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云雀》 1. 楔子 《致云雀》 文/竹枳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南城,夏至。 再寻常不过的星期三。 临近傍晚,乌云欲坠。 潮气黑压压地笼下来,很快就要落雨。 空气蒸腾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湿润,下课铃打响前五分钟,高二三班的学生神色涣散,无心听讲,像一群随时准备出笼的鸟。 粉笔在黑板写下最后一笔,祝云雀瞥了眼墙上的钟,没再讲下去。 收回视线,她将测验卷交给课代表,没意外地换来一阵怨声载道。 “怎么又有作业啊。” “根本做不完啊啊。” “老师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老师你不累吗,不需要约会吗?” 不知谁的一句,惹起台下骚动窃笑。 祝云雀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 用当下流行用语来形容——她有一副很伟大的漂亮面孔。 巴掌大的一张脸,面部折叠度很高,五官秀气精致,鬓眉眼窝间有种烟雨江南的柔雅清丽,不说话时,又有种空灵倔强的美。 体态也是优雅的,纤细的身形遗世独立地站在那,看似伶仃,却蕴着不由分说的压迫,简单几个眼神,便将这群学生镇得鸦雀无声。 很快,教室安静下来。 直到课代表将卷子发完,下课铃才打响。 窸窸窣窣的响动如春雨复苏,祝云雀低眸,将书本合上。 “作业明天早自习收。” 留下这句,她下了讲台,拿起书本和水杯离开教室,转身后又是一阵呜呼哀哉。 回到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老师都下了班。 祝云雀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鱼贯而出的人流枯坐好半天,直到手机震动,才将目光收回。 是她后妈的儿子叶添:【酒吧开业了,有空过来转转】 祝云雀眼睫微动,回了个好字。 叶添:【下班了?】 祝云雀:【嗯】 或许是她话太少,叶添输入好几秒才道:【我妈那些话你当放屁好了,不想相亲就不相,谁都不能逼你,你又不靠她活着】 祝云雀:【知道】 叶添:【别不开心】 叶添:【都在一个城市了,想见迟早能见,大不了去他俱乐部找】 几句话像锋利的鱼骨刺在喉咙里。 祝云雀脑中空白一瞬,鬼使神差打出三个字:【我不敢】 看了两秒,又压着一口气删掉。 祝云雀:【不了】 - 祝云雀是今年四月回的南城。 这个季节,城市阴雨连绵,闷热潮湿,大约在帝都呆惯了,刚一回来,她就生了几天病。 为此她错过一家很好的高中,因缘际会下,来到这所私立高中任教。 面试那天,祝云雀没化妆,没什么气色,却有种空谷幽兰的美。 面试她的是副校长,看到她的履历非常意外,不理解她为什么放弃帝都那么好的工作,来到这所学校。 祝云雀答得简单,父母在这边,离家近。 履历过硬,校方很快就把她定下来,但丑话说在前头——这所私立高中不是什么名校,学生不好管教。 祝云雀看着柔弱,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边的学生。 本以为这姑娘会面露难色。 哪知祝云雀淡淡道,“我在以前的学校也是从差班开始带。” 她没说大话。 原本最乱的高二三班,果真在她课上乖乖做人。 有老师好奇问班上的学生为什么这样,有人说别人不闹就跟着不闹了,也有人说因为祝老师很尊重学生。 还有一部分学生说祝云雀好看,好看的跟仙女似的,大家都喜欢她,舍不得欺负。 这理由看似荒唐,却无时无刻被一些男老师佐证。 短短一个来月,她就被三个男老师示好过,上了年纪的老师知道她单身,也纷纷给她介绍对象,但都被拒绝了。 再后来,祝云雀烦了,直接丢出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便堵住所有人的嘴。 然而这理由对家人没用。 周末她和叶添回家吃饭,话题又被后妈苦口婆心地扯到上面。 “云雀啊,你28,不是18,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再晚点好对象都被人挑走了。” “女孩子工作那么卖力又没用,早晚要嫁人的。” “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忘了那个姓陆的,不是阿姨说话难听,咱跟他真不是一个世界。” 碎叨那么多,就只有这一句,真往心窝里捅。 叶添瞬间变脸,“妈,有完没完。” 祝父也尴尬,“差不多得了。” 饭桌一时沉默下来。 祝云雀机械朝嘴里塞了几口饭,再抬头时,眼底情绪归于一潭死水,“下周有家长会,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 叶添跟着她一前一后出了巷子。 六月里,绿柳成荫,旧城区石板路里的青苔也愈发繁茂,走到马路边,叶添才把遮阳伞递给她,“今晚酒吧有节目,来啊。” 金色阳光下,祝云雀白得发光,“可以带个人吗?” 叶添笑,“可以,谁都行,你说了算。” 祝云雀点点头,冲他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转身上了出租车。 回到学校宿舍,她在微信约上许琳达。 许琳达是她高中时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个美妆po主,和以前一样爱玩。 听说有免费夜场,许琳达当然乐意。 两人约好时间,在晚上八点准时到了叶添和朋友合开的小型酒吧,地点在本地名牌大学附近的风情街,里面吃喝玩乐都有,小老外特别喜欢。 叶添知道她俩到了,亲自去接,又带到专门给她俩留的卡座。 太久没见祝云雀这个弟弟,许琳达两眼都放光。 叶添刚走,她就迫不及待拉着祝云雀的胳膊晃,“可以啊你弟,现在这么有男人味了,有对象吗?” 祝云雀用吸管喝着特调鸡尾酒,摇头,“没。” “不应该啊。” 许琳达眨着眼,十分不解地收回目光。 祝云雀笑,“不然你试试?” 许琳达一口酒呛到嗓子眼儿里,刚要笑骂一句少坑我,转眼就被祝云雀的表情给闪到了。 紧致透亮的一张巴掌脸,白得跟奶豆腐似的,笑起来眉眼弯弯,无辜又清纯,那股温软劲儿,跟高中时一点没变。 哪里像28岁,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许琳达连啧两声,“你说你笑笑多好看,非整天丧着个脸。” 祝云雀没说话,朝舞台那边看。 舞台上有乐队表演,告五人的一首唱完,下首刚好是王力宏的《你不知道的事》。 抒情前奏一响,酒吧瞬间沉浸在深情的氛围里。 许琳达回了几条微信,再抬头时,祝云雀侧着脸,神情专注地看着舞台,眼底溺着雾一般的情绪。 许琳达忍了好半天,到底没忍住嘟哝,“比陆让尘当年唱的可差远了。” 这名字像扎根在心头的一阵积雨云,只要一提起,就泛起潮湿。 祝云雀眼睫微颤,缓缓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西瓜,低眸吃了一小口。 许琳达叹息,“你说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b怎么就这么难碰,不然我说直接找老同学帮联系一下算了。” 祝云雀身边人里,除了叶添外,她是第二个知道祝云雀从帝都回来真正原因的人。 祝云雀慢吞吞咀嚼着,好一会儿才道,“叶添跟你一个想法。” “然后呢?” 祝云雀摇头,又拿起一块西瓜往嘴里塞,“没然后。” “……” “碰不到就算了。” 许琳达抖了下嘴角。 可太服她这一身犟劲儿,说她佛吧,偏死心眼,说她死心眼吧,还动不动就算了。 总喜欢给自己画地为牢,不知变通,把自己憋够呛,也把别人憋够呛。 不过她当年就这么犟,跟谁都犟,跟陆让尘也犟。 可次次陆让尘都让着她,宠着她。 就这么把她宠的天上地下,结果呢,回头被她给甩了。 许琳达叹气,没再聊这个人,撑着下巴和祝云雀安静听歌聊天。 渐渐夜色更深,酒吧越来越热闹。 祝云雀却不想呆了。 周一学校有英语早课,她和许琳达一商量,准备早点离开。 许琳达说行啊。 可两人还没走成,酒吧出事了。 就在舞台附近那桌儿,一喝醉的男的指着服务生死乞白赖地嚷嚷。 那小姑娘也不是善茬,几句话就和他对骂起来。 祝云雀和许琳达本没打算看热闹,可这边刚起身,就听那边玻璃瓶砸头上啪的一声。 再然后,一阵刺耳尖叫,享乐氛围瞬间湮灭,混着桌椅酒瓶哗啦倒地的声响,整个酒吧乱作一团。 许琳达吓得一哆嗦,往祝云雀怀里靠,“啥情况?” 祝云雀没吭声,转眼见叶添冲到人堆里和几个兄弟一起拉架。 说来也奇。 她晚上视力不算好。 可就在那个瞬间,她一眼就看清那个被男人拽住头发,狼狈不堪的女服务生——是高二三班一个挺出名的问题学生,邓娇。 就是她,用酒瓶砸了那男人的头。 - 警察是在二十分钟后到的。 酒吧人散得差不多,祝云雀送走许琳达,跟着邓娇一起上了警车。 本来叶添也要跟着一起,但他受了伤,酒吧也需要他,祝云雀就没让。 她平平静静地坐在警车上,清清冷冷地看着邓娇。 小姑娘再厉害也未满十八岁。 莽完也知道害怕。 邓娇哭完问她,“老师,我会坐牢么?学校会开除我吗?” 祝云雀微微挑眉,“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那狠劲儿呢。” 邓娇不搭腔。 祝云雀耐着性子问,“为什么打工。” 邓娇抠着手不说话。 祝云雀等了半天,没了耐性,“不说是吧,等你家长来我一起说。” 说完她便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邓娇登时提上一口气。 就着月光,她肿着一双核桃眼看向祝云雀。 女人生得一副基因彩票的美貌,长相也是清纯温柔的类型,可偏偏,骨子里得冷血要命。 就好像无论面对怎样严重的事,她都能保持没有感知的淡定。 也不懂班上那群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邓娇咬了咬唇,不满地看向车窗外。 大概也知道自己跑不掉,她后来还算老实,来到警局,在警察叔叔的威慑下老老实实写了个号码。 祝云雀怕那几个男的吓唬她就没走。 中途许琳达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情况,祝云雀靠在门附近,翘腿坐着,“没事,等她家长到呢。” 说来也巧,她话刚落,老旧的铝合金玻璃门就吱嘎一声。 开门间,微凉夜风将来人气息席卷进来,是沉稳又性感的乌木沉香,透着隐约的高冷贵气。 垂在面颊两边的发丝被风轻轻撩动。 祝云雀蹙了下眉。 旁边邓娇眼神就在这时亮了。 下一秒,就见那道颀长高大身影立于门口。 墨绿色的衬衫外套,搭配白T,袖口半挽,露出两节肌肉紧实流畅的手臂,随意抄着兜。 一身太难搞的气场,在明暗交界处荡出生冷的压迫感。 对面那几个不准备罢休的男人循声望去,很快就安静下来。 于此同时,祝云雀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起初是不经意的。 渐渐的,她借着黯淡的光线,终于看清那张脸。 那是个眉目英挺,长相相当惹眼的男人。 轮廓硬朗,眉眼深邃,骨相立体优越。 一眼就能让人心动的英俊皮囊,和记忆中分毫未变,也更成熟,更拿人。 刹那间,祝云雀猝不及防地怔住。 脑中一片空白。 紧跟着,心脏开始发颤,发疼。 直到邓娇哽咽着叫了声让尘哥,她才堪堪回神。 男人松松懒懒地应着,鹰隼般的视线在不大的派出所逡巡一圈,不紧不慢地落到祝云雀的方向。 居高临下的,桀骜不驯的。 依旧和多年前一样,不用开口,眼神就能震慑人心。 不同的是,他看她时,不再有宠溺与纵容,而是平静到近乎死寂的疏冷和淡漠。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从未和她纠缠过。 脑中蹦出这个念头,祝云雀鼻腔涌上一股酸意,却犟着一股劲儿,没移开目光。 对方却全无和她较劲的念头。 仅短暂对视一秒,男人便无波无澜地移开视线,看向她身侧的邓娇。 时隔近十年的磁性声线,低哑着传入耳膜。 陆让尘略抬下巴,嗤然一笑,“翅膀硬了是吧。” “……” “还真觉得我能惯你一辈子?” 很奇怪,明明他在对别人说话。 祝云雀却倏地红了眼眶。 为您提供大神 竹枳 的《致云雀》最快更新 1. 楔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楔子 盛夏的夜,晚风难得清凉。 偶有车辆在马路上飞驰而过,与风摩擦出嘈杂的呼啸声。 往常这会儿,派出所正是吵闹的时候,喝醉闹事的,打架斗殴的,就没一起消停过。 唯独这次,双方和解得平坦顺当。 几个男的应该知道陆让尘是谁,刚还誓不罢休的,转眼便不尴不尬地答应了事。 民警都乐了,说看来是熟人啊。 一旁抄兜接电话的陆让尘眼皮都不抬一下,松懒的眉宇间有股漠然的凌厉。 挨打的男人笑,“我哪儿认识人家啊,就是单纯知道。” 知道南城卉州路有这么一号人物。 开网球俱乐部的,姓陆,来头很响,早年做过国家级网球运动员,后来退役了。 家底厚,半商半仕。 别说南城没谁能惹得起,就是在帝都,也没谁敢惹。 他也是倒霉,撞这爷身上,还讹钱,就连赔偿金他都没敢多要。 不过对缝几针的医药费来说,总体还是赚的。 谈妥后,男人跟陆让尘解释,“真不是故意的,就看小姑娘好看,逗逗,没想到逗急眼了。” 陆让尘懒懒靠在墙上,低眸衔了根没点的烟,再抬眸时,半眯着眼,挺不耐烦。 那劲儿跟上学那会儿给人平事儿时一样,懒得费口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危险又阴鸷。 男人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被这么一瞧瞬间闭了嘴。 刚巧民警叫他过去签字,他立马闪身走了。 他一走,视线没了遮挡,陆让尘稍一掀眸,就看到对面长椅上坐着的祝云雀。 夏夜里,她一身无袖收腰白裙,薄薄的刘海遮挡在眉间,黑亮的长发在耳后柔柔垂下。 清瘦窈窕,像朵安然绽放的白山茶。 比当年瘦了,漂亮,也更有气质。 性子却一点儿没变。 没什么存在感地坐在那儿,像一汪无波的泉,又像根刺,扎在你心坎,陷进肉里,无时不刻地刺痛你。 对视两秒。 陆让尘两腮微紧,挪开视线。 把烟摘下来,夹在修长的两指间,他低眸淡漠地回信息。 冷傲清俊的一张脸。 被时光雕刻得更有男人味了,却也更难靠近。 看了几秒,祝云雀收回目光,垂眸敛睫。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钻出土壤,带着痒意,颤巍巍地复苏。 刚巧邓娇在协议上签完字,回头看她,“老师,还得有个见证人。” 听到这个称呼。 陆让尘顿住指尖。 下一秒,就听那姑娘轻声说了句,“我来”。 音色雾蒙蒙的,透着一点疲惫的哑,有种让人想宠到骨子里的破碎感。 陆让尘喉头一滚。 嘲讽勾唇。 何止是性子,他想。 这么多年过去,她那装腔作势的本事,才真是分毫未变。 …… 从派出所出来。 邓娇跟在陆让尘身后朝前方那辆黑色大G走去。 车门刚打开,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 和平日一样清冷,又有种别样的细腻,浸在夜色里,若明若暗地勾缠。 邓娇以为那句“等一下”是在叫自己,回头却发现祝云雀来到了陆让尘跟前。 女人标准167的身高,在普通人里高挑亮眼,在188的陆让尘面前却小鸟依人。 两人凑到一块的画面意外养眼,邓娇下意识呆了呆。 似乎没料到她会追上来,陆让尘手搭在车门上停顿两秒,腮帮子动了动,斜眼看她。 生冷勿近的样子,没什么好气。 “有事?” 祝云雀仰头,不卑不亢,“我是邓娇的老师。” “我需要和你聊聊她的英语成绩。” 女人声音平静,看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是为学生煞费苦心,逮到机会和家长沟通。 陆让尘深眸暗含讥讽地凝视着她,“我要不呢。” 他抬抬下巴,“你看几点了。” 锋锐的喉结随着说话滑动。 那是曾经她最迷恋的地方。 祝云雀眸光微动,几不可查地轻吸一口气,“那就给个联系方式,有时间来学校一趟。” 话说得义正词严。 陆让尘算是彻底不懂了。 他没由来地嗤笑,野肆不羁地歪头打量她,半讥半逗,“我要是不给,你今晚追到我家?” 邓娇简直瞪大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陆让尘用这种流里流气的调调跟一个女人说话。 这女人还是她英语老师。 可偏偏,祝云雀无动于衷。 她近乎倔强地看着陆让尘,眼底蛰伏着无解的执拗。 就是这会儿,邓娇弱弱举手,“那个,老师,他不是我家长……” 祝云雀目光终于挪到她脸上。 并没有邓娇想象中的恍然大悟。 邓娇正欲开口补充什么,陆让尘忽然截去话头,气势逼人地开口,“听见了么,我不是她家长。” 磁嗓低沉如提琴音,不再是玩闹的语气,而是威慑,警告,驱离。 陆让尘压着深浓的眸,沉沉看了祝云雀一眼,冷笑,“你犯不着有我号码。” 话说完,他长腿一迈上了车,毫不怜香惜玉啪地一声关上车门。 热浪卷着尘土在祝云雀面前扇起一道风。 她不自觉皱眉闭眼,发丝和裙角同时飞扬。 再睁眼时,男人桀骜不羁的身影,早已开着那辆黑色大G朝夜色更深处行驶而去。 像一场梦。 - 陆让尘把邓娇送回了网球俱乐部。 她和她哥邓哲都住那儿。 俱乐部里唯一的小超市就是邓哲开的,本来生意挺好,结果今天追债的过来闹事,把超市砸得一团糟。 本就焦头烂额,邓娇还出了事儿。 邓哲接到电话的时候,都特么气乐了。 刚巧陆让尘没走,见他这境况实在不怎么样,就主动帮他把邓娇的事儿处理了。 回来,邓娇免不了一顿臭骂。 小姑娘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跟邓哲对嚷,“我不打工你一个人能吃得消吗,你也不是不知道爸死前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一说这个。 邓哲沉默了。 突然的,外面下起雨,浇灭这个夜晚的燥热。 陆让尘从冰柜里拿了瓶喜力,颀长的身形靠在门口,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没多久,卧室里的吵闹声也停了。 两兄妹出来时,陆让尘的啤酒已经喝了一半。 邓娇转身上楼洗澡。 邓哲一身疲惫地从冰柜里拿了瓶酒,像模像样地跟陆让尘碰了下,倚在门的另一边。 超市里头乱七八糟。 门口反而显得清净。 陆让尘淡撇他一眼,“钱我这里有,需要吱一声。” 邓哲咧嘴笑了,摇头,“暂时不用,我应付得来。” 大富大贵小半辈子了,他也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似乎怕陆让尘再提钱的事儿,他很快转移话题,“对了,我听我妹说,你今天遇上某人了。” 陆让尘手一顿。 瓶身里的液体晃了晃。 邓哲贼兮兮地扯着嘴角。 陆让尘没什么好脸色地一抬眉,“邓娇说什么了。” “就说你今晚上冲她英语老师使脸子,还调戏人家,她害怕老师给她穿小鞋。” 邓哲嘶了声,“我就挺意外,我问她,你老师谁啊,这么大魅力,她就说是他们学校新来的英语老师,大美女,可受欢迎了,叫祝云雀。” 陆让尘拿起酒瓶要喝不喝的,听到这个名字,动作忽然停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气氛随之缄默。 漫天的雨声密密匝匝交织在空气里,嘈杂,沉闷。 直到邓哲调侃,“这么多年了,还恨呢。” 回答他的是短暂沉默。 陆让尘仰头喝了口酒,气泡卷着微沙口感流入食道,他目视前方,不在乎地哼笑,“早忘了。” 邓哲顿了顿,看向他,“那还爱么。” 雨声似乎将问题淹没,陆让尘俊颜冷淡不羁,不发一语。 这次,沉默蔓延得更长。 不知过了多久,陆让尘自嘲扯唇,喉咙滚出哑声,“早忘了。” - 那场大雨突如其来。 祝云雀下了出租车,顶雨回了宿舍。 隔壁住的是宿管阿姨,见她这么晚回来,还淋湿得像落汤鸡,顿时热心地给她送上感冒药。 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阿姨还特意敲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需不需要帮忙。 祝云雀冲她挤出一丝笑,摇头。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她的心事,谁也帮不了。 阿姨离开后,祝云雀精气神也仿佛被抽干,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换下衣服洗澡,关灯躺在床上。 没一会儿,手机亮了。 是许琳达的微信。 许琳达:【真的假的???陆让尘???你真碰到了???】 许琳达:【他居然是你学生家长???】 许琳达:【你俩怎么样?他跟你打招呼了吗?叙旧了吗?】 黑夜里,消息雨后春笋般往外冒,屏幕光芒也把夜色点亮。 祝云雀挣扎了会儿,扛着头痛侧身拿起手机,慢吞吞回复:【什么都没发生】 许琳达:【?】 许琳达:【我不信,你骗我】 许琳达:【当年他在你走后多颓多疯啊,而且你还是他初恋,他怎么可能没波动】 望着满屏幕的不可置信。 祝云雀喉咙发涩:【没骗你,他看我像陌生人一样】 祝云雀:【我找他要号码,他也没给】 许琳达:【……………………】 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长串的省略号后,许琳达的信息久久没再冒出来。 祝云雀麻木地望着头顶的床板。 简陋的上下铺,仿佛一副棺材将她困在其中,呼吸都闷得难受。 终于,许琳达给她打来电话,将掩抑的情绪撕开一道豁口。 许琳达开口便关心她现在的状态,并主动帮她分析为什么陆让尘会这样,可还没等她各种假设讲完,祝云雀倏然打断,“是我活该。” 许琳达茫然无措,“不是,怎么就活该了。” 话音落下。 死寂般的安静。 再开口时,祝云雀气息氤氲着水汽,笑了笑,“刚到国外那会儿,他来求我复合过。” “……” “我没答应。” 眼眶热得烫人。 她声音很沙,很潮,又很轻地摇头,“他不会再要我了。” 3. 第一章 祝云雀始终记得,她和陆让尘故事开始是在2013年,她上高二。 那年神十天宫成功对接嫦娥玉兔奔月,王菲和李亚鹏也突然宣布离婚,震惊整个娱乐圈。 可对祝云雀来说,这些新闻远没那学期发生的一切来得记忆深刻。 ——就在开学后的第一个月,她考了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 那会儿是九月。 暑气还很足。 祝云雀顶着姨妈外加中暑的双重buff,浑浑噩噩考了两天试。 成绩公布后,她直接从B班稳定的前十名,掉到年级排名的C档。这意味着下学期重新分班,她很可能被分去C班,也意味着她或许与重本无缘。 班主任郑国雄很生气,一下课就把祝云雀叫去办公室。 十七岁的小姑娘,穿着学校统一的夏季校服,神色平静而淡漠。 薄薄的齐刘海和眼镜挡住清秀的眉目,弧度饱满的后脑勺缀着低低的马尾,皮肤是那种没什么营养的白,日光照耀下,有种奶冻般的质感。 无论怎么看,都是班上最老实,也最乖的学生。 郑国雄却清楚,这孩子一身反骨,完全不亚于班上那群顽劣的差等生。 就好比这次考试,她明明可以拿更多分,却故意漏掉好几道大题,最擅长的英语也答得稀里糊涂。 郑国雄把她各科拿出来挨个数落,涂抹横飞老半天,拿起水杯喝了口茶。 撂下水杯,男人扇着扇子,怒其不争地看她,“你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明天让你家长亲自过来一趟。” 听到这话。 祝云雀才稍稍有点反应,但也仅限轻轻抿了下唇。 末了,她点头,“好。” …… 从办公室出来。 正是下午大课间的休息时间。 教学楼里嬉笑,说话,脚步声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年轻朝气的面孔。 祝云雀刚走没几步,等在走廊深处的许琳达就冲她跑来,急匆匆道,“怎么样,老郑骂你了没?” 祝云雀比她高一点。 她低着眸,没什么表情地摇头,“没骂,就是要找家长。” 许琳达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找家长”,拉长语调惨绝人寰地“啊”了声,“你不就是生病没考好,至于么。” 要真只是单纯没考好,确实不至于。 问题就在她最近的学习状态。 用郑国雄的话来说,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儿去。 面对许琳达的义愤填膺,祝云雀没吭声。 她话向来少,许琳达只当她心情不好,就这么挽着她,顺着走廊往外走。 教学楼外,是一片纯粹的蓝天,饱满的云朵缀在上头,棉花糖般洁白松软。 难得的好天,许琳达决定请祝云雀吃可爱多。 两人左拐去了学校后院的小超市。 大课间的超市热闹非凡。 许琳达去冰柜那边挑冰激凌,祝云雀则盯着货架上花花绿绿的饮料,纠结该选哪个。 就是这会儿,门口处一阵暧昧骚动。 紧跟着,便是女生窃窃私语的说笑声,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兴高采烈和试探。 有个甜甜的声音笑说,“陆让尘,我请你呗。” 女生声音不大,却足够暧昧,瞬间将周遭气氛点燃,很快便有人呦呦呦地起哄,男的女的,熟的不熟的。 “可以啊我让哥,走到哪里都有人馋。” “我草,这样的好事儿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啊,我这个月零花钱不够了。” “带呗,多你一个又没多少钱。” “哇,妹妹这么好啊。” “妹妹个大头鬼,人跟咱们一样,都是高二。” 几人有来有回地笑闹着,赚足了目光。 祝云雀眼睫轻颤,心跳恍惚几拍。 她没再纠结,直接拿了两瓶青梅绿茶。 过去结账时,陆让尘正背对她的方向站在收银台前。 少年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蓝白校服,185+的个子英气挺拔,傲然不凡,轻而易举便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旁边男生还呲着牙和他开玩笑,他终于开了口,笑着说了声滚。 那是不属于南城的,浓浓的京腔。 慵懒磁性中透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野肆又张扬。 捏着瓶身的手紧了紧。 祝云雀无声站在陆让尘附近排队,眼睁睁看着他修长脖颈微低,耐心地给所有人结账。 饮料,矿泉水,冰激凌,棒棒糖,薯片,还有两包烟。 那年手机支付早已开始推广。 他却仍旧用现金。 几张崭新的红色钞票塞在黑色钱夹里,他拿钱时,祝云雀清楚看见他的右手腕上,戴着一条镶银黑曜石手串,伞骨般的指节瘦长有力,指缘干净整洁。 不自觉盯了几秒。 许琳达不知从哪儿蹿出来,拍了祝云雀一下。 祝云雀被她吓得肩膀一晃,刚要说话,许琳达就冲她使了个眼色,趴在她耳畔轻声,“看,陆让尘。” “……” 祝云雀视线再度回到少年身上。 付完钱的陆让尘和几个朋友从人群中离开,几个女生嬉笑着跟上去,她只匆匆撇到一眼他的侧脸。 鼻梁很高,下颌线锋利流畅,喉结凸起得锐利清晰。 狭长的一双眼,内双,眼尾如燕尾般开扇,睫毛浓且长。 被阳光沐浴的皮肤瓷白清透。 有种再耀眼不过,清爽凌厉的少年感。 祝云雀目光不自觉追了好远。 直到许琳达幸灾乐祸地开口,“高歌惨咯,要是让她知道美术班班花也惦记陆让尘,估计得气死。” 美术班班花,就是刚刚要请陆让尘的女生。 而高歌,是她们班的第一名,也是和祝云雀同组的值日生,骄傲又自我。 祝云雀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怔了瞬。 许琳达眨眨眼又说,“不过就算没那班花,我觉得高歌也没戏。” “……” “这陆让尘啊,忒难追。” - 大课间结束后。 高二B班是两节自习课。 刚发表成绩,整个班级死气沉沉。 这次大家考得都不怎么样,郑国雄干脆让他们上自习好好反省,还撂下狠话,说这学期剩下的两次考试,如果这些人还是这样的成绩,下学期肯定要被分去C班。 不像B班和A班,C类班一共有十个班。 十个班学生质量参差不齐,老师们也各有各的“刁钻”。 谁都不想去新的班级重新适应,所以这两节自习大家都卯着劲儿学习。 当然也有例外。 就好比许琳达,和这次考第一的高歌。 许琳达早就做好去C班的准备,反正她家里有钱,什么都不用怕,就连老师都不怎么管。 至于高歌,她成绩下学期稳去A班,自然有种做鸡头的无畏。 这两种人,都是祝云雀羡慕不来的,偏偏她还夹在中间。 自习课下课,前桌的高歌又来找她请假,说放学后有事,今天值日就不做了,等下次她全权负责。 坐在祝云雀右边的许琳达听到,呦了声,“高美女,你欺负人欺负得也太过了吧,上午课间操.你就让我们云雀一个人干,到晚上放学还让她一个人干啊。” 高歌和许琳达一直不对付,被她这么一说,脸色垮下来,“我不是说了么,下次值日祝云雀不用做。” 许琳达嗤笑,“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下次又有什么理由。” 高歌急,“可我晚上真有事啊。” 许琳达歪着脑袋谑她,“什么事,堵陆让尘?” 祝云雀正低眸刷着题,听到这个名字,笔尖蓦地一滑,把试卷戳出一个洞。 高歌跺了下脚,“许琳达,你给我小声点儿!” 许琳达靠一声,“你真去堵陆让尘啊!” 高歌气得直接过来捂许琳达的嘴,两人动作太大,碰得祝云雀胳膊一颤,刺啦一声,试卷直接撕开个口。 这下两人不闹了。 一个搂着她的胳膊说碰到你啦对不起啊宝贝。 一个尴尬地看着她,“行不行你给句话啊。” 祝云雀盯着撕坏的试卷,没吭声。 高歌不罢休地又问了一遍。 还想画大饼时,祝云雀抬眸看她,清冷冷地开腔,“不行。” 话音落下,空气刹那安静。 高歌目瞪口呆。 许琳达意外十足。 祝云雀却只淡淡收回目光,将卷子翻了个面,接着做题。 - 放学后。 同学们稀稀拉拉地收拾东西回家。 许琳达走之前陪祝云雀去水房洗拖布,又把高歌上午课间操给陆让尘送表白礼物的事八卦给她。 祝云雀洗拖布的手顿了下,这才恍然高歌为什么破天荒让她留在教室。 她问,“陆让尘收了么。” “收了啊。” 许琳达理所当然,“陆让尘从不当众折女生面子,至于之后怎样,那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她冲祝云雀使眼色,“我可得提醒你啊,这高美女怨气有点儿重,你小心点,别脏活累活全你一个人干。” 祝云雀被她逗笑,点点头。 许琳达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事实证明,许琳达的担心没错,高歌确实不爽,扫地都带着一股怨气。 祝云雀全当没看见。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干着自己的。 直到她去洗第二遍拖布,回来发现教室门被锁了。 祝云雀拎着拖布拧了两下门把手,心脏倏地一沉。 她所有东西都在教室里,书包,手机,公交卡,还有今晚打算重新做的试卷。 现在,她恐怕连家都要走路回去。 祝云雀有些头疼。 偏偏这会儿办公室空无一人,老师们早就走了。 她拎着拖布往回走,心里正盘算要不要找门卫大叔求助时,一道倚在高二B班门口的高大颀长身影,倏然闯入视线。 比起在超市遇到的模样,陆让尘换了身方便打网球的运动装,宽松白T袖口挽到肩膀,露出两条劲瘦有力的手臂,运动长裤将他的腿型勾勒得挺劲修长。 正面看去,那头打理过的三七短侧,将他那张骨骼分明的俊脸,呈现得更为精致清爽。 似是余光注意到她的身影,陆让尘打字的手顿了下,深邃笔直的目光径直朝她望来。 祝云雀脚步蓦地放缓,心跳漏电般踩空一拍。 耳根往下的皮肤也渐渐烧热。 陆让尘却不肯移开目光,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直到她回到班级门口。 收起手机站直身,他抄兜闲闲站在祝云雀身侧。 好闻的乌木沉香,混着男生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无孔不入地侵占着周遭的空气,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 被困入其中的祝云雀心跳奇快。 他太高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好在,陆让尘终于开口,叫了她一声“同学”。 磁性动听的嗓音灌入耳膜,在心底荡起涟漪。 祝云雀“勉为其难”地朝他看去,见陆让尘递来一个袋子,冲她挑了下眉,“帮个忙。” 粉色的购物袋,里面塞着硕大的礼物盒,是高歌的。 陆让尘瞧她镜片后的眼睛,说,“帮我还给高歌,谢谢。” 听到这话,祝云雀眼波微动。 即便早知道高歌和他几乎没可能,但在这瞬,心情还是没由来地轻松几分。 轻抿了下唇,她接过来,下意识说了个“你”。 抄兜转身要走的陆让尘停下,颇具耐心地看她一眼,“怎么。” 祝云雀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 她想说,你还记得我么。 可最终,不过是一句,“能不能借我两块钱,我坐公交回家。” 小姑娘声嗓清甜,有种矜持的脆弱感。 似乎没想到她憋了半天说出来的是这话,陆让尘颇为意外地抬了下眼梢。 祝云雀别开目光,“高歌提前走了,把我锁在外面。” 尾音越来越低,她狼狈垂眸,恨不得把手里的拖布扔出去,“如果你不愿意,就——” 话没说完。 陆让尘就已经将身上所有口袋摸遍。 幸运的是,他翻到了钱,不过是一百块。 那些年,一百块对于学生来说还很多。 陆让尘却不怎么当回事地将那张钞票折成一小块刚刚好的尺寸,低眸塞到她握着拖布杆的那只手的缝隙里。 祝云雀脊背一僵。 两人视线对上。 陆让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放浪不羁地扯了下唇,“两块没有,只有一百。” 4. 第二章 那一百块,祝云雀到最后也没花。 她将折叠成一小点的纸币,塞在校服口袋的最深处,随即去门卫找保安大叔借了两块钱,坐了十站的公交回家。 彼时暮色四合。 烟柳巷深处的旧居民楼里传出定时定点的炒菜声。 祝云雀闻着一路飘来的烟火气,进了单元门,敲开102的门。 开门的是奶奶。 老妇人抱着她不到两岁的宝贝大孙哄着,就因为要给她开门,撂下脸来,“多大人了,回家还不知道带钥匙。” 祝云雀扶着老旧的门框换鞋,低眸说,“落学校了。” 老太太眼尖,看她拎着个购物袋,嚷嚷,“又花钱乱买什么了。” 跟着她走到房间门口,“还有你书包呢,让你吃了?” 祝云雀看她一眼,刚要说话,后妈邓佳丽便端着两道菜上了桌。 邓佳丽算是这个家对祝云雀第二好的人。 知道老太太又挑刺,忙叫了祝云雀一声,让她洗手吃饭。 祝云雀看向那张有些掉皮的老式圆桌,菜式有些过于丰盛。 她下意识问,“我爸今天回来?” “哪儿啊,明天呢,”邓佳丽说,“是你舅舅,今天第一天上班,想着做点儿好吃的庆祝庆祝,再说叶添今晚也回来吃饭。” 话音刚落,老太太翻着眼嗤一声,“没断奶似的,这么大还赖在别人家。” 说完也不管邓佳丽面子挂不挂得住,抱着孩子进了另一个屋。 邓佳丽冲祝云雀尴尬一笑,“放心,他不会住多久,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就让他搬出去。” 祝云雀没吭声。 默默将购物袋收在书桌最里头。 回来的路上,她的确萌生过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的想法,可斟酌半天,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都与陆让尘无关了。 不多时,邓家强和叶添一前一后回了家,不算大的三室一厅肉眼可见地拥挤起来。 吃饭时,叶添习惯性地坐在她左手边。 两人都是左撇子,一直挨在一块儿吃饭。 似乎注意到她心情不好,叶添给她多加了两块排骨,不经意引起邓家强的注意。 邓家强看了眼祝云雀,流里流气地笑,“吃这么多也不长肉,这不白吃么。” 说着,他玩笑般试图捏一下祝云雀纤细易折的手腕。 祝云雀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躲,旁边的叶添就狠狠朝他扔了一筷子。 筷子啪一下砸到碗上,吓得邓家强一激灵,老太太不满地啧了声,“干什么你。” 叶添又横又冷地盯着邓家强。 邓家强讪讪别眼,低头扒饭。 端菜回来的邓佳丽面色一僵,在桌底下踢了邓家强一脚,“给我好好吃饭!” 再抬眸时,祝云雀没什么情绪地撂下筷子,起身回了屋。 叶添咀嚼的动作一顿,目光追着她,直到房门啪一声关上。 - 饭后,叶添帮邓佳丽洗碗。 身为舅舅的邓家强却好吃懒做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节目。 祝云雀房门紧闭,把自己牢牢关在卧室。 几平米的小房间,放着一张单人床,衣柜,和一个二手书桌,房间的另一边,是个小阳台,她经常在阳台里背诵课文,算是她的秘密基地。 只不过,在邓家强来了后,秘密基地显然遭到破坏。 窗台上落了几节抽完的烟蒂,就连她书桌上,也多了个劣质打火机。 祝云雀无声盯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将打火机扔进垃圾桶,又起身将阳台上的烟蒂处理掉。 叶添拧门进来。 看到是他,祝云雀眉间松了松。 叶添问,“怎么了。” 祝云雀欲言又止几秒,将撮箕里的垃圾递到他眼前。 十五六岁的小少年眉毛暴躁地拧在一起,转身就要走,却被祝云雀拉住,“下回我锁门就是。” 望着她平静又清秀的脸,叶添沉着脸色没吭声。 祝云雀只能扯开话题,“手机借我一下。” 叶添皱着眉把手机给她,“你的呢。” 祝云雀说,“忘学校了。” 接过来,按下密码解锁,她又说,“你随便坐,我去给爸打个电话。” 说话间,她转身回到阳台,关上玻璃门。 叶添没心思坐下,转头就去客厅找邓家强。 祝云雀在阳台里看了他一眼,转眼祝平安的电话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背景音,以及火车碾过铁轨的咔嚓咔嚓声。 这会儿列车并不忙,身为列车长的祝平安平声静气地问,“喂,雀雀,怎么了?” 祝云雀抿了下唇,告诉他老师要找家长的事。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老师要找她家长。 祝平安显然没反应过来,“你惹事了?” “没有。” 祝云雀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低落,“这次考试成绩很差。” 祝平安问,“有多差?” 夕阳的余晖是胭脂色的。 祝云雀望着窗外,说,“你明天去就知道了。” 祝平安沉默,没几秒又有人找他,他说了句好,便匆忙挂断电话。 他总是这样,连耐心听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不重要了。 回到房间时,叶添已经把邓家强臭骂了一顿。 邓家强气得摔门出去透气。 动静太凶,把小孩儿吓哭,气得老太太又出来骂,骂完邓家强骂叶添,说他整天不务正业,跟个混混似的,也不好好上学,浪费祝平安工资。 邓佳丽赶忙出来拉架,跟老太太说好话。 叶添理都不理,回来找祝云雀要手机。 祝云雀见他气势汹汹,从抽屉里抽出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放在他手心。 叶添拿着在祝云雀床上坐下,一边拆糖纸,一边狠声说,“他再进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祝云雀也吃着棒棒糖,淡淡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住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话,叶添抬头望向她纤细单薄的背影,“你妈同意把你接走了?” 祝云雀咬碎棒棒糖,“这次应该差不多。” 只要这次成绩下滑的事,闹得够大。 闻言,叶添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道,“要是这次她还是不要你呢?” 话音落下。 窄小的房间阒然无声。 纤长卷翘的眼睫颤了颤,祝云雀下定决心般,“那我长大以后,也不要她。” - 叶添职高住校,晚上约了几个男生打篮球,陪祝云雀呆没多久就走了。 托他的福。 当天邓家强从外面回来后,消停许多。 邓佳丽也过来给她送过一次水果,还关心她这次的考试成绩,在得知她成绩排名后,邓佳丽显然有些吃惊。 “怎么会下滑这么多,是题没答完吗?” “还是有什么事影响你了。” 邓佳丽说这话时有些不安,眼神惴惴。 做着习题册的祝云雀停下笔,诚恳看她,“没有,就是题太难,单纯考得差。” 邓佳丽张了张嘴,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年南城三中这样的重点祝云雀都能考上,她不信她这次考试才考这点分。 除非前阵子邓家强过来住,影响到她,再结合叶添对邓家强那副厌恶的样子……邓佳丽不敢问下去。 祝云雀也没给她再问下去的机会,只是忽然想到什么,问邓佳丽要了一百块。 祝平安的工资每个月都交给邓佳丽,祝云雀的生活费一直都是她给的。 在钱方面,邓佳丽精打细算,却没怎么苛刻过祝云雀,又碍于最近邓家强不老实,她很慷慨地给了祝云雀两百块。 邓佳丽一走,小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祝云雀彻底没了做题的心思,从校服口袋鬼使神差地摸出陆让尘借给她的,被折叠的一百块。 钱很新,折痕也很锋利。 明明和别的钱一样,却因为是陆让尘给的,就莫名不同。 祝云雀一点点将纸币展开,又拿出日记本,郑重其事地夹在里头。 轻轻摩挲了下,祝云雀不受控制地再次想起陆让尘那张带侵略性,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只是很可惜,陆让尘根本不记得她。 也从来没有注意过。 相反,祝云雀在高一下学期时,就知道了他。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课间操,许琳达挽着她的手去集合,说A班最近转来个空降兵,A班学生意见可大了,本来都打算集体抗议,结果见到真人都傻了。 许琳达哈哈大笑,“谁让A班花痴女生特别多呢,个个见到陆让尘都挪不动步,隔壁班的女生也都抢着去看他。” 祝云雀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许琳达用看大笨蛋的眼神看她,“当然是这个陆让尘太帅了呗。” “不止帅,成绩也好,据说A班有人跟他一起参加过奥数竞赛呢,拿第一的就是他。” “他还是咱们省网球大赛的青少年组的第一名,省里的报纸都登过。” “原本他应该去咱们上届的,但为了打网球,休学来着。” “哦对,他还是帝都人,这两年才来的南城。” “我听人说他和他妈是跟着他爸爸迁过来的,他爸是南大教授,家里可有钱了。” 许琳达像个欢快的小喜鹊,叽叽喳喳地跟祝云雀汇报,祝云雀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脑中却怎么都无法勾勒出这人的身影。 直到课间操队形站好,站在她前排的许琳达突然扭头给她使眼色。 祝云雀双臂摆成一个“一”字,眼神有点呆,“?” 许琳达立马冲她甩过一个眉飞色舞的眼神,压低声音道,“朝你左后方看,A班最高最帅的那个就是他。” 祝云雀闻言:“……” 大概青春期的女生对于异性都有种格外强烈的好奇心。 饶是性情寡淡的祝云雀,也没经得住许琳达的“诱惑”,在她三番两次的磨叽后,到底没忍住,趁着做操的间隙,扭头朝左后方望去。 只消一眼,她就看到了陆让尘。 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分辨,那个人是不是他,她就确定了那是他。 高高的个子,站在最后一排,没穿统一的校服,而是松松垮垮的白衬衫,白T,配上一条浅色牛仔裤,昂贵的球鞋。 肩宽腿长,慵懒恣意,就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随便动动手臂,就透出一股桀骜清爽的少年气。 如同一道耀眼且摇曳心旌的光,直直照亮心扉。 祝云雀喉咙一哽,忽然就有种和电影《情书》里,女藤井树看到男藤井树在图书馆翻书时,强烈的共振感。 只是没想到,她目光太过显眼,陆让尘似乎察觉到,突如其来就眯着眼朝她的方向瞥来。 更要命的是,走过来的班主任忽然警告了声,“看多久了,还没看够呢?” 郑国雄声音浑厚,广播体操的音乐声都盖不住,瞬间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就差被点名道姓的祝云雀心头狠狠一颤,顿时收回视线,兵荒马乱地进行下一个肢体动作。 然而为时已晚,周遭已然响起窃笑声。 像一群敲锣打鼓的小人儿,在她眼前排着队,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嘲笑她刚刚的行为。 祝云雀粉唇抿成一条线,到最后,目光都没再偏过一毫米。 那是她记忆中最羞耻的一天。 太阳热辣得仿佛能要人命。 直到回到教室,脸上的红潮都没有彻底消退。 5. 第三章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里,祝云雀都没再主动关注过陆让尘。 最起码在外人眼中是这样。 她依旧老实扮演着一个乖巧听话的学生,除了学习,好像对任何闲七杂八的事都不感兴趣。 就算在校内碰到陆让尘,她也仅在许琳达兴冲冲的撺掇下,平静地望上一眼,不起任何波澜。 仿佛骨子里天然对这种耀眼又招风的天之骄子不在意。 搞得许琳达都好奇,说也不知道她未来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然而那只是表面。 只有祝云雀自己知道,几乎每一次课间操,她都会借由转身的刹那,若无其事地将余光撇向某个方向。 不到一秒,再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久而久之,那短暂的一刻,变成十七岁的祝云雀最隐秘羞耻的心事,在心底某个角落长成参天大树,却从不为外人道。 她也从不奢望,自己会与陆让尘有什么。 她与他本就属于两个世界。 她犯不着为这种费尽力气也够不到的人,将自己折低到尘埃。 但偏偏,命运总喜欢猝不及防为她安排一场。 就在六月底的某个清晨。 祝云雀照常在站点等公交。 熬夜刷了两张不擅长的数学卷子,她早起后昏脑涨,不小心便靠在长椅上睡着。 不想65路公交没多久便到了站,处在迷糊边缘的祝云雀却浑然不知。 倏地,胳膊被被碰了下,一道磁性清越的男嗓兜头落下,“车到了。” 隐约的乌木沉香泛入鼻端,祝云雀睫毛微动。 与此同时,周遭响起停车的汽笛声。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祝云雀眉心轻蹙,从浅眠中苏醒。 睁开双眼的一瞬间,金色阳光洒在前方那道桀骜耀眼的身影,在人群中熠熠生辉,有种不真实的光晕感。 陆让尘穿着同样的蓝白校服,松垮地背着灰色书包,慵懒清俊的身形随着人流上车,投币,再朝车后方走去。 明镜的玻璃车窗后,如被镌刻过的侧颜冷淡凌厉,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仿佛将他隔离在一个触不可及的世界。 顷刻间,祝云雀心思被震得魂不附体。 脚步如同踩在棉花上,就这么思绪缥缈地上了车,刷上公交卡。 早班公交格外拥挤。 少年的身影不意外被重重人流挡住。 祝云雀纤细的胳膊费力攥着栏杆,唇瓣抿得泛粉,一路上在夹缝中隐隐窥探,才能瞥见他低眸拨弄手机的侧影。 后来,公交到了南城三中站点。 陆让尘先一步下车,汇入清早上学的人流。 祝云雀却早已丧失勇气。 即便跟在他身后默默走进校园,她也没生出一丝胆量,上前跟他说一句谢谢。 - 祝平安是后半夜到家的。 这个时间全家人都睡了,他蹑手蹑脚的,跟邓佳丽在客厅说了几句话,而后才回到卧室。 祝云雀听到动静,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片刻后,才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她被小孩儿的哭闹声吵醒,除此之外,还有邓佳丽做早饭,几个大人间的说话声。 祝云雀素着一张脸,慢吞吞起床,端着洗漱用品去洗手间时,发现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 邓佳丽瞥见,忙喊了声,“邓家强,你快点,雀雀要上学了!” 厕所里,邓家强不耐烦地应了声。 祝云雀闻到一点烟味,不经意蹙起眉。 僵持两秒,到底拿着洗漱用品转身去厨房收拾。 没多久,祝平安从外面买了新鲜豆浆回来,这会儿祝云雀已经回到卧室穿戴整齐。 知道她醒了,祝平安第一时间敲开房门。 今天是周二,不用穿统一校服,祝云雀难得穿了条浅粉色的连衣裙,及肩的半长发披散着,看起来更加清秀乖巧。 祝平安笑了,“这衣裳好看。” 祝云雀默不作声地拿起购物袋,淡声道,“妈妈给买的。” 说着,她擦过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祝平安愣了下,问她,“你干嘛去,还没吃早饭呢。” 祝云雀扶着门框换鞋,“上学来不及了。\" 丢下这话,她转身推门就走,不给任何人反应的空隙。 祝平安只能跟着她匆忙下楼,跟她一起去学校。 祝云雀倒没拒绝。 反正都要过去见老师的,早去晚去都一样,她还省得挤公交。 两人一起穿过烟柳巷,祝平安特意给她买了爱吃的巧克力夹心面包和牛奶。 祝云雀坐在出租车上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吃,一面看向车窗外的街景。 期间祝平安跟她搭过几句话,问的也都是学习方面的事,比如是不是最近学的内容太难她跟不上,还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影响她。 祝云雀没吭声,好半天才看他一眼,“学校很好,没谁影响我。” 祝平安直戳戳看她,“没人影响你,那你书包呢?” 祝云雀:“……” 祝云雀不想和他沟通了,扭头重新吃起面包。 出租车把两人送到学校,祝云雀加快脚步朝前走,付完钱的祝平安快步追上来,递给她一百块钱。 祝云雀看了眼,“我有钱,昨天阿姨给了。” “那也拿着,”祝平安说,“喜欢吃什么自己买,爸爸不常在家,照顾不好你。” 顿了顿,他尴尬笑笑,“别告诉你阿姨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面包吃太急了,祝云雀忽然胃有点不舒服。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钱,掠过祝平安随着人流快步进了校园。 时间不早,祝云雀刚在座位上坐下没多久,早课铃声就打响了。 大约是祝平安来见老师的缘故,郑国雄这次没在讲台上盯着,而是叮嘱几声让班长看好纪律,便转身走了。 他一走,班级马上窸窸窣窣起来。 许琳达跟祝云雀说悄悄话,“你家长来了?” 祝云雀拿出昨晚没带回去的几张卷子,拔掉笔帽开始做,“来了。” 顿了下,她扭头看许琳达,“作业写完了么,借我抄。” 许琳达眼睛瞪得老大,平时都是她抄祝云雀作业,还是第一次,祝云雀找她要。 她把自己囫囵吞枣做出来的卷子递给她,好奇道,“你昨晚忙啥了,咋一道题没写。” 祝云雀神色始终淡淡的,“昨晚高歌把我锁门外,我东西带不走。” 轻软的说话声像平静水波的在四周荡漾开。 许琳达霎时瞪大双眼。 几乎一瞬间,教室便安静下来。 周遭各色的目光朝旋涡中心扫来,惊讶,八卦,诧异,不可置信。 祝云雀稍稍掀眸,看到坐在她前方的高歌脊背明显一僵。 - 三十分钟的早自习,在快速补卷子的过程中飞速度过。 下课铃打响。 课代表开始收。 祝云雀把卷子交上去,随后把粉色购物袋放到高歌桌上。 这举动直接把周围人弄傻眼了。 毕竟昨天高歌给陆让尘送礼物的事儿那么张扬,几乎所有人都见过那个购物袋。结果呢,这购物袋居然被纹丝不动地还回来了,还通过祝云雀。 许琳达更是,她以为高歌昨晚使坏就够离谱了,怎么还有这一出啊。 许琳达按捺不住八卦之魂,一个劲儿地让祝云雀告诉她怎么回事。 然而祝云雀还未开口,高歌回来了。 看到桌上的粉色购物袋,她震惊十足,她的好同桌非常懂事,默默冲她指了指在座位上安静刷题的祝云雀。 高歌不可置信地看着祝云雀,“什么情况。” 这一嗓子,成功把其他人的注意汇集到这里。 祝云雀眼皮都不抬一下,“昨晚我走的时候碰到他,他让我帮忙还给你。” 之所以用“他”,而非陆让尘,是因为祝云雀不想引起更多人注意。 她不喜欢用他的名字做噱头,也不想让人觉得她对陆让尘有什么。 可这话落在高歌眼里,就变成另外一番意味,就好像,祝云雀和陆让尘很熟,她在冲她耀武扬威。 但最刺伤她的,还是那更深层的意思——陆让尘对她根本没感觉,退还礼物都要找别人转交。 这丢脸的一刻,被祝云雀摊到明面,如同报复。 高歌情绪顿时失控,顶着教室里四面八方的目光,不过脑地冲祝云雀嚷,“你以为你谁啊,凭什么帮他转交!” 虽然大家都知道高歌骄傲自我,但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同学撕破脸皮,还是头一次。 许琳达懵逼又无语,“你疯了吧高歌,祝云雀只是帮个忙你喊什么啊。” 高歌充耳不闻。 委屈又羞愤地看着祝云雀。 众人张着嘴巴面面相觑,一向文静内敛的祝云雀就在这时掀起眸。 像一张平铺展开的画卷。 那张白皙秀致的脸上,每一丝微表情,都展露无遗,她的骄傲,她的不屑,她的冷淡,还有锋利。 就这么对视两秒。 高歌眼神轻晃,脸上的神情略显松动。 祝云雀就这么不卑不亢地看了她两秒,突然开口,“所以,你要霸凌我么?” 这话仿若一把刀,听起来平平静静,却直抵要害。 气氛瞬间落针可闻。 整间教室鸦雀无声。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高歌火速红了脸,又急又慌,“谁要霸凌你了,你别血口喷人行不行!” 刚嚷完,上课铃声响了。 第一节课是英语,老师出了名的严酷无情。 高歌不敢造次,只能愤愤转身坐下,又往前大幅度地挪了挪凳腿。 祝云雀却始终不动声色。 默了几秒,她低眸拿出英语本为上课做准备,直到整个上午过去,都没和高歌说过一句话。 _ 祝云雀和高歌起冲突的这件事,在学年里很快就传开。 为此许琳达看高歌更不顺眼。 期间两次在女厕所碰到她,白眼差点翻到法国。 到了中午,许琳达和祝云雀一起去校外小饭馆吃饭,回来的时候,看到高歌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两人视线无意间对上。 高歌立马别开。 许琳达见状嗤一声,“倒好意思先委屈。” 要是往常,高歌肯定炸毛。 但这会儿,她肩膀耷拉着,像只斗败的孔雀。 祝云雀在桌下捏了捏许琳达的手,不希望她为自己蹚浑水。 刚巧手机来了电话。 是母亲冯艳莱。 祝云雀眼波微动,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离开教室。 二教教学楼后面,有个废弃的小花园,天气好时,经常有学生光顾,或抽烟聊天,或插科打诨。 或许是下过雨的缘故,这会儿却没什么人,安静又凉快。 祝云雀坐在凉亭里,接着冯艳莱的电话。 冯艳莱不像祝平安脾气那样好。 这次祝云雀考这么差,她很不满意,所以语气比较重,“老师都跟你爸说了,说你最近不在状态,作业做得也不好,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早恋了。” 这个年纪的家长,但凡孩子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朝这个方面想。 祝云雀捏紧手机,毫不心虚,“没有。” “那是为什么,跟不上?” “也不是。” 瞧她欲言又止,冯艳莱没耐心了,长出一口气,她尽量温柔道,“雀雀,有什么事,可以跟妈妈说,妈妈帮你解决。” 祝云雀微微调转视线,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林荫小道里,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走来。 其中一个身材很高,白衬衫牛仔裤,桀骜俊朗的一张脸格外惹眼,磁性的嗓音透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和哑,像一道勾人音符,在曲径通幽中沉沉荡漾。 心跳无声加快。 收回目光,她低眸几分心不在焉,“你不在身边,怎么解决。” 此话一出。 冯艳莱瞬间明白大半,“邓佳丽和那老太太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祝云雀停顿几秒,慢吞吞道,“阿姨的弟弟,这阵子一直和我们一起住,叶添说……他刚出狱没多久。” 话到这里,空气骤然凝滞。 冯艳莱倏然沉默,几秒后,冷声道,“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祝云雀缓缓抒了口气。 再抬眸时,那伙人已经来到凉亭附近。 似乎没想到这会儿有人,打头的寸头男生顿住,紧跟着,抄着裤兜的陆让尘停下脚步,漆沉的眸子朝她深远望来,再一挑眉。 祝云雀眼神闪了闪。 他认出了自己。 心神被这个念头束缚着,变得紧绷而忐忑。 祝云雀垂下眼帘,几乎不受控制地转身从凉亭的另一边下去。 她本可以就此离开。 但没多久,又忽然停下,转身朝凉亭望去。 此刻,老旧却干净的凉亭,早已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占据。 陆让尘驾着一条腿靠坐在离她较近的方向,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正低眸闲闲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伞骨般的指节修长漂亮,有股既慵懒又拽的贵公子劲儿。 旁边的几个男生嬉笑着说些没营养的话。 打火机咔哒咔哒地响。 祝云雀犹豫片刻,到底走上前,在距离凉亭的几米处停下。 余光被浅粉色的身影占据,陆让尘指尖一顿,下意识侧过眸,瞬息间对上祝云雀投来的视线。 一双乌黑莹润的眼,没戴眼镜,清澈见底。 和那天比起来,看起来更乖软,也更清秀干净。 陆让尘浓眉轻蹙,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又逐渐探究。 没等他开口,其他人注意到祝云雀。 欠儿登邓哲“欸”一声走上前,笑道,“这不B班的妹妹吗,怎么,有事儿啊。” 大嗓门在小花园里荡开。 顿时有种让人骑虎难下的压迫感。 祝云雀屏息凝神,几乎没有选择地看向陆让尘,动了动唇,“钱。” 弱弱的咬字,几分惹人怜爱的破碎感。 陆让尘翻书的手一顿,眼皮撩了撩。 祝云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还欠你一百块没还。” 6. 第四章 ——“我还欠你一百块没还。” 这话像一道“免死金牌”,瞬间让她的出现变得合情合理。 邓哲一副奇了的表情,扭头看向陆让尘,“你俩认识啊。” “不认识。” “不认识。” 清软磁沉的两道嗓音交织在一起,两人默契地异口同声。 说完,陆让尘看向祝云雀,漫不经心道,“她不说我都要忘了。” 被他玩味的眼神一瞧,祝云雀神色无端紧绷,错开目光低眸翻口袋。 偏偏陆让尘一伙儿的另外一个男生不怀好意地调笑,说哎呦有情况哦,可从来没见让哥主动借钱给哪个女生。 邓哲嬉皮笑脸地附和,“可不么,我都不借。” 陆让尘混不吝地笑,先是说了声“你大爷”,跟着抬腿作势踹他一脚,“你他妈都直接花我钱。” 邓哲笑得既傻逼又开心。 祝云雀双颊止不住泛红。 不单因为他们三人的对话,也因为陆让尘的不解释。 但最尴尬的,还是她发现自己早上塞在裙子口袋里的一百块不见了。是祝平安给她那一百块,她当时随手放在口袋里,后面一直没怎么在意。 确定确实是不见了。 祝云雀不知所措地看向陆让尘。 陆让尘正跟俩人插科打诨,余光无意间瞥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下意识携带一缕笑意看向她。 见这姑娘面色窘迫,他稍稍抬眉,“怎么。” 祝云雀抿着唇没吭声。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用眼神无声交流几秒,她硬着头皮道,“现金,找不到了。” 怕被误会,她又补充,“但我微信里还有钱,不然,发红包给你……” 那一年,微信还没有开发出二维码收款的功能。 要想发红包,两人必须是好友。 这也意味着,祝云雀说出这句话,很可能给人另外一层意思——她想加陆让尘微信。 然而据她所知,全校那么多追求他的女生里,目前还没有一个能混进他的好友列表,以至于她这个提议,很瓜田李下。 事实证明,她担心的没错。 邓哲听言果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和另外的男生来了个直击心灵地对视。 那个男生叫周闯,平时说话就很直,这会儿更是语带赞叹,“这方法可以啊,还能混个微信好友。” 他撞了下邓哲胳膊,嘿嘿一笑,“等下回我对我女神也这么干。” 邓哲笑着说了声操,“你小子够鸡贼。” 两人旁若无人地开着玩笑,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祝云雀双颊很快泛起红潮。 年少的自尊让她无地自容,下意识便蹙起眉,直戳戳地说了声“我没有”。 可她气息太弱,几乎起不到任何呵止作用。 倒是一旁的陆让尘,直接将手里那本书毫不客气地砸在邓哲身上,“有完没完?” 邓哲被砸得哎呦一声。 周闯动作夸张地接住要掉在地上的书。 邓哲揉着脑袋嚷嚷,“你妈的,这可是我送你的新书,说丢就丢。” 陆让尘没好气儿地哼笑,“活该啊,谁让你嘴欠。” 祝云雀心一颤。 没想到陆让尘会替自己解围。 目光闪了闪,她动唇,“不然,我把钱给你,你再把我删掉——” 柔净的话音刚落。 就见陆让尘倏地起身,迈开长腿从凉亭中阔步走来。 还是和那天傍晚同样的乌木沉香。 醇涩撩人。 如铺天盖地的风,再度席卷她的世界。 祝云雀喉咙塞进异物般哽住,眼睁睁看他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面前,拿出手机,眸色清湛地看了她一眼,“二维码,亮出来。” - 那天中午,祝云雀就这么有了陆让尘的微信。 他的微信名和想象中一样简单——Chen. 头像则是一张他的背影照片。 白衬衫,黑发,抄兜斜挎着灰色的包,望着远处的金色的夕阳,肩宽腿长,蓬勃肆意又桀骜。 除此之外,朋友圈空空如也。 起伏的心潮像暗涌的浪,无声而隐秘地冲刷心事的岸礁。 她忽然就有种,好像离陆让尘近了一点的错觉。 但也仅仅是错觉。 直到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她都没有收到陆让尘点红包的提示。 祝云雀盯着两人的对话框,好几次都想试试他有没有把自己删掉,可那句“记得收钱”还没发出去,上完厕所回来的许琳达就忽然叫了她一声。 祝云雀瞬间回神,把手机屏幕熄灭放进桌堂,故作镇定地看向一惊一乍的许琳达,“怎么了?” 许琳达兴冲冲地坐下来,“我知道高歌中午为啥哭了。” 她压低声音,“我也是听A班人说的,说她中午又去找陆让尘,想质问他为什么把礼物还回来,没想到陆让尘干脆把话跟她说清楚了。” 祝云雀眉心一跳。 说不清是听到陆让尘的名字,还是因为高歌又去找他。 许琳达根本没注意到祝云雀眼底的微妙,自顾自地说着,说陆让尘彻底把高歌给拒绝了,还说之前当众收她礼物,只是不想让她尴尬。 “两人那会儿就在A班门口,好几个人都听到了。” “高歌巨没面子,转身红着眼睛就走了。” 许琳达哼一声,“亏我以为她是因为和你吵架才哭,原来是自找的。” 祝云雀闻言没吭声。 思绪不知所想地翻飞几秒,忽然道,“他很爱给女生留面子吗?” “当然了。” 许琳达从桌堂拿出零食打开,分给她一包乌梅,“你不知道吗,咱们学校很多女生崇拜他,不止是因为他帅,学习好,会打网球,家里有钱什么的,是因为他人品好,还特别尊重女生。” “之前A班有个胖女生一直被他们班学生欺负,陆让尘看不下去出的头,后来就没人再敢在班上搞霸凌。” “像那些恶臭男生啊,平时喜欢开低级玩笑,他也见一个弄一个。” “他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嘛,所以他们班的恶臭男也都老实很多。” “还有无论是什么样的女生追他,给他送东西表白什么的,他都不会当众折人家面子,即便拒绝,也拒绝得很得体,还让人家好好学习。\" “但又不是中央空调,对不熟的人还是挺高冷的。” “平时呢,只要谁有需求,找他帮忙,他一般都不会拒绝的。” “出手也大方,动不动就请身边人吃东西。” “就算这么多女生想和他搞对象,他也一点心思都没有,更别说花心了。” “你就说,这种颜正又苏又man又根正苗红的类型谁不喜欢啊,这不比那渣浪抠搜的校霸好?” 许琳达说的那个校霸,在陆让尘没来之前,算是南城三中的校草。 平日里不学无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换对象跟换衣服似的,然而就算如此,追捧他的女生也有一票。 但可惜,在陆让尘来了三中后,曾经的待遇都变成过眼云烟。 祝云雀捏着零食的包装袋彻底沉默下来。 许琳达吃了几口,忽又来了句,“哦对,你肯定不喜欢。” 祝云雀:“……” 祝云雀语意低淡,“不跟你说了,我要继续做题。” 说着,她重新拿起笔,将习题册翻了一页,看似无波无澜,心思却早已纷乱不堪。 她想,原来她并不是特殊的那个。 他只是平等地尊重每一个女生。 …… 教学楼的另一侧,A班教室。 九月的天气变幻莫测。 明明上午还倾盆大雨,到了下午第二节课,就多云转晴,阳光明媚。 偌大的教室被阳光晃得透亮,A班学生大多都出去透气,班上就剩下几个人。 邓哲早就在这儿混了个脸熟,一下课就过来找陆让尘聊天。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靠坐在窗台。 陆让尘长腿撑地,随手拿着一本诗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邓哲画风就完全不同了,开口就说起刚听来的新鲜事。 说B班有俩女生,早上因为陆让尘在班上吵起来了。 这种事陆让尘从来不少听,可新鲜就新鲜在,其中之一的女生,就是今天他刚加过微信的那个。 “我草,你都不知道她说话那会儿有多叼。” “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看着高歌,突然就来了句,‘所以,你要霸凌我吗’,哈哈哈哈简直了!” “我朋友说他们全班同学都惊呆了。” “哪有人会说这样的话啊。” “结果呢,正中要害,高歌脸唰就红了,跟做贼心虚似的。” “后来半个屁没敢放,就这么扭身坐回去了。” “你说高歌也是,好端端的,怪人家干嘛啊,人家也只是帮忙。” 邓哲津津有味地说着。 陆让尘垂着浓密的眼睫,漆深的眸底仿佛蕴藏着一整片海。 突然就想起那姑娘看他时湿漉漉的眼睛,胆怯,柔软,小心翼翼。 长相也是那种单薄得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看着就好拿捏。 结果,就这么一个姑娘,性子还挺倔。 高歌那样的人,她居然一句话就给治了。 或许是觉得这种反差感挺有意思。 陆让尘没由来地扯了下唇。 翻书的动作停下,他偏头看邓哲,一抬下巴,“她叫什么?” 邓哲无语,“不是,你们帝都男的都这么绝情吗?人小姑娘刚为你哭过,你回头连人家叫啥都不知道了?” “……” 陆让尘没好气儿呵笑一声,“脑子没用可以捐了。” 邓哲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你说祝云雀啊。” 听到这三个字,陆让尘眉峰轻抬。 好兄弟就是这么心有灵犀,邓哲直接告诉他,“祝是祝福的祝,云雀,就你手上这本书的云雀。” 狭长的眼微挑。 陆让尘脖颈微低,翻回这本书籍的封面——《致云雀》。 所以。 她叫祝云雀。 静默须臾,身旁的邓哲一边回妹妹信息,一边嘚啵,说怎么,看上了啊。 陆让尘这才撩起眼波,慵慵懒懒地站直身子。 他扯着嘴角混账道,“嗯,老子他妈的看上你了。” 邓哲笑着说了声艹。 话音刚落,窗外的风不知不觉将手中诗集吹到新的一页。 陆让尘重新低头看去,视线莫名停留在诗的最后一段—— “交给我一半,你的心 必定熟知的欢欣 和谐、炽热的激情 就会流出我的双唇 全世界就会像此刻的我——侧耳倾听。” 7. 第五章 当晚放学前,月考成绩终于全部公开。 和往常一样,学年前一百名,公布在教学楼外的布告栏里。 前三名则被加冕在最显眼的荣誉榜上,配上单人的六寸照。 这次毫不意外,第一是陆让尘。 上学期他成绩就名列前茅,最近大概是稍微用心了些,轻而易举便拔得头筹。 很多人都对他各科成绩感兴趣。 放学铃声刚一打响,就有一大批人围着布告栏,有人对成绩认真讨论,有人则叽叽喳喳地对着他的照片拍照。 祝云雀算个例外。 她只远远看了眼荣誉榜,便收回目光等许琳达回来。 许琳达挤了半天,终于拍到陆让尘的照片,一回来便兴冲冲给她看。 蓝底寸照,少年穿着校服,眉眼清冽英气,周正又蓬勃。 祝云雀默默看了眼。 许琳达啧啧称奇,“你说咱们的证件照都照得呆呆的,他怎么面无表情都这么好看啊。” 祝云雀垂眸,踢走一块小石子,“因为他是天之骄子吧。” 许琳达皱起眉,“那老天爷也太偏心了,什么好事儿都让他一个人占。” 祝云雀顿住,偏头,“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我?” 像发现新大陆,许琳达夸张地指着自己,“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 祝云雀眸光闪了闪。 许琳达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只是崇拜风云人物,又不代表我喜欢他。” 她晃晃手机,“而且我拍这张照片又不是为了花痴,我要发给别人的。” 说着,她就真把这张照片发了出去。 至于发给谁,祝云雀不得而知。 还是许琳达主动告诉她,说这张照片是发给陆让尘的朋友,“他说这会儿他们在练网球呢,没法儿过来,就让我拍照帮忙留个念。” 祝云雀眸色微顿。 陆让尘在校网球队她是知道的,但她怎么都没想过,许琳达还认识路让尘的朋友。 许琳达冲她抛媚眼,“也是刚认识没多久啦,还没升华到革命友谊,有机会也介绍给你。” “……” 祝云雀不知所想地移开视线。 好一会儿才道,“他也会在意这种荣誉啊。” 许琳达低眸回着信息,“不是陆让尘在意,是他妈妈。” 第一次听到他关乎家人的事,祝云雀心跳很没出息地快了半拍。 跟着许琳达又补充,“陆让尘很在意她妈妈的。”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校门口。 许琳达家的司机早就等在那儿,即便祝云雀还想问下去,也问不出口。她只能和许琳达挥手再见,转身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公交还要好久才来。 祝云雀在原地呆站了会儿,拿出手机,点开陆让尘的对话框。 红包依旧没领。 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陌生得彻彻底底。 默默咽下酸涩,祝云雀犹豫几秒,到底把输入框里的“记得收钱”四个字删掉。 彼时,夕阳余晖将天边染成绯红色,有风吹过,她不知不觉望向学校体育馆方向。 忽然就在想,她和他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是不是,远到她一辈子也够不到。 - 那天祝云雀到底碰上了晚高峰,公交最终迟了快半个小时才到。 路上又堵了好半天,以至于她回到烟柳巷时,已经过了寻常饭点,途中正好路过一家炒粉店,她顺便买了一份。 刚走到小区门口,邓佳丽一个人拎着包从单元门出来。 祝云雀脚步顿住。 视线追着她想要喊一声“阿姨”,邓佳丽却压根儿没看她一眼,红着眼满身怨气地朝巷子口走去。 “……”她忽然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祝云雀一回家,就察觉到近乎死寂的气氛。 原本被邓家强占据的沙发,此刻被收拾得整洁干净,厨房那边却是乱糟糟的一团。 见她回来。 抱着孙子哄着的老太太难得没坑声,却依旧没什么好气。 祝云雀早就对她免疫,只扭头看祝平安。 四十来岁的男人,愁容镌刻在脸上,他弓着脊背坐在沙发里,疲惫地抽着烟。 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闷,祝云雀轻轻叫了声“爸”。 祝平安指尖颤了下,直起身看她,挤出一丝笑,“是雀雀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 攥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 祝云雀说,“吃过了。” 顿了顿,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说,“阿姨一个人出去了,你还是追一下吧。” 祝平安神情错愕一瞬。 还没来得及反应,祝云雀就转身回了房间。 卧室里有平时用来吃外卖的碗筷,她把炒粉连着塑料袋放在碗里,还没开始动筷,房间门就被敲开。 是祝平安。 看到祝云雀桌上简陋的晚餐,他明显一愣,“不是说你吃过了么。” 祝云雀无波无澜地看他,“正要吃。” 祝平安:“……” 内心突然涌上愧疚,缓了好几秒,他关门进来。 卧室被隔离成只属于父女二人的小世界。 祝云雀安静地吃着米粉,好半天,祝平安才开口和她谈心。 “雀雀,爸爸今天认真想过了,不管你成绩下滑因为什么,都是爸爸对不住你,是爸爸没好好关心你,才会这样。” “你阿姨那边,也确实没想到会对你影响那么大,家强是她亲弟弟,唯一的亲人,她也不忍心。” “但不管怎么说,是爸爸没有安排好这件事,让你难过害怕,是爸爸不对。” “所以爸爸想了,这阵子让邓家强搬出去住,至于你妈妈——” 说到这,祝云雀筷子一顿,终于抬起眸。 祝平安犹豫了下,语重心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高考之前的这一年多,我让你跟着妈妈生活,你会恨爸爸么。” “你妈妈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很担心,刚好她最近要回南城做生意,就提议想把你接到身边。”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话音落下。 男人目光紧促地看着祝云雀。 生怕她那敏感内敛的性格,理解得有失偏颇。 然而,他多虑了。 祝云雀一丝迟疑都没有,“我愿意。” 或许是她反应太平静,祝平安脸上掩不住的错愕。 然而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他终究没底气再跟祝云雀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离开她的卧室。 不多时,祝云雀听到祝平安在客厅里给冯艳莱打电话。 大意是冯艳莱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祝平安会照顾好祝云雀,也不会再让邓家强回来。 祝云雀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郁结在心头的积雨云,仿佛雾霭般,不知不觉地聚集又散开。 第二天清早,她把这件事告诉许琳达和叶添。 叶添给她回了条平淡的恭喜。 祝云雀盯着手机看了会儿,没再回复。 相比起来,许琳达这个捧场王就很贴心。 早自习下课,两人前往小超市的路上,她两眼放光连说了好几句“真的啊”,还祝贺她再也不用忍受那个恶心的男人。 祝云雀笑笑,说希望是吧。 话音刚落,手机就又收到一条提示音。 祝云雀眉心无端一跳,是红包退回通知。 许琳达从冰柜里挑了两只大白兔,见她表情不怎么好,问她怎么了。 祝云雀:“……” 压下心中微微低落的情绪,她收起手机,摇头,“没什么。” 两人边吃冰激凌边往回走,中途又路过布告栏里的荣誉榜。 处在一位的照片里,男生神色高冷桀骜,即便面无表情,那张俊脸也能第一时间抓人眼球。 祝云雀在许琳达注意不到的瞬间,偷偷多看了眼。 回到教室后,她莫名问许琳达一个问题,“你欠一个人的钱,发红包给他,但他不收,是为什么?” 翻着习题册的许琳达愣住,“什么人啊,别人还钱都不要。” 祝云雀尽可能表现得自然点,“算是一个不怎么熟的人吧。” 难得见她不淡定,许琳达笑嘻嘻地凑过来,“可以啊,祝云雀,你有情况。” 祝云雀故作无语,“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知道她不经逗,许琳达说“行行行”,转眼帮她认真分析起来。 “总的来说,有三种情况,一种情况,他是个大款,不在意这点钱;第二种情况,脑子不好使,忘了;至于第三种嘛。” 祝云雀眼睫微动。 许琳达说,“看上你了呗,想留个机会跟你说句话。” “……” 祝云雀手一抖,正换着的铅笔芯直接断了。 她眼神荒唐地看向许琳达,许琳达笑得鸡贼,“我说的是事实嘛,我们云雀这么文静好看,很多男生都会喜欢的。” 这话突然就让祝云雀不知所措。 她只能收回视线,垂眸继续做完形填空,以缓解这刻乱到毫无章法的思绪。 她想,喜欢她的男生可能是有的。 只是这个人,不可能是陆让尘。 她和他,就好比天上的月亮,和池塘里竭力绽开的一朵花。 是洒下的月光刚好落在花瓣上。 并非月亮眷顾了她。 - 无端的低落或许是每个女生青春期的标配,连续几天,祝云雀都没什么精神,但又很矛盾的,在学习方面格外有冲劲。 用许琳达的话说,从前她只知道学习,现在看来,她生活里就只有学习。 在做不完的卷子把别的同学压得唉声叹气时,祝云雀几乎抓紧一切时间沉浸在题海中,剩下的少部分时间,也仅和许琳达待在一起。 许琳达觉得她疯了。 就一次考试失败,用不着这么变态吧。 然而她不知道,这次成绩,根本不是祝云雀的真实水平。 即便算上她故意答的稀烂英语和语文作文,她的实际分数,也仅比高歌差了两分,在学年能排41。 她不满意的,是这个名次。 她和陆让尘之间,隔了40个人,那是一整个A班。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忽然对A班有了执念。 但偏偏,她性格拧巴得要命。 别人都想破头在陆让尘面前刷存在感,祝云雀却只想绕开。 课间操也不再暗戳戳的朝他看,回班级的路上,也不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朝A班后门撇去。 就好像不见到,心里就不会再滋生控制不了的杂念。 但也因此发现,陆让尘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是她的关注,才促使他的存在。 如此一想,祝云雀又觉得好笑。 陆让尘三个字在她心中百转千回无数遍,但在他心中,她只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路人。 因为这个念头,这一年的九月晦涩无比。 祝云雀仿佛把自己关在真空玻璃罐里。 即便有次体育课,B班刚好跟A班一起上,在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时,她也一眼都没看陆让尘,只和许琳达打了个招呼,便回到教室。 篮球场上,男生们打得酣畅淋漓,女生的尖叫不绝于耳。 偶尔一声“陆让尘”,像魔咒萦绕在耳边经久不散。 祝云雀却抿着唇,从始至终没朝窗外看过一眼。 日子就这么不知不觉到了国庆节。 南城三中作为重点,仅给高二学生放了三天假。 放假的第一天,是许琳达的生日。 她父母都出差,又不想和乱七八糟的人一起过,便约了祝云雀。 作为她最好的朋友,祝云雀当然答应,于是当晚,许琳达便带她体会了人生中第一次叛逆——化妆,烫头发,去清吧。 平日里清纯呆板的女生摘去眼镜,戴上漂亮的美瞳,穿着也从乖乖女风,换成清凉的吊带。 突如其来的变化,似乎将那夜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不仅许琳达夸祝云雀这样好漂亮,清吧里邻座的男生也总不经意地朝她看来,目光暧昧。 祝云雀不怎么适应,想跟许琳达换座位,清吧舞台却忽然亮起来。 是夜场时间到了。 台上在准备表演。 祝云雀开始只是平静地朝舞台望去,直到她看到那道熟悉的,挺拔又桀骜的身影。 男生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中央。 清劲有力的手臂线条被顶光勾勒得清晰可见,利落俊朗的五官,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浪荡野痞。 陆让尘低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动琴弦,低沉的嗓音透着颗粒般的质感,透过麦克风试音,循循贯穿耳膜。 祝云雀心跳冷不防踩空一拍。 克制了近半个月的纷杂情绪,瞬间崩塌涌现。 身旁许琳达认出陆让尘,顿时摇着她纤细的胳膊嗷嗷叫,“陆让尘,居然是陆让尘哎!他怎么在这儿!” 祝云雀头脑晕乎乎的,只觉一切都不真实。 她傻傻摇头,傻傻说不知道。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看着他给别人伴奏了两首歌,又下了台,许琳达拉着祝云雀起身。 酒精有些上头,嘈杂的声音让祝云雀懵懵的,“干嘛去。” 许琳达燥多了,她大声道,“走,带你认识新朋友!” 于是祝云雀不明所以地跟着她去了后台休息室,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看到黑T牛仔裤陆让尘。 白炽灯下,男生懒懒散散地靠坐在沙发里,刚喝完一瓶冰水。 察觉到她们进来,陆让尘喉咙轻咽,视线漆深又漫不经心朝二人撇来。 清凛的目光拘着不经意的轻狂傲气。 像一发威力十足的子.弹,精准狙击心脏,碎出怦然动荡的裂纹。 祝云雀周身震住。 这时邓哲从另一间屋子里冒出来,看到门口的许琳达,呦呵一声,“你倒是快啊,说过来就过来。” 两人显然早就约定好,许琳达笑嘻嘻的,“那当然啦。” 她把状况外的祝云雀拽进来,“顺便再给你们介绍我朋友。” 邓哲顺势看向许琳达身后神色僵硬的女生。 薄薄的刘海,微卷的长发半扎成公主头,穿着一件清凉的白色吊带裙,清纯中又有种青涩。 似乎没认出来是她,邓哲眨眨眼。 还没说话,陆让尘便将空了的矿泉水瓶,咚一声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不用介绍,认识。” 闲散慵懒的两句话,磁性诱耳。 窄小的休息室内瞬间安静。 许琳达诧异地啊了声,扭头看祝云雀,又看陆让尘,“认识??” 陆让尘要笑不笑的没说话。 祝云雀被他盯得皮肤白里透红,无意识拢起拳,“你确定你认识我?” 漆沉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两秒。 陆让尘颇为无语地哂笑,“我老年人?” 祝云雀:“……” 陆让尘撩着薄薄眼皮,拧眉不解地责问,“而且我还在公交站叫过你一次,忘了?” 8. 第六章 祝云雀从未想过,陆让尘会提到公交站那次。 她以为他早就忘了的。 再不然,就是他压根不知道那个在公交站睡着的人是她。 然而事实与认知背道而驰,陆让尘不仅知道那是她,且过了这么久,他还一直记得。 也就是说,从找她帮忙的那刻,陆让尘就认出了她。 结论像忽然腾空的烟花在心中猝不及防地炸开,祝云雀神色措手不及,就连邓哲和许琳达都愣住了,俩人默契发问—— “什么公交?” “你俩啥情况!” 陆让尘吊儿郎当地撇她一眼,语气透着几分玩味,“你问她。” “……” 祝云雀双颊更热,只能硬撑着解释,“之前我在公交站睡着了,是他叫的我。” 说话间,她看向陆让尘。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默了默,眼睛一瞬不眨地撒谎,“我不知道那是你,我睁开眼的时候,你都上车了。” 陆让尘听言,不知所想地挑眉。 许琳达热热闹闹地来了句,“靠,你俩还有这缘分哪。” 祝云雀不自在地别了别视线。 刚好屋外有人叫陆让尘,陆让尘随手拿起吉他,冲邓哲抬抬下巴,“我先上去,你们继续,想喝什么算我的。” 邓哲嗨了声,“用不上你啊,有我呢。” 陆让尘点了下头,侧身擦过许琳达要走,颀长个子几乎要与矮窄的门框持平。 祝云雀眼睛不由自主地追着他。 不想男生刚走到门口,忽然停下。 他先是看了许琳达一眼,随后目光才落到祝云雀身上,少年嗓音低沉微哑,“有想听的歌吗?” 许琳达眼睛一睁,机灵开口,“我喜欢陈奕迅!” 轮到祝云雀。 她微微张唇,很轻的一声,“你不知道的事。” 陆让尘顿了瞬,“王力宏?” 祝云雀点点头,乖得跟什么似的。 陆让尘目光多在她脸上停顿一秒,“行。” - 那天晚上,陆让尘说到做到。 上台后的第一首歌就是陈奕迅的《红玫瑰》。 清冷低哑的磁嗓,随着现场伴奏悠扬地唱。 舞台昏暗的灯光洒下。 男生轮廓英挺,五官立体清俊,就这么肆意松散地握着麦克风,拿人又轻狂的劲儿酥麻入骨。 台下女生本就不少,这会儿更是花痴地挥舞着荧光棒,存在感极强。 许琳达最激动,她一边拍视频,一边喊了好几嗓子陆让尘的名字,活脱脱的小迷妹。 和她比起来,祝云雀就过于安静。 她没有许琳达那样好像素的手机,只拍了两张照片就收起来,默默地喝着邓哲帮她点的“儿童奶啤”,眼神虔诚地望着台上熠熠发光的陆让尘。 一首歌很快唱完。 邓哲从后厨端来新的果盘,坐到两人身边。 台上歌手换了个矮胖的男生,陆让尘则坐在斜后方开始吉他伴奏。 修长的脖颈微低,细碎的刘海挡住他狭长深邃的眉眼,修长漂亮的指节轻扫着吉他琴弦,祝云雀要很努力,才能做到不时时刻刻关注他。 与她相反,邓哲一来,许琳达注意力就转移了。 祝云雀听两人聊天,才知道这家清吧是邓哲家里人开的,邓哲只要有空就过来帮忙,陆让尘也是他拉来的,他初中时就在帝都的国际学校玩过乐队,既能唱歌,又会伴奏。 本来陆让尘也是玩票性质,没想到因为他驻唱,来清吧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邓哲无奈,“现在的结果就是,每周我都要硬拉他过来帮忙,跟求祖宗似的。” 许琳达被他逗得噗呲一笑,看他的目光始终亮晶晶的。 祝云雀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今晚她非要带自己来这里。 少女心事大概总是相通的。 祝云雀共情到她的快乐,嘴角不经意朝上扬了扬。 偏偏这一笑被许琳达抓住,她揪着祝云雀,八卦地问她和陆让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俩人认识都不告诉自己。 低黯的灯光在脸上轮换闪过。 祝云雀哽了哽,说,“我没想到他记得我。” 这是她实打实的想法。 甚至对她来说,陆让尘的记得,都可以称得上礼物。 然而在外人眼里,她的态度就显得过于敷衍。 邓哲揶揄她,“我说祝妹妹,这你就太没良心了吧,那天你俩加微信后,他还问我你叫什么名儿呢。” 祝云雀以为自己听错了,些许错愕地看他。 许琳达气鼓鼓地瞪眼,“行啊,祝云雀,你跟陆让尘加微信了都不告诉我。” 许琳达知道祝云雀帮陆让尘送过东西,也可以理解祝云雀没说在公交站遇见过陆让尘,但俩人加微信都不告诉她,这也太过分了。 祝云雀被质问得顿时哑口无言。 邓哲这会儿倒懂得打圆场了,他笑,“不就加个微信,又不搞对象,跟你说这干嘛,还是说你吃醋啊,喜欢我让哥?”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琳达彻底急眼了,“邓哲!!!你混蛋!!!” 两人打闹起来。 男生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却急得直跳脚,说我哪里喜欢他了。 冥冥不清的光线里,祝云雀面色红了又白。 像被人无意揭开最隐秘的心事,她低眸默默搅动奶啤里的冰块,好一会儿,心头躁动的火苗才渐渐熄灭。 就是这个时候。 陆让尘再一次上台了。 这次他没再抱吉他,而是站在一架电钢面前。 台下渐渐安静,许琳达和邓哲也朝前方望去。 修长的指节弹奏出那首歌的前奏的音调,似乎不是很熟悉,陆让尘对着谱子试了几次,很快便流畅起来。 许琳达就在这时“呀”了声,“是雀雀点的歌哎。” 祝云雀心神绷紧,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 前奏过去,陆让尘清越动听的嗓音终于随着琴音流转,在酒吧低低荡开。 “蝴蝶眨几次眼睛,才学会飞行 夜空洒满了星星,但几颗会落地 我飞行,但你坠落之际 很靠近,还听见呼吸 对不起,我却没捉紧你 ……” 清澈干净的琴音,将这首抒情歌变得细腻而温柔。 又因为这首歌是陆让尘亲口唱的,饶是听过无数遍,祝云雀还是会有截然不同的心情。 仿佛有无数蝴蝶振翅,从胸口飞向四方,雀跃而欣喜。 心口止不住的发烫。 祝云雀到底拿出她那老旧的安卓机,录下这一刻的陆让尘。 好像只有这样,这首歌,才真真正正属于她。 …… 因为是许琳达的生日。 陆让尘后来还和乐队一起唱了首生日歌送给她,再加上邓哲准备的生日蛋糕,酒吧气氛一时燃到最高点。 弄得许琳达吹蜡烛的时候都有些害羞感动。 祝云雀非常贴心地帮她拍了好多张好看的照片。 这时候,陆让尘也唱够了五首歌,被邓哲叫过来一起吃蛋糕。 蛋糕并不是邓哲事先为许琳达准备的,而是听说今天是她生日后,才临时在隔壁蛋糕店买的。 可即便如此,许琳达也很开心,一个劲儿嚷嚷着要请客吃烧烤。 小口吃着蛋糕的祝云雀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刚在她左手边落座的陆让尘。 陆让尘两条长腿闲散撑地,慵懒靠坐在椅子里,淡淡的乌木沉香在空气中浮动,撩人于无声。 他闻言,从手机中抬眸,“你们去吧,等会儿我还有事。” 男生腔调倦懒,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许琳达愣了愣,“别啊。” 邓哲笑容在嘴边顿了下,“挺粘人啊,又催你回去?” 陆让尘扯扯唇,拿起桌上那杯和祝云雀一样的奶啤喝了口。 祝云雀无意识看着他伞骨般修长的手,思绪短暂一空。 邓哲耸肩,“那算了,我也不去了。” 许琳达拖长音调啊了声,“干嘛啊你们两个还是不是男人,这才几点。” 陆让尘指腹敲着杯壁,用下巴指了指邓哲,“他,不是男人,我,是男高。” 明明挺欠扁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没有欠,只有玩世不恭的苏撩。 许琳达本来正挂脸呢,听到这话噗呲一笑,笑得老大声。 邓哲也气笑了,“差不多得了啊,你今年都18周了,还好意思男高。” 陆让尘痞里痞气勾着嘴角,不置可否。 许琳达惊讶地眨眼,“你都成年了啊,可我今天才17周。” 说着,她看向祝云雀,“雀雀也是17周。” 陆让尘闻言撇了眼祝云雀。 小姑娘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捏着吸管,喝儿童饮料似的。 见他看自己,祝云雀眸光轻闪。 陆让尘几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彼时台上开始唱五月天的歌。 是那首快节奏的《happy birthday》 ,非常应景。 许琳达当即拉着邓哲跟她一起挥舞荧光棒。 邓哲挣扎失败,欲哭无泪喊了句“傻逼啊”。 和他俩比起来,陆让尘和祝云雀倒是消停得要命。 陆让尘安静地回信息。 或许比同龄人成熟的男生本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嘈杂的背景音下,祝云雀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秒。 不想陆让尘忽地侧过眸捕捉她的目光。 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 陆让尘单手撑头,深邃狭长的眸微垂,意味不明地眯起眼,“我脸上有东西?” “……” 心口仿佛被他的眼神烫出一个洞,祝云雀像作弊被抓到霎时一怔。 耳根发烫,她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没有。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让尘隐约笑了下,但很快,又被短信扯回神。 男生蹙起眉,看起来有点头疼。 祝云雀莫名就想起他没收钱的事。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那一百块……” 陆让尘抬眸,“怎么。” 祝云雀抿住唇,说,“你为什么没收。” 也许是音乐声太大,也许是她的声音确实过小,反正陆让尘没怎么听清。 偏偏这会儿音浪越来越强。 他只能朝她凑过去,提高音量,“你说什么?” 突然拉近的距离宛如一只手猛推了祝云雀一下,男生身上醇凛干净的气息则是兜住她的那张网。 祝云雀从未想过有天她会离他这样近。 心脏忽颤,她生生磕巴了下,大声道,“我说,那一百块钱,你为什么不收?” 这回陆让尘总归听到了。 停顿两秒,他往回一靠,摸着脖子笑,“忘了。” 祝云雀:“……” 她拿出手机,想重新发给他,陆让尘撇了眼道,“别给我了,自己留着吧。” 祝云雀愣了愣。 即便平日里再清淡冷静,这刻单纯的眼神也还是暴露了她的稚嫩。 陆让尘蓦地轻笑,“高歌刁难你的时候不是挺机灵的。” “……” 他偏头,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老实了?” 9. 第七章 陆让尘说这话时神色懒懒的。 像随性的脱口而出,却又极好地把握着不冒昧的分寸,轻易就将祝云雀惹得面红心跳。 好在酒吧的光线足够低暗,祝云雀可以把心悸的症状掩藏好,抑着唇角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和高歌的事。” 陆让尘漫不经心地冲邓哲使了个眼神。 邓哲这会儿正被许琳达拉着自拍,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从的样子还挺好笑。 陆让尘哼笑,“有他这个大喇叭,想不知道也难吧。” 这次他正儿八经的,“所以不用给我了,就当你帮我的忙,我付一点酬金。” 祝云雀:“……” 祝云雀无法反驳,只能默默点头。 想了想,又道,“那下次要是还有这好事,记得叫我。” 闻言,陆让尘朝杯里倒奶啤的动作一顿,颇为意外地睨了她两眼。 那表情好像在说——“行啊,原来你会开玩笑”。 祝云雀被他看得兵荒马乱。 刚巧桌上手机响了,陆让尘瞥了眼,不紧不慢地拿起来。那是某果今年的最新款,没有丝毫保护方式,就这么在他手里随意拿放。 和他比起来,祝云雀手里那几百块卡顿的要死的安卓机,就显得相当寒酸。 大抵年少的自尊总是来得强烈且脆弱。 祝云雀抿唇,无声无息地将桌上的手机放回挎包里。 再抬眸时,正好瞥到陆让尘的聊天界面。 和他说话的应该是个女生,话很多,头像看起来很好看。 祝云雀忽然就想到之前邓哲说的那句——“挺粘人啊,又催你回去”。 呆住的瞬间,回完消息的陆让尘侧目睨她。 狭长的眸抬出一道深褶,漆黑的眸仿佛带着天然钩子,即便只是平静看着,也像故意撩拨。 他说,“怎么了。” “……” 祝云雀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心跳漏拍,只机械地摇头。 偏偏这个瞬间,头顶落下一道猝不及防的甜腻女声,将二人间气氛扰乱,“你好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浓艳的脂粉气洒下,微妙地遮住好闻的乌木沉香。 祝云雀眼睫一颤,几乎和陆让尘同时抬眸,看到一位波涛汹涌的火辣美女正对着陆让尘笑。 场面随之僵住。 那边的邓哲和许琳达也跟着看来,一脸明晃晃的八卦。 那美女是真一点儿不尴尬,即便好几个人看着,也能风波不动,一双狐狸眼只风情万种地盯着陆让尘。 悬在半空的心情瞬间往下跌。 祝云雀神经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陆让尘却像什么大场面都经历过,云淡风轻地挑了下眉,“不好意思,高中生。” 混着沙砾质感的少年嗓音吊儿郎当,拒绝得那叫一个明白。 邓哲这人臭屁惯了,也不管那美女面子挂不挂得住,当即噗呲笑了。 许琳达也憋着笑意,捶了一下他。 两人小动作多得烦人。 那美女却压根儿无视,肩膀耸得相当大气,“高中生怎么了,再过一年不就上大学了?” 目光在这桌上扫了眼,她不甘心地试探,“不过加个微信认识一下。” 说话间,女人已经将手机递到陆让尘面前。 不想这一次,陆让尘依旧是拒绝,他认真看着女人的眼睛,诚恳带笑中透着少年人的倨傲性感,“真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 话音落下。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女人哑口无言。 就是这瞬,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吱嘎一声,祝云雀站起身。 几人视线同时落到她身上。 酒吧靡靡不清的光线下,小姑娘面色泛白,“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 清吧看着不大,洗手间却弯弯绕绕。 祝云雀花了好半天才找到,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拧开水龙头。 南城夏季闷热潮湿,即便室内开了空调,也阻止不了呼吸间的燥热。 祝云雀怕弄花妆难看,只轻轻掬起一把水扑在脸上。拿纸巾擦干的时候,两个打扮性感的女生刚好进来补妆。 高跟鞋磕在地面咔哒咔哒地响,两人对话也带着幸灾乐祸的色彩—— “哎你别说,橙姐还挺猛,说要微信就真要了,就是有点儿丢脸。” “谁说不是呢,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喜欢约.炮啊。” “对了,我听说那帅哥还在上高中呢,真的假的啊。”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上高中也没怎样,我那上高中的表弟都跟他对象弄出人命了,现在的小孩儿,啧啧,主打一成熟。” “那倒是,哈哈,但我是还挺好奇,这帅哥喜欢什么样的,就他长这样,肯定不会看上一般女生吧。” “那是当然啦,这种地方美女来来往往的,他肯定见多了,反正不可能是学校那种寡淡无趣又老实的类型。” “操,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有戏了。” “哈哈哈要点儿脸吧你!” 女人豪放的嘻笑声在空旷的洗手间回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消散。 祝云雀就这么不知所想地盯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 直到两人离开,才渐渐回过神,用纸巾擦掉嘴上本就不多的唇膏。 出来的时候,陆让尘已经离开了。 祝云雀回到坐位,看着旁边空下来的座位和半瓶奶啤,莫名晃了几秒神。 不巧的是,邓哲也要去忙了。 许琳达望洋兴叹,只好约车准备回家。 怕祝云雀反悔不跟她走,离开酒吧前,许琳达特意挽住祝云雀的胳膊试图拴住她。 邓哲把两人送到门口,看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嘲笑许琳达,“跟个牛皮糖似的,粘牙。” 许琳达眼底难得闪过娇羞,“要你管。” 邓哲故意气她,“就不能学学人祝妹妹,看人家多文静。” 话题突然撂到自己身上,祝云雀收回放空的视线,回过神,“什么?” 许琳达弯起唇,捏了捏她的脸,“说你可爱呢。” 祝云雀:“……” 忽然,邓哲想起什么,“哦,对了,让哥让我转告你俩,说他在这兼职的事,麻烦帮他保个密。” 大概那个名字是长在身体里的开关,只要一提起,思绪就会变得警觉。 祝云雀眸光闪了闪。 邓哲说:“你们也知道我哥那人气,到时候再来一堆姑娘,他能吃得消,我舅这小酒吧也吃不消啊。” 许琳达“切”一声,“把我俩当什么人啊,我和雀雀又不是那种八婆。” 说话间,出租到了。 两人开门上车。 许琳达头探出车窗,冲邓哲摆摆手,说走了啊,邓哲冲她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后来回去的一路,许琳达都在兴冲冲地修图。 这一晚她拍了不少照片,合照,单人照,抓拍,摆拍。 刚回到许琳达家三环外的别墅,祝云雀的手机就被她发来的照片塞满。 洗过澡后,祝云雀才拿出来看,结果就发现,其中居然有一张她和陆让尘的合照。 照片拍的瞬间,正是她和陆让尘说还钱的时候。 祝云雀目光灼灼地望着男生,一双清凌凌的眼好似沁着水,会说话。 为了听清她在说什么,陆让尘将就着俯首,低出一截线条修长的脖颈,昏暗光线下的轮廓,看起来耐心又温柔。 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照片,祝云雀心跳仿佛失了控。 偏偏许琳达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撞了她一下,“怎么样,我拍的不错吧。”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祝云雀眼睫一颤。 仿佛干坏事被抓包,她迅速将屏幕熄灭,面无表情地夸道,“是挺好看的,就是把我拍糊了。” “就几张而已啦,”许琳达解释,“还不是因为抓拍,光线不足抓拍很难的好伐。” 祝云雀抿抿唇,庆幸自己没被她看出什么,来到沙发上坐下。 许琳达像个年糕似的凑过来,煞有介事地问,“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陆让尘有点儿意思?” 其实她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祝云雀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冲刷掉她体内的燥热。 缓了好几秒,她平静看向许琳达,“你觉得可能么。” 祝云雀脸上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模样,透着一点儿傲气,半分破绽都没有。 倒不是她演技够好,而是这一路,她早已被陆让尘有女朋友这件事,麻痹到没有任何心力。 她甚至忍不住想,这个时间,陆让尘在和他女朋友干什么。 不经意地走神着。 许琳达忽然咕哝了句,“也是,你俩看着就不像一路人。” “他那么会玩又那么招女生喜欢,你呢,太安静,满脑子只有学习,凑到一块儿感觉都没话说了。” 祝云雀心头隐隐泛起异样的情绪。 她几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悻悻道,“所以,喜欢上陆让尘,应该是很难过的一件事。” 难过到,既热烈又烧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一个人的煎熬。 这点许琳达颇为认同。 她拿起茶几上的薯片撕开,“可不么,你看高歌,还有美术班班花,哪个落到好处,这帅哥啊,就应该供起来,看看就得了,可别真馋。” 她摇头晃脑地说着,一边打开电视。 祝云雀静了会儿。 忽然道,“你看吧,我去楼上刷会儿题。” 许琳达知道她什么德行,也没拦她,扔给她一包薯片自顾自地开心。 许琳达家的书房很大,祝云雀找了个位置刚坐下,叶添就发来信息找她。 叶添:【你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家】 祝云雀从书包里拿出笔和卷子,摆放好后才回他:【我这两天在朋友家住】 叶添:【你同桌?】 祝云雀:【嗯】 叶添:【那你后天回家吗?老太婆说后天有亲戚来家里,让我叫你回来吃饭】 祝云雀想了想:【应该可以】 叶添:【行】 叶添:【那你这两天玩的开心点】 或许是这句话,勾起祝云雀零星半点的少女心思。 她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地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文案是这天的日期,图片则是她在酒吧拍的几张照片。 没拍人,只有酒吧里的边边角角。 虽然照片像素不高,但胜在构图不错,滤镜也合适,看上去还可以。 然而祝云雀也是在发完后,才发现其中一张照片,竟将陆让尘的手拍了进去。 是他戴着黑曜石的那只手。 修长的指节握着透明玻璃杯,骨骼明晰,线条流畅,青筋脉络柔韧有力。 那是极其好看的一双手。 好看到,但凡熟悉陆让尘的人,一定会通过这张照片认出他。 思及此,祝云雀心头顿时泛出微妙的心虚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保留这张照片,想将她的独家记忆,在自己的私有空间里长久封存。 但,陆让尘已经有了女朋友。 这个事实,像积郁在心间经久不散的积雨云。 祝云雀思考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删掉。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行动,那条朋友圈下面就忽然多出一条评论。 祝云雀微微哽住,点开一看—— 陆让尘:【还挺好看】 10. 第八章 呼吸猝不及防地滞住,祝云雀思绪瞬间被搅乱。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陆让尘会给自己留言。 然而现在的她,却怎么都无法高兴起来。 五味陈杂的心情像雨后烂泥一样化开,好半天祝云雀才克制住想要回复他的冲动。 她知道,她不该再对这个人抱有任何幻想。 可想是这么想,行动却很难。 到最后,祝云雀都没能下决心删掉那条朋友圈,而是将权限设为仅陆让尘可见。 而后的一整晚,她都心不在焉,即便是一套平常信手拈来的测验卷,也做得磕磕绊绊。 甚至第二天,那些煎熬和失落也都没有消失,许琳达还为此担心她是不是生了病。 有那么一瞬间,祝云雀想把所有心事告诉她。 可只要想到陆让尘已经有了放在心上的人,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国庆节的第二天假期,第三天中午,祝云雀终于回了烟柳巷。 刚过饭点,邓佳丽见她回来很尴尬,“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我都刷完碗了。” 自打上次邓佳丽和祝平安吵架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客气许多。 祝云雀不想给她添麻烦,便摇头说我不饿,转身回了屋。 似是觉得不大好,没一会儿,邓佳丽又敲门进来,“那你晚上想吃什么菜,告诉我,我给你做。” 晚上祝云雀的姑姑祝萍会带刚上大学的表哥回来看老太太。今天一早,邓佳丽便去早市买食材,刚好祝平安的车次在晚上返程,于是这一餐就理所当然定在晚上。 祝云雀想想说,“想吃糖醋肉。” 邓佳丽笑笑,说行。 正要出去,又忽然欲言又止道,“那个,雀雀,你爸爸告诉你了没,今晚家强回来吃饭——” 祝云雀拿书的手一顿。 邓佳丽马上又说,“你放心,吃完我立马让他回去。” 祝云雀:“……” 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祝云雀顿了瞬,轻声说好。 后来整个下午,除了去厕所,祝云雀几乎没出过房门。 门外,老太太逗着她的宝贝孙子,小孩儿玩高兴了咯咯笑,玩不高兴了哭闹不停。厨房里是吨吨的切菜声,像是永远不会停歇的永动机,不知不觉响了好久。 祝云雀从起初的忍耐,恹恹,到塞上耳机,躺在床上背课文,再然后,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听见有人敲门,她从毯子里冒出头,揉了揉眼。 是祝平安回来了。 家里热热闹闹,他站在门口,门外是嘈杂的说话声,是姑妈祝萍带着表哥来了。 祝平安看起来很高兴,让她起来和姑姑表哥聊天,正好学习有不懂的方面也可以当面请教。 祝云雀没搭腔,面无表情地坐起身,一扭头,就看到表哥林朗站在门口冲她笑,“几点了还睡。” 快一年没见,林朗高了瘦了,文质彬彬的模样却没变,一直是人见人爱的好学生,自打今年考上清北,更是家族里的楷模和红人。 和他比起来,成绩中上且不稳定,又不会讨人喜欢的祝云雀,却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也许是这个原因。 祝云雀一直都跟林朗亲厚不起来,偏偏林朗总“惦记”她这个表妹。 把头发重新扎成丸子头,祝云雀不咸不淡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指的是从帝都回南城。 林朗靠坐在她的二手学习桌上,“昨晚才到的家,白天去了我奶奶那儿。” 说话间,他敲了敲老旧的桌面,“怎么还用我这个破桌子啊,这都多少年了。” 祝云雀淡瞥了眼,“那你要问我爸为什么不舍得给我换。” 话题似乎触及到敏感处,林朗尴尬地清了下嗓子。 刚好屋外长辈叫两人出去吃饭。 林朗应声转身离开。 他一走,祝云雀呼吸都自如起来,又磨蹭了会儿,才慢吞吞来到一大家人面前。 老式圆桌上摆满快十几道菜。 祝萍和林朗坐在主位,一左一右分别是祝平安和老太太。 似乎也怕她和邓家强挨在一起,邓佳丽特意坐在两人中间。 祝云雀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叶添没回来。 正好祝萍问起,邓佳丽边盛饭边说,“那孩子这两天在他爸那儿,我就没叫他。” 祝萍是南城一中很出名的生物老师,听到这话点点头,又问,“那孩子高一了吧,成绩怎么样。” 邓佳丽被问得面色一讪。 还没说话,老太太就哼一声,“职高有什么成绩可言。” 语气听着就刻薄,桌上气氛都跟尴尬起来。 还是祝平安打圆场,“男孩子嘛,贪玩是正常的。” 他把目光投到祝云雀身上,半开玩笑道,“与其担心那混小子,倒不如担心担心这个。” 祝萍顺势看向安静吃饭的祝云雀,开门见山,“雀雀,我听你爸说这次你考试考得很差,是怎么回事?” 或许老师当惯了,祝萍平时行事作风总是很有压迫感。 祝云雀捏着筷子顿了下,抬眸敷衍道,“没怎么回事。” 小姑娘面色清冷,说完便低眸夹菜。 祝萍:“……” 桌上的气氛更微妙了。 林朗看不下去,笑着吐槽她,“我说妈,您能别跟个教学主任似的,走亲戚还盯着人成绩问。” 祝平安借坡下驴,笑说可不是么。 祝萍推推眼镜道,“我这也是关心雀雀,她冲重本还是很有希望的,高二太关键,可不能松懈。” 说着,她扭头看林朗,“还有你,别以为上大学就可以撒欢玩儿。” 林朗:“……” 好一副逆来顺受的无语样儿。 邓佳丽笑岔开话题,“都说林朗学习好,有这么优秀的妈学习能不好么。” 老太太闻言这才笑得褶子开花,“那是,萍萍打小儿就优秀,要不怎么说能培养出清北大学生。” 彩虹屁一旦吹起来,就不会轻易停。 不过夹几道菜的功夫,话题就再次转移到祝萍身上。 从她最近升为教导主任,再到家里换了三十万的车,再到林朗在学校进了教授的竞赛小组,祝萍终于没那么严肃,镜片后的眼睛也有了笑意。 祝云雀像个格格不入的外来人坐在他们中间,很快便没了胃口。 撂下筷子,她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轻声,“我吃饱了,先回房间。” 话落,所有人朝她看来。 就连邓家强也没撇了她一眼。 祝平安看她吃那么少,关心道,“怎么,不舒服吗?” 祝云雀摇头,“我要回去做题。” 这话多少有点扫面子。 祝平安蹙了蹙眉,“今天团圆饭,不差那一时半会儿,你姑姑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家一起聊会儿天。” 邓佳丽也跟着开腔,让她再吃点东西。 可祝云雀又哪里是听话的性子。 她摇头,还是想回房间。 老太太横眉竖眼地开口,“都别管她,爱吃不吃,不吃还省粮食了。” 带刺的话一阵见血地扎在身上。 祝云雀眼睫轻颤。 老太太嫌弃的眼神半点不遮掩,“也不知道像谁,整天拉着个脸,好像谁欠她十万块钱。” 似是听不下去,祝萍劝道,“妈,少说两句”。 结果老太太更起劲了,她看了眼林朗,又看向祝云雀,“要我说,这有妈管和没妈管的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人林朗,再看——” 反应过来的刹那,祝平安脸登时黑了。 祝萍立刻大声呵止,“行了啊妈,差不多得了!” 老太太被喊得脸色骤然一变。 虽然刹住了车,但面色依旧尖酸跋扈。 祝平安明显已经不悦。 作为一家之主,他有他的体面,只是维持体面的方式,并非面向始作俑者,而是拧起眉,针对他那看起来就好拿捏的女儿。 只是还未等他呵斥出声,默不作声的小姑娘忽然推开椅子,犟着一股劲儿站起身。 椅子腿摩擦地面。 老太太被滋嘎声吓了一跳,皱起眉正想发火,没想到祝云雀抢在之前开腔。 小姑娘盯着老妇人,愤怒冷漠交织在眼睛里,“是,我是没妈管,但我没妈管是因为谁,是我让我爸妈离婚,还是我让我爸娶小三?” 空气随着她的话霎时死寂。 任谁都想不到,平时这么乖软的小姑娘,居然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一面。 祝平安气得眼皮子直跳,猛拍桌子,“祝云雀,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一下动静太大,吓得屋里睡觉的小孩儿哭了起来。 场面也随之乱做一团。 祝萍和林朗茫然无措,老太太心慌气短,连指着她说了三个“你”字。 邓佳丽顾不得屋子里的孩子,急切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雀雀,我跟你爸爸——” “我不管你和我爸怎样。” 祝云雀声音压抑颤抖,死死攥住拳,像拼尽全力对抗这么多年遭受的所有不满,“我就问你,我妈这么多年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用在了哪儿。” 祝平安身形一震。 邓佳丽神色骤变。 祝云雀眼眶泛红,“是用在那些老人保健品上,还是你养孩子的奶粉钱,还是你弟弟的生活费。” 说着,她看向祝平安,“还有你,你当初答应过我不会再生孩子,可这些年,你又做了什么?” 巨大的失望,委屈,像浪潮一样冲击着心岸。 祝云雀不想再忍一分一秒,直戳戳地看着祝平安,那架势像是要和所有人决裂。 到这会儿,祝平安已经懵了,他理屈词穷,又哑口无言。 祝云雀讽刺一笑,“所以奶奶说得对,这里从一开始就容不下我。” 祝平安心口闷钝,“雀雀,你听我解释……” 祝云雀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就不该在这里碍你的眼。” - 十月的南城温度适宜。 又是国庆假期,外地游客暴增,这段时间网红东鼓街晚上的烟火气格外浓重。 陆让尘本没打算过来凑热闹。 是周槿一直嚷嚷着,要把新交往的男朋友介绍给他,刚巧大家都有时间,便着急忙慌地叫陆让尘过来。 那会儿陆让尘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冲电话里的两人笑骂道,“我他妈离你们那么远,还得打车过去。” 周槿笑说来呗,你又不差钱。 陆让尘无奈地扯扯嘴角,最终还来了东鼓街,和周槿,周槿对象,还有玩的很好李铁一起找了个地方吃烧烤。 周槿和李铁是陆让尘住在南城认识的。 三人住在一栋楼,一来二去大家就玩到了一块儿。 只是除了陆让尘,另外两个都已经上了大学。 周槿对象更是研究生,每天都要跟导师忙课题,人成熟稳重,看起来挺靠谱。 要说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家里穷。 但周槿不嫌弃,还主动出资,和他蜗居在烟柳巷的某个出租屋里甜甜蜜蜜。 对此李铁的看法是,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弱智。 当然这话也就背地和陆让尘说说,当着周槿对象的面,两人表现得还算人模狗样。 只是时机不太巧,四人在烧烤店的户外区刚坐下没多久,男生就被导师的一个电话叫回去,说要数据。 周槿脸色都绿了。 但能怎样,男生哄了哄她,到底还是回了学校。 当然,饭钱他还是前留了。 李铁这体育生说话就是直接,撸着串摇头晃脑的,“不得不说,咱槿这恋爱脑啊,堪称一绝,这要撒上点儿辣椒面,芝麻孜然……啧,那得多好吃。” 陆让尘翘着二郎腿靠坐在藤木椅里,笑得肩膀直颤,烟火气下的俊脸格外勾人。 周槿切一声,白眼李铁,“你这个单身狗懂个屁!” 李铁呵呵两声,“对对,我不懂。” 他冲陆让尘抬抬下巴,“你懂吗?” 陆让尘扯着嘴角看周槿,眼底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不懂。” 周槿:“……” 周槿说,“你俩可以了啊,我给你俩介绍我男朋友,又不是让你俩劝我分手。” 说话间,她又看向陆让尘,“而且不是你说的,找对象不能找骚的,他多老实啊。” 李铁又呵呵两声,“那是因为你太傻,他怕你被骗。” 陆让尘笑而不语,端起桌上的扎啤杯喝了口。 红灯转绿灯。 就是这会儿,一伙行人穿过斑马线从烟柳巷朝东鼓街这边走。 李铁和周槿还在battle,陆让尘懒得搭理,闲闲倚在那儿看街景,再然后,视线就猝不及防地落在那伙行人中的某人身上。 倒不是她多显眼。 而是身上那股学生气的纯劲儿,在市井气中太特别。 单单薄薄的小身板儿,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牛仔短裤,戴着斯文干净的银边眼镜,白里透粉的巴掌脸我见犹怜。 是祝云雀。 陆让尘眸光一定,漆沉的视线下意识追着她,直到距离够近到,才发现她是真的哭了。 不止哭。 还没哭完。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一边掉,一边抹,眼睛肿得像核桃。 可神色又是倔强的,像不服管的小动物,势必逃出牢笼。 眼皮子无端一跳。 陆让尘蹙了蹙眉,就这么撇着祝云雀进了旁边某家便利店。 周槿把他叫回神,“看谁呢,这么入神。” 陆让尘眼波微动。 像在酝酿什么,顿了好几秒,才挑眉懒声,“一个同学。” …… 两分钟后。 便利店。 祝云雀红着眼睛,站在最里排的货架前,犹豫了几秒,把手放在那罐绿色的听装喜力上。 可还没来得及拿下,一只温暖又干燥的大手,突如其来扣住那罐啤酒。 刹那间,两人指尖轻碰。 心跳倏地漏拍。 祝云雀愕然转身,然后就看到,那个她魂牵梦萦的少年,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陆让尘吊着眼梢,淬亮黑眸冲她不怎么客气地挑眉,“毛儿长齐了吗就喝酒?” 11. 第九章 棚顶冷白光线倾泻而下,洋洋洒洒罩在少年身上,像为他打上一簇偏爱的光。 无论何时,都耀眼得让人心颤。 祝云雀如置身梦中。 直到路过旁人说了声“麻烦让让”,才触电般收回手。 她往后退了一步。 陆让尘低眸敛睫,手肘搭在货上架,也为行人让路。 两人距离就这么隔开。 祝云雀心跳堪比捶鼓,眼底淌过慌乱,“你怎么在这。” “在附近吃饭。” 陆让尘漫不经意地说了句,语气不乏试探,“你呢,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喝酒?” “喝酒”俩字像针刺了一下祝云雀。 心底陡然生出无地自容,好像最糟糕的一面被陆让尘逮到。 她忍不住撒谎,“没,我以为那是饮料。” 喜力旁边的确挨着两排罐装饮料。 只是陆让尘似乎不怎么信,他挑挑眉,视线又朝她意味深长地一撂。 祝云雀微妙地心虚起来,饥不择食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两罐旺仔牛奶。 正准备拿别的零食时。 陆让尘倏地开腔,“不哭了?” 一贯疏淡的男嗓,透着吊儿郎当的关切,并不像两人之间会说的话。 祝云雀差点抓不住那两罐饮料。 稍显错愕地看着陆让尘,她想说没有。 可红着眼眶不会说谎。 无助,委屈,难过,心酸,交织着出现在那双清澈倔强的眼睛里,陆让尘眉峰轻蹙,心口仿佛被什么蜇了下。 然而他不知道,她望向他的目光里,还埋藏着无声暗涌的心动。 怕被他发现端倪。 祝云雀很快收回目光,吸吸鼻子说,“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话说完,她迈开步子,拿着选好的东西想走。 陆让尘却岿然不动地挡着她的去路。 两人距离拉近,近到处处都是他的气息,像罂.粟,将这一隅狭窄天地蛊惑得暧昧丛生。 祝云雀心下怔然,仰头。 他太高了。 只有这样,她才能和他对视。 陆让尘却不说话,清湛的眉眼肆意慵懒,英气又拿人。 心绪像夜里乱飞的萤火虫,祝云雀哽了哽,说,“你要买什么,我请你。” 毕竟上次是陆让尘请的客,而且她还有一百块钱没还给他。 然而陆让尘只是耐人寻味地看着她,目光平而淡。 被这眼神凉了下。 祝云雀小声问:“……怎么了。” 陆让尘不可捉摸地轻笑了下,宽肩微耸,“没什么。” 就是单纯觉得她这自愈力还挺强。 明明过马路的时候还哭得跟个孟姜女似的,这会儿在他面前倒像个没事儿人了。 行,就当他自作多情。 陆让尘移开视线在货架上扫了一圈儿,语意低淡,“来买点儿喝的。” 不等祝云雀反应,他从货架上拿下刚刚祝云雀碰过的那罐喜力,在宽大的手掌里颠了颠。 祝云雀眼睁睁看着。 心中某簇跳跃火苗忽闪两下,又噗地熄灭。 忽然就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他根本不是过来阻止自己的,他只是碰巧也想买东西。 思绪被这个答案缠住,祝云雀愈发无地自容。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服。 凭什么她不能喝酒,他倒是能了。 就因为他成年? 逆反情绪在作祟,祝云雀绷紧嘴角,到底在男生眼皮子底下拿了罐喜力。 陆让尘:“……” 陆让尘叉着腰,嘶了声。 祝云雀唇瓣微抿,较着劲儿似的,稍一侧身就绕开陆让尘去收银台结账。 淡淡的栀子香在鼻尖下浅浅飘过,陆让尘视线不受控地追着她看了几秒。 就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姑娘。 又乖又犟的。 恨不能轻拿轻放。 摸摸鼻子,陆让尘蓦地一声嗤笑。 似是笑自己今晚的莫名其妙。 但再怎么无奈,他这性子也还是注定不会手软。 两人刚来到收银台前排队结账,陆让尘就仗着身高,将她手里那罐啤酒腾空抢来。 动作间,好闻的乌木沉香在空气中浅浅浮动,让人心跳加速。 “……” 祝云雀唇瓣嗫嚅。 陆让尘侧眸恣意妄为地看着她,吊儿郎当地挑眉,“谢了。” 祝云雀嘴角抖了抖。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霸道。 然而再去拿已经来不及了,前方队伍已经排到她。 祝云雀往前一步,犹豫了下,扭头对陆让尘说,“你的我一起付吧,说好要请你的。” 陆让尘倒没拒绝,点了下头,“行。” 说完他抄兜在旁安安静静地等,轻而易举便将身旁年轻姑娘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 可他却懒得注意任何人,低眸不咸不淡地摆弄着手机。 这场面,瞬间就让祝云雀想起之前在学校超市,他请客的那一幕,旁人众星捧月地围在他身边示好,他却一身混不吝的痞劲儿水波不兴。 那时的祝云雀从不敢想,未来有一天,她会和陆让尘站在一起,为他结账。 甚至,只要稍一扭身,她的袖子就能和他的衬衫轻轻擦碰。 只是这一切,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再有意义。 祝云雀默默垂下眸,从兜里拿出一百块付账。 以为走到门口就要分路扬镳。 不想陆让尘忽然来了个电话,他略敷衍地应了两句,忽然抬手碰了她一下。 确切的说,是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后脑勺。 像朋友间才会开的宠溺玩笑。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祝云雀脊背一僵,脚步顿在超市门口,扭头看他。 湿漉漉的杏眼意外又羞涩,像丛林中迷失方向的小鹿。 陆让尘就这么垂眸瞧她,喉结突兀地一痒。 微微咽嗓,他说,“我朋友问你,要不要一起吃烧烤。” 祝云雀睁了睁眼,显然被他的话意外到。 缓了两秒,她才慢吞吞地问,“你朋友?” 陆让尘抬了抬额角,用下巴指给她方向,“超市斜对面的那家烧烤店,户外第一桌。” 祝云雀视线茫然地搜寻。 陆让尘又说,“还有一个女生。” 本意他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大晚上的乱走,又怕她认生害羞,所以才告诉她还有同性。 哪知祝云雀听到有女生后,神色直接变了。 先是惊讶,仓惶,继而变得尴尬。 果不其然,她抗拒摇头,像是非常怕的样子,“不用了。” 好意仿佛扑空的鱼钩。 陆让尘:“……” 倒是从未被人这样直白又嫌弃地拒绝过,少年拧着眉心,舔着唇压出一声气笑。 压迫感太强,祝云雀肩颈线条紧绷。 正想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陆让尘高大的身形忽而欺身过来,狭长深眸直勾勾睨着她。 距离倏然拉得很近。 祝云雀心脏就差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陆让尘端量着她,明显有点儿不爽地扯了下嘴角,“怎么,我是能吃了你?” 少年语气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胜负欲,还有一点隐约的逗弄,刚说完小姑娘脸就红了。 偏偏陆让尘不罢休地盯着她,像是非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回答。 祝云雀只能硬着头皮说,“对不起,今晚我约了人。” 陆让尘哦了声:“约你一起喝酒?” 祝云雀:“……” 脑袋突然空了。 还没等进一步解释,陆让尘却懒得再逗弄。 少年敛去嘴角笑痕,丢了句,“不想去就说不想,犯不着找借口。” “……” “走了。” 话落,空气中的乌木沉香也随之变淡,再留不住地消散。 祝云雀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步伐生风的高拔背影,直至彻底融为夜色,胸腔里的动荡都没有抚平。 就是这会儿。 手机响了。 祝云雀被震得指尖轻颤,终于恢复觉知。 垂下红肿未消的眼眶,这次的来电显是林朗。 电话接起,林朗声音关切,“我的妈祝云雀,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家里人多担心你?你现在在哪儿呢,我从烟柳巷出来找你了。” 眼睫轻颤。 祝云雀像魂儿不在身上,就这么望着街道对面那家烧烤店。 林朗不耐烦,“说话啊,我去接你。” 话音刚落。 男生便在桌前坐下,旁边的短发女生言笑晏晏地跟他搭话,明媚得不止一点。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她永远也变不成的类型。 隐秘滋生的某些幻想瞬间被被打回原形。 祝云雀狼狈回神。 垂下眼,她鼻腔泛酸,“我在东鼓街这边的711。” - 夜色渐浓,不到九点,东鼓一条街流量越来越大。 四处都是热闹的烟火气。 就连烧烤店的户外座也都坐满了人,导致陆让尘都回来了,周槿催了好半天点的腰子才上。 吐槽完服务员,周槿拄着下巴冲陆让尘神奇地眨眼,“你同学呢?你不是要带人过来?怎么没来?” 陆让尘冷着俊脸靠坐在椅子里,看着桌上的两罐喜力,答非所问,“李铁呢?” 不知道为什么,周槿总觉得他气压有点儿低。 一般这个时候,她是不敢惹的,于是道,“李铁去接电话了。” 陆让尘嗯了声。 一抬眸就见周槿盯着他。 陆让尘轻哂,“我脸上有东西?” “那到没有,”周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就是有点儿憋屈。” 陆让尘:“……” 陆让尘浅白她一眼,单手打开易拉罐,气泡涌到他手上,修长漂亮的指节轻甩了下。 他低眸轻嗤,“毛病。” 打完电话的李铁回来,哎呦一声,“说谁有病呢。” 他笑着看周槿,“说你?” 周槿翻白眼,在桌下踹了他一脚,“耳朵聋啊你,人说的是毛病。” 李铁擦了声,扭头看陆让尘,似是发觉什么端倪,他非常没有眼力见儿道,“哎,你不是说带个妹妹回来一起吃,妹妹呢?”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让尘擦着手,眉梢拧起,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铁。 正想骂滚。 周槿看着街道对面,忽然嚷嚷起来,“哎,陆让尘,你这妹妹也不行啊。” 陆让尘额角一跳,下意识顺着她比划的方向侧身看去。 然后就看到,站在711门口的那道单薄羸弱的身影,正和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一起。 晚风吹起耳边长发,让她那张秀气的鹅蛋脸看起来更乖。 两人距离很近。 说了没两句,男生直接攥住她纤细的手腕。 祝云雀没躲。 “……” 陆让尘无声眯起长眸。 李铁在旁边欠儿不愣登地乐,“哎呦,我说呢,原来是妹妹跟别人跑了啊。” 12. 第十章 那天晚上,林朗带祝云雀把东鼓街从南逛到北,等她脾气差不多消了,才把她带回家。 小姑娘看着文静,实际性情乖张。 所以严格来讲,并不是林朗的功劳,而是她在外面逛累了,觉得没意思,自己想回家。 至于开解她的那些话。 林朗觉得她可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果不其然,祝云雀回家后,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那几个大人,换好拖鞋就进了卧室。 这个时间,邓家强早就走了。 饭桌没收,祝平安神色疲惫地抽着烟。 得知祝云雀回来,邓佳丽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进屋看看。 或许是外人在,不大方便,祝萍稍稍嘱咐祝平安几句,让他有话好好说,随后便带着林朗离开了。 母子俩一走。 不算大的三居室空旷不少。 客厅死寂了好一会儿,祝平安掐灭烟,起身敲开祝云雀卧室的门。 门没锁。 祝云雀也压根没想锁。 她知道祝平安一定会来找她。 倒是祝平安,看她这会儿还能沉坐在书桌前准备学习,很是意外。 祝平安动了动唇,想了半天,也只是关心道,“在外面吃东西了吗,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再煮个面?” 笔尖在试卷上停住。 祝云雀盯着那些英文字母,心里某些无用的情绪翻涌着。 就这么安静几秒。 再抬眸时,她眼里一点波动都没,“爸,我要做题。” “……” 试图沟通的话噎在嘴边。 祝平安望着祝云雀那张年轻而冷静的脸,心脏像被什么重物猛地一砸。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 这场谈话最终扼杀在摇篮里。 祝平安走后,祝云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业。 期间冯艳莱打过一次电话给祝平安,祝平安怕吵到老人和孩子,便下楼去接。 奈何家里楼层太低,隔音又差。 祝云雀小房间连着阳台,以至于她把这通电话听得几乎一清二楚。 祝平安没了在饭桌上的威严,语气里尽是中年男人不得志的无奈。 “艳莱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给雀雀的生活费我一直帮她存着的,只是最近情况比较特殊,才拿出来周转一次。” “佳丽要在家照顾孩子,孩子和老人开销也大,还有她弟弟,她弟弟和雀雀处不来,你也不是不知道……” “是,这些和你跟雀雀没关系,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能耐,赚不来钱,我也的确不够关心雀雀,家里老人……我和大姐都说她了,她以后都不会再乱说话了。” 说到这,冯艳莱似乎更生气,声音提高到近乎刺耳,骂得祝平安一声不敢吭。 到最后,祝平安都无力了。 他叹了口气,“行,雀雀你可以随时带走,那两万,我这几天就凑给你。” 电话似乎挂断。 阳台外许久都没声音,只有发涩的烟味飘上来。 台灯下,祝云雀杏眸漆黑。 注意力紧盯着那道语文选择填空题。 “它们原是自由的鸟儿,为了生命的自由,和自由的生命,远远地避开人群(___)” 默然两秒。 她垂下眸,选了C。 ——飞走,甚至远远地飞走,不愿回来。 - 国庆最后一晚假期,在补作业中渡过。 第二天开学。 清早难得下了场阵雨。 气温急转直下,空气湿润而清新,是祝云雀最喜欢的天气。 她出门时特意多带了件长袖去学校,刚到座位上坐下,从厕所回来的许琳达就着急忙慌找她要作业抄。 不止她,班上其他人也这样。 只不过许琳达幸运点儿,有祝云雀这个大靠山。 也多亏祝云雀,第一节课英语老师检查卷子的时候,许琳达才得以幸免,她也因而发现,祝云雀做题的准确率高得可怕,除了英语作文,整张卷子几乎满分。 虽然知道她从前英语成绩就好,但好到这种变态地步,确实超出许琳达的认知。 第一节课下课后,两人挽手排队去厕所,许琳达逼问她,“祝云雀你跟我说实话,上次考试考得那么差是不是装的。” 祝云雀笑:“我还想问你呢,昨天我不是早就走了,一下午时间还不够你写作业?” 许琳达懊恼地抓头发,“别提了,昨天下午和邓哲打游戏来着,后来该下线了,结果陆让尘被邓哲拽上来了。” 陆让尘和邓哲偶尔会在一起打游戏。 邓哲昨晚也是临时看到他上来,好奇拉他一下,结果还真把他拉进来。 许琳达赞叹,“我是真没想到啊,陆让尘玩游戏都那么厉害,一手盲僧带我俩碾压全场,爽都爽死了。” 祝云雀虽然不玩英雄联盟,但总听许琳达说,也大概明白。她只是没想到,陆让尘还会打游戏,还打得那么好。 不过。 他本来就什么都好,心肠也好。 不然也不会叫上不算熟的自己,过去和他一起吃烧烤。 思及此,祝云雀无声默住,莫名无力的滋味再度缠上来。 许琳达悻悻道,“不过他也没带我们打多久,看着心情不大好,打两把就下了。” 祝云雀指尖微蜷。 没克制住地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时,前面的坑位终于空出来,许琳达拉开厕所门摇头,“谁知道呢,陆让尘心里想什么邓哲都不知道。” “……” 第二节课是物理。 祝云雀最不擅长的科目,整节课听得头昏脑涨。 更无奈的是老师还压堂,导致她们班出操比平时晚了几分钟。 下了课,许琳达习惯性地挽着祝云雀汇在人流中,不想下一秒,就看到前方两道熟悉的身影。 许琳达眼疾手快,拉着祝云雀就上叫住懒懒散散往外走的两个人。 两个少年穿着同样的夏款衬衫长裤,肩宽腿长看着就是一道勾人的风景线,更别说那其中之一是陆让尘。 似乎没怎么睡醒。 男生单手抄兜揉着脖颈,短发也比平时多了一丝凌乱,可这并不影响他身上恣意慵懒的贵公子劲儿,看起来甚至比平时还要撩上三分。 祝云雀心口咯噔一下。 脚步瞬间软掉。 还来不及闪躲,陆让尘就在这时回头,视线越过许琳达,轻描淡写地撂在她身上。 祝云雀一时屏息。 心绪像节节败退的浪潮,怎么都没勇气迎面和他对视。 还是许琳达和邓哲开口互相打了招呼,才破开这须臾的尴尬。 转眼间,祝云雀就被她拉成并排,跟在邓哲和陆让尘身后下楼。 陆让尘抄兜在前淡漠无声地迈着长腿,邓哲和许琳达精力旺盛地聊—— “哎,你们班怎么也出来这么晚,比A班还晚。” “当然是大魔王压堂了,他最喜欢这样。” “靠,这么惨,那你物理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个屁,昨晚上下来一个字儿没动,全靠今早抄我们雀雀的。” 说话间,许琳达亲昵地朝祝云雀身上靠了靠。 祝云雀看似呆呆的,视线却隐秘地徘徊在陆让尘身上。 他步伐散漫,却因腿长,速度远比后面三个人要快,看起来并没有加入话题的意思。 邓哲边走边扭头笑许琳达,“要我说啊,你就不适合在B班,下学期早早来C班得了,哥罩你。” 许琳达哼一声,“跟你混我连C班都保不住。” 这话倒是给陆让尘惹出一嗓子笑。 邓哲听出他的嘲弄,靠了声,“你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陆让尘撩起眼皮,闲闲撇他一眼,“看不下去你这混子带坏别人。” 邓哲:“……” 邓哲觉得自尊受到了侮辱,气得捶胸顿足,许琳达笑作一团,窄窄的楼梯因为他们几个变得气氛欢脱。 祝云雀唇瓣微抿,眼底绽开一点笑痕。 只是这点笑还未晕开,就被从二楼突然冒出来的林知念打断。 林知念就是名声很响的美术班班花。 她从美术器材屋出来,恰巧看到陆让尘,两眼放光地叫住他。 陆让尘抄着兜脚步一顿。 祝云雀心跳倏地踩空,随着他的视线,一道朝向他欢快跑来的女生望去。 林知念穿着同款夏季衬衫百褶裙,脸上化妆精致的淡妆,没有扎头发,甚至发丝间还编了几个漂亮的小麻花。 跑起来也灵动欢快,配上那张浓眉大眼的漂亮脸蛋,画面养眼得直击心灵。 祝云雀:“……” 忽然就生出无法逃避的自卑感,侵袭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相比之下,林知念落落大方,说话时嘴角梨涡浮现,“中午一起吃饭吗?” 陆让尘淡淡收回视线,“再说。” 林知念眼睛弯成月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上去,“那不然就晚上?反正还要听你讲题。” 不知不觉间,她和陆让尘走成并排,很快就将身后三人甩开,如同隔开一道天然屏障。 这下许琳达不吭声了。 她给祝云雀递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眼神。 邓哲倒是啧了声,“这桃花,就没断过。” 祝云雀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极为般配的背影,涩意像融化的冰块,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后来邓哲和许琳达又说了什么。 她一概没听清。 只知道心底那株颤巍巍的花,在月光下活来又死去,死去又活来。 - 心情不佳或许真的会影响食欲。 当天祝云雀没去食堂吃饭,在教室趴了一中午,塞着耳机听英语听力。 后来还是许琳达放心不下,给她带了两个梅花糕回来。 祝云雀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吃,一边听许琳达说从邓哲那儿打听来的八卦,其中一部分就是关于陆让尘的。 她说林知念和陆让尘最近走得近,是因为家里。 林知念父亲和陆让尘父亲是同一所大学的同事,知道林知念文化课跟不上,他父亲就让陆让尘帮忙给林知念补个习。 说到这,许琳达阴阳怪调,“这林知念啊真是有福气,简直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别到最后课没补好,对象倒是处上了。” 祝云雀:“……” 祝云雀垂下纤长的眼睫,默默咬了口包子,自始至终没在这个话题上搭过话。 就好像,她对陆让尘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关于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深深刻在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祝云雀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陆让尘——那不是属于她的风景,过多觊觎对她不会有任何益处。 可不想,不代表在学校不会偶遇。 似乎老天总喜欢对她开玩笑,以前即便费尽心思也想看上一眼的人,那阵子无论去哪儿,总能特别容易碰到。 一次是超市,许琳达和她站在冰柜前挑冰激凌,一抬眸就看到陆让尘闲闲站在身边。 祝云雀心率紊乱。 到最后冰激凌没花钱,陆让尘还请两人喝了果汁。 还有一次是老师办公室。 祝云雀学习那股疯劲儿上来,课间时间都在找老师答疑,其中一次就碰到陆让尘坐在办公室里和A班班主任闲聊数学竞赛的事。 明明还是个少年,言笑间却有股不符合他年纪的拿人劲儿。 低磁的声嗓在办公室内荡开。 祝云雀要很努力,才能把所有精力集中在老师这边。 可题还没怎么听懂。 A班老师倒是忽然打趣一句,“你看人祝云雀,最近多努力,你要是能学个三分,我也不用整天担心你的保送名额。” 陆让尘就是这会儿,把目光名正言顺地搁在她脸上。 祝云雀以为他要打趣自己,没想到少年眉梢吊儿郎当一挑,说了句“那确实”。 轻飘飘的几个字,仿若明目张胆的逗弄,闹得祝云雀面色绯红。 那道题到最后也没听懂。 她以为那就是两人偶遇的极限,却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距离更近的第三次。 那是在期中考试后的周末。 冯艳莱从帝都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烟柳巷接祝云雀。 叶添也在,他无声在卧室帮她收拾行李,末了,祝云雀嘱咐他,“我走了,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了,你不住,邓家强一定会抢。” 叶添沉默着没说话。 过了许久才说,“你别忘了我这个弟弟就行。” 祝云雀眼眶莫名湿了,但还是笑,“怎么会忘。” 说话间,她抬手摸了摸叶添的头,像她刚搬到这里,第一眼见到他时那样。 “等你有空了来找我,我还带你去校门口吃凉面。” “好。” 就这么,叶添亲眼送祝云雀和她妈妈离开烟柳巷,离开这个充斥着尖酸刻薄,和自私自利的地方。 车上,冯艳莱一改在祝家的难看脸色,笑意温柔地牵住她的手,心情很好。 前几年,她和祝平安离婚那会儿,也是没办法,才把祝云雀交给他。 这次也算天时地利人和,她在帝都做服装生意做得不错,便有了资金回来开店,再带带女儿。 祝云雀望着车窗外,一点点消失的烟柳巷和东鼓街,突然有种过去的灵魂逐渐被抽离的恍惚感。 然而那时的她根本想不到。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就是那天,冯艳莱在外面带她吃完大餐后,把她带到两人即将租住的房子。 那是南城市最贵的楼盘,在市中心,一下楼,就有刚成立没多久的地铁一号线。 这样的房子,在那年,一米两万。 祝云雀并不知道那些,她只是觉得,这个小区有着极为浓烈的富人感,陌生,冰冷,又让她心生胆怯。 似是看出她的不安。 下了电梯,冯艳莱特意帮她收拾一下连衣裙的衣领。 弄好后,她捧着祝云雀羞涩白皙小脸笑,“不愧是我女儿,真漂亮。” 又拍拍她后背,“直起腰,有点儿自信!” 祝云雀腼腆地抿着唇,老实照做。 冯艳莱带她走到门口,又叮嘱“等会儿记得叫人”,才按下门铃。 一切进展得条条有理。 冯艳莱敲开门,一位穿衣打扮非常贵气的女人出来迎接二人。 她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也是冯艳莱的朋友,程丽茹。 祝云雀在冯艳莱的命令下,乖乖叫了声程阿姨。 程丽茹笑容亲和,连忙点头说好,又摸了摸她的头,夸她乖巧好看。 祝云雀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 转眼就被偌大的LOFT吸引,这里装修精致而阔气,轻轻吸气,还能闻到空气里昂贵的熏香。 祝云雀没由来地心跳加速,低眸换上女人递来的绵软白色拖鞋。 就是这会儿,楼上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换好拖鞋起身,祝云雀下意识抬眸望去,不想下一秒,命运的齿轮就此翻转,她措手不及地怔忡在原地。 陆让尘漫不经心地抄兜下楼,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没有丝毫折中。 就这么略显玩味地走到楼梯口。 程阿姨笑着介绍,“这就是我儿子,陆让尘,今天他没事,就跟着过来了。” 说完,她又给陆让尘介绍,说这是你冯阿姨的女儿,也在南城三中。 正要告诉陆让尘小姑娘的名字时,闲闲倚在楼梯口的少年忽尔戏谑挑眉,趁机插了句,“认识。” 他嗓音低磁又轻描淡写,像蓄在平静水波下涌动的暗潮。 祝云雀肩膀轻轻一抖。 程阿姨微微怔住,“你们俩认识?” “……” 祝云雀嘴巴仿佛黏住。 陆让尘却淡定自如地望着她,似笑非笑,“认识。” “课间操偷看我那个。” 第十一章 或许是骨子里教养的驱使,陆让尘说这话时,故意有点儿蜻蜓点水。 那双眼睛却鹰隼般盯着祝云雀。 仿佛用只有两个人能懂的方式,隐晦不明地揶揄她。 就导致,两个大人还没听懂他的意思,小姑娘薄薄的脸皮倒是先红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陆让尘居然记得自己当初在课间操偷看他的那件丑事……他还当着双方家长面说出来。 偏偏冯艳莱还追问,“什么课间操偷看。” 祝云雀眉心一跳。 眼底流露出来的神色无助到不行。 正踟蹰着该怎么解释,陆让尘忽然打岔。 少年噙着嘴角,风轻云淡地撇开暧昧,“我跟她班级上课间操挨着,所以很早就认识。” 话说完,他煞有介事地撇了眼祝云雀。 像给即将过火的玩笑兜底。 你来我往间,冯艳莱一副恍然模样,笑说这么巧啊。 程丽茹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默默嗔陆让尘一眼。 陆让尘挑了挑眉,这才漫不经心地收起眼底那抹顽劣痞意。 还是第一次,祝云雀见到这样的他。 比起往日桀骜不羁的耀眼,这刻的陆让尘看起来更像个平易近人,虽有几分幼稚却让人狠狠心动的邻家少年。 无声咽下悸动。 祝云雀像跑了八百米,有种从内而外的虚脱。 好在冯艳莱和程丽茹没再纠结她和陆让尘的熟悉程度,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祝云雀跟着冯艳莱在布艺沙发上坐下,这才听明白,这栋房子是陆家闲置下来的,是因为两人关系好,程丽茹才愿意低价租给冯艳莱。 冯艳莱喜眉笑眼,“知道你家房子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好,这个价钱要是别人手里我肯定做梦都租不来的。” 程丽茹也笑,“那倒不是自夸,这房子之前我住得确实很舒服,后来还是觉得离让尘学校有点儿远,这才搬走的。” 说着,她从果盘里拿出两颗新鲜饱满的山竹递到祝云雀手里,示意她吃。 兴许是程丽茹的那双眼睛和陆让尘有几分相似。 祝云雀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冯艳莱给她解围,“这孩子就这样,从小性格腼腆,不爱说话。” 程丽茹看着她几分怜爱,“看出来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女孩子文静点儿省心,不像我家那个,一点儿都不好管。” 话题不知不觉从房子转移到陆让尘身上。 冯艳莱早就知道陆让尘优秀,今天见了真人更是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夸他个子高长得帅教养好,还说他在学校一定很招风。 程丽茹早就对这种夸赞免疫,她无奈耸肩,“我只希望他少招惹点儿小姑娘,不然耽误人家学习,多不好。” 听到这话,祝云雀指尖无意识颤了下。 陆让尘拎着两瓶冰镇果汁从厨房那边闲闲过来,闻言哼笑了声,“你又来了。” 程丽茹拿眼睛横他,“跟你爸一个德行。” 陆让尘但笑不语地从沙发后方走过。 刚巧路过祝云雀,就将其中一瓶果汁顺势贴在她绯红的脸颊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刺得祝云雀肩膀一缩。 心跳瞬间加速,她掀眸一看,便对上陆让尘低垂下来的视线。 陆让尘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后,狭长漆深的眸锁着她,咬字轻荡,“不能喝凉的?” 自打那次在超市碰面后,这算是第一次,陆让尘正儿八经地单独对她说话。 祝云雀顷刻间猝不及防地惶然着。 她轻轻摇头,接住果汁瓶子,握在潮湿发烫的掌心。 程丽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让尘,你带妹妹去楼上逛逛吧,顺便让她熟悉一下书房和卧室。” 妹妹两个字正中靶心。 祝云雀一手握着山竹,另一只手握着玻璃瓶果汁,局促得说不出话。 陆让尘倒是从善如流地点头,“行。” 话落,英挺疏淡的眉眼看向祝云雀,冲她一偏头,“走吗。” 就这一个眼神。 祝云雀溃不成军。 她竟然有种,这个浓烈的夏天似乎还没结束的错觉。 错觉像绵长的蝉鸣声在耳畔萦绕。 祝云雀思绪混乱地点头,再起身,脚步虚浮地跟着陆让尘上了楼。 楼下,两个关系极好的女人在欢声笑语中细说家长里短。 楼上,两个少年无声走到二楼,陆让尘脚步忽地停住。 他侧过身,冲她伸了伸手,“拿来。” 命令来得出其不意。 祝云雀怔了下,想说“拿什么”,但转念就反应过来,他要的是她手中那瓶果汁。 “……” 她从善如流地递过去。 陆让尘接过来,修长有力的手随意一拧,便将紧到不行的瓶盖轻松打开。 重新将果汁递给祝云雀,陆让尘眉峰上挑,眼色犀利地看着她,“半天都拧不开,也不知道叫人,你是不会说话了么祝云雀?” 清冽磁沉的嗓音像破冰的刃,直直劈开两人凝结的气氛。 那股吊儿郎当少爷脾气也在这刻展露无遗,怼得人发愣。 祝云雀:“……” 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许琳达会说陆让尘这人其实挺不好惹的。 ——要是你觉得他脾气好,要么是你没惹到他,要么是你跟他不够熟。 她不知道自己跟他算不算熟,但惹到他……好像的确有一次。 想到那次,祝云雀嘴巴抿紧,老实巴交地接过他递来的玻璃瓶。 本该冰凉的玻璃瓶身,还残留着少年宽厚掌心的淡淡温度,就这么握着他握过的地方,耳尖悄悄升温。 沉默了会儿,祝云雀轻声道,“我以为我能打开的。” 陆让尘闲闲抄着口袋朝前走着,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他忽地谑笑,“哑巴治好了?” 祝云雀生生噎住,“谁哑巴了,你才哑巴。” 陆让尘觑着她,懒散勾着嘴角,“不哑巴你不跟我说话?” 祝云雀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打见到他开始,她居然没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反倒是陆让尘。 从一开始就主动关注她。 祝云雀瞬间被自己闷葫芦的性子打败,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句对不起,又说,“第一次来你家太紧张了。” 她没撒谎。 到现在她面对陆让尘都还心悸不停。 陆让尘却不怎么信,饶有兴味地轻笑了声,“那是来我家太紧张,还是见到我紧张?” 他声音不轻不重。 融合在二楼静谧的氛围里,分外清晰。 根本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 祝云雀只能稳住呼吸,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我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小姑娘睁着清凌凌的杏眼,心思剔透却称不上单纯。 就这么对视两秒。 陆让尘轻抬眉梢,似是自讨没趣地扯扯唇角,转身推开左手边的房间,“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 闻言,祝云雀上前礼貌地站在门口,朝里面含蓄地打量。 屋内是宽敞明亮的原木风,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每个细节和角落都极为精致考究,光是看着就很舒适。 祝云雀忍不住问,“这以前是你的房间吗?” 陆让尘抬抬下巴,“我的是对面那间,你要喜欢可以随便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祝云雀怕他误会什么,赶忙心虚摇头,“不了,这间就很好。” 陆让尘嗯了声,用下巴指了指卧室旁边那间,“那是书房,你喜欢的话,可以去那儿学习,里面还有很多书没搬走,想看随便看。” 说着,他已经带祝云雀进去了。 祝云雀走到玻璃书柜前,果然看到里面摆满好多名著,视线一转,又落在宽敞明亮的书桌前,书桌上还有一台苹果台式电脑。 “电脑有点旧,但用着查查资料还是没问题的,”陆让尘看向她,“你要想用,我把开机密码发你。” 祝云雀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有些抹不开,“……这样会不会不好。” 陆让尘倒没什么所谓,“我又没秘密。”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低出一截修长脖颈,“而且房子都租了也不差个电脑。” 说话间,他编辑一串数字发给祝云雀。 下一秒,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祝云雀点开来看,是一串拼音和数字拼接的密码,那串数字,很明显就是陆让尘的生日。 默默点击收藏,她操作完毕,说了句谢谢。 这两个字陆让尘都快听腻了。 他抬手掏掏耳朵,挑眉以示回应。 刚巧楼下的程丽茹喊了他一声,问他带祝云雀看完没。 陆让尘懒得扯着嗓子回应她,冲祝云雀偏头,“看的差不多了,下去吧。” 刚说完,他就朝门口走去。 落在身后的祝云雀却开了腔,“不只是这件事。” 脚步倏地顿住。 陆让尘一挑眼梢,转身好整以暇地看她,“怎么。” 不知道为什么,祝云雀总觉得,有些话当下说不出口,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说出口了。 于是她一鼓作气,“上次,在便利店,谢谢你。” 似乎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陆让尘眸色微顿,转而又不慎在意地笑,“谢我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我那天是想喝酒的。” “我知道。” 陆让尘答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如有形质地落在她身上,“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怕我。” 这下换祝云雀愣了。 她不知道陆让尘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赶忙摇头,“我没怕你。” 像是彻底来了掰扯的兴致,陆让尘抱起双臂,靠在门口眯了眯眼,“不怕吗?不怕那天为什么不跟我过去?” 少年清湛眼底暗含温柔的刺,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 祝云雀一时哑口无言。 斟酌几秒后,才平声解释,“……我是怕,怕你女朋友介意。” 毕竟,她喜欢陆让尘,陆让尘的女朋友不知道。 非但不知道,她很可能还要热情招呼她。 这样的话,对他女朋友太不公平。 况且,祝云雀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 然而心思千回百转,这些真话她却一句都说不出,只能微垂着眼睫,尽力将情绪藏着掖着。 相比她的闪躲,陆让尘倒是面色不改。 少年深眸像淬亮的黑曜石,就这么漆漆沉沉地端量着她,眼神从不理解,到荒诞,再到无语。 末了,他压低嗓子轻哂,“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话音落下。 空气遽然安静。 短暂的怔忡后,祝云雀讶然抬眸,眸光闪动。 像是听到极为荒唐的话,陆让尘气笑,“我上哪儿给你弄女朋友去?” 第14章 第十二章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致云雀最新章节、致云雀竹枳、致云雀全文阅读、致云雀免费阅读、致云雀 竹枳 《致云雀》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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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其他人见此情景,一边嬉笑一边起哄说,喝下去,喝下去,美女的酒说什么也该喝下去。到了酒桌上,就没有一个是好人,都希望别人喝多喝醉喝趴下,这句话不知道是谁先说出来的,确实很有道理。 秦书凯笑着站起来说:“美女,先把酒放下,让我说句话,下面只要美女吩咐,肯定照办,不打折扣。要说的话很简单,既然,美女已经跟我客气上了,和各位领导的认识门面酒就免了。”这个地方的规矩,就是酒席上不认识的人相互喝两杯,表示认识了,然后再聊入正题,该怎么喝怎么玩看两个人的意愿。 “好,我同意,先喝下去,男子汉怎么当的,都是废话,不干实事!”王丽倩端着酒,一直放在秦书凯嘴边。 等到众人七嘴八舌的都说同意后,秦书凯一张嘴,就将足有3两的一碗酒喝了下去。 有实力才是王道。 大家见此,都鼓掌叫好。 有人提议说,再喝一碗。人说赌钱场上看的人,恨不得赌钱的人把所有的家当都一把压上,俗语叫相眼不怕大,酒席上也是如此。 秦书凯还没说话,王丽倩反倒先开口了,秦处长,确实爽快,一看就是个实诚人,先坐下吃点东西,一会儿再陪大姐来几杯。 王丽倩都不『逼』着秦书凯喝了,其他人也就只好不出声了,否则引火烧身,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小王给秦书凯分别介绍了酒桌上的人物,多是科技局机关的处长主任们。 小王一边介绍的时候,秦书凯就和被介绍的人握一下手,彼此说幸会幸会,或者说早闻大名,真是人如其名。介绍结束,秦书凯开始一个一个的敬酒,把酒席上除小王和小王女朋友外的10个人都敬了一次,又把小王和他的女朋友敬了一遍,表示感谢。 秦书凯看着小王的对象,就说,早就听说小王谈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果然如此,幸会。 其实小王的对象长得很一般,而且,秦书凯也是见过的。 小王的对象就说,我也听小王说过你,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秦书凯就说,那是,那是。 心里却在想,我和小王在一个宿舍,大家相互太了解了。 后来,就是给各位来宾敬酒。 秦书凯在酒桌上转一轮下来后,20多酒杯加上来的时候王丽倩让喝的一碗,大约一瓶白酒已经被倒入肚里,秦书凯的头就有些发热,腹部鼓鼓的,有了去卫生间某种需要的信号,喝了一斤多酒,加上在胡大松办公室喝了几杯白开水,内急的问题就提上重要日程。 秦书凯出了包间的门后,打个手势问站在前面不远的服务员,wc在哪?服务员看他脸红脖子粗,知道他要干什么,微笑给他指引方向。 站在便厕前,没有想象中的一泻千里,前列腺如出了问题一样,滴滴拉拉的,很久才滴完。 解决内急后,拉开一个便池的木门,对着便池下方的小洞,他把头低下,右手食指伸进嘴里在喉咙处搅动了几下,胃里立即翻江倒海,倾喷而出。 洗了脸,洗了手,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看了看自己,脸『色』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休息一会,往回走,必须完成小王交代自己的任务,再说知道了王丽倩的身份,就是小王不吩咐,今晚他也会继续冲锋。 回来的路上,服务员还站在那里,对自己婉然笑了一下,不明白笑容里的内容,赶紧低头看看拉链,免得出洋相,没有问题,疑『惑』的看了服务员一眼。 回到房间,秦书凯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拿眼睛盯着自己,里面的内容很清楚。要么是问喝多了吧?不行了?这个场合,sb都知道,出去的人都是喝多了,否则,小便里面就可以解决。喝多的人,要么外去吐了,要么,休息休息,散散酒气。只有小王用很兴奋的眼光,鼓励似的看了秦书凯一眼。 秦书凯很自信的坐下来,心里说,兄弟姐妹们,来吧,只要向我挑战,就让你大败,就让你趴下。官场上,控制不了别人,酒桌上一定可以控制别 人。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地球,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话。 这个时候,斗酒也就开始了,这时候是掀起热『潮』的时候,醉酒的人多是在这时候产生。王丽倩转头对秦书凯说: “小兄弟,很有缘分坐在一起,陪大姐喝个半瓶咣当怎么样?”所谓半瓶咣当,就是一瓶酒分成两份,每人一份,一口气喝完,不能停顿。 秦书凯出去一次,众人都认为,秦书凯快不行了,已经喝高了,再喝几两,肯定趴下,来个半瓶咣当说不定当场喷出。 都是机关的人,以前陪领导出去喝酒都是看着领导的眼『色』喝,领导让喝死,不会喝半死。现在是级别差不多的人在一起,图的就是热闹,没有人『逼』着喝。 “美女这么看好我,还是那句话,全力以赴,不打折扣,古人有一句话,叫宁可醉酒不得罪美人,不过,有个想法,不知道美女能不能成全!”秦书凯站起来,歪着头对王丽倩笑着说。 王丽倩以为秦书凯害怕了,不敢来个半瓶咣当,想换个喝法,用小杯喝个几杯,就牛『逼』的说: “只要不是少喝酒,说什么大姐都接招,以后有事大姐能帮助的,只要需要,说一声,肯定如你说的,全力以赴,不打折扣。” “好,有美女这句话,今晚就是喝死了也高兴,喝酒就要喝个高兴,这么多处长主任在场,喝个半瓶咣当太小气了,服务员,开两瓶来。”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服务员把两瓶酒开了,秦书凯接过一瓶,递给王丽倩一瓶。 “干脆,一瓶不响,怎么样?” 所谓一瓶不响,就是一口气把一瓶酒喝下去,中间不停顿,不许喝水,不许吃菜。王丽倩接过酒,站在那里,愣住了。不知道秦书凯是真的能喝,还是喝多了不怕出丑冲大头。众人听到“一瓶不响”,都停止剥龙虾,眼睛睁大如牛卵,盯住两个人。 “有气魄,如果趴了别说大姐欺侮你,我就就先干为净了”。说吧,在众人疑『惑』目光中,王丽倩把酒瓶口放进嘴里,咕噜咕噜,酒直往嘴里跑,一会儿一瓶酒就已经被王丽倩喝的一干二净。 “小兄弟,我喝完了,就看你了。”说完,王丽倩把空的酒瓶放在桌上,站在那里,如美女杀手,冷笑着,一点感觉也没有,看着秦书凯。 “喝下去!喝!” 在大家的鼓『惑』声中,等秦书凯如法炮制,将一瓶酒喝完后,桌上的人都开始鼓掌。 王丽倩冷眼看着秦书凯把酒一点不剩的喝完,竖起大拇指 很男『性』的说: “牛,厉害!” “得到美女夸奖,不容易,这瓶酒喝的值,不过以后什么事需要美女帮助的,希望美女兑现诺言,全力以赴,不打折扣。”秦书凯跟进一步说。 “大姐说话,都是一言九鼎,什么事,只要大姐能做的,尽管吩咐,如果没有对象,想找个老婆尽管说,大姐手里的美女多得是!” “这么爽快,不陪美女喝个高兴太不应该了,太不会做人,太不是男人了,要喝就要做到有来有往,今晚喝死也要再陪美女来个一瓶不响。”秦书凯知道今晚来的目的,就是把王丽倩弄倒。 服务员早已把开好的两瓶酒放在桌上。服务员巴不得桌上每个人都这么喝,那么老板给的工资肯定高。 大家都盯着那两瓶酒。 酒桌上的气氛很好。 “美女,我就先干为净了。”这次,秦书凯先拿起桌上的酒,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王丽倩有点紧张了,胆怯了,她知道今晚遇到了真正的对手,想到小王先前说的今晚找个帅哥一定让你满意的话,知道了小王为什么多次打电话找秦书凯的原因,小王已经想到了让秦书凯来报复自己。 王丽倩知道这一瓶喝下去,自己肯定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天王丽倩好不容易把那瓶酒喝完,坐下来后头脑就开始发热,很久没有说话,明显是多了。 …… 发改委高新技术处的处长办公室灯火通明,伍超正在审阅明天的发言材料,下午接到市『政府』办公室通知说,分管副秘书长明天将召开高新技术园区项目争取工作协调会,涉及的部门主要和分管领导、业务处室负责人都将参加,作为牵头单位发改委要重新做好任务的分解。分管高新技术处的副主任赵长贵下午对伍超说,明天的任务分解就由伍超在协调会上作具体宣布。 伍超正聚精会神的看材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刘守则莽撞的冲进来,伍超注意到刘守则的神『色』不太对头,脸阴着,眼神中透着一股火焰般的焦急,似乎为了掩饰这种不知名的焦急,刘守则在办公桌后面的座位上坐下后,没有把焦急的火发出来,而是把科技局的王丽倩埋怨了一通。 刘守则说,这个王丽倩太没有大局意识,仗着和某个领导人特殊的关系,根本不想做事,做事很不负责任,高新技术园区项目可是服务全市经济发展发展的大事,申报下来对科技局的好处比任何部门都要多,可是王丽倩就是不配合。下午,自己和陈达一同去科技局协调工作 ,王丽倩的态度特别恶劣,找各种理由推脱责任,还阴阳怪气地说些风凉话。 刘守则气呼呼地看着伍超,很不满的说:“处长,你知道王丽倩怎么说?她说高新技术园区项目申报不下来就别白费力气,作为牵头部门要为其他部门考虑考虑,别让很多部门很多人跟在后面受罪。科技局已经为第一次没有成功的申报浪费了23万,发改委如果不尽快解决这笔资金,下面就没有人愿意跟在后面混了,你说,这女人说的哪是人话?一个处长,说出这样的话,把市委市『政府』列为重点工作的事,说的轻描淡写。退一步说吧,我们也想不继续申报这个项目了,不做牵头单位了,为了高新技术园区项目受了多少罪,得罪了多少人,有谁看到,到最后都是指责。再说没有能够申报成功,也不是发改委一个单位的责任,几个部门都有责任,从科技局出来的时候,王丽倩还一再嘱咐,让我别忘了还那23万。” 伍超停下如缝纫机一样审阅材料的目光,抬起头,苦笑了一声说:“刘守则,不负责任的言论千万不能『乱』讲,再说,女同志,烦了的时候说点不好听的话也很正常,真没办法!这时候,作为男同志心要开阔点。不过,高新技术园区项目的事他们也不容易,光申报材料修改就麻烦十多次,他们积极配合了,按照要求也把工作做了,都是希望能跟在后面分一点蛋糕,可是申报失败就意味着没有一点希望。再说,那23万当时答应给的,可是赵长贵副主任就是不同意,科技局那边有点情绪也很正常,这个时候我们更要踏实做好各项工作,确保每一个环节不能出错,尽快把高新技术园区项目项目申报下来,一切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把工作做好是最好的说服力!” 刘守则不满地看了伍超一眼,说:“积极配合?哪次要材料不是跑多少次,到最后材料还是少这样缺那样,高新技术园区的项目不能申报下来主要的责任就是科技局经贸委等部门,市『政府』领导每次开协调会的时候他们的调子很高,在市领导面前表态,说发展改革委员会申报项目要什么材料要什么人,一句话,全力配合。实际上,要人没有人,要物没有物,弄的好像就是我们几个人的事,申报不下来,板子就打在我们几个人的身上!” 话已明显带上了不满的情绪。 由于网站后台数据出现问题,点击数等竟然减半,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家数据随意更改的网站,而且只是一句技术问题给与解释,其余的根本就不给说法,所以更新出现了拖延。本来准备到此网站写到500万字以上,看情况决定是否写下去 。 第77章 第七十五章 “你说啥?!” 听到黎南的话,霍经武有些懵逼,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众人也都是一时愣在那里,只觉得一阵无语。 大哥,人家说的老子,跟你说的老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 事实上,黎南当然知道不是一回事,他就只是拿这个霍经武开涮而已。 果然,在黎南这一句打岔之下,霍经武只觉得自己的情绪都被打乱了。 许久之后,霍经武才终于重新捋清了自己的情绪,整个人重新变得愤怒了起来。 “你少他妈打岔,老子跟你说的不是这个!老子乃是广海霍家霍经武,你他妈竟然敢让老子跟你道歉,我看你他妈是活腻了吧!” 霍经武恶狠狠地吼道。 黎南刚到广海,对于广海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一旁的卢江海在听到这话之后,整个人却是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霍家?!” 卢江海惊呼出声。 卢江海对于这广海的各大势力,还是十分清楚的,对于这个霍家更是不陌生。 随即,卢江海便赶忙压低了声音,在黎南耳边说道:“南少爷,霍家乃是这广海四大古武世家之一,听说家族血脉还与真武界的大宗门有着极深的渊源。要不然,咱还是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吧……” 听到这话,黎南心中却是苦笑一声。 怎么又是什么真武界的大宗门? 看来,这个世道还真的是变了啊,之前只要有钱,便能够掌控一切。 可是如今,这些世俗界的权贵们,都在想方设法地与真武界的势力攀上关系。 此时,不远处的霍经武看到卢江海一脸凝重地在黎南耳边低语的样子,嘴角顿时便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很明显,对方显然是听过他们霍家的名号,而且对自己霍家是非常忌惮的! 想到这里,霍经武便更加得意起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究竟招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了吧?!” 霍经武得意地冷哼。 在霍经武看来,对方显然是已经被自己这个霍家公子的名号,给彻底震撼到了。 “怎么样,现在,你还敢让我跟你道歉吗?!” 霍经武看着黎南,一脸不屑地说道。 此时,周围的那些食客们也早已被吸引过来,在他们听说霍经武乃是霍家公子之后,都是 朝着黎南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够倒霉的,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霍家的公子! 如今,就算是广海的高层,见到了霍家人之后,也是要恭敬以待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眼就知道只是普通人家的男生而已,竟然还敢让霍公子给他道歉,这简直是太自不量力了! 而此时,黎南听到霍经武的话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自己你们霍家这么厉害,那……你就跪着给我道歉吧!” 黎南声音平淡地说道。 如卢江海所说,霍家最大的倚仗,便是真武界的那个宗门。 可黎南接下来要对付的,乃是修罗宫那种真武界的顶级宗门,真武三绝之一。 他又怎么可能会把其他的那些连号都排不上的小宗门放在眼里呢?! 所以,从一开始,黎南就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所谓的霍公子放在眼里! 黎南此话一出,顿时便犹如惊雷炸响一般,整个云居阁的所有人,全都是彻底惊呆了。 韩云裳一张俏脸之上,也是充满了讶异之色。 “你他妈说什么?让老子跪下?给你道歉?” 霍经武怒极反笑,仿佛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身后的那些霍家随从,也都是跟着哄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那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不只是他们,一旁围观的众人,此刻也都是无奈地苦笑摇头。 他们都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怕不是疯了,才敢说出这般不知死活的话来! 而此时,黎南却是根本没有理会周围众人的异样,而是直接说道:“你还有最后三秒钟的时间考虑。” 说话间,黎南便二话不说,自顾自地直接开始了倒数,“三……” “什么?!” 霍经武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受到了侮辱。 妈的,对方不仅敢说出让自己跪下道歉这种话,而且竟然还真的敢开始倒数,这他妈完全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二……” 黎南的倒数却还在继续。 这一下,霍经武彻底怒不可遏了。 “我草泥马的,我看你他妈是找死!” 霍经武说着,整个人瞬间便如同猛虎一般,朝着黎南便一拳轰出! 巨大的拳风,如同雷鸣一般在大厅里炸响。 一旁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阵心惊,全都是被霍经武这一拳的威力给彻底震撼到了。 同时,众人心中也已经提前替这个年轻人默哀了。 招惹了霍家公子还敢如此狂妄,也真是自寻死路了! 然而,就在霍经武这一拳快要袭到黎南跟前的时候。 “一!” 黎南最后一个数也已经说出了口。 下一瞬。 “嘭!”地一声闷响在大厅里响起。 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震颤。 众人心中都已经不忍心去看那个年轻人的惨状了。 然而,下一刻,当众人看清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一个个却全都是愣在了当场。 只见眼前,那个说大话的年轻人,还好好地站在原地。 可在他的面前,霍经武竟然已经跪倒在了那里。 一时间,所有人眼珠子惊得都快要掉在了地上。 “靠,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霍公子竟然真的……下跪了?!” “不会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简直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 “啊!!我的腿!!” 霍经武的口中,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时,众人才看到,此时霍经武的膝盖,竟然都已经彻底碎裂,猩红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嘶……” “我的天!” 众人都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他们根本就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霍经武就已经跪在了地上。 只有霍经武知道,是对方直接一巴掌从上拍下,然后他整个人就直接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此时,霍经武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年轻人,绝对是没有那么简单! “公子!” “公子!” 那些霍家随从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是骇然无比,直接就要冲了上来。 而这时,黎南却是一个眼神扫视过去。 当那些霍家随从看到黎南这个眼神时,顿时心中一阵惊恐。 仅仅是一个眼神而已,却是让这些霍家随从从心底感到恐惧,他们有种直觉,只要自己再敢前进分毫,那他们便会立刻毙命当场! 一时间,那二三十个霍家随从,竟是全部停下了脚步,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一旁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阵不可思议。 一个眼神,竟然就吓得这些霍家随从不敢靠近,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可这些围观之人哪里知道那一个眼神的可怕。 这些霍家随从都是有修为在身,还被吓得够呛,若是换做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话,只怕仅仅是这一个眼神,便能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直接下跪! 韩云裳此刻看向黎南的目光里,也是充满了异彩。 她已然看出,眼前这个男生,绝对是一个实力不俗的武道高手! 而此时,黎南却是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而是俯视着面前跪着的霍经武。 “现在,给我道歉!” 黎南声音平静地说道。 听到这话,霍经武气得如同野牛一般,激烈地喘息。 对方不仅废了他的双腿,竟然还敢逼着他道歉,霍经武直恨不得将对方给碎尸万段! “我草你妈的,你竟然敢动老子!老子可是霍家人,我们霍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霍经武面容凶狠地说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道歉!” 黎南却是根本没有理会霍经武的威胁,直接冷声说道。 “老子要杀了你!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霍经武怒火冲天地怒吼道。 而此时,黎南却是再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一掌挥出,朝着霍经武的天灵盖便直接拍落下去。 “公子!” 霍家众人惊呼出声。 霍经武也是惊恐万分。 此时,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一掌之中的强大威能。 霍经武很清楚,一旦这一掌落在他的头上,那他整个脑袋,便会直接爆裂,当场丧命! 再没有任何的犹豫。 “大哥饶命!我错了!” 刚才还无比嚣张的霍经武,此刻却是直接求饶。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大哥饶我一命吧!” 霍经武不断地磕头求饶,求生欲异常旺盛。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是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们没想到,刚才还气势汹汹,说要杀了对方的霍公子,转眼间竟然就认怂到了这种地步! 韩云裳也是惊讶无比。 她很清楚霍家人的实力,身为古武世家,霍家子弟每一个都是实力深厚的强者,眼前的霍经武同样如此。 可是如今,眼前这个 男生,却是逼得霍经武都跪地求饶。 一时间,韩云裳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第78章 第七十六章 听到孔春明的话,下面的华夏帮成员全都高举起了手臂,表示支持。 胡三哼了一声,也是大声开口道:“漂亮的话谁都会,但是能不能办好事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胡三十八岁加入这华夏帮,四十多年的时间,经历了三人帮主,陪伴着华夏帮一步步走到辉煌的端,又看着它衰落,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拯救华夏帮,那肯定是我了,而且,你们谁能打得过我!哼,我现在就投自己一票,我做帮主,当之无愧!” “好!”下面的人鼓掌的更是厉害。 刘力奇一看,这是什么狗屁投票选举啊,这分明就是在自荐啊,这肯定要投给自己啊,傻比才不投给自己。 刘力奇立马大声道:“的确,三叔是个老人了,但是三叔,别忘了你今天做的事情,你私自把帮主给绑了起来,如果不是我们来的快,你老人家或许都把他给杀了吧,你这是不臣之心啊,今天你敢这样对待帮主,明天你成了帮主之后,你就更敢放肆的对待下属了!哼,我刘力奇平日里的作为大家也都看得到,是,我虽然武术不如你,可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现在是手枪的年代了,你再厉害,你能厉害的过手枪吗!而我,神枪手!所以,在这里,我要推举我自己做帮主,我年轻,有魄力,更能够带领华夏帮走向辉煌!” 胡三气的胡子直哆嗦,他真想掏出手枪来跟刘力奇比试一番,这个混蛋玩意,当面揭发自己的罪行,现在还吹嘘自己是神枪手,神你老母啊,有本事比一个? 不过胡三虽然生气,他却是不着急,他在等待着第四个人开口,等待着张铁牛推举自己。 张铁牛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我……我叫张铁牛,平日里亏了兄弟们捧场,叫我一声牛哥,我算是华夏帮的老人,一直跟着二爷。其实今天,我对这个帮主之位没什么兴趣,我虽然上过几年学,但是自认为还无法担任华夏帮帮主,不过,我是真心希望华夏帮好的,而且,咱们兄弟们谁不希望华夏帮能好一!就前几年,咱们华夏帮的人走在街上,那些r本,e罗斯的大胡子,哪个不得对咱们恭恭敬敬?可是现在呢,现在走到街上,都成了过街老鼠了!” 下面的人纷纷头,低声议论着,很多人已经开始在感叹,感叹这两年来华夏帮的变化。 胡三有不耐烦,瞪了眼张铁牛,低声道:“少扯这些,赶紧的等着你选举呢。” 张铁牛没理会胡三,他是个聪明人,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但是他心思细腻着呢,如今这个场面,想要当上帮主,就得把大厅里这些人 的人心争取过来。既然叶浩然开口要自己帮忙,自己当然得帮到底了。 张铁牛继续道:“其实,帮主谁来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帮主必须得为我们帮员考虑!为咱们华夏帮考虑!以前的华夏帮为什么能够兴盛,那是因为咱们的罗天帮主,什么事都替咱们帮众考虑到了!工作,生活,安全,身份证件的问题,你,这些东西,罗天帮主哪一件事不是亲自过问的!咱们选帮助,就得选这样的人。如果有人,当上帮主,只是为了得到权利,只是为了中饱私囊,你们,这种人,咱们能选他当帮主吗!” “不能!”下面的华夏帮成员大声的叫了起来。 张铁牛拱了拱手,道:“先胡三爷三长老,三长老做事可有些不厚道啊,洛杉矶市区有三套房子就不了,可是传闻,三长老你在华夏国的京都,都买了一套巨大的房子,那得多少钱啊,华夏国的京都啊,一平米不下于三十万啊,你那一套房子,怎么着也得五千万吧,哦,或许我少了,因为你买的是别墅,估计至少得一个亿。” “你……你这个狗东西!”胡三气的嘴唇直哆嗦。 张铁牛嘿嘿一笑,然后对刘力奇道:“刘哥,你平日里待我们不错,可是,实话,这帮主之位,你做不得,你能力真不行啊,论武艺,你比我还差劲,论枪法,你更是差远了,当然了,你也有长处,你比较会勾搭女人,床上功夫肯定很厉害,哈哈,刘哥,实话,你当个副帮主多逍遥啊,不用操心帮中的大事,还有权利,可以专心的玩女子,对不对啊刘哥。” 刘力奇红了下脸,哼了一声,沉默不作声,不过心里却是觉得,的确如此,做帮主干什么呢,不定哪天就被莫名其妙的干掉了,还不弱做个副帮主来的实在。 张铁牛最后朝着孔春明一拱手,道:“最后,我推举孔先生为这次帮主继承人,孔先生德高望重,文武全才,在华夏帮最困难的时候,是孔先生收留了帮中离散的兄弟,他还自掏腰包,主动的给流落街头的华夏兄弟们租房子,提供生活保证,孔先生,我张铁牛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绝对是其中一个,今天,我张铁牛,力挺你到底,推举你做华夏帮帮主!” “好!得好!孔先生做帮主!”下面的帮众全都大声的呼喊起来。 胡三气的胡子直哆嗦,他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圈套里,自己竟然被张铁牛这个貌似憨厚的男人给骗了!这个混蛋,他答应过选自己的,现在,他竟然把他的一票投给了孔春明!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我杀了你!”胡三一 怒,朝着张铁牛就扑了过去。 张铁牛赶紧闪躲,他知道自己不是胡三的对手,不过张铁牛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叶浩然就站在台下,叶浩然肯定不会让胡三逞能的。 “你想干什么!”孔春明大声呵斥,身体一闪,嗖的一下站到了张铁牛身边,“好你个胡三,怎么,现在就想要杀人灭口吗!别忘了,刚才可是你的要四个人投票选帮主的,怎么,难道你的话都是放屁吗!” “我一定要杀了他。”胡三什么都不管了,他还从来没有被玩弄的这样惨过,而且,竟然被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物给玩弄了。 “哼!你休想!”孔春明大喝一声,朝着胡三就迎战过去。 胡三一看孔春明要和自己动手,心中喜悦了一下,这是个翻盘的机会,只要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孔春明打残废,那么自己不定还有机会重新成为帮主!想到这里,胡三默不作声,却是招招朝着孔春明的身体死穴打去。 孔春明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毕竟是个外人,要想坐稳这个帮主之位,就必须拿胡三立威!所以,此刻孔春明什么都不顾了,和胡三就硬拼起来。 “砰!”胡三一拳打在孔春明的胸口,噗的一声,孔春明后退两步,吐出一口鲜血。 叶浩然神态自若的站在台下,缓缓道:“要忘记,忘记你所学的每一招拳法,你放心,这个老头,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你要做的,就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打败他,而不是用某一种拳法,打败他!” 听完叶浩然的话,孔春明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他看着胡三,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哼了一声,道:“再来!今天,我若不能打败你,我就不配做这个帮主!” “好!这可是你的!”胡三心中大喜,他双腿一崩,朝着孔春明再次飞掠而去。胡三是华夏帮第一高手,功夫绝对很高,在江湖中也算是一流水准了,他动作很快,“砰砰砰”几拳打在孔春明的手臂上。 孔春明一开始只能无奈防御,但是很快,他把全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他开始忘记了自己所学的每一套拳法,他只记得,要打倒眼前这个敌人,每一招都可以,只要能够打倒他! 很快,场中的形势竟然开始逆转,孔春明的动作越来越是行云流水,他的招数之间,已经没有了涩滞感,让人觉得每一招都是干脆利落,游刃有余。 “砰!” 突然间,孔春明一拳搭在了胡三的腹处,“噗”的一下,胡三倒飞了出去,口中吐出一大滩的黑色血液,他倒在了地上,竟然 爬不起来。要知道,孔春明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再加上他基本功太扎实了,他的拳劲力道十足,这一拳下去,就算是一头牛都能给直接砸倒。 胡三虽然是个高手,可是他毕竟太老了,他身体素质已经不行,开始的时候他还能靠着招数上的优势支撑下去,现在挨了一拳,他整个人的气直接就散了。 孔春明朝着胡三拱了拱手,道:“三长老,你输了!” 胡三不甘心的抬起头,看着孔春明,他的手,悄悄的伸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怀里有一把手枪,他很想现在抽出枪来,一下子崩掉孔春明,可是,崩掉之后,自己也没脸继续呆在华夏帮了吧。 大丈夫能去能忍,今天虽然败了,可是,这华夏帮帮主之位,他孔春明未必能够坐得稳! 想到这里,胡三松开了枪柄,他叹口气,道:“是,我输了,恭喜你,孔先生,成为华夏帮新任帮主!” 台下的叶浩然一直盯着胡三的动作,他手里捏着一根针,只要胡三掏出手枪,他就能一针结束胡三的性命了,可是现在,胡三竟然忍住了!这个老头子,不能留!想到这,叶浩然悄然朝着胡三走了过去! 第79章 第七十七章 巨魔是冥域深渊古魔,是死灵生物的鼻祖之一。 生来就具备大巫体,可自行缓慢进化,数万年后成年,巨魔天生神力,可破星辰。 在冥域深渊中横行霸道,体型超过十五米,整个看起来很像一只巨大的猩猩,但獠牙要更多一些。 头上长着一对犄角。 阿庞晔最强大的手段便是利用骸骨长枪召唤出一只巨魔图腾,可以保持数分钟之久。 对于巨魔来说,数分钟击碎目标,时间绰绰有余。 李道冲手握苍墨随时准备出击,苍墨刀身上电花闪烁,灵阳闪电也被导出。 只要煞猡一落败,李道冲便会直接使用《九裂刀诀》最后一重,将巨魔劈成碎片。 阿庞晔正得意着,却见一个黑影扑在巨魔肩膀上。 起初阿庞晔并未在意,只是有点奇怪,什么玩意这么胆大,竟敢爬到巨魔肩膀上。 这不是找死吗? 煞猡小猴一落在巨魔肩膀,双眼之中的贪婪之色变得更加尖锐,仿佛看着一块超级大蛋糕一般。 煞猡小猴死死抓住巨魔,张开大口,露出内里四根又尖又长的獠牙,猛然一口咬下。 巨魔这时才发现自己肩膀上多了个东西,只是巨魔还没来得及抬手拍打,双腿一软庞大身躯坍塌而下。 煞猡小猴喉咙里爆发出享受的闷哼声,疯狂吮吸着巨魔身上的庞大死气。 这些死气其实都是骸骨长枪上遗留的远古死气,骸骨长枪是巨魔腿骨,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还能保持完好,可见巨魔强大生命力。 巨魔死后尸身可万年不腐,除非遭遇灵气,在灵气侵蚀下会较快腐烂,但是它们的骨骼却什么也不怕,在灵气环境下存放数万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因为巨魔的骨骼是一种很奇特的物质,既不属于冥物,也不属于灵物,有点类似僵尸一样的东西。 煞猡小猴吸收掉骸骨长枪上的远古死气,巨魔自然支撑不起来,很快变得萎靡不振。 阿庞晔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骸骨长枪上的远古死气已经大半下了煞猡小猴的肚子。 阿庞晔急速射向骸骨长枪,想要从煞猡小猴口下将自己的兵刃夺回来。 可是李道冲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青芒掠过,将阿庞晔逼退。 “我的骸骨长枪。”阿庞晔肉疼不已痛惜一声叫道。 煞猡小猴哪里会理会,吸收完远古死气,直接拿起骸骨长枪,一口咬下去, 咯嘣一声,脆生生在口中咀嚼。 三下五除二,煞猡小猴就将整个骸骨长枪给吞入肚子里。 大餐一顿的煞猡小猴竟然不是很满足,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到处都是三头死灵蟒尸块,兴奋得手舞足蹈,直接趴在一块大肉上疯狂啃咬起来。 睡醒了吃,吃了睡,这是煞猡小猴最大的人生理想,现在这个理想正在一点一点实现。 煞猡小猴每吃下一大块肉,体型就会长大一点点,这倒不是吃肉所致,而是刚刚吞下的骸骨长枪和远古死气在发挥作用。 狒狒大小的煞猡小猴一点一点长大成一个人大小。 李道冲深知煞猡的厉害所在,这可是远古灵界的十大神兽之一,与真龙、真凤齐名的强大存在。 阿庞晔失去了骸骨长枪,心在滴血,那把长枪可是他耗费巨大精力,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冥域深处找到的巨魔腿骨炼制而成。 此时就这么一文不值的被一只猴子当成骨头给吃了,这是什么鬼? 阿庞晔双目通红,发出一声长啸,周身肌肉高高隆起一些,身上浮现出冥文。 “你们胆敢挑战大巫,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大巫真正的实力吧。” 说着阿庞晔身体越来越大,一直长大到十米,模样颇有几分巨魔的雏形,不过更多的还是像一个人形,只是长的有点丑陋。 每一个高等大巫都可以变大,这样才是他们的真身,平时不过是为了节约能量才变成正常体型大小。 变大之后力量速度,一切都随之变大,体型变大了几倍,力量速度就增加了几倍。 不过由于体型变大,动作会显得有些笨拙。 阿庞晔却有一种特殊法门可以弥补笨拙的缺点,幽体术。 此冥术很简单,但当阿庞晔身体变大之后,会将身体转变为幽体与巫体之间的一种存在。 这样一来,身体的重量会大大减小,力量增大,重量却没有大多少,速度自然就会快。 阿庞晔变大只是眨眼功夫,巨拳抬起如炮弹一般轰向李道冲。 李道冲唇角微微一扬,这种冥术有点意思,感觉到恐怖力量,李道冲并未正面硬刚,在不清楚拳力大小时,没必要以身犯险。 李道冲施展千音遁,瞬间躲过,继而出现阿庞晔身后,一刀斩下,直接将阿庞晔后背割裂开一道大口子,黑色血水从内流淌出来。 阿庞晔爆发出巨吼,痛的几乎承受不住,反手又去抓李道冲。 噌! 青芒一闪,手腕被切开,整只手掉落在地上,随后迅速缩小成正常形态的样子。 阿庞晔顿时心中一紧,身形迅速变小,恢复原来大小的样子。 变大不仅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优势,反而成了活靶子。 “热身到此结束,高等大巫,让我有点失望啊。”李道冲摇头道。 “狂妄。”阿庞晔嘶吼道,紧接着胸口长出一根骨刺,猛力一拔,投掷向李道冲。 骨刺速度极快,彷如闪电,只是在李道冲施展千音遁的情况下,这种速度依然算不上什么。 李道冲身子微微一侧躲开,随即如电般射向阿庞晔,一肩膀撞在阿庞晔身上将其撞飞,苍墨高举,一刀斩下。 百米刀影冲天而起,当空落下,带起数百米刀芒,如同天上落下的光辉。 轰。 阿庞晔被正面击中,高等大巫之躯也被一刀斩成两半。 巨大刀芒直接将半个降魔城劈开,留下一道数十公里长的深深沟壑。 阿庞晔虽然被劈成两半,但并未身死,大巫体具有非常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即使被劈成无数块,也能凭借大巫丹的记忆恢复如初。 这一点是人修无法比拟的优势。 只要大巫丹不碎,就可以无限重生。 可是当阿庞晔试图将分成两半的身体恢复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复原。 各自一半的身体内冲入大量狂暴灵气,四处乱窜。 “怎,怎么回事?”阿庞晔惊恐出声,两半身子的嘴巴一起上下翻动,同时发出声音,重叠在一起。 哒,李道冲落在阿庞晔身前,伸出手张开,手掌心一颗大巫丹静静的落在其中。 阿庞晔半边脑袋大汗淋漓,惊恐道,“不,不要。” 李道冲掌心位置一股灵气将大巫丹包裹住,刹那间阿庞晔的肉身迅速腐化。 “不要杀我……” 阿庞晔没想到自己会被杀,此时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场战斗中被杀死。 高等大巫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击杀。 阿庞晔只吐出四个字,两半身子同时融化,接着由内而外,发生爆炸,裂伤效果将大巫之躯彻底灭杀。 不过这一次,李道冲识海中的提示音并没有响起,因为阿庞晔并未被杀死,他只是肉身被灭而已。 大巫丹还在李道冲手里。 来到幽魔星 李道冲身上的灵石和物品被消耗得差不多,却一直没有入账。 这颗大巫丹便算做收回成本了,在黑狱星上,一颗大巫丹价值不菲,遇上想要的买家,可以卖出数万高级灵石惊人价格,就算正常出手也可卖上一万多高级灵石。 更何况李道冲手上这颗是高等大巫的大巫丹,比一般的大巫丹还要更强一些。 李道冲带着阳雷的灵气一旦包裹住大巫丹,便可将巫魂彻底封印,不敢探出分毫,任何魂体都是极为脆弱的存在,一不留神就会魂飞魄散。 冥鬼本来就害怕阳雷,巫魂状态连碰都不敢碰,碰一下都有可能彻底被毁灭。 李道冲看着手中被禁锢的大巫丹,微微一笑收入纳宇戒之中。 西北据点十多分钟前还在绝望之中,十多分钟后围聚在据点大楼前的所有冥鬼被灭杀的一个不剩,连三只大巫都被轻易抹杀,只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修士。 所有人感叹造化弄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没被冥鬼吞了,也被吓死了。 秦湛、楚天齐、孔兰馨和常胜军四人呆呆看着从空中落下的李道冲。 这家伙带来这么多修士,却一个也没用,自己一个人杀上虚空,问题就解决了。 大巫鬼什么时候这么好杀了? 难道刚刚与他们交手的大巫鬼其实吃了兴奋剂,还是施展了什么秘术,才变得那么厉害。 李道冲来了,大巫鬼身上的加持作用消失,所以这家伙很容易就秒了他们。 “你们不去疗伤在这里发什么呆?战斗才刚刚开始。”李道冲见秦湛几人站着不动,开口道。 “什么意思?”孔兰馨被搀扶起来,听见李道冲这么一说,脸色一变问道。 “意思还不明显吗?这些不过是前锋部队,真正的大军在后面,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李道冲不以为然的回道,目光则焦距在煞猡小猴身上。 小家伙埋头苦干着,一大片三头死灵蟒的尸体已经被它消灭干净,但似乎小家伙远远还没有吃够。 第七十八章 胳膊到底是拧不过手。 那天晚上, 祝云雀终究拗不过陆让尘,还是买下了那六个包。 六个大小款式各不相同,几乎能搭配她柜子里所有的衣服,当然价钱也很夸张, 轻而易举就刷掉了陆让尘十六万五的卡。 都说祝云雀犟, 可真比起来,祝云雀觉得陆让尘才是当真难搞的那个, 无论她怎么说不要, 这男人都无动于衷着, 只让柜姐打包。 俩人较着劲似的。 后来给柜姐都弄笑了,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别人巴不得男朋友给买包,你还拒绝了。” 倒不是柜姐多市侩。 而是当下社会,掉在地上会响的钢镚儿才是真爱的试金石。 祝云雀也是因为她才忽然觉得自己再推拒下去好像太过矫情, 更何况, 这还是陆让尘的一片心意。 可心疼还是心疼的。 她知道这些钱对于林稚和以前的陆让尘来说,不算什么钱,可对现在的陆让尘来说, 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结账的时候, 祝云雀暗自肉疼了好久。 等陆让尘刷完卡,两人从店里出去,她才终于有机会说, “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如果知道这些包是买给她的,她一开始就不会摸那么贵的款。 陆让尘倒是撇着她一乐,说, “不就是六个包,犯得着被你说的好像从我身上割了六斤肉么?” “……” 祝云雀噎了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心疼我,给你花这么多钱。” 陆让尘一语中的地挑唇看她,说,“你怎么刚谈恋爱,就想着给我省钱的。” 男人语气低润。 是能融化冰山的温柔。 祝云雀心尖一颤,像有什么淤堵住心口,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爱都不多,是当年的陆让尘,让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偏爱的滋味。 可她呢,她又给了陆让尘什么。 她什么都没给过。 陆让尘却从头到尾对她都这样甘之如饴的。 轻轻吸了口气,祝云雀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她说,“陆让尘,你这样对我,让我觉得我该下十八层——” 后面那句话没说出来。 就被陆让尘蹙着眉一下捏起下巴尖。 他这人谈不上迷信,但一语成谶他还是知道的。 就这么凝眸冷看着祝云雀,陆让尘语气难得严肃,说,“祝云雀,有些话不能瞎说,知道么?” 他嗤了声,几分不爽的,“万一你把自己说出事儿了,留我一个怎么办?你想过么?” “……” 祝云雀稍稍一呆。 倒是从没这样想过。 那张白嫩清纯的脸,也被他捏得像软乎乎的糯米丸子。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挣脱的,可这会儿,倒是乖得跟什么似的。 陆让尘被她的模样逗笑,扣着她的后脑勺,没忍住在她眼皮上浅吻了下。 正是电梯下行,去停车场的路上没几个顺路的人,也没什么人看他们。 祝云雀不那么害臊了,直接揪住陆让尘的领口,踮起脚回吻他。 她吻,陆让尘就低头迎合。 男人唇瓣湿软,带着清爽的麦芽香,浅入深出地勾缠住她的舌。 只是碍于在电梯上,两人只能点到为止,后来上了车,也是克制着的,手牵着手,掌心贴合,十指相扣。 路上,祝平安给祝云雀发来信息,汇报祝宇轩的近况,他发来的都是语音,祝云雀也没什么好瞒着陆让尘的,所以直接扬声器公放,陆让尘也听到了。 说到最后,祝平安还跟祝云雀说,让她好好谢谢谢函。 祝云雀听到这话,清冷的脸皱了皱。 陆让尘觑她一眼,本想揶揄什么,结果看到她这表情,闷出一嗓子笑,说,“怎么我还没不满意,你倒苦大仇深了。” “……” 祝云雀说,“就是突然挺烦的。” 陆让尘眉梢微挑,“烦你爸?” 祝云雀虽然觉得说出来可能不大好,但还是承认了,“嗯,很早就烦他了。” 还是第一次,陆让尘能听到这姑娘直白地说出心里的负面想法。 即便是当初两人最亲密那会儿,她心里的那块,也像独立的一部分,不由任何人窥探,可现在,却毫无保留地对他说出来。 陆让尘嘴角一勾,挺耐心的语气说,“烦他什么?” 车内冷气很足。 四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让祝云雀觉得安心,也从没有过那么强烈的倾诉欲。 她想跟陆让尘说好多。 说她有多想摆脱祝平安和邓佳丽的绑架。 说自己有多坏,有多恶劣,多自私。 她也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白月光,她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人。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敢,不敢让陆让尘看到那样不堪的自己。 于是最终,就只是摇摇头,说没事。 她不说,陆让尘也没勉强,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忽然想到什么,轻轻一扯唇,“那他让你带谢函去家里吃饭,还带么?” 祝云雀闻言默默无语。 眸里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她哭笑不得地看陆让尘说,“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得不说,陆让尘这狗脾气搁她身上是真没辙。 就算被呛了也还是勾着嘴角,饶有兴致的哦了声,“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 因为这话,当晚祝云雀破天荒地没回复祝平安,莫名就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直接给手机开成静音。 陆让尘也心有灵犀似的,给手机开了免打扰。 祝云雀亲眼看见的,就在陆让尘带她去超市买东西付账的时候。 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是被潜意识支配,还是怎么,她瞥了眼货架上的那栏计生用品。 从前陆让尘在这方面很挑剔,每次都是自己备好,根本不用她操心,她只知道他用的都是最轻薄尺码也最大的款,祝云雀几乎没怎么正眼瞧过,如今一看,她才知道那牌子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不巧,走神的时间稍长了点儿,陆让尘一扭头就把她逮个正着。 男人稍扬眉梢,眼神说不上是危险还是玩味,说,“研究什么呢。” “……” 祝云雀连看他的眼神都不自在了。 “没看什么。” 她转移话题,“买完了么,买完我们走吧。” 不想陆让尘往回牵了她一下,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说,“急什么。” 祝云雀:“……” 祝云雀早知道他这人浑的,却不知道他现在浑起来会这么明目张胆,当着她的面,直接从货架上拿下一盒套,朝收银台一扔。 售货员也是见怪不怪的,用扫码器滴答一声,报了个价格。 于是陆让尘又拿出手机付了一次款。 全程他都是那副慢条斯理的闲散样儿,半点不心虚,也半点不尴尬。 尴尬的就只有站在他身后的祝云雀。 偏偏旁边两个结账的年轻姑娘还故意朝她看了眼,眼神八卦得不行。 只是没看几眼,陆让尘就主动牵住她的手。 祝云雀蕴热着两片薄薄的耳朵,揣着很久都没有过的赧然和悸动,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后来回家的一路,陆让尘也没松开她。 俩人住的地方就隔了一个楼层,陆让尘先跟着她去了17楼,把她送到家门口。 家门口还是上次见的那样。 门口放着三层的矮鞋架,上面的男士拖鞋依旧是崭新的。 陆让尘低眸瞥了眼,说,“以后可以换一双。” “你又不是不能穿。” 祝云雀顺势瞧着,轻声道,“本来也是按照你号码买的……” 她没再好意思看陆让尘,用手解了密码锁,好像这样,就可以掩藏那一点慌张的心虚。 可陆让尘又不傻,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是没想到这姑娘比他想象中的小九九还要多一点儿。 或许是被她启发到。 陆让尘扯了扯嘴角,忽然就想起个事儿。 于是门锁关上,祝云雀刚打开玄关处的灯,就感受到一股强势的力道把她按在门板上。 彼时光线昏黄。 靡靡不清。 有什么压制已久的情绪,在两人眸间放浪流转。 陆让尘压着她,呼吸很近。 吊着她似的,长手在她窄腰上掌控着,却怎么都不亲下来,故意惹火。 男人声嗓很沉,哑得性感,说,“所以‘先生’也是我,是么?” 心思彻底被拆穿。 祝云雀耳根烫得仿佛烧着,赛雪般的肌肤也泛着浅浅的绯色。 可她偏要由下至上地看着陆让尘,不躲不闪,澄澈的眼眸似水波在荡,手也不老实,顺着陆让尘的窄腰往下,贴合在他柔韧的腹肌上。 指尖再轻轻一勾,卡进他的腰带。 那里藏着比陆让尘心跳还要更狂放的,按捺了八年的情与欲。 祝云雀终于颤声开口,说,“陆让尘,这些年,你想过我么。” 在陆让尘眼里,根本无须问的问题,却是祝云雀这么多年心底都无法填上的一个洞。 每个为他彻夜难眠的夜里,她都在想,陆让尘会不会想她,哪怕是一点也好,而那时的她,也从奢望过未来有天她会亲口问出这句话。 更想不到,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陆让尘就扼着她的下巴,发狠地吻下来。 蛮横地撬开她的唇齿,他吮咬着她,磁嗓像从腹腔里磨出来,含混着,“祝云雀,你特么有良心么,嗯?咱俩这八年到底谁想谁?” 那吻凶得犹如疾风骤雨。 祝云雀就快呼吸不过来,转瞬就被陆让尘拖臀抱到沙发上。 彼此的呼吸搅缠在一起,陆让尘压着她,乌黑的长发也铺洒着。 手腕被他扣到头顶。 祝云雀被他吮得舌根发麻,唇畔也溢出失守的浅音,却像嗜瘾般甘愿臣服着,更不愿松手。 好像一松开,陆让尘就会回到她梦中,再也见不到。 眼角濡湿,祝云雀声息氤氲着,低低念着声陆让尘的名字,浅吟低唱像化开的春水。 她是被动的,也是动情的。 陆让尘同样缠吻着她,好像这一刻,世界就只容纳了他们俩,她也永远有那样的魔力,让他迷恋再沉沦。 只是还想再求证什么。 他掰过她的下巴,让她那双春意涌动的眼,看着他,只看着他。 劲力没停,还是那样抵撞着,他声息不稳,说,“所以为什么,嗯?可以求他,就不求我是吧。” 即便知道她跟谢函是在欺骗他。 可心里的不甘还是在交颈难捱的时候悉数爆发。 祝云雀翻过身,额间渗出汗,话也说不出。 陆让尘咬着她的耳垂,“就这么喜欢逞强是吧,当初过那么苦,都不跟我和好是吧。” 像在发泄心里积压的恨,每说一句,劲力就更重一分。 祝云雀磕紧牙关,话从她唇里一字字吐出,她说,“陆让尘,我不想毁了你,也不想,毁掉你的人生。” 说着,泪忽如雨下。 酸涩,委屈,无奈,难过,与伤怀。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想念,像洪水一般搅在一起,还有陆让尘抵死相融的爱意。 是陆让尘把她翻过来,吻着她的眼泪,磁嗓滚过热砂般哽咽,他说,“可你有没有想过,雀雀。” “你离开才是毁掉我的人生?” 第七十九章 后来关于那夜的记忆。 祝云雀无论何时想起, 都会觉得那是他们之间最特别也最长的一次。 如同一搜飘摇的船,在爱.潮里颠.簸动荡,就连沉浸其中每分每秒,都带着刻入骨髓般的颤.栗期待与兴奋。 陆让尘和她从未贴得那样深入过。 仿佛对她有着使不完的气力, 一呼一吸间情话也潺潺。 再后来, 意识涣散而模糊,陆让尘下意识去拆手边的包装盒, 是祝云雀制止了他。 纤瘦雪白的手臂紧锢他的肩膀, 她不想他离开哪怕一点。 汗水和津液融在了一起儿, 陆让尘和她额头抵着,他听她摇头低语,说着不要。 陆让尘忽然就觉得她疯了,自己也疯了。 他心浮气粗地笑了声,含着她的唇说,“那有了怎么办?给我生么?” 可能是夜色太过绮靡浓稠。 祝云雀在那一瞬, 真就失去理智地说, “我想要。” 想要你。 也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如果真的有,好像这辈子她也没什么遗憾。 只是后面的这话还没说出口,陆让尘就被她勾出人生中最失控痴狂的一面, 再度动情地堵住她的唇。 于是那晚的后来, 终止在凌晨三点。 天色依旧像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下,有微薄的星光和月光悬挂在高空,隐隐透出一点苍茫的白。 被折腾得太厉害, 祝云雀最终被陆让尘抱回卧室,就这么嵌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时针指向快九点,祝云雀是被老柳打来电话吵醒的, 老柳说,“小祝啊,你怎么还没来上课啊,今天是请假了吗?” “……” 祝云雀睡眼惺忪迷蒙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得有多迟。 好在上午没有她的课,老柳也只是担心她为什么不来,是不是生病了。 祝云雀闻言脸红了一瞬,看了眼此刻还将就在她小床上睡得正沉的某人,到底没实话说昨晚干了什么,只说睡过头,马上就去上班。 老柳还挺热心的,说,“不着急,反正你上午也没课。” 祝云雀听到这话稍稍放松,又看了陆让尘一眼,贪心地说了句好。 电话挂断,睡意也没了。 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倒是能看清昨晚俩人有多疯。 沙发上,地板上,乱七八糟的,昨晚她身上的那几样布料也被扯得没法穿。 祝云雀看到,脸色微微一燥。 转念又想到这是某人干的坏事,就打消了收拾的念头。 只拿了换洗的衣物去洗澡。 水汽在逼仄的空间内氤氲着,浑身上下都残存着昨晚疯狂过的痕迹,就连那微妙的痛感也时不时地作祟一下。 祝云雀忍不住“龌龊”地想。 是忍了太久的男人都这样吗?还是因为两人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次? 但转念一想,陆让尘八年都没碰过女人,只为等自己,心里又荡起说不出的悦然。 耳畔也再度浮现昨晚两人说的那些话。 陆让尘咬着她的耳垂,一遍遍命令她,让她不许再离开他。 怎么会离开呢。 祝云雀洗好澡,裹着浴巾站在镜子面前。 她看着面色难得红润又略显赧然的自己,心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离开陆让尘的。 只是她心里想得明白,不代表陆让尘就知道。 或许是昨夜太“操劳”,再加上连轴转了几天,陆让尘这一觉睡得尤为长。 长到他醒来的那会儿,祝云雀已经回学校了。 不大的家安静得过分,屋子里散发着和她身上一样的淡淡馨香,让人上瘾。 家里的陈设也都和她人一样整洁干净,当然除了客厅,只有客厅凌乱得过分。 地上那一堆也都是他用过的,在阳光下显得几分有伤风化。 陆让尘眉梢一挑,眼睛里的那点儿惺忪一下就散了,嘴角挺痞地一勾唇,闷出一嗓子笑。 心说这姑娘倒是知道怎么刺激他。 也还好他等会儿就能洗澡,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弄。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早就不在家了。 倒是餐桌上,留了张便条和热过的早餐。 便条上写了娟秀的一行字:“我去上班了,你吃饭。” 不得不说,那架势,还真有几分睡醒了拍拍屁股就把他一踹的架势。 陆让尘心情不错地扯了扯嘴角。 把客厅收拾得规规整整后才去洗的澡,出来后又不紧不慢地把早餐吃了。 实话说,祝云雀做得不大好吃。 面包片煎得很硬,鸡蛋也很散,牛奶更是普通的袋装。 可奇怪的是,陆让尘就这么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明明他这些年都没吃早餐的习惯。 期间他还接了个电话。 俱乐部那边的,队里要去国外打网球联赛,他也要跟着去,傍晚就启程。 也是这会儿,陆让尘才想起这事儿。 他腔调挺懒的,跟电话那头的经理人说,“非要我去么?不去不行?” 那姑娘听到都无语了,说,“老大,你忘了吗,辉煌俱乐部的教练还想在国外跟你见一面呢,你不是想高薪把那老头挖过来吗?” “……” 陆让尘搔了下鼻尖,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经理人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八卦兮兮道,“怎么,舍不得老板娘啊。” 老板娘这称呼取悦到陆让尘,他哼笑了声,说,“你倒是挺明白。” 明白他舍不得祝云雀。 明明昨晚温存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可这么快俩人就要异地,异地的时间还不短,陆让尘想想就觉得烦躁。 经理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赶忙拍他马屁说,“那还不简单,你让嫂子跟你一起出国不就得了,正好当旅游了。” 陆让尘却笑,“人家当老师的,你当是你有那么多自由时间。” “……好吧。” 经理人也没辙了,只问他到底去不去。 陆让尘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毕竟国外那位教练他很想挖过来,而且现在和祝云雀复合了,也要做更长远的考虑。 他想到昨晚上祝云雀真情实感说的那句“我想要”,想着万一哪天祝云雀真怀了小小陆,他不也得提早准备奶粉钱不是。 大概有了目标,就能坚定决心。 电话挂断前,陆让尘到底让经理人给他也订了机票。 随后就给祝云雀报备行程。 只是不巧,他打电话的时候,祝云雀正在上课,手机亮起来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就把电话掐断了。 “……” 陆让尘看着被挂断的界面,气得嗤笑一声。 行啊祝云雀。 还真是爽够了拍拍屁股就跑。 - 那天祝云雀本来上午没课的。 奈何第四节课的时候,有个老师跟她窜课,她就只能提前去上,也因此挂了陆让尘打过来的电话。 挂了虽挂了。 心思却禁不住飘远。 想陆让尘这会儿在干什么,早餐吃了没,打电话找她有什么事。 于是午休铃声一打响。 她就直接宣布下课。 回到办公室那会儿,大家已经准备出去吃饭了,是她对面坐着的那位和她关系不错的物理老师提了嘴,说,祝云雀,你外卖我给你放桌上了啊,好几样呢。 祝云雀低头一撇,发现果然是。 她稍稍一愣,说,“谁给我点的啊。” 物理老师摇头,“不知道啊,就是他们去取快递的时候帮你一起拿回来的。” 见她这么说,祝云雀也没再多问,只低眸拆开。 吃的东西是她爱吃的肥牛双拼饭,甜点,和水果切,至于另外一包,则是药店送来的药。 看到复方炔诺孕酮甲片的字样,祝云雀心口一突。 物理老师就在这会儿凑过来问,“什么药啊,你生病了吗?” “……” 祝云雀耳尖倏地烫了起来。 她摇头说没有,转眼就把那小盒药藏了起来。 等那老师和别人结伴走了后,她才偷偷拿出来,低眸看了两眼。 那滋味,就很心虚。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拆开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祝云雀接起来,抿了抿唇,开口就说,“你怎么什么东西都给我送学校来,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那语气几分埋怨的,可到陆让尘那儿,他就只听出她在撒娇。 男人吊儿郎当一笑,腔调听着莫名的坏,说,“看到又怎样,你又不是没男朋友。” “……” 祝云雀真服了他。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男人还怪细心的。 低眸盯着那药看了两秒,陆让尘又说,“会吃么?” “……看说明书不就行了。” “知道就好,”顿了顿,陆让尘正儿八经地说,“下次不许了,吃药太伤身体。” 祝云雀双颊蕴热,故意似的轻声,说,“不许什么。” “当然是不许不戴。” 陆让尘义正严词,忽然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哼笑了声,说,“祝云雀,我怎么感觉你才是那个渣男。” 祝云雀抖了抖嘴角,眸里却浮起蜜色。 蓦地,她讷讷开口,说,“你这人,真奇怪……” 陆让尘声音听起来饶有兴味地噢了声,说,“哪儿奇怪了。” ……还能哪儿奇怪。 当然是这方面奇怪。 明明别的男的,都是不想戴,可他呢,反倒叮嘱她起来。 可这些话,祝云雀又哪里好意思跟陆让尘说,就只是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哪知陆让尘这人浑得要命。 也不管她能不能受得了,磁嗓拖腔拿掉又漫不经心地来了句,“放心,你男人能保护好你。” “……” “也能让你爽到起飞。” 话音落下。 祝云雀一口水呛上来,差点儿没喷出去。 猛咳嗽两声,她又羞又燥的:“——陆让尘!!!” 第八十章 就像林稚骂的, 陆让尘这人真就天生就是欠虐的种。 昨晚祝云雀在他身下哼哼唧唧的时候,他是爽得不行,可听到她用这么急切鲜活的语调嗔自己,他只感觉更爽。 就好像他亲手撕开了她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 她只在他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 专属的, 独一无二。 不过让陆让尘意外的是, 祝云雀居然没直接掐断他电话。 姑娘脸红心燥,趁着办公室这会儿没什么人, 语调赧然又死板, 说, “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挂电话了。” 那柔声软语凉凉的,听着却像在撒娇,简直毫无威慑力。 不巧,陆让尘吃的就是她这套。 男人嗓音低哑地哼笑出声,肆意撩人的调调, 低声说, “好不容易你能接到电话,挂什么,再聊一会儿。” 几分命令的语气。 却难得有种幼稚感。 祝云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痕, 掰开两粒药, 就着温水吞服下去,下一秒就听陆让尘说,“下面要是肿了的话, 就再涂点药。” 或许是最轻浮孟浪的话都听他说过了。 祝云雀这会儿让倒是平静许多,她没忍住隐晦地审判他,“……你倒是挺明白的。” 陆让尘是真了解她。 了解到哪怕她嘴里只蹦出一个音节,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也懒得跟她“猜谜”, 他哦了声,挺坦然道,“刚给林稚打了个电话,她告诉我的。” “……” 这话就跟引火烧山似的。 祝云雀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就这么被他弄乱了,她少见地气笑说,“你怎么什么都跟林稚说。” 陆让尘腔调慵懒闲散的,“怕什么,都是成年人。” 祝云雀耳朵烫着,抿住唇真不想理他了。 单手拆开便当的包装盒,她板着脸说,“陆让尘,我要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松垮坐在办公椅里的陆让尘挑了下眉梢说行,你吃吧,跟着又想起什么,才把话题绕正事儿上。 他说,“忘了跟你说了,下午我就走了,要出国一趟,带那几个崽子打比赛。” 他语气挺平常的,像出门吃个饭那么简单。 祝云雀怔了一怔。 心情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就隐隐低落起来。 陆让尘像是早就预判到她会怎么想,磁嗓柔下来,促狭又蛊惑的,“大概就十来天,不算长,你忍忍呢?” 祝云雀抿了抿唇,说,“咱俩到底谁忍啊。” 这话倒是给陆让尘弄乐了。 他漫不经心地懒笑一声,认栽地说,“行,是我忍。” 既然中心思想都撂到这上面了,他也没什么好委婉的,干脆直抒胸臆,“那你这阵子能多找我么?” 实话说,挺云淡风轻的语气,态度却是不容置疑的正经。 祝云雀轻噎了下。 没想到陆让尘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这种话,是那种刚恋爱没多久,会患得患失的小姑娘才会说出来的。 祝云雀失两秒神,忍不住在想,陆让尘在她这儿,真就那么没安全感么? 可还没想出答案。 陆让尘就把她叫回了神,他嗤了声,说,“这都值得你犹豫吗祝云雀?” “……” 当然不值得。 祝云雀马上说,“我当然会多找你。” 顿了顿,她又说,“毕竟我现在是你女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张乐瑶正好拿着纸巾回来了,她听到祝云雀几分腼腆的尾音,那股酸劲儿就直冲脑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祝云雀看到也当没看到。 只听陆让尘似乎挺满意笑了下,气息蛊惑地说,“不是女朋友,是未来老婆。” 祝云雀心跳突然又快了。 她也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又和当年与他初恋时的感觉不同。 那时的她,忐忑,不确定,面对未来迷茫而不自信。 可现在,两人都长成了还算不错的大人,可以为彼此的未来负责,以至于那句“未来老婆”,祝云雀真就当真了。 大抵恋爱就会让人变得不一样。 祝云雀接下来的几天,心情都好得过分,连脸上的表情也多了,整个人身上散发的气场也不再是死寂的,麻木的,眼里光也有了灵气。 老柳闻到微妙的气息,问起两人的事,还说之前陆让尘找她要过祝云雀的号码呢。 都是熟人,祝云雀也就没藏着掖着,坦诚两人已经和好了。 听到这话,老柳高兴坏了,像自家女儿找到对象似的,一个劲儿恭喜她,还问两个人什么时候能办好事。 祝云雀是真被催得哭笑不得,只能跟她说,俩人和好才没多久,没想那么深远。 但话说回来。 如果陆让尘真的提出要和她进行下一步,祝云雀觉得自己也不会拒绝的。 毕竟当初从帝都决心回来,就是她发疯的一头脑热。 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 后来回想起来,祝云雀只记得那阵子的陆让尘几乎忙得连轴转。 国外联赛很重要,他带过去的选手实力都很不错,谁都较着劲似的想拿到奖金,陆让尘自然没少跟着操劳。 当然跟那位外国老头教练也见了一面,两人聊得挺开心,老头也有意向,比赛完了就签约。 白天就这么忙忙碌碌的。 等到了晚上,他才真正有时间找祝云雀。 那种感觉,真的挺奇妙的。 祝云雀大晚上的叼着酸奶批改作业,陆让尘就用视频在旁边作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偶尔陆让尘再来一句骚话。 好像属于她的夜晚,再也不只有她一个人,也再不孤单。 等真到了睡前。 陆让尘又忍不住边抽烟边打电话找她。 他那姑娘通常都是洗完澡,穿着个小吊带裙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吹空调的。 或许是心情好,祝云雀难得给他拍两张自拍。 她是那种不怎么装漂亮的姑娘,即便张着一张随便就能拿捏男人的脸,可自拍起来,还是生涩又清纯的。 陆让尘收到照片禁不住一乐,转手就设成了手机壁纸,还故意逗祝云雀,说晚上有素材了。 祝云雀就问,“什么素材。” 陆让尘促狭地轻笑,反问她,“你觉得呢?” 答案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祝云雀也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小白兔,难为情了一瞬,也学着他反将一军,说,“那你记得,我要在上面。” 她不知道,就这一句,弄得陆让尘一晚上都没消停。 好不容易能睡几个小时,却有一半时间都去浴室折腾,满脑子都是她在上面时候的样子,陆让尘都特么无奈了。 还好这种日子,不需要再过多久,他就要回国了。 只是回国的日子并不算确定,他就没提前告诉祝云雀,想着突然回来也算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不巧。 那天刚好是周末。 祝云雀起来就接到祝平安的电话,说祝宇轩做完手术了,手术很成功,想让祝云雀过来看看。 实话说,自打邓佳丽擅自找谢函帮忙后,祝云雀就不想再联系他们了。 偏偏祝平安还不知好歹的,给她打电话让她请谢函来家里吃饭。 或许是跟陆让尘的复合让她更快下定决心,总之祝云雀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 于是那天中午,她利利落落地收拾好东西出门,还去提款机取了十万块现金出来。 那十万块钱,几乎是她最后能拿出来的存款了,可她就是毫不犹豫的,带到祝平安和邓佳丽面前。 那会儿祝宇轩已经睡着了。 怕打扰别人,祝云雀就把两人叫到消防通道。 邓佳丽在看到她把那一大沓钱递给她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祝平安也愣住,说雀雀,你这是要干什么。 祝云雀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气质有种不谙世事的脱俗。 好像把什么都看得很淡,就这么垂了垂眼说,“我知道你们给轩轩做手术花了不少钱,这钱你们就留着吧。” 邓佳丽像是被感动到,眼泪都快出来了,“雀雀,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祝平安插话了。 虽然他没什么钱,但对奢侈品还是懂的。 他看到祝云雀身上背着某个牌子的经典包,忍不住问道,“雀雀,你最近是赚钱了?还是跟谢函在一起了?” 其实他说这话是有点儿担心的。 可能是生父的直觉,他总觉得祝云雀要跟他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祝云雀平静掀眼,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我跟陆让尘复合了。” 听到这个名字。 祝平安和邓佳丽同时愣住,又同时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 是邓佳丽开的口。 女人脸变得很快,话说得也直,说,“雀雀,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爸保住现在的饭碗有多不容易,你怎么还和他搞到一块儿,啊?要是再惹到程家人,你爸铁饭碗没了,以后轩轩怎么办,我们靠什么养他?你来养吗?” 义正严词的口吻,完全没有刚刚的温和感动。 她翻脸不认人。 祝云雀也没给她再留面子的必要。 几乎是接着邓佳丽的话茬开的口,祝云雀面无表情地说,“难道这些年轩轩不是我养的么?” 这话呛得邓佳丽一下噎住。 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 也没顾着这两人表情有多难看,祝云雀冷声说,“每年固定给你们寄五万,过年还会给一万的红包,不算平时给你们买东西的钱,一共四年,24万,你问问南城别的家长,这24万,够不够养大一个孩子。” “就算不够,这也是我省吃俭用留下来,能给的最多积蓄。” “现在加上这十万,一共34万,这些钱,”祝云雀看向祝平安,眼底没有任何感情,“就算是抵这些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钱,也绰绰有余了吧。” 似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祝平安眼神颤了下,说,“雀雀,你误会了,爸爸没有找你要钱的意思,是轩轩说想见你,我也挺关心你的,就想着——” “你既然这么关心我,为什么问都不问我,就纵容她去求谢函。” 祝云雀打断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说,“求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撮合我跟他?你明知道我不想欠他的,你明知道我心里有谁。” 祝平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是邓佳丽急了眼,说,“雀雀,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先不说钱的问题,就这么多年,我和你爸对你的关爱少了吗,还有叶添,他把你当亲姐姐,当年才那么护着你妈,还为她打架进了派出所,这些你都忘了吗?还有你爸,之前不也是因为你才被上头打压着想辞退吗,现在呢,这些破事儿都过去了,你回头甩甩手觉得自己委屈了,可你就算委屈也赖不到我们啊,你得去问你妈,当初为什么能做出这么丢人的事,丢人到你跟程家都结仇报复到我们身上!!” 话音落下,原以为会让祝云雀狠狠羞愧。 哪知祝平安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耳光响亮。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情绪失控的怒吼,“你他妈给我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这一嗓子,走廊的空气都跟着震颤。 有人好奇地朝消防通道看。 就是这个时候,邓佳丽捂着通红的脸,不可置信又不敢吭声的时候,祝云雀攥紧着双拳,眸底情绪隐忍暗涌着,尚未来得及开口的时候。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循循又透着凛意的男嗓,“什么时候的事。” “……” 祝云雀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来到医院的陆让尘就站在自己面前。 还是那样英俊的皮囊和身形,却有着难以遮掩的倦意和风尘仆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陆让尘就上前拽过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挡在她和邓佳丽之间。 颀长高大的身姿,像一堵不透风的墙,桀骜不羁,又肆意轻狂的,为祝云雀遮风挡雨。 祝云雀心口冷不防一突。 想拉陆让尘走。 是陆让尘执拗着没动。 就这么死死攥着祝云雀的手腕,他先是看了邓佳丽一眼,而后黝黑漆邃的瞳眸才情绪不明地看向祝平安。 默然两秒。 他薄唇轻启,眸底压着薄薄戾意,一字一句说,“程家,到底什么时候,报复的你们。” 第八十一章 陆让尘是当天下午回南城的。 中国和法国的时差有七小时, 他其实可以另选个时间回来,可那天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想提前回来见祝云雀。 就是刚下飞机的那会儿。 他收到祝云雀的“报备”短信,说自己下午要去趟医院看祝宇轩。 陆让尘看到短信禁不住乐了下。 心想这姑娘还挺挺信守承诺的。 最起码从前两人谈对象那会儿, 她根本就不知道随时告诉他自己在哪儿, 哪次都是陆让尘给她打电话,发信息, 她才会说。 想着回来也是为了见她, 陆让尘就干脆去医院找她。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陆让尘刚从护士站来到病房门口, 就听到不远处的消防通道传来一阵喧闹声。 女人语气不满,又万般委屈地控诉着,声音清晰可闻,而被指责的对象显然是祝云雀。 祝云雀也没想到陆让尘会突然出现在这,更想不到邓佳丽说出的那些话,会让陆让尘听个正着。 又或许是陆让尘这人压迫感太强。 陆让尘话音刚落, 场面就僵滞起来。 比祝云雀和邓佳丽更意外的是祝平安,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陆让尘本人。 风华正茂,又出类拔萃,的确是祝云雀会惦记一辈子的那种模样。 男人一时五味杂陈, 下意识地张了张唇, 还没来得及开口,邓佳丽就带着哭腔指责说,“你们程家做什么坏事你不清楚吗?过来问我们是装哪门子的清白。” 陆让尘额角绷紧, 没说话。 是祝云雀捏紧他的手。 她声音透着隐约的颤意,说,“陆让尘,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陆让尘闻言撇向她, 冷冽的眸光漆沉地垂落到她脸上,执拗又倔强。 “出去说什么啊,就当面说!” 邓佳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这会儿也不呛祝云雀了,反倒替她说话,“就应该让他知道啊,让他知道他那爷爷当年有多仗势欺人!” “当初就是那老头子把那点儿破事儿故意放到网上让所有人来骂的,要不是这样,我家叶添能打架进派出所吗?!” “还有雀雀出国,不也被是他逼的吗,把人逼走也就算了,回头还要拿孩子他爸的工作要挟!你们有钱人就可以这么无法无天是吗!” 女人语速很快,祝平安根本插不上话。 还是祝云雀提高音量打断她,喊了句“别说了!”。 或许从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就是更压人一头,邓佳丽被她骤然一呵斥,心尖都颤了下。 再看陆让尘。 男人脸色已然沉寂得不像话。 他把祝云雀的手攥得很死,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忽然崩塌,他盯着祝云雀说,“她说的是真的么。” 就是那个刹那,积压多年的情绪如同被碾碎湮灭。 祝云雀眼眸忽然就氤氲起潮气。 那潮气里夹杂着酸涩,爱意,还有比爱意还要跟浓稠深挚的东西,是陆让尘从前不敢奢望,更参透不了的。 胸口也从未这样淤堵过,窒闷得几乎透不过气。 陆让尘深眸里情绪暗涌,还未开口,祝云雀就开腔了,她音色像下过雨般潮湿,说,“是真的又怎样。” 牵着陆让尘的掌心渗着薄汗,她眼睫轻颤着说,“早就已经过去了啊。” 陆让尘闻言喉头一哽,像卡了根鱼骨。 的确,早就过去了。 可那是对她而言。 在他这儿,陆让尘从来就没觉得过去过。 是祝云雀转头看邓佳丽,说,“所以你现在满意了?” 邓佳丽深深一噎,磕巴了下,又带着哭腔说,“我怎么了啊我,我这不替你说话——” “我不需要你替我说话。” 祝云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说,“我只希望你放过我。” 这话像耳光狠狠打了两夫妻又一巴掌。 二人愣住的间隙,祝云雀又看向祝平安。 也许是陆让尘的出现,让她更为笃定,她说,“过去因为我妈做的错事,连累你们的债,我到今天已经还完了。” “我不再欠你们什么了。” “也不会再为程家的行为负责。” 说到这里,祝云雀轻吸一口气,说,“我决定和陆让尘在一起,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辈子的决定。” “我不会和他再分开了。” 轻而淡的声嗓,落下的力道却堪比雷霆万钧。 砸得陆让尘心头为之狠狠震颤。 漆邃的眸子再度望向她时,祝云雀眼眶和鼻尖都红了,她笑着说,“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道德绑架,我真的累了。” 那些关于冯艳莱的,关于叶添的,也关于父亲祝平安的。 她都受够了。 眼神空洞得像一汪死水,祝云雀说,“从今以后,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吧。” - 那天祝云雀离开得利落果决。 只有一箱牛奶和一袋水果冷冰冰地留下来。 祝平安在她走后,一直给她打电话,祝云雀一个都没接,干脆开了免打扰。 陆让尘那边事儿也不少,经理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处理俱乐部的事,说新选来的几个条件不错的运动员,让他当面见见。 这行程是临时的,但也挺重要。 陆让尘却没什么心思去,就这么牵着祝云雀的手上车,拧眉说了句“没时间”。 挺冷的语气,符合他这老板身份的一贯作风。 然而哪里是没时间。 分明是祝云雀在这儿,他分不开神。 这会儿祝云雀情绪也平复多了,忍不住插了句,说,“不然你去吧,我没关系的。” 陆让尘闻言觑她一眼,眼里流动的情绪意味深长,像是压着什么火发不出来似的,又有几分隐忍的无可奈何。 祝云雀:“……” 她又怎么猜不出他在气什么。 想想就只能说,“不然,我陪你一起回去?” 说话间,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是祝云雀在给他足够明显的信号。 毕竟两人十几天没见了,好不容易见到,谁都不舍得分开。 闻言陆让尘低眸撇了眼,再抬眸时,眼里终于荡起疏淡零星的笑意,他哼笑了声,说,“这还差不多。” 总归是哄好了一点。 祝云雀后来的一路都老实巴交的。 她其实多少明白陆让尘生气的点,也开始琢磨等会儿要怎么跟他解释。 只是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俱乐部就到了。 那边催得急,陆让尘就干脆叫了个人带祝云雀回他办公室,走之前还捏了下她的脸,还算温柔有耐心,说,“你乖点儿,老实等我回去。” 实话说,俱乐部的人从没见过他们老大对谁这么温柔过。 以至于来领路的前台小姑娘都愣了。 在把祝云雀送进办公室后,她直接在微信群里八卦,说刚刚看到老大和他女朋友了,那美女可漂亮了,老大对她巨温柔巨温柔,还捏她脸!!!! 十来个人的群,都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看到这消息也都炸开了锅。 毕竟陆让尘这单身人设也艹了好几年,谁都没想到他能突然开始谈朋友,大家都很好奇,都说有照片吗??? 前台小姑娘当然是没有的。 但架不住那些人太好奇了。 于是小群里的那几个男男女女,就干脆装作有事办的样子,溜进陆让尘的办公室忙活。 要么泡杯咖啡,要么打印个东西,要么再给祝云雀送个水果和饮料。 祝云雀这人平常都是温和的,对他们自然不例外。 于是来来回回几次,小群里又炸开锅了—— 【我草,我真没想到老大喜欢的居然是这种类型的,我还以为他那性子会喜欢前凸后翘的辣妹呢】 【谁说不是啊!!!我也没想到,老大还真喜欢这种气质清纯的啊啊啊,不过这大嫂真好看啊,气质秒杀那群辣妹】 【叫什么大嫂啊,都叫老了,应该叫人未来老板娘】 【哎,你们听说过没,这美女还是老大初恋,是个老师呢】 【我草,破镜重圆啊!她这么牛逼能拿捏老大这么多年???】 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也不知道谁把截图给陆让尘发过去了。 陆让尘正在和教练一起监督几个新运动员的体测,收到这张截图,蓦地嗤笑了声,转而就给祝云雀发过去,说:【未来老板娘,你魅力挺大】 那会儿祝云雀正用陆让尘的电脑做周一的课件。 等她看到这张截图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半天。 电脑登录微信,她点开这张图,先是愣了愣,眼底跟着就浮起几分好笑的蜜色。 刚打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办公室的门就再度被推开。 这次不是哪个来故意进来看的员工,是陆让尘回来了。 祝云雀抬眸就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心跳微微加速。 眼前男人不仅好看。 眼神也比刚刚多了几分危险。 就这么把门直接关上,又反锁,陆让尘觑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把打火机和烟盒扔到茶几上。 颀长的身姿闲闲散散地站在那儿,一边挽着衬衫外套的袖口,一边盯着她看,莫名有股斯文败类的痞劲儿。 这么长时间没见。 这男人好像哪儿哪儿都带劲,哪儿哪儿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祝云雀一时色令智昏。 抿了下唇,到底起身走到他面前。 陆让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扯了下嘴角,跟着就一伸手,把她揽到怀里紧紧箍着。 他痞里痞气地一挑唇,说,“还挺懂事儿。” 话音刚落,还没等祝云雀开口说话,他就掐着她的下巴尖儿贪吻下来。 舌尖搅着,捣着,又欲.又色的。 津液交融着声息浅浅,祝云雀只能不住地吞咽,再不得已地揽住他的脖子,被陆让尘打横抱坐在沙发上。 偏偏这男人过分得不止一点半点。 明明之前八年都忍住了,不过半个月就渴得像疯了一样。 祝云雀被他揉得捏得咬唇轻哼,最后没办法,只能咬着他的下巴把他推开。 脖颈留下浅红色的齿痕。 男人唇瓣泛着水光,胡子都泛着肉眼不太看得清轻茬,刮得祝云雀指腹沙沙,性感得要命。 就这么拉扯着,好半天终于亲够了。 陆让尘把她褪到腿根处的裙摆拽好,俯身亲了亲她轻轻喘气的鼻尖,哑着嗓子没什么好气儿地笑了下,“我说这位老板娘,美色也被你尝到了,现在是不是该跟我坦诚点儿?” 第八十二章 陆让尘说这话时, 语气拖腔拿调,轻佻又孟浪。 可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男人在俱乐部甚至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冷脸大魔王, 高冷难拿捏, 有多少人想爬上他的床都爬不上,偏偏在祝云雀这儿就是为爱折腰的一副鬼样。 祝云雀也是一样。 对外永远恬淡清冷, 冷静疏离, 就只有在他面前, 她才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不用那么懂事。 也不用背负那些不想背负的。 她可以撒娇,可以粘人,也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 揽着他的肩膀,祝云雀目不转睛望着他,说,“你都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很多。” 陆让尘指腹轻抹了下她嘴角, 磁嗓低哑着, “想知道当年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想知道是不是我爷爷逼你出的国, 还有你阿姨说的那些。” 其实这些话, 早该在路上说。 是陆让尘没准备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从没想过当年祝云雀的离开会另有隐情。 甚至有了一丝无所适从的愤怒。 愤怒于祝云雀背着他经历那么多,却没跟他透露过一点, 甚至如果没有今天的刚巧碰到,祝云雀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 也从来没有那么泄力过。 好像这么多年对她的执着和爱恨,就只是一场幼稚又可笑的顾影自怜。 祝云雀从不欠他什么。 反倒是她保护了年少时的肆意轻狂陆让尘。 到这会儿,祝云雀也没再瞒下去的必要, 她敛着声息说,“当年你爷爷确实找过我,就在我妈的视频被闹上热搜那天。” “我妈被网友骂得很惨,一些人来线下堵她,拍她的视频,羞辱她。” “叶添为了保护她,和一个男的打起来进了局子。” “而我,”祝云雀停顿两秒,像是说出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事,缓缓说,“全校人都在扒我,看我的热闹。” 说是这样。 其实远不止如此。 当时祝云雀的手机号也被人曝光出去,各种各样的指责谩骂,说她配不上陆让尘,还祝她早晚被甩。 然而那时还不满20岁的祝云雀又怎能平静面对。 她是真的慌了,也怕了。 怕更多人谩骂她,也怕陆让尘把她抛下。 所以分手时,她才会说,自己不想做那个被抛下的那个。 如今听她说完这些,陆让尘神色彻底凝滞。 形容不清的涩意和内疚在他心口处化开,窒闷,郁结。 祝云雀不知道。 陆让尘曾因她的那些话和背叛,差点儿就恨了她一辈子。 可现在,他只觉当年的自己幼稚得可怜。 眸光低暗下来,陆让尘咬字发涩,“对不起雀雀,我什么不知道,那些天我被家里关起来了。” 这些话,也根植在陆让尘心里好多年,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和祝云雀说开。 他说,“是家里的某个长辈出的面,把我关在集团里的一家度假酒店。”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联系不上任何人。” “还有专门的人看着我。” 那时陆让尘只当家里不让他和祝云雀再接触,没想到那只是程家老爷子只手遮天的其中的一步。 等他自由的时候,冯艳莱这边的情况也已经消失得无声无息。 然而这些,祝云雀早就清楚。 她说,“我很早就猜到了。” 她抬起湿漉的眼睫看他,“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那个雪天,她一个人去打吊针联系不上陆让尘,那时的她并不完全是委屈,是难过,而是她知道,两个人已经没法再走下去了。 即便再苟延残喘。 他们也不可能有未来。 那是年少的他们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 她除了放手,没有别的路可走。 果然没多久,祝云雀就和陆让尘的爷爷见了一面,没什么威逼利诱,只是简单的撤掉热搜,就已经逼得祝云雀走投无路,服从认栽。 所谓钱权压死人。 这个残酷的事实,祝云雀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体会得不能再深。 她也因此明白,她和陆让尘,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认知停留在祝云雀心里,直到好多年过去,她从一个绝望无助的小女孩,长成可以独立照顾好自己的大人,她才拥有再贪恋一眼陆让尘的勇气。 祝云雀眸光轻闪,轻抽了下鼻子,说,“陆让尘,我没想过你还愿意看我。” 陆让尘也没想过她会说这么卑微的话。 他眼眸微润,“我也没想过你还能回头。” “……” “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陆让尘失笑,眼神是禁不住坦诚,“昨晚还梦到你又走了。” 他语气几分说不出来的委屈与难捱。 听得祝云雀心脏狠狠一抽。 她忙说,“我不会再走的。” 陆让尘笑,“我知道,我都听见了。” 他这一笑,祝云雀忽生感慨,她说,“有人跟你说过没,你长得很像你爷爷。” 她用手指了指他眉眼的那块,“这里特别像,只是你跟他气质不一样,他看着不怒自威,笑着也让人害怕……但你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不笑的时候也是温柔的。” 明明是很朴实的话。 里头蕴藏的情绪,却堪比情话。 听到这里,陆让尘喉头微滚,不由把她抱得更紧些。 温热的唇瓣落下来,他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嗓音发涩,“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不好。” “我跟你保证,以后有我在,你不用再为任何事担惊受怕。” “你不用担心我爷爷,也不用担心我妈。” 这两个称呼,像停在心头的积雨云,多年不散。 祝云雀闻言眼眶一热,鼻腔突然就酸了,她说,“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怕。” 不用怕他妈妈怎么反对,也不用担心他爷爷再出手拆散他们。 “然后呢,”陆让尘又问,“然后发生了什么,他逼你出国后为什么又会牵扯到你父亲?” “……因为他知道你来找我了。” 祝云雀垂眼说,“他知道你来找我复合了。” 或许有钱就是无所不能的。 即便人远在异国他乡,也还是能第一时间被洞察到所有动向。 祝云雀永远记得那天她打完工回到家,被邻居告知有人在楼下等她,而等她的那个人正是陆让尘时,那刻悲喜交加的情绪,汹涌得让她有多喘不过气。 祝云雀从没哭成那样过。 她把自己关在厕所,抱膝坐在门口的地面上,眼泪决堤一样从指缝流出来,却不敢哭出声。 因为冯艳莱在卧室。 两个人挤在廉租房里,每日为生活和学业奔波,所有的勇气都已经消磨殆尽。 她不敢想象,如果陆让尘也陪她一起过上这样的日子,她会有多内疚与痛苦,更别说在那天回家之前,程富森的助理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说他父亲已经被企业辞退了。 祝平安年纪本就大了,不再适合做列车长,企业也是外包的,并不是无法撼动的铁饭碗。 本来他想找人调去别的岗位等退休,结果不曾想,程家老爷子的一句话,那企业就把祝平安扫地出门了。 全家上下都靠着祝平安一个人吃饭。 邓佳丽当时急得给她直发信息,说雀雀,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你爸爸,现在你爸爸工作没了,我们现在一家四口怎么活啊! 女人的指责到现在祝云雀还历历在目。 就是那个瞬间,祝云雀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甚至有那么一秒,她想冲下楼,什么都不管地跑到陆让尘怀里,跟他说你带我走吧,我们私奔吧,我什么都不要管了。 可是不能。 她不能。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透过卫生间的老旧窗户,痴痴望着楼下等她的陆让尘。 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夹着一根烟,还是那样颀长的身姿,却透着落拓不羁。 他瘦了,也高了。 神态也变得颓然,不再意气风发。 就连身上的衣服的材质,也不再是从前的昂贵质感,而是最普通的款式。 可他看她眼神却没变。 仰头朝她方向望时,还是那样深挚滚烫,甘之如饴。 偏偏青白色的烟雾若有似无地隔绝着两人的视线,卫生间昏黄的光线背着光,到最后,陆让尘也没看清她的脸。 那是第一次,祝云雀觉得自己毁了陆让尘。 和他本在罗马的人生。 然而她又哪曾想到。 在未来两人说起这段往事时,陆让尘回应她的,却是嗤然一笑。 像是拿她没办法,又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笑着说,“祝云雀,你是自虐狂吗?什么叫你毁了我?我好好一个人是你能轻易毁掉的?” “还有什么本来在罗马的人生。” 他不屑地呵笑,“你怎么就知道罗马是我想待的地方?我就不能朝你狂奔吗?” “狂奔”两字,像砸在心上的一记重锤,祝云雀瞬间就怔了。 眸光在颤动,她几乎不能自已地呢喃出他的名字,说,“陆让尘……” 陆让尘挑起眉,哼笑一声,眉宇间倨傲又轻狂,“还是说,你没自信觉得你比罗马更好?” “……” 祝云雀突然就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好像刹那间便被什么汹涌的情绪淹没。 陆让尘想告诉她的却不止这些,他甚至觉得好笑,说,“你说我那会儿颓,那是因为我来找你之前刚训练完,奖金到手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我身上穿的也是队里发的羽绒服,人均五百块一件的,没觉得哪里简陋。” “那会儿刚下飞机,人没怎么倒腾就直接找你了,看起来确实挺疲倦。” “但不管怎样,你说我落拓,我不服。” “我没那么娇生惯养祝云雀,我也从来不是你眼中那种生下来就吃喝玩乐负责享福的富二代。” “就算没有你,我长大了也要自己赚钱,男人到了年纪该顶天立地不是很正常?更何况还要来异国他乡追老婆,你觉得我会伸手朝家里要钱?” 几句话下来, 祝云雀被他说得彻底折服。 从前有人说陆让尘口才好,想拉他去辩论社,祝云雀是不信的,可当下这会儿,她是真信了。 哪里是单单的口才好。 陆让尘这人,是品性好到身上都仿佛散发着光,而这一点,更是她当初喜欢上他的理由。 在所有男生都不懂得尊重女性的年纪,只有他懂。 她会为他心动,从不只是因为他是天之骄子,更因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少年,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祝云雀从没有一刻这样动容过。 她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她说,“陆让尘……我何德何能呢……” 陆让尘却极淡地笑了下,说,“因为你是祝云雀。” “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祝云雀。” “……” 泪意涌上眼眶,祝云雀忍着氤氲,破涕轻笑,“陆让尘,怎么办,我觉得我越来越亏欠你,越来越爱你了……” 如果没记错。 这是陆让尘第二次,听到她亲口说爱自己。 喉结滚了又滚。 陆让尘心口仿佛鼓噪着炙热的风。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眸里星火燎原,说,“那就领证。” “……” 他鼓足勇气,眼神坚定,“领证吧,雀雀,我们领证。” 第八十三章 或许人活一辈子, 总要有个足够冲动的时刻,才算不枉此生。 那天祝云雀瞬间就被陆让尘说得脑子一懵,手足无措有,惊喜错愕有, 心驰神往更有。 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他, 更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两人走到这一步……他们也该走到这一步了。 他们毕竟不小了。 也等了彼此八年…… 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风华正茂的八年? 祝云雀在那瞬脑子几乎不会运转, 也说不上是被陆让尘那一刻的语气和眼神所蛊惑, 就这么鬼使神差头脑发热地答应了。 和她那股雀跃悸动相比, 陆让尘心中压着的那股劲儿显然更胜。 也没管屋外有没有人要找他,更不管茶几上频繁亮起的手机,陆让尘在看到她点头后,直接把她扣在沙发扶手处贪吻。 他吻,祝云雀就闭上眼纵情地迎合。 可怎样似乎都不够。 陆让尘干脆捏着她的肩膀,掐着她软蛇一样的腰, 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彼时办公室内静谧馨香。 冷气开得很足, 却依旧无法浇灭那一处藏在盆栽后的炙.热旖.旎,后来还是外面的人实在找不到陆让尘,又着急, 来楼上咚咚敲门, 才把那绵长的一吻打断。 唇瓣,脖子,肩膀, 都是被他蹂.躏过的痕迹。 再后来,祝云雀就趁着陆让尘又出去忙的时候,打车晕晕乎乎地回了家。 夏季燥热难耐,她回家冲了个凉。 等稍微冷静下来时, 陆让尘已经交代好俱乐部那边未来十天的事了。 他发信息找的祝云雀。 话很直白,像是生怕她一个反悔不算数似的说:【我这边请好了假,你那边打算什么时候请?】 祝云雀刚倒了杯冰水。 她咕咚一口喝掉一大半,沁到心扉的凉爽。 微微咽嗓,她像是下定决心般,纤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跃,说,【明天上班请吧】 陆让尘:【行】 陆让尘:【我先去忙,今晚有个局,估计很晚才回家,你别担心我,自己早点睡】 “……” 祝云雀微微烫红脸。 心说这语气,怎么这么像丈夫对妻子,可转念一想,两人很快不就是这种关系了。 ……是真的好快。 明明两人重逢还不到一个月,就这么和好了,不止和好,还要领证结婚。 一想到这个事实,祝云雀心思就躁动难安。 那种感觉,像儿时每次期待冯艳莱从外地回来带她去游乐园玩,也像每次考试后,在课堂上等待老师念成绩,更像她的少女时期,永远渴望在去课间操的路上,能在人群中瞥见一眼陆让尘。 那时的她,也从没敢肖想过,未来陆让尘会是她的,从身到心。 心口被悸动感充盈着,砰砰跳动,祝云雀轻轻捏了下自己的耳垂。 不是做梦。 一切都是真的。 想到这,她嘴角终于浅浅弯了起来。 周一的英语课永远是最多的,也是等下午第二节课彻底忙完,祝云雀才跟教导主任请假,说要去帝都两天。 教导主任听说祝云雀最近谈恋爱了,笑起来,说,“怎么,这是有好事?” 祝云雀往常脸皮没那么薄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但凡涉及到陆让尘,她神色间总会不经意流露出过去那个少女祝云雀身上才会有的青涩感。 她抿唇,说没。 在事情没办成之前,她不想透露什么,于是说,“他要回去取点儿东西,我陪他过去。” 中年女人相当好奇,推了推眼镜说,“我听说是你某个学生的家长?开超市的?” “……” 祝云雀几分无奈,说,“不是。” “那是谁啊,干嘛的。” 祝云雀不想纠缠,就说,“学生家长的朋友,以前的校友。” 教导主任那性子,没个三五句话是真请不下来假,还是祝云雀要调课的情况,最终好说歹说,她总算是给了假期。 只不过假期不长,也就两天。 陆让尘这人雷厉风行,她说等到周末他都不行。 没办法,只能随了他。 于是航班就这么订在第二天早上,当晚祝云雀就拉着许琳达去商场买东西。 这次陆让尘不止是回去取个户口本那么简单,可能会带她见一见他那边的朋友。 祝云雀其实不担心这些。 她只是想着,趁着这次,去见一眼程丽茹。 许琳达听到后都吓坏了,她说,“你要见他妈啊,天啊,你疯了吗,她妈当初把你们娘俩报复的那么惨,你怎么还敢啊。” 确实是不敢的。 但她也不能躲一辈子。 祝云雀不是那种不利落的人。 于是结账付款的时候,她轻吸一口气说,“不管怎样,都要见一次的。” 那句抱歉。 冯艳莱说不出来,那就由她讲出来。 只是这个想法,她还没告诉陆让尘,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也怕他不同意。 第二天清早,陆让尘带她去机场,看到她带过来的几样礼盒,还挺意外。 他挑挑眉说,“不过是见几个朋友,吃顿饭,没必要弄的这么隆重,还给送礼,多麻烦。” “……” 祝云雀想说不是,不是给他们的,但想想又把话收了回去。 飞机总共就两个小时。 起得太早,飞机起飞没多久,祝云雀就靠在陆让尘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陆让尘怕她睡得不舒服,特意把她搂得更紧些。 旁边刚好坐了个阿姨,阿姨就笑,说小伙子你对你女朋友真贴心啊。 陆让尘并不是爱搭讪的性格,听到这话却还是笑着回应,说不只是女朋友,还是未来老婆。 他低头看了眼祝云雀的睡颜,兀自勾了下嘴角,说,“这次就是回去拿户口本的。” 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可以撼动。 祝云雀隐约听见,在浅眠中渐渐苏醒,再一抬眸,就对上陆让尘寂定而温柔的眼神。 男人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扯唇笑了下,说,“这就睡醒了?” 祝云雀头靠着他肩膀,眼神像小猫一样专注地看着他说,“刚刚做梦了。” “做什么?” “……做咱俩去民政局了,摄影师把我拍的好难看。” 话音刚落,陆让尘就低笑出声。 他说,“祝云雀,你能不能有点儿自信。” 祝云雀嘴角轻轻一勾,头又靠在他肩膀上说,“第一次啊,又没经验。” 难得撒娇的语气。 说得陆让尘喉结微滚,要不是飞机这种公共场合,还真想使劲儿亲她一会儿。 也是怪。 这两天俱乐部忙的要命。 不是投资方的酒局,就是赛事准备,陆让尘根本分不开身,也自然没什么时间跟她温存。 好不容易俩人凑到一块儿,又是在飞机上。 想想就只能望梅止渴。 于是把修长的手指塞入她的指缝,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用下巴蹭了蹭祝云雀温热的发顶,嗯了声,难得老实地懒笑说,“我也挺紧张的。” 对任何事,陆让尘都可以游刃有余的。 唯独对祝云雀。 他总会有种无法掌控的焦灼。 要不是他的独立户口本一直落在帝都,他真恨不得当天就带着她去领证。 就好像只要证领,盖了戳,两人之间就会系上永远分隔不开的纽带,他再也不用担心祝云雀会拍拍屁股把他扔下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间,祝云雀又困了。 像是柔弱无骨的毛茸茸小动物,她在陆让尘怀里肆无忌惮地蹭了蹭,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最好的安神剂,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没多久,飞机落地,来接陆让尘的是彭远。 祝云雀以前只在陆让尘口中听说过他,如今见面,倒是头一次。 可彭远呢,早在之前就听陆让尘说了两人的事。 就连她的照片,他早年也没少在陆让尘手机里见,所以对祝云雀一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嗨,还不因为他当年手机屏保都是你,我那会儿跟他住一块儿,有时候一帮他拿手机就能看到你的照片。”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彭远安排的。 三人刚坐下,他就跟祝云雀聊了起来。 祝云雀这会儿也睡够了,看着彭远时瞳孔都是微微放大的,她说,“什么时候的事?” 彭远刚要开口,陆让尘就嗤笑一声打断他,“你怎么跟邓哲似的,什么屁事儿都往外说。” 哪里是“跟邓哲似的”,彭远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男人咧嘴一笑,说,“这怎么了,又不是多丢人的事儿,这让弟妹听到,还不得把你爱的死去活来?” “……” 陆让尘没什么好气地剐他一眼,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 不用想就是工作上的事。 这阵子祝云雀都已经习惯了。 陆让尘低眸皱了皱眉,应该是不能不接的电话,于是起身,冲彭远一抬下巴,“你先陪她。” 说完又看向祝云雀,抬手轻捏了下她的下巴尖,语气转了个弯似的沉柔起来,说,“你好好吃饭,我打完这个电话就回来。” 外人面前,总归不好太腻歪的。 于是祝云雀抿抿唇,软声说了句好。 等陆让尘走了,她才又问彭远,问他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照片在他手机屏幕的。 “就你出国后啊,他那会儿刚当运动员没多久,周末跟我住一块,”彭远知道她想听,说得也耐心,“我那时候以为你俩没分手呢,还笑过他,结果给他笑黑脸了,后来我就知道你抛下他去国外了。” “……” 祝云雀心尖轻轻一颤,没想到那个时候陆让尘还会留着她的照片。 她到底忍不住,问出她一直想问的,“可我怎么听说,他那段时间,身边一直有别的女生……” 其实这些话,她很早就想问陆让尘。 她知道他这些年应该没有过别的女人,但还是在意,在意当初两人分手时的那些传言。 那些人说,陆让尘那段时间玩得很开,身边好多女生,根本闲不下来。 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即便那么多年过去,祝云雀也还是酸得要命。 她总能想起两人刚分手没多久,她在超市碰到陆让尘的那一幕,明明之前还是交颈难捱的关系,明明之前还攥着她死死不撒手,可转眼,就可以冷漠对她,身边还有了别的女生。 那种酸涩又难过的心情,祝云雀到现在还清晰可觉。 到这会儿,也算是有机会吐露出来。 当然祝云雀也想过答案了,彭远很可能会为陆让尘解释几句,说一句男人么,不都这样,刚分手肯定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却不想,她预判失误了。 彭远听到后,直接啊了声,“你说那些传闻啊,都是他故意弄的。” “……” 祝云雀微微一哽,“为什么故意。” 彭远嗨了声,笑,“还能为什么啊,当然是为了刺激你啊。” “……” “那阵子他只在学校搭理那些女生,为啥在学校搭理啊,就因为你会回来办手续啊。” “什么鬼混的谣言也是故意放出去的,就想着让你生气,让你在意。” “结果呢,你是真没反应啊,更别说你俩在学校根本没什么机会碰上。” “他眼看刺激不到你,还是出国了,一生气把那些女的全删了。” “妈的,那群主动加他的女生是真多啊,天天嘟嘟囔囔给他发微信,就这么嘘寒问暖的,他一句都没回过,结果呢,陆让尘当时喝了酒,心情差到爆,别说搭理那些人了,删好久都没删完,干脆扔给我让帮他删了。” “就为这事儿,他第二天还给了我二百的劳务费。” “我拿那劳务费还交了几个月的电费呢,你说这事儿我记得能不清楚么。” 第八十四章 那天彭远的话, 像砸在心上重重的一击,直到吃完饭,还在祝云雀耳边回荡。 她没想过事情真相会是这样。 更没想过陆让尘那样清高的一个人,会为她费尽心思, 伏低折傲。 说出来可能会显得没良心, 但当初祝云雀真的以为陆让尘当年很快就有了别人,即便后来他又来澳洲找自己, 祝云雀也还是没法认为, 陆让尘身边从没出现过别的女生。 毕竟男人这种生物就是这样。 他们可以很爱很爱一个人, 但并不耽误他们和更多的人产生关系。 更别说他是陆让尘。 可事到如今,祝云雀只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陆让尘。 他不是那种男人。 他给的她爱也完全纯粹。 反倒是她,从头到尾都不坚定,也不相信他。 或许是内疚的情绪作祟,饭后回到住处的一路,祝云雀牵他的手格外的紧。 陆让尘也忍了好长时间, 公寓的门一打开, 他就把她拽进去,顶开她的膝盖,把她压在门板处索吻。 他总是喜欢这样, 刚在一起那会儿也是。 无论在哪儿, 什么场合,总会把她拉到无人的角落,在喧嚣处藏匿起来和她放肆地亲。 而这套在京大附近的房子, 也是当初两人耳鬓厮磨的唯一地方,即便空气中浮动着久违居住的气味,那种熟悉的感觉,也还是让祝云雀目眩神迷, 近乡情却。 就这么被吻到几乎缺氧。 再睁开双眼时,陆让尘退离开,额头抵着她的,磁嗓低哑说,“彭远又跟你泄密了,是不是?” 那气息灼得她耳后发痒,偏偏陆让尘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故意招惹她。 祝云雀不得不屏息看着他说,“谁让你不告诉我的。” 说完别开目光,眼神里有丝丝不满。 陆让尘轻勾起嘴角,忽然就有点儿爽。 也多亏彭远跟他招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过去他那些挺蠢的举动,在祝云雀这儿也不是毫不奏效。 最起码,她真的在意过。 陆让尘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强迫她和自己对上视线,挑眉说,“ 我现在是看明白了,你不止对你没自信,对我也没信心。” 被他一秒拆穿。 祝云雀耳廓浮热。 她摇头想说没,是陆让尘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哄着似的,“怎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 “……” 如果是以前,祝云雀可能真就点了下头。 但现在,她信。 稍稍仰头看他,祝云雀抿唇说,“不是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人性。” 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两人深入交流。 她眸光轻动着说,“陆让尘,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在爱里长大的人,凡事我都习惯性朝最坏的地方想,只有这样我才能预知风险,不用担心承受不了最坏的结果。” “当初阿姨一定是恨死我的,甚至现在也是……所以即便我扛住你爷爷的恐吓,我也还是没信心,和你撑多久。” “你那么好,那么优秀,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祝云雀扯唇失笑,“万一你哪天真的腻了,我要承担的痛苦,都会远超那一刻。” 说到这,祝云雀眼睫轻颤着看他,“但我知道,我很自私——” “你不自私。” 陆让尘眼神漆黯地溺着她,“是我当年太幼稚。” 指腹轻轻摩挲着祝云雀的脸,男人喉结缓缓滑动,说,“谢谢你雀雀,谢谢你保护了当年的自己,也谢谢你回来,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如果不是祝云雀肯回来,再看他一眼。 陆让尘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去争取她一次。 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幸运过,哪怕两人中间隔了那么难捱的八年。 所以—— “现在能多给我一些信心么?” 陆让尘说这话时,瞳眸漆深清邃,里面全是祝云雀的影子,他说,“从现在开始,让我向你证明,我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可靠。” “……” 祝云雀眼眸微润,弯起嘴角,点头轻轻说了句好。 或许是那个承诺的关系。 那天两人最终还是决定下午就去领证。 实话说,挺匆忙的。 他们回家那会儿就已经下午一点了,且祝云雀还要稍微打扮一下自己。 毕竟人生大事,她不想那么含糊。 好在领证的地点,就在距离住处最近的一处民政局,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热门的日子,民政局的人并不多。 这突然的一下子,搞得彭远也挺尴尬的,说我还给你俩约了跟拍摄影师化妆师呢,这哪还来得及啊。 两方打电话的时候。 陆让尘已经带着祝云雀打车走了。 两人穿得都是白色衬衫,是祝云雀来之前,特意在商场买的打折款。 可即便这样,陆让尘穿着还是难掩贵气的好看。 听见彭远急得跟什么似的,陆让尘啧了声,说,“不用那么麻烦。” 他瞥了眼祝云雀说,“我老婆好看,随便拍拍都好看,你人来了就行。” 被他叫老婆还是头一次。 祝云雀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搂着的肩膀都僵了瞬,脸也微微烫起来,但想想,再过一会儿,这个称呼就是名正言顺了,她早晚都要适应。 只是多少有些紧张。 等到了民政局,祝云雀才发现,自己的户口本居然忘在行李箱中忘记拿来。 陆让尘是真给她气笑了,说,“祝云雀,你故意的吧,故意逃婚?” 祝云雀眼皮子一跳,说我没有。 她难得没脾气,跟陆让尘说,“你等着我打车回去取。” 说完转身就要走,哪知陆让尘一下便把她捞回来,说,“我给彭远打个电话,他一起给带过来。” 话撂下,陆让尘半眯起眼,“你现在就给我好好待着。” 他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祝云雀,颇为警告地哼笑了声,“谁知道你是真回去取,还是打个飞的回老家去。” 祝云雀:“……” 所以他们俩之间到底是谁没自信? 拗不过他,最终陆让尘还是把户口本的事交给彭远。 彭远也挺靠谱的。 陆让尘给他打完电话没多久,他就带着自己随便玩玩的微单,还有祝云雀的户口本呼哧带喘地过来了。 这会儿陆让尘和祝云雀也已经取好号,坐在等待区等着叫号了。 彭远直接把户口本递给陆让尘。 陆让尘接过来,下意识掀开的第一页,就发现户主的名字居然是祝云雀,而不是祝平安或者冯艳莱。 他扭头看一眼祝云雀。 祝云雀揣着明白装糊涂说,“怎么了。” 陆让尘闷出一嗓子笑,把户口本交到她手上,“没想到还是个户主。” 祝云雀接过来,抿了下嘴角见怪不怪道,“你不也是。” 不也是把户口早早独立出来。 陆让尘指的却不是这个,他挑挑眉,说,“什么时候独立的。” “……” 眉宇间神色一滞。 祝云雀脸颊浅蕴起粉色,还是说了实话,“从帝都回来后就独立了。” 说完也没看陆让尘。 仿佛再叫他看上一眼,小心思就再也包藏不住。 陆让尘勾着嘴角,也没拆穿他,只是牵了牵她的手。 却不知这一幕都被旁边的拍照狂魔记录下来。 后来拍顺手了,彭远又指挥两人换两个动作多拍几张,不想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两人的号就到了。 其实在来之前,祝云雀私下做过攻略。 看到网络软件上,那些人写的天花乱坠的,潜意识便觉得程序一定很麻烦。 可实际上呢,真没有那么麻烦。 无非就是确定双方没有配偶,没有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关系,再递交照片和材料。 只是两人来得匆忙,没有提前拍照。 就让彭远临时拍了张。 彭远那人也怪牛的,稍微弄了弄就打印好,还给两人照片稍微调了下颜色。 实话说,祝云雀和陆让尘这俩人颜值都牛得不行。 根本不用修什么。 要说唯一的缺憾,就是祝云雀有点儿紧张,和陆让尘合照的时候,神色不大自然。 倒是陆让尘,无论何时都是那副淡定模样,嘴角斜斜一勾,那股浪荡痞劲儿就能惹得人心跳加速。 照片也提交好后。 就到了正式签字环节。 陆让尘签字跟签合同一样,利落洒脱,落笔笃信而有力,祝云雀要比他慢些,一笔一划都隽秀好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写完后,掌心都沁着薄汗。 还是陆让尘牵起她的手,轻轻揉捏了两下,才恢复常态。 最后的流程是宣誓。 虽然还是很生涩,但祝云雀已经没了之前那种紧绷感,也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已经一锤定音,再没什么能撼动他们。 那种后脚跟落地的踏实感,对祝云雀来说新鲜又难忘。 从民政局出来后,心情也轻松许多。 总之,那种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就好像陆让尘揽着她肩膀的手臂,都更笃定了。 就连彭远都改了称谓,说,“我手头还有点儿事啊,也不打扰你们两口子的二人世界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有需要再叫我就行。” 两口子叫得祝云雀双颊一热。 陆让尘倒是淡定笑了下,说行,有机会再叫你一起吃饭。 于是和彭远挥别。 彭远还挺够意思,把车留下来给陆让尘用了。 陆让尘不紧不慢地牵着祝云雀上了车。 私密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俩,这会儿倒是有时间把结婚证好好端详一番。 只是翻来覆去看的不是祝云雀,而是陆让尘。 男人淡勾着嘴角,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正正反反地看了几次,又顺手拍了张照片。 等再一抬头,刚好看到祝云雀用手机对着他,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 陆让尘敛眸眯眼,笑说,“拍什么呢。” 祝云雀藏着小心思的嘴角扯着一点弧度,说,“没拍什么,你想多了。” 说完也不理他,低眸点开修图软件忙自己的,也不知道要忙什么。 她不理,陆让尘就凑过去瞧她。 清新的栀子香荡进鼻腔,他低眸就看到祝云雀刚刚不止偷拍了他一次,偏偏每个角度还都挺好看。 欠扁劲儿又上来。 陆让尘没忍住闷出一嗓子笑,故意捏了下她的脸,懒懒道,“原来偷拍老公呢。” 这一声“老公”叫得坦荡又孟浪。 祝云雀心口无端一跳,忍不住扭头和陆让尘对视。 四目交融着。 有什么情绪在两人间无声暗涌拉扯。 就在那心速不断攀升的瞬间,陆让尘突然笑了,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呆?” 也说不上为什么,祝云雀就挺想“还”他一下的。 于是抿抿唇,她憋着一股蔫坏的劲儿,老实巴交地说,“林稚说你一看就知道生育能力很强。” “……” “我在想是不是真的。” 第八十五章 哪有人刚领证就谈生孩子的。 可祝云雀呢,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 搞得陆让尘那一瞬间都错觉祝云雀是不是来骗孩子的,可转念一想,这脑回路,倒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 不动声色的撩你。 永远不服软似的。 所谓食色性也。 男人在谈论这方面可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既然她想撩他, 陆让尘就任由她撩,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嘴角说, “行啊, 现在就回去试呗。” 说着, 又凑到她耳边,鼻息温热撩拨,“顺便让你感受下你男人别的地方有多强。” “……” 什么叫撩着撩着就破功。 祝云雀红着耳朵,觉得当下就是。 可她又是不服软的性子,想想就说,“不好用要退货的。” 这句是真给陆让尘弄乐了。 男人没好气儿地一笑, 说, “刚我呢祝云雀。” 祝云雀眼神故作无辜地不说话,又低头捣鼓她那破手机去了。 也不知道倒腾个什么。 陆让尘没那么多窥探她小心思的劲头,更没那么下流, 青天白日地跟她证明什么, 就只是凑到她脸颊捏着她的下巴实实在在地亲了下,野肆又拿人的。 祝云雀心里的小兔子猛地蹦了两下。 陆让尘半眯着眼觑她,半吓般逗地说, “你等晚上的。” 祝云雀:“……” 抖了下嘴角,她故意看向车窗外,心说等就等,你还能弄死我不成。 陆让尘瞅着她那倔强的小样儿, 真是从她后脑勺都能看出她在憋什么坏炮,想着就闷闷一声笑,大手宠溺又使劲儿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那会儿已经下午三点。 帝都阳光正好,天也罕见得蓝,云洁白得不像话。 这样好的天气,闷在家里未免太可惜。 于是当天陆让尘就干脆带祝云雀去逛街,买衣服。 或许是关系变质了,祝云雀没再那么扭捏,陆让尘给她买什么,她收下便是。 最主要的是,陆让尘这人衣品特别好,从两人认识开始,祝云雀就从没见过他穿什么衣服丑过。 有时候哪怕只是随意的一身白T牛仔裤,也能被他穿出自己的味道,所以陆让尘给她挑选的衣服,她都从善如流的试了,也要了。 还把售货员羡慕坏了,一个劲儿地夸陆让尘是个好男朋友。 陆让尘抄兜闲闲倚在试衣间门口,朝穿着新衣服的祝云雀笑而不语地递了个眼神,没想到这姑娘还真就心有灵犀地轻声,“……我们已经结婚了。” 是真没想过俩人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售货员啊了声,不可置信地看看陆让尘。 陆让尘呢,还是那副游戏人间的吊儿郎当的状态,一张绝妙的俊脸上挑着眉,就差写着“怎么,不像么”。 明明刚刚还觉得看起来就是个不靠谱的花心浪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被祝云雀说了以后,售货员还真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专情的痕迹。 售货员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即夸赞起来,“我说呢,怎么看起来感情这么好,这么配。” 陆让尘这人对生人是不常笑的。 是听见这话,才倏地一扬眼梢,眼底绽开融化冰雪般的笑痕。 那笑意直达眼底,不浮夸,内敛又勾人,就这么直戳戳地看着祝云雀,像盯着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视线相接,祝云雀心头一热。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觉得很幸福。 这种幸福,是谁都不能给予她的,就只有陆让尘能。 眼底不自觉浮出清甜笑意。 她对着镜子转了个身,跟陆让尘乖糯地说,“这个好看。” 陆让尘闻言一挑眉,目光敛住温柔,转头对售货员抬抬下巴说,“那这个也算上。” “好嘞!!!” 就这么左一套,右一套,祝云雀当天挑挑选选买了八套衣服。 具体花多少钱她不清楚,但她知道绝不便宜,毕竟这商场的价位在这,一句话说就是绝不割穷人韭菜。 可就算如此,陆让尘给她刷卡的时候,眉头也从没皱过一次。 之后两人在楼上吃了个饭。 也就是这会儿,祝云雀才发现,陆让尘原来早就发了朋友圈。 她试衣服的那段时间,反正没事儿干,陆让尘靠坐在沙发里,随手就把照片发了出去。 没文案,也没露脸的照片。 就只有两张交叠放在一起的结婚证,文案是一个“心”,却瞬间引爆朋友圈。 可能是觉得太玄幻了,那些人不止点赞,还评论,说什么的都有,见陆让尘不回,还直接发微信找他。 手机放桌上嗡嗡响个不停,陆让尘懒得理,用法语跟侍应生点餐,祝云雀却表情茫然地盯着他桌上的手机看。 等了两秒,手机还没消停的架势。 祝云雀问他,“你是有急事要忙么?要不要处理一下,好多人找你?” 陆让尘顿了下,似笑非笑地撇她,“那你帮我看看?” 祝云雀:“……那是你手机。” 陆让尘挑唇,“可我的不就是你的?” “……” 好像,还挺有道理。 祝云雀又不傻,当然知道陆让尘的意思。 无非就是用行动告诉她,他是她的绝对领域,她在他这里,可以得到无限的安全感。 心下熨帖着。 祝云雀默默摆正自己的身份,索性真就伸出白皙的手,堂而皇之地把陆让尘的手机拿过来。 要知道,就算大学那会儿两人在一起,她都没怎么碰过陆让尘手机。 倒不是陆让尘不给碰。 而是她觉得两人还没到那种,她可以完全管着他,掌控他的亲密程度。 但现在不同了。 她是他妻子,他老婆,他人生中除了父母最亲密也最重要的人。 这个既定事实只要一想起来,就禁不住心速加快,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偏偏陆让尘看似跟侍应生交流,实则余光一直在关注着她,就在她准备解锁的时候,他倏地开腔,“141006。” 指尖滞了下。 祝云雀反应过来什么,抬眸看他。 陆让尘也看她,拖腔拿调的,“不会打字了?” “……” 祝云雀没理他,收回目光,在屏幕上把密码输进去。 果然秒解,然后她就看到这家伙的手机屏幕上堆满了微信消息。 那些人清一色地问陆让尘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结婚了。 祝云雀心口咯噔一下,点进他朋友圈就看到陆让尘之前发的那条,不知道到底什么情绪,忽然就涌了上来。 她抬眸看他,说,“你就这么公开了?” 这会儿餐点完,陆让尘不紧不慢地喝着柠檬水,云淡风轻地撇着她说,“不然呢。” 他笑了下,“你难道想憋死我么。” 被他这么一说,祝云雀心里那股蜜意更汹涌了些。 可还是隐约担心着。 陆让尘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早就想好了。 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机,陆让尘满不在乎地丢到桌上,第一件事就是在桌上握住她的手,捏了两下。 他笑,“祝云雀,别那么畏首畏尾行么。” 祝云雀垂着眼,轻抿了下唇。 陆让尘又说,“放心,我明早就回去见他,会跟他说明白的。” 他说的他,就是程家老爷子。 那条朋友圈他谁都没屏蔽,程家人自然也能看到。 祝云雀也瞧见陆让尘的某个阿姨发来的消息,很震惊地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在故意气老爷子。 至于陆让尘怎么回的,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晚都心不在焉,即便两人还去看了她想看的电影。 陆让尘眼见哄她好半天都没成效。 就干脆在看完电影后把人领回家,一路上也还是牵着她的手,那股腻乎劲儿根本没有因为领了证,有了安全感而减少,反而比从前更浓更甚。 虽然陆让尘没喝酒,但祝云雀破天荒喝了点,以至于她人有点儿晕乎,回去还想洗澡。 是陆让尘堵在门口拦住她,牵着她的两只胳膊,绕到腰身后,语气宠溺说,“你喝那酒度数不低,一个人洗澡确定行?” 祝云雀仰头看他,老实摇头说,“不行,有点晕。” 陆让尘扯着嘴角笑。 明显不是什么好调调,她还是顺着往下软声,“……可不洗不舒服。” 起早就坐飞机,忙了一整天,不洗澡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味,根本睡不着。 索性陆让尘也要洗,就干脆趁着这个功夫,挑挑眉说,“那不然我帮你?” 这话就像一个只有两人懂的信号密语。 祝云雀看着他,眸光闪了闪,双颊倏然就热了起来。 谁都知道要发生什么。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点头,毕竟这是两人的“新婚之夜”。 转念一想,她又声音很轻地咬了下唇,几分赧然的意味,说,“可是……家里没套。” 话音落下。 陆让尘溺着她的目光更加漆邃深沉。 喉头微滚着,他要笑不笑地说,“谁说没有的。” “……” 祝云雀怔愣地看他。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让尘拖臀直直抱到肩上。 突如其来的姿势,吓得祝云雀低呼一声,跟着就被陆让尘扛进了浴室,伴随着一声哼笑,“来的路上早准备了,就在行李箱里,你没看见?” 不算大的浴室内氤氲着热气和水汽。 转眼就传出女人被堵住嘴巴的呜咽声。 拖鞋也掉在了地上,啪嗒一下。 是陆让尘把祝云雀抱坐在梳理台上,再伏低身姿。 那是祝云雀从未见识过的,惊慌,羞涩,慌乱到脚趾都蜷缩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陆让尘染着妄.欲的沉磁嗓音,一句句微哑着蛊人低语地嗤笑。 “下午不是还招惹我来着,嗯?” “怎么现在咬着牙不吭声了?” 第八十六章 都说新婚燕尔。 祝云雀从前对这个词全然没概念, 也是当晚,她才终于切身体会。 首当其冲的,就是陆让尘这人,是真言出必行。 他说让她见识见识自己有多强, 就真让她见识, 各种花样,地方, 最后还是祝云雀吃不消, 服了软, 陆让尘才见好就收。 但话说回来。 陆让尘也的确舍不得她疼,更舍不得她哭,更想着和她的生活才开始,犯不着那么急得慌。 于是事后,他把祝云雀抱进浴室后冲了个澡,帮她吹干头发。 帝都夏夜不似南城那般闷热泛潮。 两人就这么躺在一个被窝里, 祝云雀枕着陆让尘的胳膊, 躺在他的臂弯,被他搂得很紧。 这还是八以来,她第一次感觉这么踏实。 只是这男人的心跳声始终在她耳边骚动着, 强而有力, 过了好久,她睡意还是没来,索性在黑漆漆的夜色里, 就着一点清冷月光,专注地盯着他看。 盯着盯着。 陆让尘也精神了。 黯淡夜色下,男人低眸睨着她懒笑,“这么有精神, 还没折腾够是吧。” 祝云雀纤瘦的指尖在他高耸的鼻尖上顺着线条滑下,说,“我在想明天。” 陆让尘嗯了声,声音温柔,“明天怎么。” 祝云雀顿了下,实话实说,“怕你明天回不来。” 她表情莫名正经,“再被人关起来。” 挺不吉利的话。 陆让尘直接啧了声,“瞎说什么呢。” 祝云雀眨巴着剔透水润的眼睛看他,没几秒笑出声,皮得要命。 作为惩罚,陆让尘干脆攥住她的手,直朝自己衣摆下面搁。 之前俩人坦诚相对,祝云雀哪儿没摸过,可陆让尘还是让她摸,强迫她似的,让感受他劲瘦有力的腹肌和男性力量。 掌心和柔韧的皮肤贴合着。 祝云雀轻轻咽嗓。 陆让尘冲她挑眉,“你当我这些年吃白饭的?” “……你练过?” “你说呢?” “天天泡健身房,也就这段时间因为你偷懒没去。” 陆让尘哼笑,“不然能比八年前花样多那么多?早累着了。” “……” 虽然这话有黄色废料的嫌疑。 但确实,陆让尘比八年前耐力好,即便他从前就蛮厉害的。 想到这,祝云雀忍不住气他说,“嗯,搞不好就是和哪个姑娘练出来的。” 说完还故意一扭身,拿后脑勺和屁股对着他。 陆让尘上了她的套,气笑了,顺势不老实起来,手往上拿捏她,祝云雀咬唇轻哼两声,没辙了转头瞪他。 这一眼瞪得陆让尘熄了火。 他懒勾起嘴角,捏起她的下巴尖,凑上去亲她的嘴巴。 “我倒是想跟那姑娘练。” “可那姑娘在国外也不搭理我啊。” 屋里开着空调和净化器。 淡淡的香薰气息荡在空气里,浅浅弥漫,吻声潺潺。 不知道亲了多久,祝云雀气息吞咽着把他推开,生怕大半夜的再起一次火。 她是真受不了的。 陆让尘也没那么混账。 他这姑娘身子骨弱,大晚上陪他折腾那么久已经够尽兴了,他总要让她喘口气。 于是把她抱紧些,哄她,“睡吧,早点睡,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祝云雀哪听得进去。 当下这种感觉之于她,就相当于高考结束后等待成绩公布的前一天。 思来想去,她说,“陆让尘,你明天带我一起去吧。” 陆让尘眉梢轻拧,低眸看她,“你确定?” “……确定。” 祝云雀像是酝酿好一阵,半仰着脸鼓起勇气看他说,“电话里不也说了,阿姨最近在照顾老人家,我跟你去了,还能见到她。” 她说的那通电话,就是吃饭那会儿陆让尘接的那个。 很多时候陆让尘都佩服这姑娘的听力,明明对面的说话声没多大,她却还是能听见。 陆让尘笑了下,说,“弄了半天你在这琢磨这个呢。” 他挑挑眉,“敢情买的那些礼物,都是给她买的?” 什么丝巾,中式糕点,燕窝,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喜欢的。 祝云雀睫毛垂了垂,好几秒才说,“可我总要见她一面的,不是么?” “嗯,是该见的。” 陆让尘说,“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主动,还这么快。” 说着,他轻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但你想好了,她可能不原谅你,也不会同意我们的事,即便这样也没关系?” 不是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祝云雀很坦然地摇头,“我知道,没关系。” 她抬眸看陆让尘,“我只是想代替我母亲,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那一刻。 两人目光赤诚地交融着。 所有想说的话,都在彼此长驱直入的眼神里。 静默须臾。 陆让尘轻点着头,说了句行。 蓦地,又抬手摸了摸她软嫩的脸颊,说,“但我希望你明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 “……” 眸底氤氲起潮气。 祝云雀稍稍偏头,半张脸嵌在他掌心里,嗓音轻而沙地说,“嗯,都听你的。” - 那晚,两人相拥而眠。 本以为会懒睡到日上三竿,不料俩人像是都有默契似的,不到九点就都醒了。 大抵是心中有事,不好安生,两人没耽搁太久,就收拾去了三环外的程家老宅。 祝云雀穿的是陆让尘昨天给他选的那套衣服。 缎白色的吊带裙,配着米色的针织外搭,清冷温柔又乖顺。 陆让尘不知道,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讨人喜欢些,祝云雀连妆容都比往常精致了三分。 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心中积攒已久的忐忑和紧绷。 还是陆让尘察觉她的微妙情绪,趁着红绿灯的时候,紧紧攥住她的手,语气混不吝地宽慰说,“怕什么,大不了和他们不来往就是。” 他说这话时,眼神煞有介事的,还真不像在开玩笑,“到时候逢年过节,我回去和他们碰一面,你带着崽子在附近酒店将就两天,然后我们就回家去。” “……” 祝云雀都无语了。 她几分好笑地说,“谁要给你生崽子了。” 陆让尘挑眉,“还嘴硬是吧,是谁昨晚上跟我撒娇,说不让我戴的?” 虽然但是,陆让尘还是坚持戴了。 他知道这姑娘只是在嘴炮,在招惹他,他呢,也根本舍不得她吃药。 可祝云雀晚上放肆白天端庄,他就免不了要挤兑她两句。 的确被他这样么一说,祝云雀闭嘴了。 她扭头望向车窗外,没一会儿还把耳机戴上了。 好像嫌他烦,故意不和他说话似的。 其实呢,只有祝云雀心里明白,她紧张,需要一点音乐来转移注意力。 好在没多久,程家老宅就到了。 祝云雀也可以“死”得痛快些。 甚至,她已经做好,被程家人扫地出门的准备。 但生活不是戏剧。 没有那么多的抓马情节。 程家怎么说都是在帝都有头有脸的富室大家,根本不屑做那么损人脸面的事,一早知道陆让尘会带着祝云雀过来,连出来迎接的阿姨都是笑脸相迎的。 阿姨一年半载的也和陆让尘见上一面,阿让阿让的叫着亲切,至于祝云雀,她则恭敬地称呼一声祝小姐,明显已经打点妥帖。 甚至阿姨还接过两人手中的礼物,带两人进门。 换鞋的时候,祝云雀看了陆让尘一眼,陆让尘递给她一个明显安心的眼神,捏了捏她的手。 偌大的三层别墅,即便再奢华,也透着空旷而冷清的气氛。 视线在周遭逡巡还不到一圈,楼上就传来脚步声。 祝云雀下意识抬头望去,然后,就看到阔别八年多没有见面的程丽茹。 还是那样优雅贵气与年轻,不同的是,她再看祝云雀时的眼神,不再是当年的温柔和善。 心口微微发皱。 一腔压抑许久的紧促干,从心底往外涌现。 祝云雀喉咙突然干涩,来没来得及开口,陆让尘就开腔了,说,“爷爷呢?” “三楼休息呢。” 程丽茹没什么表情地下楼,语气听不出咸淡,“这会儿还没睡。” “行。” 陆让尘也同样语气,自自然然,又扭头看祝云雀,落落大方道,“你想不想跟我上去?” 祝云雀思绪断了一秒,又接上,抬眸看他说,“我可以么。” “不可以。” 还没等陆让尘开口,程丽茹就打断她。 她正眼看祝云雀,威慑又排斥,说,“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你们两个偷偷领证已经够让人生气了,还是别上去给他添堵的好。” 挺犀利的言辞。 是祝云雀从未听过的语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恍惚,恍惚于,她曾经认识过的程丽茹,到底是怎样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还没持续几秒,就被陆让尘打断。 比起她,已经长成男人的陆让尘完全不吃这套。 他轻笑了声,说,“怎么就是偷偷,怎么就添堵了,您当初跟商叔领证不也没跟我说,我拦着了么。” 应该是平时母子间关系不错。 以至于这瞬间,程丽茹脸色登时一变,像是懊恼,又好似端着的情绪被拆穿。 总之,她没什么好气,厉色道,“你到底上不上去,不上去就给我走。” 陆让尘可太了解她了。 就这语气,多半是没什么大事儿,顶多怄几天气就好了。 闷出一嗓子笑,陆让尘吊儿郎当道,“上去也行,你别欺负我媳妇。” “媳妇”俩字,一下便把程丽茹的心火点着。 女人脸色僵着,刚要动怒,就见祝云雀捏了下陆让尘的手,给他使了个眼神。 也是奇了。 就陆让尘那桀骜不驯的破烂脾气,搁谁眼前都是难解的题。 唯独在祝云雀这儿。 她都不用说一句话,陆让尘就能听她的。 “……” 程丽茹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几分。 可饶是如此,祝云雀也没有任何退缩的意味,像是慢慢镇定下来,她轻声对陆让尘说,“你上去,我没关系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陆让尘也没什么好拦在中间。 他也想好了。 左右三楼这么近,楼下要是真吵起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下楼带祝云雀走就是。 不过应该是多虑的。 程丽茹那人,虽然有时候脾气大,但该有的教养,始终是有的。 就算再怎样,也不至于搞得太难看。 心里也算把各种后果都想了,陆让尘稍稍释然,轻点了下头,说,“行,那你们慢慢聊。” 说完又抬头,看向程丽茹。 母子两人神色各异地对视一秒,陆让尘转身上了楼。 他一走,楼下客厅的气氛似乎更微妙了。 祝云雀唇瓣轻动,想说什么,哪知程丽茹先开口了,她淡撇她一眼,“有什么话坐下说吧,免得陆让尘觉得我在欺负你。” “……” 祝云雀乖乖在她面前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茶几,距离不远不近的,倒也舒服。 程丽茹盘问她,说,“你们俩什么时候领的证。” 祝云雀抬眸迎上她的目光,肩颈线条清丽而优雅,说,“就昨天。” “……” 程丽茹都气笑了,说,“臭小子,行动倒是够快,还会先斩后奏。” 她又看她,语气说不清什么滋味,“你家里同意么?” 这个家里,不仅指祝平安那边,还指冯艳莱,只是那个名字,似乎是一道禁忌,她不肯说出来。 祝云雀没那么拐弯抹角。 她看着她,很平静的腔调,“我爸那边管不了我,至于我妈。” 她停顿了下,说,“她在澳洲,找了个新家,过得勉勉强强,也没那个心思为我操心。” 不止不会为她操心。 两人连联系都不太多了。 也就是前几年的事,冯艳莱给老外生了个儿子,似乎是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也决心和国内的一切割裂,她跟祝云雀说过——我对你尽的义务都尽到了,以后妈妈也不想再操那么多心,你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复述这些话时,祝云雀嘴角扯着极淡的笑意。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笑得出来。 程丽茹也不知道。 她只错愕地怔了瞬,觉得祝云雀那一瞬间的笑很讽刺,也很悲凉。 既然话题已经到这里。 祝云雀也没必要再弯弯绕绕地寒暄。 她看着程丽茹,语气尽可能诚恳真挚,眸光轻闪着说,“但就算她现在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要代替她,代替我自己,跟您说一声抱歉,真的抱歉,程阿姨,是当初我们的出现,毁了您的家庭和婚姻。” 是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祝云雀开口表达的,不是希望她能同意她和陆让尘的事,而是道歉。 程丽茹心口都突了一瞬。 喉咙哽了又哽,鼻腔也倏地涌上一股酸呛之感。 像是堆积在角落里,多年的恨意与痛苦,被人一铲子挖出来,晒到天光之下。 程丽茹一时无话可说了。 祝云雀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兀自往下说,“其实她这些年很不好过,她知道她对不起你,只是她没有那个勇气。” “……” “既然她没有,那这些话就由我来说。” “程阿姨,您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长辈,如果当初没有您的帮扶,我和我妈不可能过上那样的生活,更何况,她还做出那样恶劣的事。” “我不是为她来说情的,我只是希望您未来的人生,都能平安顺遂快乐。” 话到这里。 程丽茹打断她,“你希望我平安顺遂快乐,那你为什么还要和阿让在一起?” “……” 祝云雀说,“那是两码事。” 程丽茹冷笑一声,像是根本不相信鳄鱼的眼泪,她情绪五味杂陈地说,“你别指望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同意你们的事——” “我没指望您同意。” 祝云雀冷静起来,是真挺不好对付的。 说完那些压在心头的话,她甚至是从容不迫的,她说,“阿姨,我们已经领证了,是正儿八经的夫妻,除非我们自愿离婚,否则谁拿我们都没办法。” “你是在对我耀武扬威吗?” “没。” 祝云雀肩膀绷直,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口吻尤为坚定,“是陆让尘的选择。” 如果不是陆让尘选择她,她不会坐在程丽茹面前,就像陆让尘说的,她从头到尾,都没做错过任何事。 那些扛在她身上的枷锁。 她不想再背负了。 “好,好好,”程丽茹再次被气笑,“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牙尖嘴利。” 稍微顺了口气,女人说,“你现在把我惹毛了,就不怕我逼着你们两个分开?当初老爷子就没给你家好果子,你现在就不怕么?” “……” 怎么可能不怕呢。 是怕的。 不然前些天,她也不会翻来覆去地犹豫徘徊,畏首畏尾。 可现在,她不怕了。 再也不怕了。 轻轻吸了口气,祝云雀直白地看着她,说,“我和家里已经说明白了,我不会再为他们承担什么,他们也会当我不存在,所以就算是您和程家,再拿我父亲和后妈的事拿捏我,我也只会无动于衷。” 程丽茹被怼得噎住。 祝云雀说,“那么,您还有别的手段么。” 一句话像是捅到名门。 程丽茹先是气血上涌,可转念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 从她听说陆让尘领证这件事开始,她就心如死灰了。 自己养大的儿子,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就是个情种。 就是犟。 就算看到再多再好的女人,心里也只有祝云雀一个。 似乎也是真灰心了。 程丽茹神色终于缓和下来,肩膀也微微塌陷,就这么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语气颓然,却仍旧倔强地说,“可就算拆不开你们,我也不会接受你的。” 程丽茹眸光闪烁着,看向祝云雀,说,“就凭你的母亲是冯艳莱,我这辈子就不可能接受你。” “你也别想着,踏进程家大门,享受程家的任何好。” 绕来绕去,最终的底牌也不过是这。 祝云雀像是赌赢了般,忽而浅笑一声,说,“您放心,我不会觊觎任何的。” “……” 程丽茹眼神再度诧异住。 可祝云雀就是那么清白的,眼中没有任何欲望和杂念。 她说,“阿姨,我只要陆让尘。” “……” “只要他。” - 程富森今年将近八十了。 这么大的岁数,身体本就每况愈下,偏偏还因为脑溢血,半边瘫痪。 好在意识还是清醒的。 这也是为什么,程丽茹会告诫陆让尘,别过去气他。 陆让尘也没想过要气程富森,他很尊敬老爷子,即便知道当年程富森用那样不堪的手段把祝云雀赶走,心里也没什么不满和恨意。 所以那天,他上楼,一方面是为祝云雀和程丽茹留下单独谈的空间,另一方面,也是和老爷子坦白说明,现在祝云雀已经是程家的孙媳妇,希望他不要再对她的家人做什么不光彩的行动,他真的很爱她。 可想是想。 真正等人上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时候,人老了,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明明陆让尘前几年还觉得程富森老当益壮,可到了当下,忽然就觉得老爷子风烛残年。 老爷子意识还算清醒,但话说不大明白。 只能含糊地听他念着自己的名字,让尘,让尘。 陆让尘喉咙涩得厉害,第一时间伸出手,握住老人家的,程富森就这么看着他,嘴角咧着,艰难地笑了笑。 就这样握着手,陪着他老人家,陆让尘最后都没说什么。 直到老爷子沉沉睡过去。 而这会儿,楼下也安静了好长时间。 陆让尘跟住家阿姨交流了两句,确定老爷子身体状况还不错后,下了楼。 阿姨是个挺热心肠的人。 自打程老太太去世后,都是她来照顾程老爷子的起居,就属她和程老爷子最亲近。 虽然她不知道程老爷子,现在如果知道陆让尘和祝云雀领证了,会是什么反应。 但她知道,最起码之前的一个月,程富森是没太大情绪的。 那会儿老爷子还没有突发脑溢血。 他知道祝云雀从帝都回去了,也知道陆让尘和她见面了,他什么都知道。 听到这里,陆让尘脚步微顿,说,“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阿姨叹气说,“当然是这些年,他看你真的犟到底了。” 不管用什么条件来诱惑陆让尘,哪怕是程家的位子都给他,陆让尘也无动于衷,不相亲,不联姻,不结婚。 用程富森那时的话来说——“他再这么熬下去,恐怕我死了,都抱不到重孙子。” 其实对程富森来说,重孙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家族子嗣众多,就算陆让尘不生,也有别的孩子会生。 可这些孩子里,他唯独偏爱陆让尘。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那么接受不了祝云雀。 可现在,现在呢? 心里蹦出这个疑问,陆让尘突然几分茫然。 是阿姨跟他说,“你别怪我私自揣测老爷子的心意,反正我是觉得,如果这会儿老爷子是健康的,还真不一定跟你发火。” “都这么多年了。” “再犟能犟到哪儿去。” “谁家父母不希望孩子是快乐的。” 随着女人的话,陆让尘缓缓下了台阶,然后就看到,此刻坐在一楼沙发上,独自怔然的程丽茹。 这个时候,祝云雀也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陆让尘眉头一簇,就这么下了楼,他扬声,“祝云雀呢。” 程丽茹这才缓缓回神。 神色之间的不自然瞬间敛气,她拧了下眉说,“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可真有你的。” 陆让尘哼笑一声,说,“差不多得了啊,你那时候我不也憋着火没跟你发。” 他说的那时候,不止是程丽茹私自跟商叔叔结婚领证。 还有八年前,她骗了他,把他禁锢在身边。 那股气,让陆让尘跟她冷战好久,这些年才缓和。 而程丽茹又怎么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中年人之间的事,跟祝云雀毫无关系。 是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而已。 程丽茹闭上嘴,蛮无语的样子。 又朝外面抬抬下巴说,“她去外面等你了,她说她在我面前,怕我不舒服,说完就出去了。” 陆让尘脚步下意识抬起,刚要走,又停下来,扭头看她说,“你们俩说了什么。” 程丽茹没什么好气地白他一眼说,“说了什么,你晚上在被窝里问她啊。” “……” 陆让尘是真特么气笑了。 都说人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儿,他现在觉得是真的了。 也懒得跟程丽茹掰扯下去,陆让尘闪身就要走,是程丽茹诶了声,又叫住他。 陆让尘稍稍有些不耐烦,无奈一勾嘴角,说又怎么了。 程丽茹还是那副执拗样儿,说,“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承认她是我儿媳妇的,你也不用再把她领过来,我不接纳。” 说完,她端起双手,偏过头。 连眼神也不愿意给陆让尘了。 结果呢,陆让尘嗤笑一声,根本不再一样的样子,说,“那正好,我也省得担心什么婆媳矛盾。” “……” 程丽茹被呛得脸色一红,“臭小子!没良心的玩意儿!” “没良心”仨字儿被陆让尘从小到大听得都直长茧子。 他不在意地哼笑,装模作样地一搔耳朵,说,“今天就这样,先撤了。” 或许是态度太无坚不摧。 总之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 陆让尘从老宅出来的时候,阳光也清透明媚着,他一抬眼,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低头回信息的祝云雀。 不得不说,他那姑娘身段是真的好。 四肢修长又白皙,天生的冷白皮,就只是随便朝那儿一坐,姿态都是气质的,更别说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清纯破碎感,总能无端让人产生保护欲和破坏欲。 就这么盯了她两秒。 陆让尘扯唇轻笑,就这么抄兜来到她面前。 祝云雀彼时正在回学校那边的消息。 抬头看到他在眼前,还愣了下,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陆让尘挑眉说,“快吗?” 不知道为什么,祝云雀觉得他这会儿心情很好,好得很敞亮。 他敞亮,她就敞亮。 于是四目相对着,她会心一笑,伸手被陆让尘牵着站了起来。 陆让尘揽过她的细腰,低眸觑着她,眼神里尽是宠溺和关切,说,“刚哭了没?” 祝云雀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抿唇笑了笑,摇头说没。 她又说,“但我感觉我再说下去,阿姨要哭了。” 陆让尘轻扬眉梢,几分刮目相看的眼神,“瞧把你得意的。” 祝云雀抿唇,“还行吧。” 彭远的车就停在前方。 像是最重要的事都解决完,两人心情都很轻松地朝前走着。 陆让尘问她,“所以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道了个歉,说,我跟你已经结婚了,她怎么阻拦都没用。” 陆让尘哼笑,“我不信,肯定还有。” “……没了。” “真没?” “……真没了啊。” 说完这话,陆让尘停下脚步。 祝云雀面色不大自然地看陆让尘,说,“怎么?” 陆让尘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觑着她,蓦地一挑眉,说,“就是忽然觉得,我老婆是真厉害,连我妈这样的难缠角色,这么简单就能应对的了。” “……” 祝云雀气笑,“我怎么觉得你这不是好话。” 顿了顿,她又问,“你爷爷呢,他什么态度。” “他啊,”陆让尘煞有介事的,把她又搂紧几分,臭不要脸地说,“我妈说了,让我有什么话,和你在被窝里研究。” “……” 祝云雀脸颊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被他招惹的,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潮。 她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陆让尘,正经点儿。” 陆让尘却闷出一嗓子笑,笑得肩膀直抖。 他懒声道,“怎么不正经了。” “我要真不正经,你早就抱着孩子来看我妈了。” “……” 祝云雀无语横他一眼。 转身上车的瞬间,又禁不住地背着他勾了勾嘴角。 就很莫名其妙。 她居然觉得陆让尘这话也没那么荒唐。 - 学校和俱乐部那边都催得急。 于是在当天办完事所有事后,陆让尘和祝云雀直接回了南城。 两人结婚这事儿,在陆让尘圈子里传得很快。 祝云雀这边也是在发了官宣的朋友圈后,在学校里传开。 要说最惊讶的,就属张乐瑶和肖倾宇。 肖倾宇有多失落就不必说了,张乐瑶简直三观崩坏,甚至直接找祝云雀过来酸,说,“你们俩才复合多久啊,就结婚了?他给你买钻戒了吗?他跟你求婚了吗?祝老师你可别太好骗了啊。” 这话外人听着怎么想。 祝云雀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根本懒得搭理。 后来应该是也觉得没趣了,张乐瑶撇撇嘴就没再问。 祝云雀耳根清净下来,或许是被她说的,那几天只要一闲着,就去附近的商场看戒指。 看戒指这事儿,她没告诉陆让尘,陆让尘那段时间挺忙的,两人订婚后招待朋友的轰趴,也延迟到了月中。 许琳达为了这聚会,还提前烫头发纹眉。 祝云雀却在那阵子守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盘算要买哪对戒指。 不是陆让尘不买。 而是她根本就没跟陆让尘提这事儿。 她总能想起,曾经陆让尘送过她的戒指,上面刻了英文字母的,不止戒指,还有项链,玉佛,到后面的名牌包,大牌的衣服。 每样拎起来都能顶个婚戒。 陆让尘又怎么可能舍不得。 而她呢,她只是想,单纯的,送一样东西给他,用自己赚的钱送给他。 就像奉上自己所有的真心一样。 这么想着,祝云雀也就这么做了,最终她咬牙买下那对一万一的对戒,很简单款式,两人戴着都不会难看,许琳达还说呢,说她可真是为陆让尘下血本了。 又怎么不是血本呢。 当时她的存款也就那么多了,这么一来,也算是把自己掏空了。 唯一庆幸的是,她很快就要发工资,同时陆让尘的另一套住房也已经收拾出来。 是在南城三环外别墅区的小洋楼。 当年陆让尘拿到第一桶金的时候,作为投资买的,现在用来当婚房很合适。 也就是轰趴那晚的白天,陆让尘过来帮祝云雀搬家。 本来她交的房租是一年的。 但都是同事,肖倾宇也就没那么较真,说剩下的都给她退掉。 为此祝云雀还有些过意不去,两人站在门口多说了几句。 见两人聊得久了。 陆让尘颀长的身姿就这么往门口一站,慵慵懒懒的样子,说出的话却透着威慑力,他说,“不用那么麻烦,大不了这房子就空着,我又不是供不起。” 被他一打岔,肖倾宇愣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陆让尘,就祝云雀传说中的男朋友,哦不,老公。 之前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祝云雀找的对象,就只是个开超市的。 他还为祝云雀不值。 结果呢,见到真人,他才发现,我靠,这皮囊长得是真出类拔萃啊。 身高腿长的,脸也绝,看着跟男明星似的,他一个男的都看愣了,更别说女孩子。 他不可思议地问祝云雀说,“这是你对象?” 祝云雀轻抿着唇,看了眼陆让尘,又看向肖倾宇,大方介绍道,“嗯,他是陆让尘,点尘俱乐部的创始人。” 肖倾宇又懵了下,“点尘俱乐部?就张乐瑶之前嚷嚷着总想去的那个?”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让尘说,“可你不是开超市的吗?” 这离谱的话说得陆让尘眉梢一挑,他哼笑着说,“你看我像么?” “……” 确实是不像的。 就那一身贵气就不像。 肖倾宇燥红着一张脸,最后的希望都掐灭了。 那可是点尘俱乐部,动不动上同城头条的俱乐部,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和他根本比不了啊。 也是觉得挺没意思的,肖倾宇在见到陆让尘后,没再往下聊,说了两句就走人了。 不想回到屋里。 陆让尘倒是酸意大发,祝云雀在那边收拾着杂物,他就堵在她门口,语调悠悠地问,“刚那老师,跟你一办公室?” 祝云雀把杂物放到整理箱里,说是啊。 陆让尘哼哼两声,抄兜在她身后的床上坐下,说,“那你俩见面的时间比我多啊。” “……” 祝云雀蛮无语的,回头看他,说,“那我还陪你睡觉呢。” 一说睡觉,陆让尘可就来劲了。 也不管这会儿还急着搬家不,他直接扯着祝云雀的腰,不管不顾地拽着她,翻身压在身下。 祝云雀气笑,往外有气无力地推了他一下,说混蛋,等会儿搬家公司就到了,你在这发什么疯。 陆让尘却不搭不理的,直接把她双手扣在头顶,质问说,“这两天我不在,你忙什么去了?嗯?” 那语气,仿佛她不说实话,就要在这把她就地正法似的。 祝云雀脸色就不自在。 她轻声说,“你放我起来,我就告诉你。” 陆让尘挑挑眉,哼笑一声,倒也真通情达理地起来,一身慵懒恣意的劲儿,光是看着就撩人的。 祝云雀凑到他脸上亲了下,又起身。 陆让尘喉结一滚,目光直勾勾地锁着她,啧了声,说,“没事儿别乱撩啊,等会儿搬家公司就来了。” 祝云雀浅白他一眼。 当着他的面,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重新坐到他身边。 似乎察觉到什么。 陆让尘眯了眯眼,笑着靠了声,说祝云雀,你没事儿吧。 他从她手中接过盒子,直接打开,看着里面两枚戒指说,“我是穷疯了?要你来买婚戒?” “……不是。” 祝云雀眨着黑漆漆的眼睛,眼神躲了下,说,“我就是无意看上,想买给你。” 陆让尘怎么不知道这姑娘在撒谎呢。 他捏过她的小下巴,觑着她轻笑,说,“这么爱我啊,嗯?兜里都没剩下多少钱了,省吃俭用还要给我买婚戒?” 祝云雀被他说得脸颊一烫,说,“谁跟你说的?” 陆让尘扯唇,“这还用别人跟我说么。” 他抬抬下巴,“你最近都开始挤地铁坐公交了。” 这阵子忙,陆让尘没法接祝云雀,有时候祝云雀就会主动去找陆让尘。 从前她都是打车的,可这几天开始,都坐公交了。 后来他随口问了句许琳达,许琳达就说,祝云雀没钱了。 陆让尘怎么可能不心疼。 心疼又无奈的。 正好两人谈到这儿,他好笑地叹了口气,干脆拿起手机,给祝云雀转了笔钱过去。 手机叮咚一响。 祝云雀看了眼,整整五万。 祝云雀耳根一燥:“……你干什么,我——” “祝云雀。” 陆让尘突然正经叫她的名字,眼梢轻扬,“别好面子行么,你忘了,你现在是我妻子,我给我妻子钱花,不是天经地义?” 心口霎时像被他灌满蜜糖。 祝云雀一时塞然到心跳加速,人也恍然了。 是的,没错。 她是他的妻子,唯一的,正式的,合法妻子。 这个事实,只要一想到,就会心生雀跃,她看向陆让尘说,抿了抿唇说,“那你收下我的戒指。” 本以为陆让尘会从善如流,不想他耸肩,“不巧,我也准备了。” “……” 祝云雀脑子都短路了。 她没想到,陆让尘居然来真的,还真就当着他的面,从外套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袋子。 那种异常简陋的。 看起来,还没来得及加任何装饰的。 不知为什么,祝云雀心跳莫名漏掉两拍。 等陆让尘拆开拿出来后,她果然看到两枚戒指,只见那戒指,有几分眼熟,却又不完全眼熟。 不过几秒。 祝云雀就认了出来。 是当初陆让尘送过她的对戒。 只不过,其中那枚刻着wind的戒指,已经被改成另一番模样,一番拖着不小的,流光溢彩的钻石的女士婚戒。 光是看着就很贵。 彻底被震住。 祝云雀心神都颤了几颤。 并非震撼于这戒指被改后的昂贵模样,而是这对戒指,陆让尘从一开始就没丢。 那年大学,他们两人谈分手。 在那家无人光顾的浪漫咖啡馆,她摘掉那枚戒指,对陆让尘宣告结束,说我们就到这里吧。 那时,心死如灰的瞬间,祝云雀到现在都还记得。 甚至后来,就连那对戒指去了哪里,她都知道。 就在她和陆让尘彻底断联的第二年,她机缘巧合下,去了一次失恋博物馆。 就在那里,她看到了和陆让尘的那对戒指。 站在展柜前,她突然潸然泪下,吓坏了工作人员,再后来,她就跟这家店的老板请求,请求买下这对戒指。 奈何这戒指价值太高,老板没有处理权限,只能联系当事人,也就是那一次,祝云雀时隔两年,听到了陆让尘的声音。 磁嗓低低的,疏冷陌生的,说了声喂。 仅仅是一个音节,祝云雀就溃不成军,她撂下那通电话,再也没勇气打过去。 等她有机会再回南城时,那家失恋博物馆也倒闭了。 她没想过这对戒指,竟然被陆让尘要了回去,还被他改了样子。 陆让尘也没想过,曾经那通电话对面的人,居然是祝云雀。 喉咙轻咽,他笑了,笑得几分惆怅感慨,说,“祝云雀,你到底还有多少瞒着我的?” 祝云雀眼神倔强又温柔地看着他,说,“还有好多。” 视线绵长地对上。 陆让尘眼神深挚地锁着她,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贪吻,“然后呢,还有什么。” 祝云雀被他吻得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地说,“还有,那天其实我跟你妈妈,说了很多,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陆让尘。” 陆让尘继续吻着她,咬字含糊,说,“还有呢。” “……还有,你只要我。” “只有我,能让你幸福。” 话到这里,陆让尘心脏猛烈地颤动着,那一吻停下,他眸光深挚地看着祝云雀,说,“还记得么,八年前,我跟你说的。” 祝云雀眼睫湿润,摇摇头,又忽然想到什么,点头,再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呢。 一直记得的。 只是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陆让尘对她还是那样信守不渝,甘之如饴。 他轻轻扬唇,像兑现承诺那般,说,“所以,从今以后,我的雀雀,又可以继续做风了。” “我做你的风筝。” 祝云雀破涕而笑。 她笑,陆让尘就笑,笑意温柔而缱绻。 就是这个时候,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陆让尘把祝云雀搂在怀里,电话开了公放,是俱乐部的人,问陆让尘收拾好了没,他们要过来帮忙搬家。 喧喧闹闹的少年人,盎然鲜活的。 祝云雀抬起湿润的眼睫,眸色宛然地看着陆让尘,陆让尘也低眸看着她,和他们说收拾得差不多了。 领头的姜随热热闹闹地说了句好,他们几个马上过来,就挂断电话。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陆让尘俯首在祝云雀额头上亲了亲,唇角深深一弯,说,“雀雀,我们该回家了。” 不想祝云雀摇头。 目光笔直莹润地看着他,说,“我早就回家了。” “……” “陆让尘。” “你就是我的家。” “我唯一的家。” -正文完- 领证后01 八月, 南城盛夏,燥热的高温不断。 这是祝云雀来到育华高中后,迎来的第一个暑假。 期末考试成绩公布那天,陆让尘带领姜随他们几个从国外取得不错的成绩回来, 几个男孩子兴高采烈地回俱乐部洗澡换衣服, 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陆让尘则惦记着祝云雀,压根儿就没送他们几个, 出了机场就开车回家。 就是那栋市区三环外的三层小洋楼。 规规矩矩的小型别墅, 整个小区都长成一个样, 到了夏季,绿柳成荫,风景怡人。 实话说,这地儿在南城不算寸土寸金的价格,但也不便宜。 住在这儿的人,大多都啥中产以上, 豪车进进出出的, 乱花迷人眼。 祝云雀也是搬过来后,才知道陆让尘有些房贷。 贷款不多,他买到手就以租抵贷。 也是在祝云雀回来后, 他才决定把房子收回去。 原来那租客是个做民宿的, 知道后还挺不乐意,说陆让尘影响他生意了。 陆让尘这人呢,但凡决定什么, 就说一不二,但同样的,做人也厚道,直接给那租客多退了半年的房租。 租客满腹牢骚地收拾好房子走了, 他又出钱,开始整顿房子,都是一些软装,所以弄得很快。 只是再快,祝云雀也没想到陆让尘能提前到这个程度。 明明那会儿两人还没和好。 甚至还在老柳那儿吵了一架,他话说得很绝,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可这话一说完,就喝了一夜的酒。 也说不清是想开了还是后悔了,只是听邓哲闲聊时提到那处轰趴馆,陆让尘就头脑一热,给那租客打了个电话。 这事儿还是邓哲刚搬家的那次聚会跟祝云雀说的。 他说那天晚上陆让尘给租客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那租客气的呀,把陆让尘一顿骂。 可陆让尘呢,平时对运动员和同事那么破烂儿的一脾气,可那会儿愣是一声没吭。 酒气颓靡地往那一靠,语气谈不上商量还是什么,只是突然来了句,“那我赔偿你,行不行。” 那租客听后先是愣了下。 跟着都气笑了,说哥们儿,你这是要着急娶媳妇啊。 陆让尘没承认,也没否认,低眸神色不明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 租客都无奈了。 可他再不同意能怎样,就再不同意,这房子也是陆让尘的,于是也只能这么着,任陆让尘把房子要了回去。 也就是那会儿,邓哲明白了。 明白陆让尘也就这样了,他特么这辈子都要被祝云雀吃死了。 偏偏他那性子,又是藏不住话的。 于是在两人刚搬过去的那晚,他就见缝插针地把这话告诉了祝云雀。 也是在邓哲他们走后。 祝云雀才问起陆让尘。 那晚夜色靡靡,气氛缱.绻缠绵。 陆让尘确实喝了不少,不然也不会真饶了祝云雀,只是压着又摸又亲的。 好歹亲够了,换祝云雀躺在他怀里拿捏他。 男人身上酒气浓而不浊,混着好闻的乌木沉香,性感更甚,衬衫领口也是半敞着,都是祝云雀的杰作,旖.旎风月一片。 面对祝云雀的诘问。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云淡风轻地扯着嘴角,说,“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想着,未来女主人能住得舒服点。” 说话间,长手轻轻揉捏着祝云雀瘦却不柴的雪白圆肩。 陆让尘轻轻抒了口气,浓眸低低的垂下来,温柔而专心地看着她,说,“想你应该有间独立的书房,这样你就可以不被打扰,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备课,改作业。” “又觉得把你的梳妆台和我一起挤到卧室太将就,就想或许应该给你留出一个衣帽间吧,这样以后给你买衣服鞋子包,都可以放得下,你可以每天都选出一套喜欢的打扮,每天出门都是漂漂亮亮的。” “至于以后,我们总要有孩子的吧,孩子的卧室,书房。” “如果再请保姆的话,还要留出一间客房。” 他越说,祝云雀嘴角弧度越深。 到后来干脆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得开心,陆让尘也跟着噙起嘴角,几分无奈似的,他说,“祝云雀,你再笑一个试试。” 祝云雀佯装正经地清嗓子,说,“好,我不笑。” 陆让尘闷笑一声,又忍不住低头,惩罚似的轻咬一下她的嘴唇,舌尖。 又欲又撩的滋味,让人流连忘返。 刚退离开来,他就跌入那双纯粹而澄澈的鹿眼。 祝云雀目不转睛地着他,心中悸动荡开,说,“你知道么,陆让尘,我小时候最渴望的就是有一间独立的书房,或者一间大一点,舒服点的卧室,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扰的那种。” 平时的她,清冷的,疏离的。 像是即便很努力也很难窥探到她的内心。 可当下说出这些话的这刻,陆让尘明显觉得她不一样了。 似乎从身到心,她都愿意为他敞开。 不再对他隐瞒。 喉结微滚,陆让尘低哑着嗓音,“就只是这么点儿愿望?” 他心中五味陈杂,忽而一笑,说,“原来我的雀雀小时候受过这么多苦么?” “……” 大抵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淋雨时可以坚强,可以不哭。 可只要雨一停,被爱的人问一问,就会心房失守,脆弱难捱。 祝云雀眼眸氤氲起浅浅雾气,她摇头,说,“但是现在不苦了。” “……” “现在我有你了陆让尘。” “有你,我未来就只会是甜的。” 也不记得是曾经的哪个朋友说的,说祝云雀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但绝非良配。 别的姑娘都是嘴硬心软,嘴软心软,可她不,她嘴硬心也硬。 从前陆让尘只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一个。 听到这话也只是哑然失笑,顶多再自嘲轻讽地扯一扯嘴角。 可直到那一晚,陆让尘才觉得,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不了解祝云雀。 她是这世上,最爱逞强的贝壳类生物。 外面看起来坚不可摧,可打开了,你就会知道,她有着这世上最柔软的内里,和最温热的心。 就连她哄起人来,也根本让人遭受不住。 因为她的那些话,陆让尘第二天就让俱乐部里的经理人帮忙挑选着,又给家里添置了几样环保型家具,就只为了给的书房和衣帽间,布置的再好,再舒服些。 只是等彻底弄好,祝云雀可以用了,育华高中的暑假也到了。 祝云雀这边新电脑和新桌子还没用几天,就被邓哲送过来补习的邓娇给霸占了。 邓哲原话是那么说的,这小丫头成绩差得不行了,就当是借着兄弟和老同学的光,让祝云雀好好给管教一下。 正好那段时间,邓哲也要重新改造一下超市,没时间管邓娇。 一问才知道,他最近攒了点钱,想把门脸扩大一点,多赚一些是一些。 祝云雀对看管邓娇倒是没什么意见。 她只是在想,邓哲和许琳达在那天聚会见面后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人有没有联系。 反正据那天的情况来看。 俩人看着挺大方的,该说笑说笑,该娱乐娱乐,像没事儿人一样。 但其实呢,祝云雀清楚,许琳达心里还是挺惆怅的。 毕竟是青春期时那么喜欢的一个人。 再见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祝云雀才忍不住问。 可事实证明,有些话,就算问了当事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邓哲都是笑着打哈哈说,哎呀,都这个岁数了,咱能想点儿实际的么。 实际是什么。 祝云雀不清楚,她也没跟许琳达转达。 她只知道许琳达也没有当年那样较真了,她可以轻松面对邓哲,转头就答应一个富二代的追求,恋爱谈得飞起。 而作为邓哲唯一的亲人邓娇。 这小八婆,自打那天亲眼见到许琳达后,就感兴趣到不行。 她被他哥托孤似的送到这边,找机会问祝云雀的第一件事就是,“嫂子!喜欢我哥那美女姐姐真跟我哥没戏了吗啊啊啊啊啊?” 小姑娘眼睛瞪得像同龄。 刚被逼着背完20个英文单词,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就追着下楼切水果的祝云雀,蹦跶得像只兔子。 可好巧不巧,她话刚说完,陆让尘就回来了。 彼时正是阳光满格的上午。 男人身姿颀长,单手抄兜桀骜不逊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杯祝云雀爱喝的奶茶,冲祝云雀挑了挑眉,开口却对邓娇发难说,“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叫她老师。” 五六天的光景没见。 祝云雀看到他回来,心跳都漏掉一拍。 或许初恋修成正果就是会这样。 不管经历过什么,你总会情不自禁地,一遍遍为他心动。 祝云雀放下切水果的刀,嘴角浅勾了下,直直看着陆让尘说,“你不是说晚上才能回来?” 陆让尘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兀自换上拖鞋,吊儿郎当道,“这不是怕某人在家太想我。” 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欠扁调调。 酸得邓娇直翻白眼哎呦喂,她叉着腰说,“让尘哥,你能不能在意一下我这个未成年?” 祝云雀闻言噗呲一乐。 上前接过陆让尘递来的奶茶,分给邓娇一杯。 陆让尘倒是除了祝云雀,真谁也不惯着,他直接冲邓娇抬抬下巴说,“受不了你就回你哥的小卖部去。” 他牵起来祝云雀的手,把扯到怀里半搂着,冲邓娇嗤地一笑,“你当个电灯泡还有意见了。” 话音落下。 祝云雀嘴角禁不住一抖,想笑。 偏偏陆让尘无意间瞥到那盘切好的水果,长眸漆邃又不满地看向她,酸味儿挺冲地一扬眉说,“祝云雀,你可以啊。” “我在家怎么没见你亲手给我切水果吃?” “……” 那笑容当即一敛。 祝云雀嘴角抿了抿,几分嗔意,说,“那还不是因为我平时抢不过你。” 领证后02 这话倒不是故意矫情撒糖虐狗。 而是搬过来的这段时间, 陆让尘在生活中确实照顾她更多一些。 两人新家的面积远比之前的房子大,家务也成倍增长,陆让尘不想让她动手,就请了钟点工, 等遇到钟点工还干不细致的地方, 他再一个人包办。 吃饭也是。 祝云雀很少下厨,多半都是陆让尘在厨房忙, 再不然就带她出去吃。 所谓美食加美.色, 祝云雀那几天体重是直直往上飙。 就连上班也是。 新家距离学校很远。 陆让尘不想让她挤地铁, 即便晚上回来得晚,第二天也会早起送她去上班,等到她下班,再亲自开车去接。 来来回回几趟,学校都传开了,说教高二的美女老师闪婚了, 对象是个看起来挺有钱的人。 虽然没下车, 没露正脸,但那身打扮绝对就是个年轻贵气的帅逼。 消息因此不胫而走,之前那几个对祝云雀总跃跃欲试的男老师也彻底偃旗息鼓了, 好多人还过来问呢, 说祝云雀她对象到底长啥样啊,有没有照片。 祝云雀那闷不做声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别人如愿。 她从头到尾都没吭过半句, 就好像她压根儿就不是当事人,淡定得很拽。 倒是邓娇欠得很,这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两人小视频,就这么发班级群里炫耀去了。 张口闭口就是我干哥帅吧!!! 和我嫂子配吧!!! 当然哔哔再多也没有正脸。 她没敢拍正脸。 只拍到两人之前在聚会时吃饭的背影片段。 小视频里, 祝云雀似乎是脖子不大舒服,稍稍歪着头,按着自己的肩膀,陆让尘余光瞥到,直接放下酒杯,抬手帮她揉捏起来。 修长白皙的一只手,线条伞骨般洒绝好看。 邓娇刚上完厕所回来就撞见这一幕。 也说不上是被甜到还是怎么,她嘴巴当即惊成O形,立马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不到两三秒的时长。 却恰恰捕捉到陆让尘望向祝云雀时那个宠溺又深挚的眼神。 嘴角也是懒懒勾着的,看到她皱眉的瞬间,第一时间便俯首过去耐心询问,眼里也只有她一个。 从那个角度,又刚好能拍到陆让尘的侧脸有多绝。 鼻峰高且挺。 下颌线精致流畅,骨相立体绝伦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小视频一发,班级群就炸开了花。 搞得高二三班的学生都在嚷嚷,说这也太帅了吧啊啊啊,还说跟祝云雀好配,让邓娇多发。 邓娇也想多发啊。 奈何这两口子根本不在她面前合体啊。 可天杀的,谁又能想到呢,她暑假过来的第一天就撞见个大的。 要不是手里还捧着个酸奶碗,她没法扔出去,还真想拿出手机冲这俩人咔咔拍。 可正是因为脑子蹦出的这个想法。 她才意识到,哦,这俩人又虐狗了,不止虐狗,陆让尘还“踹”了她一脚。 反应过来的瞬间,邓娇气得眼睛都大了,说,“让尘哥,你怎么这样啊,你这简直是有异性没人性!!!” 说着又委屈巴巴地看向祝云雀,“呜呜呜老师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想回我哥的小卖部嘛。” 难得撒娇的样子,古灵精怪得很。 陆让尘不置可否地挑眉,眼底荡出几分不容分说的嫌弃,一声轻哂。 当然是不想回的。 毕竟哪里能比他专门给这只云雀亲手搭的爱巢来得舒服。 可偏偏呢,“这只小鸟”没心没肺。 祝云雀难得护短似的,扭头看向陆让尘说,“她在这里能多做些题,总比待在邓哲身边打游戏要好。” 邓娇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陆让尘耷拉着眼尾煞有介事地看一眼祝云雀,闷出一嗓子“你是真不解风情”的笑。 心说行啊。 这新婚燕尔还没过呢,电灯泡都不用通电就能用了。 想想又不甘心,于是撇撇邓娇,故意吓她说,“你先上去做一套题,回头我再考虑留不留你。” “……” 邓娇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她哀嚎一声,“救命啊!!刀小孩儿了!!我才刚背完单词休息啊!!” 安静的空间被她搅和得叽叽喳喳。 祝云雀没绷住地轻笑出声,说,“行了,他吓你呢。” 又看向陆让尘,腔调透着几分情人间才有的暧昧淡嗔,说,“你也是,总唬她很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 这刻的祝云雀总让陆让尘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感。 他神色闲闲地扯起嘴角,突然就觉得还挺意犹未尽的。 这么多年,他遇见的老师都把他当宝,倒是头一次有“老师”训他,还训得他心服口服,心甘情愿。 眉梢顽劣地一挑。 陆让尘故作捉弄地嗯了声,说,“祝老师说的是。” 煞有介事的调调,揶揄似的,可眼底的爱意骗不了人,满得都快溢出来。 祝云雀唇瓣微动。 被他眼神撩拨到心跳都快了些。 她当然知道他刚才什么意思。 这么多天没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个私密空间都没,搁谁能满意。 但有些话,又不好意思在小孩儿面前说。 祝云雀只能佯装平静道,“让邓娇在楼下看会儿电视吧,你跟我上楼一趟。” 耳尖微妙地红了瞬。 她说,“洗衣机好像坏了。” 轻飘如羽毛的话落下,陆让尘嘴角浅勾,像是读懂专属于他们俩的密语,又不得不佩服,她这面不改色的撒谎本事。 刚买三天的上万块洗衣机,说坏就坏。 但又能怎样呢。 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于是那天下午,陆让尘到底没赶走邓娇。 更没管她在楼下看了多久的动漫,而是上楼把祝云雀压在洗手间的洗衣机上,接了个浓烈又湍急的吻。 洗衣机卖力地洗着两人的衣物。 轰隆隆的声响不小,像止不住的春潮,遮盖住两人潺潺汹涌的吻声和恨不得深入再深入的缠绕。 直到楼下响起恼人的铃声。 是邓娇夸张的二次元音乐,和她人一样吵闹。 大概是俱乐部那边人来的电话,找不到祝云雀和陆让尘,就只能打电话给邓娇。 邓娇嗓门大,说什么都能传到楼上来。 即便被弄得呼吸急促,心律不齐,祝云雀也还是能听到这姑娘在楼下喊他们俩,说邓哲问他们俩晚饭几点开始,需不需要再买些食材什么的。 这一嗓子。 像是惊扰春宵的鸟啼。 祝云雀骤然止住陆让尘那刻的攻袭,伏在他肩头,把呼吸喘匀,再扬声回应邓娇说,“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 还好,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 邓娇也什么都没听出来,欢欢喜喜地说了声好。 很乖巧地没上楼。 祝云雀总算松了口气。 倒是陆让尘,始终吊儿郎当慵懒不羁,倒是一点不担心被撞见,不要脸得明明白白。 他哼笑,轻抚走她脸上的碎发,又落到她唇边,俯首下来亲了亲,说,“怕什么,又不是在别人家干这事儿。” 只见浴室门后,地上一片狼藉,陆让尘拖着她的腿弯,在她耳边痞浑痞浑地笑,说,“怎么不需要,明明那东西都用光了。” 他走之前,最后一个也拆了,祝云雀才不会补货。 耳朵也已经红到分不清是被他咬的,还是撩的。 可祝云雀仍不肯服软。 好像天生就爱和他较劲一样,直勾勾看他说,“那你就不用。” 巴掌大的一张脸,平时白皙得像奶冻。 这会儿却似红透的蜜桃。 勾人馋人到骨子里。 陆让尘是真特么被她气笑了,说,祝小鸟,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有的毛病,最近总是喜欢给她起各种各样的外号。 祝小鸟就是其一。 听着确实不怎么好听,也不聪明,可祝云雀就是有种鬼迷心窍的喜欢。 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喜欢他这样叫自己时的宠溺,喜欢自己在听到他这样叫时,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像她寻常时的憨软。 她不用面面俱到。 不用克.制体贴。 那是一种被人真正爱着才会展现出来的模样。 她以前从未体味过的滋味。 也只有面对陆让尘时,她才会有。 偏偏陆让尘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顺着她的唇线描摹着吻她,训她说,“快乐有个屁用,回头你吃药我不还是心疼?” “……” 祝云雀回咬了一下他的唇。 既听话又不服气的。 心想她总共也才吃过一次,有没有那么夸张。 可陆让尘这人,有时候就是那么爱较劲,到后来也还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去超市,重新收拾了下,换了身衣服,跟她一起下了楼。 邓娇那会儿还在吃薯片呢,看两人要出去,问他们俩要干什么去。 祝云雀说去超市,再买点儿需要的东西。 邓娇当即举手说,“我我我,我也要跟着一起,在家好闷啊。” “……” 祝云雀还没来得及吭声。 陆让尘就啧一声说,“哪儿都有你,觉得闷就上楼回去做题。” 这话是真有力度。 邓娇直接偃旗息鼓了,默不作声地继续看自己的“动画片”。 可谁能想到呢。 这对夫妻就是这么“变态”。 被他这么一说,祝云雀刚好想起来,邓娇的休息时间早过了。 毕竟两人刚刚在浴室里陆让尘那时间也挺长。 她还冲了个澡。 大概当老师真有职业病吧。 祝云雀想着邓娇成绩是真不怎么样,于是在走之前,还是让邓娇回楼上学习了。 邓娇呜呼哀哉的。 想反抗,却又反抗不了,最终只能乖乖回去,一个人进了书房。 不得不说,这书房布置的是真好啊。 还有个专门的榻榻米,学习累了可以趟。 但明显,这地盘她不敢动,又香又软的,一看就是祝云雀待过的地方。 可又不想老实地坐在那儿学习。 于是就在书房里瞎转悠。 就这么转悠来,转悠去,邓娇忽然就瞥见书柜其中某一格里,放着的一个铁盒子。 铁盒子像是原先装曲奇饼干的,也有些年头,就这么半开不开的。 邓娇没觉得这东西有多私密,于是顺手就给打开了。 然后就看到里面放着一个软皮日记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 除了日记本,旁边还有个看起来很精致昂贵的首饰盒,以及一个坏掉的小熊玩偶钥匙链。 邓娇呆了呆。 不知为什么,突然特别好奇。 偏偏她这人,脑子跟不上手,还没想好要不要打开,手就已经把日记本拿起来翻了页。 不想刚打开。 里面就掉出一张一百块钱。 夹着这钱的第一页,赫然写着几行隽秀的字体—— 2013年,9月13号,晴。 遇到他了。 除了超市以外的另一次惊喜。 没想到会是那样一种境遇。 拖把和我大概都很丑,眼镜的镜片也没擦好。 但他仍旧那么好看,清爽,干净,像炙热而浓烈的阳光,让世界都变成彩色。 虽然承认很难。 但还是不想欺骗自己。 我喜欢他。 像风筝喜欢风一样自然而然。 领证后03 那天的聚餐, 其实是为了迎接陆让尘他们比赛回来准备的。 除了俱乐部里队员,一些工作人员也会来,再加上周槿和李铁,这样满打满算的话, 大概有十来号人。 也正因如此, 祝云雀才怕买的食材不够,所以在陆让尘回来之前, 她就盘算好要再去一趟超市。 结果呢, 陆让尘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回来了。 不止回来, 还打乱她的节奏,纵容她一起在私密的角落里做那档子事。 也是往常循规蹈矩惯了。 祝云雀后来被陆让尘牵上了车,还是惦记着楼上的洗衣房。 就像好学生犯错,总担心被人抓到。 毕竟洗衣房里有厕所。 那儿离书房近,万一邓娇过去,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陆让尘却说, “有什么不该看的, 她又不是小狗,喜欢翻垃圾桶。” 还是那么放荡不羁的调调。 又毒又呛的。 却吊儿郎当的让你有安全感,心里喜欢。 祝云雀眉目间禁不住几分好笑。 陆让尘给她系好安全带, 又抬起她的下巴尖, 在她唇上亲了亲,说,“放心, 都收拾好了,垃圾桶也是干净的。” “……” 磁嗓温润,体贴得很是时候。 耳廓渐渐浮热。 那股刚发泄没多久的旖.旎,好似又被这男人勾出来。 祝云雀是越来越觉得, 这男人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像那种会让人上瘾的药,欲.罢不能。 纷杂的心思涌上心头,她偏头望向车窗外,说,“快点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还真是赧然得一如既往。 撇着她那红透的耳朵,陆让尘扯唇轻笑了声,一脚油门干脆利落地踩了出去。 暑假和寒假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哪儿哪儿都是热闹的。 再加上两人去的是商场里的超市。 更是人流攒动。 晚上的安排是在二楼露天阳台吃BBQ,BBQ食材是够了,但祝云雀怕太单调,就又去了零食区和水果区。 可能是在帝都一个人过日子过久了。 祝云雀买什么东西都挑选得很细致,还会比比价格,看合不合算。 偏偏陆让尘这人没那么多耐心,他的性子从来就是买什么东西拿起来就走。 不会管价格,更不会去比较。 买到了就行。 于是这么两次三番的,他是真看不下去,啧了声主动帮祝云雀做选择。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 他选的,都是祝云雀中意的,又舍不得买的那些。 就这么噼里啪啦地扔进购物车。 祝云雀欲言又止地看他。 陆让尘余光瞥到,侧眸说,“怎么?买的不对吗?” “……” 这是对不对的问题吗? 这明明是太贵了。 就两块榴莲肉,要五十,小小一盒车厘子,八十,他还拿了两盒。 ……这是什么物价?真不是抢钱吗? 而且这些水果给大家分开一起吃就更不够了,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作为聚会水果来买。 也懒得跟他掰头,祝云雀直接把那几样东西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没想到陆让尘又把那几样东西放了回去。 祝云雀直接气笑,“非要跟我唱反调是吧。” 陆让尘一挑眉,蛮委屈的样子,“跟你唱反调,祝老师,我敢吗?” 又用下巴指了指那两样东西说,“那不是你想买的吗?” “……” 说着说着就开始蜜语甜言攻击,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花招。 当然祝云雀语塞的是他后面那句。 嗯,这男人早就看出来她想买了。 陆让尘神色了然地觑她,“不过是两样水果,又不是吃不起。” 祝云雀:“……” 她说,“不是买来给大家吃的。” 陆让尘偏头睨她,“谁说我要给别人买了。” 再一品这话,他嗤地一笑,说,“祝云雀,你那什么意思?嗯?挖苦谁呢。” 把架子上剩下的几盒车厘子都扔购物车里,他壕无人性道,“就这破水果我都给你买不起,我还配娶你?” “……” 祝云雀突然无话可说。 倒是陆让尘被她弄得窝火,扯着唇没好气儿瞧她说,“祝云雀,你诚心气我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心虚。 祝云雀动动唇,小声说没有。 陆让尘扬眉,“那是最近没钱了?” 语调跟家长训孩子似的。 祝云雀抖了下嘴角,抬起清澈的眸子看他,“你看我像么?” 这话倒是理直气壮的。 那眼神,那表情,就差在自己脑门儿上刻一行字——“我是富婆,我有钱”。 陆让尘一下就被她逗乐了。 他欠扁地嗯了声,吊儿郎当道,“你有钱,五万块钱零花钱加上一个月人民教师的工资。” “出了一万多买了台新的洗衣机。” “还要自费请十几个人吃东西。” “……” 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抹不开面儿。 可即便如此,祝云雀还是穷且横地说,“那不还剩三万么……三万也不少了……” 说完不自在地偏了偏视线,根本不知道这刻的自己有多憨软可爱。 陆让尘看着她,喉结兀地一滚,笑了。 眼看把她兜里真实存款打探出来,倒也心里有底了。 免得总不清楚她兜里深浅,被她骗又没机会给钱,再担心她钱不够花。 偏偏这姑娘是个没良心的,抿着唇不搭理他,推起车就往前走。 纤瘦的背影又美又倔的。 陆让尘淡勾了下嘴角,懒懒迈着步伐跟上来,单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锁在怀里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语气没了刚刚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正经。 脚步顿住,祝云雀看他。 陆让尘脾气好到没边儿似的说,“这样吧,以后我钱都放你这儿,无论多少,你给管着,你看行不行?” 倒是没想到他会正儿八经地跟自己谈论这种事。 祝云雀猝不及防地一怔。 陆让尘笑,“怎么,不乐意?” 这哪里是不乐意。 这分明是不知所措。 祝云雀微微张唇,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不天经地义。” 陆让尘混不吝的腔调带笑,“别的男人赚钱不也都给老婆管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实际上呢,能做到的有多少? 就好比祝平安,他就不是,甚至对邓佳丽还藏着掖着。 祝云雀认识的一些女生的男朋友也不是,倒是精于算计的穷男人多得遍地都是。 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陆让尘能有这想法。 对她还这么坦然。 以至于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舌桥不下的,只知道眼巴巴看他。 陆让尘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她淡粉色的唇瓣上。 忽尔眯了眯眼,吓她说,“再这么看我,小心我在这儿亲你了。” “……” 心跳像被春风拂乱的树梢,倏地骚动起来。 祝云雀一下就想起,当年两人谈恋爱时,背着冯艳莱和程丽茹,偷偷跑去超市后面的无人角落接的那个浓情缠.绵的吻。 就连他嘴唇上的味道,都和现在一样清爽干净。 那时的记忆清晰可见。 好像八年就只是短暂的弹指一挥间。 那时的她又怎么敢想,未来和她共度一生的人真的是陆让尘。 短暂地失了几秒的神。 视线再聚焦时,陆让尘已经俯首过来,克.制狎.昵地在她耳廓上吻了吻,磁嗓几分低哑,哄着中透着一丝蛊惑,说,“就当帮我操心操心,行不行?” 行不行这三个字,就像一道专属祝云雀的指令。 只要他一说。 她就遭受不住地服软。 稳住心跳,祝云雀由下至上地看他说,“你要我怎么管。” 陆让尘就笑,“当然是钱都放你这儿,你想怎么花都行。” 这话豪气,不少男人也都说过。 但那些人的情况和陆让尘明显不同。 他们顶多月薪一万两万的,去了房贷车贷日常开销也剩不下多少,那话也都是哄姑娘开心画大饼的,回头钱不够用了免不了还要责难。 可陆让尘情况不同。 谁不知道他赚的都是按年薪起步。 那么大一俱乐部让他经营着,兜里的钱有多沉,祝云雀再清楚不过,所以才觉得他这话沉甸甸的。 只是这副受宠若惊的心情,落在陆让尘眼里,就变了另外一番味道。 怕她心里多想。 陆让尘敛眸补充道,“你不用担心,除了这个房贷,我没外债。” 是真没想到,这家伙能想这么现实,想这么偏。 祝云雀嘴角一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捂住他轻动柔软的唇瓣。 陆让尘喉结一滚,眉梢簇着,轻笑出声,“怎么?” 祝云雀直戳戳看他,心率快得厉害,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 “我嫁给你了,就什么都不怕。” 情话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 刻意说的,虽甜,却腻。 不经意说出来的,真情流露的,往往最让人心动,也最让人遭受不住。 就比如这一刻的陆让尘。 感受着她指尖的香软温热,他笑了,眸光清邃而温柔,说,“祝云雀,你再这样勾引我,我可真亲你了啊。” 这么说就这么做了。 陆让尘直接把她手扯下来,俯身扣着她的后脑勺,碾上她的唇。 唇瓣撬开,舌尖轻扫而过。 突如其来的一下,亲得祝云雀脑子一懵,她还来不及闭眼,就看到超市里的其他人投过来的眼神。 祝云雀登时便把陆让尘推开了。 陆让尘眼梢轻佻地看她,眼神孟浪得过分。 祝云雀红着耳朵,毫无反手之力地敲打一下他的肩膀,以作示威,说,“公共场合,注意分寸!” 被她一敲打,陆让尘闷出一嗓子笑。 说,“祝老师说得是。” …… 虽然祝云雀凶起来也是软绵绵的。 但多少还有点作用。 被她这么一“修理”,后来的陆让尘还算老实,她说买什么,他就跟着挑,她不要的东西,他也不强求。 那几盒车厘子,也被祝云雀送回去,只留了一盒,榴莲倒是留下了。 用祝云雀的话来说,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再有钱也不能铺张浪费。 当老师的人,讲起道理来,总归不一样。 陆让尘听着虽摇头叹气,相当无奈,但转念一想,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养孩子,也确实该省点儿。 当然,承诺不是白说的。 买完东西又补货后,陆让尘主动结账付款,又临时给祝云雀转过去两万,打算回头再把户头转交给她管。 之后那些小崽子们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嚷嚷着他们出发了,很快就到了。 姜随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车内公放。 陆让尘跟他说话可没那么柔和婉转,直接让那群人早点过来帮忙准备食材。 姜随这孩子,什么时候都高高兴兴的。 当即应了句好咧。 祝云雀听着都觉得心情好。 等回头到家了,俱乐部里的男孩儿们也都到了。 一屋子的鲜活面孔,好不热闹。 也是这会儿,祝云雀才想起楼上还有个看书的小崽子,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老实学习。 于是她看了眼陆让尘说,“不然你上去看看?我给他们弄点零食吃?” 陆让尘点了下头,说行。 走的时候又不忘揉揉她的脑袋,跟那群小子说了声别欺负我媳妇。 年纪轻轻的臭小子,最爱在这事儿上起哄,大家笑闹一团,都说哪儿敢啊哪儿敢。 祝云雀没悬念地红了脸。 也没说什么,背过身去按部就班地切她的水果,又无声勾了勾唇。 这个时间,楼上安静得过分。 陆让尘刚上楼,就见书房的门虚掩着。 里头那团身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缩在桌上看着什么东西,眼神里有种暗暗的兴奋。 果然应了那句,孩子静悄悄,就是在作妖。 陆让尘眉梢一拧,直接把门给推开,磁嗓低低呵斥了声,“看什么呢,拿来。” 这一嗓子,吓得邓娇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掉下去。 她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珠子,魂儿都丢了一半,“我靠”了声,说你怎么回来了! 说话间,还不忘把胳膊底下压的本子藏起来,跟藏什么带颜色的小破书似的。 这么一弄。 陆让尘那张俊脸更黑了。 也不管她怎么反抗,他直接把手摊在她面前,命令道,“拿来。” “……” 邓娇抱着那个本子,声音颤巍巍的,说,“你确定?” 陆让尘嗤笑,“你再说一句试试?” 邓娇:“……” 知道在陆让尘这儿说什么都没用。 她噘着嘴说了句好吧。 把本子递到陆让尘手上,她又说,“给你是给你了,但你回头别告状是我发现的啊,也别告诉祝老师我偷看了。” 顿了顿,她挤眉弄眼道,“我也就看了那么一丢丢,一丢丢——” 不想尬笑还没笑完。 陆让尘脸色就冷下来,说,“你看的是她的东西?” “……不然呢。” 邓娇说,“难不成你以为我看什么十八.禁啊。” 陆让尘:“……” 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小姑娘又说了,“当然,我的建议是你别看,因为你看了只会生气。” 邓娇夸大其词,“很生气很生气,很嫉妒很嫉妒的那种!” 她不这么说还好。 她一这么说,陆让尘的好奇心反而被她勾上来。 可就算这样。 他也没打开,而是啧了声,说,“能不能好好说话,到底是什么?” 被他大声一训。 邓娇撇撇嘴说,“就祝老师高中时候的暗恋日记呗。” “……” 陆让尘深眸一凛。 邓娇见状好心提醒说,“不过让尘哥,你还是别看了。” “我看她日记写的,以前可喜欢可喜欢那个男生了,你要看到的话,肯定会醋死的!” 领证后04 ——暗恋日记。 还可喜欢可喜欢一个男生。 不得不说, 这两句话无论哪句单拎出来,效果都挺王炸的,偏偏邓娇“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当着陆让尘的面给说出来了。 当然说完她也后悔。 毕竟这男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陆让尘这人就这样。 往常就是再有脾气, 底色也都是桀骜轻狂不足介意的, 可这会儿不止气场冷下来,眉宇间蕴着的情绪也像燃着火苗。 认识这么些年, 邓娇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眼睛滴溜溜地一转, 倒是挺识相地闭嘴低头开始装模作样地看书。 可就算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 陆让尘那好心情全让她给弄没了, 他冷不防地说,“哪儿弄的。” 邓娇胳膊肘抖了抖,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他,指了个方向。 陆让尘偏头睨向书柜那边的曲奇饼干盒,邓娇委屈巴巴地说,“盖子没扣上, 我不小心发现的。” “……” 陆让尘是真特么让她气笑了, “你这不小心得还真是时候。” 说着眸色漆黯下来,透着几分厉色,他偏抬下巴, “祝老师允许你看了么。” 虽然说的是“祝老师”, 可那语气里的护犊子意味却分毫不少。 邓娇被他说得心口一咯噔,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肉脸抽巴起来,她双手合十地求饶说, “让尘哥,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啊。” 陆让尘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压根儿懒得搭理她, 就这么拿着那本日记转身走了。 楼下正热闹着。 几个混小子把电视开得很大声,连着设备在打vr游戏,或许是人多的缘故,显得这次聚会比刚搬家的那天还要隆重。 不止俱乐部的人过来,过会儿李铁和周槿也要来。 说起来还挺别扭的。 当初祝云雀和陆让尘领证这事儿,没惹怒程家那边,倒是给李铁气到了。 这家伙知道陆让尘和祝云雀冲动领证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来责问。 那会儿是晚上,两人刚折腾完,祝云雀在他怀里浅浅睡着,搂他很紧。 陆让尘舍不得弄醒她,就把电话摁了,在微信上跟李铁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可李铁不是邓哲。 邓哲把陆让尘当半个老大,从小到大都是他说什么是什么,李铁就不一样了,他比陆让尘大个几岁,从来把他当弟弟。 要是别的事儿,陆让尘不接电话还好说。 偏偏是结婚。 还和祝云雀结婚。 李铁是真气得够呛,大半夜的还跟周槿说呢,说陆让尘怎么就这么冲动,俩人刚复合还没多久,都没拿准祝云雀这回能坚持多久呢,他就被人迷得五迷三道去领证了。 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 陆让尘倒好,无论几次都还是执迷不悟地踏进同一片河流。 那会儿周槿困得不行,听他嘟嘟囔囔个没完,烦得差点儿把他踹下床去。 李铁被她一骂,更窝火了,这才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给陆让尘,质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电话一次又一次的响。 祝云雀到底是被震醒了,她没管谁找陆让尘,换了个姿势又睡着了。 陆让尘是真舍不得她这温柔乡的,奈何被李铁催得没办法,只能起身去阳台趁着抽烟的功夫接了电话。 如他所料,李铁劈头盖脸的就一顿骂,跟当初林稚一样。 还问他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还以为他出事了。 “当然是陪媳妇睡觉了。” 陆让尘弹断一截烟灰,又痞又浪地调侃他,“这方面你可比我懂啊。” 就当初李铁好不容易排上队和周槿搞对象的时候,他连陆让尘是谁都快不知道了,这会儿倒好意思问他。 听他这么一挤兑,李铁气急败坏地笑骂他。 陆让尘却慵懒哼笑,漫不经心得尤为欠扁,到后来李铁也没劝上什么。 也没什么好劝的。 俩人证都领了,总不能撺掇人离婚。 李铁只是作为年长几岁的人,苦口婆心地过来提点两句。 也正因为当年他亲眼经历了两人分手那段时间,陆让尘有多颓,他对祝云雀的误解才会那样深。 李铁始终觉得祝云雀这姑娘心狠,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的,目的性也强,更不恋爱脑。 反观陆让尘呢,平时要多聪明有多聪明,但只要一碰上祝云雀,就会变成心软的情种。 俩人就跟那拼图似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捱,天造地设的一对。 男人可比女人现实多了。 别的不提,他就问陆让尘,如果祝云雀到时候又不干了,吵着离婚怎么办,到时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事业,就这么眼睁睁分她一半儿呗。 陆让尘被他气得嗤一声,说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是吧。 说着瞥了眼卧室。 门是开着的,里头那姑娘还裹着他的被子睡得香甜。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温馨感。 收回目光,陆让尘轻敛起眸,唇畔浮起淡淡笑痕,说,“而且你怎么就确定祝云雀会吵着跟我离婚。” “……” 他臭不要脸道,“她就不能爱我爱得要命?” 这话别人听了会觉得酸。 但放李铁眼里,就只有嗤之以鼻,他倒不是故意打击人,而是事实就是那么回事。 当初祝云雀就是不管不顾地抛下他走了。 就算知道她跟那个谢函是假的,李铁也没法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这人。 陆让尘自然明白他担心什么。 无非就是怕自己再被她伤一次。 可李铁又哪里清楚。 陆让尘在重归于好之前,就已经认了命。 他知道,只要她还在喘气,还在他身边,他就没法再爱上别人。 所以,哪怕在一起还是没有好结果。 他也只能认栽。 不需要有什么磨合期,他们了解彼此,就算八年这么久没见,两人眼神对上,也还是和从前一样默契。 就这样吧,他想,就这样过一辈子,起码不留遗憾。 于是就跟祝云雀“求了婚”,没想到祝云雀真答应了。 后来回头想来,当时的每个决定都有几分荒唐的意味,可两人竟真顺顺利利地领了证。 当然陆让尘也跟李铁解释了很多。 比如祝云雀当初为什么毅然决然地离开,又为什么跟谢函假扮情侣,还有程家在当年使了多少手段。 李铁确实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内情,听后沉默了半晌。 谈不上被说服,还是怎么,他叹了口气,说行吧,反正证都领了。 顿了顿,又说,“我倒不是想劝你跟她分,我就是无语,都这么多年了,你对上她还是这么容易冲动上头,这不早晚被拿捏死么。” 陆让尘就笑,“你不也一样,还说我。” 就李铁,在谁那儿都是智囊团的存在,可只要一面对周槿就没辙。 李铁挺无奈地哎了声,说那能怎么办,这辈子欠她的呗,谁让我打小儿就喜欢她呢。 陆让尘气人地哦了声,“那我和你不一样,我家这个是先暗恋我的。” 拖腔拿调的语气,听着就几分炫耀。 李铁都被他气笑了,说,“骗鬼呢吧,她暗恋你?她像么?” 确实是不像的。 即便曾经邓哲跟他说过,甚至祝云雀还当着那么多小孩儿的面承认过,陆让尘对祝云雀暗恋自己这事儿也没多少实感。 可没实感归没实感,总归是要显摆那么一下。 奈何李铁这人现实得要命,他根本就不信。 陆让尘那性子也懒得跟他掰扯,后来就没再仔细琢磨过这事儿。 反正祝云雀人和心都是他的,他问不问的,又有什么关系。 甚至如果不是当下,邓娇机缘巧合下弄来祝云雀的日记本,他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联想到“暗恋”这事。 也说不清当下什么心情。 陆让尘没急着下楼,而是去客房阳台那儿抽了根烟。 青白色的烟雾打着旋儿四散开,陆让尘轻蹙着眉,这才细致端详起这个日记本。 本子不算太厚,是那种挺薄软的皮子,彩页的,印着很少女的卡通花纹。 因为保存得好,即便是现在看起来也很新。 封皮打开的扉页,签着祝云雀的名字。 字迹隽秀飘洒,笔墨有些岁月的痕迹,和她这个人气质很匹配,一看就是富有书卷气的人。 看着那三个字,陆让尘兀自勾了下嘴角,正想再往下翻时,指尖却又停下来。 他想到邓娇的那些话。 想到邓娇跟他说起日记的神情。 按照常理,他会觉得这本日记里写的人是自己,可邓娇却用那种眼神,就说明日记里的内容是让他失望的。 至于怎么让他失望。 无非是日记里的当事人并不是他罢了。 想到这,陆让尘无端蹙了下眉,发现这日记还真没法儿再往下翻。 他是真没把握的。 万一祝云雀当年暗恋的另有其人,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自我纾解。 再说日记这东西,太私密,即便祝云雀没放得多小心,可日记就是日记,秘密就是秘密,他不能那样不尊重她。 于是思来想去,到底把日记放起来。 就连放在哪儿也是斟酌过的。 就在两人卧室的床头柜抽屉里,只要一翻身,就能瞧见。 这会儿李铁和周槿也过来了。 陆让尘抄兜刚下楼,就见到两人拎着堆东西,站在家门口和祝云雀寒暄。 周槿对祝云雀一直挺热情的,因为上次有事没过来,这次特意补了两人的新婚礼物。 李铁就稍显生分许多。 毕竟之前他最反对两人复合,所以这会儿,他就只站在周槿身后陪着,不多言也不多语,跟个老干部似的。 还是看到陆让尘过来,他才扬扬眉梢,“你怎么这么晚下来。” 祝云雀闻言扭头看向陆让尘。 陆让尘觑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看向周槿和李铁说,“刚上楼看邓娇去了。” 祝云雀问,“她老实做题了么。” 陆让尘嗯了声,“还行。” 不知道为什么,祝云雀总觉得陆让尘这会儿心情一般。 但碍于人多,她又不好问什么。 只是陪着他一起招呼大家。 后来没多久,邓哲也过来了,邓哲一来,邓娇才从书房出来。 那架势,像她犯了什么错误被教育了一样,只敢待在邓哲身边。 邓哲还问祝云雀呢,怎么许琳达没来。 那会儿大家都去二楼阳台准备BBQ,邓哲和她在楼下准备零食小菜,祝云雀听言,故意停顿几秒才说,“她跟她对象去国外度假了。” 此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邓哲像是后知后觉了什么,佯装平静地啊了声,“这样啊。” 祝云雀看他。 邓哲却没什么额外反应地笑笑,点头说,“也是,处对象比较重要。” 祝云雀也不想说他什么,两人就这么端着东西上了楼。 阳台空间挺大的,陆让尘带着几个男孩子把座位都安排得差不多。 邓娇和一群臭小子坐在一起,剩下的大人坐一桌。 祝云雀自然是挨着陆让尘的。 只是陆让尘这会儿忙着给大家烤串。 烤串这活儿技术最好的还是邓哲,但他一个人明显忙不过来,陆让尘就过去帮忙了。 也就是这会儿,祝云雀主动过去,两人有了稍微私密的空间。 祝云雀帮他架好食材,眨着眼问他说,“刚刚是和邓娇生气了吗?” 那语气是和寻常一样温柔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配上她那由下至上,直戳戳看人的眼神,就显得尤为灵动勾人。 陆让尘偏头睨她,被她蛊得没由来一笑。 想抬手捏捏她软乎乎白嫩嫩的脸,却碍于手上戴着手套,没法实行。 于是就俯身低头,凑过去吻她。 也不管身边有没有别人。 大约被他带坏了,祝云雀还真就轻轻踮起脚尖,把唇递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吻,就连邓哲也没有发现。 退离开来,祝云雀微微仰头看他说,“她又不做作业?” “没。” 陆让尘低眸给炉盘放上新的食材,语调闲闲的,“我才懒得跟她一半见识。” “那是为什么。” 祝云雀难得不依不饶,“我看你从楼上下来心情都不好了。” 倒没想过这姑娘能对自己观察这么细致入微,陆让尘半眯起眼,几分熨帖的笑,“你对你老公观察还挺细致入微。” 祝云雀:“……” 她低眸给炉子填上炉火,唇瓣挤出一个字,“贫。” 陆让尘散漫轻笑,是真不想跟她装了。 再这么装下去,心里只会越来越窝得慌,特别是想到邓娇那句“可喜欢可喜欢”,他就烦得牙痒痒。 想想还不如直说,于是他耸肩道,“也没什么,就是吃了点儿醋。” 祝云雀夹子一顿,略显诧异地看他,“吃什么?” “醋。” 祝云雀微微懵住,眼神茫然,“……谁让你吃的。” 陆让尘像是终于找到了话茬可以直抒胸臆,他挑眉认认真真地回望她,理直气壮地笑,“你说呢。” “……” “除了你这个当老婆的还有谁?” 暗恋日记01 打情骂俏这一幕, 刚巧被端着烤盘的邓哲看到,他欠儿欠儿地嬉笑说,“你们俩是真会虐狗啊,烤个串儿都不够你俩腻歪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 祝云雀脸颊一下便热了。 陆让尘颇为无语地撇他, 那眼神就跟骂了脏话似的。 他嗤了声,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妹妹。” 彼时邓娇正在姜随那桌儿跟几个年龄大差不差的男生打扑克,开心得活蹦乱跳的。 “……她?” 邓哲纳闷儿地收回目光说, “她又怎么了。” 祝云雀也神色迷茫地看向陆让尘。 陆让尘却故意没搭理, 只给邓哲丢了句烤你的串儿去。 这么一看, 这男人确实是窝火的,最起码两人重逢后,祝云雀很少见到他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冷着脸……还是因为她。 祝云雀左思右想,是真搞不明白。 她那性子更不爱强人所难,左右陆让尘不说,她就干脆不问, 自由给得满满。 结果就是陆让尘心里那股被醋意培育的火苗更盛了。 望着她在席间忙碌的身影, 他气得舔唇一笑。 是真拿她没辙。 心说这辈子指望她服软,怕是比上市公司涨股票还难。 后来也没心思去帮忙弄烧烤,而是把这活儿交给了俱乐部里的几个小孩儿。 天色在欢声笑语中沉淀。 晚霞铺陈在天幕下, 夜色渐渐袭来, 星光点点。 阳台是之前陆让尘给祝云雀特意布置的,有好看且实用的串灯,还有摇椅秋千小花架, 都是少女心,把祝云雀当小姑娘养似的。 没多久,灯亮起来,画面浪漫得像在拍电视剧。 也许是瞧着气氛自在了, 喝了点儿酒微醺上头的李铁,对着祝云雀倏地举杯开口。 他老家是内蒙古的,大学才来南城。 虽然在这边生活了好多年,但骨子里的爷们儿气息一直都没变,说话更不会绕弯子,以至于他一张嘴就是,“来,弟妹,咱俩喝一杯。” 突如其来的一句。 不止让祝云雀意外,连桌上的另外三人都愣住了。 在周槿和邓哲诧异的目光下,陆让尘轻轻蹙眉,对李铁没好气儿一笑,“你又作什么妖。” 那语气明显是有几分嫌弃不耐的,不止如此,他还在桌下攥起祝云雀的手,像是生怕李铁又抽风吓到她似的。 感受到男人掌心温热。 祝云雀心口微悸,侧眸看了陆让尘一眼。 刚巧陆让尘也在看她。 永远都是目光一对上,彼此就不乐意移开。 还是李铁笑骂了声,扯开陆让尘的视线说,“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跟弟妹喝个酒你也要拦着。” 陆让尘煞有介事地撇他,嘲讽轻哼,“你觉得呢。” 旁边的周槿噗呲一乐,实在没忍住说李铁,“我就说你之前对人家态度太差,给人家吓到了。” “……” 李铁那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了。 也不怪周槿这么说。 之前李铁对祝云雀的态度确实是够差的,那感觉都好像要吃人。 当然这是旁观者的角度。 祝云雀倒没那么觉得。 她那会儿只是觉得,李铁这么对自己是应该的,她就是活该。 于是当下,她主动破开尴尬说,“没有,没吓到,就是有点儿意外……” 说着,她看了眼陆让尘,轻声补充,“还有开心。” 这一句略带羞涩的开心,说得陆让尘眉梢轻抬,眼波荡漾。 周槿直接拿胳膊肘怼了李铁一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明显是为祝云雀抱不平的。 这回李铁是真尴尬了。 他端着杯子不上不下,只能讪讪道,“行啊,都过去了,现在你俩结了婚,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槿白他一眼,“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是阿让家长,人家家长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谁吐槽都不如媳妇吐槽来得狠。 李铁哎呦一声,没辙道,“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么。” 求饶又无奈的架势,怕老婆怕得要命。 哪还有往常那副公司主管的样子,分明是个老婆奴,直接大家逗得哄笑出声。 这一笑,气氛轻松不少。 陆让尘看向祝云雀的深眸里也忽然有了光似的。 他扯着嘴角轻笑,满眼宠溺地看着祝云雀说,“看到了么,我哥跟你示好呢。” 要搁往常,李铁肯定会反驳。 但这会儿,他欲言又止的,就只是耸肩笑笑没说话。 祝云雀眸光动容地看了看陆让尘,又看向李铁。 李铁可不是那种乐意煽情的人,他娴熟地举起酒杯,冲着她在桌上磕了磕,直接发言,“以前我确实对你误解比较多,说了挺难听的话,是后来阿让跟我解释,我才知道怎么回事,你别太介意啊。” “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也挺佩服你的。” “你一小姑娘,当年能忍下那么多,真的,挺不容易。” “当然你也别太怪我,我之前是真担心阿让再因为你伤心一次,但是现在看来,你们俩挺好的,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就像周槿说的,我只是阿让朋友,不是他家长,就算他家长,也没权利阻拦他做想做的。” “总而言之,哥现在对你们俩就只有祝福,你们俩好好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些体己话,李铁举杯一饮而尽,是个痛快利落的男人。 周槿眼神充满爱意地看着他,见他喝完,还贴心地给他递了张纸巾,让他擦嘴。 祝云雀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于是她在陆让尘的帮忙下倒了杯酒。 正想拿起酒杯回敬李铁,哪知陆让尘直接扣住杯口,跟李铁说,“她最近在调理身体,我替她喝吧。” 祝云雀微微一愣。 没想到他会阻拦。 当然陆让尘也没找借口,她最近的确在喝中药调理身体,还是陆让尘主张的,因为之前有一天祝云雀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又有点儿晕,被邓娇打电话“告状”了。 陆让尘知道后,直接开车从俱乐部过来接祝云雀下班。 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第二天就带她去看了市里最好的中医,还好中医只是说她气血两虚,陆让尘才放心。 但汤药也从那天开始没断过。 别的事,祝云雀拧得过陆让尘,但喝药这事儿不行。 她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这男人是真的会生气。 想想,祝云雀就只是说,“我忘了,那我以饮料代酒吧。” 李铁平常最烦的就是那群公司逼人喝酒的男领导,更不是那种好面子的场面人,他敞亮一笑,说没关系的,就让陆让尘替你喝。 男人喝酒跟玩似的。 那么一大杯,陆让尘直接仰头一口气就解决掉。 男人喉结锋锐性感,喝完还不忘看一眼祝云雀,目光灼灼地一挑眉,“怎么不见你给我送纸巾。” “……” 祝云雀是真拿他没办法。 没忍住一笑,她抽出一张纸巾敷衍地塞给他,淡声说,“这事儿也要比是吧。” 陆让尘牵着她的手变成十指相扣。 就这么玩着她的手,他眸色漆深,吊儿郎当地笑,“好不容易娶到的,当然要努力显摆一下。” ……是真的很“要强”了。 也多亏两人说话声不大,不然对面的邓哲又要酸到飞起。 祝云雀嘴角抿起甜笑,忽然就觉得,眼前的日子,畅快到不真实。 她从没奢望过,自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有爱人,有朋友,有祝福,也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什么都不用怕,不用担心。 人一旦快乐起来,那劲头就像喝了酒一般。 明明只是浅浅酌两口,可祝云雀脸上还是浮出微醺般的红晕。 大家的聊天话题,也不知不觉转移到她跟陆让尘身上。 其实有些问题,上一次聚会很多人都问过,奈何李铁和周槿上次没来,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还是周槿在兴头上,直冲冲地问祝云雀说,“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当初怎么就决定回南城了,是因为点儿什么事儿啊,还是单纯想他了。” 这个问题陆让尘没亲口问过。 因而眸色一顿,跟旁人一起瞧祝云雀,像是想瞧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 祝云雀没打算辜负他。 她蛮郑重地说,“当时是生了场病,以为自己快不行了,不想留遗憾。” 邓哲眼神一滞,意外道,“什么病啊,严重吗?” 祝云雀说,“当时看着挺严重的,但是治好了。” 话音落下,她正想再补充一句是什么病,岂料陆让尘忽然截断她的话头淡道,“病毒性心肌炎,治好了没后遗症,问题不大。” 挺随意的语气。 可话里却有种暗暗宣誓主权的意味。 “……” 祝云雀眉梢一簇,怔怔望着陆让尘。 陆让尘也看她,眸色温柔而缱绻,撩人于无声。 “病毒性心肌炎啊,”周槿感叹,“我侄女之前得过这个病,可磨人了。” 李铁也说,“这病确实啊,当时她侄女住院好久才好的。” 祝云雀微压下心头讶然,动唇想说什么,结果还是陆让尘开的口,他语调闲散道,“她当时从讲台摔下去,进了医院。” 说话间,他转头问祝云雀,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那会儿身边有人照顾么。” 男人语气虽淡,却眷注深沉。 或许因为这一问,让她忽然想起许多过去难捱的时光,祝云雀眼眶一下就有些泛酸。 可碍于当下场合,她只能憋回去,撒谎点头说,“……有。” 陆让尘眉梢随之舒展几许。 是祝云雀又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陆让尘煞有介事地挑唇,“你觉得呢。” 祝云雀眼睫轻颤,还没想出所以然来,邓哲开口了,他笑,“还能怎么知道,当然是问的许琳达了,他以前不经常这样么。” “……” 祝云雀一时语塞,不可思议地看向陆让尘说,“真的?” 陆让尘喝了酒,眼角眉梢浮起醉色,使他那张本就立体好看的俊脸更多情几分。 而这样多情的一张脸,此刻却近乎痴情的,直勾勾凝着她看。 眸底荡起即便被拆穿也不甚在意的笑,他说,“怎么,很意外么。” 祝云雀:“……” 已经不是意不意外的问题。 而是她彻底折服了,折服于陆让尘对她的用心。 情绪在这刻柔肠百转。 祝云雀轻吸了记鼻子,说,“什么时候问的,我怎么不清楚。” 陆让尘捏了捏她白嫩如笋尖的手指,轻描淡写道,“也不算问的,是听说。” “听说?” “嗯,忘了么,楼下馄饨店。” 陆让尘忽而一笑,拆台揶揄道,“就你追着我进电梯那天,我之前就听到了。” “……” 祝云雀心下一窘。 他果然早就发现了自己。 “啊?还有这事儿??” 周槿一听乐了,拄着下巴来劲地说,“祝云雀,你还有这种时候啊。” 不怪周槿意外的。 就祝云雀这气质,这性格。 不管是旁人的谁想起他们俩,都会潜意识地觉得,这段关系一定是陆让尘主动。 但其实呢,祝云雀也努力过的。 只是她的努力,太隐晦,太偷偷,太不动声色。 陆让尘要在原地,看着她,等着她,等很久,才能等她走出一步。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陆让尘等腻了,等烦了,干脆抛下一切朝她走去。 可能上辈子就是欠着她的吧。 陆让尘挺认命地笑,又冲祝云雀挑了下眼梢,“想说么?” 意思就是,她如果不想说,他就不让周槿问。 祝云雀不想当那么扫兴的人。 于是摇头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稍斟酌了下,她说,“刚和他重逢那段时间,的确是我先主动粘着他的……” 大抵是心思憋得久了,说出来的瞬间,祝云雀神清气爽,眉眼也温柔,“那阵子我刚从帝都回来,住的学校宿舍,一直没租房子,就想着打听到他住在哪儿,我再搬过去,这样就能常碰见他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缘分碰上。” “他常去的地点去了,我去了,他过去爱吃的餐厅,我也吃了,可就是一点儿都碰不到。” 眼睛被晚风吹得微微泛潮,祝云雀笑了下,看向眸光深挚的陆让尘,说,“后来还想过,干脆去俱乐部找算了。” 陆让尘望着她,喉结微滚。 像是忽然被某种意外情绪淹没般,肩颈绷紧,眼神也漆邃升温。 周槿眨眨眼说,“然后呢,找了吗?在那儿重逢的?” “没,在警察局。” 祝云雀抬抬下巴,指向那边那桌脸上已经被贴了好几张纸条,却还在高兴打牌的邓娇说,“当时陪那孩子在警局等家长,结果没想到——” 她偏头看了陆让尘一眼,说,“等来的是你。” 就是这瞬间,陆让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似宠溺,更盛宠溺。 如果不是当下的场合,他觉得自己一定会遭受不住,把她抱在腿上和她接吻。 可当下这刻,他就只能把各种涌动的情绪压着,再维持着一副似乎没有很动容的模样莞尔,嗓音低哑道,“然后呢,惊喜么。” 祝云雀也学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怎么惊喜。” 陆让尘拿出那股气人劲儿,像是故意激她再深入表达似的,“你那样子,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槿插话,“她什么样儿啊。” 邓哲见缝插针地笑,“当然看着波动不大的样儿了。” 他挤兑似的看了眼陆让尘又说,“他这人啊,在你俩这感情上没自信得很啊。” 都说兄弟之间是最了解彼此的,一点儿不差。 陆让尘闻言嗤笑出声。 正想骂他滚。 祝云雀却会错意,以为邓哲说的是自己,垂了垂眼说,“嗯,我确实没什么自信……一直以来都是。” 邓哲愣了下,正要说话,陆让尘却打断他,饶有兴味道,“你有什么没自信的,我又哪里让你没自信了。” 话题顺势拐过去。 祝云雀抬起被灯光映射得亮晶晶的眼眸,莫名说不出话。 陆让尘倒挺较真儿地看她,忽地一笑,说,“祝云雀,咱俩这段感情里——” “没自信的一直是我才对吧。” - 当晚的聚会,快十点才结束。 第二天是周一,除了祝云雀和邓娇大家都要上班,大家就没喝太多,没逗留太久。 估计是看邓娇玩得太开心。 邓哲把她给带了回去。 如果是往常,这小姑娘肯定会抗议,可那会儿,她是真巴不得走的,走之前还偷偷跟陆让尘说悄悄话,让他千万别跟祝云雀说是自己翻到她那日记本哈。 可陆让尘又哪里是从善如流的性子。 他这火从吃饭前就压着,窝着,恨不得这些人一走就把祝云雀从里到外剥开,又哪里会管邓娇的哭哭哀求。 于是等人走干净后。 他没让祝云雀去管那阳台有多乱,直接把她拽回了两人的私密领地。 卧室里。 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光晕是暧昧的颜色,是他陪着祝云雀挑选的,总算派上用场。 把祝云雀压在枕头上,陆让尘单手她的手腕锁在头顶,困着她,迷醉地吻她。 那酒气熏染蛊人,各种情绪糅杂在里面,祝云雀被他掠夺得快要喘不过气,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吻终于停下来。 陆让尘掌心和气息都很热。 鼻尖蹭着她的,他嗓音磁性暗哑,又有种热切的期艾,“之前跟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就知道他会回来“算账”。 祝云雀那双乌黑莹润的眼睛,一点儿不意外地看他。 她把手臂挂在陆让尘肩膀上,面色酡红,瞳眸像勾人深陷的湖泊,“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但我今天没说假话。” 刚说完。 陆让尘就再度蛮横地吻下来,发泄般堵住她的唇。 祝云雀被他吻得动情,浅溢出声。 陆让尘却浅尝辄止般,只吻了一会儿便退离开来,质问般与她对视,“那日记又是怎么回事?除了我以外你还喜欢过别人?” 灼烫的鼻息落在眼睫上,男人占有欲爆发的余温。 祝云雀眼睫湿漉说,“什么日记?” 刚说完,脑中就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什么,“你看到我日记本了?” 陆让尘不答,眼神执拗得不同寻常。 静默对视几秒,他喉头轻咽说,“邓娇翻到的,被我发现了。” 不用猜也知道就在聚会开始之前的那会儿。 祝云雀呐呐出声,“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生她的气?” “我生她的气做什么。” 陆让尘轻哂,“别给我转移话题。” 说话间,他提溜着祝云雀的腰臀,把她捞起来,靠着床头抱坐在腿上。 祝云雀发丝微乱,神情也迷茫着,“那日记放在哪里我都快记不清了,她怎么会找到?” 顿了顿,她哭笑不得,“而且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别人了。” 似是有什么压在心头很沉重的东西倏然落地。 陆让尘无声抒了口气。 紧跟着便后知后觉自己这一晚,到底多荒唐,多幼稚。 兀地自嘲一笑。 祝云雀捏他脸,“笑什么。” 陆让尘顺势握住她的手,贴在面颊上,清凛的眼神直戳戳烙在她脸上,淡哼道,“你说我笑什么。” 祝云雀心知肚明地扯了下嘴角,又说,“那日记你看了?” “你想让我看么。” 祝云雀犹豫一下说,“其实我都快记不清我当初写了什么。” “看样子是写的不少。” 陆让尘几分揶揄地挑眉,昏黄的光线把他本就深邃的眼眸映衬得更漆沉温柔,“是为我写的么?” 这一瞬炯然的眼神。 看得祝云雀心跳近乎停摆。 少女时代的她又哪里敢奢望那本日记在未来的某天,真的会落到日记主角手中。 而那位日记中的主角,也成了她的丈夫。 没有比这再奇妙的感觉了。 祝云雀短暂地失神,再鬼使神差地点头,模样乖得不行。 像是突然得到梦寐以求的什么。 陆让尘唇畔弧度肉眼可见地变深,抬手把她的碎发掖在她薄薄的耳后,说,“那我现在可以看么。” 面色不自然地赧然一瞬。 祝云雀说,“日记现在在你那儿?” 陆让尘冲旁边的床头柜使了个眼神,“放那儿了。” 祝云雀朝床头柜看去,不由觉得,这男人真的很尊重她。 即便日记就在他眼前,他也没被所谓的占有欲控制,私自打开来看。 都这个年纪了。 祝云雀倒没那么多羞耻心,她只是觉得,现在拿出来给他看,多少有点儿尴尬。 那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她中二的少女时代,写了什么矫情的话。 想想就说,“明天吧,明天行么?” 她很少这么郑重地看他,努力征求他的意见,“好歹让我看看当初有没有写什么太丢人的。” 祝云雀这会儿的模样,像极了当初那个认认真真的好学生。 陆让尘被她惹得一笑,又怎么好拒绝她。 于是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对准她的唇亲了亲,说,“我还以为你要什么交换的。” “有交换?” 陆让尘故作高深道,“想要?看看诚意。” “……” 祝云雀不想理他,翻身想下去。 陆让尘兜着她的腰窝笑,“逗你一下就反悔是吧。” “不是。” 祝云雀抿唇说,“我要下去拿日记。” “现在就要检查?” “……现在就要。” 陆让尘拿她没办法,懒懒一笑,“行吧,我去洗个澡睡觉了。” 祝云雀这人行动力从小就强,也不管陆让尘话里的意味深长和望洋兴叹,从旁边的床头柜里取出日记本,直接去了书房。 这一去,时间是真不短。 偏偏书房门还紧闭着,特意不让他看似的。 陆让尘在门口抄兜晃荡了会儿,到底没打扰她,就这么拐回卧室,临睡前,还给她发消息,嘱咐她早点睡觉。 然而他不知道。 祝云雀早就答应好第二天起早跟叶添一起带祝宇轩去新开的游乐场玩。 这事祝云雀没告诉他。 她怕陆让尘吃醋。 可又有什么办法,陆让尘太忙了,根本分不出时间。 惦记着明天的事,祝云雀那晚就没在书房逗留到多久,奈何陆让尘喝了酒,等她洗完澡回去的时候,这男人已经睡着了。 这次,换她把日记本放在陆让尘的床头柜上。 在他身边躺下后,还不忘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弯着嘴角浅声跟他说晚安。 后来那夜。 陆让尘还是把祝云雀紧紧搂在怀里,即便睡梦中,也要感受她的体温。 第二天天亮。 祝云雀早早就起床收拾出了门。 走之前,还不忘帮陆让尘简单准备好早餐。 奈何陆让尘这些天因为比赛的事一直操劳,还喝了很多酒,就这么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醒。 醒来后还有一瞬的恍惚。 大概是家里收拾得太干净,祝云雀留下的痕迹太少,以至于陆让尘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又消失了,像以前一样。 好在没几秒,酒精的麻痹感在洗漱后褪去。 陆让尘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清早她收拾东西出门了,走之前还跟他说了,要带祝宇轩出去玩。 可去哪儿玩,她又没说。 怪无语的。 陆让尘兀自哂笑,笑自己对她占有欲太强,又笑这姑娘太会拿捏他。 但最记挂在心上的,还是她那日记本。 以为她又要诓骗自己,陆让尘吃着早餐,给她不紧不慢地发了条信息:【我日记呢?】 那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祝云雀好一会儿才给他回复。 先回复的是一张照片,是在摩天轮上,俯拍游乐园的照片。 祝云雀回他:【带轩轩玩呢,才看见】 隔了两秒,又说:【……什么时候成你的日记了】 陆让尘吃着她给做得三明治,嘴角淡噙着笑,单手打字:【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看到这话。 坐在摩天轮上的祝云雀唇角禁不住一弯。 蜜色在眼底荡开。 也不跟他藏了,她敲字道:【去看你那边的床头吧】 陆让尘:【行】 发完这条,陆让尘就没再来找她。 祝云雀心跳突然快起来,她望着远处玻璃窗外天高云阔的风景,忍不住在想,陆让尘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同一时间,陆让尘已经把那本日记从床头柜里寻了出来。 和昨天一样的本子。 不知为何,却沉甸甸的。 陆让尘坐到一楼阳光最好的那处,怀揣着从未有过的珍视心情,跨越了比八年更久的时间,打开了。 大概是被这姑娘重新规整过。 陆让尘翻开扉页,就看到了一张一百块钱的人民币,人民币后压着的,则是她少女时代所有关于他的心事。 ——2013年,9月13号,晴。 遇到他了。 除了超市以外的另一次惊喜。 没想到会是那样一种境遇。 拖把和我大概都很丑,眼镜的镜片也没擦好。 但他仍旧那么好看,清爽,干净,像炙热而浓烈的阳光,让世界都变成彩色。 虽然承认很难。 但还是不想欺骗自己。 我喜欢他。 像风筝喜欢风一样自然而然。 ——2013年,9月14号,阴。 从前邓家强说我心机深,我不否认。 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很坏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撒谎,可以不择手段。 考试成绩是,和他见面也是。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幸运,他真的,真的和朋友来凉亭抽烟。 还和我加了微信…… 他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一点,眼睛也很深邃。 我在他面前,好像永远都没办法自然。 或许那个说法是对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自卑。 但如果喜欢的是他,那我甘愿自卑。 ——2013年,10月1号,国庆,晴。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很难过。 本来很开心的,因为在酒吧遇到他了,他还给我唱了歌。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这么早就有了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又是什么样呢? 他是不是很喜欢她? ……算了,不要想了。 祝云雀,他不是你的青春,你也不要这么没品。 ——2013年,10月3日,阴 在东鼓街碰到了他……他还拦着我不让我喝酒。 所以,他都看到了。 看到我难么狼狈的样子,一定更难看了。 我也看到他的女朋友,短头发,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很阳光明媚。 那是我永远都变不成的样子。 ——2013年,10.25号,晴。 算是很激动的一天。 不止是因为妈妈来接我去新家,更因为……我在新家遇到了他。 ……他居然是妈妈朋友的儿子。 这种事就算是做梦我都不敢想的,可竟然真的这样发生了。 最重要的是,原来我误会他了,他没有女朋友…… 不过,他是真的坏。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怎么能那样逗我呢,当着两个家长的面就把我偷看他被抓到的糗事说出来。 天知道我那会儿心跳得有多快。 我要是晕过去,他给我做人工呼吸吗??? ……好吧,扯远了。 我想说的是,他真的,真的很绅士,很温柔。 温柔得,像天边用不坠落的月亮。 原谅我的矫情…… 总之,喜欢上他,我心甘情愿。 “……” 看到这里,陆让尘长眸微垂,禁不住地弯起嘴角。 他是真没想过。 祝云雀这样清冷的外表下,也会藏着这么可爱有趣的灵魂。 到底没忍住,他给祝云雀回了条仿佛回溯时光的信息—— 陆让尘:【我的雀雀宝贝,喜欢上你,我也心甘情愿】 暗恋日记02 收到这条信息时。 祝云雀和叶添已经带着祝宇轩从摩天轮上下来了。 她怔怔看着手机屏幕, 嘴角弧度难得弯得很明显。 还是祝宇轩摇了摇她的手把她扯回神说,“姐姐,你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祝云雀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叶添就摸摸他的头说, “姐姐最近结婚了, 当然高兴。” “结婚?” 祝宇轩小脸皱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叶添说, “你是小孩子, 不知道很正常。” 祝宇轩不开心地看向祝云雀说, “所以是在我生病的时候你就嫁人了吗?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嫁人啊,你们办酒席了吗?” 看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祝云雀禁不住笑,说,“还没呢,办的时候一定叫你。” 祝宇轩高兴地蹦了两下, “那我要当花童!!!” 叶添在旁边立即皱眉按住他让他老实点儿, “跟你说什么来着,少蹦少蹦,忘了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 虽然祝宇轩出院恢复已经一个月了, 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要不是他在家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央求出来玩, 叶添是绝不可能答应带他来新开的游乐园的。 就算来了,也只带他四处逛逛,再玩一些不并不刺激的游乐项目。 只是这样的项目少之又少。 祝宇轩便央求着再坐一次摩天轮。 叶添拗不过他, 又问祝云雀,“姐夫刚是找你了吗?不然你先给他打电话,我带他玩?” 没想到祝云雀不甚在意地收起手机,莞尔说, “他没找我,他一个人在家好着呢。” 叶添:“……” 那话不是客套。 而是在城市另一边的陆让尘确实挺好的。 毕竟这会儿陪他的,还有大半本日记,那是年少的祝云雀在上大学前一笔一划亲手写下的。 对陆让尘来说,那是祝云雀给他的最好新婚礼物。 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是真想知道,当年那个小姑娘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所以一整个中午,陆让尘都没回俱乐部那边的工作信息,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地坐在阳台桌前,认真看那本日记。 或许是两人相识了的缘故,自从10月25号那篇之后,祝云雀写日记的频率就明显勤快起来。 紧跟着的几篇,她都心情不错,娟秀的字迹变得耐心许多。 字数虽然还是少的。 但能看得出来,她每一次跟陆让尘的靠近,交流,都分外珍惜,分外开心。 特别是她写到小熊挂件的时候。 陆让尘被她可爱得没忍住笑出了声,终于知道那天的一切都是因为许琳达这个神助攻在。 当然也没想到那天傍晚大家分别后,祝云雀竟会默默注视着自己,注视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大概那个年纪的少女,心思永远是细腻绵软且酸涩的。 陆让尘突然就很后悔。 后悔那天他为什么没扭头看一眼那个身形纤瘦的小姑娘,更后悔在两人最好的年纪,他为什么不再明确一点,让祝云雀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从来不是无动于衷的。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她。 是她不知道罢了。 只是这些情绪还没来得及沉淀,后面的几篇日记,就又扯动陆让尘起伏的心绪。 ——2013年,11月10日,小雨。 有些低落的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 老天爷总喜欢跟我开玩笑,明明前一秒还让我开心到极致,充满希望,可等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让我患得患失,跌入谷底。 总之很突然,他回帝都了。 他谁也没告诉,就这么走了,哪怕他很重要的手串还在我这,也没有跟我提一声。 这个待遇大家都一样,我知道我没什么可矫情的,但就是忍不住矫情一下。 当然也有庆幸的地方。 那就是他跟我说,他是故意不接林知念的电话的。 听他的语气,好像很烦她。 那是不是说明,他并不喜欢她? 行了,祝云雀。 不要再想了。 还是好好学习,好好帮他保管手串,等他回来吧。 ——2013年,11月26日,阴。 最近天气都不大好,可能是入冬的缘故。 好几天没写日记了,有点儿不知道写什么。 毕竟我的生活真的很乏味无趣,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好像他不在身边,就没有什么让我值得写下来的事。 不过,这本日记本也是为他写的,只是不知道我还会坚持写多久罢了。 但想想,也不是完全那么没意思的。 最起码我最近偷偷弄到了几张他的照片,从我妈的朋友圈里。 不得不说,他这人,上镜也还是那么好看。 不怪学校里那么多花痴的女生。 但是,我好像更可耻些。 ……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像个变态,我发誓。 哦对,我还偷看过几次他跟许琳达一起打游戏。 那个什么英雄联盟的,为什么那么难玩,学了几次还是不会操作。 算了,不会玩就不玩吧。 反正我也没时间。 今天就写到这。 总之希望他能早点回来,早点期末考试,早点换班级,名正言顺地和他同班。 ——2013年,12月29日,初雪。 他回来了。 毫无预兆的。 他穿着少见白色毛衣,看起来高了,瘦了,也更温暖干净。 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好看到,就只是想想,都觉得心动。 他也一定不知道,在看到他的瞬间,我连呼吸都在不经意间停摆了。 但是很没出息的。 我站在他和林知念面前,连明天是我生日都不敢告诉他。 林知念说他晚上要去她家里吃饭,还要补习功课……原来他们之间,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那么,我也不该当那个小丑。 我真的,真的没勇气承受他带来的失落。 哪怕一点。 ——2013年,12月30日,大雪。 感冒发烧了。 史无前例的严重,写字的时候手还是软的。 但还是要记录下来。 因为,他来陪我过生日了。 他陪我打针,给我戴了他的围巾,还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和零食,虽然蛋糕很难吃,但还是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只不过,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他能顺路过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我不能那么贪心。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没关系。 明天还能见到他,不是么? …… 翻页到这里,视线和指尖仿佛被什么咒语定住。 陆让尘眸光微闪,漆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句话——他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不能那么贪心。 所以那天,根本就不是祝云雀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而是她不想耽误他的事。 可又有什么事呢。 他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然而那时都不够成熟的两个少年,从事始终都没有对彼此坦白的勇气。 倏忽间一股从未有过的荒唐怅然涌上心头,陆让尘眼窝一烫,忽地扯唇低笑了声。 笑两人当初的幼稚。 也笑命运造化弄人。 然而震颤心弦的还在后面。 30号的日记翻过去,便是31号,他离开南城的那天。 祝云雀依旧写了日记。 那天下了不小的雪,白色将整个南城装点成银装素裹的模样。 他到现在,还对那晚祝云雀和赵奇嘉一起进地铁的一幕记忆犹新。 他更记得那时的自己,桀骜轻狂又骄傲,自以为洒脱,其实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在麻痹,麻痹他喜欢祝云雀,也麻痹祝云雀不喜欢他的事实。 少年时的陆让尘甚至在想,那个叫赵奇嘉的男生到底有什么优点? 祝云雀又到底喜欢他什么? 可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通,更参不透自己败在了哪里。 他只知道,那天的祝云雀,果决又冷情,到最后,她都不愿意出来见他一面。 也因此,陆让尘在未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都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去想祝云雀,不去想这个人。 可到最后,他还是败了。 他还是喜欢祝云雀。 哪怕她不喜欢自己,他也还是会为她一次又一次心动。 当然,也多亏他败了,不然他不会有这样,看到她日记里记录她真实想法的一天。 薄薄的纸张翻过去。 陆让尘喉结轻咽,深眸晦涩翻涌着某种情绪,终于看到了这篇日记。 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张纸明显残留着干涸的痕迹,就好像被眼泪打湿过,又晾干。 而再看一眼,发现果然不是错觉,因为日记里的某些字迹早已被氤氲得模糊不清。 ——2013年,12月31号,雪。 这是关于他的最后一篇日记,因为他要彻底离开了,回帝都。 这一次,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我想我跟他的故事,也会到此为止吧。 其实早就不该有期待的。 他是山川上高悬的孤月,是雄伟山峰上准备翱翔的雄鹰。 我跟他从来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 即便当下很难过,难过得仿佛透不过气,那也终究会过去的。 我只是很想祝福他,很想很想。 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亲口跟他说出那些话。 我会藏不住的。 藏不住对他的喜欢。 更怕自己还没开口,眼泪就让自己丢脸。 许琳达也问我,为什么不去见他,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袒露真实的自己。 我说,见了,就再也忘不掉了。 我不想忘不掉。 可未来呢?我真的能忘掉他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喜欢他,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的事。 ……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也只有空白页。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隐隐模糊的字迹,陆让尘脑中浮现出祝云雀倔强又脆弱的哭相,好像那个少女,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那时惹哭她的人,一直是他自己,从来就没有别人。 陆让尘蓦地轻吸一口气,潸然地笑。 笑自己的愚钝,和这刻的恸然。 偏偏这时手机响了。 不是俱乐部那边的人,而是祝云雀,九年后长大成人,成为他老婆的祝云雀。 刚刚的觉知仿佛穿越了一条时光隧道,陆让尘终于回过神,按下接听键。 男人喉结微滚,喂了声。 回应他的,是姑娘轻盈悦耳的说话声,她说,“我们刚从游乐园出来,现在要去吃午饭,轩轩和叶添都问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轩轩也特别想见你。” 然而话音落下。 陆让尘却迟迟不肯出声。 祝云雀眉头轻蹙地喂了声,说,“人呢,怎么不说话?” 话音刚落,那道磁嗓低哑一笑。 陆让尘淡淡开腔说,“在呢,刚刚有点儿没缓过来。” 祝云雀稍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时间,说,“你还在看日记?” 陆让尘嗯了声,“刚看完。” 说话间,他低眸,格外珍视地合上那本日记,忽而慵懒一笑,语调里有种泛酸的甜,“雀雀,你是真的很会磨人。” “……” 深情低荡的哑嗓烫在她耳边,陆让尘说的每个字,都透着爱不释手的爱意。 他喉结轻滚,缓缓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才能弥补当年亏欠你的喜欢?” 暗恋日记03 好好说正事儿, 突然就来这么一句。 祝云雀心跳频率微快,是真手足无措了。 静默须臾,她轻轻抿唇说,“陆让尘, 你这动不动就说情话的毛病又是跟谁学的。” 虽然语调含着嗔意。 可嘴角勾起的浅弧骗不了人。 偏偏陆让尘笑意散漫, 在电话那头漫不经心地撩她,“怎么, 不喜欢?” “……” 仿佛被拆穿心事。 祝云雀耳廓微妙地升温。 心想这人是真的坏, 他明知道她喜欢, 她很喜欢,可还是要这样逼她就范。 奈何当下祝宇轩在旁边嚷嚷着好饿好饿,她不好跟陆让尘调情,就把话题扯回来说,“那你到底要不要过来?” 这个时间,陆让尘其实早该回俱乐部了。 那边一堆事等着他处理。 可既然祝云雀都开了金口, 他就不能拒绝, 更何况他也有话当面跟她掰扯,便云淡风轻地挑眉说,“去呗。” 于是半小时后。 陆让尘开着车过来接祝云雀他们三个。 大夏天的, 祝宇轩玩累了一身臭汗, 靠着叶添没精打采的,一个劲儿问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叶添可没那么好脾气,他捏着这混小子的脸说, “你还有脸抱怨,到底是谁哭着嚎着非要来游乐园玩的?” 叶添从小到大就是一张不近人情的冷脸。 祝宇轩哪敢惹他,嘴巴当即一瘪,凑到祝云雀那边去了。 恰巧这会儿陆让尘降下车窗, 眸光一撇就瞧见游乐园大门口处,不知谁家的小男孩,靠在身姿香软轻盈的祝云雀身上,赖赖唧唧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要牵她的手。 都十岁的小男孩儿了,个子正是窜的时候,让人根本没法儿忽略,以至于陆让尘看到眉梢直接拧起。 祝云雀一抬头就对上他那摄人心魄的视线。 陆让尘穿着富有设计感的白衬衣,坐在驾驶位,浓眸漆邃地锁着她,没什么好气儿地按了下喇叭,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惹似的。 祝云雀:“……” 喇叭声鸣叫刺耳,周遭路人目光投过去,陆让尘推开车门长腿慢悠悠地下了车。 不知谁感叹了句,说我草,好帅一男的。 这边叶添和祝宇轩听到,都抬头看去,小男孩眨巴着眼睛,新鲜又好奇地看着那拉风的车和人,一时忘记移开目光。 叶添看清那是陆让尘后,才跟祝宇轩说,“看,姐夫来了,帅吧。” 祝宇轩相当夸张地哇了声,惹得祝云雀没绷住一笑。 之后带两人过去,陆让尘就闲闲散散地倚在车旁,抱着双臂低眸撇着祝宇轩。 那眼神实话说,不太友善。 愣是把祝宇轩瞧得不敢说话直往叶添身后躲。 心想这姐夫帅是帅,可怎么这么凶啊。 还未等想出个所以然,祝云雀就给陆让尘介绍说,“这就是轩轩,祝宇轩。” 叶添拍了下轩轩的后脑勺说,“叫人。” 迎着男人富有压迫感的目光,祝宇轩张了张唇,一下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副模样倒给陆让尘逗笑。 男人吊儿郎当地挑着嘴角,弯下双膝,在祝宇轩面前款款蹲下来,与他视线相平说,“刚刚牵我老婆手牵得不挺熟练,怎么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这话说得祝宇轩还没反应过来。 祝云雀无语气笑说,“你跟小孩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陆让尘朝她煞有介事地一扬眉,闷出一声懒笑。 像是目的达到,他站起身,大手揉了把祝宇轩的头,语气玩味又警告,“以后不许再牵她了,知道么,她的手只有我能牵。” 威慑十足的话,吓得祝宇轩一声不敢吭,只知道点头。 这回别说祝云雀,叶添都被逗笑了。 实在燥得慌,祝云雀浅白陆让尘一眼,抿唇制止他说,“差不多得了。” 陆让尘闻言笑而不语,这才看起来心情不错地牵起她的手带她上车。 到了车上,又抽出湿巾,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地给她擦手。 男人目光漆邃,骨相立体凌厉,动作却温柔得恰到好处。 祝云雀开始还有点儿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他这人,从少年时期就有洁癖,但凡是根喜欢的笔被人用过都不能忍,更何况是别人私自牵她的手,还是个玩得脏兮兮的小屁孩。 祝云雀默不作声地看着男人,突然就觉得好笑。 心想他陆让尘居然也有跟小孩子争风吃醋的一天。 只是嘴角勾得似乎有点儿明显,陆让尘给她擦完手后,抬眸神煞有介事地撇她一眼,那眼神就好像说,你再让人牵一下试试呢? 这会儿后车座的叶添正给祝宇轩系安全带,祝宇轩喝着陆让尘刚给的冰镇汽水,摇头晃脑地乱动,气得叶添直骂他。 趁着这功夫,祝云雀抿了下嘴角,用气音对陆让尘说,“小气鬼。” 不想话音刚落,陆让尘就突然凑过来,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强势又嚣张。 心尖倏地发颤。 祝云雀下意识睁大眼。 陆让尘嘴角却噙着阴谋得逞的笑,用气音回她,“知道我小气你就注意点儿。” “……” 祝云雀唇角抖了抖。 心说这男人可真要命。 - 吃饭的地方距离游乐园差不多三公里。 车没开多久就到了。 地方是轩轩选的,他硬要吃海鲜自助,陆让尘刚好知道附近这家好吃,就带他过去了。 到那儿一看,才知道是398一位的。 叶添知道价格后都无语了,说太贵了,咱们换个地方吃。 结果就这功夫,陆让尘把钱都付完了,他冲叶添一挑眉说,“你在外头能别折你姐夫面子么,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叶添无可奈何地看向祝云雀,想让祝云雀劝劝他。 没想到一直不喜欢铺张浪费的祝云雀就只是看了他们俩一眼说,“你们俩谁带轩轩去趟洗手间,他想上厕所。” 本来祝宇轩是跟祝云雀说的。 但她想到这男人的破烂脾气和那让人无奈的占有欲,就干脆把这孩子交给两个大男人。 不想叶添突然来了个电话。 他急着接,陆让尘就主动说,“行,我带他去。” 祝宇轩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想牵祝云雀的手找点儿安全感,可陆让尘这人又岂是他能拧得过的。 在他还没牵到祝云雀的时候,陆让尘就拎着这小孩的脖领子带他走了。 祝云雀没忍住笑,站在原地扬声道,“你对他温柔点儿不行么。” 俩人背影一高一矮差得悬殊。 陆让尘连头都没回,就只是潇洒地冲她挥了下手臂。 于是乎,场面就变成祝云雀一个人去选座位。 或许是混熟了,又或许是觉得陆让尘这人还挺不错的,等大家都回来后,祝宇轩和陆让尘看起来明显熟悉不少,这小屁孩还亲切地称呼陆让尘为姐夫叔叔。 这荒唐的称呼弄得祝云雀和叶添都无语了。 偏偏陆让尘还挺受用,说这么叫会比较有分寸。 说完又故意使坏地看向祝云雀说,慢悠悠的眼神,满满的狎昵,“人小屁孩都知道叫我叔叔了,你是不是也该叫一声听听?” 餐厅嘈杂,他说的话只有旁边的祝云雀能听清。 “……” 祝云雀被他觑得过电般心口一麻。 她太知道这男人在憋什么坏水,也清楚他这会儿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叔叔伯伯的。 他想听的根本不止这些,他之前甚至嫌她嘴巴闭得太严叫声不够大,变着花样弄她。 不知不觉耳根都热了。 祝云雀干脆板起脸,在桌子底下使劲儿捶了下陆让尘的腿。 结果呢,陆让尘反将他一军。 这男人嘴角扯起来闲闲散散的笑,表面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实际在桌子下直接捉住她的手紧紧攥住了。 祝云雀:“……” 她嘴角极轻地勾了下。 任陆让尘与她十指相扣,再度默契而隐秘地牵起她的手。 好像怎么都腻歪都不够。 只不过因为要吃东西,后来没一会儿,祝云雀就把手抽走了,又出去取了几次食物。 回来的时候,陆让尘已经给她剥好蟹肉,还跟叶添很投缘地聊着。 叶添也是好久没见陆让尘了,上次在医院两人只是匆匆一撇,没什么交流,这会儿有时间,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 比起当年,两人都成熟稳重太多,又都是自己做生意,所以聊得挺投缘。 陆让尘知道叶添和朋友开了酒吧,便问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地段。 叶添给祝宇轩剥着虾,说,“就在桥南街那边,那边有大学生,挺热闹的,缺点是消费不能定太高,一到过节流量会差。” 陆让尘问,“就之前邓娇打工的那个?” 听到邓娇的名字,叶添微微一愣,说,“你认识她?” 陆让尘哼笑说,“何止认识。” 他冲祝云雀抬了抬下巴,“那小姑娘还是雀雀的学生。” 这么一说,叶添才想起来,“哦,这个我记得。” 他说,“那天我也在,只不过后来是我姐跟着去的派出所。” 陆让尘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觑着祝云雀说,“咱俩就是那天重逢的吧。” 祝云雀稍顿了下,看他说,“是吧。” 叶添闻言愣了,“你俩这什么缘分啊。” 他看向陆让尘,不小心便拆了祝云雀的台,说,“你都不知道,她之前怎么都碰不见你,都差点去俱乐部找了。” 这事儿之前聚餐的时候,陆让尘就听祝云雀亲口说过。 那会儿酒意上头,他听着就只知道悸动,可当下听来,又有种不同以往的滋味。 像是忽然捉到某个极其容易忽略掉的死角。 他偏头目光玩味地看向怔住的祝云雀,煞有介事地说,“如果咱俩要是不在警局碰见,你打算怎么办?” 倒是没想到这人这么爱钻牛角尖。 祝云雀捏着餐叉的动作一顿,抬眸无语地看向陆让尘。 陆让尘挑挑眉,眼神期待地看着她,像是在等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祝云雀又岂是从善如流的性子。 陆让尘越期待什么,她越不那样。 她甚至淡定地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若无其事道,“再碰不到的话,就只能回去了。” “……” 陆让尘眸色渐渐不悦地呵笑了声,“回哪儿去。” “回帝都啊。” 祝云雀扭头看他,眨眨眼说,“那边工资高。” 暗恋日记04 祝云雀这人有个无懈可击的优点。 就是在撒谎这事儿上, 她永远都能做到滴水不漏,驾轻就熟。 说话的时候就这么淡然正经地看着你,给人感觉就好像她真就那么纯粹坦白的。 但其实呢,真实想法都憋在心里, 除非她自己说, 不然谁也窥探不得。 这装腔作势的架势,是真把陆让尘搞无奈了, 他嗤笑一声说, “弄了半天, 我还不如那点儿钱重要是吧。” 这话逗得对面的叶添都笑起来。 祝云雀却依旧平静,眼眸清亮地继续对陆让尘装无辜,“可我没钱还怎么在你身边晃?” “……” 倒是没想到她又把话兜回去,还是这么个新奇的角度。 陆让尘眯了眯长眸,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危险升温。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行啊祝云雀,都会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了。 不过转念一想, 她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就当初她租那房子, 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钱,她就只是个私立学校的老师,工资再高能高哪儿去。 想到祝云雀连个贵的包都舍不得买, 却舍得花那么多钱只为住他身边, 陆让尘连心情都不自觉好了起来。 嘴角扯起一抹淡笑。 他懒得和她掰扯,抬手又捉了个螃蟹,不紧不慢地给她剥起来。 边剥边在心里笑。 心说陆让尘, 你他妈是真好哄。 - 那天的自助餐,他们最终吃了两个小时。 小屁孩祝宇轩撑得都说不出话,回去的路上一上车就睡着了。 陆让尘想着反正也是送,就直接把导航定位到烟柳巷那儿。 路途挺远, 他跟叶添断断续续地聊着天,祝云雀因而顺便听到了祝平安和邓佳丽的近况。 说起来,祝云雀上次和他们俩见面,还是在医院,明明才过了一个多月,可不知道为什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陆让尘没想到祝云雀能这么言出必行。 当时冷着脸让祝平安和邓佳丽当她不存在,后面她就真说一不二地不跟他们联系,这么长时间也真的一个祝平安的电话都不接。 祝平安也没想到祝云雀会这么利落果决。 更没想到她转眼就跟陆让尘领了证,连通知都不通知他一声。 祝平安为此暗自神伤了好久。 又怎么能不神伤呢。 唯一的亲生女儿,远离自己就算了,连结婚这种人生大事都不愿告诉他,与他划清界限。 可又能怪的了谁。 毕竟是他当初纵容着邓佳丽做那些自作主张的事。 也是他,这些年给祝云雀的关爱太少,需求太多。 就算是条狗都心寒了。 更何况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聊到这里,叶添想了想,还是说,“你别怪我多嘴,叔叔他其实还是挺惦记你的,只是他不懂表达罢了。” “上次在医院那事儿,他和我妈吵得很凶,我妈也被他骂哭了,我不是为我妈说话,我知道,她那人讨人嫌的时候是真讨人嫌,说话也不过脑子,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你没对不起谁。” “至于那几万块钱,叔叔没花,他一直给你留着的,想着你结婚了,再填个几万块钱给你当嫁妆。” 说到这里,叶添神色几分过意不去,叹了口气,“说白了,不还是我没能耐,不然他们也不会求到你身上。” 其实这些话,叶添很早就想跟祝云雀说的。 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陆让尘闻言看了眼祝云雀,发现这姑娘神色依旧那么淡然,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下一个红绿灯,她才说,“你酒吧最近生意如何。” “还凑合吧。” 叶添说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没怎么赚,但也没赔。” 祝云雀稍怔了下,没想到会这样,毕竟之前去的时候,她感觉人流量还挺多的。 “能不多么,”叶添说,“之前刚开业做活动,什么东西都便宜,去的人当然多了,现在活动没了,人流量自然就降下来了。” “……” 祝云雀默了默。 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安慰。 倒是陆让尘倏地开腔了,男人操控着方向盘,声嗓淡淡道,“有名片么,回头给我弄点儿,我帮你发出去宣传宣传。” 祝云雀闻言看向他,眼神稍稍诧异的。 余光注意到她的视线,陆让尘撇过头,似笑非笑地回给她一眼。 叶添张唇,不知所措道,“真的?” “这有什么假的,不就是帮你发发名片。” 陆让尘不甚在意地从后视镜瞧了叶添一眼说,“我身边人爱去酒吧的多,帮你宣传宣传或许能有点儿效果。” 顿了下,他又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尽量带人过去。” 成熟男人大多都是说话算话的,更何况那是陆让尘。 既然能说出来,就绝不会食言。 祝云雀缓慢地眨了下眼,忍不住又偏头看他,结果这男人视线好像就没怎么从她身上离开过似的,只要她一看他,他就能发现。 陆让尘冲她一挑唇,“怎么?” “……” 祝云雀撇了下嘴,说,“没什么,挺好的。” 反正不能当面夸他。 不然他肯定要翘尾巴,再不然就跟她讨点儿什么。 不知不觉车开进烟柳巷。 硕大的车型和不算宽裕的巷子对比鲜明,怕堵着路,祝云雀和陆让尘就没下车,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 周围的店面开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对这辆不便宜的车多看两眼。 说起来也奇妙。 这么多年过去,南城随便哪个地方都变了模样,唯独烟柳巷这地儿和从前半分未变。 祝云雀望着一路上的店面,心神慨然。 她想,原来长大真的可以让生活变好。 她不用再一年四季,靠步行穿梭在这条崎岖泥泞的巷子;她也可以坐上很好的车,离开这个天空只有一隅的地方。 望着她不知所想的侧脸,陆让尘开腔淡淡说,“上次过来那会儿是冬天,大晚上都看不清路面,没想到白天这巷子看着还挺有风味。” 祝云雀回过神说,“你什么时候来过的。” 陆让尘轻笑了声,目视前方故意卖关子,“祝云雀,你是真渣啊。” “合着我大雪天来找你复合,你那时候根本就没在意过我。” “……” 祝云雀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八年前。 八年前她跟陆让尘提分手,陆让尘大过年的来烟柳巷找她,这事儿还是叶添跟她说的。 叶添当时挺看不下去的,劝她,说你知道么,陆让尘看起来特颓,你们俩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么,他那样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祝云雀不记得自己那会儿说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没人知道,那时她有多舍不得陆让尘。 舍不得到叶添那句转达的话,她根本就没敢听,怕一听,就溃不成军,抛下一切不计后果地跟他走。 后来很多年过去。 祝云雀有了从帝都回到南城生活的想法,叶添才把当年的那句话真正转达给她。 就那句,“我对她从来都没变过”。 就是那句话,让祝云雀最终下定决心辞掉帝都高薪的工作,毅然决然回到南城,回到他身边。 可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她不说,陆让尘又怎么会知道。 他大概只觉得她冷情得要命。 又想到吃饭时,自己故意气他的那句话,祝云雀忽然生出一点难得的内疚。 她忍不住想。 她到底表现得有多不积极,才总让陆让尘觉得她爱的不够多? 稍加思索了会儿。 祝云雀最终选择把手递给陆让尘,借此聊表一点心意。 纤瘦白皙的一只手,指尖嫩得葱笋一般,就连眼神也是额外真诚的,难得撒娇的样子看着陆让尘。 陆让尘余光撇到,闷出一声好笑,说,“祝云雀,你这又是干嘛呢。” 男人眼神和语气虽有几分嫌弃,行为却是正直的。 话刚说完,他就从善如流地分出一只手,牵住她十指相扣。 之前叶添和祝宇轩在,两人连眼神都不好交融得时间长些,只能一路忍着,这会儿倒是好不容易有了私密空间。 祝云雀也不装腔作势了,说,“没怎么啊,就是想和你牵手了。” 她若无其事撒娇的样子,永远最勾人。 陆让尘眉梢浪荡地挑了下,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倒也顺了她的意,后来的一路都寸步不离地牵着她。 路上,两人又不知不觉聊到祝平安的事。 祝云雀难得敞开心扉说,“我没打算一辈子不和他联系,他毕竟是我爸,以后他老了,我还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那是儿女应尽的本分。” 顿了顿,她说,“我现在只是不想理他。” 陆让尘捏了捏她的手:“不想理暂时就不理,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你处理,我替你过去就行。” “……” 祝云雀认真看他说,“可我不想让你蹚浑水。” 陆让尘乐,“怎么就蹚浑水了,咱俩不是都结婚了?” “可你不知道——” 祝云雀稍稍斟酌着,换了个说法,“我不想他们吸你的血。” 尤其是邓佳丽。 那女人为了生活过得好,是可以没骨头的。 就算这次被当面打了巴掌,下次有甜头,有利可图,她还是可以笑着脸求人。 这种人,恰恰是祝云雀最没办法的。 陆让尘知道她介意的是这点,勾了勾唇说,“放心,我有分寸,你不想让我办的事,我不会给他们办。” 说话间,他冲她眨了下眼,“家里你最大,什么我都听你的。” “……” 窝心的话不是没听过。 可哪句,都没像这样,给祝云雀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是的。 她有家了。 和陆让尘共同的家。 这个事实,让祝云雀心口泛起充盈的甜,嘴角也不经意弯了几分。 只是随着这个话题,又想到别的一些事。 就比如,陆让尘的父亲。 其实祝云雀早就想问了,但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是趁着这个时机,她才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没想到,陆让尘的态度远比她想象中轻松。 他说,“我爸现在挺好的,在江苏老家那边的寺庙做负责讲解引领的义工,偶尔回来一趟。” 当年他跟冯艳莱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因为闹上了热搜,上面不得不重视,就把他停职了。 一招名誉被损,这些年积累的一切都付之一炬,陆鼎忠肯定是受不了的。 他为此抑郁成疾,生了场重病。 还是后来,程丽茹和陆让尘回去看了他一趟,他才渐渐解开心结。 悔恨是有的。 歉疚也是有的,只不过都为时已晚。 再后来,就在机缘巧合下学佛,也为了寻得常清净,干脆去有机缘的地方生活。 前些年的时候,陆让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供养僧人的米面粮油去山上,再见他一面。 只是待的时间不长,说说话,喝口水的功夫,便又下了山。 每一次,陆鼎忠都会给程丽茹带些小礼物回去。 虽不值钱,但常年被佛堂里的灵气熏染,倒也不同寻常。 程丽茹接到手倒也没说什么,每次都是找个干净的地方收起来。 祝云雀听闻沉默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自己远在国外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他们三个之间的往事,也算是终于画上句号了吧。 - 路上堵了会儿车。 那天两人到家时,已经将近下午三点。 俱乐部那边有事,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陆让尘。 陆让尘却始终不紧不慢的,进门后还喝了杯祝云雀早上新做的冰镇柠檬茶。 那是祝云雀刚学的。 做法不娴熟,有点儿酸。 祝云雀尝出确实不怎么好喝后,皱着眉吃了块糖,又赶忙剥开一颗,想塞陆让尘嘴里去。 哪料陆让尘直接劝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扯到怀里,坐到他腿上。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还在说话。 絮絮叨叨个没完,跟告状似的。 陆让尘却压根懒得听,手机撂一边,擒起祝云雀的下巴尖,扣着她的后脑勺就放肆地亲了下去。 之前出差那么长时间没见就算了。 昨天聚会他还喝多,就是想开荤都开得不彻底,好不容易两人今天能独处,陆让尘又怎么会放过她。 就只是唇瓣和舌尖碰上,火花就一触即燃。 祝云雀被他霸道勾.缠得喘不过气,贝齿间溢出不由自已的绮靡浅音,细弱的手指把他身上的白衬衫都揪乱了。 可就这么点儿声响,电话那头的人都听出不对劲,以至于非常不合时宜地来了句,“喂,老大,你旁边有人吗?” 这一嗓子,野火燎原似的,把祝云雀那点儿燥.热心思一下就点燃了。 她瞬间就把男人的手从裙底扯出来。 又双膝收拢着把陆让尘推开,再捂住他亲过来的唇。 看着她那张又羞又燥又隐约意犹未尽的脸,陆让尘闷闷笑着,笑得肩膀直颤。 偏偏电话那头又喊了声,“喂,老大?老大你人呢?” 这嗓子,呱噪得堪比池塘里扰人的青蛙,说完也不知道跟谁嘟囔,声音不大清楚地传来,“我靠,我刚刚怎么听到电话那边有女人喘,老大看片儿呢?” 此话一出。 祝云雀那羞耻心像炸掉一般崩坏,当即挣脱开陆让尘,赤脚跑回卧室。 没几秒钟,就见她手里攥了件浅色布料,酡红赧然着一张脸进了卫生间。 陆让尘嘴角扯着痞浑的笑弧。 明明有洁癖,这会儿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修长白皙的手就只是散漫地抽出一张湿巾随意擦了擦。 等再开口跟对面人说话时,语气已然恢复往日的正儿八经。 祝云雀在浴室里短暂冲了个澡。 边冲边听这男人办公时道貌岸然的说话声,心跳如擂鼓般快得厉害,可等那股燥被水温冲淡后,她又没由来的勾了下嘴角。 心想自己大概早就已经被陆让尘带坏了。 不…… 是她本来就很坏。 - 那通电话后来又打了十几分钟。 祝云雀就趁着这段时间冲好澡出来。 陆让尘抬眸瞧见她,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紧跟着就跟着她走到厨房那边,从背后搂过她的窄腰,下巴亲昵地垫在她的颈窝处。 温热的鼻息在她脖颈的肌肤上撩拨。 祝云雀心率都不稳了。 这会儿她穿着新换上的奶白色棉麻居家服,身上散发洗完澡的奶香味,那是陆让尘亲手给她挑的沐浴露,也是从前最能激起他兴致的那款。 陆让尘嗅着她身上的好闻气息,在她耳边浅声呢喃,“刚跑那么快干什么,嗯?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男人身上好像天生带蛊似的。 几句话就把祝云雀蛊惑得耳尖升温,她没好气地浅白他一眼,刚好正在切水果,就用水果刀插起那块最甜的西瓜,送到他口中。 陆让尘从善如流地咬在嘴里,吃了一口,汁液甘甜。 祝云雀忽然就想到他的手,低眸瞧了瞧。 “早洗过了。” 陆让尘散漫轻佻道,“不然哪儿敢抱我们公主。” “……” 祝云雀无语得都快笑了。 她眼神荒诞地看他说,“什么公主,你这都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的。” 陆让尘直起身,把她抵在中岛台上挑眉说,“现在网络上不都流行这个。” 顿了下,他又挺认真道,“姜随说这个词儿哄媳妇好用。” 哄媳妇这话就很直白。 直白得祝云雀眸光都不自在地闪了闪。 她揪着刚刚被她抓乱还没平复的衣领,看着他那张怎么看都好看的脸,忍不住笑说,“陆让尘,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变什么样了。” 陆让尘半眯起长眸,眼神几分意味不明的危险,“你倒说说看。” 说话间,他又凑过来,在她唇边克.制地亲了亲。 倒不是他想这样。 而是俱乐部那边催他好几个来回了。 他现在剩下的时间,就只够跟祝云雀说几句话,办那事儿是远远不够的。 祝云雀当然知道他这会儿是憋着的。 除了上次在洗衣房那边火急火燎的一次,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真没痛快过。 可坏心思也紧跟着浮上心头。 祝云雀任由他在自己嘴边浅浅亲着,眨巴着纯情的眼,一脸坏水儿地答非所问道,“陆让尘,你是不是憋坏了。” 这话撂男人心上,就像扎了一把刀。 陆让尘是真气笑了,他停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尖睨她,“你明知道还问我,故意放火呢?” 说着,他就报复性地拖着她的臀,把她抱坐在大理石台面上。 祝云雀终于不用仰头看陆让尘,而是舒舒服服地搂着他的脖颈,抿起一点甜说,“我就是好奇你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 陆让尘搂着她的细腰毫不避讳地扯唇,浪荡得明明白白,“对着你照片开手动挡呗。” “……” 是真没想到这男人会这么直白。 祝云雀眼波春水般轻晃,唇瓣浅浅嗫嚅了下,不是完全没有羞意。 可毕竟两人都领证了,又是成年人,好像说起这种话题也没什么值得尴尬的。 于是祝云雀抿了下唇,得寸进尺地又问,“那咱俩没复合之前呢,你也这样?” 她这么一问。 陆让尘这才看出来,她是在这儿搞侦查呢。 似乎是觉得有趣。 陆让尘煞有介事地反问她,“你觉得呢。” 真受够了他这口头禅。 祝云雀不想理他,想从中岛台上下去,结果被陆让尘笑着一个拦腰便禁锢回去。 祝云雀难得哭笑不得的,说他,你怎么还没完了,不是要工作去。 边说边往外推他。 可又哪里推得动。 这男人直接贴上来,气息炽烫眼眸漆邃地笑,“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了再走。” 祝云雀问,“你要说什么。” “不是你问的,没复合之前我怎么办。” “……” “看片儿,自己来,或者干忍着呗,反正没找过别人。”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陆让尘越是坦荡,祝云雀越是面色羞赧。 她忍不住吐槽他说,“你什么时候能要点儿脸呢。” 陆让尘眉梢一扬,哼了声,“这会儿知道让我要脸,晚了。” 祝云雀噗嗤一笑。 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陆让尘还真很少见她这么纯粹的笑,眼神都跟着宠溺,以至于格外珍惜地多看了她两眼,说,“不扯别的了,说说咱们俩吧。” 好像有魔力似的。 陆让尘只要和祝云雀在一块,就控制不住话多,这会儿更甚。 明明在外人面前,他都是话少高冷那个。 想着,他挑眉说,“还记得我中午看你日记那事儿么?” “……” 祝云雀脸颊一热。 忽然觉得,自己昨晚答应给他看日记,真是很错误的一个决定。 可后悔也没用。 她的所有,所有最私密,隐藏最深的,都已经对他展露无遗了。 明明挺羞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祝云雀心头仿佛化开了蜜糖。 她眼神纯粹地看他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的是,”陆让尘唇角一勾,语气拖腔拿调的,“我好不容易出差回来,现在想听你说点儿好听的。” 祝云雀无语气笑,“好听的日记里不是有很多?” “那怎么行。” 陆让尘厚颜无耻道,“那是过去的祝云雀写的,又不是我现在的你。” 祝云雀找事儿地反问他,“那你的意思是,不喜欢过去的祝云雀?” 陆让尘嗤笑一声,故意嗯了声,语气加重,“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到专门给她穿白色衣服,就为了让她今天多看我一眼。” 被他这么一点。 祝云雀才终于恍然。 她低眸看着陆让尘身上这件少见的白色衬衫,“……我说你今天怎么破天荒穿了白色。” 祝云雀记得很清楚,自打重逢后,她几乎没见陆让尘穿过白色,大多都是深色系的衣服。 陆让尘也提过一嘴。 说年纪上来了,应该成熟稳重一点,特别是经常要出去见客户,不好打扮得跟上学那会儿一样惹眼。 而且白色衣服配上他那张脸,会显得他的长相格外清隽突出,不利于压制俱乐部里的那群臭小子。 这话放别的男人嘴里,大概就只能收到“普信”两个字。 可放陆让尘身上。 这就是事实。 祝云雀到这会儿还记得刚他们在餐厅吃饭时,陆让尘被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要了微信。 小姑娘兴冲冲地看着他,就差抛媚眼了。 可陆让尘就只是低眸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冲她抬起指节修长的手,给她看了眼他手上的婚戒。 正是祝云雀给陆让尘买的那枚。 跟炫耀什么宝贝似的。 然而那姑娘年龄太小了,没清楚他啥意思,张张嘴啊了声,说什么意思。 陆让尘是真挺无语的。 他哼笑一声,也懒得说什么。 直接朝身后方照顾祝宇轩的祝云雀抬了抬下巴说,“我微信归我老婆管,想要你问我老婆去。” 此话一出,就是傻子也明白怎么回事。 更别说祝云雀那会儿淡淡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那姑娘一眼。 就一眼。 那姑娘立马红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叶添还笑呢,说姐夫,你平时也这么招风吗? 陆让尘掂量着祝云雀投来的目光,像是生怕她吃醋一般,挑唇吊儿郎当道,“可能是我今天穿得太好看吧。” 祝云雀记得自己当时浅浅给了他一记白眼。 也是回过头来,她才意识到,陆让尘原来是为她特意穿的白色。 当下陆让尘低眸看她,嘴边噙着浅淡笑痕说,“不是你说的,我穿白毛衣很好看,好看到一眼就心动?” “……” 怎么会有人干出把别人日记复述出来的事? 祝云雀啼笑皆非地看他,心情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耳根也货真价实地烫了。 她觉得自己在陆让尘面前好像根本就没穿衣服。 偏偏又逃避不得。 看出她害羞,狗男人眸底笑意更深,在她唇上贪吻了下说,“那我今天的样子你到底喜不喜欢?” ——今天的样子。 不止穿了好看的白衬衫,还穿了以前那种风格的休闲裤。 短发也做了造型,还多喷了一点香水,哪里还有往日里冷酷不羁的模样,倒像个像发情期的孔雀,在她面前骚得那叫一个明白。 祝云雀没绷住抖了下唇角,眼神几分嫌弃,却又暗自喜欢地看着眼前男人说,“陆让尘,你别撒娇成么。” 陆让尘理直气壮地笑,说,“撒娇怎么了。” 他凑近,在她耳边故意威胁,“不服么?” 祝云雀抿紧唇,直戳戳地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又俊朗迷人的脸。 就这么较劲般看了两秒,突然老实道,“你再跟我撒娇……我会招架不住的。” 是真没料到,她也会突然“将他一军”。 陆让尘喉头一滚,眼神肉眼可见便起了微妙的变化。 蓦地,他促狭暧昧地笑,说,“怎么个招架不住,展开说说?” 说话间,搂着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乱动。 在她那薄薄的细腰上轻轻揉捏。 祝云雀只觉骨头都酥软掉了。 可又舍不得从他怀抱里挣脱开。 还是一个电话突然打来,打断两人间合法的旖.旎氛围。 陆让尘却压根没理。 就这么凑过来,额头抵着她蹭了蹭,嗓音暗哑道,“雀雀,亲亲我。” “……” “亲完我再离开。” 低磁又孟浪的嗓音,撩人于骨髓,祝云雀心尖都狠狠颤了下。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有些富婆,宁愿花钱去日本牛郎店找年轻小伙子……男色在前的体验实在是太好了。 而且她远比那些富婆幸福太多。 因为她得到的,是天底下最好,也最珍贵的陆让尘。 多少钱都换不来。 想到这,一股恸然之感跃于心头。 祝云雀情难自已地搂住陆让尘,直接闭上眼,主动吻上去。 她不知道,陆让尘曾有多期待她主动吻自己。 期待得即便梦中也不敢奢望。 却在当下的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或许深爱一个人,就会体会到那种灵魂共振又共颤的感觉。 总之,这一刻融化沉溺的人是陆让尘。 他扣着祝云雀的后脑勺,像是生怕她退离一分,热烈又动情地回应她,将这个吻抵到最深。 到最后,彼此间的氧气都侵吞干净。 祝云雀红着唇瓣退离开来,结束这个法式湿吻。 面色蕴着含羞般的红晕。 她气息不稳说,“现在满意了么?” 陆让尘闻言豁然一笑,磁嗓性感又拿乔地应了声,说,“还行吧。” ……真是欠扁得想揍他了。 祝云雀突然就来了胜负欲,主动凑过去咬了下他的喉结,从没这么幼稚过。 可能这就是谈恋爱的神奇地方。 它会让一个人不自觉变成另外的模样,就好比陆让尘这样的疏冷成熟的男人,私下里会对她撒娇,而她在外那样清冷的性子,也会对陆让尘做出幼稚的举动。 却又让两人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着魔一样。 就连痛觉,好像也是甜的。 陆让尘被她咬得嘶一声,摸着喉结下意识笑了。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见祝云雀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软声吓他,“等你晚上回来的。” 她抿着唇,娇憨而不自知地傲娇道,“看我不爽死你。” 话落,空气骤然安静。 陆让尘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过了两秒,突然笑得连肩膀都颤动不停。 祝云雀:“……” 耳朵红得仿佛被热气蒸过,她使劲儿敲打他的肩膀,“不许笑!” …… 因为这茬。 陆让尘那天到底出门又晚了几分钟。 还是祝云雀好说歹说给送走的。 结果呢,送走也不消停,这狗男人路上一个劲儿地给她发信息。 陆让尘:【好好准备一下,我等着看你晚上要怎么爽死我】 祝云雀:“……” 是真后悔跟他说下豪言壮语。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诳他,他走后没多久,祝云雀还真去柜子里看了看,想着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晚上穿给陆让尘看。 只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陆让尘突然给她发了个知乎的帖子。 祝云雀愣了愣。 印象中,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陆让尘还玩知乎。 最主要的是,这帖子,标题有点儿矫情——“请问真有男生在分手后对前女友念念不忘很多年吗?”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祝云雀短暂地迷茫了下,随手给陆让尘发了个问号。 陆让尘:【不是看了你日记么】 陆让尘:【这是还你的】 祝云雀:“……” 她不知所措几秒,像是福至心灵了什么,抬手点开链接。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名叫.的网友,在两个月前的回答—— “很明确地告诉你,会。 因为我就是念念不忘的那个。” 心头不受控制地咯噔一下。 祝云雀指尖一划,就看到分割线下他写的话。 “跟她认识那年是2013。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跟她是校友,不算同班同学。 她是那种挺文气的类型,乖乖软软的,乍一看觉得很舒服,但再一看,你会觉得她那人清清冷冷的,喜怒也不形于色,并不好接触。 我对她第一次有很深的印象是在公交站,那天很巧,就在那儿遇见她,她穿着三中校服,衬衫上还别着校徽。 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老实得过分,那校徽实话说,班上没任何人戴的,可她就是戴了,还戴得挺好看。 那天车来了她还在睡,我就顺手叫了她一下。 等再遇到,就是在她班级门口,我当时想找人帮我转交一下东西,结果就遇见她了。 再后来,就是朋友的朋友,蛮老套的方式,我也才记起来,那天在课间操偷看我的是她。 其实回想起来,我跟她在学校那会儿,真的挺克制的。 不是她克制,而是我克制。 我这人挺浑的,但遇见她那时候,已经不浑了,所以我没法儿太主动靠近她,我怕影响她学习。 主要的是,我那时候不知道她喜欢我。 人年轻大概自尊心就会特别强吧。 那时候也没想主动跟她说开什么,反正就是怄着一口气随她去了,我回了帝都,她在南城继续待着,井水不犯河水。 后来也是巧,我一朋友跟我说的,说她其实很早就暗恋我了。 可能就是因缘和合吧。 那阵子我真的很想她,就算表面上装逼说早忘了这个人了,私下看到什么好的,也还是会默默保存下来,想着以后有机会送给她。 然后那朋友,就成了助因。 我就因为这句话,选了她那所大学。 挺好的211双一流,适合我打网球,当时我是这么告诉自己,也这么告诉家里人的。 可等我过去,亲眼见到她以后,我才发现,不是的。 我就是为了见她。 我就是舍不得她,忘不掉她。 后来恋爱谈起来的那几个月,也是真快乐,她情绪很稳定,对我几乎没什么脾气。 身材好,长得也更漂亮了,有时候在外面总会有男的看他,我每次都冷着脸把她挡住,她会傻傻地看我一眼,不懂我为什么突然不爽了。 能为什么不爽。 嫉妒呗。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太满意的,就是她这人有点儿犟。 不爱和人敞开心扉。 有什么情绪,宁可一个人憋着都不跟我说。 反正围着她转,就这么一直转,我连网球队的几次甄选都没去。 那会儿家里人都骂我。 说你不是说过去打网球吗?我看你就特么搞对象了。(笑) 当时年轻。 被骂了也不知悔改。 就这么和她谈着,想结婚的那种谈,可实际上呢,那会儿我俩才上大一。 差不多谈了几个月的时候吧,她生日到了,我想给她过生日,结果我俩家里出事了。 我俩家里人是认识的。 至于那件事是什么,在这我就不说了,总之那个冬天简直是噩梦一样。 我知道她有她的苦衷。 但我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可是结果挺糟糕的。 那年我什么办法都用了,可她就是不回头,不止不回头,还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 说句实话,我当初真的恨过她一段时间。 恨到晚上要吃药才能睡着。 睡不着的时候还在想,她真的爱过我么,暗恋过我么? 她现在谈的对象有我好么? 反正就是非常痛苦执迷的一段时间,后来熬过去了,但是,说实话,熬过也只是熬过身体上痛感,一切都看似恢复正常,但你知道,你这辈子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没办法,她对我来说太深刻。 深刻到只要她还活着,我心头的某根线,就还是会为她颤动。 大概,这就是人性本贱吧。 明明是她先背叛,我却还想和她有以后。” 暗恋日记05 ——“明明是她先背叛, 我却还想和她有以后。” 这两句话像锤击在心间的重石,在胸腔里轰然震碎。 祝云雀屏息凝神地看着上面几乎占据掉整个手机屏幕的留言,眼眶突然就红了。 她从没想过, 在外人面前高冷桀骜的陆让尘,会为了她, 在这样的网络平台,写下这么多这么掏心的话。 时间还在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 她还没和他碰到面。 她也没鼓起勇气,不讲理地出现在他生活中, 可饶是如此,陆让尘还是认栽了。 认栽得彻彻底底。 情绪忽而像潮水般汹涌着, 祝云雀吸了记鼻子, 无数内疚又心折的情绪充斥在神思间。 可陆让尘的那篇答案却远没有写完。 指尖轻轻一触,页面就又往下划了大半。 一排横线之下, 标注了一个新的日期, 作为他补充回答的分割线—— “大家的很多回答我都看了, 但是有些问题很私人,不打算回答, 就只挑一些简单的说明一下吧。 首先, 不是装深情或者博眼球。 这些年没再找过女朋友就是没再找过。 在我这儿有女朋友也不是多新鲜的一件事, 人这一辈子值得去做的事情太多, 我的人生目标也不只局限在在这,爱情这东西是需要一瞬间的感觉的, 最起码, 这些年我都没再遇到过。 其次,这些年跟她没联系过。 对我来说,再想念一个人, 也要有自尊。 最后,那她要是再回来找我,我会怎么办。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我这两天都在认真考虑。 倒不是因为有人问这个问题,而是她确实回来了,回南城,我跟她还碰了一面。 那天晚上挺巧妙的一个契机,我没想到,她也没想到。 总的来说,她比我反应大一些,走的时候她还过来找我要了号码,我看得很清楚,她眼睛红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号码,还是因为我是她学生家长。 她总是这样。 我也总是看不清她。” 这段过后,又是一道很长的分割线,是他几天后再上来回答问题和补充—— “嗯,她是老师,这职业挺适合她的。 依旧没联系,我没给她号码。 有些人的评论好像搞错了什么,不是一直惦念一个人,对方只要一回头,就要迫不及待的过去,你说的那种是狗,记吃不记打。 在我这儿的道理是,想要我可以,但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没这样的买卖。” 看到这里,祝云雀没忍住抖了抖嘴角,弯出一抹浅淡的笑弧,心想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还真够明显,就连写个答案都这么气势昂然的。 可转念一想,又发觉自己当初是真单纯。 陆让尘根本什么都知道,他一开始就门儿清的。 她知道她还想要他,他只不过在和他的自尊骄傲怄着罢了。 或许窥人隐私就会越窥探越上头,祝云雀指尖不由分说地往下划着,很快就看到下一段—— “这几天在忙工作,没什么时间看手机,简单说一下吧。 评论一些朋友说的没错,这几天有见到她,在我家小区楼下的馄饨店。 她和她朋友一起吃饭,我先看到的她,但我没吭声,装作若无其事拿着外卖就走了。 我想过她会看到我,但我没想到她会跟上来。 她确实是不动声色的类型,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她看到我后,就这么跟着我进了电梯。 最可笑的是,明明是跟着我进来的,非要装作去楼上给学生家访。 她说那话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我的,真当我傻? 不过后来也没说什么。 总感觉没什么好说的,看到她的时候,难受又高兴的,情绪太复杂,真捱不下去,就干脆什么没说就走了。 但是回头想想,还挺无语的。 真不知道她一阵一阵的想干什么,弄得我一整夜没睡好。(笑) 今天就到记录这,去忙了。” “……”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上面的字,祝云雀总能感受到当初陆让尘又气又笑的心情。 再加上这男人的文字,和他身上气场带来的反差,总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祝云雀咬了下唇肉,不自觉笑了笑。 又想起她当初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忽然就觉得,她那一波不要脸的操作,好像还挺值的。 最起码,能让陆让尘因为她一整夜没睡好觉。 他也真吃这套。 不知不觉间,好像对他的喜好又多把握了几分,祝云雀眸底荡起蜜色,耐心地继续往后翻。 结果发现又是几天后,陆让尘才上来回答,而因为他的回答,这帖子的热度也越来越高。 下面的评论也多到几千条。 祝云雀出于好奇,先点开看了看,结果没想到热评第一的,居然是阴阳怪气—— 好大一只多宝鱼:【演不演我不清楚,但我相信楼主肯定不帅,这要是大帅比,这姑娘还会来来回回的吗?】 爱吃胖大海的杭杭:【是啊,我也觉得,一群姑娘傻了吧唧的点进他主页就觉得别的帖子里的照片是他了,还在下面自荐当女朋友,妈呀都冷静点儿吧,要是他真那么牛逼,又开俱乐部,长得又帅又有钱,那姑娘是瞎吗,至于抛弃他?】 ziper:【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啊,把自己说得多深情似的,要真是好男人,人姑娘早就抱着不撒手了】 芝芝莓莓:【对啊,当今这社会,好男人流通率多低,要是真好,那姑娘早赖着他好他结婚了,还用他苦苦等着】 爱米宝:【虽然你们说话很难听,但我一男的我也觉得,这男的的话有待考证,女孩子决定分手都是有原因的,真好真不好,适不适合再一起,心里会有杆秤的】 …… 因为这人的评论,下面争论越来越多。 一部分人是嚷嚷着让陆让尘快点写,一部分人则喊评论区下面的小迷妹们清醒点儿,别做梦,说不定是骗子。 祝云雀顺势点开陆让尘的头像,这才发现他专栏里曾经发布过关于点尘俱乐部的文章。 文章里有几张点尘俱乐部的合照。 其中有一张合照,正中央站着的正是陆让尘。 应该是前两年拍的,他头发比现在稍长一点,一身宽松又格调的休闲服,抄兜慵慵懒懒地站在人群最中间,没什么表情的一张俊脸,头身比例好到逆天。 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别说是那群陌生女网友了,就当下的祝云雀看了,都免不了心动一番。 想着自己手里好像也没多少他的全身照,祝云雀就干脆把照片保存在手机里。 回过头本想评论一句陆让尘就是这么帅,结果还没打字,就又被正贴内容吸引了。 帖子里,陆让尘的文字还有很大一段,后面记录的也都是两人互动的那些事,频率越来越勤—— “在驿站碰到她了,她和一男的,来楼上取快递,那男的很贴心的在楼下等她,帮她搬东西,一看就和她关系不一样般,她还是那样,清清冷冷的看我一眼,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 至于为什么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 嗯,因为她取快递的时候,我听见她取的快递名字是“陈先生”。 估计就是楼下那男的姓陈吧。 看来是我又自作多情了,人家压根儿就没想和我再有什么。 如果真是的话,这帖子以后应该也不会更新了。” “……” 看到这里,祝云雀心思莫名就被他的文字牵动起来,情绪也仿佛陷入浅浅的泥潮。 原来他那天是这样想的?居然以为她和肖倾宇有什么?怎么可能呢?肖倾宇和他哪里有可比性? 还有那声“陈先生”。 祝云雀简直哭笑不得。 心说自己明明偷偷看他好几次,他居然都没发现。 当然最离谱的还是那天下面的评论。 如祝云雀所料,其中好多人都是喊着不要,让他别放弃继续记录,万一这个“前女友”还对他有想法呢。 不然就说,这是“前女友”故意的。 还说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帖子得精彩成什么样。 有期待的声音,就会有唱衰的。 另一部分人则趁机讽刺陆让尘,说他不自量力,自作多情,劝他趁早放弃,别骚扰人姑娘。 饶是祝云雀这种情绪稳定经常目空一切的人,都忍不住气血飙升。 但好在,那样的评论并不太多,很多人也都被怼了回去。 看评论,应该是陆让尘后面又写了什么,彻底打了他们的脸。 于是祝云雀又回去继续看。 然后就看到,最触动她心弦的那一段—— “抱歉,来打脸了,打我自己的脸。 嗯,你们说的没错,她没对象。 就是昨晚,又跟她见了一面,是另外一个老师约的,那老师生日,约了很多人,也叫了她。 听她那意思是想把我俩撮合成一对。 我以为她会开口反对,结果她全程一声没坑,就这么坐在那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 我当时真的是火气上头。 我就在想,凭什么,当初拍拍屁股走的人不是她么,她凭什么装出一副她最委屈的样子? 很多年没这么气过了。 也真的就是她,才能把我逼成那个样子。 可冷静的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不吃回头草,然后就这么走了。 我走,她就追了出来。 在小区外拦着我的车,她快哭了。 她跟我解释了很多,但其实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也不知道对我来说最终要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被她热烈地注视着,明确地爱着。” 被热烈的注视着。 明确地爱着。 明明没有加任何特效的两句话,却深深烙印在祝云雀脑中。 她想,原来他的要求就只是这么简单。 原来,当初即便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对陆让尘来说,也不过是一种幼稚的宣泄。 可她却从来不懂。 她好像,亏欠了陆让尘好多好多。 脑中不知不觉被这个念头笼罩着,祝云去后来没多久,便看完了陆让尘的所有“日记”。 里面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关于她。 因为她挣扎,纠结,压抑,痛苦。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就在更新的最后一节,陆让尘说,“这篇回答,以后都不用再更新了,跟她领证了。” 那句话下面,贴了张在车里拍的两人的结婚证。 正是他朋友圈发过的那张。 最后的最后,他又补充,“你们说的烧结婚证这事儿还是有点儿夸张,所以我直接把两份结婚证寄走了,当然寄到哪里,没告诉过她,她估计还以为放在柜子里吧。” 看到这个最后的补充。 评论下顿时都疯了,下面一众网友嗷嗷尖叫,都说居然真的结婚了,见证爱情啊啊啊啊。 当然还是有阴阳怪气的,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就只有,这位答主,用他八年的等待,终于等回了他想要的人。 不知为什么。 祝云雀看到最后,只觉怦怦跳的心脏像一个软乎乎的温泉蛋。 稍稍一碰就要融化。 甚至都忘记,自己才是这篇文章的女主角。 等回过神,还是因为陆让尘打来的电话。 这家伙估计只是想提醒一下她。 所以还没等她接通就挂断了。 祝云雀这才把知乎的那篇帖子退出,发现陆让尘这段时间居然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 陆让尘:【看完了么】 陆让尘:【?人呢】 陆让尘:【刚刚去带那群小崽子测体能去了,才回来,你干嘛呢】 陆让尘:【今晚没酒局,能早点回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陆让尘:【……】 最后那六个点,大概是真耐心耗尽了,才给她打的这通电话。 思及此,祝云雀唇角不由自已地翘了翘。 忽然就觉得,当下的日子,很幸福。 从前的她,到哪里都是孑然一身,人生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更没有在乎自己的人。 可现在,会有人时不时地关注她在哪,在干什么,晚上想吃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陆让尘。 从她十七岁,就开始喜欢的陆让尘。 而这些年,他们彼此之间,从未脱轨过,也彼此给了对方一个家。 滚烫的泪意倏然涌上眼眶,祝云雀轻吸了下鼻子,忽然就想承诺给陆让尘最好的,也是他最想要的。 于是两分钟后。 远在俱乐部坐在会议室沙发里,旁听开会的陆让尘,忽然就收到几条信息。 熟悉的震动声。 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引起他注意。 他眉梢一挑,把手机拿起来,然后就看到“老婆大人”,发来的信息—— 老婆大人:【刚去看你的帖子了,才看完】 老婆大人:【我想吃鱼,还有小炒肉】 老婆大人:【还有,陆让尘】 老婆大人:【我承诺,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装腔作势了,我会一直热烈地注视着你,爱着你】 老婆大人:【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挚爱】 她不知道。 在这些话发送过去后。 陆让尘成熟老练的心脏像是注入活血般,狠狠一跳。 嘴角跟着便深深噙起一抹动情的笑。 垂眸默然两秒。 他敲字回:【嗯,你也一样】 陆让尘:【一样是我的唯一深爱】 同学婚礼01 因为那篇充满惊喜的“知乎日记”, 以及对陆让尘吹过头的牛,那天晚上,祝云雀最终还是为陆让尘有所准备。 就比如, 她特意弄到的一件轻薄到穿了跟没穿一样的小裙子。 好像稍稍一扯就能碎掉。 而这样的衣物,还是她从许琳达那儿借来的。 就在之前, 许琳达刚谈恋爱那会儿和对象如胶似漆的,她专门买了好多, 还给祝云雀炫耀过一番,更提出送她一件。 但当初祝云雀觉得太羞耻, 就拒绝了。 哪曾想没几天后,她居然不得不主动找许琳达求助。 许琳达果然笑得不行。 说行啊祝云雀, 你现在都知道开窍了。 祝云雀蕴热着耳根。 表面淡定, 无奈却得毫无办法。 谁让她答应陆让尘了…… 答应就要做到。 偏偏那种衣服商场没得卖,现买又来不及, 她也不敢去外面的小红屋, 就只能问许琳达“借”。 好在这姑娘还真有一件没穿过的。 当即豪情壮志地开车过去, 给她送到家门口,外加两个她从没见过的小玩具。 祝云雀打开后看到, 确实头皮一麻的。 甚至在心里都打退堂鼓了。 后来陆让尘回来, 她也是遮遮掩掩的, 始终不愿意告诉陆让尘她从许琳达那儿讨来什么。 奈何许琳达那个大嘴巴, 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陆让尘。 于是酒足饭饱后,陆让尘把祝云雀压在沙发上放纵恣意地亲了好久, 之后才喘匀呼吸, 直勾勾地用眼神质问她说,“我的漂亮衣服呢,怎么不穿给我看?” 也不知道是晚饭的红酒。 还是眼前的男人与情话太勾人。 祝云雀捂住狼狈的身前, 眼神迷离又可怜地看着他小声说,“不要了……太透了……” 粉面桃花的一张脸,娇憨怯色而不自知,美得让人心颤。 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 陆让尘就难捱地勾起她的下巴尖,迫不及待地再度强势吻来,堵住她的呼吸,和反抗的字眼。 于是那夜的后来,分成两场,前半场在沙发,在落地窗前,窗纱半掩灯光浮魅,伴着黑胶唱片,浅吟低语。 后半场在浴室,他亲手为她穿上那间漂亮的小裙子,再狠狠剥开。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见到陆让尘如此失.控又放.纵。 到了白天,许琳达还给祝云雀特意打来电话慰问,问她送的那件衣服效果如何。 当时陆让尘就坐在旁边,穿着浴袍给她耐心地吹头发。 祝云雀默默蕴热脸颊,浮皮潦草地瞥了眼陆让尘说,“还行吧。” 那边的许琳达还没什么反应呢,陆让尘倒是挑了挑眉,煞有介事道,“昨晚我都那么努力了,就还行?” “……” 祝云雀直接捂住他的嘴,神色赧然道,“我跟她说话呢,你能不能小声点儿。” 可许琳达耳朵太尖了。 几乎同一时间就听到陆让尘的话,笑得哎呦哎呦,跟手机闹铃似的。 还是陆让尘把电话拿过来,替祝云雀跟她说话。 当然说的话也挺让人无语的。 因为他直接问许琳达那衣服在哪儿买的,他也想给祝云雀买。 这话说得跟玩笑一样。 却惹急了祝云雀,她干脆就把电话抢过来挂断了。 陆让尘在旁边笑得肩膀直颤,顽劣又欠扁,可笑完了呢,又知道把她搂过来,哄着亲着。 和他接吻就像上瘾似的。 祝云雀明明都决定去忙了,可最后,还是被他钳制着,又如了一次愿。 后来那一整个暑假,两人频率都是频繁且乱的。 陆让尘甚至“从此君王不早朝”。 还真要来许琳达买那些衣服的链接,一口气给她买了好多件。 祝云雀本以为会穿不完的。 却不想,暑假结束了,她那二十来件衣服也都光荣就义了。 可就这样,她那肚子也没半点动静。 弄得许琳达都好奇。 说身边的姐们儿照这速度二胎都快有了,你俩居然还挺太平。 那会儿林稚也跟他们俩一块儿逛街呢,林稚就浅白许琳达一眼说,“你当我弟跟那些狗男人一样啊,我弟可疼媳妇了,他肯定都主动戴。” 这番话直接给许琳达都弄不会了。 正想跟祝云雀求证。 结果祝云雀脸色都不自然了。 被两人直勾勾瞧着,她气笑说,公共场合,你俩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什么叫不言而喻。 这就叫。 许琳达真就羡慕得不行。 还跟林稚吐槽呢,说她那男朋友不靠谱,每次都是她逼着他才肯戴,有次还生气不欢而散了。 林稚一副过来人的作派说,那你可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啊,这种男人多半都是不负责的。 几句话说得许琳达托腮惆怅。 也确实被烦躁到,她皱了皱眉说,“大不了找个机会给他踹了得了。” 林稚对此颇为赞同,“可不,天下男人这么多,又何止拴这一个上。” 许琳达闻言一乐,问她,“那你呢,和那个谢函怎么样了。”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稚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直说,“他最近出国见表姐去了。” 祝云雀喝着咖啡,也忍不住问,“那你们俩现在的情况是……?” “就还那样呗。” 林稚优雅地耸耸肩,傲娇道,“有空的时候凑一块儿,没空的时候个忙个的。” 许琳达眨眨眼,“就还是那个什么友啊。” “……” 林稚气得翻了个白眼,用纯正的英国口音道,“这叫opeionship,ok?” 许琳达没忍住噗呲一笑。 眼看着林稚要生气,祝云雀暗暗嗔她一眼,她才闭嘴正襟危坐。 碍于这个话题太敏感。 后来三人也没再聊。 但就算不聊,谢函和林稚之间的那些事,祝云雀也还是从陆让尘口中听来一二。 大意就是林稚和谢函俩人,虽然没到确定关系那种地步,但两人交往的程度,几乎和真正情侣相差无几。 可能是双方未来都有婚约限制吧。 两人那状态,就是能快乐一天是一天,也不留遗憾。 不过虽是这么说。 但以祝云雀的眼光来看,林稚那样子离洒脱还是有段距离的。 最起码,谢函一给她发信息,她嘴角就翘起来,要是他给她打个电话,再送个礼物,她能心情好上个大半天。 用陆让尘的话来说,就是拿林稚挺没办法的。 就是那种知道她以后会哭,但也帮不到她。 相比起来,许琳达的感情之路就好上许多。 最起码,她这人远没林稚那么恋爱脑的。 那句话也不是玩笑。 没过多久,她还真就因为一点矛盾,和那对象提分手了。 祝云雀以为她会很难过。 可许琳达就只是叫她去酒吧喝了一次酒,之后就再没见她伤春悲秋过。 相比之下,那两个月过得最开心的,就只有祝云雀。 或许人一旦有了爱情的滋润确实会变得不一样。 总之那个暑假,祝云雀被陆让尘双管齐下地喂着,难得从90斤涨到了95斤。 可她真的就是天生中基因彩票的类型。 即便胖了,看起来也还是很瘦。 那几斤肉也都长到了关键的地方。 转眼育华开了学。 祝云雀带的几个班级升入高三,晚自习也开始了。 这就导致,祝云雀每周总有两天不能准时回家吃饭。 那天开会宣布完这个消息。 祝云雀还没来得及给陆让尘发信息,邓娇就欠儿欠儿地告诉了陆让尘。 就导致,当天下午还没放学。 高三走廊就躁动起来。 那些青春期的学生也不知听谁说的,说祝老师的对象来了,因为找不到她办公室,还是被老柳领进去的。 不过几分钟,那些学生私下的扣扣群里,就热闹起来—— “我靠,你们都没看见,我看见了,可帅可帅了!!!” “一点儿不夸张啊家人们。” “肖老师都够高了吧,他那身高能比肖老师压大半个头!” “还有那大长腿,都快比周老师命都长了吧!” “长得也巨帅,真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哪个男明星来咱学校拍电视剧呢。” “穿得倒没多拉风,就是很低调那种正常穿搭,很利落很好看,但是一看就特有品位,那衣服看起来也贵。” “对啊,年轻啊,怎么可能不年轻,看他开那车就知道他肯定年轻,不然怎么追的上祝老师啊。” “不知道来干什么的,但肯定是找祝老师的吧?” 第一手消息在群里热火朝天地宣传开,以至于最后一节课刚一下课,就有大批学生连饭都不吃了,只顾跑去兴冲冲地围到办公室附近看。 凑热闹是一方面。 但另一方面是真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绝世大帅比,能把他们学校最漂亮的祝老师给追到手。 结果就导致,祝云雀拿着书本和水杯刚从1班出来朝办公室走,就被围在门口乌泱泱的学生意外到。 她面色怔愣着问了声,“你们在看什么。” 虽然上课的气势挺压人的,但平时祝云雀说话声音都是柔软清甜的。 所以在私下,学生根本不怕她。 即便这会儿已经围观完,开了“眼界”,那群没长开的高中生也还是笑嘻嘻地不愿意走,更有几个胆子大地还过来对她说,“祝老师,你男朋友真的好帅好帅啊!” “……” 祝云雀眉梢不经意地蹙了蹙,莫名想笑。 可还没等笑出来,就见她们一溜烟跑了。 祝云雀一头雾水的。 等真穿过人群,进了办公室,才发现陆让尘居然来了。 这会儿他就坐在她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 老柳站在他旁边,给他拿橘子香蕉糖果的,热切得不像话。 祝云雀心跳兀地漏掉一拍,把书本放在桌上,难得傻乎乎地看着陆让尘,说,“你怎么来了?” 陆让尘其实早就知道她进来了。 他听她脚步声就能听出来。 更别说她身上那对他来说既特殊又撩人的气味。 可这会儿,他就是不站起来,懒懒散散地靠坐在椅子里,装腔作势地斜睨起祝云雀说,“嗯?日理万机的祝老师回来了?” 这话里的亲昵调笑,听得老柳都笑起来。 祝云雀眼神不自在地闪了闪。 像是抿唇想笑,但又碍于这么多老师都在,还有那么门外那么多看热闹的学生,不好和他打情骂俏,又抑了回去。 等拉开椅子坐下,又变成端矜正经的祝老师,审视着陆让尘说,“谁让你过来的。” 陆让尘觑着她,嘴角懒懒一勾,“审人呢。” 稍稍抬起下巴,他指了指放她桌面上那个淡粉色的三层饭盒,语调漫不经心的,“来送个饭不行?” “……” 祝云雀这才看到那个饭盒,瞬间哑口无言了。 老柳还在旁边还调侃呢,“你看人小陆多好,还知道给你送饭,你倒好,一进来跟审犯人似的,还冷着脸。” 老柳这地位,在祝云雀这儿就跟家长一样。 她都开口,祝云雀自然没话好说,只能讪讪地把饭盒挪到眼前,一面觑了眼陆让尘,小声说,“你做的?” 陆让尘几不可查地轻哼一声。 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神也好似在控诉。 祝云雀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怎么想的,就这么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了下他搭在腿上的手。 陆让尘低眸瞥了眼,掠她时眼神似笑非笑的。 眼看人小两口凑在一块儿,老柳不好再好打扰,她今晚也不需要看晚自习,就跟两人打了声招呼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帮忙“顺”走那群在门外好奇往里头看的学生。 老柳可不像祝云雀那么温柔,就只喊了一嗓子,那群学生就吓得做鸟兽散。 这些人一走,陆让尘看祝云雀的目光肉眼可见地明目张胆起来。 那眼神,弄得祝云雀都不好意思和他对视了,还在桌子底下有意无意地踢了他一下,暗示他别太过分。 奈何这男人油盐不浸。 祝云雀越是不自在,他就越是勾着嘴角,云淡风轻地用眼神逗弄她。 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俩人是什么关系。 顶着办公室里那几个老师若有似无的打探视线,祝云雀只能浅白他一眼,低眸打开他给准备的餐盒。 大约是新买的。 餐盒看起来特别新,还保温,一打开就闻到香味扑鼻。 这男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 居然给她带了三样菜。 有蒜香小排,卤鸡爪,炒西蓝花,都是祝云雀爱吃的。 祝云雀是真被惊讶到了。 她表情不知所措地看着陆让尘,说,“都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 陆让尘抬抬下巴说,“蒜香小排和鸡爪是在餐厅点的,西蓝花才是我做的。” “……” 虽然但是。 就算是这样,也够让人窝心的。 因为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送吃的东西。 祝云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巴巴地看着陆让尘。 陆让尘冲她挑唇一笑,满眼宠溺的,“怎么,这就感动了?” 如果是在家。 祝云雀这会儿一定会凑上去亲亲他。 可当下是在办公室。 屋里还有几个老师看着,她什么都不好意思做。 于是想想,就只能抿着嘴角,垂眸拿起筷子把饭盒摆开,又抬眸问陆让尘说,“你吃了吗?” 陆让尘说,“吃了,给你送来之前就吃了。” 祝云雀哦了声,这才心安理得地拿起筷子。 她往常吃东西很慢。 又慢又斯文的。 陆让尘总笑她说,每次看她吃东西,都担心她在外面抢不过别人被饿到。 可这会儿,祝云雀却明显往快了吃。 还是陆让尘啧了声,说,“着什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说着抬手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嘴角的一小点酱汁。 祝云雀顺着他的方向舔了下嘴角,看着他声音含糊地低声说,“……这不是怕你着急。” 陆让尘挑眉哼笑,“我着急什么。” “……你不是还要回俱乐部的。” 祝云雀眨眨眼说,“今天不急么?” 往常都是这样。 陆让尘晚上陪她回来吃顿饭,再回俱乐部一趟,反正开车很快,最主要的是,最近俱乐部越来越忙了。 说是新租赁了几个场地,用来举办商业活动,最近在装修,陆让尘必须经常盯着。 哪曾想,今天陆让尘倒是闲闲散散的,他顺手给祝云雀拧开他一起带来的果汁,撂到她眼前,几分无奈道,“就是再着急,不也要等媳妇吃完饭的?” “……” 祝云雀面色一燥,忽然就不好意思了。 心里泛开蜜意。 她低声嘟哝说,“小声点儿,别的老师还在呢。” 陆让尘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 祝云雀却没好气儿地用气音道,“回头别人背后说我秀恩爱肉麻,你倒是无所谓了。” 陆让尘被她说得眉梢一扬。 正想反驳两句。 哪知办公室门忽然就被推开。 正是刚取完外卖回来的两个老师,一个是教数学的,跟祝云雀关系还不错,看到祝云雀就下意识笑着说,“诶,祝老师,还自己带饭了啊。” 而另一个,是张乐瑶。 自打上次那事儿,两人关系始终不咸不淡的,在办公室里能不沟通就不沟通。 可有时候,有些事儿,还真是不沟通就能避开的。 就比如这会儿,祝云雀闻言冲前面那位老师笑笑说,不是我带的,张乐瑶下一秒就瞥见她身边坐着的,侧脸英俊身姿不凡的男人……不是陆让尘又是谁? 心口咯噔一下。 张乐瑶人都尴尬傻了。 偏偏这会儿这两口子的目光,还都默契地朝她撇来。 特别是陆让尘的。 虽然朝她看了眼,但那眼神,跟落在祝云雀身上那种浓稠深挚的完全不一样。 反倒像在打量一盘不怎么好吃的菜。 张乐瑶瞬间脸颊燥热,唇瓣一抿就一脸厌烦地闪身回座位了。 心想妈的,太倒霉了。 千万别让陆让尘认出来自己是曾经主动想追他的那个。 可事实证明,她完全多虑了。 陆让尘盯着她的背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看了两秒,眉梢蹙了蹙,回头挺无辜地问祝云雀说,“刚刚那谁?” “……” “她是不是瞪我一眼?” 同学婚礼02 “……” 不得不说, 有时候祝云雀真挺佩服陆让尘这人选择性记忆的能力。 想记得谁,记得什么事,就是化成灰了他也记得;要是不想记得, 也不在意,就算是重复一百次, 他也照样不记得。 就比如这会儿的张乐瑶。 明明这姑娘之前都跟他见了两次面了,祝云雀之前还提过一次, 可陆让尘就是认不出来。 这架势都让祝云雀在想,他是不是故意撇开清白哄她开心。 祝云雀默默无语, 轻声说,“就之前去俱乐部追你的那个啊。” 陆让尘眼神微滞, 轻扬眉梢, “有她?” “……” “太多了,真记不清。” 这句“太多了”就很灵性。 祝云雀真是差点儿就被气笑。 怎么说呢。 吃醋是多少有点儿的。 但当下更多只觉得他好欠扁。 祝云雀捏着筷子面无表情扫他一眼, 脸上就差写着“懒得理你”。 陆让尘瞧着她, 闷出一嗓子笑。 他还就乐意看她这样。 明明心里酸得不行, 可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道貌岸然的样子。 也不管她这会儿在没在吃饭,陆让尘在桌底下踢了下她的鞋尖, 用气音道, “怎么, 吃醋?” “……” 祝云雀抖了抖唇角抬眸看他, “你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饭了。” 陆让尘嘴角噙起顽劣的弧度,也没说答不答应, 低眸掏出手机, 漫不经意地弄了两下,也不知道在弄什么。 等祝云雀偏头状似不经地撇过去时,陆让尘已经牵起她的手。 祝云雀微微一愣, 说“干什么。” 陆让尘没吭声,摆弄着她的手指,等把她的指纹彻底录好,才抬眸淡淡撇她一眼,说,“新换手机了。” 他勾唇,“这不得给祝老师打开权限。” 听到这话,祝云雀眉梢兀地舒展,心也跳快了一拍。 虽说之前刚领证那会儿,陆让尘已经给过她密码了,但换了手机,他还是这样,倒也让祝云雀有些意外。 毕竟他们做男人的,好像对自己的隐私都特别在意。 许琳达那个对象是,谢函也是。 因为这事儿,许琳达和林稚都没少和他们吵架。 而像陆让尘这样的,刚换手机就着急给老婆录入指纹,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录入就算了,还明晃晃地把手机搁到她面前,闲闲一挑眉,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不是不爽么,那就让你看,看到底有几个不识相的在追我。 如果是以前。 祝云雀才不屑看。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就是有点儿较劲,拿起手机看了眼。 之前陆让尘的手机不小心摔碎了。 这个还是祝云雀给他买的新上市的款。 之所以是她给买,是因为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她手上,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本来陆让尘不想用什么最新款顶配,但祝云雀却觉得,他只配用最好的。 实话说,好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 他这新手机拿在手上都有分量感,更别说祝云雀这会儿刚点亮屏幕,就看到自己的照片被他设为壁纸霸占着视线。 偏偏这照片,还不是两人的自拍合照。 而是之前有一天,陆让尘下班后陪她去菜市场一起买菜,他趁着祝云雀挑菜的功夫,偷偷给她拍下来的。 照片里,祝云雀正拿着一颗饱满的西红柿,放到鼻尖轻轻地闻。 她没化妆,只穿着简单随意的针织外套,长发柔软地披散着,侧脸轮廓立体清丽,夕阳余晖也好似偏爱般为她镀了层淡金色的光晕。 那身书卷气,和清新脱俗的气质,和从前分毫未变。 陆让尘看到这一幕,没由来地弯起唇角,不假思索便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眼下,祝云雀看着这张照片,微微走了走神,又不可思议地看向陆让尘。 结果这男人臭屁得要命,冲她挑眉吊儿郎当地轻声道,“嫉妒么,我女神。” “……” 祝云雀抖了抖唇角。 这下是真没忍住,低眸蕴着几分甜意,无声笑了。 但笑归笑。 该查的岗一样不能落。 既然他都给自己这个权限了,祝云雀可不想浪费,于是指尖轻轻点了几下,就在这男人相册里巡逻一圈。 相册里如她所料,没一点有意思的事。 里面除了“他女神”的照片外,就是工作上的照片,连他一张自拍都找不到,可惜了他那副中了基因彩票的皮囊。 等相册看完,她又像模像样地点开这男人的微信。 同样也没什么悬念。 置顶是她自己。 除了她以外,那些微信和他说话的,无一例外都是工作上的事。 再往后看,就是通话记录和短信。 祝云雀浮皮潦草地翻了翻,得出的答案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于是把手机还给陆让尘后,祝云雀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了。 她默不作声地吃。 陆让尘就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抽出她一本教科书来看,偶尔再低声问她一句,“要喝水么?我给你接?” 办公室是有饮水机的,饮水机还离祝云雀不远。 祝云雀想说不用,她自己能接,可话还没说出来,就听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吱嘎一声,斜对面的张乐瑶黑着脸起身,踩着半高跟蹬蹬气鼓鼓地离开了。 “……”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朝那背影无语看去。 包括祝云雀和陆让尘。 两人面面相觑了瞬。 陆让尘满不在乎地耸肩,又拿起她的水杯说,“你吃,我去给你接水。” 不知为什么。 祝云雀突然就有种,好像上学时,两人在班上不管外人眼光偷偷谈恋爱的错觉。 这种错觉很容易便让人怦然心动。 祝云雀不自觉便翘起唇角。 后来吃完饭,她把陆让尘送出了学校,一路上碰到不少学生和老师,大家无一例外都用那种惊艳的眼光看陆让尘。 其实也不怪大家这么惊讶。 毕竟谁也没想到,祝云雀的对象颜值能高到这程度。 祝云雀心里受用归受用。 但她觉得,下次还是不要让陆让尘过来了,实在太拉风。 可陆让尘又哪里会听她的话呢。 也不知道这男人哪里琢磨出来的时间,接下来的两周,只要祝云雀有晚课,他就按时按点儿地过来送饭。 实在拿他没办法。 祝云雀就只能拉着他,去顶楼的活动室吃。 当然吃完饭,陆让尘也不忘朝她讨要一个表扬的吻。 但再“表扬”也只能浅尝辄止,毕竟活动室外面,还有个监控摄像头。 总之开学后的那一个月,陆让尘不怎么忙,所以即便祝云雀很忙,两人日子也过得“如胶似漆”,从未有过争吵。 这可给周槿羡慕坏了。 同样是小夫妻过日子,她跟李铁可没那么太平。 虽然李铁很爱她,但架不住俩人性子都火爆,有时候说着说着,两人就拌起嘴来,最严重的一次,俩人还冷战了三天。 那三天,周槿把李铁赶了出去。 李铁只能来陆让尘这儿混了三天日子。 当然最后他还是服软了。 不过再恩爱的夫妻,老这么折腾也受不了,于是周槿就过来找祝云雀讨要两人和平相处的心经。 可祝云雀又哪里有什么心经呢。 她和陆让尘这性子,就是硬吵都吵不起来,即便有摩擦,也很快就能化解,反正不是陆让尘服软,就是她算了。 想想祝云雀只能跟周槿坦白,说没什么心经,可能是因为两人处得时间还不够长吧。 周槿认真琢磨了下,觉得也是,“哎,毕竟你俩中间空缺那么多年呢,陆让尘现在正是新鲜的时候,就是想跟你吵也舍不得啊。” 祝云雀觉得有道理,便笑着说,“那等我有天跟他真吵架了,再跟你讲讲。” 有些话说着就是玩笑的。 可不曾想那天聊完没多久,祝云雀一语成谶,就在一周后的某天,还真跟陆让尘闹了矛盾。 倒不是因为生活中的琐事。 而是因为一通电话。 那天陆让尘白天一直在俱乐部那边忙,等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家,那会儿祝云雀在浴室洗澡,手机落在了外面。 就很凑巧的。 陆让尘刚在沙发前坐下,就看到祝云雀的手机在闪。 一般她的手机陆让尘不会擅自碰的,但问题就在于那天来电话的人,是个旧相识。 不是别人。 正是好多年都没想起来的一个人——赵奇嘉。 那三个字,挺明显地挂在手机屏幕上,闪得陆让尘眉心不爽地一簇,脸色也愈发难看。 偏偏他抬手挂掉,赵奇嘉还是不眠不休地打。 他挂一次,赵奇嘉就打一次。 给陆让尘都气笑了。 到后来,他就干脆把祝云雀手机关机。 等祝云雀洗完澡出来找手机时,陆让尘正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那儿,面色不怎么愉悦地看着电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云雀还挺纳闷儿他居然回来了。 就扬声问了他一句。 可陆让尘呢,听到跟没听到似的,就这么慵慵懒懒地靠坐在那儿,好几秒后才偏头淡淡撇她一眼。 那张俊脸,冷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 还是第一次见陆让尘这种态度对自己,祝云雀都有些迷茫了。 要是往常,陆让尘一定是先冲她笑笑,再起身迎上来抱抱她的。 所以当下是怎样。 他生气了? 祝云雀心生纳闷地走过去,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哪里招惹他了。 气氛就这么微妙地凝滞着。 祝云雀几分疑惑地站在他身前,又重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话间,祝云雀轻轻扯了扯陆让尘的衣袖。 初秋时节。 外面又下过雨,屋内温度并不高。 以至于祝云雀指腹的温度微微泛着凉意。 凉意触碰到肌肤上,陆让尘喉头轻轻一滑,几乎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她。 祝云雀见他终于肯看自己,眨眨眼说,“怎么了啊。” 姑娘语气软软的。 完全就在撒娇,撒得陆让尘突然就无可奈何了。 可就算这样。 也难以平息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 陆让尘还是面无表情地撇开目光,淡声道,“刚回来没多久。” “……” 祝云雀突然无话可说了。 又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偏偏之前邓娇找她要问几道英语题,祝云雀想着学习重要,想尽快回复她,就没太在意陆让尘这会儿的情绪,而是在附近看了几眼,实在找不到才问他,“你刚才看到我手机了么。” 祝云雀眼神清白无辜,一副真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模样。 陆让尘对上她的视线,有那么一秒,下颌线都绷紧了。 所以他生气,她就一点儿看不出来是吧。 看不出来就算了,还这么若无其事地找手机,着急跟赵奇嘉说话。 陆让尘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嗤地乐了。 他这么一笑。 祝云雀更无语了,甚至有那么点儿烦。 她蹙着秀气的眉,语气不大好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陆让尘哼笑一声,倏地站起身。 从口袋把那只戴着浅色手机壳的手机掏出来,扔到茶几上阴阳怪气道,“上楼了,免得打扰你跟老同学叙旧。” 话音一落。 他还真利落转身走了。 祝云雀望着他桀骜不驯又火气滔天的颀长背影,太阳穴一绷。 再低眸看向茶几上的手机。 ……不就是她的么? - 后来想想。 那应该是两人婚后第一次闹矛盾。 即便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有过摩擦,但没有一次像这样,陆让尘这么明显地生气,最主要是,祝云雀完全不知道为了什么。 也正因为莫名其妙,又是两人婚后的第一次,祝云雀才会对那晚的印象格外的深。 她这人,平时看着软糯没脾气的。 可实际上呢,性情乖戾,有个性得很。 在感情上更是。 可能也是被陆让尘一直宠着,给宠坏了吧,总之那晚祝云雀还真就憋了一口气,没理陆让尘。 眼见陆让尘上楼回卧室。 她就给手机开机,去书房找邓娇。 小姑娘这会儿正被新学的语法难住,祝云雀就干脆和她开了视频,耐心地给她再讲一遍。 卧室和书房离得近。 门又没关严。 所以祝云雀温柔又清晰的讲课声,陆让尘几乎听了个遍。 不止他听清楚。 对面的李铁也听清楚了。 听完还笑骂他,说陆让尘,你让哥说你点儿什么好呢,你连问都不问就跟人家生气,还怪人家不找你,你这不没事儿找事儿么。 陆让尘本来就烦。 这会儿从他那儿也听不到一句痛快话,更是直直回了他一句滚蛋。 坐在沙发里,顺手就要去摸烟。 可转念又想到祝云雀跟他约法三章的,在家里不能抽烟,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嗯,嘴上不爽她不搭理自己。 可心里头却把她的规矩记得死死的。 越想越对自己无语。 陆让尘嗤地自嘲一笑,到底把手收了回去,往后惆怅一靠。 李铁又说,“不过刚那电话是谁给她打的啊,你丫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是挺大的。 大得刚刚那会儿他差点失控了。 仔细想想,这辈子还没人能让他这样。 他忽然就觉得那个赵奇嘉,挺牛逼的。 从高中开始,这家伙就围绕在祝云雀身边,总能无端惹起他汹涌的醋意。 高中结束,他又追到大学,在自己盯上祝云雀的时候,他又徘徊在身边。 好不容易把他甩开了。 没想到到现在两人还有联系。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的? 陆让尘想到这,简直把自己气笑。 不过话说回来,他就再牛逼又怎样,祝云雀还不是跟他跑了,而且现在俩人都结了婚,就是累死他也撼动不了什么。 如此一想……陆让尘摸摸鼻子,还真觉得李铁骂得对。 他刚刚可不就小题大做么。 就是他们俩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藕断丝连”,他也得问清楚再甩脸子不是。 就这么不由自主地剖析着,再加上李铁的开导。 陆让尘总算是回过了劲。 只是让他气消容易,让祝云雀消气可是难于登天。 即便陆让尘挂断电话后,主动下楼给她切好水果敲门送进书房,祝云雀仍旧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 陆让尘是真无奈了。 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甚至站在那儿无助地停了几秒,哽了哽喉咙说,“我刚切的。” 他把水果盘往里面推了推,“有你爱吃的火龙果。” 说完,狭长的一双美目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祝云雀,眼神直戳戳的。 可祝云雀这姑娘,狠起来就是特别不一样。 她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给视频对面的邓娇讲语法。 陆让尘就这么在旁边默然无声地罚站几秒,发现她是真不打算搭理自己,摸了摸脖子,很没辙地转身走了。 等没一会儿。 楼下又传来脚步声。 陆让尘又推门进来了。 这会儿不是水果,而是他刚给祝云雀倒的牛奶。 或许是觉得刚刚挺没面子的,这会儿他也没正眼瞧祝云雀,而是挺拽地把牛奶朝她桌上一撂,抄兜说,“等会儿别忘了喝。” 说完也没停顿,门一拉开转身又走了。 空气里都是他身上好闻的蛊人气息。 到这会儿,祝云雀的讲解声是真停了。 看着桌上的水果和牛奶,她禁不住抖了抖嘴角,正想嘟哝一句“有病”。 谁知下一秒。 她就看到压在牛奶杯子下面的一张小纸条。 心口倏地一突。 祝云雀下意识便抽出那张奶黄色小纸条。 果然如她所料,陆让尘在上面写了潇洒有力又好看的三行字—— “我错了” “和我生气可以,但别隔夜,行不行?” “求你” 盯着那三行字,祝云雀终于没绷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邓娇那边学得正来劲呢,听到祝云雀这么一笑,抬头问她,“怎么了。” “……” 祝云雀回过神,敛起嘴边笑痕,摇头说,“没什么。” 说话间,她拿出手机,给那张字条拍了张照片,又对邓娇说,“今天的一对一辅导就到这里吧,我现在有事要忙了。” 挂断视频,她端起果盘和牛奶就回了卧室。 这会儿陆让尘刚换好居家服,半躺在卧室的沙发里看书。 那居家服是祝云雀前几天给他挑的,陆让尘嫌颜色太淡了,一直不乐意穿,结果今晚倒是乖乖穿上。 事实证明,祝云雀的眼光从来都没错。 陆让尘穿上这身居家服,就是顶帅气,顶好看的,好看到想一秒就窝到他怀里去。 当然祝云雀也就是想想。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即便是进了卧室,她也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反观陆让尘,眼神直勾勾的,从她一进门开始,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就这么盯着她,又和她镜子里的视线对视。 祝云雀眼神傲娇地看了他两眼,又若无其事地偏开目光,故意赌气似的。 陆让尘盯了两秒,一下就乐了。 乐得肩膀也轻颤。 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 就因为一通破电话。 越琢磨越觉得没耐心。 于是陆让尘干脆把书撂下,发挥他不要脸的无耻本性,彻底没耐心地走到梳妆台前,也不管祝云雀乐不乐意,直接就把人打横抱起来。 祝云雀被他吓得低呼一声。 下意识便搂住他。 结果不曾想,天旋地转的一秒过后,她直接被陆让尘反手压制在柔软的被单上。 心口怦然跃动得厉害。 祝云雀又气又笑地捶打了下他的肩膀,骂他,“你又发什么疯。” 语气虽是懊恼的,可眼神流露出的悸动骗不了人。 陆让尘也不管她乐不乐意,单手便把她的两只细软的手腕钳制起来,举到头顶,对准她的唇瓣直接吻下去。 男人唇/舌/湿软/温热,不由分说便撬开她的贝齿。 控诉的话被他强势地攻堵回去,祝云雀哪还有拒绝的份儿,只剩被掠夺后的呜咽,和不由自主的服从配合。 人都说一炮名恩仇。 可有时候,一吻也有同样的功效。 再加上这狗男人又耍流氓不老实,祝云雀没一会儿便像融化了的春山雪水。 只是不巧。 她这天来了姨妈,还是第一天,小腹都坠痛得厉害,哪还有那个闲情逸致。 于是在陆让尘还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她干干脆脆地拦住他的手,眸底泛着水光委屈吧啦地说,“别,亲戚来了。” 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巧。 陆让尘挑了下眉,直接闷出一嗓子笑。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甘心,又扣着她的后脑勺,俯身过去吻她。 大概气消了。 祝云雀这次没折腾,而是顺势搂抱住他,任由着他,和他接了一个尽兴的法式热吻。 等退离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陆让尘难得烫红着耳朵,把她的手捂在心口,气息旖旎地说,“现在还生我气么?” 低磁的声嗓染着欲。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撩人的音符。 祝云雀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心跳快得厉害,她咬了下唇肉说,“现在知道后悔了?” 陆让尘嗤地一笑,笑着点头说,“后悔啊,刚气完你就后悔了,这回答行不行?” 说着,他又俯身,在她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 流氓得像是解放了天性。 祝云雀没忍住直笑,笑得眉眼也弯了起来,含着情似的。 只是没几秒,理智又占领高地,她不满地揪住陆让尘的领子,眼神逼问说,“那你刚刚到底抽什么疯。” “哦。” 陆让尘鼻音懒懒应了声,坐起身的瞬间,修长的手臂直接便把祝云雀拦腰抱了起来。 就这么似笑非笑,又轻而易举的,他把祝云雀直接抱坐在他腿上。 刚刚被他欺负的,这姑娘发丝都凌乱了。 陆让尘耐心十足地帮她顺着头发,好一会儿才直视她的眼睛,煞有介事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一个电话。” “……” 祝云雀有点儿懵,说,“谁啊,什么电话。” 倒是没想到,她还不清楚这事儿。 陆让尘悬着的心稍稍往下放了两寸。 扬了扬眉,他眼神故作审视道,“就你那高中时最忠实的追求者,我冤家,赵奇嘉,你不知道?” 同学婚礼03 话落的瞬间。 祝云雀望着陆让尘的双眼都下意识睁大几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奇嘉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了?而且他又什么时候成了陆让尘的冤家? 祝云雀不明所以地看着陆让尘说,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跟他很熟吗,还是你们有过过节?” “不熟啊。” 陆让尘语调平静道, “过节也不算吧。” 祝云雀哽住,还想往下问, 哪知陆让尘抬抬下巴,指向她化妆桌上的手机说, “你没看通话记录么。” “……” 祝云雀迷茫摇头。 伸手把桌上的手机捞过来,这才发现首页的通话记录里, 有个未接来电,居然是赵奇嘉。 她微微一怔。 像是忽然恍然什么, 稍显错愕地看向陆让尘。 陆让尘挑唇哼笑, “他可不止打了这一遍。” 这话几分阴阳怪气的醋劲儿,酸得倒牙, 祝云雀这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刚刚那么火大。 但转念一想, 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祝云雀抿唇蹙眉道, “我又不知道他突然找我。” 转念又问,“而且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 “那会儿就顾着生气了, ”陆让尘轻哂, “哪儿还记得跟你掰扯。” 祝云雀无语到浅白他一眼。 不想下一秒, 这狗男人就臭不要脸地捏起她的下巴尖儿质问道, “正好现在消火了,可以好好跟我说说你俩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了吧。” 祝云雀都快被他气笑了。 她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说, “你有病吧,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顶多就是普通同学,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让尘轻哼一声, 显然不信似的,“普通同学,这么些年还联系呢。” “普通同学怎么就不能联系了。” 祝云雀反驳他,“之前我刚回南城的时候,大家还一起参加过同学聚会呢。”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陆让尘眉梢一挑,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别说,祝云雀还挺乐意看他这样的。 嘴角都不由得翘了翘。 但也怕他真生气的。 于是她搂着他的脖颈,略显狎昵地凑过去说,“我们好多人聚会的,十几个人,不止我跟他。” 发觉这姑娘居然在哄自己。 陆让尘斜眼睨她,闷出一嗓子笑,“所以呢,这就能他对你没心思了?” 说着,男人眯了眯眼,眼神几分危险,“你是不是真当我忘了你俩高中那会儿走得有多近。” 他眼神分明是威胁的。 可祝云雀眼底却禁不住笑意,故意气他说,“那倒你说说,我跟他高中时候走得有多近?” 挺刚人的话。 她以为陆让尘答不出来的。 哪曾想这男人轻笑一声,还真给点出来了。 他语调闲闲,“高三那会儿,你俩当同桌当得挺爽呗。” 说着,他拖腔拿调地哦了声,“他还坐我原来位置上,怎么,你找替身呢。” “……” 祝云雀忽然就蕴热双颊,抬手便去捂他的嘴巴。 可她越捂,陆让尘嘴角坏笑更深,他说,“被我说中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祝云雀说。 “行,不贴。” 陆让尘扯着嘴角,腔调带笑地看着她,像在看什么珍爱的宝贝,他说,“那你说实话,这些年他还有追过你么?” “没有。” 祝云雀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又不是舔狗。” 陆让尘将信将疑轻佻眼梢,“就算知道我跟你分开了也无动于衷?” 这话像是问到点子上。 祝云雀眼神微妙地不自在一瞬。 陆让尘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一下就乐了。 祝云雀马上解释说,“他就问过我一次,还是我在帝都的时候,我说得也很明白。” 她那表情,就跟个犯错误的小学生似的。 陆让尘莫名觉得有意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怎么个明白法儿。” “……直说。” 祝云雀颇为无奈地看着他,“难不成还要绕弯子么。” 这答案还是让陆让尘挺满意的,他极淡地扯了下嘴角,“说你不喜欢他?” “一方面吧。” 祝云雀老实道,“主要是,我跟他说得很明白,我说,我是为了你,才决定回南城的。” 说这话时,她眼神澄澈纯真。 没有一点撒谎讨巧的意味。 倒是陆让尘,迎着她的目光,深眸明显漆邃下来。 占有欲逐渐铺满整个眼底。 男人喉结滚了滚,蓦地一笑说,“那赵奇嘉呢,他怎么个反应。” 祝云雀笑,“能有什么反应。” 她说,“那么大个人了,现在好歹是个企业高管,就算有反应,也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吧。” 这说辞倒也合情合理。 陆让尘像那么回事地点了下头,“那你们现在还联系?” “不联系。” 祝云雀说,“就那次聚会见了一面,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后来都没联系过。” 说完她微妙地蹙了蹙眉,“怎么感觉你跟审犯人一样。” 话撂下,祝云雀不爽地就往外推陆让尘,想从他腿上下去。 然而男人都是天生的贱骨头。 刚刚顺着他的时候,冷酷着一张脸,问都问西,这会儿见她不乐意了,倒是知道笑着留人。 就这么箍着她的细腰,陆让尘又把人兜坐在怀里,抬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尖儿,哄着她似的说,“就逗你两句,还真生气了。” “你那是两句么。” 祝云雀淡剜他一眼,“你都问我多少句了。” “这不是在意你。” 陆让尘找理由,笑说,“你就不能让我多放心放心?” “我还不让你放心么?” 祝云雀揪着他的衣领,没什么好气儿道,“我就差天天围着你转了。” 听到这话,陆让尘难得眉开眼笑。 却仍不忘得寸进尺地要求她,“反正你给我离赵奇嘉远点儿。” 祝云雀:“……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他。” 她还想说一句,其实赵奇嘉这人挺好的,当初两人没重逢那会儿,他还帮忙要到陆让尘俱乐部的地址来着。 只是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陆让尘就呵笑,“别人老惦记你男人你不生气?” “……” 行吧。 祝云雀无话可说,但又忍不住拆他台说,“可是人家现在已经有对象了。” “好像都要结婚了。” 话到这里。 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 祝云雀低眸忍俊不禁地看着陆让尘,看他神色从无语,好笑,再到祸心四起。 “行啊,祝云雀。” 陆让尘揉捏着她腰间的软肉,语调危险地轻笑一声,“现在都会捉弄人了是吧。” 说着,他就又凑上来,凑到祝云雀脖颈那儿亲。 说是亲,但又不好好亲,惹得祝云雀浑身都泛痒,无可奈何得要命。 就这么闹了不一会儿,手机忽然又响了。 低眸一看,居然还是赵奇嘉。 祝云雀一身热意把陆让尘推开,拿着手机几分好笑说,“你看,人家找我是真的有事,不然也不会打来这么多次。” 陆让尘不置可否地扯着嘴角,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反倒是祝云雀觑了他两眼,到底在他面前接通电话,还打开免提。 通话刚接通的瞬间,赵奇嘉无奈又着急的声音就荡在了卧室的空气中,“不是,老同学,你到底在忙什么啊,怎么打了这么多次你才接。” 如果说之前陆让尘还怀疑这小子藏什么私心。 可这会儿,他听赵奇嘉称呼祝云雀为“老同学”,那点儿怀疑心就瞬间落了地,连眉宇间的神色都松散驰然起来。 又似乎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他嘴角淡淡一扯。 祝云雀嗔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现在信了吧”。 之后才开腔跟赵奇嘉说,“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给学生上辅导课去了,一直没怎么看手机。” “哦哦,这样啊,”赵奇嘉语气客气,“那现在不忙了吧。” “不忙了,”祝云雀说,“有什么事,你说吧。” “欸,其实,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赵奇嘉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有个小忙,想找你帮一下,不过也要看你愿不愿意,你要不愿意,帮我再介绍个人也行。” 祝云雀说,“到底什么事。” 赵奇嘉挺直接地说,“就我结婚那事儿,我下周办婚礼,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在朋友圈发了电子请帖的。” “……” 这还真触及到祝云雀的“消息盲区”了。 毕竟她这人,平时忙得很少发朋友圈,更不怎么看。 和陆让尘对视一眼,她蛮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不知道你这么快要结婚了。” 大概是平时很少联系的缘故。 赵奇嘉语气难掩生分,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会通知你的,不过我这次找你,其实是想问问你,下周日有没有时间,是这样的,我对象她和之前约的一个伴娘闹了矛盾,现在就两个伴娘了,她觉得有点儿少,就让我帮忙找几个老同学。” “你也知道,我不认识几个女生的,想来想去,就只能来问你了。” 男人话音落下,气氛再一次寂然。 祝云雀微微张唇,几分恍然地看向陆让尘,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答应。 陆让尘又和赵奇嘉不算正经认识。 他才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会儿见自个儿老婆骑虎难下地不吭声,冲她抬抬眼梢,颇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直接开了腔说,“不行哦。” “……” “她已经结婚了。” 突如其来的一道冷淡男嗓,听着就不好惹似的,直接把赵奇嘉未出口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下意识啊了声,说谁在说话。 祝云雀唇瓣翕动着正要说话。 哪知陆让尘搂着她,直接把话茬抢过去。 他轻嗤一声,懒懒散散道,“还能有谁,当然是祝云雀老公。” 赵奇嘉:“……” - 那天晚上,赵奇嘉可算是领略了什么叫做尴尬。 他真的千想万想,被逼的没办法了,才给祝云雀打的电话。 本来他觉得以祝云雀的性子,会觉得当伴娘麻烦,但谁能想到呢,祝云雀居然结婚了。 她居然……结婚了…… 赵奇嘉下巴都要惊掉了。 大概是说话不方便。 那通电话挂断后,祝云雀还是甩开陆让尘,单独去书房给赵奇嘉打电话。 虽然现在对她已经没那种想法了,但赵奇嘉还是挺震惊的,他说,“不是,祝云雀,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而且你不是才回南城几个月么,还是为陆让尘回来的,结果你居然闪婚了???” “你不是想跟他和好吗??” “你这,你这也太快了吧!” 听他惊讶得语无伦次,祝云雀实在忍不住笑,说,“你能不能先打住,听我说完你再感叹。” 赵奇嘉深吸了口气,“行,你先说。” 祝云雀往下抑了抑嘴角,说,\"你就没听出来,刚刚说话那人是谁么。” 一说到这。 赵奇嘉的智商才渐渐重新占领高地。 他先是愣住,再稍稍思索几秒,之后试探着说,“……你别告诉我,刚刚那位就是陆让尘。” 祝云雀禁不住勾起嘴角,说了句,“除了他还有谁。” “……” 赵奇嘉是真吓到了。 他哽了好几秒才说,“祝云雀,你也太牛逼了吧。” “你上次跟我见的时候,还不知道他联系方式呢,结果我这次找你,你俩都结婚了?” “不是,你们俩也太有效率了,我这还赶在你之后了。” 祝云雀笑说,“你也不算慢啊,上次聚会见你的时候,你还说刚谈上对象呢。” 一说这个,赵奇嘉就有点儿尴尬,他嗨了声,说都是意外,甭提了。 回头又问她,“所以你俩是什么时候复合的。” 祝云雀想想说,“就在和他重逢后的一个月吧。” 听到这里,赵奇嘉又靠了声,明摆着替她高兴,“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忘不了你的,当初你还没自信呢,你说你,盘条顺一大美女,从小讨人喜欢到大的,配陆让尘这不绰绰有余。” 这话要是别人,嘴角肯定扬得很厉害。 但祝云雀这人,不吃这一套,她笑笑说,“老同学,咱们都这么熟了,就别说这种话了,有什么需要你直说就行,我能帮的一定帮。” 说来说去,赵奇嘉等得就是这痛快话。 所以他直接就问了,问祝云雀身边有没有合适的未婚女同学,能过来当个伴娘,撑撑场面。 祝云雀想想说,“有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她乐不乐意。” 赵奇嘉说,“谁啊。” 祝云雀说,“许琳达,记得么,咱们高中毕业那会儿还一起去旅行过。” 一说许琳达,赵奇嘉恍然大悟道,“她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说完又不大好意思地笑,“我记得她出国了,没她联系方式,这么些年也没怎么联系过,我就记得她这人挺热心的,也很活泼。” 祝云雀说是,“怎么说她和你也认识,大家都是校友,她有时间的话,肯定会帮忙的。” 也算是有了着落。 赵奇嘉终于舒了口气,笑说行,那你就帮我联系一下她,问问她愿不愿意,放心,不用她出份子钱的。 祝云雀说了声好。 但又总觉得两人间谈话落了点儿什么。 于是想想又问,“不过你老婆,会介意伴娘是不认识的人么?” 说来也好笑。 到现在,祝云雀都不知道赵奇嘉的老婆是谁,长什么样子。 还想着要不要点进他朋友圈看看那张电子请帖,不料赵奇嘉理所当然道,“啊?她们俩认识吧,不是高二的时候还是同班同学?” 这回换祝云雀怔住了。 如果许琳达和他老婆高二是同班同学,那她岂不是也认识。 祝云雀恍了一秒神,正想问他老婆到底是谁,结果赵奇嘉提前开口了,说,“我对象就是高歌啊,高二时坐你前面的高歌。”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周遭的空气都尴尬到沉默了。 想到那张傲娇又目中无人的脸,祝云雀轻吸了口气,冷不防一笑,说,“高歌?你们俩怎么……?” 赵奇嘉叹了口气,“家里介绍的呗,那阵子催婚催得急,我们俩见了几面,觉得还算来电,就谈着试试,结果……” 他苦笑,“结果就试了几次,她怀孕了。” “……” 祝云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又忍不住言辞犀利说,“所以你并不怎么想和她结婚,是么?” 这一问给赵奇嘉问尴尬了。 想了想,他才干巴巴地笑说,“也没有吧,就是年纪到了,走到这儿了,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毕竟哪有几个能像祝云雀和陆让尘这样,彼此爱得死去活来的,就算单一辈子都乐意等对方。 反正,赵奇嘉做不到,做不到和世俗对抗,和家人对抗。 他说,“就我妈前阵子生了一场重病嘛,她就总担心看不到我结婚,我也不忍心伤她的心,所以中间人一介绍就答应了。” 祝云雀默然两秒,说,“那你也可以不让她怀孕的。” 可能是陆让尘给她的安全感足够多。 所以就算对高歌没好感,祝云雀也觉得女孩子怀孕,就是男人不作为没责任心。 而且两人从前关系好,再加上她了解赵奇嘉这人的人品,以至于这会儿说话直白了些。 结果没想到,赵奇嘉冤得要命。 他是真哭笑不得了,说,“这真不怨我,我每次都戴,是她,是她非要——” 说到这,赵奇嘉卡了壳,像是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想想就只能说,“反正我没不负责任,我不是那种人,你了解我的,我只是没想到她还会做手脚。” “……” 祝云雀都觉得魔幻了。 她不理解地哽了瞬,说,“那看来,她还挺想和你结婚的?” “算是吧。” 赵奇嘉无奈地笑,“也不是吹牛自恋什么的,她……反正她确实挺喜欢我的。”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我一开始也犹豫的,毕竟她那性格,咱全班同学都清楚,又自我又跋扈的,这些年也没怎么变,不然也不至于问了一圈,都没人愿意给她当伴娘。” “但不管怎么说,她对我一颗心确实是真的,而且她对我妈也很好。” “可能是年纪到了吧。” “我也想找一个爱我更多的人过日子。” 聊到这里,赵奇嘉的声音都不自觉沉稳起来,又问祝云雀,“你呢,你跟陆让尘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突然就?” 祝云雀实话实说,“就是当时头脑一热,就决定领证了。” 顿了顿,她说,“不过还没决定办婚礼,所以这消息就暂时没公开。” 赵奇嘉说,“结婚是他提的吗?” 祝云雀点头说是。 赵奇嘉见怪不怪地笑,“嗯,我一猜就是这样,你俩和好了,他肯定迫不及待想把你拴在身边的。” 不知为什么。 听到这话,祝云雀心窝泛起暖意,轻轻翘了翘嘴角。 她说,“也不只是他吧。” 她心说,换做她,也想和他早早结婚,早早定下来,再不分开。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书房的门就被推开。 祝云雀抬头就看到此刻抱着双臂靠在门口,懒洋洋倚靠在那儿的陆让尘。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矜贵得跟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似的,慵懒又拿人。 大约是她和赵奇嘉这通电话打得时间太久,他不满意,就索性直接过来盯着她,不仅直勾勾盯着,还朝她比了个抬腕看表的动作。 那神色就好像在说——“都聊多久了,有完没完”。 别说,醋劲儿还挺明显的。 祝云雀没忍住抖了下嘴角,只能对赵奇嘉说,“那就这样吧,回头我跟许琳达说完联系你。” 赵奇嘉逗她,“这么着急干什么,不再聊会儿啊,我还挺好奇你怎么把他给哄回来的。” 这男人声音不小。 就这听力,陆让尘肯定听个清楚明白。 祝云雀哪敢惹陆让尘,心直口快地说,“不行,不能再聊了,再聊他要生气了。” 她语速快,赵奇嘉没怎么听清。 他正想说什么,哪知陆让尘突然拧眉走过来,耐心全无拿走祝云雀的手机,打开免提便对赵奇嘉不客气地啧了声,“赵奇嘉,你是没老婆吗?” 他嗤了声,攻击力max,“还是你老婆是哑巴,不会跟你聊天?” 话音落下。 那头诡异地安静两秒,紧跟着就是一声冰冷的嘟嘟声。 祝云雀:“……” 服了。 同学婚礼04 虽然生理期来了, 但那天晚上因为赵奇嘉那通电话,陆让尘还是“报复”般压着祝云雀不少折腾,当然难受的人还是他自己。 后来即便祝云雀主动帮他, 他也还是亲自去浴室解决了一趟。 只是时间有点久,等再回来, 祝云雀已经困得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陆让尘勾着唇角躺在她身侧,把她扯过来, 低眸在她额头上一吻,搂得更紧些。 感知到是他回来了, 祝云雀这才稍稍动了动肩膀,顺势躺在他臂弯里, 回搂住男人精瘦有力的窄腰, 舒舒服服地继续酣睡。 到了第二天。 祝云雀给许琳达打电话说赵奇嘉找她帮忙这件事,许琳达还被陆让尘笑得不要不要的。 “哈哈哈哈他怎么这么夸张啊。” “真是笑死人了, 都结婚了还这么在意赵奇嘉, 怎么着, 这家伙还真成他心结了啊。” “不过赵奇嘉那人也是,这种事求谁不好, 居然能求到你头上, 他就不怕高歌尴尬?” 提到高歌, 祝云雀也蛮无奈的。 她说, “赵奇嘉的意思是,她没什么朋友愿意过来帮忙, 就只能让他找, 但你知道,赵奇嘉也没几个关系好的女同学,除了咱俩, 南城也没其他人了。” “别人我不管啊,你还是别当伴娘了。” 许琳达叮嘱她,“你已经结婚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高歌那小心眼,回头说不定还埋怨你过去抢她风头呢。” “我有什么好抢她风头的。” 祝云雀整理着要发下去的试卷,淡声说,“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 “得了吧你!” 许琳达毫不客气地说,“你信不信,要是让她知道你跟陆让尘已经结婚了,她背后能酸到睡不着觉。” 祝云雀:“……” 实在不懂许琳达的脑回路。 也不信这么多年过去,有了赵奇嘉的高歌还会再对陆让尘有什么想法。 然而事实证明,许琳达还是更懂高歌这种人的心思。 在高歌知道赵奇嘉费尽心思找的伴娘,居然是许琳达,且还是通过祝云雀帮忙时,高歌整个人都气炸了。 她还和赵奇嘉大吵了一架。 赵奇嘉是真的挺无语的,他哪里知道女生之间的“过节”会牢记那么多年,还直说要不是你没什么朋友,他也不至于求祝云雀。 再说要给她当伴娘的人也不是祝云雀,而是许琳达。 一听许琳达的名字,高歌才偃旗息鼓。 毕竟比起祝云雀,许琳达已经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而且她妈妈和许琳达的妈妈也认识,之前她妈妈就说,不然让许琳达过来帮忙。 当时高歌挺不情愿的。 倒不是看不上许琳达,而是觉得俩人从小不对付到大的,她拉不下那个脸。 可老天爷就让你抗拒什么来什么。 高歌兜兜转转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婚礼的前天晚上,到底还是许琳达去了高歌约的那家化妆工作室去试妆。 本来许琳达想让祝云雀陪自己去的,高歌也以为祝云雀会来,还特意把自己打扮得相当精致漂亮,生怕被这俩人比下去。 结果呢,拳头砸在棉花上。 那天晚上祝云雀压根儿就没过去。 高歌为此正经惊讶了一番,甚至还有几分失望,是许琳达在试妆的时候故意气她道,“怎么,没让她看到你现在过得多好,不爽了?” 许琳达这人,永远有着一句话能捅死人的功力。 高歌被她怼得跟噎了个鸡蛋似的,好半天才咽下那口气,又羞又燥地说,“许琳达,你别胡说八道行吗。” 许琳达冲她直吐舌头,顽劣的样子跟高中时一样,让人毫无办法。 高歌又气又想笑的。 还忍不住好奇。 想想还就真问了句,祝云雀为什么不过来,她以为这俩人这么好,祝云雀肯定会陪着来的。 结果许琳达却说,“人家过来干什么,人家又不是没事做,干嘛要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 高歌是真无语了,“你好歹看在我是个孕妇的情面上少噎我两句行么?” 许琳达呵呵两声,“你让我少噎你几句,你少噎我啦?还有你当初,明里暗里少欺负我们雀雀了?” 这话不假。 就高中那会儿,高歌看起来对祝云雀云淡风轻的,其实没少阴阳怪气她。 而在祝云雀和陆让尘认识后,她更是经常在背后看祝云雀不顺眼,不爽得牙痒痒,就这许琳达都看到多少回了。 只是高歌的“坏”,并不是林知念的那种实心儿的坏,她撑死就是说几句风凉话,并不会真的伤害祝云雀。 毕竟她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骄傲的性格在那儿撑着。 所以许琳达和祝云雀也从没真跟她较劲过。 倒是高歌自己,心里多少过不去从前的坎儿。 即便很不愿意承认,她心里也还是清楚,她的少女时代,就是会嫉妒像祝云雀这样的女生。 身材纤细,骨架小,皮肤透白紧致,就算平时吃多,也不用担心发胖和长痘。 素淡脱俗的一张脸,从不用费尽心机地化妆涂抹,永远那么干净,书卷气,让人一眼难忘。 如果不是她鼻梁上架着的那副挡住她三分之一还要多颜值是眼镜,以及她那从来不争不抢,又不爱凑热闹的性格,那时的班花评选,高歌肯定拿不了第一。 当时高歌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她成绩要比祝云雀要好。 可就这唯一的资本,也在高二下学期开始,逐渐消失,好像祝云雀就只是稍稍用力,稍稍努力,就能超过她。 最让高歌不甘心的是,祝云雀后来还和陆让尘走得那么近。 也不知道流言从什么时候传开的,那会儿总有人说,陆让尘好像对祝云雀有意思,高歌听到了好几次,最难过的一次,还偷偷哭过一次。 少女心事总是酸涩而难以启齿的,所以高歌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当下,工作室里,除了她,化妆师,和许琳达外,就没有别人的空间里,她就这么跟许琳达摊牌了。 当然,许琳达也很惊讶。 她没想到高歌这么高傲又自我的人,有天能对她敞开心扉,还亲口承认从前在嫉妒祝云雀。 高歌倒是挺淡定的,“那怎么了,你高中时候就没嫉妒过别人吗?” 她冲许琳达眯了眯眼,“就C班那个叫刘思彤的女生,当初跟邓哲走得那么近,你看到她都气得直跺脚,回头还学人家穿粉色小裙子——” “诶诶诶,打住啊,说你们俩的事,提我干什么!”许琳达脸热几分,翻了个不好惹的白眼。 也算是打个平手,高歌满意地咯咯笑起来,说看你这样子,还没忘了邓哲呢。 “没忘个屁。” 许琳达痛痛快快地说,“姐对象都谈过多少轮了,他在那儿还玛卡巴卡呢。” 高歌惊奇地噢了声,忽然想起什么,说,“我听说前几年他家里出事,他们家破产他爸跳楼,他穷得要一个人还债了,是真的吗?还有他现在在跟陆让尘一起开俱乐部,陆让尘管着他?” “没有,就是超市。” 许琳达说到这里,突然有点儿烦,“提他干什么,这是你结婚,又不是他。” “提他怎么了,聊天嘛。” 也算是抓到她软肋,高歌幸灾乐祸地翘着嘴角,“看来你现在还挺在意他啊,不过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再追一追他他肯定会答应的。” “……” 许琳达忍不住瞪她一眼,就差冲她比中指了,说,“孕妇,别逼我怼你啊。” 高歌就算快三十了,和她针锋相对的嘴脸也还是跟高中一样,她切了声,说你怼啊,你怼,我倒要看看你能怼出什么花儿来。 从高歌的角度,许琳达确实是怼不出来什么的。 毕竟她现在的人生还挺顺风顺水的。 现在的她,在一家体面的国企,上着体面的班,找的对象也是体面的,就连公公婆婆的社会地位也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她还真就不信,许琳达还有什么能刺激到她。 可不曾想,高歌失算了。 许琳达能刺激到她的事,可不止一件。 首当其冲的就是祝云雀结婚了,结婚对象高歌还认识。 “不,应该说,整个南城三中的人都认识。” 这会儿许琳达换上伴娘服,拉开帘子,走到镜子面前,云淡风轻地瞥了高歌一眼,“哦,对了,你当年还给他写过情书追过他呢。” 话音落下。 只见高歌那刚上完全妆的脸登时难堪几分。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许琳达,“你说的,不会是陆让尘吧……不是,他们俩不是大学那会儿就分了吗??” 当年陆让尘和祝云雀在一起后,轰动了整个老同学圈子。 当初多少人佩服祝云雀,说她有手段,又有多少人不看好他们,说他俩没几个月就分。 后来两人还真就分了手,私下那群人议论得更欢了。 那会儿说实话,高歌心里还挺幸灾乐祸的,甚至还跟人打赌呢,说肯定是陆让尘腻了,两个家庭还发生那种丑事,他肯定嫌弃得不行,一脚给祝云雀踹了。 可实际上。 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许琳达当即冷笑出声,“什么一脚踹开祝云雀啊,明明是雀雀甩的陆让尘,陆让尘当时都跑到澳洲去求复合了,就那样雀雀也没同意。” “……” 高歌像被光速打脸般,一脸不可置信。 原本和祝云雀暗自较劲的满满优越感,瞬间跌入谷底。 她说,“祝云雀甩陆让尘??为什么啊??她疯了吗?” “雀雀冷静理智呗。” 当年许琳达也不懂,为什么祝云雀那么毅然决然和陆让尘分手,可多年后,许琳达长成通透的大人,她才明白,祝云雀当时的这个决定有多正确。 “你想啊,那时候陆让尘家里给的压力多大,她根本承受不了,就算她跟陆让尘苟延残喘,陆让尘为了她放弃好生活,俩人日后还是会有矛盾,人性是很难揣测的,谁知道陆让尘后面会不会真的腻了,到时候,分开了,就是真真正正分开了。” “反过来看,他们当时分手了,才有一线生机。” “什么叫白月光啊,就是求不得,忘不了,魂牵梦绕一辈子。” “陆让尘能忘了她才怪呢。” “再说,就算没这些事儿横在中间,陆让尘也是顶喜欢我们雀雀的,他当初那大学就是跟着她报的,你就说牛不牛逼。” “而且现在雀雀也可以独立了,谁也不用怕了,两人想和好,那不顺水推舟么。” 好一番精辟准确的分析。 把高歌都说愣了。 偏偏许琳达又轻描淡写道,“不过有一点他们猜对了,复合确实是雀雀主动的,但她就走了没几步陆让尘就服软了,谁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死心呢,那架势,复合没多久就拉着她去扯证了,把我们身边朋友都惊呆了。” “后来陆让尘还把两本结婚证都寄走了,寄到哪里就他自己知道。” “哎,是情种就算了,长得还那么帅。” 许琳达羡慕得直耸肩,回头又冲高歌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说,“怎么样,这事儿够不够刺激?” 高歌:“……” 高歌突然就明白什么叫自讨苦吃。 但话说回来,现在她早就不喜欢陆让尘,陆让尘也不是她前男友,她自然没什么再值得在意的,顶多就是酸一下,祝云雀到底和那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陆让尘在一起了。 她抽了下嘴角说,“这有什么刺激的,这是他们俩的事,又与我无关。” “也对。” 许琳达拖着裙子重新在化妆镜前坐下,捋了捋头发说,“但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 上一秒的情绪还没完全消化。 下一秒高歌便眼神机警地看向许琳达说,“我不知道什么。” 许琳达眼神无辜地说,“就你那亲亲亲爱的老公,从前喜欢得不行,又苦苦追求没追上的,就是我们美丽大方的雀雀啦。”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寂静如死灰。 这下不止高歌没了动静,就连化妆师都尴尬得不止该不该下手。 ……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 这就叫。 眼见空气安静了不知几秒。 高歌终于绷不住,抬手拿起手机蹭地站起身,提着裙子就气哄哄地拐出化妆室。 前脚人刚出去,后脚许琳达就听到高歌生猛的嗓音在门口回荡,“赵奇嘉,你有毛病是不是!!!!!” …… 总的来说,那一晚实在是蛮精彩的。 精彩到许琳达跟祝云雀复述完,祝云雀啼笑皆非得不知该说什么,想想只能说,“可她是孕妇,真要这么气她吗?” “孕妇怎么了。” 许琳达低眸看着新做的美甲说,“她肚子又不是我弄大的,而且谁让她那晚说话那么难听,一个劲儿拿邓哲刺激我。” 她这话糙理不糙。 再者,一直拿她的软肋来戳她,也确实挺烦人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许琳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祝云雀,“最重要的是,当初就是她,一个劲儿地在校友群里,说陆让尘甩的你,不要你,还说了挺多可难听的风凉话,这事儿你不知道,我可一直记着呢!” 祝云雀闻言笑笑,凑过去亲昵地搂了搂许琳达的肩膀,哄人似的说,“还是我的琳达对我最好了。” 许琳达眯着眼瞧她,“哎呦呦,这跟陆让尘对象搞的,都会哄人啦。” 其实不止是哄人。 自打和陆让尘复合结婚后,祝云雀身上的气场都随之发生了变化。 别人不清楚,但是从小玩到大的许琳达永远是最清楚的那个。 从前的祝云雀,是灰白调的,好像世界上根本没什么值得她提起兴致的人事物,活着,也就是为了活着。 可现在不一样,她温暖,明媚,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气场,再不是那具没灵魂的行尸走肉。 许琳达发自内心为这样的她感到高兴。 祝云雀被她挤兑得嘴角一勾,正要说什么,哪知前方一辆黑色大G就在两人面前缓缓停下了。 车窗降下,陆让尘眼梢一挑,冲两人偏偏头,“别聊了,上车。” 他们是之前约好的。 祝云雀陪许琳达逛街买胸贴,陆让尘来商场接她们俩,再把许琳达送去赵奇嘉和高歌的婚宴。 许琳达没想到陆让尘和祝云雀不去,悻悻然地啊了声,“为什么不去啊,你们俩去了多好啊,挺多老同学都在呢。” 祝云雀知道许琳达是想让那些在背后说风凉话的人打脸。 但那些人,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只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就不替她在意。 陆让尘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关于两人曾经分和的感情,有多少流言蜚语压在她头上。 于是男人挑挑眉,看她说,“真不打算去么?” 祝云雀眨眨眼,有些意外道,“……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陆让尘腔调透着几分好笑,眸色漆邃勾人地看着她,“介意赵奇嘉还会不会对你有意思?我借他个胆子他敢么?” “……” 祝云雀脸色都不自在了。 还是许琳达笑言,“那肯定不敢啊,高歌作死他!” 她一笑,陆让尘也扯了扯嘴角,又睨向祝云雀,征询道,“不过都听你的,你想去就去,你不想去就不去。” 说话间,他抬手捏了捏祝云雀脸颊。 压根就不管许琳达的死活,狗粮是一把一把的洒。 有那么一瞬间,祝云雀还真心动了,心动于看看曾经的那些老同学,或者再看一看别人的婚礼是怎么举办的。 然而来到酒店门口。 祝云雀又改主意了。 她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交给许琳达说,麻烦帮我转交给赵奇嘉吧,我就不亲自给他了。 许琳达哎了声,只能说好吧。 不曾想她还没进去,赵奇嘉那边就看到了陆让尘和祝云雀,急忙忙地迎过来。 也算是好些年没见。 陆让尘看到赵奇嘉的一瞬间,眉峰都不经意地迥然,搂着祝云雀的手臂也收紧了些。 倒是祝云雀,挺讶然地看着穿着正装的赵奇嘉说,“你怎么出来了。” 赵奇嘉笑说,“正好出来买点烟,看到你们,就过来了。” 说话间,他看了陆让尘一眼,又很快看向祝云雀说,“你们这是要走是吗?” 祝云雀张了张唇,还没开口,陆让尘就截断话头,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希望我们参加?” 虽然那天晚上,陆让尘两句怼人的话珠玉在前,但赵奇嘉还是笑笑说,“当然希望了,大家都是同学,而且云雀还帮了我的忙。” 他哦了声,又说,“还有几个当年的老师也来了,云雀,你不进去见见吗?” 不得不说,赵奇嘉这语气还蛮真诚的。 听着就知道他早就放下了,也清清白白的,不然也不会打电话来找祝云雀求助。 而且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了晚餐,也该吃饭了。 陆让尘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揪着过去那点儿事不放的性子,闻言眉梢浅扬,瞥了眼祝云雀说,“你觉得呢?” 按照这姑娘以往的性子。 她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 结果呢,祝云雀眼神坚定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赵奇嘉说,“抱歉啊,我今晚有事,实在是分不开身。” “什么事儿啊这么重要。” 赵奇嘉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想起昨天高歌冲自己发火那事儿,忽然说,“哦,高歌是吧,没关系的,昨晚上我把人都哄好了,她也都想开了,你不用管她,真的,多来个人她也开心的。” 话都劝到这地步。 似乎真没什么好拒绝的。 就连陆让尘也捏捏她的手,磁嗓温柔道,“反正今晚没事,不然就进去看看?就当为以后——” 为以后我们的婚礼做个参考。 然而后面这句还没说出来,祝云雀便几分不满地撂他一眼说,“谁说今晚没事的?” “……” 陆让尘被她瞪得眉梢一挑,愣是闷出一嗓子笑。 他正想说咱俩之间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早做晚做不都一样。 不想下一秒,祝云雀就轻仰着头,蹙着眉,没什么好气儿地训他说,“今天你生日,忘了?” 陆让尘:“……” 你别说。 还真他妈给忘了。 生日快乐01 陆让尘的生日, 九月二十三日。 刚好就是赵奇嘉和高歌办婚礼的这天。 记得最早知道他生日那会儿,还是许琳达兴冲冲告诉祝云雀的,应该是从邓哲那儿打探来的消息, 这姑娘饶有兴趣地说,“你知道吗, 陆让尘居然是天秤座,生日还是天秤座的第一天!” 祝云雀那会儿还处于伪装心事的阶段。 听到后明明心跳都加速了, 表面上也只是捏着圆珠笔停止算题,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抬起头看向许琳达。 望着许琳达那张稚嫩又欢脱的脸, 她抿唇轻问,“天秤座的第一天怎么了。” “天秤座前面的一个星座是谁?” 祝云雀懵懂摇头, 说不知道。 许琳达无语了一秒, 说,“天秤座的前一天就是处女座啊。” “……” 祝云雀对星座不是那么了解的。 可单听这星座的名字, 也觉得有点儿和陆让尘不适配。 更别说处女座的性格特性。 许琳达郑重其事地拍了下祝云雀的肩膀说, “还好他是天秤座, 但凡他再往前挪一天,那些女生就更难追他了好吗!” 祝云雀莫名一噎, 忽然就心虚起来。 等当天回到家后, 她才鼓起勇气, 在百度和微博上搜索关于天秤座和处女座的“攻略”。 发现许琳达的观点还真没错…… 如果陆让尘是处女座, 那一定会是更极端的完美主义吧,听说他用过的钢笔, 别人要是擅自用过, 他都不想再碰。 不过还好。 他是天秤座。 还是那句话,祝云雀不懂星座,却觉得天秤座这三个字很好听, 比别的星座都要好听。 就连特质,也是和陆让尘吻合的。 他确实异性缘很好,好到身边的几乎没有女生会不在意他,不关注他。 只是天秤座和摩羯座,似乎不那么相配就是了。 大概暗恋一个人,总会有些克制不住的“小动作”,祝云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暗自关注了很多星座博主,特别是天秤座。 不过星座这东西,很多时候就是参考着玩。 等她真的了解陆让尘后,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那些星座博主嘴里说的那么回事。 真正爱一个人,是会迁就,包容,宠爱。 这与星座和性格都无关。 而当下,祝云雀也只是比较在意,不管是从过去到现在,她都没有机缘陪陆让尘真正过上一次生日。 所以这一次,祝云雀无论如何都要达成心愿。 为了给陆让尘惊喜,就连餐厅都是她自己选的,可哪曾想,这家伙自己都不当回事。 看样子似乎还给忘了。 察觉到这姑娘投来默然无语的目光,陆让尘轻敛眉梢,装模作样地挑了下眉,笑,“也是,过生日比较重要。” 祝云雀:“……” 都不想说他什么了。 还是赵奇嘉恍然大悟道,“原来今天是你生日啊,那真是不巧了,我还真不能打扰你们。” 祝云雀说没事。 又稍稍寒暄了两句,她才和陆让尘重新回到车上。 这会儿车内仅剩下他们俩。 自然是要好好“算账”。 即便陆让尘讨巧似的主动牵起祝云雀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祝云雀也还是没什么好气地看着他说,“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是吧。”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陆让尘浅勾着嘴角,云淡风轻道,“没,就是一时间没想起来。” “……” 祝云雀听到这语气就禁不住郁结。 说出的话也难得较着真,她说,“所以不是不记得,是不想和我过是吧。” 大约是真不开心了。 祝云雀丢下这话就错开视线不再看他,没什么好脸色地看向车窗外热热闹闹的繁华街景。 陆让尘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又倔又冷的,看着就难哄,也不怪邓娇说祝云雀在学校的时候很严肃。 嘴角无意识勾着,他凑过去,掰正她的下巴,目光直戳戳地看她,语调沉柔,“咱能讲点儿理不,谁告诉你我不想跟你过生日的?” 祝云雀眼睫轻颤着看着陆让尘。 发觉两人距离近到好像他稍一凑过来就能亲到她。 事实证明,陆让尘确实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歪头痞笑着在她唇上吮吻了下。 祝云雀心跳随之不安分起来。 她抿住唇,想往外推他,奈何陆让尘直接抓住她的手捂在心口处,挑眉觑她,“好歹我今天是寿星,给寿星点儿面子不行?” “……” 不得不说,他是懂得拿捏祝云雀的。 也知道她根本就不舍得浪费这一天,这一晚。 于是又哄又“道德绑架”的。 祝云雀神色总算缓和下来,但也不怎么高兴就是了,她说,“我早上给你煮的面和鸡蛋,你吃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 陆让尘看着她特窝心,他笑着说,“吃了啊,还挺好吃的。” 祝云雀说,“那你没看到餐桌上的便条吗?” “什么便条。” 陆让尘蹙了蹙眉,“还没真没注意到。” “……” 祝云雀神色气恼又无语,“可我明明放在杯子旁边的。” 到这会儿,陆让尘可算明白这姑娘这一天有多窝火了,弄了半天人家早上就开始琢磨给他庆生,可到了晚上,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参加别人婚礼,也是购物欲的。 是真怕她生气。 陆让尘眉梢轻抬着抒了口气,几分愧疚道,“那我现在开车回去找?” 他这话是不掺假的。 可祝云雀又怎么会真为了那张便条让他再开车回去一趟,于是话音刚落,她就面无表情地给了陆让尘一记冷漠的眼刀。 陆让尘被她那眼神看得闷出一嗓子笑。 心说还找个屁的纸条。 当然是哄媳妇紧要。 他认栽般懒懒勾着唇角,难得老实地说,“行,不找了,咱过生日去。” 说着,另一只手就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餐厅。 祝云雀看了他几秒,到底忍无可忍说了个餐厅的名字。 那餐厅是南城这边首屈一指的西餐厅,价钱不便宜,过去吃饭还要预约,之前陆让尘想带祝云雀过去,好几次都没约上,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陆让尘动作一顿,几分意外地抬眸看她,挺欠扁地一扯嘴说,“这么贴心啊,还知道给我约餐厅?” 祝云雀:“……” 虽然很不爽他这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模样,但她还是被他那张脸迷惑到心动。 一次又一次的。 无法克制地心动。 祝云雀抖了抖嘴角,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尽量心平气和地目视前方咕哝道,“要去就快点儿,废话什么话。” 语气明明是傲娇的,却有几分小姑娘似的腼腆羞涩。 陆让尘眸光漆深地睨着她,嘴角忽然荡起徐徐的笑,像是吃到好吃的蜜糖。 他一面发动引擎,一面又把手臭不要脸地伸过去,狭长深眸撒娇似的撇着她,轻佻眼梢,“那牵手。” 祝云雀:“……” 这男人可真要命。 - 本着寿星最大的原则。 祝云雀那天还是没和他一般见识,老老实实在车上和他牵了一会儿手,就幼稚地与他和好如初了。 等抵达餐厅时,时间已经不早。 亏得祝云雀早就选好了菜式,两人落座没多久就可以享用。 那些菜都是陆让尘比较爱吃的。 祝云雀还陪他喝了些红酒。 期间祝云雀还给陆让尘点了首钢琴曲,是个很美丽的外国小姐姐给陆让尘弹奏的。 一曲结束后,侍应生拿着生日蛋糕过来了。 很简约的款式,不大,两个人吃刚刚好,也是祝云雀很早就预定好,存放在餐厅的。 其实认真讲,她没觉得自己给陆让尘准备的生日晚餐多惊喜,多特别,可又不得不承认,她那一晚确确实实触动了陆让尘的心。 似乎是真没想到。 陆让尘目光浓稠地看着面前插上蜡烛的蛋糕,有好几秒,眼睛都泛着淡淡的水光。 他眼睛生得本就漂亮。 在缱绻温柔的光线下,更显他眉眼深邃与多情。 也分不清到底谁溺在谁的眼波里。 陆让尘失神地看了会儿蛋糕,又抬眸习惯性地看眼前祝云雀,就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他忽然笑了。 他笑。 祝云雀也弯起嘴角,说,“笑什么呢。” 陆让尘喉结轻咽,嘴角弧度更深了些,专一地看着她说,“笑我怎么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蜜语甜言从来不少听。 可只要是他说的,祝云雀还是很爱听。 嘴角不自觉地抿起甜笑,她拿起旁边打火机,点燃蛋糕上那唯一的蜡烛。 咔哒一声过后,她看向陆让尘,用很轻的气音道,“许个愿吧。” “好。” 陆让尘没有双手合十,只是敛容安静地坐在那儿,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还是那样的长,好多女孩儿化妆也追求不来的效果,阴影扫下来,让他的俊朗眉眼五官有种冷月清霜的质感。 在那一瞬,祝云雀甚至在想,要是以后他们的孩子,长得像他,会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当然这个想法她根本羞于与他讲,她知道陆让尘一定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甚至没有那句“鸡毛”,陆让尘那晚也没有克制住自己。 就在两人吃过饭后,祝云雀本想叫个代驾司机送两人回去,结果陆让尘直接在这家餐厅楼上的酒店,办了张金卡,就这么牵着她大张旗鼓地上楼了。 祝云雀不知道那金卡具体多少钱,但肯定不便宜。 她想说他怎么又铺张浪费,可话还没出口,陆让尘就在电梯间,压着她迫不及待地吻下来。 就是那瞬间。 那喘不过气,心脏躁动狂跳的瞬间。 祝云雀忽然意识到,有钱似乎真的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最起码,在两人互相忍耐了好久,渴求能接上一个吻时,这样金碧辉煌的电梯间,满足了他们。 没有其他人,这里就只有他们。 甚至进套房前的那一路。 陆让尘连掌心都是燥热的,而她也似乎被酒精燃烧着,燃烧得完全释放了自己。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长到祝云雀几乎没了力气,陆让尘就抱她去浴室,他把她抱坐在怀里,浸在层层叠叠的白色泡沫之下。 外面两人的手机一直在响。 可他们俩谁也没管。 陆让尘只在她身后钳制着她的下巴,尽情地吻她,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 后来的后来,他说了很多情话。 每一句都足以让祝云雀心旌摇曳,恨不得全都交付于他。 她还记得那夜的月色浓稠得过分。 等她彻底从溺水中上岸,已经是凌晨三点。 陆让尘抱着她,抱得很紧,她躺在他紧实的臂弯中睡了会儿,又醒了。 似乎是她的动静扰醒了他,陆让尘也在漆黑的卧室中徐徐睁开眼,莫名笑了下。 祝云雀扭过身姿,正面抱他。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喃,他说,“不舒服?疼醒的?” 他知道自己今晚有多失控,多过分,可即便如此,祝云雀还是纵容着他。 在心里谴责着自己。 陆让尘抬手把她的碎发掖在耳后,就着一点清冷的月光,仔细端详她。 那张漂亮清丽的脸蛋,明明看过无数遍了,可他还是看不腻。 大概深爱一个人就是这种滋味。 陆让尘几乎出自本能地浅吻上她的唇,继而听到祝云雀柔软得像棉花糖一样的声音,她说,“是有点儿……但也还好。” 那声音染着一点赧然羞涩,她又说,“倒是你,腰还行么。” 这话是真给陆让尘惹笑。 男人闷出一嗓子笑,额头抵着她的,说,“我腰一直很好,你不是知道。” “……可再好也有用坏的时候。” 陆让尘啧了声,“再胡扯试试?” 祝云雀没忍住噗呲一笑。 陆让尘顺势揽住她的细腰,扣修长的指尖玩着她的头发,他嗓音低磁道,“知道么,雀雀,今晚我特别开心,因为你。” 祝云雀轻抬起眼看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像是早就把他看破一般,说,“所以,你原来过的生日,都不会这么开心,是么?” 喉结滚了滚。 他稍稍换了个姿势,把她搂进怀里。 祝云雀的鼻尖刚好和他性感的喉结抵在一起,她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那声音只属于她。 像是酝酿了好久。 陆让尘才缓缓开腔说,“我从十三岁开始就不过生日了,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虽然在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祝云雀确实没想过,真实的情况是这样。 眼睫不可思议地轻颤了下,她问,“为什么?是他们不给你过吗?” 陆让尘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 他说,“开始是他们不太想给我过,后来就是我自己不想过了。” 再后来,长大了,他就习惯不过生日,也从不想着这事儿。 祝云雀轻轻抿唇,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忘记自己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也很心疼,心疼过去的陆让尘。 她说,“是因为你姐姐吗?” 陆让尘闻言静默了一瞬,又挺佩服地笑,“祝云雀,你是不是从小就比别人聪明?” “……” 祝云雀说,“还行吧,也就一般。” 陆让尘是真让她给惹笑,他兀自笑了会儿,说,“一般什么,我看没谁再比你聪明了。” 这还是陆让尘第一次夸她聪明。 而不是漂亮,可爱,身材好,迷人,或者,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祝云雀真情实感地羞赧了一秒,很快就把话题拉回来问他,“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的生日,和你姐姐……”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陆让尘就接茬道,“嗯,她是在我生日的前一天走的。” 十三岁以前,陆让尘的生日排场可以用豪华来形容,就连远在帝都的程家老爷子,也会过来给他庆生。 可从陆芝桃去世后,他再都没过过。 全家人都沉浸在悲伤里,痛苦里,他的生日变得不值一提。 即便程丽茹还是给他买了爱吃的蛋糕和玩具,他也无动于衷。 十三岁的小陆让尘会想。 凭什么呢,凭什么姐姐这么痛苦地离开,他却还能在这享受着安逸的生日。 他甚至还想,如果他能再给姐姐多一点关爱就好了,哪怕再多一点。 可是,没机会了。 或许是内疚的情绪一直作祟。 接下来的几年,陆让尘都很敷衍地对待他的生日。 再后来,他就真的不再过生日了。 而这一次,是他十三岁后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畅快淋漓地过生日。 他什么都不用想,就只要享受当下,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就好。 可祝云雀哪里懂的他心里所想。 越是听他说,她喉咙越是紧涩,她紧紧抱住陆让尘,感受着他肌肉的力量和骨骼,吸了记鼻子说,“真的没关系的吗?我今晚的安排真的没有给你造成负担吗?” 就知道她会多想。 陆让尘低低笑起来,“能有什么负担。” 他又痞又坏地摸着她平坦的小腹,“担心你明年给我生个小屁孩儿?” 这话说得祝云雀堪堪一愣。 耳根都不经意热起来。 她下意识说一个你字,不想陆让尘倒是抢断她的话头,吊儿郎当却又莫名认真道,“不过话说回来,就这么一截又细又薄的腰。” 他揉捏着祝云雀细软的腰肢,持怀疑态度地笑,“以后真能给我生个孩子?” 生日快乐02 “……”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听起来挺正经的话,可从陆让尘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色.气的意味。 祝云雀心跳顿然踩空。 第一反应就是把陆让尘的大手从她腰上拍掉, 奈何这男人太会得寸进尺了,见状干脆箍紧她的腰, 又欺身过来亲她。 即便刮得很干净,可到底是男人的胡茬。 那触感又硬又痒的, 偏偏唇舌功夫太好,缠得人身心齐痒, 蛊人不轻。 就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地吻了两个来回。 祝云雀呼吸都不通畅了。 她只能往外推他,再求饶说, “不行, 真不行了……我会被你玩坏的。” 陆让尘被她这幅样子可爱到,下巴在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闷闷地笑, 笑得肩膀直颤, 那架势简直要多坏有多坏。 一边笑还一边说, 怎么可能玩坏,我疼你还来不及。 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几句话就能把祝云雀一颗心招惹得心率不齐, 但说什么都没用了, 祝云雀禁止他再吻自己, 再说第二天陆让尘还要去俱乐部那边监督举办活动, 再折腾下去,他明天真不用起床了。 也算是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陆让尘懒笑了声, 总算是消停下来, 老老实实搂着她准备睡觉,又哄她说,“生什么生, 你才多大,刚吓你呢。” “……” 什么才多大。 再过两年她也快三十岁。 用老柳的话来说,现在都是晚婚晚育,可即便如此,陆让尘也一直把她当成从前的小姑娘。 祝云雀心窝不知不觉被暖意充盈,唇瓣浅浅抿了起来。 不得不说。 贵的酒店就是有贵的道理。 不管是室内的空气质量,还是噪音,床品,都远比普通酒店要好得多。 只是不懂为什么,祝云雀这会儿反倒没了睡意。 静默了不知多久,她发现陆让尘似乎也没睡着,就索性轻声开口,“所以,你这么多年,都没人主动给你过过生日吗?” 陆让尘懒懒勾唇,故意不睁眼低应着,“有啊。” 祝云雀说,“你的追求者么?” 大概那会儿她的醋意太明显,陆让尘直接闷出一嗓子笑,睁眼宠溺地看她说,“我说实话你会揍我么?” “……” 揍到肯定不至于,顶多不开心一会儿。 可即便不开心,祝云雀还是想知道,这源于她根深蒂固的占有欲。 她就是想知道,除了她以外,陆让尘以前的人生中,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别的让他记忆深刻的女生,或者经历过这样让他印象深刻的生日。 于是她摇头说,“不揍你,你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陆让尘就是觉得这一晚的她顶级可爱。 可爱到想一口把她吃掉。 偏偏她那眼神还是纯澈干净的,让他不忍再逗弄。 稍稍斟酌一番,陆让尘到底实话实说,“就一些曾经想追我的女生。” 四目交融着。 陆让尘望着她时眼底的爱意满到几乎溢出来。 祝云雀眼睫轻颤着说,“然后呢,你没搭理她们?” 陆让尘笑,“不喜欢为什么要搭理。” 他挑挑眉,“我是什么很随便的人?”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倨傲又欠扁,但的确都是事实。 自打青春期后,他身边的那些女生就越来越直接,每个都能换着花样找机会接近他,更别说生日这种日子。 好多次都是女生给陆让尘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托人送过去,结果只换来陆让尘冷脸直白地回绝,说我不过生日。 听他说完,祝云雀微微动唇,欲言又止的。 还是陆让尘语意带笑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你在,我喜欢过生日。” 祝云雀看着他,“那明年也可以给你过吗?” “为什么不可以,”陆让尘笑,“乐意至极。” 可祝云雀还是直戳戳看他说,“可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放下了吗?” 她声音很轻,却直达陆让尘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她说,“陆让尘,我希望你能放下,你也应该放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离开不是你的错。” 陆芝桃的离开,从来都不是陆让尘的错。 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宁愿他暗自背着镣铐。 从来没有人这样心疼过他。 陆让尘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最爱的人,对他说出最窝心触动的话,足以让他沉默好久。 而那静默的一分一秒里。 祝云雀始终明确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清澈到不含一丝杂质,她没有在安慰他,而是在认真的,笃定的,讲出这个既定事实—— 他不必扛着内疚活下去。 那不是属于他的枷锁。 就这么无声对视了不知多久,起伏的心绪终于平稳下来,陆让尘才轻轻弯下嘴角,嗓音磁浑道,“知道了,老婆大人。” 说着,他俯首过来,在她唇上浅浅一啄。 不掺杂任何欲念。 就只是给她最温柔缱绻的回应,回应她的担心和关切,回应她最好的爱。 陆让尘鼻尖蹭了蹭她的,许诺般说,“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 总的来说。 陆让尘的这场生日过得相当不错。 第二天他还收到祝云雀给他挑选的一双新鞋,是他常穿牌子的限量款。 他本身就是个鞋子很多的人,配着日常穿搭,基本上不大重样,可因为那双鞋是祝云雀给他买的,他就一直在穿。 后来还是祝云雀受不了他,吐槽他,陆让尘才把那双鞋送去养护,再好好收藏到自己的衣帽间。 辗转来到十月。 又一年国庆来临。 本来陆让尘是打算带祝云雀出去旅行的,奈何祝云雀带的高三,假期很少,她根本走不了,陆让尘就只能陪着她,哪儿也没去。 可能是那段时间确实是适合结婚的好日子。 不仅祝云雀身边认识的人结婚,就连周槿和李铁也在十一期间办了婚礼。 李铁也算苦尽甘来,尽可能选了家好的酒店,就为给周槿一个隆重的婚礼。 这么多年朋友。 陆让尘又怎么可能亏待他们俩,不仅给两人包了份大红包,还给两人送了一套贵重的家居用品。 除了他和祝云雀,林稚也去了,还有谢函也在。 林稚跟周槿关系不错,来了很正常。 让祝云雀没想到的是谢函。 多日没见,这男人还是那副衣冠楚楚浪荡贵公子的样子,只是神色比平时多了几分疲惫,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稚就更是了。 虽然打扮得还是和从前一样精致端庄,但看起来明显是不开心的。 周围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根本说不上话。 偏偏这会儿,祝云雀要留下来给周槿帮忙。 想着林稚一个人孤零零在外头坐着,很孤单,祝云雀就让陆让尘过去关心关心她。 陆让尘被她推着,都笑了,说,“祝云雀,你这是得到手就不珍惜,都敢把你老公往外推了?” 祝云雀没好气地一笑,说,“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让尘挑眉觑她,故意拿乔道,“那当初是谁一个劲儿问我,未来会不会娶她?” “……” 祝云雀被他揶揄得面颊一热。 眼看就要来脾气了,陆让尘反倒笑起来,也不顾周遭人来人往的,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臭不要脸道,“行了,不逗你,我知道你最爱我。” 如果不是人多。 他这会儿一定会俯首过来亲亲她。 祝云雀被他招惹得心跳都快了两拍,只能装作嫌弃地往外推他说,“你快出去吧,我要帮周槿换衣服了。” “行。” 陆让尘痛快应声,到底笑着去找林稚了。 祝云雀也留在了包房里,帮周槿弄七弄八。 也是这会儿周槿才告诉她林稚和谢函俩人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有为什么谢函今天也来了。 周槿压低声音跟她说,“之前林稚不是总说,家里给她安排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相亲对象吗,就前几天,她终于知道是谁了。” 祝云雀呼吸稍稍一滞,脑中蹦出个夸张的想法说,“……不会是谢函吧。” 周槿激动说,“是谢函还好了呢!是他哥!!!林稚要当他嫂子了!!!” “……” 祝云雀瞬间哽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过这俩人的发展会很狗血,但是真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狗血。 她简直要哭笑不得了。 周槿也是憋坏,可算有个人能让她倾诉,她当即一股脑儿把俩人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总的来说,就是林稚和谢函上垒次数多了,有了真感情,林稚想跟谢函好好发展,谢函始终犹豫,没勇气,两人本想闹掰,结果才知道林稚未来要当谢函嫂子。 如果林稚要联姻的人,是别人还好,俩人大不了这辈子都不见面了。 可偏偏这人是谢函他大哥。 以后俩人要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人,这搁谁能受得了啊。 周槿真是摇头又叹气的,“哎,我都心疼林稚了,难得看她那么喜欢一个男人。” “这谢函也真是的,一点儿魄力都没,自己女人都快成人老婆了啊!!!” 祝云雀在这方面是真没什么经验。 想想也只能问,“那现在算是什么情况,我看谢函今天来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谢函居然能来。” 周槿意外地眨着眼,“你说他林稚关系亲密,但他跟我和李铁,都没什么交集的,如今他俩关系那么僵,他还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想跟林稚说点儿什么。” “……” 祝云雀耸肩说,“不是很清楚。” 周槿的好奇心显然不止于此,她追问,“那以你对谢函的了解呢?” 祝云雀哭笑不得,“我不大了解他啊。” 周槿挽着她的胳膊说,“没事,我不告诉陆让尘,你就跟我说吧,咱这也算帮林稚分析了。” 这话跟刀子架在脖子上似的。 祝云雀骑虎难下。 更何况周槿今天还是新娘,祝云雀没那么好意思拒绝。 稍微想了下,她只能说,“以我对谢函这人的了解,他很少对女生主动的,一般都是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 周槿又说,“然后呢?他炮友多吗?有人转正过吗?” 祝云雀眸光闪了闪。 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周槿点名让她过来帮忙。 原来是为了帮林稚刺探军情。 不过仔细想想。 如果是她,她也会帮林稚分析一下的。 于是祝云雀再度认真思索一番,说,“我记得他和我说过,他这人渣,但不乱,那种关系,他以前应该是没有的,只是谈的女朋友有点儿多,换得也快。” “像和林稚这种,维持这么长时间,的确是很少见,或者说,这还是第一次。” “至于他今天来干什么,我不清楚,或许只是想送上祝福呢。” 周槿说,“那他有没有可能为了林稚,和哥哥闹掰,把她抢过来???” “……” 祝云雀眉梢抖了抖,“你这个问题问得超乎我认知了。” 听她这么一说。 周槿肩膀终于松懈下来,说,“也是,你俩又没谈过,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 大概也觉得问她有点儿离谱。 周槿后续总算不在抓着她问东问西。 再后来,婚礼就开始了,眼见没自己什么事,祝云雀就回到台下去找陆让尘了。 而这会儿,陆让尘已经和林稚谈了好长一会儿的心了。 这么个大好日子,他非但没让人心情变好。 反倒给林稚谈哭了。 这场面导致祝云雀过来的时候,微微有些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 陆让尘轻笑着,牵住她的手,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右侧,“都是自己人。” 他虽这么说着。 可林稚却不这么认为,她是真觉得自己为情所困的样子很丢脸,更怕自己当众哭花妆,被谢函看到,就赶忙拿着包去了洗手间。 她这一走,坐在另一桌的谢函也情不自禁地朝她看去。 那副犹豫不决,又有三分真心的样子,倒是祝云雀第一次见。 祝云雀默默注视了两眼,听到耳边陆让尘玩味又轻飘道,“要赌一下试试么?” “……” 祝云雀微微愣神,回过头来看他说,“赌什么?” 陆让尘冲她挑眉,“赌这俩人能不能成。” “你觉得这俩人能成?” “能啊,怎么不能。” 陆让尘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长道,“男人的占有欲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祝云雀:“……” 这话不假,她确实领教过,还不止一次。 甚至当初陆让尘开始察觉到对她的喜欢,就是因为赵奇嘉和她走得太近。 不管怎样,祝云雀还是很希望林稚能得偿所愿的。 不然这俩人未免也太难受。 但再怎样,这也是别人的事,陆让尘和她犯不着操心。 反倒是婚礼结束后,周槿和李铁开始催促陆让尘,问他和祝云雀什么时候办婚礼。 或许是最近太忙,实在是忙得有点分不开身,祝云雀一直都没太考虑过这件事,她想着反正俩人都领证了,婚礼这件事不急。 可她不急,不代表身边人不急。 也是一次晚上陆让尘在书房陪她“加班”时,他忽然提到的,说程家那边的几个长辈,都在问两人什么时候能办婚礼。 祝云雀本在批改试卷。 听到这话笔尖都滞住了。 暖黄色的灯光下,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陆让尘,那张往日里神色淡然的脸,竟真的磕巴了下,不可思议道,“程家?” 陆让尘正捧着她书柜里随便的一本书在看。 不得不说,祝云雀这人有意思得很。 和她的皮囊相比,她的灵魂明显幼稚可爱得多,就比如,她的书柜里,珍藏的不是什么文学名著,有一大半都是热血少年漫,国内的,国外的。 有好几次,陆让尘以为她在书房偷偷用功,结果每次过来一看,她都在看漫画。 于是时间一长,陆让尘也开始跟着她一起看,有时候还会和她讨论一些情节。 那种比肉.体和感情羁绊还深的,灵魂伴侣的感觉,让陆让尘觉得尤为有趣。 但更让他觉得有趣的,无疑是祝云雀当下的反应。 陆让尘优哉游哉地躺在书房的榻榻米上,枕着一只手闲闲地笑,“怎么,很奇怪吗?” “……” 何止是奇怪。 这简直是不敢相信。 祝云雀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程富森大张旗鼓地带着助理和保镖过来找她的情境。 她蹙了蹙眉说,“你指的是你爷爷吗?” 陆让尘云淡风轻的,“他老人家身子骨不好,管不了什么,是我那几个阿姨和舅舅。” 虽然是阿姨和舅舅,但也能代表整个程家了。 毕竟现在两个老人,一个已经去世,一个卧床不起。 他们一开始确实是不满意陆让尘和祝云雀在一块儿的,但都过了这么多年,俩人都领了证,他们就是想插手都不行。 反正都这样了,大家也不想让陆让尘不开心。 特别是每次家庭聚会。 陆让尘总是心不在焉的,惦记着早点儿回去。 程丽茹当然是不高兴的,但不高兴能说什么,他都是有媳妇的人了。 其他人呢,也都没少劝。 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儿子娶了媳妇,她不认。 陆让尘其实都知道他们私底下在给程丽茹做思想工作,他想得倒是挺开的,话也直说,“你们别逼着我妈认了,当年那些事,她就是记一辈子也是应该的,我理解她。” “至于雀雀,”陆让尘挺淡然地笑说,“她不在意。” “……” “我跟她都巴不得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倒显得程丽茹拿架子自作多情了。 那么端庄优雅的一个妇人,气得当下胃口都没了,撂下筷子扭头就上了楼。 回头还是程沁芳过来批评陆让尘,说你个臭小子,说话还真不给你妈留面子。 陆让尘都无奈了,语气几分委屈地笑说,“她不想接受人家,我不让她接受,这不正好。” “正好什么呀正好。” 程沁芳气得都快要打他了,“你就不能让你媳妇过来说说软话,让你妈妈舒心,到时候快快乐乐成为一家人,多给她生几个孙子,不就万事大吉了。” 这话放任何人耳边,都是挺合情理的好话。 奈何陆让尘这人离经叛道惯了,又极其护犊子。 他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哼笑反问,“我媳妇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她过来低声下气的?” 这话噎得程沁芳堪堪一愣。 女人干巴巴地张唇,像被怼懵了。 “还生孙子。” 陆让尘又呵笑,“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您也算高级知识分子,不嫌寒碜?” 轻飘飘的两句话,说的瞬间桌上气氛都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几个长辈面色各有个的精彩,蹙眉的蹙眉,无奈的无奈,有的已经开始压着火气了。 可陆让尘这人。 他们总是拿他没办法的。 他从小到大,就像苍穹碧空下自由遨游的雄鹰,就算是程家这样的富室大家,也无法真正禁锢住他。 他什么都不要。 他想要的,靠自己就能得到。 所以在程家,没人能真正压他一头,他谁的话也不会听。 最后还是陆让尘表哥程唐赶忙打岔笑说,“哎,别争了别争了,程家孙子我来生,我能生!” 有他的掺和。 那天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可即便如此,陆让尘也没多待,一顿饭吃完就走了。 还是另一个舅舅在门口叫住他,跟他多说两句。 那位舅舅是那几个长辈中和他关系最亲厚的,他中心思想也只是让陆让尘别把她们的话放心上,大家都是好意,说不管怎样,未来总归是一家人。 当然他也提了婚礼的事。 不过是从祝云雀的角度。 他的意思是,既然娶了人家,就要给人家该有的尊重,总不能一直不办婚礼吧。 而正因为他的话,陆让尘回来后才想着跟祝云雀好好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结果如他所料。 祝云雀除了惊讶之外,还在担心程丽茹。 对此陆让尘倒是一如既往想得开,他说,“咱们办咱们的,她爱来就来,不爱来就不来,彼此不强求。” 说话间,他撂下书,来到祝云雀身后,弯下身子轻轻搂住她,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说,“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 “你看到周槿穿婚纱的样子,”陆让尘嘴角浅淡地勾了勾,“就不想要?” 这话可谓是正中靶心。 但凡哪个爱美的姑娘,看到婚纱都会心旌摇曳,更何况是已经和陆让尘成了眷属的祝云雀。 只不过,比起看到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祝云雀好像更想看陆让尘西装笔挺当新郎的模样。 她实在很难想象,平时那样慵懒桀骜的男人,穿上那身衣服会怎样。 或许会更俊朗也不一定? 心思就这么浮想联翩起来。 祝云雀不由自主地看向陆让尘说,“那你呢,那你怎么想?” “我啊。” 陆让尘拖腔拿调的,“我说我早就想办婚礼,你信么。” 祝云雀微微一哽,是真没想到陆让尘有这个想法。 她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嫌婚礼麻烦的。 陆让尘轻捏了下她的下巴,说,“虽然领证了,但跟真正办婚礼感觉还是不一样,不是么?” 说话间,他薄唇一勾,那笑酥如春风,“雀雀。” “我想看你为我穿婚纱的模样。” …… 不得不承认,打动一个人,很多时候就只需要一句话。 就像那天晚上,陆让尘那句想看她穿婚纱,祝云雀就真的动摇了。 几乎是很仓促的。 两人当下就决定办婚礼。 当然婚礼这种事,并非随随便便就能促成的,这需要很多步骤。 就比如,敲定日子,找婚庆公司,婚礼设计。 其次是选婚纱,选首饰。 做请帖,伴手礼。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祝云雀来说,可谓是一大难题。 陆让尘也同样。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请教了结完婚的周槿。 偏巧周槿有朋友就是做婚礼策划的,于是她大张旗鼓地叫上祝云雀和陆让尘和她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 最终祝云雀和陆让尘同时选择草坪婚礼。 祝云雀的想法是,她身边没有那么多朋友,如果选酒店的话,她怕会尴尬。 而相比之下,陆让尘的理由倒是比较现实。 他眉梢一挑,给周槿的理由也是简单直白的,“草坪婚礼的综合费用最贵。” “……” 说着,陆让尘扭头看向祝云雀,嘴角吊儿郎当一勾,“我的老婆,当然值得最好的。” 关于婚礼 那天祝云雀在知道那家婚庆工作室的草坪婚礼报价时, 是真肉疼了一下。 奈何陆让尘这人说一不二,又态度坚决。 不管那人报价有多乱七八糟花里胡哨,他根本就没细听, 直接就把事情敲定。 他那人拧惯了。 祝云雀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就只是坦白说, 自己身边除了那些同事以外,根本没几个朋友, 家里亲戚就更少。 可能她比较白眼狼。 祝平安那边半生不熟的亲戚,她一个都不想邀请。 倒是祝萍和老太太, 知道她和陆让尘领证后,好奇得不行, 没事儿就跟祝平安打听状况, 比如陆让尘是干什么的,家里什么条件, 有多少钱。 大概是上次在医院吵架的事, 让祝平安彻底反思了。 这回祝平安完全站在祝云雀的立场上维护她, 不管谁问什么,一律表示不清楚。 就算要办婚礼, 他也要遵循祝云雀的意愿, 看看是否要通知别人。 至于冯艳莱, 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不止两人联系很少, 冯艳莱那边也几乎也没什么亲戚。 所以总结起来,祝云雀的中心思想就是, 其实婚礼规模可以不用那么大的, 再说婚礼只是他们俩的事,没必要搞得那么铺张。 然而想法是这样。 实际情况又是另一样。 陆让尘态度并不强势,只是在回去的路上, 简单跟她分析一下要请哪些人,祝云雀就不知不觉头疼起来。 陆让尘握着方向盘,云淡风轻道,“虽然我妈很可能不会来,但家里那些长辈是都会来的,他们甚至已经在互相探讨给我们送什么样的新婚礼物了。” “不止程家,还有陆家,”他冲祝云雀挑挑眉,“我爸不好从外地回来参加婚礼,但家里的老一辈可都盼着呢。” 也算是触及到“认知盲区”。 祝云雀懵懂两秒,说,“所以你父亲那边,有多少亲戚?” 陆让尘故作认真地想了下,“算在南城本地的,大概就十几人,不过老家那边,应该还有些亲戚想过来,加起来,二三十个?” “……” 祝云雀彻底沉默下来。 可陆让尘还没算完,他拖腔拿调说,“除去这些亲戚,还有我个人的一些同学朋友。” 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眼祝云雀,“小学,中学,高中,大学,一起练过网球的兄弟,他们知道我结婚了还都挺高兴的,都说想亲眼见见你。” “这么来回算下来,少说也要五六十人吧。” “这还不算现在俱乐部的那些。” “还有一些平时的合作方,有头有脸的富商。” 越说数目越多。 祝云雀眉梢都蹙起来。 到这刻她才意识到,这婚礼可不仅仅是为她一个人筹办的,她可以不要排场,并不代表陆让尘不需要。 这男人虽脱离了程家不算什么富三代太子爷。 但在他那圈子里,少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合作方想结交的对象。 祝云雀之前没想到这一层面,这会儿突然就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她说,“行吧,都听你的。” 陆让尘闻言嘴角勾了勾,“犯规”地牵住她的手,浓眸深邃地望着她,“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围着你让你敬酒的。” “……” 他冲她眨了下眼,“你那天只要做我的公主就行。” 虽然知道这男人很可能又在施展甜言蜜语,但祝云雀心情还是莫名熨帖着,甚至已经开始期盼一个月后的婚礼。 只是期盼归期盼。 烦闷也是真的烦闷。 婚礼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小了办简单,往大了办则复杂得要命。 就挑选礼服和婚纱这事上,就费了不少功夫。 本来陆让尘忙,祝云雀和许琳达周槿一起看了好多,是陆让尘不同意,非要抽出时间和她再选一次。 周槿听说后,没少挤兑陆让尘。 说他当初帮李铁陪自己选婚纱的时候,简直不耐烦得要命,她根本不敢想象这男人专心陪祝云雀选婚纱的样。 好巧不巧的。 那会儿陆让尘就在祝云雀旁边看手机。 祝云雀一点开语音他就能听见。 听到周槿吐槽后,他闷出一嗓子吊儿郎当的笑,说,“又不是我新娘,我上什么心。” 欠扁得要命。 祝云雀没绷住笑,轻轻推了陆让尘一把。 陆让尘垂眸睨她一眼,勾着嘴角不客气地把她搂到怀中抱着,一起看她手机里之前试穿婚纱的照片。 等到周末。 他还真陪祝云雀又去选了一趟。 基本上南城最高端的婚纱店都逛遍了,就连祝云雀自己都觉得累,陆让尘看起来却仍然富有耐心。 她每试穿出来一套,他就给她认真拍照。 再认真帮她端详,参考。 这举动惹得婚纱店的员工满眼欣羡地笑,帮祝云雀换衣服的时候,还说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帅气又耐心的新郎呢。 那会儿陆让尘正在外头接工作电话。 他眉宇间的神色稍有几分祝云雀不常见的凌厉和压迫感,说起话来也是雷厉风行的。 能看得出来,他这天很忙。 祝云雀不经意撇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的瞬间问员工,“新郎陪新娘选婚纱不是很正常么。” “是正常啊,”女员工耸肩,“但你得承认,现在大多数男的他就不正常。” 女员工小声跟祝云雀八卦,“就前几天,一对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女来这儿试婚纱,女的选了好多套,那男的一眼都没看,全程就在那儿打工作电话,要么就回信息,回头女的选了一套店里最贵的,那男的直接发火了。” “还有上个月,有对情侣直接在我们店里吵到分手!!” “什么电视上看的那种,女主角穿婚纱出来,男主角看到眼睛都放光,说你太美了,那可太少见了好吧。” “但话说回来,”女员工笑,“你老公还挺有那劲儿的。” 祝云雀愣了下说,“什么?” “就偶像剧里的那股劲儿啊,”女员工表情很丰富,“你没发现吗,他看你的眼神一直都可深邃专情了,不管你穿哪套,他眼神都带着欣赏和笑意,甜得腻歪人咧。” 倒是很少被人这么直接打趣。 祝云雀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显得她清丽的面庞更灵动漂亮。 女员工实在忍不住好奇,帮她换上新一套婚纱,又问她说,“你俩谈多久了呀,感情这么好。” 祝云雀说,“没谈多久。” 她认真思索了一番,发现就算是过去加上现在,两人谈恋爱的时间也没超过一年。 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短,她却觉得两人已经爱了好多年。 女员工也是没想到,哇了声说,“不到一年就决定结婚了?” 祝云雀像是被问住,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偏偏她垂在身后的发丝也卷进婚纱拉链上。 就是这会儿,试衣间门口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声嗓,低磁撩人道,“再不结婚,怕是要看不牢她。” 吊儿郎当的语调,玩笑似的,却又透着几分较真。 女员工听了噗呲一笑。 祝云雀闻言当即扭头,结果被发丝扯得生生一疼。 正蹙着眉呢,试衣间的帘子就被掀开,陆让尘第一时间把祝云雀身后的拉链往后拽了拽,再把她的发丝轻轻拽出来。 气场明明透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压,可面对她的时候,却是耐心又温柔的。 女员工很机灵,见状善解人意道,“那你们忙,我先出去。” 说完她就走了。 只把这一隅私密的天地留给这对即将“新婚”的小夫妻。 陆让尘给她顺了顺头发,又看向镜子里明眸善睐的祝云雀,从背后抱住她,扯扯嘴角说,“刚刚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嘴角都翘起来了。” 祝云雀还是第一次看到穿着婚纱对自己,和陆让尘站在一起的样子。 这会儿的视觉冲击,让她有种极为奇妙的恸然。 像是感慨,喟叹。 喟叹于两人竟真的从校服,磕磕绊绊都到了婚纱,从此一生相伴。 而陆让尘也从她眼中读懂这份情愫,男人浅勾着唇,俯首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说,“梦了这么多年的场景,现在总算变成真的。” 这还是头一次祝云雀听他这么说。 她扭头诧异看他,“你什么时候梦过?” 陆让尘挑眉说,“你猜呢?” 祝云雀几分无语地撇他,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再不戒掉你这破口头禅试试呢?” 陆让尘被她剜出一声轻笑。 老老实实道,“就刚分手那会儿,总梦到。” 祝云雀眨着清霜似的眼,不敢相信一样。 她说,“可你那时候不该恨我么。” 陆让尘无奈哼笑,“是恨啊,可谁又能控制得住潜意识。” 潜意识就是想她。 想要她。 想和她在一起。 永永远远在一起。 幸运的是,他等到了。 兑现值是一辈子。 - 经过长达两天的选婚纱礼服阶段。 最终陆让尘陪祝云雀订了六套婚纱,可谓是各个环节要穿的,都有。 再然后,就到了为婚礼其他流程准备的阶段。 因为两人选的都是草坪婚礼,而十一月份的南城又明显大幅度降温,以至于其中有两套礼服,都是重新定制的长袖款。 除此之外,布景上也花了更多经费。 不过陆让尘对此很无所谓,他那人财运好像天生好得不行,跟祝云雀在一起后,俱乐部的生意更是如日中天。 他和祝云雀都没时间搞那些细枝末节的,就全权托付给俱乐部的女经理人,还有周槿。 为此他还给两人各自发了个大红包。 事实证明,结过婚的人,处理这些事明显更得心应手。 祝云雀终于忙完学校那边的考试,去验收“成果”时,周槿已经把她婚礼各项流程都准备完毕。 于是在11月7号那天,两人婚礼如期举行。 事实证明,陆让尘说的果然没错。 他那边就只是亲戚,就来了好几十人,更别说那些朋友同学队友。 祝云雀这边,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除了祝平安一家人,祝萍他们还是来了,或许是思维转变了,祝云雀没表达什么,毕竟整场婚礼都是兵荒马乱的,很多人她甚至都没见到面。 当然,她亲自邀请的朋友还是见到了。 就比如大学舍友梁甜。 虽然她们只有半年的缘分,但是这些年也没断开联系。 知道她和陆让尘修成正果,邀请她当伴娘,梁甜说什么也要从帝都赶回来。 至于其他伴娘,一个是许琳达,另一个是林稚,还有一个,是陆让尘的表妹。 四个姑娘热热闹闹的,简直把祝云雀这个i人完全当公主护着。 不管是哪个阶段,许琳达这个社牛都冲在前面。 不过好笑的是,邓哲是伴郎,他们俩无论跟谁碰面都是能聊的那个,可唯独他们俩站在一块儿,都各自尴尬到不行。 就这么喧喧闹闹的,终于到了婚礼仪式。 祝平安打扮得相当考究,牵着祝云雀进了场,眼睛都不知不觉红了。 其实祝云雀挺不喜欢这种煽情桥段的。 本来司仪想要让祝平安说些什么的,可是她这个人就是不喜欢那些虚伪的,就干脆摘掉了这个环节。 于是接下来,就变成陆让尘掀开她的白色头纱,为她亲手戴上婚戒。 后来回想起来。 祝云雀总觉得那段经历还挺特别的。 她以为她会感动得一塌糊涂,但当下那会儿,她却只觉得好冷。 冷到陆让尘都感知到,就干脆当着众人的面,把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二话不说地精简了流程,在扔掉鲜花炸开彩带后,直接把祝云雀打横抱起来进了酒店。 宾客们被这举动惹得哄笑起来。 都说陆让尘这也太疼媳妇了。 好在这并没有影响party的进行,大家在户外吃着蛋糕烧烤,听着现场乐队演奏的音乐,气氛相当开心融洽。 不怎么开心的就只有祝云雀。 她被他抱进去时都无奈了,使劲儿捶了下他的肩膀说,“好好的流程,都被你都毁了。” 陆让尘却不管不顾地笑,“不过是个宣誓,那么俗套,你想听我天天念给你听?” 祝云雀没绷住笑。 她一笑,陆让尘也勾起唇角,说,“刚刚你都冷成那样了,我还管个屁的婚礼流程,把你冻坏了我不心疼?” “……” “早知道不选草坪婚礼了。” 祝云雀微微叹气道,“应该等到明年春天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酒店套房为下个环节换礼服。 祝云雀脱掉高跟鞋,对着镜子刚把头纱摘掉,陆让尘就在背后帮她拉开婚纱拉链说,“明天春天可不行。” “……” 陆让尘看她一眼,眸色深深,“我会等不及的。” 这话不是哄人的蜜语甜言。 而是陆让尘的真心话。 只是这真心话,似乎有点儿一语成谶的味道。 就比如,第二年的春天,万物复苏,南城的花缓缓绽放。 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时节。 祝云雀猝不及防地怀孕了。 怀上陆让尘的崽01 对于怀孕这件事。 其实很早之前祝云雀就认真设想过。 那会儿两人刚领证, 新婚燕尔,陆让尘总是特别没节制,刚巧之后的一段时间, 祝云雀姨妈推迟了。 实话说,当时祝云雀真吓得不轻。 她月经向来很准, 从小到大几乎没经历过几次推迟,还是刚和陆让尘同居就发生这样的事, 她很难不朝那方面想。 但她又不是不动声色的性子。 即便心里已经开始浅浅焦灼了,表面上也还是按部就班地把一天的课上完。 那阵子陆让尘出差在国外。 祝云雀回到家后想过找他说的, 但仔细思考过后,又觉得怀孕对她来说, 是一件比较私人的事。 再加上两人所处的地方有时差, 再三挣扎后,祝云雀就干脆将这件事先隐瞒了。 想自己琢磨怎么办。 当然琢磨来琢磨去都没用。 她应该做的就是把验孕棒买了。 然而对祝云雀来说, 下楼去买这样的东西, 是一件绝对羞耻的事, 她的女性思想还没解放到那个地步,于是只能点外卖。 奈何外卖小哥速度很慢, 祝云雀几乎是煎熬着, 在家等了快一小时。 那一小时里, 她如坐针毡, 甚至已经思考如果真怀上她要怎么办,如果真怀上, 会不会影响自己未来的事业, 影响和陆让尘的感情。 毕竟两人那会儿才刚领证。 什么都没安稳下来。 两人也都没有做一对好父母的觉悟。 但如果打掉,她又不敢,也不忍心, 那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还是她和陆让尘的。 她甚至在想,ta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是男孩,她希望能像陆让尘,如果是女孩……好像像他,也还是会很漂亮。 就这么思来想去,祝云雀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如果真怀了,她好像根本没有理由拒绝ta的到来。 反正他们早晚要生的。 早点晚点区别也不是很大。 可想是这么想,现实又是另一样。 当祝云雀拿到验孕棒,并鼓起勇气去做了检查后发现,她根本就没怀。 根本,就没有怀!!! 祝云雀看着验孕棒顿时无语到倒吸气。 就连身上的虚汗也不由得轻飘几分。 后来没两天,她姨妈终于姗姗来迟,她也终于跟陆让尘说了那天的乌龙。 事实证明,她预料得没错。 陆让尘对于她偷偷“怀孕”不告诉自己这件事很不满。 大晚上的,俩人都准备睡觉了,这男人却直接气笑到起身拉开落地灯,眼神质问地看着她,“祝云雀,你现在越来越胆儿肥了是吧,这种事都可以不跟我商量自己解决了?” 祝云雀:“……” 弱小无助且理亏。 她小心翼翼地缩在被子里,狡辩说,“这不是没怀……” 陆让尘轻嗤,“那要是怀了呢?” “怀了就告诉你呗……” 祝云雀越说声音越小,故作柔弱地看着陆让尘说,“我好困啊,你快把灯关掉,我要睡觉了。” 说完就试图把被子蒙在脸上逃避。 结果陆让尘哼笑一声,直接扯开她的被子,欺身压住她。 把她两只细窄的腕骨牵制住举在头顶,那双深邃如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故意吓她说,“睡个屁个觉,再不好好交代我现在就把你怀孕这事儿做实。” 这男人是真说到做到。 话刚撂下,手就不老实地去扯她下面的蕾丝抽绳。 祝云雀是真怕了,下意识低呼一声,赶忙拱起膝盖反抗。 奈何男女间力道太过悬殊,没几秒她就被陆让尘吻住。 只是那吻并没有缱绻几秒,陆让尘就退离开来,这回倒是正经多了,声音也温柔着,他说,“祝云雀,你能不能听话点儿,少气我?” 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这男人偶尔会抽一根烟,但每次接吻,他的唇舌都是清新的甜。 那滋味让祝云雀尤为贪恋。 以至于不知不觉就被眼前美色迷惑,她老老实实说,“那你想我怎么说?” “当然是实话实说。” 陆让尘语意深沉,眸光漆邃地看着她,“你要真怀了,我不该第一个知道么,还是说你真怀了,到时候不想要,也不打算告诉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还是不是你老公了?” 祝云雀:“……” 不得不说。 高冷男一旦摆出受伤委屈的模样,杀伤力就是比平常人要大得多。 看着他这一脸美色。 祝云雀有一刹那都觉得这是陆让尘在对自己撒娇。 当然头皮也是真的发麻的,因为这男人简直看透了她。她当初,确实是有那么一丝,想偷偷做掉的心。 当然只是一瞬间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没坦白就是没坦白。 祝云雀抿唇,难得撒娇地看着他说,“……你当然是我老公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老公,我都没跟别的男人拉过手的。” 她是懂怎么取悦到陆让尘的。 陆让尘听到闷出一嗓子笑,眼角眉梢都透着一丝隐约的愉悦。 祝云雀趁热打铁说,“你把我手放下来行么,好酸的,明天还要在黑板上写字呢。” 不得不说,服软这招就是好用。 陆让尘闻言挑了挑眉,还真就把她手放下来,攥在宽大的掌心里轻轻捻柔她的腕骨。 话题却没任由她四两拨千斤。 陆让尘煞有介事地看着她,继续道,“那你倒是说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以后?” “嗯,要是以后真怀孕了,你还打算瞒着我试图偷偷打掉?” “……” 祝云雀默默无语地看着他,“我有那么蛇蝎心肠么。” “是么?” 陆让尘拖腔拿调道,“你这意思是,以后有了就要?” 祝云雀稍稍迟疑了下,说,“那要是ta真来了,我也不能拦着吧。” 顿了下,她认真地看着陆让尘说,“那你呢,你想好当父亲了吗?” “当然是没想好的。” 陆让尘回答得尤为痛快,“我跟你二人世界都没过够。” 说话间,还真就没克制住,捏着她的下巴尖,又俯首下去吻了几秒。 祝云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笑,她揶揄他说,“那你刚刚在跟我较什么真?” “这不得打好提前量。” 陆让尘话说得敞亮,“商量一下,如果在做好措施的基础上,ta还是要来,我们就要。” 祝云雀抿唇,忍不住扫兴地说,“那要是反过来呢?” 陆让尘:“什么反过来。” “就是。” 祝云雀咬了下唇肉,说,“要是我们到了合适的年纪,想要,却无论如何都要不上呢?” “……” 陆让尘是真佩服她的想象力了。 他无奈地扯了一嗓子笑说,“怎么,我让你很没信心吗?” 像是决心给她点儿颜色看看,那只手再度不老实起来。 祝云雀被他揉捏得咬紧牙关,说,“别闹,说正事呢。” “正事就是老子的生育能力很强。” 陆让尘不屑地在她耳边低语,说话间直接就把落地灯熄灭。 于是当晚,两人很没悬念地又“笙歌”了好几次,作为陆让尘对自身能力的证明。 不过再证明也没用,两人始终做着措施。 毕竟涉及到“人命关天”,这种事情不好随便。 可累也是真的累。 祝云雀对那晚最深的记忆就是腰好酸,第二天上班浑身都不舒服。 当然两人也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以后有什么事,祝云雀都不可以独断□□,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和他商量。 或许是见识到这男人的“不好惹”。 祝云雀从那以后就乖了许多,起码再也不对他撒谎。 而对于生孩子这件事。 两人也商量好了,那就是短期内都不打算要。 虽然两人没那么年轻,但距离成熟到能做爹妈还有段日子。 只是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命运这玩意就是很爱开玩笑,有时候你越是怕什么,它越是给你什么。 就比如,明明俩人每次都努力做措施,但由于某一次弄得太狠,祝云雀还是中招了。 就在第二天的四月份。 祝云雀浑然不觉地怀上了。 这次不是她故意不告诉陆让尘,而是她自己都没在意。 这一年她带的几个班级升了高三,课业繁忙,不止学生压力大,她压力也不小,而且还要经常看管晚自习。 而因为压力大,之前有过姨妈不来的状况。 所以这一次,祝云雀很不在意地忽略了。 等她真的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症状。 乏力,没胃口,轻微的呕吐。 开始陆让尘以为她是最近身体不好,就从每天晚上接她下班,变成不管白天晚上,不管多忙,都接送她。 而只要一有她的晚自习。 陆让尘也会亲自下厨给她做饭。 不得不说,陆让尘在婚后的厨艺精进的越来越厉害,有阵子邓娇都忍不住过去蹭吃蹭喝。 可就这样。 那阵子祝云雀胃口也没好转起来。 甚至在陆让尘晚上陪她吃饭的时候,看到有点油腻的梅菜扣肉,直接冲到厕所干呕了起来。 也就是那天,陆让尘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撂下餐盒,也不管女厕所那边方不方便,他直接在门口等她,等祝云雀脸色煞白地出来后,他第一时间把她拉到怀里,蹙着浓眉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体温。 确定体温正常后,他才眼神郑重地说,“雀雀,你是不是怀孕了?” 不夸张。 听到这话的祝云雀脸色唰一下更白了。 她轻轻张唇说,“……不能吧。” 陆让尘挺愁地挑了挑眉,说,“买个验孕棒试试吧。” “……” 祝云雀顿时觉得自己脚步都轻飘。 后来两人还真去了校外的药店,陆让尘买完验孕棒就带她去了店里的厕所。 结果不出所料。 两道杠。 特别明显的两道杠。 不知道为什么,祝云雀眼睛突然就红了。 陆让尘看着她那样子,心疼得要命。 叹了口气,他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抱住,俯身在她耳边克制地亲了亲,又哄又呢喃道,“乖啊,别怕,老公在呢。” 怀上陆让尘的崽02 祝云雀从不是矫情的性格。 可在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 那种没由来的茫然和恐惧,还是把她支配得彻底。 那是一种既复杂又忐忑的心情。 以至于当天的晚自习她课都没上,就这么请了假, 被陆让尘带回家。 陆让尘给她约了第二天的产检。 是家特别好的私立妇产科医院,不用排队, 不用受累。 回去的路上,他又带她去进口超市买了很多营养品和吃的东西。 完全就是把她当小孩儿一样养, 跟她说话语气也是全程耐心温柔的。 虽然平时他也这样。 但感受还是不同的。 不同于当下,祝云雀不再只是她自己, 她还是肚子里陆让尘宝宝的母亲。 这种与陆让尘溶于血脉的牵引宿命感,对祝云雀来说无疑新鲜又刻骨, 这个爱情的结晶也无疑让两人命运紧紧拴在一起实感更清晰。 那份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充斥着整个晚上。 于是两人彻夜谈了一次心。 为这个突然到来的小生命。 实话说, 陆让尘一开始惊讶并没有比祝云雀好多少。 他也是真没想到,他们俩每次都做措施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他当下最担心的是祝云雀的状况。 这姑娘看起来就是一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样子。 回去的一路都心事重重的。 不管他怎么哄。 这也是为什么, 陆让尘主动发起这场谈话。 他把祝云雀抱坐在腿上, 认真而郑重地问她,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小生命。 “我知道你在怕。” 他抬手揩了下她的眼角, 稍稍有点湿润, 他说, “我不逼你, 你怎么选都行,我尊重你的选择。” 祝云雀没想到他态度是这样。 神色微微惊讶后又放软, 她也同样认真地问他, “那你呢,你是欢迎的么?” “你觉得呢。” 陆让尘煞有介事地挑眉,“我自己的骨肉, 还是和你的,我当然欢迎。” 顿了下,他说,“或者是期待。” “……期待?” “当然。” 陆让尘笑笑说,“只不过ta的确来得早了点儿,所以我才说,如果你现在没做好准备,可以——” 话没说完。 就被祝云雀用手指挡住他轻启的唇瓣。 她耳根莫名蕴热说,“不可以,那是你的宝宝,我舍不得。” 陆让尘眸底徐徐绽开笑意。 握住她葱白如笋的两根指尖,他哄着她似的亲了亲,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开始就说定了。” 祝云雀轻轻撇开目光说,“有了就要的。” “既然早就想通了的话,”陆让尘搂紧她细软的腰肢,朝她的小腹看了两眼,又抬头深眸宠溺地看着她说,“那在怕什么,担心什么?” 他挑眉,“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分担么?” 男人语气循循善诱。 磁嗓酥麻到骨头里。 祝云雀默默看他,悸动跳跃的心脏当下便“缴械投降”了。 得承认,陆让尘给她的爱总是分量够足,足到让她总勇气往前走。 稍稍斟酌了下。 祝云雀抿唇实话实说,“……我怕疼。” 这几乎是所有姑娘怀孕初期最恐惧的一件事了。 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生孩子这件事,对女性的伤害就是会很大。 陆让尘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那次他知道祝云雀闹乌龙后,回头还去专门查了查生孩子方面的有关知识科普。 所以他太清楚那个到来的小家伙会祝云雀造成哪些损害。 但踩刹车已经没用了。 两人都走到这步,就要想应对办法。 陆让尘帮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说,“我最近有在很努力的赚钱,你是知道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别的不敢说,但让你减轻疼痛我认为有钱就能够解决。” “等过段日子,你肚子大了,我就提前找个阿姨照顾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阿姨我们可以一直留在家里帮忙带孩子,等到孩子上中学,上高中。” “月子中心也是要的,我听说周槿都预定了,回头我去找她取取经,找一家南城最好的。” “生完孩子你要是觉得累,不上班也可以,你就在家想做什么做什么。” “像那些照顾宝宝的事,我来做,你来辅助我,怎么样?” “当然,如果你怕身材走样的话,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陆让尘极浅地勾了下嘴角,“因为我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稍仰头,在她下巴尖上吻了下,嗓音磁浑含笑说,“我巴不得你没那么漂亮,让别的男人少朝你身上看。” 蜜语甜言祝云雀听过很多。 可哪次都没像这次这样离谱。 祝云雀没好气儿地笑说,“你想多了吧,我一个已婚人士有什么好看的。” 陆让尘煞有介事地哼笑,“那是你没注意到。” 不管以前两人去哪儿,几乎只要碰到年轻异性,那些人就会一个劲儿朝祝云雀身上看。 当然这点在他身上也常常发生。 也都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朝陆让尘身上瞄。 奈何无论去哪儿,陆让尘眼神里就只有祝云雀一个,那群姑娘看两眼知道名花有主后也就自动移开目光。 当然,扯远了。 祝云雀把话题拐回来说,“你不在意,可我在意。” 她轻捏了下陆让尘挺翘的鼻峰说,“我可不想人到三十豆腐渣,你看起来却还是一枝花。” 这老土的说辞直接把陆让尘逗笑。 他闷闷笑了两声说,“原来你担心的是这啊。” 祝云雀傲娇地挑了下眉,“谁让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行吧,”陆让尘知道自己怎么承诺她都不会信了,他耸肩笑,“那我们就走着瞧。” “不过说实话。” 他把祝云雀公主抱起来,拖腔拿调说,“当初我看上你也不是因为你漂亮。” “是么?” 祝云雀搂着他的脖子笑,“那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太可爱了。” 陆让尘对准她的唇亲了亲,漆邃清冽的眼里只有她,“又招人喜欢,又让人想保护的。” “……” “反正就是特别勾人。” …… 虽说是为肚子里的宝宝谈心。 但其实当晚聊到最后,两人难免又风月了一次。 大概是已经怀了,不用再有避孕方面的顾忌,陆让尘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零距离契合。 当然为了母子平安,他还是收敛许多。 也就那么一两次。 等到第二天,又投身到准父亲的角色中,很早就起床给祝云雀热牛奶,准备要补充的营养药片,再带她去医院检查。 事实证明,他没给祝云雀画饼。 那家私立医院的服务确实很好,祝云雀挂的还是最好的专家号,很快就检查完毕出了结果。 结果很明朗。 孩子和她都很健康,就是发现得有点儿不及时。 祝云雀都怀了一个半月了。 对此医生的态度是,祝云雀太瘦了,要给她及时补充营养。 于是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陆让尘每天都变着花样给祝云雀做东西吃。 前两个月她是很没胃口的。 又吐又折腾,很难熬。 还是在三个月后,肚子显形了,她才渐渐能吃些。 同样很快,祝云雀怀孕的消息就在学校传开,教导主任怕她累到,还立马给她减少了一个班,也不再让她看管晚自习。 邓娇知道她怀孕还是从别的同学嘴里。 对此她可太不满意了好吗。 当然不满归不满,这事儿她也没任何发言权,她只是好奇祝云雀肚子里这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结果祝云雀说她也不清楚。 她和陆让尘都没问。 午休期间,两人坐在办公室一起吃陆让尘给祝云雀带的便当,邓娇表情夸张道,“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问什么不问啊,我记得那些医生一般会隐晦告诉的。” “又不重要。” 祝云雀轻轻耸肩,“他说了,男孩儿女孩儿他都喜欢。” 邓娇是真被酸了那么一下下。 她龇牙咧嘴地抖抖肩说,“那你呢?” “我也一样啊。” 祝云雀轻且温柔地摸了摸肚子。 心说只要是陆让尘的,她都喜欢,一万个喜欢。 - 说起怀孕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在圈子内外广泛传开的,祝云雀是真不清楚。 她只是记得忽然有一段时间,好多人上赶着往她家送东西。 有的是快递,有的是司机亲自过来送。 基本上是什么好送什么。 她爱吃什么送什么。 快递里最特别的一份,还是越洋过来的。 一大箱子孕妇吃的营养品,保养品,以及婴儿日用品。 那地址虽然有点儿陌生。 但看到是从澳洲寄过来的,祝云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回头她就给冯艳莱打了个电话。 冯艳莱也没遮掩,承认是她买的,说是从祝平安那边听说她怀孕的消息。 之前祝云雀和陆让尘约好的,三个月之前不公开。 于是才等到那会儿。 她本以为冯艳莱会不高兴,毕竟当初婚礼她就没请她回去。 但其实冯艳莱远比她想象中想得开。 当初婚礼她不过去,是真不想给任何人添堵,更不想给自己添,知道祝云雀结了婚婚礼办得挺成功就行了。 可怀孕这事儿不同。 这对女人来说才是真的大事。 到底是自己生下来的骨肉,又怎么会不心疼,冯艳莱没绕弯子,不一会儿就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心情好不好之类的。 大概是孕期激素不大稳定吧。 祝云雀被她这么一问,眼眶突然就酸了。 缓了几秒,她才笑着说,“挺好的,都挺好,陆让尘特别让着我,什么都给我最好的。” 这话不是骗人。 是陆让尘确实对她无微不至。 不管是吃穿用度,他现在都不听她的,什么节俭,不铺张,他通通不管,就是护肤品都给她换了三套,全都是贵妇级别的。 更别说她平时的衣食住行。 可就这样,有几次祝云雀难受得脾气特别不好,陆让尘也一直哄着她,半点儿不生气。 不管再忙,他每天晚上也都会按时会给她涂妊娠油,陪着她,晚上搂着她睡。 也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细枝末节,让祝云雀确定再确定,陆让尘对她的爱没有时效性,他也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爱她。 只是这些小夫妻之间的事,祝云雀不好跟冯艳莱讲,就只能笼统地表示,她现在很好,所有的一切都很好。 冯艳莱听后也算放心了。 她说行,你好就行。 还说等孩子出生了,她找个时间回来看看她。 说到合理,她又忍不住问,问祝云雀程丽茹怎么样,知道她怀孕后,有没有来看过她,或者针对她。 祝云雀知道冯艳莱并不在意程丽茹是否关心自己,她只是怕程丽茹不给祝云雀好果子吃。 更怕在婚后,陆让尘站在自己母亲那一边,给她气受。 毕竟在她眼里,生活不是电视剧。 总不会那么完美。 可实际上,还真就是程丽茹想多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程丽茹不止婚礼没来,她跟她更是这么久都没见过一次面。 陆让尘跟祝云雀俩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过得逍遥自在。 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陆让尘才会回去看程丽茹。 而从婚后到现在,程丽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和看法,祝云雀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陆让尘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 这世界上需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她又怎么能顾得过来。 听她这么一说,冯艳莱也总归放了心,“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这样大家都太平。” 说着,她叹了口气,“不过我对不起她是真,这些年我每年都匿名给她寄礼物,估计她收到也扔了。” 程丽茹虽然温柔端庄。 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始终认死理。 不然也不会结婚这么久,真不认这个儿媳。 但不管怎样,她人终究不坏,不然祝云雀也不会这么安生,所以就算不用冯艳莱说,祝云雀也知道,未来是一定把程丽茹当亲生母亲孝敬的。 不知不觉聊了一会儿。 也是在挂电话之前,冯艳莱才想起问她,给孩子取好名字了没。 还问她是男是女。 祝云雀用当初回答邓娇的话回答了冯艳莱,又说,“名字没想好呢,想着还有几个月,来得及。” “来得及也要早点取,不然生完了报名字多仓促。” 过来人建议总是值得采纳的。 于是当晚,在和陆让尘吃完晚饭,在湖边散步遛弯的时候,祝云雀还真正儿八经地问陆让尘,俩人的孩子叫什么名儿。 陆让尘牵着她手,像模像样地想了下说,“可以叫得简单点儿,这样好养活。” 祝云雀嘴角一抖,斜眼看他,“比如?” 陆让尘轻笑着说:“比如叫早早,男女都能用。” “……” 祝云雀眼神荒唐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寓意么?” “当然有了。” 陆让尘停下脚步,搂着她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欠扁地笑,“早点儿从我老婆肚子里头出来,别耽误我俩过二人世界。” 怀上陆让尘的崽03 “早早”这名儿的确陆让尘未经深思熟虑随口起的。 玩笑般的寓意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是真没想好孩子叫什么。 总是想着,这是他和祝云雀的第一个孩子, 可能也是唯一一个,所以关于ta的一切都要慎重再慎重。 再说那会儿小家伙才三个多月。 祝云雀肚子微微隆起, 稍稍穿件宽松的衣服就看不出来了。 程家那边几个叔叔阿姨也都很关心母子俩,起名这事儿督促得紧, 甚至还让陆让尘去找个会看八字的大师给孩子取名。 陆让尘每次都被说得一脸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那会儿灵光怎么就一闪,那天祝云雀一问, 他就相当随意地想到这俩字儿。 简简单单,朗朗上口, 还好记。 本来觉得祝云雀也就当个乐子听。 哪曾想这姑娘微微一愣, 居然真觉得好听。 陆让尘被她给惹笑,说, “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祝云雀说, “当个小名儿而已。” 陆让尘挑眉, “那大名儿呢?” “大名……不急吧。” 祝云雀稍斟酌一下说,“我们再酝酿酝酿。” 但凡各种事, 还不是祝云雀说什么便是什么, 陆让尘也没反驳, 当下便挑着嘴角应了。 从那以后, 只要晚上躺在床上还有时间和小家伙说说话,陆让尘都会温柔地叫上一声“陆早早”。 他喊“陆早早”时, 总会有种不一样的温柔, 那是和从前不一样的气质。 特别是在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下。 祝云雀会眼含爱意地看他好久,陆让尘也会别具耐心地嘱咐陆早早要乖,不要让妈妈太难受。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怀孕的负担变得越来越重, 冬天的时候,祝云雀连出行都不方便了。 好在陆早早一直很乖,没有把祝云雀折腾得太过分。 但陆让尘还是担心祝云雀身体会扛不住。 她身子骨好像天生就比别人弱。 就算被他补得胖了些,也远比其他孕妇胖得要少。 陆让尘那阵子总担心她负担不了那么大的肚子,更怕她像在帝都得病毒性心肌炎的时候讲课的时候晕倒。 后来干脆擅自去给她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开始教导主任还不同意,说话还有点儿难听,大意是之前别的女老师也是生产之前才休息的,哪里像祝云雀这么夸张。 最过分的一句还是生个孩子而已。 哪个女人不生。 很难想象,这些话居然出自同为女人之口。 当时在办公室的老柳听后无语得不行,回头就给祝云雀打了电话,说陆让尘在电话里骂得好。 祝云雀已经在家里养了好几天。 听到这话,她稍显意外地一抬眼梢,坐直身子说陆让尘跟她吵架了? “也不算吵吧。” 老柳说,“你家陆让尘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跟她一老婆娘吵多丢份,他也就是拿话呛她,是那老婆娘不经呛,几句话就让她面红耳赤气急败坏了。” 虽然祝云雀很少和教导主任发生矛盾。 但私底下也的确不大喜欢她。 没想到还是陆让尘帮自己“出气”,祝云雀不厚道一笑,说,“那阿让怎么说的。” “他就说,你没人疼,不代表雀雀没人疼,你犯不着这么激动,”老柳言简意赅地复述,“他还说不过是个月薪不到一万的工作,累的要死要活,大不了不让你上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老婆娘真没想到陆让尘这么绝,我看她一下就愣住了,结果你家陆让尘还没说完哪。” 老柳语气止不住地幸灾乐祸,“当时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她直接开的公放,估计是没想到陆让尘会呛她,一下就让我听到了。” “你家陆让尘态度可果断了,说看她这态度,俱乐部和学校这边谈的合作也没必要往下维持了,免得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完他就给电话撂了,给那老婆娘都弄傻了。” “她还过来问我呢,说学校什么时候和点尘俱乐部搞合作了。” “我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我说你不知道吗,半个月前就订了啊,那是人家俱乐部看在雀雀的面子上,才同意给咱们学校的体育生开后门谋福利的,学校可是半分钱不用出的。” “那老婆娘一听是真懵了,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校长就给她打电话训她了。” 老柳语气别提多讥讽,说,“听说她后来还专门给陆让尘打电话道歉呢。” 不止给陆让尘道歉。 她也给祝云雀专门打了问候电话。 只不过祝云雀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只当她来关心自己情况。 听老柳电话一说才明白怎么回事。 总的来说,怼人是蛮爽的,但也免不了祝云雀专门质问了陆让尘一趟。 这男人白天带俱乐部那群崽子去野外拉练,又打了真人cs,回来难得一身臭汗,一进屋就扯着嘴角吊儿郎当地跟祝云雀讨抱。 祝云雀挺着个大肚子,面无表情地用下巴指了指浴室,示意他洗完澡出来才行。 陆让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摸摸她那肚子,跟陆早早说,“你妈可真嫌弃我。” 祝云雀噗呲一笑。 回头陆让尘出来,她倒还真弥补似的顺着他,被他搂坐在沙发上吻了好一会儿。 大抵是这阵子和谐生活得不到宣泄,这男人吻技突飞猛进,每次都能揪着她吻到她动情。 这时候陆早早出于自保。 一般都会使劲儿踹几下祝云雀的肚子,示意他俩悠着点儿。 于是那晚也不例外。 等到后来,俩人只能自然而然地分开,之后才聊起教导主任那事儿。 陆让尘态度挺强势明确的,“合作可以合作,但你必须休息,咱家这个负担太大,长大了估计是个练体育的,我怕你扛不住。” 虽然他霸道起来不讲理。 但祝云雀知道,自己这单薄的身板需要休息,也就没跟他较真儿。 不过生完了,她可不准备在家相夫教子。 祝云雀眼神斩钉截铁的,说生完了就回去上课,到时候陆让尘不许再这么拦着。 陆让尘哪儿敢拦她啊。 这男人挑眉懒笑说,“只要你健康,开心,怎么都行,就是骑我头上都行。” “……” 祝云雀无语两秒后,没好气儿地浅白他一眼,拿话刚他,“你就说你的甜言蜜语吧,等以后孩子生下来,我看你是不是这样。” 陆让尘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只勾着嘴角,用手背蹭了蹭祝云雀柔滑的脸颊,稀罕得不行。 就这么把她当祖宗似的供着。 不知不觉一年又要结束,元旦前一天,陆让尘陪她过完了29岁生日。 去年生日,还是他在外面办的聚会,那些朋友都过来一起庆祝了。 但今年明显不行。 先不说李铁周槿,就说许琳达,林稚,这俩姑娘,就没在南城。 许琳达那阵子心情不大好,去国外陪父母了,林稚呢,活脱脱一落跑千金,为了躲避家里的联姻,直接跑新加坡去了。 当然,跟她一起的,还有那位差点儿成她小舅子的谢函。 祝云雀对这些豪门恩怨所知甚少。 也是听周槿说的,说林稚和谢函俩人正式在一起了,正在努力和家里抗争。 好笑的是,林稚这么多年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养尊处优生活,这么一来,她银行卡都冻结了,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她还大咧咧地跟周槿说呢,说实在没钱就回去,有钱了接着私奔。 给周槿无语的,又想笑又骂她不着调。 当然这都是开玩笑,谢函不算个草包。 他私下里有自己的生意。 就是不知道那生意能不能喂饱林稚那大手大脚了。 说完这些,周槿还不忘跟祝云雀“告一状”,说临走前陆让尘还给林稚包了张几十万的红包,作为她逃婚的启动资金。 周槿这人是一碗水端平的。 她虽然向着林稚,但也觉得陆让尘不该这么大手大脚,都有孩子的人了,还要养老婆。 但说完她也后悔。 因为怕祝云雀计较,回头再跟陆让尘吵一架。 可实际上祝云雀压根就没当回事。 还笑着说,他爱给就给呗,那是他赚的钱。 而且林稚在俩人结婚时,还送给祝云雀一个名牌包,就那包就十几万,俩人又是从小长大的铁瓷,祝云雀根本就不会介意这种事。 最主要的是,陆让尘在她怀孕后,为了给孩子赚奶粉钱,事业心格外得重。 所谓多劳多得。 那几十万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当然有时候钱赚多了,也会引起一些小麻烦。 就比如祝云雀和祝平安那边关系刚缓和,邓佳丽就又想把注意打到陆让尘身上。 说是想给邓家强找个工作上。 不然他整天游手好闲的,更讨不到老婆。 为了这事儿,她还特意去找陆让尘去说的。 因为她潜意识里就觉得,祝云雀肯定不会搭理她,还是直接找“女婿”更靠谱些。 可结果呢。 陆让尘直接让助理接待的她。 听完她的诉求后,更是连句回话都没有,就这么让助理给她打发走了。 等到晚上,邓佳丽实在是熬不过,又给陆让尘打来电话,事实上陆让尘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自己的电话。 正因为这通电话。 祝云雀才知道邓佳丽老毛病又犯了。 邓佳丽求他那会儿。 陆让尘就把手机公放打开,在那儿剥荔枝和柚子给祝云雀吃。 他剥一点,祝云雀就吃一点。 等邓佳丽好不容易说完,祝云雀直接开腔,语气挺淡的说,“邓家强手脚不干净,我看您还是别打这主意了。” 邓佳丽被她突然出声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大概也觉得丢人且希望渺茫。 这下她连寒暄都没寒暄,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是怕她真动气。 陆让尘在旁边揉捏她的手心笑,“生气了?” 祝云雀往嘴里塞着柚子,含糊不清地说没有,说就是单纯讨厌邓家强。 陆让尘问她,是因为他手脚不干净? 祝云雀说是也不是。 就这么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在陆让尘沉甸甸的眼神下说了很多。 说当初父母离婚后,她跟着祝平安生活在一起,经历的种种委屈。说老太婆因为讨厌冯艳莱,很不喜欢她,对她一点也不好,而祝平安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要出门好几天才回来。 那时小小的祝云雀,就只能拿着几块钱的生活费努力填饱肚子。 老太太则拿着儿子给的生活费去打麻将消遣。 后来很快祝平安就二婚了,邓佳丽不止进了门,还带了自己弟弟和儿子。 那时候邓家强总喜欢去她的卧室抽烟,还总喜欢招惹她,乱动她的东西。 好在那时候同样不大的叶添总会出手保护祝云雀。 有一次还跟邓家强撕扯了起来,硬被邓佳丽拉开。 再后来,邓家强在外面惹事进了监狱,祝云雀也长大了,可就算如此,日子也没有变得太平,她又有了新的弟弟,而因为这个弟弟的出生,祝平安分给她的关注和爱就更少了。 祝云雀也就不在对他抱有任何期望。 最恶心的是,邓家没多久也出狱了,邓佳丽还是那副自私的样子,坚持当扶弟魔。 而因为祝云雀出落得愈发漂亮。 那段时间邓家强看她的眼神都恶心得让她想吐。 还经常故意和她肢体接触。 可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告诉别人。 于是祝云雀只能选择自救。 她故意把成绩考得一次不如一次,还故意在课上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这么,在所有亲戚眼里,她连最后一个优点都没了。 说到这里,祝云雀笑了下,说,“那群亲戚,总说我性格不好,孤僻,冷漠,不招人喜欢,心机还深,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我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好好长大成人。” “可你不能否认,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陆让尘轻佻眼梢看着她,眉宇间总有着对她独有深情厚谊,他笑,“我就喜欢你的孤高冷漠,遗世独立,喜欢你的清醒睿智和所谓的心机。” “当然这种清醒和心机别用我身上最好。” “……” 祝云雀没忍住笑了笑。 陆让尘把她搂在怀里,用最温暖的温度环抱着她,说,“你不用在意那些人,那些人通通都不重要。” 祝云雀说,“我知道。” 她抬手轻轻碰了下陆让尘的嘴唇说,“现在只有你和宝宝,对我来说最重要。” 像是被她勾引到。 陆让尘唇角一弯,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亲,说,“放心,我会把你和宝宝保护得很好。” 祝云雀唇畔噙起甜笑,说,“我相信你会把我们保护得很好。” …… 跨年一过。 新的一年就这么来临。 祝云雀的预产期时间和月子中心的位子也订好了,陆让尘也掐算着时间,等她要生之前,回来陪着她。 可人世间的事,多半都是事与愿违的。 陆让尘又哪里想得到,就在跨年后没几天,祝云雀出门遇到了一场小车祸,在惊吓后早产了。 这事儿惊动了不少人。 祝平安都急忙过来,更别说叶添许琳达他们。 好在祝云雀出事儿的时候,陆让尘就在旁边,两人就近找了家妇产科医院,人直接就被推了进去。 程丽茹也不知道从谁那儿知道这事儿的。 直接来医院了。 后来祝云雀也是听别人说的,说程丽茹其实一直暗中惦记她肚子里的孩子,知道她早产后,是真吓得不轻。 她生的时候,她就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等孩子出来后,她第一时间去看孩子,又跟着去保温箱那边,陆让尘则一眼都没看,直接进去找祝云雀了。 虽然是早产。 但很顺利,祝云雀没想象中那么痛苦,感觉就好像稀里糊涂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只是她身子偏弱,生完后迷迷糊糊的,被陆让尘攥着手,问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看她没事。 陆让尘神经总算没再那样紧绷,他笑了笑,说是女孩。 之前两人就讨论过男孩更好还是女孩更好。 只不过从前两人想法都一样,男孩女孩都行,男孩就放养,让他从小就坚强,能担事儿,像陆让尘一样。 如果是女孩,就当小公主养。 给她最多最好的爱,绝不让她的人生,像她从前一样。 而当下,听到是女孩,祝云雀总算欣慰地笑。 陆让尘帮她顺了顺额头上湿了的碎发,听她说,“我喜欢女孩。” 陆让尘亲亲她的手背说,眼眸深沉滚烫地看着她,“嗯,我也喜欢。”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她生的,他都喜欢。 - 陆早早小朋友因为性别的关系,最终大名由奶奶程丽茹亲自定了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叫陆霁娆。 希望她又清丽,又娇娆,未来不必有出息,只要做个漂漂亮亮的大小姐就行。 奈何陆早早小朋友天资过人,从小就继承他爹一身体育天赋,不仅小小年纪学会了游泳,五岁的时候,还在跆拳道单人pk时把一同龄小男孩踹哭。 偏偏嘴巴还一等一的厉害。 见小男孩不服,哭着要告状,她就叉着腰,凶他说,“你再哭,再哭我打得你裤衩都不剩!” 后来祝云雀去接她下课的时候,还被老师揪着说了好半天。 老师也挺犯难,说这孩子,天资过人是天资过人,但也太霸道了。 祝云雀点头尬笑着说是是是,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 结果换下道服的陆早早却不同意。 那张七分像陆让尘,三分像祝云雀的漂亮脸蛋,再加上一头乌黑亮丽的妹妹头,任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再惊呼一句好可爱。 也正因为这点,每次在她犯错事后,她都在要凶她,和舍不得凶她的边缘犹豫徘徊。 又大抵是从小得到的母爱不多。 祝云雀总是舍不得训斥陆早早。 于是忍了半天,祝云雀也只是板着一张秀雅的脸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可以插嘴。” 陆早早习惯性地撅起嘴,从善如流地躲到祝云雀身后,搂住她的细腰。 最终这场对话,由祝云雀全程挨训结束。 等陆让尘过来接她们俩的时候,陆早早还不服呢,上了车帽子一丢就跟陆让尘奶里奶气地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小男生太可恶了,经常在道馆里揪别的女生的辫子。” 说完双手还以交叉,翻了个活灵活现的白眼。 陆让尘经不住一乐,回头看祝云雀,“这是老师又训你了?” 祝云雀叹了口气,眼神相当无奈地看着陆让尘,“所以你回头还是好好管管你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个儿子。” 陆让尘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习惯性地过来牵她,目视前方说,“这还不是怪你。” “……” “谁让你总舍不得揍她的。” 之前陆早早太皮,陆让尘就总想教育她,可每次都被祝云雀拦着。 后来一问,祝云雀才说实话,她眼神嗔怪地看着他,说,谁让陆早早长得这么像你的。 陆让尘听了心里暖和得要命。 就只顾着把她拉到陆早早看不到的地方和她腻歪,至于陆早早的教育方针,早被他丢到脑后去。 但这样总不是办法。 这孩子太皮,长大就更难管教,于是陆让尘在陆早早六岁大的时候,想了个法子。 那就是给陆早早送她奶奶那儿去。 一开始陆早早肯定是不乐意的。 她每天必须要做的事,就是粘着祝云雀,因为祝云雀不仅会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还会各种给她做好的糕点。 然而祝云雀和陆让尘在一起那么久,还从来没专门给他做过什么。 就连这烘焙,也是她为陆早早小朋友学的。 学完后,陆早早就经常带着自己妈妈做的杯子蛋糕,拿到幼儿园去给小朋友分享。 而陆让尘就只会在家里吃着祝云雀给煮的速食面发牢骚。 他摇头哼笑说,“早知道生女儿也会分走你对我的关爱,当初还不如丁克。” 祝云雀禁不住一笑,说,“原来你喜欢女儿是这个原因啊。” 陆让尘但笑不语。 祝云雀故意气他说,“那也晚了。” 话说完,她就被陆让尘扣着后脑勺狠狠亲了一下。 ——不管结婚多久,这男人对她那股劲儿始终还在热烈燃烧。 只不过,生孩子这事儿的确后悔也来不及。 因为俩人那张大床已经有了陆早早的一席之地。 这小姑娘还特会挑位置,专睡两人中间,弄得陆让尘就是想搂着祝云雀都搂不到,没办法,他偶尔只能趁着白天,陆早早在幼儿园的功夫,带着祝云雀出去约会。 甚至又办了张五星级酒店的金卡。 但这么着总不是办法,大白天的谁不工作上班。 于是思来想去,陆让尘最终想了个把她暂时送出去管教的法子。 而且之前程丽茹也总念叨,说想孩子,想孩子。 说起来,虽然这几年程丽茹和祝云雀相处没有完全自如融洽,但因为孩子这条纽带,总归是比以前好了太多。 比如逢年过节的,程丽茹会叫他们俩带着孩子一起回去吃顿饭。 祝云雀天生的i人,话少,又安静,两人正好不用搭话,彼此倒也轻松自在。 又因为程丽茹太喜欢陆早早这孩子,连带着对祝云雀的滤镜都有了几分。 后来有次陆让尘喝了点酒,亲口跟祝云雀说的,说陆早早胳膊上那块胎记,跟陆芝桃的很像很像。 祝云雀当下听后沉默了好久。 跟着便决定送陆早早去学跆拳道,而不是芭蕾舞班。 陆让尘笑她,“不是之前说舍不得么,让她做个小公主就行?” 祝云雀支吾了会儿,说不行,不能让她养成文弱的性子,说宁愿她是个小霸王。 陆让尘一挑眉。 说小霸王就小霸王。 只是霸王当久了,也该管教,即便这孩子被送走的时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陆让尘也还是毅然决然地给她送到了程丽茹那儿。 结果事实证明。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演员,她就是装的。 到了程丽茹那边,见到自个儿的亲奶奶,立马就眉开眼笑。 程丽茹也是惯孩子的,见到她跟见宝贝疙瘩似的,当天下午就带她去迪士尼了。 正好赶上暑假。 她一整个假期都可以待在程丽茹那儿。 不止程丽茹,还有几个亲戚家的小男孩,都很喜欢漂亮可爱的陆早早,简直围着她转。 甚至俩人从别墅出来之前,程丽茹还嘱咐呢,你俩过你俩的二人世界吧,没什么紧要的事儿,别过来把我的早早带走。 陆让尘当即笑了句,说妈,求之不得。 这么一来,俩人总算喘了口气。 出来后连都没着急开走,就这么停在程丽茹的别墅外,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便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岁月从不败美人。 陆让尘发现即便祝云雀生了孩子,她那眸光清亮的劲儿,也还像大学那会儿。 他自己倒是更多出几分成熟男人的气场。 但也被时光浸得更沉稳迷人。 对视几秒,陆让尘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亲,随之又说,“好不容易得来的空,老婆大人,约会么?” 祝云雀唇瓣抖了抖。 到底还是忍住笑意说,“你忘了么,明天是邓哲和许琳达的婚礼,今晚我要去许琳达那儿帮忙的。” 像是真就忘了还有这事儿,陆让尘眉梢一突,无语到一下笑了。 他啧了声,“这俩人还真是会坏好事。” 祝云雀笑着推了陆让尘一下说,“人家努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新郎官,你将就将就。” 陆让尘懒懒轻笑了声,发动引擎。 两秒后,又不甘心地瞥向她,讨价还价道,“那也来得及,等会儿先回家,让我亲会儿。” “……” 祝云雀耳根子热了热,咕哝了句“没正经。” 话音刚撂。 陆让尘就牵住她的手,嘴角放浪形骸地一牵。 祝云雀嘴角抿起甜笑,目视前方。 眼前林荫绿柳,天湛云舒。 那是两人怎么都走不腻的,一起回家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