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灵山王》 01、仙师 涂山君茫然的站在村头的旷地上。 他才刚刚穿越过来,还不等原先身体的伤养好,就被赶鸭子似的赶到了村头。 三伏酷日,融金烁石。 站了这么一会儿便感觉身子虚的有些撑不住。 打晃之余,虚汗如雨。 总归还是因为原身受了伤,连累了涂山君。 摸了摸脑袋上的伤口,涂山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纵马的人跑了,找不到人,就只能靠着点家底硬抗。 本来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积蓄,现在做不了长工,靠着邻里的接济过活。 听村长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就是伤员也得来。 涂山君在一碗厚粥和半个白面馍的邀请下来了村头。 反正这古代能有啥大事儿,凑个数罢了。 祭祀、征兵、纳税……都还远着呢。 现在该想想自己以后怎么过活。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光靠着邻居接济,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给人家吃出怨仇来。 都是地里刨食儿的老农,谁家也没有多少余粮。 涂山君环视四周。 村子里所有住户都来了,竟无人缺席,不得不说老村长的威望还是不错的。 当然,那一个小儿拳头大的白面馍馍立了大功。 “咳,今儿个让各家来村头,是有一件泼天的大事儿要告知。”村长亮亮嗓子,这才起了话头。 村口的赖汉揣着袖子,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到底是什么事儿竟然值得每家得一个白面馍馍。 “老村长,莫扯幌子嘛,既然来了还不让大伙儿都听听到底是撒子大事儿?” “对嘛对嘛。” 村民能有什么见识,聚在一起乌泱泱的。 倒也热闹。 婆子们聚起来唠起家常,庄稼汉互相打着招呼。 就连总在家躺着的赖汉也都活动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个由头凑起来,要是能再借着机会讨个婆娘就巴适了。 “有仙师来咱们村子落脚,是仙师他老人家让俺召集了各家。”老村长终于揭晓了秘密,目光挪到身后不远的槐树下。 在老村长的目光接引下,村民们这时候才注意到树下阴影中竟然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原先竟好似刻意的忽略了对方一样,完全不曾注意那里有人。 涂山君露出惊讶的神色,游离的目光有了几分锋锐。 疲软的身躯不自觉地挺拔。 ‘仙师?!’ 这说明这个世界有可能是修仙的世界,是拥有超凡力量的。 他极有可能穿越到了一个有修仙者的世界。 ‘修仙、长生、大道。’ 茫然后的不知所措,惊讶和喜悦,以及掩藏在心底的战栗。 涂山君本就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三伏烈日下,冷汗从脊梁冒出,打湿短衣。 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这里是不是真的修仙者的世界。 甚至他心底其实是恐惧的。 只要想一想弱肉强食的法则,就能明白修仙根本就是在‘吃人’! 前世都不是顶尖人物的自己,真能走上这条看似坦荡,其实充满荆棘的道路吗? “我真的可以吗?” 换一个新的世界,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真的能成为顶尖人群中的一位吗? “我可以!” 涂山君坚定的给自己打气,似是怕自己忍不住退缩,才用话术架住自己。 他从未如此渴望一件事,就像是饥饿的野兽渴望食物,纯粹到生物的本能。 性命不掌握自己的手中,会滋生恐惧。 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情绪,同样也能催使人强大。 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变得更加强大总归没错。 【面板未开启】 涂山君错愕的看着眼前浮现出的浅蓝色,被锁链封锁的界面。 很像游戏中的那些面板,但是却显示着未开启。 “挂!” 涂山君大喜过望,果然穿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有挂存在的。 既然有挂,涂山君眼中的希冀少了些许,神色更加安稳。 他没有贸然与那位看起来不好惹的仙师接触。 对方那面相,可不像好人。 那位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仙师,莫约五尺八,面如金纸、两颊深陷。 凶厉的眸子黯淡。 有伤。 重伤! 黑袍破烂,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 倒三角眼微微眯了眯,咧嘴露出笑容。 涂山君打了个寒颤,游离的目光凝聚,透露些许光亮和警惕。 他总感觉不对劲儿,仙师看他们的眼神像是牲口猎物。 在对方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涂山君的左眼皮跳个不停,这更让他心头恐慌。 哪里有仙师是这副尊容? 不该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吗,就算不是,也该是温文尔雅才对。 眼前这位若真是所谓仙师,对方也绝不是什么正道修者。 散修和魔修没区别,都是凶徒。 “三清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平安无事。” 涂山君强忍着心底的害怕,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他已心生退意。 自己有挂不需要冒险和修仙者接触,就是要接触也该找正道的仙师,眼前这位显然不是良人。 涂山君面色凝重,悄然退至众人身后。 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这位黑袍仙师。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也能有个缓冲,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当然,首要还是弄清楚这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仙师的来意。 “竟然是仙师,没想到仙师会来咱们村。” “传说中的仙师……” “果然是大事儿啊,若是得了仙缘…” 村民们顿时又惊又喜,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毕竟只听过传闻,不曾真的见过仙师。 村子里头出入城的小子,倒是胡咧咧自己在大城见过仙师,大伙儿听个乐呵,当成牛皮罢了。 若真是仙师,请了仙师是不是就能帮我们清理乱葬岗。 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乱葬岗诞生了脏东西。 “辛苦你了。” 倒三角眼的仙师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面向村民:“也辛苦诸位了。” “某来,是给诸位送一场大造化的。” 涂山君分明看到老村长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呆立在原地。 目光无神,单薄的身躯宛如枯木。 “有诈!” 涂山君神色惊变,毫不迟疑,拔腿就跑。 咚的一声,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直将他撞的是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明明眼前空无一物,涂山君却感觉自己撞在了铜墙铁壁上。 “阵。” “起!” 倒三角眼的魔道修士瞥了一眼。 袖袍一甩,一杆黑面红边的小幡从他的袖口飞出。 迎风见长,化成丈许长宽立在众人头顶,四方的透明墙壁也渐渐的被黑烟染成灰色。 魔修挥动手中长剑,出鞘即见血。 老村长的脑袋从他佝偻的身体上脱离,大好头颅抛起滚落,鲜血一喷丈高,腥甜的味道充盈在阵内。 “啊!” 惊恐的尖叫声惊醒了呆立的村民。 “杀人了!” “村长被杀了。” 村民大惊,骚动慌乱,推搡着动了起来,像乱窜的家禽,无头的苍蝇。 横冲直撞,挤压堆积。 可惜逃不走。 涂山君已经为他们探了路,透明色的墙壁封锁了所有人的生路。 众人头顶的黑幡滴溜溜的转动,尸体上涌出灰色的阴影倏然没入其中。 接下来便是一边倒的屠杀。火山文学 持剑的魔道修仙者像是杀鸡一样将大阵内的村民杀死。 片晌,鲜血成了涓涓细流的小河,尸体堆成了小山丘。 近二百村民,连一炷香都没有撑住。 魔道修仙者的面容越发狰狞,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反而露出病态的疯狂。 涂山君惊恐的倚靠在透明墙壁前,栗色的瞳孔忍不住的缩小。 蜷缩身子,他大脑疯狂的转动想要找出自己战胜那个魔道修仙者的办法。 “系统,新手大礼包有没有啊!” “快速提升实力的那种。” “开局抽奖呢?” “能直接渡过难关的药丸子呢?” “狗日的系统,老子要死!” “……” 无数呼唤也无法激活淡蓝色的面板。 在涂山君瞪大眼睛思考办法的时候,魔道修士已经杀光了所有的村民,走到了他的面前。 阴影覆盖,居高临下露出一张疯狂的面容。 狰狞可怖。 “该你了。” “你倒是有点特别。” “正好,我这尊魂幡还缺一方主魂。” “你这么机灵,希望你能挺得住啊。”魔道修仙者残忍笑着,扬起长剑。 02、幡成 涂山君瞪大眼睛,身躯抽搐的趴在地上。 呼吸间村头的灰尘泥土涌进口鼻腔。 鼻涕眼泪止不住,混杂着鼻腔和地上的泥土和成泥,糊在脸上。 手脚筋尽断,四肢不正常的扭曲。 满嘴鲜血,半截舌头被他死死的攥在手里,呃呃啊啊的说不出话。 他也没有力气放什么狠话,只有满腔的怨念、怨气以及最纯粹的恨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明明都重新活过来了,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能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老天竟然连丝毫生还的机会都不给他。 何其不幸! 好恨! 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涂山君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吓人。 明明鲜血的流失让他的生机也在熄灭,那双眼睛却依旧盎然。 瘫软的身躯在地上艰难的蠕动,延展出大片的血迹。 混杂泥土裹在身侧。 像是难看的虫子。 挣扎求生。 能活就行,只要能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每一步都牵动全身的伤口,令他的面容不自觉的狰狞。 离开。 逃离魔修,逃离大阵。 如果可以他更想逃离这个残酷的世界。 “我好恨!” 剑锋掠过脖颈,凉意渗心。 ‘我不甘心!’ ‘不甘心……’ 瞪大眼睛,涂山君已然身首异处。 “狗日的魔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绝不会!” 大好头颅在血污中死不瞑目的盯着魔道妖人。火山文学 弥留之际只剩下‘呃呃’嘶哑的凄厉哀嚎。 “引气入体,以怨为基,以恨为骨,聚气凝鬼。” “疾!” 魔修手中印法快速变换,口中满是晦涩的口诀。 汹涌的灰色雾气从涂山君的尸体中涌出,最后汇聚成虚影。 虚影闪烁,死相浮现,阴煞气疯狂汇聚。 魔修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君的尸体。 他要的是个充满怨气,最好能直接化鬼的强大魂魄。 如今聚煞之下,引气入体。 就看这只阴魂能否承受的住。 一道身影从黑雾中显化。 青面獠牙赤发血瞳,好似地狱爬出来的凶厉恶鬼。 “哈哈哈。” “好,太好了!” “如今有了这一方主魂,自此尊魂幡圆满。”魔修激动难耐。 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凝聚成功。 应是魂力浑厚的鬼物。 见这立地演化的汹涌鬼雾煞气,当是入了品阶的阴魂。 “收。” 上方丈许尊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挥舞,将刚刚出现的恶鬼引入其中。 虚影猩红色的鬼眼盯着不远处,正引动魂幡掐着法决的魔修。 鬼影厉啸。 刺耳鬼啸催动周身鬼气翻腾。 但是身后魂幡死死的将他压制,根本不给他复仇的机会。 凄厉鬼啸久久不绝。 “阵。” “合!。” 魔道修士盘坐在大阵中央,血煞气宛如熔炉,波涛汹涌。 丈许尊魂幡高悬在魔修的头顶,滴溜溜的转动,将猩红煞气引入魂幡。 原本粗制滥造的魂幡竟然精致了起来。 在大阵的炼化下,所有尸体肉眼可见的干枯起来。 最后只剩下一具具枯骨,在魂幡的引动下化作尘土。 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一尺小幡。 魔修抓住魂幡,随即检查起来。 “低阶法器?”魔修眉头紧皱,神色不渝。 他使用的是宗门的十方血祭炼幡阵。 虽然这魂幡胚胎是从宗门兑换的制式法器胚胎。 然而有二百多人的血肉精魄,加上炼鬼诀下的一方浑厚鬼物,该是有机缘抵达中阶的。 为何如今到手仅一方低阶法器? “我的炼器手法是严格按照书籍上记载而行的,难道是我的炼器天赋实在太低?” 魔修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天赋,原本喜悦的神色消失。 这还不如花费灵石请宗门擅长炼器的弟子出手。 浑厚鬼物都救不了他的炼器天赋,白瞎了他添加的那些好材料,杂质基本没排除。 这杆尊魂幡就像是粗制滥造的棍子,被铁匠随意捏合而成,使起来颇为冷硬。 总之凑合用着,有总比没有强。 须知散修在练气初阶连下品法器都不见的能入手。 等以后有了机会再祭炼一番,说不定能有些提升。 解除血阵。 魔道修士直奔老村长所言的乱葬岗。 据村民说那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说不定能再找几方生魂。 血祭的百多人竟然只有十几道生魂入了魂幡。 大多日头一照便消了,剩下的那些被凶煞气撞碎。 太弱的生魂对于修士无用,还要自己祭炼,不如用魂幡抓几只阴魂方便。 只要修为和神识不弱于阴魂,便不会出现反噬的风险。 伴随着法力祭炼,幡内的涂山君像是三伏天淋了一盆刺骨凉水,又像是出炉的兵器得到山泉水淬炼。 嗤的一声! 凉意上头,瞬间清醒。 涂山君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眼见自己还有意识,顿时大喜:“我还活着!” “我没死?” “我没死啊!” 【面板开启】 锁链尽褪,像是掉帧似黑白电视微微闪烁,错乱后重新凝聚起来。 只是从原先的淡蓝色变成了猩红色。 幡名:尊魂幡 幡主:赵世显 等阶:下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一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十三/二十)。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涂山君看着眼前的面板,沉默许久。 这个系统不会说话。 没有音效、礼包、商城,粗制滥造的像是半成品的音像编辑器。 原本应该助自己走上仙路巅峰的面板,因为自己身亡也变了模样。 魂幡一体,他即是主魂也是魂幡。 好在他还活着,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涂山君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能报仇。 不管是怎么样的困境,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惨死魔修剑下他已经明白,这就是个残忍的世界,要想掌握命运就要变得更加强大。 成仙还太遥远。 先把这个狗日的魔修赵世显炼成自己的幡奴。 最好再把他的生魂抽出来弄进魂幡狠狠的招呼,万鬼噬魂,方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赵世显疑惑起来,他用法力祭炼魂幡,却感觉好似泥牛入海,竟然没有办法简单祭炼这只魂幡。 他的神识又太弱小,顶多能进行内视,根本就达不到凝练神识烙印的水平。 用宗门的血炼法又不值得。 这不过是低阶法器,精血祭炼之后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就当成过渡时期的法器,等他的修为更上一层后再置换其他的法器罢。 吸收了大量的血气,赵世显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就连自身的修为也出现了松动,赶忙将纳物符解开拿出修行法重新观看。 涂山君本就是魂幡,就在书籍一旁,自然能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文字。 原身识的字很有限,涂山君借光也顶多认识几个字,秘籍更是看的头脑发胀,根本看不懂。 【血煞大法】 【练气三层】 “赵世显竟然只有练气三层?” “我竟然被一个练气三层的魔修给杀了?” 一时间默言良久。 涂山君的错愕神色渐渐隐去,最后化作阴森鬼笑。 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命运。 练气三层杀百多村民跟屠狗宰鸡没区别。 这就是修仙者的实力。 练气初期也远比普通人强大,更何况这家伙还提前布置血祭大阵。 练气一层和练气三层差的不远。 等赵世显找点生魂和煞气让他吞了提升实力,他很快就能追上,到时候就能整死赵世显了。 躲在魂幡里,带着死相的涂山君阴恻恻的盯着正在看书的赵世显。 03、吞煞 荒地枯冢,破败凄凉。 颠三倒四的白色引魂幡早就因为时间久远而腐朽变色,剩下的几根桅杆也不过成了插在坟头上的枯枝残叶。 破损的席子、残缺的棺木。 被饿急野狗拖出来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在沟里。 赵世显面带喜色的望着乱葬岗,他感觉到了阴煞气息。 这里定然藏着自然诞生的鬼物阴魂。 说不得,能让他的尊魂幡再添一位练气初期的生魂。 “要是能再抓一只阴魂鬼物,对付追兵就有把握了。”赵世显轻声的呢喃。 他带伤此来自然是被人追杀,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孤注一掷架起血祭阵,将那村中老幼炼成血气补充。 本还指望着能炼出一杆中品法器,谁想到竟然只是低阶法器。 躲在尊魂幡里涂山君眼睛微亮。 这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怪不得赵世显来的时候面色难看,衣裳破损还有血迹,显然是和人斗法后才落得如此下场。 看他行色匆匆,追兵估计并没有被甩多远。 赵世显斟酌着从破旧的纳物符中取出小块的法石。 被法力祭炼后的法石是阵法的基础。 不需要多高的阵法造诣,只需按图索骥,便可布置出小聚煞阵。 法石即定,赵世显祭出尊魂幡。 魂幡转动化作一杆丈许大幡,黑底红边,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张牙舞爪的绘制在幡面。 虽然看起来模糊,却好似随时能从幡中爬出。 赵世显将魂幡定于阵眼。 “聚煞敛阴,阵起!” 赵世显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懂,伴随手中结印引动自身法力,法力汇聚成丝线定于法石。 阵图生效。 周遭形成了一道气墙,阵眼魂幡更似一台抽水机般疯狂的吸收着游离的阴煞之气。 涂山君感受到煞气涌入。 半虚幻的身躯在煞气的锤炼下凝实,魂幡似乎也在进化,幡面模糊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黑色的主杆挤压出细碎的黑色碎石,连气息都强盛了不少。 赵世显意外中带着惊讶。 他布置的是聚煞的小法阵,使用的也是从宗门兑换的小阵法石,不是祭炼法器的阵法。 没有灵火也无法煅烧法器,为何尊魂幡会发生这种变化。 就像是在…进阶。 “下品尊魂幡会发生这种变化吗?” 赵世显疑惑的走到丈许尊魂幡旁。 看着阵眼中的尊魂幡,伸手捏起被尊魂幡排斥出的黑色石子。 冷硬且生涩,不是材料而是杂质。 赵世显就更加疑惑了,随手碾碎杂质,再看阵眼中心的尊魂幡,饶是修仙者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明觉厉。 只觉得应该是真的出现了宝贝。 “既然这么能吸,我就看看到底有没有极限。” 赵世显取出纳物符中的阴煞石,这些石头都是在三阴之地埋葬十年以上的煞石,聚敛阴煞气极重。 平日里他修行也不敢直接吸收阴煞石,只能水磨工夫的磨。 既然尊魂幡这么能吸收,不妨拿出来看看尊魂幡的极限。 涂山君冷笑不语。 极限? 对于煞气,他求之不得。 赵世显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催命而已,催自己的命。 “不急,还不够,还要再等等。” 涂山君审视着充盈的力量,压下心中的恨意和冲动。 现在还为时太早,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死相浮现的脸上展露阴恻恻的笑容,继续蛰伏伺机而动。 阴风乍起,哭嚎声响。 游荡的阴魂在察觉到阴煞气大幅消失后终于现身。 阴森鬼物站在破败的阴魂幡前,漆黑的眼睛盯着赵世显。 作为亡魂对危机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鬼物警惕的望着赵世显。 它从这个黑袍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赵世显神色淡然,眼中带着修仙者独有的轻蔑和不屑,灵官法眼闪动。 自语声响起:“练气一层的鬼物,能够自发凝聚阴煞气修炼到这个等阶,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勉强也够入尊魂幡成为一魂。” 鬼物厉啸,却不是进攻而是逃跑,它明白自己绝不是这黑袍人的对手。 “哪里走!” 赵世显运使法力融入尊魂幡,顿时大惊,自身练气三层的法力竟然瞬息间消失了一大半。 尊魂幡展现莫大吸力,幡面恶鬼的线条更加清晰,印刻在幡面上的鬼眼似乎转动了一下。 随着法力的涌入,涂山君感觉自己能活动了,至少可以从尊魂幡走出去。 “原来如此。”涂山君了然。 主魂和魂幡一体,他想要行动必须有法力的支持。 不然的话就只是待在魂幡内无法动弹,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施展。 有了法力的支持,还可以放魂幡内的生魂走出魂幡帮忙,这也是尊魂幡本身自带的能力。 涂山君并没有出去。 尽管他很想出去走走,但是现在他坐镇阵眼,煞气进入魂幡不仅仅在提升魂幡的品阶同样是在提高他的实力。 为了防止赵世显看出什么,涂山君更需隐藏自己。 “定魂。” 赵世显鹰跃而起,霎时落在阴魂面前,祭出手中灵符。 法决引动,印法催使。 阴魂顿时化作一缕黑色的雾气被灵符收了进去。 赵世显并没有驱使幡内生魂和主魂出现对敌,不过是个刚刚进入练气一层的鬼物,他随手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主魂和幡内生魂帮忙。 尤其是现在魂幡正处于小聚煞阵阵眼,贸然催动说不定会引起什么变故。 小聚煞阵吸收的煞气越来越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完全没了作用。 魂幡上的圆目凿齿赤发恶鬼栩栩如生,线条更加复杂,红边也显得颇为鲜艳。 黑色的主杆虽然还带着杂质,却不似开始那么冷硬生涩,周遭遍布挤出来的杂质沙砾。 煞石成了粉末,就连那只练气一层的鬼物也被赵世显投入魂幡成了补品,坟地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阴煞气更是被搜刮的干干净净。 魂幡入手,伴随着法力探入,赵世显双瞳缩小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就连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震颤:“中品法器?!” 赵世显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张大嘴巴。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怔怔然盯着手中的魂幡。 尽管如此却死死的攥着魂幡,生怕魂幡飞了。 宝贝? 不,是至宝! 只要吸收煞气就能提升品阶,不用添加新的材料,不需要重新进行祭炼,甚至不需要法力蕴养。 这不是至宝是什么。 他甚至可以省却一大部分更换法器的灵石,只要专心提升眼前的尊魂幡,剩下的资源更是能完全助力自己的修行。 随着法力的探入,赵世显能感觉到主魂的实力也提升了,至少达到了练气二层。 赵世显想放声大笑,不敢。 震惊、喜悦以及难以置信融在脸上。 得了这样的至宝,就算他踏入仙路的时间短暂,也能有机会一窥大道。 赵世显鬼鬼祟祟的瞧着四周,又返回了小村子打扫一番半点证据不留。 跟偷了东西似的,不敢笑也不敢不笑,更不敢遇到自己的熟人。 心中忐忑不敢,即紧张又害怕,强自镇定告诫自己:“得沉住气。” 幡中的涂山君看的真切,冷笑连连。 04、追兵 涂山君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幡名:尊魂幡 幡主:赵世显 等阶:中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二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十四/一百)。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百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吸收了足够的煞气和那只练气一层的阴魂,尊魂幡的品阶上升为中品,也衍生了一道新的神通。 ‘百鬼夜行’ 作为主魂的涂山君当即就领悟了这道法术的能力。 幡内的生魂可通过魂幡连接,化作夜行百鬼,同气连枝发动冲击。 具体威力怎么样还不清楚,但是应该属于很强的法术。 中品法器的攻伐术,尤其是尊魂幡这种类型的,本身就很强大。 如今获得的更是攻击灵魂类的法术,比一般的物理攻击更令人畏惧。 纵然有此攻伐异术,涂山君仍旧装傻充愣,没有任何异动。 只要不让赵世显知道自己活着,赵世显就不会有防备,那距离他反噬赵世显就不远矣。 赵世显喜不自胜,丈许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变成一尺长,就好似是凡间的令旗。 不过,他也很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从来不曾听说宗门内的法器胚胎在炼化后能进化品阶,也不曾听说过主动进化品阶的宝贝。 就算有也多是传说,根本不是他能觊觎的。 而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件。 只是吞噬了乱葬岗和他携带的煞石就提升了一个大品阶,连魂幡内主魂的实力都随之提升。 这怎么不让他惊讶,甚至感觉惶恐。 这种能提升品阶的宝贝,是不是只要煞气充足就能不停的进阶,极品法器、法宝、灵宝…… 赵世显不敢再想,因为他也不知道更厉害的法器名称了,他想不出。 “机缘,我赵世显的机缘,成道的机缘!” “哈哈哈!” 赵世显眼神炙热,他决定了,借着祭炼法器的由头,既然已经走出宗门,那么这一趟也不打算回去。 有了这杆尊魂幡,就是成了散修也能支撑自己修炼。 他不过是个四灵根的伪灵根,在宗门也没什么存在感。 二十出头才拜入宗门,修行了四年多堪堪练气三层,这种天赋一辈子也别想获得筑基丹,更别提宗门专门培养。 没有筑基丹,对于伪灵根来说就相当于直接断绝仙路。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这件吸收煞气就能提升品阶的至宝,以后还愁修行资源吗? 探究险地、杀人夺宝、抢夺资源…… 都比待在宗门等死、最后成为外门的管事,蹉跎一生要强。 “不能急,我需要再验证一番。也许这种进阶只会出现一次。”赵世显握着尊魂幡,压下自己的激动。 他甚至想过卖了尊魂幡以获得筑基丹。 但是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万一那些大人物为了保守秘密要灭口,那实在得不偿失。 而且还需要验证这种品阶的提升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如果只出现一次的话,那有可能是巧合。 宗门还得回,资源照样需要拿,就连这个宝贝也会变成鸡肋。 幡内的涂山君看着阴晴不定神色变换的赵世显,有些怀疑这魔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世显虽然实力不行,灵根天赋也不好,但是这个人确实是个苦修士,除了日常打坐修行外就是练习法术。 两天时间,赵世显又灭了一个村子,同样的招数,找到村长后用白面馍馍和银子把人骗到阵法上。 法力一卷,阵法启动,内里的凡人就被炼成了血煞气。 涂山君虽然想过救人,但是以他练气二层的修为贸然发动反噬,最终肯定不是练气三层的赵世显的对手。 为了报仇,他选择了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欲成大事要忍! 见的多了,心也就变的更硬。 涂山君只能暗自于心中放誓:“我一定会炼了赵世显为你们报仇,也为我。” 随着血煞气的补充,又有三十道生魂融入尊魂幡,虽然没有让尊魂幡的品阶提升,不过倒是让涂山君摸到了练气三层的边,补充的这些煞气和生魂让他再次突破。 赵世显已经完全确定这件至宝能够吸收煞气提升品阶。 现在魂幡虽然没有提升,但是因为煞气的融入,依旧让幡面更加精致,幡面上的鬼脸更是栩栩如生。火山文学 主杆变得更加圆润光滑,内部的杂质又排出一部分。 如今的尊魂幡,就是在中品法器里也属于中等一列的法器。 连主魂都已经达到练气三层。 谁能想到两天前这杆尊魂幡还是法器胚胎,并且只炼制出一杆低阶法器,就连内里的主魂都仅练气一层。 赵世显惊喜的摩挲着魂幡,手中魂幡早不似最开始的冷硬,像是幽邃的寒玉带着淡淡寒气:“好宝贝,主魂进阶练气三层,我就多了一位同阶的助力。” “魔头,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厉喝声如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 刚收起法石阵法的赵世显脸色猛的一变,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那个追杀了他两天的正道修士。 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和他打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势就是这个修士的飞剑斩出来的。 幡内的涂山君很是无奈。 别出声啊,现在赵世显正是欢喜的时候,心神放松,只要先手偷袭一击,不就占得先机了吗。 那追兵竟然先声提醒,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赵世显冷哼:“追了我这么久,实难善了,既然你执意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手握中品法器尊魂幡,状态又已经完全恢复,根本不惧追来的那个练气四层的正道修士。 “看剑!” 追逐而来的正道青年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岁。 二话不说将头顶道簪拔了下来,往前一甩,簪子迎风化作一口三尺青色飞剑,环绕在身侧。 在法力的催动下直取赵世显的脑袋。 赵世显祭出尊魂幡,血光催动,尊魂幡瞬间化作一丈。 尊魂幡鬼面狰狞,迎风飘动。 宛如一杆军将旗帜。 主杆在赵世显的手中更是显露威能,幡布紧紧的卷在主干处,好似一杆方天画戟与三尺飞剑缠斗。 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 赵世显不退反进,几息的功夫,竟然已经走到了青年的面前。 魂幡内的涂山君激动了起来,只要是斗法那么不管是什么结果,赵世显肯定会松懈,这就是他反噬的好机会。 05、反噬 青年修士的神色诧然,怎么几日不见的功夫,这魔修的实力强劲了这么多。 简直判若两人。 本该是六四分的胜负,一下子拉到了对等。 甚至隐约间,他似乎被眼前这位练气三层的魔修给压制了。 三尺飞剑运使充足,气力鼎盛,却无法突破魔修的防御。 那杆丈高鬼面幡应该也是一件不凡的法器,至少该有中品的位阶。 一想到两个了无人烟的村子,青年顿时明白魔头手中的尊魂幡从何而来。 必然是献祭了三四百人的血煞气才祭炼出一杆中品法器。 “魔头,留你不得!” 青年目现精光,厉声怒喝。 食中两指并作剑指,一口咬开,灵符从荷包中甩出来,带着血迹的剑指点在灵符上。 呼的烟火缭绕。 火焰编制成大网,封锁了赵世显的前行路线。 眼见火焰大网覆盖而来,赵世显丝毫不慌,冷笑道:“低阶法符,雕虫小技尔。” “给我开。” 法力涌入尊魂幡,本来缠绕在主干的硕大幡面轰然敞开。 猎猎作响。 幡面上的恶鬼图画栩栩如生,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张口吐出黑色的雾气裹在尊魂幡上。 尊魂幡在赵世显的手中竟然有不可抵挡的威势。 几次挥动就破开了眼前的火焰大网。 青年的神色凝重阴沉。 这血煞宗魔头手中的尊魂幡颇具威能,以他练气四重的法力,加持飞剑、灵符竟不得破法,反落入了下风。 说不得再拖下去就要被压制。 “唯有搏命。” “灵光剑!” 剑指并引,引三尺灵剑落入手中,。 噗的一口舌尖精血喷在剑身上,本来有些黯淡的灵剑顿时剑光闪烁,神采奕奕。 青年面色苍白,左手往腰间一滑,一块青色的规整石块落入手中,被他攥住。 本来苍白的面容多了些许红润。 灵剑入手,青年反到不再后退。 剑法密不透风。 光芒闪烁,施展间飞沙走石,灵光乍现。 在法力催动下的灵剑宛如神兵利器,周遭的土墙枯树全都成了剑下废墟。 涂山君引而不发,随时准备着,就等一个好时机。 练气三重的阴魂鬼物会被同阶修士压制,贸然和赵世显对上虽有僵持的可能,却不是对手。 所以涂山君一直在等,就算无法奠定胜局,也需要给那个正道青年创造斩杀赵世显的机会。 06、招魂 【问魄:提取阴魂鬼物的功法、技能形成种子】 把赵世显抓进魂幡,涂山君本以为赵世显会挣扎反抗。 没想到幡内的赵世显阴魂竟然神色呆滞,看起来好似没有任何灵智。 涂山君疑心甚重。 推己及人,如果自己力量弱小的时候,会不会同样示敌以弱,以待天时。 会。 并且,他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眼看着神色呆滞的赵世显阴魂,涂山君很警惕,没有贸然靠近。 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若是排除赵世显伪装。 那么魂幡内的阴魂鬼物就只有他这个主魂拥有灵智。 因为其他的阴魂也都目光呆滞。 以前涂山君觉得是普通人死后变成阴魂的关系,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赵世显是练气三重,是修仙者。 如今成了阴魂,同样目光呆滞,没有神智。 虽然涂山君觉得赵世显不像是装的,仍然警惕着赵世显的阴魂。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先用试试新获得的能力。 “问魄。” 【提取:】 【魔猿定意拳】 【血煞大法综合(练气前篇)】 技能种子一入涂山君的脑海,他顿时了解了魔猿定意拳。 魔猿定意拳只有三式,竟然能够壮大神魂。 怪不得赵世显的识海中,神魂交锋之时涂山君险些被兽影喝退,如今想来应该是因为此功法的缘故。 这种能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功法,想一想就知道其珍贵程度。 赵世显竟然能以练气三层获得此法。 “赵世显倒是好运,这种功法都能获得。” 以功法种子来看,赵世显的理解和练法看起来也只是粗浅入门。 至于说血煞大法前篇,讲述的是练气六层之前的功法,因为是不拘泥于属性的功法,所以什么属性的灵根都能使用。 提取功法种子,涂山君顺便还学习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借此还了解了一番如今的修行体系。 对修行有了些许粗浅的理解。 “这都十几息过去了,怎么获胜的那位正道青年还没来拿战利品?” 涂山君压下心中翻腾的激动,看向青年所在的方向。 “不知道这位怎么样?” “让我看看我挑选的同伴,未来能一同走上仙路的强大新幡…。” 主字还未脱口,入目景象却让涂山君神色错愕。 青年竟然也倒下了。 也许是斗法太久,抽空了身躯法力力气,以至于力竭。 应该不会有太坏的结果。 控制着赵世显的尸体站起来。 身躯极尽别扭,好似负重前行。 赵世显现在毕竟被炼成幡奴,身躯受涂山君的控制,能走就行,也要求不了太多。 涂山君控制着赵世显的身躯走到青年的面前,近看青年的年岁确实不大,应该只有十八九。 五官挺拔俊朗,可惜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被黑色的丝线爬满,瞪大的双眼以及狰狞的面容带着淡淡的惊悚。 “死了!?” 涂山君张大嘴巴,难以置信。 他已经分化了百鬼夜行的力量。 青年能和赵世显势均力敌,甚至最后出手斩杀,至少也该练气三重说不定是四重。 怎么就这么突兀的死了呢? 目光触及,涂山君赶忙寻找伤口。 掀开青年的衣裳,涂山君的神色大变。 青年的胸口竟然有三个针孔,正流淌着黑色的鲜血。 再看一旁没有法力支撑的匕首。 匕首是假,匕首内隐藏的毒针才是真。 原来真正的杀招竟然是这个。 就连百鬼夜行化作的青面鬼也只是干扰物之一,用来转移正道青年的注意力。火山文学 以匕首干扰,让青年以为百鬼夜行是杀招。 对方索性没有防御三把匕首,只是用法力拍飞,但是已经激发了里面的机关。 加上有百鬼夜行的干扰,青年那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中了毒。 竭力抵抗百鬼夜行凝聚的鬼影后,这才发现中毒。 但此时毒入肺腑,已然回天乏术。 如果没有涂山君的反噬,在要紧关头打了赵世显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胜出的绝对会是赵世显。 涂山君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时机把握的好,不然的话真不好对付赵这个魔修。 涂山君并不知道,赵世显还是以练气三重逆伐四重正道青年。 “我选的既定幡主,死了!” 涂山君四顾茫然,顿生凄凉。 虽然反噬了赵世显将他炼成幡奴,但是涂山君发现了幡奴的致命弱点。 幡奴本身就是死物。 无法修行,更无法补充法力,身躯还会继续腐烂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腐朽的无法行动。 涂山君所想的反噬后利用幡奴修行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望着丹田内干涸见底,可怜巴巴的法力,涂山君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过还是要重新收拾心情上路。 终究要继续往前走。 先把战利品收拢。 再静待时机,寻找一个靠谱的幡主。 “招魂!” 涂山君控制着尊魂幡转动,黑雾一卷,将青年的生魂从中毒的身躯拽了出来。 青年还在懵懂中,眼见握着尊魂幡走到他身前的赵世显,顿时怒目厉喝:“魔头,看剑。” 食中两指并作剑指,就要接引他的飞剑。 只是任凭他如何使用法决,飞剑也不见飞回,甚至他也感受不到自身的法力了。 “法力何在。” “助我斩魔!” “我……”青年低头一看,看着倒在地上的尸身,目眩良久:“我,死了。” 居于赵世显身躯的涂山君眼见青年魂魄还有神智,赶忙从赵世显的身躯中走出来。 “恩公。” 青年看向呼唤的方向,顿时大惊,那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竟然从赵世显的身躯中跳出来。 这不就是要吃了他? “唉,斩魔不成反身死,如今又要成了恶鬼的血食,谓之奈何。” 青年好似认命似的放下手。 魂魄暴露在天地间,没有肉身的庇护就像是狂风中的火苗,随时会泯灭。 只是不甘心成了恶鬼血食。 如今也只能感叹自己学艺不精。 涂山君赶忙问道:“恩公,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亲人?” 青年的魂魄愣住,看着走到他面前却说话的恶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赵世显,完全陷入混乱。 恶鬼不吃他,问他户籍地址,难道是想一网打尽? 但是赵世显怎么看起来毫无生气。 青年也不是凡俗,真死假死还是能分辨一二,如今清醒了不少,他也想起,在死前自己其实斩中了魔修。 以那种伤势,魔修断断无法存活。 涂山君也不知如何取信于他,只能解释。 “我是上个村子的村民,被魔修炼成魂幡主魂,恩公已经杀了魔修。” “我现在是以鬼上身的方式脱离魂幡,与恩公说话。” “若是我有脱困之日,我会报答恩公家人。” “恩公有什么要给家人带回去的,趁着现在能留话,快些说了罢。” 涂山君已经看出来了,魂魄在天地间呆久了,不成鬼就会消失。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青年的魂魄已经透明了不少。 青年恍然,原来是法器主魂:“原来如此。” 时间紧迫,青年也顾不得细想,为什么法器主魂会拥有如此条理清晰的神智。 “我名侯伯旭,阳城侯家嫡子,家中有妻子、胞弟,双亲早已故去。” “不求报答,只希望能将在下的纳物符送回家中,那口发簪灵剑便是在下给与的报酬。” “如今我已身死,也无惧阁下欺骗了。” 侯伯旭长叹一声,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眼中满是留恋,却无可奈何。 涂山君咬了咬牙:“其实我有一法,可保恩公魂魄不散,甚至有机会成道。” 侯伯旭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赶忙解释:“如果恩公信任,可入尊魂幡,以待天时。” 虽然尊魂幡中的阴魂没有灵智,但是涂山君坚信,等到尊魂幡进化到足够强大的时候,肯定能恢复生魂灵智,让他们重新复活。 侯伯旭看向涂山君手中的尊魂幡,摇了摇头。 哈哈大笑后,道:“大丈夫何惧生死。” “我若是入了魂幡,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与那些魔修何异?” “人活得久了,就会怕死。怕死,便会入魔。” “我不愿入魔。” “我观兄台不似恶鬼,望兄台谨守本心,成就大道。” “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最后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等到涂山君回过神来的时候,侯伯旭的魂魄已经消失不见。 “后会……有期。” 07、三式 涂山君走了。 留下一座孤坟。 坑是用那柄灵剑挖的,很深。 野狗刨不到那么深。 人,终究还是要入土为安。 赵世显和侯伯旭都用不起储物袋,只能用纳物符。 打开纳物符只需要汗毛粗细的法力。 赵世显的纳物符中有价值的很少。 修炼的秘籍‘血煞大法’。 一张看起来有些破损的符箓,三块青色的规整石块。 借助秘籍的知识,涂山君认出是神行符,不过最多还能用两次。 那石块是通用货币‘灵石’,下品。 半块残缺不知名兽皮,记载了三个招式。 正是三式魔猿定意拳。 剩下的瓶瓶罐罐都是比较平常的东西,一套换洗衣服,剩下些干粮馍馍和饮用水,以及碎银两。 还有一张大略舆图。 如果这东西是在寻常人家搜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但是对于修仙者来说,世俗皇权没有那么大的力度。 涂山君现在就是用这张大略舆图来判定自己应该怎么走。 至于说侯伯旭的纳物符,涂山君并没有打开,吞进胃里储存着。 尊魂幡还不够强,没有内部空间,唯一能储藏东西的也就只有主魂。 好在主魂不需要吃喝拉撒。 那柄发簪灵剑倒是不用避讳,只是耗费法力巨大。 剩下的那一点点法力,根本动用不了多长时间,索性一同扔进纳物符里锁着。 三伏天,骄阳高悬。 涂山君负重前行,感觉背上拖了个死尸。 没有汗如雨下,只有莫名的疲惫。 原本涂山君想夜半行走,但是贮存在幡奴体内的法力在缓慢消散,由不得涂山君停下。 若是停在荒郊野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活人。 十天半月还好说,万一一年半载没人捡走尊魂幡,难道他就要一直等下去? 涂山君不想坐以待毙,好歹要前往人多的地方。 涂山君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幡奴贮存的法力已经完全干涸。 入眼的景象却让涂山君惊喜了起来,他终于走到了路旁。 不是那种乡间小路,而是尘土飞扬的整齐大路。 用木墩夯实,避免生出杂草,除了在雨天泥泞外,倒是也很方便。 “噗通。” 尸体重重的摔在路旁杂草中。 涂山君将散碎银两扔在一旁,再伪装出赵世显死死抓住尊魂幡死去的模样。 这时,法力只剩最后发丝粗细。 最后只能无奈返回尊魂幡,静待有缘人。 官道大路,敢在这个烈日时间下行走的百姓少之又少。 涂山君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行踪。 若不是因为路上还有新鲜的牲畜粪便,他甚至以为这条官道都没什么人走。 “轰隆。” 地动声响,好似大队人马奔袭而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黑甲骑兵护卫着马车从官道上驶来。 黑底大旗绣着‘张’字。 扑面而来的煞气让躲在尊魂幡里的涂山君顿时来了精神。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这不足百人的黑甲骑兵应该刚刚血战归来。 如果能进入军队中,他也就不缺升阶的生魂和煞气了。 只是涂山君的愿望很美好,现实却是黑甲骑兵护卫着马车一溜烟的从旁边驶过,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行色匆匆,均神色凝重,带着焦急。 不说根本没人注意到路边杂草丛里的尸体,就是注意到了,在他们看来也不是大事儿。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涂山君想用最后剩下的一丝法力显化,思考的功夫这队骑兵已经奔袭出百米。 “可惜。”涂山君低声的感叹。 既然都已经错过了,他也不再多想,还是着眼于当下。 “难道是银子摆放的位置太隐蔽。” “还是赵世显这副身躯不像世外高人?” 银子散落在草丛,确实不明显。 加上赵世显的身躯受伤严重,气血亏空,挖坑弄坟整的灰头土脸,如今看来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涂山君咬了咬牙,最后一丝法力使用,将银子丢到路边显眼的地方。 一会儿来人了,肯定能顺着银子看到尸体。 幡中不知时辰。 涂山君趁着没人来自己倒是先学习起魔猿定意拳。 尊魂幡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空间,刚刚够挤下上百阴魂鬼物,均神色呆滞,目光无神。 涂山君主魂居于正中央,感悟提取自赵世显的功法种子。 魔猿定意拳三式。 第一式,老猿挂印。 形如佝偻猿猴,老态龙钟,这一式意在站桩打根基。 也是魔猿定意拳的起势。 找了十数次感觉,才找到最佳状态,将动作完全按照兽皮所绘完成。 起手之后,涂山君便感觉身上生了无数只跳蚤,来回的蹦跶,令人瘙痒难耐。 却不能动手挠,一挠,破了势,也就没了功夫。 直到将整个动作保持了一炷香。 接下来便是第二式,魔猿拜月。 此时猿猴根本没有了老态,宛如出笼的凶兽。 兽皮完整的绘制了魔猿拜月时的肌肉走向和血液流动,甚至连骨骼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只可惜,杀招是杀招,对于涂山君这样的魂体主魂却没有任何用处。 这一招,意在将开始忍耐的狂躁充分发挥出来。 其实很多人是胆怯出手的。 修习杀招,须在胸中养三分恶气,这恶气让人敢于出手。 “终于有人来了。” 涂山君睁开双眼,脸上露出笑容。 “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是银子啊,不知道是谁丢在了地上。”带着四方帽的书童献花似的抓起银子跑到书生面前。 撑着伞的青衫书生笑着说道:“不知是谁大意,竟让你捡了漏。” 只是话音刚落,书生的面容顿时煞白,指着书童身旁的草丛。 “是个人。” 书童吓的一蹦,这才反应过来是个人趴在路边的草丛里。 “喂你是什么人。” “说话啊。” 喊了半晌不见回话,这才蹲下查看,伸手探了探鼻息。 “公子,他死了。” 青衫书生这时候也将腰间的宝剑收起来,走上前来查看起赵世显的情况。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穷苦人家。” “咦。” 书生终于注意到赵世显手中紧握的尊魂幡。 伸手一扒拉,紧握的手掌松开,裹成令旗模样的尊魂幡被青衫书生捡了起来。 青衫书生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不似凡品,像是冷寒玉材质。” “不过为何打不开这绢帛面?” 涂山君也很无奈。 一般人看到幡面上栩栩如生的鬼面,肯定不敢捡起来。 所以他用法力收拢起来整个幡面。 也唯有法力才能再打开。 这青衫书生没有法力,也不是修行中人。 不过他还留了一手,血煞大法能帮助有灵根的人修行,只要他有灵根就有机会。 趁着书生捡起尊魂幡的功夫,书童已经将赵世显扒了个精光。 连底裤都搜刮了一番,生怕错漏一个铜板。 “公子,这里还有本书。”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除了那不到五两的碎银子,也就只有这一本书。 08、感气 书童虽然也认识一些字,却不认得这秘籍第二字是什么。 “公子你看这本书。” 青衫书生接过书,看向秘籍:“血煞大法。” “血煞宗练气前篇基础功法。” “口诀。” “修行法门。” “运功路线。” “附带两篇法术。” 薄薄书册,翻阅途中书生的眼珠子已经越瞪越大,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认出书写的是什么。 “这竟是仙人功法!” “什么,仙人。”书童倒退了两步,指着赵世显的身躯,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可是把仙人的底裤都翻了一遍。 诚惶诚恐的连连赔不是。 “仙人勿怪,五宝不懂事。” “仙人勿怪。” “如果这是仙人的,那也应该是魔道仙人。” 青衫书生胆子倒是大的很,蹲下查看赵世显身上的伤口。 如今再看,该是斗法受伤。 胸口一道剑伤,斩裂了心脏,造成仙人死亡。 “如果这位真是仙人,那这件裹着的好似令旗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器。”书生握住尊魂幡。 如今正是三伏酷暑,他却感觉手中凉意沁人心脾,走路造成的汗水一遭消退。 就是不会使用,单纯用作避暑,也绰绰有余。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他就怕书生不识货,当成废品给扔了。 一想到连村民都知道仙师,修士的传说肯定广为流传,并且被人相信。 连村民都知道,何况是知识分子。 以利诱之,再辅以功法神通。 只要是识货之人,肯定能看出尊魂幡的不凡,绝不会轻易丢弃。 如今,只要对方能修炼功法就能使用尊魂幡。 涂山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另外一半则是担忧书生没有灵根。 “五宝,把仙人的身躯背过来。” 书生寻了一处人不长走的荒地,用佩戴的装饰长剑挖了坑,将赵世显的尸体草草填进去。 又给立了个无名木牌。 叩拜后道:“今日我李青枫得仙人功法、神器,若是来日修道有成,必起出仙人身躯,寻风水宝地重新入葬。” “望仙人保佑。” 被放在书篓里的涂山君看着眼前的一切。 恨意自然难消。 想到自己遭受的苦难,脸上戾气浮现,连带整个魂幡都出现了震动。 如果可以,他更想将赵世显的魂魄挫骨扬灰,肉身竖葬于阴地,等肉身成为僵尸后随意驱使。 只是如今他不过是中品尊魂幡,充其量多了个练气四层的主魂。 忙活了半晌,日头早就歪斜。 在两人忙活的途中还有人路过。 有穿短衣的,担着扁担,不知道挑着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顺着大路走去。 也有赶着牛车出门的。 大多都是牛车、驴车。 涂山君也只见最初那黑甲骑兵队伍套着的是马车。 黄昏。 未至黄昏。 书生李青枫和他的书童五宝重新上路。 留下了另一座孤坟。 李青枫打着伞遮挡太阳,翻看手中的修行功法,书篓由书童五宝背着。 虽然心怀激动,好似捡了漏,生怕人知道。 但是他却一刻都无法等待。 这可是仙缘啊。 八方城内的仙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深居简出。 他家又没有路子送他进入修行宗门。 时常听说仙人的踪迹,大家也公认仙人的存在,并且他还远远的见过仙人一次。 然而这些,统统比不上手中的这卷经书,实在令他激动振奋。 “血煞大法,血煞宗练气基础功法。” “需要在日初、黄昏之时感悟阴阳,引导感悟气,炼气贮存丹田,则成练气一层。” “功法口诀。” 李青枫嘟囔着口诀,顿时感觉口腔内产生了莫名的震动。 这种震动还颇有韵律,以至于这种韵律带动了整个头颅都跟着震颤起来,身躯随之舒畅。 李青枫大喜,将功法揣进怀礼,暗道:“果然是仙人功法,真是神异。” 背篓里的涂山君注视着李青枫的行动。 不出所料,李青枫按耐不住开始修行了。 因为是知识分子的关系,对于经文的理解远超普通人。 其实也不需要多高深的理解能力,只要能颂背口诀,再辅以特殊的引气姿势,在阴阳更替之时感气。 身具灵根的情况下,大概率能感悟到所说的气感。 之后就是壮大感悟到的气。 血煞大法其实也就属于中不溜的功法。 功法种子中有理解,血煞大法重在无属性,什么灵根都适用,其实对练气的转化并不强大。 血煞气的辅助也有副作用,只是相对而言比较小。 不是涂山君不想传授更高明的功法,是他手中就只有血煞大法。 凑合着先用,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可以转修其他的功法。 就是现在还不确定李青枫到底有没有灵根。 得益于功法种子的理解,涂山君对于灵根的认知也比较清晰。 天灵根修士,拿到功法,熟读一遍,基本上就有气感了。 李青枫都已经熟读数遍,甚至开始尝试背诵,依旧没有什么起色,肯定不是天灵根。 还是要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已经瞪大了眼睛,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他没想到啊,李青枫的资质竟然能差到这个地步。 这三个月的时间,李青枫返回家中后,便放弃了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日夜钻研‘血煞大法’。 并且还时不时去医馆请教穴位,以及经脉的走向。 日醒夜炼。 一天中,两个阴阳交泰的时刻丝毫不敢错过。 还会提前沐浴更衣。 连那些狐朋狗友组织的文会也都推掉,根本不出家门。 李青枫家里有些产业,供得起读书,十七八中了秀才,这一头扎进修仙大门中。 除了一日三餐外,基本不出门。 连他爹娘都觉得是不是病了。 请了好几趟郎中,得到的消息是没病,就是人有些萎靡,气血稍有亏空。 这可吓坏了他爹娘,还以为是家里进了女鬼。 毕竟话本小说中都是这么说的,书生家进了女鬼,蛊惑书生,吸收精气。 书生自此沉迷女色,再无心科举。 荒废了底子不说,最后还丢了性命。 李青枫解释了好几遍,索性不再解释,每天打开门窗的读书,一副奋进的模样。 这才让家中二老安心。 但是涂山君根本不安心啊,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这三个月,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的,捡到魂幡就是有缘,他会有灵根的。” “有缘人有灵根,不会是个麻瓜。” “不可能,我不信!” 絮絮叨叨的,涂山君感觉自己都要成祥林嫂了。 不是天灵根涂山君认了,毕竟这世上天才太少。 但是两三天无气感,说明不是双灵根。 七八天没感气,看来不是三灵根。 没事儿,这世上三灵根都属于中偏上的资质了。 但是一月都没有气感,这已经不符合四灵根的规律。 一月也就算了,足足三个月。 三个月没有气感啊。 涂山君已经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只是觉得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完美的事儿。 盘坐在床榻上的李青枫却丝毫不气馁,虽有些丧气,依旧坚持修行。 今日,天蒙蒙亮。 东方朝阳一缕光芒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五心朝天,闭目感气的李青枫猛的睁开双眼。 双眼灵光闪烁。 “成了!” 09、画卷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从练拳中醒过来。 这三个月的牢,他坐够了,好在这家伙终于感气成功。 至于说什么天资。 涂山君已经不要求天资这东西了,能感气就行。 如果继续蹲在尊魂幡里的关禁闭,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三个月啊。” 李青枫高兴的从床榻上蹦起来,他终于感悟到气了。 “公子,你成功了。”五宝知道自己公子在干什么。 毕竟是两人共同发现的仙人。 只不过五宝连字都认不全,一看书就犯困,实在没法修行。 如今见李青枫高兴好似疯癫,顿时明白为何如此。 五宝也由衷的高兴,以后自家公子就是仙人了,他不再是书童,是仙童。 “公子,大喜事啊。” “成功了!” “五宝,我成功了。” 这缕气只有头发丝粗细,在他身躯中乱窜,最后沉寂于丹田。 李青枫赤脚站在地上,一把撞开房门。 不顾身上穿着的短衣,高兴的奔跑起来。 活脱脱中了状元的模样,也许中状元都没有他现在高兴。 三个月的苦功,他自己都要放弃了,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灵根。 没想到就在今日。 就在今日! “不会范进中举吧?”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 李青枫能感气,他也很高兴,但是乐极生悲可就不好了。 万一直接傻了去,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好在李青枫疯跑了几圈,力气大耗后又重新返回房中,拿起尊魂幡仔细的端详起来。 他从血煞大法中得了两门法术,一曰‘灵官法眼’。 可辨身具灵光之人,能识鬼魅魍魉、崇怪异常,是基础法术。 另一门曰‘控幡’。 就是用来驱使尊魂幡. 本来还需要他自己祭炼属于自己的尊魂幡,但是现在他手中有现成的。 在李青枫拿起尊魂幡的同时,涂山君那里的猩红面板也浮现了文字。 【是否绑定新幡主】 “绑定。” 好不容易有了新幡主,哪可能放过。 不管幡主是什么天资,就是最最垃圾的资质,有他涂山君的扶持,肯定能走的比一般人更远。 好在李青枫虽然是比较差的资质,却也不需要他准备的后手。 这后手,可就不是几个月的功夫能达成。 少则数年,多了就是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涂山君就是耐心十足,也不想等那么久。 在涂山君选择了幡主后,李青枫顿时感觉自己和这件尊魂幡多了许多莫名的联系。 就好似,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很熟悉。 李青枫又将魂幡放下。 他现在刚刚感气,以后便需要炼精化气的同时辅以吸收天地之气,尽快达成练气一层。 至于说为什么不是颠倒过来,自然是因为修行初期炼精化气的内炼之法更快,也更有效率,等到以后修为高深才会反过来。 炼精化气第一步,吃饱饭。 最好是吃肉。 李青枫家里握着八方城的几个米面、丝绸铺子,城外又圈了大片的土地。 俨然一副大地主的模样,想要日日吃肉倒也不算难事。 加上李青枫的爹娘觉得不能因为刻苦读书靠坏了身子,日日购买肉食,三五天就送来补物。 这又加快了李青枫炼精化气的路。 月余的功夫,李青枫已经达到了练气一层。 着实让涂山君感叹了一声穷文富武。 李青枫资质不好,靠着毅力,三个月日夜感气才有气感,步入修行的大门。 没想到现在苦尽甘来,一个月的功夫就步入了练气一层。 虽然得益于血煞大法强冲关隘的能力,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 血肉中隐藏的血煞气完全够用。 终于算是踏上修行之路。 “公子,刘家公子又来了。”五宝急匆匆的走进来。 “青枫兄,小弟也明白你苦读的心情,只是距离省试还有两年,不急于一时,熬坏了身子可不好。” “伯父伯母也让小弟多邀请青枫兄出门走走。” “恰逢又一月文会,青枫兄已推辞三次,小弟再厚着脸皮邀请一次。” 五宝刚进来,身着青衫的刘家公子手执折扇走了进来,拱手作揖。 李青枫转念一想,修行也不急于一时。 他已经入了法门,正需劳逸结合。 加上已经推辞三次,刘闯又搬出他的父母,也就不好再推辞不去:“好好,今日便去,今日便去。” 拿上遮阳伞,又揣上尺长的尊魂幡。 挂上银袋,带上五宝,这就出了门,直奔乐府楼。 乐府楼内多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大多被八方城内的豪绅公子娶回家做了妾。 有不卖身的地方,自然有卖身的地方。 周边的暗门子也数不胜数。 不管是不是真的风雅,还是附庸风雅,这群童生、秀才的文会地点一直选在乐府楼,历来如此。 “诸位看,今日我请到了谁。” “呦,青枫兄。” “稀客啊,听闻青枫兄闭关读书四个月,没想到今日被刘兄请来。” “看来青枫兄对省试势在必得,小弟提前祝青枫兄中举。” 李青枫笑呵呵接纳,他总不能跟人说他是捉摸着修仙去了:“也就略有所得。” 如今再看这些好友,他却不好坦白,且多了些莫名的优越感。 “那今日比一比诗词,上次输给青枫兄,我可是耿耿于怀。” “哎,今日的主题早就拟定,我们要品鉴刘兄重金得来的名家大作,怎么能随意更改。” “是小弟的错,我自罚一杯。” “刘兄,既然人都已经请到了,总该让我们欣赏欣赏名家大作了吧。”说话之人身旁放着鸟笼,鸟笼里的不是什么名贵的鸟,而是一只白羽红喙的鸽子。 刘闯志得意满,容光满面:“来呀,把本公子寻得的那件孤品拿过来。” 四方檀木盒,摆在桌上。 围坐五人。 李青枫还在想功法口诀,有些走神。 刘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份画卷。 另外三人,虽然都很推崇,不过却也只有五六分的认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刘闯平日出手阔绰,也不好驳了面子。 再者,品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大把的时间听曲。 听说乐府楼又多了一位头牌,众人也都很好奇。 伴随着画卷打开,直到这副画卷完全展示出来,悬挂在一旁空白的墙壁上。 众人眼中的松散一扫而空,均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画中人。 画中人实在太美了。 美的惊心动魄。 赤身美人,搔首弄姿。 眉眼间一汪春水,要把人融化了。 涂山君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他感觉到一股强刺激的味道。 不是血腥味,是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而且这幅画的阴气甚重,不像好东西。 李青枫也觉得画卷不对劲儿,他刚才好像看到画中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还以为看错了,再看其余四人的神情目光,顿感不妙:“邪门的东西。” 虽然他已经是练气一层,但是面对如此邪门的景象,依旧腿肚子打颤。 两股战战,几欲奔逃。 心中升起的那股子邪火瞬息被扑灭。 脊梁凉飕飕的,冷意直冲后脑勺。 10、法力 涂山君神色凝重。 他不清楚这画卷内的鬼魅有多强。 最主要的是现在幡主的状态很差。 打眼一看,在画卷完全打开后,五人已经歪歪斜斜的栽倒在地上。 就连练气一层的李青枫也不例外。 涂山君就是提醒李青枫也没用。 尊魂幡只能轻微晃动。 没有法力支持,根本就没什么办法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画卷散播着淡粉色的迷雾。 随着五人晕倒在地上,画中人开始活动身躯。 先是眼珠。 滴溜一转,活灵活现。 再是头颅控制身躯,连带四肢缓慢的舒展。 似乎不满足被困在画中,画中人伸出手。 一条苍白的手臂突兀的抬起,从画中伸了出来,猩红的指甲像是能滴血。 白花花的大腿晃动。 足尖四下的探了探,终于落在雅间的地板上。 猩红的趾甲映衬着白足,看起来颇为娇艳。 不一会儿的功夫,画中女鬼已经从画卷中走了出来。 涂山君倒是一直在提醒李青枫,但是李青枫睡的跟死猪一样,根本就叫不醒。 叫不醒没关系啊,只要有一丝法力涌入尊魂幡,他就能出手。 再不济,只要运转法力,大概率能从画卷鬼的迷烟中醒过来。 可是,李青枫好像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运转法力,抵抗鬼魅的伎俩。 涂山君只能干着急。 没用。 尊魂幡的凉意唤不醒李青枫。 “刚到手的幡主,我还没捂热乎,就要被鬼给害了?”涂山君皱紧眉头,眉宇间萦绕焦急。 等幡主感气的时候他还能打打拳。 虽然没底,却也足够淡然。 如今却不同,已经到了危及新幡主性命的时刻。 赤身女人打量着四周,最后着眼于地上横七竖八栽倒的五个人。 美丽的面容登时裂开三道口子,形成了三角状,皮肉翻开,像是拉链一样吱吱拉开。 直到完全褪去了身上的那层姣好的女子皮囊。 涂山君沉吟:“画皮?不像啊。” 说她像画皮吧,内里也不是圆目凿齿的青皮鬼怪。 反而身长细小的绒毛。 鬼脸人身,拖着一条粗黑的尾巴,状如佝偻老猴。 “不像山魈精怪,倒像是山魈鬼魅。”涂山君认出了这畜生的模样,正是山魈,只不过这应该是死了的山魈。 死后化作鬼魅,附着在这件画卷上。 画卷上的那层人皮应该是它弄出来的伪装。 魈鬼舒展身躯,两眼放光的盯着栽倒在地上的李青枫,宛如看到了可口的美味。 余下的四人根本不入它的眼。 但是它又有些畏惧,不太敢上前,畏畏缩缩的挪动着身躯。 涂山君的鬼面上浮现凶戾之气,这畜生竟然觊觎他培养的果子,如果不是没有法力支援,他早就跳出去撕了这魈鬼。 李青枫已入练气一层,身躯经过气的洗涤,浊气去,而灵光存。 这东西觊觎李青枫的血肉精气也实属正常。 毕竟只要吞了练气一层的李青枫,这魈鬼就能更进一步,可比吞食凡人阳气快多了。 在魈鬼看来,李青枫就是最可口的大补之物。 至于说畏惧。 则是畏惧于李青枫练气士的身份。 储存于丹田的气便是法力,鬼魅精怪天生畏惧这种堂皇正大的气。 涂山君看着魈鬼一步步挪过来。 深长的鬼手露出尖锐的指甲,锋利如刀。 鬼爪距离李青枫的脖子越来越近。 因为鬼爪过于锋利的缘故,李青枫的身躯已经有了反应,脖颈处的寒毛根根而立。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驱使幡内四十五只阴魂鬼物。 “成不成就看这一下子。” “都给我折腾起来。” 四十五只阴魂鬼物一同折腾,赵世显所化鬼物又是练气三层,还有一只练气一层的不知名鬼物,算上涂山君自己,练气四层的主魂。 共四十六只鬼物一齐在魂幡内折腾。 全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魂幡震动,顺着李青枫的胸口滑了出来,触碰到李青枫的脖颈。 凉意上头。 昏迷中的李青枫猛的睁开双眼。 “什么东西,这么凉?” 翻身的功夫,直接就看到了伸出鬼爪,想要抓住他的魈鬼。 “妖怪!” 瞪大眼睛的同时一把攥紧尊魂幡。 沁人心脾的凉意缓解了心中紧张,这才安定不少。 魈鬼已经现形,又见李青枫从它制造的入梦迷烟中醒过来,也吓了一跳。只是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吞食了李青枫这具存有灵光的身躯,它直接离开就是。 眼见李青枫还没有动用法力,它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鬼手一把掐住李青枫的脖子。 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如巉锯齿,咬向李青枫的脖子。 李青枫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然吓的闭上了眼睛。 在尊魂幡内蓄势待发的涂山君,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一句国骂。 “草!” 这种要命的关头,是闭眼等死的时候吗? 好在李青枫虽然闭眼了,却也将尊魂幡横在了头顶,竟然阴差阳错的招架住了魈鬼的一口。火山文学 李青枫哪还不知神器的厉害。 竟然能抗住精怪一口。 加上练气后身躯经过法力洗礼,浊气褪去,就是放到武林也属于先天以上的高手。 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人家就是硬抗也能抗住几下。 脸色涨红,甚至泛起紫色。 李青枫决定赌一把。 “神器救我!” 法力涌入尊魂幡。 尊魂幡一遭吸收李青枫练气一层所有法力,一丁点都没有剩下。 李青枫暗道坏了,他只顾想让神器救命,却不知道他这练气一层的法力够不够驱使魂幡。 抽水机般的扫荡一空。 李青枫涨紫色的脸上浮现虚弱的苍白。 魈鬼还要动作。 李青枫手中尊魂幡轰然敞开,倏然恢复丈许。 粗壮青色手臂从幡面伸出。 一把摁住魈鬼头颅。 那硕大鬼手捏着魈鬼脑袋像是抓着个圆滚的苹果。 李青枫紧握尊魂幡,因为法力耗空,身躯虚弱倒退了两步,反而看的更清晰。 惊骇之余,已是失声。 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壮硕恶鬼跳出尊魂幡,摁住精怪。 青面獠牙,赤发狂散,凶厉气息扑面而来。 恶鬼背对他,宽厚背影更显得肌肉虬结。 微微侧头。 猩红鬼眼瞥了他一眼。 随后一脚将人皮踢回画卷,紧接着抓着山魈精怪返回了尊魂幡。 尊魂幡就像是法力耗尽似的,又从丈许变回尺长。 李青枫吓得将尊魂幡扔在地上。 跌坐在地上,目眩良久。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这书生心理素质还需要提高啊。 这不过是个初入品阶的魈鬼,就是不用尊魂幡,只用法力缠斗也能打赢。 得了这只魈鬼,尊魂幡又变得深邃了一些。 而且涂山君在捕捉到魈鬼之后就使用了问魄,得到一个技能种子‘入梦’。 11、消息 李青枫连着灌了自己三杯,这才长出一口浊气。 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些红润。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远超他的认知。 以前他只听说过鬼物精怪。 看话本小说,听评书的时候会恐惧,却不像是现在这样真实见到有冲击力。 他还差点身亡。 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看向挂在墙上的画卷,如今再看早就没了最初的那种迷恋和沉迷。 虽然画作是前朝大家徐子明所绘,也不过是普通的画作罢了。 再看地上躺着的四个好友,李青枫只有庆幸。 还好自己成了练气士,又有神器尊魂幡在手,若不然今日这个坎很可能就过不去了。 好在他又及时苏醒,这才让四个好友免遭毒手。 却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他成了练气士,灵光存身,也根本不会引起这画卷中魈鬼的注意。 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不过最让李青枫在意的还是从尊魂幡跳出来的那只青面恶鬼。 那恶鬼身躯高大,气势恢宏。 凶厉之气扑面,骇人目光如电如炬。 他总觉得那恶鬼看他的那一眼饱含深意,只不过因为时间短暂,无法交流。 刚才他吓的失手丢弃尊魂幡,如今又重新捡起来。 端详着手中的小幡。 如今尊魂幡的幡面已经完全打开,面上绘制着狰狞恶鬼。 同时他又有些担忧。 血煞大法上说了,尊魂幡的恶鬼会反噬幡主。 实力不到,最好不要使用强于自身的尊魂幡。 所以他又忧心自己会不会被恶鬼反噬,万一那一眼是反噬他的前兆呢。 魂幡内的恶鬼可是轻而易举的捉住了那只精怪,形如猴子的精怪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若是反噬自己,能撑得住吗? 不能。 李青枫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 面对那鬼面精怪都吓的方寸大乱,只能靠神器救命。 若是遇上神器内的恶鬼反噬,必然死定了。 不过,李青枫还是觉得尊魂幡不会反噬他。 至少现在不会。 若不然尊魂幡也不会示警。 而且以恶鬼那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不会留下隔夜饭,要反噬肯定早就动手了。 李青枫裹起尊魂幡揣进怀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还是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文会也不必再开,等四人睡醒就让他们离开便是。 日头西落。 昏迷不醒的四人终于醒了过来。 互相之间倒是也没有怀疑,这种醉倒后不省人事的事情时常在文会上发生。 只不过他们就是感觉不太尽兴,身体也带着疲惫和不舒服。 李青枫不好多说什么,真相往往是残酷且不可信的,索性就让他们当成是醉酒之后的难受吧。 正常人和鬼待久了都会影响自身,何况他们是被鬼给迷晕了。 刘闯收了画,五人都没了什么心思。 本来李青枫还相劝刘闯把画给烧了,却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出说法。 既然画中恶鬼已除,那美人画卷已经没了神异,不如就让刘闯带着画卷回去吧。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加上已近黄昏,便匆匆散了场。 倒是还有两位准备留宿于乐府楼。 还劝其他好友留下。 李青枫没有这个心思,他还需要回去修行。 这一役让他深刻明白自己还是太弱小。 好歹不能只摇动一下尊魂幡就脱力跌倒,无力再战。 读那些话本文记中那些志怪篇幅时,总觉得那些阻碍者又蠢又坏,还拖后腿。 总是会破口大骂,以疏解胸中郁闷。 自己总不能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人,须知但凡错失良机可就要丢性命。 涂山君倒是不知道李青枫的想法。 他是惊喜于自己终于有了能和幡主沟通的桥梁。 魈鬼的技能是入梦,制造梦境然后潜入其中。 如今涂山君习得此技,他就能通过尊魂幡接入幡主的梦境。火山文学 这样的话,就能在幡主弱小、法力不足以令他长时间显化于世外的时候交流。 不说传授功法武艺,也需告诉幡主应该做什么才能令尊魂幡进阶提升。 五宝不知道为何自家公子出了乐府楼就心事重重,只能默默跟在身旁。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李青枫的好。 回了家中,却被告知老爷夫人早已在正堂等候。 李青枫也顾不得多想,赶到了家中正堂。 看样子双亲早已等候多时。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李父起身,堆满了笑容,有些臃肿的身躯更显得油光满面。 李青枫顿感疑惑:“不知父亲所说是何事?” “三日前八方城郡守贴出告示,八方城以及郡下四县乡绅,可以送家中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孩子,前往郡守府接受检查。” “镇守八方郡的仙师任期已满,交接之时会带走身具灵根的孩子拜入仙宗。” “儿啊,家中就只有你符合标准。” “为父已经为你保下了个测试名额。” 这些信息落入李青枫耳中却好似闷雷炸响。 令他大惊失色。 没想到这么多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竟然要大张旗鼓的测试凡人。 细问下他才明白,每一任仙师都会驻守好多年,然后在临走之时选上一批。 这个任期好像是十年。 只是他却没有任何喜色,如果没有得到血煞宗秘籍和尊魂幡,他肯定兴高采烈的就去了。 如今他已经修成了练气一层,修行的还是魔道功法。 难保那些正道仙师会以斩妖除魔的由头砍了他。 有时候解释是苍白的。 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涂山君倒是认真倾听了一番,同样沉吟着拿不定主意。 看侯伯旭对待邪魔外道的态度,那可是宁可错杀不放过。 刚烈异常。 打架的时候更是招招死手,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耻于进入尊魂幡苟全性命,宁肯魂飞魄散也不愿堕入魔道。 真是个狠人! 涂山君就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正道中人都是这样的,李青枫贸然前去很可能被人一剑砍了。 涂山君是穿越者,对正魔看的不重,甚至对鬼魅魍魉、崇怪异常也不是多么敌视。 他只是一心求活。 但是很难保正道修士也和他这样。 李青枫同样在权衡。 卫道士都是疯子,更何况本就是对立面的正魔,最好的情况是他被废掉修为,重新修行。 但是五灵根的他,会有机会进入仙宗吗? 李青枫觉得应该很大概率进不去。 五灵根属于非常劣质的灵根。 三个月感气就已经是极限。 能一月练气是因为顿顿有肉,加上练气一层比较容易,才勉强入了门。 “父亲,我……考虑考虑。” 12、入梦 逢魔之时,阴阳交替。 李青枫结束了今日的修行,躺在床榻上。 映衬着桌案上的油灯微光,翻来覆去的整理着尊魂幡。 目光没有聚焦,早已经神游物外。 十年一次的交接任务,八方城内的仙师终于要离开,并且还承诺要带走一批有仙缘的人。 只可惜,这个消息晚了足足四个月。 “魂幡啊,我到底要不要去见识一番镇守郡城的正道仙师。” 李青枫既迫切的想遇见同道中人,却担忧自身功法的问题。 道统问题可不是小问题。 许多人,拜了什么样的师父,这辈子也就打上了什么样的标记。 是随意能改换门庭的吗? 何况他是五灵根。 不使用魔道功法,还能做到快速修行吗? 血煞大法的副作用已经算小的了,只需要血煞气辅助修行,便可让人快速积累法力。 缺点是血煞气影响心智,容易心生暴戾气息。 正道仙法大部分都以中正平和见长。 听到李青枫的呓语,涂山君没什么表示。 虽然这个问题出来之时,涂山君就已经有了想法,但是他依然仔细思考了一番。 最后还是明确反对李青枫接触正道修士,至少现在不行。 少顷,室内响起轻微鼾声。 五宝吹灭油灯,关上房门去偏房入睡。 躺在床榻上的李青枫呼吸已经平稳,攥着尊魂幡没有撒手。 正巧为涂山君提供了便利。 “入梦。” 梦境并不复杂。 涂山君只需要复刻一个场景即可。 他复刻的场景是块山巅空地。 云雾缭绕,青天白日。 四周是悬崖峭壁,好似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方寸之地。 李青枫感觉自己在下坠,中途睁开眼,就出现在了这个莫名的山巅上。 云雾尽头矗立着一个背影。 既然已经构建场景,令幡主入梦,那么也就需要一个切入的身份。 涂山君斟酌过要不要用赵世显的身份。 既然李青枫给赵世显填坟做墓,又得了赵世显的修仙功法和法器,总该会亲近赵世显,甚至会以师父看待。 如果以这样的身份接触,无疑会事半功倍。 但是转而又被涂山君推翻。 用一个谎言来做所有事情的基础,最后往往需要无数谎言弥补,甚至天然的存在裂缝。 若是以世外高人切入,又显得太过莫名。 只要李青枫的逻辑没问题,他就会怀疑为什么会有梦中仙。 五灵根,属于假灵根。 世外高人绝不会注意这样天资的人。 最后可能只会往精怪鬼魅身上靠拢,觉得他自己是被鬼迷了眼。 所以,思索之后,涂山君打算以主魂原本的模样和李青枫见一面。 李青枫感觉那个背影很眼熟。 忽地风起,云雾飘淡。 那背影转过身来。 青面红瞳,赤发披散。 正是狰狞恶鬼的模样。 登时吓了李青枫一大跳,转身就要奔逃。 却想起来晌午的事儿,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逃。 正要使用法力,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无法调动法力。 法力无法调动顿时让李青枫慌张了起来,他赶忙向着怀中摸索,空空如也。 本该安静待在那里的尊魂幡不见了。 “神器不见了?” 没有尊魂幡在手,李青枫顿感慌张。 只是退了十几步身后便是悬崖峭壁无路可退。 狞鬼身着一袭黑袍,淡黑色的雾气萦绕看不真切。 那恶鬼的模样倒是很清晰。 再仔细一瞧,那可不就是从尊魂幡里跳出来的恶鬼主魂。 “是你。” 李青枫心依然提在嗓子眼,却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至少他已经认出了梦中鬼的真容。 涂山君打量了一番李青枫。 白净书生,长相俊秀,眉宇携带英气。 看起来仪表堂堂。 李青枫紧绷了心神,栗色的瞳孔轻微缩小,隐藏在袖袍下的手臂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可是直面凶厉的恶鬼。 就算明知道是尊魂幡法器里的主魂,李青枫心中也没底。 往日里所有的推算估计,如今都成了浮云。 生死一线,系于恶鬼之手。 这种状况如何不会恐惧? 涂山君走到李青枫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李青枫只感觉眼前的凶厉恶鬼好高大,目视情况下足有七尺往上。 须知他的身高也不过才五尺六寸而已。 扑面而来的阴煞凶戾气息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身躯高大的恶鬼并没有为难他,而是摆了个起手的姿势。 像是武馆教习似的看了他一眼。 李青枫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直视那双猩红的眸子,以及所有的联动动作,无不表明,恶鬼似乎想要教他什么东西。 “不会吧。” 李青枫强扯了个笑容,僵硬的身躯并没有如愿动起来。 恶鬼倒像是明白这一点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李青枫所有的紧张须臾散尽。 恶鬼对照天空比比划划的,黑雾凝聚成字,魔猿定意拳的经义和拳谱出现在李青枫的面前。 李青枫一字一顿:“魔猿定意拳。” “还真的是拳谱!” 熟读,熟背,记牢三招姿势。 恶鬼竟然挨个纠正他的动作。 直到动作完全符合标准才会罢休。 就是交了钱的武馆,也没有这样手把手教人的师父。 武艺就像是经书,不可轻传。 传内不穿外,传儿不传女。 其实读书也是有解释经义的,他家的经义便是花了大价钱从一落魄秀才家习得,那家祖上曾经出过进士。 但是那些都不及现在荒诞。 竟是恶鬼传拳,入梦教导。 说出去绝对没人信。 在此之前,若是有人跟李青枫说自己得了恶鬼传授武艺,也会觉得对方多半是得了癔症。 要么就是招惹了妖魔鬼怪,入梦取人的性命。 哪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眼见李青枫已经熟读拳谱,三式又习练的有模有样,涂山君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挥手间,云雾回旋。 青天白日化作清气。 李青枫张嘴欲言,却猛的睁开双眼。 他醒了。 “是梦。” 李青枫颇为不解自己为何做梦,而且是那么荒诞的梦境。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那梦境也太真实了。 提上靴子,李青枫点燃油灯,赶忙默写拳谱。 竟真的写了出来。 把写出的拳谱销毁,李青枫怔怔回忆。 梦境中的事情历历在目。 施展三式拳法,生疏,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练习过许多遍。 李青枫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捧起尊魂幡。 自家的尊魂幡主魂不仅仅不反噬他,还教他拳谱,这简直是再和善不过的宝贝啊。 直面主魂恶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实在太有压迫力了。 不过这也更加印证他的想法。 主魂恶鬼并不想反噬他。 尽管恶鬼拥有如此高的灵智也让他感觉惊讶,甚至细思极恐,但是至少证明主魂恶鬼不会贸然害他。 打开窗户,观察天色,已经三更过半。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迎来新的阴阳交替,李青枫索性没有再入睡,运转功法炼精化气。 日常便是研读经书、炼精化气。 那门灵官法眼的基础法术很容易就能修成,是最基础的术法。 第二术控幡需要至少练气三层的修为,如今他也只能用法力进行简单的祭炼。 总而言之,还是要提升基础的修为。 13、不去 这几日,李青枫过着梦中、现实两点一线的日子。 梦中学拳。 醒来后炼精化气,培养基础修为。 丹田储存的气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这拳法真的很有效。 有时候闲暇时也会在现实中打上一套魔猿定意拳。 血煞大法熔炼的戾气顿时消减了大半,本来浮躁的心灵也安定了不少。 和主魂恶鬼混熟之后,李青枫早没了开始的紧张和拘束。 “鬼兄,你说我到底去不去郡守府的测试。” “郡守府内的正道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不去测试,我远远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 “我正想和那些同类人说说话。” “正道仙师,行侠仗义,镇守一方,飞剑千里取魔头首级,多么畅快啊。” 李青枫感叹良多,看了看一旁依旧在一遍遍练拳的恶鬼。 那心中升起的豪情消散不少。 他俩一个主魂恶鬼,一个魔道崽子,就是真的遇到正道仙师,估计也是被砍的那一伙儿。 命数如此。 谁叫他最先获得的仙缘不是正道仙缘呢。 “虽然我获得是魔修法门,但是有定意拳在身,凶煞气对心智的影响并不大。” “而且我始终觉得功法没有正邪之分,只有人才有正邪之分。” “谁说修习魔功就不能行侠仗义了。” “鬼兄,我们要不出去走走?” 涂山君驻足片刻,摇了摇头。 继续挥拳,没有开口打断少年人的遐想。 有梦想好,有梦想才会去追逐。 追逐就需要力量。 涂山君很想拥有力量。 只不过,前提是李青枫先拥有自保之力。 随便来个什么小鬼都能要了他的小命,现在四处乱跑,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怎么说也得练气三层。 所以涂山君也没有告诉李青枫如何提升尊魂幡的能力,还要再等等。 初次见李青枫便没有说话,现在也同样如此。 他的舌头被割了,就是化身厉鬼,舌头也还保持着被割的模样。 声音嘶哑难听,嗡嗡不清,宛如厉鬼怒吼。 一开口只会吓人,还是不说话的好。 少年多心事,絮絮叨叨个不停。 往日里那在外面不敢说的事儿那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嘟囔半宿,终于消停。 估计是把涂山君当成了只会倾听的树洞。 大把的话讲给石头这些死物,还不如说给山鬼听。 涂山君也不明白,怎么这个年纪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索性不搭理他,让他自言自语算了。 “鬼兄,我练武数日,身躯在法力的洗净伐髓下又远比常人强大。” “现实中没有对练的搭手,要不鬼兄帮帮忙?” 不是李青枫脑袋发热,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实战经验,不然遇到了鬼崇根本就不敢打,也不知道怎么打。 涂山君停下,目光审视,微微颔首。 摆手间,人面猴身的魈鬼出现在场地上。 魈鬼落地的瞬间便发动袭击。 李青枫十分干脆的落败。 意料之中的事情。 见到魈鬼的时候他感觉久违的恐惧席卷。 涂山君的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 幡主培养是个长期的活儿计,哪里有那么多的天才供他选择。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李青枫好歹家业不错,顿顿肉食,完全能供应前期的炼精化气。 许多练气士,不是天分不好,而是缺少肉**气,这才拖累了整体的进度。 正道宗门还能供养弟子,时不时下放些灵丹,同样需要弟子外出任务,魔门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总之,还得继续努力。 “我还能……” 李青枫惊呼。 清气回旋,他已经脱离了梦境,在床榻惊醒。 两三日的功夫眨眼过去。 李青枫摸爬滚打终于战胜了初入品阶的魈鬼。 他也想明白了,以他修行的魔道功法,真的去测试肯定会被看出跟脚。 就是远远观礼,若是巧合下对方运起灵光法眼,见到他身存灵光,免不得又是一段是非。 李青枫当即决定不去为好。 编个什么由头哄过父母就是。 他就结合自己离奇的经历,说自己梦中得仙人传授仙法。 仙人告诫他稍等几年就会来接他,这个时候可不能改换门庭。 有了李青枫的叮嘱五宝守口如瓶,不敢多言。 再使用法力显圣一番。 李父李母顿时绝了让李青枫去检测的心。 郡守仙师再大,和他们没有交集。 不管李青枫得的是什么仙师传授,就是野仙,他们也开罪不起。 对于李青枫得了仙缘,李父李母还是很高兴的。 等风头过了再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如今李父李母也恍然,为何李青枫前三四月会那么用功,原来是在修行仙法。 父母不再催促,没想到那几个知交好友竟然一同上门。 “青枫兄,今日大事当真不去?” 李青枫收起书卷:“诸位应该懂我,我志在朝中,不妄仙。” “君子不夺人之志,既然青枫兄已打定主意,我们也不再多劝。” 离开了李府,四人坐上牛车前往郡守府。 李青枫长叹一声,成熟归成熟,他终究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因为他有了涉及自身生死的秘密,不便为外人道也。 就是这些一同成长起来的好友,也不好多说。 说的多了反而害了他们。 血煞大法是魔功,若不是每日练拳、读书消弭戾气,说不得还真被影响。 若传功给他们四人,万一他们灵根天赋更好,岂不是误人子弟。 还是看他们在郡守府得到的结果罢。 涂山君暗暗点头,李青枫应对的很好。 涂山君不觉得血煞功是什么宝贝,若是李青枫要传给别人也无妨。 但是传功就要传定意拳。 没有定意拳的第三式‘心猿定意’来壮大灵魂消弭煞气,一般人修习血煞功真的会将自己弄的枯槁狠厉,形如恶鬼。 涂山君借了光,从赵世显脑海中提出入门的功法种子,又独自修行四五月,有自己的感悟。 这才能让李青枫接触到定意拳的神韵。 一般人,哪有这样好的缘法。 郡守府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不仅仅有身着长袖锦绸的,还有身着粗布短衣的少年。 那短衣侉子看起来比较肥大,不像是少年人的衣物,倒像是家里大人的。 八方郡的豪绅早在十日前就得了消息。 没人刻意封锁消息,加上放榜张贴文书,又有识字之人诵读,大家伙儿都知道仙人要寻找有缘人。 外地的来得慢。 八方郡本地人中,岁数符合标准的大多都来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仙人高。 一朝得缘,自此仙凡有别。 但是留下的家人会享受来自豪绅、朝廷、官员的恭贺和资助。 农奴成地主,再不会被人欺负。 因为门中有仙。 就是仙人再不管俗世,出过仙人的人家也具备莫名的威慑力。 他们奢望的便是这个。 这世上,豪绅终究是少数,还是穷苦人更多。 豪绅希望更进一步,穷苦人希望翻身。 所以,数百上千的少年聚在城主府门口。 估计这测试要持续一段日子了。 14、测试 李青枫漫无目的的翻着书,心思完全不在修习上。 涂山君看在眼里。 少年想去见见大场面无可厚非,也就这几天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 既然也没什么心思,索性入定睡觉。 云雾萦绕,李青枫沉浸于梦境。 摆开战斗的架势,李青枫朗声道:“鬼兄,我都已经打败山魈精怪,是不是可以挑战你了?” 李青枫很想知道主魂恶鬼有多强。 涂山君摇了摇头,挥手间,一个身着黑袍的狞鬼出现在李青枫的面前。 他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因为这不是别人,正是练气三层的赵世显。 只不过因为阴煞入体,加上涂山君主动帮其改头换面,现在的赵世显完全是一副白面恶鬼样,猩红的鬼眼盯着不远处的李青枫。 尊魂幡内的其他役使阴鬼确实没有神智,但是他们拥有超乎常理的本能,生前磨练的武功路数也都没有忘记。 因为李青枫法力不足的关系,许多东西都不能开发,也不知道役鬼们到底能达到怎样的极限。 “让我和他对练?” 有赵世显这个在初期算高手的役魂给李青枫喂招,差不多也能应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青枫在勤学苦练,刘闯这边正进行测试大选。 测试分为两项,一为报名,报名后官府会给个号牌,拿着号牌就能进行第二项。 也就是真正的测试。 地点安排在八方城校场,宽敞够用。 “时辰已到,请候选者按号牌进行测试。” “一号张熙。” 乡绅们早得了消息,花银子买通登记官,早早就得了号牌。 当然,这本来就是郡守的本意,这些银子大头都进了郡守的腰包。 不然光靠登记官,他们哪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时郡守提前召集乡绅便是为了这个。 所以刘闯他们拿着很靠前的号牌。 “可惜青枫兄没来,如此盛况,比之科举如何?” “科举虽也人满为患,却远不及这问仙缘。” “然也!” 刘闯感叹道:“还不知我们到底有没有仙缘,我家老头子说过,上次选拔,只选出寥寥三人。” “我刚才去登记官那里看了,已经排到一千四百多号,还在源源不断涌入人选。” “这一号是何人?” “张郡守的亲戚吧,姓张又排名这么靠前,肯定是郡守家的亲戚。” 张熙深呼吸,走出人群,来到了台子前。 冲着高台作揖行礼,随后将手放在硕大空白灵珠上。 什么动静都没有。 又三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端坐在高台上的两人神色如常。 张熙失魂落魄的离开。 “二号……” 测试如火如荼的进行,数十人测试后,依旧没有出现身具灵根之人。 高台上老神在在的青年好似早就已经知道是这个情况。 青年身着锦绣长袍,头发随意的用发簪别起来。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有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仙师,本官政务繁忙,就不陪仙师久坐了。”另一位坐着的中年人起身拱手,脸上堆砌起笑容。火山文学 青年微微颔首,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低垂着眼帘,呼吸平稳,早已入定多时。 张万隆没有多言,仙师都是这样的,他们不屑于和凡人说话。 十年时间里,他见仙师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只有在八方郡出现鬼崇或是精怪作乱的时候才会见到仙师出关。 平日里,这位仙师都在苦修。 离开高台,张万隆神色略有低沉,冲着身旁的师爷吩咐道:“盯着点,若是出现仙师不要的仙缘者,就把他招揽过来。” “请郡守放心,卑职明白。” “八十七号刘闯。” “到我了。”刘闯难免心生紧张。 照例行礼,将手掌落在空白灵珠上。 灵珠登时绽放光芒。 高台上入定多时的青年仙师猛的睁开双眼。 目运灵光,轻启唇舌,声音宛如撞响的洪钟,洪亮平稳:“合格,上来等候。” 刘闯登时激动的感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就要跌倒。 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提起,刘闯心中的紧张也消失大半。 “多谢仙师。”再次行礼之后,刘闯走上高台。 到了仙师身旁预留的空座位,拘谨的坐了上去。 “呜呼,刘兄入选了。” “刘兄这是得了仙缘?” “而且还是第一个得仙缘的人。” 号牌一个个消耗,刘闯得仙缘的事情,就像是扔进水潭的石子儿,没有泛起浪花,却让继续测试的人又充满了斗志。 他们本以为仙缘是假的,如今看来是他们真的没有仙缘。 “九十二号,孟真。” 坐在高台上的刘闯也不由得关注起来,这可是他们五人组的第二位。 孟真按捺住紧张的心情。 行礼,放手。 光芒再起。 孟真双眼肉眼可见的放大,激动的浑身颤抖。 “又亮了。” “又有人合格了?” 青年仙师的目光闪过,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不合格。” 光芒比刘闯的要黯淡很多。 那光芒说明是五灵根,五灵根光感气就得三个月。 这还是机缘不错,毅力坚定之辈。 不然这个感气的时间还要继续拉长。 有可能半年,有可能一年,或者一辈子。 就是三个月感气,比四灵根也晚两个月,别人都开始炼精化气了,五灵根还在感气。 而且五灵根,一步一个坎。 中期就是是大坎。 这辈子的极限可能也就只能达练气中期,再无前进的机会。 没有机缘,只会蹉跎一生 宗门不会收五灵根的弟子,收他们是浪费资源。 孟真都已经预想到自己按话本小说中飞剑千里了。 但是这一声不合格,直接将他从天堂打落地狱。 踉跄两步,噗通跪在地上。 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叩首道:“求仙人怜悯。” 青年仙师神色淡漠,不假辞色。 坐在一旁的刘闯张了张嘴:“仙师,他为何不能……” 仙师看了刘闯一眼,神色稍霁,朗声道:“假灵根,资质太差,无法入道。” 眼见刘闯还想多说些什么,青年呵斥:“莫要不知好歹。” 刘闯赶忙闭嘴,神色愈加恭敬,也变得更加拘谨。 他现在依旧是凡人,仙师不过是看在他资质合格的份上解释一句。 孟真踉跄起身,发簪脱落也没多管。 就要离开的时候忽见一中年文士走到他身旁:“公子宽心,虽然入不了仙宗,但是郡守府同样有仙缘给公子。” 本来失魂落魄面无血色的孟真死死的盯着文士,急切的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当真?!” “公子随我来。” 孟真稍有迟疑,一想到仙缘,求仙得道,心底的那丝顾虑霎时消失无踪,跟着那中年文士离开。 测试还在进行着。 五人组中的最后两位,连让灵珠发亮都不行。 日薄西山,红云遍染。 高台上空座位又被占了一个。 那是个短衣少年,岁数并不大,较之刘闯更加拘谨自卑。 测试了五百多位,也就筛选出两位合格者,算上孟真那个不合格的,共三人。 近二百里挑一。 “今日测试结束,明日辰时再开。” 15、失踪 果然如李青枫所想,测试持续了四天。 最后选出五个人。 岁数不一,最大的二十,最小的九岁。 刘闯属于岁数靠后的。 倒是听说又出现了三位不合格者,算上孟真,一共四位。 至于听谁说,自然是五人组的最后两位。 测试结束后,余下两人便请李青枫再聚乐府楼。 “可惜,青枫你没去,那真是太热闹了。” “比中进士还热闹。” “人间百态,什么都有。”杨林谷感叹道。 那几日的校场确实堪称人间百态,喜极而泣的、激动的直接晕过去的、嚎啕大哭的,痛哭流涕的、怒骂苍天不开眼的、苦苦哀求的、失魂落魄的…… 应有尽有。 一场测试,测试的是灵根,是仙缘,却也是众生不同的写照。 有人改命,有人认命。 有人不信命。 多数则是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又不属于不合格者,所以生活照常,没什么影响。 出乎李青枫意料的是,孟真没来。 还以为依旧处于有灵根却不能修行的打击中。 李青枫想想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他也是五灵根,知道仙师口中的假灵根是怎么回事儿。 假灵根一步一坎,若无逆天改命的大机缘,此生无望练气后期。 若不是碰到了仙人尸首,得了功法,又得了法器尊魂幡,还真看不到什么希望。 虽然没来,李青枫还是问了一嘴:“孟兄呢?” 他手里有功法,不管正魔,好歹能修行。 “孟真最近神神秘秘的,听他说是郡守府招揽了仙师不要的仙缘者,不知道在干什么。” 生活还得继续,只是少了刘闯和孟真,文会开不成了。 平常都是刘闯穿针引线,张罗组织。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人突然去寻仙了,他们反而发现和其他朋友略有生疏。 没有中间人作为纽带,联系自然少了许多。 李青枫倒是没有多想,有时候就是认识了许久的人,难免心有生疏,就像是天然的熟悉不了。 大家一起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有那么个关键人一离开,弊端就暴露无遗。 正好,无人打扰他修仙求道。 资质差就多努力。 幡中无岁月。 没有日月变化,与坐牢无异。 好在涂山君还能每日练拳。 再将那些穿越前的知识复习复习,背诵道德经,念念心经。 也就只会这俩。 道德经背来装逼,心经也是为了装逼。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来到修仙的世界,早知道就多背一些了。 涂山君觉得挺遗憾,没有好好学习曾经世界的道经。 入梦教导李青枫,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又两个月。 李青枫的修为依旧是练气一层。 只是法力增多了。 武艺更加纯熟,加上在梦境中和鬼练习,技击之法今非昔比。 涂山君要求他在现实中也不要松懈。 日醒夜炼,将技击之法练成肌肉记忆。 李青枫握紧尊魂幡,法力涌入。 就像是内视似的,他见到尊魂幡内的景象。 灰雾弥漫,分不清天地,只见恶鬼攒聚,宛如地狱鬼门。 阴魂鬼物看起来并不凶厉,只是其中有几道比较强大的。 和自己对练的白脸鬼就是其中之一。 主魂恶鬼盘坐于群鬼的中央。 随着法力涌入,涂山君感觉自己能动弹了。 从尊魂幡里走出,来到现实世界。 古色古香的书房,身后的架子上布满了藏书,新旧都有。 李青峰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这是法力干涸的外在表现。 不等涂山君仔细观察,他的身躯就消散成了黑烟,重新返回尊魂幡。 “五息。” 李青枫笑了起来,他的法力增长了足有两倍,这才将主魂从魂幡释放出来。 从最初的两息,到现在的五息。 丹田内的法力有十根,均在发丝粗细。 距离练气二层遥遥无期。 一丝法力是练气一层,十丝法力还是练气一层。 又两月。 许久不见的杨林谷找到了他。 急匆匆的。 坐定之后杨林谷只是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杨兄?” 李青枫唤醒正怔然坐在座位上的杨林谷。 “五宝,杨兄的茶凉了。” 五宝迅速将桌案上的茶水换成热汤。 杨林谷赶忙致歉:“青枫兄见谅,实在是小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兄见外了,但说无妨。” “孟真。” “可能已经死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音落下,李青枫目现精光。 “杨兄,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李青枫神色严肃,纵然是略有生疏的好朋友,依然是好朋友。 开这种玩笑,很吓人。 杨林谷悲戚道:“我绝无消遣青枫兄之意。” 说着从怀礼取出一只信鸽,白羽红喙,打开绑腿处的信箱,里面空空如也。 “我与孟真相交莫逆,几乎无话不谈。” “三个月前,孟真告诉我郡守提供了修仙功法给他们,而他也成功的生出了气感,成为练气士。” “这个月,联系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是七日前。” “他匆匆找我,跟我说功法有问题。” “郡守派人严格监视他们,不许他们离开郡守府。” “他告诉我,如果信鸽再飞回来,什么都信儿都没有,那他多半已经遇害。” 等到杨林谷说完,李青枫的面容已经一片凝重。 ‘郡守府有大问题。’ 听着杨林谷的描述,涂山君的脑海中同样闪过这样的念头。 就冲着招揽不合格却拥有灵根的人,就知道郡守府肯定有所图谋。 如今孟真失踪,郡守府的嫌疑很大。 “如今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杨林谷长叹。 一月前,刘闯最后宴请他们三人,孟真就没到。 刘闯已经跟随仙师离开,他们这里就属刘闯家有些能力。 如今刘闯脱离团体,自然什么都照应不上。 找了他们五人组的最后一位,那位并不觉得严重,还告诉他再等等,说不定孟真只是闭关了而已。 杨林谷又不好去孟真家说这个消息,真去宣扬,还不被孟家给打出来。 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就想到了李青枫。 虽然杨林谷也不觉得李青枫能解决,但是他需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只他自己一人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不测,消息就断了。 更别说,一个人承担着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以杨林谷急需他人与他共同商议对策。 他也需要尽快确认孟真的消息。 “青枫兄,我实在走投无路。你家开的铺子多,应该能和郡守的师爷搭上关系。”杨林谷带着希冀的看向李青枫。 恰好李青枫目光也在此时掠过。 今日的杨林谷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憔悴之余,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担忧。 “我找人帮你问问。”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杨林谷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李青枫攥紧了手中的尊魂幡,看向杨林谷的背影。 如今两月过去,他又攒了十丝法力,足够主魂恶鬼现身十息。 也够使用一次尊魂幡的百鬼夜行。 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就是江湖中所谓的一流或者先天高手,也绝扛不住主魂恶鬼的杀伐。 涂山君神色如常。 看样子李青枫已经打定主意要前往郡守府看看了。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劝对方不要继续查,不要管朋友的死活? 涂山君办不到。 有些事,要去,纵然自己还很弱小。 16、夜探 夜行衣。 还得好好蒙上脸。 揣上匕首,握紧尊魂幡,静等天黑。 法力涌入魂幡,黑底魂幡的狰狞鬼面吐出些许黑雾。 黑雾萦绕,李青枫紧张的心绪安定不少。 他再次入梦和主魂恶鬼商议。 李青枫明白主魂恶鬼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并不是缺少灵智的鬼物。 临行前难免倾诉。 梦境里,涂山君给李青枫提供了一份详实的计划书。 这计划书能很好的隐藏李青枫本人,避免他暴露于人前。 得到恶鬼指点的李青枫胸有成竹。 日落西山,天黑的霎那,躺在床上的李青枫睁开双眼。 兔起鹘落间,身着深色夜行衣的李青枫离开了李府。 虽然不能直接接触郡守,他也不知道郡守住在什么地方,但是却可以先接触为郡守办事的中年师爷。 这也正印证了李青枫对杨林谷所说的,他会帮忙去问问那个师爷,孟真的下落。 作为李家的公子,对于八方城内的大人物还是比较了解的。 “没想到郡守府守卫如此森严。” 李青枫藏在房梁上,轻轻落地,躲避巡逻的卫兵。 黑甲卫兵,带着肃杀的气息,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些黑甲兵放在外面也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披坚执锐,可匹敌江湖上入流的高手。 郡守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青枫也就来过两次。 科举童生的时候进入过,后来考中了秀才,又来了一次。那次记忆特殊,印象深刻。 倒也能找到郡守师爷的办公处。 大堂偏殿。 师爷吩咐手下人点燃了油灯。 三盏长明灯,两盏近灯,照亮了昏暗的偏殿。 郡守管着一郡之地,少说也有四个县。 政务繁忙,案牍累积。 基本都在师爷的手中过一遍,重要的事情报给张万隆,余下不算重要的事情师爷自己就能做主。 守着油灯的小吏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恨不得早点关门。 听说东坊的醉花巷又多了几位暗门子,着实让他心痒难耐,回想起那一双丰腴美腿可真的美死了喽。 只是想法是好的,孙师爷至少还得办公一个时辰,他也得守一个时辰。 想到这,小吏突然觉得浑身乏力,双眼皮也不自觉的打颤。 竟然栽倒在桌案上。 正斟酌分析政务的孙师爷同样如此。 法力涌入魂幡,有了法力,涂山君直接拉孙师爷入梦。 躺在房梁上的李青枫自然也跟随进去,他身为幡主,并不需要涂山君引动法力就能入梦。 孙师爷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好似只是恍惚了一下,但是周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偏殿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光暗参半,有些瘆人。 “孙师爷,久仰大名。”李青枫身着夜行衣,蒙着脸出现在殿中。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郡守衙门。”孙师爷神色如常,丝毫不显畏惧,只有些许恼怒。 “来人。” “来人啊!” 接连的两声呼喊并没有起作用。 殿外静悄悄的,窗外的黑夜令人胆寒。 “孙师爷别白费力气了,那些护卫我都已经解决。”李青枫亮出匕首。 实话说,他不敢动手。 尽管修行了半年多,他也还是读书人,有思考就会有顾虑。 不过亮出刀子吓唬吓唬人还是能办得到的。 这时的孙师爷已经略有惊慌,能解决巡逻的黑甲兵,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凡:“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四个月前,你们招揽的那批仙缘不合格者的下落。” 话音落下,孙师爷的双眼已经瞪大,却在瞬息内恢复如常,就连刚开始的惊慌神色都消失不见。 作为张万隆的左右手,替张万隆处理了无数大事小事,他的心理素质可不俗,不会被一把小小的匕首吓唬住。 更何况,这个黑衣人问的还是这种禁忌问题。 李青枫仔细的观察着孙师爷,不清楚如何刑讯逼供的的他,只能再亮了亮手中的刀子。 谁知,这时的孙师爷反而镇定了下来。 “年轻人,这里面水很深,你掺合不了,听你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和那四人是相熟?” “我劝你早早离去,否则惹祸上身。”孙师爷像是完全吃定了李青枫。 观身形,听声音,再看气质。 不过是个武艺高强,却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这种人不敢杀人,也畏惧见血。 他处理过很多这种人,早了解这类人的秉性。 李青枫皱起眉头,他虽养了恶气,这又是在入梦,但是真实的场景还是让他不敢下手。 对付鬼崇,那是必须要动手,加上恐惧占据了大脑,只想着活命。 如今人命在他面前摆着,如砧板上的鱼肉,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涂山君看的直摇头。 没见过血的人,天然畏惧弑杀同类。 李青枫做不到,但是有人能做到。 脚步声响起。 孙师爷有些意外的看去,本以为是护卫来了,脸上刚浮现喜色,紧接着却被惊恐占满。 17、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青枫强自镇定,声音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孙师爷。 纵然是五灵根,只要成为修士,就不会如同凡人般轻易死亡。 孙师爷神情闪烁。 鬼头刀豁然落下,正好剁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直接吓的孙师爷又是一哆嗦,原本吞下去的话慌忙反上来。 “这件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郡守的独子从战场归来,身受重伤,根基受损。” “为了治疗张桂公子的伤势,郡守不知道从哪里寻得一张药方,需要仙师的灵基入药。” “这样就能修复张桂公子的根基和伤势。” 听到这,李青枫的眼中已经满是震惊。 郡守竟然以人入药。 想到孟真被炼,李青枫只感觉毛骨悚然,之后便是满腔愤怒冲上头顶。 活人入药,前所未闻。 “但是那些仙师平日里全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何谈是狩猎仙师获取灵基。” “所以郡守就想自己培养仙师。” “正好郡城镇守仙师交接日期渐近,为了不耽误张桂公子的病情,郡守甚至花费灵物让镇守仙师提前一月开启测试。” 孙师爷详细的讲述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于是在仙师选取了人选后,自然有落选的不合格者。” “郡守便指使我用修仙功法引诱他们到郡守府,趁机控制起来。” “等到他们修成仙师,再破腹取灵,以他们的灵基入药。”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孙师爷讲了足有一炷香,从头开始,详细的口述,什么都没有落下。 李青枫已经从震撼中醒悟,沉默不语。 他也是五灵根资质,如果没有得血煞大法和尊魂幡,是不是在他落选后,同样会被盯上。 那个时候,但凡是个稻草,都会死死的抓住。 更何况郡守府确实提供了修行的功法。 孟真肯定将郡守府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资质再差,能成为仙师就算是脱离了凡人。 对于所有能修行的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诱惑。 没有人能忍住。 是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这并不是希望,反而是恶毒的阴谋陷阱,害人的诡计。 涂山君想起来,为什么那些黑甲兵看着眼熟了。 当时就有一队黑甲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他还感叹着可惜,没有被人发现,不然的话进入战场根本就不会缺少生魂煞气。 “尸体在哪儿?” 良久,抬头之时,李青枫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怒目而视的厉声质问孙师爷。 孙师爷咬了咬牙,畏缩闪躲。 “入药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说完一切孙师爷完全瘫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青枫的反应。 李青枫面容控制不住的狰狞。 “张万隆在哪儿?” 孙师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惧的盯着李青枫,原本稍有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你……想做什么。” “我问你,张万隆和他儿子在哪儿?”李青枫像是野兽,双眼显露凶狠。 孟真是他相交十年的朋友,他们从小长玩到大。 现在孟真死了。 被人炼成丹药吃进肚子,尸骨无存。 他不能不管。 在李青枫问张万隆和他儿子住处的时候,涂山君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阻止别人报仇,就是和人结仇。 这种情况也没有多少人能冷静下来,劝也没有用。 不如动手先下手为强。 指望坏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天方夜谭。 唯一的办法就是送他们去重新做人。 在被赵世显斩杀的时候,涂山君就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恶人,绝不会主动放下屠刀。 这次受伤死的是孟真,难保下一次针对的不是李青枫。 因为他也是练气士,身具灵光。 涂山君的目光深邃,默默的站在一旁。 “张郡守住在衙门后堂的小院,门把手是铜环。” “张桂同样住在后衙,距离那个铜环把手的小院,只隔了两间院落。” 孙师爷最终还是指明了方向。 纵然张万隆对他有知遇之恩,但是在恶鬼的威胁下,他也只能选择妥协。 更重要是先从这个黑衣人的手中活下来。 “还请仙师看在我详实相告的份上,绕我一命。”火山文学 李青枫冲着涂山君点了点头。 云雾回旋。 在李青枫消失之后。 梦境中的涂山君却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鬼头刀。 挥刀斩下,干净利落。 孙师爷有些诧异李青枫在他面前消失,随后便觉得自己的目光好像旋转了起来。 紧接着天地旋转。 枯槁的脑袋,咕噜在桌案上。 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了几下,再没有了声息。 李青枫在房梁上醒来,摸了摸怀礼的尊魂幡,翻身离开这处偏殿。 只是他还不知道尊魂幡内又多了一只生魂。 夜色茫茫。 尽头的乌云遮盖了月亮,也挡住了朦胧的月光。 郡守府却有大半是灯火通明的。 往来的黑甲兵仔细的巡逻。 一般人还真进不来这守卫森严的郡守府。 李青枫并没有多停留,几个起落就到了后衙。 后衙的庭院并不多,门口挂着铜环把手的更是只有一座。 不同于一般人家的狮子衔环,这座小院的把手铜环看起来像是握成拳头的小手,攥紧铜环。 也许在郡守看来,这就代表着手握大权。 天高皇帝远的情况下,张万隆作为一郡之地的父母官,说是大权在握也不为过。 门口戍守的甲兵并没有发现李青枫的入侵。 找到了正主所在的院落,剩下的事情也就方便多了。 李青枫贴着墙根步入内墙院落。 本以为张万隆已经休息,没想到内里的厢房反而灯火透亮。 贴近窗沿,还能听到屋内传来的细碎声响。 “最后这个还没有诞生灵光,没法入药。” “赶明儿把他处理了吧,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北边战事吃紧,你还得回去。” 李青枫听得出来,那是张万隆的声音。 “爹,我刚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 “若不是使用那门融基大法,我的伤势就要留下病根。” “还别说,这道法门确实很好用。” 青年没有多说,话题反而一转。 “再说,我看大梁现在屡战屡败,说不定只要剑门被破,国祚就没了。” 屋内又响起比较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哪还有受伤的模样。 蹲在外边的李青枫依靠着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怒上心头:“好啊,我还没有找张桂,两人却凑在一起,真是老天有眼。” “合该给孟真偿命。” 李青枫攥紧尊魂幡,就要故技重施将两人拉入梦中。 “谁?!”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冷声喝问。 李青枫猛的睁大双眼,惊讶的神色闪过。 他也没想到屋内的那个年轻人那么敏锐。 竟然察觉到了他。 李青枫不再犹豫。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是练气士,又有尊魂幡在手,对付两个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猛的撞开窗户,李青枫悍然出手。 法力闪烁,灵官法眼登时开启。 只是,李青枫却像是见了鬼,惊讶、不解、难以置信,全都浮现在脸上。 张桂不仅仅伤势全无,他竟然还身具灵光。 灵光充盈,远比他强大。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神色阴沉:“坏了。” 他两人都算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万一张万隆父子有人是练气士呢? 就算他们父子二人没有,万一有炼气士供奉呢。 最初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李青枫见过张万隆,对方并不具备灵光。 若是张桂具备修行的资质,肯定早就跟随仙师前往仙宗了,怎么可能会留在世俗。 却独忘了,万一张桂也是假灵根的不合格者呢? 18、斩杀 破窗而入的李青枫面容凝重。 心中咯噔一下。 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两人中竟然有炼气士。 而且看灵光的光芒,远比他的要亮。 不过胸口的尺长小幡给了他安全感。 有尊魂幡在手,他完全可以越级对敌。 张万隆豁然起身,张口就要呼喊甲兵拱卫。 一旁的年轻人却制止了张万隆。 “爹,不急,你忘了我已经是仙师了吗。”青年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身着夜行衣的李青枫。 张万隆顿时想起此时,原本心中的慌乱也随之平息。 只要是仙师就是普通人中的先天高手。 法力洗精伐髓令原本羸弱的人拥有常人锻炼数十年的强大身躯。 这还只是炼气士最低级且最容易显化于身的外在手段。 所以张万隆并没有再聚集拱卫府衙的兵卒。 “你是何人!”张万隆重新坐下,面色带着些许恼怒。 为了防止被人刺杀,郡守府的守卫堪称森严,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摸进来。 张桂身前浮现一道法力屏障,阻碍了黑气的侵蚀。 李青枫也没料到竟没有拉两人入梦。 本想在两人没有防备下结果他们。 现在却要直面郡守,以及一位年轻的炼气士。 李青枫已经清醒了不少,心底涌现紧张,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擅杀朝廷命官与造反无异。 这可是能株连的大罪。 何况还是一地郡守。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看出了李青枫的畏缩。 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年轻人,若是一般二愣子也就算了,能读书便是聪明人,有时候他们思考的反而更多。 听孙师爷倾诉之时,愤怒压抑了自身的理智。 如今理智浮现,情绪的左右反而令他两难。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人发现真实面目同样是死。 法力充盈身躯之时,李青枫眼中的凶煞气息闪过。 数月的拳法练习让他养出了三分恶气。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冷眼旁观。 魔猿定意拳唯有第三式是平心静气,消磨戾气的法门。 前两式,一为忍耐,二是暴力。 又有血煞大法的法力涌动影响心智,纵然是略有懦弱之人,在恶气的鼓动下也会果决行事。 这恶气,应对的就是这种两难的时刻。 “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受死吧。”李青枫怒喝,脚下地砖轰然碎裂,直奔郡守张万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在李青枫的眼中,张万隆没有灵光,绝对抵挡不住他的杀法。 张桂肯定会来救人,就会失去先机。 张万隆的脸上浮现惊骇之色。 太快了。 远比一般的刺客更快。 只是单纯的出手,就让张万隆感受到雷霆万钧。 凶煞气带着浓郁的杀机。 张万隆切实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令他回想起许多次相同却不太一样的刺杀经历。 而此番,更胜以往。 果然如李青枫所料,张桂悍然出手,在落后李青枫的情况下,竟然挡在了张万隆的面前。 法力涌动间,张桂立马桥前,穿手挂马。 拍向李青枫的肩膀。 一掌打的李青枫失衡。 李青枫倒退数步,脚尖抵在墙根才堪堪停下。 肩膀发麻,使不上力气,耷拉在身侧。 与此同时,在双方法力对轰之后,身处静室的一个青年蓦然睁开双眼。 青年法力涌动。 动如脱兔,迅如猎豹。 灵光在目光闪动,锁定了法力的波动源头。 直奔郡守府而来。 “法力波动,你也是炼气士?”张桂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精光,面露疑惑。 还有些束手束脚。 张桂认出了李青枫的身份,竟然也是炼气士。 只不过这一掌的试探让张桂明白李青枫的实力在他之下。 就算李青枫是炼气士,也是练气初期,可能水准就只有一二层的样子。 炼气士脱离于凡人,同样让张桂有些投鼠忌器。 直接打杀李青枫实属不智。 万一李青枫的背后师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 李青枫就没有这些顾虑,他来此,本想探寻孟真的下落,得到的却是噩耗,如今心中只有仇恨。 不过纵然张桂没有继续动手,他们打斗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巡逻的士卒。 黑甲兵卒将整个院落围拢起来。 在张万隆的命令下,只是围而不上。 李青枫余光瞟过,心知再不速战速决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的身份根本就经不起查证。 一旦被抓,绝对会连累父母亲人,家族兄弟。 所以他今日就是死,也得死在荒郊野外。 打定主意。 十丝法力涌入尊魂幡。 “百鬼夜行!” 手中小旗霎时长成丈许,黑雾弥漫。 李青枫双手用力的摇动豁然敞开的尊魂幡。 幡面上栩栩如生的恶鬼眼珠随之转动,紧接着,那恶鬼竟然从尊魂幡跳了出来。 尊魂幡内四十七道鬼物融入涂山君的身躯。 黑气涌动间,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落在地上。 落地的同时骤然发力,奔袭如风,狂乱戾气覆压而来。 直奔挡在张万隆身前的张桂。 只要解决了张桂,以李青枫的实力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十丝法力,也只能让阴魂凝聚的百鬼夜行显化三息,涂山君必须抓紧所有的时间。 雾气弥漫,却在火把的照映下看清了恶鬼的模样。 好似地狱爬出的猛鬼。 周遭的士卒如遭雷击,均是双腿打颤。 恐惧不自觉的逸散。 有些不济的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张万隆惊恐的看着冲上来的恶鬼,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挡在他面前的张桂神色惊讶,他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凶猛恶鬼,只能张开法力屏障。 而且张桂也没有想到,这个黑衣人竟然随身携带着一件能够召唤厉鬼的法器。 只刹那间,法力屏障像是纸糊的一般破碎,根本就挡不住厉鬼,甚至连让那青面獠牙的赤发鬼停顿片刻都做不到。 赤发恶鬼鬼爪一把抓烂张桂的脑袋,将张桂的生魂抽离抓在手中。 转身返回了尊魂幡。 张万隆瞪大双眼,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我的儿!” 张万隆接住张桂的无头尸体,瘫坐在地上,身躯颤抖,面容痛苦。 “啊!!!” 凄惨的悲痛呼喊响彻黑夜。 “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杀!” 纵然张万隆疯狂的怒吼,但是黑甲士卒早被赤发鬼吓破了胆,身躯僵硬的站在原地。 李青枫也没想到主魂恶鬼竟然会这么强大。 百鬼夜行只能停留三息,抽空了他一半的法力,却出乎意料的一击毙敌。 李青枫还要出手,只杀张桂不行,张万隆必须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得报仇。 只是还不等李青枫再动手,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人出现在厅堂。 青年看都没看张桂的尸体,反而盯着掌握丈许尊魂幡的李青枫:法器?” “魔道修士。” “杀了他!”身后是张万隆疯狂的怒吼。 青年略有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张桂的尸首却没有多说什么。 张开手,袖袍卷动甩出一柄巴掌大的乌木小剑。 在法力的灌注下化作三尺长剑。 “疾。” 嗖的一声,斩向李青枫。 在见到青年的那个瞬间,李青枫就知道自己绝不是青年的对手,因为这青年身躯的灵光比张桂还要强大。 法力强盛也就算了,他还有攻伐法器。 所以李青枫转身就逃。 十丝法力催动到极致,能让他以现在的身躯狂奔半个时辰。 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够逃出城。 19、狼奔 眨眼间的功夫,李青枫已经登上高墙。 手中尊魂幡化作三尺,抵挡了飞剑的一戳。 借力又是一跃,大半身躯翻出小院。 李青枫丝毫不敢懈怠,在落地的同时双手抱头往前一滚,再蹿出数丈。 青年冷哼一声:“想逃。” 法力涌动,鹰跃在黑甲士卒的肩膀上,宛如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也翻出了小院,咬在李青枫的身后。 青年仙师没有闲着,引动化作灵光的木剑。 右手法印变幻,口中剑诀喃喃。 “疾。” 乌色木剑在半空画了个圆弧,再次奔向李青枫的脑袋。 李青枫只能勉强招架,虽然用尊魂幡护住了要害,依然有逸散的剑光将他斩伤。 追逃之间,两人已经迫近高高的郡城。 郡城挡不住练气士。 纵然仅是练气初期,也挡不住。 “嗡。” 尊魂幡,再次异动。 握着三尺魂幡的李青枫观望丹田的法力,仅剩最后六丝。 不够使用一次百鬼夜行。 纵然放出主魂恶鬼也只能抵挡三息时间。 李青枫的灵官法眼只能确定这个青年仙师的实力很强,但是他从不曾确认过主魂恶鬼的实力。 如果主魂恶鬼抵挡不住,那么这最后一搏就是送命的选择。 眼瞅着法力还要下降,李青枫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不管如何,相信主魂恶鬼。 鬼兄是强者。 反正被追上也是死,战死也是死,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死亦得其所。 “拼了!” 李青枫大吼一声,猛的挥动手中的三尺尊魂幡。 赤发恶鬼从尊魂幡中爬出。 只是令李青枫错愕的是,恶鬼并没有出手对付追兵,反而抓住了他的衣领,并且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个时候的李青枫仍是懵的,他没想到主魂恶鬼出现后,竟是要反噬他。 “我命休矣。” “也许,这么死了,也好。”李青枫没有反抗,面如死灰。 只不过,令李青枫更加诧异的是,主魂恶鬼并没有咬他。 一张破损的灵符从主魂恶鬼的口中吐出。 吧的一下粘在他的脑门上。 紧接着主魂恶鬼弓马立地,身躯好似一张拉开的满月大弓。 猛的出手。 将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李青枫仅存的两丝法力涌入灵符,伴随着光芒的闪烁,他的身影好似天际的流星消失在茫茫黑夜。 涂山君转身看向追来的青年仙师。 留给他的时间仅剩两息。 青年仙师恼怒厉喝:“好一头凶厉恶鬼。” 刚才他就要追上黑衣人了,没想到这恶鬼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然让黑衣人的速度快了两三倍。 如今恶鬼还阻拦在他面前。 他越是耽误在这里,追到那人的希望就越渺茫。 “待我斩你。”仙师手结法印。 念动法决,引动灵剑直奔涂山君的脑袋。 涂山君神色如常的看着一切。 没有留手,横冲直撞了上去。 飞剑毫不留情的洞穿涂山君的脑袋。 只不过最后那个霎那,涂山君也将鬼爪狠狠的拍在青年仙师的身上。 青年仙师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想到这头赤发恶鬼这么刚烈,就是顶着法剑也要给他一掌。 砰的一声。 青年仙师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与此同时,涂山君的鬼化身躯溃散成黑雾消失在原地。 仙师狼狈的爬起来,踉跄两步。 吐出带着鲜血的吐沫。 肋骨折了,又没了黑衣人的方向,只能无奈放弃追逐。 恨恨的看着涂山君消失的方向,青年仙师怒喝:“该死的魔修,该死的恶鬼。” “该死!” 李青枫身轻如燕。 速度明显提升了两三倍,眨眼间的功夫就甩掉了那个青年仙师。 最重要的是法力的消耗也不大,只是一丝法力就足以支撑灵符的运转。 灵符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保命用的,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法力启动。 李青枫不知疲倦的奔袭。 这种亡命时刻,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 闯荆棘,过山林,翻山越岭。 最后寻了个深山破庙。 奔逃了几个时辰,法力耗尽,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李青枫的心神放松了不少。 身躯也不由得瘫软在破庙的地上。 昏昏沉沉的竟然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也无梦。 猛然惊醒的李青枫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往日了,他睡着就会进入山巅练功崖。 这次却睡了个安稳觉。 安稳觉对于常人而言很好,却让李青枫心中咯噔一下,隐约间带着不详的预感。 “鬼兄?” 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李青枫看着手中的尊魂幡。 顿时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么有不祥的预感了。 当时主魂恶鬼留下断后了。 一想到主魂恶鬼还留在原地,李青枫猛的起身。 虽然他是自己摸索着进入修行路的,但是主魂恶鬼却帮他很多,更是在关键时刻将灵符留给他,让他逃得性命。 他不能扔下鬼兄独自离开。 李青枫小心翼翼的收起破损的灵符,再次返回交战的地方。 远远的观望。 地上一片狼藉,不见了昨夜那青年修士的身影,同样也没有鬼兄的身影。 李青枫心中没来由生出惶恐。 那是自心底的惶惶不安。 鬼兄虽然是主魂恶鬼,和他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如今看来,恐遭不测。 握紧尊魂幡。 “不会的,你那么强,怎么可能死。” 李青枫这辈子只见过一个强者,那就是鬼兄。 翻手镇压山魈精怪,一掌拍死张桂。 他李青枫在主魂恶鬼的手中,连半招都走不过。 别人会死,这种强者,怎么可能死啊。 但是他知道,这不过都是自己的不相信罢了。 他不信主魂恶鬼死了。 李青枫强忍着悲痛。 咬紧牙关。 眼泪却不顺心意的淌了下来。 “吧嗒,吧嗒。” 落在幡面。 打湿了尊魂幡黑色的幡面。 往日寒光内敛的尊魂幡,如今也蒙上了一层灰色。 李青枫赤红着双瞳,咬牙切齿:“不报此仇,我李青枫誓不为人!” 眺望郡城。火山文学 现在他还不能回去。 那青年仙师的目光闪动灵光,是灵官法眼的标志。 一旦他回去,细查起来,肯定会被发现练气士的身份。 到时候会牵连很多人。 郡城这么大的地方,每天死的人很多,一个书生的消失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要他不暴露,就都好说。 李青枫转身离去。 他连鬼兄的坟都不敢留。 他怕。 怕留下痕迹被人追踪。 不将仇家斩杀,他也绝不会留下姓名。 返回破庙,李青枫把内衬撕成布条包扎伤口。 察觉到肚子饿后,恢复了一上午的法力。 八丝的法力足够生存。 李青枫在山林打了两只野兔。 钻木取火。 在这个不知名的破庙里升起火堆。 好在还是晚春,气候并不恶劣。 有法力的支撑,伤口愈合的都很快。 没有盐味的兔肉并不难吃,两只兔子下肚,李青枫开始打坐恢复元气。 他不能停下,还有很多事要做。 20、匪患 黑夜再临。 李青枫简单的弄了一只野鸡,扒拉开掩埋的火堆,重新燃起火焰。 法力恢复了不少,完全能够应山林中的猛兽。 李青枫捕捉食物的时候还撞见过狼群,绿油油的眼珠子格外的瘆人。 狼群虽然也闻到了李青枫身上的血气,却没有进攻,反而是在头狼的低吟中退走。 当时李青枫还以为碰见了精怪,同样没有动手的放任狼群离去。 门外响动,让李青枫颇为意外,这种地方难道还会有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密集起来。 披挂锁响。 往这边来的这一小撮人马应该是披坚执锐的人。 李青枫攥紧尊魂幡,神色凝重。 心中暗道:‘难道郡城这么快就找到我的藏身之地了?’ 存疑的情况下,李青枫并没有轻举妄动。 虽然他的伤势不轻,但是他是练气士,就只是练气一层身躯体魄也比武林人士口中的先天高手还要强大。 只要不是士卒结成战阵,还真拦不住他。 “大哥,我记得前边有个山神庙,我们可以在那歇脚。” “跑了一天,弟兄们也累了,就在山神庙歇脚吧,等到明日天亮我们再返回山寨。” 四目相对。 五人拔刀盯着李青枫。 气氛也不由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李青枫扫视一眼,这五人只有为首之人身着一件棉甲,其余的都是寻常短衣,就连手中的兵器也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老古董。 这不由得让李青枫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精锐士卒,没想到只是土匪强盗。 “乞丐?”领头的大个询问道。 这年头,战火纷扰,加上天灾人祸,人吃不饱自然就落草为寇。 有些村子干脆就是土匪村,农忙的时候种地,农闲下来摇身一变成了山大王,收取过路费,搜刮死人钱。 所以李青枫并不意外自己碰上土匪,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乞丐就更多了,八方城内的乞丐都能分门别类聚成小帮派了。 “大哥,这还有只烧鸡。” 那小个子的土匪眼中带着惊喜,直接上手就要抓烤鸡的架子。 “正好兄弟们饿一路了,吃了这只鸡,我们再杀回野狼寨。”半身棉甲的大个子你也很赞同。 好似这只烧鸡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在他们的眼中,形如乞丐的李青枫根本构不成威胁。 “吧嗒。” 一根细长的裹着不明锦帛的长杆挡住了小个子的手。 小个子先是错愕,再看周围的同伙们,他们并没有说话,似乎都笑吟吟的在看他的笑话。 什么时候,臭乞丐也能挡他了? 同伙们显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不觉得事大。 小个子土匪当场怒极,本来就是逃难出来的,若是连个乞丐都摆平不了,以后还怎么在山寨做人。 “臭乞丐,你活腻歪了吧。”小个土匪抽出腰间不知道什么年岁的腰刀。 没有刀鞘,用破烂的布条随意的捆绑起来。 李青枫瞥了他们一眼,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值得他费心思:“我的心情很不好,你们若要找死,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找死?” “哈哈哈!” 众土匪哄堂大笑。 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臭乞丐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在消遣我们。” “大爷们正好没在山寨杀够,这就送上门一个求死的家伙。” “好,那老子就成全你。” 小个土匪怒极反笑,抽出腰刀,猛的挥斩,就要砍掉李青枫的脑袋。 对于常人来说动作很迅速,但是在李青枫的眼中,这小个土匪的动作慢如蜗牛。 法力涌入尊魂幡,李青枫摇动尊魂幡。 赵世显所化的白面恶鬼从尊魂幡跃出,霎那间洞穿小个土匪。 在余下四人的眼中,就只看到小个土匪要动手砍人的功夫,直接跌倒在地上。 顿时又发出笑声。 “矮鼠,刀都握不稳了?” 李青枫抚摸尊魂幡,再看剩下的土匪。 不再留手。 尊魂幡摇动,数只恶鬼从魂幡跳出。 “很不对劲儿。”领头的那个身着棉甲的大个神色凝重。 矮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乞丐反倒是像跳大神一样挥动手中的不知名令旗。 那眼神根本就没有畏惧,带着俯视。 大个觉得这种眼神有些熟悉,他曾经见到过。 大个猛的想起来那件恐怖的事情。 因为土匪做的多了,杀人放火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曾经他们飞虎寨抢了个新娘子,糟蹋之后把整个村子都给屠戮,没想到怨气升腾,竟然出现了厉鬼。 飞虎寨因此死伤惨重,还是镇守郡城的仙师出面才制服厉鬼。 他们曾经观望过,见过仙师。 那眼神和眼前的这位着实想像,不,是眼前的这位像那位仙师。 那位仙师更加高高在上,俯视凡人,神色淡漠,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是否作恶。 原本以为他们的山寨会被连根拔起,没想到仙师解决了厉鬼之后就转身离开,丝毫没有要杀了他们的意思。 “仙师饶命。” 大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其他三个土匪错愕中都带着难以置信。 怎么他们火拼之后走散了,随便找了个山神庙都能遇到仙师啊。 再说,仙师怎么一副乞丐尊容。火山文学 “大哥,你糊涂了,他就是个臭乞丐。”依然有不信邪的土匪持刀冲上来。 立在李青枫身旁的魈鬼咧嘴露出獠牙,嗖的蹿出,直接穿过那土匪的身躯,将他的生魂撕扯出来,并没有过多停留的返回尊魂幡。 连着两人倒在他的面前,李青枫原本愤怒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求仙师饶命,我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做了土匪。” “实在是朝廷赋税太重,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我们也就是讨一口吃的,根本不敢伤人。” “以后一定重新做人。” 那两个已经吓傻,他们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手段。 只是摇了一下手中的旗子,两个悍匪就倒在了地上。 眼见着剩下的三个土匪全都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李青枫不由得迟疑起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这些人真能洗心革面的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书生终究是书生,有时候心软的厉害。 李青枫思量的功夫,陡生异变,他体内积攒的法力竟然瞬间被抽走了九成,最后剩下的一成也就只够压制伤势。 没了法力的支持,身旁环伺的阴鬼顿时消散返回尊魂幡。 李青枫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倚靠在山神座前。 大个偷偷瞧了瞧李青枫的状态,他这个时候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位仙师有伤。 看起来还伤得不轻。 大个才不会觉得仙师会因为求饶绕过他们。 肯定是伤势太重,不足以动手。 “仙师您怎么了?”大个赶忙爬了两步,就要靠近李青枫。 李青枫目现精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怎么法力被抽了九成,如今伤势在身,积累的气势顿时崩塌。 李青枫学着茶楼说书先生讲述的大人物,厉声呵斥:“退下!” 大个反而觉得是个机会,竟然跪着又多爬了几步:“仙师您老人家怎么样。” 山神庙拢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 几步的拉近,已经让他接近了李青枫。 大个压抑的恶意轰然爆发,猛的跃起,抽刀挥砍。 21、斩人 “尔敢!” 李青枫怒斥。 明明刚才还跪在地上祈求他饶命,怎么眼见他跌倒,便要行凶? 他明明都已经被说动。 心中天秤倾斜到了给他们改过自新机会的一边。 “铿。”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 青色鬼手挡住了长刀,鬼手穿越大个的脑袋,将他的生魂拽了出来。 青面恶鬼张开血盆大口,猛的一吸。 大个的身躯竟然枯萎了起来,血肉苍白,登时形如灰败土墙。 哗啦一声,成了散架骨灰堆砌在地上。 赤发恶鬼舒展身躯,原本萎靡的神色颇有回复。 李青枫瞪大了眼睛盯着赤发恶鬼,声音颤抖,激动的难以自持:“我没做梦,鬼兄,你……还活着。” 赤发恶鬼正是涂山君。 微微侧头,猩红鬼眼看了李青枫一眼,没有多言。 魂幡一体,他即是主魂也是魂幡。 魂幡不灭,恶鬼不亡。 只不过和那青年一战确实受了重伤,连入梦都没法施展,只能在魂幡内休养生息。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送上门的煞气生魂。 在李青枫摇动尊魂幡收了小个土匪生魂的时候,有了生魂煞气的补充,涂山君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加上李青枫使用法力,涂山君就借此将法力抽取,让他身躯能够显化。 因为他看出了李青枫的迟疑。 人,是教育不好的。 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办法。 恰如现在。 随着李青枫的虚弱,这土匪又起了想要杀了李青枫夺取法器的心思。 涂山君神色淡漠,抽出余下土匪的生魂,将那一身气血凝聚成煞气吸收殆尽。 原本有些虚幻的身躯又凝实了不少。 赵世显是以大阵炼化,但是得了血煞大法(综合)种子的涂山君可以自己动手。 不过这些阴魂明显比不上大阵炼化出的强壮。 大阵内煞气充盈,怨气升腾,那些薄弱的生魂一冲即碎,能留下来的都是强壮的生魂,甚至立地演化阴鬼。 虽然是不入品阶的阴鬼,也比什么都没经历的阴魂要强大。 现在条件不好,只能物尽其用,用幡内煞气制造生魂阴鬼。 李青枫喜悦的呼喊道:“鬼兄,你还活着。” 匆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涂山君的面前,眼眶湿润。 “我以为你死了。” 涂山君颇为动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会死,只要魂幡还在李青枫的手中,他就不会死。 但是没想到他的出现竟然让李青枫如此雀跃兴奋。 “我并不孤单。” 涂山君心底响起自己的呢喃。 是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不再孤单了。 李青枫的资质是不好,但是他很有毅力,也不是无脑的傻子。 时常会心软,正因如此才显得他真切。 资质不好没关系,魂幡就是最大的机缘。 涂山君不信魂幡只有这些能力。 他只要进阶就会出现新的手段,以后肯定有能够改变人资质,加快人修行的能力。 总的来说,李青枫无疑是个让涂山君很满意的幡主。 如果可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少顷。 涂山君将四具尸体的血煞凝聚吸收。 走到李青枫的面前,拍了拍李青枫的肩膀。 把隐藏在李青枫衣领里的两张纳物符取出来。 吞下侯伯旭的那张,然后把赵世显的纳物符递给李青枫。 李青枫看着涂山君手掌中的破旧纳物符,有些发愣,试探性的问道:“给我?” 涂山君点了点头,将纳物符塞进李青枫手里。 侯伯旭的东西不能动,他答应过侯伯旭要送回阳城侯家,但是另一张纳物符完全没问题,就送给李青枫好了。 李青枫拿到纳物符还以为是和那张让他速度飞快的灵符一样,法力催动,纳物符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方不大的空间。 盛放着杂物。 “须弥介子空间?”李青枫顿时目瞪口呆。 里面躺着一张兽皮,瓶瓶罐罐、还有三块荧光的青色规整石块,一根发簪,以及一些杂物。 李青枫拿出兽皮观看,上面记载的竟然是魔猿定意拳的招式、心法和呼吸法。 兽皮古朴坚韧,神物自晦,虽然简单的好似是普通皮子,李青枫却觉得应该是好宝贝。 “这是什么?”李青枫又拿出青色石块。 这些青色规整石块只有拇指粗细,但是内里蕴含庞大的天地灵气,一看就是好东西。 “都给我?” 李青枫明显还处于茫然之中,这些可都是宝贝,鬼兄竟然给他。 涂山君点了点头,这些东西给李青枫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他是魂幡,用不上。 涂山君从杂物中捡出银子,指了指银子又指了指灵石,将两者放在一起。 “鬼兄你是说,这是仙人的钱?”李青枫恍然。 功法种子内的综合篇将赵世显对于修仙的那些综合知识都告知涂山君,他自然认识与练气士有关的绝大多数东西。 李青枫又把发簪拿到眼前端详。 看起来是寻常的发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涂山君只能指了指发簪,又指了指尊魂幡,将两者放在一处。 李青枫当即明白了涂山君的意思。 “法器?” 随即输入了一丝法力。 发簪灵光闪烁,化作三尺长剑环绕在李青枫身侧。 铮铮剑鸣,金戈厉啸,听起来十分悦耳。 “哇。” “是飞剑!” 李青枫就像是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对飞剑爱不释手。 没有人能抵挡住文武双全。 更没有哪个练气士能抵挡住一把飞剑的诱惑。 虽然李青枫有尊魂幡这个法器,其实他又何尝不曾幻想过,飞剑千里斩人头。 李青枫将长发用剑簪扎起来,十分满意的正了正脑袋。 涂山君想笑。 说到底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啊。 得到什么好东西恨不得挂在身上,拿在手里。 眼见法力不够支撑鬼身的显化,涂山君散成雾气返回尊魂幡。 有了五个土匪的生魂和煞气补充,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只要持续收集煞气生魂就能修复伤势,并且变得更加强大。 张桂的阴魂竟然有练气三层的实力,这是涂山君没有想到的。 不过,饶是练气三层,也同样不是他的对手。 有了这层生魂的补充,涂山君已经到了四层,只要生魂煞气充足很快就能步入练气五层。 李青枫很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飞剑以及纳物符,最重要的是鬼兄并没有死。火山文学 就是什么都没得到,只要鬼兄没死,他就很高兴了。 所有的失落更是一扫而空,重新变得斗志高昂起来。 22、进阶 返回尊魂幡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张桂的生魂找出来。 “问魄” 【提取:】 【灵魔融基术】 【五灵诀(前篇)】 同样只有两颗技能种子,一门术法,一门功法。 灵魔融基术十分霸道。 就是没有灵根,只要使用这门魔功融合他人根基,就能获得灵根。 也不是人数越多越好。 上面记载了两种法门,一种是五位天灵根,形成生生不息之势。 融合此五灵根,立地获得五行天灵根,绝无瓶颈。 还有一种则是简单版,随便找三个有灵根的练气士,使用三才阵融合根基灵根。 这样的根基很劣质,而且整合灵气也很差,一步一个瓶颈。 这门魔功虽然看起来强大,却有致命缺点。 因为融合他人的根基灵根,导致身躯根骨驳杂,所以这辈子都只能待在练气期。 使用此法,神仙难救。 张桂使用的就是简略版的灵魔融基术。 没办法,他本身就身受重伤,根基受损,也就不在乎了。 再说了,郡守虽然在凡人眼里是大官,在修士眼中与蝼蚁无异,想找天灵根修士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就是找到练气初期的天灵根修士,他们难道就敢剖腹融基? 所以其实也就只有这一个选择。 五灵诀是五灵宗的基础炼气术。 涂山君也就只从五灵诀里看到这些东西。 提取功法种子虽然强大,但是没有生魂其余的记忆。火山文学 只能以功法种子为基准。 功法种子里存留的经验比较多,涂山君获得知识就多,介绍的少,获得的就少。 多少都在于提供功法种子的宿主学习了多少。 就像是赵世显,他学习的多,种子蕴含的信息就多。 可惜是涂山君不会搜魂。 想一想还是得抽个空练出搜魂,这样就能直接搜索阴魂的记忆。 只不过看着这些毫无灵智,只剩下本能的阴魂鬼物,涂山君又很疑惑。 他们到底还有没有记忆,不会直接被魂幡清空了吧? 因他身亡融入魂幡的缘故,那块半成品的编辑器系统也融了进来,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变化还真不清楚。 涂山君索性不再多想,还是要提升实力。 若他实力强大,当时就能击退那个青年仙师。 那人和他同样的修为,但是人家毕竟是正经的正道练气士,乌木法剑克制鬼物。 纵然修为相同,打了个照面的情况下,涂山君还是完败。 看那模样,不像是张万隆请的供奉。 那就是郡城的镇守仙师。 两个月前的时候就听说那位镇守仙师十年期满要回山,还带走了李青枫的朋友。 那么这位估计就是接替的人选。 涂山君其实也很庆幸卡在这个时间,能来接替的人选年轻且修为不高。 若是原先的那个仙师,估计至少得练气六七层的实力。 拿捏他还不跟玩儿一样。 话分两头。 涂山君养伤的功夫李青枫把玩着剑簪,同时翻看兽皮。 不知名兽皮记载着魔猿三式的招式和心法。 与他修行的没有区别。 这也说明主魂恶鬼是真心实意的教他东西。 用此定意拳消磨因血煞大法而积累的戾气。 “这是什么材质的?” 李青枫低声呢喃,拿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双眼闪过灵光,灵官法眼闪动。 不知名兽皮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丝毫不见变化。 用剑簪戳了戳也不见留下痕迹。 水煮不烂,火烧不燃。 以李青枫现在的力量使劲撕扯也没有破损。 李青枫不由得感叹:“这东西要是用来做尊魂幡的幡面就好了。” 想到这,李青枫赶忙将尊魂幡拿过来。 左手持幡,右手持不明兽皮,然后相互靠近。 同样没有发生反应。 “难道是我想的有问题,还是要……”李青枫依然在锲而不舍的摆弄。 涂山君在幡内不禁莞尔,这傻小子怎么想的,不会炼器,怎么进行替换。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涂山君瞪大了眼珠子。 费心维持的高深莫测形象顿时崩塌。 好在现在他身处尊魂幡内,并没有被李青枫看到。 随着李青枫的法力涌入兽皮。 兽皮上竟然浮现了一头血猿虚影。 捶打胸口,仰天咆哮。 凶煞气逸散而出被尊魂幡吸收。 血色魔猿化作血光钻进尊魂幡。 在红光持续了一刻钟后,李青枫手中坚韧的兽皮像是风化的石板似的哗啦一声碎裂成渣滓。 吸收了不明兽皮的尊魂幡主杆更加深邃幽暗。 冰凉的触感令人安心。 幡面因为兽皮血煞丝线的编织多了许多猩红色。 赤发如潮,猩红鬼眼更是异常灵动。 黑底红边,幡中恶鬼愈发灵动。 那双眼珠也像是会不对劲儿的转动一般。 幡面较之原先更加坚韧。 排斥了杂质,整体看起来很有韵味。 不像是原先那样,看起来像是随意捏合而成,挥舞起来也不顺畅。 【尊魂幡进阶】 【当前品阶:上品法器】 【获得技能:聚魂成丹】 涂山君赶忙将猩红面板调出来。 幡名:尊魂幡 幡主:李青枫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四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五十二/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涂山君吐了一枚鸡蛋大小的浑圆黑色珠子到手掌。 这东西就是尊魂幡升阶获得的能力。 还不知道能够帮助幡主进步多少。 上品法器尊魂幡。 当然,也可以叫千魂幡。 虽然魂幡内算上他自己也就只有五十三只阴魂鬼物。 百鬼都凑不齐。 但是上品法器就是上品法器。 不说其他人,就是在高阶练气修士那里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现在就这么被李青枫误打误撞给整了出来。 看来那块兽皮的来历很大。 涂山君不做他想。 被他吃下肚子了,有什么别的来历也没用。 吃进肚子的机缘才叫机缘。 没吃进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的机缘。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提升实力,然后返回八方郡城把张万隆宰了。 留着那个隐患,涂山君心里很不踏实。 23、端倪 “已经三天了。” “为什么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告诉我,为什么。” 咆哮声刺穿中堂。 振聋发聩。 郡守府的佣人们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他们不想听到郡守的怒吼,因为这代表着又有人要死了。 三天。 已经死了很多人。 只有一个罪名,办事不利。 甚至连罪名都不需要网罗,因为郡守本身就代表着权力,又掌握着军队。 还有上百黑甲骑兵。 暴力机关能够镇压所有反对的声音。 在死了独子张桂之后,张万隆就疯了。 很彻底的疯狂。 他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也不在意朝廷的问责,他只想找到那个凶手。 他不敢去问青年仙师,只能全城搜捕,期望着能找到线索。 线索只有:黑幡,役使鬼物,很年轻,是仙师。 八方城本身就是一郡大城,城中百姓数以万计,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来人。”张万隆气急的声音响起。 两个身着黑甲的士卒冲进中堂,架起伏地的那个长衫文士。 “拖出去。” “郡守饶命,饶命啊……”说是长衫,其实只过了童生。 孙师爷被人发现时气绝身亡,同样让张万隆感到愤怒。 儿子死了。 左膀右臂死了。 早年丧妻,中年丧子。 大梁岌岌,未来仕途也见不到光明。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顾及。 一心只想报仇。 实在不行就挨家挨户的搜,肯定能找到线索。 中堂内寂静一片。 余下的两人不敢说话。 这两人同样是郡守张万隆的幕僚,只不过原先并不受重视。 如今孙师爷死了,他们倒是受到了重视。 其中一个正苦思冥想,抓耳挠腮。 另外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眼观鼻鼻观心,心神似乎都沉浸在了眼前的那杯茶水里。 张万隆很不悦那青衫中年人的态度。 不如说,这种时候,谁不和他一样暴躁易怒,抓耳挠腮就会惹怒他。 不和他感同身受,那就去死好了。 遂开口道:“不知宋师爷有何高见?” 宋师爷拱手:“大人,在下回去思量许久,发觉还是需要您提供线索。” “不知道郡城里有没有和大人结仇的人家。” “还请您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那个凶手的音容模样,穿着打扮,以及说过的话。” “口音方面。” “最好将当日的场景,一丝不差的都描述出来。” “这样,我们才能找准凶手。” 刚刚杀了个人,张万隆心气顺了不少。 而且他应该是最想找到凶手的人。 所以宋师爷的话顿时成了一剂良方。 张万隆也不由得开始思索当日的场景。 宋师爷老神在在,甚至还自顾的喝了一口茶。 虽然凉了,却并不影响口感,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茶水上。 为何不在三日前提起这件事,这就是宋师爷的高明之处。 那时的张郡守正是丧子之痛最深之时,就是提的建议是对的,也不免吃挂落。 甚至可能随同孙师爷共赴黄泉。 就是不死,以后再提,让张郡守想起那日场景,不是同样灰头土脸,捞不到一丝好处吗。 那个时候无法最大限度的发挥这道建议。 所以他没有提。 今日再提就正好。 时隔三日,张郡守已经冷静了不少,更急于寻找凶手。 纵然这些建议看起来很粗浅,却十分实用。 张万隆回想那日场景。 悲上心头。 压下心中的痛苦。 仔细回想有没有结仇。 他为什么要杀害孙师爷? 凶手的音容相貌。 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身高五尺六寸左右,夜行衣,蒙面。 役使魂幡,有一头赤发恶鬼。 魂幡上绣着鬼面。 口音绝对是八方郡人。 说了什么。 张万隆猛的抬头,双眼闪过精光。 他想起来了。 那凶手在动手之前确实说过话。 宋师爷眯着眼睛,嘴角勾起笑容,看样子郡守真的想到了什么。 如今看来,还是他宋文略更胜一筹。 “老孙呐,你就安心的去吧。” “你的位置,我坐了。” 宋师爷瞥了那位枯坐的同僚一眼,讥讽的神色闪过,低头的瞬间已然神色如常。 张万隆起身径直出了郡守中堂。 走出中堂的同时,家中的老年管事走到张万隆的身边,低声道:“老爷。” “去调查一下那四个人的家族。” 管家当然知道张万隆口中的四个人是谁。 正要去办的时候,张万隆又叫住他:“与那四人交好的人,以及他们的家族也都认真的盘查。” “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 “是。” 管家没有劝说张万隆。 劝也无用,张万隆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也是看着张桂公子长大的人。 张万隆心中悲痛,他的心中同样不好受。 吩咐了管家去做此事之后,张万隆去了青年仙师的居所。 是一所道观。 五方观。 清净之地。 五方观是五灵宗驻扎在世俗的一方道观。 可以看做是驿站、别院。 基本上用来接纳新入郡城镇守的五灵宗弟子。 当然,若是有其他五灵宗弟子走入世俗,同样可以来五方观落脚。 “仙师的伤怎么样了?” “回郡守,仙师已经无碍。” “那我就放心了。” 张万隆长出一口气。 他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士卒同样不是。 就是结成战阵,也拦不住那凶恶厉鬼。 唯有仙师才能对付那人。 所以谁都能出问题,唯独仙师这里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张万隆乘上牛车,看了一眼道观,神色复杂,最后放下牛车的帘子:“回府衙。” 三日匆匆。 李青枫白天都在山神庙打坐修行,晚上就到处找阴魂鬼物。 山脚下的乱葬岗他都已经逛了两三次,均空手而归。 黑色阴魂丹吃了三颗。 炼化的法力凝聚成雾气。 这一颗阴魂丹当他原先个把月的苦功,可谓是进步神速。 本来进阶至练气二层至少得一年多,现在看来时间已经缩短了不少。 李青枫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思索之后还是觉得前两天主魂恶鬼在梦境中,告诉他的提议比较好。 主魂恶鬼告诉他,反正那些土匪留着也是祸害人,不如将他们绞杀之后变成实力的一部分。 李青枫决定考虑考虑,毕竟是人命,需要慎重对待。 他伤势未复,也需要时间来恢复伤势。 想到郡城贴着的有关于土匪的告示,以及那些出了城就再也没回来的人,李青枫还是决定把土匪剿灭。 李青枫无奈笑道:“我总感觉,我距离原先幻想的正道侠客越来越远。” 涂山君却不这么想,别管土匪活不下去的原因是什么,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再说了,剿匪同样是行侠仗义。 这个年纪知书达理的小孩子就是多愁善感,涂山君也没有反驳。 若是碰上混不吝,反而会兴致冲冲的前去。 不过,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过程如何也不必过问。 对于涂山君而言,能获取力量就是最好的结果。 24、愤怒 半月过去。 月明星稀。 李青枫盘腿而坐,炼精化气。 他有预感,也许再过个把月就能突破练气二层。 这种速度无疑是他本身资质所不具备的。 全赖鬼兄提供的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回想起第一次吃,他怎么也下不了嘴,甚至怀疑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会不会噎人。 要是卡住可就麻烦了。 没想到入口即化,化作精纯的灵气,大部分都入丹田沉淀起来。 半月的时间,约莫省了他大半年苦功。 甚至让李青枫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寻着那五个土匪来的路线找到了飞虎寨,举寨拔起。 李青枫诛杀了首恶之后就没有再亲自动手。 剩下的小喽啰被他放出的那些阴魂鬼物杀死,拖拽出生魂,入了尊魂幡。 剿灭了飞虎寨,顺手又把野狼寨也灭掉。 这两个盘踞在黑孤山的两大土匪团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连尸体都没有剩下。 仙师对于常人而言太强大了。 纵然有所谓的高手,在炼气士的眼中也如蝼蚁。 得了血煞气和生魂,涂山君的实力达到练气五层。 当然,没法长时间显化缠斗。 还得看幡主的法力厚度办事。 法力不足以支撑他身躯显化就只能放出其他小鬼。 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之后李青枫眉宇间多了几分肃杀。 睁开双眼,李青枫双目灵光闪烁,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也不知道爹娘的近况。” 李青枫知道主魂恶鬼变得更强了。 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法力来召唤主魂恶鬼。 如今他修为大进。 纵然打不过那个仙师,也能从容离开。 他还是得回去看看。 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的。 离家这么久,家中长辈肯定早就心急如焚。 幡内的涂山君并没有制止李青枫。 以他现在练气五层的实力,再对上那个青年仙师,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再不济,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 只要宰了张万隆,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大梁内忧外患严重,新任的郡守不会追查李青枫。 要么寻个暴病的借口,要么就是从死牢里抓个替罪羊,弄到刑场砍了了事。 李青枫揣上尊魂幡,别好剑簪,趁着夜色走出山神庙。 两步后,蓦然回头。 望着居住了半月之久,庇护良多的神庙,李青枫笑了起来:“也该修缮修缮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转身离开。 乌云盖月,茫茫黑夜。 李青枫噔噔两下,兔起鹘落间,翻越常人难以跨越的郡城大墙。 为了不惹人怀疑李青枫并没有走正门。 敲了敲侧门上挂着的门环。 一片寂静。 寂静的可怕。 李青枫微微蹙眉,这个时候管家也没睡啊。 就是管家睡了,他的别院距离侧门很近。 五宝听到了门环响动,肯定会前来查看。 “五宝睡的可真死。” 李青枫笑着说道。 猛的跃起,直接从侧门翻了进去。 落地的瞬间,李青枫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 轰的一声。 李青枫感觉自己的大脑炸开了。 双眼瞪大,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 身躯如筛子般颤抖。 眼前,残存的鲜血还没有洗刷,浓郁的血腥味疯狂的钻进李青枫的口鼻。 李青枫连滚带爬的冲到父母的卧房。 一把撕开上面的封条撞开房间。 空空如也。 他不厌其烦的将所有的厢房全都打开,让天空的月光照映进来。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值钱的东西也被清扫一空。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阴沉。 李家,出事儿了。 但是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就不能认定李府这些人都死了。 涂山君是局外人,他看的更真切。 如果真是郡守府动的手,不找出李青枫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动手杀了李父李母。 这是两个很有用的要挟点。 杀了李父李母只会让李青枫失去理智,万一抓不到李青枫,就会后患无穷。 “破绽在哪儿呢?”涂山君沉思。 入梦之际,他杀了孙师爷以绝后患。 知道这么多信息的孙师爷已经成了最能保守秘密的人。 而在直面张万隆父子的时候,也没有露出破绽,更没有被看到面容。 那种状态下,只能全城范围的搜捕。 只要李父李母不是傻子,绝不会在这个关隘提起自家儿子消失这桩事。 能够成为大地主,并且掌握许多铺子,李父李母很精明,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他们不会惹火烧身。 尊魂幡的异动让李青枫稍微回神。 能在郡城将李家全员带走,只有郡守府能做到。 郡城的帮派不行,其他的豪强士绅同样不行。 他要再入郡守府。 尊魂幡黑玉凉意沁心,李青枫换上夜行衣。 戒急用忍。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一乱,就会出错。 出错就没命。 他不能没命。 至少在确认李家众人生死之前,他不能。 茫茫黑夜,继以朗月。 灯火通明的郡守府守卫森严。 黑甲士卒五人一伍,交替巡逻。 张万隆吃住均在郡守府中堂,盔甲加身,百人护卫。 纵然如此,他依然不觉得安全。 郡守府偏殿。 宋师爷吃着干果,翻阅档案。 半个月来,这已经是他翻阅的第五家。 不过这一家有些特别,因为这并不是他们查到的与那四人有联系的人家,而是通过其他的渠道得来。 总归又是刀下亡魂罢了,现在也不过梳理身份户籍。 只是看到这个名叫李青枫的书生户籍,宋师爷皱起眉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科场秀才。 现在张万隆明显已经疯了,宋师爷不由得开始审视自己现在的位置。 一旦张万隆失败,又或许张万隆被郡城所有士绅抵制,最后出局的话,他会不会有好下场? 出路又在哪里? 现在连秀才人家都敢动刀,难保不会有更多人死亡。火山文学 随着大批量的屠戮百姓,郡城就会引起民怨。 待到沸反盈天之时,只怕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万隆是死了儿子所以疯狂。 但是他不想疯,他还有大好前途。 “所有验明正身的人中,并没有李青枫?” “外出读书访友,还是前往了大都?” “要是去了大都,可麻烦了。”宋师爷沉吟起来。 他本想趁此搏上位,现在确实坐在了原先孙师爷的位子上,权力甚大,却也属于取祸之道。 “别动。” 说话之人的声音很轻。 脖颈处的兵锋却异常冰冷。 让宋师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想回头看一眼,却硬生生的止住,身躯僵硬在座位上:“好汉饶命。” “我问你答。” 宋师爷哪敢反驳,赶忙回应,甚至他还很庆幸自己有用:“好汉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城南李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压抑的声音,就是不熟悉之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冷意。 宋师爷瞪大眼睛,声音颤抖:“你……。” “我说了,我问,你答。” 兵锋挤压。 宋师爷脖子的皮肤已经被抵开,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温热的血液更让宋师爷恐惧。 “张万隆死了亲儿子,他已经疯了,只要有人提供消息,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李家,除了那个外出的秀才书生,已经没有活人了。” 最后印在李青枫脑海中的只有四个字。 没有活人! “啊!” 李青枫仰天长啸,目眦尽裂。 猛的挥动长剑。 宋师爷的头颅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李青枫已经冲出偏殿,直奔郡守府中堂。 25、质问 “张万隆受死!” 怒。 直冲云霄之怒! 悲痛、懊悔、不甘、恨意化作满腔怒火。 他懊恼。 那时为什么要害怕。 如果当日他拼着死亡杀了张万隆的话,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恨张万隆,但是他更恨自己。 如果他不追查这件事,是不是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也没有后悔药。 他不查,不为好友复仇,就不是李青枫。 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只是因为那时,他缺少反抗的力量,才会导致悲剧。 李青枫鼓动法力冲进郡守府中堂。 上百黑甲士卒严阵以待。 皆引强弩。 见到李青枫的瞬间,张万隆双目充血,面容狰狞。 厉声怒吼。 “杀!” “杀了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都有杀了对方的理由。 强弩发射。 上百弩箭形如箭雨,又好似一张大网笼罩李青枫。 强弩劲弓,是国之重器。 百姓私藏零件便会以谋反罪论处。 因为这东西的杀伤力确实非同凡响。 擦着即伤,伤就要命。 一轮齐射,就是江湖中称雄的高手也要饮恨在引动弓弩的军阵之下。 纵然李青枫是炼气士,如今也不过练气一层。 若是被这一轮齐射射中身躯,同样会死于弩阵。 李青枫不再克制,三尺尊魂幡化作丈许,幡面猎猎。 狠狠的挥动尊魂幡,硕大魂幡挡在李青枫的面前。 上品法器,怎么可能会被凡人的箭矢攻破。 尊魂幡的巨大幡面不需要将所有箭矢拦下,只要防护住射向李青枫的箭矢便足够了。 齐射未曾建功。 黑甲士卒顿时茫然。 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仙人的手段。 他们现在是和仙人作对。 绝望的同时,连带着士气都开始迅速滑落。 李青枫在尊魂幡的庇护下毫发无伤,摇动尊魂幡,赤发恶鬼从魂幡爬出。 恶鬼身高七尺多。 足比最强壮的黑甲士卒还要高两三个头。 赤发披散,额头眉骨上方一寸的地方有两个鼓包凸起,看起来像是肉角一般。 青黑色的肌肉虬结的附着在高大的骨架上。 青面,神情肃穆,不见獠牙。 猩红鬼眼俯视众人,凶煞戾气扑面而来。 光是看到这凶猛恶鬼就已经让所有黑甲士卒吓破胆。 涂山君走出尊魂幡的瞬间直奔张万隆而去。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一击制敌。 张万隆猛的起身,拔出腰间宝剑,神情坚定。 “杀死此人,加官进爵,赏银万两!” “老夫收为义子,一身家业尽皆托付。” 财帛动人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张万隆只有独子,如今独子身亡,更承诺义子可以继承所有家业。 当即点燃了上百黑甲士卒。 他们再次振奋。 结成军阵,盔甲相抵,形成了人墙。 涂山君大步流星,一击横扫。 轰隆。 宛如攻城车一般强大的力量甩出,砸在军阵上。 最前方的十几黑甲士卒当即身亡。 中间层被力量裹挟,口吐鲜血,身躯不支。 就连最后方的黑甲士卒都被这庞大的力量扫的倒退几步。 扫开人群,涂山君鬼爪直奔张万隆脑袋。 “铿!” 乌木飞剑挡住了涂山君的攻击。 以至于涂山君踉跄两步,错失良机。 涂山君厉声鬼啸,倒钩折叠隐藏在口中的獠牙显露。 “吼!” 张口就咬。 “砰。”一口咬在青年仙师的手臂上。 青年仙师身上的道袍瞬间洞穿,鲜血飙散。 但是却没有咬穿骨头,只伤了血肉。 灵光闪动,应是灵符的光芒。 不知名的灵符挡住了涂山君的攻击。 涂山君气急,他以练气五层的实力,竟然没有断了对方手臂。 炼气士的法力本身就克制阴魂鬼物。 他虽是主魂恶鬼,依然属于鬼类。 加上炼气士的灵符护身,能伤就已经很不错了。 被青年仙师护在身后的张万隆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有满腔压抑的恨意。 他不怕死。 纵然直面凶恶的鬼怪,他也不害怕。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事情了。 虽然愤怒,但是张万隆却没有被冲昏头脑。 擒贼先擒王。 只要斩杀了那个黑衣人,恶鬼就会消失。 张万隆再次指挥士卒杀向李青枫。 青年仙师右臂颤抖不已,耷拉在身侧,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在地上。 他面色苍白,却刚毅不退,左手持剑横在身前。 青年很庆幸自己有保命灵符。 但是心中震惊却溢于言表。 上次见面,这恶鬼败于他的剑下消失,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已经能够越过灵符伤到他。 五方金光符,能够抵挡住练气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练气中期能破此灵符的很少,这恶鬼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放那魔修离开。 一旦魔修遁入人海,再去寻找就麻烦了。 放虎归山,只会后患无穷。 斩妖除魔,就在今日! 只要能将魔修的法力拖尽,他就会取得胜利。 打定主意后,青年一咬舌尖血。 含而怒喷于乌木剑上。 乌木剑灵光大显。 “恶鬼,受死。” 涂山君也打出了真火,他必须要快点解决这个青年仙师。 不然,一旦李青枫的法力耗尽,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纵然以伤换伤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吼。” 魔猿定意拳,老猿挂印。 引而发。 一人一鬼,缠斗起来。 剑光连带着剑气嗖嗖越过。 涂山君的身上出现了狭小的伤口。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拉近了和青年的距离。 “五灵剑气。” 单臂持剑,终究疏于防守。 涂山君一记老猿挂印顶着剑气拍在青年仙师的胸口。 青年咬紧牙关,但是鲜血还是吐出,身躯金色光芒闪烁,宛如刷了一层金粉。 青年仙师的鲜血溅射在他身上,发出滋滋声响。 涂山君同样不好受,他被剑气击中,猩红鬼眼瞎了一只。 黑色的血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这反而激发了涂山君的凶性。 下潜,再次贴近。 双臂如拜月顶角,轰然爆发。 “砰。” 顶在仙师的下巴上,将青年仙师撞飞出去。 “法力,在消失。” 不等涂山君乘胜追击,他感觉身躯法力不再充裕。 回眸间,李青枫已经被黑甲士卒包围,勉力支撑。 李青枫身上伤口更多,他却一声不吭,丝毫没有要唤回涂山君的意思。 涂山君冲进军阵。 宛如虎入羊群,施展拳脚之间就有士卒殒命。 将李青枫护在腰侧。 左臂挡住所有攻击,右臂继续杀戮。 这个时候青年仙师已经缓过劲来,他身后的张万隆完好无损。 李青枫身上被刀兵砍伤的伤口涌出鲜血,视线已经模糊。 “为什么!” 他厉声质问。 “为什么你们帮他。” “张万隆以人入药,修复他儿子的根基伤势。” “如此魔道行径,为什么你们要护着他!” 凄厉的声音,让青年仙师不由得停下。 怔然间回头看了一眼双眼血红的张万隆。 抿着嘴没有说话。 良久。 那青年闪烁的目光重新坚定,开口道:“我,只为镇守八方城。” 李青枫残存的意识已经不多,随时都会昏迷。 纵然如此,他依然攥着灵石,法力全力支持尊魂幡。 涂山君夹着李青枫,微微侧头。 仅剩一只鬼眼。 独眼之鬼,狠厉肃杀,宛如受伤的凶猛野兽。 默而无言,纵身跳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26、职责 “给我追!” “杀了刺客。” 张万隆气急败坏,明明那黑衣人都已经支撑不住了,怎么又给放跑了。 下令之时,余下的黑甲士卒也只有两三成还能继续行动。 精锐黑甲,折损半数。 中堂充斥着血腥味。 整个郡城更是灯火通明。 “仙师,何不乘胜追击?”张万隆看向镇守仙师,眼中闪过恨意和不解。 这种时刻,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就连他这个普通人都能看出来刺客已经是强弩之末。 随时就会崩溃。 只要刺客昏迷,那恶鬼还如何逞凶? 如此大好时机,若是错过,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青年看了张万隆一眼,握住乌木剑的手掌松开。 乌木剑化作巴掌大的木头小剑被他收入纳物符之中。 随即,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青年摇了摇头:“我已经身受重伤,再打下去讨不得半分好处。” “我会向宗门求援。” “郡守也可向梁都……。” 话说了一半,青年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下巴骨头可能碎了,现在只要动弹就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若不是有金光符护身,估计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恶鬼变得更强了。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鬼物。 按理来说这样强大且狡猾的鬼物根本不会听从那个刺客发号施令。 那人太弱。 顶多练气二层。 如果让他摸到黑衣人的边,只需一剑就能斩杀。 那么强大的恶鬼却守护在他身侧,甚至在可以乘胜追击之时,舍弃大好机会返回幡主身旁,将幡主救起。 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 那东西,是不是拥有很高的神智。 沉思片刻,青年没有再多说什么。 意思已经传达给了张万隆,至于听与不听,不在于他。 他的职责是守护郡城百姓,不被妖魔鬼怪侵扰。 遇到魔道修士只需斩杀。 其他的事情,他不想理会,也不想深入其中。 少顷,青年离开郡守府。 张万隆面色铁青,狠狠一扫。 将桌上的茶碗扫到地上。 碎裂的瓷器。 清脆的响声。 这些都不足以平息张万隆心中的怒火。 丧子之痛深深的刺痛了这位上了岁数的郡守。 那恶鬼还带着他的仇人离开。 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 会回来报仇。 炼气士会进步,他是凡人,没有神奇的手段。 至于青年仙师说的身受重伤,张万隆半信半疑。 更多的还是不信任,因为青年仙师在李青枫质问他的时候,迟疑了。 虽然仙师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妄图用假的东西粉饰成正义,依旧会让人看出破绽。 而且这个人本身就很不好糊弄。 这是张万隆见到青年仙师的第一印象。 纵然这位仙师看起来岁数不大,却意外的沉稳,实力高强,一手剑法更是高明。 不饮酒,不做乐,不狎妓。 只吃五方观提供的粗粝食物。 就是不知道在吃饭之前,会不会检查。 张万隆觉得应当是会的。 这种人若是要害,就要一击毙命,绝不能给他缓过来的机会。 从青年仙师的迟疑中,张万隆明白,这位仙师绝对察觉到了事情真相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所以仙师才会对他有所提防。 张万隆也不确定凡人的毒药会对仙师起多大的作用。 内功之气都能抵抗剧毒,甚至能运功逼毒。 仙师非凡人,拥有法力,说不定根本就不受毒药的影响。 想要放翻仙师就必须用仙师们用的东西。 没有仙师的震慑,那刺客还会再来。 再次行凶之日,他绝无抵抗之力。 纵然仙师这幅态度,张万隆依旧忍了。 独自静坐了许久。 张万隆起身,神色阴沉:“求人不如求己。” “来啊,让宋师爷过来一趟。” “禀郡守,宋师爷在偏殿已然尸首异处。” 听到这个消息,张万隆已经没有什么反应,神色无喜无悲。 也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挥了挥手,示意佣人下去。 中堂已经破败不堪,尸体用板车驮着,一车车的拉出去。 有些尸体的血肉和盔甲掺和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开,糊成泥状,只能一齐入土。 死状惨烈,鲜血横流。 比之两军对垒的战场还要残酷。 郡守府在忙碌。 张万隆将管家找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张万隆神色之中带着迫切。 年事已高的管家,脸上带着喜色,恭敬回答:“回老爷,已经找到了。” “好!” 张万隆大喜,脸上不自觉的出现狞笑。 老天不绝他张万隆,耗时许久,终于找到了。 “准备笔墨纸砚。” “我要给朝廷写折子。” 为了双重保险,张万隆决定听从青年仙师的建议给朝廷写折子。 梁都有供奉楼,招揽民间散修仙师。 只要将之描写成魔头,将城中五家士绅的死亡,以及百多士卒的身亡安在这魔头的身上,为了安全着想,梁都一定会派供奉来。 八方郡城距离梁都并不远,若是供奉楼仙师日夜兼程,很快就能抵达。 作为一方郡守,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写过折子了。 写折子是官员的看家本领。 忘不了。 张万隆铺开宣纸,执笔行书。 返回五方观的青年仙师被观中道士迎进来。 “怎么又伤的这么重。”老道士大惊,赶忙吩咐道童准备热水。 “咳咳。” 青年仙师咳嗽了两声,身躯挺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上的苍白消退了不少。 原本虚弱的神色尽数褪去。 “不必了,这几日我会疗伤,郡守派人来也不要见。” “饭菜送到门口即可。” 话音落下,仙师关上了厢房大门。 将灵符贴在门窗上,他这才恢复了虚弱的姿态。 他不能显露疲态。 纵然是面对五方观的众人也不行。 谁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郡守的眼线。 如果那个执幡魔修说的是真的,张万隆真的以人入药救治自己儿子,甚至让他的儿子拥有了灵根,能够修行。 那么,在他虚弱的时刻,说不定张万隆会下手对付他。 凡人、仙师,其实没什么两样。 很多时候,欲望会驱使人去做不理智的事情。 这世上聪明人少,大多数人都很愚蠢。 真真假假,总会让那些聪明人知难而退。 有时候只需要怀疑即可。 人间险恶,不得不防。 涂山君将李青枫护在肋下,他能感觉到法力在消退。 也许再过片刻他就会化作黑雾返回幡中。 现在已经不足以将李青枫带出郡城,只有就近安置。 只要李青枫能醒过来就行。 甩掉那些士卒行伍、追寻的捕快和官府人员很简单。 涂山君收拾好一切首尾,终于将李青枫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27、问神 李青枫悠悠转醒。 昏黄的灯光,幽暗的身侧。 陈旧腐朽的味道萦绕。 浓郁的酒气混杂着新鲜泥土的气味。 深吸一口,带着莫名的发酵的清香。 “这里是?” 李青枫从木板上爬起来,眼中还带着茫然以及紧张。 他记得自己好像昏迷了过去。 还是在战斗之中。 慌忙的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只是将周围的一切都抓在手里。 看到尊魂幡静静的立在一旁,李青枫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短短时间,他失去了很多。 如果再失去尊魂幡,这辈子将难有报仇的那一天。 剑簪没有遗失,纳物符依旧原封不动的贴在怀里内衬口袋。 推开面前的石板,这时候李青枫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家中的地窖。 只不过并不是浅层,而是被封进一个半人高的洞子。 洞子门口被白色的石板阻挡。 地窖内是夯实的土块,以及排列整齐的平整花岗岩。 基本上大户人家都有这种东西,要么是储存金银财宝,要么就是储存陈年酒水。 若是遇上了战乱,里面存储的粮食还能救命。 又或是在地窖等待乱兵过境之后再出来。 显然,李青枫家的地窖不大,只是储存些酒水。 内里的那个洞子能看到巨大爪子的痕迹。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鬼兄将他带了回来,并且挖出一个供他潜藏的地方,将他藏了进去。 涂山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个时候,李青枫剩余的法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返回山神庙。 只能就近停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家被抄家移灭,郡守府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型暗室,那些人也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回到这个地方。 不管郡守府如何发现的李家,只看张万隆当时的反应,他也许并没有认出李青枫。 就像是那个新晋的师爷同样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李青枫。 在涂山君看来,这件事疑点重重。 眼泪如泉涌,李青枫抱着尊魂幡无声的哭泣。 斗大的泪珠落在魂幡幡面上。 不敢出声。 纵然是在暗室地窖,他依然不能出声。 封锁郡城的士卒就像是能闻到腐肉的秃鹰猎狗。 但凡有异动都会被他们察觉。 这些人很少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执行命令已经成了本能。 高官厚禄,诱人利益就是那驱动他们前行的胡萝卜。 他们不知疲倦的奔跑。 追逐。 李青枫跪倒在地上,身躯颤抖,抱着尊魂幡嚎啕大哭。 纵然面容狰狞可怖,却无一丝动静。 鼻涕眼泪混杂着泥土沾染了身上的衣袍,和原本俊秀如今却已经满是血污的面容。 涂山君身居尊魂幡,摸了摸仅剩的独眼。 他不会安慰人。 日子总得过下去。 有时候,需要自己扛。 李青枫哭的累了,又或是本就身体虚弱,再次昏了过去。 他死死的攥紧尊魂幡,就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风云席卷,远日高悬。 李青枫再次进入梦境世界。 高山之巅。 身着青衫书生袍,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眼泪。 依旧无声。 再次见到尊魂幡内的主魂恶鬼,李青枫扑通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鬼兄,我要报仇。” “帮我。” “求你。” 李青枫颤抖伏地,紧闭双眼。 涂山君手足无措,脸上布满了错愕和诧异。 微微迟疑。 并不是迟疑要不要帮李青枫。 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舟共济。 只是他没有想到,李青枫会这样做。 士大夫拥有傲气,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 读书人更是宁折不弯。 身为秀才的李青枫无疑也是骄傲的。 他也有自傲的资本,因为这个年纪能中秀才,绝对属于出类拔萃的人。 以后他会中举、进士,甚至是状元。 出将入相,治国安邦,青史留名。 最后为自己的一声画上圆满的句号。 今日,他却跪倒在鬼神面前。 祈求鬼神帮他报仇。 不问苍生,问鬼神。 也许这就是无可奈何后的最后手段。 涂山君扶起李青枫。 猩红鬼眼早已隐没了所有的情绪。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搭在李青枫的肩膀上。 拍了拍。 就像是决堤了似的。 李青枫笑了起来,双眼眯成月牙,却止不住流淌下来的眼泪。 好似怎么擦都擦不完。 若要报仇,至少需要再进一层,甚至两层。 吸收了五十二位黑甲士卒煞气凝重的生魂阴鬼,以及那位新任的师爷生魂,尊魂幡内现在拥有一百零五位阴魂鬼物。 质量虽然参差不齐,却已经勉强凑齐百鬼。 涂山君的实力也再进一步。 当然,距离突破第六层实力还远,这些不入品阶的阴魂鬼物远远不足以让他再次提升。 经此一役,他身受重伤,急需煞气生魂修复鬼躯。 那个青年仙师还一直坐镇郡守府。 郡守府的黑甲士卒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李青枫出现就会引来军阵围堵。 一般的阴魂鬼物根本不敢靠近军阵。 被浓郁煞气一冲即碎,唯一能派上用场的也就是赵世显的生魂。 但若是再放出那只练气三层的阴魂,对于李青枫的负担就会很大。 根本撑不了多久。 李青枫全盛时期也仅能支撑涂山君作战二三十息。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越过那青年仙师的防御。 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只能说很难,除非机会抓的特别好。 但是看那人的回答,就知道那人不可能允许李青枫杀了张万隆。 青年仙师守护的是八方郡城,斩的是妖魔鬼怪,却唯独斩不了郡守,同样不会允许别人斩郡守。 所以那人宁愿以伤换伤,也要击伤涂山君、击溃李青枫。 李青枫同样身受重伤,需要时间养病。 总之一句话,还是实力。 不知睡了多久,李青枫再次转醒。 他不再哭泣。 从纳物符中拿出伤药,内服外用,将伤口扎紧。 吃了些干粮,饮了水。 李青枫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元气。 旧伤刚去,新伤又来。 伤口繁复,继而失血过多。 需要功夫养伤。火山文学 抽调法力将阴魂丹取出,李青枫看着手中鸡蛋大小的魂丹,神色坚定,仰头服下。 精纯灵气化作轰鸣法力,尽数吸收。 上品法器尊魂幡演化的能力可见一斑。 果然如涂山君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少有士卒行伍踏足被贴了封条的李家。 纳物符中的用度还能支撑些日子,不需要李青枫挪动地方。 身处郡城之内,还能探得消息。 只要李青枫不被镇守仙师看到,就不会被察觉是练气士。 又五日。 练气二层。 李青枫的伤势却不见复。 28、惊怒 内外伤需要养。 李青枫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日夜吞服阴魂丹。 从一日一颗,到现在一日三颗。 斩杀五十余位黑甲士卒凝聚了十五枚阴魂珠,加上吸收天地间游离的阴煞气凝聚魂丹,这五日李青枫消耗了九枚魂丹。 终于突破至练气二层。 但是他的身躯也浮现了阴气,面色苍白。 倒是比原先更像魔道修士了。 血煞大法更进一层,产生的血煞气更加浓郁,令李青枫苦不堪言。 若不是魔猿定意拳这门定心功法强大,说不定这个时候李青枫就已经被血煞气冲昏头脑。 魔道功法本来就急功近利,更别说李青枫还在不断的吞服阴魂丹。 阴魂丹确实是好东西,能够将精纯的灵气化作法力。 很快就能被幡主吸收。 但是这东西毕竟来自阴魂鬼物,天生带煞。 吞的少还能凭借法力消磨融入身躯的阴煞,徐徐图之。 一旦大量服用,身躯内积攒的大量阴煞气就会拖累身躯。 劝不住。 也没法开口劝说。 涂山君默然。 没事的,一切都会扛过去。 只要解决了张万隆,他们就远走高飞。 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纵然成为人人喊打的魔修,也终算是踏上了仙路。 根基不稳没什么,阴气缠身也没什么。有他在,有尊魂幡在,以后都能解决。 李青枫并不知道尊魂幡内涂山君的忧虑。 甚至他都不知道鬼兄会说话。 他只当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奇遇。 纵然尊魂幡内的恶鬼面目狰狞,对于他来说依然是好人。 “咳咳。” 咳嗽声响起,李青枫将法力输送进尊魂幡,取出阴魂丹。 五天的时间,虽然突破,他的伤势却没有见好,至少还需个把月才能恢复。 暗室地脚不知时间流逝。 整日在暗无天日的暗室地窖,只有进入梦境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他不记得时间。 只记得,每日尊魂幡都会凝聚一枚魂丹。 算上原先的十一枚,一共七十一枚。 李青枫的伤势已经恢复,只是身躯缠绕的阴气更加严重。 但是他的修为却已经抵达能够抵达的顶峰。 练气三层。 耗时两个月,共七十一颗阴魂丹,终将他的修为推上了练气三层。 大功告成之日,便是出关之时。 李青枫走出暗室地窖。 眼光刺眼,闪耀的令他眯着眼睛。 29、疯了 “我不知道。” “真的。” “我对不起你。” “青枫,要杀要剐,我杨林谷绝无怨言。” 杨林谷猛地抬头,血肉模糊的额头鲜血横流,顺着眼角混杂着泪水流淌下来。 跪爬到李青枫的身前。 李青枫猛地扬起手中法剑。 挣扎。 痛苦。 “我知道孟真的消息,夜晚便进入郡守府。” “知道他们以孟真入药。” “我当即决定报仇。” “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松口。” 李青枫厉声质问。 他恨。 却终究下不了手。 他的剑,斩不了昔日好友。 斩人容易,但是之后呢,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刺啦!” 法剑斩袍,半块青衫飘然落地。 “今日,我李青枫与你割袍断义,再无瓜葛。” “滚吧。” 李青枫像是抽干了力气,勉强依靠法剑站在原地。 枯槁的头发披散于肩。 声音很轻。 却也很决绝。 他没有时间再在这种事上纠缠。 目光回转,触及郡守府。 仇人,在那! 法力涌动,一扫颓废,向大门走去。 “我知道,我一人的命,抵不了你家一百零三口。” “今日,我还你一命,若有来世,再把命还给你!” “生生世世,还完为止!” “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孟真。” “但是我杨林谷绝不是贪生怕死。”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张万隆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屠你满门。” “我真的不知道。” 杨林谷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李青枫的背影呐喊。 他彷徨,他希望李青枫回头。 说着,掏出藏在袖袍里的匕首。 双手紧握。 颤抖间刺入心脏。 鲜血充斥口腔,杨林谷瞪大双眼,死死攥紧匕首。 那是生命在流逝的感觉。 他跪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青枫的背影。 直到最后黯淡。 他死了。 涂山君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煞气的凝聚,生机的消失。 不过,不入尊魂幡,生魂很快就会消失。 李青枫没有回头。 割袍断义是因为他不忍下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原谅杨林谷。 没想到并不意味着事情该如此。 有太多事是因为没想到而酿成。 早就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在知道孟真遇害的时候就应该准备好。 李青枫向着郡守府走去。 夕阳西下,逸散的光芒披散在李青枫的身上。 他披头散发。 哈哈大笑。 笑的眼泪都随之涌出。 “咦,那人怎么那么像李家公子。” “哪个李家?” “就是那个满门被灭的李家公子。” “据说是失踪,他怎么回来了。” “看样子疯疯癫癫的,难道是疯了?” “家破人亡,怎么可能不疯。” “造孽啊。” 八方郡城的黄昏不复往昔的热闹,却也不少小贩。 流民、乞丐聚集成堆。 茶楼酒楼照常营业。 日子,终究要继续过下去。 底层的老百姓已经听惯了命令。 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反抗。 郡守府内巡逻的士卒虽多,官差衙役更是比比皆是,却没人敢大声的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觉得压抑。 郡守中堂没有重建,依旧是半边的废墟。 在后衙,张万隆正在宴请两位看起来衣着不凡的人。 两人在推杯换盏之间表示了对张郡守的夸赞。 “不敢当两位仙师谬赞。” “哎,张郡守不必担心,听你描述,那魔修也不过尔尔。” “不过是仗着奇异法器逞威。” “也不需要五灵宗的高门弟子,我们兄弟出手足以。” “有两位仙师的话,我就放心了。”张万隆笑着。 眼中不见半分笑意。 身旁貌美的侍女为仙师斟酒。 张万隆看不出来这两位从梁都来的仙师的实力,却发觉仙师也是人。 七情六欲丝毫不少。 甚至他们的欲望更强。 像是那位镇守仙师似的清心寡欲,安心潜修的人,应该属于少数。 因为五灵诀都是他使用宝贝从上位镇守仙师那里换得。 不管他们的品性如何,能够成为梁都供奉,实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镇守仙师一人就能击伤甚至击败那个刺客和恶鬼。 如今又来了两位仙师,一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供着两个梁都供奉吃喝玩乐了半个月,张万隆也有些厌倦。 他期望着那个刺客再来。 “大人。” 衙役慌忙的跑进内堂,神色紧张。 张万隆眉目一凝,沉声道:“慌什么。” “大人有人闯进了府衙,要找您报仇。” 张万隆猛的起身,面容闪过狞色:“好啊,他终于又来了,看来他已经养好了伤。” “两位供奉?” 说着,张万隆看向正在饮酒的两位梁都供奉。 “好,既然这不知死活的魔修送上门来,我们正好办了差事,也好回去交差!” “走吧,我们去会会他。”两人相视一笑,纷纷起身。 五方观。 青年从打坐中醒来,望向郡守府的方向。 煞气弥漫。 “他来了。” 张开手,原本应该发给宗门的音信现在正安静的躺在手掌。 青年摇头叹息。 若是再将宗门师兄叫来,那人将再无机会。 他能做的就是镇守八方郡城,驱斩妖魔鬼怪。 别的事,他不想多管。 最多只能如此。 走出道观。 只有他一人,背上乌木法剑往郡守府赶去。 李青枫手持三尺鬼面幡,周身环绕煞气走入郡守府。 士卒衙役莫能挡者。 直到步入中堂。 张万隆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而在张万隆的身旁还有两个神色平淡的人。 看不出年龄,但是岁数都不小。 其中一个笑吟吟,打量着李青枫:“确实阴气魂绕,看样子死在你手里的人不少。” “在下,大梁供奉温立春。” 另一个看起来颇为敦厚的中年供奉却撇了撇嘴。 颇为自傲的说道:“若你放弃法器,束手就擒,看在同为练气士的份上,还能留你全尸。” 李青枫没有看那两人,反而死死的盯着张万隆。 凶厉神色显露无疑,厉声怒喝:“张万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 脚下地砖陡然碎裂,土石翻滚。 李青枫已经冲了过去。 眼见李青枫如此无视他们两人,那敦厚供奉勃然大怒:“贼子,休要猖狂。” 照面,李青枫狰狞的面容满是凶狠。 那矮胖供奉哪里见过这种人,好似根本不要命的凶徒,竟然被吓的懵了一个瞬间。 好在温立春反应快,正要出手制住李青枫。 李青枫好似猿猴从温立春的身旁穿过,双手如拜月顶角,轰在那敦实供奉的下巴上。 敦实的供奉竟然被打的离地三尺,鲜血肆意挥洒。 涂山君冷笑,这死胖子还敢挡现在的李青枫。 尽管魔猿三式最强的地方是增强神魂,但是它也是正经的杀伐功法。 以肉身硬抗。 这种托大的行为,纯属找死。 “给我死!” 眨眼间,李青枫已经越过敦实供奉,出现在张万隆的面前。 抬起手掌拍向张万隆的天灵盖。 势大力沉。 掌风将张万隆的发冠吹掉,头发披散。 张万隆能清晰的看到手掌上的掌纹。 他却丝毫没有像头两次遇到李青枫那样慌张。 “不好!” 温立春赶忙寄出法器。 如果在他俩众目睽睽下,还能让魔道贼子杀了张万隆,不说被罚,就是面子上也很不好看。 “砰。” 李青枫的剑簪化作法剑,立在他的身后。 挡住了温立春的攻击。 与此同时李青枫瞪大眼睛,满是震惊。 30、闯阵 张万隆和李青枫对了一掌。 这一次他反应过来了。 而且还招架住了李青枫的全力一击。 虽然落入下风,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直接拍碎脑袋。 “你没想到吧。” 张万隆狞笑着,抽出长剑砍向李青枫。 “铿。” 三尺尊魂幡扬起,招架住手持双手剑的张万隆。 “我等你很久了。” “为此,做足了准备。” 张万隆低声的说着,眼中闪过疯狂。 幡内的涂山君也有些惊讶。 上次见张万隆还是普通人,练过内功却也稀松平常。 今日再见,对方已经成了炼气士。 看样子还不止练气一层。 身躯强度远胜往昔。 也正因如此,所以才能挡住李青枫的一掌。 练气期每一层都在提高肉身强度,但是提升的确实有限。 从凡人跨越至修士的那次才是质变。 往后的变强是在这个基础上发生变化。 没有炼体的功法,主动进行淬炼,是不会大幅度进步的。 “这么说,张万隆也使用了灵魔融基术。他是怎么凑齐的?”涂山君心有疑惑。 却也此时解答开来。 两个月前还是普通人,现在就已经成了练气士,肯定使用了那门邪术。 简略版的灵魔融基术需要三个拥有灵根,并且还得是已经感气的人进行仪式。 纵然原先的那四个不合格中还剩下一个,依然需要再找两个拥有灵根并且感气的人。 只能说张万隆的运到不错,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两人。 涂山君神色如常。 纵然张万隆已经成为修士也无妨。 “你也以人入药?!” 李青枫振飞张万隆。 当即明白为什么张万隆成了炼气士。 这和张桂的情况如出一辙。 李青枫没有太过惊讶。 在没有一掌拍死张万隆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到了。 猜到归猜到,李青枫却满腔愤怒。 如果说他是魔修,那张万隆父子是什么? 他们在吃人啊! “我知道你在,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李青枫拔剑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在寻找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他只想问问,到底什么叫魔修。 难道拿着尊魂幡的就叫魔修,吃人的郡守就不是魔修吗? 青年仙师低垂着眼帘,微微叹息。 从阴影中走出来,直面李青枫。 张万隆被尊魂幡震出三四丈。 堪堪停下脚步,那把双手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普通的炼器怎么可能和法器相比,更何况还是上品法器。 31、别哭 镇守仙师惊愕的看着这凶猛鬼物。 他竟然忘了抵挡。 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 这不是想挡就能挡得住的。 涂山君丝毫没有多看镇守仙师,直奔张万隆。 张万隆也随之愣住。 刚才百鬼夜行之际,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他的独子张桂。 “原来如此。”张万隆失神呢喃。 “我的儿。” “啊!” 话音未落,一只庞大鬼手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 涂山君将张万隆的生魂挖出。 张万隆的无头身躯没了支撑,倒在地上。 没有翻起浪花。 张万隆料错了尊魂幡,也看错了李青枫。 所以才对丢了性命。 能够历三次刺杀,张万隆还是有手段的。 最后竟然能绝地一搏,使用灵魔融基术获得力量。 只可惜,这力量在涂山君看来,过于弱小。 若不是这位镇守仙师一再阻挠,其实那晚就可以结束所有的一切。 世事无常,命运更是捉摸不透。 郡守死了。 镇守仙师沉默,不知为何,他心中好似重担的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兀自长出了一口气。 梁都来的两位供奉脸上布满错愕和惊讶。 李青枫拄着尊魂幡,踉跄着站直身躯。 百鬼夜行一瞬抽调了他一半的法力。 但是能够报仇就足够了。 随着百鬼返回尊魂幡。 李青枫大仇得报。 “哈哈哈!” 李青枫笑着。 狂笑。 笑声嘶哑。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爹、娘!” “五宝。” “我李家的一百零三口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了。” “我李青枫为你们报仇了。” 肆意的呼喊。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份是否暴露。 尘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事情。 涂山君站在李青枫的身侧,手掌搭在李青枫的肩膀上,环视四周。 温立春双目赤红,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枫手中的尊魂幡。 那敦实供奉同样如此。 这杆尊魂幡法器绝对不简单。 以他练气四层的实力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 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法器。 “难道是中品?” “还是说上品法器!” 温立春不自觉的攥紧手里的长剑。 他手里的长剑不过是铁精炼制的不入品阶的法器。 跟人家那个一对比,简直就像是粗制滥造的小孩儿玩具。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一件疑似上品等阶的法器。 恰好,还是他们在执行公务。 杀人,夺宝。 名正言顺。 两人对视一眼。 温立春同样看得出朱敦的惊讶,以及隐藏在眼底却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贪婪。 镇守仙师也是头一次见到尊魂幡全力催发,竟然有如此破坏力。 那个时候,他真切的感觉到了死亡。 如果挡在张万隆的面前,他必死无疑。 “魔道法器,竟如此厉害。” 练气四层的他也不由得心生火热。 如果等得到这件宝贝相助,就相当于多了一件能制胜同阶的底牌。 不过,想到宗门内的事情,镇守仙师不由得有些迟疑。 他们毕竟是正道,用一般的魔道法器还好。 这尊魂幡炼制之法过于残忍,还需要不断填补生魂、补充煞气。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万一被宗门察觉,就麻烦了。 虽然他经得起查证,顶多惩戒一番。 但是手里的尊魂幡多半会被收缴上去然后毁掉。 再就是,万一到时宗门处罚力度大,可能会废了他的修为逐出师门。 “五灵宗的高门,我们二人是散修,身居大梁供奉。” “魔修杀死了郡守,请高门助我们全力拿下此獠。” 温立春看向青年仙师,随即出言劝说。 镇守仙师不置可否,站在原地。 温立春眼看那五灵宗的青年也不拒绝也不接受,就那么愣着,也就没有再询问,反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同僚。 敦实供奉已经封锁了门口,生怕李青枫会逃走。 李青枫起身,握紧手中的尊魂幡,向门口退去。 眼神凶狠的盯着守在门口的敦实的练气士,厉声道:“让开。” “魔头,杀了郡守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温立春笑呵呵的看着李青枫,补充道:“今日你走不了,除非你放下手中的法器。” 他们两人势在必得。 刚才那鬼物击杀张万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李青枫斗了一场。 如今李青枫身受重伤,还想凭重伤之躯翻盘不成? 想让他们这么简单就让开。 做梦! 李青枫嗤笑出声。 放弃尊魂幡,他才是真的走不了。 一旦失去了手中的法器,就像是失去了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他怎么会蠢到自掘坟墓。 “毁掉魂幡,废掉修为,我可以让你离开。”青年仙师的声音响起。 温立春和敦实仙师均是一愣。 没想到五灵宗的弟子竟然会倡议毁掉尊魂幡,还想保全这人一命。 保不保全其实无所谓,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个死人交差就行,但是尊魂幡不能毁掉啊。 这件法器最低都是中品,甚至有可能是上品。 万一再是什么古宝,毁掉未免太可惜。 他们的贪婪也不允许他们毁掉这件宝物。 在两人看来,这位五灵宗的高徒估计也是被尊魂幡给打动了,想要横插一手,所以才以这样占据大义的想法将魂幡独吞下去。 等这人把魂幡带回宗门,他们去哪儿找人? 到时候毁没毁,不是人家的一言堂吗。 李青枫咧嘴,凶狠的盯着余下的练气士,清晰吐字:“命在,幡在!” 幡就是他的命。 想要尊魂幡,就是想要他李青枫的命。 猛的摇动。 黑雾搅动,涂山君早已经等候多时。 一把将李青枫揽在腰间肋下,直冲敦实仙师守护的中堂大门。 “小瞧老子!” 敦实供奉大吼。 鼓动法力的同时,身躯一件龟甲法器显化。 “显。” 形如六棱拼接,套在敦实供奉的身上。 护着李青枫的涂山君面露狰狞,怒吼一声,宛如悍山魔猿,直接撞了上去。 轰! 敦实供奉被顶出足足数丈远,脚下沟壑足有一尺。 但是他还是挡住了涂山君的去路。 “魔头休走。” 温立春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铜铃。 摇响。 音波直指神魂。 涂山君感觉到自己的鬼躯受到了影响。 竟然停滞了片刻。 一柄飞剑带着剑光疾驰,嗖的洞穿了他的肩胛骨。 直接穿透过去,在空中回旋。 乌木飞剑的主人神情坚毅。 他不能放李青枫离开,万一以后成为大魔,将会是灾难。 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被涂山君夹在肋下的李青枫神情紧张。 赶忙用双手捂住涂山君的伤口。 “不,别死。” “求你。” 李青枫带着哭腔,使劲的摇头:“我走不了了。” “鬼兄,你走吧。” “别管我了。” “拿着尊魂幡,我剩余的法力足够你离开。” 丈许尊魂幡已经化作尺长,被李青枫递过来。 眼见涂山君受此重伤,李青枫的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剩鬼兄。 能报仇,命也可以留下。 “我知道你听得懂。” “走,走的越远越好!” 涂山君笑了起来。 “你既称我兄长,我怎能弃你而去。” “别哭。” “我带你杀出去!” 生如洪钟闷响。 宛如厉鬼怒吼。 嘶哑。 但是声音却真真切切的听在李青枫的耳中。 李青枫怔然。 脸上的泪珠似乎都随之凝滞。 “好!” 32、食言 法力涌入尊魂幡。 幡面瞬间扯长,涂山君将重伤的李青枫裹在背上。 双腿弯曲。 轰然爆发,骤然越过大门。 身着龟甲的供奉门猛的服下丹药,再次冲上来阻拦。 “挡我者死!” 涂山君怒吼。 身躯鬼气蓬勃,双拳轰然爆发。 嘭。 砰砰砰。 一拳不碎。 那就十拳。 十拳不碎就百拳。 迅猛的鬼手凝聚成拳头,一拳拳的砸在敦实供奉身上的法器龟甲上。 只是数息之间,那法器龟甲已经出现了裂痕。 敦实修士神色骇然。 “怎么可能!” 法力护盾竟然要碎。 赶忙看向温立春,呼喊道:“救我。” “给我碎!” 涂山君大吼。 今日。 他就是要带李青枫走。 谁都拦不住他! 轰。 敦实供奉身上的龟甲轰然碎裂,连吐三大口鲜血,红润的面容瞬间煞白。 “还不动手。” “叮铃铃。” 灌注了法力的铃铛叮铃作响,无形波纹好似大网捆住了涂山君。 “疾。” 乌木剑再次飞来。 剑光翻飞,从涂山君的身旁掠过。 无形剑气将涂山君的身躯切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不等涂山君闯出去,三人呈品字形,将涂山君围在中间。 涂山君的双拳微微颤抖。 轰碎法器,却也让他的拳头出现了崩溃的征兆。 猩红鬼眼警惕着每一个练气士。 活人修士真的很难对付。 好在三人之中,还有软柿子可捏。 伤十指,不如断一指。 只要出现伤亡,就有破局的办法。 青年仙师神色凝重。 他是借着时机才能砍中这只恶鬼,现在那个敦实的供奉受伤,想要斩杀恶鬼可就麻烦了。 原先他觉得李青枫是个威胁。 没想到,威胁不是李青枫,竟然是他手中的那杆尊魂幡法器,以及幡内的这只凶厉鬼物。 这鬼物武艺不俗,近身战强横如斯,拳法更是出神入化。 更别提他的神智,丝毫不低于常人。 甚至更加狡猾阴险。 根本不像是那些自然诞生的浑浑噩噩的鬼物。 “咳。” 就在敦实修士咳血的瞬间,涂山君动了。 三两步贴近。 眼见鬼物近身,强横的气息扑面而来,敦实修士竟然被吓的呼吸错乱。 一乱,就有机会。 在战斗中,呼吸法一断,法力难以为继,周身气息便会滞涩,这时候的修士最脆弱。 涂山君抓的就是这个时机,乱中定巧,火中取栗。 抓的就是敦实修士咳血的时间。 鬼手就像是一柄锤子,直接砸穿了敦实修士的脑袋。 33、路上 马车轮轴吱呀呀的转动。 黄昏微光,车轮碾碎飞扬的尘土,飞快的在大路上奔驰。 掠过灌木、树丛。 两边的树林飞速倒退。 将那成群结队的野兽甩在身后。 赶车人挥动手中的马鞭催促。 三架马车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车队,竖着黑底的旗帜。就是碰到山匪,他们也断然不敢劫掠悬挂此旗的车马。 老百户啃着干粮,就着凉水下肚。 鹰视树林中的黑暗。 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闪过,远远的吊在他们的身后。 老百户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斧凿,堆砌起来。 “快点走,这地儿有点邪门。” 若是原先仙师还活着,他们自然不需要这样紧张,生怕出什么岔子。 但是事与愿违。 此来郡城。 二十多人,两位仙师。 离去的时候,还是二十多人。 只不过两位仙师现在却安静的躺在马车后隔间里,再没了生息。 入了夏,温度升高,冰窖里的坚冰也支撑不住。 所以在八方郡城的时候,他们就请大夫做了防腐处理。 免得尸体臭不可闻,再引发疫病可就麻烦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 他们需要把仙师的遗体运回梁都。 剩下的那一应物件、散落的东西全都收拾了起来,丝毫不敢乱动。 这些东西都要带回梁都的供奉楼。 天色渐晚,潜藏在黑暗树林里的东西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车队。 涂山君醒了。 在法力无继之后,他的身躯也随之崩溃化作黑烟返回尊魂幡。 这些时日都在缓慢的修复身躯。 李青枫的生魂入了尊魂幡。 不是涂山君主动招的魂,而是在李青枫死后,生魂就自动被尊魂幡吸纳。 没有神智,也不清醒。 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不会说话,也没办法倾听,和其他生魂没有什么两样。 涂山君默然良久。 神情复杂。 懊恼。 迟疑。 以及没有完成的承诺涌上心头。 涂山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又如何。 不过是安慰自己,难道还真的期望着李青枫能够再听到吗。 纵然身边恶鬼环绕,涂山君依然觉得很孤独。 又变得像原先那样孤单。 好在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无力。 但是他明明拥有力量,却没法完成承诺。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 “会死,是因为还不够强。” “没救得了他,是因为我不够强。”涂山君轻声呢喃。 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是嗡嗡作响的铁片互相摩擦。 刺耳。 更令人抓耳挠心。 涂山君本以为幡主会特别一点,或者尊魂幡会给与优待。 但是,看样子就算是幡主也没有什么豁免权。 也就排除了赵世显是在装样子。 尊魂幡多了这么多练气士的生魂阴鬼,他的实力大进,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练气六层。 幡名:尊魂幡 幡主: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零九/一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张万隆的生魂是练气二层的实力。 使用问魄后,和张桂那里得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敦实供奉是练气三层快要突破四层的样子。 “问魄。” 【提取:】 【龟灵胎息术】 【练气培元功(初篇)】 龟灵胎息术,顾名思义,是一门敛息术法。 能够有效的收敛自身的气息,并且遮盖身上属于练气士的灵光,倒是也不简单。 至于练气培元这门功法,看起来到很稀松平常了,没什么特别之处。 属于大路货。, 但凡初入练气的修士,都能用半块灵石在修士坊市将这门功法买过来。属于流传最广,修行起来没有任何疑虑的功法。 但是进境缓慢。 看敦实修士的骨龄,至少得三十多岁。 这个岁数才练气三层,这辈子估计也没有什么未来,更不用说求仙问道。 不过,虽然此人在练气士的世界混的不好,在世俗王朝中却能吃的开。 还加入了供奉楼。 以后开枝散叶,形成小家族。 再将功法传下去,总会出现灵根好的后辈能够借此踏上仙路。 提取了敦实修士的技能种子,涂山君转而看向那位自称温立春的中年练气士。 “问魄。” 【提取:】 【控铃之术】 【冥灵功(残缺)】 【炼器心得(伪)】 三颗技能种子飞入涂山君的脑海。 涂山君当即了解这门术法的门道。 竟然是控制摄魂铃的专门法决。 也就是这东西,影响了他的鬼躯,所以战斗时才会那么的不顺心,令他烦躁。 一门控制器物的法门,对于涂山君而言有些鸡肋。 不过这门练气功法倒是有些门道,五行俱全,品级不低。 看温立春的经验,这门功法进境更是飞快。 以小见大,单看这前三层,竟比血煞大法还要精妙。 可惜是门残缺的功法,只有前三层的心法和运功路线。 就是再精妙,对于以后的晋升也拥有很大问题。 涂山君虽然能够获取其他人的感悟经验,但是毕竟初涉修行,让他对照指点人还行。 补全功法就算了。 这根本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事情。 没有大量的积累,就是天才也不能一蹴而就。 最让涂山君感兴趣的是这个炼器心得(伪)。 这玩意竟然是温立春自己学习总结的炼器经验。 虽然炼制不出法器,却也能炼制出不入品阶的伪法器。 这些伪法器对于练气士并不算重要,放在世俗却堪称神兵利器。 再说,人都是进步的,能够凭借炼器手札自己钻研出心得,已经说明此人的悟性不错。 这些知识都便宜了涂山君。 练气士身上还真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只可惜涂山君自己只是一杆魂幡,没办法将他们身上的纳物符都拿过来。火山文学 路上不知岁月。 魂幡内没有日月轮转。 涂山君只能数着阴魂珠过日子,这么些日子,尊魂幡自发的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煞气凝聚了七颗阴魂珠。 也就是说过了七天。 如果按照那天的日子算,今日该是李青枫的头七。 涂山君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复杂的神色闪过。 成仙! 这更加坚定了涂山君想要成仙的念头。 也许成仙能解决现状。 逆转阴阳,恢复人身。 然后,摆脱樊笼,换个活法。 34、讨尸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车队不得不停下安营扎寨。 老百户从容指挥,不一会儿的功夫,余下的二十多位军卒就伐倒了大片的树木,搭建出简易的营地。 生火,造饭。 喂马。 老百户解下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他绕着整个营地撒了一圈。 又半个时辰。 夕阳完全隐没。 天地被夜幕遮盖。 树林中正有个黑色的影子盯着他们。 随着夜晚的降临,它们似乎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痕迹。 “通知兄弟们,不要离营地太远。” 老百户按住腰刀,端着热饭,告诫那些跟随他奔波的年轻人。 正吃着热饭的年轻军卒,含糊不清的问道:“头儿,刚才王铁娃要大解,赶上做饭,他就离的远了些,应该没事儿吧?” 眼见老百户神色凝重,军卒赶忙放下饭碗,用衣角擦了擦手,握刀起身:“我去找找。” “不用。” 老百户制止了军卒的行动。 他们人多聚在一起,阳气重,那些鬼东西还不敢动手。 一旦分开,就会被逐个击破。 如果幸运的话,王铁娃还能活着回来。 如果不幸,那么现在去不过是凭空多添一具尸体罢了。 这一等又是半小时。 众人还不见王铁娃回来。 老百户心中咯噔一下。 他其实早就明白,在发现黑色影子的瞬间,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就在七天前。 那些东西和土匪不一样,他们不得目的不罢休。 若是遇到山匪,不说数十,就是上百也奈何不得他们。 对上这些东西,老百户心中很没底。 于是赶忙返回车架,将尊魂幡拿了出来。 好歹是仙师法器,也许他们用不了,总归能安心。 要是还能震慑那些鬼东西就更好了。 涂山君总算重见天日。 打量着持幡的人。 这是个精悍的老者,大概有五十岁,皮肤黝黑,皱纹和伤疤交织在一起。 煞气十足。 手底下的人命应该不少。 “原来是遇到了麻烦。”涂山君了然。 自出城的时候,隐约间就有股子阴煞气吊在他们身后,如今周遭的阴煞气可远远不止一股。 他们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呜!” 悠扬凄厉的低沉嚎声响起。 吃了热饭正打着瞌睡的众人顿时被吓醒。 麻利的起身,按住腰刀,神情紧张的观望着四周。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有些事情,不算轻车熟路,倒也没有少见多怪。 只不过心中仍存了恐惧 “吧嗒。” 重物落地的脚步声。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映衬在升起的明亮火焰前。 那人身着绣衣,腰间悬挂长刀,面容枯槁,双眼惨白。 “铁娃!” 站在老百户身旁的年轻军卒喊了一声就要上前接应。 却被老百户一把抓住。 老百户冲年轻军卒摇了摇头。 随后压制心中的恐惧,朗声道:“何方神仙在此现身,我等乃大梁绣衣卫,可否行个方便放了我那小兄弟。” 面容枯槁,双眼白茫茫一片的铁娃行动僵硬,又往前走了两步。 直到走到了白线前才堪堪停下。 伸出手臂,指了指马车。 老百户顺着手指的位置看了过去。 “麻烦了。” 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马车中装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再清楚不过。 那是供奉楼仙师的尸体。 这些鬼东西就是冲着仙师身躯来的。 魍魉鬼怪,擅吃人。 若是得了仙师尸体,他们自然会变得更强。 到时候他们这二十余活人,根本就走不到梁都。 眼见老百户迟疑,那东西竟然又抬起了脚,想要跨越白线。 “铿。” 长刀出鞘。 在老百户拔刀的瞬间,统领的二十多位军卒均拔出长刀,结成军阵严阵以待。 ‘铁娃’对于白线似乎有些畏惧。 抬起的脚并没有落下,而是又指了指马车。 意思再明显不过。 丢了仙师尸首是大罪。 若是他们空手返回梁都,不说自己,家里人也要连坐。 除非他们都死在这里。 战死的美名不仅能庇护家里,还能封妻荫子。 “大人,要不我们把那个传言是魔道的仙师尸体给他们,换个平安?”身旁的年轻人小声的提议。 他们这一行,本来就是为了护卫仙师,并且等待仙师结束战斗再返回。 没想到,到了八方郡城。 那魔修竟然强大如斯。 两位仙师均身亡才换的魔修毙命。 两位仙师的尸首不能送出去,却可以用魔修的尸首换个平安。 老百户还没有什么反应,尊魂幡内的涂山君已经怒发冲冠。 谁敢动李青枫的尸体,他就让谁倒霉。 老百户摇了摇头,说道:“和这些东西谈不了条件。” 达不成的。 用尸首求生存,只会让它们觉得好欺负。 它们就像是恶急的猛兽。 吃完了尸体,还会继续跟着他们。 眼见老百户还不发话,‘铁娃’明显不耐烦了,脚步落下。 “呲!” 宛如烙铁猛的扎在鲜肉上。 直接烫熟。 焦糊的气味顿时传开。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一个模糊的影子赶忙从铁娃的身躯中钻出来。 但是拿白色的火焰根本就扑不灭。 片刻的功夫就将这东西烧成了灰烬。 铁娃的尸体也在白灰的灼烧中变成了干尸,跌倒进圈内。 众人松了一口气。 好在加持了金粉以及仙师法力的石灰散管用。 军阵中赶忙走出两人,跑到铁娃的焦尸旁将尸体拽回来。 只是森林中的阴影竟然毫不见少。 红色的光芒闪过,抬着轿子的矮小鬼物落在地上。 黑影绰绰,宛如难民一般将车队围了起来。 红色花轿里伸出一只惨白枯槁的手指。 指了指马车的车厢。 “恕难从命。” 老百户厉喝:“尔等孽畜速速退去,否则让尔等灰飞烟灭!” “吼!” 阴风怒号。 红色花轿的帘子轰然涌出灰色阴气。 老百户的话似乎激怒了它们。 随着狂风骤起,地上的白线粉末竟然被吹散了。 “抬黑狗血。” 墩。 顿。 四桶黑狗血被抬出来。 “沾血,涮刀!” 众军卒将手中腰刀涮上黑狗血,一人一把抓着狗血涂抹在脸上身上。 “结阵。” 老百户大吼。 二十四位军卒五人一伍,结成五个小型军阵。 随着地上的白线被吹的只剩下浅浅的痕迹,那些隐藏的鬼东西再也忍不住了。 一拥而上。 长夜如火,魑魅张狂。 烈火油烹,精怪异常。 “杀。” 以法力、金粉加持的黑狗血就像是一层甲胄。 刀砍斧剁。 战阵军卒迅速绞杀阴魂鬼物。 老百户三步并作两步,持腰刀直奔花轿。 噗呲一刀。 剁下矮小鬼怪的脑袋。 尺长的尊魂幡紧握,扎向另一头冲过来的白面鬼物。 扎到的瞬间,白面鬼物来不及惨叫就被尊魂幡吸收。 涂山君微微点头。 不错,阴魂煞气补充,他的伤势又恢复了一部分。 花轿里的东西猛的蹿出,却不是找老百户的麻烦,而是转身就跑。 宛如一条飞缠的白绫,嗖嗖就钻进树林,消失不见。 老百户惊讶的同时看向手里的尺长尊魂幡:“仙师法宝,这么厉害。” 涂山君哑然失笑,他可还不是法宝。 不过这老头倒是识货。 可惜老头不是练气士。 没了领头的鬼物,剩下的鬼怪大多惨死军卒刀下。 黑狗血加军阵,这些不入品阶的鬼物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35、梁都 讨要尸体这种事,一路上碰见了三次。 有鬼怪,也有模仿人说话的精怪。 若说凶险的话,还是最后这次。 那只会说人话的刺猬精怪闯入军阵,悍然杀了几个军卒。 都要摸到车厢那边了,被老百户带人围杀致死。 尊魂幡里多了一只刺猬阴魂。 有些神异,不过也就刚刚入了品阶罢了。 只会蛮干,更不懂什么术法。 为了避免血腥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车队决定连夜赶路。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梁都的城墙。 靠近梁都,就没有那些鬼魅骚扰。 供奉楼的仙师会出手解决它们。 “终于到了。” 老百户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老百户起身的时候,右手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为了抵挡那只精怪,断了一臂。 初晨的梁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纱雾。 打着哈欠的守城军卒看到绣衣卫旗号的车队立马清醒。 门坊吏员不敢阻拦。 城门大开。 车队驶入梁都,身后的板车上拉着五个军卒缝补后的尸首。 街上不知名的小贩蒸煮着什么东西,蒸笼散发着大量的蒸汽。 店家的小二一块块的拆卸板材大门,准备迎客。 扛着冰糖葫芦,穿着补丁衣裳的老头儿沿街叫卖。 带着新奇的小玩意的商贩早早出了摊。 牛车驴车行驶在街上,穿过雾气,踩碎了那些残留的污渍。 赶车人扬起鞭子,口中吆喝着什么。 叫花子依偎在墙边,抱团取暖。 好在不是能冻死人的季节,倒也不用担心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坊市阁楼敞开,脂粉味顺着窗户飘下来。 时不时见到正在描眉画妆的青楼女子。 梁都,确实比八方郡城要繁华。 街道更宽,人也更多。 但是对于车队来说,他们只感觉疲惫。 日夜兼程的赶回梁都,才能让心中踏实。 “石柱,你带着几个兄弟去领死难兄弟们的抚恤金。” “铁头跟我去把仙师的尸首送回供奉楼。”在岔路口的时候,老百户吩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能先将尸体送给兄弟们的家人。 人死了,总得有个交代。 若是只看到尸体,以后还如何过活? 报备之后,拿了抚恤金,兄弟们再添点,同僚多年,也算是进点心意。希望那些失去了顶梁柱的人家能撑过去。 “好嘞头儿。”石柱点头。 车队就这么在岔路分开。 供奉楼的人其实并不多,仙师的尸体运到门口就有专门的人接应。 连同两位仙师一同上交的还有他们认为是魔修的李青枫尸首。 桐木青石,雕栏玉砌。 淡青色的光芒微微闪烁,阻挡了老百户他们。 这就是供奉楼的法阵。 避免常人打扰里面的仙师。 能够请动仙师的莫不是达官显贵。 当然,既然是朝廷供奉,自然要为朝廷分忧。 若是出现了常人无法解决的诡异事情,便需要仙师出手解决。 同时也防止刺客刺杀皇帝,应对他国的供奉仙师。 仙师的地位多少有些超然。 接引道童神色错愕,他没想到回来的竟然是三具尸体。 温仙师和朱仙师都死了。 道童当即明白出了大事儿,头也不回的跑回楼群。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青衫道袍的老者匆匆赶来,剥开人群,看到了马车车板上躺着的三具尸首。 “没想到此去除魔,竟然折损两位供奉。” 青衫道袍,一杆拂尘手中托,看起来仙风道骨。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这老道的修为不低。 老道查看起魔修的身躯,魔修身躯阴煞气环绕,血煞气溢出。 面容苍白枯槁,倒是也符合魔道妖人的形象。 “头儿。” 急匆匆的绣衣军卒赶忙的跑到老百户的身旁,气喘吁吁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小声的说道:“出事儿了,石大哥他们让人扣下了。” “什么?”老百户神色一凛。 老百户虽然神色大变,不过仙师当面,总不好直接领人就走。 拱手看向那道袍老者:“既然已经将仙师遗体送回,我等还有要事,就不叨扰仙师了。” 老道已经检查过,纳物符都在,法器也都没有丢。 那魔修的身上竟然还有一只剑簪,看起来颇为不凡。 索性摆了摆手将老百户他们放走。 什么都没缺,也就不需要留下军户们了。 而且听起来他们那边也出了麻烦。 虽然军卒压低声音,身为修士,这点五感六识还是有的。 得了仙师的首肯,老百户领着一众兄弟驾车离开。 青衫道袍的老道长吩咐身旁的道童:“去,将所有供奉找来。” 驾车离去的绣衣卫们赶向衙门。 老百户询问起事情的缘由,只可惜来传递消息的军卒知道的也很少。只是听衙门里起了冲突,然后石柱突然就被扣了下来。 他见事不妙,头也不回的往供奉楼跑来。 老百户不自觉的用仅剩的左手触摸腰刀,这一摸,他才想起来,腰间还别着一柄小令旗。 这是从那个魔修仙师手里得来的。 当时为了壮胆,也希望法宝能帮他,所以才拿出来。 没想到杀起鬼物来,真的很有用。 并且成功吓退花轿里的鬼东西。 他就一直带在身上。 刚才被军卒一喊,又听闻石柱被衙门扣住,竟然忘了把这法宝上交给供奉楼的仙师。 “算了,有时间再去上交。” “救人如救火,慢不得。”老百户将令旗小幡重新赛回腰间,催促驾车的军卒快些。 涂山君不置可否。 就是可惜没有获得新的练气士幡主。 涂山君觉得只要幡主不是恶人,他都能扶持。 考虑到一些事情,涂山君也没有异动。 老百户虽然很强,却只能算修炼出内气的江湖二流高手。 又折了一条手臂,年龄也不小,估计没法子走上仙路。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老百户有没有灵根天赋。 这才是比较关键的事情。 没有灵根的话,又得耽误许多时间。 少顷。 马车到了绣衣卫衙门。 老百户赶忙往大门走去,却被两个军卒拦了下来:“百户大人,还请容小的通禀。” 老百户扯上了一个笑容,制止了身后的兄弟:“应该的。” 谅了好一会儿,那看门的军卒才姗姗来迟,脸上挂着虚伪的歉意:“哎呦,百户大人您久等了。千户大人请您进去。” 老百户微微点头,向着衙门走去。 门内空地上横着那五位兄弟的尸首,余下的几位兄弟被腰刀挡在一旁。 石柱则被两名绣衣卫压着,动弹不得。 眼见老百户走进来,石柱瞪大眼睛。 刚要起身,救被身后的军卒踹了一脚。 手脚被缚,嘴里还塞了一块抹布,艰难的在地上挪动着身躯。 老百户冷着脸,看向压着石柱的两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进中堂衙门。 身着银白色绣衣长袍的人正伏案书写着什么。 背光,看不清那人的脸。 “大人。”老百户拘谨的喊了一声。 脸上扯上了一个尴尬局促的笑容:“手下儿郎若有得罪,还请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替石柱给您赔个罪,回去就好好教训他。” 36、窝囊 尊魂幡内。 涂山君看向那坐在首座上身着银色绣衣长袍的官员。 四方巾,羽卫帽。 挎腰刀系白玉。 随着日头的上升,光芒从衙门堂口照射进来。 堂皇正大。 光明之下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藏污纳垢的地方。 与此同时,也看清楚那首座之人的样貌。 三四十岁的样子,白白胖胖,养尊处优。 笑起来双眼眯成了缝。 “老向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这手下竟敢当堂拔刀,以下犯上。” “我实在害怕,万一哪天,他突然脑袋一热,我的脑袋搬了家。” “老向你说怎么办啊?”白胖千户起身,走到了老向的身旁、 伸手拍了拍老向的肩膀。 面露惊讶的神色。 老向的右肩,竟然空空如也。 但是惊讶的神色闪过,他就恢复了镇定,反而目光坚定。 “大人,是属下驭下不严,我会一力承担。”老向愈发恭敬,脸上的皱纹和刀疤堆砌在一起遮盖了神情。 眼看老向如此识趣,白胖千户反而意兴阑珊。 欺负这种老油条子没有任何成就感。 还是外面那个被绑着的年轻军卒更有意思。 白胖千户摆了摆手:“你就带回去吧。” “对了,把抚恤也带回去,共二百两。” “都在这里了。”说着,白胖千户将一个布袋递了过来。 放手。 吧嗒一声。 布袋摔在地上。 向百户赶忙捡起,只是一摸袋子,向百户神色骤变。 手中的袋子估摸也就三四斤的样子。 远远不够一人四十两的抚恤银子。 向百户知道上头的大人们要拿点,但是往常不该拿这么多。 手中这个布袋里可能就装了四十两左右,平均分下去,一人还分不到十两。 向百户攥紧银袋,声音微微颤抖,看向白胖千户:“大人,这…不合规矩。” 白胖千户的眼睛一瞪,吊高声:“规矩?” “中堂拔刀,以下犯上,按绣衣卫内部的规矩,当斩!” “你跟我说规矩,你的手下可不怎么懂规矩啊。”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冷笑。 这死胖子算盘打的真好。 明显是因为抚恤银少了足足八成,这才激怒了石柱一干人等。 加上看老百户丢了手臂,更好欺负。 索性用此事施压,打算将事情压下去,让他们吃个哑巴亏。 向百户脸上的疤痕颤动,攥紧银袋的手更是青筋外露。 他就是断了手,也还是二流高手,内气充盈。 打死这个虚胖千户也不过一招之间的事情。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 这种事情他遇见的多了,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来他的靠山出了问题。 向百户拿起银袋想要离开。 迈步的瞬间,白胖千户喊住了他。 “老向,你老了,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不好,得给年轻人机会。” “这样,你赶明儿修书一封,向衙门乞骸骨。” “不仅仅你的手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放了。” “就连缺少的那些抚恤,我也给你补全。” “看在你为朝廷尽忠路流血的份上,我再私人赠送你五十两,当作你安家费。” “你看如何?”白胖千户摸了摸自己嘴角上的胡须,眼睛眯缝起来。 向百户猛的回头,眼中精光闪过:“靖安侯世子是不是出事儿了?” 白胖千户似乎有些诧异,这个老庄稼汉竟然会有这么敏锐的政治嗅觉。 不过就是被发现了也无用,靖安侯世子的事情基本上属于板上钉钉。 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拖的久了,可能人都要没了。 老百户长叹一声。 一路上折损了五个兄弟,断了手臂。 终于返回梁都,身后的贵人又倒了。 为了那区区二百两银子,竟然要将正六品的绣衣卫百户拱手奉上。 不甘心又如何。 拥有能打死白胖千户的武力又如何。 他得为跟着他的那帮子军卒兄弟考虑。 为他们、也为自己的家庭考虑。 “我知道了。” “我愿意递上折子。” 那么一个瞬间,向百户挺直的腰板弯了下去。 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老了。 “来呀,把外面那个绑着的放了。” “再把准备好的抚恤金给向大人带上。”白胖千户朗声的吆喝。 向百户走出光明正大的中堂。 压着石柱的军卒松手,又有穿着绣衣卫长袍的军卒将装着银两的箱子抬过来。 足银,足两。 手下的弟兄们赶忙聚拢上来,将死难兄弟的尸首搬到板车上,再把银两抬上去。 众人的神色喜悦。 似乎只要老百户出马,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 只是向百户却神色凝重。 “头儿,这回死胖子怎么这么大方,竟然没有克扣抚恤和供奉。”年轻军卒喜笑开颜,同时也有些疑惑。 “当然是我们头儿有手段。” “那是,向头儿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兄弟们纷纷附和。 其乐融融,就像是一大家子。 而向百户就是这个大家长。 石柱倒是看出了向百户的忧虑,羞愧的低下头,面容赧然:“头儿,抱歉,我冲动……” 向百户摇了摇头:“没事儿,任谁碰到那种事儿都忍不下来。” “不用放在心上。” “我以后不在,你们得小心度日。莫要得罪了顶头上司。”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队伍,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看向老百户,神色错愕,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头儿,怎么回事儿?” “经此一役,我越发感觉岁数大了,又断了手臂,所以准备乞骸骨。” “我走之后,石柱切不可再冲动,铁头为人稳重,遇到事情你们要商量着来。”老百户轻声的安排着事情。 一共剩下十七位军卒。 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个都当成后辈子侄来培养。 如今要走,竟舍不得。 不过这已经是他答应好的事情。 只有他答应让位,才能请白胖千户高抬贵手,并且将死难兄弟们的抚恤补充上来。 “头儿,是死胖子威胁你?” “我们跟他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对,和他们拼了。” “我就不信朝廷会纵容他们吞了我们的响。” 众人言语激愤,却也只有拼命这一条路。 实话说,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 如果向百户年轻三十岁,说不定他会同意,但是现在不一样。 杀绣衣卫千户,无异于造反。 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样只会死更多的人。 如今他牺牲一个官位,就能保住这一帮子兄弟。 虽然以后会被排挤,终究能养家糊口,在世上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所以向百户果断的舍弃了正六品的绣衣卫世袭百户。 “窝囊。” 这是涂山君的评价。 却没有再多言。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情况不同,悲欢不同。 37、新职 “爹,那是世袭百户啊!” “绣衣卫百户,正六品的官位。” “你觉得邻里为什么尊敬你,你觉得街坊为什么善良?” “你觉得为什么我们家一直顺风顺水。” “官位才是根本。” 身着短衣的年轻人攥紧手中的木剑,神情激愤的看着向百户。 向百户并没有说话。 世袭百户,可以子承父业。 如今他主动让出去,请辞离开,百户的位置也就给了别人。 这对他儿子不公平。 但是他没有办法。 “别人惹下的麻烦,为什么不能自己承担?” “为什么你总要出头。” “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公平吗?” 年轻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父亲。 他不懂! 失去绣衣卫百户这层虎皮,以后所有人都能欺负他们。 向百户说道:“有些事儿,你不懂。去练功吧。” 纵然没有这件事,以后他们在绣衣卫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过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身后的贵人倒台,总会有新的贵人上位,他们会扶持新的人手。 要么倒过去,要么离开。 “练功有什么用!” 年轻人大吼,将手中的木剑狠狠摔在地上,登时摔的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 摔门而去。 向百户起身,伸手想说些什么,最后化作叹息。 内屋的老婆子微微摇头,却也不好指责老头子。 只能期望儿子冷静之后能回来。 第二日清晨。 向百户揣着折子前往了靖安侯府。 “咚咚。” 拍响侧门。 开门的是陌生的管家。 老向微微错愕,随后低声道:“还请通报,在下想见世子。” “你是?”管家倒是也没有狗眼看人低,这一身银色绣衣长袍,看起来就威风,大小也是个官。 而世子又是兵马司副统领,绣衣卫求见也实属正常。 只不过,这人似乎并不知道消息。 “在下,绣衣卫南衙百户向虎。”向百户拱手道。 管家顿时了然,随后摇了摇头道:“世子不便见客。” “还请通融。”向虎递上了五两银子。 管家并没有收,反而叹了一口气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向虎少有惊讶,不过还是赶忙点头道:“没错。” 他确实刚从外面回来,昨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来不及拜访靖安侯世子。 加上大家长途奔袭,昼夜行军,早就困乏。 根本没有精力管别的事情。 所以今日才冒昧上门。 管家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向虎皱起眉头,肯定出大事儿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管家三缄其口,那么就只能找找别的门路了。 向虎穿上一件黑袍,将身上的银色百户绣衣卫长袍掩盖,径直去了坊市。 梁都的坊市很繁华。 纵然北方兴兵,却也没有影响到梁都。 依旧纸醉金迷,令人流连忘返。 贩夫走卒穿行于街,阁楼亭台开着窗户。 向虎七扭八拐的钻进一个胡同。 敲门。 三长两短。 小门打开,里面探出个贼眉鼠眼的矮个中年人。 “向大人?”矮鼠略有惊讶。 “矮鼠,我要见老鬼。” “里面请。” 矮鼠侧让了半个身位,将向虎放进去。 同时左右巡视胡同,似乎在害怕向百户带来什么尾巴。 小门关闭。 两进的院子很封闭,许进不许出,高墙院落,形成了大片的阴影。 “稀客啊,向大人公差办完了?” 人未到,声已至。 阴恻恻。 走出阴影的是个年轻人,黝黑平凡。 路上根本就没人会关注这样的乡下小子。 老鬼看到了向百户空空如也的衣袖,脸上闪过悸动。 神色阴沉,声音压低:“谁干的。” “精怪,不干事。” 向百户并不想多说有关于自己断手的事情。 “倚红楼还没开门板,我知道你没去。” “我找你有一件事,你的消息灵通,我想知道靖安世子怎么了?” 老鬼略有犹豫,似乎在组织语言:“靖安世子不知道从哪里返回的,绣衣卫执行任务很秘密,我也探不到。” “据说是外出对付鬼崇,受了伤,还伤了腿脚。” “这辈子,估计没法正常走路。” 话音落下,向百户脑袋嗡的一声,闷雷炸响。 完了。 若是伤在看不见的地方还好,偏偏伤了腿。 昔年王朝有伤了腿的太子,直接被废黜,更何况是侯府世子。 “怪不得。”向百户呢喃道。 怪不得他刚刚返回,并且还是有功返回,白胖千户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原来是背后的贵人没了起复的机会。 甚至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向大人?”年轻的老鬼喊了一声,将向虎从思考中拽出来。 向虎微微颔首:“多谢。” “我已经决定辞去百户之职,你们以后多加小心,不要被绣衣卫盯上。” 向虎叮嘱道。 “向大人,靖安世子,估计没命活下来,他还有健全的兄弟。” “您为何不投效别人?”老鬼问道。 向虎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从你这得消息,你为何不收我的银子?” “那是因为向大人对我有恩。” “对,因为有恩。” 向虎走了。 他不曾提过改换门庭。 也没这么想过。 如果他想的话其实可以,就算他已经五十岁,断了手臂,但是二流高手同样是朝廷稀缺的。 这样的人才,一人可当数十普通人。 留在身边,更能护卫安全。 只可惜,他不愿意那样。 到了这个年纪,所有棱角都该磨平了。, 若还没点念想,稀里糊涂或者太没意思。 向虎早起递了折子。 上头的凋令很快下来。 不过并不是同意向百户辞去,而是拿走了世袭百户的头衔,将向虎扔到绣衣卫大牢看门房。火山文学 送菜送饭,巡查监狱。 一般老了的绣衣卫都会被送去那里。 剥了银白色的百户长袍,换上黑色的绣衣卫衣袍,挂上腰刀,向虎到了大狱的门口。 大狱是个牢笼,也是坟墓。 绣衣卫除了战死,不会有正常的退休,因为他们干的许多事情都不能对人言。 朝廷不会允许他们孑然一身的离开。 纵然只是普通的军卒也不行。 老了的绣衣卫就会扔到大牢,时间长了也就被大狱吞噬了。 那些来到大狱的绣衣卫倒是也没有埋怨。 至少当着差,还能领着响。 麻木而机械的生活着。 魂幡内的涂山君却两眼放光。 大狱啊。 这不就是天然的练功场吗? 死一两个死囚犯,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他杀人都是直接拽出生魂,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伤口。 完全能够伪造成自然死亡。 “必须告诉他修行经文,先试试感气。”涂山君打定主意。 其实他昨晚就已经尝试过了。 可惜以失败告终。 不是幡主,加上没有法力支援的情况下,涂山君根本就没法施展入梦术。 对于涂山君来说,情况有些糟糕。 向虎新领了腰牌,进入大狱。 38、瘫痪 结束了巡查的工作,锁上门,向老头返回家中。 儿子还没回来。 吃了饭菜躺在床榻上。 总感觉消不了食儿,向老头披上衣服,走到了庭院中坐在。 就着月光打开了手中的尊魂幡。 尺长尊魂幡,入手冰凉。 沁人心脾。 好似只要握住尊魂幡就十分的安稳,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这东西绝对是个宝贝。 只可惜向老头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本想着上交给供奉楼,但是耽搁了些许时日,如今向老头也没什么上缴的心思。 反正那些仙师也不知道少了一件宝贝。 魂幡上面画着一张栩栩如生的鬼脸。 他看过许多遍。 初见的时候还被会吓到,如今虽然也有股子淡淡的惊悚感,却已经习惯。 黑底红边,十分精致。 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大老爷揣着的手绢还要精致百倍。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他现在和坐牢完全没区别。 本来还想把李青枫的尸体弄走,这下计划也搁浅了。 而且没有经文后手,向老头根本就没有法子变成练气士。 不成练气士就没有法力,也就无法催动尊魂幡。 缺少了这么一环,就相当于直接断了连接。 路上艰险,向老头也就没有多想。 如今闲下来,反而可以安心研究。 “仙师都是怎么催动宝贝的?” 想着,向老头将内气顺着手掌灌进尊魂幡。 涂山君猛的瞪大眼睛,输送来的内气竟然具备一丝法力的性质。 就是量太少了。 根本就没法施展入梦术。 但是可以让涂山君影响尊魂幡。 涂山君压住心中激动。 赶忙催动黑气在魂幡上涌动。 向老头有些奇怪。 怎么在灌输内气后,这面小幡出现了黑色的雾气。 而且歪歪斜斜的凝聚起来。 就像是……文字。 “浇筑,内气。” “多来。” 向老头挨个读了出来。 吓的他当即把尊魂幡扔在地上。 没了内气,直接断了涂山君的后路,魂幡上的文字霎时消散,化成灰雾变淡,最后消失。 向老头严阵以待。 凝视了一刻钟,却不见魂幡有任何的异动。 这才又将魂幡给捡了回来,有些难以置信的呢喃道:“不会是活的吧?” 带着怀疑,向老头再次输入内气。 “内气,多来。” 巴掌大的幡面上确实浮现了文字,不过这次却只有四个字。 向老头身为江湖中的二流高手,内气储量并不少。 小半夜过去。 直到向老头耗尽所有的内气。 涂山君摇头,内气终究不是法力。 虽然带着一丝法力的性质,但是这么多也不足以提炼出足够使用入梦术的法力。火山文学 只是让他能活动的范围更大而已。 “既然阴魂丹能帮助练气士修行,能不能帮助向老头的内气进阶?” 涂山君也不知道能不能,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黑雾闪烁,鸡蛋大的阴魂丹从黑幡滚了出来,落在庭院的石桌上。 向老头已经瞪大了眼睛。 惊呼出声:“宝贝下蛋了!” 只听说鸡鹅会下蛋,没听说这种宝贝会下蛋啊。 而且还是仙师的宝贝。 这一次,魂幡上的字又变了模样。 只有一个。 “吃。” 向老头念叨。 双眼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满。 这玩意太诡异了。 吞噬内气也就算了,竟然还能下蛋。 黑色的蛋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而现在这玩意竟然示意他吃。 吃什么? 把这个蛋吃了吗? 涂山君也很无奈,他实在没办法了。 信不信就看向老头自己。 如果能继续提升内气的质量,向着法力靠近,就能让他施展出入梦术,也就有办法将经文传递给向老头。 不管他有没有灵根,终究能试一试。 就算没有灵根也有后手。 一颗阴魂丹应该吃不死人。 但是除了此法,涂山君也没别的办法。 向老头伸出手想要触碰阴魂丹,但是苍老的手臂悬浮在上方许久,也没敢下手。 从口袋里掏出粗布手绢,包裹着鸡蛋大的阴魂丹。 凉意竟然能够透过手绢传递到他的手上。 他不敢吃。 来历不明的东西本来就不能随便吃。 更何况还这么诡异。 向老头就更不敢吃了。 并且,连着几日都不再给尊魂幡输送内气。 没了拥有法力性质的内气,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继续在魂幡内钻研武艺、经文和技艺。 向老头的想法涂山君也能理解。 换了别人也不敢吃。 尊魂幡本来看着就阴森恐怖,鬼面浮绘如生。 幡面上还会浮现黑色的扭曲文字,甚至吐出黑色的好似鸡蛋的东西。 别说普通人不敢吃,就是练气士也不敢以身试药,谁知道会不会死。 涂山君就是感觉很可惜。 大狱这么好的地方,只能干瞪眼的看着。 这么多的罪犯,就是真的死上百十人也不会发现。 而且,每天从大狱抬出去的尸体数不胜数。 三层大狱,关押着成千上万的犯人。 若是都能得了,说不定能进化至极品法器。 “戒急用忍。” 涂山君告诫自己。 也确实造化弄人,向老头没把尊魂幡交上去,供奉楼的那些练气士没有深究,也就导致涂山君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本想着进入供奉楼,里面那么多的练气士,随便谁能拿到尊魂幡都能使用。 先把李青枫的尸首安顿好,然后再辅佐一个幡主变强。 没想到出了一大档子的事儿,导致向老头把尊魂幡留在了自己手里。 直接搁浅了涂山君的所有计划。 又一日。 向老头像往常一样穿上绣衣卫的黑袍,挎上腰刀,天不亮,打着灯笼出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向老头猛的瞪大了眼睛。 躺在门口的是个血人。 双手双脚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在一旁。 向老头手中的灯笼坠落,掉在地上。 “儿啊!” 向老头连滚带爬的冲过去,一把扶起自己儿子。 查看起儿子的伤势。 手脚筋尽断,双腿骨折无力。 人还在昏迷中。 闻讯赶来的老婆在门口见到儿子,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时至太阳高悬。 背着医箱的大夫从门中走出。 “冯大夫,我儿的病情。”向老头赶忙询问。 带着四方帽的大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以后他只能躺在炕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令夫人是气血攻心,这病只能养。” 向老头送走大夫,独自坐在门口。 他更老了。 脸上狰狞的伤疤似乎也变成了深刻的皱纹。 向老头呆愣在原地,嘴唇颤抖,仅剩的独臂按在腰刀上。 “这么多年,你办案办事,得罪了多少人。” “绣衣卫,能善终吗?” “你还要逞能把世袭百户让出去。” “他们就是来报复的!” 脸色苍白的老婆怒喝埋怨向老头。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受到了儿子的身旁,以泪洗面。 向百户闭上眼睛,身躯颤抖。 转过身,走出房门。 仰头对天。 眼泪顺着皱纹躺下来。 他一生要强,雷厉风行。 破过大案,立过功,救过贵人。 最后却是这个下场。 内堂,躺在榻上的年轻人面色苍白,双眼无光。 转头看向自己娘亲。 声音虚弱的说道:“娘。” “娘在,娘在呢。”老妇人赶忙攥紧儿子的手。 “娘,我不想一辈子躺在…榻上。” “帮帮我。” 目光所及处,正是用来药耗子的耗子药。 老妇人摇头道:“儿,娘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好起来。” “娘,我求你。” 39、苏醒 向老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既然老婆已经醒了,他也就能去大狱当班。 只是今日的向老头在同僚看来更怪了。 放了班,向老头在坊市买了两条活鱼,一只活母鸡,急匆匆的赶回家。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生活还要继续。 只能期望着奇迹发生,也许有一天他重新遇到仙师就能把自己的儿子治好。 想起手中的尊魂幡,向老头决定用尊魂幡换取一线生机。 这是那个魔修的宝贝。 返回的路上也多有庇护他们,强大又诡异。 若是献给仙师,应该能请动仙师来医治他儿子。 这是他一整天思考出来的最好的对策。 正准备回家告诉自己老婆儿子这个好消息。 打开门。 走进内堂。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呆立在原地。 活鱼活鸡撒手掉在地上。 瘫痪在床的儿子和陪在身旁照顾的妻子已经没了生息。 他急忙冲过去。 看着地上撒着的老鼠药,以及口吐白沫的妻儿。 崩溃的跪在地上。 “啊!” 痛苦的哭喊。 宛如受伤野兽的嘶吼。 不知多久,向老头起身。 他依旧苍老,身躯更加佝偻,但是他好像醒了。 眼中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 涂山君以前觉得向老头活的太压抑,但是现在向老头很像一个人。 李青枫。 仇恨能唤醒一个人。 更别提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他就像是弥留在这世上的孤魂野鬼,为的只有报仇。 磨刀,揣好匕首,带上毒药迷烟。 拿上尊魂幡。 披上黑袍的向老头前往了坊市。 夜晚的梁都如山水墨画。 又像是闺中妙女,描眉画扇,梳妆打扮。 灯火通明,小冰河上的画舫游戈。 曲声悠扬。 向老头匆匆而往,敲响了那日清晨来时的小门。 矮鼠有些惊讶,以前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向老头,怎么最近却走动的多了。 “我想见老鬼。” 向老头的声音沙哑,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矮鼠并没有阻拦,这个时候老鬼已经放班回来:“向大人请进。” 院内的人并不多。 知道这个院落的人也不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阴恻恻的老鬼走了出来。 “我想知道我儿前几日去了哪里。” 向老头仅剩的臂膀时刻按在腰刀上。 老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出了一张帛书递给向老头:“向大人,这就是打伤你儿子的人的名单,幕后之人,我查不到。” 神色带着遗憾,他说到底也只是梁都的地下老鼠。 虽算是一方小鼠王,但遇到猫同样要死。 而身穿官府皮的便是猫。 达官贵人更是比猫还厉害的虎。 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腌臜货招惹不起。 能够给向老头这个支援,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上头的贵人们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惹怒他们,导致招来灭顶之灾。 向老头抓起帛书,声音冷冽:“从此我们的恩情两清。” “谁也不欠什么。” 话音落下,转身离去。 矮鼠皱起眉头,抱打不平的怒道:“好个不识好歹的倔老头,老大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找人,他竟然还用这幅态度。” 老鬼神色复杂,摇了摇头道:“向大人是不想连累我们。” “这件事很复杂,贵人们的博弈殃及池鱼。向大人身后的贵人倒了,他们就是交了权,也得被清算。” “可怜问弟,这辈子要躺在床榻上。” 说到这里,阴恻恻的老鬼一脸的愤恨,转而又恢复如常。 这些事儿他见的多了。 从小在阴沟长大,见识了多少血雨腥风和阴谋诡计。 现在只不过是靠近了他们而已。 矮鼠似乎还想找到论证自己观点的地方,继而说道:“老大,我们就是给他名单,向老头也不敢动手。” “他老了。” 一句他老了,似乎一下子道尽了所有的情义以及心气。 老鬼没反驳。 确实。 向虎终究老了。 不是当年那个绣衣卫百户,二十四衙门中的顶尖高手。 英雄迟暮,莫过如此。 向老头佝偻着身躯。 就算他实力倒退,也终究是二流高手,内气浑厚。 家传功法练了四五十年。 技击之法如臂使指。 尸山血海他都能走过来,魑魅魍魉要不了他的命。 杀人,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老本行而已。 “野狗帮。” 热火朝天的赌档。 昏黄的光芒。 赤红眼睛的赌徒大声的呼喊着自己压的点数,敲的桌子震响。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时不时还有人高声借钱。 也有被赌档凶神恶煞的护卫扔出来的烂赌徒。 赌场的后堂,脸上带着一条疤痕的男人正奋力的耕耘,汗流浃背。 正当他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处传来些许的冰凉。 顿时毛骨悚然,直接瘫软。 刚要呼喊,锋利的匕首直接贴在他的脖子上,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再看身下的女子,已经昏了过去。 “好汉饶命。” “饶命。” “我没糟蹋良家妇女,这是倚红楼外的一条坊巷的暗门子。” 刀疤男人举起双手,赶忙解释。 他生怕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侠客,听闻了他欺压别人的事迹找来。 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身后之人绝对是个大高手。 神不知鬼不觉就打晕了女子,又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导致他仰着脖子,根本动不了。 若是因为风言风语,被侠客剁了脑袋,真是死的不甘心。 “野狗帮,陈全。” “野狗帮副帮主之一。”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听起来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是陈全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 “我来,只问你一件事,答得好,命在。” “答不好,生不如死。” 身为绣衣卫世袭百户,自然掌握着常人难得一见的逼供手法。 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要有怀疑就能逼供。 又不能带回大牢,所以在杀人之前,当场逼供,获取情报。 他有无数种办法让陈全开口。 “大侠请问。”陈全赶忙回应。 “是谁指使你们打残向问?” 听到向老头的问题,陈全瞳孔猛地缩小,栗色的眼睛中满是惊惧,张口就要呼喊:“你是!” “嘎嘣。” 想老头的大拇指一转,陈全的下巴就已经卸了下来。 拇指顶在下颌处。 陈全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聋哑人还能呜呜呀呀的出声,但是他就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连声音都没有。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好手法。” 世俗之中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他们没法修行,但是却将技击之法钻研到了极致,对于人体经脉穴位的掌控丝毫不差。 40、服丹 咯嘣四声。 关节一齐卸掉。 陈全以头抢地,半张脸贴着冷硬地砖,动弹不得。 向老头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巾,从怀里取出一只布包,拿出银针涂上不知名的药物。 “你认识我,应该知道我是绣衣卫百户。” “百户者,必钻研刑罚。” “这门针法在绣衣卫中也属于大名鼎鼎的,名为阎王三针。” “就是骨头再硬的汉子也扛不住三针。” “昔年太子灵前即位,有人密谋造反。” “抓到了逆党,就是不说。” “两针下去,就什么都交代了。” “今日你有幸体验。” 向老头说的很慢。 也许是想以话术击破人的心理防线。 又或许是单纯的因为没人倾诉,只能和仇人说说其中的厉害之处。 只是听在陈全的耳中却如闷雷炸响,追魂索命。 绣衣卫! 陈全只是听到这名字就已经吓的浑身颤抖。 进了绣衣卫诏狱的人保守不住秘密。 对于他们来说,绣衣卫就已经是活阎王了。 而他竟然要体验这种恐怖的东西。 绣衣卫大名鼎鼎的刑罚之一。 这种荣幸,他宁愿不要。 陈全赶忙摇头,眼中满是哀求。 “想说了?” 向老头接上陈全的下巴。 陈全声音颤抖:“向大人,会死人的。” “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针对你。” “我们只是起了冲突,我愿意赔偿。” “就是养你儿子下半辈子也绝无怨言。” 向老头本来如常的神色兀的狰狞:“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就卸掉了陈全的下巴。 抬起银针扎进脊柱。 直接触碰神经。 向老头又控制着陈全的声带,纵然痛苦万分,却没有半点声音。 陈全就像是癫痫似的开始口吐白沫,脸上青筋扭曲,痛苦的开始打滚。 但是关节被卸掉,根本就动弹不得。 鼻涕眼泪迅速涌出,狰狞痛苦,就像是上了岸的鱼,张着嘴,双眼泛白。 足足持续了十息。 向老头拔掉银针,伸手接上了陈全的下巴。 陈全张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说。” “我说。” “是靖安侯二房的管家温福。” “他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说你已经失去了百户的官位,被扔到大狱看门。” “就算儿子瘫痪了也不会报仇。” 陈全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一点不留。 因为太好查了。 人家似乎也从来没想着遮掩,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捏死你和捏死蚂蚁没有区别。 随便找两条野狗就能咬死你的儿子。 正如那人说的那样,如果他儿子向问只是瘫痪的话,他不会报仇。 但是人死了! 向老头脸上的伤疤像是蜈蚣扭曲。 从怀中取出尊魂幡。 “能死在仙师法宝之下,你也算死得其所。” 回来的路上,向老头就察觉出尊魂幡吸收过鬼怪。 用这东西杀人,能吸收人的魂魄吗? 向老头并不知道,但是他愿意尝试。 钉死陈全。 灰色的雾气被尊魂幡吸收。 向老头咧嘴笑了起来。 查看那暗娼的气息,确定她没有醒过。 向老头犹豫,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以前当差的时候,上头命令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总觉得不适,却也只能遵令。 如今已经孑然一身,不想多造杀孽,牵连投胎转世的妻儿。 向虎咧嘴笑了起来,他笑自己的害怕。 曾经的侩子手,竟然不敢杀人。 一晚上。 血雨腥风。 野狗帮被灭,三个副帮主均一击毙命。 帮主被剁的尸体都缝不起来。 向老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家中。 刑讯逼供,最终得到的讯息大同小异。 杀了野狗帮的人,向老头心中毫无快意。 他们确实是害了向问的直接凶手,更是害死了妻儿的间接凶手,但是他们并不是主谋。 主谋还心安理得的活着。 向老头心如刀绞。 他不是没去靖安侯府,而是根本就进不去。 夜里曾经走过一趟,里面的高手当即发现了他。 好在对方没有追。 靖安侯府高门大院,护卫高手数不胜数,他冲动进去和送死无异。 若是刺杀的话,依然要逼供那个二房的管家。 野狗帮的事情看起来死了很多人,对于梁都的影响并不大。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 纵然他有遮掩,也处理了痕迹。 绣衣卫的人依然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破绽,手法做不得假,痕迹抹除不了。 因为太熟悉了。 这就是绣衣卫内部的手法。 按照绣衣卫的办事效率,也许很快就能查到他的身上。 “我该怎么办。”向老头跪倒在地上,攥紧拳头。 他很迷茫。 靖安侯府进不去。 原先的贵人失势之后,也没了庇护他们的能力。 也许是无人倾诉的缘故,向老头拿出尊魂幡。 “法宝啊法宝,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内气输送。 涂山君感觉自己又能动了。 扭曲的黑雾形成文字。 “吃丹,” “力量。” 四个字。 向老头像是魔怔了似的捧起尊魂幡。 不知道是因为阴差阳错,还是因为法宝听懂了他的想法。 “丹?” “力量?” “吃。” 向老头从地上爬起来。 翻找着压底的箱子。 物件什么的扔的满地都是,直到取出那个小箱子放在桌案上。 阴魂丹静静的躺在手绢中。 像是黑色琉璃。 连周围的光芒都吸收了进去。 向老头拿起阴魂丹。 他真的很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吃下去会获得力量吗? 涂山君也有些迟疑,实话说,他也不清楚普通人吃下阴魂丹会不会提升实力。 对于修士来说,阴魂丹绝对是大补之物,能够大幅度的提升法力积累。 只要不是当成糖豆吃,给吃成阴煞体质来,也就没后遗症。 绝对称得上灵丹妙药。 就两种选择,吃和不吃。 要么获得力量,要么就继续等待机会。 只不过时间不等人,等到明日一早收尸,绣衣卫介入其中,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过来。 在涂山君看来,向老头已经走投无路。 只有搏命这一条。 向老头攥紧了尊魂幡。 一咬牙,张口吞吃了阴魂丹。 阴魂丹入口即化,成了一股清冽的寒流,流经四肢百骸,经脉关窍。 向老头有些诧异,原本还以为会噎人,没想到像是水一样化了。 转而来的是刺骨的冰冷。 庞大的气息涌动,疯狂的冲刷着经脉,向着丹田奔去。 痛苦,扭曲。 冷的向老头蜷缩成一团。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紧眉头,李青枫服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很平淡啊。 这会儿向老头就已经嘴唇发紫,冻的发抖。 连着盖了好几层被子,依然感觉不到暖和。 就连意识都出现了模糊。 “不会死人吧。”涂山君沉吟。 早知道就先让向老头用别人试试了,直接以身试药,太危险。 事发突然,也没什么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向老头猛的起身。 “我还…活着。”向老头查看自己,还囫囵的活着,并没被冻死。 就是仍然觉得冷。 感受丹田的内气,增强了足有一倍。 “这!” 向老头瞠目结舌。 什么宝贝能一夜之间增强一倍的内气。 让他重回准一流高手。 虽然差点被冻死,收获却远超想象。 而这种能大幅度提升功力的天材地宝,就出自这个令旗法宝,来自魔道仙师。 “还好,人还活着。” 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把向老头吃死了,又得重新开始计划。 41、选择 向老头点燃柱香。 再拜魂幡。 随后便将内气通过手掌经脉输送进尊魂幡。 吞了一颗阴魂丹后,向老头确实变得更强了。 他迫切的希望能够获得第二颗。 既然宝贝需要内气,那就输送内气。 直到一身内气消耗干净。 黑色小幡又吐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向老头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 这无疑坚定了他的想法,宝贝确实能够再拿出增长人实力的天材地宝。 这一切的前提需要的是内气。 “不错,很上道。” 涂山君很满意向老头的理解能力。 这么持续下去的话,等到法力足够,涂山君就能施展入梦术,将向老头拉进梦境。 做饭,吃饭。 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那些药草也都熬制起来。 向老头看着自己制作的那些补气血的药物,神色有些恍惚。 这些本都是为了能给向问打好基础。 如今也用不上了。 气血补充,又吃了饭,有了力气。 等到内气恢复一些,烧上火炕,五心朝天盘坐炕上。 向老头再次服下阴魂丹。 尖刺般的寒意钻心剜骨。 好像能把人的血肉直接冻成冰块。 火炕的热气蒸腾,将向老头包围。 冷热交感,互相中和,向老头运转家传的武功心法。 内气顺着经脉涌动。 不知名的精纯力量融入经脉,沉淀入丹田化作内气。 向老头没有晕过去。 他顶住了阴魂丹的侵蚀。 丹田里的内气肉眼可见的壮大。 内气又反哺身躯,温养暗疾的同时强化身躯。 新增的气力鼎盛竟然直接融入了五脏六腑。 “轰!” 向老头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 那扇自己迟迟没有进入的大门。 炼脏境。 也就是这世上的一流高手。 两颗阴魂丹,直接让一个过了巅峰期的二流高手成就一流,步入炼脏。 内气生生不息,五脏六腑形成循环。 向老头猛的睁开双眼,精光闪过。 纵然只剩一只手臂,但是身躯却异常的协调,就像是精密的仪器整体调动了起来。 皮肉坚韧,骨血奔涌,五脏生息不止。 “世间罕见的一流高手,炼脏境界!” “成了。” 向老头并不觉得喜悦,这一切来之不易。 如果没有报仇的信念支撑,第一次服用黑色珠子就会被活活冻死。 能够成功都建立在妻儿的身亡上。 如果可以的话,向老头宁愿自己从来就不曾突破,只要妻儿平安就好。 “如果我早点得到力量。” 向老头红了眼睛,攥紧拳头。 如果他早点获得力量,以炼脏境的高手,纵然他老了,绣衣卫不仅不会剥夺他的世袭百户,反而有机会更进一步。 只可惜,世间最难求的就是如果。 涂山君看着向老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廉价的同情毫无用处。 人总是很难认识到力量的作用。 殊不知,正因为拥有力量,所以周围的世界才是美好的。 别人才会对自己和善。 若说晚的话,其实不然。 因为人很难获得自己认知之外的力量。 涂山君幽幽一叹,思绪也曾翻涌,如果他早就获得力量就好了。 多想无益。 涂山君摒弃杂念。 准备挑选入门的经文。 既然向老头已经成为一流高手,内气大增,也就有施展入梦术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手里的这些练气功法,到底哪种适合向老头。 毫无疑问,冥灵功胜于其他的功法。 但是冥灵功只有三层口诀心法,以后要么转修,要么就要找全功法。 所以,还得再看看。 话分两头。 一夜灭门,一日一夜修行。 纵然向老头成了炼脏境高手同样感觉到疲惫。 抓着尊魂幡,倒头睡下。 “入梦。” 风云席卷练功崖。 头顶便是青天白日。 向老头神色愕然。 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却真实。 丝丝淡灰色的雾气消弭,破损的黑袍随风飘动。 向老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青面,赤红眼珠。 神色骇人却肃穆。 猩红长发狂乱披散。 黑袍边界破损,就像是被什么爪子撕破了似的。 强壮。 威势无匹。 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鬼王。 “恶鬼!” 向老头颤抖着。 他见过鬼祟,却都不具备眼前这位的恐怖压迫感。 这位额头生角的恶鬼。 “鬼祟入梦,还是说我家里摸进了魑魅。”向老头沉着以待。 起手拳架,想要使用内气。 他还不能死。 涂山君确实可以入梦其中,并且改造自己的面容。 但是一旦幡主能够使用法力召唤他,出来的必然是真身。 双方不一的情况下,就会催生不信任,所以涂山君觉得还是真身出现。 现在吓住,总比以后吓住好。 涂山君没有说话,张开手掌。 青色的鬼手,椭圆型的粗糙暗红指甲,没有掌纹的手掌中心静静的躺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向老头顿时瞪大眼睛。 他当然认出珠子是什么。 不就是他吃的那个吗。 “但是为什么眼前的这只高大的恶鬼,会拥有黑色的珠子?”向老头不理解。 既然向老头已经认出了阴魂丹,也就证实了涂山君的身份。 他使用黑雾凝聚出了冥灵功和血煞大法。 这两个都能快速获得实力。 一个中正平和却同样可以快速提升实力。 另外一个需要血煞气。 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血煞大阵。 涂山君觉得其实可以使用血煞大法。 大牢那么多的死刑犯,若是熔炼一批,当即就能获得强大的实力。 “功法?” “仙师功法。” 向老头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吃惊了多少次。 实在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恶鬼不仅有黑色珠子,还拿出了两篇功法。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二选一?”向老头看起功法的优劣。 对比之后,他选择了冥灵功。 血煞大法确实不错,但是血煞气影响神智。 他不想变成那样,如果可以他更想保全神智的报仇。 当然,这是因为他有的选择,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只剩一条路。 涂山君直接捏碎血煞大法,将冥灵功传给向老头。 向老头熟背之后看向涂山君:“你想要什么?” 他觉得这世上就算有善意,却不可能来自鬼怪异常,对方肯定有所图谋。 所以向老头索性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涂山君怔然,没想到向老头依然如此警惕着他,甚至还主动询问起他的要求。 略微思考之后,涂山君使用黑雾凝聚成文字:“魂魄。” “强大的魂魄。” “大牢里的死刑犯。” 向老头惊讶的张大嘴巴。 这头赤发恶鬼,太聪明了。 对方竟然知道大牢里的死刑犯。 而且要求是强大的魂魄。 这个意思就是他需要杀人才能获得力量? 以眼前恶鬼表现出来的神智,让向老头直感觉脊背发凉。 涂山君并没有解释太多就把向老头赶走了。 既然选定了功法就按部就班修行便是,没必要在练功崖继续驻留。 向老头猛的惊醒,掀开被子。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床榻,屋子。 令人安心。 “是梦吗?” 向老头有些怀疑的自言自语。 如果是梦的话,又好像太真实了。 就像是真正发生了似的。 下意识的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尊魂幡。 向老头咽了一口吐沫,拿起魂幡。 突然想起魂幡上曾经出现过的,黑色的雾气凝聚的字。 “这上面的字,难道是他写的!” 42、炼脏 灵堂停尸。 秘不发丧。 清晨之际,向老头来到了大牢,好似一切如常。 “老向头啊,昨儿天怎么没来当班?” “好在昨天是我当值。”火山文学 “上头也没查人,就糊弄过去了。” 看到穿着黑色绣衣典狱服的向老头走来,年龄与他相似的一位老狱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病了。” “多谢。” 两个字谢过老狱卒的好意,却自顾的向大牢走去。 “嘿!” 老狱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向老头是心情不好。 虽然风声小,大家也听说过向老头的名声。 这位在绣衣卫中也很出名,只可惜如今年迈,又断了一条手臂,这就被发配到了大牢来。 “你没当值可是错过了一件大事儿。” “昨个儿,野狗帮的那帮子泼皮死了不少。” “据说是高人看不惯野狗帮的阴沟货,顺手给灭了。” “估计府尹这会儿正忙的晕头转向呢。” 老狱卒倒是个话多的人,并没有因为向老头兴致缺缺就停下。 反而详细的讲述了昨天有关于野狗帮的事情。 一路走,一路听,向老头脚步微顿:“绣衣卫参与审查了吗?” “不过是小案子,绣衣卫何必参与。” “估计过两天府尹就要结案了。” “我说老向啊,你就别念想着绣衣卫了。”老狱卒感叹了一声。 这种案子,多半是无头公案。 到时候要么找个帮派械斗由头,或是找些死囚顶罪,最后办的漂漂亮亮的。 基本不会让绣衣卫参与进去。 当然,如果府尹很认真,并且位想要抓到真正凶手的好官,那么还有些机会。 向老头再次回忆。 除了刑罚手法外,他没有留下其他的破绽。 所有死者的生魂都被引入尊魂幡,也排除了死人泄密。 只可惜当时的尸体不好集中处理,只能草草掩盖。 不是绣衣卫中的老人,且熟悉阎王三针的人,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 到了日头上升的时刻。 年轻的狱卒聚在桌前玩着骰子,搬动廉价的浆子。 向老头和几个老狱卒则开始给囚犯分饭。 囚犯一日两餐,早上是稀的,下午则是干的。 大多都没有享受单间的权力,都是四五人在一个牢房,干燥的稻草当作铺盖。 若是家里有银子,能够买通狱卒倒是能过的好一些。 那些人大多都住在两人间或者单间里。 梁都有三处大型牢狱。 分为三才大牢。 天牢、地牢、人牢。 人牢是刑部经受的案件,地牢则为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共同经手,天牢则是皇帝或亲王,亲自交办的案件。 当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并没有那么的讲究,统称为大牢。 江湖中人更是全都称呼为天牢。 向老头现在所在的就是地牢,这里还关押着许多绣衣卫扔进来的囚犯。 绣衣卫内部是有牢狱和诏狱的,不过那只是个中转的地方。 能进诏狱的人,基本上都会被立斩。 其他的罪行小的则被转移到地牢去,也就是现在的大狱。 所以这处大狱便是整个梁都最大的监狱,关押的人更是鱼龙混杂。 “开饭了。” 提着桶的老狱卒,一勺一勺的将桶里的稀饭扔进摆在栅栏门口的瓷碗里。 身着脏兮兮囚服的囚犯迅速的将瓷碗拿回去,动手抓起来,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天就只有两顿,还不顶饿。 若是不吃就会没力气。 没力气,在监牢里的地位就会降低,受人欺负。 所以纵然是再高傲的人,进了大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尊魂幡被向老头藏在胸口的内衬口袋里。 向老头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至于寻找什么,当然是寻找那恶鬼所言的死囚。 如果是最近几天的死人,也能将生魂吸收,壮大尊魂幡。 大牢哪里有不死人的地方。 有的人是自杀,有的则是被狱里的其他囚犯围殴致死。 所以一上午,倒是也有三条生魂的收获。 只不过都是没有技能种子的人。 涂山君本来还以为那所谓野狗帮的人能凝聚技能种子,但是提取之后也就是粗浅的拳脚功夫。 有了那些练气仙师的经验,这些东西就跟小孩儿打闹没区别。 涂山君根本看不上这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向老头也意识到尊魂幡能吸收魂魄,却没有用内气催动尊魂幡吸收妻儿的魂魄。 进了法宝,谁知道会怎么样,也许是被恶鬼吃掉。 他还奢望着妻儿能魂归地府,重新投胎转世。 不管投什么胎,总好过魂飞魄散。 涂山君虽然没出来,但是他的眼力还是有的。 大牢里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其中不乏江湖好手。 甚至还有一流的炼脏境高手被关在牢里。 向老头在经过这个牢房的时候,涂山君就催动尊魂幡提醒过向老头。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震动,向老头停了下来,看向了单间里的那个披头散发的人。 镣铐加身,铁链锁住了身躯,琵琶骨被穿,现在对方完全就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普通人。 打开牢房走进去,向老头端起粥碗。 披头散发的人抬起头,胡子拉碴,嘴角带着笑:“我见过你。” “没想到,一介断臂老卒,竟是个炼脏高手。” “气血衰败之际,还能突破,当真令人惊讶。” 那人压低了声音,只让向老头听见。 向老头并不觉得惊讶,他才突破,气息收敛不全。 对于普通人而言没区别,但是同境界的人,靠近之后瞧一眼就能看出大半的虚实。 等到熟悉了气息,能够随意内敛,才不会被人看出来。 “须知祸从口出。” 向老头将粥碗放到这人的手中,最后没有下手取人性命。 涂山君倒也没有觉得遗憾。 有的吃就吃,没得吃也无所谓,还是看向老头如何选择。 下午,日落下山之际。 向老头走出大牢。 “法宝啊,我知道,我老了。” 向老头呢喃了一声。 如果年轻的时候获得这个宝贝,他会毫不犹豫下手除掉死牢里的人。 但是如今他却犹豫了。 也许是觉得一流高手实力已经足够他报仇。 又或许不想再杀别的无关的人。 总之,他没有下手。 涂山君虽然觉得略有遗憾,却没有多言。 出了大牢的向老头并没有回家。 而是换了衣服前往坊市。 使用银子分散购买靖安侯二房管家的消息。 因为比较分散的关系,也很少有人将事情联系起来。 他不需要知道靖安侯府的舆图,因为世子的关系,他去过许多次,对于他来说,靖安侯府很熟悉。 背上腰刀,拿上银针、匕首。 向老头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靖安侯府外。 这已经是他第二来。 上次,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被府内的高手惊走。 如今他已成炼脏,说什么也能有一战之力。 43、花明 翻身入院。 躲避巡查的守卫。 摸到了靖安侯府后院的外围。 向老头刚要进去,怀里的尊魂幡微微震颤。 “你又来了。” 阴影中,一条大汉抱着长刀挡在了向老头的面前。 “竟然从锻骨境突破至了炼脏。”大汉的声音中带着惊讶,以及佩服。 大汉看向黑衣人。 身形眼神都能发现,此人已不再年轻。 眼睛周围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只是原先看来,那双眼睛带着浑浊,如今却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 能以老迈的身躯,在气血衰败之际突破炼脏,对于任何习武之人而言都是一种奇迹。 值得人敬佩。 不过此人若是想要进入侯府为非作歹,薛毅绝不会答应。 向老头按住腰刀,直面大汉。 他认得此人,靖安侯温家的护卫统领薛毅。 就是世子也对此人敬重有加。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加入了侯府,成为了侯府的护院。 以前的时候向老头不觉得如何,如今突破了炼脏境,却发觉此人气息之沉稳,简直罕见。 向老头没有说话。 他曾经和薛毅说过话,如果再说话的话,说不定会被对方从声音听出来真实身份。 “速速退去,某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是你执意要闯。” “今日,你就留下性命吧。” 薛毅抱着长刀,直视向老头。 向老头隐藏在黑色面巾下的面容多了几分狰狞。 退去? 他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怎能后退。 脚下青石裂开。 向老头抽出腰刀直奔薛毅。 薛毅皱起眉头握紧长刀迎了上来。 “砰。” 光一碰撞。 腰刀和长刀撞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内气翻涌的同时。 噌的一声,两刀划过。 向老头的腰刀,刀刀要害。火山文学 百战刀法毫无破绽。 但是毕竟是左臂持刀,力有不逮,终究落入了下乘。 开始还能抗衡,时间一久绝对会落入下风。 气血衰败的情况下,在力量的对抗上也渐渐不支。 向老头的刀法突出一个快准狠,薛毅却不同,势大力沉,好似能开山裂地。 刀宽三指,长约六尺,大开大合。 宛如沙场猛将。 幡内的涂山君微微摇头,向老头败定了。 薛毅的刀法直来直去,是沙场刀。 但是架不住人家年轻,入炼脏时期更早。 三四十岁的年龄,一身气血正是顶峰,不像是向老头,五十来岁,气血已经开始衰败。 左手刀的向老头,要不了多久就得败。 “绣衣百战刀。” “你是绣衣卫中人吧。” “难道他们已经坐不住,想要坑害世子。”薛毅晃动脖颈,热身还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向老头的手腕微微颤抖,他突然凄惨的笑了起来。 太无力了。 太弱! 纵然身入炼脏境,似乎也没法报仇。 涂山君感觉向老头太着急。 如果他能修成冥灵功,成为练气士,使用法力召唤他,这里根本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就连供奉楼的所谓仙师,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不过涂山君知道劝不住。 亦如他曾经根本劝不住李青枫,如今也同样劝不住向老头。 “嘭。” 刀身重重的拍在向老头的身上。 他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张口吐出鲜血,脸色顿时苍白。 脸上的黑色面巾因为鲜血喷出的关系被直接打掉,露出真面容。 虽然月色很淡,但是薛毅还是看到了向老头的脸。 “向百户?” 薛毅惊讶的同时,声音中带着惊喜。 “是你!” 向老头支撑着起身,握紧手中腰刀。 “你是来看世子的吧,我听说你来过。” “没想到你竟然突破炼脏了。”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失,薛毅似乎对向老头的到来十分的欢喜。 向老头也有些愕然。 他不是来看世子的啊,他是来报仇杀人的。 但是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顺坡下驴。 原本以为薛毅和世子只是点头之交。 如今看来好像情况不一样,薛毅似乎很关心世子的安危。 “没错,侯府被封锁,我只能出此下策。”向老头应答。 “我本以为薛统领。”向老头并没有再说,但是脸上的神色无一不说明,其实他担忧薛毅只是护卫,中立于这些事情,或许会阻拦他进入侯府。 薛毅哈哈一笑:“我是世子的刀术教习。” 师徒关系确实非同一般,虽说大户人家的教习地位比不上师父。 但是薛毅不同,他是一流炼脏境高手。 “走吧,我带你去找世子。” 薛毅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收刀转身,为向老头领路。 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向老头的视野中。 只要向老头出手偷袭,那么薛毅绝对非死即伤,还得是重伤。 只要薛毅死了,整个王府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这个炼脏境得一流高手。 向老头握紧腰刀,终究没有下手。 世子曾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他杀了薛毅,以后世子就真的没有任何依靠了。 断腿又没有依靠,会死。 其实自那人断腿之后,没有了救治的可能,就已经不是世子了。 有健全的兄弟,老侯爷肯定会考虑那些人。 这也是为什么二房突然硬气起来的原因。 薛毅时刻观察着向老头。 背对他,其实本身就是考验。 如果向老头动手的话,他肯定不能带向老头去找世子,反而会将其斩杀。 好在,向老头没有动手。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涂山君哑然失笑。 没想到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出现生路。 两人七扭八拐的来到一个小屋前。 没任何人守卫这里,院落破败偏僻。 推开房门,向老头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只有世子的近侍在忙。 “世子休息了吗?” “还未。” 近侍赶忙关上院落的门,请两人进来。 “世子,你看我带谁来了。”薛毅压低声音。 “薛师傅。”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随着两人走近床榻,年轻人也看到薛毅身旁的向老头。 “向百户?” “卑职向虎,见过世子。”向老头行礼。 眼中带着难以置信。 他想到了伤势会严重,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整条腿几乎没法动弹。 “我,已经不是世子了。”温岳神情低落。 知道整条腿废了的时候,他几乎疯狂。 不仅仅世袭名头被摘掉,兵马司副统领的职位被拿走,身边的所有一切似乎都离他远远的。 只有刀术师傅还在身旁。 正因如此,所以家中的其他人还没有对他下手。 但是难保以前得罪的那些人不会落井下石。 宫里的人不再来往,他掌握的东西也都转移了出去,依旧存在被人拿来做文章的风险。 他是残了,却没有死。 现在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在观望而已。 温岳问道:“你们怎么样?” 声音中带着担忧。 他倒下了,会又很多人跟着他倒下,甚至掉脑袋。 向老头张了张嘴。 不仅仅是他,所有温岳派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执拗的被找个理由斩了,温和的选择保全自身,退位让贤。 还有些则是倒向了新任的副统领。 昔日的威风已经成了黄花。 向老头不说,温岳也明白,没了他的支持,他那派系的人都会被清算。 当官,谁不拉帮结派啊。 皇帝还有保皇党呢。 最后迎来的便是清算这一道。 既然当了官,考虑的就不只是自己,还有那些自己的追随者。 涂山君颇为感慨,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 那些追随者如云的人,直接了当的宣布不当皇帝,不打江山。 气的涂山君跳脚。 他们当甩手掌柜不干了,要么隐居,要么鲜衣怒马。 那些追随者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们等待的只有被清算一途。 简直就是对人命的不负责。 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不争到最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像是现在。 44、修行 向老头浑浑噩噩的走出侯府。 黑天银月,茫茫一片。 昏暗的枝头,是眯眼欲睡的老鸦。 向老头走过树下,惊醒了树梢的鸦儿。 同样也让向老头醒了过来。 他不太记得自己和世子说了什么,也忘了世子到底有什么交代。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就算说了,他也不记得了。 别无他求,心中依旧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只可惜,薛毅横拦他。 在向老头离开后。 薛毅沉吟:“他虽然突破了炼脏境,成为一流高手,但是他的气息很不对劲儿。” “且,最近杀了人。” “身上杀气并未消弭。” “入侯府,也绝不是为了见世子。” “此人携带杀机。” 炼脏境界的一流高手,在世俗之中已经属于罕见。 内气发生质变,更加贴近法力,对于气息的追寻和感知都非常人能比。 试探一番之后。 薛毅当然明白向老头不是为了世子而来。 但是既然不是为了杀世子,那就是为了杀侯府的其他人。 能够值得一位一流高手亲自出手,绝不是侯府里的小喽啰。 只不过,因为向老头步入了炼脏境,薛毅没有戳穿这件事、 一位炼脏境的高手能够做成的事情很多,若是被斩杀于此,实在可惜。 不如拉拢过来,成为世子起复的资本。 很多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温岳长叹:“他的眼中满是仇恨,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肯定出事了。” “初九,你找人去向百户家里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明日便去。” 近侍初九应了下来。 虽然因为世子倒下,手中情报系统断掉的原因不好随意探查。 但是,初九和向老头也是熟人,向老头手下的兄弟们也有接触。 虽然不能问向老头,问别人也是一样的。 薛毅使用内气舒缓温岳的伤腿,神色凝重。 骨头断了。 就是接回去,最后也会变成长短脚。 这种伤势绝对会留根,就是炼脏高手也没什么办法。 最重要的是,这伤势一点都不见好转。 侯爷也不会允许一个瘸子成为小侯爷。 瘸腿面见皇帝,就是君前失仪。 虽说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被人抓住不放的话,就会成为被攻击的口子。 大梁就没有瘸子当官的先例,谁敢冒大不韪开先河? 一个瘸子,又怎么做兵马司的副统领,如何统领南衙绣衣卫,以及千户卫所。 温岳同样焦虑担忧。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躺在这里,和废人无异。 每天就只能静静的等死。 这样的压力,没有把人逼疯,已经足以说明温岳的心理强大。 但是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濒临的死亡折磨。 总有一天,他会疯。 原先拥有的一切,都随着断腿消散,簇拥在身旁的人也一一离去。 这种低估是常人难以接受的。 “薛师傅。” “难道我这腿,真的治不好了吗?”温岳强忍悲戚,声音哽咽。 “还有一个办法。” “请供奉楼的仙师出手。” “或许有治好的机会。” 又说了一会话,薛毅也起身离去。 夜空寂寥。 向老头返回家中,将内气输入尊魂幡。 黑色的珠子从尊魂幡面上掉出来。 烧好火炕,吃饱饭。 向老头一口吞服阴魂丹。 如今已经轻车熟路,伴随着阴寒的灵气入体,他的内气再次增多。 按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就能后天返先天,步入练气期。 涂山君并不知道向老头有没有灵根。 熟背冥灵功之后向老头没有直接修成练气士,说明就是有灵根也不好。 还不如走武者一路。 都已经炼脏,再进一步先天。 转修练气功法便可将内气转化为法力,正式踏入修行的大门。 有阴魂丹作为辅助,进度不会比别人差。 尊魂幡本身又是上品法器,只要有一击的机会就能越阶杀敌。 经此事,向老头心中报仇念头更胜,却不再张目。 他需要力量。 只要将内气输送法宝就能获得黑珠子。 他会变得更强,甚至有机会一窥先天。 待到那时,天地大了,也任他来去。 “快成长起来吧,起码练气一层。” 幡内的涂山君自语着。 只要向老头能步入练气,哪怕只有一层,也能召唤涂山君的恶鬼身躯。 那些世俗的敌人不过蝼蚁,何须烦忧。 人都有自己的念想。 放任李青枫的尸首丢失,涂山君尤为痛心。 只是他没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以为会落入供奉仙师之手,可以通过里面的练气士保住李青枫的尸首。 起码入土为安。 只是造化弄人,竟然因为一些事情,反而留在了向老头的手中。 时间一长,涂山君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焦躁。 青面鬼脸平添些许狰狞,披散的赤红狂发微微颤抖,宛如雄狮发怒。 戒急用忍! 涂山君想起李青枫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兀自打拳。 魔猿三式呼啸,搅的幡内恶鬼亡魂奔逃,俱躲得远远。 向老头再次从梦中醒来。 已经四更天,距离清晨的阴阳交替不远。 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五心朝天,口中低音诵读冥灵功。 功法口诀虽然是生涩难懂的经文,但是保持一个频率的诵读,口腔发音就会连带着骨头开始震动。 筋骨齐鸣。 身躯协调调动起来。 功法口诀分明带着不明的韵味,能够直接引导人的身躯运功。 这就是修行功法的神异之处。 但是向老头并没有体会到功法篇幅上说的气感。 早年修行虎啸劲的时候,经文复杂,毫无韵感反而在打熬过力气的过程中悟出气感,修出内气,踏入运皮境,也迈入了江湖三流高手的门槛。 明明手中功法神异,却迟迟没有所谓的法力气感。 既然是仙人功法,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向老头如是想到。 也就不再多想,而是将内气输送给法宝小幡。火山文学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得两颗黑色珠子。 日头起,光芒顺着窗户照进来。 看样子该有辰时。 又到了当班的时候。 狱卒的工作是枯燥的,好在每天都有囚犯身亡。诺大的监牢里,有数不清的犯人。 向老头便用手里的法宝捡生魂补充。 一切如常。 傍晚时分,下了工,向老头直奔家里。 一天中的第二个阴阳交感不能错过。 依旧没有气感。 向老头并不觉得失望。 “咚咚。” 此时,屋外响起拍门声。 盘坐床榻的向老头睁开双眼,轻盈落地。 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院落的大门前。 顺着门缝往外看去。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石柱 嘎吱。 大门打开,向老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石柱。 “头儿,我正巧下值,过来看看你。”石柱笑着,提了提手中的酒壶和半笼酒菜,闻着有肉味儿。 石柱正要挤进门,向老头的脚往前一挪,抵在门板上,挡住了石柱的去路。 虽不算闭门羹,却也没有请他入门的意思。 向老头摇头,坦然而视:“回去罢。” 声音平淡,感慨万千。 “头儿,有事儿跟兄弟说说,你自己扛,能扛到哪里去。”石柱没有离去,反倒愈加急切。 向老头黯然,紧绷的身躯终于放下:“罢了。” “进来吧。” 说着,放开抵住门板的脚。 石柱本不觉得是大事,直到走进内堂,顿时愣住,手中的酒壶食笼吧嗒落在地上。 嘴唇颤抖。 “怎……怎会如此啊!” 石柱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45、临门 “谁干的?” 石柱起身的同时悄悄擦去眼角的眼泪。 他从难民营走出来。 孤身一人。 长这么大,对他最好的就是向老头。 来家里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对待向大嫂就像是对待亲娘。 连向问的功夫,他也倾囊相授。 怎么几日不见的功夫,就已经天人永隔。 向老头颌上眼皮,看向内堂停着的两具尸首,沉默些许,还是开了口:“野狗帮。我已经灭了。” “何人指使?”石柱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充盈内气将面色涨红。 向老头却没有告知,而是说道:“上柱香吧。” 饮酒作罢,石柱已沾满酒气。 席间,并未再追问是何人指使,也没有说宽慰的话语,只是告诉向老头,若是要报仇,定要算他一个。 无需多言,招呼即来。 两人喝至微醺。 石柱上香再拜,继而出了院门。 天黑夜茫,云端明月遮掩了身影。 也让苍茫之地,暗淡了许多。 向老头月下再饮,妻儿静躺在床板上。 尊魂幡于桌前。 举起酒杯,借窗外苍茫天地,朦胧月光,敬妻儿自己。 他的眼睛是明亮的,犹如燃烧的枯木,在绽放光芒。 “法宝啊,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我听说那位魔修,满门被灭,杀入郡守府,当场击杀郡守。” “大丈夫,快意如此!” “连供奉楼仙师都挡不住。” “那是魔修吗?” “实话说。” “我羡慕他。” “我能吗?”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尊魂幡说话,还是对自己说话。 涂山君嗤笑出声。 人人都向往快意恩仇,却少有人能做到。 他涂山君也不行。 光羡慕有什么用,功法也给了,阴魂丹也拿了。 路就在脚底下,只要去走就好。 若是连这几步都畏缩不前。 只是哀叹命运不公,人生多舛,永远都只会沉浸在自己的消沉意志中。 此生不过如此。 涂山君站在尊魂幡内看着向老头。 他没有说话。 凝望着。 到底向老头是醉倒在这里,不再前进,还是奋发图强。 选择只在当事人自己的手中。 涂山君无法帮人抉择。 向老头醉醺醺的,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就在即将醉倒之时。 内气流转,将酒气全部蒸发。 向老头清醒了。 他还不能醉,更不能醉倒在这里。 可以消沉,却不能沉浸其中。 再烧起火炕,封闭院门,吞服黑色珠子。 一夜无话。 至清晨。 月余时间,眨眼即逝。 梁都没有什么改变,北方战败的消息倒是传了回来。 连连败退。 好像很久没有传回捷报了。 这个月,对于朝堂的衮衮诸公而言,很难熬。 对于向老头来说同样度日如年。 内气的积累已经足够。 炼脏境已臻至巅峰,五脏六腑的内息循环,生生不止。 为了防止尸体发臭,向老头用简陋的床板钉做成棺材装了进去,埋入后院的地窖。 他不想如此,却没办法。 下葬之后,他伏在坟前哭了。 痛哭。 如鲠在喉。 自那之后话也变得更少。 每日不是当值狱卒就是返回家中吞服黑色珠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他的内气圆满,到了突破的边缘。 对于成为一流高手,还有经验可循。 但是后天返先天却是头一遭。 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修成的先天武者人,整个俗世江湖凤毛麟角。火山文学 修成先天就已经属于踏上了仙路,他们也不会再留在俗世之中。 谁不想追寻成仙。 先天可转练气,却非寻常练气。 涂山君也没有什么好的指导办法,别人的经验都是以灵根成就气感,感气后用法力梳洗身躯、经脉,然后修成练气一层。 如今后天返先天,完全就是靠着内气的充盈和水磨功夫,在内气抵达丹田储存的顶点后转化为法力。 向老头感觉自己要突破了。 丹田内气充盈到了极点,身躯打磨也已经臻至凡人的巅峰。 只需要临门一脚便可迈入先天境界。 经脉中内气奔腾,五脏生息。 虎啸功运转,奇经八脉铺陈开,接引着丹田内气。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目光灼灼的盯着盘坐于床榻上的向老头。 成败在此一举。 但是涂山君知道向老头的成功率其实不足三成。 断臂使得经脉缺陷,导致内气无法进行有效循环。 也就是俗称的大周天。 没办法进行大周天,就没法将身躯中还在闭塞的关窍打通。 别人都能大周天生息不止,向老头却因为断臂的关系,导致周天断了一部分。 内气若是拥堵在经脉中,很容易将本来还算坚韧的经脉撑起来。 以至于出现裂痕和缝隙。 经脉撑不住,就会降低内气的质量,导致没法打通身躯的大周天关窍。 虽说都不算严重,但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一旦经脉崩坏,内气失控便会重创身躯,引发内伤。 严重一点的内出血会直接葬送武者的性命。 别看是炼脏境的一流高手,这种伤势下想要突破,必死无疑。 要是将内气完全逼出的话,又会让大周天不完整,后劲不足就开不了关窍。 最后还是会失败。 所以不能急。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着急。 涂山君就怕向老头不懂这里面的道理,着急突破,再下猛药。 “不能急。” 涂山君深呼吸,小声的自语。 涂山君紧张的注视着正在运功的向老头。 他当然希望向老头能突破成功。 向老头突破成功才有机会执掌尊魂幡。 虎啸功的功法和心法已经完全没办法支撑内气的运转,庞大的内气从丹田疯狂的奔涌而出。 原先拓宽的经脉根本就抵挡不住内气洪流。 经脉在没有完成大周天的情况下率先支撑不住了,向老头嘴角流淌出一缕鲜血。 一看向老头的面色和嘴角鲜血,涂山君就知道出现了问题。 “坏了啊,内气太深厚庞大,反而影响了向老头的突破。” “再等一会儿就要鼓裂经脉。” 涂山君促急皱眉,思考着办法。 “难道真的要下猛药,一鼓作气冲过去?” 现在就已经对经脉造成了负担,要么消解,要么直接完成循环。 想要完成循环必须让拥堵起来的内气畅通无阻。 “要不再放一颗阴魂丹。” 涂山君沉吟思考着办法的可行性。 向老头嘴角的鲜血已经变成涓涓细流,身躯就想是烧红的烙铁,红彤彤的。 白色的烟从皮肤的表面蒸发。 “哎,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涂山君恍然,大感自己愚蠢。 他思考过许多次,还比不上此时的灵光闪现。 46、练气 傍晚。 夕阳西斜。 仲夏的日头在这个时间段已经不毒,天地的燥热随着云霞遮掩,也一扫而空。 暗红色的天空下,晚风吹动了疾驰马车的窗帘。 帘布闪烁,显露端坐于马车中的青袍道人。 年轻,出尘。 若是涂山君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此人。 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驾车童子高高的扬起马鞭,啪的一声,鞭子凌空炸响,正在路旁窥伺的一只白色鬼物被此鞭骤然抽碎。 两匹骏马并驾齐驱,车轮滚滚。 梁都大城,就在眼前。 镇守仙师轻启双眼,目蕴灵光,直视远方的城墙,轻声呢喃道:“希望,来得及。” 当日一战,甚是惨烈。 两位供奉仙师当场身亡。 青面恶鬼临战突破,只一招便将他打成重伤昏死过去。 本以为生路就此断绝,没成想竟然活了下来。 是五方观的老道士带着童子将他从废墟堆里扒拉了出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 听老道士说,那位魔修已经身亡,只不过法器和尸体都被梁都的绣衣卫收拾了起来。 连带着两位从梁都来的供奉尸身一同带走。 所以镇守仙师料定,那杆尊魂幡法器定然也被一同带走,交给了梁都的供奉楼。 若是正道中人得了还好,给心术不正的人得去,绝对会催生出魔头。 那杆尊魂幡真的很特别。 幡中养的恶鬼也非同寻常。 赤发青面鬼实力强劲,又有灵动神智。 狡猾阴狠。 一般修士不是对手。 而且魂幡本身的底子很好。 他身为五灵宗弟子,自然看的出那法器至少也是个中品,甚至可能是上品。 连练气三层的魔修都只能挥动一次,便后继无力,是上品法器的概率明显更大。 他隐隐有些后悔。 当时虽和郡守说要请师门援助,最后却因为动容私心没有将令符发出去。现在,导致法器流落在外,反倒横生枝节。 还不如当时将令符发出,找来师门长辈,或是修为远高于他的师兄。 只是如今后悔也晚了,不如早些寻到尊魂幡的下落。 他料定尊魂幡应该就在梁都供奉楼的练气士手中。 所以伤势好转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只希望他们不识货,最好还没有使用尊魂幡。 要是已经使用了的话,那还真的不好说。 后来他也想过,难道所有人都能像李青枫那样得到尊魂幡的认可吗? 不然,以那恶鬼的实力,早反噬幡主了。 车轮碾碎大路上的细小树枝,同时也将镇守仙师的思绪带往梁都。 向老头的这种状态持续有一会儿。 涂山君想起来怎么办了。 既然内气充裕,缺了经脉没办法完成大周天,那就将多余的内气导入尊魂幡。 尊魂幡是法器,能够运用具备法力性质的内气。 岂不是可以用尊魂幡当成延展出来的经脉,形成内外循环,完成整个大周天。 涂山君拍手惊呼:“我真是个天才!” 世人常说先天难,难在内气圆满,难在大周天,难在登峰造极后,打通全身关窍,后天返先天,一身内气化作法力,充盈丹田。 但是对于常人而言很难的事情,对于涂山君来说却很容易。 内气不圆满就吃阴魂丹,吃到满为止。 无法完成大周天,那就尊魂幡作为延展,形成内外循环。 先化法力,再以法力冲刷身躯打开闭塞关窍,逆反先天。 如果这个理论证实了的话,那么就是普通人到了涂山君的手中,也能迅速变成先天武者,成为练气士。 这边涂山君已经做好准备,另一边向老头却感觉自己似乎没办法突破了。 他没法完成第二步,大周天的循环生息。 微微睁开双眼,眸子光芒愈发旺盛,但是神色却带着黯淡,茫然道:“难道就止步于此了?” 睁眼的同时却感到怀中尊魂幡震动。 向老头撑着身躯拿出尊魂幡,声音苦涩:“法宝,我…” 话音未落,法宝震动不停,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向老头也不是蠢人,那还看不明白宝贝是想告诉他什么。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不会又要吃内气了吧,我现在……。” 向老头话说道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登时瞪大眼睛。 既然内气涌动,是不是可将内气输送进尊魂幡,减缓压力啊。 不管最后能不能突破先天,成为练气士,现在先把命保住。 想到就做,直接将内气输送进尊魂幡中。 但是输送进尊魂幡后,他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虽然体内周天能够形成了。 余下的内气却不足以冲开剩下闭塞的关窍。 “服丹。” 内气不足就服用黑色珠子,将失去的内区补充回来。 其实向老头能将内气再从尊混魂里抽调出来,不过以前他没试过,现在紧张之下也不想浪费时间。 能有个办法就不错,也不需要按照最完美的剧本走。 服下阴魂丹后,大量灵气化作内气,直接将本来不充裕的内气填补,继续完成循环,冲开其余闭塞的关窍。 “轰隆。” 周身关窍大开,大周天循环达成。 后天返先天。 内气直接转化成法力。 向老头运转起冥灵功,口诀功法和法力相得益彰,完全协调。 霎那间,向老头抵达练气一层。 练气二层。 三层。 直到练气三层,向老头才停下。 余下内气还没有转化完,但是功法就只有三层。 剩下没有转化完的内气,在法力的挤压下成了身躯的养分。但是更多的却是直接从身躯关窍溢出,消散在了天地中。 向老头猛的睁开双眼,灵光内蕴,周身气血充盈。 就连面容都年轻了至少十来岁。 原先五十来岁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现在终于有了点同龄人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重回气血的巅峰。 “我成了。” 向老头攥紧拳头,虽然没有龙吟虎啸,却免不了长出一口清气。 周身无形枷锁,尽皆崩碎。 有一种脱离樊笼的畅快之感。 向老头很喜悦,但是幡内的涂山君却很懊恼。 “早知道会转化这么多,当时就该给他选血煞大法。” “白白浪费了无数内气。” 涂山君悔不该让向老头自己选了功法。 冥灵功就到三层,对应练气三层,没有后续功法,内气根本转化不了,导致大部分内气浪费。 但是这也不怪涂山君,他也不知道会这样。 那两个散修供奉脑海里虽然有武者晋升练气士的传闻,但是他们知之甚少。 反倒是最初赵世显的技能种子,给了他许多的武者晋升练气士的经验。 却也描述的很笼统,只有个大致的方向,并没有细枝末节的补充。 这才导致涂山君对于武者晋升练气士的了解比较粗浅。 本以为那些内气,顶多转化出一二层也就算了,没想到三层都没打住,还浪费了一大部分。 简直就是重大失误。 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能直接达到四、五层的程度。 涂山君觉得有些天资好的先天武者,贯通百窍转化法力,可能会直接冲到七八层。 省却十数年苦功。 当然,武者晋练气士一途本身就是灵根天资差到根本无法感气,才会选择的路。 但凡是个五灵根修士,都不会花费数十年练武,然后想着最后放手一搏,逆反先天,赌一个练气后期。 五灵根若是毅力充足,三月感气。 逆反先天之后,修行速度比五灵根资质的修士还慢一点,是整个修行界最垫底的资质。 五灵根都被称为假灵根。 逆反先天听起来牛逼,实际比假灵根还不如。 47、神幡 内气完全转化为法力。 经脉在法力的温养下变得更加坚韧。 原先的裂痕消失不见。 就连早年的那些暗伤,也好了一大部分。 虽然练气士还没有到延寿的地步,却将原本使用压缩的寿命上限给远远拉高了。 以后不再动刀兵的话,活过一百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可以往一百二三靠一靠。 不过这些对向老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他现在拥有了力量。 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 别看只是练气三层,只要法力和力气不耗尽,就没有世俗江湖的高手能杀死他。 薛毅也不行。 结成军阵的兵卒同样不行。 【是否绑定幡主】 “是。” 涂山君长出一口气,他终于又养活了一个幡主。 虽然有些遗憾向老头没有将所有内气转化成法力,导致实力并算高。 不过,练气三层也能驱使尊魂幡,能维持他的鬼身战斗。 以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只要向老头谨慎着,不自己作死,在梁都还不是横着走。 随着法力探入尊魂幡。 魂幡当即恢复三尺,幡面鬼面狞笑,再不像原来的小玩具。 “我不知道法宝的原名叫什么,总的有个称呼,不能总叫法宝。” “我觉得,就叫鬼面神幡吧。” 幡名:鬼面神幡 幡主:向虎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九十四/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生魂阴鬼在八方郡城一战,最后收纳李青枫生魂之后是一百零九个。 后来向老头斩杀二十三个野狗帮阴沟货。 一月余又从大牢捡了六十二生魂,这才补充到一百九十四。 但是普通人的生魂对于涂山君的实力增强有限,只是让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出现了松动,距离七层远得很。 涂山君也明白,想变得更强,就要找修为高深,能力诡异的鬼崇。 要么就是斩杀练气士,纳魂入幡。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向老头看向魂幡内部。 是一方灰雾弥漫的小天地。 密密麻麻树立着数不清的阴魂鬼物。 天地中央,一只高大恶鬼矗立。 狂乱赤发不羁的披散着。 破损的黑袍遮盖了大部分的身躯,还是能看出恶鬼肌肉虬结的强壮身躯。 肃穆青面,额生鬼角。 虽然神色淡漠,猩红鬼眼却异常灵动,显然神智不俗。 一眼就能在众多神色相同、目光呆滞的阴魂鬼物中注意到他。 “是他!” 向老头一眼认出了他,略带惊讶的神色,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高大恶鬼就是在梦中练功崖传他功法,还将黑色珠子展示给他的……。 向老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鬼,还是人? 姑且称之为人吧,以赤发鬼的那种神智,和人也没有区别。 起初向老头很警惕,怕是鬼祟入梦索命。 后来渐渐的也就信任了。 无论怎样,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位是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 不管是人是鬼,总归有恩于他。 “别看了,看能看出花来?”涂山君心中暗道一声。 不过既然幡主已经达到练气三层,涂山君还是将‘灵官法眼’‘控幡术’两门术法教授给了向老头。 没有灵官法眼,对于练气士来说,就像是人得了高度近视。 若是缺少控幡术,对于尊魂幡的掌控就会很粗糙。 现在叫鬼面神幡了,尊魂幡已经成了旧称。 百鬼夜行用不好也就算了,若是连怎么召唤涂山君都不明白的话,就没法发挥实力。火山文学 到时候可别把魂幡当成近战兵器用。 向老头看到了魂幡上黑雾凝聚的两篇术法。 口诀、法力运行路线、印法等一系列的辅助手段。 同时也了解到神幡的强大。 百鬼夜行竟然能将神幡内的所有阴魂鬼物释放,造成强大的冲击。 神幡还能吸收游离的煞气、灵气凝聚阴魂丹。 若是能够收纳阴魂,还能将这个过程极大的缩短。 向老头握紧三尺尊魂幡,他终于获得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实力。 再没人能拦住他。 此时,天色蒙蒙亮。 阳光凝聚成一点绽放。 就像是揭开了夜晚的帷幕,整个梁都都被初生的阳光浸染。 唤醒了梁都,也叫醒了沉睡的百姓。 昨日傍晚。 供奉楼迎来了一位宗门练气士。 桐木青砖流转着淡淡的光芒,阻挡了练气士的步伐。 却没有久等。 世俗中的修士对于同类更加敏感,大多都能当场分辨出是否为修士。 灵官法眼能够看出此人的灵光大致强度。 今日登门的这位练气士,虽然灵光强度并不算高,但是拜帖上递来的是五灵宗的名头。 梁都散修虽没见识,却也明白五灵宗的地位,说是大梁背后所站的宗门也不为过。 不过,五灵宗不干涉俗世王朝的运转,只是获取大梁供奉,将弟子派至各郡城,镇守一方。 为了表达不参与俗事,并没有派遣弟子镇守梁都。 这反倒让大梁皇室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希望仙师保境安民,却不希望在皇室的头顶上多出那么一位超然的存在。 有感于此,大梁这才成立了供奉楼,招揽民间散修。 以天材地宝、散落灵石、功法典籍作为报酬。 迎出阁楼群大门的是那位青袍老者,拱手道:“高门何来?” “在下,五灵宗墨期,见过道友。” 镇守仙师,不,墨期拱手还礼。 “不敢当,贫道卢成义。”青袍老道连称不敢。 墨期太年轻了,修为又不低,再过数十年,说不定人家会成为前辈,不作他想继而问道:“道友此来何事?” “在下乃是八方郡城镇守,月前层与供奉楼道友共同除魔。奈何两位道友身亡,在下也身受重伤昏迷过去,直到今日才将养好伤势。特来祭奠二位同道的同时,确认魔修的功法秘籍以及护身法器等。” 听墨期这么一说,卢成义顿时明白,原来是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来追缴战利品了。 按理来说,本该分对方一份,只是他们早就将东西瓜分了干净。 散修本就拮据,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是要闹僵的。 不过这位五灵宗高门倒是坦荡,直言来意,没有弯弯绕绕。 要么就是没有经历过红尘摸爬,要么就是真的坦率。 人家坦率,他们却难以启齿,卢成义沉吟着:“这……” “有难言之隐?” “高门见谅。” 墨期蹙眉,别的东西他都能不拿,但是尊魂幡必须拿走。 见墨期皱眉,卢成义觉得此事不能自己扛下来。 万一到时候对方找来宗门长辈,他一人可吃不住问责。 “这样吧,高门暂且住下,明日贫道召集诸位道友一同到场,将此事与高门说个明白。” 墨期也没什么办法。 卢成义是老油条子,滑不溜手,根本不做承诺,也不想承担责任。 对方索性到时候把所有人聚起来。 拿了好处的散修自然不想松口,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更好说话。 无奈下,墨期也只好点头同意:“也好。” 48、怀疑 翌日。 阳光高照,墨期结束了早课修行,来到供奉楼的会客堂。 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供奉外,余者尽皆在此。 算上青袍老道,共有六人。 癞头和尚。 身着琦绣,圆滚好似员外的胖子。 沉默寡言的低眉中年人。 身着罗裙纱衣的美妇,看起来也就三十岁的模样。 最后一位摸了摸自己嘴角的小胡子,眼睛微微眯了眯,从墨期的身上扫过。 六人显然都已经通过气了,对于墨期的到来也不意外。 也许昨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商议,如何应对这位来自郡城的五灵宗高门。 墨期目蕴法力,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以及和李青枫相似的人。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虽然凝有煞气、杀气、鬼气、阴气等污浊的气息,却都很微弱,根本比不上当日的那位魔修。 “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五灵宗高门,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墨道友。”卢成义拱手,笑呵呵的为众人介绍。 剩下五人互相瞥过,随即拱手称赞道:“墨道友。” “不敢当。” 墨期同样回礼,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宗门中人就托大骄纵。 须知他的实力在这群散修中也不算顶级,而且还要问人家拿东西,总归态度要好些,免得说五灵宗仗势欺人。 “我直言相告,八方郡城……”墨期将对卢成义说的那番话对众人说了一遍。 只是过程中隐去了尊魂幡的强大作用,重点描述魔修厉害。 反正魔修身死之后,自身灵光消散,他们无法判断魔修的个人实力。 所以墨期只是要求查看魔修的功法和法器,并且打算带走一件。 他也不能做好事不留名,战利品都让梁都供奉楼的这些没出力的人得了去。 就算有异议,也该是当日的那两位身死的供奉有异议才对。 重人相视,随后卢成义代替大家开口说道:“两位身亡供奉以及魔修的身躯已经入葬,他们留下的功法、法器,入了供奉楼的宝库,有账可查。” “宝物阁的账目由柳道友掌握。” 听到青袍老道提到自己,圆滚胖子笑眯眯的将账本从纳物符中拿出来。 法力灌注,账本顿时放大了虚影,形成漂浮的闪烁光芒的文字。 “上月记载。” “温道友和朱道友身亡,纳物符内有功法两本,术法各一部。” “下品法器摄魂铃一件,下品法器破损龟甲一副。” 龟甲的护体虽然被涂山君轰碎,但是本体只出现了裂纹,当作护身宝甲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从下品法器跌落到了伪法器。 没法再用法力催动,看起来好似作用已经不大。 “入阶妖兽腿骨、蛇兰草、不入阶纳元丹一瓶。” “灵石共三块。” “凡俗杂物各异,碎银数十两。因两人皆无后人,暂存供奉楼。” “不知名魔修,身存中品法器剑簪一枚,功法一部、入阶符箓一张,不入阶阴珠两枚,不入阶虎骨一副。” 这就是三人剩下的东西。 墨期神色略有惊讶,那柄魔修没有动用的剑簪竟然和他木剑一样,都是中品法器。 看来当日魔修已经没有法力再动用飞剑。 不然结果还真不好书。 只是记载的东西中,竟然没有尊魂幡。 墨期的神色闪过,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目光扫视,并没有从众人脸上看到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若是一人两人是这样的神色还好,但六人都是如此。 一柄中品法器就足够散修打破脑袋,何况是尊魂幡那种基本板上钉钉的上品法器。 他们不可能还安坐一桌。 “难道尊魂幡没有被他们发现?”想法刚入脑海就被墨期否决,尊魂幡是法器,练气士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要么就是有人贪墨了尊魂幡,要么就是尊魂幡根本没有入他们之手。 中途流落又或是被别人误会拿走,不排除拿走尊魂幡之人识货。 在墨期观察众人的时候,众人也在观察墨期。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中品法器剑簪的归属权还没分好。 他们都想据为己有。 却都没有足够的资源拿出来置换。 论资排辈显然不行,论武力的话,众人中最强者也不过练气六层。 练气后期修士也不愿意留在世俗当所谓的供奉。 一年拿着王朝给的几块灵石,还耽误修行。 那些人既然已经走到后期,便打算更进一步,攀升圆满然后寻找成道的机缘。 眼见墨期到来,众人顿时同仇敌忾,只要墨期开口询问法剑剑簪,他们势必会站在同一战线上阻止墨期。 墨期沉吟许久,还是打算先问问:“可还有遗漏?” “高门……”散修中的人刚拱手开口拒绝,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 美妇人赶忙将话接过来:“高门若是不信,可开启府库验证。” “府库被阵法笼罩,有三道门,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老道不才替大家保管金钥匙。”青袍老道含笑介绍。 “管账的柳道友保管银钥匙。” 使用法力显形账簿的圆滚修士冲着墨期颔首。 手中法印一变,账本直接从半空中飞回他的手中,刚才显化的光芒也随之消散。 “我保管的铜钥匙。” 留着山羊胡的瘦高修士说道。 说着还伸手捻了捻胡子,神色闪烁,思绪不知道到底飞到了何处。 期间不曾说话的也就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 以及一直默念经文的癞头和尚。 墨期摇头,并没有顺着话说下去。 人家就是那么一说。 开府库的事情更得罪人。 再者说,没人提到那件尊魂幡,也就根本不可能将尊魂幡扔在府库。 一人眼拙没认出法器,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看错。 这件事还是得从源头查起。 墨期觉得有可能是最先接触尸体的散修隐瞒了尊魂幡。 中品剑簪固然动人心,却比不上那件尊魂幡。 “不知当日,是哪位前辈接收的尸首?” 众人的目光随着墨期的话看向了卢成义,他也没有推脱,而是很自然的拱手说道:“正是贫道,当日携带童子接手。” 既有人证,自然经得起推敲。 后来在卢成义的陪同下,又来到墓园,见到了两位供奉,以及魔修的无名坟墓。 显然没有任何的收获。 墨期也不打算开棺验证,如果尊魂幡真的还在魔修的身上,埋进坟里总好过出现在外面。 最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墨期获得了下品法器摄魂铃,以及六人凑出去来的六块灵石,就在日头西斜中走上马车,往归八方郡城。 郡城离不开人。 宗门又有符令发来,落入墨期手中。 墨期如今也一个头两个大,因为没有上报出现魔修的事儿,估计免不了吃挂落。 如今又没有查探的头绪。 既然尊魂幡已经失踪,就随它去吧,该是无缘。 墨期一走,散修们也就随之散去。 众人均有怀疑,却感觉抓不到头绪,皆带着重重心事离去。 山羊胡掌握铜钥匙的瘦高修士沉吟着。 返回自己的居所,思考着今日上午那位高门修士的反常。 “听到中品剑簪,他没有惊讶,而且询问事情也多和魔修有关,就好像魔修应该掌握着什么东西,而他就在寻找着那个东西。” “也许是经文。” “又或许是宝贝。” 捻着胡子,修士将将纳物符中的那本经书拿出来。 其实他很紧张,众人都看过血煞大法,但是因为副作用敬而远之。 血煞大法和他的功法有些相同,所以才用半块灵石买下原本。 原本以为那位高门会要求查看,提心吊胆了一上午,没想到那位匆匆而来,竟然又匆匆而去。 “血煞大法,血煞宗的功法。” “载有两部法术,灵光法眼、控幡术。” “也没什么奇怪的。” 胡子修士翻阅着功法。 血煞宗三个字突然映入眼帘。 “血煞宗魔修,怎会是个剑修。” “难道还有一件法器不成?” “而且那法剑,灵光闪耀,不似魔道法器。” “难道还有一件主法器不成。” 胡子修士猛的坐起来。 如果魔修的主法器没有被五灵宗修士拿走的话,就一定还在魔修的身上。 “最初得到消息的是卢老道。” “难道是卢老道贪墨了去?” 49、追查 山羊胡修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又觉得五灵宗修士离开的绝决,估计要找寻的东西也不是太重要。 对于高门修士不重要,对于他们这种散修而言可就重要多了。 如今他还用着下品法袍,没有强大的杀伐兵器。 这也是为什么他觊觎剑簪法器的原因。 但凡执掌了中品法器,就有了越阶战斗的资本,纵然他修为只有练气五层,也能掌握供奉楼的话语权。 只可惜,众散修都想要那件中品剑簪,反而让剑簪安然待在宝库之中。 既然如今有了另外的线索,山羊胡修士觉得自己需要一探究竟。 就算最后得到的东西不尽人意,也算了了一幢心愿。 省的一直纠缠于心。 走出房门,山羊胡修士直奔卢成义所在的小楼。 “周道友倒是稀客。” 卢成义拱手,似乎并不诧异山羊胡修士的到来。 周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了起来:“卢道友繁忙,在下也不好搅扰。” 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没有多做寒暄。 毕竟都是大梁供奉,相熟已久。 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成为练气士,也都不是傻子。 聪明人才更好办。 只是登门这个意图,就能明白很多的事情。 “不知道卢道友如何识得那位五灵宗高门?”周良将话题重新牵扯到了墨期的身上,想要从卢老道那里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卢老道揣着手,温和的笑着:“周道友是要问,墨道友到底想找什么东西吧?” 周良微楞,随即哈哈大笑:“还是瞒不过你这老牛鼻子。” “没错,我想知道那位高门到底想找什么东西,竟然值得他带着重伤奔赴半月来到梁都。” 卢老道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与魔修有关。” “魔修的尸首我们详细的检查过,根本不可能存在秘密,也就说应该是个物品。” 他也不傻,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同时观察孟良的反应。 周良没有任何意动,神色如常。 看来周良也已经分析出来,就算没有分析出来,也大致察觉到了什么。 不然的话,周良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来寻他,估计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又或是周良本身就怀疑是他将东西拿了。 “真不是老兄将东西收了起来?”周良目光凝视卢老道,好似是开玩笑般的将自己的真话问了出来。 卢老道没有辩解,反而意味深长的看了周良一眼。 顿时让周良不自在起来,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不少。 匆匆告辞,周良直奔道童汇聚的院子。 “将月前迎接两位供奉以及魔修尸首的道童找来。” 此事其实已经当着墨期问过一遍,不过周良觉得还需要再听一遍。 童子又将当日的情形重新复述。 没有差别,而且当着那么多的人,卢老道也确实没有收起东西。 当然,就是收起了什么东西,以卢老道练气六层的实力,他们也不敢直面讨要。 既然连中品剑簪都没有藏起来,就说明大概率没拿。 放了童子,周良皱着眉头,向自己院落走去。 这一想就是一晚上。 整整一夜没睡,也没有打坐修行。 自己的山羊胡都要拽没了。 也不知道抓挠了多少根头发下来。 伏案书写画图,将道童复述的东西写下来。 同时将那些出现其中的人也都列了出来。 又用线描述人物关系。 直到东方天光微亮,晨曦闪烁。 周良猛的一拍脑袋。 恍然。 月前,发生战斗,导致五灵宗的高门受伤,随后朝廷的人将尸体运送回来。 他们身上的纳物符和法器都没有丢失。 但是万一当时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人觉得是好东西揣进自己腰包呢? 宝物自晦,以至于被当成寻常金银财物等。 而且,都已经调查了这么多人,还有和宝物接触的哪一票人没有调查到。 也就只剩下将尸首运送回来的朝廷中人。 既然已经想到此事,周良将自己书写的东西丢入火盆焚烧,更衣后出了阁楼。 他没有直奔绣衣卫南衙,而是去了坊市。 先是在路边吃了早点,满饮汤水,又往茶楼而去,喝了个早茶。 拖延了许久。 直到将身后的尾巴都甩掉。 后抵达茶楼。 听着说书人说神异奇特的故事。 讲述着高来高去的仙人,赢得散落座位上众人的喝彩。 孟良笑了起来。 修士的世界,连他这个练气士都不清楚。 这些所谓的神异故事,更是多为杜撰。 多数也都是穷小子得了机缘,一飞冲天,便是遨游大千,携美同游。 孟良翻手取出一根银针,扎在食指上挤出一滴鲜血,落在黄澄澄的符纸上。 符纸当即被扎成一个粗糙的纸人被他藏于桌底。 扔下十枚铜钱离开了茶楼。 孟良回头望去,他不知道是谁在跟踪他,不过这一手李代桃僵的气息转移小手段,足以拖住身后的那个修士。 南衙绣衣卫正当值。 白胖千户诚惶诚恐的迎了出来:“仙师勿怪,小人实在是刚接到消息。” “无妨。”山羊胡的瘦高修士止住了白胖千户赔罪的话,当即问道:“你可知护送供奉楼仙师尸首返回的是何人?” 白胖千户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道:“月前那起?” 姿态放的很低。 “没错。”周良点头,眼睛一亮。 这千户竟然还能记得那日的事情,看来确实印象深刻。 虽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能够有消息就是好的。 白胖千户额头冷汗唰的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心中犯了嘀咕,只觉得恐慌。 难道因为向老头押送仙师尸首,得了人情? 如今仙师腾出手来,不会是要教训他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得罪了向老头可是大大的不明智。 但是谁想到向老头会有仙师做背景。 “有困难?” 瞧见白胖千户虚汗直冒,周良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人太虚,只是问话,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 而且看起来竟然没有内气,十足的凡人。 虽然心中害怕,甚至想要当场逃走,但是白胖千户还是磕磕巴巴的问了出来:“不,不是,不知道仙师大人想要询问的是什么事情?” 孟良更觉得古怪了,不想耽误大事儿,还是再详细的复述道:“护送尸首回来的都是何人,可有名册?” “有。” “来呀,将月前护送仙师尸首的绣衣卫名册拿来。” 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一声,身旁的绣衣卫赶忙去将名册取来。 共二十五人,回来的只有二十人,身亡五个军卒。 孟良将余下二十人的住址记下,正要离开,却被白胖千户叫住。 白胖千户胆战心惊的看着孟良,谨慎的询问道:“仙师大人,您是认识向老头他们吗?” 孟良并未多想,反斥责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莫要知道。” 仙师离去,白胖千户扑通跌坐在地上。 不免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闯了大祸? 不管认识不认识,万一最后攀上关系,向老头再告一状,他岂不是小命不保。 虽然看起来那仙师并不认识向老头,不怕一万,难保万一啊。 50、寻仇 日月轮转。 整整一天过去,向老头终于巩固了境界。 彻底将原本起伏不定的法力定于丹田。 如今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练气三层的练气士。 向老头烧上了两大锅水,灌入木桶,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将皮肤表层的杂质洗掉。 因为成为练气士洗经伐髓的缘故,内部杂质好似烂泥般从毛孔中排出,粘连在表皮和衣服上,如同水沟烂泥难闻至极。 月上眉梢,老鸦昏昏。 向老头换上新的衣袍,曾经为了省钱而不敢多点的油灯也挑了挑芯子,让它更加明亮。 研墨,将书桌架子上的毛笔执于手。 铺开宣纸,伏案书写着信件。 不到一刻钟,向老头书写好之后吹了吹,将信件折叠放好。 随后向老头将屋子内外打扫干净,又为后院的妻儿修了坟墓。 想了想还是将妻儿起了出来。 若是自己死了,这处宅子被别人买去,还会打扰到院落里安息的妻儿。 所以清晨之日,向老头找到了石柱。 石柱拎起腰刀,当即就要追随向老头出门。 不过还是被向老头劝下,摇头道:“我已经步入先天,成则成矣,不成我也会拼死杀掉主谋。” “但是现在我有一件大事要拜托给你。” “向头儿,你讲。”石柱神色凝重的看着向老头。 本来突破先天是个该高兴的事情,如今却要如此行事。 向老头坦言道:“若是我此去报仇,身亡在外,你需帮我把妻儿下葬。” “这里是我所有的家当,全部留给你了。” 石柱赶忙推辞,按住向老头递过来的手,摇头道:“向头儿使不得,我石柱不是贪图你的家当银两。” “我知道,但是很重要。” “真的尤为重要。” 不由分说,向老头将东西塞进石柱手里,神色真挚。 “内有锦囊、密信各一,若是我身亡,你打开锦囊将我藏得一件东西拿走,将密信与东西一齐交与靖安侯世子。” 向老头极为认真的说着。 真挚如此,令石柱不由得动容。 含泪应下:“好!” “如此,我无后顾之忧矣。” 向老头转身离去。 石柱目送向老头离开,攥紧手中布袋,锁上了房门。 向老头往靖安侯府走去。 正值天朗气清,朝阳升起的辰时。 辰时,龙跃于渊。 抱着长刀的薛毅截住走进侯府的向老头:“你来了。” 向老头神色如常,坦然处之,甚至都没有摸挂着的腰刀:“我早就该来。” “我很同情你,但是侯府的贵人,不能死。” 薛毅拔出长刀,神色略有暗淡。 他已经从温岳那里得知了向老头家中发生的变故,最后查过来,竟然是侯府二房授意管家。 怪不得第一次碰到向老头的时候,就感觉此人来者不善。 第二次的时候,更是携带杀机,满是杀意。 本该有斩杀向老头的机会,但是因为世子缺人,所以薛毅也忍了下来。 并且将向老头带到了世子的所在之处。 没想到,如今向老头竟然再来侯府。 “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是你这么做,会让世子难办。” 薛毅长出一口气,呼吸配合身躯律动,长刀直指向老头:“你忘了曾经是谁救你全家老小性命吗?” 向老头的面容露出疯狂。 嘴角扯上了笑容:“偿命罢了!” “我欠世子的,会还清。” 他忍了足足一月。 谁阻他便死。 话语中的言外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他欠的恩情会还,却不会用自己妻儿的死来抹平。 需要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 看在世子的份上,以及薛毅上次阴差阳错的放过他一马,所以他才没有暴起杀人。 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只希望薛毅不要不识好歹。 “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你挡不住我。” 向老头按向腰刀,眼中血丝涌动,暴戾气息迅速逸散。 薛毅笑了起来,向老头未免太过自大。 就算稳固了炼脏境,向老头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上次交手就足以说明一切。 一月的时间,能有多大的改变? 他这么说只是不想亲自斩杀向老头,这无异于斩断世子的臂膀。 但是既然向老头已经打定主意,那么薛毅只好成全他。 裹挟杀机者,还是趁早除掉的好。 嘭。 向老头动了。 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起手式。 但是在向老头动手的瞬间,薛毅脸色大变。 太快了。 快到他这个军中磨练出来的一流炼脏高手都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招式。 他看到了,身躯却跟不上反应。 “铿。” 勉强抬起长刀招架。 火星飞溅的同时薛毅被沉重的力量轰飞。 就像是被凶猛的异兽撞击似的。 倒飞出去数丈。 狠狠的砸在墙壁上。 震的他猛吐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传来剧痛。 鲜血顺着口中涌出,薛毅趴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双臂被这一击完全震麻,使不上力气,更握不住掉在一旁的长刀。 这让他想起当年突破炼脏后遇到的一头无名异兽,鹰头熊身,快如闪电,却又力大无穷。 薛毅惊骇莫名,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弱。 猛地抬头,他明白! 不是他弱,而是向老头变强了。 远比现在的他更强。 “你不是炼脏。” “先天?” “你突破先天了!” 趴在地上的薛毅死死的盯着向老头,看起来像质问,其实更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向老头从薛毅的身旁走过,腰刀缓缓收鞘:“是,也不是。” 他是突破先天了,但是因为内气充盈,所有就在破境先天的同时转化了法力,成为了练气士。 也就是世俗中常言的仙师。 以如今的身躯强度,别说薛毅是一流的炼脏高手,就是薛毅突破先天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的区别。 法力护体,凡俗毒药无用,兵戈铁器无法突破防御。 只要法力不耗尽,纵然再多的武林高手也围杀不死练气士。 炸雷的般的闷响惊醒了清晨的侯府。 侯府护卫齐出动,拔出兵器直面向老头。 向老头神色未有丝毫变化,闲庭信步越过护卫。 护卫形成的战阵便被冲散,手执兵器的他们更是颠三倒四的倒在地上。 家丁聚集,侍女慌乱。 推搡着,吵闹着。 本来安静的侯府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侯府!” 老侯爷终于出面,手持刀兵,身披甲胄,拔剑相向。 忽地看清向老头的面容,老侯爷不由得惊愕。 世子的势力他大致是知道的,眼前这人,虽然仅剩一条手臂,却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挡在侯爷的面前。 “向百户?”侯爷开口再问。 向老头从侯爷身旁走过。 “轰。” 一刀斩碎院落大门。 随着院落大门破开,也显露出里面二房的人。 管家、家丁、侍女。 以及被簇拥起来的身着琦绣面色苍白的妇人,和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唇红齿白的二房公子。 向老头握紧腰刀,咬牙切齿,面色狰狞:“月余前,靖安侯府二房指使管家让野狗帮将我儿打至残废,瘫痪卧床。” “今日,我只找正主寻仇,阻我者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向老头大步走近。 手持长刀,指着侯府二房的妇人:“我只问你,为何?” 51、蜉蝣 事情发生的很快。 但老侯爷还是反应了过来。 在薛毅和向老头起冲突的瞬间派人报官。 管家说兵马司的人很快就会到。 只要能拖延的时间,便可制服凶徒。 靖安侯吩咐身旁的老管家:“去请大公子。” “侯爷,大公子还动不了。”老管家脚步迟疑,不过还是转身离去。 不管大公子能不能动,现在就是完全瘫痪躺下,也得抬过来。 因为,现在也许只有靠大公子渡过难关。 虽然他的子嗣不少,但是成年的就只有温岳和二房家的。 如今温岳已经废了,若是二房家的这个死了,侯府就得断代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那么长的时间。 没有继承人,侯府就像是无根浮萍般漂浮不定。 不仅仅不会受到朝廷的重视,就连同样的勋贵人家也没有同龄人来往。 “侯爷。” 看到靖安侯已经引家丁到来,慌张妇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喊了一声,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 事情闹大,整个侯府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只不过是慌乱的杂乱热闹罢了。 靖安侯走进二房院落,直面向老头:“向百户,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你是犬子好友,侯府怎么可能加害于你。”靖安侯神色凝重。 其实他明白向百户说的事情八九不离十。 甚至可能现在向百户的儿子已经死了。 二房会这么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嫡子温岳断腿留下病根后,二房就突然间活了过来,使劲打压嫡子曾经的左膀右臂,不断的削弱温岳的影响力。 靖安侯也颇为有种,竟敢挡在向虎的面前。 须知薛毅这一流的炼脏高手都被击败,靖安侯也不再年轻,气血衰败,就算有实力同样有限。 “让开,否则死。” 向虎挥刀斩向靖安侯。 鼓动气血之时,炼脏实力一览无遗,靖安侯持剑抵挡。 兵器长剑应声而断。 靖安侯当即被轰飞,吐出两口鲜血,面如金纸。 “侯爷。” “老爷。” 侯府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若是靖安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大家可就直接垮了。 轰隆。 人马奔袭的声音响起。 兵器和甲胄碰撞的声响整齐。 沉重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黑色武服的绣衣卫就已经涌入靖安侯府,将二房的院子团团围住。 骑着高头大马的白胖千户一眼就看到了持刀而立的向老头。 “向虎,还不住手!” 伴随着白胖千户的怒喝声,上百绣衣卫军卒按住腰刀。 白胖千户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上几声。 一个时辰前,仙师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付出代价。 但是没想到转眼间,向老头就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闯入侯府,刺杀靖安侯。 这可是大罪啊。 纵然仙师想要保住向老头,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朝廷供奉楼可不仅仅只有一位仙师。 向老头再也没有办法找他的麻烦了。 自此,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所有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简直愉快至极。 只可惜,场合不太适宜,他没有办法讥讽嘲笑向虎。 向老头瞥了骑在高头大马的王志,毫不在意,反而转过头去看向靖安侯府的二房:“既然你们不说,那就都去死吧。” 说着大步流星走去。 王志一瞧曾经泥腿子般的向老头竟然无视他,眼中还满是不屑,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 “绣衣卫何在,给我斩灭向虎!” 上百绣衣卫直接将向虎团团围住,结成军阵。 “杀!” 向虎催动法力,法力顿时覆盖于体表。 冥灵功浅灰色的气宛如最坚实的甲胄,一直延展到绣衣卫腰刀上。 “啊。” 怒吼,挥刀。 只见到刀光翻飞之间人仰马翻。 向老头迅如雷霆。 刀刀势大力沉。 根本就没有军阵士卒能够挡住他一刀。 厚有半寸的木盾登时炸裂开,将持盾的军卒炸飞出去。 他们认识向虎,正因知道向虎的厉害,所以军阵皆以木盾为先,想要消耗向虎的力气。 没想到连片刻都不能当。 强大的法力波动形成波纹震荡出去,就像是黑暗中的点亮的明灯。 “法力的波动?” “城内有练气士动武了。” 供奉楼的散修望向侯府的方向。 能够自由行动的供奉直接从供奉楼走出,疾驰向靖安侯府。 向老头好似猛虎入羊群。 百多军卒竟不能挡。 如此强大的实力,简直闻所未闻。 “先天!” 靖安侯弓着腰,被身后的管家和家丁扶着,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复杂惊讶。 向虎确实比他年轻。 他已经老了。 但是向虎同样处于气血衰败的时期,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成了先天高手。 放眼武林,先天高手已经能镇压江湖一甲子。 是可以开宗立派的祖师级人物。 而他们侯府就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噗的再一口鲜血喷出,靖安侯直接昏了过去。 听到靖安侯的惊呼,白胖千户王志被吓的摔下马来,赶忙往人群后缩去。 月余前向老头还是锻骨境的二流高手,现在就已经步入先天。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他只想赶忙躲起来,不要被向老头发现。 作为曾经欺压过向老头的普通人,他不敢挡在前面。 他怕死。 向老头没有时间搭理他,越过靖安侯和身旁已经呆立住的家丁。 “是我自作主张。” 二房管家温福一咬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神绝决。 他只能站出来。 站出来自己的家人还有一线生机。 作为为主子挡灾的人,就算死了自己的家人也会活在庇护下。 向虎神色淡漠,冷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那就去死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眼中血丝翻动。 噗呲。 刀光闪过,大好头颅抛起。 温福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眼珠微微动弹,眨巴之后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吧嗒摔在地上。 喷涌的鲜血一下子淋在身旁人的脸上和衣服上。 寂静。 宛如吓坏的鹌鹑缩成一团。 也许是太过凶残,所有人都忘了呼喊和尖叫。 鲜血溅在向老头半张脸上,不见半分快意,只有冷漠,就像是杀鸡。 这是这一刀下去,再无人护在侯府二房身前。 那女人将儿子护在身后,厉声怒喝:“是我指使又如何,卑贱的泥腿子就该认清到底谁才是主人。” “温岳已经废了。” “废了!” “你为何不投靠我儿。” “不投靠者,都该死。” 二房夫人哈哈大笑,头顶华冠坠落,披头散发。 “就因如此。” 向虎老泪纵横。 因为自己不上门投靠,所以就要遭此横祸。 原来,说到底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妻儿老小。 十年前,他就不该进京。 早听说梁都繁华,所以携妻儿来到了梁都。 没想到这里更是漩涡。 不像沙场拼杀,刀剑饮血。 这里杀人于无形。 被抬来的温岳微微闭上双眼,缓缓睁开。 嘴唇颤抖,但是还是出声制止,怆然道:“向百户,还请…刀下留人。” 52、还了 裹挟着浓郁的中药味。 温岳就这么简单的躺在两人抬着的担架上,侍从初九陪护身旁。 听到温岳的呼喊。 向虎刀口一顿。 手腕颤抖,却没有回头。 而是坚定的举起了手中的绣衣卫制式长刀。 “你敢!” 披头散发的妇人尖声叫喊。 一刀枭首美人头。 鲜血飘散。 大好头颅抛起。 “娘!” 束发戴冠的青年大吼,挣扎着扑上来。 腥甜、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腔。 痛苦悲愤在脑中爆炸。 好似一座火山迸发开。 眼中满是仇恨。 后悔吗? 有的。 他更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那个残废该死,跟随残废的人也该死。 统统该死。 向虎却不再给他忏悔的机会。 再一刀。 刀光闪过。 斩落二房公子的脑袋。 侯府二公子的脑袋脱离脖颈,目光中的杀意和懊恼还没有褪去。 以及弥留的丁点错愕。 脑袋咕噜在地上。 如破烂的西瓜。 布满血污,沾满尘土草芥。 贵公子和草民也没有任何区别。 刀口滴血。 落在地上。 向虎站在原地。 报仇了。 痛快! 这是他曾经求而不得的快意恩仇。 万千兵甲不能挡他复仇。 却也悲哀。 就因为上位者的喜怒,便可随意的凌辱他人。 打成残废,埋进阴沟。 人命如此不值钱。 这就是繁华的梁都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向虎仰天长啸。 凶猛法力震荡形成气卷。 怒啸长嘶。 虽已经快意报仇,却还有恩情没还。 “贼人好胆!” 裹挟法力的怒喝就像是震耳欲聋的雷音。 梁都城内,除了山羊胡的周良,余下的五位仙师都已经聚首靖安侯府。 躲藏在绣衣卫中的白胖千户王志顿时来了精神。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忙的跳出来,顾不得狼狈,大声的呼喊道:“仙师大人,快斩杀此獠。” 向老头环视一圈,最后看向躺在担架上的温岳,启声道:“世子。” “十年前,南岳山兵败,北魏进军掠地。” “我带妻儿逃荒至此,身无分文,饥饿难耐,小儿又染重病于桥洞等死,多亏世子善心援助。” “得以活我全家人命。” 温岳张了张嘴,他其实早就忘了,援助过那么多人,难以全都认识。 其余人似乎也都惊讶于竟然还有此事。 白胖千户指着向虎,尖呵道:“好你个白眼狼,世子救你全家,你竟做出如此凶事。” “向虎,你枉为人子。” “还不束手就擒。” 卢老道却看出了反常,这向虎分明已经成了练气士,而且实力不错。 其余散修也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出此人是修士。 向虎并未理会那跳梁小丑,而是扬起腰刀,挺直腰板,孤傲的说道:“今日,我便将世子的恩情还了罢。” 噌。 横刀过颈。 鲜血四溢飘飞。 “向百户!” 温岳挣扎着,从担架上掉了下来。 初九赶忙接住温岳,却能感觉到温岳的用力。 他想爬过去。 破音的呼喊消弭。 温岳突然感觉很悲伤。 很奇怪,这股子悲伤不是因为侯府二房的身亡。 而是因为那个人。 鸦雀无声。 众人诧异,向虎竟如此刚烈。 更错愕于一个宗师级的先天高手,就这么自刎于众人面前。 实在太过有力的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梁都供奉的散修们就更难理解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先天高手,而是修士啊。 一位修士,纵然年纪大了,也能活过百岁。 未来还有半辈子,就这么交代于此? 太不值得了。 但是。 还了吗? 还了。 还了太多! 温岳失魂落魄的看着向虎的尸体。 他宁愿向虎不还。 不过是曾经的滴水之恩,以他先天武者的实力,曾经获得的那些,十倍、百倍都能还回来。 为什么要用命还啊。 他不想要向老头儿的命。 伸手摸了摸脸颊。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淌了出来。 曾经温岳很奇怪,为什么向老头很亲近他,更是全力支持他的人之一。 正因为有许多绣衣卫百户的支持,所以他才能站稳兵马司副统领,能和统领掰手腕。 问过,不见向老头儿为他解答,只是笑笑不语。 今日终于解答了。 世间却已经再无向老头儿。 温岳懊恼的狠狠捶着自己的腿。 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他要是完好无损,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贪功,为什么要带着不多的人手对付鬼祟。 为什么如此冒失、托大。 “公子。” 初九赶忙抓住温岳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公子,侯府还等你主持大局。” 一句话惊醒了温岳。 对。 二房死了。 其余兄弟尚小。 如今他父亲,也就是老侯爷又昏迷不醒。 侯府现在全指望着他。 他不能这样,不能颓废。 他若是颓废下去,哪还对得起为他牺牲的那些人? 收拾心情,温岳重新爬上担架,往日的神态复六七分,朗声:“此事侯府不报官。” “诸位请回吧!” 声音中气十足,颇具威严。 白胖千户王志感觉往日那个兵马司副统领好像又回来了。 他天然的畏惧。 但是眼珠子一转,停顿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这…不合规矩吧。” 温岳冷哼:“侯府,还在!” 被温岳恐吓后,王志还想说写什么让自己多些脸面,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只能灰溜溜的带着绣衣卫离开。 “走!” 匆匆收队,绣衣卫们互相搀扶着离开。 绣衣卫一走,侯府顿时大空。 余下的五位仙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面面相觑,独留尴尬,却也只能装作世外高人的模样。 风淡云轻。 卢成义拱手道:“世子,这人的尸首?” “仙师,此人尸首我会好生安葬。” 温岳掩面而泣,将卢成义接下来的话全都顶了回去。 卢成义与众多仙师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不太想放弃。 身亡的是位练气士,身上定然存在功法典籍。 他们需要这些东西。 而且练气士的血液蕴含灵性,虽然赶不上兽血,对于画符的成功几率也有增加。 一身宝血,难免浪费。 身躯也能蕴养煞气,能够诞生弱小的鬼祟。 筋骨皮膜,血肉精血,都是上佳的材料。 …… 吧嗒。 玉盒启,光亮照进来。 一只大手将盒内的物件取出。 “向虎,死了。” 涂山君长叹一声。 眼中感慨闪过,惆怅间不禁想起旧事。 就在刚才,魂幡内多了一尊练气三层的生魂。 是向虎。 向虎早就心存死志。 妻儿身亡,他也就跟着死了。 不然的话他不会选在这个时间段报仇。 更不可能不带上魂幡。 他理解鬼面神幡有多强大,也能大概看出涂山君的厉害。 但是他将神幡锁在了柜子里没有携带。 就是不知道向虎是如何身亡。 涂山君觉得大概率是被梁都内的散修围攻致死。 涂山君认识这个取出神幡的人。 是向老头的小跟班,冲动暴躁的石柱。 在绣衣卫出动的时候,石柱就找机会来了。 涂山君能看出向虎心存死志,他又如何看不出呢。 还没有安排好下葬的事儿,他就急匆匆的来到向虎家中。 只为防止向虎留下的东西被绣衣卫抄走。 他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巴掌大,一根长杆挂着长条形的幡布,将整个长杆都缠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裹着布条的棍子。 摸起来是玉器,冰凉沁心,心中的燥意都消失了大半。 锦囊里只说将东西取出,然后交予靖安侯世子温岳。 石柱面带疑惑,还是将东西揣进怀里向大门走去。 “那军卒,你且等等。” 就在石柱要离开向老头儿家的时候,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53、夺宝 石柱循声看去。 叫住他的是个身着长袍的山羊胡瘦高中年人。 那人脸颊深陷,眉宇带着阴沉,一双眼睛过分的锐利,让人一看就想要避开。 石柱也不例外,不过还是停了下来,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周良眼睛眯了眯,石柱的身旁萦绕着淡淡的煞气。 那并不像是杀人后存留的,反倒像是什么天材地宝本身拥有的淡灰色煞气。 这倒是让他在意起来。 就连侯府那边出现法力波动都没有管。 倒不如说正好那边出现了波动,将供奉楼的其他散修吸引过去,让他行事更加的方便。 “此处可是向虎,向百户住处?” 周良看了一眼向虎的家门,随后看向石柱。 石柱也没有遮掩,而是点了点头:“是,不过向百户已经不再当值,而是调去大狱了。” “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石柱拱手要走。 “且慢。” “你还有何事?” 石柱按住腰刀,神色不耐。 向头儿托以大事,现在他可没有闲工夫陪旁人侃大山。 而且此人见到了绣衣卫,竟然不闻不惧,就好似根本没有将绣衣卫放在眼中。 他虽然莽撞,多年也练出些察言观色,此人绝不是平民百姓。 “我乃供奉楼仙师。” 周良亮出身份。 拽下腰间的令牌扔给石柱。 石柱稳稳接住,一摸材质,翻过来正有四个烫金大字‘大梁供奉。’ “不知仙师当面,还请恕罪。” 石柱赶忙低头,双手捧着令牌奉还。 周良使用法力将令牌摄回:“不知不怪,我只是想询问你些事情。” “仙师请问。” “月前,你们押送供奉楼仙师尸首,可曾从那魔修的身上获得什么东西?” 石柱仔细的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没有。” 周良却不信什么都没有,不然的话这军卒身上的煞气也不好解释。 “将护送尸首返回期间的事情细细道来。” 石柱回忆着那几日的事情。 因为过于离奇的关系,反而记忆犹新。 涂山君闻到了熟悉的血煞气息。 眼前的这个山羊胡是修士,而且还修行了血煞大法。 对方就是梁都供奉楼的其他供奉。 那也就是说此人多半是见过李青枫尸首的。 因为血煞大法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石柱思索着。 回忆起来那半月的事情。 突然之间想起来了什么。 本来不甚在意,想起胸口内衬里的东西后,石柱的神色当即一变。 正要伸手之际,硬生生的克制了下来,转而抓了抓痒。 这个小小举动同样让全神贯注的孟良捕捉到。 他可不信此人只是抓痒。 “军卒,你怀礼揣着的是什么?” 石柱赶忙笑着圆话:“仙师勿怪,不过是小人早上吃剩下的半块煎饼。” “小人在确认是否还在。缺了这半块煎饼,说不得中午要挨饿呢。” 说着,低眉顺眼的笑着。 似乎是想要取信于周良,石柱竟然真的从内衬里拿出了半块吃剩下的煎饼。 但是周良半个字都不信,刚才那个瞬间他分明察觉到不寻常,绝对不该是眼前的半块僵硬的煎饼。 “拿出来罢。”山羊胡的仙师成竹在胸的伸出手。 “确实是半块煎饼。” “别逼某家动手。” 仙师登时阴沉了面容,周身已经覆盖了法力。 石柱拔腿就跑。 不管他藏着是的什么东西,这也是向头儿交给他的,他不能给这个人。 就算这本身就是个普通的东西,万一仙师起了拿走的歹意呢? 石柱不敢去赌对方会安稳的将东西还给他。 要真是个宝贝,那就更不可能给仙师看。 “砰。” 山羊胡悍然出手。 石柱被打了个趔趄。 怀里的巴掌大小玉石材质的东西顺着内衬口子掉了出来。 石柱连滚带爬,撑着沉重的身躯想把掉在身前的东西给捡起来。 但是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山羊胡留手了,他也怕打死人不好问话。 他却没想到,这一击竟然会打出个东西来。 捡起神幡的时候他还没有发觉。 入手冰凉,萦绕着淡淡的煞气,十分神异。 打量一番之后,他知道了这是什么。 这分明就是血煞大法上记载的一种法器。 尊魂幡。 成为练气士的血煞宗弟子,大部分都会祭炼尊魂幡成为自己的法器。 周良令法力涌入尊魂幡。 巴掌大的小幡顿时化作三尺长。 幡面敞开,狰狞恶鬼面容栩栩如生,好似随时会从幡中爬出。 “法器,尊魂幡!” 周良激动的语无伦次。火山文学 眼中满是诧异和意外之色。 仔细一想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血煞大法明确记载了一门‘控幡术’。 但是为什么那魔修的尸首身旁,却没有尊魂幡法器呢。 送来的东西就只有那么两件,还有件玄门练气士的正统法剑。 原来尊魂幡真的被当日解押魔修尸首的绣衣卫军卒拿走了,还给藏了起来。 足足藏了一个多月。 若不是因为八方郡城的那位五灵宗高门找来,他们这些人还都蒙在鼓里呢。 这也是因为他足够敏锐,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疑点,若不然的话也不会得到这件法器。 周良强忍着笑声,举起手中的尊魂幡。 【是否绑定新幡主】 “绑定” 涂山君思索之后选择绑定。 既然眼前人是供奉楼的修士,并且已经拿到尊魂幡了,怎么可能不绑定。 “比我还强的主魂恶鬼?” “攻伐法术,百鬼夜行!” “近二百生魂,其中竟然还有数道练气士阴魂鬼物。” 孟良呼吸顿时粗重起来,气喘如牛,双眼充血。 激动的难以自持。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机缘。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怪不得那位高门会一路追查过来,原来这竟是一件上品法器。 别说散修了,就是宗门修士也不见得能获得一件上品法器。 能用得起中品法器都已经耗尽了练气中后期修士的所有家底,甚至还得找好友赊欠。 今日他就获得了这么一件上品法器。 “哈哈哈!” 周良举起手中的三尺尊魂幡,放声大笑。 有此上品法器,他还当个屁的梁国供奉。 天地之大,还不任他来去。 “放下,那是我的东西。” 石柱抓住孟良的脚踝,吐血大吼。 “你的东西?” 周良笑容猛地收起,双眼瞪着,冷笑起来:“你死了,就是我的了。” “哦,对。” “还要谢谢你们帮我保管了这个宝物,不然的话,我真的争抢不过卢老道他们啊。” “既然如此,我就大发慈悲的准许你入此魂幡,成为一魂吧。” 说着,孟良面容平淡的抬起了脚,法力覆盖。 这一脚下去,石柱纵然是三流的武林高手,也会被踩爆脑袋。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 “反噬!” 54、我道 石柱闭上双眼。 仙师这一掌将他打的重伤,根本爬不起来。 如今眼看着覆盖了光芒的腿脚就要落下。 空气压迫之下,好似连呼吸都不再顺畅。 石柱能看到仙师靴子底下的泥渍,离他越来越近。 他明白自己要死了。 甚至,石柱已经预见到自己头颅宛如破烂的西瓜在地上炸开,红白流淌一地。 他死了不要紧,只是向老头托他办的事情没办法完成了。 “呜呼。” 闭眼数息。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石柱感觉自己还有意识。 这才睁开双眼。 眼前的山羊胡仙师依旧保持着抬脚的动作,但是却目光呆滞,身躯僵硬,一动不动。 外在看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内部识海可是闹翻了天。 “何方妖孽,竟敢闯入某家识海。” 空旷识海内,灵魂体的周良冲着黑暗尽头的那道黑影厉喝。 同时他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能够侵入练气士的识海都足以说明对方不简单。 涂山君从黑暗中走出来,晃动脖颈,露出口中獠牙。 “恶鬼反噬?” 周良当即认出了涂山君的模样,分明是尊魂幡上绘制的那尊狰狞恶鬼。 顿时神色凝重。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恶鬼反噬了。 他拼命的运转法力,死死的盯着高大鬼影,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才是尊魂幡幡主,尔敢!” 涂山君走到周良的面前。 一把抓住周良魂魄的脖子,将他从灵台拖拽了出来。 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为何会来寻向虎?” 他没有询问李青枫的尸首,尸首目标那么大,根本就没法隐藏,没有必要特别询问眼前此人。 孟良张大嘴巴,惊骇莫名。 他惊呆了。 倒不如说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尊魂幡内的魂魄就是有灵智,大多也只是简单行动,凭些本能行事。 眼前这只恶鬼不仅仅拥有不低的神智,竟然还能完整的说话询问。 简直闻所未闻。 说出去也惊世骇俗。 “说话。”涂山君厉喝的同时,鬼手收缩。 “五灵宗的弟子,从八方郡城赶来。” “我只是从他的话语中,抽丝剥茧查询而来。” 涂山君神色阴沉,那人果然追过来了:“他人呢?” 周良眼珠子一转,他差点脱口而出此人已经离开,赶忙住嘴哄骗道:“还在供奉楼做客。” 涂山君笑了起来:“想骗我。” 周良神色微变,暗道不好。 “上月,那个魔修的剑簪法器在谁手中?” 周良心中惊叹恍然:怪不得那个人追到梁都来寻找尊魂幡,原来真的非同寻常。 神智非常也就罢了,他问的还是和那魔修有关系的物件。 “难道剑簪才是控制魂幡的关键?” 由不得周良不多想,若是剑簪才是关键的话,他冒失的用法力祭炼魂幡和送死无异。 周良想要抵抗,奈何他根本不是恶鬼主魂的对手。 他拥有法力不假,但是识海中比拼的是神魂的强度,法力帮助微乎其微。 所以实力远低于涂山君的周良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半晌,周良似乎已经反应了过来,语气稍缓:“我不知道。” 涂山君摁住他的脑袋,紫黑色的指甲扎进头皮,直接让周良疼的瞪大了眼睛。 周良像是上了岸的活鱼,双眼泛白,张大嘴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不老实,那就死吧。” 涂山君猩红的鬼眼不见丝毫动摇,只是渐渐收紧手掌。 没人能经受得住来自灵魂的折磨,修士也一样。 周良看到了涂山君眼中的冷漠,那是对他的漠视,就像是他的命和虫子、蝼蚁没有分别。 这恶鬼也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有用的消息。 眼见他不配合,竟然想直接捏碎他的魂魄。 “我……说。”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微不可闻。 周良顿感脖颈一松,刚才所有的压力顿时消减。 他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息。 “剑簪法器是中品,他们争执不下,所以放在供奉楼的府库里。” “但是没有我的帮助,凭你自己根本就进不去府库。”周良还不忘给涂山君下套,着重的强调他的作用。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帮你取回剑簪。” “跟着我,不委屈你。” “我们可以联手,将梁都内其余的散修挨个捕杀,到时候凑凑灵石,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周良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能够帮助魂幡带来的利益。 他不懂魂幡,也不懂鬼。 但是他懂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资源利益足够,就是恶鬼也能被说服。 涂山君本来神色淡漠,然而猩红鬼眼却渐渐的浮现戾气。 周良说的真好啊。 令人动心。 真是个合格的利欲熏心却又谨言慎行、能言善辩的真小人。 不去做说客,真是浪费人才。 修仙嘛,资源争夺,阴同道,杀好友,夺人宝物,不寒碜。 涂山君只想说,放屁! 攥紧孟良魂魄的脖子,游说的声音戛然而止。 涂山君压低了声音,猩红鬼眼直视周良,面露狰狞:“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 “这让我很愤怒!” “府库。” 周良挣扎着,终于想起了涂山君的问题。 也许他觉得只要说出来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可惜他低估了涂山君的杀意。 倒不如说,在涂山君发动反噬的时候,他就已经再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将周良的魂魄硬生生的撕扯出识海,扔进尊魂幡。 以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反噬周孟良这个练气五层的练气士,简直易如反掌。 何况三式魔猿定意拳还能增强神魂,周良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随着练气五层练气士的补充,涂山君的实力又小有提升。 识海灵台空出。 涂山君直接入主身躯。 不像是最初反噬赵世显的生涩疲惫,好似拖了个死尸。 那时候赵世显已经身受重伤,又被侯伯旭的法剑刺穿心脏,身躯早就撑不住,所以异常的疲惫。 现在只觉得沉重,像是负重前行。 远比那个时候要轻松。 丹田内的法力只缺少了输入尊魂幡的一部分,还剩余九成多。 涂山君晃动身躯,慢慢熟悉。 关节嘎嘣嘎嘣作响。 低头看向地上趴着的石柱,收回了脚。 如果周良只是单纯的拿走尊魂幡,涂山君不会反噬他。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在拿走尊魂幡后还不想善罢甘休。 美其名曰入住尊魂幡成为役魂是荣幸。火山文学 既然孟良觉得是荣幸,涂山君就让他尝试一下,被炼入尊魂幡的滋味,看看这荣幸到底值不值得。 至于顺手救石柱。 要说心中没这事儿,还是不对的。 涂山君心中有些倾斜。 不多。 “感谢向老头儿吧,若不是因为你与他相识,我也不会出手。” “我确实痛恨魔修。” “但是我……又何尝不是呢。” 涂山君微微抬头,并没有将心中的这几句话说出来。 转身就要离去。 既然已经得了练气士的身躯,该去找回李青枫的尸首和丢失的剑簪法器了。 瞧见山羊胡仙师要走,石柱挣扎着抱住大腿。 口中溢血,目光坚定:“你不能带走它。” 55、惊觉 涂山君顿感无奈。 手刀砍在石柱的脖颈处。 将其打昏扔到一旁的茶楼里,扔下两颗碎银子:“送他就医。” 茶楼里的掌柜和伙计可不敢得罪身着绣衣卫劲装的石柱。 涂山君轻车熟路的来到供奉楼前。 童子赶忙迎了上来,却不敢出声询问。 世俗之中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在供奉楼,这些仙师就是真正的老爷,作为童子虽然有机缘接近修行,却也只是仆从。 更不敢询问为什么孟仙师这么快就从靖安侯府回来。 涂山君开口询问道:“月前送来的魔修尸首,如今在何处?” 本以为供奉楼会有留守的仙师,没想到只有这些在打熬气血的童子,涂山君并没有看到其余的灵光。 也就打消了问其他仙师的打算,随手抓个童子问了问。 童子诧异于周良的询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老爷,魔修的尸首就埋在供奉楼后山。” “带我前去。” 童子很快将涂山君带往供奉楼后山。 后山有个陵墓院子,埋了不少人。 更多的是墓碑上连人名都没有。 这其中就有几座看起来很新的新坟。 李青枫就埋在其中。 在看到陵墓的时候涂山君的神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你且去。” 涂山君摆了摆手让童子离去。 挖开坟墓,草席裹着的是李青枫的尸首。 涂山君摇动尊魂幡,顿时黑色雾气飘过,李青枫的尸首迅速腐朽,最后化作枯骨,轻轻一碰,碎成骨灰。 骨灰被他重新葬入墓中,恢复原样。 他并不准备带走。 就让李青枫的骨灰沉眠于此。 但是涂山君又害怕那些散修会拆解李青枫的尸首,或是炼成炼尸,所以才出此下策。 散修大多都是凶徒,因为没有资源他们什么都不会放过。 这处陵园不仅仅用来埋葬修士,还布置了小型的聚煞阵,利用修士的尸体凝练煞气,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诞生强大的阴魂恶鬼。 现在没有出现鬼物只是因为那些修士时常搜刮的缘故。 若是煞气堆积多了,就是没有炼尸的法术和阵法法门,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诞生强大的炼尸。 估计其中埋藏已久的尸体早就已经煞气入体出现尸化了。 涂山君不需要僵尸,他带不走,也没有役使的法决。 不过这陵园内的煞气倒是可以搜刮带走。 抬手将尊魂幡甩出,丹田法力涌入魂幡,尺长尊魂幡顿时化作丈许。 宽阔的幡面飘扬着。 周遭灰色的雾气疯狂的涌入尊魂幡。 幡面愈加深邃,幡面鬼面上的短角好像长长了一些。 少顷,新凝聚的煞气被尊魂幡一扫而空。 这里可远不是村庄里的乱葬岗能比。 天空上头的尊魂幡滴溜转动,落入涂山君的手中。 稀松的坟头草丛微微晃动。 顶着荧绿色脑袋,只有手指大小的白色绒毛东西似乎在寻找什么。 涂山君也注意到了大片的莹头。 白色五短身躯,看不出四肢,顶着荧绿色的脑袋,也看不到它们的眼睛。 这些东西是坟墓的伴生品,晚上的时候它们的脑袋会发光,奔跑如风,蹦跳甚远。 依靠阴气生存,基本上没什么危害。 应该是因为涂山君将大部分煞气吸收,导致这些萤头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所以纷纷钻出来查看。 在涂山君看过来的时候,萤头赶忙钻回草丛,根本不敢停留。 细说起来,萤头同样属于小鬼。 阴煞气浓郁就会诞生。 涂山君并没有抓捕它们,这些小玩意儿根本没有实力可言,甚至都不算是生魂。 看着钻入草丛的它们,涂山君真切感受到,他真的来到了一个很不同的世界。 涂山君哑然失笑:“真是小鬼阴暗藏,嘻嘻于米缸,太过寻常。” 处理好一切,涂山君想将剑簪法器取回。 那是侯伯旭留给他的,也是他赠送给李青枫的东西。 属于他,属于李青枫,唯独不属于梁都的供奉。 无法读取生魂的记忆,最后孟良也没有说府库的位置,难免摸黑。 不过既然是府库,就需要防止一般人进入,甚至也要防备供奉楼的仙师,肯定设立着禁制。 体内法力还盈余,运起灵光法眼慢慢寻找的话,应该可以找到府库的位置。 “法眼,开!” 灵光目蕴,流光闪烁。 丈量供奉楼群。 涂山君神色淡然的从童子的身边走过,又跨过亭台楼阁,越过池塘水榭。 三尺尊魂幡供于左手臂弯,宛如拂尘。 供奉楼群看似堆砌甚广,其实并不大。 盖因青石桐木在世俗之中稀缺,所以只有比较重要的建筑才会使用能够疏通灵气的桐木,并且刻画些许看起来线条十分简单的阵法纹路。 虽然弄的一塌糊涂,简陋异常,不过在复数的堆积下倒也能抵挡修士一二。 涂山君最后在一处府门前停下。 纵观楼群只有此处的禁制最为复杂繁琐,锁住的灵气也远胜其他地方。 所以涂山君料定,这里就是那散修说的府库。 抬起手,法力输送。 一层青色薄纱般的纹路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所有气机汇聚于一块不凡铜色锁头上。 涂山君轻声呢喃:“需要钥匙才能开启?” 他自然是没有钥匙的,不过那位山羊胡修士层说过,没有他的话,就打不开府门。 也许对方拥有钥匙呢。 涂山君直接使用法力开启了山羊胡修士的破旧纳物符。 铜钥匙赫然就在其中。 而且他还见到了一份熟悉的典籍,血煞大法。 涂山君脑中想法转动,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讯息。 仔细推敲,涂山君想起此人见过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又得了血煞大法,肯定从中看到了控幡术,怪不得会深究查找,甚至找到了向虎的门上。 当然,眼下赶紧将府门打开取走剑簪才是要紧之事。 “咔吧。” 随着铜钥匙的没入,锁头应声而开,三环锁扣同时开启,粗浅阵纹微微闪烁后隐去。 涂山君推开府门直入内院。 被更多禁制缠绕的内院还有一处四环锁住的平面卦锁。 再用铜钥匙时却没有丝毫反应。 涂山君没想一步步解开禁制,这种禁制的气机都汇聚于卦锁上,想要破解还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最简单有效的便是暴力破解。 轰碎这道门锁,也许就能寻到剑簪法器了。 涂山君摆开车马,身躯好似拉满的长弓。 法力顺着身躯流转,包裹住拳头。 “砰。”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 整个禁制顿时被刺激,淡银色灵气罩子轰然显化。 轰鸣声震醒了供奉楼所有的童子。 在靖安侯府的五位供奉全都看向供奉楼的方向。 他们也感觉到了禁制爆发的震荡。 卢老道大喊一声:“不好!” “有人在破坏府库。”圆滚修士同样大惊。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 府库对于他们来说可都是身家宝贝,要是被人破解席卷一空,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走!” 供奉们也顾不得和温岳打太极,直接运起法力直接蹿出。 卢老道一柄下品飞剑甩出。 不顾形象的御剑飞行。 56、防备 石柱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实木横梁,浅褐色的屋顶。 像是想到了什么,石柱一把掀开盖在身旁的被子,正要下榻。 甚至来不及将鞋子穿上,踉跄间往门口闯去。 还不等身躯适应,扑通一声便摔倒在地上。 闻讯赶来的医馆学徒赶忙将跌倒在地上的石柱扶往床榻,开口解释道:“差爷,你伤及肺腑,需要静养,不可动气。” “咳咳。”石柱咳嗽两声,捂嘴的时候才发现丝丝鲜血落入粗糙的手掌。 顿感手掌多了温热和湿润。 他攥紧手掌,挣扎着想爬起来。 大概是想起这里是医馆,所以石柱向怀里的钱袋摸去的同时询问道:“诊费多少?” 十来岁的学徒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回应:“已经有人为差爷付过诊费了。” “付过了,何人?” 石柱脸上多了几分错愕,摸进内兜的大手将钱袋拿了出来。 因为没有父母妻儿的关系,石柱根本不攒钱,留下一些碎银应急,剩下的大多都花到了酒肆和花坊,尤其是在外出之后,必然会回来寻找相熟的姑娘,所以钱袋总是干瘪的。 如今,钱袋好像多了些东西。 “是一位身着长衫的山羊胡瘦高中年人。” “茶馆的伙计送差爷来就医,中途那人又来了一趟,将诊费补齐之后就离开了。” 医馆学徒不敢欺瞒。 能着长衫之人本就是他们这些短衣得罪不起的,更何况眼前这人还身着黑色绣衣袍,就更不能得罪了,态度难免谨慎小心,甚至带着些许的讨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石柱皱起眉头,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那长衫之人不正是夺走了向老头留下的东西之人吗? 对方原本可是想杀了他,最后竟然会带他就医,而且还来了一次付齐诊费。 那人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大,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差爷,这您就问住小的了,那位爷走的匆忙,也没说个去处。”医馆学徒尴尬的笑了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石柱觉得也对,那人不可能留下去处,长叹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学徒可以不用管他。 “等等。” 石柱又喊住学徒,总归人家为他解答了许多,应该赏上两个子。 打开钱袋,一件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竟然是向老头托付给他的东西。 那件好像是宝贝的东西又回来了。 “不知差爷还有何事?” “噢。”学徒的问话惊醒了石柱,他从钱袋取出一角银子,扔给学徒:“喏,赏你的。” 学徒接住东西,还有些发愣,低头一看竟然是银子,顿时欢喜起来,赶忙拱手称谢:“谢差爷,多谢差爷赏。” “你去吧。” 打发了心情大好快步离开的学徒,石柱这才看向钱袋中的东西。 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有尺长,被黑色的幡布包裹能在细微处看到猩红色。 若不是因为胸口还隐隐作痛,他真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宝贝竟然失而复得了。 他高兴的不是因为知道这是件宝贝,而是因为他能完成向老头托付给他的事情。 涂山君也有些无奈,回忆起两刻钟前在供奉楼群。 涂山君控制周良身躯长驱直入,步入内院。 又见一把银锁。 他攻击那把四环的八卦银锁时打光了两成法力。 银锁应声而碎。 四周的阵纹没了气机的锁定闪烁之后逐渐熄灭。 涂山君推开内院大门步入厅堂。 厅堂是暗室,四周没有窗户,以青石累砌,就只有门口这一束光照进来。 光芒的尽头是扇石门。 石门上竟然是一把五环相扣的八卦金锁。 涂山君在见到石门上的那块金锁的时候就知道出事儿了。 算算时间,纵然轰开金锁也会被那些赶来的供奉修士堵住。 以他如今的实力,对上那么多的练气士同样感觉吃力。 而且幡奴的法力消耗之后不会得到补充,他至少要付出三成法力才能砸开这扇门,这么一看就只剩不足四成法力。 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别到最后赔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实在得不偿失。 思索之后,涂山君决定暂时离开,寻得一位寄宿幡主之后再做图谋。 三尺尊魂幡化作尺长小旗藏于幡奴的袖袍。 他不再停留,运足法力径直往供奉楼的门口走去。 在涂山君离开不久,卢老道第一个赶到。 这也跟他使用的是下品飞剑有关系。 练气中期的法力便可支撑短暂的御剑飞行。 从侯府到供奉楼并不算远,所以卢老道到的很快。 门外已经汇聚了不少的童子,不过在卢老道没下命令的情况下都不敢进入府库重地。 卢老道匆匆进门,越过被损坏的银色卦锁走入室内。 室内场景顿时让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卦锁安然无恙。 禁制也没有被触发,说明那贼人没有进入供奉楼府库。 卢老道转念一想。 虽然贼人没有进入府库,但是眼前可就只剩最后一道门了。 恰好,金钥匙就在他的手中。 只要动动手打开门,将内里的宝物全部取出,就可以嫁祸给那贼人。 不说其他,里面可有一口中品飞剑。 有了那柄飞剑,天地之大,还不是任他前去? 说不得有机会寻得突破练气后期的机缘。 卢老道目现精光,法力涌入纳物符,当即取出所持金钥匙。 “呼,可累死我了。” 人未至,声已到。 气喘呼呼的圆滚修士出现在门口。 他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大喊:“卢老道,你可堵住贼人了?” “卢老道?” “卢老道,你在里面做甚呢。” 卢成义攥住钥匙的手紧绷,额头更是青筋暴起。 他没想到死胖子来的这么快。 而且死胖子还在外面大喊大叫,根本不进来。 这让他想要密谋些什么也做不成。 “死胖子,敢坏贫道好事。” 卢成义恨的牙根痒痒。 最后只能将钥匙重新揣进纳物符。 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他就是进了府库取出东西,估计也走脱不了。 在圆滚修士呼喊的同时,其余散修也相继抵达。 低眉中年人径直往门内闯去。 众人也不阻拦,既然有身先士卒,他们反倒是乐得如此。 “诸位,府库无碍,贼人没来得及破开金锁。” 匆忙间,卢成义从暗室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众散修却不信,全都走了进来,果见到金锁无恙。 紧绷的心神顿时松懈。 “妾身觉得还是打开府库查看一番的好,诸位同道觉得呢?”美妇人眼波流转,轻启朱唇。 “对。” 癞头和尚跟着附和:“阿弥陀佛。” 四人均是看向一旁的卢老道。 卢成义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会不怀疑。 万一卢老道监守自盗的话,他们岂不是被蒙在鼓里当猴子耍? “没问题,贫道就在诸位同道的见证下打开府库。” 卢成义表面上丝毫不在意,反而十分坦诚的将金钥匙拿了出来。 开启府库大门。 57、登门 花开两朵。 远离了府库的涂山君没有遁走,而是折返回来,重新将魂幡 塞进石柱怀里。 如今石柱清醒过来,涂山君就没有再注意石柱。 而是看向幡内周良的阴魂。 “问魄。” 【提取:】 【魇纹附灵术】 【制符(伪)】 【血灵功(残缺)】 魇纹附灵术是一门剥离鬼祟血液,制皮研磨,研制成具备灵性的墨水,然后以特殊手法纹入自己皮肤,并且应用激活的左道术法。 用术者可以通过此术附灵,获得来自鬼崇的一部分弱化能力。 绘制出来的纹路必须和原始鬼祟相近,并且构成完整的回路。 越是接近的情况下,能够获得的力量也就会越多。火山文学 不过此术也有缺点,那就是魇纹拥有灵性会侵蚀人的神智。 练气士还有压制的能力,要是用在普通人的身上,除了意志坚定的人之外,其他人很容易被魇纹的灵性侵蚀,并且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门能够快速增加实力的法术。 总体来看,只要不加重神魂的负担,就能合理的运用此术。 虽是左道术法,不过涂山君对此术的评价还不错。 “制符(伪),竟然是一门画符手艺。”涂山君倒是也没有太惊讶。 附灵术需要不低的画工,还要收集鬼崇血液,肯定能练出画符的能力,只不过周良只能绘制不入品阶的符箓,路子还是旁门左道,走偏了。 制符极其耗费资源,没有大量资源供应,很难培养出来真正的制符师。 对于散修来说,更是加重负担,没有资源熟练,也没有名师指导,所以周良的手艺并不精巧。 至于血灵功,是门残缺功法,同样只有练气三层的口诀、呼吸法和运功路线。 能够修成练气五层还是因为周良转修功法的缘故。 卢老道虽然有能够抵达练气六层的功法,却不会轻易给他。 功法的适应性上也存在缺陷。 血灵功是血属性的功法,转修也只能转修无属性或是血属性,没办法使用其他功法。 血煞大法就是无属性功法,能抵达练气六层,所以他在退出争取中品灵剑的条件下获得了血煞大法。 涂山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搜集了五本练气功法。 不过还是血煞大法最齐全,还附带了两篇术法,能够支撑修士到练气六层。 剩下的大多都是前期或是残缺不全的功法。 至于向老头的生魂。 涂山君并没有使用问魄,向老头会的功法都是他教的,就是使用问魄,得到的也是自己会的东西。 练气前篇的功法,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也不需要什么感悟。 只要按照呼吸法,以特定的姿势入定,持之以恒,就能感气。 成为练气士之后便可按照行功路线运转法力,没有任何的困难。 他对向老头的态度其实更趋近于常人,并没有太深厚的情感。 两人不曾并肩作战,向老头在练功崖也很拘谨,匆忙练功,只有复仇这一个念头。 所以对于向老头的身亡,涂山君只是觉得遗憾。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位幡主,就这么身亡了。 不得不再另寻其他。 涂山君通过魂幡看向石柱。 石柱正处于运皮向锻骨蜕变的阶段。 受了伤,这个过程还要延续很久。 武者三境,运皮、锻骨、炼脏,都是门槛和瓶颈,阻拦着无数过江之鲫。 能达到先天者百不存一。 好在阴魂丹能极大幅度的缩短这个过程。 不然,涂山君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上十几,甚至数十年。 石柱如今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有内气的支撑,加上喝了药,石柱已经从重伤的状态恢复。 不说能动手,至少可以自由行动。 没有再在医馆多待,石柱拿了药材离开了医馆。 低调的将向虎托付给他的妻儿身躯入葬。 棺木不好不坏,也没有值钱的陪葬品,省的别人惦记。 墓碑选的是整块的大理石,也不算值钱。 梁都旁的墓地附近有许多山沟和乱葬岗,不明身份的身躯直接拖拽着扔进沟里。 寒门人家,为了最后的体面会卷上一张草席,就这么草草了事。 因为有供奉的关系,这些地方虽有小鬼,却无伤大雅,也没有力气害人。 安排好一切,石柱前往了绣衣卫南衙门。 迎面撞到铁头和一众绣衣卫兄弟。 面带悲戚,情绪低落。 石柱心中升起不大好的预感,赶忙走上前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柱哥。” “柱哥你怎么才来啊。” “铁头?”石柱看向沉默的铁头。 铁头张了张嘴,闭上眼睛,惆怅道:“头儿,去了。” 石柱蹬蹬倒退了两步,瞪大眼睛,声音颤抖:“不可能,头儿已经是先天宗师,除了供奉楼仙师,绝没人是他的对手。” 先天宗师,怎么可能会死? 那是江湖中的传说,能镇压武林的存在。 “头儿,自刎于靖安侯府。” 幡内的涂山君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错愕惊讶汇聚于脸上,没想到竟是这样。 “唉,人啊,有时候真是搞不懂。”涂山君苦笑着微微摇头。 也是。 那日之时,向虎就已经死了。 大仇得报,他甘愿死亡。 人一旦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念,就像是抽了脊梁,再也站不起来。 如此也好。 “罢了。”涂山君长叹一声。 回首看去,向虎的生魂已经在煞气的转化之下渐渐显露鬼相,安静肃穆。 石柱失魂落魄的转身,他已经从这些朋友的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权贵的斗争。 他们不过是斗争中的牺牲品。 在权贵的眼中,二流高手也和脚底下的泥巴没有任何的区别。 身旁共事的绣衣卫还想追回石柱,铁头随即拦住身旁的绣衣卫。 “算了,让他去吧。” “头儿死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头儿待他如子侄,他只会比我们更难受。” …… “咚咚。” 漆红色的门环被拍响。 倏尔。 大门打开。 一个身着长衫的好似管家模样的探出了半个身子,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石柱,问道:“你找谁?” “我找温岳。” “大胆,世子的名号岂是你一个小小绣衣卫可直呼!”管家断喝。 石柱却根本不废话,一把薅住管家的领子,将他拽到一旁,挤进大门里。 石柱大声的叫嚷着:“温岳何在?” 同时径直往后院走去。 带着重伤的护卫家丁手持器械拦住了石柱的去路,却都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头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先天宗师,将他们打伤。 怎么下午又来了一个叫嚷的? 候府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他们也害怕。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紧张的攥紧武器。 互相挨着,想要寻求些安全感。 小声的嘀咕着:“不会又是一个宗师吧?” “你以为宗师是大白菜。” “你觉得不是你上啊。” “你先上去试试。” 听到石柱呼喊的初九匆匆赶到:“何人在侯府喧哗?” “绣衣卫石柱,受向虎百户所托,前来面见温岳。” 初九微楞,怪不得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原来曾经也有过一面之缘。 “你们都散了吧。” 初九打发了那些本就受了伤的护卫和家丁,随后对石柱说道:“你随我来。” 并没有追究石柱直呼温岳的姓名,而是给石柱引了路。 58、反思 温岳依旧躺在床榻上,只是换了地方。 从后院的小屋搬到了曾经的院落。 侍女、杂役依旧。 他的腿是鬼祟所伤,凡俗的药石想要医治只能靠着时间磨。 虽然问过供奉楼仙师,但是他们却不擅长治病救人,也就了了。 推门入内,初九轻唤了一声:“公子。” 温岳抬头看到初九的同时也见到了石柱。 石柱确实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好似一根柱子。 又是绣衣卫,外炼筋骨皮,虽然被周良拍了一掌重伤,但只休养了半天便可自如行走。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见温岳,说到底见到这种大人物,纵然满腔怒火难免打怵。 这是骤然跨越阶层交流带来的紧张和恐惧。 温岳问道:“你是向百户身旁的那个,有何困难吗?” “没想到世子竟然还能记得小人。” 石柱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向虎不仅没有怨愤世子,反而留下了密信和宝贝。 纵然只见过一面,这样的大人物也记住了他,不怪他怒气冲冲,反而问他有何困难。 这样的人值得投效,让人想为之拼命。 “这是向百户让小人交给你的密信和……东西。”石柱咬牙,撕开内衬,将缝进的密信拿出来,连带着银袋中的尺长被不知名幡布包裹的指头长的小物件。 温岳微楞,深情蓦的低落,紧接着声音略有高亢:“向百户?” 他从榻上爬起来,却扑了个空,扑通摔在地上,不顾狼狈的挣扎起身。 初九大急,惊呼一声,赶忙去扶。 石柱也不由得动容,向前两步,将密信和东西递给温岳。 温岳赶忙拆开信。 “世子,见字如面。” 阅此信之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此物神异,名为‘鬼面神幡’。 以内气喂养可获得‘黑色丹珠’,我便是以黑色丹珠步入炼脏,又入先天。 后天返先天,打开周身关窍,一身内气尽数化作法力,成为仙师。 吞服丹珠需…… 鬼面神幡寄宿一鬼神,当内气充足之时会夜半入梦传授仙人功法。 世子借此宝物,可成仙师,治好腿疾。 昔日恩情,尽数归还。 向虎绝笔。 温岳怔怔然的望着信,不知何时,水滴落在信上的时候才将他惊醒。 “那小小恩情,何须以命相报啊!” 拿着信的手颤抖。 温岳更没想到向老头让石柱带来的竟然是如此神奇的宝贝。 至于说为什么不亲自带来。 向百户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仙师宝贝,若是那日他带来了,供奉楼的仙师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无奈之下才用此计策。 眼见世子潸然泪下,不似作假,石柱心中郁结之气消了不少,开口道:“世子,我要带走向百户的尸首。” “不,我要厚葬向百户。” 石柱神情坚毅:“世子,我今日一点要带向头儿的尸首离开。” “没得商量?” 石柱摇头不语。 “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一定要走?”温岳凝视石柱,轻声的说道。 有向百户的遗泽,石柱在他这里会如鱼得水,就是什么都不干,以后也能身居高位,成为石柱曾经向往的大人物。 温岳也很真诚,并不作假。 “你,恨我?”沉吟良久,这才询问。 “小人不敢,小人入梁都便是为了啃阳间富贵。就怕向头儿享受不惯那金丝楠木,难免怨我。” 温岳张嘴,微微闭上双眼,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解下腰间玉佩递了过去:“若有难事,可再入梁都寻我。若是怨我,把玉佩当了,赚些盘缠。” “谢世子赏,世子高义。”石柱接过玉佩,转身离去。 初九带石柱前往灵堂,棺木中停放着向老头的尸体。 向虎神态安详,面色红润,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 见了最后一面。 合上棺椁。 初九差人备好了牛车。 石柱驾车带着安放尸首的棺材,径直往梁都的城门而去。 这天黄昏时刻,西落的光芒艳红一片。 一直到再不见牛车,初九才返回侯府。 温岳惆怅的问道:“他走了?” “是,公子,他走了,没回头。” 走了也对,因为就连他也想走。 权势杀人于无形,稍微失事便会被环伺的权贵倾轧,连自己的同族之人都很难相信。各房之间明争暗斗,杀人不见血。 一切都源于他断腿。 导致跟随他身边的那些追随者随之遭殃。 说到底,是因为他缺少力量。 温岳将魂幡拿在手中,神情凝重的盯着魂幡。 “真的能治好吗?” 温岳的实力并不算差,得益于从小吃得好打下深厚基础,又有武功高强的教习悉心教导,所以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成了江湖上的二流高手。 在锻骨境中,也属于佼佼者。 若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他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出手对付鬼崇。 论基础根基、气血深厚程度,温岳都远胜曾经的向老头。 而且如今正是年轻的时候,气血盈满不见丝毫衰败和回落。 真假如何,到底能不能治愈腿疾,一试便知。 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温岳将内气涌入魂幡。 魂幡不见丝毫打开的痕迹。 温岳继续输送内气。 足有一刻钟,本就面色苍白的温岳,如今已经完全煞白。火山文学 嘴唇青紫。 额头虚汗唰的一下子密集涌出。 “内气不够?” “还是说,是假的?”温岳已经惊慌了起来。 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还能继续等待,但是转眼一刻钟过去,手中宝物纹丝不动,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真实性。 温岳顿感落寞和绝望。 也是,连仙师都治不好的腿疾,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不知名的宝物就能好。 也许使用宝物也需要分人。 而他就不是那个有缘人。 温岳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就像本该如此。 然而就在温岳心灰意冷之时。 尊魂幡突然敞开。 一颗黑色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从幡面掉了出来。 涂山君不知道温岳的多愁善感。 他只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过于放任幡主自由发展了。 导致他们都没有真正的走上修行的道路,全都被世俗所累。 别看成了练气士,他们的心依旧是曾经的那颗凡俗之心,对于仙的追寻并没有涂山君自己强烈。 纵观一看,历任幡主之中,竟然是赵世显最具求道之心。 不过赵世显这个魔修必须死,涂山君绝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等待的途中,他便多吸收一些具备法力性质的内气,正好争取快些入梦。 至于为何没有将魂幡交与其他的练气士,这是涂山君早就做好的决定。 侯伯旭固然值得尊敬,但是若是碰到那样的修士,他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涂山君很欣赏也很尊敬那样的人,但是如今想来,他也害怕遇到那样的人。 若是遇到,说不得会被人毁掉魂幡。 这种情况不得不防。 所以涂山君宁愿在红尘之中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些,也不愿意落入其他修士的手中。 供奉楼的散修更是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子,涂山君真的很不想在全力修行的时候还要和幡主斗智斗勇。 就像是周良,那人也就是修为不如他,不然双方真的要斗法做过一场。 所以,幡主还是得自己培养的才放心。 从无到有,总好过被人阴。 59、尝试 掉落下来的黑色珠子砸在温岳大腿上。 直将他砸的错愕不已。 赶忙拿起一看。 珠子浑圆幽邃好似寒玉,足有鸡蛋大小。 温岳怀揣着激动,微颤抖的吞咽吐沫。 “真的!” 声音突兀的高亢了起来。 真如向百户信上说的那样,在内气输入之后出现了一枚黑色的珠子。 如果迷信所言全都是真是的话,那么他就有机会凭借步入仙师境界的洗净伐髓,来治好自己这条被鬼祟所伤的断腿。 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 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啊。 也许他手中拿着的这颗黑色丹珠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若是真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行。” 温岳咬牙,赌咒发誓着。 他再次拿起密信,信上详细的记载了吞服珠子的方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能够极大限度的避免他走弯路。 而且明确的告诉温岳吞服此丹的风险。 风险是极大。 激动之后温岳面色已经渐渐平稳。 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异常的坚定。 与其生不如死的躺在这里,不如奋力一搏。 成则成矣,不成也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初九,燃起火炕。” 初九赶忙查看起温岳的脉搏,自家公子不会是因为伤的太重,已经糊涂了吧? 这个季节,燃起火炕的话,那不是能把人给闷死? “公子,您糊涂了?这个天点火炕,岂不是要把人蒸熟喽。” “听我的,燃火炕。” “我还要练功,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初九想继续说,但是看到温岳坚定不动摇的眼神,也就没有多劝。 既然温岳都已经打定主意了,那他就执行。 等自家公子受不了了,自然会停下。 其实,他已经不觉得还有起复的机会了。 这不是一般的伤势,而是鬼祟造成的。 就连供奉楼的仙师都没有办法治好,恢复的再好也会变成瘸子。 世间从来没有什么瘸子侯爷。 侯府少了一个二房,可能还会从宗族那边过继一个健全且品貌上佳的人成为世子。 充分的体现了,这世上根本没有谁是重要的,纵然是自己的亲儿子,老侯爷也只能保住温岳苟全性命,再无曾经的待遇。 所以对于温岳,初九现在能顺着就顺着。 只是感觉人还没走呢,这侯府的茶就凉了。 若不是向百户大闹了一场,现在世子还在后院的破旧草房里挣扎。 烟熏火燎,初九终于点燃了火。 蒸腾的热气在这个天气尤为的显眼。 地暖火炕一齐发力。 温岳很直观的感受到卧房内的温度在飞速增长。 强忍疼痛盘膝而坐。 伤口挣开,丝丝鲜血浸染了白色的内衫裤腿儿。 涂山君看的真切,温岳确实是个汉子,明明疼的额头青筋直跳,竟然还能旁若无人的开始运行功法,舒缓呼吸,调整经脉之中内气的走向。 “若是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了,还成什么大事。” 虽然欣赏,不过对于涂山君来说,温岳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还需再看。 阴魂丹入腹。 蕴含的庞大灵气力顿时化作寒流冲向四肢百骸,就连原本被挣开的伤口都随之蒙上了一层淡色的薄霜。 “呼!” 寒气大口吐出,直接将周遭的热气冲散。 冷热对冲,僵持的同时也保持着温岳的身躯温度,不至于在这种寒冷中冻僵身躯。 练气士服用阴魂丹都需要时间消化,若是连续多次服用同样会被阴煞气侵蚀,更何况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内气确实拥有法力的性质,但是内气就是内气,武者也不是练气士。 向虎身为江湖二流的断骨境高手,同样差点在第一次吞服阴魂丹的身亡。 温岳面容随之笼罩寒霜,皮肤下淡蓝色的流光游动。 初九就守在门口,等待着温岳的呼唤。 时间已过半个时辰,火炕与地热还燃着,却不见屋内温岳的呼唤声。 又过一个时辰。 初九心中已经着急了起来,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音信,难免让他胡思乱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跑不了。 面带忧色,却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 若是坏了公子大事,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在院门前踱步,并且祈祷最好不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有什么人因为事情来找公子。 也不知道是祈祷起了作用,还是侯府本身就处在阴霾,竟没人来烧这冷灶。 所以下午到晚上都很安静。 这让守在门口的初九略有松懈,却也感觉落差。 一直等到月上树梢,房内才传来动静。 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快步走进去,眼见公子是盘坐的模样,初九怔然大惊,赶忙过来搀扶:“公子,小心崩开伤口啊。” 说着便查看起腿上的伤。 白色内衫裤腿儿已经和鲜血浑成一块,伤口崩开不说,整块就好似冻起来似的梆梆硬。 打了盆烧好的热水,一点点将裤腿儿沾湿软化,最后使用剪刀将这一整块都给剪了下来。 这时候涂山君才看到温岳的腿伤。 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还能看到上方的两个大窟窿。 想都不用多想,小腿骨已断。 这贯穿伤还是伤在腿骨的地方,放在一般人的身上无疑会留下终身残疾。 两侧窟窿旁还盘踞着久久不散的煞气。 换了药,重新包扎,然后用竹板固定。 温岳紧绷的心神放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全凭着一股子狠劲儿支撑身躯。 如今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场。 好在回报甚大,丹田内气深厚了足有三成,这一颗黑色丹珠便抵的上他两三年的苦功。 简直就是世俗罕见的天材地宝。 那所谓的内家秘药,十年份天山雪莲,也不过是增长数月内气。 这一颗黑色丹珠抵得上数株十年份天山雪莲。 而且温岳能感觉到自己浪费了许多灵气,若是全部吸收的话,还能更上一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基础实力就摆在那里,没办法完全吸收黑色丹珠。 向虎信上也没有说明丹珠来自何处,只是告诉他,只要输送内气进入魂幡即可获得,基本上每日都能获得一颗。 这也是正常吸收分量,若是多了,有害无益。 不管最后能不能治好自己的腿,温岳终究看到了继续变强的路。 锻骨之后的炼脏,再之后,后天返先天的先天宗师。 纵然是瘸子宗师那也是宗师不是。 怀揣着忐忑不安却又乱中带着些许安稳的心情,温岳昏沉的入睡。 尊魂幡和他枕下的匕首一齐压住。 60、婚约 温岳缓缓睁开双眼。 头顶青天白日,微风拂面。 远山连绵起伏,云海翻滚。 脚下是方寸之地,挺拔耸立于此世,好似遗世独立。 “我这是,在做梦?” 温岳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在做梦,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无法动用内气。 腿伤依旧却不疼痛。 也不影响他的行走坐卧、跑跳奔袭。 忽地灰雾席卷,一道略有模糊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渐渐清晰。 赤发狂散披肩。 不羁发丝宛如雄狮鬃毛。火山文学 身裹残破黑袍,遮盖了雄壮身躯却难掩凶厉气息。 青面红瞳,神色冷峻。 额生两个肉墩鼓包,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温岳怔然看着出现在他面前七尺余身形的高大青面恶鬼。 常言青面獠牙,温岳只看到青面,并没有看到獠牙。 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温岳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言语。 仅此而已。 这强大的压迫感就已经前所未有。 真不知道若是动起手来,这未知鬼神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但是同样的,温岳颤抖如筛,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信中对鬼神的描述虽然不尽详实,却言明对方不会害人,反而教授了功法经义。 没想到得此宝的第一夜就见到了梦中鬼神。 这当然是令人激动的。 涂山君俯视温岳,除了面对的那些练气士,温岳应该是第一个见到他面容,却没有明显流露害怕的凡俗之人。 甚至温岳的眼中是带着渴望的。 涂山君明白,眼前这人渴望变得强大,渴望力量,渴望恢复自己所有的伤势。 温岳平复心情,紧张之余轻声呢喃道:“入梦鬼神!” 涂山君已经见怪不怪,幡主总是要经历入梦这一层的,这副尊容也不需更改,待幡主看的习惯,也就好了。 挥手间,黑色的雾气凝聚成经文字迹。 ‘魔猿定意拳。’ 温岳诵读出声。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背书时刻。 实话说,梦中背书这种事儿温岳以前想都不敢想,没想到竟然今日有幸见识。 涂山君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血煞大法是他手中最全的功法,能够修行到练气六层,虽然手中那些功法或多或少都带着神异,只可惜他们不全。 不全就意味着没有前路。 血煞大法虽然有副作用,也比手中那一众残缺功法靠谱多了。 有魔猿定意拳消弭影响人心智的血煞气,基本上不会让幡主长歪。 而且血煞大法本身便是无属性功法,以后不管是补全,还是转修其他的功法都比较简单,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61、战事 “公子,咱不受这气。” 温岳思虑半响,微微摇头道:“不,我同意。” 初九怔然错愕,安南伯一家可属于拖家带口全是累赘。火山文学 女儿是个瞎子嫁不出去。 安南伯又怕将女儿嫁出去之后受到婆家的欺负,所以一直养在深闺。 儿子痴傻,只能时刻带在身边,根本就没法子放出去。 也就指望着痴傻的儿子能够传宗接代,其他的安南伯也指望不了。 此次来侯府,安南伯只身前来,只希望能为自己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 所以也就没有请媒婆。 勋贵家族最重面子,能只身前来,一张老脸早就不要了。 曾经的温岳自然是谦谦君子,评价甚高。不去青楼妓院听曲亵玩,也不见纨绔霸道的姿态,远远见过一次,安南伯就一直觉得这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品行私德都很好,加上前程似锦,简直就是梁都无数闺中少女的如意郎君。 原先,这样俊秀之人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家。 谁想到,一场对鬼祟的捕捉之中,温岳竟然受了很重的伤,据说伤了腿要落下毛病来。 世子的位子是不用想了,未来也没有什么前程。 原本二房更有希望,听闻侯府二房突然暴毙,那么老侯爷就是再看不顺眼腿瘸的温岳,也得保住他的命。 至少在温岳那些兄弟们成长起来之前温岳还不能倒下。 就是最后真要顶着压力,有个瘸子侯爷总比绝了后要好。 温岳还挺欣慰的,因为自家父亲竟然还会在这种终身大事的时候询问他的意见。 “公子,您糊涂了?安南伯家的小姐是瞎子。” 温岳看向自己的腿:“都这种时候了,难道我还要挑别人的理不成?” “且去回答便是。” 温岳并没有与初九解释太多。 就他现在这模样,能有人来结亲的人肯定更加注重他的人品。 雪中送炭更令他感觉还有希望。 恰巧,经历了心灰意冷以及三个月的蛰伏,温岳也看清楚了人情冷暖。 他不需要靠联姻获得什么,来人不拖他的后腿,能全力支持他就是上上之选。 没想到安南伯出现了。 安南伯家的风评是不错的。 有些小疾能容忍。 涂山君大致上也听明白了。 就是人家安南伯家的女儿是瞎子,上门提亲。 涂山君倒也没有什么表示,幡主做什么选择都是个人的事情,这种私事就更不需要他帮忙出谋划策了。 侯府的会客厅大气典雅。 雕栏玉砌。 下人杂役早已被驱散。 虽然安南伯已经打算不要这张老脸,侯府却不能不知礼数的让人丢了面子。 所以堂中也就仅剩老侯爷,以及守在中厅等靖安侯呼唤的老管家。 老侯爷自从月前硬抗了向虎一刀之后便感觉力不从心,重伤未愈的身躯带着虚弱。 也许是老了的缘故,伤势不好愈合,加上又是内伤,只能将养着。 靠着一口精纯内气还能支撑身体,只是再不能与人动手。 怎么说当年也是步入炼脏境的高手,纵然如今气血衰败也远强壮于常人。 老侯爷咳嗽两声,沉吟道:“宋老弟与令千金的事儿,我还得与犬子说。” 他其实倾向于直接答应下来,虽然安南伯女儿是瞎子,但是自家的那个现在断了腿,不管以前多么优秀,都已经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若不是因为二房家的被人打死,说不得现在侯府已经不会再有温岳的消息。 安南伯宋皓头戴平天冠,身着文武袍,身形魁梧,一脸络腮胡。 听到靖安侯的话,安南伯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自家女儿根本就推销不出去。 眼见着岁数越来越大,总不能养成老姑娘。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要是她弟弟正常也好,等到他们故去,还能照顾姐姐。 天意不测,这儿子愣愣的带着痴傻,别说照顾姐姐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等到他们两人老去,这姐弟二人连个依靠都没有,还不得被人吃绝户? 所以万般无奈下,安南伯跑遍了其他勋贵的家门。 有些还客客气气的,还有些故左言它,根本不接话。 更过分的直接闭门谢客,一听安南伯来了就玩消失。 看靖安侯的模样,以及态度,估计今儿也悬了。 问小辈儿的态度不过是个托词。 谁会娶一个瞎眼,还带着痴傻弟弟的女子。 他的这爵位也没实权,手里那点兵权还不够一大家子的吃喝,不说没有多少好处,就是有点好处也分不到姑爷的头上。 所以安南伯坐在座椅上如坐针毡。 整个人坐立不安。 许是看出了安南伯的尴尬,所以靖安侯不由得聊起来北边的战事。 “罗河一役,听说又败了。” “败了,十万大军逃回来不到三千,据说是冯感贪功冒进中了北魏的计,中军和后军都陷了进去,最后败兵身死。” “不过冯感既然已经死了,皇上也会体谅他。” 聊到战事安南伯兴致勃勃了起来,一扫刚才凝重紧张的气氛。 不管主将再怎么不是,人死债消,皇帝不会追究战死之人及其家眷。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不过大梁在进军掠地之中败的太多了些。 本来是三家,当年北魏和南梁共同将大陈扫灭,北魏南下掠地,占得先机,一直将防线拖到了南岳山。 南梁的军队和北魏碰了一场。 结果是大梁败了,这些年北魏蚕食了大部分旧陈的地盘和资源。 大梁作为曾经的盟友并且出了大力的人,自然对此十分的不爽。 肉没吃到,剩下点汤水实在难以下咽。 梁帝更是喝汤喝的很难受,一直想要将双方的界限重新划定。 只可惜屡战屡败。 现在大梁想退出也不成,北魏眼瞅着壮大,南梁的国力又在衰竭,他很想将南梁一齐吞并,完成一统。 所以纵然节节败退,南梁也只能被迫进行战争。 靖安侯和安南伯都是军功授爵,自然有共同的话题可说。 北边的局势也确实糜烂。 若是换做十年前,南梁兵强马壮,两方能掰掰手腕子看看谁厉害。 现在却不行了。 随着老皇帝驾崩,新皇即位,对于北进掠地取回疆土的念头就越来越少。 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防线还要往后撤。 撤到铜山以内,以天险阻挡北魏的进掠,抱守南边的疆土。 一说到这件事,两人不约而同的叹息。 这也没有办法,皇帝不想打,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不能驾着皇帝继续打仗。 文官集团也想安定下来。 再想打仗,他们又会将加重赋税、搜刮民脂、拥兵自重、喝兵血的罪名扣在勋贵的身上。 殊不知,文官集团同样是剥削集团中的一员。 上下疏通,古玩字画,笔墨纸砚,哪一样不需要钱? 豪宅、楼车、美姬,哪一样不需要钱? 风花雪月,狎妓亵玩,诗坛文会,样样不离钱。 说了这么多,安南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如何自己女儿是瞎子,对于常人来说是累赘。 也就不好再多待下去。 安南伯拱手道:“温候,小弟就先告辞了。” “老爷。” 这时,初九快步的进入中堂:“老爷,公子答应这桩事儿了。” 安南伯都已经迈开腿了,像是听错了似的看向初九。 更错愕之人是靖安侯。 他没想到自己那个平日里看起温和,实际心底带着些傲然的儿子,竟然会答应这门亲事。 再与初九确认。 得到的是依旧是肯定的回答。 这时候靖安侯才缓过神来,笑着看向安南伯:“既然犬子也答应,不妨找个时间交换生辰八字,定下这门亲事?” “宋老弟意下如何?” 安南伯拱手:“侯爷所言甚是。” 62、先生 半月。 养炼之间已经将身躯提升到温岳认为的最佳状态。 魔猿定意拳初窥门径,壮大神魂的同时还能压制鬼崇带来的煞气伤势,并且消弭血煞大法带来的影响。 经过这接近两个月的接触,温岳大概也了解练功崖恶鬼如何。 这位喜静,好看书,沉默寡言。 这位也并不是假装的喜欢看书,每每结束练拳,主魂恶鬼总会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式的经义细细研究,甚至还会使用雾气进行模拟。 这些温岳都看在眼里。 涂山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看的这些书都是提炼出来的练气功法和术法,功法要理解透彻才能教习幡主,术法也有研究新的方向和现实中的应用。 一是解闷。 没有法力支撑,他走不出尊魂幡,只能靠着练拳和读书逗闷子。 其次就是提升战斗力。 熟悉功法的优劣,能够进行整合才可以指点幡主。理解透术法才能在战斗中进行施展,且进行一定的改良。 总而言之,勤学苦练,刻不容缓。 温岳有时候都会觉得坐在那里看书的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人’。 若是忽略了他外在的形象,其实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 主魂恶鬼是可以写字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从未开口说话。 也许是他还没有获得主魂恶鬼的承认。 这难免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说起来,温岳已经是青年了,他的话其实也并不多。 进入练功崖之后就是单纯的练功,然后就功法问题询问涂山君。 涂山君用雾气写下回答,并且将突破先天的三个关键点都点明出来,且告诉温岳尊魂幡对突破的效果。 在涂山君的督促下温岳已经将血煞大法倒背如流,也使用内气进行了模拟。 可以说万事俱备。 这一日。 头顶青天白日,微风徐徐。 温岳站在涂山君的面前深呼一口气,眸子光芒闪动。 “我已经准备好了。” “周身关窍开启九成,余下最后一成当可在步入先天的同时尽数冲开。”温岳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平静,多了几分变化。 那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紧张。 纵然有阴魂丹作为补充,夯实内气,强化身躯。 炼脏境的五脏六腑更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但是温岳对于后天返先天依旧没有太大的把握。 “冲击先天境界,很危险。” 尤其是在有伤的情况下冲击先天境更是危险无穷。 向百户虽然手臂残疾,却没有顽固伤势,能以神幡作为身躯延展往复内气,再辅以丹珠滩化内气,让丹田缺损成为中流湖泊,争而击水。 若没有这个办法,向虎在身躯无法循环的那一步就会被体内内气撑爆。 纵然将内气排出,若是没有补充,同样完成不了大周天的循环,最后绝对会功亏一篑。 虽然有可能停留在所谓的先天境界,却需要不知道多长的时间才能将一身精纯内气转化为法力。 江湖中人没有后续功法,所以他们突破之后,大多都是停留在半练气不练气,半武者不武者的境地,少有寸进。 缺少功法、天材地宝、名师指引,导致先天境只能自己摸索,更显困难。 相比于他们,温岳感觉自己已经颇为幸运。 三样合一汇聚成鬼面神幡出现在他的面前,神幡内还有恶鬼先生教授功法,指点经义。 说出去别人大抵是不信的。 这一切都得益于向虎的安排。 “如果,我能站起来,我会前往战场,复我边境,佑我百姓。” “还请先生助我。” 温岳双手在身前画圆,拱手于前,低头行礼,执弟子之礼。 躬身大礼。 更像是拜师。 在这个年代,师徒关系是得到尊重和承认,一旦拜师就代表着将会被打上标签。 师徒关系更是严谨而守旧的。 因为修行这事本就是天地间最独一档的本事,学了此等本事是幸运。所以想拜师更要下功夫,体现出自己的诚意和人品。 人品不好,师父收个欺师灭祖的徒弟,最后还得自己清理门户,或是让他的同门师兄弟清理门户。 就比如那医馆学徒,先三年帮助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提夜壶,递毛巾,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得包揽了,还得给拜师礼送上几吊钱做拜师礼。 不然人家是不收的。 像是涂山君这样,免费教授修行功法,提供阴魂丹,还指点经义的好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所以温岳果断拜为师父。 涂山君反而不知所措,微怔然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紧张的局促。 伸了伸手,这是扶也不是,不扶起来也不是,竟然空着两手悬停在半空中。 他也没搞懂温岳这是做什么。 请人出山? 还是拜师? 这事儿他也没有经验。 属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低头行礼的温岳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丝毫声音和动作。 沉寂安静,好似这片天地都停了下来。 倏尔,低头行礼的温岳噗嗤一笑。 紧接着笑出声来。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在做什么了。 应该是练功崖这位太像了。 太像一个合格的师父,令他不由得纳头拜下。 只是拜下后才想起来,他竟从未听到过练功崖恶鬼的声音。 平常的交流也都是他说着,然后先生用雾气凝聚成文字浮现。 以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原来曾经的交流只不过是因为太和谐,所以才让他忽略了很多的细节。 温岳长叹了一声:“忘了,确实忘了。” “忘了先生不能言。” “也忘了先生可能不太理解我的举动。”温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怅然。 也许他只是压力太大,需要倾诉、依靠、以及别人的支撑。 纵然是一位不明来历的恶鬼。 本有些错愕于温岳笑声的涂山君,听到温岳的话后,空悬的双手落下。 涂山君还是伸出鬼手将温岳扶了起来。 神色认真神情严肃,拍了拍温岳的肩膀,微微点头。 温岳惊讶的看着涂山君,激动再拜:“先生!” 涂山君挥手间,黑雾凝聚成四个大字:“成功突破。” “成功突破!” 风云飘淡。 青天白日化作烛火光芒,就照映在温岳的脸上。 温岳猛的睁开双眼,这才看清眼前是举着油灯的初九。 “公子,您做噩梦了?” “噩梦?” 闻言温岳不由得莞尔一笑。 梦中有鬼,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噩梦,只是他的梦中鬼却很不同。 “沐浴,更衣。” 温岳停顿了一下,长出一口气道:“我要突破了。” 初九脸上带着喜悦,神色欢喜的说道:“公子要突破为炼脏境武者?” 温岳不置可否的没有明说,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是炼脏境,而是先天,成为练气士。 63、搏命 三更夜半,寂静之时。 薛毅提着横刀守在门口,不时神色期待的看向身后的厢房。 他的伤势其实还没有好利索。 顶多养好了七八成。 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沉寂许久的世子温岳要突破了。 所以就是伤势未愈,他也要前来守门护法。 二流高手再强,也只是二流高手。 不入炼脏境便称不上一流高手。 炼脏境的武者,只要不是陷入军阵之中,不被劲弩锁定,完全可以以一敌百,这种人放到沙场之中便是极为强横的猛将。 虽然斗将的传统早已经消失,但是主将率亲卫参战,并且凿开一个口子,不仅仅能破坏敌军的阵型,还能极大的鼓舞我方军卒的士气,起码能将胜算提高一两成。 至于说先天宗师,那实在太遥远。 上百个一流高手也不见出一位先天宗师。 江湖中的先天宗师是有数的。 所以温岳跟他说要突破的时候,薛毅也只当是二流破境入一流。 炼脏也足够了,薛毅如是想着。 也许炼脏就能对腿上的伤势有帮助呢。 能帮助温岳重新站起来就行。 温岳并没有急着突破,他在等一个时机。 这一次的突破显得尤为重要,若是失败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此机遇。 若是需要一直躺着等死,他宁愿死在突破中。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这次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呼。” “吸。” 呼吸法交替。 内气翻涌升腾,身躯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也颇为紧张。 向虎的突破是试验性质的,也是放手一搏没有退路的。 以他炼脏境的实力根本就不是薛毅的对手。 想要报仇的话,不管结果如何,向虎必须要突破。纵然前面是死路,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奔过去。 就是完全没有生机,他也要闯。 温岳的突破和向虎有些相似,却也不太一样,他其实有退路。 不突破的话,以如今的实力虽然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站起来,甚至极大的机率站不起来,但是还能保全性命。 中途若是后悔了也能停下来。 强行去突破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生与死之间,温岳选择向死而生,只因他想重新站起来。 涂山君难免紧张。 他是主魂恶鬼,早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只是精神这个弦紧绷了起来。 现在也是检验理论的时候,若是能成,则可证明他的理论是对的。 若是不成。 涂山君也考虑过,不成只能叹惋时运不济,他终究需要寻找新的幡主继续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地间的薄纱就像是被掀开了一样淡化。 熹微的晨光绽放一缕,令天色大明。 就在此时,温岳直接催动丹田中已经盈满的内气。 汹涌内气登时爆发,宛如席卷的红潮冲入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五脏生息间半个大周天已经完成。 很顺利。 至少现在来看远比向虎的突破更加顺利。 大周天的循环水到渠成,肉身足够强大的情况下,能够支撑经脉引导内气,不会出现经脉因为内气汹涌随之崩溃的情况。 涂山君暗暗点头,看样子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突破先天是比较顺利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欢喜的时候,他预感到前中期的大周天循环会比较顺利,最危险的地方其实集中在断腿的位置。 半月前涂山君就让温岳将伤口切开,取出其中被碾碎的残渣,只留下主干。 骨头能够自行成长,但是留着残渣的话就会横生枝节,长成无法控制的模样,最后粘连起来的话,不仅仅会影响整个小腿骨的恢复,还会导致伤口长歪。 一般对付长歪的情况就是敲断了重新让它长。 涂山君有些常识,加上拥有内气的武者抵抗力高,所以在用沸水对刀具消毒之后,便重新割开伤口将里面的残渣拿了出来。 也就是温岳的内气蕴含的法力不足,不然的话涂山君肯定会亲自主刀。 涂山君鬼手合在一起,猩红鬼眼通过尊魂幡注视着正在突破的温岳。 温岳的突破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 内气直接略过经脉,依附腿骨冲刷过去。 温岳心中更加紧张,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都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大周天,若是功亏一篑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一息。 两息。 新生的骨骼撑住了,虽然经脉不算坚韧,并且已经出现了裂痕,但是只要能撑住大周天将关窍冲开就行。 温岳也已经顾不得小腿的疼痛,准备完成大周天的循环。 兀然,温岳猛的睁开双眼,双眼血丝扭曲。 太痛了! 小腿骨骼就像是本就受创的大堤。 虽能阻挡洪水的一时冲击,但是在蓄满之时,顿时土崩瓦解。 两道贯穿伤上更是冒出了滋滋黑气,煞气受到蕴含法力的内气刺激竟然出现了反应。 正要痛喊,温岳一把抄起旁边裹着毛巾的咬托,一口咬住。 同样守在门口的初九有些心神不宁,房内刚才好像有些动静。 但是他不敢贸然进去,只能贴在门上倾听。 这回不像是初次练功的时候,那时候只有他一人守在门口。 如今门外有一位炼脏境的军中高手护法,也没有人能够闯进来。 初九看向抱着横刀的薛毅。 薛毅已经皱紧了眉头,别说初九听到动静了,他这个炼脏境的大高手怎么可能没听到。 厢房内分明有闷声和低吼。 “难道伤势会影响突破?”薛毅抓紧手中的横刀,三指横刀只堪一握,手指关节都随之发白,手腕处的筋骨紧绷。 “不应该啊。” “炼脏是对五脏六腑的淬炼,辅以天材地宝进行调和,对于突破之人并不算凶险。” 薛毅脑海中的想法一股脑的涌出来。 练武是水磨功夫,需要根骨、资质,更需要时间磨练,也需要对内气的积累。 那么多的二流高手没法突破,要么就是年龄大了气血衰败,要么功法限制,又或是取得不了炼脏所需的宝物,所以阻拦了很多人。 温岳虽然已经被拿了世子头衔,但是以他曾经的积累,根本不缺辅助的东西。 那么薛毅肯定,就是伤势影响了周身气血,导致血潮无法汹涌。 迈开步子,正要进门。 “薛师傅,您做什么?” 初九赶忙拦在薛毅的面前。 薛毅虽然焦急,还是给初九解释了一番:“不行,公子有可能是血气不足了。” “若是耽误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突破作罢,我进去用内气护住心脉还有一线生机。” 初九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摇头道:“不能进去,公子说了,他一定要突破。” “这是他重新站起来的最后机会。” 温岳已经提前嘱咐好了初九,除非他叫人,否则谁都不能进来。 性命固然重要,若是往后余生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还要什么性命! 要么突破,要么就死。 “小子,你再阻拦,公子会没命。” 薛毅怒气上涌,大手直接按在初九的肩膀上。 现在还没有动刀是因为初九跟随公子年久,他不想拔刀相向。 但是初九不过是个懂些粗浅功夫的普通人,他要闯进去,初九根本拦不住。 初九攥紧拳头,咬牙,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他拔出腰间的匕首,直面薛毅,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公子跟我说,不成功便成仁,他不愿意苟活。” “谁都不能进去。” “除非我死!” “呦呵,往日里气怯的,竟然硬气了一回。”薛毅一巴掌拍飞初九手里的匕首连带着初九都被打了个趔趄。 薛毅是护卫统领,也是公子的教习,连公子都尊敬的人,初九自然不敢得罪,只是自顾的在一旁哭。 薛毅虽然粗狂却没再伸手打人。 听了初九的话,再加上又了解温岳,薛毅直接在门口站定,进退两难了起来。 “行了行了,莫哭嚎了。” “我不进去就是,你都知道成全公子,难道我老薛是个不懂事的?” 薛毅转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手里视如宝贝命根子的横刀也扔在一旁,回头看了一眼厢房,长叹:“唉,这叫个什么事儿。” “以后俺老薛再也不接这要命的苦差事了。” 64、问讳 吧嗒。 声音临近。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 晚夏的朝阳还是那么的灿烂。 金灿灿的铺满了地面,也攀上了房檐,将屋内照了个亮堂。 暖洋洋的光芒在微风中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同时映衬在开门之人的脸上和身上。 “公子。” 两人异口同声。 温岳看向二人,笑着点头道:“我成功了。” “公子,你突破个炼脏境,用了足足三个时辰,竟然还有性命之忧。”薛毅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难免大吐口水。 就算有伤势,也不该这样啊。 没听说过有谁因为伤势过重而在突破中身亡。 而且也没人会在重伤的时候突破,这不是取死之道吗。 按理来说,那腿伤虽然严重,应该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公子,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初九不明所以,但是他记得公子是沐浴更衣之后才进行的突破。 听到初九的话,薛毅顿时愣住。 脑海中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闪过了一个念头。 洗经伐髓? 温岳笑了起来,看向自己的腿,以及身上脏兮兮的东西,还带着难闻的气味。 “我突破了先天境。” “现在应该已经成了练气士,也就是百姓口中的仙师。” 声音平淡,却宛如平地惊雷陡然炸响。 直将本就怔然的两人惊醒。 “仙师?!” 高声语,甚至带着破音。 薛毅赶忙的凑近,仔细的打量着温岳,抬起手试探道:“公子,试试手?” 温岳自无不可,翻手间庞大法力像是一只大手,直接将薛毅抓了起来,提到半空。 薛毅已经惊讶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实在太梦幻了。 两个月前,公子还缠绵病榻,如今竟然就成了仙师。 这不由得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向虎!” 薛毅落在地上的同时脱口而出,目光求证似的看向温岳。 温岳略有迟疑,缓缓点了点头。 没错,向虎。 向虎将机缘留给他,是魂幡内的先生指点经义秘籍,提供黑色丹珠,才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甚至直接从二流的锻骨境武者成为练气士。 黑色丹珠的名字他已经知道,名为阴魂丹。 虽然先生没有名言阴魂丹有多么厉害,但是温岳不是傻子,这东西对练气士都大有好处。 他以前根本就没有将阴魂丹吸收干净,能吸收一两成就已经是极限。 “怪不得。”薛毅呢喃了一声。 前有向虎后有温岳,都在一两个月内突破。 那么也就是说,当时的向虎根本不可能是先天,而是成为了仙师。 念头到这,薛毅的神色猛的一变。 不管是功法还是什么宝贝,这东西一旦泄露出去,整个武林都会随之动荡,那些成名已久的炼脏高手和先天宗师都可能找上门来。 到时候温岳可就是漩涡中心,绝对会招致杀身之祸。 说不定连其他的仙师也会对宝物感兴趣。 薛毅顿时不敢再追问。 知道的越多越是取死之道,温岳度量大不会计较。但是万一他醉酒说了胡话被有心之人听去,可就要遭难了。 初九还一脸茫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向百户怎么了?” 温岳微笑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缅怀他。” 薛毅盯着温岳的眼睛。 那曾经看到的自信又回来了,平淡温和,就好似一切都不足为虑,意气风发。 也确实带着缅怀和追忆。 就像是在惋惜向虎。 什么复杂的情感似乎都涌上那双眼睛,唯独没有杀意。 薛毅懊恼自己的多嘴,甚至在失神间求证了温岳。 本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会被灭口,但是温岳依旧是曾经的那个温岳。 “公子,我……” 温岳打住了薛毅的话:“薛师傅,无需多言,我信你。” 要说最欢喜的是谁,当然是初九。 如今温岳重新站起来,世子的名头又能拿回来了,他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尽管温岳受伤后府内的下人杂役不敢议论主子,却也难免疏远,不似曾经的亲近。 人情冷暖,如人饮水。 初九不是想显摆自己的地位,只是想告诉那些势利眼,公子不会永远颓废,一定能再站起来。 “初九,烧水,我要沐浴。” 浴桶之中。 温岳看起来是倚靠在边缘闭目休息。 实则已经入梦练功崖。 “先生,我成功了。”躬身行礼。 涂山君扯上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见到涂山君的笑容,温岳也不知道先生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能安慰自己说,能有反应就说明应该是高兴的。 涂山君顺手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幡名:鬼面神幡 幡主:温岳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九十六/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魂幡内多了两道生魂,涂山君的实力小有进步。 并且新幡主已经绑定。 内气全部转化为法力,温岳直接越过了练气初期,进阶练气四层。 不说战斗能力如何,这一身法力足够支撑涂山君走出魂幡许久。 洗经伐髓之后,温岳的身躯强度大幅度提升,越过练气初期又有不小的提升。 现在的他你早已经今非昔比。 不过那道腿伤毕竟是老病根,更是被鬼祟粉碎了骨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导致温岳小腿骨头有些扭曲,两条腿不一样长。 也就是俗称的长短脚。 虽然坐卧之时看不出来什么,一行走多少有些别扭。 这对于温岳来说已经很满意了,他没有奢望能完全恢复,只要不是太明显就行。 以后调整双脚的鞋子,做成一高一低,就能够一定程度上掩盖长短脚。 如今,他终于重新站起来。 高兴之余,温岳拱手问道:“还不知道先生名讳?” 涂山君略有惊讶,眼中闪过笑意,看来这位世家公子是个妙人。 也许温岳从涂山君日常的行为中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才笃定涂山君拥有自己的名字。 练功崖前。 青面恶鬼赤发披散。 额头的鼓包愈发明显。 黑色长袍裹在身上,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 涂山君蓦的转过头来。 冷峻肃穆的脸上,那双猩红鬼眼看向温岳。 张口之际,露出折叠隐藏在口中的獠牙。 “我名。” “涂山君。” 65、胎息 温岳呆愣的看着口吐人言的涂山君。 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尽管声音嘶哑,吐字也不甚清晰。 但是,他真切的听到了涂山君说的话。 练功崖恶鬼。 说话了! 温岳曾经想过练功崖恶鬼会不会说话。 甚至也幻想过先生说话时的场景。 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在恶鬼说话的时候,他感觉到深深战栗。 不是恐惧,而是激动。 涂山君也不催促温岳,他对虚名并不看重。 纵然温岳不持弟子之礼,只要涂山君看着顺眼,也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教给他。 幡主变强,就能在未来获得更多的煞气和生魂,也就意味着他也能变强。 对于涂山君来讲,养成幡主就像是投资一样。 千言万语。 涂山君只想攥紧自己的命,不再被人随意的拿走。 他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也需要能尽心尽力帮他变强的幡主。 幡主和魂幡,两者相辅相成。 性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会滋生恐惧。 寄希望于他人是最愚蠢的决定。 所以,纵然是从头开始培养幡主,涂山君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他等得起。 耐心也充足。 “我……” “先生,请受我一拜。” 语无伦次的温岳,再行礼。 一板一眼,礼数周全。 这是涂山君以前根本不曾接触过的,他没想到拜师礼竟然会这么繁琐。 不过在温岳看来,不管怎么样,拜师就是。 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 “涂山君。” 温岳又在心中默念。 只听名字便觉得是高人。 这更加印证了他对练功崖鬼神的猜测。 也许这位本身就是高人陨落,一缕残魂偏安于此,寄宿在魂幡之中。 就像是茶楼说书先生口中,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糟了劫难。 这才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习练血煞大法,温岳自然明白魂幡是何物。 涂山君是坐镇尊魂幡的主魂恶鬼。 但是血煞大法上并没有记载主魂恶鬼会拥有如此之高的神智。 反而记载着魂幡中的恶鬼普遍灵智不高。 最重要的是涂山君并没有阉割血煞大法的术法,以及其中关于尊魂幡的细节介绍。 如此坦荡之鬼,实在令温岳敬佩,更让他觉得找到了知己。 观其气度,察其神色,绝不是一般人。 若不是因为先执了拜师礼,其实结为异姓兄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想到这温岳感觉自己还是年轻冲动了。 当头给自己降了个辈分。 这也不过是温岳心中的小心思罢了,其实他觉得能拜先生为师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涂山君并不知道温岳脑补出来的无数场大戏。 略微思考之后,挥手间黑色雾气凝聚成文字,浮现在温岳面前。 ‘城内有练气士,你既已成修士,身具灵光,会被对方查出。’ 温岳点头,确实如此。 灵官法眼能够帮助他观察其他的练气士。 但是他自身的灵光也不会因为灵官法眼而遮掩。 若是被供奉楼的散修察觉到他成为了修士,估计会很麻烦。 温岳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涂山君。 既然涂山君提了出来,是不是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总不能一直待在侯府中不走出去。 “先生可有法教我?” 涂山君鬼手一挥,一篇经义出现在温岳的面前。 经文漂浮,带着点点光芒。 法术口诀、运功路线,清晰明了。 “灵龟胎息术” 此术可遮掩灵光气息。 修为不是高温岳甚多者,无法窥视他的虚实。 涂山君并没有盯着温岳修习,东西就放在那里,想学就自己拿。 本身就不是多么高明的东西,按照经义进行理解就足够了。 温岳将经义功法全部熟背下来,又问了些自己疑惑的地方。 涂山君也很乐意为其解答。 只不过除了说名字的时候,余者均是以黑雾凝聚成文字。 经文和注释就摆在那里,除非特别愚笨,否则多琢磨几遍即可明白。 随后,温岳拱手问道:“不知先生需要弟子做些什么?” 涂山君也不遮掩。 ‘煞气、阴魂。’ 魂幡需要的东西就这两种。 不管是血煞、阴煞还是其他的什么煞气,只要是煞气就能提升尊魂幡的能力品阶。 同样,阴魂也是如此。 当然,若是奇特的阴魂鬼祟就更好了,涂山君还能从它们的身上扒技能种子。 “弟子铭记。” ‘有件东西,你自己从魂幡中取出罢。’ 在涂山君挥手扫灭眼前黑色烟雾凝聚成的文字之时,温岳豁然间浴桶之中醒来。 “初九,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已是午时,您睡了两个时辰。” 温岳一模浴桶之水,竟然还是温的。 五宝倒真是个忠心的,办事儿也令人放心利索。 起身。 为了不引起注意,温岳并没有使用法力,而是自己擦拭了身躯。 随后将魂幡中的东西取出。 “纳物符。” 温岳惊喜的拿起来。 手中纳物符就是涂山君让他取出的东西。 这也是涂山君反噬了周良之后从他那里得来的战利品,正好送给温岳用。 温岳打开纳物符,里面放着一件下品法器长袍。 堆砌的经文和典籍,还有一些刚刚入了品阶的鬼祟材料。 四块长条形的,早已经盘的失去棱角的灵石。 瓶瓶罐罐里是比较常见的不入品阶的疗伤药,还有剩下的些许碎银子。 涂山君留下了一篇这些物品的说明,省的温岳不明所以在供奉楼的那些散修面前露了相。 拜师礼很丰厚。 温岳喜滋滋的贴身将纳物符放好。 拍了拍胸脯,感受到纳物符贴身放好。火山文学 温岳随即开始修习灵龟胎息术。 灵龟胎息,顾名思义,是模拟灵龟沉眠的术法,能够收敛周身气息,遮盖身躯灵光。 以此术法的能力,只要温岳能入门,练气士近身都不一定能察觉到温岳练气士的身份。 温岳也耐得住性子,不修成此术法的情况下绝不胡乱走动,也没有使用法力。 又五日,在涂山君的频繁指点下,温岳终于入门。 温岳长吸了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顿时变作薄雾笼罩了温岳的身躯,将他身上的灵光遮掩。 温岳如今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先天高手。 虽然一般武者也看不出先天和其他武者的区别。 在不动手的情况,武者的实力并不好靠肉眼衡量,只能靠走江湖的经验判断。 涂山君在魂幡中看到真切,这门功法的反响还不错。 是一门很有用的辅助性法术。 收拾了首尾,温岳带着初九出了门。 憋了这么多天,也该出去走走了。 66、牵线 “听说了吗?靖安侯世子和安南伯的瞎子千金订婚了。” “安南伯他们家还有个痴呆儿吧,我记得好像叫什么虎。” “三虎。” “对,就是叫三虎。” “可不敢那么说,那痴儿虽然混沌,却是一员猛将,早年间曾跟随安南伯征战沙场,只不过如今安南伯岁数大了,不好将儿子交付给别人。” “安南伯那都是老黄历,靖安侯世子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 “据说伤了腿,已经残废。” “啊?这不是无法为官?” “何止无法为官,若不是靖安侯家二房突然暴毙,说不得现在那位瘸腿世子已经一命呜呼喽。” 一楼里间,坐着喝酒的长衫推杯换盏。 就着下酒菜,高谈阔论着。 温岳与初九两正好从走廊路过,听到了不同隔断的闲聊。 那些闲散语言惹得初九恼怒。 正要前去制止,却被温岳拉住,摇了摇头道:“不必理会。” 虽然不知道为何消息不胫而走,但是温岳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教训了他们,还有其他人说,平白让背后散播谣言的人得了实惠。 恰逢他已经站起来,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岳脚步微顿。 开始思索起自己曾经的罪过谁。 还别说,这一想不同的人物都已经浮现于脑海。 昔日做梁都兵马司副统领,统领南衙绣衣卫,着实得罪了不少的人。 想要他命的更是比比皆是,就连宫中的一些人也不太安分。 还能保住性命,主要靠的就是曾经的刀术教习薛师傅。 这位一流炼脏境高手早就已经替他杀退了数波刺客,在侯府留下许多尸体, 不然这三个月可不好过。 温岳轻叹。 他培植的势力基本被拔了个干净,又将情报系统归还给了宫中。 虽说站了起来,终究势单力薄。 而且因为向虎的原因,温岳也早决意先从军拯救大梁百姓。 恰好,战场厮杀,煞气充足,又能收敛死战之鬼,融入鬼面神幡,提高先生的实力。 没再多想,还是先沽酒再说。 醉仙楼可是梁都的招牌。 此间好酒不可多得。 67、帝心 森严宫闱,灯火通明。 御书房。 头戴四方平天冠,身着赤龙袍的青年正在批阅奏折。 萤照青年俊朗面容。 长脸鹰视,不怒自威。 这便是梁新帝。 梁帝捡出一份奏折,扬了扬,脸上带着戏谑的神色:“大伴儿,你可知这份奏折弹劾的是谁?” 一旁,右侧躬身而立,面白无须之人面色大变。 低头间眼珠怔然,当即跪伏在地上,叩首道:“奴婢不知。” “放心,不是弹劾你。” “奏折是弹劾靖安侯之子温岳的。” 皇帝的话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开心,反而有种不自然的紧张感。 靖安侯之子温岳曾任兵马司副统领,其中也有他的功劳。 如今温岳失势,他也难免受到打击,而且好巧不巧的让自己的死对头抓住了机会。 每每想起,他都感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纵然陛下信任他,但是在宫中,一旦失了势,下场将会无比的凄惨。 说白了,他们就是家奴。 他不行了,自然有其他的家奴顶上来。 梁帝含笑,微微眯了眯眼睛:“朕听说,靖安侯之子,伤了腿脚?” “回陛下,确有其事。” 跪伏在地上的太监高全,双腿已经颤抖起来,额头顿生细密汗水。 最是无情帝王家,纵然有情义在,若是没了作用,在梁帝的心中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严重吗?” “……” 高全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样吧,朕看你劳累,这内正司司礼就交给郑忠吧。” “谢陛下,奴婢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左侧,落后半个台阶的年轻太监大喜之余赶忙叩首谢恩。 梁帝颔首的同时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高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御书房走出来的。 浑浑噩噩。 直到站定在门口。 冷风一吹,陡然惊醒。 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后悔不已。 他怎么能离开御书房呢。 离开了御书房,岂不是直接离开了陛下身边。 更会让那小人钻了空子。 猛地抬头,高全看到皇帝左边伺候着的那位同僚。 那人正目送他离开,嘴角浮现冷笑。 高全刚想迈步冲进去,只是身躯还没动,就被心中的理智狠狠的摁死。 现在陛下只是对他失望,但是还没有想要杀他。 若是他咆哮御书房,冲撞了圣驾,不需要皇上杀他,他自己就得当场撞柱自裁。 高全心中满是苦涩。 他跟着皇帝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曾经的小太监都能爬到他的头上拉屎屙尿了。 甚至陛下还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警告这位新晋大监。 今天的场景何曾相似啊。 就像是他当年第一次踏入在御书房,站在陛下的身旁。 恭听训诫的同时,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大监落魄出门。 “咱家,不会就这样沉沦。” 高全深呼吸一口气。 倒退着走到门槛前,行礼之后躬身离去。 梁帝这时才抬头看向这位大伴儿的背影。 人是个忠心的,就是办事儿不够灵活,有时候脑子发木。 但是做阉人的哪个又不忠心呢? 忠心太廉价了。 高全匆匆返回内正司衙房。 “爷爷,宫外有消息。” 眼见高全回来,一位小太监赶忙凑上来,压低声音。 “哪条线?” “安” 听到小太监口中的字,高全骤然住脚。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惊疑不定。 温岳废了,世人皆知。 兵马司副统领被陈忠的人抢了去,所以他才失去了司礼之职。 如今此线与他联络,反倒令他心生惊讶,莫不是个套儿? “拿过来给咱家瞧瞧。” 从小太监手里夺过密封的蜡丸。 一搓。 取出纸条,定睛一瞧。 本来凝重的神色陡然倾卸,脸上显露笑容。 “哈哈哈!” 高全畅快大笑。 心中积郁闷气一扫而空,面容多了几分狞色。 “好啊。” “我看你再怎么和我斗!”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爷爷如此开心。 但是他知道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 这个时候,更应该装聋作哑。 平复了情绪,高全瞥了一眼恭敬站在一旁不言语的小太监:“说罢,要什么赏赐?” “孙子只想跟在爷爷身边。” “你倒是个机灵的,不过无欲无求的人,咱家可不敢收。” “你没有欲望,那就是所有图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