叶,奴婢相信开阳侯定然能够答应陈二小姐任何条件!” “我也不想麻烦,”陈安宁慢悠悠地开口,“但任何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 “侯夫人不辞辛苦地特意在这里等着我,又与我磨了这么久的嘴皮子,我总要给她一个机会是不是?” 虽然她给机会的真实原因是,不想再当一次农夫。 周嬷嬷听她这样说,瞬间放下心来。 又低言安抚了几句开阳侯夫人,周嬷嬷一改先前的轻慢,恭恭敬敬向着陈安宁揖礼后,问道:“陈二小姐可否通融一下?” 陈安宁似笑非笑道:“怎么个通融法?” “陈二小姐也知道,开阳侯府就世子这么一根独苗,而今他又……”周嬷嬷为难道,“陈二小姐若是能医治世子,倒也罢了。既医治不好,又不愿意嫁去侯府,夫人回府后恐怕不好向侯爷交代。” “好不好交代,那是你们该考虑的事。”陈安宁冷漠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周嬷嬷道:“话是这么说不错,只是……” 陈安宁起身打断她的话:“既然侯夫人拿不定主意,那我还是去找侯爷商量好了。” 开阳侯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在威胁我吗?” 陈安宁坦然道:“如果你觉得这是威胁,那么好吧,就是威胁。” 开阳侯夫人冷笑,“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开阳侯府是不错,但侯夫人也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陈安宁淡然道,“我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这个结果是你给的,还是开阳侯给的,于我而言,并没有差别。” 开阳侯夫人看着她,眼里有杀意盘桓。许久后,她敛去杀意,又看一眼春蕊与春桃,冷声道:“我可以取消你和我儿的亲事,但你要如何保证我儿一生无虞?又如何保证你不会出尔反尔,还有如何保证今日你我所说之事,不会公之于众?” “侯夫人不出尔反尔,我自然就不会出尔反尔。”陈安宁道,“至于公之于众与保证孙世子一生无虞的事,侯夫人要是不放心,可以立个契。但凡是这屋里的人,都在契上按上手印。他日若是我对孙世子见死不救,侯夫人自然可以带契到公堂上告发我。” “同理,今日所谈之事若是公之于众,侯夫人也可带契告到官府。” “如果是春蕊、春桃泄底,我想长公主府也容不下她们。” 开阳侯夫人看一眼周嬷嬷,暗咬银牙道:“去拿纸笔过来。” 周嬷嬷叹口气,认命地出门去找掌柜拿了纸笔回来。 立好契,所有人也一一按下手印之后,开阳侯夫人冷着脸将契约收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坐上马车,离开茶楼后。 她猛得一把掀翻了茶几上的杯盘等物。 周嬷嬷使唤着旁边的两个婢女赶紧收拾后,低声劝道:“事已至此,再生气也已经无用,夫人还是想想回去后,要如何同侯爷说吧。” 开阳侯夫人冷声道:“这贱婢,迟早有一日要她好看!” 周嬷嬷顺话道:“陈二小姐不愿意嫁入侯府,依老奴看,并不是她看不上世子,而是……世子以往中意的是陈大小姐,虽依着陈大小姐对她多又容忍,但到底一直冷言冷语。如今世子落得这般下场,而她又成了神医弟子,有长公主依仗着,自然不愿意再屈就了。” “加之她现在年纪还小,气性自然是大了些。陈家那一家子,又找不出个上得台面的人来给她分析利弊,难免就要多吃些苦才能明白,她不愿意嫁入侯府,将来是必然会后悔的。” 开阳侯夫人哼一声,气顺了一半。 周嬷嬷见状,继续往下劝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陈大小姐的错。如果不是她害人在先,夫人又何须受今日这气?” 开阳侯夫人目光一冷:“距离半月之期,还有几日?” 周嬷嬷立刻答道:“还有五日。” “不用等了,”开阳侯夫人冷着脸吩咐,“唤人去陈府传个话,让那贱人今日就来侯府伺候我儿!” 周嬷嬷连忙应是。 茶楼中。 开阳侯夫人走后不久,陈安宁也离开了包房。 包房到楼梯,还有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恰好是两个包房的空间。 陈安宁坐包房出来,在经过其中一间包房时,不由慢慢停住了脚步。 现代的房子大多数都不隔音,古代就更不用说了。 尽管包房里的人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 但还是让陈安宁听出了他的身份。 徐国公府二房嫡二子,徐瓒。 有徐瓒的地方,必然有谢珣。 回头看一眼她和开阳侯夫人呆过的包房,又看一眼他们的包房,陈安宁无声地勾一勾嘴角后,慢慢走过去,扣手敲了三下门。 “谁?”屋中,徐瓒看一眼谢珣后,大声问道。 陈安宁并不应声,只是又扣手敲了三下门。 徐瓒再次问了声谁后,看向谢珣。 谢珣看一眼房门,示意他去开门。 尽管知道屋外是谁,徐瓒在麻利地打开房门后,还是热情地眉开眼笑道:“原来是陈二小姐,是哪阵风,将陈二小姐吹过来了?” 陈安宁倚着门框,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谢珣后,戏谑道:“是一阵名为凑巧的风,将我吹到这里来的。” 徐瓒佯装狐疑道:“凑巧得风?那是什么风,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 “凑巧的风就是……”陈安宁揶揄,“上次我从长公主府出来,凑巧在街上碰上了你们。这次我从长公主府出来,进了这茶楼,又凑巧地碰上了你们,你说凑不凑巧?” 第30章 我的保证,看你表现 开阳侯夫人板着脸道:“我答应了!” 陈安宁的数停在二十九。 开阳侯夫人咬着牙,又重复一遍道:“我说我答应了!” 陈安宁微微一笑,“早这样多好。” “你说的这几个条件,我都答应。”开阳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惶恐与惊惧都压下去后,故作镇定地说道,“但你要怎么保证,绝不医治侯爷?” 陈安宁扬一扬眉:“我的保证就是看你的表现。” “希望你能说话算话!”开阳侯夫人色厉内荏地放下一句狠话后,转身就走。 陈安宁叫住她,在她警惕的目光中,踢一踢脚下的两个婢女,“把她们两个也带走。” 开阳侯夫人暗暗松上一口气后,吩咐身后的婢女:“把她们带走!” 等坐上马车,离开茶楼。 惶恐、胆战的情绪瞬间得以松懈。 无边的怒火,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开阳侯夫人猛得一把掀翻茶几。 茶几上的杯盘霎时滚落一地。 周嬷嬷忙使唤着身旁的两个婢女赶紧收拾后,压着劫后余生的松快,低声劝道:“事已至此,再生气也已经无用,夫人还是想想回去后,要如何同侯爷说吧。” 取消陈安宁和世子的亲事,可是大事。 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侯爷必然不会同意。 陈安宁能悄无声息地给两个婢女下毒,谁知道刚才在那茶楼里的时候,有没有给她们也下毒? 开阳侯夫人冷声道:“这贱婢,迟早有一日要她好看!” 周嬷嬷顺话道:“陈二小姐不愿意嫁入侯府,依老奴看,并不是她看不上世子,而是……世子以往中意的是陈大小姐,虽依着陈大小姐对她多有容忍,但到底一直冷言冷语。如今世子落得这般下场,而她又成了神医弟子,有长公主依仗着,自然不愿意再委屈自己了。” “加之她现在年纪还小,气性自然是大了些。陈家那一家子,又找不出个上得台面的人来给她分析利弊,难免就要多吃些苦才能明白,她能嫁入侯府,那是八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开阳侯夫人哼一声,气也顺了一半。 周嬷嬷见状,继续往下劝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陈大小姐的错。如果不是她害人在先,那陈二小姐也未必会亮出神医弟子的身份,夫人也无须受今日这气了。” 开阳侯夫人目光一冷:“距离半月之期,还有几日?” 周嬷嬷立刻答道:“还有五日。” “不用等了,”开阳侯夫人冷着脸吩咐,“唤人去陈府传个话,让那贱人今日就来侯府伺候我儿!” 周嬷嬷连忙应是。 茶楼中。 开阳侯夫人走后不久,心满意也足的陈安宁也离开了包房。 包房到楼梯,还有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恰好是两个包房的空间。 陈安宁从包房出来,在经过第一间包房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现代的房子大多数都不隔音,古代就更不用说了。 尽管包房里的人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 但还是让陈安宁听出了他的身份。 徐国公府二房嫡二子,徐瓒。 有徐瓒的地方,必然有谢珣。 回头看一眼她和开阳侯夫人待过的包房,又看一眼他们的包房,陈安宁无声地勾一勾嘴角后,慢慢走过去,扣手敲了三下门。 “谁?”屋中,徐瓒看一眼谢珣后,大声问道。 陈安宁并不应声,只是又扣手敲了三下门。 徐瓒再次问了声谁后,看向谢珣。 谢珣看一眼房门,示意他去开门。 尽管知道屋外是谁,徐瓒在麻利地打开房门后,还是热情地眉开眼笑道:“原来是陈二小姐,是哪阵风,将陈二小姐吹过来了?” 陈安宁倚着门框,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谢珣后,戏谑道:“是一阵名为凑巧的风,将我吹到这里来的。” 徐瓒佯装狐疑道:“凑巧得风?那是什么风,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 “凑巧的风就是……”陈安宁揶揄,“上次我从长公主府出来,凑巧在街上碰上了你们。这次我从长公主府出来,进了这茶楼,又凑巧地碰上了你们,你说凑不凑巧?” “凑巧,凑巧,那是相当的凑巧,可见陈二小姐与我们多么的有缘呀。”徐瓒嘻嘻笑道,“有缘的陈二小姐,快请进来坐。” 陈安宁倚着门不动:“不敢坐。我怕坐了,我和谢大人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徐瓒迅速朝谢珣看去。 谢珣歪靠在椅子中,从容地应道:“小小年纪,就会打酱油,不愧是广陵王府的小子。” 陈安宁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开阳侯夫人的话,谢大人应该都听到了吧。广陵王府对新妇的挑选都来自同样门楣的世家贵族,我这样的小门小户,可高攀不起谢大人,还请谢大人自重身份!” 谢珣慢悠悠道:“广陵王府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即便有,也是为了过滤掉像开阳侯府这样的所谓世家贵族。” 陈安宁挑眉:“这么说,谢大人是非我不可了?” 谢珣把玩着酒杯,“陈二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陈安宁嘲讽,“敢作不敢当?” 谢珣含笑道:“好吧,陈二小姐不想听安慰的话,那我就换一个答案。是,非你不可。” 陈安宁轻嗤:“不知道我是第几个得谢大人如此‘厚爱’之人?” 谢珣歪头看着她,正色道:“不管陈二小姐信还是不信,你都是第一个。” 徐瓒连连点头,“我可以作证。” 陈安宁睨着他,揶揄:“不知道徐五公子可有听说过‘蛇鼠一窝’这个词?” 徐瓒一本正经地说道:“陈二小姐是在夸我吗?但这个词我不太喜欢,陈二小姐还是换一个吧,你看‘鸾翔凤集’怎么样?这个词就动听多了。” “果然是蛇鼠一窝!”陈安宁哼一声,又看向谢珣,“原因!” 谢珣慵懒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后,安之若素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陈安宁冷笑,“既然我是万里挑一,那就请谢大人死心吧。” 谢珣笑两声:“为何?” 陈安宁干脆道:“你配不上我。” 谢珣似早知道她的答案,又笑两声后,问道:“都还没有试过,陈二小姐怎么知道配不配得上?” 第31章 她逃他追,插翅难飞 陈安宁讽刺:“谢大人不会当真看上我了吧?” 谢珣道:“我说过了,陈二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陈安宁讥笑:“谢大人的看上,就是散布谣言来诋毁我?” “我也不想,”谢珣呷了两口酒后,懒洋洋地说道,“但你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果不散布这些谣言,恐怕你的日子很难安生。” 陈安宁冷笑出声:“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谢大人了?” 谢珣大度地扬一扬眉:“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陈安宁怒极而笑,“谢大人是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管谢大人有什么目的,最好都适可而止!至于我安不安生,与谢大人无关,就不劳谢大人来操这个心了!” 谢珣看着她眼里萦绕的杀机,沉默片刻后,难得认真道:“陈二小姐也是聪明人,一加一大于二的道理,相信不用我多说。” “一加一的确大于二,”陈安宁冷声道,“但这个大于,不仅仅是指能力,还指麻烦,而我不喜欢麻烦!” 谢珣表示赞同:“我也不喜欢麻烦,但我需要你。” 徐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需要她? 他需要她! 徐瓒不敢置信地看向陈安宁。 他承认,陈安宁是有几分姿色。 但她的这几分姿色跟倾慕谢珣的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们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祖父、大伯、父亲他们都夸谢珣天资卓越,不似凡人。 所以,肯定不是陈安宁不够看。 而是他不懂欣赏。 一定是这样! 谢珣看他一眼,并未解释他看重她,只是看重她扎实的法医技术。 陈安宁也瞥了徐瓒一眼后,冰冷地拒绝道:“但我不需要你。” 谢珣淡然道:“你需要。” 他的身份,将是她安危的最好保障。 那又如何?陈安宁不屑道:“谢大人是想一条道走到黑了?” 谢珣道:“可以这么说。” 陈安宁冷笑两声,“刚才那边包房发生的事,想必谢大人都听见了吧?” 谢珣也不否认,只笑吟吟道:“陈二小姐也想对我用毒?我可是朝廷从三品的命官,对我用毒的后果,陈二小姐可清楚?” “对朝廷命官用毒,那是砍头的大罪,使不得使不得!”徐瓒站到两人中心,隔开两人的视线后,连连劝道,“而且陈二小姐你还不到十六,还有大好的人生没有享受呢,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陈安宁瞥着他,意味深长道:“对朝廷命官不能用毒?” “不仅不能用毒,打也不行,骂也不行。”徐瓒连比带划道,“这些行为被人知道后,都是要砍头的。砍头多痛呀,也不雅观,你说是吧?” 陈安宁不置可否道:“那如果不是朝廷命官呢?” 徐瓒下意识解释道:“就算他不是朝廷命官,那也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同样惹不得。” “是吗?”陈安宁笑一笑后,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转身的力度过大。 放于袖里的手帕,无声地飘到了包房中。 还不远不近地,飘在了徐瓒跟前。 徐瓒想也没想,便捡了起来,“陈二小……”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 徐瓒捏着自己的喉咙,不信邪地又叫道:“陈二小姐,你的……” 真地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 徐瓒惊恐地转身看向谢珣,指着自己的嘴巴,无声大叫道:“我说话为什么没有声音?” 谢珣看一眼他手里的手帕,刚要回答一句‘可能缺德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徐瓒就扑通一声,先摔到了地上。 “救我,快救我!”徐瓒无声大喊。 谢珣朝外看一眼,看到陈安宁已经坐上马车,不由暗啧一声后,放下酒杯屏住呼吸,慢步走到徐瓒跟前,提起他的手。 徐瓒的胳膊软绵绵的,他一松手,就无力落到了地上。 看他腿也不动,谢珣又碰了碰他的腿。 “救我,快救我!”徐瓒惊慌地大喊大叫,当然,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声音发出来。 谢珣看他只有眼珠子在转,便又拨了一下他的头。看他的头也没有知觉,任由他摆布,不由扬一扬眉后,看向了落在他手旁的那张手帕。 手帕有毒,这是肯定的。 陈安宁是在借这毒逼他收手。 但…… 看着无声怒吼的徐瓒,谢珣勾一勾嘴角,没来由地就想到了那句: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她是不是插翅难飞,他不知道。 但这果决的手段,他倒是挺喜欢。 叫来茶楼的小二,将徐瓒抬到椅子中,以椅子作轿,又将他抬到楼下后,谢珣找茶楼借来马车。之后,他驾着马车,带着徐瓒,在街前街后所有人的注视中,慢慢悠悠地去了陈家。 本来还在思考,要怎样才能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瞧。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还是她亲自送上门的机会呢。 陈安宁离开茶楼后,就将手帕的事抛到了脑后。 马车穿行过宽阔的街道,很快进了陈家的大门。 二门处。 “你怎么才回事?”马车刚停稳,邱氏就急匆匆地迎上来,不等陈安宁走下马车,便急吼吼地说道,“子苓走了。” 陈安宁并未上心。 直到进了清芷院,又走了几步路后,才猛然停住脚步,转身问被拦在门口的邱氏道:“走哪儿去了?” 邱氏赶紧推开拦着她的两个婢女,冲到她的跟前,急迫道:“走开阳侯府去了。” “开阳侯府原本是让她歇够半个月才过去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竟来人让她立刻过去。” 陈安宁明白是开阳侯夫人在她这里吃了亏,要拿陈子苓出气了。不过,这件事情本就是由她演变而来,自己种的因,自己咽苦果,是天经地义,不值得同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孙世子出了什么事,问了来的人,他们也不说。”见她不说话,邱氏不无抱怨地说道,“你说要是孙世子出了事,可如何是好?你父亲还指望着你们嫁过去后,官……” 陈安宁停下脚步。 邱氏也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她。看到她眼里的冷光,才猛然发现焦急之下,说漏了嘴。 第32章 直接弄死,毒聋毒哑 她其实有想过退掉这门亲事。 是陈子苓说,只要明面答应她退亲,暗地里一直拖着,拖到下个月底成亲那日,开阳侯府接亲的人来了,她就算不嫁也得嫁。 真不嫁,那就让她去和开阳侯府闹好了。 她觉得这计甚好,便答应下来。 哪里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陈子苓出完主意还没有多久,开阳侯府就来人,让她即刻过去。 “我没有说你,我说的是子苓,”邱氏避开她的目光,按照陈子苓的交代,用力扯着手帕,讪讪地辩解道,“是我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陈安宁敛去眼中冷光,冰冷地问道:“开阳侯府既来了人,母亲可有跟他们提过取消亲事之事?” “我是想说的,”邱氏依旧避着她的目光说道,“只是他们过来就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连我问开阳侯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都不回答,所以……” 陈安宁向着她逼近一步:“所以,母亲没来得及说?” 邱氏赔笑道:“是呀,没来得及。” 陈安宁再次逼进一步,“那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说?” 邱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后,含糊道:“原本打算过两日就说,可开阳侯府这么急匆匆地把子苓叫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时候过去说,恐怕有些不合适。所以我想……” 陈安宁冷冷地看着她,并不接话。 邱氏忍不住又往后挪半步后,偷偷抬头看向她,看到她还盯着她,又赶紧低下头,悻悻道:“所以我想过几日,等开阳侯府的事过去后,再上门去提退亲的事。” 呵。 陈安宁冷笑两声,“幸好我从来都没有指望过你们!” 知道她生气了,邱氏赶紧保证道:“真的,我可以跟你发誓,等过两日……” “不用了。”陈安宁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亲事我已经退了,你们那些小心思可以给我收起来了!” “退了?什么时候退的?”邱氏迅速抬头,声音不自觉地就拔高了五个度,“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有跟我们商量一声?” “商量?”陈安宁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道,“商量什么?商量你们怎么哄着我,说会退亲,背地里却算计着怎么拖到成亲那日,好强逼我就范吗?” 心思被说中,邱氏颇有些恼羞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我是你母亲!” “母亲?”陈安宁笑了,笑容满是嘲讽,“就你也配?” 邱氏被她眼里的冷意慑住,直到她进了屋,才回过神来。 出于胆怯的本能,她转身就想走。 但走了不到三步,突然想起陈子苓在出主意之前说过的那几句话。 陈子苓说: 长公主没留她住在长公主府,足以证明对她没有那么看重。 而她对陈家明明有那么多不满,却还要回来,证明她无处可去,也证明她还需要仰赖陈家生活。 只要抓住这三点,那就可以拿捏住她。 邱氏原本并没有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但扫一眼周围,清芷院原本是陈子苓住的院落,是她让陈子苓搬出去后,陈安宁才得以住进来的。 她说她不配为母亲。 可如果不是她,她现在还住在下人房里! 不知感恩戴德的东西! 邱氏一腔胆气地转过身,快步冲到屋中,拦住喝完茶,正要进里屋歇息的陈安宁,高声道:“我不管你是怎么跟开阳侯府退的亲,明日一早,立刻去开阳侯府给我赔礼道歉!这个亲,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陈安宁冷幽幽地看她一眼,“父亲的伤好了?” 邱氏的胆气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寒意则从脚底猛地窜了上来,“你、你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母亲才是,”陈安宁淡声道,“好端端的,你又发的哪门子疯?” “我……”邱氏警惕的盯着她的手,顾左而言他道,“你父亲折了的手脚已经接回去了,是请的回春堂的大夫来接的。你父亲没有贬官之前,这个回春堂的大夫每次看到你父亲都是点头哈腰,殷勤周到得很。” “这次去请他,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不仅要马车去接他,还开口就是三两银子。” “你父亲的手脚摔得不轻,三两银子虽多,也只能咬牙给了他。” “没想到他过来看到你父亲手脚都折后,又要二两银子。” “我不想给,但你祖母心疼你父亲,就出了这个钱。” 陈安宁看着她飘忽不定的双眼,不是很有耐心地问道:“让你拖着我的主意是谁出的?” 邱氏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道:“是子苓。” 陈安宁有意哼上一声:“你倒是听她的话!” “我没有听她的话,是她……”邱氏为避嫌,忙将陈子苓说的话以及出的主意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陈安宁听完,不咸不淡地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邱氏赶紧道:“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保证? 她保证过多少次了? 陈安宁不屑地冷哼一声后,目光在她脸上落了落,又在她身上落了落。 她在思考,是直接弄死她算了,还是毒聋毒哑,让她耳不能听、嘴不能言地活着受罪。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意,邱氏惶恐地往后退开几步,快声求饶道:“我、我明日就去开阳侯府提退亲的事!” 春桃幸灾乐祸地提醒:“陈二小姐回来之前,已经退过亲了。” 邱氏立刻道:“那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扬一扬眉。 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样张口就来的话,她自然不信。 但她这样反复无常,无非就是自私自利。 既然陈子苓能利用她的自私,来给她找麻烦。 她同样也能利用她的自私,去对付他们。 思及此。 陈安宁暂时压下把她给毒聋毒哑的想法,随意地问道:“荣华富贵与官夫人,母亲想要哪一个?” 当然是两个都要!邱氏刚要回答,陈安宁似猜到她的想法般,先一步说道:“只能选择一个。” 第33章 攻心为上,循循善诱 只能选一个? 邱氏想也不想,就说道:“那我选择荣华富贵好了。” 她本来就是官夫人,只是陈方海被贬官了而已。 等他官复原职,她依旧会是官夫人。 “这就对了。”陈安宁佯装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敲着茶几赞赏道,“你跟着父亲十余年,为他当牛作马,劳心劳力,别说连件像样的衣裳、首饰,连他们的一句好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吧。说真的,你不委屈,我都替你委屈。” 邱氏讪讪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现在说这些是没有用,”陈安宁道,“我只是想告诉母亲,如果母亲当初没有受父亲的欺骗,以外祖父、外祖母当时的情形,虽不能让母亲嫁什么世家大族,但嫁一个乡镇豪绅那是肯定的。乡镇豪绅在名声上是比不得京城的世家大族好听,但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却能够一手遮天。” “母亲不妨想一想,如果当初是嫁到这样的人家,有外祖父、外祖母的撑腰,你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过的会是…… 邱氏的目光不自觉地开始放空,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带入到了所认识的贵夫人身上。 出入有奢华的马车,有开路的仆从,有成群的奴婢,有数不尽的恭维声。 有使不完的钱财。 有穿不完的锦衣华服。 用不尽的珠宝首饰。 吃不完的珍馐美味…… 看着脸色逐渐潮红,双眼逐渐迷离,呼吸逐渐急促的邱氏,陈安宁勾一勾嘴角后,示意春蕊去将长公主送给邱氏的衣物与首饰拿出来。 此后,她再次开口:“父亲出入官场都有二三十年了吧,这么长时间,却还是个从八品下的监察御史,可见他在为官一道上呀,并没有什么天赋。” “其实没有天赋也没什么,只要肯努力,也能弥补上先天的不足。” “但父亲是怎么做的?没有天赋,也不想努力,只想卖女求荣走捷径。” “这样一个人,就算能官复原职,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邱氏不说话。 陈安宁不疾不徐,慢慢加料道:“母亲跟着父亲也有快二十年了吧?啧啧啧,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年呀,就这样全耗在了父亲的碌碌无为上。” “春桃,去拿个铜镜给我。” 待春桃将铜镜拿来,陈安宁走到邱氏身旁,将铜镜举起来照着两人,“母亲快看看自己,眼角眉梢都有皱纹了,体态也越来越臃肿了。这副模样走出去,说是市井里的妇人,也没有人会怀疑吧?” 陈安宁当然没有看不起市井妇人,只是她知道邱氏最想要的是被众星捧月,才以此刺激她罢了。 邱氏下意识地按住了眼角的皱纹。 “父亲应该比母亲要大不少岁吧?”陈安宁继续刺激着她,“但父亲看起来可比母亲年轻多了。母亲可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更年轻?” “因为操持家务的一直是母亲,他一直在坐享其成!” “说到底呀,母亲名义上是他的夫人,实际则是陈家请的一个管事。” “不对不对,管事只要打理好各项事务,就可以高高兴兴地拿月俸了。母亲不仅要打理各项事务,还得孝敬祖母,伺候父亲身与心,他们有一点点不如意还得向你抱怨,并且不给你月俸。” 邱氏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陈安宁则再接再厉道:“人生总共才几个二十年?母亲已经陪着父亲耗去一个了,还能拿出几个再继续耗下去?” “耗到最后,如果父亲能够身居高位倒罢,如果不能呢?” “母亲打算怎么办?” “就真的跟市井妇人一样,洗衣、做饭,兢兢业业地照顾祖母和父亲一辈子吗?” “另外,父亲如果身居高位后,嫌弃母亲人老珠黄,母亲又打算怎么办?” “别说什么不可能。” “父亲身居高位后,与同僚喝酒之时,肯定少不了各种攀比。旁的夫人都出身名门望族,只有母亲出身山野,父亲脸上必然无光。父亲为了前程,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出卖,为了脸面另换一个名门望族出身的夫人,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被扫地出门的你,除了一身沧桑,还有什么?” 邱氏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恰好此时,春蕊拿着衣物与配套的首饰出来。 陈安宁收起铜镜,示意她道:“母亲要不要去试一试?” 邱氏木然地看向那些衣物与首饰,木然地问道:“给我的?” 陈安宁点一点头,“当然,就是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 邱氏走过去,伸手摸一摸衣物,又摸一摸首饰后,问道:“是长公主送的?” 陈安宁‘嗯’一声,“母亲去试一试吧,看看是否合身。” 邱氏应好。 两盏茶后。 邱氏换好衣裳出来,不那么自信地在她跟前转上两圈后,问道:“怎么样?” “长公主的眼光果然很好,”陈安宁上上下下打量两个来回后,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母亲穿上这身衣裳,倒真有几分贵夫人的风度了。” 邱氏摸摸发髻上的金钗玉翠,又摸一摸衣袖与裙摆,颇是爱不释手地说道:“衣裳是好,可惜人老了。” “知道老了,那就从现在开始改变!”陈安宁道。 “怎么改变?”邱氏本能地问。 “母亲只要记住,”陈安宁上前,将她头上的玉钗扶正后,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你当初跟着父亲来京城,是来享福的,而不是来当牛作马的。所以你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最好的衣裳,最好的首饰,最好的院落,最好的吃食,最好的赞美等等。” “父亲要给不了你这些,那就说明他从来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将你放在心上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你好。” “就比如我,你都从来没有养育过我,我还能向长公主要来这些赏赐给你呢。” “而父亲呢,你为他操持这个家快二十年,他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也就是母亲心地好,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抛弃他们一家不管了。” 邱氏低头看着身上流光溢彩的衣裳,脑海中则不断地浮出这些年对陈家的付出与所受的委屈。 “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陈安宁轻轻拥着邱氏开解道,“只要母亲往后好好养护自己,不再受他们哄骗就行了。” 邱氏眼圈一红,正打算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便见守门的婢女匆匆过来,快声禀报道:“二小姐,门房的小厮说,谢大人来了,说是指名要找二小姐。” 第34章 只攻不守,有攻有守 邱氏瞬间咽回到嘴的掏心窝子话,抬头问陈安宁道:“谢大人来做什么?” 管他来做什么! 陈安宁吩咐婢女:“告诉门房的小厮,我没空!” “知道陈二小姐是大忙人,”谢珣清朗的声音穿云透雾般,从清芷院的大门方向传过来,“所以就不麻烦陈二小姐,我自己来了。” 伴着说话声,清芷院门口的下人与婢女齐齐退向院中,谢珣慢步走了进来。 两个门房小厮哼哧哼哧的抬着歪坐在椅子里的徐瓒,紧跟在他身后。 走到清芷院中央,谢珣慢慢停下脚步。 隔着几丛花草,遥遥与屋中的陈安宁相望。 两人的目光一个挑衅,一个冷厉,互不相让。 感受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诡谲的气氛,邱氏看一眼谢珣,又看一眼陈安宁后,目光落到徐瓒身上。看他软软一团,似没有骨头般缩在椅子里,不由惊道:“徐五公子这是怎么了?” 谢珣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瞥一眼徐瓒道:“本官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所以特意带他前来向陈二小姐求救。” 陈安宁断然拒绝:“不救!” 谢珣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后,转目向着邱氏道:“那就麻烦陈夫人给我们备一间客房,最好离清芷院近一些。” 邱氏小心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脸罩寒霜,“我已经给过你答案,并警告过你适可而止!” 谢珣意有所指道:“别人不清楚,但陈二小姐应该明白,有些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放弃!” 陈安宁冷声道:“那我就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 谢珣耸耸肩,“我也可以再告诉陈二小姐一遍,我需要你。” 邱氏惊讶地捂住了嘴。 什么意思? 外面的谣言是反的? 想要委身的是谢珣,不是陈安宁? 邱氏不可思议地看看谢珣,又看看陈安宁,又看看谢珣……她实在看不出来,谢珣这样出身、形貌样样出众的人是怎么看上陈安宁的。 直到瞥眼看到烂泥一样的徐瓒,才恍然大悟。 这就对了。 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有所求,怎么可能看得上陈安宁?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陈安宁这边。 见三言两语打发不了谢珣,瞬间耐心尽失地闪身出屋,扬掌朝着他的胸口拍去,“既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谢珣不避不让地探手抓向她的手腕。 陈安宁冷笑着手腕一翻,一把毒粉顷刻喷洒而出。 谢珣飞身后退,避开毒粉。 陈安宁欺身而上,再次一把毒粉洒出。在他躲避毒粉之际,她手如鹰爪般穿过毒粉,抓向他的心口。 谢珣避开毒粉后,再次向着她的手腕探来。 一进一退,一抓一探,一拳一掌,一踢一拦。 掌风厉厉,毒雾弥漫,衣袂交错,残影成片。 花叶纷飞间,眨眼便是百招已过。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邱氏看着一会儿地上,一会儿天上,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的两人,还有毒雾所过,花草瞬间枯萎的院子……心里震骇得无以复加。 她没有想到陈安宁的武功竟然这样高。 毒也用得这样猛。 想到她这一年多来对她非打即骂且近来反复挑衅的情形,如果她要杀她…… 邱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长公主能让奴婢二人跟随在陈二小姐身边伺候,又不吝惜对陈二小姐赠衣赏物,足以证明对陈二小姐的看重。陈大人能为了前程出卖子女,将来也极有可能再为前程,休妻另娶。陈二小姐就不一样了,不管她将来的成就如何,陈夫人是她母亲的事实都无法改变。”春蕊看着打斗中的两人,好意提醒,“奴婢相信陈夫人是聪明人,知道该作何选择才最有利。” 邱氏连连点头:“我知道。” 春桃哼道:“你知道什么呀?我们长公主对陈二小姐的看重,可不仅仅表现在赠衣赏物上,还有意要为陈二小姐保媒呢,保的是广陵郡温家的秦公子。” “不知道陈夫人有没有听说过秦公子,秦公子不仅是温家的嫡长孙,还是驸马嫡亲的外甥。如今秦公子正在国子学读书,已过十次考核,再有两次就能待补为官,可说前途不可限量。” “这门亲事要成了,陈夫人可就跟长公主连上亲了。” 邱氏怔怔道:“长公主当真要为安宁保媒?” 春桃傲然道:“当然!” 邱氏看向陈安宁。 温家可是广陵郡数一数二的士族门阀,陈安宁要是能嫁给温家的嫡长孙,将来就是当家的主母了。 还有谢珣。 从陈安宁与他的相处来看,这位谢大人显然对她也有几分意。虽然他不是嫡长子,但广陵王府的三公子,也不是寻常的士家名门可以比拟的,尤其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这样的成就,可是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抵达的高度。 还有徐瓒。 徐瓒可是徐国公府的嫡出。 陈安宁要救了他,就等于又结交上了徐国公府。 她先前说可以让她们封诰命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邱氏腰杆慢慢挺直,眼神也逐渐坚定。 尽管先前陈安宁的软硬兼施,让她已经决定往后不再事事为陈家、为陈方海打算。但此时此刻,抛弃陈家,仅为自己挣一份前程的心,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强烈! 而在几人说话间。 陈安宁与谢珣不知不觉又过了百招。 陈安宁只攻不守,招式繁复,变化万千,再配合毒药,可说既凌厉又狠辣。 谢珣大开大合,有攻有守,见招拆招,乐此不疲。 陈安宁没有料到谢珣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冷沉着脸,出手越发凌厉。 谢珣也没有料到陈安宁的武功竟然这样好,见猎心喜的同时,也越发肯定要将她拉拢过来。 又过了上百招后。 谢珣决定结束打斗。 虚晃一招,在她上当之时,他瞬间移形换位,站到她的身后,伸手朝着她的肩膀抓去。 陈安宁冷哼一声,同样一招移形换位后,以手作刀,砍向他的脖子。 谢珣立刻改抓为掌,与她对碰在一起。 双双全力以赴之下。 内力以掌心为爆发点。 瞬间四散而去。 花叶纷飞,而后被碾成粉末。 簌簌扬扬中,两人也迅速飞退出去。 谢珣扫一眼满是狼藉的清芷院,又扫一眼被花叶与毒粉埋得只能见到人形的徐瓒,高声称赞道:“陈二小姐好身手!” “彼此彼此。”陈安宁附和一句后,转身回了屋。 第35章 不说好处,是耍流氓 邱氏想跟着进去,谢珣适时叫住了她,“还麻烦陈夫人为我和徐五准备一间客房。” “哦,对。”邱氏赶紧收回脚,在招呼着荷香赶紧收拾院子后,便麻利地到谢珣跟前,极是恭敬地问道,“不知谢大人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 谢珣挥手拂去徐瓒身上覆盖的花草屑,对着他幽怨的目光,微一扬眉,“什么样的院子都可以,只要距离清芷院近些就好。” “我这去就安排。”邱氏看一眼徐瓒,快步出去安排了。 她给谢珣安排了蘅芜院。 蘅芜院是距离清芷院早近的院落。 也是陈安宁刚回京城时住的院落。 指使着下人将蘅芜院里里外外都冲洗一遍,又换上全新的被子、被套、枕头,并将桌椅都整个擦过一遍后,邱氏一边引着谢珣往院子里走,一边谄媚道:“家里简陋,又准备得匆忙,谢大人看看还缺什么,我立刻让人去置办。” 谢珣站在院子里,看着仅与蘅芜院相隔三丈远的清芷院,淡声道:“先这样吧。” “好呢,那我就不打扰谢大人和徐五公子歇息了。”邱氏恭敬地揖一揖手,却犹犹豫豫地不肯走。 谢珣收回目光,使唤着下人将徐瓒抬到正厅后,说道:“陈夫人有什么想说想问的,直说无妨。”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邱氏扭捏片刻,见他并没有要往下问的意思,只好道,“就是我们家安宁自小是在山野长大,没有学过多少规矩,谢大人这样看重她,是她的福分没错,就是不知道王妃是不是愿意让她进广陵王府的大门?” 谢珣压了唇角的笑,不咸不淡道:“陈夫人现在就担心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按理来说,是有些早。”邱氏矫揉的拿起帕子试一试嘴角,颇是自得的说道,“只是长公主要为我们安宁保媒,保的还是广陵郡温家的嫡长孙。如果王妃这边不肯让我们安宁进门的话,那我们肯定就要做另外的打算了。” 长公主要给陈安宁保媒? 保的还是温秦桑? 谢珣讶异地看两眼清芷院后,又看向邱氏,“不知长公主要为陈二小姐保媒一事,陈夫人是从何处听来的?” 邱氏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话,但想到他和温家那个嫡长孙争夺起来后,她将获得的巨大利益,便顾不得生气地说道:“自然是春蕊和春桃姑娘告诉我的,谢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向她们求证。” 既是春蕊和春桃所说,那就不会有假。 只是…… 长公主为了保长公主府的根基,竟舍得拿温秦桑作棋子,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温秦桑可是广陵郡温家这一辈最杰出的子弟。 按照他现在的发展,如无意外的话,最多十年,他就能成为朝之重臣。 对于现在只有二十岁的温秦桑而言,十年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数字,但长公主却不愿意等。这无疑说明长公主府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珣再次看一眼清芷院后,又看回邱氏。看着她眼中满满的算计,不由勾一勾嘴角,配合着她道:“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会问清楚。” “那我就不打扰谢大人了。”目的已经达成,邱氏揖一揖手后,知趣地走了。 谢珣看着她走出蘅芜院后,招手叫过来一个人下人,“去醉仙楼给我叫桌酒席回来,要最好最贵的酒席。” 酒席回来,谢珣又让下人去清芷院请陈安宁,“就说,有醉仙楼的酒席,问她要不要来一起吃。” 下人到清芷院,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向着门口的婢女转述了一遍。 婢女到屋中转述给荷香,荷香又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刚沐完浴,正在擦头发的陈安宁。 陈安宁背靠着椅子,杏眸微眯:“醉仙楼?” 春蕊解释:“醉仙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一桌最好的酒席得要上百两银子。” 陈安宁立即睁眼,“头发还有多久能干?” 春蕊道:“还得有些时候。” “那就先这样。”陈安宁当仁不让地站起身,就那么素着一张脸,披头散发地去了蘅芜院。 谢珣看到她的模样,神色间并无什么异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陈安宁扫一眼桌上的菜肴,在他对面坐下来后,又扫一眼正被婢女灌着清粥的徐瓒,随口反问道:“有好吃好喝的,为何不来?” 谢珣似笑非笑,“陈二小姐就不怕吃人嘴软?” 陈安宁道:“不怕。” 因为她字典里就没有嘴软两个字。 谢珣笑一笑,亲自为她倒了杯酒,“尝尝,这里最好的女儿红。” 陈安宁接过来浅呷一口,细细地品一品后,说道:“还行。” “醉仙楼的东家要听到你的话,准要跟你打一架。”谢珣戏谑。 陈安宁扬一扬眉,“他的武功跟你相比,如何?” 谢珣低笑出声,“差得远了。” 陈安宁道:“那你最好劝劝他,我下手没有轻重。” 谢珣看着她眼不离菜,手不停的样子,心底不由自主地就涌上来一股久远的,以为早已经淡忘,却如发生在昨日般清晰的暖意。 那股暖意来自海市刑侦一科,每有重案、大案发生之时,兄弟们抽空吃饭时的情景:狼吞虎咽、争分夺秒。 眼眶有些热。 谢珣抬头,强行将热意逼下去后,温声提醒:“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陈安宁动作一顿后,抬头看他一眼。 谢珣莞尔,“习惯吗?” 陈安宁不答反问:“你呢?” 谢珣又笑出声了。 知道她是在试探他的底细,在笑过后,还是答道:“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还不错。” 陈安宁揶揄道:“以你的身份来说,应该不止不错吧?” 广陵王府的三公子,放在这个朝代,可是妥妥的特权阶级。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背景,想要查个什么线索或是查个什么人,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阻碍。 “以我的身份来说,的确不止不错。”谢珣坦然道,“也正因为不止不错,所以责任才更重大,也更需要陈二小姐。” 陈安宁笑了,“谢大人来得久了,连规矩都忘了?只说责任,不说好处,那就是在耍流氓!” 谢珣顺势道:“陈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第36章 想要解毒,得先出血 陈安宁喝着酒,吃着菜,并不回答。 谢珣也不催她。 酒足饭饱,陈安宁起身,看着懒散地歪靠在椅子里的谢珣,扬眉道:“我要的好处,谢大人给不起。” 谢珣从容应道:“那陈二小姐不妨换一个我能给得起的好处。” “呵,”陈安宁双手撑着桌子,俯身看着他,“谢大人有求于我,却让我放低要求来就你,谢大人倒是会做交易。” 谢珣不置可否道:“能否通融一下?” 陈安宁似笑非笑:“通融一下有什么好处?” 这是把问题又绕回来了。 谢珣失笑。 陈安宁则直起身,扯一扯衣袖后,说道:“这顿款待,就当是谢大人给陈家的住宿费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谢珣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尽后,歪头看向幸灾乐祸的徐瓒。 “活该!”徐瓒无声地嘲笑,“让你吃香喝辣,让你只给我喝清粥,让你和陈二小姐说我听不懂的暗语,被拒……” 话到一半,他突然捂住脖子,“我能说出声音了?” “我能说出声音了!” “哇哈哈哈,苍天呀,大地呀,我终于能说出声音了!” 谢珣看着他又蹦又跳,恍如得了失心疯一般的模样,好心提醒:“你不仅能说话了,还能蹦能跳了。” 徐瓒迅速看向自个的腿,又看向那把茶楼的椅子,最后试探性地抬一抬腿,确定能动后,迅速冲到屋外,高举着双手仰头大喊道:“小爷我又回来了!” 喊完。 他又迫不及待地回来,坐到桌前,大声吆喝道:“赶紧给小爷拿副碗筷过来!” 谢珣睨着他,“不用重新给你叫一桌?” “不用!”碗筷过来,徐瓒一边风卷残云,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小爷今儿高兴,不介意吃你们这些残羹剩饭。”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谢珣示意婢女给他倒一杯温茶后,劝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徐瓒不饿。 只是如同废人一般的两人时辰,让他心里憋着的气需要发泄出来。 狂吃猛喝了片刻,徐瓒慢慢放下筷子,畅快地瘫在椅子中,眯着眼问谢珣,“你刚才跟陈二小姐打的什么暗语?” 谢珣勾起嘴角一侧,“想知道?” 徐瓒不疑有他的点点头:“说来听听。” 谢珣上上下下打量他两遍,“想知道就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好了?” 徐瓒抬抬胳膊跺跺脚,又使劲吆喝一嗓子后,说道:“中气十足,浑身也有使不完的劲,好得不能再好了!” 谢珣不疾不徐地给他倒上一杯酒,看着他喝完后,才道:“你没有好。” 徐瓒立刻道:“好了。” 谢珣把酒壶朝他递过去,并再次道:“你没有好。” 徐瓒边给自己倒酒,边道:“好了。” 谢珣:“没有。” 徐瓒啧一声,抬眼看他,“你是想让我装作没好,继续留在陈家?” 谢珣轻叩两下扶手,表示认同。 徐瓒立刻拒绝:“要留你自己留,反正我不留。” 谢珣泰然自若道:“我留下可以呀,案子你去查。” 徐瓒瞬间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道:“那个案子,还没有线索?” 谢珣‘嗯’一声。 徐瓒皱眉,“都失踪那么多人了,万年县和长安县都干什么吃的,这么几个月过去了,还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谢珣瞅他一眼,“你都查不到,他们查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徐瓒辩解,“我又没有拿朝廷的俸禄,查不到也是可以原谅的。” “是,你可以原谅。”谢珣慢条斯理道,“就是不知道再原谅下去,还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失踪。” 徐瓒嘀咕:“我又不想。” 谁知道那些四处劫掠少男少女的恶徒竟然那么狡猾? 他都快将京城各处的地痞和乞丐全收编了,还是没能查到他们的踪迹。 “既然不想,那就好好留在陈家吧。”谢珣搁下酒杯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身体不舒服就早些歇着,要是实在不舒服,那就去找陈二小姐。” 一想到陈安宁的那些毒,徐瓒就不寒而栗。咽一咽口水,又就着酒杯看了两眼鼻子下面还坠着的血丝,不是那么确定地问道:“一定要找她吗,换个人先不先?” 谢珣拍一拍他的肩膀,无比肯定地说道:“一定要找她。” 徐瓒悲咽:“那就让我死也死得明白些,你让我找她是当真看上她了,还是别有目的?” 谢珣目光深邃道:“这个案子,她要是答应帮我们,那就可以破了。” 这么邪性? 徐瓒不信。 他费了那么多的银子,又费了那么多的心思,都没有查出来一点线索,就凭一个陈安宁就能破案了? 不过质疑归质疑,在查案的事上,他还是以遵从谢珣的安排为主。 因而,他满是悲壮地说道:“行,为了大魏的子民,小爷这条命就豁出去了!” “看你的了!”谢珣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后,就走了。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徐瓒眼珠子骨碌碌转上两圈后,便有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 他掐准陈安宁起床的时间,歪倒在椅子中,让下人将他抬去了清芷院。 清芷院不让进。 徐瓒不动声色地歪头朝里看上两眼后,气若游丝地边咳边道:“麻烦姑、姑娘进、进去通传一、一声,就说、就说我来找陈二、陈二小姐解毒。” 婢女看他模样,也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往屋里去了。 解毒?陈安宁忍不住笑了,“请他进来。” 婢女回到门口,小心道:“我们二小姐请你进去。” “多、多谢。”徐瓒笑着道过谢后,便使唤着下人将他抬进了屋。 屋中。 陈安宁看着瘫软在椅子里的徐瓒,似笑非笑道:“徐五公子能说话,但不能动?” “是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徐瓒嗡声说道,“我还没有成亲,我还不想死,请陈二小姐一定要救救我。” “当然要救。”陈安宁说着,吩咐春蕊和荷香道,“徐五公子的毒见不得光,去将门窗都关了。” 两人关门关窗的功夫,她又吩咐春桃,“给我拿两个干净的碗过来。” 等门窗都关好,碗也拿过来后,陈安宁从怀中拿出匕首,轻拍着掌心一步一步逼近他道:“想让我解毒可以,但我最近在研制新的毒药,新的毒药需要用到人的精血,徐五公子不介意借我两碗吧?” 第37章 少男少女,失踪案子 看看春桃手里的碗,又看看她手里的匕首,徐瓒瞬间蹦起来,如兔子般从窗户窜了出去。 陈安宁示意荷香将门打开。 门开后。 看着院子里抱着秃树瑟瑟发抖的徐瓒,陈安宁揶揄:“徐五公子的毒解了?” 徐瓒捏着兰花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道:“陈二小姐,你好狠的心,我这么诚心诚意的求你,你却想要我的血。” 陈安宁抽出手帕,懒洋洋道:“是不是还想被毒一回?” 徐瓒立刻捂住口鼻,嗡声嗡气道:“陈二小姐,我错了!” 他再也不想当废人了! 陈安宁冷哼道:“错了还不赶紧滚?” “我也想滚呀,但我不能滚。”徐瓒悲怆道,“除非陈二小姐答应阿珣,否则,你就算毒死我,我也不滚。” 陈安宁笑吟吟地看着他,“确定不滚?” 徐瓒不确定地抱紧秃树,视死如归道:“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小伙子很有勇气,我很欣赏你,”陈安宁拿出瓶毒药,有意一点一点地喷洒到手帕上,“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别让我失望。” “呜呜呜呜,大慈大悲的陈二小姐,求你原谅我吧,我还没有成亲,我不想死呀,”徐瓒嗷嗷叫道,“你要毒就去毒阿珣吧,我也是被迫的呀。” 陈安宁拿着染毒的手帕,哼笑着朝他走去。 徐瓒吓得三两下爬到秃树上,抓住几根秃树枝挡到身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陈二小姐救救那些孩子,只要陈二小姐救出那些孩子,让我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辞!” 见陈安宁脚步不停,徐瓒哇哇叫道:“那些孩子最小的才七八岁,最大的也才十四五岁,陈二小姐当真忍心让他们被奸人残害吗?” 陈安宁停住脚步:“什么孩子?” 徐瓒赶紧爬到秃树的更高处后,才回答道:“近大半年来,京城内外有不少七八岁到十四五岁的孩子失踪,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差不多五六十个了。这还是我们知道的呢,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徐安宁眼底有冷光乍现:“谢大人也查不到他们的下落?” 徐瓒连连点头,“查不到,什么办法都用了,还是查不到。” 陈安宁收起手帕,“下来吧,将孩子失踪的经过,仔细说一说。” 徐瓒咧着嘴道:“陈二小姐答应帮忙了?” 陈安宁瞥向他。 徐瓒赶紧扒过来几根树枝挡在身前。 陈安宁被逗得笑了两声后,转身进了屋。 徐瓒见状,赶紧从树上跳下来,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进了屋。 “吃过早饭了?”陈安宁问。 徐瓒赶紧摇头。 “那就先吃饭。”陈安宁道。 徐瓒赶紧点头,并立即报出一堆菜名,“先这些吧,不够再添。” 陈安宁睨着他。 徐瓒立刻嘿嘿笑道:“既然要请陈二小姐帮忙,怎好再叫陈二小姐破费?陈二小姐要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既然是你请客,”陈安宁毫不客气地说道,“那就将你报的菜名再来一份。” 徐瓒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后,肉疼的吩咐抬他过来的两个下人:“赶紧去醉仙楼,将我刚才报的菜名点两份回来。” 看着两个下人走远后,徐瓒收回目光,对上陈安宁似笑非笑的双眼,赶紧轻咳两声,说道:“他们回来还得有些时候,趁着这间隙,我给陈二小姐讲讲那些孩子失踪的事?” 陈安宁不置可否道:“说吧。” “其实……”徐瓒端起茶杯猛灌两口水,抱着势必要大说特说,将陈安宁给说得主动帮助他们为止的目的,开始组织语言。但组织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组织出来。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后,徐瓒讪讪地说道,“也没什么可说的。” “去年七月中旬,归义坊、大通坊等几个近邻城门的里坊相继到官衙报官案,说他们家的孩子在坊里或都抢或被劫。起初,县衙以为是邻里纠纷,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派了衙役过去处理。” “衙役们去后,也就走个过场。” “是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到官衙报案,又都是子女失踪,官衙才渐渐慌了。” “陈二小姐也知道,京城分为长安县与万年县。长安县的县令施大人在慌乱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万年县的县令冯大人。他怀疑是冯大人搞的鬼,目的是陷害他。” “但在他准备去万年县的途中,碰上了同样准备到长安县的冯大人。” “冯大人一见到他,便劈头盖脸地质问他是何居心?” “施大人心惊之余,立刻问他万年县是不是也接到了很多孩子失踪的案子?” “冯大人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立刻就反问他同样的问题。” “两人本就慌乱的心绪,随着对方点头,无疑更加慌乱。两人坐到就近的茶楼中,将各自手头的案子一比对,立刻就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首先是孩子失踪的地点,基本集中在靠近安化门、明德门和启夏门附近的里坊。其次,失踪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年龄都集中在七八岁到十四五岁之间。最后,孩子失踪的家庭都有最少三个孩子,且都贫困潦倒。”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不管年龄大小,都在帮家里干着赚钱的活计。” “两位大人不敢耽误,立刻就上大理寺,找到了阿珣。” 作为法医,或者说作为警察,最看不得有关孩子的案件。像这种集体性的孩子失踪案,已经可以归结为连环的恶性案件了。 陈安宁眉目如染寒霜,“到目前为止,你们查到多少线索了?” 徐瓒羞愧道:“孩子失踪的地点、年龄及家里情况就是我们查到的,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陈安宁瞥他一眼,“说说看,你们是怎么查的?” “我们是……”徐瓒将他和谢珣跟着报案的记录一一到孩子失踪的里坊摸排走访的情况,毫无隐瞒的同她说完后,又将他收买那些里坊的地痞、流氓,安排他们严密监视的事,也说了。 不应该呀,都做到了这一步,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查不到呢?陈安宁皱眉,“最后一起失踪案是在什么时候?” 徐瓒叹气,“是两个月前,也就是今年的二月初。” 顿一顿又道:“施大人和冯大人是一月中下旬的时候,找的阿珣。” 陈安宁的目光刹时一沉。 第38章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去年七月中旬就有人报案,直到今年一月中下旬,才引起那两位施大人和冯大人的重视?”陈安宁问,嗓音沉而冷。 徐瓒不自觉的坐直身子,哆嗦的应了声是。 这种感觉…… 他看着陈安宁。 恍惚之间,他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谢珣。 当初施大人和冯大人说完案子后,谢珣就是这样的神态,也是这样的语气。 “也就是说,”陈安宁看着他,目光锐利清澄,“在你们接案布防之后,就没有孩子再失踪?” 徐瓒点点头,又迅速摇摇头,“京城是这样,但城外……” “目标转移到了京城外面的地方?”陈安宁接话。 徐瓒点头,“是,目标又转到了京城外面的村庄或是邻近的郡县。” 陈安宁闭上眼睛,将翻腾的怒意死死按下去后,才睁开眼睛继续问道:“可有问过,这些孩子都是怎么失踪的?” “问过。”随着她身上气压的变化,越来越觉得她像谢珣的徐瓒,不自觉地又坐直了两分,“京城内的孩子,有许多都是在去雇主家上工或是回家的途中失的踪,还有些是在街上被明抢、明劫或是被诱骗。京城外的孩子,理由更多些,有些是在下地干活的时候不见的踪影,有些则是出门玩耍或是走访亲戚朋友时失的踪影。” “京城倒好布控,京城外,特别是那些村庄,就不好看顾了。所以,尽管阿珣派了衙役过去,还是时不时就会有孩子失踪。” 没有摄像头,山路又多,村庄的分布也过于松散。 谁也不知道歹徒下一次会在什么地方作案。 陈安宁眉目间的寒霜又深了两分,瞥两眼徐瓒,明知道这是谢珣的计谋,也明知道以她法医的身份,对这种没有‘尸体’的案子并不擅长,但想到那些孩子或许都还活着,只是被关在某个地方受着苦,她便忍不住道:“林林总总加起来失踪了这么多的孩子,你们有想过,他们可能会流向哪些地方吗?” 徐瓒握着扶手的手指慢慢收紧,但片刻又渐渐松开,“青楼、戏班、各类矿场,甚至各个府邸都暗查过了,没有找到失踪的孩子。” 她能想到的,谢珣都想到了。 但还是找不到孩子。 那这些孩子…… 陈安宁压着急迫,冷声问道:“案宗能拿出来吗?” 徐瓒神采奕奕道:“陈二小姐答应帮忙了?” “你想多了。”陈安宁淡声道,“我并不能帮你们什么忙,只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随便看看,总比不看强。”徐瓒嘿嘿笑道,“说不定看着看着,就答应了呢?” 陈安宁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事不宜迟,”怕她一会儿反悔,徐瓒迫不及待地起身道,“陈二小姐且先歇着,我这就去拿案宗。” 陈安宁‘嗯’一声,“去吧。” 徐瓒立即去了。 他去不久,醉仙楼的早餐就送了过来。 同着早餐一起来的,还有开阳侯府取消她和孙世子亲事的消息。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发了各种各样的揣测。 揣测最多的,是她肯定怀了谢珣的孩子。 开阳侯府可以给陈子苓灌药,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赵知节的。 而赵知节不过是已经落败的和义伯府世子。 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谢珣。 谢珣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还是皇上钦点的大理寺卿。 不管哪个身份,都是开阳侯府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再憋屈,再愤怒,开阳侯府也只能取消亲事,而不敢动她或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样的揣测,在陈安宁吃过早饭,开阳侯府的嬷嬷前来送她锦绣阁和玉宝斋的衣物与首饰时,达到了巅峰。 陈安宁坦然地收了衣物与首饰,并追问了一下药材准备的进度后,并不去理会外面的议论。 开阳侯府的嬷嬷见她如此,只能悻悻地走了。 她走没有多久,徐瓒便带着案宗回来了。 将案宗递给她,徐瓒在餐桌前坐下,边吃边问道:“外面的那些议论,你都知道了?” 陈安宁眼不离案宗,“你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没有,就是……”徐瓒不动声色的看两眼她的肚子,试探性的问道,“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陈安宁瞥向他,目光潋滟,“想怎么死,说吧。” 徐瓒迅速闭嘴。 但在她收回目光后,又忍不住嘀咕道:“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很难让人不相信是真的。” 陈安宁笑一声,在他连连的道歉声中,她抬手朝他挥了一下。 随着衣袖飞卷,一缕馨香迅疾地朝着他席卷而去。 尽管徐瓒飞快地掩住了口鼻,还是头一歪,晕倒在了桌面上。 终于安静了。 陈安宁安心地看起了案宗。 只是。 案宗是看完了。 甚至谢珣过来后,还给她讲了一些徐瓒没有说到的细节,但连续翻看了几日,她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一如谢珣和徐瓒两个月忙碌下来,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一般。 而不知不觉间,在外面的各种揣测甚嚣尘上之际,开阳侯府的药材也送了过来。 揣测越发多了。 特别是配合谢珣近几日频繁出入陈家,甚至是住进陈家之后。 “故意的?”陈安宁数不清第几次翻看案宗之时,看着踱步走来的谢珣,目光冷锐地问道。 谢珣泰然自若地走到堆放药材的箱子前,抓起一把黄芪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后,说道:“故意什么?” “别太得寸进尺,”陈安宁冷肃道,“否则难免惹人生厌。” 谢珣言笑自如地在她身旁坐下,“温公子半个时辰前,进了长公主府。” 陈安宁头也没抬。 因为她并不认识什么温公子或是冷公子。 虽然早料到这个结果,但谢珣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温公子,就是长公主要为你保媒的那位公子。” 陈安宁抬头看他一眼,又看春蕊和春桃一眼。 春桃立刻道:“奴婢一直跟在陈二小姐身边,并不知道这件事。” 春蕊无语地瞥她一眼。 陈安宁是在让她解释这个吗? 明明是在防备她们会将她和谢珣说的话,转告给长公主。 陈安宁收回目光,又瞥谢珣一眼,“那位温公子,比你如何?” 谢珣轻笑出声,“拿我和那位温公子做比较了。” 陈安宁平静道:“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谢珣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后,揶揄道,“在陈二小姐的眼里,我已经是个与别人相比的基石了?” 陈安宁看向他,“撇开人品不谈,仅从长相、身份以及能力来论,就我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你的确不错。” 谢珣笑问:“我是不是要感谢陈二小姐能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陈安宁皮笑肉不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谢珣往她身旁歪了歪,“以身相许如何?” 陈安宁的答复是向他抬起了手。 第39章 不答反问,现场去看 谢珣反应迅速地瞬间飞退离开。 陈安宁戏谑:“不是要以身相许吗,躲什么?” 谢珣抬手弹一弹衣襟,“身娇体弱,承受不起陈二小姐的厚爱。” 陈安宁冷笑两声,注意力再次回到案宗上。 谢珣也停止了玩笑,重新坐回来。 “撇开那些被强抢、强劫的孩子,”陈安宁开口,“这些被骗或是拐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被骗、被拐,基本上都是熟人作案。 谢珣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案宗上。 案宗记载的是一个被拐骗的十二岁少女。 尽管内容他都已经可能背出来,但还是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后,才开口道:“都查过了。” 陈安宁偏头看向他,“结果如何?” 谢珣淡声道:“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陈安宁扬眉,“凡走过,必留痕迹。我不相信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谢珣低笑,“我相信,所以我需要你。” 这次,陈安宁没有再回绝,而是说道:“都两个多月了,就算当初有什么痕迹,现在也没有了吧?” 谢珣无奈地点一点头,“这些孩子失踪的里坊不仅住的人多,且三教九流混杂。冯大人和施大人找上我的第二日,又发生过一起失踪案,我接案赶过去时,现场就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陈安宁与他对视一眼,“所以想要破获此案,只能从城外入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谢珣斟酌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么,我们就来说说城外的案子好了。最近一起案子发生在半个月前,”陈安宁快速地翻出对应的案宗,“地点在距离京城五十里外的无竹村,失踪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是在去给地里干活的爹娘送饭途中失的踪。” “失踪少年爹娘干活的地方距离无竹村差不多三里远,因为都是山路,所以树林较多。根据你们前期的侦查,他是在距离无竹村两里左右的一片树林失得踪。” “无竹村只有二十三户人家,总共一百六十多口人,平常时候几乎没有陌生人前往。而少年失踪之前,村里人也没有在周围见过什么陌生人。” 谢珣点头,“再三确认过,的确如此。” 陈安宁看他一眼,又看回案宗,“失踪少年的身高差不多四尺八,体重大概在一百二。这个身高,这个体重,加之年纪,力气可能不大,但应该也不小。如果是陌生人,哪怕是两个或是三个,想要在不伤害他又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强行将他带走,都不太可能。” “而事实上,你们在那片他失踪的树林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所以,”谢珣开口,“你怀疑是熟人作案。” 陈安宁看着案宗附带着的少年失踪地点的简图。 少年失踪的树林外,有五条蜿蜒的小路。 这些蜿蜒的小路,都是留给人下地走的路,看图上标注,这些路最宽的也就两尺。 放眼周围,则全是一块一块切割不那么平整的田地。 这样的环境,陌生人借口问路或是迷路而接近少年的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陈安宁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什么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谢珣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幅简图道:“要不要到现场去看看?” 陈安宁沉思片刻,答道:“过两日吧。” 转眼,两日便一晃而过。 又到了要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施针的日子了。 一大早。 邱氏就过来了。 她是来邀功的。 自那日陈安宁‘策反’她之后,这几日,她便与陈方海和陈老夫人杠上了。 以往伏低做小,事事处处都以他们为先,近来不再拿他们做倚仗后,看他们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不顺眼了怎么办? 当然是挑刺。 陈方海有伤在身,还指望着她伺候,气炸了肺也只能忍着。陈老太太却经不住她的挖苦,短短五六日,已经被气晕过两回了。 邱氏尝到了为所欲为的甜头,越加变本加厉。 看着她讲述折磨陈方海与陈老太太时,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陈安宁连续几日以来的沉重不由得消散了不少。 为鼓励她继续努力,陈安宁在她讲解的间隙,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她,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开口道:“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可消除脸上的疤痕。” 邱氏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开两步,“我一定加倍……” 陈安宁打断她的话:“我要害你,用不着这么麻烦?” 说得也是。 邱氏高高兴兴地将玉瓶给接过来,使唤着荷香将铜镜拿来,照着便给脸上的伤疤涂上了药。 看她这副模样,陈安宁摇一摇头后,又让荷香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 邱氏拿着银子,欢天喜地地将她送上马车后,回屋的途中,方才想起她过来的目的。 她过来邀功固然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想打探一下长公主为她保媒的事。 虽然谢珣让她耐心地等上一等,她也觉得该等一等,可她等不了。 她怕等来等去,变成一场空。 她已经将陈方海和陈老太太给彻底得罪了,如果变成一场空,她就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算了,等她回来再问也不迟。”邱氏一手拿着玉瓶,一手拿着银子,难掩兴奋地回了自个的院子。 进了屋。 邱氏正想说两句还是女儿靠得住来日常嘲讽一下陈方海,结果却看到陈方海搂着衣衫半退的婢女在床上翻滚。 气血霎时冲入邱氏的脑海。 将银子与玉瓶塞给身后的婆子后,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床前,抓住婢女的头发,将她拖下床后,扬手两耳光打完,又掐又踢道:“好你个下贱蹄子,竟敢爬老娘的床!看老娘不打死你!” 婢女被打得吱哇乱叫着求饶,“夫人饶命,是老爷、是老爷强迫的奴婢!” “自个犯浪,还敢诬陷别人!”邱氏又猛掐了两把后,气急败坏地叫道,“来人,将这下贱蹄子给我拖出去发卖了!” “夫人饶命,奴婢没有诬陷别人,是老爷要挟奴婢,如果奴婢反抗就要告诉夫人,是奴婢勾引的他。”婢女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道,“奴婢早在去年就被老爷给玷污过了,老爷不让奴婢告诉夫人,一直威胁奴婢如果告诉夫人后,就要将奴婢发卖出去。奴婢不想发卖出去,才一直容忍到今日。求夫人饶命,求夫人给奴婢做主!” 邱氏看向陈方海。 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一步跨到床前,拿起枕头,就向他砸去:“好你个陈方海,我伺候着你吃,伺候着你喝,你竟背着我连婢女都不放过!” 第40章 拒绝与否,都不重要 陈方海腿脚不方便,又是在床上,生生挨了几枕头后,怒得一把夺过枕头也朝她打去,“泼妇,我想宠幸谁,那是我的权利,轮不到你来管!” “轮不到我来管?我让你轮不到我来管!”邱氏躲开他的枕头后,又拿起另一个枕头朝着他打去。 陈方海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在又挨了几枕头后,忍不住大骂道:“贱妇,是你先不会下蛋,我才宠幸的她们!” “我不会下蛋?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邱氏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下手也更重了,“当年老娘跟着你来京城不久,就又有了身孕。是你那老不死的娘,非要折腾我,让婆子把我按在院子里跪着,生生将那孩子给跪没了!” “老娘当时苦苦哀求你,让你看在孩子的面上救救我,你连屁也不放,现在竟将所有的错推给我!” “你自己没本事,保不住孩子,还想怪我不救你!”陈方海抱着头,边躲边骂,“死泼妇,再不住手,信不信我休了你!” 邱氏怒极而笑,“你敢休老娘,老娘就是官衙告发你贪污受贿!” “你给我闭嘴!”陈方海怒吼。 邱氏一枕头砸过去,“老娘就不闭嘴!” 在两人打得鸡飞狗跳之际。 陈安宁也乘坐着马车到了长公主府。 与上次来时的流程一样。 马车穿行过大门,直到二门才停下来。 李嬷嬷早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看到她下马车,目光隐晦地在她肚子转了一圈后,方才迎上来笑道:“陈二小姐的气色比上次来时,又要好上不少了。看来外面的那些揣测,并没有影响到陈二小姐。” 陈安宁一边跟着她往栖凤院走,一边应付道:“嬷嬷也是。” “都是陈二小姐的功能,长公主的头疾近来轻松了不少,我们这些做奴仆的,自然也跟着松快起来了。”笑盈盈地恭维她几句后,谢嬷嬷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听说徐五公子中毒了?” 陈安宁‘嗯’一声,“已经解了。” 李嬷嬷笑道:“看来长公主是对的。听说徐五公子中毒后,老奴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哪怕长公主说有陈二小姐在,必定会手到毒解,老奴的这颗心呀,也依旧放不回去。尤其是看到徐五公子一直住在陈家,就越想越提心吊胆,生怕出个什么意外,又影响到陈二小姐。” 知道她是在打探谢珣和徐瓒住在陈家的原因。 陈安宁本不想理会,但考虑到她不说,春蕊和春桃回头也会说,便干脆道:“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嬷嬷会如此担心,否则,就让春蕊、春桃回来说一声了。” “徐五公子一直留在陈家,是想请我跟他们一起查那起孩童失踪案。” 李嬷嬷惊讶看向春蕊、春桃,“查案?” 春桃飞快地看一眼陈安宁后,答道:“是呀,谢大人和徐五公子一直在游说陈二小姐跟他们一起查案。” “那看来是老奴多心了。徐五公子虽然行事不按常理,但并不是个孟浪的人,看他一直住在陈家,便误以为是他中毒太深,”李嬷嬷惭愧道,“却忘了陈二小姐既能根治长公主的头疾,又岂能奈何不了那一点小毒?” 说话间,栖凤院也到了。 李嬷嬷敛住话头,先一步进屋禀报去了。 屋中。 长公主正与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说着话。 年轻男子坐在长公主的左手侧,衣着低调,但难掩文雅贵气。 长公主的右手侧,还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与长公主有七成相似,神色还带着天真烂漫。 看到李嬷嬷进屋,几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李嬷嬷规矩地走在屋中央,低声说道:“公主,陈二小姐来了。” 长公主看一眼年轻男子后,示意道:“请她进来吧。” 李嬷嬷退到门口,伸手作请道:“陈二小姐,进来吧。” 陈安宁抬脚进屋。 年轻男子与少女相继站起来。 年轻男子揖着手,在陈安宁向长公主施过礼后,便微微躬身,先向她见礼。 陈安宁瞥他两眼,跟着回了礼。 身体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他,但凭着前两日谢珣的提点,陈安宁还是猜测出了他的身份:广陵郡温家的嫡长孙、驸马嫡长姐的嫡长子温秦桑。 而旁边与长公主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原主的记忆里有她。 她是长公主的第三女,同昌郡主。 同昌郡主依着规矩,同陈安宁互相见过礼后,便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她道:“你是陈二小姐?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同昌,不得无理!”长公主训斥。 同昌郡主俏皮地朝陈安宁眨眨眼,又悄悄捏一捏她的手后,拉着她一起坐到长公主的右手侧,“陈二小姐要给母亲施针了,表哥赶紧走吧。” 温秦桑温和地起身,向着长公主道:“我去隔壁的书房。” 长公主点着头,温和地说道:“去吧。” 温秦桑没有立即走,而是又转身向着陈安宁,揖手道:“有劳陈二小姐了。” 陈安宁微微颔首表示回礼。 “赶紧去吧!”见他的目光又朝她望过来,同昌郡主立刻催促。 温秦桑无声地笑一笑后,转身走了。 目送着他走远后,同昌郡主立刻拉住陈安宁的手,双眼亮晶晶地问道,“怎么样,我表哥是不是很优秀?” 陈安宁笑了,“的确很优秀。” “我就知道,”同昌郡主眉飞色舞道,“只要见过表哥的人,就没有不夸赞他的。” 长公主宠溺地摇一摇头,说道:“旁边夸赞他,只是硬于教养,与他好与不好都没有关系。” “不可能。”同昌郡主摇一摇陈安宁的手,“陈二小姐,你来评评理。”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长公主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好与坏,别说仅一面,就是十面八面,也很难认清。” 同昌郡主眼珠骨碌碌一转,嘻嘻笑道:“没关系,十面八面很难认清,那就二十面三十面好了。就这样说定了,陈二小姐可不能反悔!” 陈安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长公主既然让同昌郡主来演这一场戏,那她拒绝与否,都不重要。 一盏茶毕。 嬷嬷端来铜盆。 陈安宁净过手,接过已经消过毒的金针,开始为长公主治疗头疾。 如前两次一样,施完针后,陈安宁佯装出了精力耗损过度的模样。 嬷嬷已经备好参茶。 陈安宁扶着李嬷嬷的手,软倒在椅子中,稍稍缓了片刻后,才接过参茶喝了。 “同昌,你陪陈二小姐坐一坐,我累了,先进屋歇息片刻。”长公主起身,交代完同昌郡主后,又向着陈安宁道,“你且歇一歇,中午用过饭再回去。” 同昌郡主欢快地答道:“母亲快去吧,我会好好陪着陈二小姐的。” 长公主去了。 同昌郡主也立刻指使着婢女去书房将温秦桑请过来。 过程中,没有人问陈安宁的意见。 第41章 曾经的她,现在的她 书房就在东厢房。 温秦桑很快就跟着婢女过来了。 进屋看到长公主不在,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一下后,在距离同昌郡主和陈安宁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那么远做什么?说话都费劲。”同昌郡主指着她对面的位置,“坐这里吧。” “不过七八步路,哪里就费劲了?”温秦桑说着,目光不经意地看向陈安宁。 看到她眼里的戏谑,不由微微怔愣一下后,忍不住笑了。 的确与记忆当中那个小心谦卑的模样不一样了。 温秦桑低眸,记忆的砸门也随之打开。 那是去年十二月初。 国子学的同窗相邀去青山寺‘观雪赏梅论茶’。 在青山寺后山的梅林,同窗中有人远远瞧见她踮着脚在采摘树梢的梅花与清雪,便扬声问道:“敢问那边是谁家的小姐,可是也同我们一样在采雪摘梅,准备煮茶?” 大魏民风开放,并无男女大防。 同窗这样的问话虽然稍显轻浮,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她在听到声音后,却如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用大氅的帽子盖出头,快速消失在了梅林中。 当时,他并没有看清她的脸。 只记得在纷飞的大雪中,她的衣着有些单薄,大氅也稍显陈旧。 京城里的小姐们无论门第如何,出门游玩时,都不会穿得这般寒碜。 因而同窗们都在猜测她可能是贫苦人家的女子。 先前喊话的同窗,也为自己的冒失感到了内疚。 后来。 挑好‘观雪赏梅论茶’的亭子,同窗们各自散去采雪摘梅之时,他在梅林深处,无意看到她跪坐在冰天雪地里,手忙脚乱地烹煮着刚采的梅花茶。 她旁边的亭子内,陈子苓与孙世子衣着华丽的围坐着炭火盆,吃着瓜果点心,在有说有笑。 过程中,孙世子不乏对她吆三喝四。 而她不仅没有半分怨言,且言行间,多是卑躬屈膝,极尽讨好之意。 对孙世子和陈子苓言语间的奚落,更是赔着笑脸,忍气吞声。 采完雪,摘好梅,回到‘观雪赏梅论茶’的亭子,听到也见过他们的同窗说起,才知道她就是那个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明知道自己姐姐已经与孙世子定亲,却还不知廉耻地一直巴结讨好孙世子,妄图取而代之’的陈二小姐。 巴结讨好,她的确有。 但妄图取而之代……以他所见来看,倒并不见得。 不过彼时他们并不认识,因而对于那个先前喊话的同窗抛开内疚,痛批她没有廉耻、自甘下贱的话语,他也没有辩驳。 他就仅见过曾经的她这一回。 记忆原本已经模糊,却不知为何看到今日的她后,却又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记忆的砸门慢慢关闭,温秦桑抬头,这才发现同昌郡主和她不知何时换坐到软榻上,开始了对弈。 同昌郡主叽叽喳喳的不断叫着毁棋。 而她…… 温秦桑的目光落到陈安宁身上。 即便是坐着,她的肩背也挺拔笔直,面对同昌郡主的没有棋德,神色从容,丝毫没有不耐之意。 虽然还是那一张脸。 但她的的确确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搁下茶杯起身,温秦桑站到同昌郡主身侧。 看着棋盘上,同昌郡主被她围堵截杀到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棋局,他的目光微微亮了那么两下后,又忍不住朝她看去。 她也抬眸,朝着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本能地扬起嘴角,朝着她点头致意。 而她则什么表示也没有地收回了目光,颇有些冷漠。 “表哥,你来!”同昌郡主拿着颗棋子琢磨半晌后,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干脆地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了温秦桑。 温秦桑看一眼陈安宁,见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方才坐下来。 棋局重新开始。 温秦桑性子温和,棋风也温和。 陈安宁与谢珣打架之时,只攻不守,下棋亦是如此。 但。 温和不代表可欺。 主攻也不代表着无守。 两人你退我攻,我攻你守,虽是棋局,却如两军对战。 金戈铁马,杀机四伏都不足以形容其激烈战况。 而无论战况有多激烈,陈安宁的神色始终从容不迫。 至于温秦桑…… 神色虽依旧温和,但微垂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在萌芽。 半个时辰后。 同昌郡主兴奋地抱住陈安宁的胳膊,“啊,平局了!陈二小姐,你好厉害,我要拜你为师!” 陈安宁看一眼她的手,又看一眼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公主,最后看向温秦桑。她的棋技是跟爷爷学的,爷爷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下过棋了。 压一压心里的波动,陈安宁道:“我不厉害,中途至少有两次落败的机会,都是靠温公子的相让才有惊无险的度过去。” 温秦桑起身,眼底舒展的嫩芽虽然已经敛去,但心底涌动的情潮却越来越澎湃。 他也许久未曾这样放开手脚地下过棋了。 微笑着朝她揖一揖手后,温秦桑难掩愉悦道:“陈二小姐何必自谦,中途我也有两次险些落败,都多亏了陈二小姐高抬贵手。” 同昌郡主看看陈安宁,又看看他,“既然都让了对方两次,那就还是平局,陈二小姐还是很厉害!我不管,我要拜陈二小姐为师!” “我……”陈安宁撑着棋盘起身,刚站起来,双眼便发黑地朝后倒去。 “陈二小姐!”同昌郡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着她瞬间白下去的脸色以及浸出来的冷汗,慌张地问道,“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母亲,快去请大夫!” “我没事。”陈安宁扶住她的手,又坐回软榻上。脸色和冷汗都是她用内力硬逼出来的,原因就是施针的虚弱被过于投入的棋局给中断了,为了不露出马脚,只能继续演下去。闭一闭眼,稍稍缓上片刻后,陈安宁重新睁眼道,“许是棋局耗损了太多的精力,歇一歇就好了。” 听她如此说,同昌郡主又让嬷嬷去沏了杯参茶给她喝了。 温秦桑也在不动声色间,悄悄松下一口气。 正午已过。 长公主见陈安宁无事,意味深长地看两眼温秦桑后,便吩咐嬷嬷去备饭。 大魏虽没有男女大防,午饭也在一个屋里,但却是各人一个小桌子。 吃过饭。 用过一盏清茶。 陈安宁起身告辞。 长公主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因而也没有过多的挽留。 只是让同昌郡主送她出门。 “我来送陈二小姐吧。”温秦桑主动道,“正好我也该回国子学了。” 同昌郡主立刻道:“那你可得好好送陈二小姐,不准欺负她!” 长公主看向陈安宁,见她并没有反对,便也应承下来。 只是眼底的意味深长,又浓烈了两分。 从栖凤院出来。 春蕊和春桃有意停下脚步,等两人走出三十步后,方才慢慢跟上。 第42章 非要送我,我不拒绝 “还请陈二小姐见谅。”离栖凤院稍稍远些后,温秦桑缓缓开口。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 温秦桑沉默着走了几步,再次开口:“舅母一直对我疼爱有加,但凡有什么好的,都会第一个想到我。牡丹宴后,舅母时常跟我提及陈二小姐,话里字字句句皆是夸赞。我一直以为她夸陈二小姐,是因为陈二小姐可以根治她的头疾,便多有附和。” “却不想,她竟是在打说亲的主意。” 陈安宁没有说话,静等着他往下说。 温秦桑继续:“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常理来讲,我不应该拒绝。但考虑到陈二小姐正值多事之秋,应该是没有心情谈论婚姻之事,便委婉地回绝了舅母。” “可惜舅母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她以过来的人身份教导我,正是因为陈二小姐时值多事之秋,我才更应该站出来保护你。” “但舅母也知道,我决定的事同样不会轻易改变。便在前两日将我叫来长公主府,要让我亲眼看一看陈二小姐有多好。” “舅母这个做长辈的已经将话说到了这里,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再拒绝,就只好留了下来。” “今日一见,陈二小姐果然很好,甚至比舅母说得还要好。” “但我也知道,事先未征询陈二小姐的意愿,便贸然地以这种方式见面,势必给陈二小姐带去了不少的困扰。” 陈安宁揶揄,“然后呢?” “然后……”温秦桑停下来,向着她深深一礼,“还请陈二小姐见谅。” “这次我能见谅,但下次呢?”陈安宁坦然地受了他的礼后,边走边道,“温公子能保证下次长公主再让你过来,你能不过来?” 温秦桑想一想长公主的脾性,苦笑道:“应该不能。” “所以,”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温公子打算每次都让我见谅?” 见谅是上帝的事,她倒是不介意送他去见上帝。 温秦桑歉疚地朝后招一招手。 一个蓝衣随从迅速将一个檀木雕花盒子抱了过来。 将盒子拿过来,又递向她道:“我无法拒绝舅母,却也不想陈二小姐白白受委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陈二小姐收下。” 陈安宁看他一眼后,接过檀木盒子打开。看到固定摆放在红绸布上的人参,她的目光微微一亮,“上百年份的野山参!” 温秦桑点一点头,“希望能够稍稍弥补陈二小姐的委屈。” 看着野山参的五形六体,陈安宁惋惜道:“我只恨委屈还不够多!” 只在爷爷的中草药笔记上看过的上百年份的野山参呀,如今就真实的出现在她手里了。 区区一点委屈算什么! 温秦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眉目,忍不住轻笑出声。 陈安宁寻着笑声,抬眼看向他,“这是弥补的今日份委屈,还是将后面的委屈也一并算在里面了?” 温秦桑笑声有些止不住了,“上百年份的,我只有这一根。” “没关系呀,”陈安宁大度道,“几十年年份的,我也不嫌弃。” “但我嫌弃,”温秦桑以拳抵唇,遮掩住笑意后,说道,“既然受的是一样的委屈,就不能区别对待。所以,上百年的野山参我是没有了,但是上百年份的野灵芝倒是还有几株,就是不知道陈二小姐看不看得上?” 陈安宁迅速合上檀木盖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温公子,下次我过来施针之时,不管长公主有没有邀你过来,都请你务必要在。当然,我不是惦记你那几株上百年的野灵芝,主要是我这个人喜欢受委屈!不过,你要是非要将那几株上百年的野灵芝送给我,我也不会拒绝!” 温秦桑看着她光彩夺目的双眼,也学着她郑重其事道:“我也不是惦记与陈二小姐对弈,主要是想送陈二小姐野灵芝。” 真是个上道的三好青年,陈安宁暗赞两声后,向着他举手道:“那就一言为定!” 温秦桑举起手,与她对拍掌,“一言不定。”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了二门。 马车已经在二门外等着了。 春蕊和春桃也快步跟了上来。 “那就……下次再见!”陈安宁在马车前停下脚步。 温秦桑揖手应好。 陈安宁也向他微微点头回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起步,渐渐远去。 温秦桑站在原处,目送着马车走得不见影后,心底的愉悦才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下次再见…… 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却因为有了期待,而渐渐变得美好起来。 温秦桑勾一勾嘴角,吩咐蓝衣随从道:“让人速回广陵郡,将母亲库房里的那三株上百年份的灵芝取来给我。” 蓝衣随从是打小就跟着温秦桑的随从,名叫南岭。 听闻他的话,南岭咂舌道:“公子真要送陈二小姐呀?” 温秦桑‘嗯’一声,让他速去安排。 南岭站着不动,“公子不会真打算应下这门亲事吧?陈二小姐的名声这么差,公子就不怕被同窗笑话?” 温秦桑反手敲两下他的脑袋,“早跟你说过,看人要用心,不能人云亦云!” 南岭捂着脑袋,“谁说小的没有用心看了?不管小的怎么用心看,也没有看出来那陈二小姐有哪里好!” 温秦桑抬脚朝着马车走去,在马车离开长公主府时,才慢声道:“用心也没有看出来哪里好,就证明还没有足够用心。速去,按我的吩咐将灵芝取来。” 取就取。 等下次再来,他倒要好好看看那陈二小姐到底哪里好了! 马车出了兴化坊。 铺天盖地地议论声,又疯狂地朝着马车涌来。 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陈安宁都听腻了。 掀起车帘,她招手将就近说得口沫横飞的中年妇人叫过来,冷声训斥道:“你那些猜测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中年妇人不服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在胡说八道!” “就凭我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是,陈二小姐还没有回京,就已经和谢大人好上了!”陈安宁倨傲道,“而且,两人的孩子上个月就已经满两岁了!” 中年妇人质疑:“陈二小姐既然和谢大人都有孩子了,早前为什么还要去巴结讨好孙世子?” 陈安宁哼道:“当然是因为广陵王府看不上她的出身,而那谢大人又毫无担当,在被逼无奈之下,她才想着通过巴结讨好孙世子,气一气广陵王府和谢大人!” 中年妇人半信半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据就是,”陈安宁看着她的双眼,“我就是陈二小姐!” 在中年妇人震惊的目光中,陈安宁放下车帘,扬长而去。 第43章 造谣传谣,自产自销 妇人哆嗦一下后,老老实实地全说了。 陈安宁听完,冷笑着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中年妇人瞬间不愿意了,“小姐凭什么说我是在胡说八道!” “就凭我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是,陈二小姐还没有回京,就已经和谢大人好上了!”陈安宁嗤笑道,“而且,两人的孩子上个月已经足满两岁!” 中年妇人冷笑着质疑:“你说陈二小姐和谢大人都有孩子了,我且问你,既是如此,那陈二小姐早前为何还要去巴结讨好孙世子?” 陈安宁哼道:“当然是因为广陵王府看不上她的出身,而那谢大人又毫无担当。陈二小姐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通过巴结讨好孙世子,以逼广陵王府让谢大人娶她过门!” 中年妇人半信半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据就是,”陈安宁掀起车帘,直视着她的双眼,“我就是陈二小姐!” 在中年妇人惊骇的目光中,陈安宁放下车帘,扬长而去。 直到马车走得不见了影,妇人才惊叫道:“我的个娘呢!” 远处,有认识妇人的人迅速围过来,明里暗里地打听起了发生的事。 妇人端着掌握第一手消息的架子,大咳几声,等听热闹的人围够里三层外三层后,才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八卦如病毒。 以妇人为中心,迅速朝着四方八方辐射而去。 一开始,还只是:陈二小姐回京城之前就已经委身谢大人,并为他生了个儿子,但广陵王府看不上她,一直不让她进门。 到谢珣和徐瓒穿着常服骑着马,慢悠悠地从大理寺出来,行到朱雀街时,已经变成:广陵王府仗着权势,逼迫陈二小姐为谢大人生下孩子后,却又不让她进门,还连那个孩子也不要。 还有:广陵王府可不能嫁,尤其是谢大人,那就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败类! “什么情况?”耳听着各式各样离谱的言论,徐瓒惊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后面,“怎么就两个时辰不到,话锋突然就转变成这样了?” 边说,他边幸灾乐祸地瞟着谢珣。 谢珣没有理会他。 打马走到一个银摊前,用脚踢一踢搭着棚顶的摊位后,正与旁边卖绒花的商贩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摊主立刻奔回来,白着脸,满是讨好道:“谢大人看上哪个,尽管拿。” 谢珣瞥一眼他打着摆子的双腿,懒洋洋地问道:“说说吧,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 摊主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利落地打了自己两嘴巴后,求饶道:“谢大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珣命令:“说。” 摊主迅速说道:“是城东挑大粪的王二麻子家的那口子说的。” 谢珣问:“王二麻子家的那口子,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 摊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两眼后,不确定地回答道:“她说是陈二小姐亲口跟她说的。” 谢珣低笑出声。 果然是她干的! 从腰带中摸出块碎银扔给他后,谢珣调转马头,径直朝着陈家而去。 徐瓒赶紧打马跟上。 跟了几步后,他又打马回来,同样扔给摊主一块碎银后,急声问道:“你确定王二麻子家的那口子说的是陈二小姐亲口跟她说的?” 摊主偷摸着捡起碎银,迅速塞到袖子里后,才回答道:“确定。” 徐瓒猛地握一握拳:“我就知道是真的!” 摊主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是真的?” 徐瓒眼珠骨碌碌地打了个转后,勾勾手,让摊主凑近一些。待摊主近来后,他附耳过去,小声说道:“知道谢大人为何还不定亲吗?因为他不是败类,他一直都想迎娶陈二小姐。奈何呀,广陵王与广陵王妃棒打鸳鸯,不肯让那陈二小姐过门。” 轻咳两声,他又道:“知道谢大人为何这么拼死拼活地查案断案吗?那是因为广陵王和广陵王妃说了,只要他断完五百个案子,就答应他迎娶陈二小姐。” 摊主双眼放光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谁,我还能骗你不成?”徐瓒不满的哼上两声,在摊主告饶的马屁声中,他又得意洋洋的说道,“不怕再跟你说几句谁也不知道的消息,以往广陵王府看不上陈二小姐,是不知道她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现在陈二小姐把神医弟子的身份亮出来后,广陵王府倒是同意她嫁过去了,但陈二小姐又不愿意了。” 摊主不解道:“陈二小姐为何不愿意?” 徐瓒再次勾勾手指。 摊主迫不及待地将耳朵附了过来。 徐瓒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因为陈二小姐现在是神医弟子,京城里好多名门世族的公子都想娶她呢。远的不说,就说长公主吧,长公主就在积极的给陈二小姐保媒。” “你知道长公主给陈二小姐保的是谁吗?” 摊主赶紧摇头。 徐瓒一本正经道:“保的是广陵郡温家的嫡长孙温秦桑!” 摊主震惊,“那温公子是在国子学读书吧?他就愿意替谢大人养儿子?” “为什么不愿意?”徐瓒抽出腰间的折扇,狠狠敲了两下他的脑袋,“你想想,那是谁的儿子?是广陵王府三公子的儿子!给你养,你养不养?” 摊主搓着手讪笑道:“养倒是愿意养,就是养不起。” 徐瓒又敲他两下,“这不就得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得赶紧跟阿珣去陈家守着了。如今这陈二小姐可是个香饽饽,不看得紧一点,指不定就被谁给偷走了。” 摊主麻利地退开两步,弓着身子恭敬道:“徐五公子慢走。” 徐瓒哼着曲,愉悦地朝着早已经走得不见了影的谢珣追去。 传吧传吧。 传得越热闹越好。 名声恶臭的陈二小姐,翻身变成百家求的香饽饽。 多有趣呀。 还有当年那个屠杀药王谷的主谋,不知道看到这样的场面,能不能坐住?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他的这一番操作,差些让陈安宁身败名裂。 此话暂且不谈。 且说银摊的摊主一直等着徐瓒走远后,才慢慢直起身子。昏黄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打了两个转后,立刻朝着卖绒花的商贩叫道:“快过来,我又打听到了好多谢大人和陈二小姐的消息!” 卖绒花的商贩扔下两个挑花的顾客,麻溜地跑了过来,“什么消息?” 不同的八卦,从不同的人嘴里传出去,结果却殊途同归:越传越离谱。 至于有多离谱……我们依旧先不说。 第44章 洗脑话术,你怕不怕 陈安宁回陈家后,原本打算去蘅芜院履行前几日说好的去无竹村的约定。 但马车距离清芷院还有些拒绝,邱氏便极为快速的拦了过来。 “安宁,你可得为我做主!”马车被迫停下来后,邱氏快步走到窗子前,掀开帘子,哭得义愤填膺。 陈安宁看她是在真哭,不由稀奇道:“出什么事了?” 邱氏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道:“你父亲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这些年,我起早贪黑的伺候他吃、伺候他喝,他倒好,不仅背着我将院子里的所有婢女全都宠幸过了,还骂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想当初,我为跟他来京城,连你都没要……” 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陈安宁默默的吐槽两句后,耐着性子听她哭哭啼啼的说完,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他宠幸过所有婢女?” “还能怎么发现?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邱氏抹着眼泪,怒得锤胸跺脚道,“早上我从你这里回去,就看到他抱着婢女在床上胡混!我要回去得再晚一些,指不定他们都脱光了。” “安宁,你可得为我做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陈安宁扣手敲一敲茶几,“母亲确定,父亲将所有婢女都宠幸过了?” “那些小贱人都承认了,”邱氏又大哭起来,“这还能有假?” “若是如此,母亲有什么好哭的?”陈安宁笑道,“如今父亲手脚都不方便,这些婢女的性命几乎都掌握在母亲的手里了。母亲想要报复父亲,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邱氏抹着眼泪道:“就怕你祖母……” 陈安宁打断她的话:“母亲可信任我?” 邱氏想也不想,便答道:“当然,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母亲既信任我,那就该吵吵,该闹闹,”陈安宁漫不经心道,“真要奈何不了对方,那母亲就跟父亲和离好了。” 邱氏脱口拒绝:“不行!我要和离,岂不便宜你父亲和那一屋子的小贱人了?” 陈安宁道:“母亲先听我把话说完,” 邱氏不情愿道:“我是不会和你父亲和离的。” “我没有让母亲和父亲和离,我所说的和离,是指母亲可以用这个要挟祖母和父亲。”陈安宁看着她那张愚蠢的脸,耐着性子说道,“父亲为官这么多年,总不可能没有落下一点把柄。母亲跟祖母闹着要和父亲和离,就以和离后,父亲一辈子也休想踏进官场来作要挟。” “只要他有官复原职的一日,母亲就去官衙状告他。” 邱氏眉目浮出几分意得,“刚才你父亲说要休我的时候,我就说了这话。” 陈安宁夸赞道:“母亲做得对。” 邱氏得了夸奖,又得了解决之法,瞬间就不哭了。伸长脖子,往马车里探头瞧了几眼,瞧见空空如也,不由失望的撇一撇嘴后,摆着手转身走了,“你给长公主医治头疾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先回去看看你父亲是不是又跟婢女在胡混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春桃忍不住说道:“陈夫人从未养育过陈二小姐,对陈二小姐又多有苛待,陈二小姐何必这样帮她?” 春蕊也很好奇为什么,便不由的看向了陈安宁。 帮她? 如果挑拨离间也算是帮她的话,那她的确是在帮她。 陈安宁瞥一眼已经快走没影的邱氏,随口道:“她有再多不是,也是我的母亲。” 春桃哼道:“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陈安宁笑道:“你这话跟我说说倒罢,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说。大魏以孝治天下,若让旁人听见你这样劝我,指不定就要编排是长公主指使你这样说的了。” 春桃听她这样一提点,也禁不住有些后怕,赶紧弥补说:“奴婢也就私下里跟陈二小姐说说,在旁人跟前,才没有这么好的闲心呢。” 马车慢慢停到清芷院前。 陈安宁抱着檀木盒子走下马车,朝蘅芜院的方向看上两眼后,正待回清芷院,便见谢珣阔步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戏谑着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两遍后,谢珣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她手里抱着的檀木盒上。 将手里的包裹塞给她,顺势拿过檀木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人参,不由低笑两声道:“温秦桑送的?” “有意见?”陈安宁睨他两眼后,转身进了清芷院。 谢珣合上盖子,抱着盒子跟在她的身后,“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陈安宁回头看一眼他手里抱着的檀木盒子,点头道:“的确不错。” 谢珣顺她的目光,也看了眼檀木盒子,好笑道:“怕我给你贪污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安宁转身拿过檀木盒子,交给迎出来的荷香,“好好收着。” 荷香应是。 陈安宁则拿着包裹进屋,在春蕊、春桃的帮助下,抱好衣裳后,出门道:“走吧。” 等在院中的谢珣闻声看向她。 看着她玉冠束发,剑眉星眸的模样,忍不住啧声道:“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细皮嫩肉了些,身子也单薄了些。” 陈安宁轻蔑道:“你倒是不细皮嫩肉,不身子单薄,只是打架起来,也最多和我打成平手。” 谢珣笑道:“行了,知道你很厉害了。” “知道就好。”陈安宁跟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怎么过去?” 谢珣道:“骑马,会吗?” 陈安宁瞥他一眼,“再打一架?” 谢珣也瞥她两眼,“你跟那位温公子见面的时候,也跟吃了炮仗一样?” “我炮仗不炮仗,得分人。”陈安宁淡定道,“比如跟你的时候,我就没法不炮仗。” 谢珣挑眉,“为何?” 陈安宁看着他,揶揄:“为何?那是你该反省的事,不该来问我。” “就是跟我过不去了。”谢珣道。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为何跟你过不去,那也是你该反省的事。” “那真是巧了,”谢珣道,“你跟我过不去,那是你的问题,我为何要反省?” 陈安宁似笑非笑,“既然我有问题,那你这么缠着我做什么?脑子有病,还是喜欢犯贱?” 第45章 脑子有病,喜欢犯贱 “你说的对。”邱氏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命硬,早就成了一堆无名白骨!” “母亲知道就好。”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不过,过去之事已不可挽回。母亲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过吧。” “我想不出来,你帮我想吧。”邱氏干脆的说道。 陈安宁笑两声:“曾经弃养我的是母亲,到京城后,打我骂我的也是母亲。换句话说,跟他们有仇有怨的是母亲,关我何事?” 邱氏的气焰瞬间就没了,“安宁……” “罢了。”陈安宁佯装受不住她哀求地说道,“看在你好歹也是我母亲的身份上,就再帮你最后一次。” 邱氏立刻答道:“你放心,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照办!” 陈安宁挑眉看着她:“母亲认真的?” 邱氏用力点头:“当然!” “好吧。”陈安宁不是那么热情地问道,“我就再相信母亲一回。” “母亲确定,父亲将所有婢女都玷污过了?” 邱氏眼里忍不住一红,在她看过来时,又赶紧擦去眼泪,说道:“那些小贱蹄子都承认了,这还能有假?” “若是如此,母亲有什么好哭好气的?”陈安宁嗤道,“如今父亲手脚都不方便,这些婢女的性命又差不多都掌握在母亲的手里。母亲想要报复父亲,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邱氏暗恨道:“就怕你祖母出来阻挠!” 陈安宁笑两声:“母亲当真信任我?” 邱氏想也不想,就脱口答道:“当然,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母亲既信任我,那就该吵吵,该闹闹,”陈安宁漫不经心道,“真要奈何不了对方,那母亲就跟父亲和离好了。” 邱氏拒绝:“不行!我要和离,岂不便宜你父亲和那一屋子的小贱人了?” 陈安宁瞥她一眼:“母亲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邱氏不情愿道:“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父亲和离的!” “我没有让母亲真的和父亲和离,我所说的和离,是指母亲可以用这个要挟祖母和父亲。”陈安宁耐着性子说道,“父亲为官这么多年,总不可能没有落下一点把柄。母亲跟祖母闹着要和父亲和离,大可以用和离后,父亲一辈子也休想踏进官场来作要挟。” “只要他有官复原职的一日,母亲就去官衙状告他。” 邱氏一听这话,眉目立刻浮出几分意得来,“刚才你父亲说要休我的时候,我就说了这话。” 陈安宁扯一扯嘴角,夸赞道:“母亲做得很好!” 邱氏得了夸奖,又得了解决之法,瞬间就不哭了。伸长脖子,往马车里探头瞧了几眼,见什么也没有,不由失望地撇一撇嘴后,摆着手转身走了,“你给长公主医治头疾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先回去看看你父亲是不是又跟婢女在胡混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春桃忍不住‘呸’一声后,说道:“陈夫人从未养育过陈二小姐,对陈二小姐又多有苛待,陈二小姐何必这样帮她?” 春蕊也很好奇为什么,便没有制止。 帮她? 如果挑拨离间也算是帮她的话,那她的确是在帮她。 陈安宁瞥一眼已经快走没影的邱氏,随口答道:“她有再多不是,也是我的母亲。” 春桃哼道:“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陈安宁笑道:“你这话跟我说说倒罢,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说。大魏以孝治天下,若让旁人听见你这样劝我,指不定就要编排是长公主指使你这样挑拨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了。” 春桃听她这样一提点,也禁不住有些后怕,赶紧弥补说:“奴婢也就私下里跟陈二小姐说说,在旁人跟前,才没有这么好的闲心呢。” 马车慢慢停到清芷院前。 陈安宁抱着檀木盒子走下马车,朝蘅芜院的方向看上两眼后,正待回清芷院,便见阵阵马蹄声从后传来。 停住脚步。 回过头。 看到是谢珣,她想也不想,便收回目光,抬脚进了清芷院。 谢珣飞身过来,拦到她跟前,“看到我就走,做了什么亏心事?” 边说边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两遍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手里抱着的檀木盒上。 将手里的包裹塞给她,顺势拿过檀木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人参,不由低笑道:“温秦桑送的?” “有意见?”陈安宁睨他两眼后,绕过他,朝屋里走去。 谢珣合上盖子,抱着盒子跟在她的身后,“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嘛。” 陈安宁回头看一眼他手里抱着的檀木盒子,又看一眼他后,好整以暇地点一点头:“的确不错。” 谢珣顺她的目光,也看了眼檀木盒子,好笑道:“怕我给你贪污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安宁转身拿过檀木盒子,交给迎出来的荷香,“这可是个值钱玩意,给我好好收着。” 荷香小心应是。 “跟我说说,跟你相处不错的温大公子为人如何?”看她要走,谢珣伸手拦住她。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似笑非笑道:“确定要听?” 谢珣瞧着她眼里的戏谑,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但还是说道:“当然!” 陈安宁微微一笑,“跟你是两个极端。” 谢珣笑问:“怎么个极端法?” “很简单。”陈安宁绕开他,“仅用好与坏来形容的话,你就是坏的那一端。” 谢珣笑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安宁瞥他一眼,“你在说你自己吗?” “对对对,我在说我自己。”谢珣催道,“赶紧换衣裳去吧!” 陈安宁哼笑两声,拿着包裹进了屋。 在春蕊、春桃的帮助下,换好衣裳出来后,她道:“走吧。” 正斜卧在树上假寐的谢珣睁眼看向她。 看到普普通通的侍卫衣裳,穿在她身上,却莫名显现出来几分贵气,不由啧道:“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细皮嫩肉了些,身子也单薄了些。” 陈安宁反唇相讥道:“你倒是不细皮嫩肉,不身子单薄,只是打架起来,也最多和我打成平手。” 谢珣牙疼道:“行了,知道你很厉害了。” “知道就好!”陈安宁跟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怎么过去?” 谢珣瞧她两眼:“骑马,会吗?” 陈安宁瞥他一眼,“再打一架,分出个胜负?” 谢珣好奇:“你跟那位温大公子见面的时候,也跟吃了炮仗一样?” “我是不是跟吃了炮仗一样,那得分人。”陈安宁淡定道,“比如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只会嫌炮仗吃得太少了,发挥不出我全部的火力。” 谢珣挑眉,“为何?” 陈安宁看着他,揶揄:“为何?那是你该反省的事,不该找我要答案。” 谢珣哼道:“就是跟我过不去了。”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为何跟你过不去,那也是你该反省的事。” “那真是巧了,我也主打一个从不内耗自己,只会怪罪别人。”谢珣慵懒地说道,“所以,你跟我过不去,那都是你该检讨的问题,我为何要反省?” 陈安宁讥讽,“既然我有问题,那你这么缠着我做什么?脑子有病,还是喜欢犯贱?” 第46章 无竹村庄,小树林边 谢珣立刻止住脚步,转身面向她,揖手躬身道:“小人知道错了,还请陈二小姐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 “你们在干什么!”徐瓒骑着马,风一般地冲到两人跟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又看看这个,“咦,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厉害呀,”徐瓒翻身下马,绕着陈安宁转上两圈后,溜须拍马道,“穿女装时,明艳端方。换上男装,又清隽俊朗。啧,恨我不是女儿身上,否则非陈二小姐不嫁!”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向谢珣。 谢珣一脚踢开徐瓒,“就你能,学两个词就到处用!” 徐瓒夸张地捂住侧腰,“陈二小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陈安宁配合道:“说吧,想让我怎么给你做主?” 徐瓒立刻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告诉我呗?” 陈安宁朝着他微微一笑,“我们刚才在商量怎么毒死最好吃!” 徐瓒吓得迅速上马,疾驰而去。 陈安宁轻笑两声后,看向谢珣,“马呢?” 谢珣朝着徐瓒离开的方向叫道:“赶紧将马带过来!” “来了!”徐瓒牵着匹白马,又嘚嘚地回来了,“陈二小姐,这是你的马。” 陈安宁牵过马,手刚摸上马脑袋,马便亲昵地蹭了过来。拍一拍马背,马的一双前腿又立刻跪了下去,乖巧温和的模样,在陈安宁坐上马,绕着不大的园子走上两圈回来后,忍不住夸赞道:“真不错!” 徐瓒打马上前,邀功道:“我挑的!” 陈安宁笑着夸赞,“你真棒!” 徐瓒得意地看两眼谢珣,又再接再厉道:“可惜我们要去查案,不然,陈二小姐要骑着这马去平康坊走上一圈,绝对能引得花坊里的姑娘们吱哇乱叫。” “没完没了,是吧!”谢珣猛拍一把他骑的马屁股。 马吃痛之下,带着徐瓒疾驰而去。 徐瓒嗷嗷乱叫着,绕了大半圈后,又骑了回来,“陈二小姐,你可得为我做主,我不过称赞你几句,他就如此报复我,显然是对你心怀不满。” “不用跟他一般见识。”陈安宁从怀中摸出个瓷瓶朝他扔去,“赏你了。” 徐瓒本能地接过来,看到是瓷瓶,吓得差些扔出去,“陈、陈二……” 他可是在帮着她说话呀,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陈安宁瞥他一眼,“解毒丸,不要呀,不要就还给我。” “要,怎么不要!”一听是解毒丸,徐瓒迅速塞到怀中。塞好后,得意地瞅两眼谢珣,又用力地拍了拍瓷瓶的位置,大声道,“我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谢珣‘呵’一声,翻身上马后,说道:“谁稀罕!” “这可是你说的,陈二小姐也听着了,回头不准跟我抢!”徐瓒嚷嚷。 谢珣用力踢一脚他的马屁股,“废话真多!” 马吃痛之下,再次带着徐瓒疾驰而去。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后,打马追上去。 谢珣不紧不慢地紧随其后。 大门处,还有十一个侍卫等候着。 与他们汇合后,众人立刻出发,走朱雀街,过明德门,官道上行驶小半个时辰后,拐下小道,东转西行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无竹村。 此刻。 晚霞正浓。 谢珣知道法医最不喜欢在晚上出现场,因为光线的原因,会忽略掉很多重要的细节。因而他也不多话,径直带着陈安宁去了少年失踪的那片树林。 树林距离无竹村大概两里。 当初谢珣在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现场。 检查完现场,他又特意安排着衙役在此轮守。 因而现场保存得还算完好。 在轮守的衙役们都围过来向谢珣汇报之时,陈安宁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小斜坡上。 小斜坡大概两米高,呈七十度角。 小斜坡上长满杂草。 杂草丛中,盖着一条宽约九寸的粗布。 陈安宁朝粗布走去。 谢珣也适时的让衙役们退去后,几步上前,掀开粗布道:“这里就是失踪少年留下的唯一痕迹。” 看着打滑的痕迹,陈安宁伸出手,大概丈量了一下长度,又丈量了一下变形的鞋印后,说道:“鞋长大概在七寸五,从痕迹的力度来看,跟失踪少年的体重也差不多。” 起身在前后都搜寻一遍后,陈安宁又掠下小斜坡,走进树林。 树林中落叶不多。 踩在上面,偶尔会有咯吱声响。 树林不大。 一圈走下来,也就十来分钟。 “少年在去给他爹娘送饭的途中,也就是在这里失得踪。”陈安宁站在脚滑痕迹前,面朝着树林说道,“树林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打翻的饭菜,甚至没有他走出树林的脚印。也就是说,他是凭空失踪的,对吗?” 谢珣与她并排而立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你也知道,孩子失踪后,村里的人肯定是先自己找,实在找不到,才会去报官。” 下巴往无竹村的方向点一点,又接着道:“来时你也看到了,这个村子最能藏人的就是这些树林。村民们找人,不管先后顺序,肯定不会漏掉这些树林。找的人一多,就算有什么痕迹,也早就被污染了。” “案宗上记着,村里有个四十来岁的村民,少年失踪的当日在上一个树林的位置干活。少年送饭经过的时候,村民不仅见过他,还跟他说过话。”陈安宁慢慢开口,“这个四十来岁的村民,经你查实,不仅眼力好,听力也极好。” “上一个树林距离这里也就七八十丈,这个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如果这里有打斗或是叫喊,他是完全能够听见的。” 徐瓒抢话道:“对,我们还做过实验呢。我跟着那大叔站在他家的地头,阿珣则安排人在这树林里打架、叫喊。打架有树林遮掩着看不清楚,但叫喊的时候,确实能够听到。” “而且,他要是一直注意这边的话,有人进出树林,他也能够看到。” “可惜他也不知道少年会失踪,所以并未注意到这边。” “你说的这些,都很符合现场的情况。只是这样一来……”陈安宁斟酌片刻,才不那么确定地说道,“就要分两种情况了。” 徐瓒立刻问道:“哪两种情况?” 陈安宁淡声道:“第一种情况,他是在这里遇害或是被迷昏后带走的;第二种情况,他是在别处遇的害。这两种情况的共同点是,都得熟人作案。” 谢珣看向她,“你更倾向于哪一种情悦?” 第47章 想法一致,但无结果 陈安宁沉默片刻,答道:“第二种。” 徐瓒再次抢在谢珣之前问道:“为什么?” 陈安宁再次走进树林。 谢珣和徐瓒紧随其后。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凶手就要面临如何避人耳目地将他带离这片树林的问题。”陈安宁抬头扫视着林子里的树木,“如果是我,我大概会砍伐树枝将少年藏在其中,之后再扛出去。但这样一来,又要面临着一个问题。砍伐树枝不管怎么遮掩,都会有动静。凶手如何确定,他在砍伐过程中,不会有村民经过或者不会引来村民的注意呢?” “当然,不用树枝掩藏,直接扛着被迷晕的少年出去,同样也要面临着这个问题。” 徐瓒看一眼谢珣后,问道:“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也有可能面临这个问题呀。” 陈安宁莞尔道:“的确会面临这个情况。但如果你是失踪的少年,我告诉你说,我在某处发现了个金矿,我就只告诉了你一人,我们赶紧去挖,你会怎么做?” 徐瓒又看一眼谢珣,啧道:“不得了,上次还只是个每日两百文钱的工作,这次直接变成金矿了。” 陈安宁看向谢珣。 谢珣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的嘴角同时微微上翘。 不过,才翘起来一点,就被人打断了。 打断两人的是无竹村的一对老夫妇。 老夫妇刚刚下地回来,经过这里时,听到树林里有说话声,大爷认出来是谢珣的声音,便大声问道:“谢大人又来查周二娃的案子了?” 徐瓒立刻钻出树林回应道:“是呀,大爷大娘最近几日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呀?” 大爷正要开口,大娘拦着他道:“不知两位大人这次带的是鸡蛋还是油饼?” “大娘,这次来得急,啥也没有准备。”徐瓒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在两人跟前晃了晃,“不过大娘放心,如果大爷、大娘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我们肯定也不会亏待你们。” 大娘伸手就要去拿碎银。 徐瓒眼疾手快地缩回手,“大娘,按照老规矩,只有说了有用的线索,才能得到报酬。” “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大爷反拦着大娘道,“哪里还有别的线索哟。” “就你老实!”大娘狠狠地瞪一眼大爷后,拉长着脸走了。 大爷苦笑着向徐瓒赔了两句礼,赶紧朝她追去。 树林中。 目睹全过程的陈安宁瞥向谢珣:“油饼?鸡蛋?” “正是农忙的时候,”谢珣随口解释,“总要拿出些诚意,才好让他们放下农活来配合调查。” 陈安宁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谢珣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低笑两声后,说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只是可惜,线索就卡在这里了。” 陈安宁扫一眼树林:“想要将那么大个人悄无声息地带出去,可不容易。你就没有查一查村里的牛车、驴车或是独轮车之类的?” 谢珣叹道:“查了,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陈安宁道:“那就是这个熟悉的人,不是无竹村的人了?” 晚霞散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 谢珣踱步走出树林,望着山脚下在朦胧的夜色中,若隐若现地进出村子的大路,再次叹道:“都查过了,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陈安宁随他一起看着那条大路,沉默半晌后,说道:“世上不可能会有完美犯罪。” “世上的确不会有所谓的完美犯罪,”谢珣赞同道,“所以,还得继续查呀。” 陈安宁点一点头,“什么便利条件都没有,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来这么多的线索,也不容易了。慢慢查吧,不着急。” “不着急不行呀,”徐瓒跟过来,也与他们并排站在一起,“凶手只要一日未抓捕归案,他就有可能再次犯案。而每次犯案,都是一个孩子的失踪。另外,这是阿珣接手大理寺后,办理的第一个新鲜案子。若是有头无尾,或是迟迟抓不到凶手,朝堂上那些曾反对皇上提拔阿珣的老顽固……” 谢珣打断他的话:“时辰不早了,把马带回来,回去了。” “知道了!”多大个事!徐瓒迅速转到陈安宁这头,接着说道,“那些老顽固肯定会拉帮结派地弹劾阿珣。皇上虽然不会因此而责怪阿珣,但任谁整日听一帮老顽固叽叽喳喳,也有够烦人的。” 陈安宁耸耸肩,“这有何难?谁弹劾,谁觉得这案子简单,那就让谁来负责好了。” 徐瓒摸摸鼻子,“我还以为陈二小姐会说,放心吧,有你在,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安宁好笑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谢珣,“谢大人一时半会儿都破不了的案子,我是有多大的脸,敢说这样的话?” 徐瓒歪歪头,“可阿珣说,只要你肯帮忙,这案子就一定能破。” 陈安宁又看一眼谢珣,“我帮忙了呀,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徐瓒试探道:“可能帮的还不够多?” 徐安宁笑眯眯地抬起手,扯了扯衣袖后,说道:“乖,这句话我不爱听,给你个机会重说一遍。” 徐瓒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两步,“我们查了这么久,才查出来这么点线索。陈二小姐才来这一次,没查出什么结果也很正常。” “以后记得好好说话。”陈安宁收起手,“去吧,赶紧将马牵过来,我饿了。” “好嘞。”徐瓒麻溜地转身跑了。 陈安宁跟着谢珣转身,随在他的身后,离开了树林。 回到京城。 天已经黑尽。 徐瓒独自回了国公府。 谢珣则带着侍卫,跟着陈安宁去了陈家。 侍卫们进入陈家后,如入自家般,由其中两人将马统一送去马厩。其余人等,则隐入夜色,散到了各处。 “药王谷被屠戮的事,你知道多少。”并肩走在不算明朗的月色中,陈安宁问。 “不多。”谢珣爽快地回答道,“药王谷自建谷之日起,就一直独立于各国之外。但遇战事,药王谷弟子又会出谷奔赴各个战场,无偿救治伤兵残将。” “药王谷被屠戮当年,恰逢魏国与晋国交战。” 陈安宁顿住脚步。 谢珣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陈安宁看向他,目光冷静而淡漠:“你的意思是,药王谷被屠戮,与魏、晋两国的战争有关?” “有没有关,总要查一查才知道。”谢珣也看着她,“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第48章 再次案发,有人死亡 陈安宁眼底暗藏冷光:“你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谢珣蛊惑道,“你跟着我一起查案,我的人脉为你所用。” 陈安宁不为所动道:“期限是多久?” 谢珣斟酌片刻,说道:“五年。” “五年?”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他两眼,转过身,边走边道,“药王谷被屠之事,如果与魏、晋两国的战争有关,那么凶手差不多就是这两国之人。”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逼得凶手不顾交战也要对药王谷赶尽杀绝?” 陈安宁停下脚步,再次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等谢珣作答,陈安宁莞尔一笑后,再次说道:“谢大人的提点我收下了,就当是今日无竹村之行的报酬好。时辰不早,谢大人早些歇息。” 看着她利落离去的背影,谢珣无声地笑了两声。 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 快走几步,撵上她的脚步后,谢珣开口道:“陈二小姐不饿吗?” 陈安宁放慢脚步,“醉仙楼?” 谢珣轻笑出声,“醉仙楼。” 陈安宁再次放慢脚步,“清芷院还是蘅芜院?” 谢珣笑声不止,“蘅芜院。” 陈安宁立刻拐脚,大步朝着蘅芜院而去。 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 从各种热菜缓缓升腾的雾气来看,才刚摆上没有多久。 看着陈安宁洗完手后,熟悉地坐到桌子上前摆碗筷的动作,谢珣好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陈安宁头也不抬,“怎么,来得太久,还学会虚与委蛇了?” 谢珣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拿起筷子,接过婢女递来的汤碗,哼道:“都说吃人嘴软,我以为陈二小姐才拒绝了我的合作邀请,总会有几分不好意思。” 陈安宁嗤笑,“我拒绝了你的合作邀请,你都好意思继续住在陈家,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吃这一顿饭的?再说了,后面不需要我帮忙了?” 谢珣牙疼的给她盛了碗汤,“嘚,是我错了,您赶紧吃,吃饱了回去早些歇着。” 陈安宁含笑看他一眼,也不多话了。简简单单的吃了饭,就回清芷院歇下了。 月光如含羞的小姑娘,躲在厚重的云层中,时不时地探头张望。 好不容易张望累了,才不依不舍地回去睡了。 它一走,天地顷刻便陷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城南。 保宁坊。 凄厉地‘救命’之声,划破黑暗。 沉睡之中的左邻右舍听到声音,紧紧地裹住被子,再次沉沉睡去。 红日躲在云层后,只隐隐露出一点边缘。 昨晚进入陈家便陷入暗处的一个侍卫,悄然现身于蘅芜院,“大人,保宁坊出事了!” 谢珣睁眼,眼底寒光乍现,“说!” 侍卫迅速禀报:“木蛟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保宁坊东二街一处荒废的民宅内,有人死于非命!另外,从围观百姓口中得知,此人今早曾哄骗过一个上工的少年,少年目前下落不明!” 侍卫话音刚落,谢珣已经开门出来。看一眼还未大亮的天色,冷声吩咐道:“备马!” 侍卫退下。 谢珣看一眼清芷院,踱步过去。 清芷院看门的婢女不敢拦他。 谢珣如入无人之境般,直走到屋门口,才被荷香硬着头皮拦下。 “告诉你们小姐,保宁坊出命案了,事关失踪的少年案,请她速速起床一同前往。”谢珣吩咐。 荷香应是后,警惕的看他两眼,确定他并无进屋的打算,才转身到里屋,将他的话转述给了已经睁开眼睛的陈安宁。 陈安宁撑手坐起来,在春蕊、春桃的伺候下,快速穿好昨日的侍卫服后,急步出来问道:“何时的事?” 侍卫已经备好马,等在清芷院外了。 谢珣示意她边走边说道:“半个时辰前。” 陈安宁先他一步翻身上马后,问道:“现场保护好了吗?” 谢珣点头。 两人便不再说话,一路疾驰着朝保宁坊赶去。 保宁坊与开明坊毗邻。 一盏茶不到。 两人就到了案发现场。 两人到时,万年县衙的县令冯大人与衙役都还没有到场。 维护现场的是谢珣暗中安排的侍卫。 随在谢珣身后,穿过层层看热闹的百姓,陈安宁走进案发的中心现场。 中心现场位于荒废的民宅堂屋内。 屋顶已经烂得差不多了。 墙壁也垮塌过半。 杂草肆意扎根在地缝与墙壁间,旺盛生长。 陈安宁快速扫一眼中心现场的环境后,目光落到距门口十步远的尸体上。 尸体脚朝外,头朝内。 男性。 从面相看,大概四十五到五十岁。 身高五尺一左右,体重一百三十斤上下。 上腹部有利刃伤五处,左胸有利刃伤三处。 尸斑尚不明显,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前后。 尸体后方有四行血足迹,其中两行为死者所有。死者的血足迹旁,伴有滴落状血迹。另两行血足迹应该为凶手所有,伴有甩落状的血迹。 凶手的血足迹在尸体旁边有停顿,其后在附近的杂草中有蹭擦行为。 之后,凶手蹭踩着杂草到堂屋西北角,在西北角方向转了一圈后,才又踩着杂草离开民宅。 民宅堂屋外的院子中,仍然可以找到凶手的足迹。 足迹消失在侍卫包围圈内的十寸处。 取足迹而代之的,是马蹄和车轮。 提着石灰,将院子里的痕迹都标示好后,陈安宁抬脚进屋,边走边用石灰画着圈。 谢珣跟在她的身后。 随着一个个圈,慢慢来到堂屋西北角。 “这是喷溅状血迹,”谢珣看着墙上与地上的大片散落状血迹,冷沉着脸道,“死者是在这里被刺后,逃亡之时,倒在门口。” 陈安宁‘嗯’一声,并未接话。 她的目光定在靠墙的一处杂草上。 谢珣扫一眼周围后,见她依旧一动不动,不由顺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处杂草。 杂草丛有些大。 杂草丛中间呈窝状。 从杂草倒伏或是折断的痕迹来看,还很新鲜,证明时间不长。 “这草丛有问题?”谢珣蹲到近前,边研究边问。 陈安宁也上前两步,蹲到他的身侧,“你看这草丛倒伏的形状,像什么?” 谢珣又研究了片刻后,不确定道:“你一个窝?” 陈安宁瞥他两眼,“不仅像一个窝,还像一个老母鸡孵蛋的窝呢。” 谢珣严肃道:“你别说,认真看,还真是一模一样。” 见陈安宁要动手,谢珣赶紧求饶道:“你是说,那个失踪的少年曾坐过这个位置?” 陈安宁起身,用石灰将草丛给圈起来后,淡声道:“凶手追着死者到门口位置后,又回来过这里。你仔细看凶手追着死者到门口时,踩过的草丛模样,再看看凶手回来这里后,再出去时踩过的草丛模样,看看有什么不同?” 第49章 案发现场,你超强的 谢珣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凶手踩过的几个草丛。 凶手追着死者出去时踩踏的草丛比回来这里后,再离开时踩踏的草丛力道要轻。 这说明,凶手最后离开这里时,身上有负重。 结合墙角那处窝状倒伏的草丛,很容易就能得到凶手在杀完死者后,将被死者哄骗过来的少年扛走的结论。 不仅如此,从那处窝状倒伏的草丛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以及凶手扛走少年时,步伐从容稳健的情况来看,那少年多半处于人事不省的状态。 从堂屋出来。 冯大人终于到了。 同到的还有徐瓒。 徐瓒看一眼几乎到处都是石灰圈圈的堂屋,又看一眼尸体后,低声说道:“死者叫田大明,是保宁坊东街专为大户人家或是商户找佣工的伢侩。失踪的少年叫王咏,十二岁,近来在晋昌坊的慈恩寺中干些杂役的活计。” “据保宁坊东街几个卖早食的摊主说,王咏今早经过他们的早食摊时,田大明追着搭住他的肩膀,一起往东门的方向去了。从其中一个摊主听到的寥寥数语推测,田大明是以要给王咏再介绍一个大户人家的杂役活计,将他带走的。” “哦,王咏在慈恩寺的活计,也是田大明给他介绍的。” “失踪孩子的爹娘已经安置好了,今早听到喊‘救命’声音的百姓,也都统一安置起来,随时可以安排过审。” 看他有条不紊地说着排查出来的消息,陈安宁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徐瓒说完,轮到冯大人了。 但冯大人一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清楚,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着急地抹一抹额头的汗水,冯大人又心虚又怯懦地说道:“这都几个月没出事了,怎么今儿又……” 谢珣看他一眼。 吓得他立刻就闭了嘴。 “你带冯大人先去过问那些听到喊‘救命’的百姓,看看在那一时间段,有没有人见过死者或是其他人。”谢珣冷着声吩咐。 徐瓒应好,麻利地带着冯大人走了。 谢珣看着他们走得不见了影,才回过头来问陈安宁道:“你这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距离案发,仅过去不到三个小时。 这个时间,无疑是解救失踪少年的最佳时机。 陈安宁也不多话,直接道:“我负责尸体,你负责其他,等结束之后,我们交换意见。” 谢珣点头应好,叫来人将围观的百姓给撵出去,又叫来人去给她拿解剖工具。 等一切安排好,他又回头道:“县衙与大理寺距离这里都太远了,来回一趟,得耽误不少的时间。而且,就算回县衙与大理寺,条件也不见得就比这里好多少,所以你得将就一下。” 陈安宁看一眼尸体所在的堂屋,忍了片刻,才道:“好。” 话虽如此。 谢珣还是叫人过来,给她搭了一个简单的台子,又让人提了四五桶的井水过来,搁在一旁给她备用。 等人将解剖工具送来,又安排三个侍卫留下来给她打杂后,他才转身走了。 防护服没有。 手套也没有。 这真是…… 陈安宁净过手,拿出个瓷瓶,倒出几粒解毒丸咽下,又给三个侍卫各分了几粒后,从怀中摸出个手帕按角对折捂住口鼻,才总算稍稍安心地拿起了解剖刀。 死亡原因,已经很清楚。 解剖尸体,差不多就是在走流程。 因而。 陈安宁在检查完死者的衣物与体表后,便按照常规的一字型切开术式,划开尸体的胸腔,打开胸骨,剔肉取骨…… 呕。 呕。 呕。 陈安宁头也不抬,“想吐出去吐,别在这里影响我。” 话音刚落。 三个脸色苍白、面带恐惧的侍卫就如风一般地冲出小院,扶住墙角,畅快淋漓地吐了起来。 陈安宁挑一挑眉,淡定的掏心取肺,摘胃扯肠…… 一个时辰后。 缝完尸体,陈安宁抬眼。 对着徐瓒惊恐的双眼,她勾唇一笑。 呕。 徐瓒迅速捂嘴,好不容易才将疯狂翻滚的胃液给强压下去。 咽一咽口水,瞥一眼尸体,徐瓒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杀人了?不、不对,你把他给、给切开了,你、你……” 陈安宁揶揄,“你也想尝试一下?” 徐瓒迅速躲到谢珣身后。 陈安宁不屑地嗤笑两声,瞥向谢珣:“愣着做什么,过来给我冲冲水。” 谢珣瞧两眼缝合得匀称整齐的尸体,勾着嘴角上前,舀水给她淋着洗手。 “你那边情况如何?”陈安宁边洗手边问道。 “不远处有家早点摊子,”又舀了两瓢水,给她冲洗干净后,谢珣朝着门外的马车点一点下颚,“你先去换衣裳,换好后,我们过去边吃边说。” 吃、吃饭…… 徐瓒忍不住,又朝着尸体看去。 陈安宁洗完手,接过谢珣递来的手帕擦手之时,瞧见他的动作,忍不住逗弄道:“很好奇呀,要不要再剖开给你看看?” 徐瓒赶紧摇头,并留下一句‘我去外面等你们’后,拖着发抖的双腿走了。走到门外,看到脸色苍白、神色厌厌的三个侍卫,心有戚戚焉地问道:“你们也是被陈二小姐吓成这样的?” 三个侍卫都是昨日跟着去无竹村的心腹侍卫,听到他的话,三人胃中又是一阵翻滚。 看着三人挣扎着扶墙干呕的画面,徐瓒尽管也想加入其中,但还是强忍着说道:“有这么夸张吗?” “你是来得晚,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其中一个侍卫锤着胸口,艰难的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陈二小姐倒好,一刀下去,就将田大明的肚子划开了。再一刀下去,就将田大明肚子里的骨头取出来了。再……唔,我不行了,我要再吐一会儿,呕……” 徐瓒想象着他说的画面,胸腔疯狂涌动之下,也加入了其中。 陈安宁从院子里出来,看到‘惺惺相惜’的几人,嗤笑一声后,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扔给了谢珣。 等她换好衣裳,从马车里出来之时,徐瓒已经从墙角换到了谢珣身边,正一脸虚弱地抱着路旁的大树,满脸幽怨地看着她,“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陈安宁看一眼他手里的瓷瓶,鄙夷道:“谁知道你这么弱?” “我不弱!”徐瓒辩解。 陈安宁微微一笑,“嗯,你不弱,你超强的!” 徐瓒嗷一声,以头撞树,“我不活了!” 陈安宁保持微笑:“那你慢慢死,不着急。” 徐瓒大叫:“苍天呀,大地呀,能不能来个人管管她呀。” 陈安宁呵呵两声,跟着谢珣朝早点铺子走去。 徐瓒踉踉跄跄地跟着两人后面。 第50章 给你机会,重说一遍 在早点铺子坐下。 点好要吃的早点后。 陈安宁喝两口温水,又扫一眼周围后,慢声说道:“死者是被刺穿心脏后,失血过多而死。” “凶器是一把双刃匕首,刃长六寸左右,宽一寸二左右。” “胸腔上的三处创道由上往下,倾斜度大概在三十;腹腔上的五处创道则由下往上,倾斜度则在一百二左右,推算出来的凶手身高在五尺三到五尺四之间,现场的鞋码是八寸一。根据脚印深浅,体重大概在一百六到一百七之间。” “死者手上的抵抗伤不多,凶手应该是突然发难,死者自知不是凶手的对手,逃命在门口处倒地身亡。” “从凶手在杀完死者后,不慌不忙地蹭擦脚上血迹以及带走少年的动作来看,这应该是一起有预谋的拐卖少年案。” “民宅应该是由凶手选择。” “凶手与死者认识的可能性不大,两人之间大概属于单纯的金钱交易。” “从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分析,凶手杀死者,也基本是早有预谋。” 喝两口茶,陈安宁总结,“我这里大概就这些了。” 徐瓒悄悄咽咽口水,又害怕又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切了那具尸体后,得来的线索?” 陈安宁笑容甜美道:“是不是很厉害?” 徐瓒点头如蒜,“是。” 陈安宁笑吟吟道:“想学吗?” 徐瓒迅速摇头:“不想。” 陈安宁笑容一敛:“那就闭嘴!” 徐瓒悄悄往谢珣身边挪一挪,并疯狂地扯他的衣裳。 谢珣瞥他一眼,吩咐道:“立刻将凶手的体貌特征传给木蛟,让他即刻安排人对门役进行新一轮的审问!再安排人对民宅周围的百姓进行排查,看看最近是否有人见过凶手或是在那周围见过陌生人。” 徐瓒去后,谢珣重新开口道:“我这边的线索,目前不多。” “据失踪少年,也就是王咏的爹娘讲述,王咏是在九日前,被田大明介绍去慈恩寺做的杂役。杂役的活计要从早上的卯时正做到申时正,王咏一般在卯时初出门。” “按照那几个卖早食的摊主供述,王咏是在卯时一刻前后经过他们的早食铺,也就是说,田大明是在卯时一刻找上的王咏。” “保宁坊四个坊门的门役没有见到过王咏,也没有见到过田大力。” “民宅周围的百姓是在卯时正听到的‘救命’声。” “‘救命’声结束,起床打探消息的百姓当中,有人看到一辆黑色马车离开民宅所在的巷子。马车的大小比长公主给你用的那辆小大概三分之一。” “天色原因,百姓看到的黑色马车,极有可能是灰布马车。这样的马车最是常见,几个坊门的门役在案发的时间段,都有见过这样的马车进出。” “至于田大明的人事往来,目前还在查。” 摊主游移不定地端着早点站在七八步远的地方,不敢上前。 两人有志一同地收住话头后,摊主才如蒙大赦般,迅速端着早点过来,飞快地摆到桌子上后,又快速离开了。 陈安宁和谢珣安静地吃着早点,没再说话。 吃完饭。 趁着侍卫结账的时机,陈安宁问道:“保宁坊有你安排的侍卫在暗中监守,地痞、乞丐当中也有你们的人在盯梢。凶手自打你接手这个案子后,就因忌惮而未曾在京城犯过案,这次为什么却甘冒如此大的风险?” 谢珣正要回答。 徐瓒就回来了。 将手中的纸递给他后,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他急眼道:“你们都吃过了?” 谢珣让侍卫去重新点了一桌早点后,打开纸。 纸上是王咏的画像。 看到画像的瞬间,谢珣的面色猛然一沉。 陈安宁坐在他的对面,透过纸背看出是画像后,伸手从他手里接过去。看到纸上王咏眉清目秀、纤细乖巧的长相,她的目光微微一眯后,忽得笑了。 谢珣和徐瓒同时看向她。 陈安宁放下画像,抬眼看着两人,“之前失踪的那些少年、少女,都有画像?” 谢珣不动声色地看向街面。 徐瓒则毫无心机地答道:“有呀。” 陈安宁扣手敲两下桌面,逼得谢珣不得不回头后,她迎视着他的双眼,目光凌厉道:“为什么之前不说,或者说没有拿给我?” 谢珣摸一摸鼻子,“你也没问我要呀。” 陈安宁呵呵冷笑两声,“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 徐瓒被她强大的气场所慑,吓得赶紧低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谢珣暗自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回大理寺去拿其他画像后,才赔礼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地考验你。” 陈安宁嘲讽,“是没来这里之前,架子就这么大了,还是来了之后,被锦衣玉食给腐蚀了,才长出来的架子?” 谢珣轻咳两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随打随骂。” “我只是个法医,端不起你那么大的架子!”陈安宁冷嘲两声后,将画像推给他,“失踪的少男、少女如果模样都这样出众,那么背后的凶手或是组织抢、拐他们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谢珣点头。 陈安宁看着他,言语难掩讥讽:“什么样的组织或是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你这个大理寺卿都已经接手本案的情况下,还敢不断犯案?” “你说的这些可能,”谢珣心平气和道,“我都查过。目前而言,都没有问题。” 陈安宁生气归生气,但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尤其是大案当前。粗鲁地灌两口冷茶,将火气给强行浇灭后,起身道:“那就再查一遍!” 谢珣跟着起身,“一直在查,从未停止。” 陈安宁不再多话。 然而。 虽然案发时间短。 随着各种线索的汇集,天罗地网也迅速铺陈。 但凶手却似人间蒸发一般,一连五日过去,依旧不见踪影。 而在陈安宁跟着谢珣忙的跟陀螺一样的这五日。 两人联手破案的消息裹挟着两人早就生有一子,广陵王府已经备好聘礼,只等她点头就上陈家提亲的消息,已传得整个京城尽人皆知。 开阳侯府。 上道院。 陈子苓披散着头发,屈辱地提着恭桶,有意避开院子里的婢女,欲从密林小道前往茅厕。 但…… “那不是陈大小姐吗?又去给世子倒恭桶呢?” “陈大小姐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愿意给世子倒恭桶吗?” “也是,原本陈大小姐是要给我们世子当世子妃的人,怎会甘心倒恭桶呢?” “不甘心又怎么?谁让她不知检点!” “是呀,谁让她不知检点呢。可惜哟,都是不知检点,陈二小姐却能嫁给谢大人,而陈大小姐只能每日倒恭……” “让开!”陈子苓冷着脸。 两个婢女齐齐上前,其余几个婢女也迅速围成一圈,拦住她的去路。 “你跟谁说话呢!”当前的婢女用力推她一把,“你不过是世子收留在身边泄恨的牲畜,也敢跟我们……” “这是你们逼我的!”陈子苓提起恭桶,朝着她们泼去。 第51章 找谁报仇?当然是她 粪水带着恶臭,铺天盖地地朝着一众婢女落下。 在婢女们惊恐躲避的尖叫声中,陈子苓迅速扔下恭桶,转身冲回了屋中。 屋内。 孙世子靠坐在软椅中,面色阴戾中带着丝丝暴虐。两个苗条貌美的婢女小心翼翼跪坐在他的双腿两侧,一边为他轻捶着腿,一边伺候着他吃吃喝喝。 听到院子里的叫骂声,他的面上已然流露出怒火,看到冲回来的陈子苓,怒火瞬间转化为恶毒,“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陈子苓迅速跪到地上,“我有话对世子说。” 孙世子抓起婢女递来的茶杯,朝着她的脸狠狠砸过去,“滚!” 陈子苓紧闭着眼睛,硬生生挨下这一杯子后,顾不得疼痛的以头触地道:“我有办法让世子的身子恢复如初!” 孙世子用力的将第二个杯子砸到她的身上,“你们都出去!” 等屋里伺候的婢女都退出去后,孙世子冷冷地看着她,“说!” 陈子苓知道孙世子耐心有限,砰砰磕两个头答谢之后,快速脱下外裳,跪行到他的跟前,抱过他的腿,一边轻轻揉捏着一边说道:“安宁可以治好世子,这是她亲口说的!” “她之所以不愿意治,是因为牡丹宴那日,世子昏迷的时候,夫人打骂过她,她一直怀恨在心,才借口无法治愈,以此报复夫人。” 孙世子阴恻恻地冷笑道:“她要真能治好我,你为何要隐瞒至今?是因为世子妃的身份没了,所以也想借此报复我?” “不是!”陈子苓迅速否认,“我以为夫人取消世子和安宁的亲事,是以安宁会治好世子的条件与她达成了和解。但看安宁至今都未来侯府,想来是另有隐情。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卑微,没有资格知道这些隐情,可世子的身子不等人,所以才会斗胆直言。” 孙世子阴毒的看她两眼:“说下去!” “是。”陈子苓压住眼底的恶毒,依旧语速飞快地说道,“想要让安宁全心全意地医治世子,我认为,还是得让安宁嫁进开阳侯府才行。” “但安宁现在是神医弟子,有长公主和谢大人捧着她,她肯定看不上世子妃的身份。” “所以,想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进开阳侯府,唯有先毁了她!” 孙世子眼底划过几抹阴狠,“要怎么毁了她,说来听听。” 陈子苓迅速扫一眼四周后,低垂着眉眼,小声道:“可以让……” “贱人,你敢算计我!”孙世子抓起她的头发,看着她扭曲的脸色,眉目狰狞道,“真以为我不知道陈二小姐之前巴结讨好我,是你指使的缘故?” “你自己下贱,怀上和义侯世子的孽种,落得如今这样身败名裂的下场,却还见不得她好。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报复,就想来挑唆我?” “谁给你地胆子?” “世子冤枉我了。”头皮的极致拉扯,痛得陈子苓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但她不敢喊痛,“我真是为世子着想,才出的这个主意。世子要是不喜欢,我另想一个就是。” “好一个真是为我着想。”孙世子松开她的头发,冷笑道,“行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为我着想到哪个地步。” 陈子苓眼睛发亮道:“世子答应了?” 孙世子松弛下来,靠着椅背,“是呀,我答应了。” “世子放心,我一定会让安宁乖乖嫁进开阳侯府!”陈子苓保证完,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到他的腰牌上,“就是,我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她,还得出府去请几个帮手。” 孙世子扯下腰牌扔给她,“去吧。” 陈子苓紧紧地抓住腰牌,又砰砰磕两个头,向他保证几句后,迫不及待地起身朝外奔去。 刚奔到院中。 先前被她泼粪的几个婢女突然闪现出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每个婢女的手中都提着一个恭桶。 恭桶中,装着满是恶臭的黄白之物。 陈子苓惊慌地就要举起腰牌制止。 但婢女们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 黄白之物从天而降。 将陈子苓从头到脚,都淋了个彻彻底底! 在婢女们的哄笑声中,陈子苓尖叫着冲向后罩房的水井旁,提起水桶就往身上淋。 也不知淋了多久。 只知道身子都已经冰得麻木后,陈子苓才停下来,木然地回到屋中,脱下湿淋淋的衣裳,将自己给蜷缩进了被窝里。 她感受不到冷。 她只感受到了满腔的愤怒以及对陈安宁滔天的恨意! 她一定要毁了她! 一定要毁了她! 陈子苓迅速掀开被子爬起来,穿好衣裳后,带着腰牌匆匆离开了开阳侯府。 “你来做什么!”和义伯府后门,赵樱厌恶地看着陈子苓,嘲讽道,“是孙世子身子垮了,没有办法满足你,所以你又想来找我大哥吗?可惜,我大哥已经被流放到珠崖郡,没有办法再满足你了!” “我不是来你大哥的,我是来找你的。”陈子苓直说来意道。 赵樱冷笑,“你把我大哥害得还不够,把我们和义伯府害得还不够,还又想来害我吗?” 陈子苓沉着气道:“我没有害你大哥,我也没有害和义伯府,害他们的是陈安宁!如果不是她,我和你大哥早就在一起了,我们的孩子也快四个月了!算了,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些的,我是来找你一起为你大哥报仇的。” 不由分说地进入和义伯府,走到僻静处后,她转身回来,看着跟过来的赵樱,义正词严地说道:“我绝不允许陈安宁在害了我和你大哥后,还能安安稳稳地嫁去广陵王府。” 赵樱冷嘲:“你是不是忘记了,除了广陵王府,她还可以嫁给温大公子。” 话到此处,她又忍不住讥讽道:“你应该做梦也想不到,往日里被你随意搓圆捏扁的人,如今却被各个世家权贵抢着迎娶吧?” “我的确没有想到,”陈子苓坦然道,“但那又如何?你不会以为她只恨我一个人,她要当真嫁去广陵王府或是温家后,就会放过你了吧?” 赵樱瞳孔狠狠一缩。 见拿捏住了她,陈子苓哼道:“与其在这里与我置这些没用的气,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报仇才是正事。” 赵樱看着开始荒废的后花园,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牡丹花宴事件后挨的那五板子打。五板子虽然不多,却打没了她的清誉,也打没了和义伯府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个仇要报吗? 当然要报。 那要找谁报? 找陈子苓吗? 她固然可恨,但她已经遭了报应。 那还能找谁报? 当然是陈安宁! 他们算计她是不对,但她害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就对了吗? 压制着心底涌动的恨意,赵樱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52章 筹谋已久,难逃一死 早这样不就好了? 陈子苓不屑地暗哼几声后,附到她的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她筹谋已久的计划分毫不差地给她讲述了一遍。 赵樱听完,忍不住毛骨悚然地看向她。 这样恶毒的计划…… “既然要报仇,自然要报得彻底一些。”陈子苓不以为然道,“否则死灰复燃,该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话虽如此,赵樱还是忍不住说道:“她可是你妹妹。” “什么妹妹!”陈子苓呸一声,“她母亲是贱人,她也是贱人!一个贱人,也配做我妹妹,笑话!” 赵樱看着她扭曲的面色,冷然道:“配不配,那是你的事。你决意要毁她,那这个计划就得再商量商量,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被她侥幸逃脱。” “放心,这计划我已经筹谋很久了。”陈子苓自得道,“只要能找到实施的地方,我保证她难逃一死!” 赵樱哼道:“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如何?” 陈子苓咬着牙道:“上次不知道她是神医弟子,茶里放的迷药太少。这次我不仅会加大迷药的剂量,还会让她就算醒过来,也舍不得逃走!” 舍不得逃走……赵樱寒声道:“你要给她……” “当然。”陈子苓狞笑道,“我说过,要报仇就要报得彻彻底底!” 看着她癫狂的模样,赵樱心底忍不住泛出阵阵寒意。但想到和义伯府现在的处境,又瞬间觉得她的癫狂恰到好处! 陈子苓瞥向她,讥讽道:“怎么,害怕了?” 赵樱不冷不热道:“的确害怕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 “我恶毒?”陈子苓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般,瞬间勃然大怒道,“你知不知道因为她,我在开阳侯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动辄就被打骂,被凌辱就算了,还要每日给他们倒恭桶、洗恭桶,还要受那些贱婢的欺负,甚至……”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出入侯府不便,物色地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看着她怫然远去的背影。 赵樱的嘴角边慢慢溢出几丝冷笑。 原来,她在开阳侯府过得这样惨呀。 那她就放心了。 …… 在赵樱忙着物色谋害陈安宁地点的时候。 陈安宁这边,又到了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施针的日子。 王咏失踪的案子,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没有天眼,没有DNA验证排查,没有指纹比对,即便法医知识再扎实,陈安宁能做的也有限。 同理,谢珣也一样。 他只能按照最原始的办法,一方面安排人大查特查各大青楼、勾栏院等,一方面又安排人以扫地雷的方式查核京城里的所有马车。 至于他自己。 则和徐瓒一起,亲自排查着田大明的社会关系。 陈安宁帮不上什么忙。 因而又整日将自己关在屋中,研究起了各种药物。 该给长公主施针的这日。 陈安宁坐着马车,在去往长公主府的路上,才发现她上次为自己造的谣,早已经面目全非,或者说大相径庭。 不用想。 也知道是谢珣搞得鬼。 案子当前,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些得失。 到了长公主府。 李嬷嬷依旧早早地守候在二门处。 陈安宁走下马车,李嬷嬷没再盯她的肚子,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例行公事般的互相问候几句后,在往栖凤院去的途中,李嬷嬷毫无意外的开始了她今日份的打探工作:“听说陈二小姐近几日,一直跟着谢大人在查保宁坊的案子?” 陈安宁纠正道:“也就跟了两日。” 李嬷嬷笑吟吟道:“谢大人还住在陈家?” 陈安宁瞧一眼她脸上不似作假的笑容后,不轻不重地了‘嗯’一声。 李嬷嬷继续笑吟吟道:“可查出凶手了?” 陈安宁:“没有。” “这个凶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想要抓住他,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嬷嬷敛起笑容,轻叹两声道,“陈二小姐跟着谢大人一起查案,用心是好的,只是……” 李嬷嬷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陈二小姐也看到了,谢大人为抓到凶手,可说是将京城给掀了个天翻地覆。这要是抓到凶手还好,这要是抓不到……” “皇上当初提谢大人做大理寺卿时,朝中不少老臣都持反对意见。” “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弹劾谢大人的机会,那些老臣肯定不会放过。” “皇上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案子而斥责谢大人。” “但那些老臣……一旦他们发现弹劾谢大人无用,必然会将矛头转到陈二小姐身上。” “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没错,但这些老臣固执起来,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所以不管是为谢大人也好,为陈二小姐自个也好,陈二小姐最好还是少参合案子的事。” 陈安宁认真的点一点头,“嬷嬷说得对,是要少参合一些。” 李嬷嬷见她将话听进去了,不由欣慰道:“陈二小姐知道就好。” 闲聊间,栖凤院已经到了。 李嬷嬷敛住话头,快走几步进屋去禀报。 陈安宁站在门口等着。 稍许。 李嬷嬷出来,请她进屋。 陈安宁随在她的身后,进屋的第一眼,便看向了温秦桑。 温秦桑起身,朝着她揖礼。 陈安宁先向长公主揖了一礼后,才向他回了礼。 “陈二小姐快过来坐。”同昌郡主热情地向她招手。 陈安宁配合地坐到她身旁。 等不及嬷嬷给她上茶,同昌郡主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你在跟着谢大人一起查案,是真的吗?” 陈安宁接过嬷嬷递来的茶,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莞尔笑道:“是呀,郡主也想查案?” 同昌郡主正襟危坐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陈安宁嘴角的笑容不由慢慢扩大,“就是不知道郡主能否见血?” 同昌郡主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位置,“为什么要见血,不就是少年失踪的案子吗?” 陈安宁好整以暇道:“看来郡主还不知道,这次少年失踪的案子,还伴随着谋杀。” 同昌郡主小心翼翼道:“有人死了?” “对呀。”陈安宁点头,“被凶手在胸膛捅了三刀,在肚子也捅了五刀后,大出血而死。” 同昌郡主捂住胸口和肚子,白着脸道:“太吓人了。” 陈安宁赞同地点一点头,“的确很吓人。” 同昌郡主瞥着她,“你不害怕吗?” “一开始是害怕的,”陈安宁漫不经心地说道,“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同昌郡主咽咽口水,下意识地又往后挪了挪后,重复道:“见得多了……” “是呀。”陈安宁余光扫两眼长公主和温秦桑,“想要治病救人,那就得先见惯生死。想必郡主也知道,药王谷还没有出事之前,每逢战乱,药王谷的弟子都要出谷奔赴各个战场救治那些伤兵残将。” 看着往后一挪再挪的同昌郡主,陈安宁强忍着到嘴的笑声,问道:“郡主还要去查案吗?” 同昌郡主迅速摇头。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朋友们逛街、聊天吧。 第53章 换而言之,你没资格 打发完同昌郡主。 温秦桑也主动去了书房。 陈安宁给长公主施完针,在假意精神不济,歪在椅子里歇息之时,长公主毫无意外地让她留下来吃中午饭。 陈安宁记挂着温秦桑的灵芝,爽快地答应下来。 长公主看她对温秦桑的抵触没有上一次大,在让李嬷嬷去将温秦桑请回来后,便借故回屋歇息,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几个年轻人。 同昌郡主坐不住,堪堪闲聊几句,便提议:“要不还是下棋吧?” 温秦桑看向陈安宁,听取她的意见。 陈安宁想起他上次说不是想和她下棋,而是想送她灵芝的话,点头道:“可以。” 棋盘搬上来,又在软榻上摆好后。 同昌郡主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到一旁,将位子让给了他们两个。 温秦桑执黑棋,先落子。 他的棋风依旧温和如故。 陈安宁虽觊觎他的灵芝,也没有放水,依旧攻势凶猛。 十三子过后,温秦桑的落子的速度逐渐慢下来,“之前发生的失踪案,都无人伤亡,这次为何会出意外?” 陈安宁随他落下一子后,答道:“应该是谢大人的布防太过严密,对方害怕他顺藤摸瓜,抓住他们吧。” 温秦桑微微掀起眼皮,抬眼看向她:“失踪的少年、少女,容貌似乎都很不错。” 陈安宁调侃:“怎么,温大公子也喜欢查案?” 温秦桑温和道:“同窗们闲来无事之时,会拿这个案子争辩上几句。听得多了,难免也会好奇地发表几句意见。不过,我一无谢大人的魄力,二无谢大人的决断力,三也无谢大人的敏锐力,不痛不痒的说一说倒罢,真要查案,那还是算了。” 陈安宁认可地点一点头:“查案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这种大型连环失踪案,背后很可能藏着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如果不尽快查实抓捕,很可能还会有少年、少女失踪。” 温秦桑听着她说这些话时,语气里流露出来的坚定,不由顺着问道:“陈二小姐很喜欢查案?” “没有人会喜欢查案!尤其是对……”法医而言!陈安宁无声地咽下后半句话后,随口说道,“能落到谢大人手中的案子,都涉及人命。我相信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最希望无案发生的那一个。” 同昌郡主反驳道:“可如果无案发生,他这个大理寺卿岂不是要无所事事了?” 陈安宁淡声道:“那么郡主是希望他无所事事,还是命案时有发生?” 同昌郡主想也不想,就脱口答道:“当然是无所事事呀!” 话说完,她迅速瞄两眼温秦桑后,又忍不住问道:“陈二小姐似乎很推崇谢大人?” “我推崇的不是谢大人。”陈安宁淡然道,“我推崇的是任何一个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的人。” 同昌郡主歪一歪脑袋,“可他们做的只是他们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呀。” 分内之事? 陈安宁笑而不语。 同昌郡主看着她,“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不是说得不对,而是以你的身份,最没有资格来说这句话。”温秦桑柔声道,“大魏疆域广阔,大大小小的官员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八千的官员当中,能做到谢大人这样为查凶手,不顾旁人喜恶,不惜搅得京城天翻地覆的人,有几个?” “谢大人这么做,是为的什么?” “为的百姓。”同昌郡主扁扁嘴。谢珣的身份,实在让她说不出来,他是在为自己。 “简单来说,的确是为的百姓。”温秦桑再次开口,嗓音依旧柔和,“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才能好好地服徭役、交赋税。只有他们好好地服徭役、交赋税,国家才能越来越昌荣强盛。而国家昌荣强盛,才有你的锦衣玉食。” “换句话而言,你所享受的每一分锦衣玉食,都是大魏的百姓供养出来的。” “而大魏的百姓之所以供养你,正是因为有谢大人这样只一心为百姓做事的人。” 同昌郡主被他的话深深触动了一下,但随即,她又立刻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温秦桑浅浅一笑:“你又说错了,谢大人有谢大人的好,我有我的好。因为我自己的好,无视他人的好,这不叫长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而叫目光短浅。” 同昌郡主哼唧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我头都晕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有理就是了!” 温秦桑轻笑,“有理才能说出理,无理再怎么说,也无理。” “我不跟你说了!”同昌郡主坐到陈安宁身旁,叽叽喳喳地叫着让她赶紧杀死他。 温秦桑无奈地摇一摇头。 大半个时辰后。 棋局结束。 毫无意外,又是平局。 同昌郡主欢呼,“这次谁也没有让谁!” 温秦桑点一点头,眼里的光芒,无声流转,“的确谁也没有让谁。” 上次与她下棋之后,他回国子学又特意找了同窗们对弈。 但无一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甚至没有人值得他全力出手。 抬眼看向陈安宁,看着她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有冷汗落下,心头一沉,在让嬷嬷迅速将参茶端过来递给她之后,歉疚道:“只顾着下棋,倒忘了你的身子受不住了。” “没事。”陈安宁一点也不浪费的将参茶喝尽后,和缓的说道,“只是有些脱力罢了。” 同昌郡主惊呼,“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陈安宁和温秦桑同时看向她。 同昌郡主也看着两人,目光亮晶晶的:“陈二小姐给母亲施过针后,才与表哥下的棋!要知道陈二小姐给母亲施完针,精力便已经消耗过度。用消耗过度的精力与表哥对弈,还能打成平手,要是没有消耗精力,岂不是能打得表哥毫无招架之力?” 温秦桑眼底的光芒又克制不住地流转起来,“郡主说的对,是我占便宜了。” 佯装精力消耗过度的陈安宁,选择了保持沉默。 吃过午饭。 稍事歇息后,陈安宁在起身告辞之时,温秦桑又主动担起了送她的任务。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 李嬷嬷笑着说道:“陈二小姐与温公子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我看不见得吧。”同昌郡主反驳道,“陈二小姐对表哥明明还是跟上次一样不冷不热,愿意让表哥送,不过是觊觎表哥手里的那几株灵芝罢了。倒是表哥对陈二小姐,似乎颇有好感。” 长公主笑问:“有好感不好吗?” “有好感没什么不好,”同昌郡主一改在陈安宁跟前时的咋咋呼呼,颇是成熟冷静地说道,“只是表哥向来对人表面温和,暗里疏离。如今对陈二小姐这般,就怕是空欢喜一场。” 李嬷嬷笑道:“郡主是担心,温公子比不过那位谢大人?” 第54章 至于感情,她给不起 同昌郡主歪头看一眼李嬷嬷,又看一眼长公主,忽地笑道:“嬷嬷能问出这句话,不就证明在您老的心里,已经认定表哥比不上谢大人了吗?” 李嬷嬷讪笑道:“郡主误会老奴了,老奴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你想没想,你自己清楚。”同昌郡主不以为然道,“至于是不是事实,你也自己清楚。” 长公主指尖轻磕两下茶杯壁,神色晦暗地问道:“你认为你表哥比不上谢大人?” “这不是事实吗?”同昌郡主嫣然道,“谢大人比表哥还要小一岁呢,表哥如今还在国子学里读书,而谢大人已经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 李嬷嬷立刻道:“谢大人那是因为有……” “因为有皇上破格提拔是吗?”同昌郡主从容自若地反问。 等李嬷嬷与其他嬷嬷点头后,她微挑着嘴角再次反问:“谢大人这两三年破获的旧案,应该不止两三百件吧?这些旧案,一直积累在大理寺或是刑部,在他之前,大理寺卿或是刑部尚书来来回回有多少个了?是他们无能,还是谢大人太过优秀?” 李嬷嬷呆笑道:“郡主这是在长谢大人的志气,灭温公子的威风。” 另有嬷嬷附和道:“是呀,谢大人是不错,但温公子也不差。” “我从来没有说过表哥差。”同昌郡主起身,“只是跟谢大人比起来,他还没有那么优秀而已。” 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 嬷嬷们都不敢说话了。 长公主静坐了一会儿,才叹着气,慢慢开口:“同昌说得没错。秦桑跟谢大人比起来,的确还差上一些。不过,人与人能否走在一起,比的从来不是优秀与否,而是合不合适。既然秦桑对陈二小姐颇有好感,那就让他自己争取去吧,成与不成,都是他的命数。” “我能做的,也就是为他多争取些机会罢了。” 在同昌郡主与长公主等人争辩之时。 陈安宁同着温秦桑离开栖凤院后。 知道她记挂着那几株灵芝,不等她开口,温秦桑就让南岭将几株灵芝拿了过来。 陈安宁接过灵芝,颇是意外道:“三株呀。” 温秦桑点着头,玩笑道:“这是最后的了,陈二小姐再想要,也没有了。” 陈安宁看着他。 看着他眼里的赤城与坦然。 沉默片刻后,残忍地开口道:“温公子……” “我明白。”温秦桑打断她的话,“我送你灵芝,是因为它们在你的手里,才能物尽其用。也是因为相信,将来我有需要,你会毫不藏私地帮我。” “最后,我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好吧。 陈安宁无话可说了。 将灵芝盒子让南岭帮忙拿着后,她从怀里和腰间掏出数个瓶瓶罐罐,挑挑拣拣后,拿出其中五个塞给了他,“标签都贴瓶子上了,拿着吧。虽比不上你的人参和灵芝,但关键时刻能吊住性命,等我前往抢救。” “能在关键时刻吊住性命,等你来救,价值已经比人参和灵芝要强上许多了。”将几个瓶瓶罐罐都仔细的收好后,温秦桑从南岭手中拿过灵芝盒子,示意她道,“走吧。” 到了二门。 春蕊、春桃过来。 温秦桑将灵芝盒子递给她们。 “温公子,”看着春蕊、春桃拿着灵芝上马车后,陈安宁回头说道,“下次见。” 温秦桑后退两步,揖手道:“下次见。” 陈安宁稍稍回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陈二小姐。”在她弯身准备进马车之时,温秦桑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陈安宁止住脚步。 温秦桑温和道:“陈二小姐喜欢查案,那就去查案。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也不用在意旁人的议论。无论任何时候陈二小姐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而我,也会永远站在陈二小姐身边支持你。” 许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出格的话。 温秦桑的脸颊与耳尖,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尽管如此。 他还是继续道:“我很高兴认识陈二小姐这个朋友。” 陈安宁心底微微动荡了一下,看着他眼底的坦诚与炽热,不由莞尔道:“我也很高兴认识温公子这个朋友。” 仅是朋友。 至于感情。 她可给不起。 且不说身上背负的原主的仇与恨。 就说她自己。 谁知道哪天醒过来,就回去了呢? 退一万步说。 就算她回不去。 她也过了仅见两面,仅凭一根人参、三株灵芝、几句赤诚的表白话就脑壳发热的年纪。 再说了,单身不香吗? 微微颔一颔首,陈安宁矮身钻进马车。 目送着马车走远后,温秦桑转身正要吩咐南岭去将马车驾过来,却在抬眼之间,看到了不远处望着他似笑非笑的同昌郡主。 温秦桑顿一顿脚后,朝她走去。 马车出了兴化坊,来到大街上。 各式各样的议论立刻如浪潮般,朝着陈安宁扑过来。 陈安宁一边欣赏着灵芝,一边听着他们的议论。 听的正起劲之时。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 还没等春桃火大地爬起来骂人,车帘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掀开。 是陈子苓和赵樱。 陈子苓面带歉然地凑到车窗跟前,看到她手里的灵芝,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嫉妒后,压着声道:“安宁,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安宁瞥她一眼,“说呀,我又没有拦你。”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茶楼吧。”陈子苓有意将额头的伤露到她的跟前。 那是前几日孙世子用杯子砸出来的伤。 知道让陈安宁上当不容易。 这几日她特意没有给伤口上药。 目的就是要用她的讥讽引她上钩。 陈安宁看一眼她额头上的伤,又看一眼赵樱后,掩着眼底的讥讽,收起灵芝,起身下了马车。 陈子苓压着心底的嘲弄,与赵樱飞快对视一眼后,引着她朝着旁边的春华阁走去。 距离春华阁不远的另一个茶楼,二楼。 看着跟在陈子苓和赵樱身后,毫无防备的陈安宁,徐瓒着急道:“真的不用告诉陈二小姐春华阁有问题吗?” 谢珣勾一勾嘴角,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以为她不知道?” 第55章 抛开尊严,跪地求我 “她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但她不知道春华阁底下有暗室。”徐瓒质疑,“她虽然厉害,可到底是女子,又是有心算无心,你就不怕她吃亏?” “还是你就等着她出事后,好英雄救美?” “我可跟你说,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当心适得其反。” 谢珣把玩着茶杯,哼道:“你且说说,她们要怎么有心算无心?” 徐瓒跟着哼道:“还能怎么算,当然是……” 谢珣戏谑:“怎么不说了?” 徐瓒挠挠头,“我忘了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论到下毒,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加起来,也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丝。” 谢珣搁下茶杯起身,“知道就好。” 徐瓒也跟着起身,“你要去哪儿?” 谢珣边走边道:“这么好的热闹,错过了多可惜。” 徐瓒嘿嘿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尤其是陈二小姐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春华阁。 二楼。 秋实厅。 陈安宁扫一眼屋中的布置后,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陈子苓忙朝赵樱使了个眼色。 赵樱笑吟吟地上前拉住春蕊、春桃的手,将她们一边往屋外带,一边道:“春蕊姑娘、春桃姑娘整日跟着陈二小姐一定很辛苦吧,隔壁我也包下来了,两位姑娘不妨跟我到那边放松放松,如何?” 春蕊挣开她的手,“赵二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伺候陈二小姐,并不辛苦。” “哎呀,”赵樱再次拉住她的手,低声哀求道,“实话跟两位姑娘说了吧,我和陈大小姐今日特意请陈二小姐来这里,是为给她赔礼道歉。还请两位姑娘行行好,给我留两分薄面。” 春蕊、春桃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道:“既然赵二小姐如此有诚心,你们就去放松一下好了。” 春蕊拉住要说话的春桃,笑着道:“那奴婢可就去了。” 陈安宁点头,“去吧,好好放松。” 赵樱亲自将两人送过去,又叮嘱身边的婢女好生伺候两人后,方才关门出来。 梯楼处。 一个小二模样的小厮探着脑袋看过来。 赵樱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一点头。 小二模样的小厮立刻转身下了楼。 赵樱理一理衣裙,又深吸两口气后,也进了秋实厅。 厅内,陈子苓一看到她,立刻就说道:“其实今日是赵二小姐托我请的你。” 赵樱坐到陈安宁的左手侧,殷勤地为她倒好茶,又将点心往她的方向推一推后,虽不喜陈子苓临时改变话术,但还是配合道:“陈大小姐说的不错,牡丹宴上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陈二小姐道歉,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无奈之下,只好托了陈大小姐帮忙。” 陈安宁靠着椅背,好整以暇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道歉。” 看她并不动茶水,也不碰点心。赵樱站起来,揖手弯腰道:“牡丹宴上的事,是我和我大哥对不起你,还请陈二小姐大人大量,能够宽恕我们这一次。” 陈安宁嘲弄地看着她,“你所谓的道歉,就是不痛不痒地说这么两句?” 赵樱诚恳道:“陈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绝不推辞。” 陈安宁笑两声,“既然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推辞,那就别浪费时间,赶紧摆出来吧。” 赵樱看向陈子苓。 “安宁一向喜欢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陈子苓打圆场道,“安宁,赵世子已经受到惩罚,赵二小姐也挨了板子,如今赵二小姐又这般真心实意地来与你赔礼道歉,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 陈安宁好笑道:“什么叫得理不饶人?他们受惩罚、挨板子,是因为你想算计我的缘故,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认为,你利用他们算计我,而我侥幸没有被你算计成功,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陈子苓讪笑道,“我算计你,是我不对,但赵二小姐跟你赔礼道歉,你也没必要一直抓着我的错处不放吧?” 陈安宁似笑非笑:“谁告诉你,只要你们来给我道歉,我就要接受了?” 如果不是……鬼才跟你道歉! 陈子苓强忍着怒意,好言好语地说道:“安宁,我们算计你是不对,可你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而且我们也都受到了惩罚。赵世子被撵出太学,流放至珠崖郡;和义伯府也被皇上夺去世袭的爵位,赵二小姐还挨了五板子,我……我被侯夫人灌了药,失了孩子,还被从世子妃贬为侍妾,如今在侯府的日子更是生不如死。这些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你对我们的怨恨吗?” “牡丹宴后,你也跟我打过好几回交道了,怎么连我小肚鸡肠、心胸狭窄的本性还是没能看清楚?”陈安宁言笑晏晏地朝她勾一勾手,在她将脸凑过来后,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端详片刻后,落到她的额头的伤口处,“我亲爱的好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聪明点?” “卖惨、装乖对我没用,知道吗?” “真想向我赔礼道歉,要么跟开阳侯夫人一样送礼,要么……” 伸手按到她的伤口处,用力按压片刻后,将她甩到地上,紧跟着,陈安宁起身踩住她的脸,笑吟吟地看着赵樱道:“就抛开尊严,像这样跪伏在地上,求我!” 赵樱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得连连后退。 “这就吓到了?刚才不是还说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吗?”陈安宁讥讽地勾一勾嘴角后,松开陈子苓,嫌恶地抖一抖脚,冷笑着朝外走去。 “陈二小姐,”赵樱咬一咬牙,迅速上前端起茶杯,扑通着跪到地上,“牡丹宴的事,是我和我大哥不对,大哥已经去了珠崖郡,无法前来给陈二小姐赔礼,我代我大哥给陈二小姐道歉了!” 陈安宁慢慢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看她,又看看陈子苓。 这是你逼我的! 带着一会儿定要让人将她折磨至死的毒念,陈子苓咬一咬后,迅速爬起来端过桌上的茶杯,同赵樱并肩跪到一处,举着茶杯道:“牡丹宴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我给你道歉。” “听过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句俗语吗?”陈安宁压着眼底的嘲弄,慢悠悠地说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借着赔礼道歉的幌子,想下毒谋害我?”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陈子苓和赵樱互视一眼后,双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56章 知道错了,求放过我 茶入喉。 两人同时举起空茶杯给她看。 之后,陈子苓起身拿过茶壶,给杯里重新添好茶后,又跪回来,同着赵樱一起,再次将茶杯举过头顶,“这次,你总可以相信我们了吧?” 陈安宁悠然道:“不着急,药效还有一会儿才发作呢。” 陈子苓迅速抬头看向她,“你在茶里下毒?” 陈安宁微笑,“我亲爱的姐姐,那毒不是你下的吗?”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就别怪我了!”陈子苓的目光几经变化后,撑手站起来。但站到一半,她便眼前一黑,继而双腿发软地摔到了地上。 赵樱见状,迅速起身。 但也跟她一样。 才站起来,便又跌了回去。 “你……” 陈安宁出手点住她的穴道,而后捏住陈子苓的下巴,“说吧,这次又打算怎么陷害我?” 陈子苓咬着牙,怨毒地看着她。 “你要不说,我可就得让她说了。”陈安宁阴鸷道,“她要说了,你对我的陷害,可就要轮到你自己享受了。” 陈子苓手脚冰凉地打了个哆嗦后,想也不想,便脱口将计划说了出来。 陈安宁听完,瞧一眼恐惧求饶的赵樱,慢声问道:“宋福是谁?” “宋福是太仆寺少卿宋世福的嫡长孙,他一直声色犬马、不学无术,却倾慕着赵樱。”陈子苓慑濡道,“这次计划毁你清白,赵樱就找了他来帮忙。” 陈安宁再次看一眼眼露哀求的赵樱,“也就是说,宋福现在就在春华阁下的暗室里等着的?” 陈子苓用力点头。 陈安宁扫一眼秋实厅,“怎么将人送到暗室?” 陈子苓赶紧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放了我。” 陈安宁嘲弄地看向她,“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陈子苓眼泪流下来,“安宁,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我是你姐姐的份上,再饶我这一回。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算计你了。” 陈安宁抬起她的下巴,“这次陷害我的计划,是谁出的?” 陈子苓咬着嘴唇不回答。 陈安宁看向赵樱。 赵樱被点了穴道,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双眼通红地看向陈子苓。 “又是你呀。”陈安宁笑了。 陈子苓撕心裂肺道:“我说,我说,在你刚才坐的椅子后面,那里有一个凸起的机关。按一下它,就能连人带椅子地掉进暗室。” “很好。”陈安宁将她扔到一边,起身走到椅子跟前。拉开椅子,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凸起的圆球样机关。 用力按一下机关,地面瞬间响起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一个长和宽大概都有三尺的洞口露出来。 她们在二楼,暗室在地底。 因而洞口的设计是螺旋往下。 洞口四五尺远,便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但蹲在洞口仔细聆听,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哔啵声以及感受到微微燥热的气流。 “果然精妙。”陈安宁称赞两句后,起身回来,站到两人跟前。 居高临下地打量起两人。 “安宁,不要,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 “安宁,求你看在过去我也照顾过你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 赵樱不能说话,但眼里的哀求一点不比陈子苓少。 “我这个人,不仅心胸狭窄,还最讨厌愚蠢和不长记性的人。”陈安宁蹲到陈子苓跟前,迎视着她惊恐的目光,微微一笑后,又蹲到赵樱跟前,“牡丹宴那次,你和你大哥心甘情愿地由她利用,害得自己身败名裂不算,还让和义伯府也跟着遭了殃。” “可就算这样,你还不吸取教训。还由着她再次利用,再次想要算计我。” “我是该夸你蠢呢,还是该夸你坏,或者夸你又蠢又坏?” 赵樱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眼里满满都是哀求。 “不要求我,去求我的好姐姐吧。”陈安宁不为所动道,“这是你们第二次算计我了,我肯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但你们有两个人,我可以大发慈悲地放过你们其中一人。至于要放过谁,那就交给我的好姐姐来决定吧,谁让她是我的姐姐,而你什么也不是呢。” 赵樱迅速看向陈子苓。 陈子苓却根本不看她,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抱着陈安宁的腿就胆裂魂惧道:“安宁,暗室里是宋福,宋福那么倾慕她,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求你放过我,我给你磕头了。” 陈安宁站起身,“确定了?” 赵樱疯狂地掉眼泪。 陈子苓则疯狂地点头:“确定了!” “那就这样吧。”陈安宁点一点头,上前将赵樱拖到洞口前。从腰间摸出个瓷瓶,倒出粒药丸塞到她的嘴里,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吞下去后,又解开她不能动的穴道,一脚将她踢进洞口。 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之中,又听到暗室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人声,陈安宁再次按一下机关,让洞口恢复如初。 过后。 她拉过椅子,遮住机关。 又坐到椅子中。 叩手轻轻敲两下茶几后,看着惶恐不安的陈子苓,冷然道:“说个让我放过你的理由。” 陈子苓惊慌道:“你刚才不是、不是说放过我了吗?” “我说的放过,”陈安宁不冷不热道,“是指放过你去暗室,可没有说要放过你算计我的事。” “安宁,我不是故意的,”陈子苓泪如泉涌,“求你放过我,我发誓,我真的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算计你了。我求你,我真的求你,我给你磕头了,你放过我。” 冷眼看着她磕完头,陈安宁才开口:“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重新想个理由。” 陈子苓指尖掐着掌心,用力地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无边恨意,“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是你的姐姐,我要是被宋福、被宋福糟蹋,你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你折磨我,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陈安宁嗤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挺喜欢自虐。” 陈子苓咬一咬牙,“你跟着我们来春华阁的事,好多人都看到的。我和赵樱要是都出事,你肯定脱不了关系。你放过我,我可以为你打掩护,我可以告诉别人,是赵樱自作自受。” “你还挺为我着想。不过,我要的是让我放过你的理由,而不是你的威胁。”陈安宁起身,在陈子苓步步后退的躲避中,她以手刀劈晕她后,将她扔到椅子中,之后开门走了。 刚走不到五步。 几步前的包厢门突然打开。 徐瓒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陈二小姐,快过来!” 第57章 生活如戏,全靠演技 陈安宁倚到门上。 扫一眼茶桌上满满当当的点心,又扫一眼歪坐在椅子里没有正形的谢珣,再扫一眼与秋实厅相隔的墙壁后,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你们俩这爱好,有点特别呀。” “我们是担心你,才跟来这里的。”徐瓒请她进屋里坐。 “等着吧,我先去善个后。”陈安宁转身,朝着春蕊、春桃所在的包厢走去。 叩手敲一敲门。 在赵樱的婢女扬声问‘谁呀’之时,她推开门,扫一眼屋内的装饰后,淡声说道:“过去看看吧,你们小姐失踪了。” 赵樱的两个婢女看到她,本能一愣。听到她的话,立刻朝秋实厅奔去。 陈安宁示意春蕊、春桃跟上后,也回了秋实厅。 赵樱的两个婢女快急哭了,“陈二小姐,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失踪去哪儿了?” 两人跟着赵樱忙活几日,自然清楚她和陈子苓针对陈安宁的计划。 眼见陈安宁好好的,两人根本不敢去想象赵樱失踪的方向。 “你们小姐失踪去了哪儿,问我姐姐吧,”陈安宁邪恶地扫一眼陈子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你们小姐和我姐姐争吵了几句后,我姐姐拉开那把椅子,你们小姐就突然掉进一个洞里,接着就失去了踪影。” 两个婢女立刻冲到陈子苓跟前,又摇又拽,“陈大小姐,陈大小姐……” 陈子苓无动于衷。 “奇怪,刚刚我去叫你们的时候,姐姐还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睡着了?”陈安宁故作惊讶的上前,借着摇拽的机会,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迷药,强行将她给弄醒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陈子苓朦胧地睁开眼,还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赵樱的两个婢女迅速围上来,急声问道:“陈大小姐,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去哪儿了?” “你们小姐……”陈子苓皱一皱眉后,下意识地看向陈安宁。 看到她眼里的恶意,立刻明白她是故意将两个婢女过来,要把赵樱清白被毁的事嫁祸到她的身上。 陈子苓当然不会让她如意,当即就道:“赵二小姐是被你推进的暗室,你休想嫁祸给我!” 陈安宁惊讶:“什么暗室?” “陈安宁,你少给我装糊涂!”陈子苓特意站在赵樱的两个婢女身后,怒声道,“我和赵二小姐好心好意地请你过来喝茶,你却给茶里下毒,还趁着我和赵二小姐毒发之际,将她推进暗室!” “我告诉你,赵二小姐有什么事,那都是你的责任!” “姐姐你等一等,你都把我说糊涂了。”陈安宁拧眉道,“是你和赵二小姐拦我的马车,说要给我赔礼道歉,才把我给引到春华阁来的,对不对?” “到春华阁后,茶水点心都已经摆好了,你说我下毒,我怎么下毒呀?”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赵樱的两个婢女,“你们来给我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两个婢女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陈子苓哼道:“你是神医弟子,想要下毒还不简单!” 陈安宁叹气,“姐姐,我知道你恨我让你没了世子妃的身份,可你说话能不能动脑子呀?是你拦我马车,请我来的春华阁。包厢、茶水、点心,也都是你在我来之前,都布置好了的。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呀?” “而且,春华阁为什么会有暗室?” “姐姐又是怎么知道春华阁有暗室的呢?” “姐姐既然知道春华阁的暗室,为什么不赶紧去救赵二小姐?” “我明白了!” “姐姐今日请我来春华阁,根本不是赔礼道歉,而是又想嫁祸我陷害赵二小姐,对不对!” 演戏嘛,谁不会! 陈安宁挑衅地看着陈子苓,示意她继续。 陈子苓快气死了。 对着两个婢女质疑的目光,她道:“我是不是要陷害赵二小姐,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吗!你们到底是信她,还是信我!” 两个婢女互看一眼,其中一个道:“奴婢不是不相信陈大小姐,而是我们小姐为何会掉入暗室?” “当然是因为她,”陈子苓阴毒地瞪着陈安宁,“她给茶里下毒,又逼迫我说出了暗室的机关后,把你们小姐给扔进去的!” “姐姐这话就奇怪了。”陈安宁委屈道,“我为何要逼迫你说出暗室的机关,把赵二小姐扔进去,而不是逼迫赵二小姐说出暗室的机关,把姐姐你扔进去呢?” 对呀。 赵樱的两个婢女立刻不善地看向陈子苓,等着她的回答。 陈子苓怒喝道:“那是因为你想陷害我!” 陈安宁更委屈了,“我为什么要陷害姐姐?” 陈子苓狞声道:“因为你要报复我曾陷害过你!” 陈安宁不解地看一眼赵樱的两个婢女,委委屈屈地说道:“如果我要报复姐姐,把你推进暗室,不是更能大快人心吗?” 对呀。 暗室里可是有…… 赵樱的两个婢女更加不善的看向陈子苓。 当初她来找小姐之时,她们就知道她不怀好意。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你们两个有没有长脑子!”陈子苓恼恨道,“你们都没有看出来,她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陈安宁压着嘴角的嘲弄,支支吾吾道:“可赵二小姐为何会掉入暗室呢?” 陈子苓冷着脸:“陈安宁,你少给我装模作样!事实如何,等赵二小姐出来后,就能一清二楚。” 陈安宁不解,“什么一清二楚?” 陈子苓哼道:“当然是你在茶里下毒,将赵二小姐扔进暗室的事!” 陈安宁低泣两声,绝望道:“姐姐是不是铁了心要污蔑我,是我在茶里下的毒,又是我将赵二小姐给扔进的暗室?” 陈子苓阴鸷道:“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就是不清楚,才要问姐姐的呀。”陈安宁嘀咕着说完这一句后,又怯怯地问道,“是不是无论我怎么解释,姐姐都不肯相信我?” 陈子苓冷眼看着她,示意她接着演。 当然。 如果不是忌惮她会下毒。 她更想甩她两耳光,再直接撕下她的伪装。 “那我只能报官来自证清白了。”陈安宁抬眼,满是恶意地说道,“幸好谢大人和徐五公子就在隔壁喝茶,只要把他们请过来,很快就能还我清白了。” 谢珣和徐瓒在隔壁?! 陈子苓和赵樱的两个婢女,脸色同时一变。 第58章 残忍报复,生不如死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示意春蕊:“去请谢大人请过来!” 赵樱的两个婢女想也不想,便迅速拦到了春蕊跟前。 其中一个赔笑道:“我们相信陈二小姐没有陷害我们小姐,还请陈二小姐也顾念一下我们小姐的清誉,暂时不要报官。” 陈安宁佯装好奇道:“你们知道去哪里找你们小姐吗?” 两个婢女分辨不出来她的表情是真是假,但两人心里已然明白,她们小姐失踪的事,陈子苓可能要负大半责任,而她也绝不无辜。 当然,两人更明白的是,陈安宁之所以要演这么一出,就是要将她们小姐失踪的事,全部推到陈子苓的身上。 她们不知道陈安宁这么做的用意如何。 只知道,要想让她们小姐保住最后一分体面,只能照她的话去做。 先前未说话的婢女,斟酌着说道:“我们会去找春华阁的掌柜,小姐既然在秋实厅失踪,他们理应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真是个聪明的婢女。 可惜跟的主子不行。 “你们怎么找你们小姐,那是你们的事,我无权干涉。我就两件事。第一件,你们小姐怎么进的暗室,你们都已经没有异议了吧?”陈安宁问。 两个婢女相继摇头,表示她们没有异议。 “第二件事,”陈安宁走到旁边的椅子跟前坐下来,目光在包括陈子苓在内的几人身上扫一圈后,悠然道,“挨个说一说暗室有什么吧。” 陈子苓脸色一白。 两个婢女的脸色也一白。 陈子苓对暗室的了解,都是通过赵樱的口述。 她自己还真没有去过。 而通过赵樱的口述,她也只知道宋福会在暗室下等着。 等陈安宁落下去后,他就会将她关进暗房,让事先找来的地痞、乞丐轮番玷污她。 她刚才只敢说宋福,不敢说地痞、乞丐,就是害怕陈安宁将她也推下去。 两个婢女倒是去过暗室。 但却根本不敢说。 因为宋福不仅找了许多的地痞、乞丐,还准备了许多折磨人的物什。 那些地痞、乞丐,全都长着脓包、染着病。 那些物什,则是看一眼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们小姐打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她活下来。 当然,也不打算让她轻易去死。 她们小姐要的是,让她生不如死! “都不肯说?也行。”陈安宁起身,抬手弹一弹衣袖。 随她动作,一阵幽香霎时弥漫。 陈子苓与两个婢女毫无反抗之力地软倒在地上。 整一整衣襟,陈安宁慢步走到遮着机关的椅子跟前。 拖开椅子,露出机关。 按下机关,露出暗道。 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中,她莞尔笑道:“放心,我虽然心胸狭窄,但并不恶毒。有赵二小姐为我验证暗室的情况就够了,你们都很安全。” “软筋散的药效是两个时辰。” “相信两个时辰后,赵二小姐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时间有限,就不在这里等着了,你们且替我守着吧。” 看着她和春蕊、春桃离去的背影,陈子苓和赵樱的两个婢女想要呼救,但却发现,她们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而通往暗室的那个洞口,如恶魔的巨嘴,虽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但凭着她们脑子里的想象,也够她们受得了。 另一边。 陈安宁从秋实厅出来。 徐瓒毫无意外地又恰好打开他的包厢门,探着脑袋招呼道:“陈二小姐,快过来。” 陈安宁过去,在谢珣对面坐下。 徐瓒殷勤地也跟着坐过来,坐在她和谢珣中间的位置,一边给她端茶倒水,一边问道,“都结束了吧?” “结没结束,你不知道?”陈安宁调侃。 徐瓒嘿嘿笑道:“知道知道,我一直用杯子扣在墙上听着呢。不过,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只惩罚赵二小姐,不惩罚陈大小姐,不会真的是顾念姐妹之情吧?” 陈安宁浅饮两口茶,又问了两句田大明的社会关系调查情况后,才慢悠悠地答道:“你知道世上最残忍的报复是什么吗?” 徐瓒摇头。 陈安宁看向谢珣。 谢珣看一眼她,“生不如死。” “果然是一路人。”陈安宁笑盈盈道,“赵二小姐清誉已经没了,如今最值钱的是什么?唯有清白。她想毁我清白,那我就满足她,让她先替我感受一下清白被毁的后果。至于陈子苓……” “自有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折磨她,我为何要脏自己的手?” 徐瓒佩服地称赞了一声‘妙’后,又问道:“那你挑拨赵二小姐的两个婢女,将害赵二小姐的事全推到陈大小姐身上的用意,又是什么?” “要知道,只要赵二小姐出来一对质,你推她进暗室的真相就能大白于天下。” 真是她把赵樱推到暗室的? 春蕊、春桃惊讶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在两人探究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地问道:“你认为,陈子苓算计我的事,孙世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徐瓒想一想后,说道:“应该知道。” 陈安宁勾着嘴角,“不是应该,是一定。” 徐瓒问道:“为什么?” 陈安宁大方道:“因为我看到陈子苓腰间挂着孙世子的腰牌了。” 徐瓒啧一声。 谢珣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想要让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想方设法的折磨她,”陈安宁缓缓开口,“还有比她说是来报复我,实在却是报复赵二小姐来得更快更猛的办法吗?” 徐瓒再次称赞了一声‘妙’后,殷勤道:“需要我帮你宣扬吗?不是我吹,这方面无人能出我左右。” “所以,”陈安宁皮笑肉不笑道,“外面的那些话,都是你传的?” 徐瓒瞬间装傻道:“什么话?” 陈安宁无声地看着他。 徐瓒暗暗咽一咽口水,又悄悄往谢珣的方向挪一挪后,作恍然状道:“你是说那些议论广陵王府已经备好聘礼,只等你同意,就上陈家提亲的话呀?哎,怎么可能是我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时日我跟着阿珣查案,忙得脚都沾不了地,哪有空嚼那些舌根呀。” “再说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先去忙了。”谢珣低笑着起身,“你和阿瓒坐会儿再走。” 徐瓒也想走。 但对着陈安宁威胁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催促道:“走吧走吧,赶紧走吧,我和陈二小姐就不送你了。” 谢珣再次低笑两声,又留下句‘别欺负太狠了,留着还有用’后,开门走了。 徐瓒哼唧两声,发誓要让他后悔将他留在这里后,迅速躲到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后,迅速坐回来,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个阿珣呀,哪哪儿都好,就是口是心非。”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不接他的话。 徐瓒瞄她两眼,自顾着说道:“陈大小姐拦你马车的时候,我们就在另一个茶楼。我说春华阁有危险,让他赶紧过来告诉你,他还找理由不来呢。他说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合起来,也比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丝,与其担心你有危险,还不如幻想一下她们会落得何种下场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 第59章 不太狠了,还有用处 “果然是一路人。”陈安宁笑盈盈道,“赵二小姐清誉已经没了,如今最值钱的是什么?唯有清白。和义伯府虽然败落了,但难保不会有因为各种原因而娶她过门的权贵世家。真出现这种情况,她就会东山再起。对于被她仇恨的我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隐患。” “她要是不继续跟着陈子苓来算计我。” “我或许并不会因为还未发生的隐患,去对付她。” “但她既想毁我清白,那我就只能满足她,让她先替我感受一下清白被毁的后果了。” “至于陈子苓……” “自有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折磨她,我为何要脏自己的手?” 徐瓒佩服地称赞了一声‘妙’后,又问道:“那你挑拨赵二小姐的两个婢女,将毁赵二小姐清白的事全推到陈大小姐身上的用意,又是什么?” “要知道,只要赵二小姐出来一对质,你推她进暗室的真相就能大白于天下。” 真是她把赵樱推到暗室的? 春蕊、春桃惊讶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在两人探究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地问道:“你认为,陈子苓算计我的事,孙世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徐瓒想一想后,说道:“应该知道。”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不是应该,是一定。” 徐瓒问道:“为什么?” 陈安宁大方道:“因为我看到陈子苓腰间挂着孙世子的腰牌了。” 徐瓒啧一声。 谢珣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他没有想到,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竟然如此不长记性。 “想要让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想方设法的折磨她,”陈安宁缓缓开口,“还有比她说是来报复我,结果却是报复赵二小姐来得更快更猛的办法吗?” 被利用。 还是被陈子苓利用。 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得有多气了。 徐瓒再次称赞了一声‘妙’后,殷勤道:“需要我帮你宣扬吗?不是我吹,这方面无人能出我左右!” “所以,”陈安宁皮笑肉不笑道,“外面的那些话,都是你传的?” 徐瓒瞬间装傻充愣道:“什么话?” 陈安宁无声地看着他。 徐瓒暗暗咽一咽口水,又悄悄往谢珣的方向挪一挪后,作恍然状道:“你是说那些议论广陵王府已经备好聘礼,只等你同意,就上陈家提亲的话呀?哎,怎么可能是我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时日我跟着阿珣查案,忙得脚都沾不了地,哪有空嚼那些舌根呀。” “再说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先去忙了。”谢珣低笑着起身,“你和阿瓒等一会儿再走,免得那位赵二小姐还未受到惩罚,就被人给救了。” 他不想等一会儿,他想现在就走。 但对着陈安宁威胁的目光,徐瓒只能硬着头皮催促道:“走吧走吧,赶紧走吧,我和陈二小姐就不送你了。” 谢珣再次低笑两声,又留下句‘别欺负太狠了,留着还有用’后,开门走了。 徐瓒哼唧两声,发誓要让他后悔将他留在这里后,迅速躲到门口,将耳朵贴着门板,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又迅速坐回来,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个阿珣呀,哪哪儿都好,就是口是心非。”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不接他的话。 徐瓒瞄她两眼,自顾着说道:“陈大小姐拦你马车的时候,我们就在另一个茶楼。我说春华阁有危险,让他赶紧过来告诉你,他还找理由不来呢。他说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合起来,也比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丝,与其担心你有危险,还不如幻想一下她们会落得何种下场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刚要认同他的话,他就巴巴地来到这边了。” “还说什么陈二小姐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他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他是在担心你吗?” 陈安宁胳膊架到扶手上,巧笑嫣然道:“展开说一说,他怎么担心我了?” “就是他先把茶杯叩在墙上,我才跟着他学的。你都不知道,他听得有多仔细,”徐瓒啧啧称奇道,“我想跟他说句话,他都要用吃人的眼光瞪我,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哎,你是不知道这大半个时辰,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陈安宁配合道:“那就再展开说一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徐瓒伸手蘸两滴茶水,抹到眼睛下面后,摆手道:“算了,不说了,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陈安宁看一眼他挂着的两滴‘泪’,揶揄道:“反正无聊,说吧,我就喜欢听别人的辛酸泪。” “这不太好吧?”徐瓒又蘸了点茶水抹到眼睛下面后,悲戚道,“阿珣小时候不会说话的事,陈二小姐应该都听说过了吧?” “阿珣虽然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但他不会说话的事,明面上没人说什么,暗地里却有不少人拿此当作笑柄,对广陵王府说三道四。” “这倒罢了。” “小时阿珣跟着广陵王或是广陵王妃出去参加什么宴席,总有人仗着他不会说话,就趁着没有长辈注意时,肆意地嘲笑他、欺凌他。” “你看我身上这些肉,都是当时看不过眼,强行为阿珣出头,被那些人一拳一拳揍出来的。” 陈安宁斜睨着眼瞅他。 徐瓒说得上瘾,迅速往眼睛下补两把茶水后,愤然继续道:“后来阿珣终于会说话,还会查案后,倒是没人再嘲笑他,欺凌他了。就是曾经看不起他的那些小姐们,又开始对他大献殷勤起来。” “曾经这些小姐看不起阿珣,背地里嚼他舌根的时候,阿珣也看不起她们。” “后来这些小姐倒是看得起他了,但阿珣却更看不起她们了。” “那怎么办?” “当然还是由我出马。” “我这嘴皮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陈安宁再次斜睨着眼睛瞅他。 徐瓒不以为意地摆手道:“再后来,皇上提拔阿珣做了大理寺卿,阿珣在坦然接受后,就埋头破起了旧案。” “可查案总得打听消息或是到处走访吧?” “不用说,这活又是我的了。” “我这样白白胖胖却身轻如燕,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其实也不是阿珣喜欢破那些陈年旧案。” “而是,而是皇上在提拔他做大理寺卿时,遭到了朝中很多大臣的反对。在皇上的坚持下,阿珣虽然还是做了大理寺卿,但刑部、御史台等各部,却都有意地刁难着他。” “阿珣当然不怕他们。” “他拿着查出来的旧案,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找过去,直把那些老臣给找得没了脸,对他的刁难,才在明面做了罢。” 第60章 小美人呀,小爷来了 轻咳两声,徐瓒抹着眼睛强行悲壮道:“扯得有些远了,还是说回我自己吧。往日受的这些苦,看起来我是得了不少的好处,但我要这些好处有什么用?可怜我呀,也二十岁了,却还连亲都没有定,光想想就忍不住掉眼泪。” 陈安宁好笑道:“有心仪的小姐了?” 徐瓒嗷呜道:“有心仪的小姐有什么用,人家又看不上我。” 陈安宁瞬间来了兴趣:“哪家的小姐?” 徐瓒突然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两眼春蕊和春桃后,羞怯道:“你先让她们两个出去。” 陈安宁立刻道:“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 春蕊、春桃看一眼徐瓒后,退到了门外。 徐瓒还是不放心,“她们应该听不到我们说什么吧?” 陈安宁道:“她们没有武功。” “那我就放心了。”徐瓒又轻咳两声,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说起来有点尴尬,我心仪的小姐不是别人,正是温公子的妹妹,温四小姐。” 陈安宁扬眉。 徐瓒肯定地点头道:“你没有听错,就是温公子的妹妹,温四小姐。” “她知道吗?”陈安宁问。 徐瓒苦涩地摇头。 陈安宁啧道:“没有告诉过她?” “没有。”徐瓒局促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所以不敢告诉她。” 陈安宁再次扬眉。 “真的。”徐瓒红着脸道,“温公子从进入国子学后,就一直名列前茅。温四小姐虽是女子,但比起温公子也不遑多让。我虽然是国公府的五公子,却最不爱读书,也是家中最不成器的那一个。也就阿珣不嫌弃我,让我跟着他跑东跑西,才让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多看我两眼。” “哎,我这样的人,别说温四小姐了,就是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你不是在跟着谢大人跑东跑西。”陈安宁看一眼他眼底的自嘲与落寞,平静地说道,“你是谢大人查案一事上,最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毫不夸张地说,他破案的功劳,你最少要占一半。” 徐瓒立刻咧着嘴道:“阿珣也这样说,我还以为他是骗我的呢。” “他是不是骗你,等下个案子,你袖手旁观就能知道结果了。”陈安宁随口说道。 “那可不行,”徐瓒断然拒绝道,“要是他真的发现我无足轻重怎么办?那我以后就没地方去了。” “怎么会没地方去?”陈安宁盛情邀请道,“可以来给我试药呀。” “那我还是查案吧。”徐瓒立刻说道。 他还没有活够呢。 而且温四小姐也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呢。 在两人闲聊之时。 春华阁暗室。 秋实厅的机关打开后。 宋福就带着两个下人等在了洞口。 好一会儿不见人下来。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正要叫人去楼上看一看,就听到了人体落下的声音。 强压着激动,他迅速上前接住滚落下来的人体。 而后迫不及待地抱着人朝着早就准备好的暗房走去。 赵樱虽然被解了不能动的穴道,但还不能说话,而且身上也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在落下来之前,陈安宁给她喂了什么药,让她身上热腾腾的,似有蚂蚁在咬。 其实被扔进暗室,她并没有那么害怕。 宋福一直心仪她。 几乎是只要她肯点心,他就会立刻八抬大轿迎她过门的程度。 所以她相信宋福不敢伤害她。 但—— 感受着宋福猴急的模样,赵樱却有些慌了。强憋一口气,抬起手指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扯了两扯。 希望他能低头看一看她。 好认出她不是陈安宁。 然而。 暗室之所以是暗室。 就是几乎没有光线。 一部分原因是暗室就在地底,本来就没有光线。 另一部分原因是宋福有意为之。 因而。 感受到手上被拉扯的动静,他是低头看了,却只看到一双发光眼睛。 有意压低声音,邪恶笑道:“小美人不要着急,哥哥一定会好好疼你。” 赵樱又恐又怕,忍不住在心底疯狂大叫:宋福,你要敢伤害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见他听不到,又忍不住无声哀求:宋福,你低头看看我,我是赵樱,不是陈安宁! 但根本没有用。 她恐惧害怕的眼光,不仅没有打动宋福分毫,反而让他越加兴奋! 行到暗室。 将她用力扔到床上后。 宋福迫不及待地接过下人递来的药丸就水吞下,之后便开始脱起了衣裳,“立刻去将郑二、马三他们叫过来!这么香喷喷的小美人,扔给那些臭烂乞丐未免太可惜了,还是留给我们哥几个好好享受吧!” 下人应声去后。 宋福立刻朝着赵樱扑了过去:“小美人,小爷来了!” 赵樱无声尖叫。 只是仅过去片刻。 随着身上燥热的发作,她也在不知不觉间,主动攀缠起宋福来。 尽管理智依旧清晰,却无法克制身体的本能。 赵樱无声落泪。 大半个时辰后。 随着郑二、马三等人的到来,宋福意犹未尽地离开赵樱的身体,“你们可算来了,这妞真特么的够味,哥几个赶紧的,等完事后,我得再来两回。” 郑二、马三等人早已经是惯犯。 见他如此说,几人一边吃药,一边问道:“怎么换到这鬼地方了?黑黢黢地,什么都看不到。” “那谢大人查得那么紧,你还敢犯案,不要命了?” “这次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妞?” “这可不是什么贫家女子,而是近来京城最享负盛名的神医弟子陈二小姐,”宋福得意道,“别说哥没有想着你们几个,赶紧享受吧,就这一次,可没下次了。” 郑二、马三等人一听这话,都加快了脱衣的动作。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 软筋软的药效终于过了。 两个婢女立刻爬起来打开机关。 其中一个坐到洞口,白着脸道:“我去找小姐,你立刻回府去知会夫人,让夫人请好大夫……以防万一。” 话落,说话的婢女毫不犹豫地滑进了洞内。 另一个婢女在关闭机关后,也毫不犹豫地开门冲了出去。 陈子苓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害怕地赶紧爬起来,离开了秋实厅。 然而几人的设想是好的。 事实上却是: 滑进洞内的婢女,一进暗室,便立刻叫道:“宋公子,错了错了,那不是陈二小姐,是我们小姐!” 宋福与郑二、马三等人正着歇气呢,听到声音,让郑二等人躲起来后,他快速穿好衣裳从暗房出来,笑吟吟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告诉你们小姐,我都按她的要求做了,她答应要嫁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婢女双眼一黑,人就朝后倒去。 宋福急急扶住她后,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婢女抓住她的衣袖,目眦尽裂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61章 隐藏消息,杀人灭口 宋福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急切,不由放软声音,重复道:“我说,我已经按你们小姐的吩咐,把陈二小姐扔给那些找来的地痞、流氓糟蹋过了。你们小姐答应要嫁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婢女身子一软,瘫坐到地上:完了,完了,全完了…… 宋福蹲身扶她道:“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大夫?” 你毁了我小姐,还敢问我哪里不舒服! 婢女抬手,狠狠地甩他一耳光后,哑声道:“那不是陈二小姐,那是我们小姐,你毁了我们小姐!” 宋福惊得都顾不得脸上的痛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婢女哭着吼道:“我说,那根本不是陈二小姐,是我们小姐!你毁了我们小姐!” 宋福倒退两步,而后迅速转身。但走了两步后,他又立刻站住。 如果暗房里的人不是陈安宁,而是赵樱,那就绝不能让她见到赵樱。 也绝不能让她知道,是自己玷污了赵樱。 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还叫了郑二、马三等人一起玷污了赵樱。 而不能让她知道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灭口。 宋福压住心底的狠辣,转身回来,佯装着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好的陈二小姐,怎么变成你家小姐了?” 黑暗中,婢女并不能看清宋福脸上的表情。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两把眼泪后,推开他,一边摸黑往暗房跑,一边道:“先救小姐,救完再……” 话未落,背心就一痛。 刚要转身,又接连两痛。 婢女在倒下之前,用尽全力转过身,看着又朝她心口刺来的匕首,不敢置信道:“你……” 宋福扶住她,又接连往她心口刺上几刀后,才小心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之后,他快步回到暗房,朝着又要往赵樱身上扑的郑二等人,强压着怒气冷声道:“滚!” 郑二、马三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郑二担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福阴沉着脸,“立刻给我滚出去!” 郑二与马三等人对视一眼后,迅速穿好衣裳裤子,连滚带爬地走了。 暗室瞬间安静下来。 宋福站在床前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赵樱。 看着她难耐的动作,心情既愤怒又复杂。 他想起了她拉他衣袖、眼露祈求及无助流泪等等动作。 她明明向他求助过那么多次。 可他却一次也没有放在心上。 宋福忍不住扇了自己两耳光后,又低声责问:“我没有认出你,是我的错,可你为什么不说?” 话出口,他才又想起来,他给她的是最烈性的意乱情迷药。 药效一旦发作,神志就会全无。 她就是想要开口,也开不了。 想到这,宋福又忍不住扇了自己两耳光。 仰起头,将眼泪逼退回去后。 宋福走到床边,艰难地为她穿好衣裳,又慢慢地坐下来,向着回来的下人吩咐道:“准备马车,去密地。” 下人领命离开后。 宋福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用力握住赵樱的手,他发誓般地说道:“你放心,等你养好身子后,我就娶你!依旧跟先前一般,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如果你不愿意再见到郑二等人,我也会为你杀了他们!” 在他跟赵樱诉衷肠的时候。 春华阁这边。 另一个婢女和陈子苓刚出秋实厅,就撞上了特意倚在门口等着她们的陈安宁。 两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陈安宁别有意味地看两人一眼后,朝春蕊、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蕊、春桃立刻按她先前的吩咐,拎着裙摆,慌里慌张地边往楼下跑,边叫道:“来人呀,快来人呀,赵二小姐失踪了,赵二小姐不见了!” 另一个婢女和陈子苓一听这话,脸色同时一变。 另一个婢女慌张道:“陈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陈安宁微微一笑,“当然是帮你找你们小姐。” 陈子苓压着惊惧,色厉内荏道:“你就不怕赵二小姐指证是你将她扔进暗室的吗?” “什么暗室?”陈安宁好笑道,“我可是第一次来春华阁。赵二小姐要指证我,总要有证据吧?没有证据,我可是会报官的。” 陈子苓被她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但不管她怎么震惊,在春蕊、春桃的吆喝下,秋实厅很快就围满了人。 谢珣带着提前离开的徐瓒,在春华阁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也赶了过来。 作为赵樱失踪的目击证人,陈安宁和陈子苓都被带回了大理寺,等候问话。 另一个婢女及春蕊、春桃也不例外。 但她们并没有被关押起来。 甚至也无人看管。 就那么被分开扔在两个普通的院落里。 好在,每个院落都有衙役送来的粗茶和点心。 天早就黑了。 月亮很明。 照得院子极亮。 陈安宁恣意地喝着已经冷掉的茶,欣赏着月色下寂寥的风景。 与她同在一个院子的陈子苓可就没有她这么轻松了,坐立难安地一会儿捏捏手帕,一会儿挪挪位置,又一会儿看看她。 许是憋了许久,又确定没有人看管她们,忍不住就望着门外,目不斜视地轻轻掀动嘴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谢大人是一伙儿的!” 陈安宁收回目光看向她,看着她因为不安、局促而紧绷的脸色,有意逗弄道:“你去开阳侯府后,难道就听不到外面的传言了吗?” 陈子苓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和谢大人真有一个孩子?不可能!” 陈安宁好整以暇地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陈子苓脱口说道:“你和谢大人要是有孩子,你为何还要去巴结讨好孙世子?” 孙世子虽是侯府世子,比起谢大人却差了不止一筹两筹。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看来姐姐的脑子果然不中用了,我何时巴结讨好过孙世子?” “你有没有巴结讨好孙世子,京城人人都知道!”以为她是害怕谢珣误会,陈子苓有意扬声说了几件她巴结讨好孙世子的事后,又道,“当初孙世子说你是乡野来的野丫头,惯会见风使舵,还真是一点没有冤枉你。” “孙世子不过受个伤,你就立马弃他而去,改攀谢大人。” 陈安宁忍不住笑道:“姐姐是不是从来都不照镜子?” 陈子苓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第62章 创造历史,前去求亲 “意思就是,姐姐在说别人的时候,都不照照自己的脸皮有多厚吗?”陈安宁笑道,“你可是和孙世子定着亲,马上就要成亲的当头,还上赶着把自己奉献给了和义伯府的赵世子,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呢。” “论到见风使舵……不对,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见风使舵了,而是潘金莲的裹脚布,就是这个。论到潘金莲的裹脚布,你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潘金莲是谁,陈子苓没有听过。 但裹脚布是什么,她却知道。 潘金莲的裹脚布,具体指什么,她不知道,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陈子苓冷哼两声,径直跳过这个话题,又转回谢珣身上,“你要真和谢大人有那样的关系,当初你被祖母和母亲她们欺凌时,为何不去找他?” 陈安宁扬一扬眉,“因为在牡丹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也根本不知道他是大理寺卿谢大人。” 原来如此! 陈子苓心理上总算得到了一丝宽慰,忍不住就嘲讽道:“原来他连真实身份都没有告诉过你,你就为她生了孩子,你还真够不要脸的!” 陈安宁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姐姐是想让我再提一回你和赵世子的事吗?” “我再不要脸,我再不知道谢大人的身份,好歹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身份。” “你可不是。” “你不仅不是,赵世子还是被你算计来的。” “从来只听说过采花淫贼。” “还没有听说过采男淫贼的呢。” “姐姐你可是历史第一人,将来一定能流传千古。” 陈子苓脸色阵青阵白。 陈安宁轻笑两声,又瞄一眼她腰间挂着的腰牌后,有意说道:“姐姐如今在开阳侯府应该过得很不错吧?当初孙世子可是那般中意你呢。虽然你背叛了他,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但以他对你的感情,肯定能原谅你犯的错吧?” “毕竟,你创造了历史呀。” 陈子苓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陈安宁笑得更开怀了,“姐姐的额头是怎么回事?肯定不是孙世子打的,孙世子那般中意姐姐,怎么舍得打姐姐呢?一定是姐姐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的。” “不是我说,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 “你现在也就这张脸还能看了,再不好好保护,真惹了孙世子厌弃,可就无处可去了。” “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没了利用价值,祖母和父亲肯定不会让你进门。” “就算让你进门,你的下场极有可能比我刚来京城之时还要惨。” 陈子苓咬牙切齿道:“花无百日红,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原来姐姐也知道花无百日红呀,”陈安宁讥讽道,“怎么姐姐以前欺负我,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时,就想不到了呢?” 陈子苓怒目道:“为什么我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为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你不算计别人,还不都是你自己要让我欺负,要让我算计!你现在知道嘲讽我了,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你早的时候要像现在这样,谁敢欺负你,谁敢算计你!” 这两句话,把陈安宁给问住了。 的确。 人善被人欺。 马善被人骑。 原主被欺负,被算计,她自身占了很大的原因。 “没话说了吧?”陈子苓冷笑着还想嘲讽她几句,徐瓒突然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扫一眼两人后,他道:“你们可以走了。” 陈子苓立刻敛住未出口的话,匆匆地走了。 陈安宁看着她出门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徐瓒如来时般,一边匆匆地往外走,一边道:“明日再说,你先回去吧。” 陈安宁见状,也就没再多问。 去另一间房叫上春蕊、春桃后,便回了家。 而徐瓒从大理寺出来后,又立刻赶回了春华阁。 春华阁已经被衙役包围。 围观的人也都已经散去。 徐瓒心急如焚地在秋实厅通往暗室的洞口前,来回踱着步。 谢珣进入暗室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让他回大理寺去叫陈安宁等人离开的命令,也是暗卫来知会的他。 暗室里是什么情况,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倒是很想进去看看,又怕滑入暗室的这条坡道上宽下窄,滑到一半时,将他给卡住。 踱来踱去,很快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洞口依旧没有动静。 徐瓒实在忍不住了,跪趴在地上,脑袋伸进洞口,眯着眼朝下张望。 “看什么呢?”谢珣的声音,冷不防在他头顶响起。 徐瓒吓得一个打挺坐起来,看到是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你想吓死我呀。” “里面什么情况,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珣将他拉起来,面色沉中带冷道:“赶紧回去好好歇一晚,明日要开始忙了。” 徐瓒目色一沉,“大案?” 谢珣‘嗯’一声,“具体什么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陈家走一趟。” “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徐瓒立刻道。 谢珣玩味地看他两眼,“我要去找陈二小姐求亲,你确定要跟着一起去?” “跟陈二小姐求亲!现在?你在暗室里把脑子给撞坏了?”徐瓒惊愕地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不像受伤的样子呀?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求亲了呢?” 谢珣睥睨的看着他。 徐瓒立刻闭嘴道:“去去去,必须去!” 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那就走吧,”谢珣干脆道,“正好给我壮壮势。” 徐瓒迅速停住脚步。 他忘了,陈二小姐不是普通的小姐。 她是会一个不高兴就给人下毒的小姐。 谢珣突发奇想去求亲,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 不答应倒罢。 就怕她以为他们是拿她逗趣,二话不说,一把毒药就向他们撒过来。 谢珣武功高,倒是不怕。 他呢? 谢珣睨向他,“怎么了?” “我还是回去歇着吧。”徐瓒义正词严地说道,“我全身上下,也就身上这层肉最值钱了。近来东奔西跑,累瘦不少,我得赶紧回去补一补,不然明日都跑不动了。” 谢珣嗤笑两声,扔下他走了。 徐瓒探着脑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惋惜地摇摇头。 好想看热闹呀。 可惜实力不允许。 出了春华阁。 谢珣翻身上马。 一路疾驰着朝陈家而去。 第63章 想用强呀,那就来吧 夜色越发深了。 各个坊门早已经关闭。 但因着谢珣特殊的身份,看守坊门的兵卒看到他,什么话也没有问,就给他开了门。 谢珣马速不减。 一路疾行到陈家,不等门房小厮过来开门,他便扔下马飘然进入陈家,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清芷院门口。 两个守门的婢女正晒着月光,低声议论着长福院的八卦,猛然看到人影靠近,惊得双双尖叫出声。 等看清是他后。 两个婢女急忙收声,上前见礼。 谢珣问道:“你们二小姐已经睡下了?” 两个婢女齐声答道:“睡下了。” 谢珣透过门洞看一眼里面,“去把她叫起来吧,我有急事找她,让她速到蘅芜院。” 两个婢女再次齐声应是后,一个继续守门,一个匆匆往屋里去了。 谢珣则先回了蘅芜院。 在蘅芜院坐下,刚喝完一杯冷茶,陈安宁就来了。 陈安宁仅穿着里衣,外面套着件单薄的披风。 长发及腰,没有任何束缚。 素面朝天,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件珠钗玉饰。 “案子有着落了?”在他身旁的椅子中坐下后,陈安宁开门见山地问道。对于他的打量,丝毫不以为意。 虽是里衣,也手脚遮得严实。 比起现代的短衣短裤来,可以说是相当保守了。 “有着落了。”谢珣给她倒过去一杯冷茶,“但此案可能牵涉甚广,所以……” 陈安宁指尖轻点着茶杯壁,接过他的话头说道:“所以为了不连累我,你特意前来向我告别?” 想得倒美! 谢珣无声地嗤笑一声后,手肘压着扶手,半倾过身子看着她,“我是来求亲的。” 陈安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掀眼定定的看着他。 谢珣勾唇,无比确定地说道:“你没有听错,我是来向你求亲的。” 陈安宁笑了,笑过后,她重新看着他道:“说吧,是什么给了你痴心妄想的勇气?是来的路上被马踢了,还是心智突然就失常了?” 谢珣轻叩两下茶案,“长公主不可能成为你的倚仗。” 陈安宁戏谑:“所以呢?” 谢珣直言不讳道:“哪怕是暂时的,也不可能。” 陈安宁漫不经心地瞧他两眼:“说说你的理由。” 知道她也一直在探寻长公主对她殷勤的原因,谢珣收起手,靠着椅背,散漫地说道:“长公主府自身都已经难保,根本没有余力再来保你。” “长公主之所以在你跟前露出久治不愈头疾,就是想要拉拢你,想利用你神医弟子的身份,为长公主府保驾护航。” “为你和温大公子保媒的目的,也是如此。”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梢。 她设想过种种可能。 唯独没有想过长公主府会有危机,长公主想利用她来帮长公主府度过危机。 不过,她也没有偏听偏信,“证据呢?” “你问我要证据?”谢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她问他要证据不应该吗?陈安宁莫名其妙地也看着他。 谢珣轻笑出声,“同昌郡主,同昌侯,你都没有展开点联想?” 陈安宁目光隐晦地动了两动,他要不提,她还真没有往这上面联想过。 “同昌郡主,长公主与驸马的第三女,身份明明很尊贵,却要与声名可以说是狼藉的同昌侯共用一个封号,”谢珣敲敲茶案,“从这一点来说,也能窥一斑而知全豹了吧。” “当然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就算没有长公主,也能很快另为自己找寻一门倚仗。但是……”话锋一转,谢珣慢悠悠道,“能让你看上,而对方又愿意成为你倚仗的门楣,情况恐怕并不比长公主府好上多少。” 陈安宁淡然道:“本就是各有所图。” “的确是各有所图,但图与图之间,还是有差别的。”谢珣坦然自若道,“就拿我来说,我对你的所图就很简单,相信这一点,你也很清楚。” “至于其他门楣对你所图的原因嘛,我也不一一做陈述了。只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任何一个门楣能传承到现在都绝不简单,绝不是你想倚仗的时候就倚仗,想抽身离开的时候,就能干脆地离开,包括长公主府。” “换句话说,一旦你选择了他们,或者他们选择了你,掌握主动权的那个都绝对不会是你。” “这一点,相信从开阳侯府没有对和义伯府赶尽杀绝,你也能窥探一二。” “和义伯府是落败了,但并不是连一点底子也没有了。” “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主要目的。” “只有和我联手,你才能最大程度地规避风险,并在京城站稳脚跟。同时,也能最大程度的查出当年药王谷被屠真相。” “说完了?”陈安宁冷然道。 谢珣点头,“说完了。” 陈安宁起身,“那就好走不送。” 果然呀,区区一点利弊,根本打动不了她。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谢珣问道:“案子你也不管了?” 陈安宁脚步不停:“本就不该我管。” 谢珣起身跟着她,“那些失趺的少男、少女,你就一点不关心了?” 陈安宁冷漠道:“你都说了牵涉甚广,我就是想关心,也无能为力。只能祝你早日破案,解救他们脱离苦海了。” 她没有不计后果的英雄主义。 也没有不计后果的救人之心。 她自己还没有在这个朝代站稳脚跟,身上还背负着原主的仇恨,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案子,把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她想活着。 谢珣啧两声,“我以为,你们做法医的都怀有悲天悯人之心。” 陈安宁瞥他两眼:“你可以继续以为,又没人阻止你。” 谢珣投降道:“好吧,谈谈条件吧,你要怎样才能答应我的求亲?” 陈安宁走到院子中央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什么时候查案,还要先答应你的求亲才行了?” 谢珣耸耸肩,“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你的安危。” “看来你这个大理寺卿当的不怎么样呀,”陈安宁嘲讽,“想要护我这个同伴的安危,还得借用你广陵王府三公子未婚妻的身份。” “也不是非借不可。”谢珣光棍道,“如果你有其他办法的话。” 脸皮可真厚!陈安宁不齿道:“是你有求于我。” 谢珣定定的看着她。 陈安宁嫣然道:“怎么,还想用强呀?” 谢珣泰然道:“是有些想。” 陈安宁朝他勾勾手指,挑衅道:“来吧。” 第64章 无论如何,非她不可 对他贸然求亲的事。 她也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如果能打一架,倒是正好可以发泄一下。 如果能趁机将他打个半死,那就更好了。 谢珣看出她的意图,不由笑着倚着屋廊下的柱子道:“忙了一天,累了,明日吧。” 陈安宁鄙夷道:“废物!” “对我用激将法没用,赶紧回去歇着吧。”谢珣揶揄。 陈安宁又刺了他两句,见他确实无动于衷后,才终于放弃了。 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谢珣双唇紧抿:看来,只能用强了。 抬头看一眼亮如玉盘的月色,谢珣的脸色冷峻下来。 天擦黑之时。 他进入暗室。 原本是想查一查春华阁有没有利用暗室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顺便抓捕宋福,关他几日,好给他一顿教训。 但一进入暗室。 闻着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 他就知道,来案子了。 不过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宋福听到风声后,在逃跑之时杀人灭口。 找到血腥味的来源,也就是那具婢女的尸体时,他依旧这样认为。 直到—— 他跟着宋福逃跑的痕迹追过去。 看到他所乘的那辆在月光下,远看黑色,近看灰色,比长公主借陈安宁乘用的马车小三分之一的马车时,心头瞬间咯噔了一下。 再看马车行进的方向,他的脸色霎时一沉到底。 让随行的侍卫注意隐藏踪迹,他也越发轻巧地紧跟在马车后。 马车行驶的速度极快。 在连续穿行过崇业永达街、怀贞宣义街、延福永安街以及嘉会永平街后,迅速沿着光化街,朝南行去。 行到和平坊,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马车进了和平坊西门。 他正要跟进去时,敏锐地察觉到暗中有人在监控。 且人数不少。 迅速退到远处,让随行的侍卫都在原处按兵不动后,他独自潜进了和平坊。 夜色下的和平坊显得安静而寂寥。 让他很快就追踪到了马车所在的方向。 马车停靠在和平坊正街中心地段的一处普通住宅后门。 他尽管小心,还是在靠近马车的位置时,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 这里所有的住宅,特别是靠近马车停靠的位置周围的住宅,都是为了保护马车停靠的那处住宅! 有了这个猜测后。 他没有再贸然地接近马车。 而是选择在距离马车几丈远的一棵杨槐树上藏住身影,居高临下地打量起了马车停靠的那处住宅。 那处住宅普普通通、破破烂烂,跟周围的住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在他静气屏神之下,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兽吼的声音! 这里隐藏着一个地下斗兽场! 有了这个发现,他当即不再犹豫,立刻离开和平坊,带着侍卫赶回春华阁,而后就来了陈家。 地下斗兽场,失踪的少男、少女,不用猜也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复杂! 除了陈安宁,普通的仵作根本无法处理里面的情况。 但能开斗兽场,还掳掠这么多的少男、少女,主谋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陈安宁如今无权无势。 想要让她参与破案,又要护她周全,唯有将她纳入广陵王府的羽翼之下。 至于陈安宁的拒绝……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这个案子非她不可。 所以,不管她怎么拒绝,她都必须加入进来。 再次抬头看一眼月亮,谢珣起身,足尖一点,人便如惊鸿,瞬间出了陈家。 坐上马,在门房小厮恭谨的目光中,轻拍两下马背,再次疾驰而去。 这次的目标是皇宫。 宫门早已经落锁。 谢珣将特赐的金牌扔给守门的将士,此后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才得令进入宫门。 神龙殿。 刚刚年过五十的亁元帝穿着明黄的丝织睡袍,半倚着龙床,浅尝着清茶,看着阔步进来的谢珣,威严的国字脸上不自觉地荡出几分戏谑来:“深更半夜扰朕清梦,说吧,这回又想要什么特权?” 谢珣敷衍地揖一揖手后,拉开椅子,朝伺候在龙床边上的太监总管常福道:“去给我弄些吃的来,忙到现在,连口水都顾不得喝,快饿死了。” 常福看向乾元帝。 乾元帝挥手道:“去吧,要他多备一些。” 常福去后,谢珣揖着手道:“多谢皇上。” 乾元帝哼一声,“说吧。” 谢珣慢条斯理地给自个倒了杯茶灌下后,缓缓道:“这次不要特权,只想求一道圣旨。” 这可稀奇了。 亁元帝立刻坐直身子,兴趣盎然地问道:“让朕猜一猜,你想求的该不会是与那位和你生过一个孩子的神医弟子的赐婚圣旨吧?” 谢珣添茶的动作一顿,随即道:“皇上果然英明神武!” 亁元帝笑两声,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马屁后,兴趣越发浓厚地问道:“你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又是朕力排众议提拔的大理寺卿。你想娶亲,想必没有哪家的小姐能够拒绝。如今深更半夜,你还来找朕要赐婚圣旨,莫非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神医弟子拒绝了你?” 虽然向陈安宁求亲,是为了公务。 但被亁元帝这样明晃晃地打趣,还是让谢珣有些心气不顺。 乾元帝看着他的臭脸,忍不住大笑道:“看来朕猜对了。” 谢珣哼一声,不说话。 亁元帝笑骂道:“也就你敢在朕跟前这样放肆了,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每每见了朕,都跟见了猫的老鼠差不多。” 谢珣吊儿郎当道:“放肆都建立在实力之上,谁让臣这么能干呢。” 亁元帝哼道:“听你这话,是在骂朕的儿子不能干?” “皇上误会臣了,臣是在羡慕他们有个好父亲,能为他们打点好一切,让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衣食无忧。哪像臣呀,”谢珣把玩着茶杯,懒散的说道,“谁也依靠不了,只能靠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打拼,才能吃上一口热饭。” 亁元帝没好气道:“你祖父是太傅,你父亲是尚书令,你姑姑是朕的皇后,你大哥是国子监的祭酒,你二哥是南郡太守,这样满门皆荣耀的世族,放眼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你敢跟朕说谁也依靠不了?” “你这个大理寺卿是怎么来的,别说你不知道!” 谢珣搁下茶杯,辩解道:“臣这个大理寺卿的身份,的确是父亲向皇上求来的。但皇上就说,是不是因为臣本来就有能力,皇上才应允的?” 理是这个理没错。 但…… 乾元帝哼道:“有能力的人多了,朕能对他们每一个都能跟对你一样,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去提拔他们吗?” “论到查案、断案,”谢珣傲然道,“这天下还真找不出几个比臣更有能力的人。” 亁元帝瞬间沉默。 因为他说得,的确是事实。 不过,事实归事实,看他这样得意……乾元帝不动声色地抨击道:“既然你都这样出类拔萃了,不知那位神医弟子是如何拒绝的你?” 第65章 赐婚圣旨,确有好感 谢珣不以为然道:“在说她如何拒绝臣之前,皇上不妨猜一猜,臣为何要向陈二小姐求亲?” 亁元帝扶着回来的常福走下龙床,慢慢走到书案前坐下来,“这里没有外人,与朕不用这么生分。” 谢珣顺从道:“皇姑父不妨猜一猜,臣为何要向陈二小姐求亲?” 亁元帝笑盈盈道:“朕不想猜,你且快说!” 谢珣眉目间的懒散瞬间收敛,眼底慢慢盈上一层肃杀:“少男、少女失踪案,有眉目了。” 亁元帝笑容不敛:“这个案子和陈二小姐拒绝你的求亲,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谢珣敛住杀气,慢悠悠道,“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最是擅长救死扶伤。而救死扶伤,无疑要对人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这份了解,足以判断所有死亡原因。” “皇姑父也知道,死亡原因是断案的关键。” “而少女、少男失踪案,自案发以来,已经有近百孩童失踪。这些失踪的孩童极有可能,有过半已经死亡!” “臣需要陈二小姐对这些死亡孩童的死因做出准确判断!” “如果有可能的话,臣还需要她对骸骨进行有效拼凑,以便清点出死亡的具体人数!” 亁元帝似笑非笑,“据朕所知,陈二小姐已经跟随你查案多日。” 谢珣淡然地将今晚查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同他说了一遍。说完,容他消化片刻后,才道:“此案牵涉甚广,陈二小姐无根无基,若无保护,恐有性命之忧!” 亁元帝随他的讲述,面上的玩笑之色早已经收敛起来。听到他最后的话,低眸斟酌片刻后,郑重地问道:“连大理寺卿的身份都无法保护她?” 谢珣道:“是!” 亁元帝看着他的双眼,“非得谢三公子未过门的夫人,才能护住她?” 谢珣自嘲地笑两声,“就算是谢三公子未过门的夫人这个身份,臣也未必有把握能护住她。臣只是希望能用这个身份,震慑一二。” 亁元帝道:“朕可以给你赐婚圣旨,但你应该清楚,圣旨一出,就断无收回的可能。如果将来遇到心仪之人,你打算怎么做?委屈她做小,还是休了陈二小姐?” 谢珣微垂双眼,以掩去眼底的波动,“皇姑父放心,臣既然来求赐婚圣旨,就是已经考虑清楚。” 乾元帝眼中有精光一闪而逝,“考虑清楚什么?” “考虑清楚,”谢珣抬眼,眼底坦然一片,“将来无论发生何种变化,都绝不会负陈二小姐。” “哦?”乾元帝戏谑,“朕从来不知道,为了查案,你能付出终生的幸福来。” 知道他想听什么。 谢珣如他愿道:“臣不否认,臣对陈二小姐的确有那么几分好感。” 虽然这几份好感,是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缘故。 “什么时候有空,将她带到宫里来让朕见一见。”乾元帝半真半假道,“朕很好奇,她到底有何魅力,竟能引得你对她这般另眼相待。” 谢珣勾一勾嘴角,“只要她接了赐婚圣旨,皇姑父总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亁元帝微微眯一眯眼,“听你意思,她还敢抗旨?” “抗旨肯定不敢,”谢珣笑道,“但趁机刁难我,那是少不了的。” “哦?”亁元帝来了兴趣,“她还敢刁难你?说说看,她如何刁难你?” “皇姑父也知道自古医毒不分家,她是神医弟子,医术厉害,毒术自然也厉害。”将她给徐瓒下毒、事后又给他解毒丸等事都简单的说了几句后,谢珣从腰间掏出一个玉瓶扔向常福,“解毒丸共有九粒,臣让阿瓒匀了六粒出来,这瓶里有三粒,皇姑父虽用不上,却可当个稀奇玩意,图个乐子。” 常福打开瓶塞,细细地闻一闻,确定无毒后,方才塞好盖子递向亁元帝。 亁元帝没接,只吩咐他道:“收着吧。” 常福便小心地塞到怀里,收了起来。 谢珣见状,也没有多说,而是接着道:“到底还是涉世未深,若是换成臣,孙世子之流,恐怕很难继续活着。” 亁元帝赞同地点一点头,“行事的确还有些稚嫩,但这也正是她的可取之处。” “皇上,膳食备好了。”常福轻声提醒。 亁元帝看一眼外面:“送进来吧。” 常福轻步到门口,朝外说了句‘端进来吧’,四名宫监、两名宫女便端着漆木托盘鱼贯走了进来。 饭菜一一摆到桌上。 谢珣等不及亁元帝吩咐,便端着碗大口吃了起来。 亁元帝也不责备他,趁他吃的时候,随手就处理起了堆积的奏折。 等他吃完,亁元帝处理手中奏折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两眼常福。 常福立刻朝着屋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道:“都下去吧。” 等屋中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后。 亁元帝放下奏折,神态、语气都显平静,但双眼却深不可测地问道:“这个案子,与朕交代你暗查之事有关?” 谢珣不那么确定道:“目前还没有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亁元帝当即不再二话。 提着笔,一边行云流水地写着圣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朕听说,长公主有意为陈二小姐与广陵郡温氏一族的温公子保媒,你可有问过陈二小姐心意如何?查案虽然要紧,但朕可不愿意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知道他这是在试探陈安宁与长公主府的关系。 谢珣松散道:“陈二小姐与世家权贵娇养出来的庸脂俗粉可不一样,她连臣这样出类拔萃的国之栋梁都能拒绝,又岂会看得上温大公子那样的书呆子?” 亁元帝好笑地瞧他两眼,“那你且说一说,她连你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谁?” 谢珣大言不惭道:“管她看得上谁,反正臣将赐婚的圣旨给她后,她以后就只能看得上臣了。” 亁元帝冷哼两声,搁笔接过常福递来的玉玺,用力盖到圣旨上后,示意他自己过来拿,“朕从不怀疑你看人的眼光,但在男女一事上,朕还是得多提醒你两句。自古红颜多祸水,朕虽未曾见过那陈二小姐,但能让你连夜进宫求圣旨,恐怕绝非等闲之人。未全然信任之前,万不可将朕交代你暗查之事,向她全盘托出。” 谢珣拿起圣旨,边看边道:“皇姑父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 “朕只是想警告你,”乾元帝找补道,“以后受了情伤,吃了情苦,别去找你皇姑姑告状,说朕未曾提醒过你!” “皇姑父大可放心,”谢珣收起圣旨,告辞道,“臣与那陈二小姐将来必定会跟皇姑父与皇姑姑一样,鹣鲽情深。夜深了,臣还得去找陈二小姐,就不打扰皇姑父歇息了。” “臭小子!”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乾元帝笑骂两句后,扶着常福的手,又躺回了龙床上。 第66章 以彼之盾,挡披之矛 不过。 躺了不到半盏茶。 亁元帝就忍不住吩咐:“安排两人暗中跟着陈二小姐,若有异动……罢了,那臭小子知道朕不信任他,指不定又要怎么来闹朕了,朕如今难得清静几日,且随他去吧。” 常福笑道:“谢大人性情虽乖张,但行事却是个难得稳妥之人,皇上就放心吧。” “朕倒是放心他,朕不放心的是那位陈二小姐。”亁元帝眸色幽沉道,“一个人的性子不可能突然就改变这么大,朕担心……” “如果真是这样,皇上更应该放心才是。”常福劝道,“谢大人为人如何,皇上最是清楚。那位陈二小姐就算是修行了千年的妖孽,有谢大人在,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倒是实话。”亁元帝稍稍宽下心来后,又想起了那几粒解毒丸,“去叫个宫女进来,试一试那个解毒丸的药效如何。” 常福去了。 稍许,他领着个宫女进来。 在亁元帝的指示下,常福先倒出一粒解毒丸给宫女吃下。 此后,又拿出一粒毒丹递给宫女。 宫女虽然害怕,却只能认命地咽下毒丹。 一盏茶过去。 两盏茶过去。 三盏茶过去。 宫女跪在地上,依旧安然无恙。 “下去吧。”亁元帝道。 宫女如蒙大赦地叩谢过圣恩后,起身快步地走了。 常福恭敬地将装着解毒丸的玉瓶递向亁元帝。 亁元帝接过来,把玩片刻后,又递回常福,“取一粒送去太医院,让他们看看能否依样配置。” 常福应是。 在两人琢磨解毒丸时。 谢珣出了皇宫,骑上马,再次赶往陈家。 到陈家时。 天已经微微亮了。 将马扔给门房的小厮。 谢珣踱步朝着清芷院走去。 到了清芷院门口。 两个守门的婢女还在八卦。 未等两人上前见礼,谢珣便吩咐道:“你们二小姐醒来后,让她到蘅芜院来见我,我有要事与她相商。” 两个婢女乖乖应是。 等谢珣走远。 两个婢女互视一眼。 其中一个说道:“深更半夜有要事相商,现在又有要事相商。谢大人不会真看上二小姐了吧?” “看上二小姐有什么不好?”另一个小声说道,“以后我们走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头一个说道:“外面都在传二小姐和谢大人的孩子已经两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一个说:“我觉得极有可能是真的。昨夜二小姐到蘅芜院去时,可是连外裳都没有穿。要不是有过肌肤之亲,怎能这样随便?” 头一个道:“要是真的,二小姐倒是个有福气的。” 另一个说:“有福气才好呢,这样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去一去大小姐带来的晦气。” 两人自以为小声的话,尽数都落在了谢珣的耳中。 谢珣并没有制止。 在蘅芜院中静坐到天亮,又静坐到太阳升起来,还不见陈安宁过来,知道她是故意的,谢珣叩手敲两下茶案,将门口的婢女唤起来,“去告诉你们二小姐,让她速到蘅芜院来。” 婢女去后不久。 忽有暗香伴着微风徐徐而来。 谢珣屏住呼吸,安静等待。 在陈安宁飘然出现之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手中的茶杯朝她掷去。 茶杯在空中一碎为三。 呈三角。 速度不减的朝着她激射而去。 陈安宁飞身躲过,而后甩手将数十枚绣花针朝他射去。 谢珣不见怎么动作。 人却坐到了别处。 而那十几枚绣花针,根根入木三分地扎在了他先前的椅子上。 见她又要动手。 谢珣迅速拿出圣旨朝她扔去,“这是我特意进宫给你求来的。” 陈安宁伸手接过。 见是圣旨。 看两眼他后,方才打开。 看到赐婚的话,俏颜迅速一沉后,又冰雪消融般地笑了。 将圣旨合起来,她抬眼看向他:“你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的,说吧。” “先别急着生气,”谢珣老神在在地开口,“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我与你之间,无话可谈!”将圣旨放到一旁的树梢上,陈安宁阴恻恻地笑两声后,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拿过一个白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子,用手帕包着,轻轻捏碎之后,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 “你助我破案,我助你查找药王谷被屠真相,事成之后,我会立刻让皇上取消我们的婚约。”看她模样,知道此毒不可小觑,谢珣迅速拿出玉瓶,倒出一粒解毒丸吞下,“作为补偿,你可以提三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认出他吞下的解毒丸,是她给徐瓒之物。陈安宁冷笑两声后,将黑色药粉迅速朝着他的方向撒去。 知道这一架非打不可了,谢珣飘身躲开后,调笑道:“以彼之盾,挡彼之矛,不知是盾更胜一筹,还是矛更胜一筹?”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陈安宁微抖手腕,藏于袖中的匕首瞬间滑入手中。 扔下刀鞘,握紧匕首。 陈安宁朝着他猛冲而去。 谢珣不避不让地迎上她。 两人有志一同地放弃了轻功,就以蘅芜院为战场,近身搏斗。 谢珣当然也不敢托大。 在陈安宁拿出匕首之时,他也拿出了随手携带的短刀。 刀匕相接,火花四溅。 拳脚相击,互不相让。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 很快,又一个时辰过去。 两人在连续交手数十次后,同时朝后退去。 陈安宁大汗淋漓,发丝滴水。 谢珣汗湿衣襟,喘气如牛。 两人打成了平手。 但…… 看着她又逐渐攀升起来的凌厉气势,谢珣赶紧道:“开化坊或是崇义坊四合院一座,外加五十万两白银,以五年为期!五年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去找皇上取消婚约,还你自由,如何?” 陈安宁气息微窒。 谢珣稍稍松气,“五年劳动合同,换你一辈子的财富自由,很划算了。”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拿出瓶液体毒药往匕首上倒。 谢珣迅速后退两步,头皮发麻道:“五进院子,一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不为所动地继续给匕首涂毒药。 谢珣深吸一口气,“两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涂毒药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谢珣赶紧道:“五进院子已经是王府世家的标准了,两百万两白银,就算你不投资,只坐吃山空,也足够你挥霍一辈子。” 陈安宁不说话,又继续涂起毒药。 谢珣咬牙道:“五进院子,三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掀起眼皮看他两眼,“继续。”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涨到什么程度。 “五进院子,四百万两白银!”谢珣肉痛道,“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了。” “那就没得商量了,”陈安宁收起毒药瓶,慢步朝他走去,“出手吧,今日我们俩只能活一个。” 第67章 七进院子,五百万两 谢珣迅速取出一粒解毒丸吞下作为保险后,再次让步道:“五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脚步不停。 谢珣硬挺着身子,做出鱼死网破状道:“五百万两白银,行就行,不行那就随便你吧。反正赐婚圣旨已下,除非你抗旨,否则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你看着办吧!” 陈安宁停住脚步,狮子大开口道:“九进院子,五百万两白银。” 谢珣嗤笑道:“你倒是敢想,九进院子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才配享的规格,我就算敢送你,你敢住吗?” 她又不懂这些。 陈安宁退而求其次道:“那就七进院子,五百万两白银。” 谢珣迅速道:“成交!” 陈安宁:……感觉亏了,应该要七进院子加一千万两白银。 看出她的心思,谢珣冷哼两声道:“开化坊或是崇义坊都毗邻皇城,你知道这两坊一栋普通的四合院要多少银子吗?” 陈安宁轻嗤道:“你要是舍不得,大可以收回去!” 死女人! 仗着技术欺负人! 谢珣握紧拳头,在她挑衅的目光中,哼道:“在这两个地方,就算是一栋普通的四合院,最少也要几十万两银子。” “几十万两银子与几百万两银子,与你有什么关系?”陈安宁鄙夷道,“花再多银子,那也是广陵王府世代积累下来的,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说得好有道理! 广陵王府传承近千年,比魏国成国还要久远,名下有多少财产,别说他,估计就是广陵王自己都不清楚。 给她的这点银子,还真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样一想,谢珣心里的肉痛瞬间被熨平了。 不过尽管如此。 他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发誓,钱不能白花,一定要将她物尽其用到极致! 发完誓,心气顺下来后,谢珣问道:“说吧,开化坊和崇义坊,你要哪一个?” 陈安宁接过荷香递来的披风,裹住身子后,进到屋中坐下,先让他叫了一席醉仙楼的早餐,才道:“你且说说,这两坊各有什么优缺点。” 谢珣慢悠悠道:“开化坊西界朱雀大街,东界安上门街,南临安道坊,北临兴道坊,有漕渠自西向东经坊北而过,坊内有东、西两个坊门,无南、北坊门。坊内有座大荐福寺,西门之北还有座法寿尼寺。除这些基本的情况外,坊内现住着尚书左仆射孙士良,门下侍中贾大同等。” “广陵王府在此坊的宅屋位于东北隅。” “此坊的优点在于孙大人与贾大人都不是好客之人,漕渠也恰好经流广陵王府的宅屋,因而坊内清静雅致,宅屋风景秀丽。缺点则是有这两位大人在,行事上,你需时刻保持低调安静。” “至于崇义坊,位于皇城正南朱雀门街第二门街街东从北第二坊,东界启夏门街,西界安上门街,南临长兴坊,北临务本坊,有漕渠从西而东经坊北而过,跟开化坊一样,只开东西两坊门。坊内有盐铁常平院,各道进奏院等,东西横街之北,有招福寺,十字街西之南有河东郡王李德玉,东北隅至东南隅这一片则是徐国公府。” “广陵王府在此坊的宅屋位于北门之东。” “此坊的优点在于方便了解各郡县的消息,遇到有事,也方便找阿瓒。缺点则是漕渠并未流经屋宅,坊内人员流动复杂,另外可能会经常受到阿瓒骚扰。” 陈安宁听完,毫不犹豫地选择道:“崇义坊。” 谢珣并不意外于她的选择,轻叩茶案,等藏于暗中的侍卫出来,他随口吩咐道:“速回王府,将崇义坊北门之东的那处房契,另外,再将崇义坊街市上的绸缎铺与果点铺、西市正街的绸缎庄子与酒楼、东市正街的玉玩铺等房契,还有南郊周庄的那千亩良田的田契一起取来给我。” 侍卫领命去后。 面对陈安宁询问的眼神,谢珣解释:“五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广陵王府没有这么多现银,只能折算成商铺与田产给你。不过你放心,这些商铺加田产合起来,市值远远不止五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点头,“可以。” 谢珣勾一勾嘴角,“马上就要成为大富翁了,说说看,有何感想?” 陈安宁睨他两眼,冷冰冰道:“五年的卖身契换来的,你想让我有什么感想?” 谢珣心虚地摸一摸鼻子后,怕她看出门道,赶紧转移话题道:“打算何时搬家?” 陈安宁再次睨他两眼,“有事就说,少给我拐弯抹角。” “也没什么大事,”谢珣避重就轻道,“商铺过手给你后,总要安排管事与你汇报一下当前的财务与经营状况。” 陈安宁知道皇权时代,帝王都是一言九鼎。但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谢珣在向皇上讨要赐婚圣旨之时,已经提前说明了五年之期一事,因而秉持着拿了钱就要好好办事的态度说道:“不着急,你先说说案子的事。” 谢珣暗暗松上一口气,将进入暗室后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地同她说了一遍。 至于谎言会不会被拆穿,管他呢,能拖一天是一天。 陈安宁没有料到陈子苓的算计,竟然还能牵扯出少男、少女失踪案的线索。 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指尖轻点着茶案,微微沉思片刻,她问道:“宋福的父亲是……” 谢珣接口:“太仆寺少卿。太仆寺主要负责牧养军马事宜。你也知道,冷兵器时代,军马是最重要的作战工具。所以太仆寺属于国家级的保密单位,太仆寺所养的马匹数是不得为外人所知的。” 陈安宁扬眉,“也就是说,宋福的父亲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谢珣点头,“可以这样说。” “难怪迫害的对象都是平民百姓的子女。”以皇上对他的信任以及他所处位置的重要性,就算事发,说不定也获不了多大的罪。陈安宁冷笑两声,颇是嘲讽地说道,“宋福的父亲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你也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你查他,算不算是大义灭亲?” “算!”谢珣调笑,“所以,为了预防我徇私枉法,就请你辛苦一些,多多监督一二。” 陈安宁似笑非笑:“监督可以,得给钱。” 谢珣迅速转开话题:“吃饭!” 饭桌上,谁也没有说话。 饭过后。 陈安宁看着他的双眼:“如果查到最后,少男、少女失踪案的主谋就是宋福父子,你打算怎么做?” 第68章 没谈恋爱,油盐不进 谢珣迎视着她的双眼,戏谑道:“你参与办案的时候,还会因为凶手的身份不同,而对死者的死因给出不同的答案?” 陈安宁平静道:“我参与办案的时候,可不是一言堂的时代背景。” 谢珣淡然道:“什么样的时代背景于我而言,并无不同!” “那我拭目以待!”陈安宁道。 “我要的不是你拭目以待,”谢珣看着她的双眼,严肃而认真道,“而是如你过往一般,为寻求真相而全力以赴!” 陈安宁定定看他两眼,并不给予保证,而是问道:“你打算从何查起?” 谢珣斟酌道:“如果和平坊真有一个地下斗兽场,那就绝不是一个太仆寺少卿能够撑起来的。另外,和平坊里面的布局以及那处宅邸里面有什么,目前来说,我们都一无所知。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能静下心来,先摸排外围的情况,再想办法潜入内部,了解清楚里面的布置后,再做出对应的打算。” “一会儿我会去找阿瓒,让他想办法去探一探和平坊内的虚实。晚上我再去走一趟,看看那处宅子周围是什么情况。我目前的计划是,争取在你下次给长公主施针之前,摸清外围的情况。” 陈安宁干脆道:“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谢珣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下来。 她轻功好,又会用毒,跟着一起去,有利无弊。 半个时辰后。 侍卫带着房契与田契回来。 陈安宁接过来后看到,房契与田契上都已经更换成她的名字,也都盖上了官府的文印。 房子和商铺、田庄,都是她的了。 她在这个朝代,也算是有根的人了。 内心的踏实不知不觉演化成眼中的光亮。 也让她的气质瞬间由虚浮、尖锐慢慢变得沉稳。 只是,商铺和田庄怎么都多了三个? 陈安宁狐疑地看向谢珣。 谢珣则看向侍卫。 侍卫挺直着腰杆道:“多的那几家商铺和田庄,是王爷和王妃送给陈二小姐的。” 陈安宁和谢珣同时挑眉。 侍卫飞快地瞥一眼陈安宁,接着说道:“王爷与王妃说了,是他们没有教好三公子,才让三公子对陈二小姐始乱终弃。这几个商铺和田庄就请陈二小姐先收着作零用,回头等他们清点好其余商铺和田庄后,再对三公子这些的亏欠做弥补。” 饶是陈安宁脸皮再厚,听到这样的打趣,也忍不住红了脸。 侍卫却跟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道:“王爷和王妃还让属下问陈二小姐,何时将小小姐或是小小公子带回去给他们看望一二,老太爷已经思重孙子或是重孙女成疾了。” 谢珣低笑出声。 陈安宁的脸色则更红了两分。 但侍卫还没完呢,“王爷和王妃还让属下转告陈二小姐,不管陈二小姐是不是神医弟子,都足以匹配三公子。请陈二小姐别听三公子说的那些什么身份进不了广陵王府大门的胡话,他就是想始乱终弃,他就是想拈花惹草,他就是想妻妾成群。” 谢珣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陈安宁瞥着他,“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谢珣勾唇,“祖父、父亲、母亲都盼着陈二小姐带着孩子回去呢,不知陈二小姐何时有空?” 陈安宁看向侍卫,“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和王妃,当初谢大人怕我将来用孩子要挟他娶我过门,在孩子出生不久,就被他偷偷带走了。孩子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请他们找到孩子后,也知会我过去看上一眼。” 谢珣被她一本正经式的胡说八道给逗笑了,瞧她两眼,也跟着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回去告诉王爷、王妃,我会好好努力,争取让他们早日抱上孙子或是孙女。” 陈安宁抽出匕首,反手朝他刺去。 谢珣抬手挡住她的手臂,借力飞退出去。 “再敢毁我名声,小心你的狗命!”收起匕首,将房契与田契鼓鼓囊囊的塞到怀中后,陈安宁起身走了。 谢珣跟着她,“去哪儿?” 陈安宁脚步不停,“我只是答应协助你破案,不是把自己卖给你。我要去哪儿,不需要向你汇报。” 谢珣带着些不正经的调调说道:“既然赐婚圣旨都下了,怎么着也算是未婚夫妻,我关心一下你怎么了?” 陈安宁从树梢取出圣旨,拿在手里轻轻敲了两下后,转眸看向他,“有闲情关心我,不如多把心思放在破案上。毕竟关心我,可破不了案子。” 谢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片刻,“这么油盐不进,是不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陈安宁微微一笑,“当然,毕竟我可不是某些父母亲自认证过的始乱终弃、拈花惹草和妄图妻妾成群之人。”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珣倒不生气,只是看着她难得明媚的模样,问道,“你一会儿是去崇义坊,还是去开阳侯府?” 陈安宁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你要是去崇义坊,我们正好顺路。”谢珣说道,“你要是去开阳侯府嘛,我们也可顺个半路。” “那就等着吧。”陈安宁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 春蕊、春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手中的圣旨,两人心头都有些隐隐地不安:皇上何时给她和谢大人赐的婚,她们为何不知道? 春桃忍不住侧头看一眼荷香,看她也懵头懵脑地不像作假,心头的狐疑不由更甚。再瞧一眼陈安宁手头的圣旨,一忍再忍后,终是忍不住地问道:“陈二小姐手里拿的是赐婚圣旨?” 陈安宁‘嗯’一声。 春桃试探道:“皇上怎会突然给陈二小姐和谢大人赐婚?” 案子的事,不便给她们透露,以免打草惊蛇。看一眼手中的圣旨,陈安宁随口道:“谁知道呢?” 春蕊想到皇上近几年对长公主府的不满,又想到长公主为陈安宁和温秦桑保媒之事,心底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扯一扯还想再盘问的春桃,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春桃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圣旨,也想到了那个可能,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陈安宁走在最前头,看不到两人的脸色,也就没有多说。 回到清芷院。 将赐婚圣旨与房契、田契一并收好后,陈安宁沐过浴,也洗过头,换上衣裳梳好妆,便带着房契、田契出了门。 等马车驶出开明坊,春桃才提醒:“陈二小姐不去请谢大人吗?” 陈安宁正在思考无竹村周二娃与保宁坊王咏失踪案的共同点,听到她的话,随口就答道:“不用请,他会自己跟过来。” 她的话几乎刚落下,骑着马的谢珣便出现在了马车旁。 第69章 开阳侯府,颠倒黑白 陈安宁随意看过去。 看到他脚上短靴的瞬间,脑中忽有灵光闪过。 王咏的失踪伴随着田大明的被害,而田大明在被害之时,有大声喊过救命。周围百姓虽然没有第一时间闻声出来救人,却在随后看到了一辆马车离开。 离开的马车跟宋福从春华阁离开时所乘坐的马车一样。 那是不是可以假定,每个少男、少女失踪时,都会出现一辆这样的马车? 要验证这个假定,只需要将少男、少女失踪的地点连接成线,沿线排查就行。 但转瞬她又想到,要排查这个假定,是件很耗时耗力的事。 谢珣已经追踪到了马车可能的主人宋福,且还追踪到了少男、少女可能会有的去向。这个当头,当然得以宋福这条线为主。 “在想什么?”谢珣问道。 陈安宁又看一眼他的短靴。 脑海中再次有灵光划过。 但转瞬,她又否定了这次的想法。 马车的车轱辘和现代交通工具的轮胎毕竟不同。 现代无论什么交通工具的轮胎,都有不同的型号、不同的花纹。根据这些型号、花纹和磨损情况,很容易就能锁定作案的交通工具。 而马车的车轱辘多是木质,且表面光滑。想要依靠车轮的特征来锁定作案的交通工具,不太可能。 不过…… 凶手在杀田大力时,手上、身上必然沾有血迹。在将王咏塞进马车带走之时,这些血迹也必然会沾到马车上。 如果凶手细心,回去后肯定会清洗马车。 过于掩饰,有时候也是一种证据。 如果凶手不细心,血迹还留在马车上,那就更好了。 晚上到和平坊摸排时,倒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查一查少男、少女的失踪案到底和宋福有没有关系了。 思索间,马车也到了光福坊。 开阳侯府就在光福坊。 马车在光福坊的东门停下来。 谢珣也适时地拉住马缰,“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陈安宁收起思绪,果断拒绝,“不用。” 谢珣也没有坚持。 与她约好一起吃晚饭后,就打马走了。 马车也在同一时刻穿行过坊门,朝着开阳侯府驶去。 开阳侯府,正德堂。 以为自己听错了,开阳侯夫人难以置信地问道:“陈二小姐来了?” 婢女称是,“门房报信的小厮说,陈二小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开阳侯夫人不自在道:“她来做什么?” 婢女摇头,表示门房小厮没有说。 开阳侯夫人看向身侧伺候的周嬷嬷,“她要的那些衣裳、首饰及药材,都一分不少地给她了吧?” 周嬷嬷道:“都一分不少地送过去了。” 开阳侯夫人更不自在了,“那她还来做什么?总不会是嫌少,想再要一回吧?” 不怪开阳侯夫人如临大敌,实在是陈安宁不声不响就来了侯府,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她要是冲着她来还好。 要是冲着侯爷…… 周嬷嬷也拿捏不准陈安宁的心思,但斟酌一二后,还是认为陈安宁不像是事后会反悔的那类人。 “也许,陈二小姐并不是冲着夫人来的。”周嬷嬷不确定地安慰道,“老奴听下边的人说,近些时日,陈大小姐一直在往外跑,昨日更是深更半夜才回来。” 开阳侯夫人立刻厌恶道:“她不好好在世子跟前伺候着,跑出去做什么!” 周嬷嬷道:“说是跟着赵二小姐,要给陈二小姐赔罪。不过怎么赔的,下边的人也不清楚,就今儿早上,老奴听说,昨日陈二小姐从长公主府回去的路上,被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邀着去了春华阁,但不知怎么回事,那位赵二小姐突然就失踪了。” “如今这案子,已经落在大理寺卿谢大人手里了。” 开阳侯夫人冷笑道:“那谢大人不是一直住在陈家吗?” 周嬷嬷答道:“是呀。” 开阳侯夫人嘲讽:“什么时候,这样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也要劳驾大理寺出手了?” 周嬷嬷思索道:“按说这样的案子的确不用劳驾大理寺出手,但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说要给陈二小姐赔礼,老奴也是绝不相信的。所以呀,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只有陈大小姐才能说清楚了。” “那还等什么,”开阳侯夫人拉着脸道,“还不赶紧将她给我请过来!” 周嬷嬷指派了婢女去请人后,又提醒道:“陈二小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开阳侯夫人不情不愿地说道:“请她进来吧。” 陈子苓来得快一些。 她不知道陈安宁也来了。 进到正德堂,谦卑地跪到地上给开阳侯夫人行完磕头礼,不等她问,便主动道:“妾身原该一早就来向夫人说明近几日发生的事,不想世子的身子突然不适,一直忙到了现在。” “早前几日,妾身看世子心情不好,便想请安宁来府中给世子请一请脉。经世子同意后,妾身左思右想,深觉在请安宁前来之前,应该先邀请赵二小姐一起就牡丹宴的事,给她赔个礼。” “不想安宁因牡丹宴的事,对妾身一直怀有恨意,也一直在寻机报复。” “昨日妾身找她赔礼,算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有意顿上一顿后,陈子苓又才接着说道:“昨日在春华阁,妾身与赵二小姐在诚心给她赔礼之时,她却趁着我们两个没有设防,偷偷给茶里下了毒。” “此后,在妾身毒发,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时,她便把赵二小姐藏起来,借机诬陷是妾身与赵二小姐想要陷害她。” 开阳侯夫人瞥一眼门口的陈安宁,颇是讨好的朝着她点一点头后,又迅速冷着脸喝问陈子苓道:“既要陷害你,为何你却安然无恙?” 陈子苓低垂双眼,拿出昨夜应付孙世子的说辞道:“安宁是想将赵二小姐的失踪,推到妾身的身上。” “为了陷害妾身,她不仅强迫赵二小姐的婢女服了毒,还威胁妾身,说她和谢大人是同伙。” “幸好谢大人并未受她蛊惑,在查清妾身清白后,便放了妾身回来。” 啪、啪、啪。 听到鼓掌的声音。 陈子苓迅速回头。 看到陈安宁,她的脸色迅速一变。 第70章 后路被堵,退无可退 “你来做什么?”陈子苓心虚地质问。 “原本是来看望一下姐姐,”陈安宁抬脚进屋,依礼向着开阳侯夫人揖手后,转身面向她道,“现在就想听听姐姐还能怎么颠倒是非黑白。” “我颠倒是非黑白?”陈子苓迅速爬起来,不愿在她跟前露怯地冷笑道,“你敢说,不是你给我和赵二小姐的茶里下的毒,不是你把赵二小姐推下的暗室?你敢说,你没有给赵二小姐的两个婢女服毒,逼迫她们污蔑是我害的赵二小姐?” 陈安宁并不接她的话,而是转身问开阳侯夫人道:“侯夫人可知道春华阁有暗室一事?” 开阳侯夫人惊愕地看向周嬷嬷,“春华阁有暗室,这是怎么回事?” 周嬷嬷摇头,“老奴从未听说过春华阁有暗室。” 开阳侯夫人拧眉看向陈安宁,“春华阁为何会有暗室?” “我也不清楚。”陈安宁勾着嘴角,含笑看回陈子苓,“侯夫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都从未听说过春华阁有暗室,不知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开阳侯夫人看向陈子苓。 周嬷嬷连同屋里的其余人,也看向陈子苓。 陈子苓咬着牙,怒瞪着她,不说话。 陈安宁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踱步走到开阳侯夫人身旁坐下来,再次问道:“姐姐刚才说,想请我来侯府给孙世子请脉,而请脉之前,想先邀赵二小姐就牡丹宴的事给我赔礼。” “牡丹宴那事的主谋,是姐姐。” “赵二小姐也是受姐姐的蒙蔽才参与进来,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就算该赔礼,那也是姐姐给我赔礼,为何会拉上赵二小姐一起?” “又为何偏偏挑了春华阁?” 说到这,她又偏过头去,问开阳侯夫人道:“侯夫人可知道那赵二小姐失踪后,去了哪里?” 陈子苓脸色瞬间一白,急步上前来,就要制止她。 春蕊、春桃同时上前两步,拦在她跟前。 陈子苓急道:“陈安宁,你给我闭嘴!” 开阳侯夫人瞥两眼她急赤白脸的模样,总算明白了陈安宁来侯府的目的。 不是来找她的麻烦,也不是来给侯爷看身子。 彻底放下心来的开阳侯夫人,热心地配合道:“莫非去了暗室?” 陈安宁莞尔,“是呀,她去了暗室。不过暗室有什么,侯夫人不妨再猜上一猜?” 陈子苓更急了,“陈安宁!” 开阳侯夫人见她模样,心头隐隐一动,已然有了猜测。 但这个猜测太过恶毒,即便她见过不少后宅腌臜,也很难将这个猜测说出口。 “姐姐不想让我说,那我就不说好了。”陈安宁戏谑,“我只问姐姐一句,姐姐确定暗室里的人是宋福?” 她这还叫不说? 陈子苓一口银牙都差些咬碎了。 对着开阳侯夫人瞬间冷下去的双眼,她暗含恨意地说道:“是不是宋福,谢大人难道查不到吗?” “谢大人去暗室时,里面已经没有人。”陈安宁盯着她的双眼,“赵二小姐失踪了,后头下去找她的婢女则被人害死在了里面。如今,你是唯二知道暗室情况的人,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陈子苓刚要开口说她并不知道暗室的情况,开阳侯夫人便抢先质问道:“除了赵世子,你还和宋福牵扯不清?” “我没有,宋福倾慕的是赵二小姐。”陈子苓赶紧解释。 开阳侯夫人冷笑,“宋福倾慕赵二小姐,所以他要不惜毁她清誉,还要杀死她的婢女?” 陈子苓瞬间看向陈安宁。 看着她眼里的挑衅。 她总算明白了她来开阳侯府的目的! 她不是来揭穿她陷害她的,而是来诬陷她的! 为求自保,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和盘托出她的计划,来力证自己的清白。 但当着她们两人的面,她必然不能供出孙世子。 因为供出孙世子,那就是逼着开阳侯府与陈安宁撕破脸。 开阳侯与开阳侯夫人虽然都不喜欢陈安宁,背地里也没少骂她,但他们也都还幻想着让她治好孙世子。 所以,她敢供出孙世子,开阳侯夫人必然会否认此事,进而将所有错都推到她的身上。 她的下场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可不供出孙世子,将所有罪都揽到自己身上,那就是在断孙世子被治愈的后路。 开阳侯和开阳侯夫人同样不会放过她。 如果不和盘托出计划…… 那赵樱的失踪,赵樱婢女的指证,又让她和宋福的关系牵扯不清。 她同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的所有退路,全被陈安宁堵死了! 陈子苓又惊又怒又恐又悔。 惊于陈安宁竟有如此心机! 怒于她竟敢如此算计她! 恐于她走后,开阳侯夫人与孙世子的折磨! 悔于不该再去招惹她! “宋福倾慕的是赵二小姐,我与宋福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陈子苓强忍着愤恨,颇有些无力的解释道,“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去向宋福求证!” “让我去求证你与他是否牵扯不清?”开阳侯夫人怒极而笑,“你是嫌我开阳侯府还不够丢人吗!” 陈子苓双手紧握成拳,“可我与宋福根本没有牵扯不清!” “贱人,还敢狡辩!”开阳侯夫人上前几步,扬手一耳光打过去,“你既与他没有牵扯不清,那你是如何说服他同你合谋败坏赵二小姐清誉的?” 陈子苓捂着脸,“我没有。” “你没有?”开阳侯夫人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无非是想通过赵二小姐的被毁来诬陷陈二小姐,以报复她在牡丹宴上揭穿你计谋的仇恨!” “我儿被你害成这样,你不思悔过便罢,还敢与人勾搭着去陷害陈二小姐,以断我儿后半生的希望!” “贱人,好好的日子你既不想过,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来人,将她给我拉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前去探望!” 两个婆子迅速上前,捂住她想辩解的嘴后,粗暴地将她给拖了出去。 开阳侯夫人面朝着门外,深呼吸了几次,直到将满腔的怒火都平复下去后,才转过身来,勉强笑道:“怪我近来都一门心思地为我儿挑着世子妃,未曾顾得上看管她。不过陈二小姐放心,以后没有要紧事,我绝不会让她离府半步。” 挑世子妃?陈安宁了然地勾一勾嘴角,问道:“有世子妃的人选了吗?” 开阳侯夫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只顾着讨好她,竟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第71章 进入暗室,查找证据 孙世子当初要娶陈子苓过门,就很被同等的门阀士族看不上眼。 后来被陈子苓算计,落了个残疾,再想找同等门楣的小姐,就更不可能。 原本开阳侯夫人也没有那么着急的要给他寻什么世子妃。 她打算等这阵风过去后。 再慢慢地图谋。 但她的威胁,迫使她不得不改变主意。 开阳侯如果还能有其他子嗣。 那能与之对抗的,唯有嫡长孙了。 “现在的这些小姐,都挑着呢。”眼见着她偏头看过来,开阳侯夫人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家世稍微好些的,都对我们侯府避之唯恐不及。家世不那么起眼的,倒是都愿意。只是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只能慢慢挑选了。” “小心无大错。”陈安宁说着,从腰间拿出个瓷瓶递过去,“算是我提前送给侯夫人的贺礼了。孙世子成亲之日,在洞房花烛之时,让孙世子与世子妃各服一丸,可增加受孕的概率。” 可增加受孕的概率! 一听这几个字,开阳侯夫人赶紧将瓷瓶拿过来塞到袖子里,又连声指使周嬷嬷去将她珍藏的好茶拿出来。 “不用麻烦了。”陈安宁起身,“我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了。” “那陈二小姐有空的时候,多来侯府坐一坐。”开阳侯夫人跟着起身道。 陈安宁应好。 将她送出门,看着她坐着马车远去后,开阳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 回到正德堂。 将袖里的瓷瓶拿出来,打开瓶塞,看着里面仅有的两粒药丸,她的目光隐晦地动了动后,冷声吩咐道:“去将那贱人给我带过来!” 从开阳侯府出来,陈安宁便软下身子,倚着靠枕,微微闭着双眼道:“去春华阁。” 马车在春华阁前停下。 春华阁已经被衙役围起来,不再对外营业。 但八卦之火已燃。 远远近近,都有不少人在围观。 陈安宁走下马车,扫一眼四周的百姓后,淡声吩咐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我。” 春蕊、春桃止住脚步,齐声应是。 看着她进入春华阁后,春桃道:“我留在这里,你速回长公主府,将皇上赐婚之事禀报给李嬷嬷。” 春蕊没有反对,稍稍停留片刻,确定陈安宁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便快步钻入人群,朝着长公主府奔去。 秋实厅也有衙役守着。 但或许有谢珣的吩咐,没有人前来阻拦陈安宁。 陈安宁走到通往暗室的洞口前,蹲身往里瞧了几眼后,问旁边的衙役:“里面有人吗?” 衙役道:“有。” 陈安宁跳入洞口,滑向暗室。 暗室洞口处守着的两个衙役听到动静,立刻将举着的火把对了过来。 看到是她,在揖手施了礼后,便又转了回去。 “那个婢女是在哪里遇的害?”陈安宁回头看两眼洞口后,问道,“尸体还在吗?” “就在前面,尸体还在。”其中一个衙役伸手指一指前方,“属下领陈二小姐过去。” 陈安宁跟在他身后,走了大概五丈远,便停了下来。 衙役朝旁边退开两步,将火把照向前方,“就在这里。” 陈安宁顺火把的方向看去。 七八步开外。 赵樱的婢女之一仰躺在地上。 婢女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透着不敢置信。 婢女的胸口有四处利刃伤。 从地面被血浸染的面积来看,婢女的后背恐怕也有利刃伤。 从尸体双脚前的几处血足迹来看,凶手是在婢女背后动的手。 从衙役手中拿过火把,朝来的方向照去。 暗室都是夯实泥土后,形成的地面。 本是足迹等痕迹最完美的载体。 但衙役来回的走动,显然已经将证据都破坏掉了。 “大人吩咐过我们,只让我们在这一方活动,”衙役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赶紧解释说,“这边,我们都没有去过。” 解释得真及时,不然她都要开始鄙夷谢珣的专业能力了。 蹲到血足迹前,用手大概丈量了一下足迹的大小后,陈安宁又蹲到尸体跟前,取下头上的玉钗,一一探入伤口。 此后,让衙役将尸体翻过来,检查了一下背后的伤势后,又用玉钗一一探了一遍。 前后加起来共有七处伤口。 致命伤在前胸的胸口处。 按伤口的深度以及出血情况来看,是心脏破裂而亡。 七处伤口的走势都是从上往下,角度大概在六十。 以婢女的身高为基准,凶手的身高大概在五尺二与五尺三之间。 脚长约七寸五。 如果凶手是男子。 以他的身高,脚比普通男人略小。 这倒是一个比较显著的特征。 凶器从伤口的长与宽来看,应该是一把长七寸二、宽一寸二上下的双刃匕首。 将玉钗在尸体身上擦干净后,陈安宁站起身,沿着血足迹朝着前方走去。 很快她就走到了一处暗房跟前。 许是空气不怎么流通的缘故,暗房周围还飘散着一股淫靡的腥臭味。 陈安宁强忍着不适站到暗房门口,举高火把朝里面望去。 暗房不到十个平方。 最里面靠墙有一个简易的木床。 木床上铺着简单的褥子与被子。 褥子与被子都已经凌乱不堪,上面还有一团团不明的污渍。 陈安宁冷着眉目,抬脚走进去。 衙役刚要跟,就听她道:“就在外面等着。” 衙役止住脚步,乖乖在门口站好。 陈安宁沿着血足迹,走到床前,看着褥子、被子上的污渍以及毛发,颇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若是在现代,仅凭这些痕迹,就能将凶手抓捕归案了。 可惜这里是古代。 拿出手帕,包住手,拎起被子扔到一边。 褥子一角,遗落着一块玉佩。 另一角,又散落着一支金步摇与两支碧玉钗。 玉佩是女款,暂不确定是谁之物。 但那支金步摇与两支碧玉钗,陈安宁在赵樱的头上见过,因而足以肯定是她之物。 将玉佩、金步摇与碧玉钗都收捡起来,确定床上再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物证后,陈安宁的目光便落到了地上的足迹上。 地上除了血足迹和与血足迹同一种的足迹外,还有另外四种大小不一的足迹。 五个人。 陈安宁眼底有杀机迸射。 如果不是她知道陈子苓和赵樱不怀好意,那么在这里被凌辱的人,就是她! 无声地冷笑两声,将另外四种足迹都一一丈量过后,她又举起火把,跟着已经不太明显的血足迹走出暗房,继续朝前走去。 第72章 自作自受,一样布局 前面还有几个暗房。 每个暗房的布置都大同小异。 除了最后一个暗房。 最后一个暗房除了简易的木床外,地面还杂乱地铺陈着一层稻草。 稻草中,零散地扔着两三个破碗。 陈安宁举起火把朝前方探去。 地面上脚印庞杂,仅凭肉眼观察,就能分辨出最少有七八个人曾在这里来回走动过。 这样庞杂的脚印,之前的通道上并没有。 也就是说,这些脚印的终点就在最后一个暗房。 收回火把,陈安宁再次打量眼前的暗房。 暗房中,稻草铺得虽然杂乱,却铺得很满,脚印是看不出来了。 唯一能寄希望的,唯有那两三个破碗。 陈安宁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到其中一个破碗跟前,依旧用手帕包着,将破碗拿起来。 “昨日这里来过一群地痞和乞丐,”谢珣的声音似凭空般,在暗房门口响起,“其中有个地痞以前在阿瓒手下做过事,昨日赵二小姐失踪的事传开后,这个地痞偷偷找到阿瓒,将这里的情况都同他说了。” 陈安宁看一眼破碗,又看向门口。 谢珣倚着门口,面色显得有些疲惫,但双眼很亮。 看到她看过来,就接着说道:“这些地痞和乞丐是被春华阁里的一个小二找过来的,他们并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赵二小姐被你扔进暗室后,这些地痞和乞丐,就被人给撵走了。” 陈安宁冷笑两声,“你的意思,原本他们是打算用这些地痞、乞丐来毁我清白?后来是宋福见色起意,才将他们给撵走了?” 谢珣眉目肃冷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还真是自作自受。”陈安宁嘲讽两句后,放下破碗起身,“你去找过宋福了?” “找过了。”谢珣目光冰凉,“他否认了来过这里。” 他是在去徐国公府,让徐瓒找人去和平坊探探情况后,去的宋府。 宋福不在家。 他跟着几个酒肉朋友在西市玩耍。 在西市找到他时,他与那几个酒肉朋友正在勾栏听曲。 那几个酒肉朋友都作证,他们昨日一直在一起喝酒作乐。 对于陈子苓说他在暗室的话,宋福直言她是污蔑。 “这里的几间暗房,你都看过了?”陈安宁问。 谢珣点头,“看过了。” “宋福的身高、脚长是多少,有数吗?”陈安宁再问。 “宋福的身高大概在五尺二与五尺三之间,脚长……”谢珣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比普通男子的略小。” 陈安宁平静道:“那你可以抓他了。” “杀死赵二小姐婢女的凶手,身高就在五尺二与五尺三之间,脚长七寸五,比普通男子的略小。他要不承认,可以让他过来比对脚印。” 将玉佩、金步摇和玉钗拿出来递给他,“金步摇和玉钗可以确定是赵二小姐之物。” “那间暗房除了宋福的脚印外,还有四人的脚印。那四人的脚印大小分别是:七寸八、八寸一及两个八寸。两个八寸的脚印,其中一个的脚应该有些跛。” “另外,这里的地面载体很不错,从脚印的深浅可大致推算出宋福在内的五人体重是,宋福在一百三左右,七寸八与八寸一的脚印都在一百六左右,两个八寸的脚印,跛足的那个在一百二左右,没有跛足的那个在一百四十左右。” “如无意外的话,这几个脚印的主人应该就是给宋福作证的酒肉朋友。” 虽然不该,但谢珣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宋福不止自己侵犯了赵二小姐,还让那几个酒肉朋友也一块儿侵犯了她?” 陈安宁点头,“虽然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 “那还真是自作自受!”谢珣冷哼一声,说了句宋福的几个酒肉朋友体重正好与她估算的差不多,其中一个也正好有些跛足后,取出腰间的大理寺卿令牌扔给一旁的衙役,沉声吩咐,“立刻将宋福及他那几个形影不离的朋友缉拿归案!” 衙役拿着令牌走后。 陈安宁跟着谢珣一边往暗室的出口走,一边说起了先前去开阳侯府之时,她对案子的一些想法。 “王咏的案子发生后,就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谢珣道,“另外,田大明的人际来往也已经查清楚了。” “田大明的爹娘早前几年都已经没了,兄弟姐妹倒还有几个,不过与他的来往都不多。” “他做伢侩,平常结交的都是三教九流之人。” “但凡与他有过来往的人,近来都一一做了排查,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据保宁坊的几个乞丐交代,在他给王咏介绍到慈恩寺做杂役之前,曾看到他与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陌生男子有过来往。从他们的描述来看,与你刻画的凶手差不多。” “人肯定是找不到了。” “只能寄希望在和平坊了。” 陈安宁瞄他两眼,“既然只能寄希望在和平坊,那你还差人去查灰布马车做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谢珣平静地答道,“另外,也算是声东击西。” 暗室的进出口在一条背阳巷子的陈旧四合院中。 四合院烟火气十足。 显然,在赵樱失踪之前,有人在这里居住。 四合院周围,也都住着人。 从这些人的言行与衣着来看,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站在巷子中,看着巷子两侧摆放着的柴火或是独轮车等生活用品以及躲在这些生活用品后,小心朝他们张望的大人、小孩,陈安宁问道:“都排查过了?” 谢珣顺她的目光看一眼巷子两端,“对这个四合院的情况,他们都不清楚。只知道,这户住着一家五口,是前年七月份搬进来的。” 陈安宁收回目光,“这一家五口人呢?” “没了。”谢珣嗓音如浸冰雪般,“宋福在离开之前,将他们都灭了口。” 陈安宁沉默片刻,抬脚走进四合院,“将出入口隐藏在老百姓的生活区,他倒是聪明。” 谢珣跟在她的身后,听到她的话,目光隐隐一动:和平坊也是这样的布置! 陈安宁在四合院各个角落都游走一遍后,面朝着他道:“这里的布置看似普通,隐蔽性却极强。如果凶手真是宋福,那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机关。和平坊那边,从你昨日探访的结果来看,情况跟这里似乎差别不大。” 谢珣肃然道:“的确差别不大。” 已过午时。 有侍卫牵着马过来。 陈安宁走出四合院,再次看一眼周边的环境后,同着他骑马回了陈家。 一道吃过午饭。 陈安宁在回清芷院后,看到荷香时,才想起来春蕊、春桃还在春华阁。 让荷香差人去让她们回来后,陈安宁正准备睡一会儿,徐瓒便来了。 第73章 怕你熬死,半途而废 “情况比想象得要严重。”徐瓒平时都跟个弥勒佛般,随时都是笑眯眯的。但此刻,他的脸色却难得一片严肃地说道,“我记得和平坊那一片,早几年差不多都成废墟了,但刚刚前去打探的几个乞儿与地痞回来却说,坊内的房屋差不多都住满了。” “这还是其次。” “更严重的是,和平坊似乎家家户户都养着狗,外围还好一些,狗的脾气还算温顺。你说的那一带,过去刺探消息的乞儿和地痞都没办法靠近了,稍微走近些,那些狗就龇牙咧嘴地大吼大叫。狗一叫,人就从各个屋子走出来了。” “那些人从表面看,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陈安宁看向谢珣,“狗的问题,可以交给我。” “那就行了。”谢珣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和平坊情况越严重,越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陈安宁轻敲两下桌面,提醒他道:“对不对先放到一边,外围的排查容易,但要如何打入内部,你有想法没有?” 她不是个害怕困难的人,相反,越困难她越感兴趣,也越兴奋。 “如何打入内部,具体的想法没有,粗略的倒是有一个。”谢珣说着,看向徐瓒,“要把外围彻底摸排清楚,还要用上几日。趁着这几日,你想办法多接触一下苏常平、方良他们几个。他们是各个娱乐场所的常客,又舍得花钱,如果和平坊真有地下斗兽场,背后的人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我已经让人抓捕了宋福几个,他父亲很可能会派人在暗中盯着你。” “所以你别亲自去接触他们。” “另外,有空的时候,多往有少男、少女失踪的几个坊走一走。” 徐瓒连连点头。 谢珣又看向陈安宁,“苏常平和方良都是京城有名的富家子弟,论到都各坊娱乐场所的熟知程度,他们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如果能从他们口里打探到和平坊的情况,那么下一步就是找个适当的身份,跟着他们潜进去。” 陈安宁点一点头。 “和平坊不可能突然住进这么多人,但眼下情况有些特殊,”谢珣继续,“贸然去向长安县令打探,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暂时先辛苦些。实在探不出情况后,再去过问不迟。” 主要是,他目前还不确定长安县令与这个案子有无关系。 如果有关,那么贸然找他,无疑就是在通风报信。 陈安宁再次点一点头。 谢珣又看向徐瓒,“招呼一下今日去过和平坊的乞儿与地痞,让他们到别的坊内吆喝吆喝和平坊的情况。等其他坊的乞儿与地痞都往和平坊凑热闹之时,你再适时地安排人混在其中,看看能不能再打探些别的消息出来。” 徐瓒应好。 “暂时先这样吧。”谢珣揉一揉太阳穴,“我先歇一歇,准备晚上的行动。” 徐瓒也知道他昨晚一夜未歇,乖觉地起身,让他和陈安宁晚上当心后,就走了。 陈安宁扔给他一瓶安神补脑丸,起身也要走时,有侍卫急步进屋道:“禀大人,宋福、郑丰、马茂才、邱泰及梁鹏正已全部捉拿归案!” 谢珣倒出两粒安神补脑丸塞进嘴里,简单粗暴地嚼上两下,再灌上两口冷茶咽下后,起身道:“走吧。” 陈安宁跟着他,“不休息了?” 谢珣抬头望一眼渐渐西斜的太阳,淡声道:“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 只有借着赵樱的案子,将宋福逼得越紧,他身后的人,才越顾不上和平坊。 “那你当心些。”陈安宁道。 谢珣侧头看向她,“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陈安宁越过他,“我是怕你熬死了,我讨厌半途而废。” 谢珣低笑着追上她的脚步,“为了不让你半途而废,我会尽力多撑一撑。” 陈安宁瞥他两眼,“那你最好撑久一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骨肉分离。” “真残忍!”谢珣笑两声,朝着她挥一挥手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扬鞭走了。 陈安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脑海里将暗室里的种种证据又都梳理一遍后,目光落到站在清芷院门口等着她的春蕊、春桃身上。 皇上给她和谢珣赐婚的消息,如无意外的话,长公主应该是知道了。 抬起脚,刚往清芷院的方向走上两步,邱氏便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安宁,快跟我走!” 避开她伸过来的手,陈安宁冷着眉眼道:“何事?” “是和义伯夫人,”邱氏又上前来抓她的手,“她来求你祖母,想让你救一救赵二小姐。” “告诉她,她找错人了,”陈安宁淡声道,“我并不知道赵二小姐在哪里。” 邱氏左右瞅上两眼,而后近身道:“和义伯夫人带了好些金银首饰和锦缎过来,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随意敷衍她两句就是,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有钱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陈安宁看她两眼,边往清芷院走边道:“母亲知道赵二小姐是怎么失踪的吗?” 邱氏本能地追问道:“怎么失踪的?” 陈安宁停住脚步,微勾着嘴角看着她道:“她是被陈子苓勾结着宋福,毁了她的清白后,才失得踪。宋福已经被捉拿归案,相信用不上多久,案子就会水落石出。母亲确定和义伯夫人是来求我救一救赵二小姐,而不是来质问陈家的?” 邱氏惊得往后退开两步,“陈子苓勾、勾、勾结宋福……” 她怎么又和宋福勾搭上了? 宋福是……好像是太仆寺少卿宋世忠的嫡长孙。 太仆寺少卿是正四品上的高官。 她倒是个有本事的,除赵世子外,竟还勾着宋福。 可惜她已经去了开阳侯府,否则跟了宋福,陈家也是能沾到不少光的。 就是…… 邱氏怀疑道:“她为什么要害赵二小姐?” 外面的传言明明是,赵樱和陈子苓合伙拦住她的马车,邀请她去春华阁后,才莫名其妙失了踪。 而且传言还说,春华阁的地底下,藏着一个关人的暗室。 传言里并没有说到宋福,所以宋福是在……暗室! 陈安宁笑看着她,“母亲认为呢?” 邱氏想也不想,就脱口道:“她想害的是你,结果你把赵二小姐推进了暗室。所以是你害的赵二小姐……” 第74章 分头行动,我们一起 陈安宁笑吟吟道:“不愧是母女,一下就被你看穿了。” 邱氏得了夸赞,却感觉不到任何开心,只觉得心底生寒,手脚冰凉,“真是你把赵二小姐推进暗室,让宋福毁她清白的?” 陈安宁歪一歪脑袋,答非所问道:“几日不见,母亲脸上的伤疤似乎淡化了不少。” 邱氏迅速捂住脸。 脑海里更是不自觉地浮出牡丹宴那日,她眼都不眨地拿匕首划破她脸皮时的画面。 陈安宁微微一笑,“她们两个想要毁我清白,我只能被迫反击。那我不推赵二小姐去暗室,就会推姐姐去暗室,母亲想让我推哪一个?” 邱氏下意识地说道:“那还是推赵二小姐吧。你姐姐已经去了开阳侯府,如果再被宋福毁去清白,那她就没有办法立足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安宁说,“所以和义伯夫人来陈家,求祖母让我救一救赵二小姐的原因,母亲明白了吗?” 邱氏连连点头。 陈安宁笑看着她,“需要我送一送母亲吗?” 邱氏赶紧摇头,并赶紧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到陈安宁还看着她,又赶紧回头,加快脚步走了。 陈安宁一直等她走得不见了影,才收回目光,回了清芷院。 是夜。 月色皎洁。 薄纱般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斑驳地照进卧房。 为漆黑的卧房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亮。 还有两刻就到子时。 陈安宁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 垂下床头的袖摆间,一层薄香顷刻四溢。 仅片刻。 屋外叽叽喳喳唱着各类戏曲的虫鸣声消失殆尽。 屋中倚在桌前浅睡的春桃呼吸渐沉,夹间歇息的春蕊与荷香也陷入深睡。 陈安宁掀被起身,拿过床头的披风往身上一裹,便悄然去了蘅芜院。 谢珣已经换好夜行衣等着她了,看她过来,下颚往旁边的夜行衣点一点,“换衣裳。” 陈安宁拿着衣裳迅速去到里间,等换好夜行衣出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仅一个眼色交流,便默契地借着夜色掩护,悄声出了陈家。 陈家后门外的小巷子阴影处。 四个暗卫无声地等着两人。 双方汇合之后,谢珣一个手势,四个便迅速跟上来,而后六人凭着轻功,无声地朝着和平坊赶去。 距离和平坊三丈外的一棵老柳树下。 陈安宁拿出个瓷瓶,倒出粒药丸吞下后,递给谢珣。 谢珣没有任何犹疑地也倒出粒药丸吞下后,递向后方的暗卫。 “分头行动,还是一起行动?”等几个暗卫也服过药丸后,陈安宁看着远方的和平坊问道。 “分头行动,两两一组,我和你一组。”谢珣不容置喙地吩咐,“我们负责探查前日宋福马车停靠的那处宅子以及寻找那辆灰布马车。他们则分别从南门与东门进入和平坊,探查坊内的布局。” 陈安宁对他的强行分组并无异议。 她与暗卫不熟,配合上肯定没有默契。 而他们今日的夜访,最缺的就是时间。 又拿出两个瓷瓶,扔给身后的暗卫后,陈安宁低声道:“抑制人畜神经,使其反应迟钝的药粉。一会儿进入和平坊后,顺风散下就行。不过因为空间不封闭,药效维持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一刻钟,所以探查的速度一定要快。” 谢珣看一眼暗卫手中的瓷瓶,“不可以多次、重复的使用?” “可以。”陈安宁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你不怕打草惊蛇的话。” 既是抑制人畜神经的药,那反复使用,难免就会对人的神经产生影响。一个两个倒罢,整个和平坊的人畜一夜之间都出了问题,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那就这样吧。”谢珣吩咐,“子时二刻行动,子时三刻,我们在这里汇合。” 距离子时二刻,还有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 跟几个暗卫低言交代两句后,看着他们借着夜色掩护快速离去的背影,谢珣拉起面巾,遮住口鼻:“我们也准备行动!” “走!”陈安宁拉好面巾,同他一起足尖点地后,无声潜入了和平坊。 拿出抑制人畜神经的药粉,顺风洒出去后,听着渐渐平静下来的狗吠声,陈安宁示意他带路。 谢珣已经来过一次。 大概看了一眼两人所处的位置,便快速朝着前日夜里宋福下马车的宅子潜去。 陈安宁紧随在他的身后。 片刻。 谢珣停下脚步。 陈安宁也紧接着停下来。 “就是这里了。”谢珣道。 陈安宁顺他的目光看向几步外的四合院。 是个很普通的二进四合院。 很旧,也很破。 生活气息看似很浓,却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刻意。 比如院子里的地面,许多地方都很荒芜。只有从院门口到屋门口的路,有那种长时间被人走动而踩出来的‘踏实’感。 还有院子垮塌的围墙,虽有修缮,但修缮得太过敷衍。 总之,一圈看下来,里里外外都透着一种这里有人住,但不是正经人在住的荒唐感。 将目光从四合院收回来,又扫一眼周围后,陈安宁道:“没看到有马车。” 谢珣率先朝着东南方向潜去。 陈安宁跟上他的脚步。 顷刻,谢珣在一辆灰布马车前停下了脚步。 陈安宁看一眼马车,又看一眼马车旁边的四合院,低言道:“记忆错乱了?” 谢珣朝前方看去。 陈安宁也顺他的目光看过去。 距离他们五六丈远的一处四合院外,也停靠着一辆灰布马车。 谢珣不说话,穿过旁边的巷道,走上另一条街。 陈安宁跟在他的身后,在另一条街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灰布马车。 不止一辆灰布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后,陈安宁轻步走到近处的灰布马车前,绕着灰布马车转上一圈,没看到血迹,也没有看到清洗过的痕迹后,她小心地掀起灰布马车的门帘,借着月光仔细检查着内里。 内里也没有血迹。 田大明被害那夜,保宁坊百姓看到的马车不是这辆。 “分头找!”陈安宁放下门帘,低声说道。 谢珣应好,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同样的灰布马车,在和平坊大概有三十多辆。 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检查,但从粗略筛查过的十七辆马车来看,都没有任何问题! 抑制人畜神经的药慢慢开始失效,狗吠声由轻到重地响了起来。 陈安宁看一眼谢珣离去的方向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和平坊。 第75章 暗夜惊魂,还要去吗 老柳树下,有两个暗卫已经回来了。 陈安宁朝他们颔一颔首后,转身看向和平坊。 不久。 另两个暗卫也回来了。 却不见谢珣的身影。 一盏茶后。 和平坊内犬吠声此起彼伏。 依旧不见谢珣的身影。 四个暗卫虽没有动作,身上的气机却透着紧绷。 陈安宁的面色也有些沉冷,让几个暗卫等着后,她又飞身掠进了和平坊。 和平坊内,不少院落都稀稀落落地亮起了灯,零星还能看到一两个骂骂咧咧的中年男子或是妇人提灯出来。 陈安宁隐于阴影处,如随风的柳絮般,无声且快速地朝着谢珣可能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在经过一棵老槐树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下一刻,她的手臂就被人抓住,进而被拖到了树上。 是谢珣。 陈安宁瞥一眼他后,看向举着火把,快步朝着老槐树方向过来的几个中年男子。 “这边没人。” “这边也没有。” 几个中年男子从老槐树下经过,在前方二十步处的一个巷子口停下脚步后,与巷子口出来的两个中年男子互相说道。 “再好好找一找。”当中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举起火把,朝老槐树看上几眼后,低声吩咐,“树上,柴火堆里也好好地搜一搜。” “是不是太过杯弓蛇影了?”另有中年男子不满地说道,“不过几只打架的野猫,平时也没少见到,这样深更半夜大动干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旁边两个中年男子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显然也透露出了同一种意思。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沉脸扫一眼所有人,怒斥道:“什么时候不能睡,非要争这一晚?不杯弓蛇影,被谢大人抓进大理寺后,不够你们睡的!” 先前表达不满的中年男子又要顶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旁边的人打圆场道:“老五不是这个意思,是谢大人真要盯上和平坊了,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岂不是更加可疑?”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拉着脸道:“分头搜,都搜仔细了,搜完再回去睡觉!” 先前表达不满的中年男子虽然不忿,但还是听话地拿着火把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其余中年男子见状,也都各自散了。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等所有人都走完后,长叹一口气,也跟着走了。 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下来,转身回到老槐树下,高举着火把照向树冠。 此后,更是绕着老槐树走动起来。 浓密的树枝丫间,陈安宁被谢珣紧紧地压在树干上。 两人虽然极力的屏住呼吸,但因为靠得太近,彼此的呼吸依旧可闻。 陈安宁抬眼看向他。 谢珣微垂着眼看着树底下。 虽然有黑巾蒙面,又有枝丫遮掩,看不见任何光亮。 但陈安宁还是从他过快的心跳声中,听出了他的不自在。 勾一勾嘴角,陈安宁也微垂着眼底,看向了树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绕树走了四五圈后,终于走了。 但仅走了六七步,又突然转身回来,再次高举着火把照向树梢。 好在,除了谢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外,陈安宁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再次绕树走上两圈后,又走了。 陈安宁和谢珣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如山。 果然。 他走了二三十步,又快步地返了回来。 而且这一次,他不仅绕树,在绕完树后,还准备爬树。 看着他一手拿火把,一把抱着树干极力往上攀爬的动作,陈安宁和谢珣不由同时看向对方。 两人自然不能说话。 只能靠触碰在一起的手指小范围的无声交流。 陈安宁指尖微碰他两下:“弄死他,还是毒死他?” 谢珣浅不可察的勾一勾嘴角后,低眸看一眼树下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以轻碰她两下:“再等一等。” 眼看中年男子已经爬出五尺高,最多再爬两尺,火把就能照到他们藏身的地方,陈安宁微叩指尖,正打算先下手为强时,西南方向忽然传出来两声惊呼。 中年男子一听这声音,不死心地抬头往树冠看一眼后,迅速跳下树,朝着惊呼传来的方向奔去。 他离开不远,谢珣便迅速带着她窜出老槐树,两个起落后,出了和平坊。 离开的间隙,陈安宁回头看了一眼,惊呼的方向,一只野猫在火把的照耀下,灵活地跳上了一处四合院的房顶。 回到老柳树下,只有三个暗卫等候在此。 三人的目光几乎是同时看向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谢珣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看向和平坊方向。 陈安宁看一眼浅薄的月色下,他红得有些刺目的耳朵,忍不住轻笑两声后,也看向了和平坊方向。 谢珣的耳朵更红了,但为了不让暗卫看出来,他努力地装着若无其事。 很快,另一个暗卫如幽灵般,踩着月色从和平坊方向飘然而至。 那只野猫,是他弄出来的。 对着陈安宁打量的目光,暗卫面无异色,显然习以为常。 “走!” 谢珣压一压迟迟缓不下来的心跳,当先离开老柳树。 陈安宁紧随其后。 回到蘅芜院。 四个暗卫悄然隐去。 陈安宁接过谢珣递来的冷茶,浅喝两口后,微微偏头看向他,“查出什么来了?” 见她并无调侃,谢珣暗暗松气道:“田大明出事那晚的马车,找到了!” 陈安宁示意他说得仔细一些。 谢珣道:“那辆马车就藏在老槐树前面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没有清洗,血迹还在。” 难怪那个年纪大的中年男子会那么警觉。 “既然田大明出事的马车在和平坊,”陈安宁说道,“那就足以证明,失踪的那些少男、少女也在和平坊,宋福和他父亲即便不是主谋,也与这个案子脱不了关系。” “你昨日下午审问宋福,审出什么结果来没有?” “一开始不承认。”谢珣靠着椅背,软趴趴地说道,“后来带他去暗室,比对了血足迹后,倒是承认了,不过却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陈大小姐的身上。对于赵二小姐的失踪,则咬口说不知道。” 陈安宁嗤道:“倒是个聪明人。” “不是聪明人,也弄不出和平坊的事了。”谢珣随口点评两句后,问她道,“对于今晚探查的结果,你有什么想法?” 陈安宁不答反问道:“灰布马车分布的位置,你能记住几个?” 谢珣看着她,“你怀疑地下斗兽场的出入口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