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 1. 第 1 章 “医生,我好像是得了什么病,我好像有妄想症。”沈秀对医生道。 医生看着她,眼睛化作石象的双眼,一动不动。 心脏被拉扯,洪水滔天般的电流在心脏上肆虐。被强烈的电流麻痹之后,心脏仿佛献祭似的,牵引向眼前普普通通的女孩。 “医生?” “医生?” 医生猛地回神,他目露歉意,“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得了妄想症,我可能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他的语气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就是……”沈秀难眉头越拧越紧。 沈秀家世普通,容貌普通,也就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学霸。 她这样一个毫不起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搁影视剧小说里只能当一个路人甲。 然而她在这一周之内,收到了很多男人的表白。 这很不寻常。她前面二十年收到的表白零星可数,然而在这一周之内,仿佛突然井喷似的,收到了很多表白。 其他男人就算了,物院的学神,金融院的校草,体院的男神,学生会的会长,也都对她表了白。 这太荒谬了。 他们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并非她妄自菲薄,只因这实在是超乎常理,过于玄幻了。学校里的那些天之骄子,怎么会喜欢她?怎么会突然喜欢她?怎么会突然都喜欢她? 若是其中一个喜欢她,这或许正常,但没道理他们突然都来喜欢她。 是以,她怀疑她得了妄想症。妄想男人都喜欢她。 沈秀说完,尬得头皮发麻,生怕医生给她来一句“你确实得了妄想症,自恋到得了妄想症”。 医生沉默良久,“他们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你?” “我这样的怎么可能。” “别这样贬低自己,你值得很多人的喜欢。” “我并非贬低自己,只是这真的这很不正常。” “没有什么不正常,他们喜欢你,很正常。”医生的口吻很笃定。笃定到沈秀都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她没得妄想症? “不。”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这真的很超乎常理,我可能真的有病。” “你没有病。” “医生,你都没有给我做心理测查,就确定我没什么问题?” “你不用做测查,我很确定,你没病。” 沈秀心中生疑。怀疑起了这位心理医生的专业水平。忖度一番后,她起身告辞。 医生叫住她,眼里带着某种克制的情绪,“快到晚饭时间了,要一起出去吃晚饭吗?我请你。” 沈秀驻足,她心中大骇,该不会这位医生也喜欢上她了吧? 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般,她疾步跑出医院。 晚霞橙红,似血般染在地面。她凝视红得诡异的晚霞,低喃:“我好像病得更重了。” 从街边小卖部里买了一瓶冰水,她喝了几口,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手机不停震动,她点开屏幕。 学生会会长:【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物院学神:【要一起吃晚饭吗?】 金融院校草:【我订了珍馐阁的包厢,晚上一起去?】 体院男神:【在吗?】 体院男神:【在吗在吗?】 体院男神:【为什么不回消息?是不是烦我了T_T】 体院男神:【不要烦我T_T】 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沈秀一时头大。她若和尚念经般,“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我妄想出来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着水把面包啃完,而后去往星光广场。今天她在广场有兼职。 原本半个小时就能到的路程,堵车硬是堵了一个小时。到达星光广场后,沈秀与督导汇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路上太堵了。” 督导皱眉,他没好气道:“第一天来就迟到,还想不想干了?” “实在是抱歉。”沈秀气喘吁吁,有些缓不过来气来,便摘下口罩,“真的对不起!” “要是你再————”目光落在沈秀脸上,督导眉眼间的不悦,登时卡顿住。 沈秀见他迟迟不出声,“督导?” 督导耳根一红,“咳!那什么,行了,你、你赶紧去发传单吧!”他把传单分给她。 沈秀重新戴上口罩,去广场中心地区发传单。 督导偷偷打量她,耳根的红晕蔓延至整张脸,他捂住心口,感到十分怪异。 细眉杏眼鹅蛋脸,五官勉勉强强算得上清秀,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为什么让他……为什么? 沈秀发着传单,察觉到督导一直在盯她,她挠头不解。他不去监督其他兼职生?就监督她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迟到,让他不信任她能好好干活,所以才一直待在这里监督她。 传单发了一半,一杯奶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抬头,不明所以,“督导?” 督导不敢与她对视,“喝、喝吗?刚才多买了一杯。” “不用了,谢谢。” “这个口味的挺好喝的,你可以尝尝。” 这奶茶接近三十块一杯。她没喝过,只见过室友喝过。她再次拒绝,“不了,谢谢。” 督导欲言又止,只得把奶茶收回去,“剩下的传单给我吧,我帮你发。” 她摇头,继续发传单。传单发完,结了工钱,沈秀疾步回家。 夜色若浓墨泼在小巷里,沈秀边走边看手机。 手机里快要爆满的消息,全是追求者们发来的。她用力拍脑子,无法确定手机里爆满的消息是自己妄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她苦恼地扶着额头,每走一步,脚底都像被地上的浓墨粘稠住,走得十分艰难。 “啪啪啪!” 前方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循声望去。 只见小巷拐角处,几个初中生围着一个白衣女生,对其拳打脚踢。 “贱人,叫你他妈的跟老师告状!” “活腻歪了吧你!” “婊子!去死!” 很难以想象,这样恶毒刻薄的辱骂居然出自于年纪这样小的小孩子之口。 被打的白衣女孩抱着头,完全不敢反抗。其中一个男生一脚踹在她身上,还要再踹一脚时,短发女生拦住他。 短发女生抱住白衣女孩的头,像是在保护她,然而下一秒,她抬起白衣女孩的脸,啪啪啪甩下耳光,出手比旁边的男生还狠。 “你要再跟老师告状,下次我们饶不了你。”短发女生恶狠狠道。 白衣女孩呜呜呜哭着,又受了几耳光。 沈秀报完了警,偷偷在边上干着急。她也想去阻止他们,可他们人多,她一个人去出头,过于冒险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短发女生拿起棍子,直往白衣女孩头上砸。 这一棍子砸下去,白衣女孩会没命的,到时候警察来了,也没什么用了。 理智告诉她先别出头,可她的声音先于理智一步吼了出来,“住手!” 几个初中生转向她。短发女生语气尖锐道:“大妈,别多管闲事!” 大妈?年方二十的沈秀怒气更甚,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校服,她道:“二中的学生?我已经报警了,等着警察来抓你们吧。” “操你妈啊!”短发女生拿起地上的棍子就向沈秀走来。沈秀掉头就跑。 未曾想,身侧的男生拉住了她。短发女生一脸莫名,“拦我干什么?” 男生红着脸,看了一眼沈秀。他夺走短发女生手里的棍子,“肖红,她报了警,我们赶紧走吧。” “报了警怕什么!反正我们才十三岁,我们是未成年,报了警警察也只是口头警告而已,又不会坐牢!” “把棍子给我!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这大妈多管闲事,得给她一点教训!” 男生用力推了她一下,“叫谁大妈呢你!” 差点被推到地上的肖红错愕不已,“你干嘛向着外人?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你有病啊你向着她?”肖红更气了。 男生拽住她,“走吧!”他拖拽着她快步走远,其他几个同伴也跟随而去。 沈秀见他们消失在巷子拐角,她忙不迭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女孩,“你还好吗?” 女孩鼻青脸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谢、谢谢姐姐。” “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正要说话,忽然瞪大双目,“姐姐小心!” 却原来,肖红去而复返,一棍子砸到了沈秀头上。 沈秀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耳边传来男生的怒吼。 “肖红我操你妈,谁让你动她的!” 灵魂飘出身体时,沈秀意识到,自己被这一棍子给砸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 2 章 “秀秀,你好些了没有?”杨氏坐在床边,低声问道。 沈秀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嗓音沙哑,“好些了。” “若哪里不舒服了,便叫我一声,娘先去磨豆腐了。” “好。” 待杨氏离去,沈秀捂住额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穿越了。 被肖红一棍子打死后,她便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未曾存在过的架空王朝西陵。穿到了和她同名同姓,容貌都一模一样,甚至连性子都很相似的原主身上。 原主年十五,乃家中独女。爹娘在锦州城以卖豆腐为生,因做的一手好豆腐,家中生意不错,是以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整理着原主的记忆时,沈秀听到外面响起她爹骂骂咧咧的声音。 “个死丫头片子,大热天的还能染上风寒,还得花钱去抓药,惯能花钱的赔钱货!” 是她爹沈有财抓药回来了。听着沈有财骂骂咧咧的声音,沈秀嘴角一扯。 沈有财重男轻女,并不喜欢她。他一直盼望着杨氏能再生下一个儿子,然杨氏自生了沈秀后,总也怀不上。故而,沈有财更不喜欢沈秀了。 原主总和沈有财吵,说他凭什么重男轻女,女子凭什么不如男子。她是女子,也能给他摔盆子。 沈有财说不过她,便胡搅蛮缠骂她骂得更狠。不过沈有财虽然骂归骂,却不动手打人,只过过嘴瘾。 屋外头,杨氏把药接过来,“你别这么说秀秀,她都生病了。” “花了老子这么多钱,说两句怎么了!”沈有财粗声粗气,又开始骂起杨氏来。 骂杨氏肚子不中用,生不出儿子来,骂她断了他们家的根,以后没儿子给他摔盆子。 杨氏哭哭啼啼。 “哭什么哭!晦气!你若再生不出儿子来,我便休了你!” 杨氏捂住嘴,边流泪,边去煎药了。 沈有财啐了口唾沫,转身便回了屋,看都不去看沈秀一眼。 沈秀躺在床上,眉心紧蹙。 几个时辰过去,杨氏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秀秀,快些将药喝了。” 汤药很苦,比现代的中药要苦得多,苦得沈秀舌头发麻。她干呕几下,实在喝不下去。 “良药苦口,快些喝完,喝完了就好了。” 沈秀屏息,想象着碗里的汤药是可乐,一口气全部灌进肚子里。 杨氏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关门离去。沈秀整理记忆时,轰然意识到了什么。 西陵王朝,卖豆腐的沈家女沈秀…… 她可能,大抵,应该是穿进了一本曾经看过的小说里。 那是一本言情小说。小太阳女主穿进书里,攻略病态偏执病娇男主,攻略完后女主死遁回家。 因为女主的死遁,男主发大疯时,女主又穿回来,和他快快乐乐he了。 她大约是穿进了这本书里。穿成了书里的路人甲炮灰。 只是因为女主觉得她长得很像她在现代的表姐,便在人群中多看了她几眼,她就被男主杀了。 男主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强到令人发指,女主只是多看别人几眼便受不了,便要发疯杀人。 沈秀摸摸自己的脖子。她看书时就很不理解,并大为震撼,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病态的爱? 女主又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病态的男主? 男主说得好听是病娇,说得难听,便是疯批变态,还是个优雅的疯批,很有礼貌的变态。能一边笑着杀你,一边对你说抱歉的那种。 后半部分她没看完。书写到一半男女主就he了,后半部大抵就是他们甜甜蜜蜜的日常了。所以她没把后半部分看完。 没想到她竟穿进了这本书里。她又摸摸脖子。她死在男主手下,脑袋与脖子分离,死状很惨。 只要避开与女主见面,她就不会死。思及此,她松下一口气,对于死亡的恐惧消散得一干二净。 两三日过去,玫瑰色的晨曦爬进窗台时,沈秀苏醒。 醒来,便听到外头沈有财的辱骂。无非又是骂她赔钱货,骂她娘肚子不中用。 这几日沈有财未踏进她房中一步,似是唯恐她将病气过给了他,对她避如蛇蝎。 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沈秀起床穿衣,走出屋子。 院子里,杨氏在院边灶屋弄早食,沈有财在磨盘前磨豆腐,边磨边骂,似乎不骂人,他这豆腐就磨不下去。 杨氏发现她,立刻过来扶住她,“秀秀,你怎么起了?身子好些了?” “娘,我已经好全了。” 沈有财粗声道:“再不好全,咱家家底儿都能被你赔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个媳妇儿生不了儿子,生个女儿也尽在赔钱!我————” 在与沈秀对视上后,沈有财的辱骂声戛然而止。 杨氏奇怪地看了沈有财一眼,怎么不接着骂了?若是以往,沈有财这时候会骂得更狠。 沈有财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没说完的刻薄话全部吞了回去。他看了看沈秀,接着低头继续磨豆腐,不再骂人,若被人封了嘴的鹌鹑。 沈秀并未在意沈有财的异状,“娘,我饿了。” “等你爹磨好豆腐,咱就吃饭。” 家里沈有财为大为尊,他说吃饭时,才能吃饭。沈秀捂肚子,也不知沈有财何时才能干完活。 “秀秀,你再去躺会儿,等你爹磨完了豆腐我叫你。” 沈秀点头。 忽然,沈有财扔下豆子,“吃饭吃饭!” 杨氏惊讶,“可你豆腐还没磨完。” “我饿了不行?” “行,行。”杨氏赶紧去张罗。 早食是豆花和炊饼。母女俩吃的是素炊饼,沈有财吃的是肉炊饼。 沈秀目光落在沈有财手里的肉炊饼上。 沈有财:“看什么看!” 沈秀直言:“我也想吃肉炊饼。” “个死丫头片子还想吃肉炊饼?我————”沈有财又突然止声。 下一瞬,他把一个肉炊饼扔到她碗里。 沈秀和杨氏很是惊讶。惊讶过后,沈秀拿起肉炊饼,一分为二,她一半,她娘一半。 沈秀啃肉炊饼啃得香,沈有财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沈秀抬首,“谢谢爹。” 闻言,沈有财又变成一只鹌鹑,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 用过早食,沈有财出门卖豆腐。杨氏对沈秀道:“你爹今日也不知怎的了,有些奇怪。” 沈秀并未在意沈有财今日奇怪的地方,只道:“娘,你想与爹和离吗?” “你胡吣些什么,怎么又提这事?我从未想过这些!”杨氏反应很激烈。 原主也劝过杨氏很多次,希望她能和离。但杨氏不愿和离。 “爹对我们不好,成日成日骂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你受得了吗?” “这也是怪我,怪我生不了儿子。原先你爹也不是这样的。” “错不在你,娘,错在爹,你没有任何错。” 杨氏眼里沁出泪,沈秀握住她的手,“娘,你真不想与爹和离?就算与他和离了,咱有手有脚,也能活下去。” “娘……娘不想与你爹和离。” 沈秀沉默下来。 “秀秀,你快回屋躺着,小心吹了风,又起了病。” 葫芦街街心,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店铺鳞次栉比。 卖炊饼的,卖水饭的,卖酥酪的,卖樱桃煎的,卖旋煎羊白肠的,卖各式各样吃食的商贩,大力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沈有财坐在自家豆腐摊摊位前,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前方有店家在熬肉,见他一眨不眨瞧着,便扯着嗓子喊道:“可要来一碗?” 沈有财摆手,继续心不在焉发怔。 脑海里闪过沈秀苍白憔悴的病容,又闪过她馋肉的模样,他抿紧唇。 收摊之后,沈有财去割了两斤羊肉。 得知沈有财买了羊肉,杨氏道:“怎的买了羊肉?” 羊肉比猪肉贵,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了两回。猪肉倒是三五日能吃上一回。 沈有财:“晌午做羊肉索饼吃。” 杨氏虽心疼钱,但心底也有几分欢喜,秀秀才病愈,吃羊肉最是滋补。这会儿买了羊肉,正好可以给她补补。 沈秀躺在床上,发现沈有财在门边探头探脑,她出声,“爹?” 被发现之后,沈有财清清嗓子,走进屋,“死丫头……秀丫头,你这病……好些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沈有财竟关心起她的病情来了? “好得差不多了。” 沈有财嘴巴张了张,似乎不知说些什么。便没再多说,别别扭扭走出屋子。 熬得香喷喷的羊肉鲜味窜进卧房,沈秀饥饿顿生。不多久,杨氏便喊着吃晌午饭了。 热腾腾的索饼(汤面)里,堆积着软嫩的羊肉,面汤上漂浮着一层金色油花儿。沈秀迫不及待动筷。 羊肉鲜嫩,面条筋道,汤汁鲜美,沈秀惬意地弯起眸子。 见她眼角浮出笑意,沈有财不知不觉也扬起嘴角,他把碗推过去。 沈秀:“干什么?” 沈有财别着脸,“肉太多,你挑些去。” 沈秀才不客气,立即挑了两块肉。 “再挑些。” 她依旧没客气。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 3 章 接下来几日,沈有财似乎是转了性,似乎是父爱突然爆发,不仅不骂沈秀了,还对她极好。 给她买她爱吃的点心,不让她干活,就连杨氏对她说话稍微重了些,他都要骂杨氏。 杨氏怀疑他是魔怔了,沈秀倒是反应不大,不管他到底是否是魔怔了,他对她好就成。 “秀秀,爹回来了,爹给你买了糖榧!”沈有财一进院子,便大声嚷嚷道。 “你怎么在磨豆子?不是不让你干活?你快歇着去!” 转而他就变了脸色,对杨氏道:“是不是你让秀秀干的活?我说了什么你忘了?你个不生蛋的鸡,莫不是想累死我闺女!” “爹!”沈秀扬声,“是我自己要干的活,还有,你能不能别这么骂娘了。” “我、我……” “娘生不出儿子,不是她的错,是你的错!女人能不能生出儿子,关键在于男人,不信你去问大夫!” 这话对于男人来说侮辱性太高,沈有财立刻瞪目,想发火,对着沈秀却发不出来。 他舍不得对她发火,最后偃旗息鼓,闷闷道:“哪能是男人的错,明明就是女人的错。” “呸!就是男人的错,男人生不出儿子来,却要女人的肚子来背锅,爹你以后不许再这样说娘!” 见沈秀气得眼睛发红,沈有财心里仿佛有针在扎,他忙不迭道:“不说就不说了,秀秀,你别气爹。” “那你发誓,以后再也不许这么骂娘。” “我发誓我发誓。”沈有财走上前,讨好似的,“秀秀,你尝尝做糖榧。” 沈秀拿起一块糖榧,炸过的白面裹了糖,酥甜香脆,很是可口。 沈有财一脸期待,“怎么样?可还好吃?” “嗯。” 沈有财拍了下手,“好吃爹明儿再给你买!” 沈秀垂目,她咀嚼着糖榧,心想,这沈有财,好像更宠她,更纵容她了? 翌日,沈有财卖完豆腐,到点心铺子里转悠。 “哟,这不是有财嘛,来买点心吃?” 是隔壁老周。 沈有财:“给秀秀买些云片糕回去。” 老周瞠目,怀疑自己听错,“什么?你给秀丫头买云片糕?” “怎的了?” “你什么时候对你家那赔钱货这么好了?” 沈有财仿佛是被点燃了的炮竹,立刻炸了,“你个腌臜混沌!说谁是赔钱货呢!” 老周:“?” “你再敢说我闺女是赔钱货试试!” 沈有财狠狠推他一把,甩袖走开。 老周一脸莫名。这是怎的了?有财何时这么护着他女儿了?不是他自己经常骂他女儿赔钱货么。 沈家院子里。杨氏把做好的新衣裳拿给沈秀。 “秀秀,你试试。” 沈秀拿起水粉色的长裙,很快换好。杨氏左右瞧她,“真不错,后日你穿着这身衣裙见周家那小子,他定会被你迷得转不开眼儿。” “娘,我不想与他相看。” “相看这事早先就与他们家定好了的,我们若反悔,岂不是落了人家面子?再说,周家那小子一表人才,你见了,肯定会很中意他。” 沈秀对周青没什么兴趣,不大想去相看,于是嘴里说道:“我中意他,他会中意我么?” 这时,沈有财拎着云片糕进屋,“他怎么不会中意你?他还能看不上我闺女?” 注意到沈秀穿了新裙,沈有财道:“我闺女就是长得俊俏!” “秀秀长这么俊俏,周青还能看不上你?我还说他配不上你呢!” 杨氏嘴角微动。先前沈有财还说沈秀是高攀了周青,毕竟周青一表人才,还是书店的账房先生,能识文断字,算是条件很不错的能干人。 事实上,沈秀也的确是高攀了周青。沈秀样貌普通,未读过书,也就会做些豆腐,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周青。 沈家是极想攀上这门亲事的。若不是家里生意不错,有些小钱,沈家连与周家相看的机会都不会有。 之前沈有财说沈秀配不上周青,若她能让周青相中,那她就是走了大运。 而今沈有财倒是改变了想法,认为周青哪儿哪儿都配不上沈秀了。 越说,沈有财越觉得周青配不上沈秀。 “他就一个账房先生,哪里配得上秀秀!秀秀是能嫁大老爷,做贵太太享金福的!” “算了,后日秀秀甭与他相看了!” 这正合沈秀的意,她还未点头,沈有财又道:“不行,这样岂不是得罪了人家,这样,沈秀,后日你就走个过场,爹定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婿。” “青哥儿,你即便是看不上沈家那姑娘,也得去走个过场。”周家,周母苦口婆心道。 周青一身青袍,清俊的眉眼间泛着书卷气,他温声道:“何必去浪费时间。” 他并不想去与沈秀相看。这姑娘听闻长相平凡,当然,长相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不能识文断字,乃粗鄙之人。 周母:“我知你嫌她不识字,但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女子要甚么才学,德性好才是正理。” 周青:“此言差矣,女子无才便是德,意思是若女子没有才学,那么德性好也可。” “无论如何,你还是要去走个过场。” 周青叹气,“我知晓了。” 一晃便到了后日。一大早,杨氏便起来准备茶点待客。将蒸好的糕子端出来时,杨氏问:“秀秀还未醒?” 沈有财边切豆腐边道:“让她多睡会儿,还早。” 自沈秀风寒痊愈后,每日早晨总睡不醒,杨氏开始还数落她,但沈有财纵容沈秀睡懒觉,杨氏便也不管了。 沈秀睡到自然醒,待吃过早食,杨氏便张罗着给她梳妆打扮。 沈秀:“也不用怎么打扮,换身新裙便好。” “那可不成。”杨氏想把女儿打扮得好看些,只有更好看一些,才能更入周青的眼。 理云鬓,贴花黄,胭脂水粉抹上,到底给普通的脸增了几分姿容。 沈秀打量铜镜中的自己,虽妆容很不错,但她很想将额头上大片的鹅黄妆抹去。 “别碰。”杨氏拦住她的手。 沈有财进来,大声道:“天爷!这是谁家的天仙下了凡!” 沈秀失笑,她爹也忒夸张了些。她若是天仙,那这满天下便都是天仙了。 周青和周母带上礼品,来到沈家。杨氏与沈有财热情迎客。 周青若玉竹青松,谈吐文雅,浑身书卷气,杨氏对他中意得不得了。就是……唉,也不知他能否看得上秀秀。 她笑道:“我这就去叫秀秀出来。” 周青品了一口茶,他微微垂睫,只盼这场相看早些结束,他好早些家去。 前方传来脚步声,周青并未抬头。周母循声望去。视线落在沈秀身上,周母暗地里摇头。沈家姑娘这相貌,着实是配不上青哥儿。 虽瞧不上沈秀的样貌,但面子上的话还是要做齐全,周母做惊讶状,“这便是秀秀?长得可真水灵!” 沈秀福身施礼,“伯母。” “哎!”周母笑着指了指周青,“秀秀,这是我家青哥儿。” 沈秀向周青看去。周青也抬起头。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开目光。周青亦如此。 注意到周青平平淡淡的反应,并未多瞧沈秀,杨氏心里一凉。她心中雪亮,周青并未瞧上秀秀,这亲事怕是结不成了。 实在是可惜。周青多好一女婿,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条件这样好的女婿。 相看完了,周母和周青辞别。坐上马车后,周青一言不发,很是沉默。 周母道:“娘再给你寻个好媳妇,听闻桥东李家的姑娘样貌不凡,且心灵手巧,娘寻媒人,给你看看去?” “青哥儿?” “青哥儿?” “什么?”周青回神。周母重复一遍方才说的话。 “不用了,娘,我要娶沈秀。” 周母结舌,“你不是没相中她?” 周青面皮微红,“我何时说没相中她了?” “你方才那样子,我以为你没相中,不对,你不是嫌她不识字,嫌她粗鄙么?” “不识字便不识字,没甚关系。” 这是真看上了?杨氏怔然。 “娘,”周青克制着声音,“我想早些向她提亲。” 从周母那里得知,周青相中了沈秀,杨氏难以置信,“你莫诓我。” “绝无半分虚言!青哥儿的确相中了你闺女。他倒是喜欢得紧,想早些到你家提亲呢。” 杨氏面露尴尬,“可是……” “可是什么?” “我女儿她、她暂时不想嫁出去。” “既暂时不想嫁出去,又为何答应与我家相看?” 杨氏讪笑。 周母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暂时不想嫁出去,那只是拒绝她家委婉的借口罢了。 周母先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胸中便生出一丝怒气。沈秀竟没看上青哥儿? 青哥儿这样好,她居然没瞧上!她什么眼光!就她那样的,青哥儿能看中她,是她的荣幸,她居然还没看中他! 真真是荒谬! 恼羞成怒的周母离去,一到家,周青便忙不迭上前来问:“娘,秀秀她作何答复?” 他目含期待,声音里透着忐忑。 “哼!那丫头瞎了眼!竟看不上你!” 周青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素来沉稳的他,似若孩童般无措起来,“娘,她没看上我?是不是、是不是我哪里不好?” “你哪里都好,只是她眼光不好而已。” 周青失了魂一般,双肩矮顿下去。 彼时,沈家,杨氏面露可惜,对沈秀道:“秀秀,你当真是错过了一个好夫婿。” “我既不喜欢他,便也谈不上错过。” 沈有财附和,“是极是极!秀秀以后一定能找个比周青更好的夫婿。” 沈秀吃下一颗酥糖,道:“我病愈后还未出去转过,爹,我想出去走走。” “成日待在屋子里,是挺闷得慌。”沈有财点头。 沈有财要带着沈秀出门走走,离开前,他倏地想起什么,“幂篱!得戴上幂篱!” 家里讲究的女子,出门时会戴幂篱,以防外人窥视。沈秀道:“我们家又不讲究这些。” “得戴上!我闺女这么好看,怎能让旁的男人就这么看了去,得戴上幂篱,免得那些男的觊觎你。” 沈秀扶额。她爹这是多虑了,她这普普通通的长相,谁会觊觎她?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 4 章 沈秀戴上幂篱,幂篱长长的纱布锤至半腰,幸好不是垂至脚踝的,不然她得闷死。 锦州城算是西陵比较富庶繁华的州城,沈秀透过幂篱,打量热闹繁华的街道。 “秀秀,那有卖糖糕的,去看看?”沈有财指指右前方。这会儿对糖糕并未有什么兴趣,沈秀摇摇头,继续前行。 “武大郎!给我来两个炊饼!” 听到这声音,沈秀转过脸。目光落在又黑又矮的武大郎身上,她略感疑惑。随之走过去。 武大郎笑得憨老实,“姑娘,买炊饼?” “要一个炊饼。”沈秀给了两个铜板,“大哥,你可有弟妹?” “没有,我乃家中独子。” 沈秀眉梢微动,道谢之后离去。 沈有财:“秀秀,你方才为何问他有没有弟妹?” “随便问问,他看起来就很像有个弟弟叫武松的样子。” “什么?” “没什么。” 她把炊饼塞给沈有财,继续前行。摆弄一下幂篱,欲将之取下。 “别!莫让别人瞧见了!”沈有财忙不迭阻止。沈秀猝地想到什么,最终没取下幂篱。 她怕碰到男女主。 小说里,这个时间点,男女主并未在锦州城。大概两个月后,他们才会到锦州城来。但万一他们没按照小说的时间线来呢? 为了以防万一碰到男女主,沈秀决定还是好好戴上幂篱。至少戴上幂篱了,即便碰上男女主,女主因为看不到她酷似表姐的脸,从而也不会在人群中多看她几眼,她也不会因此丧命。 思及此,她决定,若是以后要出门,都得戴上幂篱。 没走几步,沈有财遇到朋友,聊了起来。沈秀道:“爹,我去前面看看。” “别走远了啊。” 沈秀逛了两个小摊子,眼皮一抬,视线无意间落在前方头顶的窗口上。 头顶窗口里,姿容迤逦的年轻妇人目露歉意,对着窗底下的男人道:“公子,撑杆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并非有意,实在对不住。” 窗下男人身形挺拔颀长,头戴簪缨帽子,边沿缀的玲珑簪子中央,嵌着熠熠生辉的玉珠。 他面如冠玉,一双含情桃花眼里,是掩藏不住的风流多情。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端的一副风流浪荡子模样。 捡起砸到他头的撑杆,他笑道:“无妨。” 沈秀转头就走,倏然又驻足。这画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下一瞬,她恍然。 年轻妇人莫不是潘金莲,这男人莫不是西门庆?又想起方才见过的武大郎,沈秀嘴角微抽。当然,这只是她思维太发散,瞎想的罢了。毕竟此武大郎非彼武大郎。 她快速从男人身后经过。 就在此时,一乞丐儿疾步穿行过来,用力推了一把挡住他道路的沈秀。 沈秀往后跌去,落入一泛着熏香香气的怀抱里。 幂篱掉落而下,她错愕抬首,撞进一双桃花眼里。 惊觉自己撞进了“西门庆”怀里,她急急往后一退,快速戴好幂篱,“对不起。” “西门庆”盯住她,“可有伤着?” “没有,方才多谢了。”沈秀作了个礼,转身就走。 “慢着,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萍水相逢,不必留名。”沈秀头也不回,折返去找沈有财。 宋玉目送沈秀的背影走远,他轻轻摇动折扇,上挑的桃花眼里沁出灼灼之光。 “公子。”侍从提着两个锦盒,气喘吁吁跑来,“仙月楼的明嫣姑娘请公子一聚。” 宋玉合上折扇,“不去。” 侍从咂嘴。公子才与明嫣姑娘好上没两天,这便厌倦烦腻了? 他不由感慨,他家公子,在风月场里拾翠寻香,万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 情意生得快,却也消散得快,看似多情,实则薄情。 只不过这次厌倦得有些太快,这才将将两日不到而已。侍从感慨完,赶紧跟上已经走远的宋玉。 黄昏将至,残阳依楼,明明是热火朝天的六月,黄昏却显得有些萧瑟凄凉。周母看了看窗外萧瑟凄凉的傍晚,随之看向周青。 周青坐在桌前,手里拿着账本,一动不动仿若石雕。 “青哥儿,该吃晚饭了。” “青哥儿?” 周青回魂,“什么?” “该吃晚饭了。” “我不饿,娘你自己吃吧。” “又不吃?你中午就没吃!” “我真不饿。”周青摇头,翻翻账本,开始看账本。只是看着看着,他又开始发呆,丢了魂一般。 见状,周氏唉声叹气。她不知他竟这般中意沈家那姑娘。自沈家回绝了他们家的亲事后,一连两日,青哥儿都失魂落魄的,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两日下来,人都消瘦了不少。 他就那么中意她? 先前相看的几个姑娘,哪个不比沈秀漂亮,青哥儿怎么就偏偏这么喜欢她? 周母实在是不明白,她迟疑道:“青哥儿,我之前说的桥东李家那姑娘————” “不用了。” “那姑娘模样俊俏,长得是顶顶好,你见了定会————” “我说不用了。” 周母:“你就这么喜欢沈家那姑娘?” 听到这话,周青黯淡的眼神又黯淡了一些。他从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钟事。然而见到沈秀,他方才知,世间真有一见钟情。 沈秀不够漂亮,却极其合他心意。见她第一眼,他整颗心都被她牵走,似乎自己来这人世间一栽,就是为了遇见她。 “娘,我想娶她。” “人家不喜欢你。” “可我……”他声音低下去,“可我还是想娶她。” 他一副非她不娶的固执样,周母看着都心疼,忖度良久,她叹息一声,“那我再帮你去问问吧。我们多下些聘礼,没准人能同意。” 听闻此言,周青立即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娘,这些都拿去做聘礼,若还不够,我再————” “这哪里还不够!”周母惊然。青哥儿居然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拿来做聘礼,这总共加起来得有百八十两了! 寻常人家,聘礼有个一二十两便是很有排面的了,青哥儿居然还觉得百八十两都不够? “你又不是娶什么天仙儿,又不是娶什么官家小姐,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钱!” “只要她肯嫁我,多少聘礼我都愿意。” 周母默默无语,又是一声长叹。 翌日,周母厚着脸皮上了沈家,然而还是被一口拒绝。 待周母离去,杨氏痛心疾首,人家是真心想娶秀秀,居然说不管多少聘礼都愿意给。只可惜,秀秀对周青无意。 她正惋惜着,院门猝地又被敲响。 门一开,便见一婆子领着三五个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抬着挂了红绸子的锦盒。 婆子满脸堆笑,“可是沈夫人?” 杨氏:“你们是……” 得知这几人的来意之后,杨氏不可思议,整个人呆滞下来。 宋玉,锦州城知府家的大公子,来向她家秀秀提亲? 她赶紧将人请进屋,又连忙去里屋通知沈秀。正在睡午觉的沈秀打打呵欠,“谁?” “知府大人家的公子!” 沈秀困得紧,“我又不认识他,他怎么会向我提亲?” “谁晓得呢。”杨氏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抖。秀秀若能嫁给宋玉,以后就是官家太太,她就是官家太太的老娘了! 见杨氏激动到发抖,沈秀皱眉,“谁晓得他为什么要娶我。娘,你回绝了罢。” 杨氏道:“你个傻姑娘,人家是知府老爷的公子,你嫁给他了,往后就是官老爷的儿媳了。且人家样貌不凡,你能嫁给他,是你天大的福分!” “我又不喜欢他。” “人都没见着,怎知不喜?” 沈秀不喜欢男人。当然,也不喜欢女人。她没想过嫁人。无论对方家世多好,地位多高,长得多好看。 “反正我不嫁。” “你这是要气死我!” 听杨氏说,说媒的宋婆子就在外头,沈秀直接去见了宋婆子。 在堂屋里喝热茶的宋婆子见沈秀出来,并未把沈秀当做她要说媒的那个沈秀。 毕竟以她来看,公子求娶的沈秀应当容貌不俗,不然公子也不会看上一个小门小户之女。 沈秀开门见山,“告诉你家公子,承蒙垂青,但我年岁还小,暂且并无嫁娶之意。” 听到出来的姑娘说出这句话,宋婆子瞠目。这姑娘竟是公子要娶的沈秀? 这长得,委实是平平无奇,普普通通了些。宋府的丫鬟长得都比她好看。 公子莫不是看错了人?他看上的别是别家的姑娘吧! 抑或是她找错人了?应当是没有找错的。葫芦街,卖豆腐的沈家,沈有财之女沈秀,应当没错。 可公子怎会看上这姑娘?宋婆子婆实在是无法相信。 难道说,这姑娘救过公子的命! 宋婆子婆好半晌缓不过神来,等她缓过神来,她更加惊愕,沈秀居然拒绝了公子? 她家公子乃知府大人家的独苗苗,母亲乃锦州第一富商,家中有权有势有钱,在这锦州城可一手遮天。 且不论其家世多好,就论公子这相貌。全锦州城都找不出比他还俊的公子,多的是女子想要嫁他,沈秀居然不想嫁他? 一个容貌平凡的小门小户之女,竟看不上她家公子! 宋婆子仿佛是自己被侮辱了一般,口吻变得硬了些,“姑娘,我家公子一表人才,能纳你做姨娘,是你的福气,你可要想好了。” “等一下。”沈秀抬睫毛。 宋婆子以为她反悔了,便轻哼了声。 沈秀:“纳姨娘?做妾?对不起,我不做妾,您请回吧。” 宋婆子带着一干人,抬着聘礼,气冲冲地离开了沈家。 一回府邸,她赶紧去宋玉跟前回话。 彼时,宋玉摇着洒金扇,一只手抵着额侧,正在听曲。 唱曲儿的女子,声音在丝竹声里缠缠腻腻,一双勾人的狐媚眼直往宋玉脸上戳。 宋玉斜睨着她,微微勾唇。待曲子唱罢,她上前来,跪在他身前,“公子。” 宋玉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曲儿唱得不错。” 她轻轻用眼儿瞟他,咬住花瓣一样嫣红漂亮的嘴唇。宋玉正欲摸她嘴唇时,侍从告诉他宋婆子前来回话。 “下去。”宋玉挥手,众人屏退。 听宋婆子说沈秀拒绝了亲事,宋玉眼神冷下去,“不做妾?怎么,难道还想做正头娘子?”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4. 第 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 5 章 “不做妾?怎么,难道还想做正头娘子?”宋玉眼神冷下去。 宋婆子极会看脸色,她跟着附和道:“是啊,能做公子的姨娘便已是她天大的福分了。” 宋玉缓缓摇开洒金折扇,淡淡道:“罢了,一痴心妄想的无盐之女而已。” 公子这是不打算再纳沈秀了。宋婆子点头退下。 “你还想做他的正头娘子不成?”待宋婆子一干人离去后,杨氏叹气。 “首先,我不并不想嫁他,其次,我怎么就不能做他的正头娘子了?” “他是什么身份,咱是什么身份,你能做他的姨娘,已经得了大运。人家的正头娘子,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富家小姐,哪里轮得到咱们来做。” 人有三六九等,有贵贱之分,杨氏有自知之明,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平头百姓,哪里攀得了那样的高枝儿,能去做个妾,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这样的身份怎么就不能做人家的正头娘子了?别这样看不起自己。还有,宁做贫人.妻,不做富家妾,我是不会做人妾的。”沈秀懒得再多说,继续睡午觉。 沈有财卖完豆腐回来,听杨氏说了宋玉要纳沈秀做姨娘的事,他瞪目,“秀秀说得对,宁做贫人.妻,不做富家妾,做了人家的妾,那就是人家可以打发买卖的奴才!你想让我闺女去做人家的奴才?” 杨氏被噎住,她张口欲言,最终还是闭了嘴。她转身去磨豆腐,一边磨豆腐,一边叹气。 拒绝掉这样好的婚事,无异于拒绝掉改换门庭的大好机会,她实在是呕得很。 心痛到呕血的同时,她疑惑起来,宋公子怎会看上她家秀秀的? 若秀秀貌若天仙,那便算了,然秀秀容貌并不出众。所以宋公子这是图秀秀什么? 接着,她又想到一心想娶秀秀的周青。 真是怪哉!秀秀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不成?怎么就把两个条件这样好的男人给迷住了? 日暮晚晌儿,锦州城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李员外家灯火通明。李员外宴请宋玉做客,酒过三巡时,李员外拍拍手。 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走上前前来,福身作礼,“老爷。” 李员外笑呵呵道:“此女善通音律,是我特意从江南寻来献与公子的。” 宋玉看向女子。 女子身段婀娜,眉心一丛花钿,长睫明眸,面罩半遮,通身透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 宋玉:“取下面罩。” 女子伸出纤细柔荑,取下面罩。面罩下的面庞,肤如凝脂,鼻依琼瑶,唇若樱桃。 宋玉满意地撂下酒杯,“弹首曲子听听。” 女子轻抚琵琶,琴声百鸟鸣啭,清越悠扬。 李员外问道:“公子可还满意?” 轻眯着眸子听曲儿的宋玉笑了笑,“不错。” 回府时,宋玉带走了琵琶女。 卧房里红烛摇曳,沐浴之后的琵琶女端坐在床前,心里想着宋玉那俊逸的容貌,她不禁红了脸。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是老爷将她献给肥头大耳,老态龙钟之人,她也认了。却不曾想,老爷居然将她献给了这样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琵琶女抬眉。是宋公子入了屋。 宋玉步至床前,挑起她的下巴,“叫什么?” 琵琶女脆音出唇,“奴家名唤花婉。” “好名字。”宋玉轻浮地捏了下她的脸。她顺势凑过去,将身体靠进他怀里,声音妩媚,“公子……” 他轻笑一声。见她送上红唇,他低头,正要吻下去时,眼前倏地闪过沈秀的嘴唇。 沈秀的唇形和琵琶女的略微相似,只是没有琵琶女的唇色这般嫣红。 思及沈秀,他一顿,立时推开了琵琶女。 琵琶女错愕,“公子?” 宋玉看着她的唇,蹙眉,良久,他转身离去。琵琶女愣愣的,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宋玉,他怎的就突然走了? 一连几日,琵琶女都一直守着空房。她找来宋婆子,哭哭啼啼,“宋嬷嬷,奴家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公子?公子为何不见我?” 宋嬷嬷也纳闷,琵琶女这花容月貌,公子竟让她独守空房?且这几日公子没去其他姨娘房里,也没去喝花酒,似乎是突然转了性。 风流浪荡子为何突然转性,宋嬷嬷纳闷得很。 就在这时,侍从传话,说公子要见宋婆子。宋婆子赶紧去见宋玉。 宋玉:“宋嬷嬷,你去沈家,告诉他们聘礼加倍,若沈秀还是不愿,便问她要多少聘礼才够。” 闻言宋婆子大骇。公子不是对那沈家姑娘没兴趣了么?怎的还要求娶? 次日,宋婆子带着丰厚的聘礼,再次去往沈家。 见宋婆子又来了,沈秀起先仍是婉拒,说自己年纪小,说自己配不上宋公子,但宋婆子依旧问她要多少聘礼,似乎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于是她便直言道:“不管多少聘礼,我都不嫁,即便是让我去做正头娘子,我也不嫁。” “姑娘莫不是在拿乔?” “什么拿乔?我只是不喜欢你家公子而已。” 这话让宋婆子怒了,沈秀不喜欢公子?就她这样的,难道还看不上她家公子?真真是荒谬! 宋玉听了宋婆子的话,“她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宋玉冷哼一声。 他翻转着折扇,突然笑了一下。 …… “今儿你爹怎的还没回来?”杨氏时不时瞥向院门。 平时这个时候,沈有财早已卖完豆腐归家。 “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沈秀清洗着黄豆,回道。洗完黄豆,沈秀捏捏泛酸的手腕。 只恨自己无用,不能像小说里的那些穿越者一样,利用现代知识带领全家发家致富,而后躺平享受人生。 她学的外语专业,她的专业能力在这个世界毫无施展之处。她也没什么其它能力,发明肥皂什么的发明不来,也不怎么会做菜,她会的菜式,这里都有,也卖不了什么菜品方子。 她一个在现代普普通通的人,来到古代也普普通通,并不能像其他穿越者一样大展身手。 喔,她倒是很会念书,若女子能科考,兴许她努把力,能考个童生回来?只是女子并不能参加科举。 唉。她叹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丢穿越者的脸了。 困意袭击神识,她打了个呵欠,又困起来。大抵是在现代没睡够,是以来到古代,她总是日日都困。 “娘我好困,我去睡会儿。”她打着呵欠去往卧房。睡到迷迷糊糊时,忽而听见她娘哭喊道:“秀秀不好了!你爹出事了!” 沈秀顿时清醒。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5. 第 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 6 章 沈有财下大狱了! 昨日有人吃了沈有财卖的豆腐,中了毒,毒发身亡。经仵作开肚验尸,证明死者的确是吃了有毒的豆腐而亡。而那豆腐,经人认证,也的确是从沈有财那里买的。 而死者前几日与沈有财有过龃龉,因豆腐的价钱问题吵过架,这便解决了沈有财下毒杀人动机的问题。于是不到半日时间,沈有财便定罪下了牢狱,择日处斩。 杨氏哭得六神无主,“怎么可能!有财怎么会下毒谋害他人!” 沈秀拧眉。沈有财这人虽然重男轻女,时常骂她们母女,但从未对她们母女动过手,也就是过过嘴瘾,也没做过太恶劣的事。况且他现在改好了,似乎不那么重男轻女,也不怎么骂她们了。 他本性也坏不到哪里去。不至于因为那么点口角之争,便有那么大胆子去杀人。 “秀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杨氏差点哭晕过去。 沈秀:“我们赶紧去县衙!” 两人急急赶往县衙大牢。大牢里,沈有财抓着牢门,哭道:“我没有下毒!我没有杀人!你们相信我!” 杨氏抓住他的手,呜咽道:“我相信你。” 见沈秀不出声,沈有财急道:“秀秀!你相信爹,爹真的没杀人,爹是被冤枉的!” “爹你既是冤枉的,我们一定想办法替你翻案。” “得快!得快!他们说过两日就得砍我的头!” 沈秀和杨氏火速去衙门口,击鼓鸣冤。然而衙役得知她们是为沈有财鸣的冤后,告诉她们,此案已了结,再无翻案可能。 “我相公是冤枉的!”杨氏一把抓住高高瘦瘦的衙役,哭诉道。 “你说冤枉就冤枉?”衙役哼了一声,见杨氏抓着他不放,用力一把推开她。 沈秀赶紧扶住杨氏,她对衙役说:“我爹的确是冤枉的,县令大人英明,定不能像昏官那样断案!” 衙役对沈秀说话的语气没那么硬,他缓和了语气,道:“姑娘,这案子已经了结了。” “可这是冤案!” 这时一胖子衙役突然出来,将沈秀推下台阶,“什么冤案?你们这是在质疑我们大人的断案能力?赶紧麻利地滚!别耽误我时间!” 沈秀差点摔下台阶时,先前那位高高瘦瘦的衙役眼疾手快,拽住她。 高瘦衙役吼胖子衙役,“你做甚!” 没料到高瘦衙役会吼自己,胖子衙役顿了一下,然后道:“我只是让她们识相点,别耽误我们时间。” 高瘦衙役瞪他,转头问沈秀,“你没事吧?” 沈秀:“没事。” “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胖子衙役的视线触及她的脸,声音戛然而止,“你……” 胖子衙役偃旗息鼓,结结巴巴起来,“你、你这……” “好了!”高瘦衙役按住胖子衙役,对沈秀道:“这事是他不对,对不住。姑娘,你们请回吧。” 杨氏哭哭啼啼,“可我相公是冤枉的,冤枉啊,我们冤枉啊!” “娘,我们走!” 杨氏:“不能走!” “我们先走。”沈秀拽走杨氏。 胖子衙役猝地叫住她,“那个……” 沈秀侧过脸,“说。” “方才我、”他挠头,“不是故意要推你的。” 她没应声,拽着杨氏大步流星离去。等走远了,沈秀安抚哭个不停的杨氏,“娘,县衙告不成,我们便去府衙,去知府大人那里鸣冤!” 然而她们去府衙,也被衙役拦在门外。衙役告诉他们,县衙已经断定的案子,府衙不再接管。 求告无门,不得翻案,沈有财必死无疑。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杨氏眼泪快哭干了。 此时此刻,沈秀突然很冷血地道:“真翻不了案,那就算了吧。” 原本沈秀就想让杨氏与沈有财和离。虽然如今沈有财改好了,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变回去。他死了倒也好。 她这样想着,脑海里闪过沈有财讨好她的场景。他笑呵呵地给她买好吃的,乐呵呵地说她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姑娘……想到此,她抿紧唇。 “秀秀,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再想想办法。”她吐气。沈有财是原主的亲爹,她占了原主的身体,没道理要眼睁睁看着原主亲爹去死。 沈有财虽喜欢骂原主,但到底是亲爹,原主对沈有财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她得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一救沈有财。 杨氏忽而想到什么,“秀秀……” “嗯?” “宋公子、我们可以去求求宋公子!” 宋玉是知府大人的儿子,或许她们可以去求求宋玉。 听到这话,沈秀道:“我先前拒绝了他,也算是得罪了他,他会帮我们?” “不试试怎知道?”杨氏握住沈秀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秀秀,我们去试试!去求求宋公子!” 沈秀沉默良久。她实是不愿去求宋玉。只是现在别无他法,她只能厚着脸皮去试试了。 打听到宋玉不住在宋家主宅,常住外宅后,沈秀戴上幂篱,直奔他住的宅子。 宋宅门前,守门的两个门倌百无聊赖地闲聊着。 “听宋嬷嬷说,那沈家的小娘子,容貌很是平凡,也不晓得咱公子是看上了她什么?” “大抵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些清粥小菜吧。” 沈秀来到两位正在闲聊的门倌前,先行礼,而后道明来意。 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两位门倌瞥她,“你真是沈姑娘?” 沈秀连忙掀开幂篱,“我是。” 空气突然静下来。他们俩一动不动盯住她,不说话了,她不明所以,“大哥?” “大哥?” 其中一位门倌立即回神,“喔我这就去传话,你稍等。”门倌一边往门内走,一边一步三回头。 沈秀摸自己的脸,疑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去传话的门倌捂住狂跳的心口。往前走时,大口呼气,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他不知为何,一看到沈秀,心脏就狂跳,仿佛是要献祭似的,想要将心脏捧到她面前,任她宰割。 待他缓过气来,他揉揉心口,疾步前行。 门口。耐心等着门倌的沈秀注意到待在门口的另一位门倌,目光一直黏在她脸上,她有些不解,随之重新把幂篱纱布扯下来,重新遮住面。 不多久,去传话的门倌折返,他道:“公子这会儿有事,得等他忙完了才能见你。” “多谢。”沈秀点点头,耐心等待。 传话的门倌看了看沈秀,有些不落忍。公子其实并未有事,他这会子可正在听曲儿呢,根本就不忙。 公子是故意要把沈秀撂在门口的。大抵是因为之前沈秀拒绝公子,公子生气的缘故罢。 只是公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怎能让人家姑娘站在外头等,好歹也让人进屋里等吧。 正当午时,日头高悬,外面这么热,也不知公子要晾她多久。 门倌偷瞄站在门口的沈秀,心里有些难受。正欲去搬个凳子让她坐,另一个门倌却先他一步,“姑娘,我去给你搬个椅子过来!” 沈秀微微诧异,“谢谢。” 很快门倌搬来椅子,“姑娘,您请坐。” 沈秀毫不客气坐下。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多时辰。 门倌:“沈姑娘,你渴不渴?我去给你端杯茶水来?”他话音刚落地,另一个门倌拔腿就往里头跑,“我去倒茶水!” 这两个门倌有些过于热情。沈秀摇着他俩拿来的扇子,略微困顿。宋玉让她在外头等,明显是不待见她,否则怎会让她在外面等。 这两个门倌又不是傻的,看不出宋玉不待见她?奴才不应顺着主子的意思办事么,他们也应该不待见她才是,怎么搞的她像是他们的主子似的。 门倌去端茶水时,去瞧了一眼宋玉。宋玉仍在听曲儿。门倌悄悄躲在门口,心里有些怨起宋玉来,公子也忒不做人,自个儿在这玩乐,让沈姑娘在外面干等了那么久。 他愤愤不已,随之快速去端水。 乐师弹着琴,不着痕迹瞟了一下宋玉。他发现宋玉并未在听曲。这一个多时辰里,宋玉一直时不时望向大门的方向,并未认真听曲。 一曲弹罢,乐师停下手指。 宋玉:“再弹一曲。” 乐师不解。公子明显不想听曲子,为何还要听? 他正欲再抚琴时,宋玉倏然抬手,“不了,都退下吧。” 旋即,宋玉吩咐丫鬟,“去把人带进来。” 丫鬟快步去往大门口。 见到沈秀的第一眼,她很是疑惑,公子到底看上了沈秀什么?就沈秀这容貌,顶多算个清秀,府里的姨娘丫鬟哪个比不上她? 疑惑之后,丫鬟暗地里嗤了声。沈秀今日求见公子,这是按捺不住了。先前拿乔拿过了头,见公子不再上门求娶,是以现在后悔,所以才来找公子的吧。 丫鬟撇嘴。后悔也无用。公子断断不会再纳她做姨娘了。 之前公子看上一位女子,她也与沈秀一样拿乔,欲擒故纵过头,公子便不再搭理她。那女子后悔万分,多次前来求见公子,但无用,公子已经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这沈秀的模样和家世还不如那位女子,公子肯定也不会再搭理她。 不然也不会将她晾在外面这么久。这会子让她进来,公子定是要羞辱她一番,把先前落的面子拿回去。思及此,丫鬟轻轻一笑。 沈秀跟着丫鬟进入一间屋子,丫鬟道:“公子,人带到了。”说完便退下去。 屋子里窗明几净,镂空雕花精美非常。地毯上放着金鼎,淡淡的熏香从金鼎里袅袅上升,熏香的香气仿佛是冷气,整个屋子都被熏得凉沁沁,不似外面那般炎热。 屋子正中央放着一扇屏风,精雕细琢而成的屏风上,布着山水景致,以及栩栩如生的梅兰菊竹。 屏风后面隐约有一道人影。沈秀看过去,“宋公子?” “进来。” 沈秀穿过屏风,目光落在宋玉身上。他轻靠紫檀木椅,手摇折扇,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倒是稀奇,沈姑娘不是看不上我,今日又为何要见我?” “宋公子,你父亲是好官,是英明的好官,我想定不会容忍眼皮子底下出现冤假错案。” “哦?怎么说?” 沈秀说了沈有财被冤枉的事。 “你有证据证明他是被冤枉的?” “现在没有,但总会查出来的。” “你空口这么一说,就想推翻已经了结的案子?” “可是我爹的确是被冤枉的。至少现在应该延缓斩首日期,再审查一下案子,不能这么快就砍我爹的头。” 宋玉:“若所有已定罪的罪犯都像你这么做,恐怕锦州城就是有十个衙门也忙不过来。” 沈秀:“难道知府大人真的能容忍眼皮子底下发生冤假错案?” “其一,是不是冤假错案你说了不算。其二,县衙已经断案,府衙不会插手此事。” 也就是说,宋玉不会帮她。沈秀明白了,“打扰了。”语罢转身就走。 似是没料到她直接就走了,宋玉顿时起身,“你就这么走了?” 沈秀转过脸,“那我要怎样走?” 宋玉一噎,转而道:“你来见我,是想求我帮你,是也不是?” “是。” “可你并未求我一句。” “我求了你就会答应我?” “你不试试,怎知我不会答应你。” 沈秀不假思索,“宋公子,求你帮帮我爹?” 宋玉好整以暇地打开折扇,“求人办事不得送礼?” “礼?”沈秀皱眉,“你想要什么?” “这宅子里缺一个姨娘,”宋玉将折扇抵在下巴上,“你若答应嫁我,我便帮你,不仅能帮你爹延缓死刑日期,还能直接把你爹从牢里捞出来。” 将将说完,他轻笑一声,“让你做姨娘,委实是有些抬举你了,你也就配做一个外室。你做本公子的外室,本公子便将你爹从牢里捞出来,如何?” 沈秀转身就走。 她转身就走,宋玉语速急促,“你不救你爹了?” 沈秀摇摇头,继续前行。 宋玉脸色阴沉下来。 就在这时,沈秀猝地驻足。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他爹无缘无故被人陷害,而宋玉刚好能救她,但条件是让她嫁给她。 脑子稍微一动,她恍然大悟一般,转过身,重新走到宋玉面前。 “怎么,后悔了?”宋玉冷哼。 沈秀仔仔细细端详他,沉默好一阵才道:“我曾经看过一个话本,不是,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话本。” “话本里,男主人公心仪女主人公,然女主人公对他无意。男主人公多次求娶无果,便心生一计,栽赃陷害女主人公的父亲,使她父亲锒铛入狱。” “男主人公有权有势,有能力救她父亲,她便去求他。他答应帮她,条件是她嫁给他。” 沈秀:“你说这话本有不有趣?” 宋玉面色不变,“什么话本?” 沈秀不再废话,“我爹……是你陷害的,是也不是?” 默然片刻,宋玉抬睫,轻描淡写道:“是又如何?”他直接承认。 “果然是你。”沈秀没控制住情绪,“你怎能……怎能如此卑鄙无耻!” 宋玉:“放肆!” 在外面候着的丫鬟听到动静,正好听到沈秀骂宋玉卑鄙无耻。 沈秀居然敢辱骂公子!她这是想死吗!公子定饶不了她!她死定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6. 第 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 7 章 宋玉面色铁青,“你竟敢骂我!” 他一把揪住沈秀的衣领,抬手要扇她。手掌落下去时,却骤地停在半空中,没打下去。 他绷紧下颚,只对沈秀怒目而视。 在门外偷看的丫鬟见宋玉没打下去,她讶然。之前有人惹怒公子,无论男女,公子可是会直接动手的。 沈秀如此骂他,他居然只干看着她,不动手?丫鬟眼如铜铃,不可置信。 这边厢,宋玉竭力控制住怒火,舌尖抵了下微微发疼的腮帮,冷笑,“看来你不想救你爹了。” 沈秀又怒又憋屈,她想继续骂他,但她仅存的的理智束缚着她,控制着她。 她怕自己在这里再待下去,真的会失控,便不再言语,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宋玉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更加铁青。 丫鬟连忙进来,“公子,您没事吧?” “滚!”宋玉直接踹她一脚,又一脚踢翻了屏风。 沈秀大步走出宋宅,隔着幂篱,她回头望了一眼宋宅。宋家能在锦州城只手遮天,是以他才能毫无忌惮承认是他栽赃陷害了沈有财。 即便她知道是他栽赃陷害,却奈何不了他。无权无势的无力,让她倍感憋屈。 又想到方才气极之下,她惹怒他实属冲动了些,可是她气上头了,理智全无,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稍微冷静些许,她疾步回家。她一到家,杨氏便立即问道:“秀秀,怎么样,宋公子他怎么说?” “娘,爹没有下毒杀人,这件事是宋玉栽赃陷害给爹的。” “什么?” 沈秀细说了宋玉栽赃陷害之事。杨氏听罢,呆滞良久,继而泪如雨下,“天杀的,他怎能如此!” 静默良久,沈秀试探性道:“只要我嫁给宋玉做外室,就能救出爹。” “外室?外室连小妾都不如,那是千人骂万人唾,上不了台面的!且他为了娶你能陷害你爹,如此歹毒之人,你若嫁他,那便是入了狼窟!”杨氏边哭边道。 沈秀挑眉。她以为杨氏会毫不犹豫让她答应做宋玉的外室。毕竟之前杨氏觉得能嫁给宋玉是她天大的福分。而且现在是为了救沈有财,所以她以为杨氏会毫不犹豫让她嫁的。 “可我不答应他,爹就没救了。” 杨氏抓住她的手,“我们去告宋玉,锦州城告不了,便去京城告!” “我们还没到京城,爹就已经被砍头了。而且我们无权无势,告也不一定有结果。” 杨氏眼里露出绝望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秀再一次试探,“为了救爹,我只能嫁给宋玉。” “秀秀……”杨氏目露犹豫,下一瞬,她猛地摇头,“不成!他今日为了让你嫁他,能陷害你爹,若明日他不喜欢你了,还不知会把你怎么样!娘不能看着你进狼窟!” 看来杨氏还是很爱自己女儿的。沈秀抬首,望向天边刺目的日光。日光刺得她不得不低下头时,她已经做好决定。 “娘,为了救爹,我愿意嫁给宋玉。” 宋宅。宋嬷嬷环顾屋子,屋内一片狼藉,公子把能摔的都摔了。能把公子气成这样,那沈秀也真是个能耐人! 她端着茶,步至宋玉跟前,“公子,喝些茶吧。” “滚。” “公子————” “我说滚!” 宋玉面黑似阎罗,宋嬷嬷也不敢再惹他,她轻声退下。 不多久,有侍从进屋,“公子。” “啪!”半个花瓶砸到侍从脚前。 “滚出去。” “公子,沈姑娘又来了。” “我让你滚出————你说什么?” “沈姑娘又来了。” 宋玉立时起身。 再一次来到宋宅,沈秀低眉顺眼,“宋公子,你先前说只要我嫁给你,你就能救我爹,这话可还作数?” 宋玉:“怎么,你愿意了?” “我之前因为在气头上,所以说了些混账话,对不起。”她更加低眉顺眼了几分,“你之前说的话还能作数吗?” 宋玉欲让她滚,好将之前在她这里受到的恶气狠狠出了。然而喉咙里仿佛是灌了泥,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道:“当然。” “多谢。”沈秀盯着自个儿的鞋面,“公子什么时候能把我爹救出来?” …… 大牢里,沈有财靠着墙,边哭边道:“大人我冤枉啊!” “嚷嚷什么?给我安静些!”狱卒斥道。 沈有财低下声音,边哭边擦泪。 “爹。” 似乎听到沈秀的声音,沈有财立刻抬头,“秀秀?” 同沈秀一起从大牢里走出来后,沈有财整个人愣愣的,“秀秀,我真不用砍头了?” “不用了,我找宋公子帮了忙,案子已经重判,你是已经清白了。” 宋玉找人做了伪证,洗清了沈有财的嫌疑。 “什、什么?”沈有财呆呆的。 沈秀用手挡住热烈的阳光,“太热了,回去再细说。” 等到了家,沈有财得知陷害他的始作俑者是宋玉,且他能出牢狱,是因为沈秀答应了做宋玉的外室,他怒急攻心,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他痛哭流涕,“秀秀,是爹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们的是宋玉。”沈秀道。 看着沈秀过于平静的神色,沈有财想,秀秀大抵是伤心过了头,所以才这般平静。思及此,他心如刀割,“秀秀!爹就是去死,也不能让你受了这委屈!” 好好一闺女,去做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比小妾还不如!这不是糟蹋他闺女吗!且宋玉心肠如此歹毒,秀秀若嫁了他,以后有好日子过? 他沈有财就算是枉死,也不能把他闺女推进火坑! 听到沈有财的话,沈秀略微讶异。沈有财重男轻女,素来不喜她,虽然现在改好了,对她好了许多,但她没想到他竟如此看重她,为了不让她受委屈,宁愿去死。 “不成!秀秀绝不能嫁给他!”沈有财胸膛剧烈起伏,脸红脖子粗,“我这就回牢里去,我宁愿被砍头!”说着他起身就要下床。 “好了好了,爹,不用担心。”沈秀按住他,“你还真以为我会给他做外室?” “啊?” “权宜之计罢了。我不会嫁给他。只是骗他将你救出来而已。我想好了,过两天我们偷偷离开锦州城,去离锦州城很远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再改名换姓,我就不信他能找到我们。” 沈有财和杨氏微微张嘴,“离、离开锦州城?” “嗯,就是不知爹娘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沈有财不假思索。杨氏也跟着点头。 “好,那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此事。” 离开锦州城,去哪里?按照书里的时间线,此时男女主在京城。所以绝对不能去京城。 要去离锦州城很远,且男女主在书里不会去的地方。沈秀沉吟,“就去……芜州?” 芜州地处江南地带,离锦州城较远,那里是著名江南水乡,风景如画,富庶繁华,是个好去处。 沈有财:“芜州?那地方还行,咱们这儿有卖芜州的渣肉蒸饭,我吃过,很是不错。” 沈秀找偏了重点,“渣肉蒸饭?” “你没吃过,就是糯米蒸五花肉,味道可香。” “喔,粉蒸肉啊。”沈秀有点馋了。她有点想吃粉蒸肉了。 杨氏问:“粉蒸肉?这是哪里的叫法?” “随便说的。”沈秀托腮,“那我们就去芜州。” “行。”沈有财忽而想到什么,“出城得有路引啊,咱去县城开路引,万一被宋玉发现怎么办?” 沈秀做了一个捏钱的手势。 现代有偷渡客,古代若没有路引,也有一种“偷渡客”,只要给钱,有钱什么都好说。 若不行,那便再寻办法。 次日,宋婆子带着一干人,将聘礼抬进沈家。这次带来的聘礼,比之前两次都要多。 宋婆子委实是有些不解,先前公子纳沈秀做姨娘,下的聘礼就已经够多,这会子让她做外室,聘礼应该会减少些,不曾想公子还多加了聘礼。 娶个外室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聘礼,公子还真是舍得啊。 沈秀扫视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她捂住颊边的笑意,在内心感谢宋大公子给他们家送的路费。何止是路费,这些聘礼,都够他们一家三口过活一辈子了。 宋婆子离开前,告诉沈秀,宋玉邀她后日游湖。 “婚前不是不能见面吗?”沈秀并不想见他。 宋嬷嬷心道,你就一个外室,又不是正经嫁娶的婚事,哪来这么多讲究。她笑道:“公子喜欢您喜欢得紧,忍不住要见您呢。” “行吧。”沈秀应了。后日?反正后日她已经离开锦州城,他且去见空气吧。 又看了看够一家三口过活一辈子的聘礼,沈秀笑得极其真诚,“宋嬷嬷,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日子一晃便到了后日。这日天清气朗,日光明媚。 宋玉侧头问宋嬷嬷,“我今日瞧着如何?” 宋嬷嬷的视线扫过过去。公子今日玉冠簪花,锦衣华袍,发间还抹了香泽! 公子这是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 她竖起大拇指,道:“公子风神俊朗,俊逸非凡,全锦州城的男儿都比不过您!” “是吗?”宋玉轻笑,他打开案几上的锦盒。盒子铜鎏金珐琅彩嵌珍珠绿松石,精美生辉,打开盖子,里面的玉簪落入视野。 白玉簪子玉质白色,细腻温润,簪体打磨得十分圆润,簪首镂雕凤纹,精致非常。 他摸了下自己头上的龙纹白玉簪,又看了下盒子里的凤纹白玉簪。 脑海里浮现出等会儿沈秀戴上凤纹白玉簪的模样,他微微勾唇。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7. 第 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 8 章 宋玉在船上等沈秀时,沈秀和父母早已离开锦州城。他们一家子坐马车,日夜兼程,已经到了三百里开外的凉州境内。 “秀秀,咱们歇一歇,去食肆里吃顿热饭再走。” 沈秀:“才离锦州城三百多里远,还是太近了,我们得赶时间,走得再远一些。就先不去食肆里耽误时辰,暂且啃些饼子凑合着吧。” 杨氏点头,“是极是极。” 又赶了半日路,出了凉州,车子抵达一小镇。此时日头西沉,橙红的晚霞将整个小镇氤氲成一淌胭脂。 踩着薄薄的一层胭脂,一家三口进入一家食肆。这会子正值饭点,店里人声嘈杂。 小二快速迎上来,“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打尖儿。” “好嘞!” 待他们一家人入了座,小二报菜名,问他们要吃些什么。沈有财首先问沈秀,“秀秀,你想吃些什么?” “爹娘你们随便点吧。”沈秀掀开幂篱一角环顾四处,没发现有疑似男女主的身影,她才放心地拿下幂篱。 沈有财对小二道:“来一盘旋煎羊白肠,再来一碗小菜豆腐汤。” 想着手里有聘礼那么大一笔钱,又想着这两日赶路,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热饭,沈有财道:“再来一盘炙鸡,就这些。” “好嘞!”小二转身要走时,沈秀叫住他,“等一下,再来一碗生淹水木瓜,天热得很,吃点冰镇冷食凉快。” 小二转过脖子,“生淹水————” 见他忽然呆住,沈秀蹙眉,“怎么了?” 小二脸喉结上下滑动,“没怎么,您方才是说生淹水木瓜?” “对。” “好的!” 待小二走开,沈秀的目光又落在写着菜名的木牌上。 “你又不识字,看着干什么?”杨氏道。 “不识字就不能看吗。”沈秀笑了下,视线扫过木牌上的莲花鸭签、间笋蒸鹅,最后落在羊蹄笋上,她咽嗓,“再添一道猪蹄笋如何?” 杨氏:“已经吃得够好,莫要再铺张。” 沈有财不同意,“秀秀若想吃,便让她吃!”语罢他招手,“小二,再来一盘猪蹄笋!” 小二给别桌客人上菜时,眼睛时不时往沈秀那边瞟,一个没注意险些将手里的盘子摔落地时,他赶紧将眼睛收回来,好好上菜。 然而眼睛收回来,心却收不回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让自己专心干活,却怎么无法专心。 沈秀那一桌的生淹水木瓜很快做好,小二去端菜时,道:“二舅,你这木瓜是不是放少了?” “哪里放少了?不就这么多?” 小二磨磨蹭蹭,“二舅,再多放些木瓜吧。” 那姑娘点了生腌水木瓜,应该是喜欢吃生淹水木瓜的。他这样想着,继续道:“这桌客人是我好友,她喜欢吃生腌水木瓜,二舅你就多放点木瓜吧!” “你这小子。”他二舅哼了声,多添了几勺木瓜进去。 “再添些,再添些。” “再添些,要不白送你朋友得了?” 沈秀没想到,这家食肆还挺厚道实在,这一碗生淹水木瓜,木瓜堆积,都快淤出来了。 沈有财和杨氏也很是意外,不曾想这家店菜量竟这么大。 冰水里微微剔透的木瓜,用盐水和糖水腌渍过,甜甜咸咸,冰冰凉凉。沈秀咀嚼着木瓜,弯弯眼角,“挺好吃的。” 注意到沈秀吃得眸子弯成一双月牙儿,小二开心地咧嘴。 沈秀嚼着木瓜,心想若这里有冰淇淋就好了,冰淇淋比生淹水木瓜更解暑。 不过这里倒是有类似于冰淇淋的代餐,即酥山。酥油、奶油和蜜糖淋在碎冰上,冷凝成的小山。 酥山沈秀没吃过,这种昂贵的高级奶制冰食,是有钱人吃的。也不知酥山的味道如何,虽然比不上现代的冰淇淋,但肯定也很好吃就是了。 “娘,爹,你们可吃过酥山?” 沈有财道:“没吃过,那玩意儿不是那些贵人吃的?” “嗯,听说很好吃,很消暑的,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们都买了尝尝。” “秀秀,你现在若想吃,爹给你买一碗。” “以后有钱了再说,咱这一路过去要花不少钱,到了芜州,要安定下来也要花不少钱,钱先省着点用吧。”虽说那聘礼够他们一家人过活一辈子,但前提是不铺张浪费,若过得稍微奢侈些,那些钱也不够用。 “秀秀你放心,等到了芜州,爹一定努力挣钱,让你吃上酥山!” 沈秀笑笑,倏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侧过眼角,对上隔壁桌男人的目光。 见她看过来,男人飞速挪开目光。沈秀转过头来时,又发现有男的在看她。 眉心微微一拧,她垂下脑袋。随之快速环顾一圈四周。貌似店里有不少男的都在偷看她。 她眉头拧得更紧了。杨氏也发现店里的男人似乎都在偷看沈秀,她低声道:“有财,周围这些男的好像都在看秀秀。” 沈有财瞪了一圈这些偷看的男人,道:“他们定是看上秀秀了!” 闻言沈秀扶额,“爹,你女儿没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估计,”她音量更低,“这些人是不是发现我们身上有一大笔钱?我们得小心着些。” 沈有财和杨氏立刻警惕起来。杨氏紧张道:“他们从哪里发现的?” “不知道,我只是这么猜测而已。反正我们小心着些,吃完饭赶紧走。” 沈有财一边警惕一边道:“是得小心这着些,不过……看他们那眼神,分明是看上秀秀了。” 沈秀翻白眼,“爹,请您看看我的脸,你觉得我长得是有多好看,能让这些人一看到我的脸,就喜欢上我?” “你这模样,怎么就不能让这些人一看到就喜欢了?爹就觉得你是这世上最最好看的姑娘!” “停停停,行了,行了。”沈秀实在是受不了他无脑的吹捧。恰时小二将小菜豆腐汤端上来,她道:“快些用饭吧。” 小菜豆腐汤清芳香可口,旋煎羊白肠软润鲜美,炙鸡鲜嫩香浓,猪蹄笋弹牙筋道,生腌水木瓜咸甜冰凉,沈秀吃得满足惬意。 她擦嘴时,发现右前方的男人在看她,她垂目,“娘,我们快点吃。” 这时,小二端来三碗荷花包围着的酥山。 小二道:“这是那边陈公子请您几位吃的荷花酥山。”小二虽是笑着,心里却哼了一声,对林公子的献殷勤很酸,他若是有钱,他也能请这姑娘吃酥山。 沈秀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瞧过去。小二口中的那位陈公子,位于斜前方桌位,他笑着对她拱手作礼。 杨氏诧异,他们并不认识这位陈公子,无缘无故的,这位公子怎会请他们吃昂贵的酥山? 沈有财则认为这陈公子是看上了秀秀,所以才来献殷勤! 至于沈秀,她觉得这位陈公子定是不怀好意。她对小二说:“替我们谢过陈公子,不过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小二毫不犹豫,将酥山端回去。陈公子见状,起身来到沈秀身前,“姑娘,鄙人姓陈名嘉,年十八,未曾婚配,家中有良田五十亩,三间铺子……” 他一股脑儿,把家底儿交代了个干净,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快全部交代出来了。 沈秀赶紧阻止他,“你有事?” “我见姑娘面善,似有缘人————” “谁跟你有缘人!”沈有财瞪他,“一边儿去!” “伯父————” “我们素不相识,叫谁伯父呢你! 沈秀放下筷子,“爹娘,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走吧。” “姑娘!” 沈秀头也不回,快步走出食肆上马车。沈有财和杨氏也疾步上了马车,“车夫,快些赶路!” 车夫马鞭一扬,马车快速消失在食肆门口。陈公子追也追不及。他用力拍了一下膝盖,一脸惋惜。 马车上,沈秀瞧瞧自己的衣衫,又瞧瞧爹娘的衣衫。他们一家子衣着打扮普通,也看不出身上怀揣巨款。 所以方才食肆里那些男人是如何看出他们有钱的? 当然也可能并不是看出他们身上揣着巨款,也可能是打着其他主意。 “或许是我们虽然看着没什么钱,但点的菜都不便宜,像那种低调的有钱人?”沈秀道。 “兴许是这样!”杨氏附和。 沈有财:“我还是觉得他们只是因为看上了————” “爹,”沈秀拧眉,“咱能不能使实事求是一些?” 马车一路前行,抵达下一个小镇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此时正是亥时(晚上九点),镇上大半人家都已熄灭灯火。 现在已经离锦州城很远,天黑了,马也累了,沈秀不再打算继续夜行,于是便去投宿客栈。 他们三人开了一间房。 “你们娘儿俩睡床,我睡地上就成,这天热的,睡地上还凉快。”沈有财笑呵呵道。 洗漱过后,沈秀沉沉睡去。再次苏醒时,沈秀只觉手腕酸麻,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竟躺在陌生的马车上。 她神识有些混沌,有些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醒了?” 她掀起眼皮,对上一张陌生男人的脸。男人眉尾横着一道刀疤,面相凶神恶煞,通身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神识混沌的沈秀顿时清醒,“你是谁?” “我叫胡刀。”男人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些,“是你未来夫君。” 沈秀瞳孔收缩,她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着,动弹不得,“我不认识你,快放开我!” “别动,你越动,绳索会缠得更紧。”胡刀按住她的肩膀。 “别碰我!”她躲开肩膀。 他笑了下,“小娘子,我会算命,我一看你这面相,便知你是我未来娘子。” “胡说八道!你放开我!” 胡刀拿起旁边的大刀,轻轻用布擦着。 锃亮的大刀,让沈秀顿时安静下来。马车车轮碾着地面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她竭力控制情绪,“你把我掳来干什么?我爹娘呢?” “我不是说了,我是你未来夫君。至于你爹娘,他们还在客栈,放心,我没动他们,他们安全得很。” “你……”沈秀语气没有先前那么硬气,她说,“大哥,你是不是要钱?我有钱的,我可以给你钱。” “我不要钱,我要你做我娘子。” “我们见都没见过,你怎么会让我做你娘子?” “谁说我们没见过?昨日傍晚,我们在张家食肆里见过,我对你一见倾心。” 对她一见倾心?她不信。一见倾心,只是见色起意而已,她又没什么色,他倾个什么心。 “大哥,能否说实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说的是实话。” 还真对她一见倾心?沈秀犹疑地打量他。难道是她的长相正好和他眼缘? 真真是倒了个大霉,怎的就被他看上了。 “小娘子,你叫什么?” 沈秀不想搭理他,但她识时务者为俊杰,“沈秀。” “沈秀?沈姓的沈,秀气的秀?” “嗯。” “这名字倒是好!小娘子,你饿了没?” 沈秀不会为了骨气而让自己受罪,“饿了。” “先吃些胡饼将就将就,等到了有食肆的地方,便让你吃些好的。” “这是去哪儿?” “京城。” 京城?男女主在的地方?她眉头越蹙越紧。 胡刀将胡饼掰开,喂给她。 沈秀:“你能解开绳索,让我自己吃吗?” “不能。” 她张嘴,咬了一口胡饼。这胡饼里包着羊肉,味道还不错。她没客气,一口气吃了四个胡饼。 胡刀:“还要吗?” “还要。” “你这小娘子,胃口倒是大。” “我胃口很大,一个人的饭量能抵三个人,不,能抵五六个壮汉。你怕是养不起我,如果你不怕我把你家吃垮了的话,就放过我吧。” 胡刀大笑,“就是有十个你,我胡刀也养得起!” 他又喂过来一块饼子。见他笑得豪爽,沈秀恨不得咬断他捏着饼子的手指。 吃完饼子,她说:“我手酸,你解开绳索吧,反正我又跑不掉。” “不行。” 沈秀想,他既对她一见倾心,也就是喜欢她,那么或许她可以稍稍利用一下他的喜欢? 她作出很痛苦的模样,“我手腕真的难受,又麻又酸的都动不了了,你绑了我多久,我的手都快断了,能否先给我解开,等之后再绑上?” “大哥,胡大哥,”她用撒娇的语气,声音柔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先给我松松绑,可以吗?” 胡刀神情松动,有些动摇,“真的很难受?” “真的。”她拼命挤出泪花。 发现她眼泪的泪光,胡刀不再犹豫,直接给她解绑。他轻轻抬起她的手,“怎么样?” “解开就好多了,还有脚上的也可以解开吗?” 他二话不说,蹲下来给她解开。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沈秀道:“多谢胡大哥。” 她伸手掀开帘子。外面是崇山峻岭。马车旁边有骑马的蒙面大汉,个个手里背着大刀。她咽口水,“胡大哥,你……你是干什么的?” “山里扎寨的。” “山里扎寨?山寨?你是山、山匪?” “是。” 难怪瞧着凶神恶煞,通身都是匪气。外头这么多人,将马车围的密不透风,她如何能逃得出去? “怎么,瞧不起山匪?” “没有,你能当山匪,也是你的本事。”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沈秀耳根通红,“胡大哥,人有三急。” 胡刀钻出马车,下车,“出来吧。” 沈秀弯腰从马车里出来,正要下车,腰却被一双大手掐住。胡刀直接将她抱下来。 他拉着她往前走,发现手下们都在偷瞄沈秀,他眉头的刀疤狠狠一动,凶悍似修罗,“看什么?再看将你们眼珠子挖了!” 手下们大骇,立刻低头。 沈秀抽出手腕,“那有草丛,我自己去吧。” “别想着逃跑,你这小胳膊小腿,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跑过我们这么多人。”胡刀警告她。 “我不会的。” 沈秀快步前行。来到草丛后面。她观察四周。思考能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触及一抹黑,她拔腿就往回跑,“有黑熊!胡大哥!有黑熊!” 胡刀拿着大刀,同手下几刀子便砍掉黑熊脑袋。杀掉黑熊,他轻握住沈秀的肩膀,“没事了。” 沈秀惊魂未定。荒郊野岭,野兽出没,即便她可以从胡刀手里逃出来,说不定也会落于野兽之口。 还是先出了这荒郊野岭,到达有人烟的地方再说。她吐气,“多谢。” 重新上马车,她拿起饼子就啃。试图拿饼子压压惊。 “没吃饱?”胡刀问。 “我说了我胃口大。” 啃了两个饼子,她倒头就睡。即便闭着双目,也能感觉到胡刀的目光。他一直把眼睛放她身上,一直盯着她也不嫌累得慌。 胡刀目不转睛,盯着沈秀的睡颜。朦胧的光映在她白净的脸上,映出她细细弯弯的眉,小巧的鼻子,以及微微薄的嘴唇。 她的五官平平无奇,堪堪清秀,却让他生出从未有过的渴求。 触摸她,拥抱她,亲吻她,极度的渴求,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极致热烈。 感受到他在用手摸她脸,她退开,道:“胡大哥,我们还未成婚,婚前不可逾矩。除非你看轻我,不打算娶我当正头娘子,所以才想这般随意轻待我。” 胡刀目露隐忍,“好。” 不知睡了多久,沈秀被胡刀唤醒。 “秀秀,起来吃饭。”他刻意将表情放柔和,然而看起来还是很凶神恶煞。沈秀一醒来就被他凶悍的模样吓到了,她暗自定神,打打呵欠,问道:“到了哪里?” “青山县。” 离京城还远。沈秀起身要下车。胡刀拽住她,“你别下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打包吗?” “打包?” “就是把菜买回来吃。” “是,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买什么?我可先说好,我不仅胃口大,还特别好(hào)吃。” “爱吃是福气。说吧,要吃什么。” “酥山,冰酪,爊鸭,东坡肉,五味杏酪羊,间笋蒸鹅,猪羊荷包,炸冻鱼头,还要雕花梅球儿,雕花枨子……”她说的全是贵菜,定要让他觉得她难养。 胡刀听罢,“寻常人家还真养不起你。” “你若养不起,便放了我。” 他又大笑一声,“等着。” 一道道菜端进马车里,热腾腾的香气扑得到处都是,沈秀口舌生津,拿起筷子就吃。 穿到这里以后,她就没吃得这么好过。将所有菜都吃得七七八八,她按住圆滚滚的肚皮。 胡刀:“你这饭量似乎也没你说的那么大?” “我还未吃饱,我虽然能吃很多,但也不能吃太多,吃太多了会长胖的。”她根本就不在意胖不胖,是真的吃不下了。 “胖有什么?你想吃就吃,只管吃便是。” “我若成了胖子,你还想让我做你娘子吗?” “那当然。” 说得这么好听。人都是视觉动物,若她真胖了,没准他比谁跑得都快。除非他喜欢胖子。 她用勺子把最后一点酥山吃干净,“我还想吃酥山,你再给我买一碗。” “你今日已经吃了酥山和冰酪,再吃会坏肚子。” “哪里会,你是舍不得给我买吧。” “我并非舍不得。” “你就是舍不得。” “明日再给你买。” 彼时,胡刀的手下们仍在食肆里用饭。 其中一人出声,“怎的了,心不在焉的?” “三哥,我就是羡慕老大……” “羡慕什么?” “羡慕他能————”能拥有沈秀。若不是老大喜欢沈秀,他也想让沈秀做他娘子。他从未如此中意过一位女子,恨不能将她娶回家,当祖宗供着。 “唉。”他食不知味,挑着米饭,忽而听到三哥说:“女子肠肚脆弱,老大又是给她买冰酪又是给她买酥山,这两样冷食吃多了最容易闹肚子,且他还点了那么多道菜,吃那么多不得积食?” “三哥你这么关心咱们大嫂?” 三哥支支吾吾,“我只是怕她吃坏肚子,让我们老大操心。”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8. 第 8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第 9 章 “我只是怕她吃坏肚子,让我们老大操心。”三哥支支吾吾地垂下脑袋,“不说了,赶紧吃吧,别耽误了时辰。” 用完饭,三哥同兄弟们回到马车前。他摸摸守在马车前的马,随之不受控制地望向马车车厢。车厢挡住视线,无法看见里面的人,他叹气,满脸低落。 不多久,胡刀掀开帘子,“都吃好了吗?” “老大,吃好了!” “出发吧。” 马车走了三日,已经来到京城边沿。这几日沈秀没寻到任何机会逃跑,眼瞧着京城越来越近,她急得嘴上冒了一个小泡。 胡刀立马给她买了药,“定是你这几日吃得太补,上火长泡了。” 沈秀扯扯嘴角,继续嗑瓜子。 许是怕她嗑瓜子磕碰到嘴上的泡,他把瓜子拿过去,“别磕了。” “我想吃。” “我给你剥好。”他开始帮她剥瓜子。她向他投以一瞥。 胡刀这人,似乎很喜欢她。这几日,他没再将她捆绑着,她想买什么,便给她买什么,若不是她坚持拒绝,他都想亲手给她喂饭。 想着这几日他对她的纵容,她不觉感动,只觉得有些困惑。 他为何如此喜欢她?思及此,她拿起胡刀买给她的镜子。这个世界的镜子,并不像影视剧小说里写的镜子那样,铜黄铜黄地看不清楚,相反,镜面很清晰,完全可以照清楚脸。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专心剥瓜子的胡刀,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大抵,她的长相真的非常非常合他眼缘,是以,他才非常非常喜欢她。 “给。”胡刀将剥好的瓜子放到她面前。 “多谢。” 见她瓜子吃得香,他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继续给她剥瓜子。 “我想吃雕花蜜饯。”她嚼着瓜子,倏地道,“柚蜜味的。” 他不假思索,将车喊停,下车去给她买雕花蜜饯。很快他买来蜜饯。除了柚蜜味,他还买了西瓜味和橙子味的蜜饯,“我见你喜欢吃西瓜和橙子,想必也会喜欢吃这两种味道的雕花蜜饯。” “谢谢,有心了。” 雕花蜜饯软润沁甜,比锦州城那里的蜜饯要好吃几分。沈秀道:“怪道别人说,蜜饯得吃京城这边的。” 胡刀:“你若喜欢,往后我日日都给你买。” 沈秀想,他对喜欢的女子很好。很多男人都做不到他这样好。对于女子来说,他或许是一个好夫婿,如果他不是山匪的话。 瓜子蜜饯吃完,沈秀倒头就睡。其实也没睡,她闭眼寻思着逃走的法子。接着又想到她爹娘。 不知她爹娘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觉醒来发现她失踪,他们肯定急死了。 杨氏和沈有财确实急得头发都快白了。一觉醒来女儿就不见了,他们报了官,找了好几天都还未找到。 他们俩走出官府后,杨氏哭哭啼啼,“秀秀,你到底去哪儿了……” 沈有财哭天抢地,“秀秀若有不测,我便不活了!” “你说什么诨话!秀秀不会遭遇不测的!”杨氏哭着打了沈有财一下。 “呸呸呸!”沈有财打自己的嘴,“是是是,秀秀肯定好着呢,定不会有事的!” 傍晚时,马车已经进入京城西郊。马车在路边停下来,人马都停下来休整。 沈秀掀开帘子,赤红到有些诡异的晚霞泼在道路边上的野花上,仿佛是花染了血。 瞧着仿佛是染了血的野花,沈秀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胡刀在马车前给大刀泼水,注意到沈秀眉心微蹙,他问:“怎么了?” 沈秀摇头,放下帘子。 胡刀擦着大刀上的水痕时,前方传来一道女声。 “是你!” 他抬首,前方,一十五六的少女正怒视着他。 少女穿着一身亮晶晶的金黄色罗裙,面若银盘,柳眉圆眼,浑身透着金灿灿的阳光明媚之感,若那天边明明灿灿的小太阳。 她瞪他,“一个月前,瓦市里,你撞倒了我,害我崴了脚,可你没向我道歉就走了。” 胡刀完全不记得有此事,“你认错人了。” “没有,就是你,你向我道歉!” “我说你认错人了。” “我绝对没有认错人,就是你。” 胡刀用力将大刀杵在地上,眉尾刀疤高扬,恶狠狠道:“再胡搅蛮缠,小心你的脑袋!” “你说什么?”这时候,一道若翠竹溪流般清柔悦耳的男声从少女身后传出来。 随之,少女身后走出来一位一位少年。 少年一身红衣,交领箭袖,肩上开出一朵赤红曼陀罗花,五片花瓣尾部飘出来五根赤红的飘带。 赤红的飘带在他肩后飘动着,若流动的血河,美丽而妖异。 他戴着银色红玛瑙发冠,发冠压住微微收束的长卷发。微卷的额发下面,眉尾斜飞入鬓,眼眸精致,鼻梁高挺,唇薄嫣红。 少年唇红齿白,漂亮精致,若一朵艳丽的红色曼陀罗,美丽中带着一种血腥的危险。 胡刀和一众手下们立刻握住大刀,警惕起来,“我叫她莫要再胡搅蛮缠,否则小心她的脑袋!” “是吗?”少年轻轻一笑,他歪了下脑袋。 胡刀并未见少年出手,他只见少年歪了下头,下一刻,他就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他顿时动弹不得。 无形的绳索将他四肢拉开,几乎要将他四分五裂的剧痛蹿上喉头。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在地上,形成一朵红色曼陀罗。仿佛落在地上的死亡与血腥的美丽之花。 同样吐出血花的手下们,惊骇到恐惧。他们这是遇到高手了!少年似乎根本就没出招,连手都没动一下,就把他们全部给制服了。 浑身剧痛,动弹不得的他们,现在若砧板上的鱼肉,任少年宰割。 少年轻掀眼皮,“向她道歉。” 胡刀眼睛通红,满腔屈辱让他发不出声。 少年又歪了一下头,“怎么?” 胡刀又吐出一口血,濒临死亡的痛苦,让他不得不忍下屈辱,他气若游丝,“姑娘,对不起。” 少女见他快死了,忙不迭道:“好了我原谅你了。”转而对少年道:“你下手太重了,你别杀人!” “你这是在替他们求情?” “我只是————” “我劝你别替他们求情,”少年笑得温柔,“因为这样他们会死得更快。” 语罢,他看向胡刀他们,优雅而礼貌地点了下头,声音柔和,“一路走好。” 话音落地,胡刀和一众手下吐血而亡。他们倒在地上,嘴角溢出来一朵曼陀罗一样的血花,美丽而血腥,透出妖异的死亡之美。 少女怒道:“你!你干嘛要杀他们!” “他们该死。”少年目光落在马车上。 马车里。提前将裙子撕破,用布遮住脸的沈秀,一颗心突突突快要蹦出来。 要死。她怎么这么早就遇到男女主了!她一开始还没认出少女便是女主。男主一出现,她便认出来了。 实在是因为男主的辨识度太高。一身红衣,肩上有红色曼陀罗花和红色飘带,红冠长卷发,唇红齿白,容颜精致漂亮。 极高的辨识度,很难让人认不出来。所以方才她在马车里瞧了一眼,便迅速认出男主来。 男主这个变态疯批,简直嗜杀成性,嫉妒成性,女主也就是替别人求个情,他都受不了,直接把人全杀了。 他还是个优雅有礼貌的变态疯批,杀掉别人之前,还温柔地祝人一句一路走好。沈秀牙齿打颤,恐惧让她浑身战栗。 希望男女主没发现马车上还有一个人。她在内心默默祈祷。 车里有人。少年手轻轻一指,马车瞬间破裂开。 沈秀摔到地上,她几乎把脸贴到泥地里,大声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被他们掳来的良家子!他们是一群山匪!多谢恩人救我!” 少年的长卷发与肩上的飘带在微风里浮动着,“是吗?” “千真万确!”沈秀脸贴地,只希望女主这会儿不要替她求情。 男主可能不会杀她,但女主这一求情,她就必死无疑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9. 第 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第 10 章 “千真万确!”沈秀脸贴地,只希望女主这会儿不要替她求情。 男主可能不会杀她,但女主这一求情,她就必死无疑了。 她磕了一下头,“多谢恩人救我。” 然而将将说完,她仿佛被点住穴道,四肢犹如被水泥灌注,完全动不了了。 一阵腥甜涌上嗓子眼,她吐出一口血来,死亡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少年道:“三辆马车,你坐在最好的马车上,你说你是被他们掳来的?” “是的,我真是被他们掳来的,”吐了血之后,感觉到自己能动了,她指向地上没了声息的胡刀,“他让我做他娘子,所以、所以对我比较好,让我坐最好的马车,没怎么为难我。” 她浑身战栗,生怕下一刻就会如胡刀他们那般吐血而亡。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坍塌下来。她偏头一瞧。 道路边上的山不知为何崩塌了! 地动山摇,这是地龙翻身(地震)了! 少年抱着少女,躲避开坍塌下来的石头,一瞬间飞远。沈秀急急忙忙爬起来就跑。 因受了伤,稳不住身形,再加上地面摇摇晃晃,她摔倒在地。 一棵大树滚落而下,朝着她摔来!她拼命爬起来,又被晃动的地面摔回去。 眼看着大树离砸下来,沈秀绝望地闭上双目。将将闭上双目,她只觉身下地面一塌。她跟着塌陷的地面,往下滚。 扑通一声,身体砸进河流里。水流呛进口鼻中,喉咙若火烧一般喘不过气来。 肺部仿佛要炸开般剧烈疼痛时,河里砸下来的石头,砰的一声撞到她额头上,她头晕眼花,瞬时失去意识。 头痛,额头痛,嗓子痛,肺部痛,胸口痛,各种疼痛刺激着沈秀的神识,痛到她清醒过来。 昏黄的光刺得她眼球微疼,她条件反射地闭眼,再慢慢睁开。视线模糊许久,才渐渐变清晰。 入目里,是昏黄微暗的天。她虚弱无力地扭动脖子,看清楚自己躺在浅水河滩上。 她没死。她顺着河流飘下来,十分幸运地被冲到浅滩上,捡回了一条命。 也不知她顺着河流飘到了哪里。她艰难地呼吸着,呼吸一下都牵扯到浑身的疼痛。 仿若有一电钻,在她身上每一寸皮肤上钻着,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疼让她生出想死的念头。 太疼了。疼到她想死。死了就没这么疼了。 痛到神经崩裂时,她已经放弃求生欲望。然而下一刻,她又挣扎着想要求生。 她不能死。 她遇到疯批男主没死,遇到地龙翻身没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一定要活下去。 使劲睁着眼,不让自己睡过去,但剧烈的疼痛不容她有任何反抗,她直接疼到休克,昏迷过去。 一夜过去,带着雾气的晨光将沈秀唤醒。身体没有昨日那般疼了,但饥饿和缺水,让她身体更加虚弱。 她费力翻身,往水边爬,好在她里水很近,能靠近水后,低头喝了几口水。 带着微微泥土腥气的河水,进入喉咙后,直让她反胃。为了活下去,她忍住反胃的折磨,继续喝。 喝完水,她翻身平躺在水边。渐渐地,她仿若置身于云海,浑身轻飘飘,意识逐渐远离。 意识即将停滞时,她抬起手,用力咬自己的手指。试图用手指的疼痛,刺激她即将停滞的意识。 每当感觉自己要失去意识时,她就发狠地咬一下自己。 不知多久过去,天色暗下去时,她隐约听到一声粗重的喘.息。喘.息声越发靠近她时,她偏转过脖子。 只见前方走来一只肥壮的野猪。野猪一步步朝她走来,大口里发出粗重的吼声。 沈秀四肢僵直,随之拼尽全力想站起来。可她浑身无力,根本就站不起来! 野猪加快步伐,粗吼一声,直朝她撞过来! 浓浓的腥臭冲到她身上时,她抓紧手里的石头砸过去,即便是以卵击石,也要最后一博! 石头将将砸过去,野猪猝地掉头,拔腿就跑。沈秀惊异,旋即便发现野猪掉头就跑的原因。 她身后,走来一只黑白,圆滚,墩胖的……滚滚,大熊猫,食铁兽。 发现食铁兽,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反而是松了口气。只要不主动招惹食铁兽,它是不会伤人的,毕竟它不爱吃人肉。 但也不一定。她又顿时警惕起来,一眨不眨盯住它。 它走着内八字,墩胖墩胖的肚子一走一duang,慢吞吞靠近河水。低下圆乎乎的脑袋喝水。 喝完水,它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做标记,标记领地之后,又慢吞吞地离开。这期间它始终没看她一眼,似乎没把她当回事。 沈秀长长舒出一口气。 没过多久,食铁兽去而复返。它咬着两根大竹子,拖着竹子来到水边。 一屁股坐下来,握着竹子开始啃。 咔嚓咔嚓咔嚓! 沈秀听着食铁兽啃竹子的咔嚓声,一天一夜未进食的饥饿如火一样烧着胃部。注意力集中在竹子竹叶上,她舔舔发白的唇瓣。 这时,食铁兽将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歪过来,瞧她一眼。 沈秀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它眨了下黑溜溜的小鸟眼,转过胖到几乎没有的脖子,继续啃竹子。 吃完一根半的大竹子,食铁兽喝了些水,迈着内八字的步伐远去。 沈秀望了望它没吃完的竹子和竹叶。等它彻底消失不见,她一点一点爬过去。 竹叶闻起来清香,吃起来却苦。但对此时饥饿难耐的沈秀来说,苦涩的竹叶子无异于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一片片竹叶下肚,饱腹感让她体力微微恢复了些。她由衷感激食铁兽,救了她一命,还给她留了吃的。若以后还能遇到它,她一定会好好报答它。 她把手放到竹叶旁边的半根竹子上。 天快黑了,夜里野兽多,她得赶快离开这里。昨夜她运气好,没被野兽吃掉,今晚不一定还有这样好的运气。 她抓住竹子,将竹子杵在地上,接竹子的力,慢慢爬起来。站起来时,身体摇晃着,紧紧抓住竹子才稳住身体。 每走一步,身体牵扯出的疼痛都让她呼吸困难,仿若踩在刀尖上一般。 她咬牙,一步一步向前走。忍耐疼痛的同时,对胡刀和男主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若不是胡刀和他,她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今日的苦痛都拜他们所赐。 转而又恨起宋玉来。若不是他,她不会逃去芜州,不会遇见胡刀,也不会被掳到这里来遭罪。 又从宋玉恨到了用棍子砸死她的肖红。若不是肖红,她也不会穿越到这里。 只是不知被欺负的那白衣小女孩如何了。肖红去而复返,会不会又欺负她? 一路恨着想着那些人,竟也捱过了一大段路。双腿打颤时,她瘫倒在地歇息。 她环顾四处,两面都是山,她不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应该还在京城西郊? 歇息片刻,她杵着竹子拐杖,继续前行。 但她实在太疼,太虚弱,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就再也走不动了。她躺到地上,无奈又无力,神色涣散,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 耳边隐约传来马蹄声。她一个激灵,立刻循声望去。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着她的方向行驶而来。她拼尽全部力气,向马车招手。想喊救命,但因为之前落水时被呛了喉咙,只能发出低低的气音。 “救命!救命!” 车夫发现她挡在路上,急速拉住缰绳,“吁!” 车夫厉声喝道:“何人挡道!” 忍受着喉咙被摩擦的疼痛,沈秀用力发出声音,“救我!我乃锦州人氏,被山匪掳到此地,遭遇地龙翻身受了伤,请救我一命,日后必有重谢!” 车夫还没说话,马车帘子从里面掀开,一老伯探出头来,“怎么回事?” 待车夫说明情况,老伯的眼神在沈秀身上逡巡。 她衣衫破烂,浑身脏污不堪,脸上带着泥,虽看不清脸,却能看清她虚弱到惨白的肤色。 视线扫过她额头上的血包,以及干白的嘴唇,老伯目露不忍,吩咐车夫,“将她扶上来。” 车夫还未行动,另一人出现在窗口。少年头戴嵌宝紫金冠,身着紫色缎袍,金丝滚边,通身透着让人不可直视的贵气。 少年的眉眼与通身的气质一样,仿若金玉雕成的贵气。微微上挑的眉形,透着身份高贵的矜贵与傲慢。 他扫视她一眼,嘴角往下倾斜,嫌弃与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秦伯,一个贱民而已,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救。”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0. 第 1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第 11 章 听到紫衣少年的话,沈秀一急,“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您捎我一程,将我带到药铺即可!” “我不信佛。”他吩咐车夫,“快走。” 秦伯叫住他,“殿下,这位姑娘说得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她也能为您积福。” “我说了我不信佛。” “殿下……”秦伯目露哀求。 紫衣少年不耐烦,“随便你。” 秦伯笑了,他转过头,“姑娘,上来吧。”语罢他让车夫去扶沈秀。 沈秀上车。 车内宽阔干净,沉水香薰的幽幽之香扑进鼻子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坐下,怕自己一身脏污,弄脏了马车。 不过也由不得她难为情了,虚弱的身体驱使她坐了下去,她靠着车厢,无力地喘气。 秦伯见状,问道:“你可还好?” “我……可以躺下来吗。”她气若游丝。 “快躺下来吧。” 她躺下去,余光见紫衣少年离她远了些,手指微微遮住鼻子,手指上的翠镶金里扳指,翠色纯净,熠熠生亮。 他用扳指遮住鼻子,眼里的厌恶与嫌弃更深。 沈秀下意识闻闻身上,确实有些难闻。她耳根微红,说了句多谢,闭目歇息。 方才老伯称紫衣少年殿下?他的身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尊贵。这般想着,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她耳边传来秦伯的唤声,“姑娘,姑娘?已经到药铺了。” “老伯,我身无分文,能否……”她难以启齿。 秦伯拿出钱袋子,递给她。 “多谢您。” 她起身下马车,虚到发颤的腿忽然软,她直直朝紫衣少年扑去。 他反应迅速,一把推开她。他用很大的力道,沈秀重重摔在车窗上,喉头涌出一股血腥味,差点又吐出血来。 紫衣少年愠怒,“贱民,想投怀送抱?” “不……不是,”沈秀嗓音颤抖,“我只是没站稳,对不起。” 秦伯及时道:“殿下,她是真的没站稳!” 紫衣少年用帕子擦着碰过她的手,“还不滚下去!” 秦伯扶起沈秀,赶紧带她下车。将沈秀交给药铺大夫后,秦伯上车离去。 药铺里,大夫对沈秀道:“伤得挺重。” 内伤外伤兼具,这小姑娘还能硬撑到现在,不可谓不坚韧。 药童打来水,大夫拧拧布巾,先给她擦干净脸,好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一点一点将沈秀的脸擦干净后,大夫眸光微微停顿,卡住手上的动作。 沈秀:“大夫,怎么了?” 大夫摇头,开始处理她额头上的伤。 “嘶……”她疼得忍不住出声。 大夫忙不迭放轻力道,温声道:“忍一忍。” 给她伤口上药时,大夫转过眼角,对药童道:“还杵在这干什么,煎药去。” 一直盯着沈秀的脸,一眨不眨的药童即刻回神,随之恋恋不舍离去。 沈秀上完药就昏昏沉沉地入了睡。大夫久久注视她,直到有病人来看病,他才走出诊屋。 诊完病人,大夫静默良久,他药柜里的人参拿出来。 “师父,这人参……”见大夫将人参拿来,药童惊讶,“给那位沈姑娘吃?” 这是极品人参,店里统共只有两根。先前有人重金来买,师父都不卖的。却没想到师父居然愿意把人参给沈姑娘吃! “吃了这人参,她会好得更快。”大夫把人参交给药童。 药童双手捧着人参,收下惊讶之后,他很快高兴起来。沈姑娘吃了这人参,会好得更快! 他将人参煎进药炉子里,坐在炉前看火。边扇着炉子,边想着沈秀的伤势。 被人打出血受内伤,遭遇地龙翻身受外伤,又因溺水,喉咙和胸肺出现问题,真真是惨极了。 药童心里有些难受,有些心疼。 夜空若藏青色的帷幕,其间布满漫漫星辰,熠熠生辉的星辰,照耀着灯火通明的公主府。 守着大门的门倌打打呵欠,闲聊道:“今儿圣上将西域上供的珊瑚山赏赐了公主殿下,那珊瑚山用金玉镶边,中间嵌着夜明珠,可是这批上供的宝物里,最最珍贵的,圣上就这么给了公主殿下!” “圣上不是一直如此么,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都会想着咱们公主和世子殿下。” “也是。” 当今圣上,极其爱重其长姐长央公主,连带着也极宠长央公主的独子司马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哪个不羡慕司马烨能得到圣上的这般宠爱。 也就是司马烨不是圣上之子,没有争帝位的资格。若他是皇子,其他皇子们定会联手,暗杀掉他这个最大的帝位竞争者。 彼时,府内书阁里,秦伯一脸讶异,“扳指丢了?” 司马烨伸出空荡荡的左手,“定是那个贱民偷走的。她下车之前故意扑到我怀里,投怀送抱的同时,还顺走了扳指。” “殿下,勿要妄言,怎能空口断定就是那位姑娘偷的。” 司马烨冷笑,“秦伯,我要你亲自去抓她,我要你亲自去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偷东西。” 于是,秦伯带着一干人,连夜赶去药铺。 药铺里,大夫皱眉道:“沈姑娘已经入睡,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秦伯:“此事刻不容缓。” 那翠镶金里扳指,并不是普通的扳指,乃长央公主今年送给殿下的十六岁生辰礼,对殿下来说很重要,必须尽快找回来。 世子殿下要做的事,一个小小的大夫岂能阻止?大夫无奈,只得让开。 睡得迷糊的沈秀被人唤醒,她愣愣的,“老伯?” 目光触及她的脸,秦伯严肃的表情微微软化,而后道:“姑娘,可有看见一只翠镶金里扳指?” “翠镶金里扳指?你们殿下手上带的那只扳指?我在马车里看到了,怎么了?” “殿下的扳指不见了。” 扳指不见了,来找她做甚?下一瞬,她反应过来,“你们怀疑我拿走了扳指?我没有,不是我。” 她因被冤枉被冒犯,眉心蹙起小山峰。 秦伯见状,有些不忍心再说什么。 只是殿下之令不得不从。他为难道:“姑娘……得罪了。”语罢,他示意带来的侍女上前搜身。 侍女按住沈秀,开始搜身。沈秀没有什么力气,完全无法反抗,她愤怒地瞪着秦伯,“你们只管搜,我没有偷东西。” 秦伯不忍直视她愤怒的眼神,他低下头。 就在这时,侍女从沈秀的腰部摸出一个东西。 是翠镶金里扳指。 沈秀脸上的愤怒僵住,转而变得诧异起来,“怎么回事?” 秦伯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这小姑娘看着并不像小偷,怎会做出这般不耻行为? 且她偷什么不好,竟去偷长央公主送世子殿下的生辰礼。这姑娘真是……这下可完蛋了。 “老伯,我没有偷扳指,我不知这扳指为什么在我身上,我……” “可它的确在你身上。” “可能是,”沈秀着急忙慌解释,“可能是你们殿下推我的时候,扳指不小心落进我衣领里了!” 她的外衣衣领是破的,有块豁口,定然是紫衣少年推她时,戒指不小心落进衣领里的。她受了重伤,意识昏昏沉沉,浑身都痛,故而并没有注意到身上竟带着一个扳指。 秦伯打量她破损的衣领,半信半疑,“姑娘真的没有偷扳指?” “没有,我发誓,若扳指是我偷的,我不得好死!” 不知为何,秦伯本应该继续半信半疑,却不由地心软,不由地相信她,相信她没有偷扳指。他道:“我信你没有做这事,只是,你得去殿下面前解释。” 秦伯带着沈秀回府。看到公主府的门匾,沈秀问秦伯,“老伯,敢问你们殿下是什么身份?” “世子殿下乃长央公主之子。” 公主之子?那身份的确是很珍贵。她叹口气,也不知这位世子殿下,能否相信她是无辜的。 秦伯疾步来到书阁,“殿下。” 司马烨:“如何?” “扳指的确在她身上。”秦伯将扳指捧到他面前。 司马烨拿起扳指,“果然是这个贱民偷的。”他语带讥讽,“秦伯,好心救人却被恩将仇报,你说积福,积得哪门子的福?” “殿下,扳指或许不是她偷的。她说扳指或许是您推她的时候,不小心落进她衣裳里的。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误会?你信一个贱民的话?”司马烨重新戴上扳指,“窃物者,脏满十贯,决杖黥面,流放千里。” 随之他的语气变得恶劣起来,“但她偷的是我的扳指,决杖黥面,流放千里过轻,需处以绞刑。” 处以绞刑?要处死她?秦伯心头一急,“殿下,兴许真是误会!” 司马烨的目光在秦伯身上逡巡,“你和她素不相识,为何如此信她?” “我只是不想让殿下错冤无辜之人,殿下,人就在外面,您看看她的衣裳,看到她的衣裳就知道,戒指兴许就是不小心落进她衣裳里的!” 司马烨并不想见那个贱民。 “殿下,老奴求您了!” “让她进来。”良久,司马烨面无表情道。 一直在外候着的沈秀听到传话,忙不迭上前进屋。因门槛高,她险些被绊倒。 门槛象征着地位,尊贵,家族权势,公主府的门槛高得她见所未见。 她小心入内,一进去,直接跪下,“世子殿下,我……草民……民女并未偷走您的扳指,民女是冤枉的,请您明查!” 司马烨俯视她,原本满是嫌弃与厌恶的眸子里,露出几分茫然,仿若被什么冲击了似的。 他久久不言,沈秀惴惴不安,忐忑道:“殿下?” 他仍旧沉默。 秦伯忙不迭道:“殿下?殿下?” 司马烨眨了下黑长的睫毛,顿时回神。他先是皱了下眉,旋即扬起眉头。 透着高贵与傲慢的上挑眉形,高扬起来之后,高贵与傲慢更凸显了几分,“贱民,你以为我会信你?” 戒指巧合地落进她衣裳里,这样的巧合,过于牵强,然这样牵强的理由却是不折不扣事实。这样的事实,让沈秀百口莫辩。 她不知自己的为何总这样倒霉,难道老天穿越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她一直倒霉的? “民女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民女发誓,民女所言非虚,绝未有半句假话。” 司马烨:“秦伯,将她打入大牢,择日处以绞刑。” 闻言,沈秀血液瞬时停止流动。 “慢着。”司马烨露出纠结的神色。 也不知多久过去,他道:“先不打入大牢,先关进柴房里。”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1. 第 1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第 12 章 柴房里黑漆漆一片。沈秀靠坐在枯草上,思维有些凝滞。她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司马烨不相信她的清白,认定她就是小偷。屋外有侍卫守着,她逃不出去。甚至都没有人能替她申冤。 即便是有人替她申冤,也可能无济于事。她靠着墙,无力地扶住额头。 门忽然被打开,有人进来了。是秦伯。他带来枕被,水还有一些吃的。 沈秀诧然,“若是被你们殿下发现您给我这些东西,您会被我连累的。” “放心,不会让他发现。” “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送完东西,秦伯走出柴房。关上门后,他回望柴房。脑海里闪过沈秀苍白憔悴的病容,他面露不忍,仿佛沈秀是她女儿一样的心疼。 殿下一开始说将她打入大牢,择日处以绞刑,后来又改口说先将她关入柴房。只关进柴房,没说后续怎样处理,秦伯也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他边叹气边往回走。 月光隐去,晨曦微露时,秦伯第一时间去柴房瞧沈秀的情况。见她还好,他放下心来。 去服侍司马烨时,侍从小心提醒他,“秦伯,殿下今日心情有些不好。” 秦伯颔首,走进厢房。厢房里,司马烨黑着脸,眼底布着青黑。 “殿下,昨夜没睡好?”秦伯将茶递给他。 司马烨不答反问:“那个贱民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她原就受着伤,若不继续治疗吃药,恐怕殿下不用将她处以绞刑,她也性命难保。” “什么?”司马烨凝目,“性命难保?” “是。” 司马烨一甩袖,“去柴房。” 柴房里光线昏暗,沈秀歪在枯草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足以证明她还活着,她看起来就宛若一具死尸。 站在门前的司马烨,眼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随之转身离去。 走了一段路,他猝地驻足,“秦伯。” “殿下?” “给她拿药,再拿一些吃的。” 未曾想世子殿下竟会大发善心?定是他听错了!秦伯摸摸耳朵。 见他不动作,司马烨:“怎么?” “我这就去安排!”秦伯赶忙去安排。 司马烨吩咐完,便乘车去往国子监。 被唤醒时,沈秀正处于梦乡里。梦里,她回到了现代。 上完课,兼完职后,她躺在沙发里,一边吃冰西瓜,一边刷综艺节目。 吹着空调,感受着冰冰凉凉,水水甜甜的西瓜肉在口腔里肆虐,舒爽又惬意。 从舒爽惬意的梦里醒来,沈秀恍惚半晌。意识到回到现代只是一个梦后,她鼻腔一酸,泪盈于睫。 秦伯连忙问:“姑娘,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上疼?” 她抹掉泪,“没有,老伯,您来这是?” “给你带了疗伤的药,还有一些吃的。” 眼眶又酸起来,她吸了下鼻子,“老伯,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这些是殿下吩咐的。”他指指托盘里的东西。 听到这话,沈秀疑惑起来。司马烨?他不是要处死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老伯,世子殿下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要处死她,又何必拿药来给她治伤。 “我也不知。” 沈秀沉吟,“他打算什么时候处死我?” “殿下没说,你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 吃完东西,喝了药,又给额头上的伤抹过药之后,沈秀在枯草上躺了许久。她扭脖,望向窗户。 淡淡的日光从窗外倾泻下来,在窗下铺成了一条金河。她抿紧发白的嘴唇,有气无力起身,穿过金河来到窗前。 一推开窗,便看见将柴房守得密不透风的侍卫。侍卫听到动静,转过身。与她视线相撞,他迅速别开脸,似乎不敢与她对视。 她问:“请问,世子殿下有没有告诉你们要在这里守多久?” “只让我们一直守着。” 她眺望窗外。侍从猜到她想逃出去。他本该呵斥她,让她老老实实待着,但却不忍呵斥她。最后只干巴巴道:“你好好待着吧。” 沈秀折返回原地,继续睡,保存体力。 皇宫西侧,国子监讲堂内,承欢公主两手捧脸,一眨不眨,盯视讲堂上方的男子。 讲堂上方的男子一袭绿衣,身形若青松玉竹,眉目温润,气韵高洁。 此人乃国子监祭酒(校长),西陵第一鸿儒魏朝(cháo)清。 魏朝清,魏夫子,乃奇才,出生寒门(原指没落望族,这里指贫寒人家),年纪轻轻便三元及第,著有《与君书》《德论》等等“修君子之道”的名书,并著有大量足以流芳百世的诗词歌赋。实乃当今名声最望的名仕大儒,连圣上都敬其三分。 盯着眉目温润,高雅淡泊的魏夫子,承欢公主耳根微微发红。魏夫子年仅二十八岁,还未娶妻,她有机会与他……察觉到魏夫子看了过来,她急忙低头写字。 发现身侧的司马烨在怔神,司马承欢戳戳他,“表哥,你还不快写,等课毕退堂,要交给魏夫子的。” 出了公主府,一直心不在焉的司马烨紧皱眉头,眉间褶皱都快能夹住蚊子。 他拿起毛笔,刚要落笔,面前又浮现出沈秀苍白虚弱的面容。 她死了没有?给她安排了药和吃的,大抵没死。 墨水滴在纸上,晕成一团黑色的花。司马烨拿开废掉的纸,重新写。 下学后,司马烨立刻离开讲堂。司马承欢叫住他,“表哥,你做什么去?不是说好去射箭?” “今日不去。”司马烨大步流星,步伐飞快。至国子监门口,他嫌马车慢,便直接骑了马,扬鞭而去。 公主府,秦伯听闻司马烨已到府内,赶忙去迎接。 “那个贱——”司马烨声音停了一停,“那个女人死了没?” “没有,沈姑娘吃了药,好些了。” 司马烨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快步入内。换下一身长袍,净手之后,入座用晚食。 桌上摆放着糖霜旋鲊,云梦羓儿,金山咸豉,螃蟹酿枨,炙鹌子脯,奶房玉蕊羹,荔枝甘露肉……等等菜肴。 司马烨吃了两口,便撂筷子。 “殿下,可是菜不合胃口?”秦伯问。 “这都做的什么菜,咸若啮檗吞针!”司马烨道。 咸若啮檗吞针?难道今日厨子失了手?秦伯这般想着,又听司马烨道:“这么难吃的菜,便赏给那个女人吧。” 将菜端往柴房时,秦伯悄悄尝了一口菜。并不难吃。厨子并未失手。那为何殿下药说咸?是故意要将这些美味佳肴赏赐给沈秀? 秦伯有些看不懂司马烨的做法了。 得到这么一大桌玉盘珍羞的赏赐,沈秀很惶恐,“老伯,这莫非是断头饭?” “非也非也,只是殿下的赏赐而已。” 世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秀搞不明白了。是想将她的伤养好,将她的人养好,把她养好之后再杀她,这样让她死,他比较爽? 她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去想了,只管享受现在。便是很纵容她的胡刀,也没给她买过这些好菜。不是他不给她买,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菜。 世子的膳食就是不一般。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厨子的功夫极高。 烤过的鹌子脯,色泽如胭脂般红亮,肉质细嫩,十分鲜美,肥而不腻,嚼劲十足。食之唇齿间仿佛留了一抹胭脂般的浓香,馥郁醉人心神。 沈秀咀嚼着鲜美的鹌子脯,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月华爬进窗户缝隙里时,沈秀轻轻抚摸秦伯送来的衣裙。她衣裙破烂,秦伯实在看不下去,便给她准备了一身干净衣裳。 这身衣裳又脏又破,确实是穿不下去了。沈秀郁闷自己倒霉时,又很庆幸自己能遇见秦伯这样一个好人。 她背对门的方向,脱下衣衫。 刚脱下衣衫,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她下意识转身。 一转身便看到司马烨正要跨进门槛。他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双眸瞬间睁大。下一刻,条件反射般,他迅速关门,不让侍卫看到里面的情景。 沈秀懵了,她慌忙用衣服遮住身体,“你别看!” “谁稀罕看你这个……你这个女人!”司马烨眉头一如既往,傲慢地高扬。他别开脸,仿佛是不屑看她。 然而他又斜眼瞄了她一下,很快,目光转到移别的地方看柴火,耳根上带着做贼心虚的红晕。 沈秀:“……” 她捂紧衣衫,“你不稀罕看,那你倒是快出去!”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2. 第 1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第 13 章 司马烨一甩袖,背过身去,“你先穿好!” 等她穿好衣裙,他才开门,大步离去,似乎有些落荒而逃,背影透着刻意维持的镇静。 沈秀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倒不是因为身子被人看了去,而是因为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司马烨亦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闭目,脑子里就浮现出沈秀裸着背部的画面。 四更天(凌晨2点)时,司马烨才睡去。 将将闭眼,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世子殿下。” 他即刻警醒,睁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女子。 女子背对他,后背光裸。她缓缓转身,细眉微微一弯,杏眼里漾开勾人的笑意,“世子殿下。” 他直直看着她,仿若被点住穴道。她靠近他,轻轻抱住他,一举一动带着媚意,“世子殿下。” 他本应将她推开,双手却不受控制,将她抱住。 朦胧的烛光里,柳枝摇,胭脂汗,粉黛油,鸳鸯绵。 …… 司马烨醒来时,神经还处在快意之中,身体兴奋到颤抖。 等他反应过来,方才做了什么梦,他仿佛是被人捅了一刀。 他居然梦到自己与那贱民…… 几乎是暴怒地,他一拳砸在床头,仿若遭受了巨大的侮辱,遭遇了巨大的灾难! 听到声响,侍从忙不迭进屋,“殿下?” “滚!” 侍从快步离开。 司马烨平复着怒火,然胸腔落火越烧越旺。他起身下床,抽出剑,直奔柴房。 晨间雾气弥漫,手持长剑的少年,疾步穿过晨雾,速度快到几乎将晨雾擦出火花。 府里起早扫洒的丫鬟和侍从们,遇见一身煞气的司马烨,瞠目结舌,战战兢兢。 殿下这是怎的了?大清早的,是要杀什么人? 沈秀正在吃炊饼,门忽然被人踢开,巨响让她吓了一跳,手里的饼子摔落在地。 一抬头,便见司马烨手持长剑,一脸煞气地冲进来。他瞪着她,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司马烨这是要杀她?要亲自杀她?难道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沈秀第一反应不是求饶,而是想把地上的炊饼捡起来吃完,他要杀她,她吃了东西,好歹有力气反抗一下。 她捡起炊饼,张嘴咬,却听到司马烨一声暴喝,“不准吃!” 她抿唇,“我————” “都掉地上了你还吃?也不嫌脏!” “……呃?” 他一把夺走炊饼,扔在地上,“来人,送一桌早食来!” 侍卫立刻领命。沈秀眸光扫过司马烨手里的长剑,迟疑道:“你来是要……干什么?”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长剑,最终一声不吭,一拂袖,又满身煞气地冲出去。 沈秀茫然。他方才冲进来,分明是要杀她的样子,为何并未有所动作,就这么走了? 司马烨回到卧房,意识到自己方才竟放过了那个贱民,他用力摔下长剑,懊恼地咬牙,随之又暴躁地踢了一下墙。 踢了墙,他不受控制地,想起出方才沈秀靠着墙壁吃炊饼的模样。连张凳子都无,只能靠着墙吃东西。 “来人!” 秦伯赶紧入内,“殿下。” “送两张凳子去柴房,等等,”司马烨语顿,“算了,直接给她个换房间。” “换个房间?殿下是想给她换什么样的房间?” “有凳子,桌子,还有床。” 秦伯惊讶,他收敛情绪,“那给她安排一个丫鬟住的房间?” “丫鬟住的房间?”司马烨狠狠拧起眉头,“不行。” 随之,他不假思索,“给她安排一间客房。” 让沈秀住客房?秦伯张张嘴,彻底摸不透司马烨的想法了。忖度片刻,秦伯道:“殿下,您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她?不杀她了?” 司马烨仿若陷入难题之中,好半晌,才道:“就先这么着。” 秦伯心道,殿下现在可能或许大抵不想杀沈秀。莫非是相信了沈秀的清白,觉得自己冤枉了她?但他方才还听下人说,殿下拿着剑去了柴房,似要杀沈秀,虽然最后没有动手。 前一刻要杀人,后一刻就突然觉得自己冤枉了别人?秦伯满头雾水,去吩咐侍从收拾客房。 “搬到客房住?不关在这里了?”这待遇还变好了?沈秀问:“老伯,世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杀要剐,能否给个准话?” “我也不知世子到底有何打算。”秦伯摇头。 虽不知司马烨到底有什么打算,但能活一天是一天,晚一点死,活下来的几率就更大。沈秀吐气。若她有男主那样天花板级别的武力值,她早就能逃之夭夭。 如果能活下来逃出去,她一定要去学武功。只是不知,十五岁学武功晚不晚,来不来得及。 她想学男主那样的武功,手都不用动一下,就能碾压性地杀掉敌人。 一路跟随着秦伯来到客房,沈秀差点又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她环顾室内。 视线一一扫过柔软的地毯,栩栩如生的雕花屏风,精雕细琢的紫檀木桌椅,插着花的汝窑花囊,繁复华美的云罗绸拔步床,极尽精美,极尽奢华。 “我真的住这里?”她迟疑道。 “是。” 沈秀上辈子,这辈子,都未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她摸摸鼻子,正准备坐下,忽而道:“老伯,秦伯,我能要一些热水吗?我想洗浴一番。” “行。” 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沈秀躺到床上去。 蚕丝织就的夏凉被,冰冰凉凉,丝滑细腻,柔软若流水,轻轻裹在身上极其舒适。舒适惬意到让她困倦起来,渐渐睡去。 天快黑下来时,国子监骑射场里。司马烨一身紫色斜领箭袖袍,腰带蔽膝绣有如意纹,手里拿着镀金翎羽箭。 “嗖!”长箭射出去,正中靶子中央。 “阿烨,近日箭术大涨啊。”二皇子司马朗笑道。司马烨嗯了一声,继续射箭。 司马朗:“天都黑了,还不家去?” “今日不回去。” 他不愿回去见到沈秀。 “也是,回去做什么,反正姑姑也不在家。”司马朗道。 长央公主半月前,去大相国寺清修去了,还有一个多月才会回府。 长央公主不在,司马朗觉得司马烨一个人在府里待着,难免寂闷了些。若是有妻妾还好,有妻妾还能作伴,只他这个表弟是个不开窍的,今年已十六,房里连半个女人也没有。 思及此,司马朗心思一转,“阿烨,不若今晚夜去我宫里歇着?我部下前两日献上了几位舞姬,貌甚美,阿烨,去欣赏欣赏她们的舞姿如何?” 司马烨转头,“舞姬?貌甚美?” “是也!”司马朗见他似有意动,他挑眉,阿烨这是终于要开窍了? 殊不知司马烨只是因为一整天,脑子里都是沈秀,故而欲转移注意力,才表现出对舞姬的兴趣来。 两人直接骑马,一路去往永宁殿。宫女们服侍他们换衣净手,摆上餐盘酒盏。 乐师吹弹演奏时,红衣曼妙的舞姬手执红扇,步步生莲,至到台中央。 红扇轻移,舞姬的容貌暴露出来,个个貌美不可方物。她们翩翩起舞,身姿飘逸,若天仙下凡。 司马朗欣赏着美人的曼妙舞姿,看得起劲,他问司马烨,“阿烨,如何?” 司马烨面无表情,“什么丑东西!” “丑东西?”司马朗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你说她们丑?” 司马烨放下酒盏,一挥手,不耐烦道:“都给我下去!” 舞姬们惶恐,不知是舞哪里跳得不好,惹得世子殿下如此不满意。 待舞姬们战战兢兢离去,司马朗难以置信地瞪着司马烨,“你房里没个女人,我原以为是你还未开窍,却未曾想,原来是你眼睛出了问题,竟不分美丑?这样的都叫丑,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叫美?” 听到这话,司马烨眼前浮现出沈秀清清秀秀的面庞。他张口欲言,最后紧紧蹙眉,“反正她们丑。” “……”司马朗啧了一声。 一连几日,司马烨都未回府。 这一日,国子监讲堂。魏朝清负手而立,另一只手拿着书,“鸷鸟将击,卑飞敛翼。” 他的声线温润,带着几分舒泊,如山巅皑皑白雪,又如静夜皎皎月华。 司马承欢望了望魏朝清,低头在纸上偷偷写下他的名字。 魏朝清,字文瞻。 写完魏朝清的名和字,司马承欢发现司马烨又在走神,她悄声道:“表哥,你最近这几日老是不认真听讲,你这是怎的了?” 满脑子都是沈秀,想见她,想得发疯的司马烨沉着脸,“少多管闲事。” “司马烨。”魏朝清看过来,“吾观其野,草菅胜谷。下一句是什么?” 司马烨没有认真听讲,不知下一句是什么。他拱手,“夫子恕罪。” “回去将这篇抄十遍。” “多谢夫子。” 这日课毕退堂,司马烨仍旧不愿回府。他明明想见沈秀想得发疯,却竭力克制。 “阿烨,今日又不回去?”司马朗揽住他的肩,“要不还去我那儿?今儿又来了几个新的舞姬,样貌比前几日的舞姬更甚,你见了定会喜欢。” “别把什么丑东西都送到我面前。”司马烨排掉他的手。 “没救了,阿烨你没救了。”司马朗唉声叹气。 司马烨并未再理他。他抬首,远望天际晚霞。步至这几日住的长央宫里,他独自枯坐许久。 似是再也忍耐不住,他出宫,策马扬鞭,赶往公主府。 彼时,吃饱喝足的沈秀伸伸懒腰。在这房间里住了好几日,好吃好喝好住,日子舒坦的,她差些忘记自己生死未定的糟糕处境。 她打开房门,对守着她的侍卫说:“大哥,你会武功吧?” 侍卫依旧不敢与她对视,“当然。” “学武功是不是很难?” “是很难。” “十五岁再开始学武,还能行吗?” “是有些晚了,不过也能练,只是要辛苦些。” “这样啊。”沈秀沉吟,“请问你的武功如何?” 侍卫忍不住想要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赤手空拳之下,能抵十人。” 沈秀笑笑,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他脸一红,“其实也不是很厉害。” 司马烨一来到客房,便见沈秀站在门口,与侍从笑语晏晏。 “你们在干什么!”他怒叱一声,快步来到门前。 沈秀和侍卫吓了一跳。 司马烨像在捉奸似的,“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我只是在问他一些事情。”沈秀对他一副捉奸的表情,感到莫名其妙。 “你要问他什么?为什么要对他笑?”他说着,脸上的表情扭曲到狰狞。 沈秀更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对他笑?” “你就是不能!”司马烨的脸更加扭曲,“好啊,我满脑子都是……可你却倒好,在这里勾搭别人!” 说着说着,他扭曲的脸垮下来,一向高扬的眉毛也垮下来,带着某种委屈,“你凭什么……” 沈秀:“……” 他到底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什么?他倒是说清! “世子殿下,你在说什么?” 司马烨瞪着她,眸子里带着愤怒,带着委屈,带着某种炽热的渴求。 良久,他的声音从胸腔里共鸣出来,“我真是疯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3. 第 1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第 14 章 “我真是疯了。”司马烨从胸腔里挤出这句话。 他看着她,脸上的愤怒,委屈和渴求缓缓演变成茫然,“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清晰地认识到某个事实,眸子里爆发出汹涌的自厌。 目睹他的表情变化,沈秀一脑子疑问。司马烨这是怎么了?真的疯了? 她疑惑道:“世子殿下?” 他仿佛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强烈的自厌所笼罩。 也不知多久过去,久到沈秀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司马烨终于有反应了。他认命地紧绷后槽牙,而后,垮下来的眉尾又高扬起来,恢复从前的傲慢与高高在上。 他睨侍卫一眼。侍卫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到,预感到自己有大祸临头。然而司马烨只睨了他一眼,便拂袖而去。 沈秀目送司马烨走远,她问侍从,“你们殿下以前也这样莫名其妙?” 侍从摇头,他忧心忡忡,殿下离开前的那一眼,总让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不过他担心的事没发生,世子殿下并未要他的命,只是让女侍卫接替了他和其他侍卫,看守沈秀。 他松了一口气,高兴之后,心情又低落下来。之前一直看守着沈秀,每日还能见见她,以后不看守她了,便不能日日见到她了。 想到此,他落寞地耷拉下双肩。 看守自己的侍卫换成了女侍卫。对此,沈秀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她站在门前,用手轻轻遮住晨阳,打量两边身形高壮的女侍卫。 其中一位女侍卫问:“你看什么?不要以为我们是女的,就没有那些男的厉害,你就能从我们手底下逃出去。”因秦伯吩咐她们对沈秀的态度不要那么强硬,对她态度好点,是以,她没有用很冲的语气。 “我没有想逃出去。”沈秀道,“也不觉得那些男的就比你们厉害。在我看来,女子和男子一样厉害。况且,女子学武,本就不易,比男的学武更辛苦。你们能进公主府做侍卫,功夫定也是千里挑一的,比那些男的厉害多了。” 听到这话,女侍卫面色微微动容,“是吗?” “当然。” 女侍卫笑了下。 沈秀继续道:“请问,你觉得我有没有学武的资质?” 女侍卫诧异:“你想学武?学” “学一些功夫傍身,能保护自己,你觉得我能行吗?” 女侍卫端详她,摸她骨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了很久。 “你不是学武的料子,但后天努力,也能成,只是得非常能吃苦。” “多谢。”沈秀拱手,语罢,膝盖无力的屈了下。她还未痊愈,不能久站,站久了便浑身无力。她忙不迭回屋,躺到床上去。 也不知她这内伤何时才会好。外伤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只有内伤还拖着她的身体。 想着拜男主所赐的内伤,沈秀默默诅咒男主好几遍。她歪在榻上,无聊到数帷幔上的金丝花。 刚躺下没一会儿,门就倏然被打开,司马烨大步入内。沈秀赶紧下榻,神经立刻紧绷。 他每次来,几乎都会吓到她,以至于她差不多患上了ptsd(应激障碍),他一来,便全身紧绷起来。 她低头,低眉顺眼,“世子殿下。” 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她抬首。只见他直直看着她,目不转睛。 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双目之中红血丝盘结密布,似乎昨夜一夜未眠。 “殿下?”她再次唤他。他依旧不言语。她被他盯得有些不适。她错开目光,等待他发话。 香炉里的香,烧出来的袅袅香雾静静缓缓,往屏风上扑。不知扑出来了多少阵香雾的时候,沈秀有些站不住了。 司马烨到底还要盯她多久,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双腿发软,有气无力地佝偻背脊。 实在是撑不住的时候,她腿一软,直接坐到榻上。下一瞬赶紧起来,“殿下恕罪,我伤还未好,站久了有些站不住。” 司马烨终于开口,“你伤还未好?赶紧坐下!” 她从善如流,坐下来。同时有些意外他会让她坐下,而不是不悦她在他面前失礼。 司马烨的视线扫过她带着微微柔弱病态的面庞。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沈秀:“……” 所以他到底来是做什么的? 司马烨走出客房,叫来秦伯,吩咐秦伯去请宫里的御医来给沈秀看伤,“要用最好的药。” 秦伯咂砸嘴,赶紧领命去了。 御医随着秦伯去往客房时,问:“要看伤的人不是世子殿下?是谁?” “一个姑娘。” “这姑娘是?” 秦伯笑笑,“莫要多问。” 御医拂胡子,没再问下去。至客房,与沈秀会面,御医神色微闪。 沈秀伸出手,让御医把脉。她渐渐神游太空,思考司马烨这样做的目的。 待看完身体,御医同秦伯走出客房。御医问:“这姑娘是谁?” 秦伯笑着摇摇头。御医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但仍不死心,“那她叫什么?” “您为何对她如此感兴趣?” “这小姑娘……”御医摸胡子,“有些合眼缘,有些似老夫的小孙女。” 从国子监下学,司马烨回到公主府后,第一时间召来秦伯,问道:“御医怎么说?” “至少还得休养大半月才能痊愈。” “还要这么久?” “她伤得不轻。”说到这里,秦伯面露心疼,“这小姑娘也是造孽,又是内伤又是外伤的,唉,都是那群该死的山匪!” 司马烨目光一冷,径直朝客房而去。 “你之前说你被山匪劫走,是哪里的山匪,可还记得样貌?”他一进屋,就直截问道。 “殿下问这做什么?朝廷要剿匪?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了?地龙翻身而死?” “嗯。”沈秀懒得多说,模糊了细节。 司马烨脸上露出残酷到近乎残忍的神色,“算他们运气好!” 见她脸上没什么血色,他道:“你且歇着吧。”语罢扬长而去。 晚食有大补的参药。原本吃食就已够好,竟还给她准备了大补汤?她犹疑着,将汤喝下去。 次日。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旗焰焰烧天红。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沈秀靠在窗口,远望当空烈日,脑子里浮现出这首诗。 这天儿一日比一日炎热,一日比一日难耐。没有风扇和空调解热,但屋子里置有冰块,还是能够消几分热气。 沈秀敲敲窗,“红姐,英姐,外头热,你们要不进来避避暑气?进来守着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也跑不掉。” 红姐与英姐异口同声,“不用,谢了。” 她又问了两次。她们依旧拒绝,“若你们觉得热得受不了了,再进来吧。”她正要关窗,一眼触及一身紫衣华袍的司马烨,直朝屋子走来,他身后跟着侍从。 进了屋子,司马烨先是扫视她一番,似在检查什么一般。,随即坐下问道:“可有吃过荔枝?” “吃过……呃,吃过那肯定是没吃过的。” 司马烨:“倒也是,荔枝是贡品,寻常人如何吃得到。” 荔枝产量低,储存不易,故而极其珍贵,乃是皇家贡品。上供给皇宫的荔枝,都要按颗数分给宫里人,平头百姓哪里有机会能吃到荔枝。 司马烨拍了下手,侍从应声,将凉盘端到桌上。凉盘里,荔枝被冰块镇着,鲜艳欲滴,水光莹润,光是瞧着,便能感受到荔枝的冰凉甜润。 沈秀口舌生津,顿时馋了。 司马烨指着荔枝,“今日宫里新上供的荔枝,很是新鲜,赏你了。” 她不敢相信,“我吃?” “当然。” “荔枝是给我的?” “对。” 这样珍贵的贡品,拿给她吃?还这么大一盘全给她?沈秀怀疑,荔枝里可能有毒。司马烨可能在荔枝里下了毒。 “怎么不吃?”司马烨扬眉,转而悟然,“不会吃?” 他拿起一个荔枝,手指一掐,荔枝壳破开,“这样吃。”他把荔枝肉放进嘴里。 他吃了,沈秀确定,荔枝应该没毒。她拿起一颗冰冰凉凉的荔枝,剥皮时,道:“殿下,您是不是突然觉得之前可能冤枉我了,所以过意不去,才对我这么好?” “不是。” “那为什么?” 司马烨静默,许久才道:“我想让你做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做你的什么?”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做我的……”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4. 第 1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第 15 章 “当我的……”他抿了下唇,艰难吐字,“丫鬟。” 对她这么好,就是为了让她当他的丫鬟?他不杀她了?她先是送气,旋即困顿起来。给她疗伤,让她好起来,然后做他的丫鬟,这条可以说得通。 可为什么除了给她疗伤,还让她好吃好喝好住,现在还给她吃这样珍贵的贡品,如果只是让她当他的丫鬟,没必要对她这么好。 他的做法和他的说法,有些逻辑不通。不过她想不通,也不去多想,只道:“我是良籍,不卖身为奴。” 良籍入奴籍,成为别人的奴隶,便成为了别人随便打发买卖玩意儿,完全没有人身自由。她绝不入奴籍。 司马烨:“没让你卖身为奴。” “可你让我做丫鬟,做丫鬟不就是要卖身为奴。” “只做我的丫鬟,不卖身。” “这样吗?”沈秀忖度,“那我要给你,给您做多久的丫鬟?” “做到我满意为止。” 沈秀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自己其实也没法拒绝。目前为止,逃不出去的她,暂时做他的丫鬟,是她唯一一条出路。 反正不签卖身契,做丫鬟就做丫鬟,总比死了好。做丫鬟要做到他满意为止,若他一直不满意,她也不会像傻子似的,就一直给他做丫鬟,她总会找着机会逃走的。 她点头,“好,我那什么时候开始服侍您?” “等你痊愈。”他用食指敲桌面,“把荔枝吃了。” 她老老实实吃荔枝。荔枝壳薄绝平,瓤厚而莹,果肉香滑细腻,轻轻一咬,便爆出甜津津、冰冰凉的果汁来。 冰镇过的荔枝,味甚美。沈秀吃得弯起眼角。 司马烨:“荔枝如何?” “很甜,很好吃。” “喜欢吃?” “喜欢。” 司马烨轻提嘴角。 她低着头,默默地吃着,吃了六颗荔枝,他道:“别吃了。” 没吃过瘾的沈秀手停住。所以他只给她吃六颗?她还以为这一大盘全都是她的。 刚这般想着,就只听他道:“你伤还未愈,不宜多吃冰食,明日再吃。” 欸?这一大盘荔枝还真都是她的。冰冰凉凉的消暑甜食,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她笑道:“多谢殿下赏赐,殿下大善。”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多谢殿下赏赐,殿下大善。” 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很好,“大善?这有什么,你若爱吃,吃完了,我再给你弄一盘来。” 他用很轻松的语气,仿佛他很有能耐,荔枝是很容易就弄来的东西,完全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侍从将沈秀的晚食端进来。已经到了用晚食的时候。 一道道菜搬上桌,沈秀寻思,她要吃晚饭,他也到吃饭的时间了,他还不走? 司马烨抬手,“给我一副碗筷。” 沈秀:“殿下要与我一同用饭?” “你以后要为我布菜,从现在就开始学。” 抓紧手指,她道:“我从未给别人布过菜,第一次做,做的不好的,请殿下多多见谅。” 拿起碗筷,她问他要吃什么。他指向蟹酿橙。她站起来布菜。 司马烨凝眉,“站起来干什么?坐下。” “坐着怎么布菜?” “坐着也可以。” 坐着布菜,沈秀倒是乐得轻松,给他夹了蟹酿橙,继续等他吩咐。 司马烨:“你也吃。” “可我不是要给您布菜?” “我吩咐你布菜的时候,你再布菜。” 沈秀便拿起另一双筷子,开始吃饭。和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拿捏着自己小命的陌生人一起吃饭,她很是拘谨。是以她只吃自己跟前的菜。 司马烨看向她。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吃相斯文秀气,倒不似那些粗俗的贱民。 看着看着,他便停了筷,只看着她,发现她只吃跟前的菜,不动其他菜,“怎么只吃面前的菜?其他菜不好吃?” “不是。”沈秀去夹别的菜。 这一顿饭,司马烨只让她布了一次菜。待他离去,她抓起几颗冰荔枝,来到门边,递给红姐和英姐,“给。” “这是殿下赏给你的。”红姐英姐并不接受。 “赏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们尝尝,很甜,冰冰凉凉的,很消暑。” 红姐:“这么珍贵的贡品,殿下竟给你……”她顿了一顿,“我可不敢要,若让殿下发现我们要了你的果子,我们说不定会吃些排头。” 说什么她俩也不敢要。沈秀便作罢。她捏着冰荔枝,心想也不知她能否成功与她俩交好,让她们对她松懈下来,然后她就有机会逃出去。 晚些时候,秦伯来看她。她也给他抓了一把荔枝。 秦伯:“殿下全赏给你了?” “全?是统共只有一盘吗?” “今儿新上供的荔枝,连皇后娘娘也只得了一小盘,殿下是得的最多的了,也就只一盘,竟全给你了。” 手里的荔枝倏然变得沉甸甸的,她眉头纠结成一团。 翌日。司马烨与沈秀一起用早食。沈秀仍然只给他布了一次菜,他便让她自行用饭。 秦伯给府里的下人安排完活计,便去往客房。瞧见司马烨与沈秀一同用饭,又注意到司马烨时不时看沈秀一眼。 他的眼神里,隐藏着男人对心悦之人的热烈渴望。 秦伯当头棒喝。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怪公子让她住好房间,给她好吃好喝,用御医给她看伤,用最好的药给她疗伤,把珍贵的贡品果子全给了她,还屈尊与她同一桌吃饭。 却原来!殿下对沈秀有意! 不对。若殿下真对沈秀有意,又为何会让她做丫鬟?这说不通。 殿下对她无意,此番行为,另有目的?但殿下的眼神,他不会看错,的确是一个男人看心悦女子的眼神。 秦伯的思绪混乱不堪,混乱的思绪把自己给缠住,脑子已不会运转。他扶住额头,告诉自己不能妄下定论,须再观察观察,再观察观察。 今日国子监休沐,不上课。司马烨饭后直奔永宁殿。 “二表哥,昨日舅舅给你的荔枝可还有?” 沉浸在丝竹之乐里的司马朗,啊了一声,“还有,怎么?” “给我。” “阿烨你不是不爱吃那玩意儿?” “有用。” “我就这么一小盘,自个儿都得省着吃。” “想要什么,我与你换。” “真的?”司马朗眼珠一转,“之前父皇不是给了你一支玉箫?” “好。” “哟,这么爽快!” 司马烨提着荔枝,又去往别处宫殿。回府时,为防止荔枝因颠簸损坏,他没有骑马,坐的马车。 回到府里,他让下人把荔枝全部冰镇着保存好。下意识抬脚就去沈秀住的客房,很快便驻足,强行扭转方向,去往书阁。 及至午时。一到用午食的时辰,他立刻撂下纸笔。 饭桌上菜已上齐,沈秀坐在桌边,托腮等待司马烨。见他来了,她起身行礼。 照例给他布了菜,她沉默地吃饭。肉汤不小心溅落在衣衫上,她忙不迭去擦。 “你穿的什么衣裳?”司马烨睨着她的衣裙,口吻极其嫌弃与挑剔,“这种料子的衣裳你也穿!” 他露出难以忍受的神色,仿佛这差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似的。忽而,他想起什么,“你从前一直穿这种料子?” 看了看他身上的织金缎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沈秀微微张嘴,“以前也是穿这种料子的衣裳,这种料子挺好的。” 这是秦伯给她准备的衣裙,比粗布麻衣好许多,也还不错。 司马烨毫无预兆转移话锋,“你说你是锦州人?家里做什么的?” “卖豆腐的。” “卖豆腐的?难怪穿这种布料。你定然吃了很多苦。”他又做出难以忍受的表情,愠怒道:“你爹娘真是无用!” 沈秀:“……” “也没有吃很多苦。我爹娘做豆腐的手艺很不错,家里生意挺好,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两三日,三五日便能吃一回肉呢,比一般人家好多了。” “两三日、三五日才能吃上一回肉?”司马烨怒气更甚,“你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他拿起筷子,一筷子夹走好几块肉,全部堆到沈秀碗里,“吃!” 又继续夹肉,将她的碗全部堆满。 “够了够了,殿下,我吃不了这么多。” 然而司马烨置若罔闻,一个劲往她碗里堆肉。沈秀险些吃吐。 提及沈秀父母,司马烨忽而想到了什么,“你爹娘大概还在寻你。我会派人通知他们你这里。” 沈秀张了张嘴。她自己的命都被他拿捏着,再让他找到她父母,然后把她父母的命也拿捏着吗? 她想撒谎,想说她与父母关系不好,早已断亲,他们与她已无干系。然而司马烨并不蠢笨,他只需派人去锦州一查,便知她在说谎。 若因说谎惹怒他,得不偿失。于是她道:“多谢殿下。” 只盼望司马烨找不到她爹娘。 日头落下去时,她肚子还是圆滚的。她歪在榻上,百无聊赖,默背单词打发时间。 司马烨带着一群人,将一大堆衣裙,以及珠钗首饰带进屋。 他指着那些绫罗绸缎和珠翠首饰,“你往后便穿戴这些。” 锦缎,缂丝,纱笼,绫罗绸,紫禁金缕,各式各样的名贵布料擦过视野,沈秀迟疑,“殿下,您确定是要我做您的丫鬟,而不是包……养……”最后一个字她及时吞了音。 “包养?这是何意?” “我胡乱说的。”想想也应该不大可能。他有别的目的,只是她暂时猜测不出来而已。 “我做丫鬟,丫鬟穿戴似乎这些不太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 沈秀没再吭声。才不委屈自己,能穿好的戴好的,她为何要拒绝。 转日她便穿上新衣,罗绣并纱绣的薄衫长裙,面料柔软清凉,穿着又舒适又漂亮。 她坐在桌边,往碗里盛汤,热腾腾的香汤里飘着金色油花儿,香气鲜美非常。 司马烨还未来。他不来,她就不能先动筷。然她属实是忍不住,悄悄喝了一口汤。 汤味丝滑鲜醇,很是开胃。她忍不住又喝下几口。喝着汤,她转头去瞄门口。 一转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司马烨。她心里一突,暗道糟糕,偷喝汤被发现了。 她立马滑跪,“殿下恕罪!” 司马烨并无动静。她不着痕迹抬头,往上一瞟。 司马烨注视着她,视线在她衣裙上划过,眼睛仿若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好半晌,他才抬腿走向饭桌,“站着做什么?吃饭。” 司马烨这是没发现她偷喝汤,还是饶过她了?沈秀惴惴入座。直到饭毕,司马烨都未提她偷喝汤的事,她放下心来。 一连十来日过去,沈秀内外伤已经好全。内外伤痊愈,人还圆润了些。又是食补,又是药补,双管齐下,她没法不长肉。 她捏捏圆润了一些的脸颊肉,对司马烨说:“殿下,我已经好全了,可以开始服侍您了。” “再养几日。” “不必了。” “当真?” “当真。” “从明日起,给我端茶倒水。” 不用煎茶煮茶,只需端茶倒水,再加上布菜这一活,她的活也不多。 第二日清早,若深蓝绸布的夜空被晨光照亮,云边淡淡的金色隐隐浮现出来时,沈秀走出房间。 终于能从房间里走出去,沈深深一呼吸,浑身发出种重见天日的兴奋和颤抖。 虽她还是会被看守着,但活动范围扩大了。能够活动的范围扩大,逃走的可能性就“扩大”。 她仰起头,静静感受夏日清晨的薄薄凉气从脸上轻轻扫过。 从茶水屋里端出茶水,一路前往司马烨的卧房。至房门前,她小心跨过高高的门槛。 司马烨见她将茶水端来,他大步流星走来,直接接过托盘,自个儿将茶水端到桌上。 沈秀一愣,忙去给他倒茶。倒完茶水,她候在一旁听吩咐。 司马烨轻掀茶杯盖子,“坐下。” 她从善如流。屋子里候命的侍从见状,不由瘪嘴。同样都是下人,怎的沈秀可以坐着候命,他们就得站着! 离开公主府,去国子监之前,司马烨的看了沈秀好几眼才走。 上了一日课,司马烨脑子里一整日都是沈秀。他想她,想得发疯。 下午一下学,他便快马加鞭,赶回府里。 饭桌上,他道:“明日做我书童,与我一同去国子监。” 沈秀:“殿下,您是说,让我做您书童,跟着你去国子监?” “是。” “我没做过书童,也不知要怎么做。” “你只需铺纸研墨。” “好。”沈秀一口答应。去国子监,能出府。出府,有些事情就更好办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5. 第 1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第 16 章 今日天清气朗,碧空如洗。沈秀换上国子监书童专用浅蓝衣衫,戴上面纱,准备与司马烨一同去国子监。 司马烨:“为何戴面纱?” 沈秀:“我是良家子,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做过奴才。” 闻言,司马烨没再说什么,允了她戴面纱。 沈秀戴面纱倒也不是真的怕别人知道自己做过奴才。只是怕遇见男女主。 男女主就在京中,谁知道她会不会又遇见他们。是以,她出门必须得戴上面纱或是幂篱。 出府,步至马车前,马车车门上嵌着精美的花纹,四面装裹着昂贵的丝绸,精雕细琢的窗牖被一帘紫色绉纱遮挡。 沈秀没见过这么奢华精美的马车,她默默欣赏一番,赶紧踩上马凳子,上马车。 车厢里很宽阔,铺着绒毯,内置一小案,点着沉水香。马车平缓地在道路上行驶,沈秀微微掀开帘子,去瞧窗外。 这会子许多人还在梦乡里,但早市已经热闹起来。水饭,炊饼,胡饼,环饼,酥酪,樱桃煎,烤肉串,各式各样的吃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一阵阵香味扑腾进马车里,沈秀咽嗓子,才吃过早食未多久,她又饿了起来。 前方有人群聚集,车速慢下来。沈秀看到一小摊上,小贩将到成茸的鱼肉夹进切成刀片的笋片里,挂糊油炸。 滋滋滋滋,油花呲啦响!很快,油炸过的笋香和鱼肉鲜味钻进她鼻子里。她狠狠一咽唾液,脑袋伸出窗外仔细瞧。 司马烨问:“你在看什么?” 沈秀指向窗外,“殿下,那是什么吃食?” “鱼笋夹子,没吃过?” “锦州没有这样吃食,看起来挺好吃。” 司马烨转头,吩咐马车外面的侍卫,“去买两包鱼笋夹子。” “是,殿下。” 很快侍卫买来鱼笋夹子。司马烨接过热腾腾的油纸包,递给沈秀,“吃吧。” 沈秀犹疑地看他一下,接过鱼笋夹子。 鱼笋夹子冒着热气儿,外表炸得金黄油润,浓浓的笋香和肉香争先恐后窜进鼻子里,她轻咬一口。 牙齿纵向划破鱼笋夹子,外酥里嫩,鲜浓味美。笋子和鱼肉搭配在一起香烹,极极其美味。沈秀双目弯成月牙,“真好吃。” 注意到司马烨在看她,她将鱼笋夹子递过去,“殿下要不要尝一个?” “你自己吃。” 她便缩回手,继续吃。一路吃吃停停,大概一刻多钟后,马车抵达国子监。 国子监前伫立着两棵大树,一棵苍劲,一棵葱茏。大树后方,恢宏气派的国子监大门呈正朱色,门下门槛极高。 一进门,硕大高耸的圣人雕像落入视野,踩着锃亮的大理石台阶,越往里走,愈发幽静。 小道两旁的假山重重叠叠,偶尔出现几声清脆的鸟鸣。石桥下的水池铺满了绿荷,高处湍入的流水汩汩流淌,淙淙之间,花草木香气淡淡弥漫。 穿过浅浅淡淡的花草木香气,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渐渐进入视线里。沈秀悄悄环顾四处。 四处曲径通幽,石桥流水,绿水潺潺,柳堤弯弯,瓦当素雅,庭廊秀美,花窗精巧,水景柔灵,假山俊秀,翠竹郁苍,闲花似锦。 若有相机,沈秀真想把这里拍下来,回去好好欣赏。国子监不愧是西陵最高学府。她在心里默默喟叹。 穿过亭廊,拐过曲齿朵楼,还未抵达讲堂,一道声音叫住司马烨,“阿烨!” 穿着深蓝色学子服的司马朗大步走来,“阿烨,你来了?”发现司马烨身侧的沈秀,他扬眉,“女书童?阿烨,你怎么换了个女书童?” 通常情况下,女子才会用女书童。 司马烨:“我想换就换。” “为何戴着面纱?”司马烨目露好奇,“莫非貌丑,不能见人?” 司马烨顿时被激怒,“你说谁貌丑?” “哎哟,你这么生气作何?又不是说你貌丑!” “你再说她貌丑试试。”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继续前行了一小段路,抵达讲堂。讲堂里微微嘈杂,有谈笑声,有诵读声。司马烨带着沈秀来到第一排座位。 每个学子有一桌案,桌案旁侧是供给书童的小案和矮凳,比学子的案凳要矮许多。沈秀心道,书童可以坐着,不用跪或者站在旁侧伺候,国子监这一设计比较人性化。 沈秀入座,从书箱里拿出书,给司马烨铺好。 第一堂课是算术课。魏朝清一袭绿袍,款款入内。沈秀抬首,目光落在魏朝清身上。 这位夫子,看起来竟这样年轻。这么年轻就能担任国子监老师,想必非常厉害。 她细细端详魏朝清,耳边忽而传来司马烨冷冷的声音,“你一直看夫子做什么?” 沈秀立马低头,专心给司马烨研墨。研墨时,魏朝清的声音传过来。 他的声音与他的容貌一样,温润清朗,似落在溪流上的一片落花,轻而温柔。 “今有善行者行八十步,不善行者行三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善行者追之,问几何步及之?”魏朝清说了一道算术题,让学生们在最快的时间内算出答案。 三弹指(半分钟)过去,魏朝清问:“可有算出来的?善行者要多少步才能追上?” 沈秀条件反射,下意识道:“一百六十步。” 话音将降落下,她顿时反应过来,懊恼了一下。她一个小书童,是伺候人的,并不是学生,没有资格答题。 她就是当了十几年学生,读了十几年书,老师问问题,她知道答案,就下意识惯性答题而已。 这种下意识的习惯真是可怕。 她一个小书童这样做,有些逾矩了。感受到四周诧异的视线,她把头埋得更低,“夫子恕罪。” 魏朝清并未怪罪她逾矩,他温声道:“你算对了,的确是一百六十步,你算得很快,算术很不错。” 她用的现代X方程,自然比古代的直除法和假设法更快。这道题并不难,只是用古法解题的时间要比现代x方程慢很多。 旁侧司马朗歪过头来,“哟,你这小书童,脑子转得倒还快,这算术,竟比我们阿烨还快,我们阿烨算学可是一顶一的好!” 沈秀埋脖子当鹌鹑,不吱声。 司马烨打量沈秀,眸光奇异,“你学过算术?念过书?” “没有,我就是蒙的。” “还正好蒙出了一个正确答案?别对我撒谎。” “我确实没念过书,至于答案……就是半蒙半假设,假设出来的。” 司马烨默然,良久,他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秀强迫自己神游天外,不去听讲,免得自己又条件反射去答题。 及至午休,沈秀随着司马烨去往休息间。国子监每一位学子都有单独的休息间,用来吃饭歇息。 去休息间途中,沈秀见走在他们前面的魏朝清俯下.身来。 却原来,道路中间,有一受伤的知了在慢慢爬行。魏朝清将知了移到路边上,以免路过的行人踩到它。 魏夫子当真是一个心善之人。沈秀回头望他。 到了休息间,沈秀去端水,给司马烨净手,司马烨皱眉,“不用你来,我说了,你只需给我研墨铺纸。” 侍从接过她手里的水盆,去给司马烨净手。无事做的沈秀,便去瞄桌上的饭食。发现桌上有鱼笋夹子,她微微讶异,而后开心起来。 给司马烨夹了他要求的菜之后,沈秀拿筷子,第一时间去夹鱼笋夹子。 口中的鱼笋夹子,酥鲜香嫩,竟和早上在街边买的鱼笋夹子一个味,好似一个人做出来的。她很中意这味道,一连吃了好几块。 “沈秀。”司马烨倏地出声。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6. 第 1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第 17 章 “殿下有何吩咐?” “你算学不错,可有想过念书?” 沈秀摇头。 司马烨:“你应该念书,识些字,不识字如何掌家,”说到这里,他沉吟起来,“琴棋书画也要学。” “我学这些做什么?” “京中高门贵妇都会琴棋书画,且你不识字,如何掌家?哪个不识字的高门贵妇能掌家?” 沈秀:“?” 她满头问号,“殿下,我又不会去做高门贵妇。” “谁说你不会————”司马烨瞪目,“反正,你都得学。” “我不想学琴棋书画,我对这些没兴趣。”沈秀仍然拒绝,注意到自己语气很硬,她加补了一句,“殿下,我可以不学吗?” “至少得识文断字。”他退让一步,用不容拒绝的口吻,“从今日起,我教你识字。” 沈秀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低头,“谢殿下。” 司马烨来到案桌后,在纸上写下行云流水的两个大字。他问:“可认识这两字?” “不认识。”沈秀假装不认识。 “这是你的名字。沈秀。你过来,今日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沈秀步至他旁侧。他用笔蘸墨,“看着我如何写。” 他一笔一画,用很慢的速度,写出“沈秀”二字。他的字,尾端上翘,如他的人一般,整个形态都透着一种高贵与高傲。 “看清楚怎么写了没有?”他问。 沈秀点头。司马烨把笔给她,“照着写一遍。” 沈秀想,司马烨很不会做老师。他都没有教她横竖撇捺等等笔划,不教她如何起笔、运笔、收笔,让她看看,就直接写?是否有些过于简单粗暴。 她拿起毛笔。拿笔的姿势很正确。 司马烨道:“你会拿笔?” “跟殿下学的。”她学过毛笔字,中学时参加过书法比赛,还拿了个二等奖回去。 她佯装不会写,写得十分艰难。写出来的字笔画混乱,歪歪扭扭,如虫走蛇爬,比那鬼画符还难看。 “重新写。”司马烨蹙眉。 她重新写,写到一半,手忽然被他握住。他没好气道:“不是你这么写的!这么写。” 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沈秀心头一跳,控制自己不去甩开他的手。 司马烨一笔一画教她写着,感受到掌心里的温热,他猝地意识到自己握着她的手,他微微一滞。 耳根渐渐染上一层薄红,他喉结滑动几下。放开手,嗓音干涩道:“学会没有?” 唯恐司马烨又手把手教她,沈秀忙不迭道:“会了会了!” 她按照正确的笔画顺序,快速写好沈秀两字。 她这么快就学会了笔画顺序,司马烨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沈秀满头雾水。她学得快,他不应该高兴?怎的还失望起来了? 把之前写的字遮住,司马烨道:“不准再照着写。” 对于一个刚学字的人来说,只这么一会儿,便不准照着字写,要自己记住笔画写出字,这要求有些苛刻。 沈秀本想佯装写不来,但她怕司马烨又手把手教她,于是装作很困难地,将字写了出来。 原本是打算为难她,顺势继续手把手教她。却没想到她真写了出来。司马烨挑眉,“你学得很快。” 诧异过后,他又露出失望的神色。 沈秀润润笔,“殿下,我记住怎么写了,不用再劳烦您教我,您去歇息罢。” 他转身去屏风后面的床榻。靠在塌上,司马烨抬手看自己的右手,手指间残留着温热触感。 在安神茶和安神香的作用下,他渐渐闭目。 沈秀写了一会儿字,便撂下笔。她探头去瞧屏风。又望向窗外。轻手轻脚洗掉指间墨水,她带戴上面纱,走出房间。 “你去哪里?”守在门外的英姐问。 “随便转转。” 英姐跟上她。 沈秀走走停停,步至池塘前葱茏葳蕤的树下。满池荷花依偎着碧绿的荷叶,被日光映得别样红。 闻着清幽荷香,沈秀定视在荷花上飞舞的蜻蜓。若她与蜻蜓一样,有一双翅膀,她现在就能飞出国子监,从司马烨身边逃走。 虽说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像还不错,但谁晓得司马烨到底有何目的,会不会下一刻就要杀掉她。小命随时被拿捏,时时刻刻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恐怕自己会崩溃。 她凝望自由飞舞的蜻蜓,艳羡之后,叹息一声。 英姐倏然开口,似是已经完全憋不住了,“我去一趟花侧,你待在这里不许走。” 国子监守备森严,英姐料沈秀也逃不出去,即便插翅也难飞。是以,她才敢离开沈秀去花侧,解决人有三急的问题。 待英姐离去,沈秀环顾四处,最后老老实实在池塘边上坐下。她伸手掬水,捧起了一手荷香。 忽而一阵风吹来,她的面纱,见鬼似的,竟然被吹走。 面纱被吹到紫薇花树上。她赶紧来到树下,踮脚去拿面纱。 指尖刚要抓到面纱,风又将面纱吹到更高的花枝上。她跳起来,吹落的紫薇花瓣糊到她脸上。 拿掉脸上的花瓣,她仰头,再次跳起来去拿面纱。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头顶伸过来,抓住花枝上的面纱。这只手修长如玉,干净的指节间,带着因长期握笔而磨出来的茧子。 沈秀反应迅速,用衣袖遮住脸,转过身去。 身后男子绿袍如水,温润若玉,珺璟如晔。微风吹起他的长袖,翩然若仙人。 她遮脸作揖,“多谢夫子。” “不必。”魏朝清将面纱递给她。 接过面纱,转过脸快速戴上,她再次道谢。 魏朝清身侧的小童子,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你为何带面纱呀!” 沈秀还未应话,魏朝清拍了小童子一下,似乎是在怪他出言不妥。小童子挠挠圆乎乎的头,知道自己冒犯了。 沈秀道:“因我面貌丑陋,恐污了别人眼睛。” 已经知错的小童子,又见自己戳了别人痛处,他满面通红,“对,对不起!” “无妨。”沈秀不甚在意。 魏朝清温声道:“人之法,非以形貌为重,唯以心形为重。勿妄自菲薄。” 这是在宽慰她,不要看重皮囊美丑,心美则貌美,勿要过分看轻自己,在意他人眼光。沈秀欠身,“夫子所言极是。” 魏朝清微微颔首,这时,头顶紫薇花树,簌簌摇动,片片紫薇花缤纷而落。 魏朝清低首,看落了一地的紫薇花。他拿出荷包,将一片片落花收进荷包里。随即将荷包里的花,倒进池塘。 小童子问:“舅舅,为何要将花放进池塘里呀?” 魏朝清看着飘在水面上的花瓣,语带怜悯之意,“以免践踏。” 他收起荷包,对沈秀微微颔首,以示离意,牵着小童子离去。 她是一个小书童,他却没看轻她,没轻视她,没忽视她,离开之前还很有礼貌地向她颔首。 似乎在他面前,人无贵贱之分。 沈秀怔然。她鼻翼动了几下,闻到空气里残留的檀木香。 魏夫子身上有檀木香,香气温和干净,克制沉稳。很好闻,她喜欢这味道。 随之又想起司马烨身上的香。司马烨熏的沉水香,高贵尊贵的香,带着高高在上的浓烈,不似檀木香这般温柔。沈秀撇嘴,不再去想司马烨。 下午是乐艺和骑射课。司马烨乐艺一般,骑射技术倒是很厉害。 一身交领箭袖的紫衣少年,策马驰骋,英姿飒爽,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沈秀没怎么关注他,她的注意力集中右边的小童子身上。小童子是之前在魏朝清身边的那个小童子。 他拍着小马驹,“阿宝啊,你可不许再摔我了,你再摔我,我就让舅舅把你卖了,哼!” 司马烨骑着马,发现沈秀没看他,而在看一个小童子,他脸一黑。自己方才这般出色的骑术,她竟没看见。 他一扬鞭子,马停在沈秀身前。 沈秀偏转脖颈,“殿下。” 司马烨:“你看他做甚?” “……随便看看。” “阿烨,你干什么,快过来!我们再比试比试!这次我一定胜你!”司马朗在不远处喊道。 司马烨居高临下,俯视沈秀,“你的眼睛,应该放在你主子身上。”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7. 第 1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第 18 章 语罢,司马烨一拽缰绳,马掉头而去。 沈秀想到方才他略微有压迫感的冷脸,浑身一哆嗦,赶忙把全部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再也没挪开。 一场比试结束,司马烨仍然拔得头筹。等他一下马,沈秀拍手,“殿下,您真厉害!” 他脸上的冷意微微缓和,“这有何厉害?我厉害的还多着呢。” 沈秀加大拍马屁的力度,竖起大拇指,“哎呀,不愧是殿下!” 司马烨脸上云销雨霁。沈秀暗地里松下一口气。骑射课结束,沈秀收拾书箱,与司马烨一同上马车。 途经集市,发现有人在杂耍,弄剑,走索,耍大雀……车子已经离开耍杂技的摊子,沈秀趴在窗边仍然向后望着。 司马烨倏然道:“停车。” 沈秀转过脸,不知司马烨停车要做什么。司马烨掀开帘子,“下来。” 她下车,“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看杂耍。”司马烨径直走向耍杂技的摊子。沈秀眉尾一飞,正好她想看,便即刻跟上他。 人群里爆发出喝彩声:“好!好!” 沈秀望过去。 只见一大汉,顶着一个滑溜溜的大缸。大缸往上抛,大汉稳稳用头顶接住。从头上滚到背部,又从背部滚到手臂上,像是黏在皮肤上一样,稳稳当当的。 沈秀拍手,也跟着叫好。司马烨见她开心地弯起眸子,他微微扬起嘴角。 就在这时,有人撞过来,将沈秀撞得一趔趄。司马烨及时扶住她的肩膀,而后睨向撞到她的人,“没长眼睛?” 撞到沈秀的美貌女子急急忙忙道歉,“对不起,我并非有意!” 沈秀刚要说话,被司马烨打断,“眼睛留着没用可以挖了。” 女子泪盈于睫,惹人怜惜,“我真不是有意的。” 沈秀赶紧拉了拉司马烨,“殿下,她不是故意的。” “贱民,往后若再不长眼,这双眼睛就别要了。”司马烨冷冷丢下这句话,拽住沈秀的胳臂,转身就走。 待他俩离去,有人咂嘴,“这公子也忒不怜香惜玉了些,小娘子这般貌美,他竟也下得去嘴这般挖苦。” “可不是嘛,那小美人哭得我都心碎了。” “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舍得对她那样恶言恶语。” “就是!小娘子这么貌美,做什么我都能原谅!这公子却跟瞎子似的,不懂怜香惜玉!” 回到马车里后,沈秀脑子里,全是司马烨方才高高在上地,骂女子贱民的画面。 他以前也是这样恶劣地,傲慢地,高高在上地骂她贱民。 不过,他现在好像没怎么骂她贱民了。但说不定他下一瞬就会骂她贱民。 想到此,她心里的厌恶一闪而逝。人本无三六九等,贵贱之分,然在这个世界里,等级森严,出身高贵的就是有资格骂出身低贱的,出身低贱的完全不能反抗。 马车缓缓靠近公主府。下车后,秦伯迎上来。沈秀跨进门槛时,察觉到守门的侍卫在偷瞄她。她抓住他急忙撤离的视线,与他对视上。 他低头,脖子脸红成一片。沈秀微微蹙起眉心,赶紧跟上司马烨。 进了屋,秦伯伺候完司马烨净手,道:“殿下,还是未寻到沈姑娘爹娘的踪迹。” “继续找。”司马烨放下锦帕,对候在一侧的沈秀道:“不必担心,一定会找到你爹娘。” 沈秀做出担忧的模样,“多谢殿下。” 司马烨找不到她爹娘,这是好事。但爹娘不知踪迹,这也不是好事。沈秀垂睫,神色晦暗不明。 轻抿一口凉茶,司马烨吩咐秦伯,“去,切些西瓜来。” “殿下要怎么吃?” 司马烨问沈秀:“你想怎么吃?” “我?”沈秀清嗓子,“殿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问你。”他的重音在“你”上。 忖思片刻,沈秀道:“切块放在冰酥酪里,肯定很好吃,再加一些荔枝的话,会更好吃。” 司马烨不假思索,对秦伯道:“就这么吃。” 羊奶和牛奶做成的酥酪,带着微微的酥皮,加了冰,加了荔枝和葡萄干,又加了西瓜碎,红白相间,凝如膏,搅动几下,如汤如雪。 沈秀用勺子舀起一块西瓜,西瓜上沾着酥皮和白乳,一口咬下去,西瓜立刻破汁水。 甜沁沁的西瓜汁里,奶鲜浓浓,还微微带着荔枝和葡萄干的味道,一口吃下去,浑身都舒爽起来。 沈秀嘴角抿出笑意,继续吃。 司马烨见沈秀吃得开心,他对秦伯道:“明日也这么做了吃。” “是,殿下。”秦伯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在司马烨和沈秀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他越发确定,殿下对沈秀有意。 但……既然对她有意,为何不直接表明,为何要让人家做丫鬟? 或许是,殿下觉得喜欢一个贱民,抹不开面子,放不下面子?所以不表意? 又或者是,怕表意之后,被沈姑娘拒绝?所以让她当丫鬟是为了留住她。 再或者,是殿下认为她身份低贱,即便他对她有意,她也只配做个丫鬟?不配收入房中? 秦伯觉得自己大抵已经接近真相。但到底是不是真的真相,他也不敢完全断定。 彼时,府里一处院子里,李荀一脸郁气,“娘,我就是不服气。” 李母叹道:“你不服气又如何?你还能去殿下那里闹不成?” “她能做好殿下的书童吗?她肯定不会有我做得好!”李荀忿忿不已。 他原是司马烨的书童。他天资聪颖,连公主殿下都夸他有才干,是以让他做司马烨的书童。 能做司马烨的书童,是顶顶光荣,顶顶好的差事,且还能蹭魏夫子的课,这差事便更好了。 魏夫子是谁,那可是当朝第一鸿儒名仕,也不是谁都能听他的课的。自己能跟着皇子公主们一起听课,是他天大的福分。 然而,昨天突然传来“噩耗”。司马烨不让他做书童了。换了另一个人做书童。犹如晴天霹雳,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秦伯告诉他,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是殿下想换一个书童而已。 他难过伤心半天,去打听了换掉他的书童。却原来,换走他的书童,是一直被关在府里的沈秀。 他知道沈秀。沈秀,偷了殿下玉扳指的小偷。殿下明明要处死她,却不知为何又留了她一命,不仅留她一命,还好吃好喝好住养着她。 说是让她当丫鬟,却只让她做端茶倒水这种轻松活,在旁边候命,她也能坐着候命,不像丫鬟,倒似主子。 殿下对她很好。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猜测殿下到底对沈秀是个什么意思。 殿下看上了她? 可据说她姿色平平,殿下怎会看上她? 若真是看上了她,又怎会只让她做个丫鬟?何不直接收进房中?难道是嫌她身份低贱,即便是看上了,也只能做个丫鬟? 没看上她,但对她好,只是另有目的? 李荀想不通,便不再想。他现在只恨不得撕了沈秀。这个小偷!抢走了他的差事!他不能再拥有这样光荣的差事,也不能再去听魏夫子讲学! 他恨得咬牙切齿。晚霞泼天时,他收起一身戾气,疾步去了沈秀住的客房。 他要去看看那抢走他差事的小偷!也不是要做什么,当然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敢动她。就是去看看,去看看抢走他差事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守在门外的英姐与红姐问他:“有事?” 他笑道:“沈姑娘没做过殿下的书童,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必定不大清楚,我来与她说说这些。” 英姐闻言,敲敲门,唤了声沈秀,“有人找你。” 等待门打开的时候,李荀面上仍然带笑,心里却恨得要命,恨到恨不得手撕了她!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8. 第 1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9. 第 19 章 只听门框轻微一声响,门从里面打开。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站出来,“谁找我?” 李荀脸上带着的假笑,如一团浆糊似的僵硬在嘴角。 沈秀:“你是?” “你就是……”李荀吞咽唾液,“你就是沈秀?” “是,请问你是?” 他的睫毛快速眨动,“咳!我突然感觉有些不适,改日再来!” 说完他飞快跑远,等远离了沈秀住的院子,他停下来,喘气的同时,捂住快要跳出心口的心。 心脏强烈的冲击与震荡,让他呼吸有些困难。他用手撑住墙壁,努力平缓情绪。 “荀哥,你这是怎的了?身子不适?”有府里的人路过,关心道。 “没事。”他握紧拳头,一步一步返回自个儿的屋子。 李母见李荀自回屋之后,就一直在发呆,她道:“荀儿,还在为书童的事伤心?莫要再伤心,那小偷肯定做得不如你,肯定做不久,到时候————” 一直在发呆的李荀骤然扬声,“娘,你说谁小偷呢,别这么说她!” “她不就是小偷么。”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李母讶然,瞪着李荀,一时说不出话来。 翌日晨间,沈秀困地靠着车厢打瞌睡。前一段时日,她白日睡,夜晚睡,每日睡眠都很充足。如今去国子监要起很早,她早上睡不醒,便没忍住打瞌睡。 她耷拉着睫毛,脑袋一下一下往下垂,半边身子即将摔下去时,司马烨及时扶住她。她立时清醒,“殿下恕罪!” 司马烨皱眉,“你很困?” “不困不困。” “你想睡就睡。” 沈秀犹豫一番,“谢殿下。”她靠着车厢闭目。 “你可以躺下来。” 她从善如流。 车子抵达国子监时,司马烨见沈秀睡得香,便未叫醒她。等了许久,她还未醒。他欲伸手将她抱起来。但又怕弄醒她。于是下车,对英姐道:“等她醒了,让她去休憩室睡。” “是,殿下。” 沈秀醒来时,车厢里只有她一人。她懵了下,赶紧掀开车帘子,“英姐,殿下呢?” “早进去上课了。” 自己这是睡过了头。沈秀懊恼不已,不知司马烨会不会责罚她!她连忙要往国子监里跑,英姐叫住她,“殿下说,你醒了便让你去休憩室睡。” “嗯?”沈秀迟疑,“殿下真这么说?” “是这么说的。” 忖了一忖后,沈秀点头,快步进入国子监。进入休憩室,她喝了两口茶,又吃了几口雕花蜜饯,漱口后,歪在榻上睡去。 至午时,司马烨快步来到休憩室。走进屋子,饶过屏风。屏风里面的软榻上,沈秀抱着一把扇子,安安静静地沉睡着。 浅浅的光影落在她白净的面庞上,打在她细密的睫毛上,在眼底落下一片薄薄的阴影。 一缕发丝横亘在这片阴影上。 司马烨伸手,将发丝撩开。将发丝撩开后,他喉结艰难地滑动几下,指尖慢慢落在她脸上。 温温热热的触感从指尖传输到全身每一处,仿佛变成一团火,将他耳根烧得嫣红。 他轻轻触摸她的脸,眸子里露出炽热的痴迷。 注意到她眼皮微动,似要苏醒。他迅疾收回手。 沈秀一睁开双目,便看到站在软榻边上的司马烨。他俯视她,“该用午食了。” 这么快就到晌午了?她竟睡了这么久。她赶紧起身下榻。 吃过午饭,司马烨再次当起夫子,“今日你再学三个字。”说着,他在宣纸上写上三个大字。 “这是我的名字。”他收笔,“司马烨。” 沈秀念宣纸上的大字,“司、马、烨。” 司马烨一顿。随之道:“你再念一遍。” “司马烨。” “再念一遍。” 沈秀莫名,难道是她口音不标准?她清清嗓子,每一个音都念得很清很正,“司马烨。” 显然而见的笑意,从他唇角爬上来,很快他竭力将笑意压下去,“我再写几遍,你看清笔画。” 写了几遍字,他问:“可会了?” “嗯。”她拿笔,照着他写的字,按照正确的笔画顺序,将“司马烨”这三个字写下来。 她学得很快,写几遍,便不用照着写就能完全写下来。司马烨拿出字帖,“这是我的字帖,你照着它临摹。” “是。”沈秀才不想临摹他的字体。她讨厌这种横竖撇捺都透着傲慢的字体。但不得不从命。 “阿烨!”司马朗走进屋,“我方才得了魏夫子的墨宝,你快来瞧瞧!” 他靠近书案,“快瞧瞧,快瞧瞧,我好不容易从魏夫子那里求来的!” 视线触及司马烨身畔的沈秀,司马朗陡然静声。 “阿烨,这是……”司马朗的目光从沈秀身上的书童衣衫划过,“这是你的书童?之前戴面纱的那个女书童?” “是,怎么?” 司马朗的双眸似乎钉在沈秀身上,他张张嘴,“长得也不丑,为何戴面纱?” 司马烨语气不太好,“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不就问问嘛,”他继续道,“哎,小书童,你叫什么?” “沈秀。” “沈秀?这名字好!” 发现司马朗一个劲儿地盯着沈秀看,司马烨微微挡住沈秀,“你不去午歇?” “我这不是来给你看魏夫子的墨宝?来来来,瞧瞧。”他打开一卷纸。纸上题了一首诗。 沈秀瞧瞧去端详魏朝清的字。他的字,温文尔雅中透着云淡风轻,山高水长的风骨。 字如其人。 “如何?”司马朗问着司马烨,可看的却还是沈秀。 “先生的字当然好。好了,我已经看了,你且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司马朗最后再看了沈秀几眼,恋恋不舍离去。等他回到自个儿的屋子,他静静出神,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个小书童。 见到她第一眼,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他仿佛遭受了一场铺天盖地的侵略,作为侵略者的她,让他心甘情愿举手投降,献祭自己,任她宰割。 他从未有过这样冲击力极强的激荡感受。 想着她白净的鹅蛋脸,他内心里生出一种渴求,强烈的渴求。她令他欢喜,他想要她! 他大抵,对她一见钟情了。想到此,他乐呵呵地笑起来。 午休时间结束,沈秀仍然困意绵绵,司马烨允她下午不用去课堂,可以继续休憩。 “多谢殿下!” 待司马烨离去后,沈秀在屋子里的书架边上转了转。她挑出一本游记,余光扫到书架上的一本书,她将书拿出来。 《与君书》,魏朝清著。这是魏夫子写的。 魏夫子果然厉害,不仅年纪轻轻当上国子监祭酒,还出了书。她颇感兴趣,翻开书。 粗略翻了两页,尽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大抵意思是修君子之道,且还有守中,执正,平等之道。 魏夫子思想境界很高,翻着书,沈秀不禁喟叹。 彼时,讲堂里,司马朗左瞧瞧右瞧瞧司马烨身后,不见沈秀,他问:“阿烨,你的书童呢?” “留在休憩室里休息。” “休息?她是不是累着了?她上午不是没来讲堂?她这是干什么累着了?” 司马烨怎会看不出司马朗对沈秀的过度关心,他凝眸,“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随便问问。” “是吗。” “当然当然。”司马朗呵呵一笑。 等课毕,司马朗问:“阿烨,你那小书童,是个什么身份?” “我的丫鬟。” “丫鬟?”司马朗开门见山,“阿烨,我想向你讨个人。”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19. 第 1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0. 第 20 章 “阿烨,我想向你讨个人。” “谁?” “就你那小书童。” 司马烨一口拒绝,“不行。”随之眼神锐利起来,“你要她做什么?” “你那小书童,”司马朗摸摸鼻尖,“我看上了,打算把她收进房里。” “你看上她了?”司马烨神色冷下来,“不行。” “为什么?” “她是我的。” “不就是个小丫鬟嘛,你就给我吧。” “我说了不行。”司马烨逼视他,“别打她主意。” 司马朗被他的目光震慑到,张口欲言又止。 司马烨不再理他,拂袖而去。 沈秀卧在榻上看书,听到外头的动静,她连忙放下书,去迎课毕归来的司马烨。 “殿下。”她将茶奉上。他没动作。空气安静得可怕。沈秀偷偷抬首,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沉默不语。 沈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好像有点奇怪。是不是她今天睡太久,惹他生气了?她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时,他倏然道:“还困吗?” “不困了。” “往后你若困了,想睡就睡。” 嗯?沈秀迟疑,“是。” 司马烨起身,“回府。” 这边厢,司马朗回宫后,宫人赶紧摆上晚膳。用膳时,照例有舞姬跳舞助兴。 若是以往,司马朗还有兴致欣赏貌美舞姬的舞姿,可现在,他觉得舞姬的脸,怎么瞧怎么觉得难看,怎么瞧都觉得不如沈秀好。 他放下酒盏,“都跳的什么?下去!都下去!” 舞姬们胆战心惊,赶紧退下。 入夜,司马朗碾转反侧,不得入睡。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沈秀。 一想到她,他的血液就开始滚烫,滚烫到快要喷涌出身体。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并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可从前他对那些女子的喜欢,完全不似现在这般,浑身血液都在颤栗。 他心悦她。想要她,想得到她。 若得不到她,心脏就若被泼了滚开的油,痛苦难受。他渴求她,极烈地渴求。 他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从未。 碾转反侧至东方既白,他顶着憔悴的脸色下床。一路快步抵达国子监,他坐在讲堂里,等待着司马烨。 到了早课时间,司马烨带着沈秀进入讲堂。沈秀一进讲堂,就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司马朗。她望过去时,他对她笑了一下。 司马烨目睹这一幕,他狠狠瞪司马朗。司马朗撇嘴,转过脸。 上经义课时,司马朗时不时地去瞧沈秀,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若蜘蛛丝一样缠黏在沈秀身上,沈秀只觉莫名其妙。他为何老是看她? 这时,司马烨吩咐她,“回休憩室去。” 沈秀福身,离开讲堂。待经义课结束,司马烨冷冷道:“我说过,别再打她主意。” “阿烨,我是真喜欢她,就把她给我吧!好弟弟,你就应了我这一回,我拿东西与你换,你想要换什么,什么都成!” “不行。” 闻此言,司马朗蹙紧眉。阿烨似乎是铁了心不会把沈秀给他。 中午课毕,司马朗踟蹰几番,终是耐不住,跟上司马烨,“阿烨,我求你了,你把她给我吧。” 话音将将落下,他就被司马烨一把揪住衣领,用力摁在墙上。 司马烨恶狠狠地威胁:“她是我的,谁都不会给,别再打她主意,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语罢他甩开司马朗,头也不回离去。 司马朗靠在墙上,一脸铁青。司马烨为何不愿把沈秀给她?她不就是一个小丫鬟! 莫非是她伺候得很好,很合司马烨的意,是以司马烨舍不得这个小丫鬟? 又或者,司马朗眸光一闪。莫非,司马烨也对沈秀有意? 不可能。他这表弟,就是个不开窍的石头,怎么可能喜欢沈秀。兴许就是觉得沈秀伺候得好,才不愿放手。 想定之后,他苦恼起来。司马烨不愿给人,他该怎么办?要不到人,若不然就算了罢。这念头刚升起来,便被内心强烈的渴求碾压得粉碎。 不能算了,他还是想要沈秀。他垂目,陷入沉思。 过了午休时间,司马烨没让沈秀去讲堂,又让她留在休憩室。她送走他后,无聊地翻了会儿书,随之出门转悠。英姐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国子监的花园里,栽着桃树和李树,正值七月,桃李结果,沈秀望望硕果累累的桃李树,“英姐,这果子可以摘了吃吗?” “还是不要随便乱摘。” “好吧。”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砰地一声响,有人从树上落了下来。 “哎哟!”清清脆脆的童声响起。 摔在地上摸屁股的小童子痛呼着,“哎哟!” 她赶紧过去,“小孩儿,你没事吧?” 小童子捂捂屁股,“没事,咦?是你?”他认出她来。她也认出他来。 他的脸很好认。圆圆的脸圆圆的眼,肉嘟嘟的,很有辨识度。 这小童子,是之前魏朝清身边的那个小童子。他唤魏朝清舅舅,大抵是魏朝清的外甥。 她问:“怎么从树上摔下来了?” “我摘果子,不小心摔下来了。”小童子瘪瘪嘴,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果子可以摘了吃?” “可以呀,舅舅说这里的果子都可以吃的。” 沈秀卷起衣袖,“你等着,我去摘。” 英姐道:“我来吧。” “不用,我爬树可厉害了。”沈秀笑笑。她外公外婆住在乡下,乡下树多,她常与乡下的小伙们一起爬树比赛,所以很会爬树。 三两下爬上树,她摘下微微发红的李子,扔下去,“英姐,帮我兜着。” 摘了好些李子,又摘了些桃子,沈秀下树。小童子兜着果子,圆圆的脸泛出光彩来,“姐姐,你真厉害,像猴子一样!” 沈秀莞尔,她拿起一个红艳艳的桃子,来到就近的假石山旁侧。用假石山里流出的清水洗干净桃子。张嘴就咬,桃子却被面纱拦住。 她环顾四周。男女主应该不会出现在国子监……吧? 然而凡事就怕有万一。她不能赌这个万一。于是她没摘掉面纱,把果子伸进面纱里,咬了一口,“真甜!” “是吗?”小童子眨眨长睫毛,也去洗了一个桃子,“甜!” 他跟着她坐在石山阴凉处,排排坐,啃果子。 “英姐,你也吃。”沈秀招手。英姐便坐过去。吃着李子,英姐道:“不愧是国子监种的李子,就是比外面的李子要好吃。” 小童子奶声奶气道:“舅舅说,国子监种的李子是全天下品种最好的李子,是全天下最甜的李子。” 沈秀道:“有一种李子叫蜜汁李,紫红紫红的,脱骨清香,脆甜多汁,比这李子还要好吃。” 小童子:“蜜汁李?没听说过,真的很好吃吗?” “好吃的。”沈秀微微掀开面纱,将桃子送进嘴里。 “啪嗒!”正好看见她侧脸的小童子,手里的李子滑落下去。 沈秀替他捡起李子,发现他怔怔地瞪着她,她挥挥手,“怎么了?” “小孩儿?” “小孩儿?” 小童子即刻回神。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脸腾地一下变红,似若晕染了红墨水,红成一片。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她去摸他额头。他瞪大圆溜溜的眸子,惊鹿一般退开。 沈秀:“抱歉,我并非故意碰你。你的脸为何这么红?是不是热着了?” “不、不是!”他结结巴巴,不敢与她对视,仿佛一朵躲在绿叶后害羞的花。 沈秀狐疑地打量他,把李子放到他手里,“快吃吧。” 他慢吞吞地啃着果子,皮肤上的红云一直消不下去。 “对了小孩,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魏长生,长长久久的长,生生世世的生。” “魏长生?我听你唤魏夫子舅舅,你和你舅舅一个姓?” “我跟我娘姓的。” 在古代,孩子随母姓,这很不常见。其中必有隐情。沈秀倒没多问,只道:“你的名字真好,长长久久,生生世世长生。” “舅舅给我取的。”他咧嘴,露出白白的小米牙,脆生生问:“姐姐,你叫什么?” “沈秀,三点水的沈,一枝独秀的秀。” 她妈妈给她取名沈秀,意为虽平凡,亦能一枝独秀。 而沈有财给原主取名秀,倒没什么意义,随便取的罢了。 “沈、秀。”魏长生念着她的名字,不知为何,颊边的红云又深了一层。 沈秀瞧瞧炽热的阳光,“越发晒了,回屋吧。”她对魏长生道:“再会。” “姐姐再会!”魏长生目送沈秀走远。她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他仍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一晃两日过去。司马朗已有两日没来国子监上学。 司马承欢道:“二哥他病了,昨日发了烧。” 司马朗的侍从找到司马烨,道:“世子殿下,我们殿下想见您一面,只是我们殿下还病着,行动不便,只能劳请世子殿下移驾永宁殿。” 司马烨只字未语,径直去往永宁殿。 永宁殿,卧房里,司马朗躺在床榻上,双目深陷,脸色惨白,嘴唇干燥,不见一丝血气。 他气若游丝,“阿烨,你来了。” “病得这样重?”司马烨凝目。 “咳!咳咳!”司马朗咳嗽起来,“没事,总会好的。”他咳嗽得更加厉害起来。 宫人赶紧端来一盏温水,让他服下。他服下温水,可怜巴巴地对司马烨道:“阿烨,我昨日发烧发得迷迷糊糊时,好像看到了仙人。” “仙人?” “是啊,仙人说,”他嗓子吞咽了一下,“仙人说,沈秀是我命中注定之人,我若不与她在一起,余生将厄运缠身,缠绵病榻。阿烨,你能就这么看着我余生厄运缠身,缠绵病榻吗?” 司马烨并不信,“你骗我。” “我若是骗你,我不得好死!”司马朗又咳嗽起来,“阿烨,你就可怜可怜哥哥吧,哥哥就求你这一回,以后你要求什么哥哥都应你。” 说完这些话,他有气无力地喘着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气来,命归西天。 司马烨蓦地凑近。司马朗连忙往后一缩,“挨这么近干什么,当心哥哥把病气过给了你。” 毫无预兆地,司马烨一把捏住他的脸,笑道:“好哥哥,你脸上怎么还敷了白.粉?” 司马朗心虚地转过头,“什、什么白.粉,你莫是看错了!” 司马烨掐住他的下颚,眸光森冷,“你骗我,不惜咒自己不得好死也要骗我。” 见自己骗不下去了,司马朗惨兮兮道:“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我虽没看见仙人,但若不与沈秀在一起,我这病怕是也好不了了,余生怕是也要长卧病榻,阿烨,你就可怜可怜我,把她给我吧。” 司马烨收紧手指的力道,“即便你没骗我,我也不会把她给你。” “疼疼疼!”司马朗下颚被掐得剧痛,颚骨都快被捏碎! 然而司马烨并未停手,他继续加大力道,似要掐死司马朗。 宫人惊恐:“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住手!” 司马烨终于松手。 司马朗下颚疼得动都不不了。他忍着剧痛,道:“阿烨,嘶!阿烨,你说即便我没骗你,你也不会把她给我,你宁愿看着我厄运缠身,缠绵病榻,也不愿把一个小丫鬟给我?!我可是你哥啊,你亲表哥!她不过就是个小丫鬟,你为何如此看重她?她就伺候你得那么好?” “一个会伺候人的小丫鬟而已,又不是不可替代,你若把她给我,我能给你找一百个与她一样会伺候人的丫鬟!” “她不可替代。” “不可替代?有什么不可替代的!阿烨,我可是你亲表哥,于你而言,她难道比我还重要?” 司马烨不答话。司马朗惊愕,“在你眼里,她还真的比我重要?她不就一个小丫鬟,你为何把她看得比我还重要!” “因为,”司马烨顿了一顿,道,一字一句,“她是我的女人。” 司马朗瞠目结舌,“你说什么?你的女人?你是说,你喜欢、你喜欢她?”他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 阿烨这个不开窍的木头,怎么会喜欢沈秀!难道他突然开窍了? 司马烨:“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司马朗呆滞起来,一时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怪不得阿烨不愿将她给她。却原来,阿烨也喜欢她! 司马烨一点一点将手上的白.粉擦到司马朗身上,“你再打她主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目送司马烨拂袖而去,司马朗仍然处于呆滞的状态。下颚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的一切并不是梦。 司马烨策马离开皇宫,途经卖鱼笋夹子的小摊,他下马,买了两包鱼笋夹子。 彼时,沈秀正待在屋里吃水蜜桃。前两日,司马烨发现她摘了国子监的桃子和李子,便给她弄来了各式各样的桃李。 她爱极他弄来的水蜜桃。也不知是土壤还是肥料的不同,这里的水蜜桃比现代的水蜜桃口感要好得多,皮薄肉厚,柔软多汁,用冰块镇一镇,好吃到停不下嘴。 她吃完水蜜桃,取书翻开时,司马烨进屋,将两包鱼笋夹子放到桌上。 触及鱼笋夹子,她眼睛弯成弯弯的月牙,“多谢殿下。” 夜里星光杳杳时,司马烨远望夜空里的漫天星辰。不知多久过去,他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下榻取来灯盏,离开卧房。 在沈秀屋子前守夜的红姐见司马烨前来,她赶紧行礼,“殿下。” 这么晚了,人都睡了,殿下来做什么? 司马烨示意她不要出声。他轻轻推门而入。轻声步至床前。 床榻上,沈秀平躺于枕间,气息浅缓起伏。灯盏昏黄的光芒映在她面庞上,映出朦朦胧胧的光影。 他触摸她鼻尖的光影,指腹描摹她的脸。 沈秀感觉脸上有点痒。她立时醒来。一醒来,便看见有人拿着灯盏,站在她旁边。 “谁!”她差点吓到魂飞魄散。 “是我,别怕。” 认出来是司马烨,沈秀松下一口气。她惊魂未定,“殿下,这大半夜的,您来所为何事?” 灯光在他浓长的睫毛上跳跃了一下,他道:“将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生辰八字?他要她的生辰八字做什么?她问:“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不必问,到时你会知道。告诉我。” 她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尽数说给他。他颔首,“你继续睡。” 司马烨并未回房。他直接出府,策马驰向皇宫。 司巫(巫官之长)被宫人吵醒,他没好气道:“你说谁?谁来了?世子殿下?” “是,世子殿下前来占卜。” “怎的大半夜来占卜。”司巫摸摸自己这把老骨头,“快把衣裳给我。” 待整装好,司巫赶紧去见司马烨。 司马烨递给他一张纸,“这是一位女子的生辰八字,我欲娶此女为妻,劳请占卜姻缘。” 举凡是西陵人,若要结亲,都会在婚前占卜一卦,是以,司马烨来了司巫这里。 司巫取出一对掷珓,祝完咒,将占具投出去。看了投出来的卦象,司巫神情微变,阴卦,大凶。 “殿下,此乃大凶之卦。” 司马烨面色一沉,“不算,重来。” 重投一次,仍是大凶阴卦。 司马烨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再重来。” 依然是阴卦。三卦出象不吉,三卦皆大凶。司巫踟蹰,“殿下,卦卦皆凶,您与这位女子恐怕没有缘分。您与她不可结合,若强行结合,您会有大凶之灾。” 司马烨声音紧绷,“再重来。” 然而,无论投多少次,都是阴卦。 司马烨有些暴躁地咬牙,“什么破卦!一点都不准!” 他转身就走。 司巫急忙叫住他,“殿下!您不可与这位女子结合!这是天意!万万不可违逆天意!” 司马烨驻足。他站在门上,缓缓转过身,蜡烛灯影映在他身上。他的脸一面处于烛光之中,一面处于阴影之中,“我偏要违逆天意!”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20. 第 2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1. 第 21 章 “殿下!不可!不可啊!”司巫见司马烨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他忙不迭去追。 “殿下,您会有大凶之灾的!” 司马烨不为所动,他只道:“凶卦此事不可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小心你的脑袋!”语罢,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司巫回屋,又投了一卦。 仍旧是阴卦。 这大凶之灾,会危及世子殿下性命。殿下竟不以为意,妄图违逆天意!他抚了下胡子,重重叹息一声。 沈秀做了一个梦。梦里,司马烨拿走她的生辰八字,请来巫人,将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贴在布人上,焚香画符,以针刺之。 被施加巫术的她,浑身如针扎,七窍流血而亡。 她是被吓醒的。醒来后,她惶惶不安。转而又安慰自己,司马烨若想杀她,直接杀便是,何必去弄那什么巫术。没这必要。 但她实在是猜不透他要她的生辰八字作何。 窗外天光倾泻下来,估摸着该起床了。她打打呵欠,下床洗漱。 早食一如既往很丰盛。沈秀拿汤匙喝燕窝鸡丝汤,吃了几片肉脯和溜海参,喝了碗八珍粥,还未吃饱,又添了一碗八珍粥。 许是昨日做梦受了惊吓,需要食补压惊,她这会子胃口格外好,足足喝了两碗八珍粥,还不觉饱,又去盛粥。 忽而听到司马烨轻笑了一声。他看着她盛粥的手。 沈秀盛粥的手一停,“殿下是不是嫌我吃得有点多?” “并未。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只管吃。” 这人,一吃饱就懒散起来,脑子也不大愿意动,也就不去想哪些烦恼。吃饱喝足,沈秀便也没再忧心司马烨拿走自己生辰八字的事。 彼时,魏朝清牵着魏长生,下车入国子监。魏长生边走边瞧四处,似乎在寻人。 魏朝清问:“你在找谁?” 魏长生耳朵微红,“没谁。”说着没找谁,视线仍然到处乱转,明显在找人。 到了国子监,司马烨并未让沈秀去讲堂,只让她去休憩室习字。她不明白,既然不让她做书童的活,为何要让她来国子监,她在府里习字不也一样么。 她在休憩室写了好些字,魏长生从门口探出头,“姐姐!” “你上完课了?” “嗯嗯!” “快进来。” 这两日,魏长生都会来找她玩。她便与他玩熟了。 “姐姐,你在练字吗?” “对。长生,你的字如何?让我瞧瞧你的字?”她把笔递给他。他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首词。 沈秀端详他的字,“你的字……” 魏长生圆圆的脸团起来,忐忑道:“怎、怎么了?我的字……不好?” “你的字很好,与你舅舅的字很像。” “我的字是舅舅教的。我舅舅的字极好,我的字不及他的字半分。” 提及魏朝清,魏长生很是自豪骄傲,“我舅舅可厉害了。” “是啊,你舅舅真厉害。”沈秀了解到,魏朝清才将将二十八岁,至小便是神童,年仅十七三元及第,是几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乃几百年不遇之奇才。 思及那次与魏朝清在池塘边上的接触,沈秀想,魏朝清不仅仅是一个几百年不遇之奇才,亦是一位品性极好的男子。 只是,他人很有能耐,相貌极好,品性也极好,竟还孑然一身,尚未成婚。他这个年纪,若按古代正常的成婚年岁算,孩子都应该比六岁的魏长生大了。 古人重儿孙后代,他能顶着这样的“高龄”不成婚,肯定没少被家里人催婚。思维越来越发散,越想越远,她感觉把发散的思维扯回来。 魏长生在她这里待到快午时,才依依不舍离开。他眨巴着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眸子,“姐姐,我明日再来找你。” “我明日不一定在这里,说不定我会在讲堂。” “反正我明日会来看看的。” “好。” 沈秀站在门口送他。待他走远。英姐道:“这小孩挺喜欢你。” “我也挺喜欢他。”她望向路口。司马烨该回来吃午食了。 她早晨吃得多,上午又时不时吃零嘴儿,现下并不饿。于是只舀了半碗饭。 司马烨:“只吃这么点?” “早上吃得太多。”她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又开始想他拿她的生辰八字的目的。 “殿下。” “说。” “您……”她踯躅一番,还是没问。毕竟他之前说过不必问。若她再问,他恼了便不好了。 她及时改口,拍了句马屁,“您今日真是丰神俊朗!” 司马烨一愣,旋即他用手扶头顶的玉冠,唇角抑制不住上扬,“是吗?” “对对对!” 次日是花灯节,国子监休沐。司马烨午时去了皇宫,参加宫宴。 夜色笼罩下来时,司马烨披着一身月辉走进沈秀的屋子,“与我一同去外面赏花灯。” 去外面赏花灯?沈秀赶紧应好,忙不迭戴上面纱。 带了一位侍卫,一行三人上街。 花灯节,街上火树银花,彩灯万盏,到处都挂着五彩斑斓的灯笼。各式各样的灯笼,姿态各异,无一不赏心悦目。 兔子灯笼,小狗灯笼,小猫灯笼从视野里划过,沈秀眨眨睫毛,继续去瞧其它灯笼。 发现一只黑白圆滚的灯笼后,她惊讶:“居然还有大熊猫……食铁兽灯笼!” 灯笼的样式真真是齐全,连食铁兽灯笼都有。她站在食铁兽灯笼前,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喜欢。 司马烨问:“喜欢?” “嗯,很可爱,我是说,圆不隆咚的,很乖。” 司马烨直接拿钱,买下两个食铁兽灯笼。 “谢谢殿下。”沈秀接过灯笼,笑盈盈地摸灯笼。 前面有人在放河灯。司马烨道:“去放河灯。” 他买了两个河灯,一人一个。 放河灯前,须许愿。沈秀捧着河灯,虔诚许愿,愿她能早日从司马烨手里逃出去。 司马烨向闭目许愿的沈秀投以一瞥。他捧起河灯,以从未有过的虔诚许愿,愿他能与她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许完愿,沈秀将河灯放到河里,河灯轻轻飘远,与其他人放的河灯慢慢汇聚。 此时河里漂浮着盏盏河灯,烛光灿灿,汇聚成了一条灿光粼粼的灯河。沈秀观赏着金灿灿的灯河,颊边漾开浅浅的笑意。 触及她颊边深陷下去的笑窝,司马烨定定凝视她,而后道:“沈秀,我有一事与你说。” “什么事?”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做我的————” “哎哟!有人落水了!”旁侧蓦然响起一道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沈秀循声望去,只见一小孩在水里扑腾,扑倒了许多花灯。有人下去救起小孩,她放下心来,“殿下,您方才要对我说什么?” 环顾嘈杂拥挤的四周,司马烨拧眉,似是讨厌再被打扰,“回去再说。” “你方才许了什么愿?”他猝地问道。 “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他便不再问。 放完河灯,继续闲逛赏灯。此时人群越发拥挤。司马烨伸出胳膊,悬空挡在沈秀背后,以免她被人碰撞到。 跟在身后的侍卫见状,惊异从双目里一闪而逝。 沈秀提着灯笼,一路前行。一股浓浓的香味飘进她鼻子里,不遗余力地撩拨她的味蕾。她寻香而望去。 斜前方,有一处馄饨摊子,摊子名唤“丁香馄饨”。馄饨的肉香里里带着滴滴点点丁香气味,很是勾人。 她口舌生津,有些想吃宵夜。 司马烨注意到她看着馄饨摊子舔嘴,问道:“想吃馄饨?” “挺香的,似乎很好吃。” “那便去吃。” 来到馄饨摊子前,沈秀要了鲜肉馄饨,她问司马烨,“殿下,您要吃吗?” 司马烨扫视摊前粗糙简陋的桌凳,挑剔而嫌弃地蹙紧眉头。沈秀以为他嫌弃这里太简陋,不会屈尊吃,没成想,他居然点头,“来一碗。” “好嘞,两位客观请上座!”店家笑呵呵招呼道。 入座后,沈秀捏捏食铁兽的黑耳朵,忽而听到店家道:“公子,忘了问了,可要加辣?还有您夫人,要加辣吗?” 沈秀和司马烨听到店家的称呼,都顿住了。 “那个,店家,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沈秀赶紧解释,却被司马烨打断,“何必与不认识的人解释。” 沈秀错愕。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认为不必要和陌生人解释误会? 她是身份低贱的贱民,他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别人误会他们是夫妻,于他而言,这样的误会是羞辱,是耻辱,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我不用加辣,她的加辣。”司马烨对店家道。 很快,店家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客官请慢用!” 冒着热气的碗里,汤面上碎散着碧绿的葱花,一个个馄饨皮薄馅大,油亮莹润。香腾腾的热气扑进鼻子里,沈秀闻到浓郁的鲜味和丁香的香气。 她拿起勺子,正要吃。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带着面纱。性命和美食,谁更重要,根本不必做选择。 她放下勺子。 司马烨:“为何不吃?” “突然不想吃了。” “那就走吧。”他放下钱。 “您也不吃了?那这不浪费了?”沈秀瞧见眼巴巴瞅着馄饨的小乞丐,她说:“殿下,馄饨若不吃的话,能否给那位小孩儿吃?” “可以。” 沈秀莞尔,“小孩,过来。” 小乞丐蹑手蹑脚走过来,她瘦得皮包骨,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沈秀指指馄饨,“这两碗馄饨送给你吃。” 小乞丐双目一亮,“真、真的吗?” “真的。” “谢谢!谢谢姐姐!”小乞丐大抵是饿极了,勺子也不拿,不顾烫,直往嘴里塞馄饨。 见她这可怜样儿,沈秀微微叹息。她把一个食铁兽灯笼放到小乞丐身边,“送你的。” “谢谢姐姐!”小乞丐高兴得像是过年了似的。 离开时,沈秀最后再望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小乞丐。一路赏着花灯往前走,注意到有行人手上提着九节花灯,沈秀四处张望,没见哪里有卖同样的九节花灯。 司马烨看出来她想要九节花灯,便吩咐侍卫,“去,找到卖九节花灯的地方,买两个回来。” “遵命!”侍卫领命离去。 沈秀提着灯笼,正往前走,忽然只听司马烨急声道:“小心!” 伴随着他急促的声音,她被他一把推远。她摔到地上,一转过身,便见挂灯笼的横梁架直直砸在了司马烨身上。 原本挂灯笼的横梁架并不重。然而这是大酒楼旁边的灯笼架,为了排场,大酒楼用重木雕的架子,又高又宽,厚而重,沉甸甸地直接砸下来,将司马烨半边身子压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殿下!”沈秀反应过来,赶紧起身。 司马烨抬起脸,痛苦让他眉目有些狰狞,他嘴角流着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沈秀试着去抬横梁,根本抬不动,她喊道,“救命!快来人帮帮忙!” 她抬横梁架的同时,心底惊愕不已。司马烨竟舍身救她?怎么可能?怎么会! “太重了抬不动,快再来两个人!”旁边来帮忙的大汉叫道,“哎呀!灯笼烧起来了!” 倒地的横梁架上,挂着灯笼燃烧起来。烧起来的火苗飘到沈秀指尖,几乎是一瞬间,她被烧醒了。 她看看被压在地上吐血的司马烨,又环顾四周。侍卫去买九节花灯,还未回来。 她可以…… 看了下正在施救司马烨的其他人,已经有人在救他,少她一人也无事,她站起来,转身就跑。 司马烨见她跑了,大喊一声,“沈秀!”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被横梁架压着的司马烨,仿佛是意识到她这是要逃走,他愤怒地嘶吼,“回来!” 沈秀与他对视。他目露威胁,嘴角不断流血,身后的火光烧到他的紫袍上,熊熊烈火似乎是他燃烧的怒火。 她一咬牙,快速转身,头也不回往前跑。 眼睁睁看着她跑远,司马烨眼里露出一种被抛弃的悲伤痛苦,下一瞬,他的脸因愤怒而恐怖地扭曲起来。 “抓……”他想命人去抓她,却没有力气再发出任何出声音。 他吐出一大口血,头一歪,闭目没了动静。 为您提供大神 雪刀 的《当路人甲成为万人迷》最快更新 21. 第 2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0-110 第 101 章 本就怒火中烧的司马烨, 被这么一刺激,霎时暴怒,他抽出侍从手边的长剑, 直直刺向卫风。 电光火石之间,卫风抱起沈秀,极速飞远。落地后, 沈秀怒瞪司马烨,“你做什么, 你要杀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马烨双目赤红,“他对我?大不敬, 他该死!” “可是是你先出言不逊!” “那又如何?!他以下犯上, 就?该死!” 沈秀凝噎。司马烨身份高贵,卫风只是一介草民,他不能以下犯上, 对司马烨不敬。即便是司马烨先冒犯他,那么他也有?罪!不平等?的封建礼教, 阶级压迫, 如此蛮横而不讲理。 卫风倒也并不退让,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不问而取, 就?是触犯律法?。纵使你是世子, 也是触犯律法?。我?以下犯上,你可以治我?的罪,但是治我?的罪之前, 你也应该受到律法?的惩治!” 卫风头很铁, 完全无惧权势。 司马烨冷笑,“我?倒要看?看?, 谁敢治我?的罪!” 沈秀听不下去了,她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对司马烨道:“那酥芋奶皮,是他送给我?的,也算我?的东西,你不问我?就?直接拿了吃,不问而取是为偷抢,我?如今还有?个高昌公主的身份,我?若去告你,难道也没人?敢为我?主持公道,难道也没人?敢治你?” 卫风一介草民,得罪不起司马烨,她是高昌公主,她得罪得起,也问罪得起。 司马烨仿佛是被她的话打击到,“我?在你眼里,莫非只是一个生人?陌客?” 他只是拿她的东西吃,且还是当着她的面拿的,熟识的人?之间,这这种行?为并不算什么。然她却对他说,他这是在偷抢她的东西。只有?陌生人?这样做,才?算是偷抢的行?为。 在她没有?公主的身份的时候,她身份低微,他愿意?排除万难,娶她为正妻。喜欢上她后,他一直放下身段讨好她。花灯节时,他不顾性命救下她。前段时日,她给他吃毒馒头,他也帮她瞒住了所有?人?。 他为她做的这些事,她好像完全不在乎,于她而言, 銥誮 他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听到司马烨的质问,沈秀顿然。司马烨关注的重点?有?些超乎她意?外。不在乎她以高昌公主的身份问罪他的事,只在乎在她眼里他是陌生人?。 的确。他在她眼里就?是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毕竟她不会如此厌烦一个陌生人?。 沈秀对司马烨实在是厌烦。她本就?不喜他,他来了之后这些时日,还净惹事,一天天的,没个消停,她便更厌他。 她清嗓,“生人?陌客也不会似你这般蛮横无礼。” 随之她缓和语气,“你若向我?们道歉,今日这事便就?此了过。” “你果?真将我?当做生人?陌客。”司马烨怒极反笑,整个人?也变得森冷起来,“道歉?我?要向他道歉?我?要他死!” 大抵是这段时日以来积攒的怒火全部爆发,司马烨面目狰狞,语气却极为平静,“我?要赐死他。” “你赐死他,先过我?这一关。我?说了,我?如今是高昌公主,你就?不怕我?告到皇上面前?” “你去告!” 司马烨并不怕她的身份。她咽了下嗓子,迅疾改变思路,借着他的对她的喜欢,威胁他,“你想让我?更讨厌你?” 司马烨:“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你以为我?什么都能让着你?我?要他死,谁也不能阻拦我?,你也不能!” 沈秀恍惚。她似乎看?到了初见时的司马烨,初见时,他就?是这般,冷漠,高傲,暴躁,残忍,暴虐,凶狠,恶毒,任性妄为。 这段时日,他对她的妥协,只是一直在忍让她。而现在,他不再忍让。 她背脊发凉,面前浮现出卫风被司马烨一剑刺死的画面。若卫风真的死了,那也是被她连累死的。 背负一条性命的恐惧让她呼吸急促起来,空气变成沉甸甸的物质,重得将她的五脏六腑压碎。她挡在卫风面前,张开双臂,若护崽的母鸡,“你若要杀他,那就?先杀我?!” 沈秀竟愿意?为卫风死,他在她心?里就?那么重要?司马烨神情?凝固。 而此时,卫风诧异地看?了看?挡在他身前的沈秀。他睫毛煽动,欣喜与感?动让他白皙的面庞上瞬间敷上了一层淡粉的胭脂,“秀秀……” 沈秀打断他,对司马烨道:“有?本事你就?先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司马烨怒极,举起长剑。 卫风一凛,上前就?要打司马烨,沈秀急道:“卫风,住手,你别管!” 卫风脸一沉。她对他道:“你退后。”她直面司马烨,毫不退让。 司马烨剑指她,她仍旧不曾退让开。 他举着剑,神色狠厉,似要一剑刺死她,但却始终没下去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司马烨一直没动手。他就?这么与她对峙着,不知多久过去,倏然,他松开手,长剑从手中滑落。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长剑落地,发出的声响,震碎司马烨脸上的狰狞与凶狠。他溃败地弯屈背脊,再一次妥协,再一次退让。 不管自己对她如何?好,不管他付出多少,她不在乎。她就?像一只恶鬼,一而再再而三,随随便便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愤怒,可他却又不能把她怎么样。他能把她怎么样?杀了她解恨?他根本下不去手,他怎么舍得杀她!将她捧在手心?里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杀她! 苦涩地扯了下嘴角,司马烨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凄惨可怜,大步流星,狼狈离去。 待司马烨离去,沈秀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她赌赢了。她不是不怕死。她怕死,她很惜命。可她不能背负别人?的性命,连累别人?丢命。 是以,她赌了一把。赌司马烨对她的喜欢,赌他会退让。好在,她赌赢了。 “秀秀。”卫风目里兴奋,对沈秀此番护他的行?为,极为动容。他从未想过,她竟如此看?重他,他在她心?里竟如此重要,“多谢你。” 沈秀摸背后冷下来的汗,“是我?连累了你。” 司马烨若不是喜欢她,就?不会来这里,就?不会与卫风遇见,就?不会因为嫉妒,而对卫风刻薄地阴阳怪气,出言不逊。而卫风也不会因反驳他而得罪他。说到底,都是因为她。都是她的万人?迷光环在作恶。 卫风:“不是你连累我?。是司马烨他蛮不讲理,仗势欺人?。” 他忿然,“他这样的人?,却是我?们平民百姓的赋税养着的。拿着我?们平民百姓的血汗钱,却要欺辱我?们平民百姓,他凭什么!就?凭他身份高贵?他凭什么身份高贵?他比我?们多长一个头,还是多长一只手?还不都是与我?们一样的人?!明明都是同样的人?,凭什么要有?高低贵贱之分?!” 沈秀讶异,打量了卫风一下。卫风,封建社会里长成的男人?,却并未被封建礼教规驯,他竟有?反封建反阶级的平等?思想。 注意?到沈秀的打量,卫风摸鼻尖,“你觉得我?说的话大逆不道?” “不是。你说得很对,人?人?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高低贵贱之分?,本来就?是不对的。” 卫风眸光闪动,仿若寻到知音,“我?就?知道,我?没有?喜欢错人?。” “喜欢”这二字,让沈秀神经痛。她道:“卫风,你别喜欢我?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现在不喜欢,以后可不一定。”卫风笑笑,仿佛已经对她的拒绝免疫。 “给,酥芋奶皮,吃罢。”他重新将油纸包打开。 沈秀没谈过恋爱,对于如何?处理感?情?完全无经验。她不知为什么她都这样拒绝了,对方还如此固执。 情?情?爱爱,真真是麻烦,带给她的只有?无穷尽的烦闷。 她口吻冷硬起来,“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卫风眨眨上扬的狐狸眼,仍然乐呵呵,心?态很好,一点?也没被她的话伤到。 和卫风分?开后,沈秀去泡药浴。药浴时无聊,她拿着武功秘籍翻了几页,却因烦闷,集中不了注意?力。尔后便让小桃从书架里拿取出一本闲书。 “上古南蛮巫族,喜喜运妆,描此妆者,可转运也。” 喜运妆?沈秀定睛。上古南蛮巫族人?,喜描一种妆,此妆名唤“喜运妆”,描此妆者,可以转运。 她倒霉得很,倒也很是希望自己能转转运。 “小桃,你可听说过喜运妆?” “这是?” “上古南蛮一巫族喜欢描的妆面。” “上古南蛮巫族,那得是多少年前呀……奴婢未曾听说过这妆面。奴婢只知桃花妆,檀晕妆,啼眉妆这些妆面儿,倒不曾听说过什么喜运妆。” 沈秀仔仔细细观察书页上画的妆面。一泡完药汤,她立刻坐到梳妆台前,“小桃,你按照这个妆面给我?画。” 小桃扫视书页上的喜运妆,有?些迟疑。这喜运妆,怎的这般丑。不愧是上古南蛮人?,妆面也如此野蛮丑陋。 “姑娘,您真的要画这个妆面?” “对。” “可是……” “快给我?画。” 小桃领命。 润面,敷香粉,抹胭脂,画黛眉,扫鹅黄,贴花钿,抹唇脂。镜子里的自己,红白红白的皮肤上,顶着一双拂云眉,眉头尖,眉尾上扬浓粗,不封口,若拂尘,显得很是坚硬英挺。 上扬浓蹙的拂云眉下,两?靥扫着两?团浓浓的胭脂,整个妆面,透着一种粗蛮的凶悍感?。 画完妆面,小桃踟蹰,“姑娘,咱还是换个妆面罢。” 沈秀拿起胭脂,道:“书上说,两?腮胭脂越浓,效果?越佳,小桃,你再给我?抹些胭脂。” 姑娘脸上的胭脂本就?浓得似猴屁股,再加浓一些,那得多难看?呀。小桃犹犹豫豫,到底还是从命,给沈秀抹了胭脂。 镜子里的自己,又丑又凶,实在是有?碍观瞻。沈秀直接把镜子扣住,眼不见为净。 “小桃,你画得很好,妆面很还原,辛苦你了。”沈秀抱小桃,拍拍她的后背。 被突然抱了一下,小桃受宠若惊,“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沈秀抱小桃的时候,发现小桃体温略低,于是她把暖炉塞她怀里,“你再多添件衣裳,仔细着凉了。” 抱着暖炉,小桃泪腺发热,“多谢姑娘。” 小桃是孤女,从她记事起,就?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她从没伺候过像沈秀这样好的主子。姑娘似乎不把她当一个下人?对待,而是把她当做一个朋友,平等?的朋友。 她万分?庆幸,自己能跟了沈秀。心?里感? ?璍 动的同时,她再一次对自己发誓,往后一定要好好伺候沈秀! 出去吃午饭,沈秀刚到前厅门口,就?遇见了谢扶光。 “秀秀。”他走过来。 沈秀:“你来前厅吃饭?怎么不在自己屋子里吃,伤好了?” “差不多了,无碍。” “那也好得太快了些。”沈秀一边进屋,一边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爷!”杨氏见沈秀进屋,惊呼出声,“你是?” “娘,是我?。” 杨氏拍胸脯,“秀秀?你怎的这个样子?你脸上画的些甚么东西!” “这是一种妆面,上古南蛮巫族人?喜欢画的妆面。”沈秀说着这话,突然想起来,方才?在门口遇见谢扶光,谢扶光甚至没有?露出犹疑的表情?,直接就?将她认出来。杨氏都差点?没认出她来,他居然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你画这妆面做什么,怪吓人?的。” 谢扶光插话,“不吓人?,很好看?。” 沈秀转向他,“你觉得好看??” “嗯。”他弯唇,笑意?若涟漪,嵌在眼角眉梢。 “你哄我?的罢。” “你怎样都是好看?的。” 谢扶光这是被那劳什子情?爱蒙蔽了双目。沈秀无言。 杨氏瞅瞅谢扶光。秀秀画成这丑模样,谢公子竟然觉得好看?。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夫子和长生呢?”沈秀左右张望。她话音刚落下,魏朝清便端着一盘菜走进屋内。 “秀秀,你画了喜运妆?” “夫子知道上古南蛮巫族的喜运妆?” “略有?所知。” “夫子博闻强识,连这都知道。” 听到她的夸奖,魏朝清面上漾开一抹笑意?,“愿你有?好运。” “借你吉言。” 谢扶光见沈秀还未坐下,他不着痕迹,拉了一下沈秀的椅子,将她的椅子拉得与他近了许多。 沈秀一坐下,胳膊肘就?碰到了谢扶光,但她在与魏朝清说话,因而并未注意?到此。 魏朝清的目光落在沈秀与谢扶光身上,发现他们挨得极近,他面上的笑意?敛去几分?。 “姐姐,真好看?!”魏长生歪着圆脑袋瞧沈秀,一边说话,一边把椅子往她的方向一拉,小小的身体,直接靠在她身侧。 沈秀温柔地抚摸他圆圆的脑袋。他脆生生地咯咯几声,歪进她怀里。 杨氏笑着摇摇头。这小长生,很爱腻着秀秀。仿佛秀秀是他嫡亲嫡亲的亲姐姐一样。 谢扶光瞥了下沈秀怀里的魏长生,他夹起一根笋,吃进嘴里。 咔嚓咔嚓。冬笋嚼碎的声音,仿佛是他在嚼碎魏长生的骨头。 饭毕,沈秀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回房。因练武,她如今饭量大涨。从前一顿两?碗饭,现在一顿三碗半。她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变得粗壮起来。 这是好事。越粗壮,越强壮,越强大。她捏捏胳膊上有?点?硬的肌肉,笑逐颜开。 走着走着,她往某个方向一望,径直去了月楼迦住的房间。 “你的伤如何?了?” 月楼迦放下文书,他走近,抬起长袖,新雪一样冰莹的手指捏住她的脸。 沈秀不解,“做什么?” 他没回话,用指腹刮了一下她颊边的粉,继而闻指腹上刮下来的粉。 “粉锡。”他肃眉,“少用这个,最好别用,对身体不好。” 粉锡?沈秀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水粉。水粉,即铅粉。铅粉有?略微的毒性,用多了的确对身体不好。 月楼迦善医术,了解其利害。她倒忘了这一茬,“知道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旋即,她道:“你一直待在中原,没问题么?你不需要处理国事?” “不必担心?。”虽然王宫那边的确在催月楼迦回去。 沈秀并不希望他在此久留。他与谢扶光、司马烨都起过冲突,他们仨这性子,时间久了肯定会出事,想起今天卫风和司马烨才?发生的争端,说不定她以后要经常经历这种事,一想到此,她就?头疼。 她直截了当问:“你打算何?时回楼兰?” 他不答反问:“你真不愿做楼兰王后?” “不愿。” 四周一时静下来。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恰在这时,小桃唤道:“姑娘,外头有?人?来了。” 第 102 章 “谁来了?” “姑娘, 说是高昌那边的人。” 高昌那边的人?沈秀快步出屋。 来的是六公主与七王子,沈秀还未说话,六公主与七王子就异口同声道:“你是宝珍?” 沈秀摸摸自己画了喜运妆的脸, 她这副鬼样,他?俩兴许没?认出她来,“是的, 我是。” 听到熟悉的声音,六公主与七王子顿时扑过来, “宝珍妹妹!” “宝珍妹妹,你可?担心死我了, 还好你没?事!”六公主与七王子抓着她的胳膊, 用蹩脚的口音说汉话。 沈秀意外,他?们之前并不会说汉话,这是特意去学?了? 她说了几句我没?事我很好让你们担心了云云, 端详起六公主来。六公主原先瘦弱蜡黄,如今身?形丰盈, 肤色红润, 与从前大相径庭。 想来, 她离开的这些时日,六公主的日子过得很好。沈秀很是欣慰, 她碰触六公主戴着金银臂环的手, “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六公主听懂了,“好, 很好, 宝珍,我过得很好。父王母后, 哥哥姐姐弟弟们,都待我好。” 父王他?们,都因为?宝珍的缘故,都待她极好。 七王子红着双目,正欲说话,忽而注意到沈秀身?后走来的月楼迦。他?瞳孔骤然收缩,急忙行礼,“参见陛下!” 六公主也慌忙跟着行礼。 月楼迦:“平身?。” 六公主七王子起身?,沈秀视线落在他?们身?后,“古丽?” 阿娜尔古丽听到沈秀唤她,立刻上前,半跪在沈秀身?前,抽噎道?:“殿下!” “快起来。”沈秀扶起阿娜尔古丽,“你怎么也来了。” “奴婢求了陛下,陛下准许奴婢来的。”阿娜尔古丽哭哭啼啼,“殿下,您没?事太好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沈秀给她擦泪,“都快进屋去罢,外头冷。” 进了屋,沈秀将屋子里?的人?一一介绍完,又叙话寒温片刻,七王子说有单独的话要与沈秀说,于是众人?散去。 众人?离去,七王子迫不及待道?:“宝珍,我们赶紧回高昌罢,父王母后都念着你呢。你失踪后,父王因忧思过度,还病了,前些日子知道?你的下落之后,病情才慢慢好起来。”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汉语里?夹杂着高昌语,好在有古丽在旁边代译,沈秀听懂了他?方才说了什么。 沈秀酝酿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可?怜,“我知道?,楼兰王陛下已经告诉我这些了。七……七王子殿下,我是一个汉人?,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汉人?,我这出身?,不配当你们高昌的公主。” “谁说你不配!”七王子拔高音量,“你配!你就配!你是怕我们嫌弃你身?份低微?没?有!我们知道?你的出身?后,并没?有嫌弃你身?份低微,只?是心疼你从前只?是小门小户之女,大抵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说到这里?,七王子满目心疼,“宝珍,你以前受苦了。不过你往后再也不用吃苦,你跟我们回高昌,往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不尽。” “我没?脸见父王他?们。” 宝珍因出身?不高而卑微,故而不敢面对他?们,七王子能理解她,他?安慰她片刻,再次告诉她,他?们并不嫌弃她的出身?,只?心疼她出身?不好,之前过了苦日子。 “宝珍,跟我们回去好吗?” 沈秀不言语,神色一直郁郁,很是可?怜,七王子心生怜惜,于心不忍,便不再劝说。想来,现在就逼着她回高昌,她心里?那关过不去,恐怕一时接受不了回高昌。不能逼她,此事得慢慢来。 “唉。”七王子沉气。 沈秀垂睫,盖住眸子里?的情绪。她知道?自己自私自利,甚至有些卑劣。但她没?办法,她必须装可?怜。她不 忆樺 能失去高昌公主的身?份,暂时也不能去高昌。她只?能利用七王子他?们对她的喜欢,来达成她的目的。 七王子环顾室内,挑剔地打量起来,“你就住这样的房子?” 跟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高昌王宫相比,沈家三?进三?出的宅院,属实是简陋了些。 “这样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还叫不错?我给你换个房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这房子住着挺好的。” 七王子还欲张口,沈秀道?:“真的已经很好了。你们这一路赶过来辛苦了,赶紧好好歇息歇息,用过饭食没??饿不饿?” 给七王子他?们安排了住的屋子,又让人?给他?们备好饭食,待七王子他?们去沐浴更衣梳洗风尘后,沈秀静坐在炉边,沉思几许。她拿过秘籍,抓紧时间研究起来。 闻到颊边的香粉香气,她皱皱鼻翼,想起月楼迦说的粉锡有害的事。 “小桃,打一盆热水来,我把脸上的妆粉洗了。” 小桃去打热水,阿娜尔古丽不着痕迹地瞧小桃。待小桃打来热水,正要帮沈秀净面,阿娜尔古丽道?:“殿下,我来。” 小桃一愣。 沈秀问阿娜尔古丽,“你不累?不是让你歇息去?” “殿下,奴婢不累。” 沈秀颔首,默许阿娜尔古丽给她净面。 阿娜尔古丽轻轻柔柔地给沈秀净完面,沈秀说了声谢谢,旋即想起什么,“古丽,我这里?有解乏滋补的汤药,你等会儿喝一碗。” “多?谢殿下!”阿娜尔古丽心里?甜滋滋。 目睹这一幕,小桃抿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姑娘好像对阿娜尔古丽很好。就像姑娘对她这样好一样。 擦干指尖的水,沈秀拿杯子准备倒茶。小桃连忙去给她倒茶,还没?碰到茶壶,就被阿娜尔古丽抢了先。 阿娜尔古丽恭恭敬敬把热茶奉到沈秀面前,“殿下,小心烫。”她暗地里?瞥了一瞥被挤到边上的小桃。注意到小桃面色不大好,她翘翘唇角。 沐浴了一番,梳洗完毕的六公主走进沈秀的屋子,“宝珍。” 沈秀迎过去,“六……”她及时改口,没?喊六姐,“六公主,你如今可?有名?字了?” “父王已给我赐了名?,我如今叫海妮耶。” 阿娜尔古丽给沈秀翻译:“殿下,海妮耶,在高昌语里?是幸福的意思。” “这名?字真好。”沈秀道?,“海妮耶,我以后便叫你海妮耶。我真名?叫沈秀,以后不要叫我宝珍了,叫我沈秀。” “好。”海妮耶坐在沈秀旁边,拉着沈秀的手,叙了好半天的话,说着说着,她踟蹰几下,道?:“宝、妹妹,你真的不愿回高昌?” “海妮耶,你知道?的,我不配做你们高昌的公主。你也别再提此事了。” 耳边回荡起七王子说的,从长计议,慢慢来的话,海妮耶便歇了心思,“你在看什么书?” “武功秘籍。” 来中原的路上,海妮耶已经知晓了沈秀身?上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她知道?沈秀现在在学?武,教?她武功的师父是谢扶光。谢扶光,是中原的一位顶级杀手,亦是曼陀罗教?的教?主。 方才在前厅里?见了谢扶光,海妮耶回想起谢扶光的容貌,心头颤了一颤。 谢扶光容貌极其出众,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眉眼精致秾艳得能淌出花来。美丽到极致,却让她感到很危险。 就如他?身?上的曼陀罗花,他?就像是从深渊里?开出来的一朵红色曼陀罗,带着死亡的气息,妖冶昳丽,血腥瘆人?。 不愧是个杀手,海妮耶心头颤颤。 沈秀与这样的人?来往,海妮耶心里?头总觉着有些不安稳,“妹妹……” “什么?” 忖了忖,海妮耶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她改了话锋,“习武难么?” “难,又难又苦。” “你何必要受这苦。你一个女子,学?武做什么。” “学?武能保护自己。” “你还缺人?保护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人?保护自己算什么,自己保护自己才行。不能永远靠别人?,只?有自己才最?靠得住。比如说,街上有一辆马车突然撞过来,保护我的人?来不及保护我,而我自己因为?有武功,或许可?以躲开马车。又比如说,保护我的人?叛变,要对我做什么,而我有武功,或许可?以救自己。总之,自己有武功,自己能保护自自己,才是硬道?理。” 沈秀这一席话,让海妮耶怔了半晌,良久,她道?:“这……” “海妮耶,你以后可?会嫁人??” 海妮耶霎时红了脸,“你问这做甚么。” “你会嫁人?么?” “怎么可?能不嫁人?。” “如果你以后嫁了人?,你的丈夫对你动粗————不要说你是公主,身?份尊贵,你的丈夫不敢对你动粗,人?心难测。若他?打你,你学?了武功,可?以反抗,可?以制住他?。” 海妮耶默然许久,“我……你说得有道?理。”她心绪浮沉,“要不然,我也学?点功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学?自然是好的。” 海妮耶有些犹豫。待回高昌,不如她也找个师父,学?一学?武功? 饭食备好,六公主和?七王子他?们去吃饭,沈秀拿着木剑去练武。去练武之前,她打发小桃去前院,让她去瞧瞧司马烨还在不在沈宅。听小桃说司马烨还在沈宅,她凝眉。 今日都发了那么大的火了,司马烨竟然没?离开。自尊心那么强的他?,那么高傲的他?,在沈家还待得下去?她唯愿他?尽快离开她家。 发现魏长生在内院门边探头探脑,沈秀收剑,招手,“长生,来找我?” 魏长生跑过来,期期艾艾,“姐姐……” “怎么了?” 他?抿起肉嘟嘟的颊肉,很难过的样子,“姐姐,高昌来的那两个哥哥姐姐,是不是要接你去高昌?你以后是不是要待在高昌了?” “不会。我不会去高昌。我的家在东陵,我不会离开这里?。” “真的吗?” “真的。” “太好啦!”魏长生跳起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开心地咯咯笑。 他?不再打扰她练功,宛若一只?小兔子,一蹦一跳地离开。 “舅舅!我问了姐姐了,姐姐说她不会跟着他?们去高昌的!她会一直待在东陵!”魏长生一蹦一跳,回到房中,冲到魏朝清面前。 “是吗?”魏朝清心下稍安,温润的眉目间漾开浅淡的笑意。 第 103 章 夜里, 沈秀准备沐浴完,拿起香膏擦脸,小桃与阿娜尔古丽抢着来服侍她。 再一次被古丽挤到边上, 小桃咬唇,忿忿地绞了绞手里的帕子。 冬日里不?擦些香膏,皮肤容易皲裂。沈秀在手背上多抹了些膏子, 对阿娜尔古丽说:“古丽,我这里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 海妮耶他们回高昌时,你跟着他们一同回去, 我会?与海妮耶打招呼, 让你去伺候她,以后你就是她的宫女。” 阿娜尔古丽犹如听到噩耗,被这噩耗给打懵了?, “殿下!奴婢,奴婢是您的宫女, 怎能离开您, 跟着别人走!” “我以后不?回高昌, 你跟着我待在东陵?” “奴婢愿意?留在东陵,殿下您在哪儿?, 奴婢就?在哪儿?!” “你的家人在高昌, 你愿意?跟我留在东陵,与家人分开?” “奴婢愿意?!” “……容我再想想。” 站在边上的小桃,瞅了?瞅一心想留下的阿娜尔古丽, 不?禁扬扬嘴角。 日出唤醒清晨, 天光束束重生?,冬日难得的暖阳在云间 銥誮 探出脑袋。 谢扶光对沈秀道:“今日出门练功。” “出门?” “不?是想抓紧时间练功?你该去外?面练轻功了?。” “可是你的伤?” “已无大碍。” “那?去外?面哪里?” “清水谷。” “一个山谷?” “嗯。” 山谷宽阔, 有平地,有陡坡,最最适合练习轻功。 “等等,我回屋准备一下。”沈秀快步跑回屋子?,取面纱戴上。 两人一同出门。走到门口,沈秀按紧面纱,跨过门槛。刚走出门,就?碰到拎着油纸包的卫风。 “秀秀?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要出去?” “要出去练功。” “去哪里练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水谷。” “那?里?”卫风知道这地方,他道,“我也去。” 谢扶光:“怎么,想偷师?” “谁稀罕。你们练功的时候,我不?在旁边就?是了?,反正清水谷这么大。” 谢扶光睨他。他牙根一紧,“行,我不?去。” 转瞬他重新挂上笑容,对沈秀道:“这是我寻到的新吃食,炸鱼兜子?,香辣口的,你肯定?会?喜欢吃。” “谢谢,你拿回去自己吃,以后别再给我买这些东西了?。” 卫风也不?再烦她,他握紧油纸包,眸子?里仍带着笑,“行。你们要在外?面练多久?何时回来?” “吃晚饭前回来。” “那?,你路上小心。” 沈秀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秀秀。”卫风忽而喊住她。 她转过身。 “路上小心啊。”他挥挥手,橘红色的抹额在日光的照耀下,仿若一团生?命力顽强的烈火。 谢扶光展开怀抱,“抱住我,我带你去。” 沈秀没矫情,直接上前,抱住他的腰。微微凉的怀抱里泛着花香,就?像清晨花间露珠的味道。然而却是带血的露珠。 沈秀已经闻习惯,鼻子?已经免疫。她抱紧他。 谢扶光搂住她的腰,将斗篷盖到身上,眼角余光扫过卫风。 卫风见沈秀抱住谢扶光,他绷紧下颌,面色微青。 谢扶光唇边翘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纵身一跃,飞向空中。 大抵不?到两刻钟,抵达清水谷。沈秀从谢扶光暖烘烘的斗篷里探出头来,先?四?处张望,周围没人,尤其是没有男人,她才钻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山谷里流水潺潺,空气清新宜人。沈秀站在溪水边上,见识了?谢扶光的轻功水上漂后,她心下暗道:“最最基础的轻功水上漂,我恐怕都?要学很久。” 不?过今日她不?学轻功水上漂。天冷。谢扶光不?让她下水。只先?让她学轻功里的其他基础功。 学到汗流浃背,停歇下来,沈秀坐靠坐在大石头边上,听?到谢扶光问:“要一直戴着面纱?” “我想戴着。”即便面纱沾满汗,她也没取下来。她发现不?远处竟有一个小坟包。坟包上长着一颗小树苗。 望着坟包上的小树苗,沈秀想起一种丧葬方式,树葬。 骨灰与土壤混合,然后在上面种上一棵树,用骨灰土壤来养育树苗。这是一个生?命的流逝,另一个生?命的起源,是一个生?命的消失,另一个生?命的生?长。 谢扶光:“为?何看那?里?” 沈秀:“你知道树葬吗?” 她告诉他什么叫做树葬。树葬不?仅在死后帮助了?另一个生?命的成长,且植树还有助于环保。相较起来,或许比传统的土葬与火葬更好?。 “这也算是在死后,做了?一件善事。”沈秀道。 谢扶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喜欢什么树?” “松柏。” 松柏坚韧不?拔,坚强不?屈。她希望她能如松柏这般,坚韧不?拔,坚强不?屈。言罢她起身,继续练轻功。 天色将晚,卫风的身影出现在清水谷里。浓烈的橘红色衣袂翩然而至,卫风笑吟吟道:“秀秀,你们该回去了?吧?” 他取出怀里的油纸包,“饿不?饿?回去吃晚饭之前,先?垫吧垫吧?” 这会?子?确实是有点饿,但沈秀拒绝,“不?饿。”她接着道,“我都?说了?,别再为?我做这些,你自己吃吧。” 谢扶光拿着袋子?,在边上收拾刀剑等等武器,闻言瞥了?下卫风。 卫风低头,有些难过,“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那?我们现在好?歹还是朋友,我关心一下朋友也不?行么?” 他又抬起白皙的面庞,亮晶晶的狐狸眼里有些讨好?,“你要是烦我,我现在就?走,你别不?高兴。” “嗖!” 猝不?及防地,一支长箭若一道闪电,破空而来,直直射向沈秀! “小心!”离沈秀最近的卫风,急速将沈秀拉开,将沈秀护在身后。谢扶光也以最快的速度扔下袋子?,飞至沈秀身边。 两人将沈秀团团包围,严严实实护住。沈秀大脑一片空白。方才那?箭直朝她射来。有人要杀她?有人要杀她! 一群黑衣人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过来。 卫风腰上的扇子?立刻变成长剑。他还没动手,杀过来的黑衣人全部倒地,吐血而亡! 触及黑衣人喷出来的曼陀罗花形状的血花,卫风回头看谢扶光。 谢扶光用斗篷盖住了?沈秀,不?让她看见面前血腥的场面。他眸光凛冽,俯视着倒地的黑衣人。 再一次,卫风对谢扶光天花板的武力值有了?清晰的认知。他沉气,上前检查黑衣人的尸体。 沈秀掀开斗篷。谢扶光按住斗篷,“别看。” 她没听?,仍然掀开斗篷。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她不?禁倒抽凉气。 “说了?让你别看。”谢扶光轻声道:“想吐么?” 握握拳头,她说:“没有。我已经……已经习惯了?,没事。” 没在黑衣人身上查到关键线索,卫风沉色,“谢扶光,你怎么都?杀了?,好?歹留个活口好?问话。” “留了?。”谢扶光倏然打出掌风。掌风推到其中一具尸体里,其中一具尸体猝地动了?一下,吐出一口血花来。 以防黑衣人自尽,谢扶光早就?无声无息间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且下颚无法发力,无法咬舌自尽。 卫风过去,长剑抵住还留着一口气的黑衣人,冷冷道:“说!你们是谁!” 黑衣人只字不?言,下一刻嘴唇发紫,口吐白沫,瞬间咽气。 “他这是提前服了?毒!死士?”卫风道。他刚说完话,又一支暗箭朝着沈秀破空而来! 谢扶光出掌,风刃逼停射过来的箭,箭在空中断成两截。 “他们还有人在暗处!”卫风回到沈秀身边,“谢扶光,此地不?宜久留!” 谢扶光凝眸,掌心运力,旋风一样的罡气向某一处打去。 砰的一声,一位身形高大,如山一般的黑衣人飞落而下。这位黑衣人浑身带煞,一刀砍碎谢扶光打过来的掌风。 卫风握紧长剑,严阵以待,“是位高手!” 谢扶光侧头,对卫风道:“这人交给我,护好?秀秀。” “你放心!” 谢扶光执剑,雪亮的剑光闪烁。 如虹剑气掠过黑衣人,如雷劈过来,黑衣人被逼得连连倒退。 卫风见黑衣人落下风,似乎也就?只能抵挡谢扶光几个回合而已,他稍微放下心。 “嗖嗖嗖!”突然,无数箭羽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全部集中在沈秀这边。卫风一凛,施剑截断所有飞过来的箭羽时,一支漏网之箭飞速擦过来。 以他的轻功,他完全可以躲开,但他身后是沈秀,他不?能躲开。 “噗嗤!”箭羽插.进卫风胸口。他身形一顿。 下一瞬,所有飞过来的箭被谢扶光一剑挥碎。谢扶光飞奔而至,将沈秀抱在怀里。他挥剑,刺目剑气如狂风,碾压向四?面八方。 躲在四?处放箭的黑衣人全部暴毙,不?停飞向沈秀的箭雨停了?下来。 卫风急道:“秀秀,你还好?吗?” “我没事,卫风,你中箭了?!” “不?打紧。”卫风扫视那?位如山一般的黑衣人,那?位黑衣人方才已经被谢扶光杀死。 一把扯掉胸口的箭,卫风点住自己的穴道,封住流血的伤口,隐忍着剧痛,道:“谢扶光,我们在明,对方在暗,我们不?知他们暗处还有没有人,不?知他们又会?如何出招,还是先?走为?妙!” 若是只有谢扶光一个人,他可以陪这些黑衣人耗,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一双他杀一双,只是他身后有沈秀,便有了?顾忌,有了?软肋,是以 ?璍 ,不?利的情况下最好?先?离开。 谢扶光抱住沈秀,伸出另一只手去捞有些站不?稳的卫风。 沈秀扶住胸口染血的卫风,“等一下!不?知道剑上有没有毒,卫风,你先?把诛毒散吃了?!” 她颤抖着从身上取出一个瓶子?。瓶子?里是诛毒散,之前卫风送给她的,他说这诛毒散,不?管什么毒,都?可以解开。 卫风吃了?诛毒散,沈秀对谢扶光道:“谢扶光,你有没有什么保命的药丸什么的,你快先?给他吃一些!” 已经慌到理智全无的沈秀,想起小说影视剧里,那?些高手都?会?有一些续命丸,保命丸回春丸,之类的东西,为?了?做万全准备,她恳求谢扶光,“如果你有,你快给他吃一点,求求你!” 卫风伤势情况严重,谢扶光并未犹豫,他取出一粒红丸,塞进卫风嘴里。脚尖点地,谢扶光飞跃而起。 他身后,没有人再放箭,也没有人追上来,大抵黑衣人都?已经死了?。 转瞬,带着沈秀与卫风的谢扶光便不?见踪影。 飞在空中,沈秀紧紧抱着谢扶光,大脑迟滞地转动,直到温热的鲜血溅到她脸上,唤醒她的神识。 卫风他在吐血。是黑血。 “卫风!”沈秀惊颤,“谢扶光,卫风在吐黑血,他是不?是中毒了?!你先?停一下!” 谢扶光停下来。沈秀脚底一落地,便扶住卫风,她不?停擦她嘴角的血,“卫风,你怎么样了?!” 卫风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嘴角不?断流出黑血。 “为?什么会?吐黑血,是不?是中毒了??”沈秀急问。 谢扶光:“不?是毒,箭正中心口,他伤的太重。” 卫风伤势情况很不?乐观。 “你不?是给他吃了?那?个红色的丸子??”沈秀血色尽失,火子?似的金星在眸底炸开。 “他伤得太重,世上没有神药。” “快,快回去找大夫。”空气变成实质感的水,冰冷从沈秀脚底直冲脑门,溺死的窒痛感让她快要站不?稳。 谢扶光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飞。不?一会?儿?,卫风虚弱的声音响起,“停下来。” 沈秀:“别停,快回去!” “停……下来……”卫风气若游丝,“秀秀,我有话与你说。” 谢扶光落地。沈秀握住卫风的手,“你要对我说什么?” 血从他嘴角溢出来,他轻声道:“我好?像……要死了?啊。” “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死!” “我知道,”卫风语气断续,“我知道我撑不?住了?。” 沈秀手抖得握不?住他的手,“你不?要胡说。” 卫风费力从怀里取出油纸包,“秀秀,你饿不?饿?你还没尝尝我给你买的炸鱼兜子?。” 一把拿过炸鱼兜子?,沈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很好?吃,卫风,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真的吗?” “真的,我以后还要吃这个,只吃你买来的。”她咀嚼着酥脆的炸鱼兜子?,声音却不?含糊,“你要撑住,回头再给我买炸鱼兜子?,还有其他我没吃过的新鲜吃食。” 卫风笑了?笑,“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紧接着,他的笑容里,渗出了?一丝苦涩,“可惜我……” 沈秀的情绪异常冷静,“没有可惜,你不?会?有事的。卫风,你答应我,一定?要撑住。” 他又笑了?笑,眸光开始灰暗浑浊。 他用力睁了?下眼睛,以此艰难地维持最后的清明,“说好?了?以后一定?会?娶你为?妻,对不?起,我大抵……要食言了?。” 音落,卫风闭上双目。 沈秀默了?一下。她推推卫风,“卫风?卫风?” 她将手指放到他鼻子?下面,又沉默下来。 不?知多久过去,她拿起油纸包里的炸鱼兜子?,疯狂地吃起来。吃着吃着,泪水簌簌而下,将整个油纸包浸湿。 第 104 章 卫风死?了。 “天爷!”杨氏瞪着卫风的尸体, 捂嘴哭出?来?,“小卫他怎么就……” “天杀的!是谁要杀我闺女!我跟他拼了!”沈有财怒目,头发都快竖起来?。 谢扶光按着泣不成声的沈秀, “秀秀,你有什么仇家?” 沈秀若木偶,迟钝地扭动脖子, “仇家?” 她想了好半天,“宋玉?可是他死?了, 他假死?欺君,畏罪潜逃, 已经被斩杀, 他家九族也?因此已经被流放,难道……会不会是他们家的人?” 本来?宋家九族不会被流放,但宋玉假死?潜逃, 九族便受牵连,被流放至苦寒之地。或许是他们对她怀恨在心? 谢扶光:“我会派人去?查宋家。除了宋家, 还?有什么人?” 还?有谁要杀她?沈秀忽而一怔。她猝地起身往外走。 “殿下, 您就吃点罢, 您从昨天起就不吃东西,这如何能行啊!” “我说?了不吃。”司马烨团在榻上, 抱着?膝盖, 下巴搁在膝盖上。 他颓丧地垂着?脑袋,整个人宛若垮掉的糖塔一样,就像是打了无数次败仗, 一败涂地, 狼狈不堪。 他的尊严一次一次被沈秀踩在脚下,他一次一次对她退让, 而她却只把他当做陌生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决定不再喜欢她。他决不会再喜欢这个狠心的女人! “殿下————” “滚出?去?!” 侍从只得闭嘴。他刚走出?屋子,就见沈秀冲过?来?。 “沈姑娘,您————” 沈秀直接拨开他,冲进?屋。 听?到有人进?来?,司马烨把茶杯摔过?去?,暴躁地似要杀人,“我说?了滚出?去?!” “司马烨。” 司马烨瞬间抬头,他快速下榻,下来?时?险些崴了脚。 他急切地问:“我不知是你,你被杯子砸到没有?” 见杯子离她很?远,应该没砸到她,他松气,随之表情一凝。沈秀来?找他?她主动来?找他? 莫非是她终于意识到她对他太过?分,现在是来?讲和?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喜悦,他竭力抑制住自己上翘的嘴角,故意绷着?脸,“你来?做什么?” “今天来?杀我的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 “什么?有刺客杀你?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我问你,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 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你以为是我要杀你?” “难道不是?”沈秀逼问他,“昨日你不是要杀我?” “那是因为你护着?卫风,所以我才?说?的气话!” “真的不是你?” “我杀谁也?不会杀你!”司马烨又气,又委屈。 沈秀细细端详他,试图探究他皮囊下的真实情绪。 “你不相信我?”他暴躁地吼出?来?,有些扭曲的表情颤动几下,“不是我!” 她不吭声,转身就走。 “沈秀,我说?了不是我!” 沈秀头也?不回。 前厅里,卫风的父母跪在卫风尸体前,抱着?尸体痛哭。 沈秀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剑上,痛苦让她神经欲裂,意识模糊起来?。 她来?到卫父卫母面前跪下来?,嗓音沙哑,“对不起。” 卫母抬起手,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最后?才?道:“凶手是谁?杀害我儿的凶手是谁?” 沈秀摇头,整个脑袋几乎要埋进?地底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风卫母的痛哭声,变成巨大?的影子压在她眼瞳里,她视野里黑暗一片,神识也?堕入黑暗中。 “秀秀!” 有人唤她。她转过?身。 一团橘红色的身影奔向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少年一袭橘红锦袍,浓烈如火焰的抹额下,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冲她眨了眨,“秀秀,我给你买了好吃的,尝尝?” 她接过?油纸包,抓起里面的炸鱼兜子,疯狂地往嘴里塞。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卫风笑着?,拍她的背。 口中塞满食物,她定定与他对视。良久,她语气平静,对他道:“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了,你为何要给我挡箭?他们要杀的是我,你为何不离开,你的轻功这样好,无人比你的轻功更快,你明明就可以躲开的。” 江湖上的玉面小郎君,卫风,轻功如风,无人比他轻功更快。他明明就可以躲开的。 “你是不是傻啊。”她凝视着?他年轻的面庞,哽咽,“你还?这样年轻,你才?十八岁,你才?十八岁啊。” 依譁 “秀秀?秀秀?” 沈秀被呼唤声唤醒。一睁眼,便见床边围了一圈人。 “秀秀,你终于醒了!”杨氏哭道,“你都睡了三天了!” 视线扫过?床边,杨氏,沈有财,魏朝清,谢扶光,月楼迦,司马烨,叶云川,海妮耶,七王子等人,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关忧。 沈秀试图在他们之间找到一抹橘红色的身影,可惜怎么寻不到。 泪水沾满面庞,皮肤上泪水湿润过?度的刺痛,让她神识逐渐清明,她问谢扶光:“凶手找到没有?” “没有,还?在查。”谢扶光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 “到底是谁……”沈秀忽然定视司马烨。 司马烨扬声,“不是我!” 他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莫大?的侮辱,面上的愤怒因为过?于浓郁,透出?晦涩的难过?,仿佛沈秀冤枉他,她罪大?恶极一般。 她的目光转移,扫过?在场所有人。 不是司马烨的话,会是谢扶光么?他这样一个病娇疯批,这段时?日一直在为她妥协退让,会不会是他再也?无法忍受她,所以要杀她。 会是月楼迦么?他这样一个神坛之上的王,屈尊要娶她,她却直接拒绝了他。会不会是他恼羞成怒,所以要杀她? 还?有,宋家,会不会是宋家那边的人? 她又看了看她爹娘,魏朝清,魏长生,叶云川,还?有海妮耶与七王子他们,倏然,一阵恐惧直袭心脏,她语速快得每个字像是飞出?来?的,“离开我,都离开我!” “凶手肯定还?会来?杀我,爹娘,你们快回锦州。夫子,你和?长生快回京城,云川哥,你快回去?,海妮耶,七王子,楼兰王陛下,你们快回西域。” 说?到这里,她语气停顿,转向谢扶光与司马烨,“你们,你们都回去?,都离开我,别待在我身边,我身边很?危险。” 凶手不明,她无法再承受再有人受她牵连,为她而死?。 “走啊,你们都快走!”沈秀情绪失控。 谢扶光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别怕。” “走,别待在我这里!”沈秀尖叫,情绪越来?越失控。她的心脏仿佛被一把火烧干,极度的疼痛燃烧到头部,她抱住头痛欲裂脑袋。 “秀秀,头怎么了?”杨氏惊呼。 沈秀忍受着?剧痛,驱赶所有人,“我叫你们都走!” 月楼迦上前,点住沈秀的穴道。她身形一僵,倒在了杨氏怀里。 “让开。”月楼迦冷声吩咐围上来?的所有人,尔后?给沈秀把脉。 “秀秀她这是怎么了?”杨氏急声问月楼迦。 “急火攻心。”月楼迦取出?银针,开始给沈秀扎针。 “我可怜的闺女啊!”杨氏又哭起来?,沈有财也?跟着?哭起来?,“这天杀的,遭瘟的……” 夜深,屋子里灯火通明。沈秀抱着?枕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灯盏里的灯火。 她微微偏转眼角,望向窗外。窗外有人影。 再次醒来?后?,她再次让所有人都离开她,不要待在她身边,可他们谁也?不走。她崩溃地将所有人都赶出?去?,闭门不见任何人。他们被赶出?去?后?,一直守在房外,没有离开,她都知道。 除了谢扶光与司马烨之外,所有人,所有人她都不愿他们受她的牵连而枉死?。 就算找到了要杀她的凶手,解决掉了要杀的凶手,她身边的人仍然可能有生命危险。 谢扶光疯癫变态,月楼迦冷血无情,司马烨暴躁恶毒,这几人本就已经发生过?冲突,之后?肯定也?少不了冲突争端。 极端的人容易做极端的事,尤其是这几人都很?极端,这几人凑在一起,时?间一长,肯定会出?事。之所以现在还?没出?事,是因为有她压着?。 若有一天,她压不住他们了…… 思及此,她浑身战栗起来?。 她应该远离所有人。逃得远远的,远走他乡,一个人藏起来?,这样,她会安全,她身边的所有人也?会安全。 她有一个这样的光环,这样一个产生厄运与争端的光环,一开始,她就应该远离所有人,远走他乡藏起来?的。 之前在曼陀罗教,意识到自己有万人迷光环的时?候,她其实就寻思过?一个人逃得远远的。因为她预料得到,这样的光环,一定会引起争端。 所有男人都喜欢她,男人互相争夺,一定会出?事。 影视剧小说?里,男人们争夺女主角,这样的戏码,观众喜欢这样的修罗场,会觉得刺激,有趣,好看。可若真实地经历这种事,只会让人觉得恐怖。 那时?候之所以没选择远走他乡,一是当时?她逃不了,二是,她猜想即便是远走他乡,一个人藏起来?了,以谢扶光他们这些男人的能力,恐怕也?很?可能找到她。 且她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没有傍身武功,若远走他乡,遇事如何自保?远走他乡很?不现实。 于是,她选择拜谢扶光为师,提高?自保能力,也?心存侥幸自己能处理好之后?会发生的一切事情。 之前司马烨与卫风起冲突,司马烨举剑杀卫风,那时?其实她心里已经敲响警钟。她能拦住一次,下一次呢? 为了争夺喜欢的人,他们可能会互相伤害,互相残杀。 那会儿她已经有些后?悔没远走他乡藏起来?。可是她武功还?没学成,就是这一犹豫,卫风死?了。 她若早些离开,卫风或许就不会死?。一颗心仿若丢进?油锅里,百般煎熬,她越想越后?悔,痛苦难当。 卫风的死?,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她不能再犹豫。她必须离开,立刻,马上,哪怕她仍然没有多强的自保能力,哪怕谢扶光他们可能会找到她。 面前又闪现出?卫风的面容,她抓紧抱枕,指甲几乎刺进?枕头里。泪水一颗一颗砸在抱枕上,她痛恨自己没有早些离开。 第 105 章 只是, 她要怎么悄悄离开?这么多人守着她,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天?光大亮。守在沈秀房间门外,一夜未眠的魏朝清视线划过紧闭的房门。掸掉长袖上的凝霜, 他离开这里?。 见魏朝清离开了,杨氏对其他人道:“你们也赶紧回房休憩,别守在这里?了。” 谢扶光, 月楼迦等人岿然不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多久,魏朝清又折返, 手里?拎着?食盒。杨氏诧异,“大人, 您没回屋休憩?” “我给秀秀熬了雪梨百合粥。” 急火攻心, 食些百合雪梨粥最好。 “大人,您有心了。”杨氏感叹魏朝清对沈秀实在是太好,在这里?守了一夜不?去休憩, 还耐着?疲倦去给沈秀熬粥。 敲门声从外面响起,伴随着?魏朝清轻柔的声音, “秀秀, 你可起了?我熬了雪梨百合粥, 你喝一碗罢?” 沈秀望望房门,“我不?饿。” 突然, 她应激似的, 快速开门。 门猝不?及防从里?面打开,门外的魏朝清还未反应过来,食盒便被?沈秀抢过去。 “夫子?, 多谢。” 魏朝清回神, 眉目更加清隽温润了几分,声音若山林间的泉水, 带着?清润的安抚性,“若是不?够,锅里?还有。” 沈秀关上门。打开食盒,她不?顾烫,快速往嘴里?塞雪梨百合粥,朝门外道:“夫子?,很好吃,多谢你。” 方才她拒绝魏朝清的雪梨百合粥,忽而想起她之?前拒绝卫风给她买的炸鱼兜子?的事。她被?刺激地有些应激,生怕还没吃到雪梨百合粥,魏朝清就死了。 把整整一碗雪梨百合粥塞进?肚子?里?,她平复情绪,打开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铱驊 学城 一开门,所有人都望过来。她直接锁定谢扶光,“谢扶光,你查到凶手了吗?” “没有这么快。” “谢扶光,”她走近,抓住谢扶光的手指。 谢扶光微怔。 她握着?他的手,“请你一定要帮我查到凶手,杀掉他(她)。” 他反握住她的手,“好。” 魏朝清,月楼迦,司马烨,叶云川等人见她握住谢扶光的手,仿佛只信赖谢扶光一样,他们面色各异。 他们几乎同时出声。 月楼迦:“我会帮你杀掉凶手。” 魏朝清:“秀秀,我会尽全?力找到凶手,莫要担心。” 司马烨:“我一定会将那?人千刀万剐!” 叶云川脖子?上青筋凸起,“我一定要杀了凶手,为阿风报仇。” 七王子?:“妹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人!敢刺杀高昌公主,我看他(她)是活腻歪了!” 沈秀并不?愿除了谢扶光与司马烨以外的人去查凶手,去招惹凶手。她唯恐他们受牵连枉死。 谢扶光,司马烨,这两人品行恶劣,之?前差点?杀了她,他们若死了,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没理其他人,仍然将眼?角放在谢扶光身上,“请你一定要帮我。” 如果凶手不?是谢扶光,那?么就请他帮她找到凶手,帮她替卫风报仇。她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她的目光,她的注意力,只在他身上,她似乎只信赖他,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殊对待,让谢扶光微微翘起嫣红的唇角,“嗯。” 得到谢扶光的保证,沈秀达成目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别守在这里?了。” 他们不?动,她道:“非要让我担心,非要让我内疚吗?算我求你们了,都回去。” 他们终于听?劝,沈秀从胸腔里?溢出一丝叹息。回到屋子?,她靠着?门板,静静冥思。 她要如何悄悄离开?冥思苦想许久,她的房门又被?敲响。 “司马烨,不?是让你们别守在这里?了?” 司马烨抿唇,“沈秀,要杀你的人,不?是我。” “是吗?” 目前来说,他的嫌疑很大。他前一日举剑要杀她,第二?日就有刺客来杀她,他的嫌疑非常大。 司马烨也深知这一点?,他倍觉无比冤屈,“谁知就那?么凑巧赶上了!但我发誓,绝不?是我。” 沈秀不?言不?语。 司马烨:“为何不?相信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沈秀一条一条罗列他的罪行,“第一次见面时,我向你求救,希望你能救我,可你没有,救不?救人,这属于自己的选择,无可厚非,因为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不?救我,却还要贬低我,辱骂我是贱民,践踏我的尊严。” “后来我不?小心带走了你的扳指,我并没有偷你的扳指,你非要说是我偷你的,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看起来的确像是我偷了你的东西。窃物者,脏满十贯,决杖黥面,流放千里?,就算我真的偷了你的扳指,也没有要处以绞刑的那?么严重,而你非要处绞刑,非要我死。” “后来你把我关进?柴房,提剑要杀我。” “你屡次三番要杀我。”她逼视他,“我怎能信你,又凭什?么信你!” 纵然他之?前甚至愿意吃她递过去的毒馒头,她也不?信他不?会杀她。 “我从前……”司马烨牙关都在打颤,痛恨自己从前对沈秀的所作所为,心口里?堆积满的后悔,让他无法面对她,“从前是我不?对……对不?起。” “可这次真的不?是我,”他摆了下手,笨拙又委屈地解释,“我就是杀了我自己,也不?会杀你。” 沈秀笑了一下,没信他的话。 她的不?信任,她的厌恶,她的憎恨,让司马烨的神经濒临崩断,“不?是我!” 他大声为自己辩驳,可她无动于衷。他的委屈,渐渐变成一股恨意,恨她如此不?信他,如此冤枉他。 他的恨意,如巨大的深渊怪兽一样蹲踞在他的眸子?里?,驱使着?他质问她,“要怎样你才能信我!” 视线触及她脸上的怀疑与厌恨,他道:“你不?相信我,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就是凶手?你就讨厌我讨厌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眼?睛费力睁了下,不?堪重负的液体,拼了命地要从他泪腺里?冲出来。他抑制住眼?眶里?温热的液体,恳求她,“不?要这么讨厌我。” 沈秀神色冷漠,只字不?言。 他再次重复,以极尽卑微的姿态,“请你……不?要这么讨厌我。” 她仍然不?言语。 “你是不?是会一直这样讨厌我,就算我不?是要杀你的那?个凶手。” 她终于出声,“是,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这里?!” 他后退半步,悲伤如水,浸满他的眸子?,他像是个刚输了最后一把筹码的赌徒,完全?不?敢接受现实。 滞在原地良久,他道:“不?是我派人杀的你。” 知道她不?会相信他,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脑袋深埋下去,一步一步离开。 沈秀关上门,继续琢磨如何悄悄离开。 司马烨回到房间,静坐在椅子?上。他坐着?一动不?动,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 他动了下僵硬的四肢,起身。 再次见到司马烨,沈秀不?耐烦道:“又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再也不?想见你,请你离开。” 司马烨:“不?是我派人杀的你。”他说完,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他所期望的表情。 可是他注定会失望。 他转身离去。 “回京。”司马烨对侍卫道。 “是,殿下。” 上马车之?前,司马烨将一封信教给魏朝清,“夫子?,请您明日将这封信交给沈秀。” “明日?为何不?现在给她?” “请您明日给她,让她在旁边无人的时候打开信纸。” 他信任魏朝清,知道魏朝清不?会擅自看别人的信,知道魏朝清一定会按照他说的,明日将信封交与沈秀。 魏朝清:“好。” 坐上马车,司马烨掀开车帘,望着?逐渐远去的沈家大宅,直到宅子?消失在视野里?。 马车行驶一日,已经出了燕州地界。夜宿客栈,司马烨远望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最后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黑夜,他取出匕首。 他要以死以证他的清白。她会一直讨厌他,他无法忍受她一辈子?讨厌他,憎恨他。于她而言,这样活着?没有任何意思。 而且,他若死了,她一定会会高兴,毕竟她那?么厌恨他。 是以,他决定以死证明他的清白。 原是打算在她面前自尽,只是,他怕他死在沈家,沈秀一家难逃罪责。尽管是他自尽,沈秀也会遭殃。 因而他决定离开沈家,在路上自尽。 他写了一封信与一封遗书。遗书是留给别人看的,遗书里?,他写自己从前高高在上,傲慢恶毒,轻贱平民百姓,品行不?端,实在罪孽深重,如今幡然醒悟,愧疚难当,故而以死谢罪。 这封遗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撇清他的死与沈家的关系。 而他给沈秀的信,在信里?告诉她,她看到信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没有要杀她。她不?信,他便以死证明他的清白。他让她看完信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信的内容,销毁信,这样,他的死,不?会连累到她。 有他的遗书作证,再加上她有高昌公主的身份,她不?会有事,更何况,谢扶光,楼兰王,以及魏夫子?,他们也不?可能让沈家有事。 他抚摸着?冰凉的匕首,面前闪过沈秀的面容。与她在一起的画面一帧一帧在面前掠过,最后停留在初见她时,她狼狈不?堪的那?一幕。 “救我!我乃锦州人氏,被?山匪掳到此地,遭遇地龙翻身受了伤,请救我一命,日后必有重谢!” “秦伯,一个贱民而已,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救。” 当初他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他苦笑,滚烫的热泪灼烧着?他的面颊。 他轻贱厌恶贱民,最终却愿意为了贱民而死。这仿佛是对他之?前轻贱别人的惩罚。 这是他的报应。 殪崋 从怀里?掏出沈秀之?前丢下的牵牛花,他轻轻抚摸牵牛花,将牵牛花吃进?嘴里?。 咀嚼完牵牛花,他举起匕首,毫不?犹豫,扎进?心口里?。 一股一股鲜红的血流淌而下,染红了他金丝滚边的紫色缎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意识弥留之?际,他仿佛回到了花灯节那?日。 那?日,京都长河里?漂浮着?盏盏河灯,烛光灿灿,汇聚成了一条灿光粼粼的灯河。沈秀观赏着?金灿灿的灯河,颊边漾开浅浅的笑意。 而他捧起河灯,以从未有过的虔诚许愿,愿他能与她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第 106 章 司马烨给她的信?还让她在旁边无人的时候看信?沈秀接过信封。 打开信封, 取出?信纸,掠过信纸上的内容,她整个人宛如凝固的浆糊, 动也不?能动了。 随之,她迅速将信纸扔进碳炉里。 信纸燃烧,火光映过来, 将她微微失去血色的面孔映照得红润起来。 信纸燃尽,完全成为灰烬, 沈秀长长舒出?一口气。她望向窗外?,晨阳灿烂, 穿过黑暗的夜晚, 大地光彩重生。 渐渐地,灿烂的晨阳变成了灯火璀璨的灯笼横梁架。 重重的横梁砸下来,司马烨立刻推开她, 横梁砸在了司马烨身上,痛苦让他眉目有些狰狞, 他嘴角流着血, 问?她,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脑海里?浮现出?花灯节那日,司马烨毫不?犹豫, 不?顾危险将她推开的画面?, 沈秀捂住有些发凉额头。 人真是极其复杂的生物,司马烨活着的时候,她讨厌他讨厌到恨不?得他去死。等他真正死了, 然?则她却忽然?有些念起他的好来。 大抵, 是因为她的确冤枉了他,她内疚。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寒天雪地里?的冰雪, 一簇一簇往毛孔里?钻,热烫的火炉也暖不?了她发凉的身体。 四肢如同?灌了铅,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在屋子里?转圈,试图以此让身体暖和起来。 寒意遍体,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她身体一晃,有些站不?住,她一只手撑在墙上。 不?曾想,她按住的一块墙砖被按得往后一退。她一惊。另一面?墙上退出?了一道小门来。她惊异地瞪着黑漆漆的门洞。 这?间屋子里?,还有一间屋子?密室? 她拿起灯盏,小心谨慎地照门洞内部,在门后发现了几个字。刻出?来的字迹很模糊,好在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什么炎氏子孙,什么天佑不?息…… 辨认着门后的字,沈秀瞳孔渐渐收缩。这?不?是密室,而是一条通往外?面?的地下密道! 通往外?面??火石在脑子里?炸开,沈秀心脏突突跳动,仿若要跳出?胸口。 她如今正愁如何悄悄离开,或许这?条密道,可以助她? 只是不?知这?条密道,通往外?面?的何处。她来到紧闭的房门口,对外?面?的小桃和阿娜尔古丽道:“我要睡觉,谁来都不?准打扰我。” “是,姑娘。” “是,殿下。” 取出?一把?剑,沈秀背着剑,拿着灯盏,走进?密道里?。 一路沿着密道往前?走,走了许久仍未走到尽头。大抵两刻钟过去,沈秀望着没有尽头的密道,忖度几许,决定折返。 她不?知密道到底有多长,要走多久,万一这?期间家里?有人进?屋,就不?妙了,尽管她吩咐了小桃她们不?许别人打扰她,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又?花了两刻钟回到屋子,沈秀决定夜里?再?去探密道。 至夜,所有人都入睡了的时候,沈秀背上剑,走进?密道。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双腿都开始酸乏闷时,终于走到密道尽头。 按下机关,头顶上出?现一个洞口。她小心地爬出?洞口。 裹挟着寒意的泥草气息扑面?而来,她瑟缩一下,抬起灯盏四望。四处貌似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星火从沈秀瞳孔里?燃烧起来。她可以借助这?密道,悄悄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离开! 她正愁不?知如何离开,密道就出?现在她面?前?,这?密道仿佛是老天特意给她开的挂一样。莫非是老天终于意识到它将她捉弄得太惨,良心发现了? 回屋后,她边锤腿,边在心里?作计划。 东方吐出?鱼肚白,露浓花瘦时,魏朝清端着早食来到沈秀屋里?。见沈秀眼睑下顶着一片青黑,知她必定是夜里?没睡好,他目露心疼,打开碗盖,“吃了早食,再?好好睡一觉。” 他熬了绿豆百合银耳羹,炖了板栗老母鸡汤,烧了枸杞烫莴笋,金花姑脆。全是些下火养生的餐食。 沈秀扫视这?些菜。做这?些菜得花不?少功夫,夫子必定是天不?亮就去厨房折腾了。她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让魏朝清开心些,她抿抿发干的唇瓣,拿起筷子吃。 板栗老母鸡汤底冒着浓烈鲜味,热汩汩的汤表面?上漂浮着黄灿灿的晶莹的油花儿。 热腾腾的鸡汤入口,化在唇齿间,沈秀腔微微一颤,无法描述的浓醇鲜美?在口中徘徊,久久不?散,回味悠长,美?不?可言。 紧绷的神经,被这?鲜醇美?味的鸡汤融得松弛了一些,她微微展颜。 以后恐怕再?也喝不?到这?样香的鸡汤,沈秀握紧汤匙,又?连连喝下几口热汤。 沈秀已经吃得很撑,还在不?停吃。魏朝清道:“吃不?下别硬撑。” “太好吃,忍不?住。”如若可以,她想宽一宽腰带。 见她如此喜欢吃他做的菜,浅浅的笑在魏朝清颊边酝开。 饭毕,魏长生抱着沈秀的胳膊,舍不?得走。沈秀摸摸小萝卜头的脑袋,想着以后也不?能再?见小长生了,很是怅然?。 魏朝清拉魏长生,“好了,别打扰她休息。” “喔。”魏长生瘪瘪肉嘟嘟的脸,瓮声瓮气,一步三回头离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完早食不?多久,月楼迦进?屋,给沈秀施针。 太冲穴,合谷穴,内关穴,等等穴道扎上针,沈秀垂头。尽管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月楼迦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动不?动。 她没有说什么,任他注视。 月楼迦见她精气神萎靡,他眉心微蹙,知她为何如此。 “我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别再?忧心。”他的声音很清冷,刻意柔和化,听?起来仍然?有些冷硬。 沈秀抬头。他垂睫与她对视,完美?的轮廓在光影下宛若神坛之上的神祗,冰蓝的眸色沉到快淬出?冰来,仿佛要将杀她的凶手碎尸万段。 她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待月楼迦离去,沈秀取纸笔,斟酌下笔。 她要留下一封信,告诉爹娘,卫风为她丧命,她实在是对他有愧,日日痛苦难捱。即便?是找到凶手为他报了仇,她也不?能心安。因为他是为她枉死,从某个层面?来说,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唯有为他抵命,一命还一命,才能消得她心中的罪恶感。 是以,她决定投河自尽,还卫风一条命,把?自己的命赔给他。 望爹娘,以及所有人,不?要为她伤心,要好好过日子,否则她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她这?样写,是为了断了他们寻她踪迹的念头。她不?是离开失踪,而是离开去死。 将将写完,房门就被谢扶光就敲响房。她藏好信纸,问?:“有线索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刺客与赫兰人有些关联。” “赫兰人?”沈秀神思凝滞,“谁?” “还未查清。” “是赫兰人要杀我?” “有可能 銥誮。” “若真是赫兰人要杀我,可我甚至都没有接触过赫兰人,我见都没见过赫兰人,赫兰人为何要杀我。” 赫兰与东陵,两国有国仇,多年前?签下和停战书后,两国停下战火,此后互不?相干。赫兰人禁止来东陵,东陵人也禁止去赫兰,故而沈秀从未见过赫兰人。原主一直生活在东陵,当然?也没接触过赫兰人。 莫非是她之前?在西域,和三国接壤之地时,接触过赫兰人? 她凝神细细回忆。 赫兰人很好认,通通都是绿眸,蜜肤,长相与汉人和西域人有很大的区别,种族特点很明显,一看脸就知道是草原赫兰人。 她确定她没见过赫兰人。也没与赫兰人结过仇。 “是不?是弄错了?”她问?。 “的确与赫兰人有关联。” 她静默着,不?再?去想到底是不?是赫兰人要杀她,到底是哪个赫兰人要杀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卫风惨死在她面?前?的画面?,她心头一颤。 泪腺发热,泪珠滑落下来。她刚要抹泪,就被谢扶光抱入怀中。 他的手在她后腰上一按,紧密地将她按在怀里?,他道:“无论是谁要杀你,我都会解决掉他。” 他的体温微凉,像刚挖出?来的棺材,带着死亡的气息。 沈秀欲推开他,但及时住了手。她还想靠着他杀掉凶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闻着他衣衫上微凉的花香,她闭目,泪水一滴一滴浸湿他的胸膛。 按在她后腰上的大掌缓缓上移,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谢扶光一直抱着沈秀,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秀闷声道:“我很累,想休息。” 谢扶光直接拦腰抱起她。她惊呼,“你干什么?” 他将她抱到床上,“不?是想休息?” 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出?去,她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你不?出?去?” 她注意到他的浓得滴墨的眸光,她想,如果不?是她不?允许,他绝对会抱着她,与她一同?在床上躺着。 等谢扶光离去,沈秀吩咐小桃和阿娜尔古丽,告诉她们,她要休息,谁人都不?可以进?屋打扰她。 她得赶快离开,尽可能得快。再?多待一秒她都怕身边的人会再?因她而枉死。且夜里?在荒野上行走也很危险,她最好白日里?离开。 带上包袱,她打开密道。密道门后,有封死密道的机关。她进?了密道,直接按下机关将密道封死。她十分?感谢之前?从密道出?去的人没把?密道封死。 沿着密道,沈秀疾步穿行,肾上腺素狂飙,仿若身后有猛兽在追。 第 107 章 从密道从出口爬出来, 沈秀按下机关封死出口。她站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举目四?望,往南边的方向走?。 大抵两个时辰过去, 还?未发?现任何人烟。肚子里开始唱空城计,她吃下几块糕点,边吃边往前走。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 她气喘吁吁,汗珠沾襟, 环顾四?处。 不知荒野到底在何处,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 到底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又走?了许久, 不远处出现山峦。她擦汗,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前走?。前方出现一条小溪。她走?近,掬水洗汗涔涔的脸。 她洗完刚起身, 前方就有一团黑影向她冲过来。 野猪! 她大抵与野猪有缘,之前遇到过一次野猪, 这一次又遇到野猪。上一次有食铁兽救她, 这一次她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甚至都还?来不及拿取剑, 就被急速冲过来的野猪一头撞进小溪里?。 “扑通!” 被撞进小溪里?,沈秀头晕目眩, 直接晕将过去。意识消失的前一刻, 她陡然想起自?己写的遗书里?,她告诉爹娘她要投河自?尽。 所以老天这是特意成全她的“投河自?尽”?思及此,她几近呕血, 冰冷的溪水将她最后一丝神识彻底淹没。 干桃花的香气轻盈沁芳, 带着岁月沉积的幽幽质朴。丝丝缕缕香味钻进肺腑,一点一点熏醒沈秀。 “姑娘, 你?终于醒了。”头发?花白?的老妇慈眉善目,温声说道。 沈秀脑袋很沉,仿若坠着千斤顶,“你?……您是?” 言罢,头上坠着的千斤坠把她往下面一拉,她没撑住,又昏过去。 …… 窗口插着风干的桃花,即使花瓣已干,桃花香仍然不减。窗外盛放的冬梅仿佛是不服干桃花的香气般,破开窗户,争先?恐后从飘扬而进,将阵阵梅香绽放进屋中。 梅花落在地上,犹如在地上铺了一层香雪。沈秀眼光扫了下香雪地毯,把飘到床边的一朵红梅捻入指间。 “窗户怎么开了!”桃花婆婆端着药碗入屋,赶紧关上窗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吹开的。”沈秀去瞧面带慈祥笑容的桃花婆婆,神思恍然。 她以为她被野猪撞下小溪里?会死?,然她大难不死?,又活了过来。 落入小溪后,她的身体沿着小溪漂流,一路漂流至暗洞里?,从暗洞里?漂出来,出现在这片“桃花源”里?。 她进入了一个与《桃花源记》里?相似的桃花源里?。 两百年?前,东陵与赫兰打仗,北地的小河沟村民为躲避战乱,一路逃,逃至此处,见有暗河洞,穿过暗河洞,便发?现了这一片与世隔绝的桃源。 小河沟村民举村扎根在此处,两百年?不复出焉,与世隔绝。 桃花婆婆说,他们不知战乱已经结束,就算战乱已结束,他们也?不愿出去。 这里?物产丰富,生活宁静安然,自?由自?在,没有战乱,没有压迫,不会被苛捐杂税剥削。是以,全村人在此地两百余年?,不曾出去。 今晨醒来,沈秀在知道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后,便起了留在这里?的心思。她正愁不知逃到何处藏起来,桃花源不就是个好?藏身的地方么。 这里?与外隔绝,很是隐蔽,两百余年?都没有人发?现这里?,是一个非常适合藏身的地方。 桃花婆婆仔细端详面色苍白?的沈秀,神识飘远。昨日她缘溪漫步,猝然发?现水边趴着一个姑娘。她原以为是村里?哪家的姑娘,翻开人一瞧,却是一个陌生人。 外来人,两百多年?来,这是桃花源里?第一次出现外来人。若发?现外来人,无论是谁,直接打死?。这是桃花源里?所有村民都谨记的祖训。 外来人有可能向外泄露桃花源这片地方,破坏村民们宁静安稳的日子,到时候这片净土就毁了。因而,外来人无论好?坏,都得打死?。 桃花婆婆的亲孙女与沈秀一般大,前一段时日病逝,留下她孤家寡人一个,见沈秀与她孙女年?岁相近,眉眼间还?有些像她孙女,她一时心软,偷偷将她带回了家里?。 此时注视着沈秀熟悉的面容,桃花婆婆泪光盈盈。 她原以为沈秀与她孙女长相相似是巧合,竟不曾想,并?不是巧合,她们之间有亲缘关系! 沈有财的太太太爷,便是两百年?前小河沟的村民,他与桃花婆婆的祖先?是堂亲。先?前战乱,桃沈家祖先?与桃花婆婆祖先?走?失,沈家祖先?去了锦州,桃花婆婆祖先?来了桃花源。 当沈秀说出他爹太太太爷的名字,弄清她俩有亲缘关系,桃花婆婆立马哭出来,却原来,她俩竟还?是亲人! 只是沈秀也?与她一样,全家也?只剩下自?己一人。两人是对方唯一一个亲人。 “回头我就跟村长说去,让他把你?留下来。”桃花婆婆握住沈秀的手,泪沾衣襟。 “多谢婆婆,只是不知村长会不会让我留下?”此时的沈秀,还?不知外来人来了此处,不能留活口,她还?想着留在这里?,藏身一辈子。 桃花婆婆眉间愁云缭绕。她也?不知村长会不会允许沈秀留在桃花源。只是沈秀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且沈秀一个孤女,孤苦无依,她一个人该如何活下来。 这次不就是因为有人拐走?她,她为逃命落入溪水里?,才进了这桃花源么。 她不能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又落入那样的境 弋? 地。 “你?且等着。”桃花婆婆关闭好?门窗,去往村长家。 沈秀抿抿口中的药苦味。下巴上的伤泛出死?死?疼意,她碰了下伤口。 她庆幸自?己还?记得她祖先?的名字。原主的记忆里?,每年?清明?,家里?扫坟祭祖,长辈都会念叨一遍几百年?前沈家人因战乱,从小河沟逃荒到锦州的事,念叨祖先?当年?一路逃过来有多艰难,让他们这些子孙后辈日日谨记祖上之恩德。 “桃花,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置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顾!她若是跑出去,把这地方说与外人听,咱以后还?能过安生日子?”周村长摸着白?须,怒瞪桃花婆婆。 桃花婆婆:“怎会!她不会出去,她一个孤女,孤苦无依的,她出去做甚么,且她这次还?是因为被人拐,才误入咱这里?,她还?敢出去?” “你?保证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你?亲人,真的孤苦无依,真的被人拐才误入这里?,真的不会出去?” “她真是老婆子我的亲人,祖先?名字都对得上,且她与我们家人长得像,村长,您去看看就晓得,我不曾诓骗您。” “就算她的确是你?亲人,也?确实孤苦无依,可你?又怎能保证她不会出去?不行,桃花,说什么也?不能留下她的命,她必须————” “村长!”桃花一扑通跪下来,“她是这世上老婆子唯一的亲人了,我孙女儿才走?,她就来了,定是老天开眼,看不下去,才把她送来陪我这老婆子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村长拧眉。桃花婆婆的孙女前段时日病逝,留下她一个孤寡老太太,她悲痛欲绝,这段时日神叨叨的,精神有些失常。 想到此,他琢磨,或许这位叫“沈秀”的姑娘,是桃花婆婆过于思念孙女,臆想出来的。毕竟她精神都有些失常了。 他道:“带我去看看她。” “秀秀,秀秀,村长来看你?了。”桃花婆婆进屋。 沈秀拿起帕子,遮住面庞。 “这是做什么?” “脸上有伤,有碍观瞻。” 桃花婆婆倒也?没说什么,不一会儿,将周村长请进屋。 周村长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是一位很有精气神的老人。沈秀看了看他,拖着虚弱的身体,给周村长作揖行礼。 桃花婆婆赶紧搀扶住她,“村长,您瞧,她是不是与咱家人长得像。” 虽沈秀半遮着脸,但?眉眼没遮住,只看眉眼就晓得,沈秀与桃花婆婆的孙女长得很像。 周村长狐疑地打量沈秀。不曾想,还?真有个叫“沈秀”的小姑娘。这并?不是桃花婆婆的臆想。 沈秀直接跪下来,“村长,求您留下我,求您了!” 桃花婆婆也?跪下来,泪水滚落,“村长,你?就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老婆子我就这一个亲人了。” 静默良久,周村长道:“桃花,你?也?可怜可怜我们全村人,此女不能留,必须灭口。” 沈秀惊然,“灭口?” 周村长露出不忍之色,“小姑娘,我们这都是没办法,我们怕你?出去,把这里?的事告知外人,外人若知道了这里?,这里?就要毁了,咱们的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闻此言,沈秀吞咽嗓子。此刻她认清楚了形势,她就算不留在这里?,桃花源的人也?不会让她离开,只有将她灭口,桃花源才算安全。 她倒也?能理解周村长此番话。她举起手发?誓,“村长,我只有婆婆一个亲人了,我外头也?没有家,我不会出去,我会一辈子留在这里?,您放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不住,小姑娘。”周村长望了望外头。他带来了两个精壮的少年?郎,这会子正待在外面,等他吩咐。 沈秀心头一颤。马上跑?先?不说她身体虚弱,怎么跑?身上有点功夫也?不行,她身上这点功夫,还?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能否在全村两百多人的围攻下脱身?且她还?不知村里?有无武功高强的人。 她不能赌。 没办法,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能再次动用万人迷光环,最后一搏。她取下面纱,“村长,求求您。” 面纱去掉,带着一道伤痕的面孔暴露在空气里?。她泪盈于睫,水光颤颤,如晃动的江波。 周村长眼神微微变化。 第 108 章 绿峰现, 宿雾空,朝阳初升,沈秀下床推窗。 屋前流水潺潺, 树影婆娑。再往前去,屋舍俨然,田地平整, 梅花灼灼,枝条袅袅, 鸟语花香,鸡犬相闻, 清溪萦回。 整个村子在青山绿水的环绕下, 恰似一幅流动的?山水画,美不胜收,宁然祥和, 静谧安然。 依山而居,傍水而息, 沈秀喜欢这样的?环境, 喜欢这样安然宁静, 无?尘嚣喧扰的田园乡村。 淀蓝天光洒进窗户里,一束一束似锦缎, 柔软地披在沈秀身上, 她伸展四肢,只觉得自己被这温暖的?天光融化,治愈。 “秀秀, 仔细风进来?着凉了。”桃花婆婆进屋, “赶紧躺床上去,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沈秀关上窗, “我方才想透透气。”她重新躺床上去。 “来?,喝碗热汤。”桃花婆婆端来?腾腾冒气儿的?肉汤。 “谢谢婆婆。” “与我还这样客气,怎的?这般见?外。”桃花婆婆满目慈爱,恨不得将沈秀抱进怀里疼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总觉得,桃花婆婆好像把她当做她那位才病逝的?亲孙女了。她捧起碗,小口喝汤。 桃花婆婆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盯着沈秀。她越看沈秀,越觉得沈秀似她孙女,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欢喜。 欢喜的?同时,她庆幸村长留了沈秀一条命,还允许她留在桃花源。 昨日,秀秀摘下面?纱,跪下来?求村长,村长一言不发。大抵两盏茶的?功夫过去,村长还是保持缄默。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村长才道:“你发誓,决不会出去。” 秀秀当即发死誓。村长长叹喜,“罢了,你就?留在这里。” 村长同意秀秀留在桃花源。并告诉她们,等沈秀病好了,再?让她出来?,让全?村人?认认。 桃花婆婆很是感激村长,有他的?允许,村里人?应该也不会反对沈秀留在这里。因村长不仅是整个?桃花源的?村长,还是村里大部分人?的?大族长,威望素著,一般人?不会反对他。 她心里正感激着村长,屋外便传来?村长与村长夫人?的?声音,“桃花,可?在屋里头?” 桃花婆婆去开门,沈秀连忙戴上面?纱。只有村长与村长夫人?来?了,沈秀放下心,摘掉面?纱。 村长与他夫人?拎来?了一锅老母鸡汤,让沈秀喝下,好补身子,如此,身子也好得快。 看着咕噜咕噜喝鸡汤的?沈秀,村长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悠叹一声。 冬去春来?,春去冬来?,一晃,三年时光飞逝而过。 三月,大地回春,桃花芳菲,山间桃林开放得灼烈,如粉白画布一样,在绿意盎然的?山地里铺展开来?。 水绿的?田间小道上,戴着面?纱的?姑娘卷着裤腿,一边扛着锄头往前走,一边哼着小曲儿,“今天天气真正好,处处好风光,好风光!” 田坎边,一位老翁道:“秀秀,地里活忙完了?” “忙完了,这会子要回去吃饭呢,郑阿爷,您还不回去吃晚饭?” “我再?拔会儿草。” “那您先忙。” 小道上开满春日里的?鲜花,繁密若繁星,点?缀在青绿的?草丛里,姹紫嫣红,馥郁芬芳。沈秀踩着一路花香,走了一段路,她停下来?。 丹田运气,她脚尖一点?,借力飞跃而起。 在半空中飞行时,她听到有人?道:“哎哟!秀秀,你这轻功可?真了不得!这是功夫又长进了?” 沈秀停在树梢上,笑盈盈道:“是又长进了些,阿婶,割紫云英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茬紫云英生得正好,我寻思多?割些回去喂猪,猪也能长得壮实些。” 说话的?大婶眉目淳朴,话头又一转,“如今你这功夫全?村人?怕是都打不过你,可?惜狗蛋不能跟着你学武功,唉!” 几年前,得知沈秀会武功,且功夫一日比一日厉害,似乎比村里那些男人?们学的?武功要厉害得多?,是以,村里人?就?有人?起心思,想让她教一教武功。 只是沈秀遗憾道,她这武功不能传给外人?。不能将功夫外传,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于是村里人?便歇 铱驊 了心思。 如今见?沈秀这小姑娘能如仙人?般在天上飞,大婶倍觉可?惜,只扼腕,狗蛋不能学得这样厉害的?功夫! “阿婶,我家去了。” “家去罢,家去罢。”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已经飘出炊烟,沈秀在炊烟里飞行,抵达草檐土壁,槿篱竹牖的?院子。篱笆外头,流淌着一股细细的?溪流,落日余晖将溪流印染成了胭脂色。 沈秀把锄头放到一边,带着泥的?双手进溪流里。手掌入水,晕开了胭脂一般的?溪流。洗干净手,她穿过篱笆进院子,院里雪白的?大鹅朝她飞扑过来?。 “大白,饿了?”沈秀抓一把豆子,撒给大白鹅,转身去往鸡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鸡窝里摸出两个?热乎的?蛋,她笑着给胖嘟嘟的?母鸡撒豆子,“两个?蛋?小黄,诶,今儿辛苦了啊!” 她揣着蛋,走进香腾腾的?灶屋里,“婆婆,小黄今儿下了两个?蛋。” 灶台前,桃花婆婆放下锅铲,“俩蛋?正好,我去揪把野葱打个?蛋汤。” 沈秀取下面?纱,拿火钳添火柴。不一会儿,晚食备好。 晚食有野葱蛋花汤,油渣儿炒荠菜,水拌紫云英,锅巴土豆饭。 此时正是吃春的?季节,山里野菜茂盛,其间最最美味的?,当属鲜嫩的?荠菜和紫云英,这两种野菜,可?谓是春之野菜里的?一绝。 伴着院子里的?阵阵桃花香,在锅巴土豆饭里夹几根荠菜紫云英,浇上一勺香喷喷的?野葱蛋花汤,锅巴土豆饭的?淀绵香味,荠菜紫云英的?清香,野葱蛋花汤的?鲜香,齐齐在口腔里爆炸开。 且吃且赏花,何等惬意!沈秀惬意地眯起双眼来?。 桃花婆婆见?沈秀吃得香,她不停给沈秀夹菜,“多?吃些,吃饱点?。”最近春耕农忙,沈秀辛苦劳累,得多?食些饭,多?补补身体。 注意到沈秀衣兜里露出来?面?纱一角,桃花婆婆道:“戴了这几年的?面?纱,也不嫌麻烦,也就?下巴那有点?疤痕,哪里算得上毁容,何至于要日日戴面?纱。你啊,你就?是……” 就?是太看重脸面?,太看重别人?的?眼光,自尊心太强了些。桃花婆婆把后面?的?话全?部吞咽入腹。 沈秀摸下巴上的?疤痕。当初她下巴受了伤,只是很细小的?一道伤痕。为了以后给戴面?纱找借口,她刻意抠伤口,以至于,下巴上留下了浅浅淡淡的?一条细痕。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 “我就?想戴着。”沈秀给桃花婆婆夹油渣子。 “秀秀,你都十?八了,也是时候寻个?夫婿了。”桃花婆婆又提起这事。 “我还年轻着,还早。” “不早了,十?八都成老姑娘了。” “我都毁容了,谁愿意娶我。” “你这孩子,又胡吣,你哪里就?毁容了。” 沈秀捂耳朵,“婆婆,别说这个?了,我现在不想嫁人?。” 桃花婆婆也晓得吃饭时说这些败兴,也没再?说甚么。吃过晚食,桃花婆婆去织布,沈秀怀揣两个?窝头,去往后山竹林。 进入竹林,她左右寻找,很快搜寻到目标,“肉肉,来?吃窝头!” 前方笋堆里,坐着一只胖墩墩,毛茸茸的?食铁兽。它身上黑白分明?,蓬蓬脸,圆圆滚滚,短胖短胖,微微炸毛,有些像三角饭团。 它坐靠着竹子,手里握着竹笋,咔嚓咔嚓地啃。听到沈秀的?呼唤,它慢吞吞转过圆脑袋。 然后跟个?太上皇一样,懒得动一下,就?等着沈秀把窝头送过去,喂到它嘴边,等着她伺候。 沈秀过去,把窝头喂给它。她坐到它身侧,轻轻摸它圆胖的?脑袋。 肉肉今年五岁,她按照体型大概估计的?年岁。三年前,大抵两岁的?亚成年肉肉因为受伤,找不到吃的?,便下山,跑到桃花婆婆家的?后竹林。 沈秀给它治疗伤口,并给它蒸了软和好下口的?窝头,它就?喜欢上沈秀给它做的?窝头。 伤愈,它几次下山来?她这里要窝头吃,渐渐地,它不再?上山,在桃花婆婆家的?后竹林里安家了。 沈秀给它取名肉肉,希望它能多?长肉,而它也不负众望,这几年体重突飞猛进,长成了胖墩墩的?大胖子。 “肉肉,你是不是又长肉了,挺好。”沈秀摸着它的?耳朵,忍俊不禁。 肉肉一只手掌放到她膝盖上,一只握着窝头,专心致志啃窝头。 微风拂过竹林,竹叶簌簌作响,翠色欲滴的?竹叶,将沁人?心脾的?竹香吹得到处都是。 望着晚霞从竹叶缝隙中洒落,听着微风掠过竹梢,靠着圆滚滚的?食铁兽,沈秀双眸微阖,感受着无?与伦比的?惬意。 这样的?神仙日子,她希望她能过一辈子。 第 109 章 咔嚓咔嚓。食铁兽吃竹子的动静, 是白噪音,是ASMR,沈秀翻着武功秘籍, 睫毛耷拉,睡意渐渐来袭。 她靠着肉肉睡了一会儿,醒来时, 它还在咔嚓咔嚓吃竹笋。 “你吃得真?香。”她也想取一节竹笋跟着它一起吃。春笋味美,她寻思也弄些回去做油焖春笋吃。 用香喷喷的猪油焖春笋, 好吃到能让人?连舌头都吞下去。“我回去了。”沈秀摸摸肉肉的大脑壳,“明日见。” 她拎着一捆竹笋下了后山竹林, 将将走?出竹林, 就见一头野猪从山路上冲下来。 她极速飞到树上,出掌的同?时,暗自腹诽, 又遇到野猪,她大抵是天生?与野猪有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猛烈的风刃从掌中冲破而?出, 砰地?一下打到野猪身上。野猪歪身倒地?, 沈秀连出几掌, 快速补刀。 翠翠拎着篮子?回家,发现沈秀拖着一只肥壮的野猪走?下来, 她瞪大双目, “野、野猪!” “秀秀姐,你去山上打野猪了?” “不是,它自个儿跑下来的, 我见它直往山下冲, 怕伤到人?,就将它打死了。” “你一个人?就打死了一头这么大的野猪, 秀秀姐,你太厉害了!”翠翠崇敬很是,“我来帮你。” “不用,我一个人?拖得动。”大约三?百斤的野猪,沈秀如今拖得动。 “对了,翠翠,你等会儿去周屠户家里去领肉,我把?野猪拖到周屠户那里,把?肉给大家分了。” 有肉吃,自然是高兴的,翠翠喜不自胜,“好嘞!谢谢秀秀姐!” “嚯!好肥一只猪!”周屠户围着野猪转了一圈,旋即对戴着面纱的沈秀竖大拇指。 “劳烦您了。” “你愿意把?肉分给咱们,是咱们该谢你!”周屠户乐呵呵地?去拿刀了。 野猪是沈秀打的,村里人?先让沈秀自己拿肉,沈秀只要了二十?斤,剩下的肉分给了村里其他人?。 “秀秀,谢谢了啊!” “正好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多?谢你!” “秀妹子?,谢谢你!你真?厉害!” “秀秀姐姐,谢谢你!” 沈秀冲村民们挥手,拎着肉与桃花婆婆一同?家去。 “婆婆,明儿晌午,咱弄个酸菜粉条炖野猪肉。” “行,再炒个笋丝肉片。”桃花婆婆笑眯眯,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出花来。 暮霭沉沉,浮光霭霭,沈秀挽着桃花婆婆的胳膊,依偎的两道身影越来越远,渐渐融进朦胧的天色里。 第二日晨间,鸡犬声如交响乐在村子?里每一处谱奏起来时,沈秀已经起床练功。 山里的早晨,绿色的田地?与蓝天白云相映衬,显示出让人?心旷神怡的纯粹之?美。沈秀深吸清鲜的花草香气,与桃花婆婆一起下田翻地?。 刚到地?里,就碰到在田间小道上穿行的 YH 周村长与他孙儿周小山。 周村长拎着箩筐,周小山挑着担子?,碰到沈秀后,周村长停下来,“秀秀,来干活?” 沈秀点点头,卷衣袖,开?始翻地?。周村长走?出一截路,驻足,他望向在田间忙活的沈秀,随之?把?目光挪到自家孙儿身上,“小山,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了。” 周小山面皮一热,“阿爷,你说啥呢。” “男娃子?家家的,害羞作甚,”周村长摸胡须,沉吟,“你把?秀秀娶回家咋样??” “秀秀姐?不行!”周小山连连摇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秀秀姐那么厉害,她一拳就能砸死我,一个能打我三?个!” “怎么地?,你以后与她成亲了,还要打她不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娘阿爹经常吵架,阿爷你说这很寻常,夫妻之?间不会永远松萝共倚,总会有个口角啥的。万一以后我与秀秀姐成亲了,婚后与她发生?口角,她一言不合动手,那我不就惨了!” 周村长一烟袋打到周小山身上,“胡吣!秀秀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人??你把?她当做什么泼妇了!” “疼疼疼!”周小山躲开?,“就、就算她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可我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她什么样?子?我都不知,我就娶她?阿爷,咱们村儿可早就不兴盲婚哑嫁了!” “人?家长得俊得很,标致得很!就你这黑黢黢的模样?,还配不上人?家!再说,人?家干活勤快,身手厉害,还识字,是个顶顶能干的姑娘,你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俊得很?不是都毁容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毁什么容,没毁容,你再胡吣,今日别吃饭了!”周村长追着周小山打。 周小山一边跑一边纳闷,他阿爷咋就这么稀罕沈秀?稀罕得跟亲孙女儿一样?,若不是沈秀与他阿爷长得不像,他还以为她是他阿爷亲孙女呢! 他回头一望沈秀。 田野间,沈秀弯腰握锄,麻利地?翻着土地?,晨风吹着她的衣衫,略微精壮的身体在风里岿然不动。 他暗自咂嘴。沈秀比村里任何一个姑娘都壮实强壮,比村里任何一个男子?都能打,他是万万不敢将她娶回家啊! 翻了一个半时辰的地?,桃花婆婆先家去备午食,沈秀留在田里继续翻地?。 又锄了一刻钟的地?,沈秀坐在田坎上,拿水壶喝水,洗洗手,准备拿花生?豆吃,倏然,微微的刺痛从脑部传来。 她扶住头,这几年来,因为失忆后遗症,她有时候会头疼。村里的大夫也看过了,药也吃过,情况也不见好转。不过好在只是有时会疼一下,并无大碍。 很快,轻微的刺痛消失,她搓搓手,摸出花生?豆嘎巴嘎巴嚼。 “秀秀,锄地?呢?”二牛扛着锄头走?过来,“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 “我地?里的活忙完了,这会子?正好没事,帮你锄锄。”二牛笑得憨厚。 “回头我也帮你锄地?。”沈秀没再拒绝。 铁花也过来帮忙,“秀妹,昨日你打的那野猪,肉可香哩!比之?前吃的野猪肉香多?了!” “是吗?我还没吃。那咱运气好,碰到了一只肉香的野猪。”沈秀看看帮她锄地?的二牛铁花,她笑笑。桃花源的村民,基本上都很善良淳朴,你帮我,我帮你,都不算个啥事儿。 至晌午,沈秀邀请他俩去她家吃午食。 “我家里头饭也差不多?好了。”俩人?挥手离去。因物产丰富,又没有赋税,村里人?粮食够吃,并不与桃花源外的大多?数人?一样?,不食午饭,一日只食两餐,桃花源家家户户都是一日三?餐,都会吃午食。 沈秀今日没用轻功,直接步行回家。途遇放牛娃,她把?兜里剩下的花生?豆递过去,“阿福,给。” 阿福从牛身边走?开?,咧嘴,“谢谢姐姐!”他掏出山莓,“姐姐,吃三?月泡儿,可甜啦!” 她尝了一颗,“嗯,很甜。” 阿福抱住她的胳膊,“姐姐,我想飞高高。” 她一把?抱住他,“准备好了吗?” “嗯!” 沈秀抱着他一跃而?起。 “飞高高喽!”阿福欢呼。 落地?后,阿福亲昵地?抱着沈秀,梳着童子?头的脑袋蹭她,“姐姐,真?好玩!” 怀里的阿福,逐渐变成魏长生?的模样?,沈秀晃神。小长生?也喜欢抱着她在她怀里蹭。 三?年多?过去,小长生?差不多?已经十?岁,已经长成小少年了罢。想到小长生?,魏朝清,爹娘他们的身影一一掠过脑海。 许多?人?的身影掠过脑海,最后,戴着橘红色抹额,狐狸眼亮晶晶的面庞定格在她脑海里,沈秀心神微窒。 微风拂过来,她睫毛颤动,抬起手。感?受着微风缭绕指尖,她轻轻呢喃:“卫风……” 风吹得更大了些。她握紧手掌,试图抓住风,却?只抓住一把?虚无的空气。 第 110 章 “姐姐, 你怎么啦?”阿福察觉到沈秀情绪倏然低落下来,他挠头问道。 沈秀没说什么,她摸摸阿福扎的小揪揪离去。 午间, 沈秀来到一小山包上。她取出火折子,点燃纸钱。纸钱含烟,袅袅飞烟飞进远淡黛云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日暗, 云沉烟水,她在飞烟里, 往地上倒下三杯酒。 “秀娃,给谁烧纸钱哪?”村里的周阿翁赶着羊, 经过她时问道。 “一位故去好友。” 周阿翁颔首, 离开时,让沈秀别忘记去他家挤羊奶。 “好。” 纸钱烧完,沈秀耷拉着肩膀去往后?山竹林。 “肉肉。”沈秀轻轻抱住肉肉的后?背。 大抵是感觉到沈秀心情不好, 肉肉放下竹笋,转过身, 胖乎乎的熊掌搂住沈秀的脖子。 沈秀仰头, 不让泪水留下来。 许久。沈秀深呼吸, 擦了下略微湿润的眼角。她盘腿打坐,开始练功。一片竹叶落到她肩上, 她用食指中指夹住竹叶, 运力,竹叶如飞镖,射进前方竹子里, 竹子剧烈摇晃。 又丢出几片竹叶, 她继续练习功力,见?竹子倒地, 她感慨,曼陀煞不愧是顶级绝世武功。她只练了三年?曼陀煞,如今功夫也很厉害了。 肉肉把倒地的竹子咬过来,放在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上吃。沈秀见?状,笑了笑,拿起竹叶,又给它射倒两根竹子。 晚些时候,桃花婆婆去老王家吃满月酒,沈秀因戴着面纱不方吃东西,就没去。桃花婆婆带了饭食回来,“老王家倒是蛮大方,满月酒饭菜不错,你快趁热吃。” 说着她把老王家送的满月礼取出来,两个红纸染红的红鸡蛋,两个涂了红点点的喜馍馍。 村里办喜事,送出去的礼基本上都有红鸡蛋和喜馍馍。直到现代,乡下办喜事仍然有人?送红鸡蛋喜馍馍。她记得?,她小时候在外婆家,去别家吃酒席,基本上也会送红鸡蛋,还有涂了红点点的包子馒头。 不过她长?大后?,就很少有人?弄红鸡蛋和涂红点点的包子馒头了,都换成了其它伴手礼,例如喜糖酒饮什么的。 桃花婆婆把红鸡蛋剥开,放到沈秀碗里,满目慈爱。 “婆婆,你也吃。” “我?吃饱了,你都吃了。”桃花婆婆又给她剥第二颗蛋。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喊桃花婆婆。沈秀放下筷子去开门。 来人?是周阿翁家的大孙铁柱。他拎着一桶羊奶,道:“秀秀,给,羊奶。” “我?原打算吃完饭去你家挤奶的,谢谢你啊。”沈秀赶紧接过羊奶,笑道。 她眉眼弯弯似如月牙,铁柱耳根微红,“我?、我?先回去了!” “等等,桶你不拿回去?”沈秀喊住他。拿回桶,铁柱大步流星走远,跟有人?在后?面追一样。 桃花婆婆把新鲜羊奶煮了,拌进土豆泥里,做成羊奶土豆糕,给沈秀作零嘴吃。 沈秀吃了两块羊奶土豆糕,准备给肉肉也带两块过去吃。 “又去它那儿?”桃花婆婆道,“你啊,恨不得?成日与它待在一起。” “那地方好练功。” 肉肉似乎不爱吃羊奶土豆糕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而后?躺在沈秀膝盖上,呼呼睡大觉。 得?亏沈秀练了武,承受力强了许多,否则这么大一胖墩躺她身上,她得?被压出血来。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沈秀耳朵一动,寻向声?源。 “铁柱,捡柴火呢?” 铁柱背上背着一捆柴,看到沈秀后?,他点点头,与她打了声?招 忆樺 呼,继续前行。走出一段路,他又折返。 “秀秀……” “有事?” 他从怀里取出一根木簪,“这是我?自己?做的,送、送给你!” 沈秀诧然。她的视线在铁柱脸上逡巡一番。他微微低头,肌肤泛着淡红,很是害羞的模样。 她道:“为何送我?簪子?” “我?……我?……就、就是专门给你做的。”铁柱整张脸烧成了红炭。 见?状,沈秀心里明白了泰半,她迟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铁柱浑身一颤,他欲摇头否认,舌头却僵硬起来。良久,他狠狠一咬舌头,道:“是……” “你看到过我?的脸?” “没有。” “真没有?” “没有的。” 没看到她的脸,没被万人?迷光环影响,铁柱他是真的喜欢她?沈秀道:“你甚至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就喜欢我??” “你……你挺……挺好。”他结结巴巴。 “哪里好?” “哪里都好。” “比如?” “性子、性子挺好。” 沈秀哑然,她性格一般,如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性子。 但或许性子普通,也会有人?喜欢,就像长?相普通也会有人?喜欢一样。沈秀之前在现代时,二十年?间也收到过零星两次表白,是以?她深知?这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零星两个喜欢过她的男人?,也与她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像谢扶光,魏朝清,月楼迦他们这种各方面都出色到极致的人?,喜欢她这种普通人?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但她个人?很不相信,她个人?持悲观消极的态度。 各个方面都出色到极致的人?,喜欢一个各个方面都普通到极致的人?,这种可能性,她只在玛丽苏影视剧小说里见?到过。 现实是理?性而残酷的,她不相信什么梦幻童话。 所?以?说,她相信普通人?也会被人?喜欢,但不相信普通人?会被出色到极致的人?喜欢。 像谢扶光他们,若没有万人?迷光环,他们绝对不会喜欢她。尤其是谢扶光,他最最不可能喜欢她。 他有几乎无人?能敌的容色,几乎无人?能敌的武功,他那么出众,肯定看不上她这种普通人?。他还是个疯批变态,这种疯子,没有人?性,怎会有喜欢这种感情,怎会喜欢人?? 她以?悲观消极的态度,不信出色到极致的人?会喜欢普通人?,也不信疯批病娇会喜欢人?。 拉回扯远的神?思?,沈秀重新看向面部通红的铁柱。她很感激他。因为他没有被万人?迷光环所?影响,他的喜欢是真心的。她感谢他这份真心的喜欢。 每一个人?的真心喜欢都值得?被尊重,被感谢。 “铁柱,谢谢你。”她轻声?道,“但簪子我?不能收下。” 铁神?色微僵,“我?……我?……” 好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他难堪地背过身,“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之后?快速跑远。 晚霞泼天,铁花和翠翠结伴在溪边捣衣。 “若我?也能有秀秀姐一样的功夫,我?也能去打野猪,那咱家岂不就能经常吃野猪肉了。”翠翠边捣衣边道,满目憧憬向往。 “学?功夫可累哩,你能行吗?”铁花握着杵捶,使劲打平衣裳。 “咋就不行了,改明儿我?就找阿远叔学?功夫去。” 铁花正要笑她,忽而发现前方出现一道人?影,看清人?影,她一愣。 110-120 第 111 章 见?铁花愣愣地望着前方, 翠翠问?:“铁花,看什么呢你?”说着也顺着铁花的目光扫过去。 小溪对岸,男子一袭红衣, 如大波浪一样的卷发湿漉漉。莹亮的水珠覆盖在发间,如华丽的绸缎上镶满了宝石,流光溢彩, 光彩夺目。 他站在漫天霞光里,肌肤如玉, 朱唇似血,昳丽如花。 铁花和翠翠从未见过这样标致的人, 她俩瞪大双目, 有些愣神。 红衣男子倏然飞到她们面前。她俩愣愣道:“你、你是谁?” 他?取出一块绢锦,浸了水的绢锦上?画着一张画像,“两位姑娘, 可曾见?过她?” 画像上?的人,细眉杏眼, 眉眼似乎与沈秀有点?相似。翠翠挠头, 迟疑出声, “这……这是秀秀姐?好像有点?像秀秀姐?” “秀秀姐?”红衣男子眸光微动,“沈秀?” “对!沈秀, 画上?的人也叫沈秀?” “她在这里?” “是啊。” “请带我去见?她。”他?眼角含笑, 谦谦有礼。 触及他?的笑颜,翠翠吞咽唾液,她没啥才华, 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笑容, 反正,方正就觉得, 他?笑起来时,好像一朵花开了,特特好看,看得让人心怦怦跳。 翠翠咽嗓,“你、你是秀秀姐什么人?” “她是我未婚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秀秀姐是他?未婚妻?翠翠皱眉,并不信他?。秀秀姐说过,她没心仪的人,没订亲,没成婚。 想了想,翠翠道:“喔,我这就带你过去见?————” 遽尔有人高声道:“外来人!” 几个扛着锄头和铁楸的村民冲过来,“铁花,翠翠,快过来!!” 被红衣男子的美貌糊了心神的铁花和翠翠,这才清醒过来,她俩面色剧变,赶紧跑开。不管这红衣男子是否认识沈秀,是否真?的是沈秀的未婚夫,都不能让他?留活口! 周大房举起锄头,道:“大家快上?,抓住他?,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村民们应召,一拥而上?。然而还未碰到红衣男子,就通通被点?穴道,站住不动了。 红衣男子穿过村民,步至翠翠身前,嫣红的唇角微弯,“请带我去见?她。”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村民赶过来,拿起棒子直接冲向?谢扶光。翠翠趁机跑,才跑出去两步,便定住不动了。 “跑什么?”红衣男子走过来,他?的瞳孔漆黑如深渊,唇角却带笑,声线温柔,“我让你带我去见?她。” 他?唇角带笑,却让翠翠不寒而栗,一阵毛骨悚然的寒凉爬上?她背脊,“我……我这就带你去……” 又有村民冲过来,以?红衣男子恐怖的武力值,翠翠怕村民受伤,赶紧喝住村民,“住手!他?是秀秀姐的未婚夫,他?认识秀秀姐!” 村民停下来,“那又如何!翠翠,你赶紧过来!不能让他?进来!” “阿叔!你们别过来!” 红衣男子似乎耐心告罄,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一扫,冲过来的村民皆如被冻住一般,不能再动弹。 见?村民只是被点?住穴道,没受伤,翠翠狠狠松气。还没到桃花婆婆家,村长便带着一大群人跑过来。 翠翠赶紧道:“村长,这人是秀秀未婚夫!认识秀秀!别动手!” 动手也打不过,万一惹怒人家,全村人恐怕都会性命难保! 村长肃声道:“站住!” 紧接着,村长背后,村里会武功的青壮年,拿着大刀冲过来。 “别过来!”翠翠急得大叫。 然而村里人并不理会她,拿着大刀就冲向?谢扶光。 谢扶光眸光无机质,不耐地歪头,还未动手,一股如刀风刃直冲他?打来。他?掀开长睫,望向?风刃打来的方向?。 前方桃树上?,沈秀站在树顶,喝道:“谢扶光,住手!” 谢扶光长睫微动,迅速向?她飞去。他?的速度快到出现残影,沈秀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瞬她就被他?摁进怀里。 拥抱她的力度,像是要把她挤进身体里,嵌进身体里。 他?像是落到她身上?的,一滴滚烫的熔岩,要将?她融化进他?的血肉之中。 “你没死。”谢扶光抱着她,低低轻笑,笑声低低地从?喉间溢出来。 他?笑得胸腔震鸣,肩膀抖动,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有些病态癫狂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掌间运力,打在他?身上?。 他?疼地闷哼,没有退让,硬生生抗下她一掌。她又运力 依誮 打打。他?轻笑,“这几年功夫长进不少。”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被你憋死了。”沈秀呼吸艰难。 谢扶光松开来一点?力道,他?的视线黏在她的脸上?,细细地端详她。沈秀立刻问?:“你方才有没有伤这里的人?” “他?们要杀我,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他?这般仁慈,只是因为沈秀在这里,这些人沈秀可能认识,他?不会杀他?们。 没人出事,沈秀放下心来,“不要伤他?们。” “唔。”谢扶光将?脸埋进她颈边,嫣红的嘴唇亲吻着她的发丝。 “秀秀……”桃花婆婆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沈秀看向?桃花婆婆,看向?站在桃花婆婆身边的村长,以?及其他?村里人。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飞,忖度片刻,她道:“婆婆,他?是我师父,武功很厉害的那个师父。” 她在暗示他?们,谢扶光很厉害,比她厉害得多,他?们打不过他?。不要动手,不要自寻死路。 桃花婆婆愕然,“是你师父?那你们……” 师徒之间,怎能如此亲密地拥抱,如此逾矩,如此违逆伦理纲常! 沈秀道:“也不算是师父,他?是我朋友,就是教了我一些武功。” 听到这个解释,桃花婆婆脸色稍霁。 沈秀拉住谢扶光的胳膊,“跟我来。” 她拉着谢扶光,往家里走。谢扶光也乖乖任她拉着走,一双漂亮的眸子一直定在她身上?,一错不错。 进了屋里,谢扶光扫视屋内,“这几年一直在这里?” “嗯。”她问?,“怎么找到这里的?” 却原来,三年多前沈秀消失后,谢扶光他?们并不信她真?的已?投河自尽。他?们将?她住的屋子掘地三尺,竟发现她屋里竟有一条地下密道。 沿着地下密道走出去,方圆几百里寻遍,整个东陵,西域,就连赫兰都寻遍,仍然寻不见?她。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久寻沈秀不得,杨氏与沈有财都开始相信沈秀的确已?经投河自尽了的时候,谢扶光,魏朝清等人仍不放弃,继续寻她。 这一日,谢扶光在燕州郊外发现了一条十分隐蔽的暗洞,他?沿着游进暗洞里,一路游出来,便发现了这片与外隔绝的村庄。 沈秀气闷。桃花源怎么就让谢扶光给找着了。方才见?到他?的第一眼,一把锤子就捶在了她身上?,重重一击,仿佛要开始把她平静安宁的生活彻底毁坏。 她郁闷到反而情绪平和起来,“我之前投了河,没想到顺着河流飘到了这里。我想着这大抵是上?天不愿让我死,又实在无颜见?你们,再加上?喜欢这里,便就在这里待下了。” 撒谎,又在撒谎,穿越过来这么久,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撒过多少谎。老?天没给她向?好的余地,她只能两害取其轻。几乎每一次撒谎都是为了让自己好过,让自己活命,每回都是自己委屈,妥协,憋屈。 她感到厌倦,疲惫。 她不想再撒谎,不想再应付所有人,不想再委屈自己。她不想再过三年前那样日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日子。 可是谢扶光找到她了。她大抵又要过三年前那样的日子。 谢扶光:“你喜欢这里?” 沈秀淡淡道:“喜欢,我很喜欢住在这里。” “为何喜欢这里?”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小桥流水,迭翠柳红……”沈秀心里烦闷,望着窗外,自言自语般。 “对了,要杀我的那人,找到没有?” “尚未。” 三年了都没找到?沈秀蹙起眉尖。 桃花婆婆端着两碗茶进屋,“秀秀,让你师父喝碗热茶。” 桃花婆婆把茶放下后,靠在沈秀边上?,手挨着沈秀的肩膀。 谢扶光的目光落在桃花婆婆的手上?。 发现谢扶光在看桃花婆婆的手,沈秀抿唇。她清楚地明?白谢扶光为何会看桃花婆婆的手。因为桃花婆婆的手放在她身上?。他?嫉妒心病态,或许想砍掉桃花婆婆这双手,直接杀了桃花婆婆也不一定。 因担心谢扶光对桃花婆婆动手,沈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婆婆,我有话与他?说,你先出去一下。” 桃花婆婆应声离屋。见?她出去了,沈秀松气。随之,熟悉的厌倦与疲惫感如海浪拍到她身上?,将?她拍打得七零八碎。 成日担心自己命,还要担心别人的命,循环往复,她又要开始这样憋屈的日子了? 若谢扶光没找到她,她可以?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的。她可以?像这三年一样,日子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安宁平静,舒适惬意。 可谢扶光偏偏找到了她。她又要卷入从?前那样让她不得安宁的日子。 “不是有话与我说?”谢扶光的声音打破沈秀的冥想。她迟钝而缓慢地转头,就像是没上?发条的木偶人。 与谢扶光对视上?,她想,若是他?没找到她该多好。 这一刻,她对谢扶光的怨恨,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切割着她的血肉与灵魂,疼痛让她牙根直发麻。 “秀秀?”见?她仍然不言语,谢扶光扬眉。 她久久凝视他?,眸色愈来愈漆黑幽深。她想,她必须得做好决定了。 第 112 章 沈秀原想问问她爹娘如今怎样, 还有夫子?他们如今都如何,但她都没问。她用力吸了一口气,道?:“喝点热茶。”她亲自将茶杯送到他手里。 等他接过热茶, 她心平气和道?:“吃了饭没?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 闻此言,谢扶光眼里溢出流光,“你要给我做饭?” “对。” 微微的笑容如花一般在他眼角绽放开, 他似乎极想吃她做的饭,“我要吃清烧白?菜, 盐菜炒肉,蛋黄豆腐, 清蒸排骨, 酸萝卜炒魔芋,酸浆土豆丝。” “你喜欢这?些?” “我要吃这?些。” 沈秀嗯了一声,他爱吃这?些菜?她在记忆里搜寻片刻, 他好像不爱吃这?些菜。 忽然,她脑子?里里闪过了什么。清烧白?菜, 盐菜炒肉, 蛋黄豆腐, 清蒸排骨,酸萝卜炒魔芋, 酸浆土豆丝这?些菜, 好像是她之?前给魏朝清做过的菜?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顿时一阵无语。就那么一桌菜,居然让谢扶光记到了现在。 “好。”她起身,“我这?就去给你做。” “你就在这?里。”她没让他进厨房。他并不听, 要跟着?她去厨房。 忖了忖, 沈秀没再说什么。她系上?围裙,开始做饭。谢扶光手脚麻利地在帮她洗菜, 见他拿刀切菜,且菜得还很?好,沈秀讶异,她记得,他以前的刀工没这?么好来着?。 炒菜时,沈秀道?:“去篱笆前的菜畦里掐一把?小葱,认得小葱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认得。” 谢扶光去掐小葱,沈秀极速将微黄的粉末下进汤菜里。 她知道?谢扶光百毒不侵,但她仍要试一试。万一她下的这?毒,能毒死他呢? 只要她能杀了他,再没人知道?她在此处,她就能继续过安宁的日子?。 他那么厉害,武功那么高强,还有男主光环,她能不能杀掉他?她一个?炮灰路人甲,能否杀掉男主? 她不知道?,但她要试一试。从前她不敢,但这?次她豁出去了,左不过就是一死,她实在是累了,她已经?不愿再过三年前那样的日子?,再过之?前那样的日子?,她宁愿死。 饭做好,她把?筷子?递给谢扶光,“吃罢。” 谢扶光夹起一根土豆丝,吃进嘴里,他眼光微闪,尝出里面的毒药来。 “菜里有毒。”他道?,“有人下了毒。” 他没有怀疑是她下毒。 沈秀见他面色如常,完全没中毒的样子?,她心中遗憾万分,佯装惊骇,“有毒?你没事吧?” “无事。”他道?,“没有什么毒能毒倒我。” “真没事吗?”说这?话的时候,沈秀靠近谢扶光,袖子?里的匕首滑落而下,趁他不备,丹田运气,将内里全部逼到匕首上?,遽尔向他刺去。 宛如灌注了狂风暴雨的匕首,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还未碰到谢扶光,谢扶光就轻易化解匕首的冲力。 他捏住她的手,语气很?轻,“你要杀我?毒是你下的?” “是。”沈秀无力地握着?匕首。即便她如今武功也很?高强,可在谢扶光面前,仍然渺小如蚂蚁,想要杀掉他,无异于蚍蜉撼树。 绝望与痛苦让她整颗心都麻木起来。 谢扶光:“为何要杀我?” 沈秀:“因为我恨你,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他不问她为何恨他, 依譁 大抵也是心知肚明,只道?:“如何才能不恨我?” “除非你死。” 空气若寒冰一样凝固起来。 “之?前你曾说过,对你好,尊重你,别强迫你,追求你,做让你开心的事。这?样你才有可能会喜欢上?我,”谢扶光道?,“而你现在要我死,你根本没可能喜欢上?我?你说的那些话是骗我的?” “我那时只是怕死,不得已才那样说,”沈秀异常平静。她忽然想起来,谢扶光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厌恶别人欺骗他,他现在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或许比知道?她杀他还要生气。 默然半晌,谢扶光道?:“你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 谢扶光微微歪头,目光幽深盯住她。 沈秀只觉自己被一头弑杀的野兽盯住,她直视他,没有怕他,“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你杀了我罢。”她闭目等死。 良久,她没有等来死亡,等来了他的怀抱。他将她拥入怀中。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胭红浓艳的唇边含着?温柔的笑,“我不会杀你。” “但我会杀别人。”他说完这?话,出手向门边打出一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门破碎,一直在门边偷听的桃花婆婆摔将进来。 沈秀一惊,“婆婆!”她想过去扶桃花婆婆,身体却?被谢扶光桎梏动不了。 桃花婆婆从地上?爬起来,满面骇恐,“你、你放开秀秀!” 谢扶光对沈秀说:“若你不喜欢我,我就杀了她,喜欢我,我就不杀她。” 沈秀气笑了,他这?是拿别人的命,来逼她喜欢他? 若是从前,沈秀不想连累别人,不想身上?背命,或许会妥协,可她如今实在是太怠倦,太累了,累到不愿,也不能再委屈自己。 谢扶光若真杀了桃花婆婆,她会把?自己的命赔给桃花婆婆。掌间运力,她试图自杀,却?被他桎梏着?,连咬舌自尽都没办法实行。 挣扎片刻,她无畏而平静,“你杀就是。” “当真?” “当真。” “若我杀了她,杀了这?里所有人,杀了你爹娘,魏朝清,魏长生,叶云川,你身边的所有人,你在意的所有人呢?”谢扶光的眼睛漆黑沉静,若冷凝而成的乌云,蕴含着?厚重的风暴。 “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杀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谢扶光沉默。尔后,他又弯唇,“是吗?”言毕,他手指往桃花婆婆的方向一挥动。 桃花婆婆只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她捂住脖子?,艰难地呼吸起来。 沈秀见状,她狠狠咬牙,“你只管杀!” 谢扶光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冰冷坚硬,他向桃花婆婆打出一掌,桃花婆婆瞬间倒地,闭上?了双目。 直直望着?桃花婆婆,沈秀面皮抖动,从喉管里压迫出声音,“你杀了她?” “杀了。”谢扶光口吻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什么不重要的事。 第 113 章 久久注视已经失去呼吸的桃花婆婆, 沈秀脑子里仿若灌满了黏糊糊的浆糊,整个人都迟滞起来。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然而当有人真正死在自己面前时, 她还是无法保持平静。 她又万分后悔起来,她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妥协, 她应该救一救婆婆的,她应该……不, 她绝不能再妥协!婆婆已经死了,她再后悔也无用?, 她必须继续狠下心来! 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扶光,我说了,你只管杀,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 她会把命赔给桃花婆婆, 赔给所有会被?她连累的人, 她不能再妥协, 绝不能! 她无动?于衷,似乎绝不会妥协。谢扶光眸中暗流涌动?, 簇簇眼睫如水底幽生的藻类。 “是吗?”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旋即拉着沈秀走出房屋。 房屋外面,全村人都紧张地在外头守着,严阵以待。 “想我把他们全杀光么?”他笑吟吟, 在她耳边低声道?。胭红的唇瓣几?乎碰到她的耳朵, 低低沉沉的声音擦着她的耳廓,恍若情人间耳鬓厮磨, 在与她说情话一般。 从谢扶光要杀桃花婆婆的开始,沈秀就欲先自?杀,可他控制着她,连她的下颚都发不了力,咬舌自?尽都不能,她连自?杀都不能!现在亦如此。她扫视全村人,对谢扶光道?:“我疼。” 谢扶光仿若捧着珍宝一样,捧住她的脸,“何处疼?” 她佯装痛苦难耐,“头疼,你先放开我。” 待他一松开她,她极速将?全部内力逼到自?己?手?上,用?力打向自?己?,可她还是比不得谢扶光的速度。 谢扶光捏着她的肩膀,指尖像是要刺进她的骨头里,“又骗我。” 天是冰冷的蟹壳青,沈秀面纱下的面庞也逐渐染上了蟹壳青,她已经感受不到肩膀上的疼痛,口?中泛苦,一阵阵苦意从皮肤里破开,涌出来。 幽甜的桃花香被?染成了清晗苦涩的冷香,若佛手?柑的冷香,一遍又一遍地提神醒脑,一遍又一遍地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她如今的处境。她呐呐出声,“谢扶光……” “你不想他们死,是么?”谢扶光的唇瓣贴着她的耳朵,语调轻柔欢快,诱惑着她,“他们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熟悉的疼痛如针一般扎进脑袋里,沈秀捂头,先前失忆后形成的遗症阵痛再度卷土重来,她疼地呻.吟出声。 这次她是真?头疼。 “怎么了?”谢扶光第一反应是关心她,并未怀疑她故技重施装疼。 “疼……”她痛苦地咬住下唇,神识顿时堕入黑暗里。 “秀秀?” 沈秀已然昏迷过去。谢扶光抱紧她,面若罗刹鬼,“会医术的过来!” 对面村民里,一老翁杵着拐杖疾步走近,“我是大夫!” …… 沈秀醒来后,入目里是一片朱红的衣衫。 “醒了?还疼么?”谢扶光的指尖轻触她。她蹙眉,有些想不起来他是谁。 继而记忆回笼,她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村长他们呢?你把他们都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回答我,还疼不疼。” “不疼了,没事了,村长他们呢?” “没死。” 闻此言,沈秀悬着的心回笼。下颚仍然不能发力,只能张嘴含糊地说话,她丹田运气?,尝试打破身上穴位的桎梏,然而无用?。 转而,桃花婆婆倒地而亡的画面闯入脑海里,她费力抬起手?,拿起床边的药碗,直接砸到谢扶光头上。 猩红的血从谢扶光白瓷一般的额角流下来,秾丽皎华,衬得他似如一只披着精美?人皮的艳鬼。他笑笑,“你若是高?兴,可以再砸一次。” 沈秀:“你为何不去死。” “我若死了,如何与你在一起。” “与我在一起?我不会与你在一起,我说了,我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 谢扶光唇角微抿。 沈秀恨不能生啖他的肉,可又奈何不了他。无可奈何的无力,刺得她又头疼起来,转瞬便又昏迷过去。 微风轻抚花叶,将?凉意拂进了寂静的夜色里。桃花婆婆踩着凉风,进入屋内,她小心翼翼道?:“药煎好?了。” 谢扶光接过药碗。桃花婆婆立在原地,满面关忧地盯住床上的沈秀。 谢扶光向她投以一瞥。对上他漆黑的眼瞳,她心里咯噔一响,识趣地离开屋子。 步至屋外,她捂着胸膛,喘下一口?气?。先前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她没有。谢扶光并未杀她,只是将?她打晕过去了而已。 望着浓郁到滴墨水的黑夜, 忆樺 桃花婆婆神情愈发凝重。 屋内,谢扶光一点一点将?汤药喂进沈秀嘴里。喂完药,他用?拇指擦掉她嘴角溢出来的汤药。 看了下拇指上的药渍,他舔掉药渍,静静注视沉睡中的沈秀。 沈秀眼皮抖动?,似陷入了梦魇之中。她抓紧被?子,切齿梦呓,“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杀光,我也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 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他。轻若蝉翼的一字一句,重若千钧,在谢扶光心脏上挤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似乎已走到绝境,没有任何办法让她喜欢他。 心脏上从未有过的疼痛,浓烈黏稠到铺天盖地涌来,如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溺毙。 “我不会喜欢你。” “永远都不会。” 他按紧心口?,喘息起来。脖颈青筋暴起,暴起的青筋仿若被?风吹动?的琴弦,每一寸都在颤动?。 痛到无法抵抗,他蜷缩起来,如兽类一般蜷缩在沈秀脚边,艰难喘.息。 为了转移心脏上的疼痛,他取出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刀。试图将?疼痛转移到手?臂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鲜血从他手?臂上淌落下来,伤口?的疼痛却完全压制不了心脏上的疼痛。他举起匕首,又要划一刀时,耳边响起沈秀大着舌头有些含糊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谢扶光撩起衣袍,迅速遮住流血的伤口?,不让她见血。 他方才是在自?残?沈秀诧然。 谢扶光半跪在床角,遮住伤口?后,微微抬起苍白的脸,眼角泛红,仿若氤了桃瓣。他指着心口?,嗓音沙哑,“秀秀,这里疼。” 他这副样子,仿若被?摧残的娇花,楚楚可怜,在等?沈秀垂怜。 沈秀直视他,内心毫无动?容。 看着她冷冰冰的脸,谢扶光弯曲背脊,心脏疼得更加厉害。血从衣袍里流出来,他挪动?衣袍,及时遮住流出来的血。 第 114 章 昏黄的烛光映在谢扶光苍白如雪的面孔上, 他久久凝视沈秀,尔后眼睫微动,“要怎样才?能喜欢我?” 明明知道?答案, 还要问。仿佛是已经得知自己死刑的罪犯,虽知徒劳,却仍不甘心。 沈秀:“我说过, 无论怎样都不会喜欢你。” 阴翳在谢扶光的瞳孔里渐渐加深,心脏上的痛楚让他没?克制住, 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门边传来轻微的动静。沈秀循声望去, “婆婆?你?” 桃花婆婆缓步入内, “秀秀,你醒了?你……你可还好?”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腔里,桃花婆婆心里微颤, 担心是沈秀受了伤。 “婆婆你没?事?”沈秀立刻转向?蜷缩在床角的谢扶光,“你没?杀她?” 他垂着长睫, “没?有。” 这一刻, 沈秀心中竟对谢扶光产生了些许感?激。发觉自己竟想感?谢谢扶光, 沈秀闭目,她想, 自己大抵是被谢扶光这疯子刺得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想到?此?, 她的脑袋又疼起来。失去意识前,她在心里狠狠咒骂了谢扶光几句。 夜色愈深。谢扶光靠在床边,按着心口, 额间汗珠直淌。风吹开窗户, 凉意裹挟着花瓣吹入室内。 渐渐地,吹进来的粉白花瓣落了他满身, 瓣瓣落在深红的衣袍间,仿若一袭红绸上绣满了桃花。 不知多久过去,他睁眼。发现?窗户被吹开,第一时间拉上沈秀的被子,随之轻轻关上窗,隔绝了春夜的寒凉。 最后一丝夜色消逝在拂晓里,谢扶光擦净身上的血与汗,一瞬不瞬凝视沈秀。 天光破云,鸡犬鸣叫时,沈秀苏醒。见床边坐靠着一人,她缓慢迟钝地眨了一下睫毛。 床边,谢扶光坐在地上,上半身靠着床角,绣着曼陀罗花的赤红衣袍周围,簇拥着瓣瓣桃花。 他坐在洒满桃花的地上,朱衣卷发,眉目秾昳,唇红似血,仿若桃花里开出来的一朵赤色曼陀罗,精致昳丽到?了极致。 见到?这一幕,沈秀一怔,只觉自己仿若置身于什么梦幻的场景之中,见到?了画出来的标致人物。 谢扶光抬眉,“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是真人?沈秀眼眸逐渐清明。她有些陌生地打量他,“你是……你是谁?” 谢扶光微顿,“不认得我了?” “嘶……”沈秀脑袋里仿若被泥石堵塞,滞塞得她头昏脑胀,“我想不起来了……” 紧接着,她茫然起来,“我又是谁……我怎么全都记不起来了,我……” “又失忆了?”谢扶光拢眉,转而叫来老?翁。 老?翁给沈秀把完脉,只说沈秀恐怕很难再恢复记忆。 谢扶光看向?沈秀。沈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神识模糊。 他微凉的指尖拂过沈秀侧颊,最后落在她蹙起的眉心上,轻轻将她眉心抚平。 他眸光沉凝,将沈秀拦腰抱起,欲去外面寻医,治她的失忆症。抱着她刚离床几步,倏然驻足。 她恨他,恨不能他去死,永远也?不会?喜欢他。但若她失忆了,不会?记得对他的恨,也?许会?喜欢他。 濒临绝境的人找到?了生路。 谢扶光神色如平静的湖泊,然则湖面下的潜流,却汹涌无声。 渐渐地,他兴奋到?眼角泛红,浑身颤抖,略微苍白的面孔上泛出奇异的光彩来。 尔后,他点了沈秀的睡穴。 三日后,谢扶光解开沈秀的睡穴。沈秀醒来,谢扶光问:“想起来什么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反应钝钝,机械地摇头。她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失去了所有记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身侧,一人上前来给沈秀把脉。不是先前的老?翁,是一位陌生的老?妇。把完脉,老?妇道?,沈秀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恢复记忆须慢慢来,着不得急。 待老?妇离去,谢扶光握住沈秀的手,“别着急,会?恢复记忆的。” 他的掌心微微凉,覆盖在她指间,让她有些不适,她避开他的手。于她而言,他是陌生人,故而不喜他的碰触。 避开他的手后,沈秀道?:“你还未告诉我,我是谁,叫什么名。” “你叫沈秀。” “沈秀?”沈秀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两个字,然她记忆一片空白,“我叫沈秀……“ “请问你是?” 谢扶光微微弯唇,“我是谢扶光,你的未婚夫。” 空气瞬间静下来。沈秀惊诧不已。他是她未婚夫?她有一个……这样好看的未婚夫?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有一个这样堪称绝色的未婚夫。继而,她猜测,自己大抵也?长得很不错?有这样一个好看的未婚夫,自己应该也?长得很好看。 可她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她道?:“劳烦你帮我拿一下镜子,多谢。” 谢扶光取来镜子。沈秀照了下镜子,沉默下来。 微微圆的鹅蛋脸,细细长长的眉,不大不小的杏眼,略略笔挺的鼻子,皮肤不怎么白,像是经常风吹日晒,浸在日光里染成的微蜜肤色。 她长得很普通,极其普通。若皮肤再白一些,至多,勉勉强强能夸个“清秀”。 看了一眼平凡普通至极的自己,再看一眼精致漂亮至极的谢扶光,沈秀自惭形秽。 旋即又不禁惭愧起来,好像自己是他的未婚妻,是玷污了他一样。 他与她容貌这般的不匹配,就像仙人配凡人一般,让她心生疑窦。理智告诉她,这极其反常。是以,她迟疑道?:“你真是我未婚夫?你莫不是在诓骗我罢。” 谢扶光:“我若骗你,叫我不得好死。” 她缄默几许,“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再与我讲讲我的事……” 从?谢扶光口中得知,她今岁十八,无父无母,原是小河沟村村民,这几年?外面战乱不断,她与村民一同?来到?这处与外隔绝的世外桃源,在此?安居下来。 而谢扶光,也?无父无母,曾是一名杀手。他对她一见钟情,她亦对他一见钟情,两人两情相悦,便定了亲,定下终生。 他与她定亲后,王朝战乱四起,遂同?她一起躲进了这 忆樺 片世外桃源。她曾受伤,失去过记忆,后遗症未消,故而如今又失忆。 “等一下,你方才?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沈秀抓取到?关键信息,仿若听到?天方夜谭。 “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摸自己的脸。她这平平无奇的模样,竟会?让他一见钟情?如果一个同?样平平无奇的男人对她一见钟情,她觉得有可能。 但这样一个容貌出众的男人,对她一见钟情,这种可能性比天上掉馅饼的几率还小。 她的潜意识里,认为这样出众的人,不可能喜欢会?平凡普通的人,更遑论直接一见钟情。 或许有这种可能,但她理性到?冷酷,持最悲观消极的态度,是以,她不相信这种可能。 谢扶光是否在骗她? 她记忆全失,对自己,对其他人,对周围一无所知,她不能直接就相信谢扶光说的话。 掀开被子,她欲下床。 谢扶光:“做什么?” “我想出去看看。”她往前走一步,因身体虚弱,腿软了一下。 话音将将落下,她直接腾空而起,被谢扶光拦腰抱起来。 他抱着她走出去。透着血腥味的凉凉曼陀罗花香,自他怀中飘进她鼻子里,她鼻翼微皱,“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并未依她,径直走出屋子。 屋外,风细柳斜斜,桃花灼灼开。潺潺流水间,屋舍俨然,田地平整,田地间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劳作。粉白的桃花在风里飘扬,空气里弥漫着幽幽芳香,此?处仿若桃源仙境。 沈秀环顾桃源,没?在记忆里寻到?半点关于此?处的记忆。大抵是她忘得太干净,见到?熟悉的地方也?无法触景生忆。 一位扛着锄头的妇人走过来,“秀秀,你醒了?可还记得我是谁?” 沈秀仔细端详妇人,略带歉意地摇头。 “嗐,我是莲花婶子,记起来了没??” 她还是摇头。 “嗳,莫要担心,总会?想起来的。”莲花婶子安慰她几句,扛着锄头去往田地里。 走开时,莲花婶子不着痕迹地瞄了一下沈秀。沈秀当?然不会?记得她。因为她和沈秀根本就没?见过。她是谢扶光安排进桃花源的人。 除了沈秀之外,桃花源里的所有人都是谢扶光安排进来的。原先住在这里的村民,已被谢扶光安置到?别处。 谢扶光原打算将沈秀带到?曼陀罗教。然沈秀曾说过,她喜欢这里,喜欢在这里生活,他便留在这里。 以免村民说漏嘴,破坏他的计划,故而,他将所有村民赶出去,安置到?别处,重新安排了一批人进来。 沈秀目送莲花婶子走远。 视线从?莲花嫂子在身影上划过,又掠过田间劳作的村人,阡陌上嬉笑玩闹的孩童,沈秀倏然一愣。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第 115 章 沈秀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管是村间来往的大人, 田间劳作的人,阡陌上嬉戏玩闹的孩童,都是女子, 没有一名男性。 探长脖子,沈秀望向对面邻户的房屋。邻户房屋前?,一位妇人在?织布, 也是女子。 怎么会一个男的都没有?还是说,只是她恰好没看见而已。她往前走了一段路, 视野变宽,视线触及在?小坡上放牛的放牛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放牛娃扎着?双丫髻, 发簪绑了红绳, 身?穿女童衣,是一位小女娃。再扫了一下牵牛耕地的女子,沈秀道?:“怎么不见其他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告诉她, 现如今村里除了他,全?是女子。先前?战乱, 村里男丁基本上都被征兵上了战场。村里的男性只留下老弱孩童。 举村一路逃难时, 老弱孩童折了不少人, 进桃花源时,村里只剩下几个老翁与男娃。而这几年?, 老翁男娃老的老, 病的病,这几年?也都入了黄土。是以,如今这桃花源里, 只谢扶光一个男人了。 沈秀半信半疑, 口中却道?:“原来如此。” 谢扶光向村民投以一瞥。无论?男女,他皆不愿沈秀与他人接触, 他讨厌每一个与沈秀接触的人,无论?性别。 若不是为了计划的合理性,若不是为了不让沈秀生疑虑,能让她在?这里好好生活,就连女婴他也不愿安排进来。 “不对,”沈秀忽而想起什么,“之前?不是有一位老爷爷给我看过病?” “老爷爷?什么老爷爷?” “我先前?不是醒过一次,我那?会儿?醒来的时候,有位老爷爷给我把过脉。” 谢扶光神情沉凝起来,“周阿婆说你的记忆会混乱,果真如此……” “先前?你醒来那?一次,给你把脉的是周阿婆,你错记成了老爷爷。” “记忆混乱?”沈秀滞滞,“是我记错了?” 她把周阿婆错记成了一位老爷爷?她的记忆混乱得?如此厉害? 还想问些什么,她的肚子里倏然唱起空城计,咕咕叫起来。她尴尬地按住肚子。 “饿了?我做了些吃的,先去吃饭罢。” “你会做饭?” “会。” 锅里温着?鱼笋夹子,酸辣番芋丝等等菜肴。谢扶光端来菜,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沈秀咽嗓,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鱼笋夹子。鱼酥笋脆,鲜香满口。她点点头,“好吃。” 她没想到,谢扶光的手艺还挺好。她总觉得?,他这样漂亮的人,且之前?还是个杀手,应该不会做饭,没想到他手艺还不错。 谢扶光弯弯红唇。他这几年?没忘练厨艺,现在?厨艺虽不及魏朝清,但也比从前?好许多。他夹起一块肉,蘸蘸辣酱,放进沈秀碗里。 沈秀发现自己好像爱吃辣,谢扶光做的这些菜,都很符合她的口味。味觉告诉她,这些的确是她爱吃的菜。 她不知是自己饿了很久,还是饭量就是这样大,她足足吃了三大碗白米饭。最后碗里还剩一点点米饭,她实在?撑不下,便?撂了筷。 谢扶光把她的碗拿过去,自然而然吃她剩下的饭。 沈秀瞪目,“等一下!你干甚么?” 他掀睫,“吃饭。” “不是,这是我吃剩下的,你怎么能吃我剩下的!” “我们从前?也是这样,”他笑笑,“怎能浪费粮食。” 从前?也是这样,她吃不完的,他替她解决?沈秀哑然。这样过度的亲密,让她浑身?不适,“可是……” 谢扶光垂眸,很是低落,“你不愿让我吃?嫌弃我?你从前?并不嫌弃我。你忘了你很喜欢我……” 他似乎很难过,“你把一切都忘了。” 他这般哀伤,沈秀的负罪感与歉疚顿时袭上心头,她咳一下,“那?个……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谢扶光苦笑,转而柔声安慰她,“总会想起来的。” 吃过饭,沈秀捧起煎好的汤药,她一口灌下,望这汤药能尽快治好她的失忆症,“希望我能快些恢复记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话?,谢扶光扇了扇药炉子。她方?才喝的药,只是滋补身?体的药,并非治疗失忆症的药。 他不会让她恢复记忆。 含着?蜜饯,沈秀心思一转,“现在?外面还在?打?仗?” “嗯。” 她想去外面看看。毕竟谢扶光有可能在?说谎,说不定外面没在?打?仗。她问谢扶光,桃花源连接外面的地方?在?何处。 他直接带着?她去了那?方?狭小的暗河洞口。被花草树木遮住的暗河洞,狭而窄,幽深不见光。 “这暗河洞有多长?游出去要多久?”沈秀问。 “很久,大抵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才去游得?出去?这得?很会凫水的人才能出去罢?她若是想出去,得?会凫水。她会凫水么? “我可会凫水?我当初如何进来的?” “你不会,我带你进来的。” 沈秀忖度半晌,“我想出去看看,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外面现在?很乱,很危险,不能出去。” “我想————” “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吗?我————” “不可以。” 她静声。寻思还是找机会试试自己到底会不会凫水。就算她忘记了如何凫水,但下了水,她的身?体记忆肯定会告诉她,她会不会凫水的。 她点头,“好吧。” 谢扶光眸子里蕴出浅浅的笑。 恰在?这时,风吹花落。 山岭噙雾,春骨繁生,花信染枝,落英缤纷。他站在?深深花涧前?,漾花春水畔,笑靥如花。 长卷的发丝自然散落至腰间,浓密又光滑,泛着?浅浅光泽,若一张由海浪织 依譁 成的绸缎。 灼灼桃花雨落在?他发间,芬芳精致如精心雕刻的粉白玉片,却不及他笑颜灼灼。 绝美容颜的视觉冲击,让沈秀心头微颤。 视觉上的生理机制,会让人在?看到美好事物时,不受控制分泌荷尔蒙,让人心情不自觉愉悦。 作为一个正常人,沈秀很难抵抗生理机制,很难免俗,看到好看的人,自然会产生愉悦。她不禁多瞅了几下谢扶光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 随之,她疑惑起来。谢扶光说,她对他一见钟情。 既然她对他一见钟情。那?么即使她忘了他,再见到他,也应该一见钟情。然,她清晰地明白,她醒来后,并没有对他一见钟情。 她没有一见他,就钟情于他。她现在?只是欣赏他的容貌而已,并非喜欢上了他。 她静心凝思,试图在?空白的记忆里寻找记忆,然而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一丝一毫,想着?想着?,又只觉头昏脑胀起来,于是便?回屋躺下了。 不久,天黑下来。谢扶光端来撒过桃花的热水,让她洗脚。他蹲下来,要给她洗脚。她连忙往后一缩,“我自己洗!” “好好坐着?,别乱动。”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我来。”他不容拒绝,强硬地按住她的脚。 白皙修长的手指掬起水,浇到她脚上。微凉的指腹划过她脚背,轻柔摩挲。 瞬间,沈秀的脚背绷起来,她耳根泛红,尴尬地手指抠住床角。 谢扶光抬起头,暖黄柔和的烛光下,他精致的眉眼柔和朦胧了几分。他笑着?仰视她,同时,指尖在?她脚背上轻轻掠过,如羽毛扫过,带起了一阵酥麻痒意。 明明是在?给她洗脚,可她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他的动作有些勾勾缠缠的,好似在?勾引她,诱惑她,蛊惑她。 浇水的声音,嘀嗒嘀嗒,清清脆脆。水声中,某种东西在?不断发酵,丝丝缕缕,向外扩散。 沈秀面红耳赤,“好了好了,我洗好了!” 谢扶光扬眉,“还未洗好。” “洗好了,我不洗了。”她把脚从他手里抽出来,夺过帕子,三两下擦了脚,不给他为她擦脚的机会。 谢扶光出去倒洗脚水后,沈秀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她圾着?鞋子,去如厕。 一走到院子里,便?见谢扶光半蹲着?,凝视地上的洗脚盆。 她睇了睇洗脚盆。从水位,以及烫蔫了的桃花瓣来判断,这好像是她方?才的洗脚水。他怎么没倒掉,放在?地上盯着?瞧做什么? 月色下,谢扶光半蹲在?洗脚盆前?,他盯着?洗脚水,瓷玉一样的面孔上流露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灼热与迷恋。 目睹这一幕,沈秀心中产生出一股异样的感受。 这时,谢扶光伸出食指,食指在?洗脚水里蘸了一下,沾了水的指尖凑近嫣红的嘴唇。 沈秀惊呼,“等一下!你干什么!你要喝洗脚水?” 谢扶光微微歪头,墨黑的长卷发如波浪一样在?夜风里浮动,浓密纤长的睫毛沾染了晶莹剔透的月辉,“不可以么?” 第 116 章 “当然不可以!你怎么能喝这个, 这、这多脏啊。” 谢扶光:“你的,不脏。” 沈秀的三观受到冲击。他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居然想喝她的洗脚水? 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毫不介意地喝对方的洗脚水。这喜欢的程度, 是否是有些变态了。 她连忙冲过去,迅速把洗脚水倒掉。他?俯视倒掉的洗脚水,漆黑的眼瞳里流溢出一丝可惜。 见状, 沈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谢扶光到?底是有多喜欢她! 转而,她问:“你以前不会喝过罢?” “没有。” 她松气, “谢扶光,以后别做再这种事。”言罢她赶紧去如厕了。回到?屋子, 她见谢扶光坐在床边。 她问:“你还不回屋睡觉?” “我的房间就在这里。” 沈秀瞳孔收缩, “我们睡一个?屋?” “当然。” “可我们,不是还未成婚?没成婚怎能睡一个?屋?” “我与你虽还未成婚,但已与真?正夫妻无异。” 沈秀哑然, 他?们已与真?正夫妻无异?他?们俩,不会已经那?啥过了罢?难道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惶恐与难受如浸了水的棉花, 堵得?她喉咙滞塞, 说不出话来。好半晌, 她才发出声音,“但我都不记得?了, 我现在、我现在没办法接受与你睡一屋。” 谢扶光眸子里又划过哀伤, “我知道了。” 明明知道谢扶光所说的一切有可能都是假的,可在看到?他?露出哀伤难过的神色时,沈秀还是免不了生出歉疚。第一原因是, 他?也有可能说的都是真?的。第二原因是, 他?长得?太好看了。 他?好看到?什么程度,好看到?, 就像是光是看到?他?的脸,就可以相信他?说的一切话,原谅他?做的一切事。 拥有美貌的人,比普通人,更?容易突破别人的心理防线。简单来说,就是好看的人比普通人更?容易让别人心软。 这很不公平,但没办法,这是每个?人的生理机制造成的不公平,是天生的,无法消除磨灭的不公平。 她道:“对不起。” 谢扶光:“是我的错,我不该勉强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让沈秀更?绝愧疚。她避开他?忧伤的目光。 待谢扶光离去,沈秀吹灭灯盏,辗转反复不能入眠。实在睡不着,她点燃灯,在床边枯坐许久。 “啪啪!” 轻微的动静从窗边响起,紧接着,一扇窗户微微撇开。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窗外探进来。 视线触及那?毛茸茸,圆滚滚的大脑袋,沈秀瞠目。 胖墩墩的食铁兽,见到?沈秀后,圆溜溜的黑眼珠子亮了亮,连忙爬进窗子里。它嘴里咬着一只野鸡,慢吞吞朝沈秀走近。 沈秀一凛,警惕防备地往后退。它越来越近,她转身准备跑,它却把野鸡放到?地上,用爪子扒拉到?她面前,仿佛要把野鸡送给她。 沈秀:“?” “嘤嘤嘤!”它叫了几声,叫声奶呼呼的,仿佛在和她说话。它一点都不凶,好像对她没有恶意?沈秀诧然,但仍然警惕防备它。 食铁兽又靠近一步,沈秀掉头就跑,却被食铁兽抱住了腿,它抱住她的腿,圆滚滚的脑袋亲昵地蹭她。 她下巴都快惊掉了。这只食铁兽,貌似认识她,与她很熟稔的样子。动作快于大脑,她下意识摸了几下它的额头。 “咩咩咩……”它发出像小羊咩咩叫的声音,很舒服很开心。 她又摸它几下,防备心不知不觉渐渐消退。她猜测,她与它是认识的。而且,她好像还挺喜欢它。 她撸着食铁兽胖墩墩的脑袋,余光一闪,发现站在窗前的赤色身影。 “谢扶光?你何时站在那?儿的?” 谢扶光睨着食铁兽,“它又来了。” “你认识它?谢扶光,它对我好像很亲近,它是不是我们家养的?” “不是,它是只赖皮熊,时常赖在我们家,蹭吃蹭喝。” “蹭吃蹭喝的赖皮熊?” “是,你很讨厌它,赶了它许多次,可它还是要来蹭吃蹭喝。” 沈秀觉得?,她好像并?不讨厌这只食铁兽。它来蹭吃蹭喝,她应该不会讨厌它。她倒还想投喂它。 “我好像不讨厌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你很讨厌它,”谢扶光道,“赶走它。” 她指指地上的野鸡,“你看,那?是它给我抓的野鸡,它知道回报我们,也不算蹭吃蹭喝。它应该是只好熊。就算我之前讨厌它,可我现在不讨厌它。我不想赶它走。” 谢扶光看向?食铁兽。他?之前就不该放过它。 之前沈秀昏迷,食铁兽来找过她。桃花婆婆说,这只食铁兽叫肉肉,是沈秀养着的,沈秀很喜欢它。 得?知沈秀很喜欢这只叫肉肉的食铁兽,谢扶光第一反应是杀掉它。他?嫉妒肉肉能得?到?沈秀的喜欢。 嫉妒到?,恨不能杀掉全天下所有食铁兽。 然他?到?底没有杀掉肉肉。 依譁 沈秀若知道肉肉死了,一定会很伤心。是以,他?放了肉肉一马。将肉肉赶到?另一个?很远的山头。 未曾想,肉肉居然跑回来,回到?了这里。 真?是令人生厌的小畜生。谢扶光眸光微暗,“它是一只畜牲,伤过人,很危险。” 他?原想说这只食铁兽吃过人。食铁兽的食谱里没有人类,它不是黑熊棕熊,它不吃人,他?说这样的谎,沈秀或许不信。 “伤过人?”沈秀摸食铁兽的动作一僵,“它是为何要伤人?是不是被人惹毛了,所以才伤人的?” “主动伤人。”谢扶光道,“它是一只会主动伤人的野兽。” 沈秀心底不愿意相信这只奶呼呼的食铁兽会主动伤人。它一点都不凶,圆圆胖胖的,那?么亲近她,怎会伤人? “我也是人,可它为何没有主动伤我?” “小畜生的心思,谁猜得?准。”谢扶光严肃道,“秀秀,为了你的安危,全村人的安危,必须把它赶走。” 沈秀摸着乖乖巧巧的食铁兽,很是舍不得?赶走它。但野兽到?底是野兽,谁也不知它会不会突然伤人。 沉默良久,她瓮声瓮气,“好。” 谢扶光食指朝食铁兽一指,食铁兽便僵硬住动不了了。 “隔空点穴?”沈秀想起他?杀手的身份,她咽嗓,“你的武功真?厉害。” 他?莞尔,一只手拎起两百斤重的食铁兽。他?轻轻松松地拎着它,就像是在拎一片羽毛,一朵花一样轻松。 连夜将食铁兽送到?更?远的山头后,谢扶光面无表情?地俯视地上的食铁兽,漆黑幽深的眼球有些滞空。 他?取出匕首,锋利雪亮的刀刃慢慢从食铁兽脸上滑过。他?轻轻一笑?,笑?得?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残忍似罗刹,“小畜生,若再敢跑回来找她,我会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煎了炸了,喂狗吃。” 食铁兽鼓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瑟瑟发抖。 残星褪去,桃花源在银色轻纱的笼罩里苏醒过来。沈秀还在睡梦中,阵阵食物浓香便将她熏醒。她捂着叫个?不停的肚子,循着香味一路进入灶屋。 她一踏进灶屋门槛,在锅灶前忙活的谢扶光就转过了身。 盈盈晨光下,胧胧热雾里,他?一身红衣,系着围裙,手拿锅铲。精致如花的浓烈眉眼沾染了烟火气,显得?“贤良淑德”了几分。 “睡醒了?”他?眼里含着温柔的笑?,走过来,手掌按住她的后腰,直接将她摁进怀里。 眷恋痴缠地蹭蹭她的发顶。 她一激,立时推开他?,“别这样。” 被推开后,谢扶光捻了一下她的发梢,指尖在她发梢流连。像是没抱够她,贪恋她的身体。 她离他?远了一段距离,注意到?篓子里没洗的菜,“我帮你洗菜。” “不用。”他?拉住她,“我来洗就好。” “你不正忙着吗,我来帮你。” “你只管吃便好。” 他?好像不愿她干活,舍不得?她辛苦劳累。沈秀呐呐,“我总得?做点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一切都由我来。” 他?还挺疼人的。如果他?真?是她未婚夫,那?么,她很幸运,拥有一个?很疼妻子的夫君。 注意力落在冒气儿的蒸笼上,她问:“你蒸了包子?什么馅儿的?” “灌汤包,鲜肉馅,鲜笋馅,韭豆馅。”谢扶光揭开蒸笼。热气散开,白?软微透包子暴露在空气里。 每一个?包子都包得?极精致,皮薄馅大,湿漉漉,水晶晶。谢扶光夹起一个?包子,喂到?沈秀嘴边。 灌汤包放下似菊花,提起像灯笼,轻轻一咬,包子破皮,立刻爆汁。 灌汤流油的包子,外皮,肉馅,汤汁,融为一体,软乎,细腻,香滑,鲜醇,灌入喉咙后,仿若干旱的土地被滋润了一般。 咀嚼着汤汁丰盈的包子,沈秀竖起大拇指,“好吃!你做的灌汤包真?好吃!” 他?弯眸,擦擦她嘴角的汤汁。 她后退半步,“你手艺这么好,学了多久?” “三年?。”他?轻声道,“遇见你之后,为你学的。” 沈秀咀嚼包子的动作一停。特意为她学的厨艺? 她若有所思,打量了他?几眼。 他?的视线黏在她身上,极其专注。仿佛在他?眼里,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人,仿佛他?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一个?男人,容貌出众,武功高强,温温柔柔的,脾性似乎不错,为了你专门学厨艺,待你极好,很疼你,很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可以喝你的洗脚水。 各方面都极其出色的男人,这样的好男人,大抵很难有女?人招架得?住。 若说她心里一点都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沈秀略微垂眸。 只是,一切的前提,是谢扶光没有骗她,他?所说的一切都属实。一盆凉水,泼在她微微动容的心头上,把她浇得?清醒理智了一些。 第 117 章 沈秀嚼着灌汤包,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最后只含含糊糊道:“包子真好吃,我再吃一个。” 谢扶光又给她夹了一个包子。她吃包子时?, 他仍然一眨不眨注视她,连锅里都不看了。她转过身,避开他的注视。 他也转过来, 仍然将一双眼睛定在她身上。感受着他黏糊糊的视线,她咽下去的包子卡住了, 上不去下不来。她闷声道:“你别看我,看锅里, 锅里的东西都要糊了。” 待他把头转向冒着热气的锅里, 沈秀把?手里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拍拍手,直接坐到火门前, “我来烧火。别说不让我烧,我闲着无?事做, 我就要烧。” 闻此言, 谢扶光倒也没再说什么?。 她拿起?火钳, 捣腾灶门里的柴块。橙红色的火苗哔啵作响,夹了几下柴块, 感觉到他又?在看她, 她很是?烦闷。 他的目光黏糊糊的,若黏缠的蜘蛛丝,缠在她身上, 让她只觉有些受不住。 灶屋里有土豆和红薯。沈秀起?身拿了两个土豆红薯, 埋进?火灰里,烧了吃。 扫视灶屋里的土豆和红薯, 沈秀问:“家里的粮食多吗?我们的田地多吗?” 谢扶光道,他与她不善种地,分?的田地交与其他村人种了,到时?候与其他村人一起?分?粮食。而他平时?主要是?打猎,用猎物换粮食。 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种出?来的粮食多,山里能吃的东西也多,没有苛捐杂税,所有人过得都挺富足。 沈秀点点头。也就是?说,家里要做的农活不多,把?田地交给别人种,分?粮食,打猎,钓鱼,寻山菜山果,吃穿不愁,他们过得很不错。 沈秀望望窗外盛开的桃花,“这里真是?一块好地方。” 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风景优美,着实是?一块能过安逸日子的好地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晨阳越来越灿烂时?,谢扶光收捡碗筷去洗碗。沈秀道:“我来洗碗。” 谢扶光:“灶里烧的土豆红薯应该差不多了,去吃罢。” 她这才想起?她先前烧了土豆红薯。忙不迭去掏柴灰,掏出?烧熟了的土豆红薯,她分?给谢扶光。 山里小土 銥誮 豆烧了吃,格外得香,沈秀惬意?地咀嚼着,问谢扶光,“等会儿要干什么?活吗?今日要打猎吗?” 白吃白喝她受不了,便也想多干些活。 “今日没什么?活做。” “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完土豆红薯,净了手,沈秀欲出?去转转。谢扶光随她一同出?门。 他伸出?胳膊,亲昵地搂住她的腰肢。她僵了僵,快速往前走了两步。 “秀秀,干啥去?”一位路过的大娘上前来打招呼。 “刚吃过早饭,出?来走走消消食。您吃了吗?” “正回去吃呢。”大娘拎起?篮子,“我在山上采了些菌子,你抓几把?带回去炖汤喝。” 篮子里堆满了蘑菇,蘑菇沾着水珠,盈亮新鲜,透着淡淡的菌香。 “不用不用,多谢您。”沈秀问,“山上菌子多吗?” “这会子正是?吃菌子的好时?节,山上的菌子多得很。” 沈秀眸光一动,“谢扶光,我们也去山上采菌子罢?” “好。” 回家取了篮子,沈秀同谢扶光朝山上而去。穿行在山包上的桃林,沈秀举目四望,粉白的桃林,若香雪海,幽幽沁香,芬芳恬淡。 “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弄些桃花回去泡水喝。”沈秀捡起?地上吹落的桃花,含笑道。山上除了遍地的桃花,还有李子花与杏花,满山遍野的香气,熏得沈秀心旷神怡。 摘下一朵新鲜的菌子,沈秀放进?篮子里,余光触及前方大片大片的野山菌,她道:“蘑菇真多!谢扶光,我们多采一些回去!” 不仅蘑菇多,各种各样的野菜也极多,还有各种各样的春日山果。 “好多枇杷!”沈秀望着黄灿灿的枇杷,口中唾液分?泌出?来。三月枇杷四月李,五月杨梅六月荔,此时?正是?吃枇杷的好时?节! “谢扶光,我们摘————诶?那?是?……猴?”枇杷树上,有两只金色小猴子在吃枇杷。 “是?金线绒。”谢扶光道。 胖嘟嘟,金灿灿的两个金线绒,嘴里啃着枇杷,毛发如丝般柔软,渗着点点阳光,一丝一缕散发着金子般的耀眼光泽。 “这猴子真可爱。”沈秀盯着金线绒,双目里透着浓浓的喜爱。 她很喜欢金线绒,就像先前喜欢食铁兽那?样喜欢。注意?到这一点,谢扶光偏头,对金线绒进?行死亡凝视。 动物大多敏感敏锐,金线绒察觉到危险,毛发竖起?,拔腿就跑。其中一只跑得慌急,爪子一滑,从高高的枇杷树上摔落下来。 “小心!”沈秀惊呼,脚尖朝地一点,飞身而起?。飞至半空,接住金线绒,快速落地。 她落地后,小金线绒从她怀里窜出?去,转瞬便不见踪影。她呼气,“还好没事。” 将将说完,她浑身一凛,“我、我方才是?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 谢扶光:“你忘了,你会武功。” “我会武功?”沈秀惊然,继而兴奋起?来,“我会飞,那?我的武功应该挺厉害?” 谢扶光莞尔,“很厉害。” 他告诉她,她学的是?他的武功,叫曼陀煞。 “曼陀煞……你还是?我师父?” “我是?你丈夫。” 沈秀语滞,不过她此时?并不在意?这个,她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武功上。 她会武功。这对她来说很是?新奇。思及她方才貌似不错的轻功,她越发兴奋起?来。 紧接着,她回忆方才的感觉,又?纵身一跳,一下跳到了枇杷树上。她身体一晃,连忙抓住树干,旋即跳向另一棵树,这次比先前要稳当了许多。 直到采完蘑菇回家,沈秀仍然处于?兴奋之中。她从谢扶光那?里要来秘籍,一页一页翻,大抵是?她从前学过,只看一遍就会。于?是?她盘腿,开始练功。 夕阳西下,黄昏里夹杂着残褪的霞光,沈秀沐浴着昏黄残光,练功练得浑身是?汗。 “秀秀,饭好了。”谢扶光端着热腾腾的菌菇汤,唤她去吃饭。吃过饭,她捻了下黏腻的衣衫,去烧水洗澡。 洗完澡,她把?衣裳放到水池边,准备明天洗。她疾步回到房间,趴到床上马不停蹄翻阅秘籍。 屋外,谢扶光瞥向放在水池边的衣裳。 他将水放进?木盆里,拿起?沈秀的亵衣(内衣),轻轻搓洗。洗着洗着,他唇边漾开微微笑意?。 洗完亵衣,他拿起?亵裤(内裤),手指在亵裤上停留了几下。 搓洗着亵裤,谢扶光唇边的笑意?加深。 月色洒下来,沈秀还在翻秘籍。正要翻页,房门忽然被敲响。她放下秘籍,拖着扱鞋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谢扶光的红玛瑙发冠取了,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后。 他只穿了件单衣,劲瘦饱满的身体线条展露无?疑。腰带松松垮垮,白皙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 微卷的额发贴着额边,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坠入两弯浅浅的锁骨,将他的锁骨氤得莹亮了几分?。 他大抵是?刚沐浴过。盈盈月光下,沾着水珠湿漉漉的他,长发卷湿,唇红齿白,漂亮诱人,似花似妖,美得不可方物。 而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他,看着她,眸子里爱意?汲汲恣恣,“秀秀,我洗了枇杷,吃一点?” 触及他眼里的爱意?,沈秀有些愣神。他真的喜欢她?她真的很难相信,这样出?色的一个人,会喜欢这么?普普通通的她。 闪闪发光的人,怎会注意?到人群里的普通人? 在沈秀愣神之际,谢扶光不着痕迹,把?衣裳拉得更敞开了一些,肌理线条分?明的白皙胸膛半露出?来。 沈秀连忙转开脑袋,“谢谢。”她接过枇杷,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谢扶光,你真的喜欢我?” “你不信我说的话?” 她实在是?很难相信,“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我喜欢你,千真万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立时?抽出?手。 谢扶光唇角微抿。她没有完全信任他。也抵触他的碰触。 沈秀道:“可我很不明白,你为何喜欢我?” “一见你便喜欢你,”他道,“你合我眼缘。大抵是?命中注定,我一见你,便知此生就是?你了。” “我这样……平凡普通,怎么?会合你眼缘?怎么?会被你一见钟情?” “你认为,平凡普通就不会被人一见钟情?” “倒也有这个可能,但是?,”她咽唾液,“你这样出?众的人,基本上不可能对平凡普通的人一见钟情吧。” “为何不可能?”他轻声细语,“秀秀,你这是?偏见。” 偏见?或许她是?有点偏见。可她认为她这种偏见,是?比较理智现实的偏见。 她没再多说什么?,“谢谢你的枇杷,早点睡。” 次日,沈秀起?得很早。练了会功夫后,她飞出?院子,去外面练轻功。 飞到山脚下,她仰头瞧高耸入云的山峰。这么?高的山峰,估计得神仙才能飞得过去?她托着下巴,忖了忖,一跃而起?。 借力飞到陡峭的山岩上,再借力,继续往上面跳。刚踩住一颗长在峭壁上的树,还未站稳,树忽然折断。 她猝不及防地往下一跌,慌乱之间忘记运转内力,整个人朝下摔去。即将摔落在地之际,一道黑影极速飞来,及时?垫在了她身体下面。 谢扶光抱着沈秀翻滚了几下停下来,他语速急促,“秀秀,你可有事?” “我没事。”沈秀急问,“你呢?你没事吧?” 他做了她的人肉垫子,被她这么?一压,指不定会受伤。 “无?事。” 沈秀松下一口气,对他心怀感激,“多谢你。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他起?身,拉着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沈秀还是?没放下心,生怕谢扶光哪里不好,“你真没事?” 她面怀关忧。谢扶光眸光微闪。他想起?她仍然不信任她,仍然抵触他的碰触。要如何才能让她信任他,不抵触他? “真没事。”他垂下长睫,心里已然有了盘算。 至家,谢扶光去往茅房。他进?了茅房后,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左臂骨头折断。 待他出?来,沈秀发现他捂着左臂,她问:“左手怎么?了?” 他摇头,“没事。” “是?不是?方才伤到左手了?”沈秀连忙过去,刚碰到他的左臂,他就闷哼出?声。 在发现谢扶光左臂的骨头好像有些错位的时?候,她一惊,“你的胳膊断了!” “我方才压断了你的胳膊?!你怎么?都不吭声!”她愧疚难当,“快点,快点去找周阿婆,让她给你看胳膊 殪崋 !” 第 118 章 周阿婆脱掉谢扶光的上衣。此时他上半身?不着?寸缕, 身?形劲瘦,宽肩窄腰,肌理分明, 轮廓曲线极极漂亮。 他的身?体,也如他的脸一样,每一处都精致漂亮到极致, 完完全全是女娲娘娘精心捏成的一副皮囊。 周阿婆给谢扶光接骨前,道:“忍着?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骨头咔擦作响, 谢扶光下颌紧绷,面部?涨红, 青筋突起。 沈秀光是看着?, 就觉得疼得不得了。听到谢扶光疼地抑制不住闷哼,她心?里更加愧疚。 她没事去翻什么山?都是自己太过自负,害得谢扶光断了胳膊。她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谢扶光抬眸, 注意到沈秀面上的懊悔与愧疚,他暗地里勾唇。 愧疚, 便能使人心?软, 心?软, 便能使人逐渐放下防备。他自断手臂,这一招并没有使错。 周阿婆接完骨, 绑好谢扶光的左臂, 道:“需静养一个月,这期间要好生护着?胳膊。” 言罢,她迟疑道:“你后?面的伤……” 沈秀惊, “他后?面也受伤了?”她转到他身?后?, 瞳孔剧烈收缩。 他的后?背,本应与前面一样, 白玉无瑕。然而,他的后?背上,横亘着?数条伤疤。 全是旧伤疤,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沈秀呐呐,“你背上……怎么那么多伤?” 谢扶光:“回去与你说。” 起身?离开时,沈秀忙不迭搀扶住谢扶光,“我扶着?你。” 谢扶光嘴唇微白,“嗯。” 待回了家,沈秀迫不及待问?:“你背后?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摩挲背后?的伤疤,“我曾和你讲过我从前的事。” “那你再给我讲一遍?” 谢扶光垂睫,那张得天独厚的美丽皮囊,在光影下黯淡下来?。 “我从前不叫谢扶光,叫原厌。” …… 琼花宴上,小菊见自家小姐一双眼都快粘到原老爷身?上了,她咂嘴,望向人群中央的原良谦。 原老爷原良谦,原家家主,年仅二?十二?岁,乃江城最最富庶之人。他有钱有势,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良善温谦,面上时常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他是全江城所有姑娘都想嫁的男人。尽管他是个鳏夫,还有个五岁的孩子。 可惜原老爷对他去世的原元配妻子一往情深,这么多年都未曾再娶妻,房里连个妾室都没收一个。 “小姐,小姐,别看了,别让人家看见了。”小菊拉拉自家小姐。 “怕甚么,别人不都在看么?” 小菊噎住。她环顾四周。的确,在场所有千金小姐们都在偷偷关注原良谦。 一侍路过,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原良谦身?上。茶水瞬间脏污了他绣着?祥云的精致衣袍。 侍从一骇,急忙磕头认错。原良谦将他扶起来?,语气温和,“无碍,你也并非故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侍从忙道原老爷宽宏大量。 小菊目睹这一幕,心?里啧啧。原老爷确实是肚量大。若是别人不小心?将茶水泼到她身?上,还是在这种场合,极极扫兴,她少不得要发?作?责备几句的。 可原老爷并未发?怒,他十分和善,纵然对方只是个地位低下的奴才。原老爷正如他的名字,良谦,真真良善温谦。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小菊脸一热,顿觉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青天白日的,她做什么美梦呢,她这样的,还想嫁给原老爷,真真是白日做梦! 琼花宴散,原良谦至家,直奔柴房。 昏暗的柴房里,柴块上躺着?一个五岁多的小男孩。小男孩披散着?卷如波浪的长?发?,没长?开的五官极精致如画,秾丽如花。 他靠着?柴块,苍白虚弱,唇色干白。 原良谦步至小男孩身?前,“阿厌。” 小原厌掀开长?睫,他的眸子漆黑如墨翠,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整个人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原良谦蹲下来?,“还想学武么?” 小原厌迟钝地眨了下睫毛,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没力气说话。 他不答话,原良谦便捏住了他的肩。 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原良谦的指骨却几乎要将小原厌的肩膀捏碎,“嗯?” 剧痛从肩膀上传来?,小原厌张开嘴,声若破碎的琉璃,“不想。” “这才乖。”原良谦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指尖碰触到他卷卷的头发?,原良谦有些失神。 “你很像你的母亲。”原良谦轻轻抚摸小原厌的卷发?,目里露出?痴痴爱意。 小原厌的母亲,海丽耶,有一头乌黑亮丽,如波如浪,如绸如缎的长?卷发?。小原厌不仅继承了她的美貌,也继承了她美丽的头发?。 原良谦温柔地抚摸着?小原厌的长?卷发?,渐渐地,他眸子里的爱意转变成了恨意,“你可真是像你母亲。” 说着?,他一把抓紧小原厌的头发?,像是要将他的头皮扯下来?。 “来?人,拿剪刀来?。” 拿起剪刀,原良谦将小原厌的头发?全部?剪掉。 欣赏着?脑袋光秃秃的小原厌,原良谦神经质般地大笑了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笑着?笑着?,他面上又露出?爱恨交织的情绪,最后?恨意占据上风,继而,他吩咐侍从取来?鞭子。 原良谦拿着?鞭子,即将要抽到小原厌身?上,却在触及小原厌的脸时,停了下来?。 他长?得实在与他母亲相像。 “转过身?去。” 小原厌转过身?。 “啪!”鞭子狠狠抽在小原厌背上。 数鞭过后?,小原厌趴在地上,遍体血痕,然他始终一声不吭。 原良谦扔下鞭子,看也没看气若游丝的小原厌,头也不回离去。 管家瞧了瞧离去的原良谦,又瞧了瞧浑身?是血的小原厌,心?情很是复杂。 他倒是很可怜小原厌,可他也就只能在心?里默默可怜一下,也不敢私底下去帮他。 造孽啊。他叹息,脑海里浮现出?海丽耶的面容来?。 海丽耶,母亲是汉人,父亲是西域人。她是一个漂亮到极致的混血姑娘。 他家老爷,还是公子的时候,对海丽耶一见倾心?,然海丽耶对老爷无意。海丽耶已有心?仪之人,那人与她青梅竹马,是她未婚夫。老爷便设计杀掉了她的未婚夫,强娶了她。 娶了海丽耶后?,老爷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却始终得不知道她一个好脸。 她几次三番逃走,又被老爷抓回来?。 小少爷原厌,是老爷为了让海丽耶留下来?的筹码。老爷并不喜爱孩子,小少爷的存在,只是为了绑住海丽耶。 可老爷高?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于?海丽耶而言,小原厌只是一个耻辱,她不爱这个孩子,甚至极其厌恶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能让她心?软,不能绑住她。她的名字叫海丽耶,吐火罗语里,是仁慈的意思?,可她对这个孩子没有半分仁慈。她一生下孩子,她就逃出?去投河自尽了。 管家仍然记得海丽耶投河自尽的那一日,老爷抱着?小原厌,对小原厌道:“你留不住她,你为何如此没用??” “她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用?呢?” “你去给她陪葬罢。”还未睁眼的婴儿,就这样被老爷丢进了河里。 凝望消失在河里的婴儿,老爷忽然道:“也许她还没死。” 他令人将婴儿捞起来?。小原厌福大命大,还留着?一口气。 管家知道原良谦为何将小原厌捞起来?。若海丽耶没死,原良谦可以继续利用?这个孩子。 唉。管家又叹几口气,“孽缘,孽缘哪。” 一夜过去。柴房里,小原厌蜷缩起身?体。疼痛,饥饿,干渴,在身?体里发?酵成刀片,他颤抖着?,忍受着?刀片在自己身?体里搅动。 “嘀嗒嘀嗒……” 外面下起雨来?。他半睁眸,一点一点往窗口爬。 爬到窗底下,他张开干裂的嘴,去接雨喝。可窗户紧闭,雨落不进来?。 他望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机械地对影 殪崋 子说:“你渴么?我不渴。” 他舔舔裂开的唇皮,“我不渴。” 又一日过去。大抵原良谦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便派了丫鬟进了柴房。丫鬟拿着?药膏,给小原厌上药。 上药的时候,丫鬟的目光小原厌的脸上划过。 尽管他的头发?跟狗啃了一样光秃秃,尽管他面色苍白虚弱,唇无血色,他还是那么漂亮。 漂亮得让人嫉妒。丫鬟咬紧牙根,心?里生出?了无限愤恨。 她模样不错,嫁的夫君也长?得俊俏,可她生的孩子,却丑得不能见人。全家人都以为她去外面偷了人,才生出?来?这样一个丑八怪,但她没有,她实在是冤屈! 凭什么她的孩子长?得这般丑陋。凭什么小原厌长?得这般漂亮。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丫鬟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恨不得扇小原厌几巴掌,划烂他的脸。可她不敢。 虽说老爷对小原厌不好,但他到底是小少爷,府里的人,还没那胆子去欺负小少爷。 她也不敢。 小原厌还是婴儿时,奶娘见原良谦不喜他,便怠慢他,饿得他哇哇大哭。 原良谦得知此事,直接将那奶娘活剥了,烹炸了,喂给了猪狗。至此,府里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原良谦不喜小原厌,但他到底是他儿子,别人不能欺负他。 因此,她是不敢欺负小原厌的。 可一想起她那丑得不能见人的孩子,一想起今晨丈夫对她的打骂,公婆对她的责辱,她心?里的愤怒与憋屈就止不住地燃烧了起来?。 旺盛的火苗烧尽了她的理智,她瞪着?小原厌那副天妒人怨的容颜,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小原厌被打歪,口中吐出?血来?。他缓缓偏过脸,如木偶一样,看向丫鬟。 再次对上他精致如花的面孔,丫鬟又一巴掌甩过去,“看什么看!” 小原厌又一歪,鲜血和着?牙齿淌出?来?。 第 119 章 手掌心上的疼痛, 顿时唤醒了丫鬟的神智,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她?惊慌失措, 嗓子眼都在?发抖,“小少爷……奴婢……奴婢……” 她?蹲下来,手足无措, 连忙去扶起小原厌。 小原厌歪歪脑袋,忽然?弯起眼眸, 素来无表情的面庞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丫鬟一愣, 仿佛在?他身上见到了原良谦的影子。 “小少爷, 奴婢————”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根磨得尖细的木签子,直直扎进了她?的脖子里。 小原厌握着木签子,用力往她?脖子里碾。 “噗呲!”热血喷到他身上, 将他苍白的脸染红,仿佛将他的眸子也染得赤红起来。 “救命, 救……”丫鬟的两颗眼珠子暴凸, 几乎要?跳出眼眶来。 小原厌双目虹膜上融着赤色光泽, 宛若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嗜血恶鬼,他将木签子用力一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瞬间毙命。 浓稠的血液一滴一滴从小原厌面庞上淌落, 他俯视失去呼吸的丫鬟, 眼球仿佛滞空,眸光无机质,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尔后, 他往她?胳膊上咬了一口, 牙齿将她?的肉咬下来。咀嚼几下,吞入腹中。 饥饿了几日的肚子, 终于填了些?东西进去。他抱住她?的胳膊,一点一点啃食。 原良谦进入柴房时,小原厌已经吃饱,却还在?啃丫鬟的胳膊。 待了解了情况,原良谦什么也未说,只让人?将丫鬟的尸体拖走处理干净。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原厌头发重新长长,背上的伤还未好,又添了新伤,新旧伤痕交错,新伤变旧伤,新伤盖旧伤。 七岁时,这一日,小原厌背后的伤口发痒,他正抠着伤口,原良谦忽然?闯进屋,“阿厌!” 原良谦面部涨红,整个人?透着一种不正常的兴奋,“阿厌,你娘还活着,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小原厌一如既往,如木偶一样,没什么表情。 原良谦笑了下,“怎么,你不高兴?我找到你娘了,你不高兴?” 小原厌:“高兴。” 原良谦:“那?为?何不笑?” 小原厌嫣红的嘴角一提,笑起来。 “乖。”原良谦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我们这就去见她?。” “阿厌,这一次,你一定要?留住她?。用尽全力,无论?怎样都要?留住她?,知道吗?” 小原厌机械地点点脑袋,他摩挲袖子里藏着的木签子,视线落在?原良谦的脖子上。 原良谦带上小原厌,坐上马车,半月后,来到一处小镇。抵达小镇,原良谦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海丽耶。 路上行车许久,难免沾染风尘,他整理自己的仪容,“我这般去见她?,她?定会嫌我。” 是以,他先去客栈,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 他熏香剃面,擦面药,抹香泽,戴玉冠,插簪花,穿上熏过?香的锦衣缎服,同样也给小原厌梳洗打扮了一番。 小原厌戴着嵌珠玛瑙冠,卷卷的黑发束在?背后,齐眉勒着抹额,颈上戴着金螭璎珞。他穿着簇新红绫锦衣,挂着长穗绦子,踩着孔雀金线红底小靴。 随行侍从没忍住瞧了瞧梳洗打扮好的小原厌。小少爷本就容颜出众,这样一番打扮后,就如那?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精致漂亮得不得了,直让人?看直了眼。 小少爷的长卷发,以及眉眼似夫人?,昳丽秾艳如花。鼻子,嘴唇,等?等?似老爷,如琼如玉。他完全继承了老爷和夫人?的美貌,且还综合了他们美貌的长处,容貌已经胜过?了老爷夫人?。 在?心里赞叹着小少爷的美貌时,侍从想到了什么,不禁叹息。 马车一路前行,在?一处小院前停下来。原良谦牵着小原厌下车,来到院门前。 门敲响。不多久,门从里面打开。 “谁呀?”开门的女子嗓音细柔,长卷柔顺若波浪的黑发上,系着晶莹剔透的流苏,发带交缠着流苏与长辫,垂至腰间。微细的腰上挂着叮叮当当的腰链。 她?纤细的腰被一袭纱裙拢着,裙摆垂地,微微荡漾,额间一点水晶眉心坠,似若花钿。黑发红衣,雪肤红唇,艳昳秾丽。 见到她?,原良谦眉目含笑,温柔如水,“阿善,我带阿厌来见你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海丽耶瞳孔剧烈收缩,她?立时关上大门,却被原良谦抢先一步拦住。 他抵开门,疑惑道:“阿善,见了夫君为?何要?关门?” “你不是我夫君!滚!你给我滚!”海丽耶尖叫。 原良谦将小原厌拉到海丽耶面前,“阿善,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与我们多像。” 海丽耶僵住,目光落在?小原厌身上。见小原厌与她?长得十分相像,她?怔然?。 “阿厌,快,叫阿娘。”原良谦拍拍小原厌。 小原厌仰头,对海丽耶道:“阿娘。” 霎时,海丽耶的五官狰狞起来,“我不是你阿娘!滚!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滚呐!”海丽耶抽出门栓,打在?原良谦身上。 原良谦任她?捶打他,完全不还手,唇边还带着痴痴爱意。她?手一转,一棒子打在?小原厌头上,“你们怎么不去死!” “砰!”门栓重重落在?小原厌额头上,鲜血立刻从他额上溢出来。 原良谦却看也不看小原厌一眼,只对海丽耶道:“阿善,手打疼了吗?” 粘稠的血液滴落在?睫毛上,小原厌眨了下睫毛,视野模糊成一片血色。浓重的血色里,他跌入了一片黑暗中。 呼啸的风里,弥漫着浓郁的曼陀罗花香气?。小原厌被花香熏醒。一醒来,风就刺了他一脸。 他被原良谦抱在?怀里,此刻在?悬崖边上。崖边开满了红艳艳的曼陀罗华。 原良谦道:“阿善,你真的不要?他?” 前方,海丽耶被捆绑着,不能动弹。她?恨恨地怒视原良谦,“我说过?,他不是我的孩子。” 原良谦抚摸着小原厌的头发,“醒了?来之?前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小原厌气?若游丝,答不出话来。原良谦手指按在?小原厌额头的伤口上,用力摁血痂,“想不起来了?” 血丝从小原厌额间溢出来,他费力张开嘴,“阿娘,不要?丢下我。” 听到想要?听的话,原良谦满意地翘翘唇角。 小原厌望着海丽耶,“阿娘,不要?丢下我。” 然?而海丽耶始终对他没有半分仁慈,“谁是你阿娘!你爹是畜生,你也是小畜生,你们都该死!” “原良谦,你以为?你可以靠他让我心软?你做梦! 依譁 他就算死了我都不会看他一眼!” “就算死了都不会看他一眼?”原良谦动动嘴唇。尔后,他把?小原厌推到悬崖边上。 他问:“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海丽耶冷笑,“我巴不得你快些?将他推下去。” “是么?”原良谦又将小原厌往前推了一点。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 他回头望海丽耶。海丽耶无动于衷,眸中还带着笑意,“快啊。” 大抵是知道小原厌的确不能让海丽耶心软,知道小原厌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原良谦轻轻叹息,遗憾道:“阿厌,你为?何如此没用?” “你一直都是如此没用。” 言罢,他轻轻一推,小原厌如一片落叶,跌下万丈深渊。 …… 伤口上尖锐的疼痛唤醒小原厌。一只鸟啄正在?啄木他额头上的血痂。 此刻,他躺在?花藤缠成的藤网上。藤网横亘在?峭壁上,救了他一命。 他艰难地动动脑袋,赶走啄他血痂的鸟儿,下一刻,藤网一裂,他直接摔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垂落下来的藤条。胳膊上血肉模糊,露出深深白骨,他忍着剧痛,抓紧藤条,一点一点往下滑落。最?后重重摔入深渊底部。 深渊底部光线昏暗,寂静森凉,唯有绚丽浓艳的红色曼陀罗,犹如跳动的火焰,铺满了整个深渊底部。 他躺在?深渊里开出来的曼陀花上,血液一点点渗进花瓣里。 醒了又昏迷,昏迷后又醒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不知多久过?去,他再次被痛醒。 浑身犹如被碾压过?,四?肢被碾碎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将他痛晕,又一遍又一遍将他痛醒。 他喘着气?,用露出白骨的胳膊去抓曼陀罗花。 他将曼陀罗花嚼进嘴里,微辛微苦的花瓣填进肚子里,一点一点将饥饿消融。 同时,曼陀罗花的毒素渗进他的神经,将他的身体渐渐麻痹。 发现曼陀罗花可以麻痹疼痛,他又往嘴里塞了许多花瓣。 赤色曼陀罗有毒,却能止痛止饿。 被曼陀罗的毒素麻醉,晕将过?去后,小原厌再一次醒过?来。 前方有洞口。他拖动着血迹斑斑的身体,慢慢往前爬。 洞里竟明亮如雪。却原来,里面堆积着山似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芒,将洞壁照得明亮如白昼。 洞壁上,似乎画着壁画。 小原厌擦掉眼角的血糊糊,辨认壁画旁边的字:玄武神功。 玄武神功,扶光老儿,谢老创。玄武神功的创始人?,谢扶光写道,若有入此洞者,便是有缘人?,可习得玄武神功。 小原厌久久凝视壁画。 第 120 章 沈秀滞愣良久。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世上怎会有?原良谦这样的人, 温柔,残忍,冷血, 无情,却?又有?情,只不过他的情全部系在海丽耶一人身上。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 完完全全神经质的疯子。 “你爹娘呢,他们如今在何处?” “死了。”他偏头, “我杀的。” 谢扶光说,原良谦把他扔下悬崖后, 将海丽耶带回了江城。他折断了她的腿, 用锁链将她囚禁在了屋子里。 几?年后,谢扶光习得玄武神功,便?找上门?, 将原良谦杀了。只不过,海丽耶是求他杀的她。 “我杀了他们, 你觉得我无情吗?”谢扶光问。 “不, 你做得对, 但是……” “但是什么?” “你直接杀了原良谦,算是便?宜了他, 你应该像他之前折磨你那样, 折磨他。”沈秀忿忿而言。 他笑了笑,道:“何须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她唏嘘,“其实你娘也是被你爹逼的, 她也是个?可怜人。” 谢扶光垂睫。他没有?对沈秀说出实情。他本就是去杀原良谦与海丽耶的, 即便?海丽耶不要求他杀她,他也会杀她。 他与她讲的他的过去, 隐瞒了许多。只着重突出他从前受过的苦难,着重突出他有?多可怜。 此刻她脸上流露出的同情怜悯,让他很满意。 她觉得他可怜,同情怜悯他,会不会因此,而想温暖他,治愈他,救赎他?就像赵金金曾经所做的那样,温暖他,治愈他,救赎他。 事实上,他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从来就不需要什么温暖,治愈,救赎,他对此嗤之以鼻。 他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沈秀,沈秀的爱。 沈秀叹息,“你从前……你受苦了。” “但我现在有?你,不苦了。”说着,他弯腰,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是之前,沈秀肯定会推开他。然而在她知道他如此可怜后,她怎么忍心?推开他呢?谢扶光料准了她一定不忍心?推开她。 而沈秀也确实没忍心?,任由他枕在她的膝盖上。 计谋得逞,谢扶光翘起唇角。 沈秀低视枕在自己腿上的谢扶光,伸手欲拍拍他的背,安慰安慰他,但又只觉别?扭得很。最终她收回手,什么也没做。 春日晨阳,呼啦啦从窗口照下来,把谢扶光的头发丝全部染成浅金色,浅金色的发丝在风里浮动,犹如翻飞的波浪金线。 他的头□□浮到?沈秀手背上,她想起原良谦剪他头发的事,心?里堵得很,对他愈发可怜起来。 纵然,他依然有?可能说的都是假的,什么从前受过的苦难都是假的,但他为救她,折断了胳膊,她愧疚于他,她的愧疚,让她不自觉地去相?信他说的话。 是以,即便?理智告诉她要清醒一些,她还是难免相?信了他几?分,难免不对他产生怜悯。 不知多久过去,腹中饥饿让沈秀顿觉,他们俩还未吃早食。 “谢扶光,我们还没吃饭呢,我去把饭端过来。”她起身就走。 谢扶光拽住她,似乎还想靠在她腿上,不愿她离开。 “该吃早饭了,你不饿?我饿了。”沈秀拍他。听到?她说她饿了,谢扶光这才放开她。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端饭菜。”沈秀快步去往厨房。 早食有?包子,咬春饼,笋丁,泡萝卜,南瓜粥以及蘑菇汤。沈秀把给谢扶光盛汤,筷子递给谢扶光,“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夹。” 她完全忘记他只是左手动不了,右手还是可以吃饭的。谢扶光也不提醒她,很享受她对他的关心?与照顾。 沈秀吃了一口咬春饼。柔韧清香的饼皮子,包裹着脆脆的素菜,吃起来又软又脆,带着轻微的嚼劲,十分清新适口。 但味道又不过于寡淡,吃着吃着能吃出里面椒麻香,十分有?滋有?味,嚼巴嚼巴,仿佛将一整个?春天吃进了嘴里。 又吃了一口圆鼓鼓的蘑菇。蘑菇轻轻一咬,质地柔韧软滑,蘑菇汁从里面挤出来,鲜香滑润,柔柔地滑进喉咙里,如春日映着暖阳的溪水,温暖,细腻,柔软。 她对谢扶光竖起大拇指,夸他做得好吃。边夸他,边给他夹菜,“你多吃些。” 他小时候受虐待,经常挨饿,难怪他要吃她剩下的饭,不浪费粮食。原来是是幼时饿得狠了。思及此,沈秀不停往他碗里夹菜。恨不得将桌上所有?食物都放进他碗里。 意识到?自己给他夹太多菜,他已经撑得脸都发红了的时候,她忙不迭住手,“你别?吃了,吃不下就别?吃了。” 他摇头,继续吃。她拉住他,“你怎么还吃啊,别?吃了。” “你给我吃的。” 沈秀诧然,“我给你的,你就要全部吃了?” 他好像格外珍惜她主动给他夹的菜。 她抿唇,“就算是我给你吃的,你吃不下了,也不能硬撑。” 强硬地把他的碗抢过来,她摁住他,“我来收拾碗筷,我来洗碗,你别?动,免得拉扯到?胳膊上的伤了。” 日头渐渐升高,沈秀坐在药炉子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药炉子扇风。她转过身,“你怎的又出来了,不是让你回屋好好躺着?” 谢扶光拿了个?凳子,坐到?她身边,一眨不眨盯她。仿佛一刻也离不得她,很是黏人的模样。 她抱手,“算我求你了,你回屋躺着行吗?”她生怕他的伤势加重。 她求他了,他这才回 依譁 屋。她托腮,心?里头思绪纷杂。 快至午时,沈秀把鸡炖了,好给谢扶光补身体?。她把鸡汤端到?谢扶光面前,赧然道:“我手艺不怎么好,你先将就着吃。” 他喝了汤,弯弯眸子,“你的手艺很好。” 她还不清楚自己的手艺么,方?才她已经尝过了,她做的菜也就一般般,能入口,但远比不上他的手艺。 知道他的夸奖只是安慰她而已,她也没怎么在意,只道:“周阿婆说,你得多吃些鸡啊鱼啊蛋什么的,这样才好得快,我下午就给你抓鱼去。” “我也去。” “不行。周阿婆说了,你现在最好不要下床,能不动就别?动。”沈秀又抱手,“你让我省省心?罢。” 谢扶光这才作罢。沈秀莞尔,给他盛汤靠近他时,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花香。凉凉幽幽的花香,带着些微血腥气?,是一种妖冶冷香,透着丝丝入骨的危险性。 连香喷喷的鸡汤鲜味,都压不住这股妖冶冷香。 她皱皱鼻翼。谢扶光道:“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她看了看他肩膀上绣的曼陀罗花纹,“你身上的花香,是曼陀罗花的香气??” “是。” “曼陀罗花是这个?味道吗,有?血腥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血腥味?”闻此言,谢扶光眸光微动。大抵是小时候吃曼陀罗花吃得太多,花香渗透了皮肤里,所以他身上有?曼陀罗花的香气?。而血腥味,则是他杀人杀得太多,血腥气?同样渗进了皮肤里。 他从前倒没注意过身上的味道。 她不喜欢血腥味。思及此,他眸色微暗。 待吃过了饭,沈秀带上钓鱼竿和?捕鱼网,抓鱼去了。 热雾弥漫的浴桶里,谢扶光用力搓皮肤,试图将身上的血腥味消除干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他的皮都快搓掉了,身上那股血腥味仍然半分不减。 他蹙眉,取出匕首。 是不是把身上这层皮剥掉了,血腥味就会消失? 他静静注视身上的这层皮,平静无澜的眼眸里,透着一种兽类似的,非人感。 尔后,他收起匕首。 若把身上这层皮剥了,他会很变得很丑,很难看,沈秀会不喜欢的。 120-130 第 121 章 去不掉血腥味, 但可?以掩盖住血腥味。谢扶光望向屋外?,屋外?桃花灼灼,芬芳馥郁。沈秀似乎喜欢桃花香。思及此, 他去往屋外?。 “谢扶光!我捉了两条大肥鱼!”沈秀冲进屋子?里。她拎着两条大肥鱼,兴高采烈道。 “河里的鱼好多,随随便便就能钓到两条大肥鱼!”这里物产丰富, 诚不欺她! 谢扶光眸子一弯,瞳仁里波光粼粼, “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这里的鱼太多。”沈秀说着, 忽而注意到他身上?有浓郁的桃花香。她吸吸鼻子?, “你?身上?好重的桃花香。” “喜欢吗?” “呃?” “你?不是喜欢桃花香?” 所以,他是为?她熏了桃花香? 沈秀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靠在床边, 仰起靡颜腻理的面庞,问她, “你?可?喜欢?” “喜欢的。”她清清嗓, 转移话题, “等会儿?我炖鱼肉豆腐汤,再炸鱼酥吃!” 说完她就跑出去杀鱼了。翌日, 沈秀提着篮子?去地里摘菜。摘了菜, 她瞥瞥不远处的小溪,打算今儿?又去抓鱼吃。正想着抓鱼,忽而瞧见有位年轻姑娘在小溪里叉鱼。 那年轻姑娘握着叉子?, 如滑溜溜的鱼一样钻进水里, 不一会儿?便从水里冒出头。把叉到的鱼丢进木桶里,她又在水里游了好几?回。 这姑娘水性真好。想到此处, 沈秀陡然记起来,她倒是忘了测自?己?的水性了。现在谢扶光受伤了待在家里,她出来测水性正好。 若她会凫水,那么,谢扶光之前说的话就是在骗她。想定之后,她回家拿了绳子?,来到没人的小溪边上?。 将?绳子?绑在岸边桃花树干上?,再绑在自?己?腰上?,沈秀深吸一口气,下了浅水区。 待她在浅水里试了几?下,她确定自?己?不会凫水的事实。 谢扶光没骗她,她的确不会凫水。她不自?觉松口气。他没骗她,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骗她。 转而她又忧愁起来。她不会凫水,那她如何游出桃花源,她还得去外?面,看看外?面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打仗。 皱着眉,她丹田运气,捏着绳子?正要飞到岸边,身体忽然痉挛了一下,抽起筋来。 浑身有些麻,无法?丹田运力,无法?往前走一步。她捏紧绳子?,庆幸自?己?在身上?拴了绳子?。 倒霉的是,溪流上?游突然冲涌下来一阵激流,险些将?她的身体冲翻。她握紧绳子?,四肢痉挛得更加厉害。 更倒霉的是,岸上?的绳子?忽然松开?!她明明系得很紧,为?何会松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绳子?才松,上?游又涌下来一阵激流,直接把她冲翻下去。 “噗!”口中被迫灌了几?口水后,她快速屏住呼吸,拼命丹田运气。然而身体还在抽筋,神经疼痛,丹田气息紊乱,聚集不起来! 她的身体动也不能动,直直往水下坠落。 这一刻,她睁着眼睛,清晰地看着自?己?往下坠落,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落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体还在抽筋,她憋气已?经憋到极点,迫切地想要呼吸。 肺部仿若被一条毒蛇缠住,一点一点挤压走她肺部里的空气,极度的缺氧让她大脑开?始发晕。 她面部发紫,憋不住气了,她快要死了!她快要死了!老天爷,快来救救她! 死亡的恐惧,让她的大脑开?始爆炸! 她不要死!她不要死!她期盼老天爷能来救救她,若老天爷能救救她,她宁愿一辈子?给老天爷做牛做马! 她祈祷有人能来救救她,无论是谁,只要能救她,她会做牛做马报答他(她)! 可?是没人来救她。她已?经憋不住气,口鼻被迫张开?,水灌了进来。 死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无尽的绝望,让她宁愿晕过?去,晕过?去,便不用如此清晰地看着自?己?去死。 “噗通!”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水里出现了一抹赤红。 赤红的衣袂,层层叠叠。如若慢动作一样,轻盈的衣摆在水里慢慢散开?。漂浮散开?的红衣,如若水里盛开?的一朵红色曼陀罗花。 秾艳朱红如血的曼陀罗花,向她游了过?来。 不是曼陀罗花,是谢扶光! 沈秀瞪大双目,向他伸手,“谢……” 他快速向她游过?来,长?卷的黑发,红如血的衣袂,随着水波荡漾开?来。 卷卷的发丝如同在水里飘动的衣袂一样,在水里翩飞。似海藻,又像水里盛放的花,张牙舞爪地怒放。 求生的急剧渴望,让沈秀拼尽全力朝谢扶光伸手。她即将?晕过?去之际,谢扶光一把搂住她。 见她面部发紫,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去。@无限好文 銥誮 ,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气从口中渡来,极度缺氧的沈秀脑中金星乱炸。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用力吸着他嘴里的空气。 空气,桃花香,以及被桃花香压着的,带着血腥味的曼陀罗花香,通通挤压进她的口腔里,她瞬间活了过?来。 谢扶光快速往上?移动,飞出水面。 沈秀紧紧抓住谢扶光,用力吸,即便是已?经出了水,仍不觉,仍未停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直到谢扶光扒开?她,急问:“秀秀,你?怎么样!” 她脑子?里哐当?一响,意识到自?己?出了水,获了救,她身体一软,直接躺到地上?,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秀秀?秀秀?” 她喘着气,“我……我没事……”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她忍不住大哭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事了,秀秀,没事了。”谢扶光擦她的泪水,低声安慰道。 她双目模糊,看向他。 橙红的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在谢扶光湿漉漉的发丝间,洒在他深红的衣衫上?。 此刻的他,如阳光般耀眼,又如冬夜火炉里的火,温暖而明亮。他变得高大起来,看上?去是那样伟岸,又那样极具安全感。 她心弦一颤。 赤色曼陀罗,死亡与血腥之花。可?他这朵曼陀罗,却是来救她的。 她无法?抑制,抱住他,泪珠簌簌而下,“谢谢你?……” 他将?她包裹进怀里,温柔地抚摸她背脊,“没事了。” 用力抱紧他,她攥紧他的衣裳。 风吹动她与他的头发,他们的头发交缠起来。发丝紧紧纠缠着,仿佛要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第 122 章 泪腺失禁, 泪水开闸了一样?,不?停往外涌,沈秀抱着?谢扶光, 不?停地哭,泪水鼻涕糊了谢扶光满胸膛。 风吹花落,片片落英落在他们身上, 谢扶光拦腰抱起她,飞身而起。身上的花瓣抖落下来, 在他们身后下起了一场雨。 “这是怎么了?”周阿婆放下手里的?药草,连忙走到谢扶光身前。 谢扶光抱着?沈秀, 道:“她落了水。” “落了水?怎的?这般不?小心?赶紧让我?看看!” 周阿婆给沈秀把?脉一番, 又捏了一下她的?喉咙。 被捏住喉咙的?沈秀闷哼了一声。 谢扶光目光如厉刃,飞向周阿婆,“轻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阿婆背后爬满凉意, 毛骨悚然,只觉得下一瞬自己就会命丧当场, “已经?很轻了。” 她咳嗽几下, 道:“无大碍, 回去好好休憩,镇镇魂就行了。” 沈秀不?知道周阿婆在说什么, 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见, 只攥着?谢扶光的?衣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周阿婆道:“这是还没回过?魂来, 快回去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谢扶光离去, 周阿婆狠狠吐出?一口气。现在不?止是沈秀需要镇魂了,她也需要镇镇魂。这般想着?, 她忙去熬药了。 谢扶光将沈秀带回家,见她神色恍惚,神魂离体?,他直接点了她的?睡穴。 晨间清脆的?鸟叫声将沈秀唤醒。她支起上半身,捂着?额头。神识逐渐清明,之?前发生过?的?事也逐渐回流进脑海里。 “谢扶光……”她喃喃着?,正要下床,门边传来脚步声。她循声望去。 谢扶光向她走来,他一袭红衣,发冠未束,长卷的?墨发如绸缎,松松散散披在肩后。 她视线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看见他快速向她游过?来,长发衣衫随着?水波荡漾。发丝翩飞,衣袂飘飘,他如若水里盛开的?一朵红色曼陀罗花,秾丽唯美,摄人心魄。 此?刻沈秀不?记得那时?的?恐惧与绝望了,只记得谢扶光如水中花一样?,美丽秾艳,绚烂夺目。 “秀秀?”谢扶光上前,挥手。 她即刻回神。 “饿了没?吃点东西?”他端着?一碗菌菇肉粥,将汤匙喂到她嘴边,“来。” 她张嘴,鲜醇滑软的?菌菇肉粥入口,热热的?食物稍微让她神识清明了一些。于是她便注意到谢扶光在单手喂她吃的?。 霎时?,她想起他受伤的?左胳膊。他胳膊有?伤,还去水里救她,也不?知伤势加重了没。 “你的?胳膊,”她语速急促,“你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 “还好没事。”她很是自责,“要是因为我?,你胳膊伤得更重了,我?————” “那又如何?”他弯眸,“为了你,我?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也理所应当,你不?必有?任何歉意。” 她一怔,直直看进他的?眼眸里。他的?眸子弯起来时?,漂亮的?眼尾犹如微微翘起来的?花瓣,要把?人包裹进花心里一样?。 沈秀感觉自己好像被包裹了进去,世界变得真空起来,所有?声音被屏蔽。 呲嚓!花瓣打开,蝴蝶从花心里飞了出?来。 “秀秀?”谢扶光唤她。 她惊醒。刹那间,方才?真空的?世界被打碎,蝴蝶扇蝶翅的?细微声响被覆盖,世界恢复正常。 谢扶光问:“怎么了?” 他的?目光几乎要灼伤她,她不?敢再与他对视,视线下移,便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的?唇瓣,仿若涂抹了唇脂,透着?艳艳的?胭脂色,嫣红水润,如珍珠般。 面?前闪现出?他给她渡气的?画面?,她心头一抖,记起将珍珠含进嘴里时?的?凉润触感。 珍珠仿若卡在了她喉咙里,卡得她上不?来,下不?去,整个人臊得快冒出?烟来。她飞速垂下脑袋,“没怎么。” 他问:“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不?会水,为何还要去水里?” “昨日我?……”她吞吐起来,“我?没有?去水里,我?只是不?小心落水了。” “有?人看见你下水了。” “……”她语滞,“其实我?……我?就是下水抓鱼来着?。我?就在浅水里抓鱼,身上绑了绳子,我?以为会没事的?,但没想到我?这么倒霉,不?仅绳子松了,我?还抽筋了。” “你要抓鱼?”他淡淡道,“你没有?拿桶,连叉子都没拿。” “我?忘拿了。”她心虚,音量越来越小。 默然良久,谢扶光沉眸,“秀秀,我?想听?实话。” “我?……” “你想试试你会不?会凫水?” 她心里一咯噔,“我?只是————” “你之?前怀疑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现在还是怀疑我?,才?会觉得我?说的?话是假的?,才?会去试自己到底会不?会凫水。” 沈秀知道,她做这样?的?事,不?信任他,很伤他的?自尊。她道歉,“谢扶光,对不?————” 他捏住她的?肩膀,“你可以怀疑我?,可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做这样?的?事?对我?来说,你怎样?怀疑我?都没问题,但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知道吗?” 闻此?言,沈秀缄口结舌。她做出?这样?的?事,他不?生气她伤他自尊,而是生气她不?该冒着?性命危险做测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掷地有?声的?这句话,如一阵风吹到她心尖蝴蝶上,蝴蝶的?翅膀煽动得更加厉害。 谢扶光肃色,“以后再不?许如此?了,记住没有??” “记、记住了。” 他脸色很不?好,她扯扯他衣角,“谢扶光,对不?起。” 他脸色还是很不?好,目色沉凝如墨。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他微微别过?脸,唇角向下抿,抿出?尖锐的?弧度,仿佛她不?可饶恕。 她冒着?危险下水,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是极不?可饶恕之?事。 沈秀:“以后真的?不?会再这样?了。” 他不?听?,微微侧身,又把?脸别过?去了一些,很是负气,气不?能消。 “唉。”她无措, 弋? “谢扶光……原谅我?罢。” 听?出?她声音里的?难受,谢扶光沉沉的?面?色软下来,他道:“说点好听?的?,我?就原谅你了。” 说点好听?的??沈秀沉吟,开始思索。 第 123 章 说点好?听的?沈秀沉吟, 开始思索。说点什么好听的?夸夸他?她清清嗓子,“谢扶光,你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对!” “那你喜欢吗?” “呃……”沈秀一噎, “你是说,我喜不喜欢你的长相?” 谢扶光默了默,“嗯。” “你的长相, 没人?会不?喜欢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我只要你喜欢。你喜欢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咳……自然是喜欢的,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长相的。谁会不?喜欢你的长相呀!”她红着?耳朵,夸他。 谢扶光低低一笑?, 笑?靥浅浅, 如花般绽开。 沈秀心尖上的蝴蝶,剧烈扑闪翅膀,像是要冲破她的心口, 飞向他这朵艳冶勾人?的花。 她忙不?迭按住心口,阻止蝴蝶飞出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问:“不?舒服?” “没。”她捧起粥碗, 往嘴里塞粥。 “慢点, 别噎着?了。” 她含糊地唔唔几下,一抹嘴,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你先出去罢。” 待谢扶光离去,沈秀神色沉凝起来。不?知怎么的,面对他时, 她心里头变得有些奇怪。压下心里的丝丝异样, 她用被子蒙住头。 睡得迷迷糊糊时,她又梦见谢扶光向她游过来, 而她变成?了蝴蝶,向他飞去。 梦醒,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尔后沉气?。 屋外日头高升,见时候不?早了,她连忙出屋子。谢扶光在灶屋里忙活,她道:“我睡过头了,你歇着?,我来烧饭!” 她真是该死?,竟睡过头,让他一个伤号这般辛苦操劳。 “你可以继续睡。”谢扶光单手切着?菜。 “刀给我,我来。”她把刀拿过来,“你准备烧什么菜?” “荠菜团子,蒲公英滑蛋,苕粉炒腊肉,豌豆苗春笋汤。” 这些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心思一转,问:“你喜欢吃什么菜,我给你做?” 谢扶光微顿。她竟主动?问他喜欢吃什么,还要给他做菜?之前她唯一一次主动?问他喜欢吃什么,给他烧菜,是为了要毒死?他。 而现在,她失去记忆,又主动?给他烧菜,大抵并不?是为了毒死?他。一滴愉悦如同水珠在他眉间划开,“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我很认真地问你。” “我也很认真地在回答你。” 沈秀用力抿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她握紧菜刀,开始切菜。 热锅烧油,油滋滋啦啦响起,沈秀本来在瞧锅里的油,然而她不?由自主,向谢扶光投以一瞥。 他坐在凳子上,注意到她看过来,他微微一笑?,温柔和煦,明净如一抹新雪。 滋滋滋滋!沈秀只觉自己的心也如同锅里的油一样,滋滋滋滋响起来。她快速转过头,把菜倒进油锅里。 日光渐渐下移,沈秀摸着?撑饱的肚子,想吃些清口消食的果子,“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去外面摘点果子。” 谢扶光:“别去水边。” “晓得了。” 不?消谢扶光说,她如今也不?敢再去水边了。落水濒临死?亡的痛苦与恐惧,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反正她短时间内,是不?敢再去水边了。 春日里,林檎,胡颓子,枇杷,樱桃,青枣,以及桑葚都熟了,果树上硕果累累,树枝都叫果子压弯了腰。 各式各样的果子,沈秀都摘了些。回去的路上,沈秀碰到小草坡上有小孩子在雕林檎(苹果)。 “你雕的兔子太丑啦!根本就不?像兔子!”绿衣小女童嫌弃地对白衣小女童道。 白衣小女童握着?丑丑的林檎兔子,差点哭出来。 “哼,你个爱哭鬼。”绿衣小女童做做鬼脸,蹦蹦跳跳家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走过去,对白衣小女童道:“小孩儿,可以借一下你的小刀吗?” 白衣小女童抽抽噎噎,把小刀递给她。她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又红又大的林檎,坐下来开始雕刻。 不?一会儿,圆圆胖胖的林檎兔子出现在她手里。她将兔子递给小女童,“给。” 啪嗒啪嗒掉泪的小女童看到沈秀手里的胖兔子,问:“是、是给我的吗?” “嗯,送给你的。” 小女童面上一喜,“谢谢姐姐!”她捧过兔子,咯咯笑?起来。 沈秀:“还要吗?” “要!”小女童脆生生道。 一连给小女童雕了六个兔子,沈秀道:“呐,六六大顺。” “谢谢姐姐!” 揉揉小女童的脑袋,沈秀拎着?果篮子家去。 小女童咧嘴,开开心心地捧着?兔子,准备回家,忽而被人?拦住。 谢扶光站在小女童身前,盯住她怀里的胖兔子。 小女童见状,迟疑道:“大哥哥,你,你要兔子吗?” 谢扶光唇畔含着?温柔的笑?,“要。” 小女童取出一个胖兔子,正要给他,他却忽然伸手,将她怀里所有的兔子都拿了过去,直接一锅端。 他笑?意盈盈,“多谢。” 尔后便不?见踪影。 小女童:“……” 她的兔子全部?被他拿走了!哪有他这样的! 他怎么这样欺负小孩子呀!小女童两腮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沈秀哼着?小曲儿,将将要到家,她驻足。想到等会儿要见谢扶光,她心里的异样又翻涌起来。 捂捂胸口,她平复气?息,开门进院。 “谢扶光,我摘了好?多果子,你快来尝尝。” 谢扶光正欲说话,忽而凝目,他拉住沈秀,“你受伤了?” 沈秀莫名,“我没受伤。” 他碰了一下她后面,眉心紧拧,“你屁股上有血。” “屁股上有血?”沈秀疑惑地往后摸,“怎么可能,我屁股没受伤啊。” 下一刻,似是猝然明白了什么,她的脖子瞬间爆红,转身就朝自个儿的房间走。 “秀秀?”谢扶光拽住她。 “没事,你不?用管。” “你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 “可你流了血。” “那是……”沈秀赧然,“反正你不?用管,放开我,我要回屋。” 他不?放开她,很强硬zhuan制,“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她深深一呼吸,与他明说了,“是葵水。” 谢扶光歪头,目露疑惑,“什么?”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 他懵懂茫然如稚童,“那是什么?” “葵水就是……女子每月都会流几日血,算了不?与你说了,我先回屋了。” 疾步回屋找月事带,换了衣衫,放好?月事带后,她舒气?。 谢扶光在屋外敲门,问她疼不?疼,她道:“不?疼,我没事,让我躺会儿。” 门外没了动?静。 周阿婆正打着?瞌睡,忽然被人?叫醒。她一激灵,“主上?” …… 沈秀捂着?腹部?,心里想着?事情,门又被敲响。谢扶光拿了一个汤婆子过来,问她,“肚子疼不?疼?把汤婆子放在肚子上,暖暖肚子。” “不?疼。你怎么知道要暖肚子?”他不?是不?了解葵水么。 “方?才去问了周阿婆。”他轻抚她的被角,“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 “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好?。” “好?好?休憩。”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沈秀抱着?暖乎乎的汤婆子,暖热的温度传遍全身,她舒服地在床上滚了滚。 舒适的暖热,熏得她睡意绵绵,泛起春困。半梦半醒之际,她感觉到有人?在拍她被子。 “秀秀?秀秀?” 入目里,是谢扶光的身影。轻雾笼罩着?他的面庞,将他的眉目氤氲得柔美?了几分。 等她神识清明了些,她才发现,笼罩 銥誮 着?他的不?是雾,是碗里升腾的热气?。 他端着?汤,再一次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她打呵欠,“没有。” “真的?” “真的。” 他过度担忧,严阵以待,好?似来葵水的不?是她,是他一样。她失笑?,继而听他道:“我熬了赤砂糖水,红枣生姜桂圆汤,猪血莲藕汤,枸杞蜜枣汤,你都喝一些。” 这么多汤?沈秀呐呐,“多谢,你有心了。” “锅里炖着?乌鸡药草汤,待会儿炖好?了,你再喝一碗。” 还有乌鸡药草汤?他这是炖了多少汤?沈秀道:“这么多,辛苦你了。你的胳膊……” “没事,”他拿起汤匙,喂她,“来。” “我自己来。”她喝下一口汤。温热的汤汁仿若流进了心里,使得她整颗心都热乎起来。 待喝完汤,她又躺下了。 发现月事带不?够用的时候,沈秀连夜缝制月事带。 月半三更,谢扶光见沈秀的屋子灯还亮着?,他敲几下门,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 屋子里,沈秀趴在桌面上,手里拿着?针线和月事带,已然睡了过去。 谢扶光凝睇月事带。他抱起沈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被谢扶光吵醒时,周阿婆满腹怨念,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恭敬敬问他有何事。深更半夜的,又找她做甚? 谢扶光取出月事带,“这个怎么缝?” 视线触及月事带,周阿婆面一臊,“这……这……这是女人?用的东西……” “我知道,怎么缝,教我。” 周阿婆张张嘴,“可是您一只手,怎么缝?” “无碍。” “……好?” 沈秀倏地醒来。此时月上中天,已至深夜。她记得她在缝制月事带来着?,怎么到床上来了? 她点燃灯,发现桌上的针线以及月事带不?见踪影。她把东西都收起来了?在屋子里找了找,没找到,她提灯出屋。 堂屋里灯影昏黄。她看到谢扶光坐在灯盏下,手里忙活着?什么。 他怎么还没睡? 她定睛一瞧。看清谢扶光在缝制月事带,霎时她面红耳赤。 这时,谢扶光的手指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他没管,继续缝。 夜色静谧,昏黄的灯影下,他拿着?针线布条。因?为只有一只手能用,是以,他有些艰难地用单手缝着?月事带,动?作生疏又笨拙。 沈秀怔然。深夜的静谧是融化的酸甜糖塔,一层层塌陷进她的心里。 第 124 章 酸胀, 甜蜜,两种感受在心脏上交织,沈秀捂住心口, 只觉整个人要被酸酸甜甜的糖汁融化成水。 谢扶光专注地缝制这月事带,一直没未发现沈秀。她平复情绪,上前道?:“谢扶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抬首, “怎么醒了?身子不舒服?” “没有。”她放下灯盏,“你怎么会缝这个?” “周阿婆教了我。” “谢谢你。”她扫视桌边, 周边上叠了一堆月事带。 “你缝了这么多?够了,别缝了。这么多, 你缝了多久?” “没多久。” “骗人, 你看你眼睛都熬黑了,这是熬了多久?” 谢扶光立时用手掌遮住眸子,“很?难看?” “不难看。” 他?仍然遮着双目, 似乎很?不愿让她看到他?不好看的样子。她唉了声,“谢扶光, 真的不难看, 你怎样都是好看的。” “是吗?” “是。” 然他?依旧没把手拿下来。他?摸了一下自己?脸, 对她道?:“回屋睡罢。” “好,你也快去睡。” 进了屋子, 谢扶光拿起镜子照自己?。眼底下熬出来的青黑睑黡, 让他?神?色一沉。 “有没有办法?消得快一些?”谢扶光问周阿婆。 再一次被吵醒的周阿婆,麻木道?:“只要您,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 睡到饱, 明?日?起来睑黡定然能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明?日?不能消呢?” 周阿婆:“罢了,我去给您拿些药散, 您睡前敷一敷。” 等送走谢扶光,周阿婆双手合十,老?天爷啊,您可保佑保佑老?婆子我,您千万别让主上再来打搅她睡觉了! 这几次三番的,她眼底下都快生出睑黡了。她遭不住了啊。 沈秀回了房间,一直没睡着。她抱着枕头?,脑子里?全是谢扶光。 他?在烟火气里?,给她烧饭的画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温柔地给她洗脚的画面。 他?沐浴过后?沾着水珠,浑身湿漉漉,长发卷湿,似花似妖,美得不可方物的画面。 他?飞身过来,垫在她身下的画面。 他?如水中花,游向她的画面。 他?在灯盏下,生疏笨拙,单手给她缝制月事带的画面。 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循环往复地浮现。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想见他?。 明?明?将?将?才见过,她却有些想见他?了。奇怪。她镇压下心里?的怪异,强迫自己?入睡。 鸟儿在枝头?欢雀,试图叫醒睡梦中的村民们,桃花源在一片鸟鸣声里?,披上了一缕天光。沈秀想,今日?她大抵是桃花源里?最早起来的一个,因为她根本就没怎么睡。 她打开抽屉,堆叠的月事带出现在她视野里?。指尖轻触月事带,她面前又掠过谢扶光在灯底下缝月事带的画面。 开门出屋,不自觉望向谢扶光的屋子。晨间昏暗的光线里?,她注视他?的屋子良久。 洗了一个林檎,她坐在屋檐下,慢吞吞地啃。啃着啃着,她又没控制住,望向谢扶光的屋子。吃完果?子,便又回去补觉了。 谢扶光下床,第一时间去照镜子。睑黡并没有完全消失。他?脸色黑下来,愠怒得仿若毁了容一般。 “谢扶光,你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耳边回荡起沈秀的话,谢扶光面色又黑了一层。触摸几下自己?的面庞,他?去打水洗漱。 待洗漱完,他?在眼底敷了一层香粉,遮住青黑的睑黡。已经遮住睑黡,他?却仍不能满意。唯恐自己?今日?的容色不得沈秀的心。 故而,他?又在唇上抹了胭红的唇脂。 去衣柜里?取衣裳时,他?没有选择素日?里?惯常穿的剑袖便衣。 沈秀打着呵欠,正想着今早给谢扶光做个紫云英蛋花汤,下一刻,猝然地停下脚步。 院子里?,谢扶光在弯腰拿毛豆。 他?的头?发没有像之前那样束着,黑发披垂,如流云泻地。长卷的发间,系着发带,以及精致的流苏珠花。 他?的额间缀着眉心坠,腰间也缀着熠熠闪亮的腰链。腰链下面,衣摆犹如花瓣艳冶。 瞪着雪肤红唇,精心打扮过后?的谢扶光,沈秀忍不住惊艳,她闪了下神?。 她道?:“你怎么打扮成女子的模样?” 他?直起身,腰身在腰链的拢束下,更显修长。他?不答反问:“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谢扶光貌似老?惦记着她的葵水,总要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想,恐怕在癸水结束之前,他?都要时不时问一遍。 “没有,好着呢。你怎么打扮成女子的模样?”她心惊,没想到,谢扶光还有这癖好? 他?的癖好还真是让人……她又想起他?想喝她洗脚水的癖好,想到此,她不禁龇牙。 “女子?”他?笑,“不是,这是高?昌男子的打扮。” “高?昌男子这样打扮么。”沈秀细细打量谢扶光,心道?,西域男子在打扮上,比汉男要女性化一些,精致一些。 她问:“你怎么突然这副打扮?” “你不记得了,你很?喜欢我这样打扮。” “我喜欢你这样打扮?”她顿了顿,随之点点头?。他?这样打扮很?漂亮,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应该是喜欢的。 他?的皮相与?骨相是顶级的优越,不怎么打扮,就已经让人觉得漂亮得闪闪发光,再这么一番打扮,已是无法?用言语描绘出他?的美。 顶级美貌的冲击力,打得她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一低头?,便发现他?还缠着布的 弋? 左胳膊。 他?这番打扮,定然少不了折腾。胳膊还没好呢就这样折腾,她道?:“我喜欢你这样打扮,我也喜欢你其他?打扮,无论你打扮成什么样,都好看,我都喜欢的。所以你不用特意打扮成这个样子。” “无论我打扮成什么样子,你都喜欢?” “嗯,你真的不用特意去打扮,你就算披个麻袋都好看的。” 唇畔溢出浅浅笑意,谢扶光道?:“好。” “你拿毛豆做什么?要煮了吃?” “煎毛豆肉饼。” “我来我来。” 因昨夜里?没睡好。沈秀吃了早食后?没撑住,又睡回笼觉去了。睡了半日?,她一醒来,不知怎的,就想立刻见到谢扶光。 好像她与?他?分开许久,许久没见了似的。 身体受大脑驱使,她立即去找谢扶光。 大门前,谢扶光在与?人说话。与?他?说话的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姑娘。 姑娘含着笑,将?一篮紫茄递与?谢扶光。 谢扶光接过了篮子。 因他?背对着她,沈秀看不见谢扶光的表情,只能清晰地看见姑娘带笑的脸。 她愣愣,眉心褶皱出小山峰,心里?生出些许不悦来。 倒不是对这位陌生姑娘不悦,她还蛮喜欢这位姑娘的长相。这位姑娘似一朵清丽的木香花,很?让人赏心悦目。 她是对谢扶光不悦。 第 125 章 沈秀转身就回了屋。坐在桌前, 她抓住桌布,指尖一点一点拧桌布。 桌布被她拧得皱皱巴巴,她的脸也同这桌布一样?, 皱皱巴巴的,如若被极酸的果子酸倒了牙。 她抿着嘴,从盘子里拿了樱桃塞进嘴里。纵然是流着蜜汁, 甜得发腻的樱桃,也无法压住她心里的酸意。 又取出蜂蜜, 泡了水,甜沁沁的蜂蜜水亦不管用。 枯坐在凳子上?, 一坐坐到?了日头快西?沉, 直到?饥饿唤醒她的神识,她这才恍觉自己在屋子里坐了那么久。该烧晚饭了。 灶屋里,谢扶光在淘米。他?微侧身, “睡好了?”他?以为她睡了一下午,是以期间并未打搅她。 她嗯了一声, “晚上?吃蜜汁莲藕, 蜜汁鲍菇, 糯米喜沙肉吃罢。”这些菜都是甜菜,她想吃甜甜的东西?。 “好, ”他?指指灶台上?的茄子, 道?,“再做个香辣油酥茄。” 目光掠过灶台上?的紫茄,沈秀道?:“哪来的茄子?家里不是没种茄子?” “茄子是与别人换来的。食用谱上?有一道?香辣油酥茄, 我没做过。你不是喜欢香辣菜?我试着做一下。” 茄子是他?特意为她换来的?她怔然, 道?:“都说了,你手没好之前别折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摸摸茄子, “我不会做香辣油酥茄,这茄子……凉拌吧,凉拌酸辣茄丝。” 饭好上?桌,沈秀闷头吃饭。谢扶光没动筷,就一直盯着她。感受到?他?有些灼人的注视,她问:“怎么不吃?” 谢扶光:“为何不给我夹菜了?” 他?受伤后,每次吃饭,她都会先给他?夹菜。然今晚这顿晚饭,她却没给他?夹菜了。 沈秀神色淡淡,“你受伤的是左手,右手能?夹菜。” 谢扶光盯住沈秀,细细端详她,“你在生气?” “没有。” “为何生气?” “我都说了没生气,趁着吃饭吧。”她扔下这句话,继续闷头进食。 谢扶光不知沈秀为何生气。他?应该没做让她生气的事。那她为何生气? 皱眉思忖良久,他?神色微动。是因?为葵水?周阿婆说过,女子来葵水期间,心情或许会很不好。 她心情不好,或许是因?为葵水? 如何让她心情好一些?他?敛目,陷入沉思。 第二日,沈秀打着呵欠去灶屋,一进灶屋,她便惊住了。 只见灶屋里,胖墩墩,毛茸茸的食铁兽坐靠着米粮缸,手里抱着果子,咔嚓咔嚓地啃。 是之前那只食铁兽,沈秀认出它来,“你怎的又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食铁兽吃着果子,发现她后,直接朝她走过来。它伸出胖爪子,抱住她的腿,亲昵地蹭了蹭。 沈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摸摸它的圆脑壳,“唉……” 窗边,谢扶光见沈秀轻抚食铁兽,脸上?终于露出了笑,他?微微展颜。 沈秀很喜欢这只食铁兽。见到?它,她一定会开心。是以,他?昨夜去山头里寻了一夜,将这只食铁兽拎了回来。 他?嫉妒食铁兽,不愿让它接近沈秀。但只要?食铁兽能?让沈秀开心,他?可以再把它找回来。 沈秀察觉到?有人在窗边,她道?:“谢扶光,它又回来了,你别动它,等?它吃完东西?,我送它走。” 她有武功,可以轻易拎起两?百斤的食铁兽,可以制住它。 谢扶光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她微微含笑的唇畔。 见他?一直看?她,她又想起之前让她心烦意乱的事,眸里的笑容淡了几分。她垂睫,专心撸食铁兽。 其实食铁兽的毛很硬,撸起来并不舒服,但食铁兽胖墩墩的,太?可爱,让她忍不住想撸它。 食铁兽抱抱她的腿后,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他?停在碗柜前。爪子挠了几下碗柜。沈秀打开碗柜。碗柜里只有碗,还有一翁蜂蜜。 食铁兽瞳仁亮晶晶,眼光似闪电,紧紧盯住了蜂蜜。 “你想吃蜂蜜?”沈秀了然,她没直接给它吃蜂蜜。她拿了果子,用果子蘸了蜂蜜。 食铁兽抱着蜂蜜果子开始啃,看?起来极欢喜。它吃得很香,勾起了沈秀的食欲,她笑笑,也准备拿果子蘸蜂蜜吃。蘸了两?个果子,她将其中?一个递给谢扶光,“给。” 谢扶光还未接到?果子,沈秀倏地一僵,又把果子拿了回去。 谢扶光:“?” 她没什?么好脸色,“你要?吃自己弄。” 他?眼光犀利,审视着她面上?的每一丝变化,“我做错了什?么?” 她张张嘴,欲言又止。他?做错了什?么?她生气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说话。可他?与别的女子说话,又何错之有?他?什?么也没做错。 错的是她。是她有些莫名,无缘无故生他?的气。可她为何会生气?她不明白。她能?感觉到?自己很奇怪。时时刻刻想见到?他?,很奇怪。莫名其妙生他?的气,很奇怪。 自己这是怎么了?沈秀心绪纷乱如扯不清的毛线团。她叹息,“你没做错什?么,能?出去吗,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秀秀————”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沉默半晌,谢扶光离屋。沈秀虚视他?离开的方向,双目无焦距怔神。她将头靠到?食铁兽身上?,抱住食铁兽,像是要?在石铁兽身上?汲取力量,“嗳……” 食铁兽歪歪圆脑袋。大抵是察觉出她心情低落,它放下果子,胖胖的爪子抱住她。 不久后,沈秀走出灶屋。她一出来,一直候在外面的谢扶光立即上?前,“秀秀。” 沈秀:“我出去一趟,别跟着我。” “去何处?” “……去摘点果子,别跟着我。”言罢,她扬长而去。 今日天气晴朗,暖日当暄,丝光明媚,春风和暖,繁花锦绣,燕语莺啼,笙簧声里,东风翩然吹落桃瓣。 然而这样?春光明媚的好天气,沈秀却无心欣赏,甚至还只觉这样?灿灿的天气让人无比心烦。 一路前行,她径直来到?周阿婆家。 “阿婆,麻烦您给我看?看?病。” 周阿婆诧异,“病了?快让我看?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按住沈秀的脉搏,周阿婆一边把脉,一边问她身上?有什?么症状。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她难以启齿,没具体细说。 “心里不舒服?”周阿婆神色严肃,“怎么个不舒服法?” “堵得慌,还很酸,就像是吃了很酸很酸的果子,很难受。” “酸?”周阿婆又问她何时出现的这种症状,有多久了,还有没有其它症状等?等?问题。 把了会儿脉,周阿婆迟疑道?:“许是老婆子我医术不精,没瞧出你身上?有甚么问题。” “那我为何心里如此难受?” 周阿婆沉吟,又继续望闻问切。周阿婆欲问得更仔细些,只是她发现沈秀貌似有所隐瞒。 “秀秀,”周阿婆道?,“你若想治好病,就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沈秀低下头,踟蹰良久,她将心里藏的话全说了出来。 听?完沈秀的话,周阿婆一愣。 沈秀迫不及待问:“阿婆,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这是… 依誮 …”周阿婆笑起来,“你时时刻刻都想见你夫君,那是因?为你害了相思病。你见谢夫君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说话,心里酸,不欢喜,那是因?为你喜他?接近别的女子,心里头生了妒。” “相思病?……我为何会害相思病,为何会嫉妒?” “你喜欢你夫君,自然会害相思病,自然会嫉妒。” 周阿婆带着笑的声音,闷雷一般,在这个晴空万里的春日里,砸得沈秀当场便滞在原地。 “喜……欢?”沈秀呐呐。 轰轰轰!闷雷在沈秀头顶炸开。炸开的闷雷化作一张网,将她的脑袋包裹住,她被轰得头晕目眩。 第 126 章 从周阿婆家里离开, 沈秀踩着?泥路,如若踩在棉花上,腿脚虚浮, 鞋底轻飘飘的。 走着?走着?,飘忽的脚一歪,身体向下一跌, 转而便跌入了桃花香浓郁的怀抱里。 抬首,入目里, 是谢扶光白皙精致,轮廓流畅的下巴。 “秀秀?”谢扶光的声质清冽悦耳, 若空谷幽涧, 擦过她耳畔,带起?一阵阵酥麻。她浑身一哆嗦,立刻远离他。 “你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没事……我……”她呆呆的, 魂魄似是有些抽离于身体。 谢扶光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的确发生了大事。沈秀动动嘴唇。她喜欢上谢扶光了。 被周阿婆点破自己喜欢谢扶光的事后, 沈秀一直处于惶惶然的状态。仿若处于云端, 整个人飘忽忽的, 情?绪一时转换不?过来,“没什么事。” 下巴被他捏住, 他抬起?她的脸,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对上谢扶光漆白?皙漂亮的面孔,沈秀心尖一颤。仿若有一罐蜜汁, 被颤了出来, 密密麻麻地?倒在她整颗心上。 金色的日光蔓延至沈秀的睫毛上,她眨动睫毛, 耳边回响起?周阿婆之前说的话。 “你喜欢他,他亦喜欢你,两情?相悦,便是这世间最最幸运之事。” 她喜欢他。正好,他也喜欢她。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她心口发烫,无尽的庆幸,无尽的欢喜,要把她淹没。 灿灿的日光蔓延至她颊畔,她一点一点弯起?笑窝,颊边笑意渐渐浮现?。 目光触及她染了日光的笑容,谢扶光扬扬长眉,她这是心情?变好了? 谢扶光:“你……” 沈秀打断他,“谢扶光,我没什么事,我们回去。” 他迟疑地?端详她几许,颔首,“好。” 道路两旁开满鲜花,沈秀捡起?地?上落下的一朵花,穿行在明媚的春光里,“今日天气真真好!” 她似乎很开心,极其开心。谢扶光歪头,若有所思?。 回了家,沈秀直奔灶屋。食铁兽还靠着?米粮缸子吃果果。她笑眯眯地?走过去,“还没吃饱?我去给你砍些新鲜笋子回来。” 拎着?砍刀,沈秀去往后竹林。扛着?一堆竹笋,她边往回走,边哼起?小曲儿来。 她把竹子上的泥巴洗净,还特有耐心地?剥起?笋壳来。 谢扶光道:“食铁兽会剥笋。” “我晓得,我想给它剥。”她笑盈盈剥笋。剥一根,递给食铁兽一根。 “尽管吃,想吃多少我给你剥多少。”她温柔地?摸摸食铁兽的耳朵。 食铁兽两爪握笋,圆滚滚的大胖脸一嘟一嘟,吃得津津有味。沈秀没忍住,揉揉它的大胖脸,满目宠溺,“乖,慢点吃。” 谢扶光睨视食铁兽。她这么宠它。它凭什么能得到她这样的宠爱? 他眉角轻轻一压,目中一丝阴毒转瞬即逝。一脚将它踹出去?不?可行。沈秀会生气。 沈秀吭哧吭哧剥笋,倏然,一个蜜橙出现?在自己面前。 谢扶光把蜜橙递过来,“我想吃,帮我剥皮。” “等着?。”沈秀把剥好的橙子分成?两半,“好了,给。” 他没接,“喂我。” 她轻咳一声,给他喂一瓣橙子。 他微微启唇,没有用牙齿咬,而是伸舌头卷住橙子。红艳的舌尖轻轻擦过沈秀的手指。 感受到指间的温热,沈秀仿若被灼伤一般,迅速撤回手。 谢扶光舔了舔艳得快滴出水的唇瓣,秾秀的眸子弯成?半弦月,盈盈笑起?来,“好吃。” 沈秀的面庞似晚霞烧暮,她忙不?迭把橙子塞到他手上,“你自己吃,我还要剥竹笋。” 他把橙子喂到她嘴边。 沈秀:“我不?吃。” 谢扶光:“尝一尝,很甜。” 她准备接橙子,他却避开她的手,像是要直接喂她。她钝钝张开嘴。 橙肉在齿间破裂,水甜水甜的橙汁流溢至口腔里每一处,她慢吞吞咀嚼。 谢扶光:“甜吗?” “嗯。” 每一寸空气里仿佛都是橙子的香甜气息。被香甜气息包裹,入侵,沈秀只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快要流出糖来。 他又喂她一瓣,“再吃一点。” 给她喂着?橙子,他倏然叹了一声,“我从前喜欢你喂我东西吃,你也喜欢我喂你吃东西。可是,你都忘了,你什么都忘了。你从前那?么喜欢我,可你现?在……” 他低下眸,弯曲的背脊里,深藏着?浓浓的无力与哀伤。 见此状,沈秀嘴里的橙肉嚼不?下去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疼翻涌到她喉咙里,她想擦拭掉他身上的无力与哀伤。 一句话脱口而出,“谢扶光,我是忘了从前喜欢你,可我现?在也喜欢你的。” 眼?皮一颤,谢扶光问:“你方才说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沈秀有些闪躲,“我……” 她下意识想否认,但她及时住嘴。她为何要否认,她始终都要与他明说的,且她现?在就是想让他开心些。于是,她轻轻道:“谢扶光,我喜欢你。” 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像是被羽毛轻轻覆盖上了一层。 谢扶光呼吸变得深重,“你喜欢我?” 她双颊绯红,“嗯。” 他问:“你是想起?了从前对我的喜欢?” “不?是,”她解释,“我什么都未想起?来,我是……我大抵是重新喜欢上你了。” 谢扶光眸中波光闪动,里面若有烟花束束绽放,绚烂美丽得惊人,“你重新喜欢上我?” 她点头。 他又问:“你喜欢我?” 她再次点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像是想要得到确定的,不?会被推翻的答案,他再一次问:“你喜欢我?” 沈秀能看出来他急需确定的迫切,她道:“我喜欢你,千真万确。” 话音将将落下,她就被谢扶光单手按进怀里。他抱紧她,似是要将她摁进他的骨血里。 他只字未言,只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抱到天荒地?老。 不?知多久过去,久到食铁兽已经?吃完竹笋,久到食铁兽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久到食铁兽睡完一觉又开始爬起?来吃东西,终于,谢扶光出声,“那?我们现?在就成?婚?” 被抱得身体都开始发僵的沈秀:“现?在?”她语窒,“是否是有些太快了。” “快?我已经?等了你许多年。” 哪有许多年,不?就是三年多。沈秀摸摸鼻子。她今年十八,这年岁还未成?婚,其实是有些晚了。谢扶光之前说,他们之所以?还未成?婚,原是想着?等战乱结束,回她祖籍地?成?婚的。 但谁也没料到,这仗一直打一直打,打到现?在还未结束。他俩的婚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谢扶光道:“再不?成?婚,我就老了。” “你才二?十,哪里就老了。” 她虽然是喜欢上了他,然则这么快就成?亲,她接受不?了,“还是再等等罢?” 静默须臾,谢扶光道:“好。” 她推推他,“你胳膊不?累?放开我罢。” 他不?动,仍然抱紧她。她臊着?皮,再任由他抱了片刻。 日头西沉,落日余晖晒着?筲箕里的干土豆片。煮熟过后切成?片的土豆,用日光晒干,晒干后炖腊猪脚吃,很是味美。沈秀来到篱笆边上,给干土豆翻面儿时,背后陡然一暖。 谢扶光从身后抱住她。她翻干土豆片的动作停下来。 从今晨她告诉他,她喜欢他后,这一日他几乎随时随刻都想抱她,要黏在她身上永不?分开似的。 之前她还未喜欢他时,他有所顾虑,未曾如此黏腻亲近她,现?在知道她喜欢他后,他就像放开了本性,肆无忌惮起?来。 于她而言,她才喜欢上他,两人就这般亲近,她是有些适应不?过来的。然而虽有些不?适应,她到底是喜欢他的,也喜欢他的亲近。 翻完干土豆,沈秀道扯了一下他围在她 依譁 腰间的胳膊,想让他松开她。他的胳膊犹如焊在了她腰上,扯不?动。 “你放开,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 “把筲箕拿回去。” 腰间桎梏解除,她拿着?筲箕去灶屋,他也跟着?去。她去何处,他就去何处。去哪儿他都要跟着?。 沈秀去茅房,余光发现?谢扶光跟在身后,她道:“我要去茅房。” 他仍旧跟着?,她扶额,“你想与我一同进茅房?” 他道:“可以?吗?” 沈秀:“……” 她头大,属实是没想到谢扶光如此黏人。他的黏人程度直叫人“叹为观止”。 她急忙摆手,“不?可以?!” 然而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头更大了,“不?可以?,这怎么能行。” 谢扶光笑如新月,让人如沐春风,“我在外面等你。” 沈秀暗暗松气。 入夜,沈秀在镜前梳头。谢扶光抱着?枕头进了屋。她惊然,“你这是?” “睡觉。”他很是自然而然,将枕头放在她床上。 “不?行!” 他歪头,“为何不?行?我们从前就是这样睡的。” “……我现?在习惯一个人睡。”她走过去,推他出屋。 他又露出那?种哀伤的神情?。沈秀心软,但她咬牙,“真的不?行。” “罢了。”他抱着?枕头离去。走了两步路,他回头,渴望她能留住他。 对上他带了雾气的眸子,她一声不?吭。他走到门?边,再次回头望她。她仍然不?言语。 一丝轻叹从他胸腔里逸出,他抱着?枕头,走出房门?。 他的背影萧瑟落寞,要碎掉了一般。沈秀强行别过脸,不?去关注他。 苍穹夜幕,云影重重,明月半掩。黑暗的室内,谢扶光望着?沈秀房间的方向,瞳眸里燃烧着?暗红色的幽火。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荡。 他低低笑起?来,肩膀抖动,浑身抖动。笑得眼?尾发红,笑得癫狂病态,仿佛从未有过如此极致的极乐。 极致的快乐如烈火,焚烧着?他,让他兴奋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超过身体阈值的快乐,让他几近窒息。 他需要转移力,否则,他会在超越阈值的快乐里溺亡。 察觉到此,匕首从掌心里滑下来。他毫不?犹豫,打算给自己一刀,以?伤口的痛苦,转移他过度快乐的极端兴奋。 刀锋即将插进身体里,他猝地?住手。 用匕首,若在身体上留下伤疤,会不?好看。沈秀会嫌弃,会不?喜欢。 念及此,他收起?匕首。不?再用匕首,而是掌心运力,直接打了自己一掌。如此,便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喉头一阵腥甜,唇边缓缓溢出一丝殷红。鲜艳的血沿着?嘴角蜿蜒下来,在他寝衣上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谢扶光吐着?血,唇光红润,嫣红的眼?尾含笑。 鲜红的血与他的笑,宛若融为一体,衬得他精致的面孔,万分妖冶,万分疯狂病态。 第 127 章 沈秀抱着枕头, 在?床上滚来滚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睡不着。心中的喜悦,让她亢奋到肢体仿佛要爆炸。 周围的一切都在?加速,浓烈的喜悦险些将她推到天空中去。 凌晨丑时, 此时月上中天,院中花木摇晃,影若水中藻。沈秀仍未睡着。她抓抓头发, 起床点灯。睡不着,索性找些事做。她翻开武功秘籍, 一页一页翻,却始终看不进去。 “咚咚!”敲门声骤然响起。沈秀吓了一跳。 谢扶光在?屋外道:“秀秀, 怎么还点着灯, 还没睡?” 她打开门,“睡不着,你怎么也没睡?也睡不着?” 他点头。 沈秀发现?, 谢扶光面色格外白,红唇的映衬下, 白得像是要破碎。她犹疑道:“你不舒服?” 自己打了自己一掌, 胸膛隐隐还泛着疼的谢扶光摇摇头, “没有。” “可你脸色不太好,你赶紧回屋休息, 我也要睡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的目光越过她, 落在?她身后的床上。他的意思很明显。她有点想笑,一时只觉他像稚童。她催他,“快回屋。” 总算将他打发走, 她揉捏鼻梁, 再次准备入睡。 “咯咯咯!”沈秀在?鸡鸣声中醒来。一醒来,就发现?谢扶光坐在?她床边, “你怎么在?这?” “想见你。” 心里一甜,沈秀望望外头的蒙蒙天色,这会子天将将亮,“你何时起的?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没多久。” 忽然,沈秀面皮僵住。不知她方才睡觉有没有打呼什么的。通常情况下她是不打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清咳,“我没打呼噜罢?” “有。” 沈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感谢他如此诚实。他会不会嫌弃她打呼?此时此刻,她迫切地需要一条地缝钻进去。红着耳朵,她道:“其实我平时不打呼的,我就是……我就是昨晚睡太晚了,然后就……所以……反正……” 她语无伦次,还未说完,便被他摁进怀里。他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下颚抵在?她颈窝,鼻息在?她颈间缠绕。 他轻轻叹出?声,好像能这样抱着她,便是他最大最渴望的心愿。 沈秀唇瓣动?了动?。他这样眷恋黏糊地拥抱她,应该没嫌弃她打呼?她暗暗舒气,回抱住他。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谢扶光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跟我来。” “去哪儿,做什么?” “等?下告诉你。” 走出?房间,他抱着她飞身而起。她忙道:“你伤还未好,别?用内力!你要去哪,我带着你去!” 他停在?屋顶上,张开怀抱,“抱我去,我给你指路。” 她把他抱进怀里,丹田运气,飞跃而起。 被抱着飞在?半空中,谢扶光侧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专心飞行的沈秀。他将脑袋靠在?她怀里,依恋地紧贴着,蹭了蹭。 紧紧靠着沈秀略微结实的怀抱,他弯唇。 感觉到谢扶光在?自己怀里黏糊糊地蹭,沈秀失笑。他怎么像那只食铁兽一样,喜欢在?她怀里蹭。有点兽类的可爱。 到达目的地,沈秀左右环顾,“这里是?” “观天峰。” “大早上的来这里做甚?” “闭上眼睛。” 闭眼做什么?沈秀虽疑惑,但也依言闭上双目。 过了片刻,谢扶光道:“秀秀,睁开眼。”他的嗓音犹如晨间露水的轻柔。 沈秀睁眼。前方雾气渐薄,天边出?现?粉红的云霞,云霞轻疏慢卷。云蒸霞蔚里,天与山的交接处缓缓泛起金边。 圆圆的金脑袋,如若光焰夺目的玛瑙盘,缓缓从山头探出?来,天空逐渐被染成金色。山峰也被染成金色,犹如镀了一层细碎的金子,金光闪闪,光彩熠熠。 缓缓升起的朝阳喷出?金光,晨雾慢慢变色,整个世界变成了金灿灿的一片,仿若蓬莱仙境一般。日出?金光万斛,令人震撼,沈秀结舌,油然喟叹,“好美……” 谢扶光道:“在?这里能看到最美丽的日出?,你可喜欢?” “喜欢!”沈秀道,“太美了!” 旭日初升的壮丽景观,印进了沈秀脑海里,她叹于?天地间有如此美丽的景色。 他与她坐下来,两人紧挨着,一同观赏东方日出?。 沈秀靠着谢扶光,闭目吹着微风,感受着春日晨阳洒在?身上的暖意,舒适惬意地犯起春困。 “秀秀,你若喜欢看,往后每日都 ?璍 来看日出?,如何?” “好,我们以后每日都来看日出?。” 她转过头,还欲与谢扶光说话,余光触及谢扶光,她下巴一张。 灿烂的金色光芒里,谢扶光的长卷发被日光泼洒成浅金色,卷卷的浅金色发丝在?风里飘动?,如若张开的花瓣,在?风里摇曳。 凝翠眉目,胭脂红唇,都沾染了金光,他整个人都在?发光,比壮丽的日出?还要美丽。 风里浮动?着日光与尘埃的碎片,以及他身上浓浓的花香。沈秀仿若溺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砰砰加速的心跳。 清晰地感受着自己雷鸣般的心跳,清晰地感受着自自陷进了他身上发出?来的光里,一点一点沦陷。 这样闪闪发光的他,居然喜欢这么普通,这么平平无奇的她,她不胜欢喜,再次庆幸自己幸运。 下一瞬,从前的疑虑卷土重来。这样闪闪发光的他,真的会喜欢平平无奇的她? 他真的喜欢她? 一盆冷水哗啦啦泼在?她头上,把她心里的欢喜全部?浇灭,浇得她透心凉。 之?前没喜欢上他的时候,她怀疑他是否真喜欢她。就算他不喜欢她,她觉得也没什么,顶多觉得受到欺骗了,会很气愤。 可现?在?,除了会气愤,她还开始害怕。她害怕他不是真的喜欢她。 手心里出?了汗,她嗓音发涩,“谢扶光,你是真的喜欢我?” 他静默半晌,道:“为?何总不信我对你的喜欢?” “我只是……” 不等?她说完话,谢扶光取出?匕首,“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沈秀瞠目结舌,“你……” 他把匕首对准心脏,“我把心挖出?来,你会看到,我的整颗心里全都是你。” 一把抓住匕首,沈秀道:“你别?这样!” “我不这样,你如何信我?”他眉目带笑,语气有些神经质,“等?我把心挖出?来,你就会信我了。” 沈秀生怕他真的付诸行动?,“我信你,我信你!” 他语气轻飘飘的,“你真的信我?” “真的真的!”她缓和?语气,“把匕首给我,好吗?” 他盯住她,“还会再怀疑我吗?” “不会!” 他总算收起了匕首。沈秀重重吐气,“你吓死我了,你这人真是,干嘛要……” 原想责怪他做事极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喜欢她,竟然想挖心。可一想到,是她屡次怀疑他,他很生气,所以才做出?这样极端的事,便责怪不出?来了。 若她喜欢的人,屡次三?番怀疑她的真心,她也会气得头顶冒烟,指不定冲动?之?下,也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极端的事来。 她心生愧疚,“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怀疑你。” “原谅你了。”他又抱住她,下巴枕在?她肩上,很委屈的样子。 她拍拍他的背,下意识安抚他,宛若哄小孩一样,“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再怀疑你。” 他在?她脖子里,发出?一个闷闷的“嗯”字。 静静拥抱良久,沈秀神情忽而一闪,“谢扶光,我相信你喜欢我。但……在?其他事上,你有没有骗我?” 她真的叫沈秀?真的无父无母?真的是小河沟村民?真的与谢扶光一同因?躲避战乱而安居此处?外面真的在?打仗?此般种种,因?她记忆没恢复,这些事她无法确定真假。 谢扶光听到她的话,他又拿出?匕首,“我把心挖出?来,你问问它。” 又来!沈秀一急,慌忙拽住他的小臂,“好好好,我信你,我都信你!” 她把匕首抢过来,扔到远处,用力抱住谢扶光。 良久,等?她平复好情绪,也做好了决定。她深重地吸一口气。 她应该仍然保持怀疑的态度。这样才比较理智。但,她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愿意相信他在?其他事上也没骗她。她愿意信任谢扶光一次,愿意给他一次完全信任他的机会。 她认真而郑重道:“谢扶光,我信你。但我的信任只有一次,若我发现?你骗我,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你明白吗?” 谢扶光低了低头,“明白。” 沈秀莞尔,决定信任他,她将心中的疑虑,担忧,害怕通通碾碎,如此一来,心情也敞亮了许多。 她坐下来,继续观赏波浪壮阔的日出?。 趁沈秀午歇时,谢扶光去了周阿婆家?。 “你确定她不会恢复记忆?” “八成不会。” “我要十成。” 周阿婆凝噎。纵然别?人称她为?医仙在?世,可她又不是真正的神仙,哪里能十成十地保证沈秀不会恢复记忆。 她呐呐道:“这……这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我不能十成十保证。” 谢扶光离开周阿婆家?。他抬首远望天际。此时云层浓厚,遮住了太阳,天色变得黯淡起来。 他怕沈秀恢复记忆。在?得到她的喜欢之?后,更加怕她恢复记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望着阴沉沉的天,面色比阴沉沉的天还沉凝。 悄无声息潜入沈秀的房间。点了她的睡穴,谢扶光轻轻抚摸她的脸。 他的指尖在?她面庞上描摹,漆黑的双眸幽深似海,犹如古老森林里乏人问津的湖泊,“你不会恢复记忆,也不会离开我。” “就算恢复记忆,我也不会放你走,死也不会。”他一字一顿,像是在?下一个诅咒,幽暗的瞳孔里透着偏执的痴狂。 第 128 章 沈秀发现, 自从那日在?观天?峰观赏了日出后,谢扶光更加黏她了。时时刻刻要贴要抱,似是怕她跑了一样, 他实在是有些过度黏人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会?子,她在?房间里叠衣裳。他要帮她叠衣服,她道?:“你?一只手怎么?叠?一边儿去, 别给我?添乱。” 他便坐在旁边看她叠衣裳。 如果不是抱着她会妨碍她叠衣服,他肯定会?抱着她。 她叠衣裳, 他坐在?旁边看。她整理床铺,他在?旁边看。她倒茶喝水, 他在?旁边看。好像他除了看她, 就没?有别的事要做了,看她就是他最重?要的事。 到了午歇时间,谢扶光离开, 沈秀终于从他的密不透风的盯视里出狱。 午后,沈秀从房间里出来, 谢扶光在?堂屋里翻阅食谱, 她也取出武功秘籍翻阅。 她才坐下, 他就立刻放下食谱,歪过来抱住她的腰, 脑袋贴在?她腰上, 黏黏糊糊地蹭。 她直接把书放到他头上,一只手翻着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绸缎般的长卷发。他的头发光滑柔软, 触感极好。她摸着摸着, 很是有些上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刻钟过去,沈秀拍拍谢扶光, “你?这样一直抱着,不觉得累?” “不累。” 沈秀觉得他累。尤其他一只手还缠着布,这样枕在?她身上,又不方便又累。她推他,“起来。” “你?不愿让我?抱你??”他哀哀凄然。仿佛,她不让他抱,他就会?碎掉,就会?死掉一样。 沈秀额角抽搐,“没?有,我?只是怕你?累。” “我?不累。”他的头在?她怀里钻了钻,又安心躺下了。 她咂咂嘴,任由他了。 谢扶光躺在?她怀里,唇边漾开浅浅的笑。他微微偏首,注意?到她放在?他发梢的食指指尖。他慢慢靠近,嘴唇轻触在?她食指上。 沈秀看武功秘籍看得入神,并未注意?到此。 她没?反应。他便大胆起来。他舔了一下她的指腹。她仍旧未发现。 他舔着她的指腹,眸色灼热。想将她的手指吞入腹中,与他融为一体。 殷红唇瓣微张,他含住她的指腹。 “你?做什么?!”这会?子沈秀总算从书里拔出了注意?力,她惊呼,“你?咬我?我?手指干什么??” 谢扶光掀睫毛,犹如掀开了两把精致的扇子,他唇光水润,“不是咬,是含,我?不能含含?” 她在?他身上,看到一种纯洁,却?又下流的美丽。 她面红耳赤,“你?含我?手指做什么?。” “我?喜欢,不可以?么??”他眉头上扬,颇有些勾 铱驊 人的意?味。 “……我?回屋了。”她吞咽唾液,“你?别跟过来。” 待沈秀离去,谢扶光轻触自己的嘴唇。他捻起椅子上的一根发丝。发丝是沈秀方才掉下来的头发。 将发丝缠绕到掌心,他低首,细细密密亲吻。 沈秀关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抬起被谢扶光含过的食指。整根食指都在?发烫,有烈火在?烹烧。 把手放进装了凉水的盆里。冰冰凉凉的水,也无法抑制她食指上的烫意?。 等她冷静下来,她重?新出屋,道?:“你?待在?家里,我?去别处换些鸭蛋回来。” 他断了骨,多吃些鸭蛋,伤好得快。 “秀秀,一起去。”不出意?外,谢扶光要跟着她。他牵着她的手,牢牢与她十指相扣。 在?村间小道?上穿行时,路遇一位阿婶。阿婶的视线在?他俩紧紧纠缠的双手上掠过,笑眯眯道?:“瞧你?俩,这般恩爱,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还早。”沈秀赧然,在?外边这般黏腻歪缠,到底是有些羞耻。她欲松开谢扶光,他却?缠得更?紧。 她无奈。 谢扶光向阿婶投以?一瞥。阿婶心领神会?,知道?谢扶光要她做什么?。她清清喉咙,道?:“哎哟,秀秀,这还早呢?你?俩岁数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这定亲都定了多少年了,还不成亲,这是要等到何时?” 沈秀:“原是打算等外面不打仗了,回村成婚的。” “这仗还不知道?打到何时才能完,我?说你?俩就别等了,黄花都得等蔫儿了。我?与你?们这般大的时候,孩子都几个?了!” 阿婶语重?心长,“听?婶儿的,赶紧把这亲给成了,莫要再捱了。” 说到这里,她转向谢扶光,肃然道?:“扶光啊,你?赶紧把秀秀给娶了,咱们女子不似男子,是耽误不起的!” 谢扶光:“我?是想娶她,可是……”他止声?,与沈秀对视上。 沈秀知道?他欲言又止的话。他想娶她,是她还不想那么?快就成亲。她开始汗流浃背了。 阿婶:“可是什么?呀可是,天?爷,你?俩赶紧把事儿给办了,阿婶我?啊,就等着吃你?俩的喜酒!”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沈秀拉着谢扶光,脚底抹油开溜。 “诶!你?这孩子,怎的不听?阿婶的话呢,秀秀啊,扶光啊,你?俩赶紧的,莫要再磨磨蹭蹭的了!” 刚从阿婶身边逃开,又遇到一位阿婶。 这位阿婶同样笑眯眯地打量他俩几下,“村里都多久没?办过喜事了?秀秀,扶光,你?俩啥时候办喜事?” 沈秀:“……” 她打了声?招呼,掉头就跑。 去周家换鸭蛋时,沈秀生怕周家的人也催她成亲,她都不想去换鸭蛋了。 好在?周家人没?催她成亲。不过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周家人确实没?催她成亲,但是催她生娃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秀啊,你?同扶光生出来的娃娃,肯定好看,不像我?家那个?,你?瞧,黑得跟煤球似的。唉,尽像她爹了,她爹也是黑得跟煤球似的……你?们啥时候生娃?” 沈秀无语凝噎,“这不还早呢。那个?,鸭蛋,周姐,快去拿鸭蛋罢。” “我?这就去拿。”周姐快步去里屋拿蛋。 院子里,两个?小女娃在?叽叽喳喳玩耍。其中一个?小女娃踩着另一个?小女娃的影子,咧嘴道?:“阿萱,我?踩住你?的影子啦!阿娘说,只要走路时踩住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永远不会?离开你?。我?踩住你?的影子了,咱们永远也不会?分开啦!” “嗯!永远不分开!” 谢扶光耳朵微动,望向两个?小女娃。 沈秀倒没?注意?到小女娃们在?说什么?,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鸭蛋上,唯愿换了鸭蛋赶紧走。 “咱家的鸭蛋,个?大好吃,保准你?吃了还想吃。”周姐取来一篮子鸭蛋,笑吟吟,“秀秀,你?把这鸭蛋拿回去,只用?那盐菜炒,炒出来的蛋不腥不腻,好吃得能让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盐菜?” “家里没?盐菜?” “没?。” “你?等会?儿,我?去给你?装两碗盐菜,你?带回去炒了吃,还可以?下汤吃。”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换完鸭蛋,沈秀半刻也没?耽搁,换完就走。 手倏然被谢扶光松开。她意?外,黏人黏得厉害的他,居然也有主动松开她的时候? 他步至她身后,踩住她的影子,“走。” “你?走我?后面?” “嗯。” 她点点头,倒也没?问他为何要走她后方。 沈秀一步一步往前走。谢扶光一步一步踩住她的影子。 发现他在?踩她影子,她问:“为何踩我?影子?” 谢扶光踩着她的影子,道?:“听?人说,走路时踩住一个?人的影子,那人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明白他为何要踩她影子了,沈秀心头动容,“我?又不会?离开你?。” “你?不会?离开我??” “不会?。” 然而他仍然要踩她的影子,“往前走。” 她笑笑,依言。往前走一步,她回头。他在?认认真真踩她的影子,认真得像在?做这世间最最重?要的事。 他如此认真,她便也认认真真往前走。 迎着灿阳,她走着走着,不觉笑了起来。 第 129 章 换回来的鸭蛋, 沈秀用姜葱韭黄炒了,还拿豆腐炖了蛋汤。香喷喷的菜端上桌,她笑盈盈, 对谢扶光说:“你多吃些鸭蛋,胳膊好得快。” “是为了我去换的鸭蛋?”谢扶光原以为是沈秀想?吃鸭蛋。 “对,周阿婆之前不是说你要多吃鸭蛋嘛。”她给他夹菜。他直接张嘴要她喂。 她笑笑, 喂给他。他也夹菜,喂到她嘴边。 谢扶光喜欢两?人互相投喂。对此乐此不?彼。她亦喜欢。 他夹起一片菜, 送到她口?中。等她咬下去,他却?不?松筷。他把她咬了一口?的菜夹回去, 送进自己嘴里。轻轻咀嚼, 慢慢品味。 沈秀两?腮一红。 日出?东方红似火。沈秀坐在观天峰上,舒适惬意到昏昏欲睡。她头一歪,靠着谢扶光的肩, 直接睡了过去。 谢扶光把睡过去的沈秀放到腿上,温柔抚摸她的背脊。 沈秀睡着睡着, 翻身, 远离开谢扶光。他立刻将她拉回来。 睡了没多久, 她又无意识翻身,又远离他。他再次把她拉回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片刻后, 睡梦中的沈秀, 又往外?挪。 睡梦中的她,总要离开他。 谢扶光面沉如?水。他摘下楼上的发带,用发带把他的手与她的一只手捆绑到一起。 摘下发带后, 他长发披散, 风吹乱他的额发,凌乱的额发遮蔽住了他阴鸷的双目。 他屈下背脊, 浮动的发丝,犹如?蛛丝,包裹住了沈秀。 醒来,沈秀打呵欠,“我怎的睡着了。”紧接着,她急忙问:“我这次又打呼噜了?” “没有。”他问,“你很在意这个??” 她耳廓绯红,“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怕你嫌弃我打呼噜。” “为何会嫌弃?你怎样我都不?会嫌弃。” 如?春风拂柳,沈秀心?头柔软下来,她抿笑,“你的头发怎么散着的?发带呢?” 她抬手帮他梳理头发,一只手却?抬不?起来。辨清手腕上的束缚是他的红发带,她问:“这是做什么?” 为何将她与他的手绑到一起? 谢扶光:“刚才你睡觉时?,总往外?面挪,我不?想?你离开我。” “咳,我的睡相可能不?大好。”她扯了几下发带,扯了好几下都解不?开,越扯,发带反而缠得越紧。 “你怎么系的,我解不?开。” 谢扶光系的断死结,无法?解开的死结。他道:“解不?开了,不?如?以后就这样?” “以后都这样?那怎么能行?谢扶光,快解开。” 他仿佛是注意到了什么,“为何总是连名带姓叫我。” “我叫习惯了,那 铱驊 我以后不?连名带姓叫你,我叫你……扶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叫一遍。” “扶光。” “再叫一遍。” “扶光。”她观察他。他很喜欢她这样叫他,她莞尔,“扶光,扶光,扶光,扶光……” 一连叫了好多声。 明显的愉悦在他眉宇间漫开,他嗯了一声。 “扶光,把这个?解开,解开了我们回去。” “我不?是说?了解不?开。” “那这……” 他取出?匕首,直接割断发带,“解不?开,但可以割开。” 断开的发带,上面绣的曼陀罗花也断开了。 “这发带可惜了。”沈秀摸摸发带上断开的刺绣。她收起发带,同谢扶光一起离开。 经过梨花林,沈秀飞下来。瓷器一样柔和细腻的梨花,如?雪洁白无瑕。她扫视梨花林,兴致盎然道:“等秋天梨熟了,我们来摘了吃。” “梨”字,谢扶光倍觉刺耳。 他现在听不?得“离”字,与“离”通音的“梨”也不?行。 他说?:“我讨厌梨。” “讨厌梨?你讨厌梨么,”她挠后脑勺,“那到时?候你不?吃就是了。” 她步伐轻快,在花树间穿梭。踮脚欲折下一枝梨花,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 “梨花儿,卖梨花儿!”大街上,卖花儿的姑娘扯着细细的嗓子吆喝,很快她的吆喝淹没在潮水般的嘈杂声里。 “炊饼,热乎乎的吹饼!又大又实?秤的炊饼!” “卖水饭喽!” “旋煎羊白肠,好吃的旋煎羊白肠!” 卖酥胡桃的老郑刚吆喝了一声,就看?到人群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赶忙喊住那道人影,“沈老兄!沈老兄!” 沈有财如?若游魂,听不?到似的,一直往前走。 老郑过去拉住他,“沈老兄,何处去?” 沈有财转过头,他面色黯淡蜡黄,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家去。” “你女儿还未找到?” 沈有财摇头。老郑叹,“别担心?,肯定会找到的。” 真的会找到吗?沈有财双目无焦距。即使是找到了,也可能只是一具尸体。外?人都以为秀秀是失踪了,并不?知秀秀是投河自尽。 沈有财失去魂魄般,晃悠着身子前行。 “鱼笋夹子!”有小贩在卖鱼笋夹子。沈有财过去,买了一包鱼笋夹子。秀秀最喜欢吃这玩意儿。想?起秀秀,沈有财鼻子一酸。 他揣着鱼笋夹子,穿过小巷时?,恶毒的辱骂直朝他耳朵轰鸣过来。 “你个?赔钱货!老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来你这个?赔钱货!天爷,以后谁给我摔盆子啊!我们老王家就要绝后了啊!”王大根一边骂,一边往他女儿身上打。 七八岁的小女娃,跪在门槛前,忍受着打骂,哭都不?敢哭。 目睹这一幕,沈有财怔然。面前浮现出?从?前的记忆,从?前她也是如?此责骂沈秀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前他叉腰,鼻子里哼出?气,“你个?死丫头,赔钱货,都怪你不?中用的娘,生下你这么一个?赔钱货。” 七八岁的沈秀,倔强地抬起头,“我才不?是赔钱货!凭什么女儿是赔钱货?儿子才是赔钱货,讨债鬼!” “你个?死丫头,你这是要气死我!”他气得七窍生烟,继续骂骂咧咧,“死丫头,赔钱货,讨债鬼,我们老周家就要断子绝孙了,老祖宗,是我对不?起你们!” 此时?记忆重现,他骂骂咧咧的画面,与前方王大根骂骂咧咧的画面重合。顿时?,他气血翻涌,“住手!” 王大根侧身,“谁?” 沈有财走过去,一把将小女孩拉过来,“你要把你女儿打死?” “打死了又如?何,反正是个?赔钱货!” “她不?是赔钱货!” “笑话,她不?是赔钱货,谁是赔钱货?她一个?女娃,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女娃不?是赔钱货!你才是赔钱货!” “放你娘的屁,女娃子养不?了老,摔不?了盆,以后都是别个?屋里的,这还不?是赔钱货?” “女娃也能摔盆子!” “你说?什么诨话!你这人莫非脑壳有问题?去去去,一边去,别人的家事你少管,一边儿去!”说?着,王大根扬起藤条,又要抽他女儿。 沈有财怒目,直接一脚踢过去。 “唉哟!”王大根摔在地上。他立马起身,“你敢踹老子!”他也一脚踢过去。只是还未踢到沈有财,他就被两?位护卫打趴到地上。 看?了看?随行护卫,沈有财道:“把他押到衙门里去,他方才要打死他女儿,他要杀人!我要告他杀人!” 王大根:“放你娘的冲天屁!你个?直娘贼!” 刚刚骂完,他背部?就被护卫一踩,他痛呼,“啊!” “呸!”沈有财叉腰,“你这孽心?孽肺的烂货,我沈有财今日定要你吃些苦头!” “把他压到衙门里去。”沈有财吩咐完,面向哆哆嗦嗦的小女娃。小女娃瘦筋拉骨,身上没几两?肉,露出?来的肌肤上,尽是青紫红肿的伤。 他又吩咐一位护卫,“带她去看?大夫,好好给她医治。” “是,老爷。” 若是别人状告父母打骂孩子,官衙或许不?会怎么搭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父母打骂孩子其实?是允许存在的。这种情况并不?好处理。但若这原告是沈有财,情况就不?同了。 沈有财是谁?他头顶上罩着他的人,个?个?都是大人物。没人敢惹他。 是以,衙门老爷无比重视此事。 被打得屁股开花的王大根,哀嚎得鼻涕直流,“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人,小人再也不?敢打骂我女儿了!小人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待我女儿!大人,饶了小人吧!” 沈有财悠哉悠哉地欣赏着王大根的惨状,还磕起了瓜子来。 王大根万分?悔恨,他今儿为何要在屋门前打女儿,为何要招惹沈有财,早知沈有才的身份,他是万万不?敢招惹他的! 可惜如?今后悔已无用。他只觉屁股已经被打烂,他快要被打死了。 “饶命……饶命啊……” 当然他不?会死。打板子的衙役心?里有数,手上有分?寸,不?会把人打死,但会让人痛不?欲生。 王大根嗓子都嚎哑了的时?候沈有财漫不?经心?地拍拍手上的瓜子,“今日便放过你了。你当心?些,若被我发现你偷偷打骂虐待你女儿,你可得好好仔细仔细你的屁股!” “不?敢了,老爷,便是再给我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了!”王大根抖如?筛糠。他绝不?敢再打骂虐待他女儿了! 沈有财满意了,淬了声,甩袖离去。 回家的路上,他摸摸怀里揣着的鱼笋夹子,整个?人又失魂落魄起来。 家里,杨氏蹲在火盆边上,边烧纸钱,边抽咽:“秀秀……秀秀……” “杨氏!你发甚么疯!秀秀又没死!你给她烧甚么纸钱!”沈有财怒目而视。 杨氏擦泪,“秀秀她是投河自尽的,这些年了,一点音讯也无,恐怕早已……” “你休要胡吣!秀秀她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若秀秀真的没了呢?若她真的没了。这些年,我们都没为她烧过纸钱,她在下面没钱,用什么吃什么穿什么?我们什么也没给她烧,她什么也没有,在下面肯定过得不?好!” 听到这话,沈有财被火盆里的火烫了似的,浑身战栗起来。他忙不?迭抓起一把纸钱,烧进火盆里。他一把一把往火盆里扔纸钱,生怕扔得慢了,沈秀在下面会穷得饿死。 倏然,一道清透微亮的声音自堂 弋? 前响起,“她没死,烧这些不?吉利。” 堂前,少年一身鹅黄锦衣,容颜清透俊秀,只是眉宇间透着一抹不?符合他年龄的沉郁。 第 130 章 沈有财急切问道:“长生, 你怎的来了,是不是秀秀有消息了?”他满目期待,面?皮颤抖起?来。 身着鹅黄锦衣的魏长生微微摇头。他眉目俊秀, 与魏朝清有两三?分相似,从前肉嘟嘟的两颊因年?岁的增长,消减下去, 五官轮廓变得清晰流畅起来。 瞥了瞥燃烧着纸钱的火盆,魏长生吩咐人将火盆拿出去, “沈伯伯,姐姐还?活着, 您别再烧这些东西, 不吉利。” “可是……”沈有财抹泪,他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以后不会再烧了。长生, 你来这是?” 魏长生此番前来是为送贡品。宫里给?魏朝清送来了贡品, 魏朝清便派魏长生来沈家, 给?沈家分一些贡品。 这几年?,魏朝清每年?都会把?这些贡品分给?沈家用。每回沈有财都会说:“这如何使得, 长生啊, 以后别送了。” 然而魏朝清仍然继续送。无论是贡品还?是其他好东西,都往沈家送。好似沈家是他们的家,沈有财与杨氏与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东西送到, 魏长生告辞。目送魏长生走远, 杨氏喃喃:“长生都长这么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年?多以前,长生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娃, 如今他稚气?已脱,已经长成?一个俊致的小少年?。 时光过得如此之快,眨眼便是好几年?。秀秀也已经消失了这么久了。想到此,杨氏又悲从中来,伤心?地掉起?泪。 魏长生离开沈家,进入沈家旁边的宅子。一路进入书房。书房里,焚香袅袅,宝鼎相浮。长案前,魏朝清靠在长案上,枕着一张画,双目紧闭。 画上的人是沈秀。魏长生低视画像,渐渐地,眸中起?了雾气?。他轻轻触摸画上的人,下一瞬猝然被魏朝清抓住手。 “秀秀?”魏朝清醒来。见他抓住的人是魏长生,不是沈秀,他神色淡下来,“长生,有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魏朝清颔首。魏长生的视线在魏朝清身上逡巡。 魏朝清容颜憔悴,温润的眉目间一片黯淡,似如欲枯的玉竹。注意到他发间嵌着一缕银丝,魏长生叹息。舅舅才将将而立之年?,这样的年?纪,本不应早生华发。 “舅舅,你变老了好多。” “什么?” “你变老了,都长出白发了。” 魏朝清立时取来镜子,“白发在何处?” “这里。” 拔掉白发,魏朝清问:“可还?有白发?” “没有了。” 魏长生明显地察觉到魏朝清松了口气?。他知道舅舅为何会如此在意“老”这件事。 因为舅舅喜欢沈秀。而沈秀比舅舅年?轻许多,故而舅舅就格外在意变老这件事。 他原先并不知此事。从前舅舅待沈秀好,他以为舅舅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待沈秀好。这些年?过去,他饶是再蠢,也清楚地明白了舅舅并不是因为他才对沈秀如此好。 舅舅喜欢沈秀。一发现此事,他便直接问了舅舅。舅舅坦荡承认。 得知舅舅喜欢沈秀,魏长生心?里生出奇怪的,难以言明,难以描述的情绪。 他一岁一岁长大,如今也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那样奇怪的,难以言明,难以描述的情绪了。 他喜欢沈秀。他也喜欢沈秀。 魏朝清放下镜子,吩咐仆从去取一碗养身养颜,缓解衰老的参汤。 待他喝完参汤,魏长生道:“舅舅,京都那边又来人请你回京了。” “打发走了?” “已经打发走。”魏长生接着问,“舅舅,我们以后真的不回去了?” “嗯。”魏朝清颔首。 三?年?前,魏朝清辞去国子监祭酒之位,留在了燕州。这几年?,圣上年?年?都派人来请他回京任职,他始终都未曾松口。 轻轻揉捏着太阳穴,魏朝清起?身去往厨房。厨房里的厨子见魏朝清来了,忙不迭行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穿上襜裳,魏朝清净手,取刀剁鱼肉。剁成?茸的鱼肉夹进切成?刀片的笋片里,挂糊油炸。 滋滋滋滋,锅里油花呲啦响!油炸过的浓郁笋香和鱼肉鲜味钻进厨子鼻子里。厨子喉结滑动,吞咽口水。 老爷每日都会来厨房炸鱼笋夹子,这几年?过去,老爷炸的鱼笋夹子,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恐怕全天下都无人能胜得过他。 他自己怕是再炸个一百年?两百年?,都炸不出这么香的鱼笋夹子。他不停咽口水,恨不能就着这香味吃三?大碗白米饭。 日光隐去,如丝细雨飘进窗内。魏朝清从金黄油亮的鱼笋夹子里抬起?头。他望着细雨,低喃:“清明将至。” 清明将至,清明前后雨纷纷。此时,不止汉地,楼兰也在飘雨。 细雨沾湿招魂幡,招魂幡在风里猎猎飘扬。一排排招魂幡,围绕着巨大到不见尽头的招魂还?阳台。 招魂还?阳台的中央,是一黑白八卦阵,阴阳鱼眼里摆着放着一些女子的旧衣。 月楼迦站在八卦阵前。他身着祭祀服,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后,额心?凌凌蓝月下,冰蓝的眸子里一片肃穆。 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招魂还?阳台,乃是他驱使万民,耗费整整一年?修筑而成?。 这并非楼兰的招魂还?阳阵,因沈秀是汉人,楼兰的招魂还?阳阵或许没用,是以,用楼兰招魂阵的同时,月楼迦也特意用了汉人的招魂还?阳阵。 凝视八卦阵里沈秀的旧衣,月楼迦目色冰莹如雪。他并不相信沈秀已死?。这几年?,他一直在找她。虽不信她已死?,但他做了两手准备。 若她真的已死?,他便将她的魂找回来,让她还?阳,让她死?而复生。 每月,月楼迦都会用楼兰招魂阵,与汉人招魂阵,给?沈秀招魂。 细细雨丝下,风吹动月楼迦雪白的长发,祭祀长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高举招魂铃,冰冷的瞳孔里溢出森寒,“魂兮归来!” 周围一同招魂的法师,见到月楼迦冰冷的神情,纷纷不寒而栗。 这位楼兰王,招魂时,并不是在祈求神明给?沈秀还?魂。而是在命令,威胁神明。 神明不给?沈秀还?魂,他就会灭了神明似的。 如此睥睨狂妄。 130-140 第 131 章 丛林里, 野猪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它身躯健硕,毛发?粗长,弯长的獠牙尖锐地刺着空气, 凶狠的样子,像是要把任何侵犯它领地的人刺穿。 它迈着粗重?的蹄子,雄赳赳往前走, 倏然,毫无预兆地, 一道罡风闪电般掠过来。 “砰!”它被罡风打得摔倒在地。 野猪已经?没了气息。沈秀从树上跳下?来。 “这只?比上次打的野猪要肥好多!”她用绳子拴住野猪,同时对谢扶光道。 他牵住她的手。 她运力, 拖着几?百斤的野猪往前走。她身上的功夫特特厉害, 打猎轻而易举,几?百斤的野兽拖着毫不费力。 这让她极有成就感,“扶光, 咱们这功夫,以后要是出去?了, 光是打猎就我们就能发?家致富呀。” 别的猎人打猎很不容易, 她和谢扶光打猎, 容易得跟喝水一样。以后就算是出了桃花源,他们俩也?肯定不愁过日子。 “扶光, 谢谢你教我这么厉害的功夫, 回去?我给你炖野猪大骨汤,你多喝点,骨头能好得更?快!” 谢扶光捏捏她的掌心, 笑吟吟, “好。” 回程途中,远远望见远处的梨花林, 沈秀道:“那边是之前我们看到的梨花林。” 进入四月,梨花开得更?茂盛,簇拥成了繁繁密密的香雪海。她第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花开得还没这么多。 这几?日,谢扶光带她去?看日出,不知为何他改了路线,没经?过梨花林,是以,她好几?日没来这里,竟不知花竟开得这样茂盛了。 听不得“梨”字,如今更?见不得梨树的谢扶光,唇 弋? 角向下?抿。 夜里,谢扶光来到梨花林。他扫视盛放的梨树,微微歪头,有些神经?质得温柔一笑。 接着,他掌心运力。 “哗哗哗!” “哗哗哗!” 梨花纷纷落地。树树梨花全部落地。 不久后,原本?开得茂盛的梨树,通通成了光秃秃的秃子,枝桠上的繁密花朵全部被摧残落地。 风花传信,雨浸春尘,晨间雨疏。四月多雨,前几?日才下?了雨,今晨又开始下?。 雨落下?来,天气也?冷下?来了几?分。沈秀多添了一件衣裳。落雨闲暇无事做,一闲便困。春困浓浓,沈秀午睡直接睡到傍晚。 醒来,一如既往,看到谢扶光坐在她床边。 谢扶光问:“睡饱没?” 她点点头。他道:“饿了没?去?吃饭。” “怎么不叫我起来做饭。” “我一人能行。”他牵着她,来到堂屋。 “咕嘟咕嘟……”堂屋里,火炉上烧着热茶。 吃饱喝足,谢扶光坐到火炉边上,泡了一壶桃花茶。沈秀接过茶杯,抿下?一口。芬芳幽甜的热茶下?肚,饭后的涨腻略略消减。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院子里的花颤颤巍巍,被雨淋得晶莹剔透起来。微风将花香吹进堂屋里,融进丝丝缕缕的茶香里。 泛着些微寒意的阴雨天,吃饱喝足后,坐在火炉边,喝着热茶,赏着花雨,恬静温暖,舒适惬意。沈秀懒洋洋地摊在躺椅上,只?觉最最美满的日子莫过于此。 旁侧,谢扶光低垂眉眼,轻柔地给她按摩腰部。自从知道自己有武功后,她每日都?有在练功,因?而,身上的部位,尤其是腰部,时常酸痛。 谢扶光便给她按摩,缓解她身上的酸痛。即便他只?有一只?手能动,也?要给她按摩,不辞辛苦,不厌其烦。 炉火火光轻轻地抚摸他的侧脸,把他白皙的肌肤映得微红,似是浅浅扑了一层胭脂,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沈秀余光出触及谢扶光,心口暖热,直觉这日子又美满了几?分。 她油然喟叹:“嗳,我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谢扶光停下?揉捏的动作,“你会永远在我身边么?” “会。” “当真?” “你不信?”沈秀伸出小指,“那我们拉勾?” 她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乌龟王八蛋。” 拇指对准他的拇指,盖章。 沈秀:“好了,我们拉完勾了,谁变谁是乌龟王八蛋。” 谢扶光:“我不会变。” 沈秀:“我也?不会变。” 谢扶光:“你真的不会变?” “我都?拉勾了,肯定不会变,”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谢扶光喉结微动。他骗了她,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若她恢复记忆,发?现他骗了她……一想?到她知道真相后会离开他,无尽的恐惧几?近将他淹没。 恐惧日渐加深,他亦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 “不要离开我。”他抱住她的腰,死死枕在她腿上,像是死也?不会放开她。 沈秀感觉到他的情绪紧绷起来,她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我不会离开你。” 入夜。洗漱过后,沈秀对谢扶光道:“我回屋睡了,你也?早些睡。” 谢扶光跟着她进了屋。她道:“你的屋子在那边。” “我想?与你睡一屋。” 沈秀面热,“我们还未成亲。” “可我与你离得太远。” “不就一面墙的距离。” “太远。”他垂下?睫,情绪低落,让人生怜,“我不想?与你离得太远。” 沈秀不禁心软下?来,默了默,她让步,“可以睡一屋,但不能睡一床。” 他很快道:“我睡软榻。”他把枕头被子抱了过来。 沈秀钻进被窝里,听到软榻那边谢扶光在问:“不吹灯,能睡得着么?” “我吹不吹都?都?睡得着,你要点灯睡?” “想?随时醒来都?可以看见你。” 想?随时醒来都?可以看见她,所?以要点灯睡?沈秀默,她按按加速跳动的心口,道:“那你点灯睡罢。” 靠在榻上,谢扶光远远看着沈秀,忽而道:“我为何没有长在你身上。” “什么?”乍然听到这句话,沈秀一惊。 “我若长在你身上,就可以不用与你分开。”他吐字很轻,透着遗憾与落寞。 他这样离不开她。沈秀心头热热的,像是被灌了热烫的蜂蜜浆。 不多久,沈秀进入梦乡。待她睡熟,谢扶光下?榻,来到她床边,直接睡在她床边。 次日,沈秀听到的谢扶光的第一句话便是:“秀秀,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她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他很怕她离开她。她用力抱住他,“扶光,你别担心,我会一直一直与你在一起。” …… 一晃两三日过去?,天还在下?雨。阴雨绵绵不停。沈秀去?茅房如厕,一出来,就见谢扶光待在茅厕外?,白皙昳丽的面庞上,带着略微的焦躁。 与她分离,而产生的焦躁。 其实沈秀之前也?有察觉到他一离开她,就会焦躁。只?不过,最近他的焦躁,似乎加重?了。 她心情复杂。他这样离不开她,一离开她,机会焦躁不安。她感到甜蜜欢喜的同时,也?很心疼他如此焦躁不安。 她只?能一遍一遍保证,“扶光,我真的不会离开你,你不要担心。” 谢扶光嗯了一声。沈秀想?,他这样害怕她离开他,是否是因?为他小时候的经?历。他小时候被亲生母亲抛弃,后来又被亲生父亲抛弃,所?以他格外?害怕别人抛弃他? 念及此,沈秀对谢扶光更?心疼了。她在心里咒骂了好几?遍原良谦这个疯子。 “老天爷,您一定要让原良谦这个狗东西,在地狱里受尽折磨,让他生不得,死不能,痛不欲生,不对,是痛得想?还阳。”她双手合十,虔诚祈求老天爷。 又怕老天爷觉得她心不诚,她连忙去?摆了果子点心,插上香,再?次祈求老天爷,“老天爷啊,您一定要听到我的心声,若您能实现我的愿望,我以后定会好好孝敬您。” “你在做什么?”谢扶光从背后抱住她。 “我在向老天爷祈愿,希望他老人家能让你爹,不对,原良谦,让原良谦在地狱里受尽折磨。” “是为了我,才求老天爷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点头。他很欢喜,抱紧了她。 近日天放晴,绵绵阴雨,终于停歇。和畅惠风里,沈秀捡起地上落的花。她专门捡了红色的花。 因?为谢扶光喜欢红色。 将捡起来的花编成红红的花环,她想?,谢扶光带上这花环,定然很漂亮。 “扶光,这个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谢扶光弯唇。 “你戴上看看。我帮你戴上。”她举高花环。他低头。 鲜艳的红花环,压着他卷卷的墨发?,唇红齿白的他,漂亮得像戴花冠的花神。 沈秀闪神,随之一把抱住他,“扶光,你真好看!你太好看了!” 他闷哼一声。她讶异。她抱疼他了?她抱他的力道很轻,也?没碰到他受伤的胳膊,他为何好像很疼的样子。 从他怀里撤出来,一眼瞧见他心口处有血迹渗出来。 “你受伤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按住心口,“没事。” “怎么就没事了!快让我看看!”沈秀二话不说,直接拔他衣裳,“你怎么受伤了?” 把他的衣裳扒开后,沈秀瞪大双目。 他的胸膛上,有一大片纹身。从锁骨到裤边,纹了一个人。 这人,细眉杏眼鹅蛋脸,身着长裙。 她颤颤:“这是……我?” “是你。” “你怎么把我纹到你身上了?” “我想?长在你身上。可惜不能。但若能让你长在我身上,那也?是可以的。把你刺在我身上,就当你长在我身上了。这样,我便与你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不会再?分开。” “你……”沈秀内心震撼,喉咙被堵住了一般。 他遗憾道:“可惜我后背有伤疤,不能把你纹在背后。” “这是没纹好?为何出血了?” “还在恢复,会出血。” 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刺完这么大一片刺青?沈秀心如刀割,既感动又心疼。 她小心翼翼碰刺青,“疼吗?” “不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才不信。肯定很疼。”她之前缝月事带,不小心扎到指腹,都?觉得很疼。他胸膛上那么一大片刺青,刺的时候肯定疼地 忆樺 不得了。 “你是不是傻,就不能刺一个小点的?刺这么大做什么,疼不疼啊你!”她恨不得锤他几?下?,可又怕弄疼他。 “不疼的。”他握住她的手。 她看着他微微出血的刺青,看到的,是他纯粹的,赤诚的,热烈的,极致的,血淋淋又痴狂的爱意。 动容之下?,她眼眶湿热,不由自主,靠近他。 她轻轻吻在他微微出血的刺青上。 那里,是他的心口。 谢扶光陡然顿住。 转瞬,他急促地喘息起来。窒息般的极乐,让他呼吸越发?急促。 下?一刻,极致的欢愉,让他快乐到晕了过去?。 “扶光?”沈秀连忙抱住晕过去?的谢扶光。 他已然不省人事。 第 132 章 谢扶光胸膛上的刺青, 让周阿婆诧异了一下。她面带异色,向沈秀投以一瞥。主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这位沈姑娘。 给出血的刺青擦了药, 周阿婆道,谢扶光是情绪过于激烈,激动过度, 刺激到晕过去的,并无大碍。她问沈秀, 谢扶光晕倒之前是做了什?么,以至于情绪如此过度激烈。 沈秀张张嘴, 没好意思说?出?来。她猜测, 是不是因为她亲了谢扶光的刺青,他才激动过度晕过去的? 一想到自己方才竟直接亲了他的心口,行为如此大胆, 她整个?人便轰轰轰烧起?来。她不答反问:“阿婆,他何时能醒。” “很快便能醒。” 不多久, 谢扶光苏醒。他一醒来, 视线直接定在沈秀身上, “我还要。” 沈秀:“要什?么?” 他指指自己的心口,“亲这里?。” 沈秀:“……” 周阿婆好像猜到谢扶光为何会晕过去了。她臊着老脸, 面皮上的皱纹都开始抖动, 一条条似要从她脸上跳下来。 不敢再看周阿婆,沈秀急忙拉谢扶光,“走了, 回家了。” 她恨不得此刻直接瞬移到家。飞速至家, 她哐哐灌下两杯水,整个?人才平静下来。 一回头, 就对?上谢扶光灼热缠黏的双眸,他的声线里?透着浓浓的渴望,“我还要。” 皮肤上火辣辣的,堆满了火烧云,沈秀道:“你又晕过去怎么办?” “我会忍住。” 她呐呐,“怎么亲一下,你就能晕过去。” “我太高兴。” 她亲他一下,他就这么高兴,能高兴到晕过去?沈秀赧然?的同时,隐秘的欢喜丝丝缕缕缠绕住她心弦。 “咳!”她正色,“不行,我怕你再晕过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秀秀。”谢扶光扯住她的衣角,低着黛色长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扯她衣角的动作?,有些可怜,且还有些娇,如被摧残的花一样,娇怜可人。 他这样子,若一滴水,落入她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她很容易就心软下来,“那我……” 隔着衣裳,她飞速亲了一下他心口,“好了好了,我亲了。” 隔着衣裳,他不满意,最后?只摇头,“太快了,再来一次,慢一点。” 她颊边绯红,慢吞吞靠近他。嘴唇碰了一下他心口,刚要扯开,后?脑勺就被他的掌心按住。 感受着她嘴唇的温热,谢扶肩膀微颤。他的气息渐渐急促粗重起?来,瓷白无瑕的肤色里?泛起?胭脂红。 感觉到他在颤抖,下一刻就要抽过去了似的,沈秀推他,“扶光,快放开,你是不是要晕过去了?” 他声音喑哑,在极力?克制,“没有,我会忍住。” 沈秀用力?一推,与?他拉开距离。 他胸膛剧烈起?伏,皮肤红得似要滴血,像是在犯病,随时就会背过气去。 沈秀只能庆幸,幸好她是隔着衣裳亲的,刺激度没那么大,不然?,谢扶光肯定会像之前?那样直接晕过去。 她拍拍他背脊,给他顺气。他眼尾泛红,眸里?带着水光,看着她的眼神里?,盛满渴望。 他还想要她亲他。 她肃色,很是担忧他,“不行,我可再不敢了。” 她很坚决,谢扶光歇下心思。 忽而,她道:“我们从前?亲过吗?你以前?也经常晕?”从前?都睡一张床了,应该亲过? “只有两次,差点晕了。” 之前?两次亲吻,一次是沈秀不小心亲到他,还有一次是她为了让他放她回家,主动亲的他。 那时沈秀不喜欢他。那时他们并未两情相悦。但那时他仍然?差点就欢愉到晕过去。 如今两情相悦,他方知?,两情相悦的亲吻,会令人愉悦到超过身体阈值,晕将过去。 听?谢扶光说?,从前?他们俩只亲过两次,沈秀意外。他如此黏人,如此渴望她的亲吻,这几年竟然?只亲过两次,想必他忍得够辛苦。 她之前?是铁石心肠吗?否则她是怎么忍心的? 不过她并没纠结于此,没多想便过去了,“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谢扶光目送她的身影,他按住心口,竭力?平复气息。 沈秀倒茶出?来,屋里?却没了谢扶光的身影。 “扶光?”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的身影。他去何处了? 在外面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或许是有事出?去了。她这么想着,待在屋子里?等他。 彼时,谢扶光正在让周阿婆给他把脉。 周阿婆面色复杂。谢扶光刚与?沈秀离开,没多久又返回来,来找她看病。他说?,他与?沈秀亲他,他会晕过去,让她治疗一下他会晕过去的问题。 “如果一亲就会晕,那最好不要亲。”说?这种男女之间的事,即便是一把年纪了,周阿婆仍很是脸臊。嗳,这真真是,羞煞她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不行。” “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还是————” “不行。”谢扶光不容置喙,“告诉我其他办法。” 等着等着,还不见谢扶光回来。沈秀有些担心,刚踏出?门槛,就见谢扶光与?周阿婆一同进了篱笆内。 她迎上去,“扶光,你去哪儿了?阿婆,您怎么来了?” 周阿婆看看谢扶光,又看看沈秀,她清清嗓子,道:“是这样的……” 周阿婆说?,方才谢扶光去她那里?,让她给他把了脉,询问她,如何治疗他与?沈秀亲吻会晕过去的问题。 周阿婆说?,他这也算一种病,只不过,要治这个?病,只有一个?办法。 她急问:“怎么治?” “让他习惯。” “习惯?” 听?完周阿婆的解释,沈秀默了。只要她多亲亲谢扶光,让他习惯,习惯了,刺激度会慢慢减弱,再按压极泉穴,太阳穴,虎口穴,配合吃一些宁神药,他就不会一亲就晕。 沉默后?,沈秀立刻道:“我晓得了。”她也顾不得害羞了,她只想治好谢扶光这种“病”。 等周阿婆离去,沈秀注意到谢扶光低着头,神情黯淡。她握住谢扶光的手,“扶光,不用担心,会治好的。” 他掀开长睫,“那现在就开始治,亲我。” 忖了一忖,她道:“我亲一下你的脸。”亲脸的刺激,或许比亲心口要小一点。她毫不犹豫,去亲他。 还未亲到他,她猝地停下动作?,“慢着!” “怎么?” “药,我先把药煎了,你先喝点药。”她马不停蹄去煎药。 热气从药炉子里?袅袅升起?,沈秀坐在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 谢扶光靠在她身上,如同菟丝花一样,缠黏着她。 沈秀瞄他。从前?的谢扶光,是一朵妖冶昳丽的曼陀罗花,自从她对?他表明心意后?,他就变成了一朵黏人的菟丝花。 想长在她身上的菟丝花。 想到此处,她又想起?他因为想长在她身上,退而求其次,在自己身上刺的刺青。 因为与?她分开会焦躁不安,所以不想与?她分开,想随时随刻都想与?她待在一起?,想长在她身上。 如何消除他的焦躁不安?她一遍又一遍做保证,并没什?么用。 思忖几许,她道:“扶光,我想把你纹在我身上,我也刺一个?刺青。” 谢扶光:“不可以。” 她意外,“为何?” 依誮 她原以为他会高兴的,这样,或许他的焦躁不安会减少一些。 谢扶光:“刺青很疼。” “那你之前?还说?不疼。” “我可以忍受,你不可以。” “我可以忍受。” “你不用忍受。我不想让你疼。” “但我想————” “不许想。”他将头埋进她肩颈处,低低轻笑起?来,“你愿意把我纹在身上,我很高兴。” 她摸摸他锦缎一样光滑柔顺的头发,就在这时,药炉噗呲起?来。 药熬好了。她吹吹药,“你先喝一点。” 谢扶光直接大口大口灌药。 “慢着点,别呛到了,没人跟你抢药喝。”她将将言罢,他就已经把药全?部喝完。 放下药碗,谢扶光道:“可以了,亲我。” 迎着他渴望到发光的眼睛,沈秀擦掉他唇边的药渍。 随后?,她将唇轻轻印在他颊边。 如凝脂的肌肤,泛着花香,她仿佛亲在初绽的花朵上。 一亲完,她立刻观察谢扶光的反应。不出?意料,他又兴奋到颤抖起?来。她快速给他灌药,同时去按压他的穴道。 谢扶光喘息着,喘息着,没晕过去。 “有用!”沈秀松气,安下心来。她按着他的极泉穴,道:“太好了。” 谢扶光沙哑着嗓音,“再亲一下。” “扶光,慢慢来,一天之内别受太多刺激了。” 得不到她的亲吻,他便又躺进她怀里?,继续做她的菟丝花。 入夜,沈秀蒙在被窝里?,回想起?嘴唇上的触感,还能感受到那种滑腻的幽香,她捂捂脸,强制自己进入睡梦中。 另一边软榻上,朦胧烛火里?,谢扶光一眨不眨注视床上的沈秀。他抚摸身上的刺青,就好像在抱着沈秀一样。 天亮,晨雾若有似无,入缥缈的白纱,围绕着重峦叠嶂的群山。沈秀还在睡梦中,就闻到丝丝缕缕的药香。 床边,谢扶光手里?捧着药碗,声含期待与?渴望,“秀秀,亲我。” 一大早,他捧着药碗,专门等她醒来亲他,好似干渴了一整个?季节的花。 她有点想笑。 此时的谢扶光,海藻一样长卷的发丝拢在肩后?,身上裹着浓郁的花香。 屋内略微昏暗,他身上似有烟霞轻拢,整个?人如若一朵开在清晨的曼陀罗花,花瓣沾染着晨露,艳昳欲滴,诱惑着行人去采撷。 如此秀色可餐,充满了诱惑,蛊惑着沈秀去亲他。美色当前?,她实在是难以抵抗,很容易就被熏了心。她也想亲他。 但她摆摆手拒绝,“还没吃早饭,吃了饭才能喝药。” “已经做好了。” 饭桌上,吃了一口包子,谢扶光一口灌下整碗药,喝完药,立时道:“好了。” 沈秀:“……” “你吃一口就饱了?”沈秀凝噎,她夹起?包子,喂到他嘴边,“来,多吃点。” 他乖乖吃下。于是她又给他喂了个?包子。他依然?乖乖吃下,好像无论她喂什?么,只要是她喂的,他都会吃下去。 给他喂了两个?包子,再催他喝完一碗粥,沈秀才停手。 饭毕漱口之后?,谢扶光直接贴上来,他指向他胭艳的嘴唇,“要亲这里?。” 亲嘴?沈秀心跳加速,指甲用力?戳了一下指腹的肉,她缓慢地,轻轻地靠近谢扶光的脸庞。 两唇相接,清凉温软的触感下,沈秀脑中升起?一片白茫茫的雾。 白雾里?,曼陀罗花刹那绽开,热烈怒放,秾绝冶艳,激得她全?身血液逆流而上,灵魂都在震颤。 她头晕目眩,意识开始发昏,只觉自己也要晕过去时,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顿然?,她清醒过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见地上,谢扶光双目紧闭,已然?昏迷过去。 “扶光!” 谢扶光又一次晕了过去。 等他恢复清醒,他第一句话就是还要她继续亲他。 明明知?道自己承受不了,又还想要。 沈秀嗳了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足足花了半个?月,谢扶光才逐渐适应过来。经过半个?月的练习,习惯,适应,在亲吻时,谢扶光总算不会晕倒了。 这半个?月,每日,他俩都要亲一次。因为怕谢扶光身体出?问题,沈秀规定每日只能亲一次,谢扶光对?此不满,但也能听?她的。 半个?月过去,谢扶光总算“正常”一点了。 谢扶光的身体正常后?,不满足于每日一次亲吻。这之后?,他整日里?都缠着她要亲。 在他的纠缠之下,沈秀的嘴唇发肿,处于一种无奈,却又欢喜甜蜜的状态里?。 这一日,沈秀摘下谢扶光手臂上缠的布,道:“胳膊终于痊愈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我不要好吃的,”谢扶光直视她,“我要你亲我。” 明明刚刚才亲过。沈秀扶额,“还是得节制一下。” 每当这时候,谢扶光总会牵住她的衣袖,低垂眉目,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这副委屈又难过的样子摆在沈秀面前?,沈秀岂能不妥协? 她总是吃这套的。 暗自叹息一声,沈秀放下缠胳膊的布条,去亲他。 亲吻是互相的,谢扶光若想亲她,可以直接亲。但他总要她先主动亲他。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很喜欢他,很离不得他。这样能减轻他的焦躁不安。 因而,沈秀没有觉得他不主动亲她,是不够喜欢她。她并不因此而不悦。相反,她很能理?解他,且心疼他,也乐意主动亲他。 屋外又落下雨丝。春雨淅淅沥沥,细细密密。沈秀抱着谢扶光,笨拙,毫无技巧地吻着他。 他眼睫微颤,眼尾湿红,同样笨拙地吻着她,虽笨拙,却赤诚热烈到要将她吃进肚子里?。 他们的睫毛颤抖着交叠,互相摩擦,犹如蝴蝶交尾时的轻颤。 绿纸窗外,丝丝细雨,潮湿水润,拉扯纠缠,绵亘不绝。 第 133 章 篱笆外?的菜畦里, 沈秀弯着腰,一把一把掐着新嫩鲜绿的豌豆尖。四月的豌豆尖最最适口,煮进汤面里, 烫暖锅吃,脆嫩鲜美,只叫人好吃得停不下嘴。 她掐着豌豆苗, 转头去望篱笆内。篱笆里,水池边, 谢扶光坐在边上,在剥豆角。 他的长发并未像以前那样?, 全部束在红玛瑙发冠里, 束成高马尾。而是半披半束,红色发带微拢住一层发丝,垂在肩后。 长发如流云泻地, 耳垂沾染着光,似若珍珠。 他剥着豆角, 动作细致, 轻柔, 优雅,举手投足都在发光。 扶光, 扶桑之光, 意为日?光也,他就像日?光一样?,闪闪发光, 夺目耀眼。他这名字改得极好, 与他十分相衬,好似这名字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想起他原本的名字, 她呸了?声。原良谦这个畜牲,给自己亲生孩子?取名为“厌”,没有半分父子?之情,真真是毫无?人性。 分出神咒骂了?原良谦好几遍后,她继续注视谢扶光。渐渐地,她看他看得出了?神。 这样?一个强大,优雅,漂亮,艳丽,温柔,体贴,疼人的男人,她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他? 大抵是她上辈子?做了?好事,老?天才这般奖励她的。 想到此,她颇为庆幸。 谢扶光望了?过来,与她对视上。他眉眼似水,比四月的春风还要温柔,“摘完了??” 她回以一笑,举举手里的豌豆尖,“还没,我再摘一些。”她继续掐豌豆尖。恰时?一阵微风吹来,风里有花香,草木香,果蔬香,各种香气?交织而成的香气?,清新宁然。 舒适惬意的香气?里,她回头?望望谢扶光,又望望四周。四周菜畦新绿,流水潺潺,树影婆娑,桃花灼灼,枝条袅袅,鸟语花香,如仙境般。 住在这样?一个犹如仙境的地方,有一个这样?好的夫君,吃穿不愁,生活富足,这样?美满的日?子?,幸福到梦幻,梦幻到似在梦境里。 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希望这场梦,能够做到她死去。 从菜畦里跳出来,她还没走到谢扶光身边,他就先放下豆角, 铱驊 走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拿掉她发间落下的一片树叶,道?:“亲我。” 动不动就要亲,随时?随地,随时?随刻都要亲,沈秀已经习惯。 唇瓣相贴,气?息交融。沈秀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拍拍他,“好了?。” 他意犹未尽,在她唇角碾转流连许久才离开。他将脸埋进她颈窝里,慢慢喘气?。 她也喘着气?,手习惯性摸他的长发。波浪卷的长发丝滑光润,触感?极好,摸着很?让人上瘾。她像是在摸绸缎,一下又一下,从上往下摸。 “扶光,你为何不像以前那样?扎头?发了?,以前那样?不是更利落方便吗?” 谢扶光轻笑,“你喜欢摸,这样?扎,摸着更方便。” 原来是为了?她。她莞尔,“你想怎样?扎就怎样?扎,不必特意迁就我。” “没有迁就。你喜欢我便喜欢。” 他这人,好像喜欢她,就会把她当做一切,认为她什么?都是对的,一些行事以她为宗旨。这种纯粹的热烈赤诚,真真叫她招架不住。 “啵!”她没忍住,不禁捧起他的脸,用力一口亲在他脸上。 他低下脸,示意她再亲一下。她笑吟吟,又用力亲一口。他也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几口,接着又吻到了?她的嘴角。 再一次被亲得喘不过气?来,沈秀遭受不住了?,“回屋烧饭去!” 午时?,谢扶光用豌豆尖烫了?暖锅子?。他把烫好的菜放到沈秀碗里。沈秀吃了?,立刻竖起大拇指,不吝赞赏:“好吃!你的手艺真好!” 沈秀吃得肚皮圆滚,午睡去了?。谢扶光坐在床边给她按摩。 她催促他,“不用了?,你去睡。” “马上。” 舒舒服服的按摩里,沈秀困意浓重,长睫耷拉下去。 平日?里,午睡沈秀要睡半个时?辰。今日?她做了?梦,提前醒来。 “扶光?” 谢扶光没在屋子?里。外?面也没有。她不晓得他去了?哪里。 她坐在屋檐下,托腮等他。下午的日?光爬上她指尖,温暖氲人。她用指尖轻轻拨弄着空气?里的日?光,久等谢扶光等不来,渐渐地,温暖氲人的日?光让她觉得烦躁起来。 谢扶光到哪里去了??为何还不回来?她蹙眉,远望篱笆之外?。 她想见他,想迫切地知道?他在何处。想念与担忧,逐渐发酵成一种焦虑。她起身,在屋檐来回下踱步。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她越踱步,越焦躁。于?是她出门寻他而去。 “多?春妹,你有没有看到谢扶光?” 多?春妹摇摇头?,“没有。” “多?谢。” “阿奶,您看见谢扶光了?吗?” “不曾看见。” “谢谢阿奶。” 找了?一圈,仍未找到谢扶光,沈秀环顾四处,心中焦虑更甚。 忽而,她驻足。这一刻她能切身体会到谢扶光的感?受了?。他与她分开时?,大抵也与她现在的感?受一样?。焦虑,烦躁,不安。 只不过,他的情况比她更严重。 她蹲下来,抱住头?。 一阵花香蹁跹进她鼻子?,一双熟悉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火速仰头?,“扶光!” 谢扶光逆着光,唇红齿白,似笑非笑,“蹲在此处作甚?” 她猛地一下子?蹿起来,扑进他怀里,“你跑哪儿去了?!” 他回抱住她,“摘樱桃去了?。方才你午睡说梦话,说想吃樱桃。” “……我好像是做梦梦到樱桃了?。你去摘樱桃了??” 他把篮子?举到她面前。篮子?里装满了?鲜艳欲滴的樱桃。沈秀心头?微动,“谢谢你。不过,你以后出门要跟我说一声,留个字条也好,不然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会担心的。” “在你午睡醒来之前我会回去。但我没料到你会提前醒来。”谢扶光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点点头?。 “樱桃已经洗过,尝尝?”他拿起一颗樱桃,喂到她嘴边。樱桃细腻多?汁,清香甜美,“甜!” 谢扶光:“多?甜?我想知道?。” 她拿起樱桃喂给他,他却没吃,只盯住她的嘴唇。她顿时?悟了?。笑笑后,她含了?一颗樱桃,亲上他的唇。 温热,湿润,缠绵,汁水甜腻到令人沉溺。 风吹花落,片片落花落在沉溺在沁甜樱桃汁里的两人身上,他们浑然不觉,仿佛要拥吻到天荒地老?。 一位妇人经过,瞅见这一幕,瞠目结舌。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她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呆滞住,动也不能动。 碾咬着沈秀的唇瓣,谢扶光掌心运力,朝妇人的方向打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妇人被点了?哑穴的同时?,身体飞起来,一下子?远离了?他们。 落在远处的田里,妇人吃了?一嘴泥。她赶紧爬起来,吐掉泥巴,疾步家去! 沈秀挽着谢扶光回家时?,嘴唇仿佛都被樱桃染红了?。她抿抿又红又肿的唇瓣,想说他们得节制一些,但又没说出口。 面对谢扶光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她大抵可能也忍不住,也没法节制。 小溪里,有小鸭子?在游来游去。 沈秀道?:“扶光,我想养几只小鸡小鸭。周姐家里孵出了?小鸡小鸭子?,我们去换几个回来养着,等它?们长大了?下蛋吃。” “好。”他说着这话,亲了?一下她的指尖。 到了?家,谢扶光拿上肉和米,与沈秀一同去周家。 周姐家的小鸡崽小鸭子?,身躯圆润饱满,羽毛金黄,毛茸茸的,娇小又可爱。沈秀拿起一个圆滚滚的小鸡崽,摸摸它?的羽毛,“真乖!” 周姐笑道?:“我家的鸡崽鸭仔都长得好又干净,你随便挑,都好养,绝对养得活。” 沈秀挑选着,她抱起一只胖嘟嘟的小黄鸡。对其?爱不释手,甚至想亲亲它?。 谢扶光向小黄鸡投以一瞥。 选好了?六只小黄鸡小黄鸭,沈秀与谢扶光辞去。 回家的路上,沈秀注意到地上谢扶光的影子?。她想起上一次她与谢扶光从周姐家离开,回家路上,他一步一步踩她影子?的事。 随之,又想起之前她找不到他的焦虑不安。 她松开谢扶光的手,“扶光,你往前走,我要踩你的影子?。” 谢扶光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她要踩住他的影子?,如此他就不会离开她。 笑意从他颊畔漾开,他的胸膛笑得震动起来,“好。” 沈秀认认真真,一步一步踩住他的影子?。直到家门口,她站定,郑重道?:“我踩住你的影子?了?,以后你不会离开我了?。” 谢扶光重新牵住她的手,“不会。” 进了?院子?,沈秀摸摸可爱的小鸡小鸭子?,每一个都摸一摸,喜欢得不得了?。她掂起胖嘟嘟的小黄鸭,实在没忍住,亲了?一口,“太可爱了?。” 稀罕完小鸡小鸭,沈秀直奔灶屋,去给小鸡小鸭子?熬米粥。 谢扶光站在笼子?前。他蹲下来,歪头?审视小鸡小鸭。 小鸡小鸭也歪头?看他。 他捉出那只被沈秀亲过的小黄鸭。 毛茸茸的胖鸭子?在他手里扭了?扭肥屁股,它?瞳仁亮晶晶,金黄的毛软乎乎,任谁见了?它?,恐怕都会被它?的样?子?可爱到心都融化。 然而谢扶光无?所动容。他审视它?,眸光冷漠,无?机质,透着一种非人感?。他擦了?擦它?脑袋,那里是沈秀亲过的地方。 他捏住小鸭子?的脖子?。只需要轻轻一拧,它?脆弱的脖子?就会被拧掉。 他缓缓翘起唇角,笑意温柔,动作却残忍至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黄鸭的脖子?被拧到一半,他脑海里闪过沈秀的身影,是以,他住了?手。 握着瑟瑟发抖的小黄鸭,谢扶光轻声道?:“算你命大。” “你在做什么??”沈秀的声音兀地从他旁侧响起。 第 134 章 “你在做什么?” 谢扶光:“摸摸它。” 沈秀笑道:“很可爱罢, 你也忍不住要摸。”她戳戳小黄鸭的屁股。 他把 铱驊 小黄鸭放进笼子里,俯身亲了一下沈秀。她回亲他。缠绵了不知多久,沈秀终于记起锅里还熬着粥, “哎呦,粥该扑出来了!”她急急忙忙跑回灶屋。 粥放凉,沈秀给小鸡小鸭喂粥时, 之前那只被她亲过的小黄鸭如一阵风,狂奔而至。 它?长得最胖, 跑得却最快,吃东西最积极。它?第?一个?跑到碗前, 嗖嗖嗖开始吃。 沈秀忍俊不禁, “你这么胖,不如给你取名叫大胖?就?这样,以后你就?叫大胖。” “大胖, 慢慢吃,锅里还有。”她格外喜欢大胖, 等它?吃完饭, 撸它?的软毛撸了许久。 翌日, 沈秀拎上小竹篮,嘱咐谢扶光, “扶光, 等会儿粥凉好了,你喂喂大胖它?们,我去村头弄一些野葱和野芹, 马上就?回?来。”扔下这句话, 她快步出门。 谢扶光把凉好的米粥盛进碗里,一把粥放到地上, 小鸡小鸭就?争先?恐后飞奔过来。 大胖仍然第?一个?冲到碗前。正要吃粥,它?的身体被一只无情铁掌拎了起来。 大胖尖叫:“嘎————” 谢扶光捏着它?,让它?看着它?的同伴们吃饭。 自己吃不到,只能看别人吃得欢快,大胖眼?珠瞪圆,叫得更?凄惨:“嘎!!!” 谢扶光颊边噙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它?的惨叫。 “嘎!!!”大胖愤恨地扭过头,去啄谢扶光。啄不到。它?气得浑身毛都飞了起来,胖嘟嘟的身体都鼓成了球。 很快,碗里的粥被其它?小鸡小鸭造完。其他小鸡小鸭吃饱候,悠哉悠哉离开,逛院子去了。 谢扶光松开大胖。大胖一得自由,立马去啄谢扶光,“嘎!” 谢扶光手?掌一动,掌风打向大胖。大胖肥胖的身子就?歪倒在地。它?爬起来,再啄,再歪倒在地。它?也犟得很,非要啄到谢扶光不可。 谢扶光坐下来,颇有兴致地看它?一遍遍摔倒,一遍遍爬起来。 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大胖仍不放弃。 余光发现沈秀回?来,进了篱笆,谢扶光收起掌风。没有了掌风的阻挡,大胖一嘴啄到谢扶光脚上。 一进院子,就?见大胖在啄谢扶光,沈秀诧异,“这是怎么了?” 谢扶光:“我也不知。” 大胖气呼呼,用力啄谢扶光,把他的裤脚都啄脏了。 “大胖!”沈秀赶紧把大胖抓起来,“你啄他做什么?” 大胖把脑袋朝谢扶光的方向扭,一副不啄死他,誓不罢休的样子。 谢扶光道:“它?或许不喜欢我。” “怎么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到它?了?” “什么也没做。它?或许只是单纯不喜欢我。”他说到这里,语气低了许多,“它?不喜欢我,就?像我父母不喜欢我一样,我并不招人喜欢。” “谁说你不招人喜欢了?”沈秀扬声,“你可招人喜欢了!你这样的都不招人喜欢,这世上还有招人喜欢的人吗?” “你父母不喜欢你,是他们的错,至于大胖它?……”沈秀噎了一下,“家禽的心思难猜,可能它?也不是不喜欢你,这些小鸡小鸭什么的,可能就?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吧。” 她说着这话,手?里的大胖还在望谢扶光的方向啄,明显恨他恨得要死的模样。她咳了咳,把大胖关进笼子里。 进了笼子,大胖往缝隙里钻,想钻出来继续啄谢扶光。 沈秀啧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大胖到底在作什么怪。她心念电转,对谢扶光道:“或许是它?嫉妒你长得好看。嗯,一定是这样。反正,你很招人喜欢的,别人不喜欢你,肯定是别人的问题。” 谢扶光不言语。沈秀心疼他,她洗干净手?,捧住他的脸,“扶光,你真的很招人喜欢的。我可喜欢你了。” “有多喜欢?” “最喜欢。”她特别认真,“最喜欢最喜欢!” 言毕她亲亲他,“最最最最喜欢!” “最最最最喜欢?” “对!” 谢扶光胸膛剧烈起伏,睫毛快速颤动,明显又有之前那种?欢愉到要抽过去的趋势。沈秀赶紧捏住他的虎口穴,稳住他,“冷静,扶光,冷静!” 口中喊着冷静,沈秀忙不迭从怀里摸出药丸子,塞进谢扶光嘴里。药丸子是周阿婆给配的药,比喝汤药要方便?得多。 谢扶光眼?尾如同沾了一片桃花,他喘着气,把脑袋埋进沈秀颈窝里。 她赶忙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担忧他的同时,她忍不住想笑。她只是说最喜欢他而已,他就?能高兴成这样。她唉了声。 过了一个?半时辰,又到喂小鸡小鸭的时候。沈秀打开笼子,把大胖放出来。大胖理也不理香喷喷的米粥,直奔沈秀身侧的谢扶光。 “嘎!” 沈秀一把拽住大胖,她就?奇了怪了,它?到底为何如此不待见谢扶光。莫非真是嫉妒他长得好看?鸭子的审美与人是同样的? 她凝重道:“扶光,要不你试着喂它?一些吃的,和它?熟络熟络?你去抓一把小米来喂它?试试。” 谢扶光去抓了一把小米,喂到大胖嘴边。大胖用力一下啄他的指尖。 沈秀立即把它?往后拉,急问:“你手?指没事罢?” “有点疼。”他的手?指被啄红了。 沈秀眉带愠色,“大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胖扯着脖子,还要啄谢扶光。她直接把它?关进笼子里,“你再这样,就?不给你吃的了。” 谢扶光:“它?实?在不喜欢我。” “那是它?的问题!”沈秀握住谢扶光被啄红的手?指,“还疼吗?” “疼。” “这么小一只鸭子,啄人这么厉害。”沈秀吹吹他的手?指,“还疼吗?” “嗯,再吹一吹。” 她又吹了几下,转头瞪向笼子里的大胖。她叉腰,为难起来。不过她也只纠结了小半会儿。她道:“把大胖还给周姐,重新换一只罢。” “你不是很喜欢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是比较喜欢它?,可是它?老是啄你,那我就?不喜欢它?了。这只小黄鸭脾气古怪,莫名其妙得很,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它?了。” 沈秀与谢扶光带着大胖,一同去往周家。不过她也没像之前说的那样,用大胖重新换一只小黄鸭。她怕换一只又是与大胖一样脾气古怪的小黄鸭,于是便?没换,直接把大胖还给了周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也是奇了怪了,它?之前在我这里脾气挺好的啊。”周姐诧异。 “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沈秀与谢扶光辞去。 草坡上,王婶将?编织好的竹蜻蜓放到她女儿小玉手?里。 小玉咧嘴,“娘!好像真的蜻蜓!” 王婶温柔地揉揉她小玉的脑袋,“小玉喜欢吗?” “喜欢!娘,我还要一个?!” “行,娘再给你编一个?。” 母女温馨的画面,闯进沈秀的视野里,她停下脚步。 她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她不记得了。她不记得她的娘,也不记得她的爹,她什么也不记得。 要是她的爹娘还在就?好了。望着王婶与她女儿,沈秀目含艳羡,同时一阵难过袭上心头。如同被寒风凌冽过的叶子,她深深埋下头。 谢扶光:“怎么了?” 她摇头。他抬起她的下巴,“有什么事与我说。” “真的没什么。”她怕提及爹娘,他会心情不好,毕竟他厌恶他爹娘。 谢扶光:“秀秀,无论什么事,请告诉我。” 静默良久,她怅然,“我只是想起我爹娘了。” 谢扶光微凛,下颌瞬间紧绷起来,“你想起他们了?” “没有。”她指指王婶和小玉,“我看到她们,就?想起我爹娘了,我只是在想,若是我爹娘还在,那该有多好。” “你有我,还不好?” “当然好,但若我爹娘还在,就?更?好了。”她垂眸,浑身透着些许惆怅与遗憾夹杂的难过。 谢扶光把她按进怀里,“只有我,不行么?” “嗯,行。”她闷闷道。谢扶光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近紧,仿若她要消失一样。 抱紧沈秀,谢扶光目色沉 殪崋 下去。 他嫉妒沈秀的爹娘。即使她没有想起他们,她仍然会惦念他们,想与他们在一起。 嫉妒的同时,沈秀难过的面容闯入脑海。她本不应如此难过。因为她的父母还在世。若不是他欺骗她,她本可以待在她父母身边。 她本不应如此难过。她的难过,是他强行赋予她的。 日光将?谢扶光的影子拉得斜长。他的影子逐渐变得专注清晰,长出了清晰的五官。 影子张开口:“不能让她如此难过,告诉她,告诉她真相。她若知道她父母还还在世,定会很高兴。” 一阵恐惧攫住了谢扶光,他对影子说:“告诉她真相,她会离开我。我不会告诉她真相。” 影子:“为了把她留在你身边,你宁愿让她如此难过。你何其自私卑劣!” 谢扶光:“我本就?自私卑劣,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影子:“你怎能忍心看她如此难过,告诉她,告诉她!” 耳膜上如有刀片在搅动,谢扶光捂住耳朵。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突然被谢扶光放开,沈秀滞了一下。见谢扶光捂住耳朵,似乎很疼的样子,她忙问:“扶光?你怎么了?” 他面上血色褪尽,嘴唇苍白起来,道:“没事。” “你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你耳朵怎么了?疼?” “没事。”他声音喑哑,重新抱住她,双臂一点一点收紧力道,像是唯恐她离开,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与他融为一体,不再分离。 “我们去周阿婆那里看看!” “不用,别动,让我抱抱就?好。” 她犹疑了一下,安静抱住他。 不知多久过去,谢扶光恢复如常,他握着她的手?,“回?去罢。” “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 “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你的耳朵怎么了?” 他的眼?神变得空远起来,“方才似乎听到有人说,你要离开我。” “谁说了?” 谢扶光:“是我的错觉。” 他产生错觉,听到有人说她要离开他,所以才有刚刚那副很疼的模样?她喉咙发干,安慰他,“为何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也不会。” “永远也不会?” “永远也不会!” 为了让谢扶光更?安心些,到了夜里,沈秀走?到谢扶光的榻边,“今晚别睡这里。” 谢扶光眉骨微动,握紧她的手?腕,“你要赶我回?屋睡?” 她指向自己的床,“不是,我想让你睡那里。” “我睡你的床,你睡何处?” 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当然还是睡我的床。” 谢扶光默了默,“你要与我睡一起?” 她点头。 下一瞬,他直接下榻,步伐飞快上了她的床,似是怕她反悔一样。 他坐在床上,直勾勾望着她,等她上床。 沈秀失笑,走?过去。刚到床边,就?被他拉上床。随之便?被他箍入怀中。 他的双手?如锁链,将?她锁住,让她插翅难飞。 背部,腰部,腿部,全?部被他缠住,她像是被裹住的蚕蛹。 仿佛要将?她嵌进他身体里的锁入式拥抱,让她有点窒息。她呼了下气,“扶光,你可以不用抱这么紧。” 他稍微松了下力道。她摸摸他光滑细腻的脸,亲了一下,“睡罢,做个?好梦。” 他将?唇放在她颊边,没有离开。 夜渐深,浓郁的黑色,如一只巨兽,将?整个?世界吞噬进去。白日里的影子,从巨兽的血盆大口里跳出来。 影子:“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谢扶光蜷缩起来。将?耳朵贴在沈秀的心口,试图用她的心跳声,屏蔽掉影子的声音。 第 135 章 沈秀在一阵被锁死的窒息感里梦醒。她稍微一动?, 谢扶光便缠她缠得?更紧,即便他还在睡梦中。 好像生怕她从他怀里离开一样。她扯扯嘴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晨光斜进窗户缝隙里,一缕一缕洒在他如凝脂的侧颜上。她伸出手, 指尖轻轻碰触他的睫毛,鼻子,嘴唇。 浓密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高挺精致的鼻子,嫣红如花瓣的嘴唇, 他的五官每一处都长得漂亮至极。 他的五官每一处都长到了她的心坎上。怎么会有人能长得?这这样合她的心意? 可是她失忆后,醒来第一次见他, 也?没觉得?他长得?合她心意。虽然?他的的确确很漂亮, 恐怕会合很多人的心意。但她当时?并没有觉得?合她心意。 她想,或许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他。所?以才觉得?,他长得?合她心意, 完全长在了她的心坎上。 沈秀沉浸在谢扶光的美貌里,一下又一下地描摹他的五官。 谢扶光微微掀开长睫, 如星河一样的瞳孔展现在她视野里。她心一动?, 不自觉贴过去, 亲上他的眼睛。 与他歪缠了会儿,沈秀道:“该起了。” 他没松手, 在她颈窝里蹭了下, “为何不能一辈子这样躺在床上。”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是想一辈子躺在床上睡觉,而是一辈子躺在床上抱着她。 “一辈子都这样躺在床上, 那我?们得?饿死。”她扯他的胳膊, “起来了,烧早饭去。” “想吃些什么?” “姜丝馎饦, 还有油炸桧。” 谢扶光:“再炸个鱼笋夹子?” “对。”她愈发饥饿起来。鱼笋夹子是每顿必不可少的,她吃不腻。 谢扶光从床上起来,“做好了叫你,你继续睡。” “睡不着了。”沈秀跟着下了床。 今日朝霞灿烂,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沈秀在霞光里,伸伸懒腰。鸡鸭笼子里,小鸡小鸭已经醒了,见她依一来,叽叽喳喳叫起来。 一夜过去,小鸡小鸭都还活着。她放下心,把菜糊糊倒给它们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过早食,沈秀坐在月季花前,修剪花枝。谢扶光在边上扫地。院子里的地面上尽是落叶与花瓣,厚厚叠了一堆。 “秀秀,剪花儿呢?”王婶牵着小玉,从篱笆外经过。 沈秀点头,“婶儿,您这是去哪儿?” “刚去网了虾子,这会子回?家?去。”与沈秀寒暄了几句话?,王婶牵着小玉家?去。 沈秀目送母女俩走远,她满含艳羡,周身又浮现出夹杂着惆怅与遗憾的难过来。 目光停留在沈秀身上,谢扶光的耳膜再次鼓噪起来。他隐忍着疼痛,放下扫帚,从背后抱住沈秀。 他特意从背后抱她,不让她瞧见他面上的情绪。 沈秀顺势靠着谢扶光微凉的胸膛,整理好心情后,她道:“扶光,我?们也?去河里抓虾,弄些虾子回?来吃?我?们一起去抓虾?” “你不能下水。” “我?也?没说要下水呀,我?就在边上不下水,你抓。”她嘿嘿笑,“那就辛苦你了。” 因为之前险些溺亡的阴影,她现在仍然?不敢下水。 剪完了花枝,沈秀与谢扶光一同去往河边。三月黄鱼四月虾,此时?正是吃河虾的好时?节,而最近雨多,河里鱼虾长得?好,多得?都吃不完。 河边也?有其他人在钓鱼网虾。沈秀瞟了瞟站在河边的那两位姑娘。那两位姑娘,身段纤细,模样很是俊俏。她不禁多瞄了几下。 谢扶光挡在她身前,挡住了那两位姑娘,“她们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女子的醋他都吃。他这拈酸的模样,让沈秀啼笑皆非,“好好好,看你看你,只看你。” “扶光,你在这里钓鱼网虾,我?去那边采些紫云英,回?去弄了给小鸡小鸭们吃。”沈秀背上小背篓,去另一边采摘紫云英。 采摘紫云英时?,沈秀偷瞄谢扶光。他没有去看那两位俊俏姑娘,一眼也?没看。似乎那两位姑娘对他来说,只是透明人。 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想偷看美丽的姑娘,他作为男人,居然?将她们当做透明人,看也?不看一眼。 谢扶光在看她这边。她挪到哪儿,他的视线就追随到哪儿。 这种把她当做唯一中心的绝对忠贞,犹如蜜汁,把她心脏淹没。沈秀浑身上下,甜得?都想吃些酸 ?璍 果子压一压了。 含着笑,她喊道:“别看我?来,看着笼子,还有鱼钩,注意鱼虾!” 他颔首,把注意力转移到地鱼钩与笼上。 沈秀说着让谢扶光别看她,专心做他的事,她自己割着紫云英,割着割着心思全部转移到了谢扶光那边。 河岸边,谢扶光长身玉立,风将他半披半束的长发吹得?飘动?起来。紫陌花重,花涧深深,他宛若开在河边的曼陀罗花,冶艳美丽,仿佛是整条河流精心滋养出来的一朵花。 她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谢扶光若有所?觉,侧头,与她对视上。他眸子里酝开柔和的笑意,如新雪般明净纯粹。 她咧嘴,笑着向他招招手。 春风里,他们相视而笑,都忘了自己手里的事,时?间仿佛被拉长,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这一刻,沈秀想把时?间暂停,留在这一刻。 “哞————”牛叫声骤然?响起。 沈秀立马回?神,她挥挥手,让谢扶光继续干活。她也?低头继续割紫云英了。 谢扶光钓到了两条大肥鱼,一笼子河虾。地笼里的河虾清灰透亮,沈秀双目发光,“好多!” “够了吗?” “够了够了,够吃了。” 谢扶光捋了下沈秀有点乱的额发,“回?去给你做香辣油爆虾。” 沈秀舔嘴,迫不及待想吃香辣油爆虾。 回?家?路上,正好又碰到先?前在河边钓鱼网虾的两位姑娘。谢扶光仍然?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见此状,沈秀停下脚步,“扶光,有件事想与你说。” “什么?” 她清嗓子,一字一句:“扶光,我?今日好像比昨日更喜欢你了。” 谢扶光喉结滑动?,“我?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喜欢你。” 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喜欢她。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恐惧她离开他。 听到谢扶光的话?,沈秀扑进他怀里,眉眼弯弯,“我?晓得?了。我?以后也?会一日比一日更喜欢你,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喜欢你!” 灶屋里,沈秀在灶门?前烧火。她用火钳拨开灶洞里的柴块,之后吹火筒吹了吹。 火烧大了,谢扶光往油锅里倒油。油爆虾,用猪油爆更香。凝固的透明猪油在锅里化开,谢扶光开始炸虾。 灶洞里的火柴一点点燃烧,谢扶光手执锅把手,锅铲匀速利落地翻动?锅里的虾子。河虾飞到半空中,与橙红的火舌碰撞,碰撞出霸道浓郁的鲜香,香得?直让沈秀口水直流。 她嘶了声,“好香。” “快了,马上就能吃。”谢扶光颠动?铁锅,半空中的河虾尽数跌入锅内。再翻炒两下,香喷喷的香辣油爆虾出锅。 炒得?金红金红的油爆虾,连壳带肉一块嚼。有些酥的壳子锁住了虾肉的汁水,嚼巴嚼巴,壳薄肉嫩味甜,好吃到停不下嘴。 沈秀饭量大,一个人就吃了几乎一整盘香辣油爆虾。她打?着嗝,满足地对谢扶光道:“扶光,下一顿还想吃这个。” “好。”谢扶光擦擦她唇上的油渍,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人声。 是村里头帮他们家?种地的妇人。今年地里的土豆到了收获的时?候,妇人按照当初约定好的,把分给他们家?的土豆拖了过来。 临走时?,妇人还将一包松茸递给了谢扶光,“扶光,这是你要的松茸,最新长出来的一茬,可鲜了,尽快吃了啊。” 待妇人离去,沈秀问:“你找她要了松茸?” “最近是长松茸的时?节,食谱上有一道菜豆腐松茸酿肉。松茸撕成丝,用香料与热油熬成油松茸,并些猪头肉与剁椒,塞进豆腐里,蒸,闷,炒过后,烧出来的豆腐松茸酿肉,香辣鲜醇,爽口味美。香辣口的菜,你大抵会喜欢吃,我?想试着做做。” 他闲暇时?,不是腻着她,就是在为了她看菜谱,学厨艺,为了满足她的口味,让她吃得?更好。沈秀心头热热的,“辛苦你了。” “扶光,我?好像,好像又更喜欢你了。”说完,她亲了上去。 他睫毛微颤,与她十指相扣。 春阳高高悬挂,一缕一缕日光斑驳地洒在卧室里,为静谧的室内增添了几分暖意。 午睡醒来,沈秀打?打?呵欠,问谢扶光,“你何时?醒的?” “才醒不久。”他其实并未午睡,一直睁着眼看着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放开一下,我?想去茅房。”沈秀从床上支起上半身。由于她还昏昏沉沉,没怎么清醒,四肢有点不协调,故而她才支起上半身,就跌倒下去。 跌到谢扶光身上,她一把按住了他的某个地方。 几乎是一瞬间,某一处迅速变化。 沈秀滞住,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手,两颊绯红,犹如滴了血,“对、对不起!” 谢扶光看着某处,目露疑惑,“你方才用了内力?” “呃?内力?没有!”她不知他为何这么问。 “那为何你轻轻一碰,我?这里便肿了起来?” 闻此言,沈秀诧然?,“你……你这里以前没这样过?” “没有。这是第一次。” “你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他疑惑,如琼如花的面庞上,透着让沈秀无比惊讶的无知与纯情。 谢扶光歪头,绸缎般的长卷发散开,“我?是不是病了?” 第 136 章 谢扶光歪头, 绸缎般的长卷发散开,“我是不是病了?” 沈秀噎住。她没想到,谢扶光竟连这个都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无?知, 如此纯情。 “这不是病,这是……”沈秀很难为情,“这是……” 她该如何解释!即便他们都亲过了, 抱过了,都睡一张床了, 可说这种?事,她还是很?难出?口。 瞥瞥他“肿”起来的某处, 她面红耳赤, “这不是病,这是正常的。” 他不解,“嗯?” “男人就?是会这样的。” 谢扶光的视线在他下面逡巡良久, 仍然不大明白?。 “反正男人就?是会这这样,你不必担心, 这不是病。” 沈秀想, 谢扶光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男女之事,他定然也不了解。他什?么?都不知道?, 以后他们成亲了怎么?办?他总要去了解的。 她得告诉他这些事。思定之后, 她做好心理准备,道?:“你听我说……” 她吐字飞快,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噼里?啪啦说完, 她咽下口水,“大概就?是这样。” 谢扶光眉骨微微聚拢, 作思考状。旋即,他若有所悟。 他指着肿胀的某处,“原来我这里?,是为你而生的。” 沈秀一愣。 他那里?,是为她而生的?她被他这句话撩拨得心跳加速,心都要跳出?来,她挠挠头,“喔……嗯……是吗……” 谢扶光缓慢地眨了一下睫毛,“它是你的,现在它肿起来了,它很?难受,你要帮它么??” “不行?!” “为何不行??”他偏偏头,半垂的眸子,酒酿一样醉人,勾得沈秀心神动摇。 她拍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这种?事,得、得成亲后才能做的!” “我们何时成亲?” “反正不是现在。” 谢扶光长发垂至胸前,眼尾泛红,唇色水润。他一字一句,蛊惑她,“秀秀,它很?难受,怜惜怜惜它。” 她招架不住,差点就?点了。她拔腿就?跑。 谢扶光拉住她,“秀秀,你为何如此了解此事?” 这种?事,难道?不是正常人都应该知道?的?她虽失忆了,但又没傻,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这些事的。谁能像他一样,二十岁的人了,连这种?事都不了解,如此纯情无?知,似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一般人都应该知道?罢。”她摸摸鼻尖,“咳,我练功去了!”丢下这句话,她如一阵风,消失在门口。 “吼吼哈嘿!”沈秀砰砰砰练着拳,停下来擦汗时,耳边回响起方才谢扶光说的话。 “原来我这里?,是为你而生的。” 谢扶光对她的绝对忠贞,让她只觉如至云端,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耳边传来脚步声,谢扶光向她走?来。 殪崋 她下意识去瞥他下面,很?快她别开头。她闷声道?:“你好了?” 他过来,拥她入怀。卷住她的身体,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又是要将她嵌入身体一样的嵌入式拥抱。 “我浑身都是汗,别弄脏你了。”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并不嫌弃她的汗。他轻轻一舔她脖子上的汗。 沈秀脖子泛起阵阵酥麻。她反应过来,他连她的洗脚水都想喝,又怎会嫌弃她的汗。 深夜,谢扶光悄无?声息点了沈秀的睡穴,来到桃花源出?口。 早在出?口等?待已久的黑影,将几本书?交与谢扶光。很?快黑影消失在一片黑暗的暗河洞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做了一个梦。梦里?,谢扶光长发垂至胸前,眼尾泛红,唇色水润,“秀秀,它是你的,你帮帮它么??” 他用悦耳的嗓音蛊惑她,“它很?难受,怜惜怜惜它。” 她喉咙发干,“我……”她情不自禁伸手。 即将碰到他之际,沈秀陡然梦醒。 “醒了?”谢扶光在她耳侧轻轻道?。她一激,想起梦里?发生的事,立刻捂住面庞。 谢扶光:“我们何时成亲?” “……不是说了别着急。” 谢扶光扒开她的手,把一本书?放到她面前,“我很?着急。想与你快些成亲,这上面的姿势我都要试试。” “这是……”沈秀定睛一瞧,瞬间失音。犹如被钉住了一般。 “你哪里?来的这个!” “找别人要的。” 瞪着他手里?的避火图,沈秀浑身被烧得快冒烟一样。 就?这么?把春宫图放到她面前,直直白?白?要与她做上面的姿势,他这人,真真是一点都不知羞的! “成亲还早着呢!”沈秀从床上爬起来,飞快跑出?卧房。 谢扶光把避火图放在膝盖上,一页一页翻,专心钻研。 今日日头很?晒。趁阳光正好,沈秀洗了头发,躺在躺椅上晒头发。 谢扶光枕在她腿上,枕了一会儿后,他取出?避火图,枕在她腿上看?。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取出?避火图,沈秀慌忙环顾四周,生怕有村里?人路过,瞅见他手里?的避火图。 她用袖子遮住避火图,“你要看?就?进屋里?看?,别在这里?,别让人看?见了。” “别人看?见又如何?”谢扶光并不在意。 沈秀很?羡慕谢扶光的坦荡,大胆,无?畏。她再次感?叹,他真是个不知羞的。 他似乎在潜心钻研避火图,她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闭目休憩。 “秀秀。”谢扶光唤她。 “作甚。” “我喜欢这个姿势。”他指着书?页上的画。 沈秀:“……” 她的眼睛有点疼,像是被辣椒辣过了一样,火辣辣得疼。 谢扶光:“这个姿势,你可喜欢?” 迎着他满含期待的目光,沈秀说不出?不喜欢的话。她含糊道?:“喜欢。” 谢扶光莞尔,笑颜在日光下,如若琉璃,流光熠熠。沈秀情不自禁,凑过去亲了亲他颊边的笑窝。 他支起上半身,咬住她的唇角。 …… 日光正好,微风不燥。沈秀仰躺在躺椅上,手指一下一下抚摸谢扶光柔润长卷的乌发。 惬意地抚摸他的长发时,忽而,她想起来一件事。月初清明,那会儿她忙着给谢扶光治晕症,忘了清明节,也忘了给父母爷奶先祖们上坟烧香。虽她父母的坟墓不在此处,但也要烧个香祭个祖什?么?的。 “清明忘记给爹娘爷奶还有先祖们烧香了,家里?有纸钱吗?”沈秀问道?。 谢扶光沉默了一下,“没有。” “那得去弄些纸钱。”沈秀立即行?动,去村里?其他人家那里?换了纸钱等?等?祭祀要用的东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火盆里?纸钱猎猎燃烧。沈秀跪在火盆前,点燃香,磕了几个头。 谢扶光也跟着她磕头。 沈秀双手合十,感?恩缅怀她的家人。往火盆里?放着纸钱,她神色戚戚然,“若是他们都还在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神情沉凝黯淡。谢扶光耳膜嗡躁起来。 影子爬上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陈述,“她本不该为父母伤心难过,她本可以开开心心待在父母身边。你明明就?不忍心她如此伤心难过,为何不告诉她真相?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告诉她!” 影子咆哮着。谢扶光气息粗重,他弯下腰,单手撑在地面上。 专心烧钱的沈秀没注意到谢的异状,她喃喃道?:“爹娘,你们在下面要好好的……” 她说了一连串祝词,最后道?:“望你们能保佑我和扶光顺遂无?忧,长宁逢瑞。” 听到这话,谢扶光垂目。 “扶光?你怎么?了?”终于注意到谢扶光的异状,沈秀忙不迭问。 “无?事。”他嗓音沙哑,“大抵是饿了。” “那你赶紧吃些东西,我给你拿点吃的来。”沈秀忙去灶屋拿吃食。 火盆里?,纸钱熊熊燃烧,影子从烈火里?爬出?来,在谢扶光面前张牙舞爪,“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你宁愿让她伤心难过!” “你不是喜欢她?不是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为她挖出?心脏?你都愿意为她挖出?心脏,为何能忍心让她如此伤心难过?” “告诉她真相!让她开心!让她高兴!让她快乐!” 谢扶光睨视影子,“不,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影子:“她知道?真相,也有可能不会离开你!” 然而这个“可能”,谢扶光承受不起。他承受不起半分风险。 影子狂怒:“你就?是个自私无?耻的卑鄙小人!” 谢扶光:“我本性如此。” 沈秀急匆匆跑过来,“扶光,快吃点东西。”她拿了馒头还有果子,“你先拿这些垫一下,我去给你热饭。” 她面含关忧,生怕他出?事。谢扶光没拿馒头和果子。他把她按进怀里?,紧紧箍住她。 “扶光……”沈秀不明所以。 “别动,让我抱抱。” “你先吃点东西可以吗?” 他拿起馒头,啃了一口,继续抱着她。 “你好些了吗?” “嗯。” 夜色深沉,屋内一片寂静。谢扶光抱紧沈秀,一瞬不瞬注视熟睡中?的她。 告诉她真相。她可能会离开他。他承受不起这个“可能”。然不告诉她真相,她会因她父母而伤心难过。 他的自私本性,与他对她的爱意,在无?尽的黑夜里?对峙。 像是有火在灼烧自己的皮肤。沈秀被烧醒。昏暗的光线里?,她感?受到谢扶光身上滚烫的热意。 “扶光!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她去摸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扶光,快醒醒!” “快醒醒!” 第 137 章 他昏迷不醒。她急忙去了周阿婆家。 “烧得这般厉害!”周阿婆来了之后, 吓了一跳。待把过脉,她?赶紧拿针,针刺谢扶光的少商穴等等穴位。 “阿婆, 严不严重,会?有事吗?”沈秀焦急得脸也与谢扶光一样开始发烫。 “有些严重。不过你莫慌。”周阿婆肃色,仔细给谢扶光施针。待她?扎完针, 她?继续给谢扶光把脉。 “阿婆,他怎会?发烧?是染了风寒么?” “心火郁积, 心神受损,致使的热病。” “心火郁积?心火是怎么引起的?” “食辛食辣过甚, 滋补过甚会?引起心火。外邪侵袭, 如湿热之侵入体内,灼伤心阴,会?引起心火。情志不畅, 思忧焦虑生成火邪,也会?引起心火。” “那?他这是什么引起的?” 周阿婆把脉沉吟, “脾胃正常, 并非食辛辣滋补过甚。体内也无湿热之邪气, 并非外邪侵袭。他这是……” 她?再?仔细把了把脉,猜测道:“他或许是情志不畅致使而成的心火热病?他最近情志不畅?” 沈秀诧异。谢扶光是因为情志不畅引起心火, 才发烧的吗?他最近情志不畅, 心情不好? 可他明明看?起来并没有心情不好。忽而,沈秀想到了什么。谢扶光一离开她?,就会?焦躁不安 ?璍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的焦躁不安并没有缓解, 且一日比一日严重。 他这心火,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焦躁不安越来越严重, 淤积得越来越多引起的。 沈秀与周阿婆说?了此?事。 周阿婆若有所思,“焦躁不安,忧思过甚。大抵是如此?。” 她?看?了看?沈秀,又看?了看?谢扶光。她?知道谢扶光很喜欢沈秀这姑娘。从谢扶光一亲沈秀就晕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极喜欢沈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周阿婆不知他竟如此?喜欢这姑娘。都喜欢到离不得她?,一离开就焦躁不安。因忧思过甚,还?引起了心火,发了热病。 这真真是……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了,就没见过有人喜欢一个?人能喜欢成这样的。 情之一字,教人躁,教人忧,教人病也。周阿婆颇为感慨。 她?吩咐沈秀给谢扶光擦身子?,她?则去煎药汤。 拧拧帕子?,沈秀轻轻擦拭谢扶光的额头。 他双目紧闭,面颊潮红,鼻尖细细汗珠渗出。她?摸摸他发烫的肌肤。恨不能将他身上的热意转移到她?身上,替他分担发烧的痛苦。 谢扶光忽然睁眼。他抓住她?,“秀秀……” “扶光,你?————” 谢扶光打断她?,“别离开我。” 他气息虚浮,眸子?里布满红血丝,“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的。扶光,你?别太担心了,我不会?离开你?,真的不会?。” 他又昏迷过去。沈秀心里堵得难受。他果然是因为怕她?离开他才病的。 他明明武功那?么高强,身体那?么强壮,可他又好像总是很娇弱,又是晕症,又是心火热病的,如一朵花一样脆弱易病。 而他这样脆弱易病,皆是因为她?。 他这样浓重又赤烈的感情,让她?鼻腔酸涩起来。她?眼眶湿润,一边给他擦身子?,一边哽咽,“你?这人真是,作甚么要这样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他何至于就害怕到如此?地步。她?吸吸气,将泪意逼回去。 大抵一个?时辰过去,谢扶光终于退烧。沈秀守在边上,松下一口气。 晨间,露浓花瘦,雾重折枝。 熬了一夜的沈秀,打打呵欠,去摸谢扶光的额头。烧已经彻底退下去,没有反复。 等到谢扶光苏醒,沈秀第一时间问:“扶光,你?感觉怎么样?” 他仍然只有一句话,“别离开我。” 她?温声道:“不会?离开你?。扶光,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她?明明才喜欢上他不久。可对他的喜欢,却浓烈到让她?几乎溺毙。之前不答应成婚,是因为矜持。而现在,她?什么矜持也没有了,只有对他的一腔爱意,浓烈倒想要将她?的全身心奉献给他。 “病好了,就成亲?”谢扶光缓声道。 “对。”她?轻抚他卷曲的长发,“你?高兴么?” 他动?动?失去血色的嘴唇,“高兴。” 从前他的嘴唇多漂亮,如花般艳润嫣红,可现在,他的嘴唇苍白发干,像是受尽了摧残。沈秀泪腺再?次湿润起来,“你?好好躺着,我去阿婆来给你?看?看?。” 她?一起身,便被他拉住手腕,“别走,别离开我。” “我只是去叫阿婆。她?就在我们家。” 他抓紧她?。她?道:“我不走,我就在门口喊她?。” 她?走到门口,喊了几声周阿婆。不多久,周阿婆进入屋子?。给谢扶光看?了看?之后,周阿婆道:“无甚么大碍了,多休憩休憩,按时吃药即可。” 言罢,她?继续嘱咐谢扶光,让他心情保持舒畅,切莫再?忧思过甚。嘱咐完,她?便归了家。 沈秀:“阿婆说?的话,你?都听到没有。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啊,给我开开心心的,不许再?担心什么了。” 谢扶光睫毛颤动?,“嗯。” 她?笑笑。 倏地,谢扶光耳膜一痛。 影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告诉她?!告诉她?!” 他捂住耳朵,费力喘息。 “扶光?”沈秀一惊。 他抬首,漆黑的眼睛里,暗流涌动?。他仿佛陷入了极端的抉择里,要将他撕裂成两半的抉择里。 沈秀:“你?这是……” 顿了顿,她?立马道:“我去叫阿婆!” “别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你?————” “不要走。”谢扶光脖间青筋突起,抱住她?的腰。死?死?箍住她?。 “扶光,你?好像很疼,让我去叫阿婆来给你?看?看?,好吗?” “不要离开我。”他仿佛只记得这句话,“不要离开我。” 情急之下,沈秀趁他不注意,点了他的穴道。放下谢扶光,她?急追周阿婆而去。 “阿婆!阿婆!” 周阿婆将将走出去没多远,就又被沈秀叫回去。她?检查谢扶光的身体,口吻凝重:“又烧起来了。” 她?取出银针,给谢扶光扎针。 扎完针,周阿婆道:“我还?是不回去了,就待在这里罢。” “劳烦您了。”沈秀眉心紧拧。 谢扶光这病,反复了七八日,这几日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对着他清减消瘦的面庞,沈秀的心仿若被攫住,揪心的疼痛无法抹平。她?吹吹药汤,喂他,“扶光,来,喝药。” 他张嘴,眼睛一眨不眨黏在她?身上。似乎很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给谢扶光喂完药汤。沈秀道:“扶光,你?可知啮臂为盟?” “知道,怎么?” “我想与你?啮臂为盟。”她?卷起衣袖,露出胳膊,“我沈秀在此?立誓,我与谢扶光,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有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扶光,你?可要与我啮臂为盟?” 他定定与她?对视,道:“我谢扶光在此?立誓,我与沈秀,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有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立完誓,他们互相将胳膊放到对方?唇边。 沈秀怕他不好好咬,提醒他:“要用力咬,留下永远也消不掉的牙印,如此?才能作数。” 他们互相用力咬对方?的胳膊。带着血的牙印出现在对方?胳膊上。 尔后十指相扣,啮臂为盟。 沈秀:“齿痕为证,你?我已啮臂为盟,永生不得反悔。” 谢扶光:“齿痕为证,你?我已啮臂为盟,永生不得反悔。” 谢扶光抚摸带血的牙印,“秀秀,你?不会?反悔?” “绝不会?。” 他定定凝视她?。手臂圈住她?的腰,躺在她?怀里。 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安抚他,“扶光,别再?担心了,你?好好休憩,好好养病。” 不知多久过去,谢扶光倏然道:“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气息沉凝起来,屡次启唇,最终又止声。 沈秀:“扶光,你?要说?什么?” 他喉头颤抖起来,“其实你?……” 在他要说?出真相的这一刻,或许会?失去她?的恐惧,化作锋利的刀,在胃里翻江倒海。他唇瓣颤动?,吐了出来。 他吐在了沈秀身上。她?并未有半分嫌弃,只焦急道:“怎么吐了!肚子?不舒服?” 谢扶光虚弱地垂着眸,“不是。” “我去喊阿婆来!你?等着!” “不用。”他胸膛起伏,“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怕她?离 YH 开他,怕到吐了? 沈秀语滞。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们方?才不是啮臂为盟,起过誓了?齿痕为证,我不绝会?离开你?。” 我不会?离开你?。自?从与谢扶光两情相悦后,沈秀已经不知自?己说?过多少次这句话。但她?一点也没有厌烦。她?可以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天荒地老,说?到世界尽头,只要能让谢扶光安心。 他用力扣紧她?,“你?说?的,不会?离开我。” “嗯!”她?重重点头。 静默良久,谢扶光道:“方?才我要与你?说?的事。” “说?罢。” 呕吐欲再?次卷土重来。谢扶光及时点住身上某处穴道,压住呕吐欲。他道:“你?爹娘还?在世。” 第 138 章 “什么?” “你爹娘还在世。” 沈秀怔了一怔, “……你不是说,我爹娘早就已经去世?” “我?骗了你。” 她惊异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你骗了我??什么意思?” 谢扶光错开她的逼视, 将所有一切坦白。 听?完谢扶光漫长的?讲诉,沈秀大脑一片空白。她消化着他?方才说的?话,滞滞道:“所以?我?之?前并非与你两情相悦, 我?并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 恨你……这一切一切,全都是你编织的?谎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喉结艰涩滑动, “是。” 他?不再?有半分隐瞒, 从他?们相遇开?始,到后面?她与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悉数告知于她。 沈秀被钉在原地, 地面?要从脚前裂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让她视野里出现?黑色的?斑点。她往后退几步, 四肢一软, 向下?跌去。 谢扶光扶住她。 她仿若触雷,“别碰我?!” 话音将将落下?, 面?前的?黑色斑点放大, 完全覆盖住她的?瞳膜,她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昏昏沉沉醒来,一睁眼, 沈秀耳边便传来谢扶光的?声音, “秀秀?” 她慢慢转过?脖子,对上谢扶光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容。她吞咽嗓子, “扶光,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你说我?爹娘还在世……” 触及他?的?神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骤然止声。她呐呐,“不是梦。” 窗外一片片花瓣坠落,就像是她这段时日做的?这一场美梦,在一寸一寸分崩离析。 良久,她道:“难怪你这么怕我?离开?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扶光:“对不起?。” 她沉默,俄顷苦笑,“我?应该感?谢你对我?坦白真相,感?谢你没有继续欺骗我?。为何不继续骗我?了?” “想让你知道你父母还在世,想让你高兴。” 沈秀神色明灭不定,不予置评。 谢扶光:“别离开?我?,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你怎么好意思的?呢?在对我?做过?这些事后,还要我?别离开?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我?已啮臂为盟,你发过?誓,不会离开?我?。”他?掀起?袖子,露出里面?的?牙印。 她不吱声。 他?眼瞳越来越红,瞳孔里水光浮现?。明明在祈求,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凶狠,“齿痕为证,不得反悔。” 他?喘不过?气来,似乎又要抽过?去。用力摁住虎口穴,强压住晕眩感?,他?道:“之?前我?们还拉过?勾,你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谁变谁是小狗。” 她仍然不言语。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落到沈秀手背上。她抬首,一眼触及谢扶光眸子里流下?的?泪。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流泪。她视若无睹,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自己。谢扶光抱住了她。他?死死地抱紧她,像是要融进她的?身体里,与她骨血相融,“别离开?我?。” 沈秀:“闭嘴,你这个骗子,我?不想听?你说话!” 谢扶光缄默下?来。 被子里,沈秀已泪流满面?。她无声垂泪。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睛都哭疼了的?时候,她掀开?被子,道:“我?饿。” “我?去给你做吃的?。”谢扶光说完这话,却不愿意放开?她。唯恐她会消失不见。他?转向周阿婆。 周阿婆会意,“我?去罢,扶光,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弄些吃的?来。” 待周阿婆离去,谢扶光出声:“秀秀。” “别说话。”沈秀捂耳朵,重新钻进被窝里。 周阿婆将做好的?饭菜端进屋,“秀秀,你从昨日到现?在都还未进食,扶光也是,都饿坏了罢?你俩都吃点。” 沈秀瞥了下?谢扶光的?肚子。她没管谢扶光,拿起?筷子往嘴里塞饭。她不停地吃,不停地吃。 谢扶光拉住她,“秀秀,你吃太多了。” “别管我?。”她想一直吃一直吃,食物填充肚子的?饱腹感?,能减少她身体里的?痛苦。 周阿婆忙劝道:“秀秀,别吃了,别把肚子撑坏了。” 沈秀没理会,继续吃。下?一刻,谢扶光点住她的?穴道。被点住穴道,不能动弹,沈秀怒不可遏,“解开?。” “你不能再?吃了。” “我?让你解开?。” 他?并不依她。她沉气,“我?不吃了,解开?我?的?穴道。” 他?解开?她的?穴道。穴道一解开?,沈秀立刻扬起?手,给了谢扶光一巴掌。 “啪!” 雷鸣般的?巴掌声响起?。谢扶光被打?歪头,很快,清晰的?红印在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打?了一巴掌,谢扶光并未生气。他?问她,“秀秀,还要打?吗?” 五指红印,印在他?脸上,清晰地显示出了他?的?脸,被她的?巴掌摧残得有多惨烈。 谢扶光把她的?手,放到他?颊边,“只?要你想,打?多少巴掌都可以?。” 旁侧,周阿婆瞠目结舌。沈秀打?了主上耳光,主上不仅不生气,还让沈秀继续打??还想打?多少耳光就打?多少耳光?她咋舌,垂头掩住惊色。 沈秀没有继续打?他?。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死不足惜。她丹田运气,内力输至掌心,“我?应该杀了你!” 她一掌打?过?去。谢扶光不躲不避,直接被一掌打?得摔落在地。 鲜血从谢扶光嘴角溢出来,他?抬起?惨白的?面?孔,仍然只?有那句话,“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沈秀充耳不闻,掌心继续运力,准备再?打?他?一掌,然而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是不是因为她没恢复记忆,想不起?她从前对他?的?恨,所以?才这样狠不下?心杀他?? 谢扶光最开?始认识她时,分不清爱欲和食欲,把爱欲误认为食欲,是以?掳走她,要吃掉她。 后来,他?强掳她到曼陀罗教,囚禁她,要强娶她。再?后来,他?欺瞒她,让她在谎言里喜欢上他?。 失忆之?前的?她,难怪恨他?恨到想杀他?。可他?之?前对她做的?这些事,她全都忘了。她对他?的?恨,她全都忘了。 即使她现?在知道了他?从前对她做过?的?事,可她想不起?来,就像是没有经历过?,没有真实的?、具象化的?感?受,她现?在能感?受到的?,真实的?、具象化感?受的?是愤怒,对他?欺骗她的?愤怒。 她现?在只?能感?受到对谢扶光骗她的?愤怒,感?受不到失忆前的?恨,再?加上她还喜欢他?,因而,她现?在他?狠不下?心杀他?。 见她收了掌,谢扶光倏然笑起?来。唇角的?鲜血格外鲜艳,颇似白雪红梅般秾丽,“你喜欢我?,舍不得杀我?,对不对?” 被戳中痛脚,沈秀咬紧牙关。她想要自己理智一些,清醒一些。谢扶光的?所作所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像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他?不愧是原良谦的?儿子。他?与他?爹,是一样的?人,都是个疯子。 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与你爹一样,就是个疯子!” 谢扶光:“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 “你已经做了与他?一样的?事!”她气血翻涌,怕自己真杀了他?,“滚出去,离开?我?的?屋子!” 谢扶光岿然不动。 “滚出去!” 最终他?妥协,离开?屋子。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沈秀抬起?方才打?过?谢扶光的?手掌。她默默定视掌心,慢慢将掌心按在心口。 她倒在床上,泪水涟涟,浸湿衣衫。哭到泪腺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时,天色已然黑下?来。她双目空洞失焦,虚 殪崋 望窗外昏暗的?天光。 今夜格外寒冷,晚春的?深夜,本不应凉意森森,滴水成冰。 谢扶光一直守在门外,不曾离去。 门咯吱一响,从里面?打?开?。沈秀从里面?出来。她对谢扶光道:“带我?出去,我?要去见我?爹娘。” “好。” “等一下?,”沈秀道,“把小河沟的?村民送回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把这片净土,还给他?们。” “好。”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打?更?人缩着脖子,一边打?更?一边扬声道。丑时四更?的?燕州城,黑黢黢,冷飕飕,寂寥得像是全城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坟墓里。 沈家宅门前。守夜的?护卫站得笔挺,炯炯有神地守着大门。余光里,闯入两道人影,护卫立刻警惕地望过?去。 两道人影走近。门口的?灯影映过?去,两人面?容清晰起?来。 护卫立时变色,手里的?剑哐当落地,“沈姑娘!” 第 139 章 “秀秀, 你到底去哪儿了!你怎的才回来,你怎的才回来……”杨氏抱着沈秀哭。 沈有财也亦痛哭流涕,“闺女?, 我可怜的闺女?,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们怎么过的啊!” 夫妻俩紧紧抱着沈秀,泪水直往沈秀身上淌。沈秀回抱他们。她不记得他们。见了他们, 没有半分熟悉感,也想不起任何记忆。 虽记不起他们, 但?她能感受到他们对她这个女儿,应当是极其疼爱的。 失忆之?前的她, 投河自尽, 但?没死成,后来就安居在了桃花源,与父母分别这几年, 其实最主要的责任在于?她自己。她满含歉疚,“爹, 娘, 对不起。” 沈有财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说甚么对不起,你还?活着就好, 你回来了就好!” 杨氏附和, “你爹说得对,你回来了就好,往后莫要再做傻事?!” “我晓得。” “秀秀!” 背后倏然传来一道声音, 沈秀侧身望去。只见对面, 男子一袭绿衣,姿貌清雅, 温润如玉,身如青松修竹,叫人见之?忘俗。 他大抵是急匆匆赶来的,发丝凌乱,寝衣松松垮垮,都未穿好。 他疾步而至,似是唯恐她是幻象,“秀秀?” 沈秀打量他,试图在记忆里?寻找此人的痕迹。然她如何也想不起此人是谁,“请问你是?” 魏朝清微愣,“你不认得我了?” “我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有财惊呼:“什么?秀秀,你失忆了?!” “嗯。”她点头,“事?情是这样的……” 她告诉他们,她之?前投河自尽,但?没有死成。她顺着河流漂流到了一处无人烟的山岭。她以为老天不想让她死,便顺应天意,不再轻生。但?她无颜再回来面对他们,是以,便在那处山岭安居下?来。 前两月,谢扶光找到了她。找到她后,她就因之?前失忆后遗症,再度失忆。谢扶光趁她失忆,欺瞒她,说他是她未婚夫。欺瞒了她两月,现在对她坦白了一切。 听完沈秀的话,沈有财勃然大怒,他指着谢扶光,“你、你怎能?如此欺瞒我儿!” 谢扶光:“对不起。” 魏朝清陡然上?前,一巴掌打向谢扶光。 谢扶光捏住魏朝清的手?腕,“我对不起秀秀与她爹娘,与你无干。” 话里?的意思是,魏朝清没资格打他。 魏朝清眉宇间的温润被愠怒所替代,他极为失态,“你怎能?欺骗她!” 谢扶光还?未说话,沈有财忽然靠近,“你个遭瘟的混账东西?!”他怒骂着,手?掌甩向谢扶光。 谢扶光没有避开。 “啪!”他硬生生受下?沈有财一耳光。 大抵是没想到谢扶光避也没避,直接受了他一耳光,沈有财打完之?后,还?顿了一下?。尔后他挺起胸膛,“哼!你该打!” 谢扶光一言不发。他微微偏转过头,去看沈秀。他特意将红肿起来的脸偏向沈秀,让她看见巴掌印。 沈秀平静无波。 沈有财继续骂:“你个天杀的!”骂完又扬起巴掌。 “爹!”沈秀叫住沈有财,“他骗的人是我,要打要骂,都由我来。你们不要对他动手?,不要对他做什么。” “我这不是帮————” 杨氏拉住沈有财,“好了,有财,秀秀都说了,要打要骂,都由她来,你莫多管。” 谢扶光武功高强,杨氏怕沈有财打他耳光,惹怒了他会没好果子吃。她虽也气谢扶光欺瞒她女?儿,但?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不似沈有财气上?头理?智全?无。 “哼!”沈有财又重重哼一声,没再骂,也没再动手?。他把注意力转移到沈秀身上?,“秀秀,以后爹绝不让你再受这样的欺负!” 沈秀心神俱疲,她命令谢扶光:“离开我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说完又对其他人道:“我累了,天这么晚了,都回去睡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再看谢扶光,也没理?会魏朝清,并不关注魏朝清到底是谁,她现在只想回屋一个人躺着,静一静。 杨氏领着沈秀来到她的房间,她要与沈秀睡一屋。于?沈秀而言,现在的杨氏只是一个陌生人,与陌生人睡一块儿,她略微不适,但?她到底没忍心拒绝杨氏。 杨氏抱着沈秀,又哭了片刻后,忽而道,“谢公子虽骗了你,但?他到底救过你的命,是你救命恩人,你还?是莫要……” “娘,别说了,睡罢。” 杨氏安静下?来。 沈秀想,若是杨氏知道谢扶光在她失忆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杨氏可还?会为谢扶光说话? 失忆之?前的她,没对任何人讲过谢扶光对她做的那些可恶的事?。还?说谎让别人以为谢扶光是她的救命恩人。谢扶光说,那时的她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冲突。 沈秀虽记不起什么了,但?能?理?解她那时的想法。那时的她,深知谢扶光有多强多疯,所以怕了他。为了自己以及身边人的安危,为了避免冲突,为了少?些麻烦事?,她选择委屈自己。 此时此刻,沈秀也没打算让杨氏他们知道谢扶光从前对她的那些恶行。 她现在很累,累到想把整个人掏空,什么也不再去想。她抓紧被子,指甲几乎要刺进被芯里?。 明明什么都不愿去想,却又止不住想起谢扶光。她按住胸口。 理?智告诉她,如今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杀了谢扶光。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死不足惜。 然而一想到要杀他,转瞬,她面前就浮现出,他与她在桃花源的那些日子。 绚丽朝霞里?,他们手?牵手?看日出。 灿灿日光里?,他们一同?采摘打猎钓鱼。 熠熠月光里?,他们对酌而饮,微醺而饭。 绵绵阴雨天,他们坐在火炉前,喝热茶,赏花雨。 随之?,沈秀又不禁想起他对她的好。 他在烟火气里?,给她烧饭。他温柔地给她洗脚。她来葵水时,他无微不至照顾她。他在灯盏下?,生疏笨拙,单手?给她缝制月事?带…… 越是想,痛苦越加剧。 她应该剥离自己对谢扶光的感情,应该要讨厌他,要恨他。可是要剥离对一个人的感情何其难。 就像她不能?一下?子说喜欢就喜欢上?了一样,也不能?一下?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纵然他是那样可恶。 身体仿佛要被这矛盾纠结的感情撕裂两半,自我防护般,沈秀蜷缩起身体。 月明星稀,长夜难眠。 破晓时分,杨氏摸摸旁侧的沈秀。指尖 弋? 触感真实,并非虚无的幻像,杨氏心下?稍安。 “秀秀,醒得这般早?” “睡好了。”沈秀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其实这一夜,她并未怎么睡着。 稀明晨光里?,杨氏含泪而言:“秀秀,往后莫要再做傻事?,咱以后都好好儿的。” “好。” 过了会儿,杨氏想起来什么,她迟疑道:“秀秀,娘问你件事?。这两月,你与谢公子可有了肌肤之?亲?” “有了。” 闻此言,杨氏心里?一咯噔。已与谢扶光已有了肌肤之?亲? “都有肌肤之?亲了?那你与他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你可中意他?以后可要嫁给他?” “别问了。” “可是秀秀,你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若不嫁给他,以后可怎么办?” “我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就不能?嫁别人了?” “女?子失了贞洁,那如何还?能?嫁给别人?” “我并不想嫁给别人。” “那你是想嫁给他?你中意他?” 静默半晌,沈秀道:“不。” “可你都————” 沈秀抬手?,让她别再说了。 杨氏以手?扶膺坐长叹。 “昨日那绿衣男子是谁?”沈秀倏而问。 杨氏告诉沈秀,那人是魏朝清。得知魏朝清的身份,以及自己与魏朝清的渊源,沈秀讶然。她这平头小?百姓,竟与这样的大人物关系甚好。 不过她并未多关注他,脑子一有空位子,便闪现出谢扶光的身影。一想起他,她的心又闷疼起来。 左右睡不着,天也亮了,不如练功去。沈秀打开门。将将打开门,便见门口坐了几人。这些人是沈有财,魏朝清,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小?少?年。 小?少?年丰神如玉,容颜俊秀,一双眸子犹如熠熠寒星,清正明澈。容貌与魏朝清有几分相似。沈秀猜测,这位小?少?年,大抵便是方才杨氏所说的,魏朝清的小?外甥。 “姐姐!”小?少?年穿越晨雾,向她扑来,一把抱住她。 沈秀:“长生?” 魏长生瞳仁骤亮,“姐姐,你记得我?!” 舅舅说姐姐又失忆了,连舅舅都不记得了,莫非她记得他?别人都记不起来,却记得他?他十分受宠若惊。 “不记得,我猜的,你是长生?” 听她说她并不记得他,他面上?的欢喜敛去了几分,“是的,姐姐,我是长生,你再好好看看我,说不定马上?就记起来了。” 她仔细端详他,摇摇头,“抱歉。” 他倒也没说什么,只哽咽起来,“姐姐,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小?小?少?年郎,哭得像个两三岁的孩童。 沈秀拍拍他肩膀,“别哭了。” 旁侧,魏朝清道:“长生,你已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没分寸。男女?授受不亲,须注意分寸。” 魏长生身体一僵。他松开沈秀。魏朝清含笑道:“秀秀,饿了没?先去吃早饭?” 八珍粥,霉豆腐,鱼笋夹子,羊肉水晶汤包,煎烂拖齑鹅,撺鸡软脱汤,一桌子早食,全?是沈秀早上?爱吃的菜。 这么大一桌菜,全?是魏朝清做的。他是多早就起来烧饭了?沈秀抱拳致谢,“多谢您。” “莫要这般生疏客气。”魏朝清让她不要对他用敬称,还?似从前那般即可。言罢给她夹了一块鱼笋夹子。 金灿油润的鱼笋夹子,笋汁,鱼肉,与丰润的油脂融合至一处,晃晃悠悠在清薄的面糊皮子里?打转。一口咬下?去,鲜润爆汁,香气瞬间游走五脏六腑。 沈秀怔然。她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美味的鱼笋夹子。鱼笋夹子还?能?炸得这么好吃。 魏朝清的厨艺,要比谢扶光好太?多。谢扶光的厨艺也算好的,但?与魏朝清相比,那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差距远不能?及。 咀嚼着鱼笋夹子,思及谢扶光,沈秀咀嚼的动作停下?来。她抑制住胸口翻卷的浊浪,专心吃饭。 沈有财把一碗豆花儿推过来,“秀秀,吃豆花儿,你往常早上?就爱吃这个。今儿我特意早起给你打的豆花儿。” 滴了香油的咸豆花儿,蓬松软润,入口即化,云朵也似。 “这豆花真不错。” “咱家做的豆花儿,只须滴些油,撒些盐便能?香煞人,谁家做的豆花儿都比不上?!”沈有财挺起胸膛,很是自傲。 沈秀并不多言,只埋头苦吃。饭毕,魏朝清端来滋补的茶饮子,让她喝下?。待她喝下?茶饮子,一位白须老翁进了屋,为她诊脉。 这位白须老翁乃是宫里?退下?来的太?医,有神医之?称。乃是魏朝清特地请来为沈秀治失忆症的。 白须老翁诊完脉,捻须不语。他神色凝重,只道她这失忆症恐怕是好不了了。基本上?不可能?会恢复记忆。 杨氏伤心垂泪,“这可怎么好。” 沈秀道:“记不起来也没什么,人还?在不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杨氏心宽了些,“只要你人还?好好的便好。” “是极!只要秀秀人还?好好的,比甚么都重要!”沈有财粗鲁地抹泪。 这时候,小?桃凑到沈秀身侧,“姑娘,主上?……咳,谢公子求见。” 沈秀:“不见,让他离开。” 沈有财哼哼道:“哼!让他滚!” 魏长生沉色,“他这卑鄙小?人,倒真还?好意思来见姐姐你。” 杨氏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小?桃折返,道:“姑娘,谢公子他不走,还?跪下?了,说是要跪到您答应见他为止。” 沈秀蹙眉。 魏朝清出声道:“他这是在使苦肉计。” “那便让他跪罢。”沈秀吐气。 得知沈秀归来,叶云川,萧扶摇,以及叶应天三人来了沈家。一番叙话自不必提。 午后,沈秀问小?桃,“谢扶光还?在外面跪着?” “是的,”小?桃不由道,“姑娘,他已经跪了一上?午了,要不,您去见见他?” “不去。”沈秀转功而去。 练功不多久,细细雨丝从天际飘落而下?。 小?桃:“姑娘,下?雨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还?跪着?” “对。” 沈秀握拳。之?前她出掌打了他,他受了不轻的内伤。身负内伤,跪这么久,还?要淋雨,恐怕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且他之?前还?未病愈,更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思及此处,沈秀平静无波的脸上?,翻涌着开春未化冻前,冰封河面下?奔流的浪涛。 然而这浪涛,终究还?是被冰封住了。沈秀道:“别管他。” 她抹掉鼻尖的雨丝,进了屋子。进了屋子没多久,她感受到空气里?的凉意。雨落,天冷下?来。 大门前。谢扶光双膝跪地,直直注视大门。他面庞微微红肿,巴掌印还?未全?褪。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滴淌着雨水,长发湿漉漉地垂着,水滴束束下?滑。 雨愈来愈大。颗颗雨珠如石子,砸在谢扶光身上?。他被雨水砸得弯下?腰,一只手?撑在了地面上?。 他喘着气,颊边浮现出病态羸弱的红晕。缓了须臾,他又重新跪直。 守门的护卫站在门檐下?,瞥瞥谢扶光。他心里?重重一嗤,只恨这雨下?得还?不够大,若能?淋死这竖子就再好不过了! 门轻轻一动。谢扶光立刻抬眸。 然门内出现的人,并非他想要见到的人。 魏朝清立在门前,长身玉立,俯视跪在地上?的谢扶光。 谢扶光垂睫,并不看他。 魏朝清看向护卫腰间的长剑。良久,他微微闭目。 纵然他想让谢扶光死。但?沈秀说了,要如何处置谢扶光,都由她自己来,他们不许插手?,不许对谢扶光做什么。 默默念了几句仁义道德经,魏朝清叹息,转身离去。他得去给沈秀准备晚食。 清蒸鸡,椒末五花肉,糊辣醋蹄花,胡椒醋鲜虾,燌羊头蹄,元汁猪骨头。晚食与早食午食一样丰盛。 魏朝清给沈秀夹菜,让她多吃些。她谢过他,吃着吃着,听到屋外雨声愈发轰耳。 屋外大雨倾盆,如银河倒挂,硕大雨滴砸落地面,要将地面砸裂开一般。 她的目光越过魏朝清肩头,穿透傍晚空中浮动的尘埃,仿佛落在了大门前,落在了淋着倾盆大雨的谢扶光身上?。 所有事?物都瞬间远去,痛苦随着血液游走全?身,最终汇聚在胃部,将她的胃撑得破开。 她一呕,吐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爷!这还?没吃两口,怎的吐了!”沈有财惊呼。 第 140 章 “快, 传大夫来!”魏朝清扶住沈秀。 “姐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魏长生满面焦 依誮 急,语速急促, 每个字都像是?飞出来的。 “吃坏了肚子?”沈有财吓得面色发白,“莫不是?中了毒?不对?,那些菜我们都吃过, 我们都无事啊!” “那秀秀怎的就吐了!”杨氏说着,倏然瞳孔一缩, 一个猜想如流星划过她大脑。 秀秀之?前说,她与谢扶光已有过肌肤之?亲, 秀秀该不会是?有孕了? 这个念头袭上心头, 杨氏身体僵直,霎时失音。 这可如何是?好?!女子怎能未婚有孕!杨氏面色煞白,一时只觉天旋地转。 大夫前来, 诊脉一番后,道, 沈秀呕吐并非是?吃坏了肚子, 也没?中毒, 乃是?急痛攻心所致。 听大夫说沈秀只是?急痛攻心才呕吐,杨氏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惊魂未定, 无意识地抹掉额头上起的冷汗。 旋即她又着急起来, 秀秀是?因为心里难受,急痛攻心才吐的?她忙不迭问沈秀为何心里难受。 沈秀不答。 魏朝清沉吟,“秀秀, 你心里难受, 是?否是?因为谢扶光?是?否是?因为他??” 她依旧沉默不言。 魏长生道:“定是?因为他?!姐姐,我这就去为你出气!” 沈秀拽住魏长生, “我说过,要如何处置他?,都由我自己来,你们都别管。” 说到此,她再次提醒他?们,“你们别对?他?做什么,都别插手。” 魏长生闷气,“好?。” 都怪那个卑鄙无耻的谢扶光,他?骗了姐姐,让姐姐这么难受。魏长生恨不得将?谢扶光大卸八块。只是?他?连打他?都不能。姐姐说了,不许他?们动谢扶光。 他?愤恨地握紧双拳,望向窗外的雨。他?暗自祈祷,望这雨能下得更大些,能下得更久些。能淋死谢扶光就最好?。 窗外倾盆大雨未停歇,雨势愈烈。一颗颗雨如刀片,在沈秀心里翻搅,她心口再次绞痛起来。 喝下一碗汤药,沈秀让所有人都出去。众人散去,杨氏没?离开。 “秀秀,我与你说两句话再走。” “娘,你要说什么。” 杨氏忐忑,很是?难为情,“秀秀,你之?前与谢公子同房后,可喝过什么药?那种药,对?女人身子不好?,是?万万不能喝的,喝了以后就不好?怀上了。” 听了杨氏的话,沈秀知道杨氏误会了。她道:“我与谢扶光有过肌肤之?亲,我是?指,我与他?亲密接触过,但未与他?做过那种事。” “你没?与他?同房过?”杨氏大喜,“那便?好?!那便?好?!” 待杨氏欢欢喜喜离去,沈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如千军万马奔腾的雨声。 然而?那雨声,仿若就响在耳前,一声一声锤打她的耳膜,教她不得安生。她翻身下床,径直奔向大门?。刚出房门?,雨水淋在身上,凉意将?她冻得清醒过来。 她陡然驻足。 软下去的心,顿然再次冰冻起来。她立刻折返回屋。重新埋进被窝里,不去注意那隆隆大雨。 魏朝清提了一个食盒过来。他?做了些甜食,让她无事时取了吃。他?说她心里难受,心情不好?,多食些糖,总是?会高兴些,便?做了些甜食送过来。 “夫子,多谢你,有心了。”言罢,她打量魏朝清。 先前从杨氏口中得知,魏朝清喜欢她。 不仅魏朝清喜欢她。为她挡箭而?死的卫风也喜欢她。想起谢扶光也喜欢她,她拧眉。这些人,个个都是?极出众的人,怎的都喜欢她?失忆之?前的她,这么招人喜欢?莫非她有什么特殊的魅力不成? 不过她知道此事后,也没?把注意力过多放在此事上,她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谢扶光身上,她没?精力去想其他?事。 此刻她看?着魏朝清特意亲手给她做的甜食,道:“夫子,不必为我做这些。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对?她这般好?。而?她不喜欢他?,他?对?她这般好?,她心里很有负担。 魏朝清笑容温润,“并不是?浪费,我只是?————” 沈秀打断他?:“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谢扶光。” 魏朝清的笑容敛住,“什么?” “我说我喜欢谢扶光。” 他?脸上的笑,如糊在脸上的浆糊,僵凝沉滞,“他?那样欺骗你,你喜欢他??” “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他?,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至少目前我还是?喜欢他?。” 她把食盒推到他?面前,“所以,别再为我做这些。” “你喜欢他?,我便?不能再对?你好??” “那样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我不喜欢你,又如何能接受你的好?意?” “我们是?朋友,”魏朝清温声道,“朋友对?朋友好?而?已,莫要觉得有负担。” “不。夫子,我希望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算我求你。” 魏朝清静静与她对?视,良久无言。 沈秀垂目。她说的这些话,或许会让他?难过,会让他?伤心。然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不记得她与他?之?间的情谊,没?什么顾忌,故而?能如此直言。 雨声滴滴答答,在落针可闻的室内极为震耳。沈秀默默垂头,等待魏朝清的答复。 不知多久过去,魏朝清道:“是?我让你困扰了,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向她致歉后离去。沈秀见他?貌似没?怎么被伤到,很正常的样子,她心下稍安。 魏朝清一直往前走,直到远离沈秀的房间,他?面上维持的平静一丝一丝崩裂。 他?一只手撑在墙上,目里氤氲出潮气,若太阳快升起时,压在山端的一点薄露,轻薄脆弱得快要蒸发掉。 谢扶光,他?何德何能,能得到沈秀的喜欢? 嫉妒,若一条毒蛇,啃食着魏朝清。 他?按住胸口,口中念道:“忮忌为死,莫嫉莫妒,为生也。” 先贤教诲之?言,在他?耳边回荡,他?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莫要嫉妒,嫉妒令人丑恶,令人冲动,令人行恶。 他?不能变成一个恶人。 天渐渐黑下来。雨仍未停,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永不停歇。 大门?前。护卫向谢扶光投以一瞥。 雨水砸在谢扶光的长睫上,落在他?发红的脸颊上。他?的身体被雨水打得在微微抖动,似寒风中一节枯枝,颤颤巍巍。 先前他?的脸还惨白得很,这会子倒是?不惨白了,就是?红得吓人。发烧了?护卫心道,跪着淋这么久的大雨了,估计是?发烧了。 活该。最好?是?烧死了。护卫冷哼。他?刚在心里咒骂了谢扶光几句,就见谢扶光忽然倒下去。 “姑娘,谢公子他?晕过去了。” “什么?”沈秀放下书,“晕过去了?那他?人呢?还在外面?” “周医仙他?们把他?带走了。” “周医仙?周阿婆?” “是?的。” 沈秀默然。 这一夜,又是?难眠的一夜。沈秀下床点燃灯。枯坐许久,又吹灭灯,重新躺回床上。过了不久,她又点燃灯。 屋子里的灯屡次明灭。 魏朝清屋子里的灯,也屡次明灭。 晨间雾浓雨停,魏朝清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他?该去给沈秀准备早食了。才起身,他?蓦然停止动作。 他?为她做饭,她会过意不去,会有负担,会很困扰。他?答应了沈秀,不会让她再困扰。 他?坐回去,长长的叹息从他?喉咙里逸出。他?微微弯下腰,把自己藏在无边的幽暗里,孤独落寞,如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屋子里,小桃注意到沈秀神?形憔悴,分?明是?没?睡足的模样,她道:“姑娘,要不您再睡会儿??” 沈秀摇头,去木桩子前练拳去了。她砰砰砰打着木桩子,心始终静不下来。发泄般,她使力踹了一下木桩子。 “秀秀。”背后有人唤她。她侧过身去。 杨氏道:“早饭好?了,该去吃饭了。” “我不饿。” “不饿也须吃些。你要喝药,喝药前得吃些东西垫肚子。” 依誮 她嗯了声。 杨氏继续道:“今儿?魏大人没?来咱家?,说是?昨夜着凉了。” “着凉了?怎么样,严重吗?” “不是?多严重,就是?有些咳。” 想了想,沈秀转身去往沈家?旁边的宅子。 魏朝清躺在床上咳嗽,听魏长生说沈秀来了,他?道:“别让她进来,我怕将?病气过给她。” 魏长生转达了魏朝清的话。沈秀立时决定离开。倒不是?怕魏朝清把病气过给她,只是?她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关心魏朝清。关心他?,实际上是?在给他?希望。 她不记得她与他?之?前的情谊,说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不记得,现在她便?能忍心不去探望他?。思?定之?后,沈秀头也不回离去。 魏朝清:“她走了?” 魏长生:“走了。” 到底是?失忆了。魏朝清目光黯淡。若是?从前,没?失忆的她,一定会进屋看?他?。 思?及此,他?喉头涌上一阵痒意,剧烈咳嗽起来。 “舅舅!”魏长生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怎的就受凉了,”魏长生唉了声,“舅舅你年岁不小了,以后得好?生注意些身体。” 魏朝清咳嗽得更加厉害起来。 吃过早食,沈秀继续练功。小桃疾步走近,“姑娘,谢公子他?又跪在外面了!昨夜他?昏迷过去,发了高烧,今早才退烧,又来了。” 沈秀蜷缩指尖,“他?……看?起来如何?” “谢公子那脸白得,跟马上就要断气似的,真?的跪不得了,不能再这样折腾了,姑娘您去见见他?罢。” 叹了口气,沈秀道:“你去与他?说,我不会见他?,让他?回去。” 不多久,小桃返回来,“姑娘,他?不走,他?说了,他?会一直跪着,直到您去见他?。” 狠狠一掐大腿肉,沈秀道:“不见。” 小桃欲言又止,“姑娘……” “好?了,别打扰我练功。”沈秀静心沉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练功练了一个多时辰,沈秀歇下来。她坐下来擦汗,一阵风吹过来。她伸手去碰蔓延的风。 卫风。她喃喃。转而?去了杨氏那里。 “你要去给卫风烧香?” “对?,是?我不知他?的坟地在何处。” 杨氏:“我带你去。” 沈有财:“我也去,对?了,得带上护卫。之?前要杀你的凶手,还未找到,咱出门?可得小心着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倒是?提醒了沈秀。她肃色,“爹娘,你们就别去了。” 她爹娘不会武功,若又遇上那凶手,很是?危险。 沈秀带着认路的护卫,走出大门?。一出大门?,一抹深红便?闯入视野。 谢扶光跪在大门?前,他?屈着背脊,风轻轻一吹,便?能将?他?吹倒似的。他?按着膝盖,已经?撑不住了般。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迅疾抬首。 他?笑起来,“秀秀,你来见我了。” 沈秀俯视跪在地上的他?。他?脸色苍白到头透明,目下乌青,唇色干白,透着病态的羸弱,犹如枯萎到即将?死去的花。 她道:“我不是?来见你的,我是?有事要出去。”言罢她从他?身边走过。 谢扶光拽住她的裙角。他?欲起身,却?没?有力气起身,只得继续跪在地上,攥紧沈秀的裙角。 沈秀:“放开。” 他?扬起脸,“你要去何处?” “与你无关。” “我与你一同去。” “别跟着我。” “我要保护你。” “你现在这样子,如何保护我?你现在恐怕连我都打不过。松开。” 他?执拗地攥紧她的裙角。试图再次起身,却?如何也站不起来。 他?可怜得,像一只瘸了腿的狗。 沈秀用力一扯裙子。他?身体一摇晃,摔落在地。 “秀秀。”他?趴在地上,眼尾泛红,细密的睫毛微颤。尽管已经?虚弱到使不出任何力气,扔执着地伸手去碰触她的裙子。 140-150 第 141 章 “别在?我面前使用苦肉计。” 沈秀将将说完, 就见谢扶光头一歪,不?省人事。她立刻俯身。指尖感受到他鼻尖的气息后,她摸了下他的额头。 “把?他带进去, 让大夫给他看看。”吩咐完这句话,沈秀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至墓地。卫风的墓碑前, 站了一人。那人扎着高马尾,侧颜英俊, 白衣胜雪。 “叶云川?” 叶云川侧过身,“秀秀,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卫风。” 叶云川给她让出位置。 沈秀站在?墓碑前, 满怀愧意。卫风,十几岁的少年?郎,为她而死。可?她甚至连他是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 点燃香, 她敬了几下,将香插上。她跪下来, 认认真真给他磕头。 边侧, 叶云川看了看沈秀, 又看了看卫风的墓碑。他握拳,面上暗流涌动。 他喜欢沈秀。但却不?能再喜欢她。喜欢沈秀, 等于直接背叛了卫风。卫风若还活着, 他或许还能与?卫风争一争。 可?卫风死了。 他最?好最?好的兄弟死了。 他不?能背叛他最?好最?好的,已经去世的兄弟。 不?能再喜欢沈秀。叶云川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竭力隐忍克制神经上的阵痛。 凉风拂过, 一躲橘红色的花翩然而至。叶云川凝视花朵, 自言自语般低语,“阿风最?喜欢穿橘红色的衣裳。” 沈秀捡起那朵橘红色的花, 放在?墓碑前。她双手合十,虔心祈愿,望卫风在?地下能过得好,或是投胎了,能投个好胎。 人若是能有下一辈子,她希望卫风下辈子别遇见她,希望他下辈子,能安安稳稳,长命百岁。 她静静跪坐在?墓碑前,一遍又一遍向上苍祈愿。 两刻钟过去。叶云川睇向沈秀的膝盖,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疼?他拉她,“起来,别跪了。” 沈秀摇头。又跪了许久,她才起身。叶云川与?她一同家去。 马车里,沈秀头靠车窗,一时想?起为她而死的卫风,一时又想?起晕在?门前的谢扶光。她眉头深锁,心里如若塞了泥,滞涩得厉害。车轮碾压着地面,抖得她又想?吐。 她叫停车夫,“停一下。” 马车停下来。叶云川问她怎么了。 “我想?下来自己走。”她掀开帘子下车。下了车,感?受不?到让人发晕的抖动,她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燕州城热闹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商贾云集,络绎不?绝。 沈秀穿行在?这热闹繁华里,却感?受不?到这热闹的繁华,融不?进这片热闹繁华里。 忽而,她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她发现好像有很多人,都在?看她。她问叶云川:“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没有。” 那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她正要说什么,忽见前方有个黑脸汉子在?打一个小孩。 “叫你偷老子包子!叫你偷老子包子!” 小孩往前跑,一头栽在?沈秀面前,“我没偷!我没偷!救命!救命!” 黑脸汉子跑过来,扯走小孩,“我打死你个小叫花,偷东西竟敢偷到老子头上,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救命,救命!”小孩声嘶力竭。 “住手!”沈秀掌风打出去,黑脸汉子往后一跌。小孩跪到沈秀面前,嚎啕大?哭,“姐姐!救命!” 他抬起头,看到沈秀的脸后,表情微变。 沈秀:“你偷他东西了?” 小孩吸了下鼻子,“我没偷,他的包子掉在?地上,他不?要了,我想?捡回去给我妹妹吃,我妹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她快饿死了。” “是吗?”沈秀望向地上趴着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与?她对视,他闪了下神。和快他大?声嚷嚷,“放屁!谁说老子、谁说我不?要了!我的包子只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我还没捡起来,这小叫花就先捡了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了解清楚原委后,沈秀对小孩道:“你把?包子还给他。” 依誮 “可?是我妹妹……”小孩抹泪,可?怜巴巴道,“我妹妹快饿死了。” 沈秀从兜里取出一些钱,“拿去买些吃的给你妹妹。” 小孩抽噎着,“谢、谢谢姐姐!” 黑脸大?汉一把?抢过包子,呸了一声,大?步远去。沈秀拍拍小孩,“把?钱收好,去买吃的吧。” “嗯!”小孩哭着道完谢,忙不?迭去买吃的了。 小孩一路前行,却并未去买吃的,而是转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小巷子里,先前的黑脸大?汉靠着墙,正在?走神。 “哥!”小孩步至黑脸大?汉身前,拿出钱,“哥,钱!” 黑脸大?汉瞧着小孩手里的钱,情绪很是复杂。 这位黑脸大?汉,与?小孩原是一家人,自家兄弟。两兄弟常用方才这种?伎俩,利用人的同情心,坑了不?少人。 每次成功后,兄弟俩都高兴得不?得了。演一出戏便?能得来钱财,这般轻松,能不?高兴么。 只不?过这次,两兄弟成功骗来钱,却都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小孩摸着钱,心里很是堵得慌,“哥,要不?……我们把?钱还给人家?” 黑脸汉子沉色。他面前浮现出沈秀的面容来。他一咬牙,“还回去!” “卖糖花儿!卖糖花儿喽!姑娘,要吃糖花儿吗?”一位老阿婆抱着插满糖花的草靶子,柔柔问道。 沈秀并不?想?买。她不?想?吃。可?老阿婆深深佝偻的腰,让沈秀到底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正拿钱买,叶云川先她一步道:“来两串。” 叶云川问:“好吃吗?” “嗯,很甜,好吃。”甜甜的糖花儿,有甜味,有花香,口感?很不?错。然沈秀食不?知?味,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她敷衍了叶云川一句。 “姐姐!”方才那位小孩突然出现在?沈秀面前。 “小孩儿,你这是?” 小孩红着脸,把?她之前给他的钱,塞到她手里,掉头就跑。 “小孩!”沈秀莫名。 小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沈秀不?解,“他这是做什么,为何又把?钱还回来了?” 叶云川:“大?抵是不?好意思要你的钱。” “可?她妹妹不?是要饿死了?”她摇摇头,一时只觉手里的钱烫手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了家,沈秀邀叶云川进去吃个饭再回去,叶云川忖了忖,强压住内心的渴望,只说家长还有事,便?不?进去了。 沈秀一到家,杨氏与?沈有财马不?停蹄问:“没遇到什么事罢?” “没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夫妻俩放下心来。杨氏忧心道:“也不?知?何时才能找着要杀你的那凶手。若一直找不?着,难不?成要一直这样成日担忧着……” 沈秀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你说的这是甚么话!”杨氏道,“咱们是一家人,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往后莫要再说这些话。” “就是,闺女,你可?别多想?。”沈有财道。 沈秀喝下一口茶,陷入沉思。到底是谁要杀她。失忆之前的她,想?不?出来谁要杀她,失忆之后的她,更想?不?出来是谁要杀她。 之前的那些刺客,与?赫兰人有关。要杀她的人,是赫兰人?她扶额,眉心微蹙。 小桃将热茶端过来。沈秀瞥瞥小桃,张口欲问谢扶光如何了,但她及时忍住,没有问。待她爹娘离去,她忍了好半会儿,终究没忍住,问道:“谢扶光怎么样了。” “还未醒。” “大?夫怎么说?” “谢公子半条命都快没了,得亏他身子骨强,寻常人这么折腾,怕是得舍了一条命。” 又受内伤,又挨巴掌,跪了这么久,还淋这么久的雨,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小桃心道,得亏主?上武功高强,身子骨好。 沈秀道:“给我倒点冷水来。” 小桃取来冷水。沈秀哐哐灌下两杯冷水,心凉下来后,她抬步去往谢扶光那里。 屋子里药香浓郁。周阿婆坐在?桌边,手里捣着药丸。她时不?时朝床上瞧一眼。 见沈秀来了,她一喜,“秀秀,你来了?” 沈秀径直来到床边。床上,谢扶光平躺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他的长发凌乱地铺散着,发丝失去了光泽。苍白的肤色间,透着病态的憔悴。他似一朵被摧残的娇花,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沈秀静静凝视他。他突然一动,双手将他自己抱了起来,呓语道:“秀秀……” 沈秀瞬间明白,他是在?抱他身上的刺青。在?抱他身上的她。 他叫了几声她的名字,手往后去,去抠他后背。周阿婆急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抠,“他这是背后的旧伤疤发痒了。” 背后的旧伤疤?沈秀回忆起谢扶光那一背的旧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父亲虐待他,废掉他的根骨,不?给他吃饭,饿得他吃人肉,喝人血,剪他头发,扇他巴掌,抽他鞭子,罚跪他,咒骂他…… 沈秀忽然意识到,她也在?虐待谢扶光。就像原良谦曾经做的那样,她也在?虐待谢扶光。 不?,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他何时会醒?” “不?知?。” 沈秀坐下来,等谢扶光醒。周阿婆瞄了瞄她,忖度片刻,她道:“秀秀啊,你就原谅他罢。” “若有一个人,一开始要杀掉你,后来囚禁你,最?后又欺骗你,你可?会原谅他?” “可?是……可?是,他是因为喜欢你啊。” “喜欢我就对我这样,正常人会这样?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正常地喜欢一个人。”说完,沈秀想?到了什么,神情略微变化。 谢扶光从小被父母厌恶,被虐待,他的家人没有教过他怎么正常地喜欢一个人。他又如何知?道怎样正常地去喜欢一个人? 周阿婆唉了声,“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世间两情相?悦之人本就少,能够两情相?悦,便?已经是大?幸。把?握当下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何苦要使气,白白蹉跎了时光。” 沈秀一言不?发。 周阿婆又道:“怕就怕,多折腾几次,不?管有多喜欢,都给折腾没了。” 她在?提醒沈秀。人的忍耐是有阈值的,沈秀若再这般折腾下去,或许有一天谢扶光对她的喜欢,会被她折腾完。 若有一日,谢扶光不?喜欢自己了呢?想?到此,沈秀下巴抖了一下。胸,胃,肺,五脏六腑,通通窒痛起来。 若谢扶光不?再喜欢自己,她会很痛。她无法接受谢扶光不?再喜欢她。 而这种?清楚的认知?,又让她十分痛恨自己。她对不?起失忆前的自己,也对不?起现在?的自己。 她用力掐自己,让自己不?再动摇。 谢扶光醒来后,沈秀来到他身前。她道:“谢扶光,离开我,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他眼尾薄红,嗓音沙哑,“我们曾经说好永远也不?会分开。” “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誓言,全都不?作数。” “作数。” 沈秀想?起来,他为了让她高兴,对她坦白谎言的事。为了能让她高兴,他甚至可?以坦白谎言。故而,她道:“你想?让我高兴么?” 他点头。 “那么,谢扶光,只要你离开我,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高兴。” “离开你,我会死。”他说,“如果?要离开你,我不?如现在?就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你之前说,你应该杀了我。你是想?我死的,对么?” 不?等她答话,他继续道:“对,你想?让我死。我死了,你会很高兴。” 他歪头,“那我,让你高兴高兴?” 他取出匕首,把?匕首放到她手里,“来,挖出我的心脏,杀了我。” 谢扶光的语调,略带欢快,听起来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仿佛她杀了他,能让她高兴,他便?也能高兴。 “你……”沈秀惊怔。 “来,杀了我,你会很高兴的。”他弯唇,笑吟吟,发红的眼里,透着精神不?稳定的病态癫狂。 第 142 章 “ 依誮 你疯了!”沈秀一把将匕首扔到地上。 谢扶光笑吟吟, “我想让你高兴。” “我没说你死了我就会高兴!”她呼吸急促,竭力让自己冷静,“你死了我并不会高兴!” “你不愿意我死?”谢扶光轻声道, “你之前要杀我,你分明是要我死的,我成全你的愿望, 不好么?” “我之前是想杀你,可我现在不想杀你了。我只想让你远离我。”沈秀捏住魏朝清的肩膀, 一字一句道:“谢扶光,你听好, 我并不想让你死, 我不想身上背负一条人命。” “如果?你想让我高兴,那么,你就好好活着, 然?后远离我,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谢扶光安静下来。黑如点漆的眼睛, 直直看着她。 仿佛是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他?启唇, “你现在很不高兴, 但只要我离开你,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就会高兴, 是么?” “是。” 他?阖了阖目,低低笑起?来。 笑着笑着,眸眼尾越来越红, 似如沁出了血。 笑着笑着, 一颗颗眼泪从?他?苍白?的脸颊上滚落,滑过嘴角, 胸膛,最后落在地上,氤成深深的水印。 沈秀指尖颤抖起?来,视野被一层雾似的东西蒙住。 谢扶光抬手,微凉的指尖拂过她侧颊,声音温柔到似如春日暖溪,“我曾说过,让你讨厌的,让你不高兴的,我都会替你解决掉。” “你想让我好好活着,远离你,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我答应你。” 泪水在沈秀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落泪,喉咙堵塞,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谢扶光轻轻抚摸她的脸,“秀秀,我答应了你,你现在可高兴?” 她强迫自己扬起?笑,“高兴。” 他?笑,“你高兴,我就高兴。” 言毕,他?吐出一口血来。鲜血染红他?苍白?的唇颊。转瞬他?便不省人事。 “扶光!”沈秀按住他?,“周阿婆!” 周阿婆赶紧上前来给谢扶光诊脉。诊完脉,她无奈地摇摇头,唯余一声长?叹。 主上太伤心,伤心痛苦到吐血,伤心痛苦到晕厥。 沈秀用力按压住虎口穴和少商穴,“阿婆,你好好治他?。”她转身离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这么走了?望着沈秀的背影,周阿婆呐呐凝噎。 疾步跑回自己的房屋,跨过门槛时,沈秀被绊倒摔在了地上。 “姑娘!”小桃赶紧将她扶起?来,“姑娘,您没事罢!” 沈秀喃喃:“好疼。” “哪里摔疼了?” 沈秀不答,口中直喃喃:“好疼。” “奴婢这就去?叫大夫!”小桃火急火燎道。 不多久,大夫前来,并未瞧出沈秀何处摔伤了。大夫迟疑道:“您是哪里摔到了?” 沈秀仍然?只喃喃:“好疼。” 大夫疑心沈秀是摔离魂了,正要取针给她扎两针,就见沈秀如梦初醒般,“我没事。” 沈秀的肺部?受到压迫,呼吸成为一种巨大的负担,“我没摔伤,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紧紧关上门,沈秀一头栽倒在床上。面上一片冰凉,她摸了下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翌日,小桃见沈秀还不出屋,她敲门,“姑娘,姑娘?该用朝食了。” 沈秀满脸泪痕,嗓音嘶哑,“我不饿。” “姑娘……” “别来打扰我。” 小桃静音。过了会儿,她道:“姑娘,谢公子走了。他?离开时,给您留了一句话。” 沈秀立刻开门,嘶哑问道:“什么话。” “他?说,从?前他?骗了你,是他?对不起?你。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骗你,他?会遵守诺言,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听完沈秀半晌无反应,转而她缓缓笑了一下,复又关上门。 之后,杨氏,沈有财,魏朝清与魏长?生都来敲门。沈秀皆闭门不见。她蜷缩在床榻上,泪里的盐分干裂了她的皮肤。 没人告诉过她,断舍离会如此之痛。痛到像是活生生剔去?了她的骨头,挖走了她的心脏,割碎了她的灵魂。 痛楚汹涌磅礴,她仿若坠入深海,一切都离她远去?。迷蒙中,她听见杨氏的哭声,沈有财的哭嚎,还有魏朝清的呼唤,与魏长?生的抽噎声。 沈秀病了,神?识清醒已是三五日之后。杨氏坐在床边,长?目盈泪,“秀秀,你可担心死为娘了。” 沈秀的视线越过她,扫过沈有财,扫过魏朝清,扫过魏长?生,似是在下意识寻谁。 魏长?生身侧的男子开口道:“秀秀……” 此人身着广袖粉袍,襟边袖有金丝,鬓边簪的罗花与玉冠相映,整个人显示出一种精心打扮过的精致华美?。 她不认识他?。 男子:“秀秀,我是司马朗,还记得我吗?” 她摇头。边上,沈有财恭谨道:“殿下,秀秀都不记得了。”他?转过头,“秀秀,这位是太子殿下。” 太子去?年被废,司马朗已于去?年被立为新太子。 沈秀听了没什么反应。她虚弱地半垂眸,油尽灯枯般苍白?如纸。 她这副样?子,让司马朗心如刀绞。该死的谢扶光,若不是他?,沈秀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司马朗:“他?把你害成这样?,我这就替你杀了他?!” 沈秀忽而一动,气若游丝道:“你要杀谁?” “当然?是谢扶光!” 她费力抓住他?的衣角,“不能杀他?。” “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 “不能杀他?。” “你在怕他??”司马朗问。他?以为沈秀是怕谢扶光。谢扶光是曼陀罗教教主,武功绝顶。不过那又如何,他?并不怕谢扶光。 沈秀动了动干枯的唇瓣,“我喜欢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凝固下来,众人面色各异。 魏朝清已知沈秀喜欢谢扶光,此刻又听到沈秀说她喜欢谢扶光,他?垂睫,目色黯淡下来。 魏长?生下巴微张,惊愣住。 杨氏神?色复杂。沈有财瞠目结舌,眼珠子都险些?从?眶中滚出来。 司马朗的头猛地后仰,整个脑子都晃荡起?来,“你喜欢他??!” “是。” “你怎么……”司马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喜欢他?!他?那样?对你,把你害成这样?子,你居然?喜欢他?!” 好似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司马朗完全不能接受,“你为何会喜欢他?!” 为何会喜欢谢扶光?沈秀恍然?。须臾,她道:“无论如何,我喜欢他?,你不要杀他?。” 她身乏气竭,用力攥紧司马朗的广袖,“不要杀他?。” 司马朗满面结霜。沈秀心急:“他?并未犯罪,即便你是太子,也不能杀他?。” “他?如此卑鄙无耻,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司马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谢扶光嚼碎一般。 沈秀祈求他?,“请你……请您,不要杀他?。” 司马朗见不得沈秀这般哀求的模样?,他?深吸气,隐忍住所有情绪,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别担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这并非实?话。谢扶光欺骗沈秀,只这一点,他?就该被千刀万剐。沈秀喜欢谢扶光。谢扶光就更该死。他?一定要杀了他?! 只不过,不能让沈秀知道他?要杀了谢扶光。司马朗下颌紧绷,隐住中的阴翳。 得到司马朗的保证,沈秀放下心来,倦意铺天盖地袭来,她头一歪,睡了过去?。 …… 从?沈秀屋子里出来,司马满目阴沉,无穷妒火焚烧了他?的五脏。他?命令手下,“一定要杀了他?!完不成任务,提头回来见本宫!” “遵命!” “秀秀她居然?喜欢谢扶光?!”沈有财气得脸红脖子粗,“秃那竖子,有甚么好喜欢的!” 杨氏叹了声,不言语。 另一边,魏长?生呆呆愣愣地问魏朝清,“舅舅,我不明白?,姐姐为何会喜欢谢扶光这样?卑劣无耻的人?” 魏朝清太阳穴阵痛。他?按压太阳穴,道:“卑劣无耻的人,亦有被人喜欢的资 铱驊 格。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可能会有人喜欢。你认为秀秀不该喜欢卑劣无耻的人,乃是一种偏见,认为卑劣无耻的人,不该被人喜欢,不会被人喜欢,不值得被人喜欢,不配被人喜欢的偏见。” “就好像认为一个人必须是好的,必须够好,才应该被人喜欢,会被人喜欢,值得被人喜欢,配被人喜欢一样?。” 说到这里,魏朝清语气微缓,“有些?人,即便是平凡普通,即便是方方面面都不怎么好,不够好,亦有可能会被人喜欢。” 魏长?生怔然?。他?想到沈秀。沈秀平凡普通,方方面面都不怎么好,不够好,但他?还是喜欢她。 “舅舅,你说的有道理。”魏长?生若有所悟。 他?能够理解沈秀为何会喜欢谢扶光这样?卑劣无耻的人了。 第 143 章 理解是一回事, 不?愿意接受则是另一回事。魏长生回到自?己的屋子,提笔练字。 写?着写?着,笔尖不?受控制, 纸页上出现了一个大王八。在王八上写?上“谢扶光”三个?大字后?,魏长生从鼻子里哼出气。 晨间?,沈秀下床, 推开窗子。日光明?媚,清风徐徐, 吹来花香。今日是个好天气。她靠在窗边,静静感受温暖的日光, 带着花香的清风。 “秀秀, 你怎的下床了,赶紧躺床上去!”杨氏端药进屋,见沈秀在窗边, 她连忙将沈秀扶到床上。 “来,慢小心烫。”杨氏将汤药喂到沈秀嘴边。沈秀小口小口将汤药喝下。 踟蹰许久, 杨氏终究没忍住, 道?:“秀秀, 既然喜欢他,又何必要?与他分开。” 苦涩的药在口腔里?发酵, 沈秀沉默数息, 道?:“我喜欢他,却?不?能原谅他。” “娘只愿你今后?莫要?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今日做的决定。后?悔与他分开。” “不?会后?悔。”沈秀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后?悔, 不?能后?悔。 “娘, 别提他了,往后?都不?要?再提他。” 唉了声, 杨氏道?:“好。” 杨氏刚离开的房间?,就被魏朝清拦住。 “魏大人,您这?是?” “我给秀秀做了蜜浮酥捺花,请您帮我交与她,就说是您在外头买的。” “大人何故如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朝清与她道?清原委。杨氏听罢了悟。却?原来,先前沈秀要?求过魏朝清,让他不?要?再为她做什么,这?样她会很困扰,故而,魏朝清做了蜜浮酥捺花,不?直接送与沈秀,而是让她交与沈秀,这?样沈秀便不?会感到困扰。 “既如此?,大人何必再如此?操劳再为秀秀做这?些。” 魏朝清道?,沈秀现在病着,肝气郁滞,淤阻,需食甘,以及味美之物以缓之。甜食以及味美之物能让气血肝气顺畅,吃了心情会好。蜜浮酥捺花味甜,且口感极佳,沈秀吃了心情或许会好些,身体也会舒服些。 杨氏心想,魏朝清的手艺这?般好,他亲手做的蜜浮酥捺花定然极极味美。恐怕谁吃了都会心情顺畅。 原想拒绝魏朝清的杨氏,思忖过后?,接过食盒。她也想女儿?能心情顺畅些。 “蜜浮酥柰花?”沈秀打量碗里?的酪膏。 “对,我在外头买的,味道?极好,你尝尝?” 撒了酥果,浇过桂花蜜的牛酪,浓郁奶香里?夹杂着淡淡花香与沁甜的蜂蜜味。微微一抿,便变成丝滑的绸缎,口感甜润,甜度适宜,一点也不?发腻。 丝滑香甜的蜜浮酥捺花,在口腔里?发酵,沈秀宛若置身于漂浮在柔软的云朵上,酥脆的果子,香软的乳酪和芬芳的桂花在她周身环绕,她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安抚得舒舒坦坦。 沈秀神?色舒展。杨氏喜上眉梢,“好吃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吃。”说着,沈秀把勺子推到杨氏嘴边,“你尝尝。” 尝了口蜜浮酥柰花,杨氏在心里?赞叹,不?愧是魏朝清大人做的蜜浮酥捺花,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这?么好吃的蜜浮酥捺花来。她克制住想再吃几口的欲望,连连叫沈秀多吃些。 “好好休憩。”待沈秀吃完,杨氏离去。 “都吃了,吃得极高兴。”杨氏对等待已久的魏朝清道?。 “那便好。”魏朝清望向沈秀的房屋,眸光温柔如水。 杨氏瞅瞅他,心下唯余一声叹。 吃过蜜浮酥柰花,沈秀睡了没多久,门被敲响。司马朗入屋,问她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沈秀回他。 “秀秀,”司马朗忖度过后?,道?,“不?如与我一同回京,让宫里?的太医为你治失忆症。且那凶手还未找到,你若在待宫里?也比此?处安全些。” “不?用了。”沈秀不?假思索。 “你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 司马朗静默。他如今已是太子,宫中事务繁忙,他没多余的时?间?待在燕州。然他不?愿与沈秀分开。他想每日都想与沈秀待在一起。 此?刻,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争夺太子之位。他原先还不?是太子时?,倒是比现在自?由许多。如今成了太子,没从前自?由,没从前闲暇。想留在燕州都不?行。 只不?过这?个?念头很快便粉碎成灰。他必须成为太子,必须成为皇,必须成为所有?人的天?。如此?,他便不?会再受到地位上的制约。 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想休掉自?己的妃子都要?顾及妃子的家世,不?能将她们的全部休掉。 两位暂时?不?能休掉的侧妃面容从脑中划过,司马朗眸色一冷。待他登基,他定要?第一时?间?将这?两人休去! 拽回飘远的神?思,司马朗道?:“秀秀,你别再喜欢谢扶光那无耻小人,你同我回京,做我的太子妃,我许你皇后?之位,以后?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饶是已从杨氏口中得知司马朗对自?己有?意,沈秀还是惊了下。司马朗许她皇后?之位,他竟如此?喜欢她? 她心惊不?已,很快镇定下来,“承蒙殿下厚爱,只是我已心有?所属。” “你难道?会一直喜欢谢扶光?” “我不?知以后?会不?会一直喜欢他。以后?如何,谁也料不?到。但我现在是喜欢他的。所以,殿下,对不?起,我不?能与你去京城。” 司马朗面色变了又变。该死的谢扶光!他定要?杀了他,定要?杀了他! 他刚从沈秀屋里?出来,手下便迎上来,“殿下,京城那边在催了。” “滚!”司马朗一脚踹过去。 “殿下……” 司马朗怒火中烧,听不?得回京城这?些话。 不?过提及回京这?事,司马朗想起魏朝清来。思及魏朝清为了沈秀一直待在燕州,久不?回京,甚至已经决定在燕州安居下来, 脚风一拐,司马朗去往旁边的魏宅。 “夫子,您真不?回京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朝清阖上画卷,“不?回了。” “夫子要?一直待在这?里??” “沈秀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她已心有?所属,夫子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且您年纪这?么大了,已经捱不?得了,若再捱几年,与您这?般大的,都能含饴弄孙了。您还是早些成家,以免断了香火。” 司马朗话里?在关心魏朝清,实则是在攻击魏朝清的年龄。 魏朝清面上带笑,“殿下既已知秀秀心有?所属,您又何必 YH 在此?浪费时?间??” “她现在是喜欢别人,可不?一定以后?还喜欢。” “但她一定不?会喜欢三妻四妾之人。” “我娶她之时?,定然已遣散所有?妻妾,绝不?叫她委屈。” “我曾听秀秀说过,凭何只有?女德,没有?男德。她言男德是男子最好的嫁妆,亦或说是彩礼。想来,秀秀必定极其厌恶不?守男德之人。女德有?言,女子破身为不?守女德。对换而言,男子破身亦为不?守男德。秀秀必定不?会喜欢已破了身的,不?守男德之人。” 司马朗僵住,他张张口,“夫子莫要?胡吣,男子那怎么能叫破身,那怎么能叫不?守德……” “是,世人大抵都认为男子破身不?是破身,也不?用为女子守什么德。但秀秀并不?这?样认为。”魏朝清唇角噙着温润的笑。 仿若被捅了一刀,司马朗颤颤。 随后?,他一言不?发离去。 回到屋子,司马朗枯坐良久。忽而,他语气急促,“备水,本殿要?沐浴!” 热雾里?,司马朗使劲搓自?己的身体。渐渐地,浴房里?的热雾凝聚成了沈秀的身影。 沈秀满目嫌弃,“司马朗,你不?守男德,你破了身了,你已经不?干净了。我才不?会喜欢你这?样不?干净的男子。” “我、我……”司马朗面红耳赤,“我会洗干净的!” 第 144 章 司马朗用力搓自己的皮肤, 丝丝血迹渗出来,他仍未停止。然而如何洗,都洗不干净。 “洗不干净, 洗不干净……”司马朗喃喃自语。他用力搓洗,皮肤都快搓下来,不知多久过去, 皮肤上的疼痛唤醒他的神识,他倏地从浴桶里起身。 沈秀盘坐精心练功, 门?忽然被人闯开,司马朗冲门?而入。 他长?发披散, 湿漉漉地滴着水, 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像是来不及穿好。 他冲到?她面前,捏住她的双肩, “秀秀!” “殿下?”沈秀莫名。 他浑身颤抖,“秀秀, 我?已破了?身, 你会嫌弃我?吗?” 她一愣, “你破了?身?” “我?十四岁时就已经……”他没说下去,“你会嫌弃我?么?” 这有什么可嫌弃的?沈秀潜意识里认为, 破不破身什么的, 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男子女子都是如此。只要不去乱搞就好。 忽而,她脑中?划过白光,大?脑极速运转。不如就此承认, 让他因此断了?对她的念想?。她清嗓, “若是我?的夫君,在与我?成?婚之前, 被别人破了?身,我?定?然是嫌弃的。” 司马朗只觉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在耳边轰然响起。四周剧烈摇晃,尘烟弥漫,天?塌地陷。他滞滞道:“你果然是嫌弃的。” “你能不能,”他目含期许,“能不能别嫌弃?” “我?没办法啊。”她为难地低低脑袋,“那我?问你,你会不会嫌弃已经破了?身的女子?” 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会嫌弃失了?贞洁的女人。司马朗就是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所以将心比心,才更痛苦。 当然,他会嫌弃别的女子,并不会嫌弃沈秀。他有极清晰的认知,即便沈秀失了?贞洁,他还?是喜欢她,还?是想?娶她。他道:“但我?不会嫌弃你。若你那样了?,我?还?是喜欢你,我?还?是会娶你。” “你能接受得了?,我?接受不了?。” 司马朗仿若兵临绝境,近乎哀求,“真的不能不嫌弃?” 沈秀摇头,极坚决,“我?就算嘴上说不嫌弃,心里还?是很膈应的。” 他后?退两?步,被抽去魂魄般。旋即他疾步离去,似是羞愧于面对沈秀。 他如一阵狂风消失不见踪影,沈秀摸摸鼻尖。 “殿下,殿下,您快快更衣,仔细着凉了?!”侍从见司马朗冲进屋子里,一身湿水,连忙迎上去。 “滚!” “殿下!” “滚出去!” “遵命,殿下。” “慢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侍从赶紧转过身来,“殿下,您有何吩咐?” “你破了?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破、破身?”侍从错愕,“您是说……开荤?” “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咳!”侍从赧然,“奴才,奴才还?未成?亲呢。还?不曾破身。” 司马朗一把拽住侍从的衣领,“为什么!你为什么没破身!你个奴才,为什么不破身!” 侍从茫然又恐惧,殿下这是怎的了?,他怎么觉得,殿下好像很恨他没有破身。不是,他没有破身,殿下何故如此之恨?这恨意是否是有些无的放矢了?。 “殿下饶命!奴才不是故意不破身的!殿下饶命!” “你为什么……”司马朗双目猩红,要掐死侍从。片刻后?,他扔开侍从,“滚出去。” 侍从连爬带滚,飞快消失。 屋子里只剩下司马朗一人。他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若早知会遇见沈秀,他以前定?会守好自己的身子。可是时光不能倒流,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再改变。 他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自己,“叫你不好守身!叫你不好好守身!” 门?外,侍从听到?屋内“啪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他挠挠头。殿下怎么疯疯癫癫的,莫不是疯了?? 要不要去请大?夫?他迟疑着,赶紧令人去请了?大?夫来。 “殿下,奴才请了?大?夫来,您要不要————” “滚!” 次日。早早醒来的沈秀趴在窗前,大?脑放空,凝望天?边缓缓变幻的云彩。注意到?快日出,她从窗前翻出去,脚尖一点飞跃至屋顶。 云蒸霞蔚里,天?际冒出金边。眺望远方日出,沈秀摇摇头,“扶光,这里的日出,没有桃花源的好看。” 话音落下,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沈秀眉心紧蹙。她知道,这是她的潜意识,她的身体的习惯所致。她还?未习惯谢扶光的离开。 她肃色,跳下屋顶练功而去。 日头渐高,沈秀仍在练功,背灼炎日不知倦。汗水滴答滴答流淌,模糊了?视野时,她停下来。她正要用袖子擦汗,一块绿色锦帕出现在面前。 魏朝清温声道:“用这个。” “不用。”沈秀没接帕子,直接用袖子抹,“夫子,你来有事?” “来看看你。你身子都还?未好全,别太?累着自己。” “已经好全了?。”沈秀说着,用力拍拍胸脯,“没事了?,不用担心。” “方才见你飞檐走壁,你的功夫已经练得这样厉害了?。” “也没多厉害。”沈秀倒下两?杯茶,一杯递给魏朝清。 魏朝清抿了?下茶水,“日头渐晒,别练了?,歇下来罢。” “嗯。” 见她听了?劝,魏朝清眸中?无尽的温柔蔓延而开,若明珠生晕,鎏光溢彩。 氤氲的茶气?里,沈秀一怔。她仿佛看见了?谢扶光。谢扶光对她笑时,也如魏朝清这般温柔。 她低低道:“扶光……” 魏朝清笑容微僵,“什么?” “扶光……” 他静默,道:“我?不是他。” 沈秀立时清醒,她忙不迭道:“抱歉!我?并非有意!” “没关系。”他温言细语,“往后?不要认错了?。” 魏朝清回去时,仆人上前来,“老?爷,太?子殿下回京了?。” “可曾留了?话?” “没有。走得极匆忙,什么话也没留。” 魏朝清是司马朗老?师,师者为长?,按理说,司马朗离开,需向他辞行,但司马朗未辞行便离开,极为失礼。 大?抵是因为昨日他说的话,刺痛了?司马朗。 魏朝清捋了?一下长?袖,并未多在意此事。他让人取来镜子,照了?几下,问仆人,“我?与谢扶光长?得像么?” “回老?爷,不像。” “可有哪一处像?” “哪里都不像的,老?爷。” 他与谢扶光,长?相并不相像,没有任何一处相似。秀秀大?抵是想?谢扶光了?,才会将他错认成?谢扶光。思及此,魏朝清叹息 YH ,“谢扶光……” “谢扶光!”另一边,魏长?生拿着小人,用银针一下一下扎,“卑鄙小人,无耻小人,扎死你,扎死你!” 夜色浓厚地化不开,巷间寂静无声。王发财与王富贵两?人扛着麻袋,在巷子里穿行。 王发财嘿嘿道:“这次的小孩长?得好,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那可不,长?得跟那墙上的年画娃娃一样,定?能卖的高价钱!” 王富贵刚说完这话,麻袋就动了?一下。麻袋里的小孩被布条捂着嘴,唔唔嚷嚷起来。 “怎么醒了?!那蒙汗药这么不管用?”王发财连忙放下麻袋。解开麻袋,里头的小孩钻出来,“呜呜!” 王富贵拍王发财的头,“磨蹭甚么,赶紧的,再给他喂些药!” 王发财刚掏出药,就发现前方出现一道身影。他立刻警惕,慌忙把小孩塞进麻袋里,“什么人!” 只见前方,男人身形颀长?,长?发黑直,半披半束在肩后?,飘扬的如水绿衣隐匿在浓浓夜色里。他弯眸含笑,周身凛冽的杀气?,如同出鞘的利刃。 凛冽杀气?,让王发财顿觉毛骨悚然,他哆哆嗦嗦,“你、你是谁?” 绿衣男子笑容温柔和?煦,“我??我?是送你们?去见阎王的人。”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 绿衣男子歪头,“你们?在做坏事,不是么?” 第 145 章 沈秀在一阵温热的舔舐中醒来。 她摸了摸团在自己颈边的胖猫平安, 又眯了一会子。实在睡不着后,她翻身,揉了几下胖嘟嘟的平安。 “喵!” 渐渐地?, 毛茸茸,胖嘟嘟的平安,仿若变成了毛发黑白的食铁兽。憨态可掬的平安, 倒是极像桃花源的那只食铁兽,同样毛茸茸胖嘟嘟。 她摸着平安, 脑子里全是那只食铁兽。念及食铁兽,又不免想起?桃花源, 不免想起?谢扶光。她极恼怒自己总会想起谢扶光。拍怕脑袋, 将脑子里的谢扶光拍出去。 晨间雾一层一层被日光晒化,日头高升时,沈秀已经练完好几套拳。她回屋冲洗一番, 换上净衣,漫无目的在宅院里穿行。 杨氏在喂鸡。沈秀走?过去, “家里养了鸡?” 杨氏道:“闲着无事做, 养些?鸡自己吃, 家里养的鸡,比外头的好吃。鸡蛋也比外头的好吃。” 沈秀注视肥胖的大?黄鸡, 她闪神, 面前浮现出一只只肥胖的小?黄鸡小?黄鸭。 她和谢扶光一起?养的小?黄鸡小?黄鸭,还在桃花源,他们离开?之前给桃花婆婆了。 “扶光, 就等小?鸡小?鸭长大?了, 下鸡蛋鸭蛋咱们吃。说起?来,有?点想吃咸鸭蛋了。” “姑苏神农郡的咸鸭蛋乃腌蛋最佳, 想不想吃神农郡咸鸭蛋,我会做。” “姑苏咸鸭蛋?想!快做快做!” 往日回忆浮过,沈秀按住心口,“娘,我回屋了。” 蜷缩在榻上,沈秀再一次痛恨自己总是会想起?谢扶光。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事的,时间长了就好了。她会慢慢习惯,慢慢忘记。 艳阳高照,周大?头躺在屋顶上,翘着腿。他一边望嘴里灌酒,一边哼着小?曲儿。 忽而,视野里出现一抹深蓝,他双目一眯,立刻飞过去,“公子好生眼熟!公子,咱俩是不是之前见过?” 他一双吊梢眼滴溜滴溜转,端详着面前长发雪白的男人。哟,这人额心居然还画了一个蓝月?跟女人的那什么花钿一样,娘们兮兮的,啧啧啧。 白发男人并未理会他,继续向前飞去。 “唉!别走?啊!”周大?头追过去,“公子,咱俩定是见过的!”说着周大?头伸手去抓白发男人。 白发男人:“聒噪。” 话音落地?,凛冽寒气席卷向周大?头。周大?头瞪眼珠一瞪,霎时吐出一口血。 白发男人看也不看周大?头,雪白长发在日光下漾开?波浪,飞身远去。 “你说什么?楼兰王?” 小?桃:“是的,姑娘。” “楼兰王……”沈秀沉吟。之前杨氏说过,这位西域楼兰王,对她很?是关?切,貌似对她有?些?意思。她对小?桃道:“让他进来。” 门?前传来轻微脚步声?。沈秀抬首望去。门?口出现一抹深蓝色的身影。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身着一袭深蓝宽大?衣袍,衣摆长长曳地?,拂过地?面的袍间,绣着织金蓝月,繁复华丽,雍容尊贵。 他的发丝如雪,松散浓密地?披散在肩后,肌肤亦冰莹如雪。额心的蓝月之下,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犹如被冰封的湖面,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冷得让人胆寒。 冷酷,杀伐果决,不苟言笑?,生人勿近,冰雪美人。这是月楼迦给沈秀的第一印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氏说他可能对她有?意,她怎么感觉很?荒谬。这样的人,会喜欢她? 她思考要?不要?给他行礼。他是楼兰王,并非她的王。她不是他的子民,应该不需要?行礼。 月楼迦的目光在沈秀身上逡巡。 她正欲说话,他倏然上前,冰冷的手指压住她的脉搏。 “你干什么?” “把脉。” “你会医术?” “嗯。” “我身体很?好,不用诊脉。”她抽出手腕。 “不想恢复记忆?” “我这失忆症,神医都束手无策。能不能治好我已无所谓,并不重要?。” 过去的记忆,于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沈秀接着道:“而且,我也不想再天天吃药。所以就不劳烦你给我治病了。” 月楼迦看她半晌,“的确很?难治好。” “那就不治了。”她不甚在意。她倒下一杯茶,递与他,“请喝茶,茶水粗简,万望莫要?嫌弃。” 他接过茶,热茶雾气将他眉宇间的冰冷融去了几分,“我曾说过,要?娶你为后,你失忆后大?抵都忘了。我便再说一次,你可愿做楼兰王后?” “噗!”沈秀刚喝进嘴里的茶直接喷将出来。 月楼迦被喷了一脸茶水。 “对不起?对不起?!”沈秀拿起?帕子就去擦他的脸。 “实在对不住,我并非故意。”指尖碰触到他冰凉的脸颊,细腻如雪的触感让她指尖颤了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直接碰他的脸,似乎有?些?冒犯。 而且他给她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大?抵不喜人碰他。 她立刻缩回手,却被他握住手。 被喷了一脸茶水,月楼迦并未动怒,只道:“继续。” 沈秀咽嗓,捏紧帕子,轻拭他雪白无暇的肌肤。 他的皮肤与谢扶光一样好,光滑细腻,毫无瑕疵,如脂如玉,冰肌莹彻,仿若在散发淡淡雪光。 竟不自觉又念及谢扶光,沈秀面僵,她赶紧将脑子里的他甩出去。 她道:“还是弄点水来,你洗洗脸罢。” 月楼迦:“不用。” 沈秀迟疑。若是别人把茶水喷到她脸上,她可能会有?些?嫌弃地?恨不得立马洗掉,毕竟茶水里有?别人的口水。 擦完他的脸,她再次道歉,“实在是对不起?。” “无碍。”他用那双冰蓝的眼眸直视她,“回答我方才的话。” 沈秀打量他。杨氏猜得没错,楼兰王果然对她有?意思,而且好像还很?喜欢她,喜欢到要?娶她一个异族的平头百姓为王后。 他让她想起?司马朗。司马朗也要?娶她这个平头百姓为太子妃。 失忆之前的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些?个大?人物纷纷都拜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折腰? 她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你喜欢我?” “不够明显?” “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可信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定的王后。” 沉默数息,沈秀道:“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颔首。 沈秀诧然。月楼迦对她一见钟情。谢扶光也是对她一见钟情。她这普普通通的模样,他们到底是如何一见钟情的。莫非月楼迦与谢扶光眼光一样,就是喜欢她这普普通通的 銥誮 模样? 那么,魏朝清,卫风,还有?司马朗,他们又喜欢她什么?总不至于也是喜欢她这普普通通的模样,也就好她这口,对她一见钟情罢。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又去摸自己的身体。她举起?茶杯,观察茶水里的自己。 五官平凡,一点也不美。因练功,晒得有?些?黑,一点也不白。身体壮实,一点也不婀娜纤细。 这样的自己,竟这么招人喜欢?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她清嗓道:“楼兰王陛下,我已有?心悦之人,不能做你的王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楼迦额心的蓝月,泛出凌凌冷光,“谢扶光有?什么比得过我?” 闻此言,沈秀不悦。她不喜欢月楼迦用如此轻蔑的口吻谈论谢扶光。 月楼迦见她脸色沉下来,他微微缓和语气,“他有?什么比得过我?” “即便他什么都比不过你,我也喜欢他。” “你若嫁我,整个西域都是你的,你若想要?整个天下,我也会为你打下来。”月楼迦口吻凌厉而霸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之所以一直不动中原和赫兰,皆因多年前有?两位中原人与赫兰人在宫变时帮助过他母后,故而他才不动那两位中原人与赫兰人的母国。 这么多年过去,恩情早已还尽。他若想统一天下,中原与赫兰,不过是他的掌中之物。 “我不喜欢什么天下。”言罢,沈秀的语气变得更加冷硬,“你不用再多说,我不会嫁给你,我只喜欢谢扶光。” 月楼迦眉眼一寸一寸结霜。一种冰冷的狠绝,似要?杀人般的嗜血,在他冰蓝的眸子里化开?。 沈秀立刻后退,神经绷紧,警惕道:“你想杀我?” “我要?杀的不是你。”月楼迦道,“我不会杀你,我只会娶你。” 她抓住重点,“你要?杀的不是我,那你要?杀谁?” 之前司马朗因为她,就说过要?杀谢扶光,月楼迦会不会因为她去杀谢扶光?嫉妒可能会让人双手沾满鲜血。她犹疑道:“你会因为我,杀谢扶光吗?” 月楼迦:“他是该死之人。” “不行!”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许杀他!” 月楼迦垂眸,目光落在她抓着他胳膊的手上。 “你不许杀他!”沈秀抓紧他的胳膊。 他一直看着她的手。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以为他在不悦她碰他胳膊,于是松手。 将将松手,又被他按回去。 沈秀不解。他这是想让她抓着他的胳膊?她扯了下手,没扯动。不过现下她也管不了这个了,她逼视他,“楼兰王陛下,你是真?的喜欢我?” “你不信?” “若你是真?的喜欢我,就不应该做让我不高兴的事。你若杀谢扶光,我会很?不高兴,很?生气,很?伤心。” “你会不很?高兴,很?生气,很?伤心?” “对!” 月楼迦不再言语。 她继续道:“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很?怀疑你是否是真?的喜欢我。” 良久,月楼迦道:“我饶他一命。” 沈秀:“不能杀他,不能害他,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好。” 得到他的承诺,沈秀放下心来。她用力一抽,试图把手从他胳膊上抽回来。结果太用力,整个人朝背后一跌。 一只大?掌极速搂住她的腰,她扑进冰冷的怀抱里,鼻子里溢满新雪的气息。一抬首,就望进了两片冰蓝无澜的湖水里。 “谢谢。”待稳住身形,沈秀往后退。然而腰上却被什么重重钩了一下,令她退不开?。 视线下移,她发现她的衣带,与他的流苏腰链竟勾缠到了一起?。缀着珠宝的流苏腰链,与她的衣带打了结。她忙不迭去解开?结。 月楼迦:“我来。” 他用修长雪白的手指,捏住她的衣带与他的流苏腰链。 月楼迦的手,线条流畅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莹莹泛光,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杰作,比这缀满宝石的流苏腰链还要?美。 谢扶光也有?同样漂亮的手。沈秀别开?脑袋,不再关?注月楼迦的手。 好半晌都没见他解开?结,沈秀转回头,有?些?错愕。他是在解开?结,还是在打结?怎么缠得更紧了? 缠得更紧,她与他挨得更近,身体相贴,气息交融,她仿佛被新雪掩埋,完全被他包裹住了一样。她耳热,面皮开?始泛红,立刻捏住衣带,“还是我来解。” 随之她发现,这个结,怎么都解不开?。 这个结,怎么这么像之前谢扶光给她绑过的那个断死结。断死结,无法解开?的结。 她怀疑月楼迦方才是在以解结之名,行打结之事。这绝对是他故意打的断死结。她有?些?恼,“你怎么这样呢!” “什么?” “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在打结?” “没有?,我只是不擅长解结。”他低眸,冰蓝的眼睛里,似乎只能看见她一人。 狡辩。她也不再与他多辩。她凝气,索性运内力,直接拉断自己的衣带。 衣带断落,她的上衣敞开?。 就在这时,门?边响起?魏朝清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第 146 章 此时, 沈秀与月楼迦亲密地紧贴在一起,沈秀衣带解开,衣衫微敞。这?场景, 任谁都会以为他们在做什么旖旎不可说之事。 魏朝清脸色微青,“你们在做什么?” 迅速拉拢敞开的上衣,沈秀退后几步, 远离开月楼迦。她忙不迭道:“别误会!” 她语速极快,言简意赅把方才发生的事解释一遍。 “原来如此。”魏朝清走过去, 挡在沈秀身前,隔绝月楼迦的视线, “秀秀, 快穿好衣裳。” 沈秀会意,立刻去重?新找了?一条衣带。将衣裳系好后,她整理额发, 对月楼迦道:“你回去罢,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月楼迦:“若我执意要娶你, 你当如何?” 沈秀毫不委婉, “我不喜欢你, 不会嫁你。” 她旁侧,魏朝清看了?她一眼。 月楼迦:“若我强娶你, 你又当如何?” 强娶?沈秀心神紧绷起来。月楼迦会对她强取豪夺?他看起来的确就像一个会强取豪夺的冷酷之人。她咬牙, “毋宁死,不与从。你若强迫我,我就跟你拼了?!” 她刚说完, 魏朝清就护在了?她身前。他温润的眉眼变得凌锐起来, “你若敢强迫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月楼迦睨视魏朝清, 像是在睥睨一只蝼蚁,声若冰川之风,“你?文弱之人,能奈我何?” 魏朝清不会武功,一个文弱夫子而已,他一根手指便能将他压死。 魏朝清丝毫不惧,“你大可以试试。” “夫子。”沈秀把魏朝清拉到身后,“你退后。” 她掌心运力,不假思索一掌打向月楼迦胸口。 “砰!”月楼迦不躲不避,硬生生接下?她这?一掌。他按住胸口,嘴角溢出血丝,“你的功夫倒是学得不错。”言语之间,像是很满意她的功夫学得好。 没想到他连躲也不躲,沈秀顿了?一下?,她道:“我说了?,你若要强迫我,我会跟你拼了?,我绝不会从你!” 修长的手指抹了?下?嘴角,鲜艳的血染红月楼迦雪白的指尖,他道:“我不会强迫你。” “那你缘何要说那样的话?” “只是想知道一种可能。”他不会强迫她,他喜欢她,只会把她捧在手心里,断然不会伤害她。 沈秀打过他的手掌,灼热起来。撇去微微的负罪感,她道:“是你先吓我的,所以我不会因为方?才伤了?你而向你道歉。” “是我不对。” “咳。”沈秀瞥瞥他胸口。她刚才这?一掌,运集了?大量内力,出手挺重?的,他吐了?血,受了?不小?的伤。她道:“你赶紧去疗伤。” “无碍。”他说着无碍,却?按着胸口闷哼一声。 沈秀肃色,“赶紧去疗伤。” 待月楼迦离去,沈秀转身对魏朝清说:“夫子,方?才多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YH。” 魏朝清方?才那无畏无惧的架势,让她略微意外?。月楼迦武功高强,是楼兰之王,而魏朝清,不会武功,只是一个文弱之人,他为了?她,竟敢直接对上月楼迦,一点也不畏惧。 他的勇敢,让她诧异。 见沈秀沉默不言,魏朝清道:“秀秀,你莫怕他,我会护好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她道,“你护好你自己就行了?。夫子,我听?娘说,这?几年朝廷那边一直在请你回京,你就回去罢,别在我这?里耽误了?,白白浪费了?光阴。” “我辞去国子监祭酒之位,皆因我自己早已不喜久居朝廷之内,并非因你。”魏朝清温声道,“我待在燕州,也并非因你,只是喜欢这?里,而我的友人也在此处而已,你莫要因此而有负担。” “是吗?”沈秀将信将疑。 “是。” 沈秀脑子里无数思绪飘过,方?才魏朝清与月楼迦对峙的画面闯入脑海,她静默半晌,道:“夫子,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魏朝清一愣,“什么?” “你喜欢我,但我并不喜欢你。你若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会愧疚,会很有负担。” 夫子曾经是她的恩人,虽然她都不记得了?,但他的恩情?是一直存在的。她不喜欢他,因他的恩情?而对他愧疚。 为了?他好,他最好是远离开她,远离开她了?,时间会淡忘一切,或许他会慢慢不喜欢她了?,这?样对他好,对她也好。 失忆之前的她,大抵是因为恩情?,不忍对魏朝清说这?样无情?的话。而她现在,之所以能直白地说出这?样无情?伤人的话,皆因她不记得一切,即便知道他对她有恩,心里也感受不到真实的情?谊,便无所顾忌。 魏朝清:“你不必愧疚,不用有负担,我们?是朋友,你把我当做朋友那样相处,不要把我当作喜欢你的人。” “我不会和?喜欢我的人做朋友,我想保持距离,我们?以后各自安好。” 他止声。 沈秀能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哀伤。 他说:“秀秀,请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不和?你保持距离,才是对你残忍。我这?是为你好。” “这?不是为我好。我不求你能喜欢我,我什么也不求,能看见你,就已经很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少让我能看见你。”魏朝清低声下?气,卑微地祈求她,“不要对我如此残忍。” 沈秀握拳。她若现在心软,不对他残忍,以后他或许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思及此,她道:“不行,请你远离我。算我求你,我求你,远离我,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魏朝清默默看着她,良久,他转身离去。 杨氏恰好走到门口,与魏朝清碰上,“大人,您这?是要回去?这?会子到晌午了?,不如吃了?饭再回去?” “不了?。”魏朝清声音喑哑,大步离去。 “怎么就走了?。”杨氏一边进屋,一边嘀咕。 “秀秀,我方?才听?小?桃说楼兰王来了?,他在何处?” “走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 “娘,你猜得没错,他对我有意思,他想娶我为王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杨氏手里的帕子滑落到地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那你怎么回的?” “我不喜欢他,当然拒绝了?他。” “你拒绝了?他,会不会得罪他了??”杨氏忧愁万分。 沈秀眉心皱成?川字。她不想委屈自己,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月楼迦,她拒绝的是一个极有权势的帝王的求娶。她当时并未想到得罪他后,他会报复,可能会威胁到她父母的安危。 就像她之前拒绝司马朗,魏朝清一样,她完全没有考虑过拒绝后,家人的安危。 她的自私凉薄,让她心惊。 或许是因为她失忆了?。她不记得对父母的感情?,是以并未考虑到他们?。不知自己父母还在世之前,她极切希望自己父母还在世,可真正与父母在一起了?,她却?对父母没半分感情?。于此,她倍觉愧疚。 “娘,我若是得罪他了?,他要报复,我会以我的性命来保护你们?。我不会因为害怕得罪他,就屈服于他,你们?若是怕的话,不如我与你们?断————”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怕报复,但更怕你过得不好,更怕你受委屈。你不要因为我和?你爹而有所顾忌,而委屈自己。” 杨氏继续道:“之前宋玉要强娶你,我和?你爹也没因为害怕,就让你从了?宋玉。在爹娘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沈秀心中动容,“若他报复我,危及了?你们?的性命了?呢?” “娘就是死,也不愿你受委屈。” “你娘说得对!”沈有财猝然出现,“我和?你娘就是死,也不愿你受半分委屈!他要报复就报复,你绝不能因为我们?而有所顾虑,而屈从于别人!” 沈秀缓缓道:“谢谢。” “一家人,说甚么谢不谢的,作甚么这?么客气。”沈有财哼哼。 “就是。”杨氏抹抹湿润的眼角,“秀秀,你一定要记住,在爹娘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可顾及我们?而受委屈。” “好了?,莫想这?些了?,咱去吃午饭。”沈有财道,“我今儿打了?豆腐,走走走吃饭去!” 杨氏做了?蒜酪,干煸豆角,糊豆腐,醋椒鹅,干辣椒煎牛肉,撺鸡软脱汤。 沈秀的注意力集中在红辣辣的干辣椒煎牛肉上。牛肉,干辣椒的绝佳搭配,果木蒸过的牛肉风味醇厚,油香丰腴,弹嫩多汁。 被油锁住肉汁的肉里,辣椒的芳香释放,香辛由?弱到强,咀嚼时带来嚼劲的灼热感。 胡椒中和?了?干辣椒,一粒粒扩散在牛肉里,干辣椒的辛辣感变得缓慢而绵长,一咀一嚼间,慢慢点燃了?火辣辣的多巴胺狂欢。 “呼!”沈秀浑身血脉舒张,吃得满面红光,“娘,你做的干辣椒煎牛肉真好吃。” “是吗?我也没做过几回,还觉得味道不够呢,你若喜欢,下?次还吃这?个。”杨氏笑着给她夹菜,“练武,就应当多吃些牛羊肉补身子,来,多吃些。” 沈有财把汤碗放过来,“多喝些参汤比吃牛羊肉更重?要。” 沈秀笑笑,喝下?参汤。 饭后,家里的账房先生前来,将账本交与沈有财。这?几年,沈家早已不做豆腐生意,沈有财买了?几间铺子,生意倒是极红火,这?几年赚了?不少钱。 账房先生离开前,没忍住偷瞥了?一下?沈秀。 沈有财注意到账房先生还不离去,问?道:“怎么还不走?” 账房先生耳热,“这?就走,这?就走。”走之前,他又偷瞟了?沈秀一下?。 魂不守舍地往前走,一头撞上柱子,账房先生霎时回魂,清醒过来。他用力拍脑袋,把脑子里的人拍出去。 账房先生离去,沈有财笑眯眯地捧着账本,对沈秀道:“秀秀,家里给你攒了?老多嫁妆,以后定能给你找个好夫君。” “我不想嫁人。” 杨氏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有财挠头,“不想嫁人?那,咱招个上门女婿也成?!” “我不想找夫君。” 沈有财的嘴巴努力张合几下?,顷刻后,他道:“没事儿,爹会一直养着你,你想不想找夫君都不打紧。” 沈秀惊讶。她爹竟如此开明包容?她又瞧瞧她娘。 杨氏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就代表赞同无异议。沈秀心热,“爹,娘,多谢你们?。” “都说了?一家人不许这?谢来谢去的。”沈有财笑呵呵。 “对了?,”杨氏忽而想起什么,“我方?才见魏大人离开时脸色不大好,这?是怎么了??” 沈秀撩撩茶杯盖子,抿下?一口茶,“我让他以后不要与我见面。” “这?……你与他吵架了??他惹你生气了??” “不是。”沈秀解释了?一番她这?么做的缘由?。 听?罢,杨氏与沈有财默默无言。过了?半晌,杨氏道:“这?样也好。秀秀,你做得对。他离开你,或许才会断了?念想。” 沈有财附和?,“是极!那魏大人他同意了??” “不知,他什么也未说就走了?。”沈秀放下?茶杯,轻轻叹息。 “舅舅,你不吃饭么?”魏长生问?魏朝清。 魏朝清坐在书案前,淡声道:“不吃。” “舅舅,你不高兴?怎么了??” “没有。你出去,门关上。” “……那我出去了?。” 门关上后,魏朝清扶住额头,神色愈发沉郁。 至晚间,魏长生又前来,“舅舅,你晚饭也不吃?” “不吃。” “舅舅,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为何心情?不好?” “是我自己的缘故,不用担心,我饿了?自会去吃饭,让我一个人静静。” 魏长生踟蹰着离去。 最后一丝天光融进夜色里,整个燕州城被浓厚的乌云笼罩。渐渐地,雨丝如薄纱,轻覆在静谧的大地上。 书案前,魏朝清执笔,一笔一画勾勒画卷上的画像。 画完,他静静凝视画卷上的人,指尖轻轻触摸画上 依譁 人。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画卷上,晕开了?水墨。一滴又一滴。 外?面的雨,绵延不绝,无声滑落,似乎隐藏着千丝万缕的哀伤与痛楚。 直到晨间,雨仍未停。沈秀望着细细绵绵的雨,打了?打呵欠。她站在长廊边上赏雨。 前方?,有人朝她这?里走来。 雨淅沥淅沥落下?,顺着水绿色的伞滑落,涧成?一朵朵水花。伞下?,握着伞柄的手白皙修长,莹如琼玉。伞下?之人,身姿如青松玉竹,挺拔俊雅,淡然高华。 来人步至长廊下?,绿伞微微扬起,露出他清润的面庞。 沈秀:“夫子?” 魏朝清身着绿衣,衣袍间没有一丝褶皱,衣摆柔软垂顺,一如他眉眼间的温和?之意,“秀秀,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烦扰你。” 她怔了?下?,“你……” 魏朝清笑容清隽,清风晓月般,“我以后不会再来烦扰你,祝你以后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夫子,也祝你以后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他笑,“好。” 对上他温润的眉眼,沈秀愧疚难当,不愿再面对他。她哑然,“那……我回屋了?。” 她转身就走,被他拉住胳膊。他嗓音喑哑,“秀秀,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 她转过来,低低道:“对不起。” 他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让你有负担,是我让你心烦。” 他垂下?长睫,不让她发现眼里即将要溢出来的液体?。 在眼泪不受控制滑下?来的那一刻,他迅速松开伞,伞跌落在地。雨水冲瞬间刷掉淌下?来的泪水。让人不知他脸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沈秀:“你的伞!” “不小?心手滑了?。”魏朝清说着,却?没捡起伞。 雨水在他白皙温润的面庞上肆虐,他笑道:“秀秀,后会无期。” 沈秀捡起伞,撑到他头顶,“后会无期。” 他拿过伞,头也不回离去。 沈秀静静目送他的背影。 第 147 章 听魏朝清说, 他们以后要搬离此处,魏长生?诧异,“为何??” 难道是沈家要搬去别处了? 魏朝清道, 因?为沈秀不想再见到他。 “什?么?舅舅,你?做什?么了?你?惹到姐姐了?她为何不想再见到你??” 得知沈秀为何?不想再见到魏朝清的缘由,魏长生?安静下来, 他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姐姐!你?以?后真的不想再看?到舅舅吗?” 沈秀收起武功秘籍,道:“是。”她走到魏长生?身前, “长生?,我有话与你?说。” “姐姐你?说。” “以?后别来找我了。” 魏长生?的第一反应是心虚。莫非沈秀发现他也对她有意? 难道他表现得这般明显?他嗫嚅道:“为、为何??” “我不想和与你?舅舅有关的任何?人有牵扯, 不想与你?们家再有任何?瓜葛。” “可是我————” “你?不必多说, 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不会再见你?。” “你?以?后也不见我,也要将我拒之门外??” “对。” “不行!”魏长生?一把抱住沈秀的胳膊, “不行!舅舅是舅舅,我是我!你?不想见他, 凭什?么不能见我!” “松开。” “不!”他气得双目赤红。 “松开。” “就不!”年方十一的小少年, 倔得如同一头小牛犊。 “若再不松开, 我就不客气了。”沈秀叱他。她身上有功夫,想甩开魏长生?轻而易举。 “除非你?答应我, 不能不见我。” “我不会答应你?。” “姐姐……”魏长生?哽咽。 沈秀心一狠, 直接把魏长生?扔到门外?,“别再来找我。”留下这句话紧闭上门。 “姐姐!”魏长生?在外?面用力?拍门。 “姐姐!”他边哭边拍门,手都快拍肿了, 门仍然紧闭着?。 “哟!这是怎的了, 长生?,你?这是在作甚, 怎么哭了?”杨氏提着?食盒过来,惊然问道。 “婶婶,您让姐姐开开门,让我进去。”魏长生?抓住杨氏的衣袖抽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俊秀的面庞像是在蒸笼里蒸过,通红里泛着?湿气,瞧着?委屈又可怜。 杨氏心头软下去,“你?莫急,秀秀她在屋里头?” “在的,婶婶您快让姐姐开门。” 沈秀已经听到他们外?面的对话,还未待杨氏敲门,她就先开了门。 “姐姐!”魏长生?如同小炮仗,一头栽进沈秀怀里,死死抱紧她,“姐姐!” 杨氏:“秀秀啊,你?和长生?这是怎的了,他为何?哭成?这样??” “我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与他们家再有任何?瓜葛。” 了解清楚缘由,杨氏咳了咳,也不好再说什?么。沈秀按住不停掉泪的魏长生?,“别哭了。” 他不听,仍然哭,水红的眸子里,饱含委屈与难过。 她敛眉,“魏长生?,你?很烦人。” 魏长生?浑身僵住。 “别哭了,你?真的很烦人。”她口吻冷硬,转而对杨氏道,“娘,劳烦你?把夫子请过来。” 杨氏疾步离去。 魏长生?仍然紧紧抓着?沈秀,却不再哭了。他腮帮用力?抿着?,竭力?抑制泪意,不让泪水淌下来。 “姐姐,不要这样?对我。”他可怜巴巴地祈求,“舅舅是舅舅,我是我,你?为何?要因?他迁怒于我?” 他说着?这话,一阵怨恨涌上来,对舅舅的怨恨。若不是舅舅,他现在便?不会被牵连! “并不是迁怒。没有你?舅舅,我也不想再见你?。” “我、我做错什?么了?” “你?什?么也没做错。你?……”沈秀道,“我原不想对你?说这些,罢了,我还是说清楚些罢。你?知道眼缘么?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合眼缘,所以?不怎么喜欢你?。” 他仿若被冰冻住,“姐姐,你?说真的?” “真的。” 他摸自己的脸,对自己产生?怀疑,“我是哪里长得不好?” “你?哪里都长得好。但,眼缘这事,并不是长得好就合眼缘的,并不以?长得好坏来评判。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魏长生?怔怔然,好似受了莫大的打击。 俄顷,魏朝清前来。沈秀对魏朝清道:“夫子,还请您将他带回去。” 魏朝清:“长生?,回去。” 魏长生?不动。 魏朝清:“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魏长生?垂下头。 魏朝清拉他,“回去。”他用力?一拉,将魏长生?拉过去后,对沈秀道:“抱歉,我会管教好他,以?后不会让他再来打扰你?。” 魏长生?忽然抬首,泪光盈盈,“姐姐,你?失忆之前,定然不会对长生?这么狠心。” 她别开脸,错开他凄楚的逼视。 被拽着?离开时,魏长生?扭着?头,一直看?着?沈秀,似乎盼望她能够回心转意。然而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沈秀都不曾再看?他一眼。 沈秀重新关上门。她坐在桌边,一杯凉茶下肚,情绪仍未冷却下来。 “不要再想这些了。”她告诉自己。她盘腿而坐,摊开功法,五心朝天,吐纳练气,专心运转内功。 叶云川来时,沈秀刚练完一套功法。 他将一把长剑递与她,“看?看?。” 她接过长剑。长剑如虹,细长刚劲。她赞 忆樺 道:“好剑!” “此乃屠龙剑,此剑锋利无比,无坚不摧,我新得来的宝剑,赠予你?。” “给我?” “此剑能提升你?的武力?。” 想起要杀她的人还未找到,沈秀握紧长剑,“谢谢哥。” 叶云川取出腰部的剑,“与我过两招?” “我肯定打不过你?,你?下手轻些。”沈秀很有自知之明。叶云川的武功只在谢扶光与月楼迦之下,她虽然学的是谢扶光的神功,起点极高,但只学了三年多的时间,肯定是打不过叶云川这样?的绝顶高手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沈秀扛着?剑,气喘吁吁,“不行了,不行了,我遭不住了。” “能接我这么多招,已经很不错。”叶云川道。谢扶光自创的功法果然厉害,秀秀学了三年,就已成?为高手,她的自保能力?,已经极强。 叶云川:“假以?时日,你?的功夫定会在我之上。” “那不可能。”她摸摸长剑,“真是把好剑,云川哥,多谢你?。” 叶云川离去,沈秀继续练剑。叶云川离开没多久,月楼迦又来了。沈秀打量月楼迦的胸口,“你?的伤如何?了。” “无大碍。” “你?又来做什?么,我说了不会嫁给你?。” “我会一直待在燕州,直到你?愿意嫁我。” “你?待多久都没用,别白费力?气。” 他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沈秀道:“真要一直待在这里?” “君无戏言。” “一国之君,待在别国,于国事不理,实乃荒唐,你?想当?昏君?” “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你?不在,别人篡位?” “无人能篡我的位。” 皎若冷月,貌若天神的楼兰王,似若神邸,俯视睥睨众生?,浑身上下写满唯我独尊的冷酷与霸气。 “你?当?真……”沈秀无言,“你?当?真自信。你?真要留在燕州?为了我,不回自己的国,你?想让我成?为你?们楼兰的罪人?” “谁敢治你?的罪?” 沈秀噎住。她清嗓,“我劝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若真留在燕州,我不会让你?进我家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无动于衷,目色古井无波。 她继续道:“我认真的。你?来一次我赶一次,绝不会让你?进我家门,绝不会见你?。你?确定要待在这里?” “当?然。” 她叉腰,“堂堂一国之君,是想当?无赖?” “无赖又何?妨?” “……” “你?这样?做,我很不高兴。我之前说过,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就不应该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不忍心让对方不高兴的。 月楼迦长眉紧蹙。 沈秀想了想,知道不能与他硬碰硬,于是决定用眼泪以?攻之。她酝酿情绪,用力?挤出泪来,可是怎么也挤不出来。 很快她便?寻到流泪的方法。她在心里默念谢扶光。 念及谢扶光,那些酸楚痛苦,一一卷土重来。泪水不受控顿时簌簌而下。她流着?泪,道:“楼兰王,请您回去,莫要留在这里白费力?气。” 眼光触及她面庞上的泪水,月楼迦微顿。 沈秀吸鼻子时,一只冰凉的手掌捏住了她的下巴。 月楼迦抬起她的脸,冰凉的手指擦过她脸颊上的泪水,“别哭。” 她停不下来,一颗颗灼热的泪珠浸染月楼迦雪白修长的手。 他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别哭。” 她的泪水愈发汹涌。 月楼迦道:“我会回楼兰。” “不止是回楼兰,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说到这里,她恍惚起来。 谢扶光,魏朝清,魏长生?,月楼迦,她已经连续对好些人说过这句话。这句话说到她都有些厌倦。 月楼迦:“不可能。” 她推开他。什?么也不再说,只默默垂泪。她一边抹泪,一边偷瞟他。 他目色冰冷,满面寒霜,仿若孤独的冰山,周围一切都变得寒冷起来。 空气仿若被冻住,让人难以?呼吸。沈秀吞咽喉咙,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再度酝酿了一下情绪,她喉头滚动,不再默默无声哭泣,而是大哭起来。她坐下来,趴在桌面上,哭得像个?孩童。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趴在桌上,都趴得胳膊酸了的时候,月楼迦冰凉的手掌放到了她背上。 “沈秀。” 她从桌面上抬起脑袋,她听到他的胸腔里,逸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月楼迦:“我答应你?。” “你?答应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对。” 这么快就答应了?她以?为她要与他耗些时间。她掩饰住喜悦,问:“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还哭么?” 她摸鼻子,把泪水收回去。直接用袖子粗鲁擦脸。 月楼迦拦住她的手,他取出帕子,轻擦她的脸。神色冰冷,动作却轻柔得很,反差感极强。 沈秀避开他的帕子,“我自己擦,你?走罢。” 月楼迦向门外?一扫,“拿进来。” 须臾,一侍卫将一个?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金匣子捧入屋内。月楼迦将匣子递与她。 “给我?” “你?生?辰将近,这是我送与你?的生?辰礼。” 生?辰礼?沈秀记起来,她生?辰的确将近。她自己都没记起来这事,他倒记得清楚,还提前把礼物送来了。 “我不要,谢谢。” “收下生?辰礼,以?后除非你?主动要见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衡量一番,沈秀接过匣子,“好。里面是什?么?”她直接打开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座蓝玉。质地细透的玉,清澈,美丽,泛着?梦幻的月光蓝,整整一座玉,被精心雕刻成?了月亮的模样?。 “这是?” “楼兰王后之印,月印。” “月印,是凤印?” “凤印是中原人的叫法。” 沈秀将月印推给他,“我说了不会嫁你?。” “送你?月印,并非要让你?嫁我。这只是你?的生?辰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印是楼兰王后才能拥有的,你?把它?给我,不就是要我嫁你??” “你?不嫁我,但楼兰王后的位置永远属于你?,月印也永远属于你?。” “我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回去。” “月印只属于你?。你?不要它?,它?在别人手上,就不再是月印,只是一座普通的玉玺,不再贵重,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它?,它?才是月印。” “……” 她连连摇头,“我不会要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要。” “当?真不要?” “不要。” 月楼迦轻轻一捏月印。月印瞬间化为粉末,从他指缝间渗透下来。 “你??!”沈秀大惊,“你?把它?捏碎了?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捏碎了?” “你?不要它?,它?就不重要。我说了,它?在你?手上,才是月印。” “你?真是……” 疯子。他怎么与谢扶光一样?疯? 后面的话沈秀没说完。那么重要的东西,就直接毁了,好半晌她才平静下来。她说:“不用你?给我送什?么生?辰礼,之后我过生?辰,也别再给我送什?么礼。你?若真想送我什?么,那就好好遵守承诺,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这就当?做是你?送我的生?辰礼了。” 月楼迦垂下浓密如蝶翼的长睫,“好。” 第 148 章 十日后。 这日天清气朗, 沈秀坐在?屋顶上,支着耳朵听隔壁院子里两位婶子对骂。 “谁偷你衣裳了?呸!我看你是瞎子拉二胡,瞎扯!” “你才瞎扯, 肯定就是你偷的!” “你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你说是我偷的就是我偷的?” “你天天搁这转来转去,不就是裁缝不带尺, 存心不量(良)吗!” “我呸!你自己丢了衣裳,还赖别人?头上, 你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你就是那 ?璍 老和尚的木鱼, 天生挨揍的货!” “那你就是黄瓜, 欠拍!” “你抱着木炭吃个饱,嘴黑心也黑!” 两位婶子妙语连珠,骂人?一套一套的, 听得沈秀忍俊不禁。她俩还吵个不停,她从兜里掏出?瓜子, 一边磕瓜子, 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她俩吵。 那俩婶子越吵越有劲, 唾沫横飞,骂人?的话诙谐幽默, 都不带重复的。沈秀哈哈笑, 泪水都飙了出?来。 杨氏拎着包袱从廊上下来,发现?沈秀坐在?屋顶上哈哈大笑,她诧然。自秀秀回来后, 难得见秀秀如此开心。 “什么事这么高兴?”杨氏问道?。 沈秀从屋顶上飞下来, “隔壁有人?吵架,蛮有意思的, 很?好笑。” “吵架有甚好笑的。”杨氏失笑,“快过来,秀秀,我给你买了身新衣裳,你来瞧瞧。” “家里有这么多衣裳,还买什么新的。” “这件衣裳是碧落云裳阁新出?的样式,好看?得很?,你后日生辰就穿这个去醉仙楼吃饭!” 醉仙楼,是燕州最负盛名的大酒楼,酒楼里的大师傅手艺高超,乃是御厨后人?。为庆祝沈秀的生辰,沈有财与杨氏特意订了醉仙楼的晚宴,打算就一家三口?去那里好好庆祝庆祝。 “快进屋穿上试试。”杨氏拉着沈秀进屋。 “瞧这颜色,多喜庆。”杨氏取出?衣裳,往沈秀身上比。 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配上金丝薄烟红纱,金红交替的色彩,的确喜庆吉祥。 沈秀摸着衣裙上的红云,思绪逐渐飘远。她的生辰是五月二十三日。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就与她这人?一样,普普通通,不年不节,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谢扶光的生辰,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十二月二十一日,这天极阴之至,是一年中寒气阴气最鼎盛的一天。 他出?生在?一年中最阴寒的一天,出?生没?多久,便被亲生父亲扔进了冰寒刺骨的河水里。 仿若亲身被扔进了刺骨的河水里一般,她的骨头开始发冷。 “秀秀?秀秀?发什么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摸摸手臂,搓走皮肤上的凉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谢扶光。她笑笑,“很?好看?,谢谢娘。” “你喜欢就成?。” 五月二十三日,沈秀生辰这日,一大早,杨氏就将精心烹制的长?寿面端到沈秀面前?。 “从今儿起,你就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杨氏笑吟吟。 大海碗里的长?寿面,面细如丝,如金如玉,汤映雪月。沈秀嗦着面条时,叶云川以及他父母携生辰礼前?来。 “生辰吉乐!”叶云川眉目弯弯,将生辰礼递与沈秀。 秀将礼都收了,请他们都坐下,斟上茶来。 午宴只招待了叶云川一家人?,其他来送礼的,没?招待,送的礼沈秀也没?收。 午后,叶云川一家人?离去。及至日暮时分,沈秀与爹娘坐上马车,前?往醉仙楼。 蓝田方玉,锦翰霞明,云液凝酥……沈菜浏览着单子上的祝寿宴菜肴,“这么多,吃不完。” 沈有财:“也就吃个吉祥,每样吃点,又?不是要咱全部吃完。” “那多浪费。”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 一道?一道?菜上桌,每一道?菜肴色与香俱全,虽不知味如何,但从色香这两方面来看?,味道?也一定极佳。 沈秀用勺子拨了拨冒着热气的浓汤,热汤里,鱼翅、鲍鱼、鹿筋等十多样食材经?过煨煮后,合成?的香味鲜而?浓,厚而?醇,气味十分丰富且多样,浓香在?空气里沸腾。 汤里各种各样的食材放到一起,有一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丰富多样感?。沈秀抿了一口?汤,热热的高汤咸度适中,口?感?丝滑,鲜美?至极。热流滑过口?腔,咽入肚腹,全身都被这鲜美?丝滑的汤汁给淹没?了似的,只让人?心神都晕晃晃起来。 沈秀:“这味道?很?像……” “很?像什么?” 很?像魏朝清的手艺。 沈秀敛住情绪,“味道?很?好,怪不得这里的生意这般红火。” “是啊,这里大厨的手艺怕是赶上魏大人?了!跟魏大人?做的菜一样好吃!”沈有财乐呵呵道?。 杨氏迟疑,“倒真像是魏大人?做的菜。” 沈有财捏捏下巴,“是有点像啊。” 沈秀招来小二,问小二醉仙楼的大厨是谁,可否能见一面。小二红着脸,连忙去了厨房。 不多久,一位高胖的中年男子进入雅间。沈秀看?了看?大厨,夸赞几句之后,给了个大红封以表感?谢。 大厨回到厨房,神色恍惚。 “可有穿帮?”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可大厨恍惚着,没?有应答。 大厨的徒弟轻轻一碰大厨,“师父,师父,大人?问您话。” 大厨即刻回魂。他弯下腰,恭谨道?:“回大人?,小人?,小人?并未穿帮。” “她……他们吃得如何?” “都很?喜欢,都吃得高兴。” 魏朝清莞尔。他系着围裙,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果子,一点一点雕刻。做好饭后果食,魏朝清垂下头。 他甚至不能亲口?对她说一句生辰吉乐。 雅间里,沈秀一家人?吃得正欢时,小桃放下筷子,扯扯沈秀,“姑娘,您瞧,外面在?放烟花。” 窗外一束束烟花炸开,绚烂流彩,璀璨多姿,如泛着光的花瓣撒向全城。 霎时间,整个天空都亮了起来。整个燕州城,被束束烟花染成?了色彩斑斓的画卷。 城中千家万户,在?烟花的笼罩下,纷纷走出?家门,欣赏这全城绽放的烟花,欣赏这壮丽的景观。 全场百姓议论纷纷: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放烟花呢?谁家有喜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全城放烟花,大手笔啊这人?!” “啧,这得花多少钱,定是哪个大户人?家放的!”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烟花一起放,真真好看?!” “快,快叫娃娃们都出?来看?烟花!” 醉仙楼雅间里,小桃拉着沈秀到窗边,“姑娘,来这里看?,好多烟花!” 站在?窗前?,沈秀探头。全城都在?放烟花,整个燕州城被炸成?了绚丽璀璨的色彩,壮丽绚烂,让她不禁喟叹,“嗯,很?美?。” 她望着烟花,颊边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见沈秀笑了,小桃也笑起来。她偷偷望向窗外某个方向。 窗外某个方向,谢扶光站在?屋顶,静静远望醉仙楼的方向。 他轻轻道?:“生辰吉乐。” 沈秀喜欢烟花,看?到这满城烟花,定会高兴。是以,在?她生辰这日,他特意准备了这满城烟花。 他微微扬起嫣红的唇角。 碧绿的衣袍在?风里翻飞,打到他的手背后,他抚了下衣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穿着绿衣,长?长?的卷发被黑直的假发覆盖,精致昳丽的面容被人?.皮面具压住,任谁都无法认出?来他原本是谁。 谢扶光之所以这样伪装,是怕沈秀再看?到他。 他答应她,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然他要保护她。 无论是之前?要杀她的人?,还是任何要对她不利的人?,他都会替她解决掉。他这一身功夫,为她而?生。 他不会去打扰她,但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 他会守在?地狱门前?,不让她踏进地狱大门半步。 第 149 章 晨光熹微, 沈秀飞坐在屋顶上,支着耳朵 銥誮 听隔壁,没听到隔壁的婶子吵架, 她失望地摸摸鼻子,倒是听到有人在谈论昨日的烟花不夜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想起昨夜的满城烟花,她笑了?笑, 她昨日恰好生?辰,倒是跟着蹭了一下这满城烟花的喜气。 一转头, 清晨的燕州城映入视野。 燕州的清晨,热闹繁华, 凡俗尽染。桃花源的清晨, 旭阳东升,村花路柳,溪水潺潺, 炊烟袅袅,田园碧绿, 一片与世隔绝的岁月静好, 与燕州全然不同。 发觉自?己又在想念桃花源, 沈秀赶紧转移注意力。又支着耳朵听了?片刻,没听到那两位婶子吵架, 她准备飞下?屋顶, 余光瞥见街道上,一辆马车正?冲向一位妇人。 她迅疾飞过去,电光石火, 千钧一发之际, 她一把?捞起妇人,躲开了?马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还好吗?” 妇人脸吓得惨白, 几近失了?声,“我……我……我没事,姑娘,多谢你!多谢你!” “没事便好。”沈秀转向停下?来的马。 马车上跑下?来一个?小厮,“对不住,对不住,马车失控了?。” 沈秀:“以后小心些?。” “一定一定。”小厮偷偷瞅她一眼?,又快速低头。 沈秀没多待,点头示意后转身就走。 “姑娘且慢。”陌生?的男声从马车里传出来。 她侧过身。 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男子向她作揖,“多谢姑娘方才相助。”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敢问姑娘家住何处,改日某必登门致谢。” “不用,日后驾车小心着些?就行了?。”沈秀摆摆手。 “姑娘————” 沈秀没予理会,脚尖一点,腾空飞走。她并未注意到,她腰间的荷包,在她飞起来时,滑落到了?地上。 男子正?弯腰去捡荷包,一只漂亮如花的手先他一步捡起来荷包。他直起身,对着身前突然出现的人道:“公子,这荷包是方才那位姑娘的,请你交于我,我会将荷包还与她。” 谢扶光:“她是我妻子。” “她……她已成亲?” 谢扶光转身离去。 男子怔怔,“她已成亲……” 小厮:“少爷,方才那位姑娘,她并未梳妇人髻。” 男子瞬间回魂,“是也!她并未梳妇人髻!她没成亲!” 仿若从地狱升回天宫,男子喜不自?胜。紧接着他愤怒起来,“方才那人骗我!他去哪儿了??赶紧追上他!” 这边厢,谢扶光轻轻摩挲手里的荷包。红唇靠近荷包,他轻柔地亲吻荷包,迷恋而?眷恋。 沈家大门前。 一位带着婴儿肥的小女童来到护卫前,对护卫说她捡到了?沈秀的荷包。 护卫去接荷包,小女童摇摇头,麻烦他去通传一下?。 “姑娘,外头有人捡到了?您的荷包,给您送来了?。” “荷包?”沈秀这才发现腰间的荷包不见了?。 “谁帮忙捡回来的,人在何处?” “是一个?小女娃,这会子就在外头,说要把?荷包亲手交给你。” 沈秀去了?大门前。胖嘟嘟的女童看到她,像是放心了?,“姐姐,你的荷包,你走得太?快,妞妞捡到荷包,追不上你。” “谢谢你啊小姑娘。”沈秀摸了?下?自?个?儿的兜,兜里放着她时常吃的零嘴儿。抓出一把?糖,她放到小女童手里。 小女童:“不要的。” “拿着,多亏你帮我捡到了?荷包。” 小女童咧嘴,“谢谢姐姐!” 小女童捧着糖一边吃一边走。见有人拦在她面?前,她扬起头,奶声奶气道:“大哥哥,我已经把?荷包交给姐姐了?。” 谢扶光伸手,“糖给我。” “这是姐姐给我的。” 他给了?她一锭银子,“拿去买糖。” 小女童乖乖巧巧地把?糖放到他掌心里,然后拿着银子,蹦蹦跳跳去买糖了?。 谢扶光捻起一颗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果香蔓延开来。 她总爱食些?酸的,辣的东西。 谢扶光抿着糖,唇角稍弯。 数日后,东宫。 “生?辰礼她没要?退回来了??” “是的,殿下?。”侍卫将一封信递到司马朗面?前,“这是沈姑娘给您的信。” 司马朗一把?抢过信封,忙不迭打开。快速浏览完信纸,司马朗整个?人僵在原地。 “殿下??” “殿下??” “滚出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侍卫不敢再看面?色铁青的司马朗,飞速离去。 司马朗捏紧信纸,胸膛剧烈起伏。 信里,沈秀让他别再去打扰她。 她真就对他残忍至此! 他将信纸撕得稀巴烂,扔在地上,用力踩。 又好几日过去,沈家大门前来了?一行人。 “沈秀何在?速来接旨!” 圣旨?接到通传的沈秀愣了?一愣,赶忙去接旨。 领头太?监展开圣旨,嗓音洪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沈有财之女沈秀娴静婉约、温良敦厚、品貌端庄,深得朕心,今皇二子年已至适婚娶之时,当择贤良以成家室。值沈秀待字闺中,与皇二子天设地造,佳偶天成,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二子为正?妃。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听完圣旨,沈秀整个?人宛若石雕一般僵硬。杨氏与沈有财瞠目结舌。 很快,沈秀神色沉下?来。皇帝赐婚,不问她本?人的意愿,直接下?旨,强行赐婚,这与把?她当牲口?卖了?有什么区别! 一定是司马朗去请皇上赐的婚。她明明就拒绝过他。他明知她不喜欢他,为何还要请皇上赐婚?他要强迫她嫁给他! 见沈秀一动不动,太?监提醒道:“请接旨!” 沈秀神情?几度变幻。她看向杨氏与沈有财。抗旨,乃大罪,严重?的会株连九族。她若抗旨,是否会株连九族? 愤怒直冲脑门,她咬紧牙关,该死?的司马朗! 太?监:“何故拖延?莫非你要抗旨不遵?” 沈秀:“民女……”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抗旨又如何?” 众人寻向声源。 月楼迦从屋檐上飞下?来,眉眼?间带着雪山之巅难融的雪,“西域的公主?,轮不到你们东陵皇帝来赐婚。” 太?监全身血液冷凝,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六神无主?的沈有财,仿佛找到了?靠山,他挺起胸来,“这位乃是楼兰王陛下?!” 太?监一惊,“楼兰————” 月楼迦:“聒噪。” 太?监只觉自?己被一阵罡风卷走,直接摔到了?地上。他即刻噤声。楼兰王身上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只觉自?己仿佛要被撕碎。他恨不得立刻就晕将过去。 月楼迦:“回去告诉你们皇帝,东陵这块地很不错,适合养楼兰的牛马。” 太?监大骇,楼兰王这意思,是要,是要占领东陵?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到地上。他哆哆嗦嗦,作了?个?礼之后掉头就跑。 太?监连滚带爬,一行人迅速离去。 月楼迦目视沈秀,“没有人能强迫你嫁给谁。” “你方才与太?监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东陵?要与东陵打仗?你一定是在开顽笑,恐吓他的罢?” 月楼迦长睫缓缓动了?一下?,他颔首。 他不会对她的国家出兵。除非得到她的首肯。 沈秀顿时松下?一口?气,“你不是回楼兰了??你没回去?” 他沉默须臾,“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处理。” 她狐疑地打量他,倒也没追问下?去,“方才多谢你。”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如若有实质的目光,似要永远停留在她脸上。 她垂头,避开他的注视。 “记住,你是高昌公主?,西域公主?,无人敢逼迫你。”月楼迦缓声,“有我在,你谁都不用怕。” 不等她说话,他飞身离去,雪白润泽的长发漾开波浪,消失在空中。 沈秀转过身,见杨氏仍惊魂未定,她道:“娘,没事了?。” 沈有财扶着胸膛,“没事了?没事了?,咱闺女可是西域的公主?,不归皇上管,皇上管不着她的婚事!而?且还有楼兰王给咱们撑腰呢!” 听着沈有财的话,沈秀面?前浮现出司马朗的面?容,她沉下?脸。 夜深,京城东宫,书房里灯火明亮。司马朗靠在长案上,一页一页翻文书。 他心浮气躁,并未看进去。 宣旨的太?监,应该已经返程。不知沈秀她接旨了?没有。他心里清楚她不会接旨,却又盼望她有所顾忌而?接旨。 他心烦意乱地翻着文书,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倏然,精心雕刻的紫檀木门,如纸片碎裂开来。 司马朗大喝:“谁!” 破碎的门口?,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逆光而?立。他一袭红衣,卷发披肩,肩上飘着红色曼陀罗花和红色飘带,赤红的飘带在他肩后飘动着,若流动的血河,美丽而?妖异。 司马朗:“你?!谢扶光!” 谢扶光笑吟吟,唇红齿白的面?容在灯影下?妖冶得渗人,“听说你要强娶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司马朗冷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她不是你妻子!她马上就是我的妻子了?!” 谢扶光歪 依譁 头,“是吗?” 注意到谢扶光手里的长剑,司马朗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谢扶光眼?睫弯出一个?优雅好看的弧度,轻柔细语,“你说我想做什么?” 司马朗了?解谢扶光,他这人,笑得越温柔,杀人越狠。 “你、你敢!”司马朗大叱,“我是太?子!你敢杀我!” 他将将说完,长剑直接插.进他身体里,顿时血流如注。 温热的血喷洒上谢扶光的衣袍,溅到他颊边,如一朵红花在雪玉上绽开,放出病态的绮丽。 司马朗倒地,他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我父皇……不会……不会饶过你……” 谢扶光眉间带血,仍然笑吟吟。温柔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笑里,透着些?许精神不稳定的兴奋与疯癫。 他轻飘飘地将剑重?新插.进司马朗身体里,“唔,东陵该换一个?皇帝了?。” 第 150 章 这日晨间, 沈有财见杨氏仍一副愁容,他啧了声,“都这么多天过去了, 京城那?边还没什么动静,你担心个甚么。” 杨氏张张嘴,欲言又止。 “放心, 没甚么大不了的。”沈有财道,“咱秀秀可是高昌公主, 有高昌王与楼兰王为咱们撑腰呢!” 之前魏大人也给他们带了口信,让他们不要担心此事。还有, 秀秀是前武林盟主的义?女, 叶应天也会替她撑腰,这么多人替她撑腰,皇上要强行赐婚, 不得好生掂量掂量? 京城那?边这么久都没消息,那?圣旨肯定就已?经作罢了。 听了沈有财的话, 杨氏心下稍安, “我?就是……” “别就是就是了, 今日芒种,咱去煮些青梅吃。” 芒种这日, 家家户户都会煮青梅。这时候的新鲜梅子极酸涩, 用糖,老姜,茶叶慢慢煮制后, 酸甜可口, 净血通身,又美味又对身体有益。 熬煮好的青梅茶, 一杯下肚,酸甜芬香,清新消食。沈秀捧着温热的青梅茶,连连喝了好几杯。喝完青梅茶,她见小桃在树下系丝带,便也过去系丝带。 芒种时,百花凋残零落,这时家家户户都会把丝绸带系在花枝上,再把残落的花瓣粘在花枝上,为花神饯行。 系好丝带,她捧起?地上残落的花瓣。虽已?凋零,花瓣依然鲜艳漂亮。她道:“家里好像没红色的花?” “原先在锦州时,家里养了水仙花,你把它?铲了,说以后不要养那?样的红花。来了这里后,家里也就没养红花了。” “什么时候铲的?” 杨氏回忆了一下,说了一个差不离的时间。沈秀暗忖,那?时候,她已?经认识谢扶光了。那?时的她,大抵是因为谢扶光,而迁怒于红色的花,所?以才不让家里养红花的罢。 这时小桃突然跑过来,“姑娘?姑娘?” “怎么了?” “这是谢公子写给您的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信?他给我?写了信?扔了。” “谢公子说这封信很重要,请您务必打开看?一看?。” 沈秀不动作。 杨氏迟疑道:“秀秀,他说很重要,要不你打开看?看??” 静默须臾,沈秀接过信封。展开信纸,扫视一遍,她僵住。 谢扶光说,司马朗要强娶她,他已?将司马朗斩杀。现在他控制了整个朝廷,皇帝已?退位,整个东陵无人再敢给她赐婚。 东陵已?然变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燕州一点风声也无?是因为燕州离京城太远? 沈秀震惊之下,不免有些怀疑人生,到?底是谢扶光太强,还是东陵太弱?这么大一个东陵,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谢扶光给控制住了? 谢扶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他强大到?,抬手可救苍生,覆手可灭万民。 往下压了压心底的震撼,她继续往下看?。信里,谢扶光问她,她是否愿意做东陵皇帝。 她怀疑自?己眼花,揉揉眼,定睛一瞧。没错,他的确在问她愿不愿意当东陵的下一任皇帝。 就因为东陵皇帝不问她意愿,强行给她赐婚,他便直接解决了东陵皇帝。还打算让她做新的皇帝? “秀秀,谢公子他写了些什么?”旁侧杨氏问道。 沈秀怕她说出信纸内容,杨氏会惊地晕厥过去。她敛敛气息,“也没写些甚么,不甚重要。” “可小桃方才说这封信很重要。” 沈秀摇摇头,即刻回屋。取出纸笔,她斟酌着回信。 让她去当皇帝?真真是疯了。她极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不聪颖,很平庸,很无能,没什么治国才能,她这种人,人群里一抓一大把。 她去当皇帝,怕是要把整个国家带沟里去,弄不好会把国都给亡了。她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一想到?此,她只觉被五指山压住,压得她呼吸不能。她在心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她绝计不会去当皇帝,那?么,谢扶光会当东陵的皇帝么? 他这人,脸上常带着温温柔柔的笑?,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实则有些神经质,疯疯癫癫,精神不稳定,心狠手辣,残忍无情,他就是个疯子,他能做好皇帝,管理好整个国家吗? 沈秀神色凝重得能滴出墨来。随之她又想到?谢扶光既然能管理好曼陀罗教,应该也是个有管理能力的人。反正他肯定比她强。 万千思绪翻滚而过,她脑子里混乱了许久,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决定。 她是万万不能去做皇帝的,若谢扶光真做了东陵的皇帝,她希望他能好好治国。 认认真真写好回信,她装进信纸里。 ……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秀,年号为永安。至此,东陵国成为历史,中原为秀国。 得知?东陵改国号为秀,沈秀扶住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新帝并不是谢扶光。而是他的手下。一个有治理之才的手下。她心下稍安,同时隐隐担忧起?来。 他的手下,拥有了这样的权力,会不会反他?背叛他? 不过,想来,谢扶光既然能放心让他手下掌权,也应该有什么手段控制他的手下的。她没必要多虑。 揉捏太阳穴,沈秀不再关注此事。 进入六月下旬,天气愈发?热,沈秀练完功,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汗水。她冲洗了一番后,杨氏端着冰酥酪进屋。 “这天儿热的,真见鬼。”杨氏把冰酥酪放到?沈秀面前,让她吃了消消暑气。 沈秀热得卷起?衣袖,直将冰酥酪往嘴里送。 杨氏发?现沈秀胳膊上的牙印子。两排整齐的牙印,齿痕已?结疤,留下深粉痕迹。杨氏惊诧,问她这牙印子是怎么回事。 沈秀摸小臂上的牙印,道:“不小心咬到?的。” “这么深的印子……”杨氏皱皱眉,“我?去寻些祛疤药膏来。” “不用。” “什么不用,留个印子多难看?。” 沈秀轻抚牙印,耳边回荡起? YH 啮臂为盟那?日,她与谢扶光一起?发?的誓言。 “我?沈秀在此立誓,我?与谢扶光,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有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谢扶光在此立誓,我?与沈秀,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有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齿痕为证,你我?已?啮臂为盟,永生不得反悔。” 耳边一遍一遍回荡起?,她与他立过的誓言,沈秀垂目,“好,娘,你去弄些祛疤药膏来。” “嗳,这就对了,女娘家家的,留个印子多不好。” 杨氏托人寻来了最好的祛疤舒痕药膏,嘱咐沈秀,“每日擦两次,顶多两月这印子就淡了。” 清清凉凉的白?色药膏覆在牙印上,沈秀一点一点磨平药膏,心也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牙印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退。她相?信,她对谢扶光的喜欢,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退。 谢扶光对她的喜欢,或许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退。 月楼迦,以及魏朝清对她的喜欢,或许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退。 这样,便皆大欢喜。 150-160 第 151 章 “平安, 平安,快下来!” 沈秀端着一碗白水煮鸡肉,向平安招手。 平安平躺在二楼屋檐上, 翻着肚皮,懒洋洋地晒着日光,一动也不动。 又过了六年?, 已经九岁多的平安,已长成了老年?猫, 镇日里动也不动,不是吃就是睡。 它不动, 沈秀便飞上屋檐。她在它旁边坐下, 把碾碎的鸡肉喂到?它嘴边。它这才张开?尊口?。 抚摸着它柔软光滑的毛发,沈秀望向远处的大?街。街道?上人来人往,人潮如?织。 人群里, 身形高大?的男人,身着一袭红衣, 在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沈秀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定在红衣男子身上。 待扫过红衣男子黑直的长发, 她垂下睫。其实不用看头发, 光凭背影就能认出这人不是她所想?之人。 沈秀滞涩地扯扯唇角。六年?过去,她仍然?忘不掉谢扶光。 喜欢上他, 只需要短短一两个月, 忘记他,却需要如?此漫长的时光。 忘记他,就像是去认识一个永远不会存在的人, 艰难而无?望。 她有些自嘲, 莫非她竟是如?此痴心长情之人? 而谢扶光呢,六年?过去, 他是否已忘记她,已不再喜欢她?六年?,那么长的六年?,他或许已经忘掉她,或许已经移情别恋。在明?知?被拒绝,没希望的情况下,大?抵不会有这如?此长情之人。 一阵酸痛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按揉胸口?,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她一把抱住平安,不停撸它毛茸茸的圆脑壳。它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声。 随之她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魏朝清与月楼迦。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大?抵都不喜欢她了罢。若果真如?此,她由衷为?他们高兴。 还?有谛伽,那个龟兹国的佛子。几年?前,这位年?轻的佛子找到?她,诉说了他们的相识经历,面红耳赤向她提亲,她的第一反应是,和尚也能成亲? 尔后,她怀疑起他的目的。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看上了她宝珍公主的身份?或者是觊觎她身上的绝顶武功秘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左右她也不会答应他的求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了谛伽,还?有一些人来求娶过她。这几年?,她很少外出,有一次外出,有一些男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然?后便有几人上门提亲,说是对她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他们都是真的喜欢她?她并不这么认为?,或许他们之间有人是真的对她一见倾心,但可能性极低,十有八.九都是另有所图。 她有尊贵的公主身份,是前武林盟主的义女,还?有绝世神功秘籍在身,是以,纵然?她容貌平平无?奇,普普通通,也会有很多?人欲求娶她。这一切,她都看得明?明?白白。 怕别人认出她的身份,又来求娶,此后她出门都会戴上面纱或者幂篱,这样便少了很多?烦扰。 叹息一声,沈秀继续撸猫。眼角余光触及到?天边飞过来的身影,沈秀起身,“云川哥?” 叶云川落在她身前,“日头这样晒,待在这里作甚?” “喂猫。你来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功夫练得如?何了。”他把一包鱼笋夹子送到?她面前。 她接过油纸包,吃了两口?酥酥脆脆的鱼笋夹子,她拍拍手,“来过两招。” 刀光剑影,剑舞纷飞,叶云川连连败退。犀利的剑气刮花了他的衣袖时,他停下来,“我已经打不过你了。” 这么多?年?过去,沈秀日日苦练武功,进步飞快,如?今武功已经胜于叶云川。 叶云川颇为?感慨,当年?沈秀要来学武,因她根骨资质普通,他还?劝她不要习武,万万没料到?,将近十年?后的今日,她的武功已胜过于他。 纵然?她之所以进步得如?此之快,有她练的是绝顶神功的原因,但她也离不开?她的勤奋刻苦。 叶云川笑道?:“这世上,恐怕没几人能打得过你了。” 沈秀收起剑,“承让。” 丫鬟在搭梯子,小心翼翼爬上梯子挂红绸,沈秀飞过去,“我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马上又要到?她的生辰,家?里开?始挂红绸贴窗花。每年?过生辰都要挂红绸贴窗花,甚是铺张浪费,但沈有财偏要弄,说是好看又吉祥喜庆。 说到?沈有财,沈有财就出现在了院子里,“秀秀,爹给你买了好吃的,快来尝尝。云川也在?你也过来尝尝。” 沈秀走过去,“爹,你是不是又胖了。” 沈有财摸了摸肚子,笑呵呵道?:“这不是最近吃的有点多?……” 沈有财原就不瘦,这几年?胖了一圈,越来越富态,笑眯眯的样子,活像个弥勒佛。他乐呵呵地摸肚子,“外面晒得很,走,进屋躲阴去。” 屋子里,杨氏在挑选布料。她面前铺着金纱罗,香宝花罗等等绫罗绸缎。她摸着绸缎,挑花了眼。见沈秀他们进来了,她道?:“秀秀,快过来瞧瞧,哪一样好看。” “都挺好看。” “你挑个最好看的,我给你做衣裳。” 这几年?杨氏无?事做,闲得发毛,便有了做衣裳的爱好,几年?下来,家?里她做的衣裳都成堆了。 “这个。”沈秀随便指了一块料子。 “这个好,近来天热了,穿这个凉快。”杨氏笑着拿起那块料子。 生辰那日,一家?人照例去醉仙楼包寿宴。新来的小二头一次见到?沈秀,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下,顿时血液奔流。他的心剧烈跳动,整颗心犹如?脱缰野马,纵然?前方有悬崖也疯狂奔跑。 离开?雅间之后,小二怔忪地回?望一眼后方。 “杵在这做甚么?前头忙着呢,快干活去!”掌柜的拍拍他。他挠挠头,赶紧忙去了。他一面往前走,一面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方才在想?什么?沈秀那样金贵的人,是他这种低贱的人能肖想?的吗?自己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菜上齐,沈有财尝了一口?菜,道?:“那位大?厨的手艺是不是又长进了许多??” “好像是。”沈秀点点头,专心吃饭。 一家?人吃着吃着,外头响起噗呲噗呲的烟花爆破声。窗外,满城绚烂烟花。 这六年?来,每年?今日,全?燕州城都会放烟花。六年?来年?年?如?此。 每年?她生辰,都跟着蹭了下这满城烟花的喜气。 “爹娘,来。”她一手抓住杨氏,一手抓住沈有财,飞身至高楼顶上,以更广阔的视角,欣赏这漫天的绚烂烟火。 杨氏站在高楼上,仰着头,“唉哟,这可真好看。” 沈有财:“好看是好看,不过,每年?弄这一出,得花多?少钱哪,啧啧啧。” 沈秀环视灿烂的烟花,眉目弯弯。 回?家?时,一家?人没有坐马车。长街上火树银花,嘲哳热闹。沈秀扫视街边的花灯,发现灯架上的食铁兽花灯,她驻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那只食铁兽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多?年?过去,它可还?活着?她走到?灯架子前,买下一个食铁兽花灯。 静夜深深,闲云掩月,天地一色时,沈秀将食铁兽花灯放到?床边。她抱着枕头,一眨不眨凝视食铁兽花灯。 心空落落地透着风,她蜷缩身体,按住心口?。 第 152 章 夏去秋来, 又到了一年秋日。时值金秋,丹桂飘香,整个宅子里都弥漫着桂花香气。芬芳的丹桂香气里, 掺杂着丝丝果香。 柿子树下,换上秋衫的沈秀望着院子里的柿子树。柿压枝头,树上如同挂满了?红橙橙的灯笼, 火红鲜亮。 她?食指轻轻一动,一阵风打到枝头的柿子上。两个柿子掉落, 四平八稳落在她?掌心。 “姑娘,真厉害!”小桃笑呵呵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尝尝。”沈秀把柿子分给小桃一个。她?只拿袖子擦了?擦柿子, 不怎么?讲究, 直接啃。爆汁的柿子脆脆甜蜜,甜得她?眯起了?双眼。 “姑娘,今年的柿子又脆又甜, 可以?做红 依譁 烧脆柿吃。” 用新鲜柿子,五花肉, 和菜椒烹出来的红烧脆柿, 咸鲜脆醇, 好吃得能让人吞下舌头。忆及红烧脆柿的味道?,沈秀清清嗓, “好, 我多?摘些,等会儿送进厨房里炒了?吃。你去拿篮子来。” “我这就去。”小桃快步离去。 沈秀飞到树干上,站在树上挑选柿子。 摘了?一些果子, 她?面前淑然黑影一闪, 一只大掌搂住她?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迅速待她?飞离柿子树。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远离柿子树的屋子里。她?看向身前的人,直接给了?他一掌。 她?急忙后?退,眉间愠色浓重,“你是何人?” 话将?将?说完,外面轰然一响,她?第一时间望向方才?发出巨响的地方。 只见窗外,院子里的柿子树被雷劈中,瞬间倒地。柿子咚咚咚落地,本就被雷劈得稀巴烂的柿子,在地面上砸得更加稀巴烂。 目睹这一幕,沈秀头皮一炸,整张脸立刻白了?。 赶过?来的小桃张大嘴,“姑、姑娘,雷……雷……您、您没事?罢?” 沈秀嗓子发干,“没事?。”她?瞪着被劈得倒地的柿子树,心中大骇。 她?离开这柿子树,也不过?就几?息之间。方才?自己要是还在树上,恐怕她?的下场,会与那一地稀巴烂的柿子相同。 明明是大晴天,却起了?霹雳响雷,这晴天霹雳好似是故意要去劈她?的一样。她?怎么?这么?倒霉? 想到此,她?脸色变了?又变。她?这人,向来是很倒霉的。 之前遇到地龙翻身,险些被花灯横梁架子砸中,被鸟砸到失忆,在溪水里险些溺水,这会子又险些被雷劈,她?怎的就如此倒霉? 她?倒霉到很不寻常,极其反常了?。莫非是老天爷瞧她?不顺眼,故意让她?这般倒霉的么?? 思及此,沈秀眸底沉沉如暗云堆积。或许,她?应该去拜拜神仙什?么?的,消消霉运。 她?平复着激烈翻涌的情绪,一转身,便对上绿衣男子漆黑的眸瞳。她?微微一怔。须臾之间,她?垂下睫,盖住目里的情绪。她?问:“你方才?是要救我?” 绿衣男子点头。 她?左手为拳,右手为掌,左手放在右拳上面,置于胸前,抱拳拳做了?个正正经经的武礼,“少侠,方才?多?谢。” 若不是他,她?方才?被雷劈中,或许以?命丧黄泉。 绿衣男子并不言语,只摇了?下头。 沈秀问:“你……似乎提前知道?雷要劈中柿子树?” 雷劈下来,是猝不及防的,是一瞬间的事?,躲开的可能性极低。但这位绿衣男子貌似提前知道?雷要劈中柿子树一样。 绿衣男子依旧不言语,他伸出戴了?手套的双手,在掌心里写字。 他写道?,他赶路,从天上飞过?,经过?此方院落,看到她?在柿子树上,发现她?的头发有些竖了?起来。 头发竖起,这是雷电要劈下来的预兆。于是他便将?她?带到了?远离柿子树,有遮蔽物的屋子里。 沈秀立即去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这会子没竖起来了?。 三岁小儿都知道?,打雷时,不能靠近树。她?也知道?的,然这雷打得毫无预兆,她?完全?没有预防,那么?晴朗的天气?,谁知道?会突然打雷,不然她?也不会毫无顾忌在树上摘果子。 她?再次道?谢,“谢谢你。” 小桃发抖,后?怕道?:“姑娘,怪我没发现您的头发竖了?起来。” “不怪你,这事?没法预料,好在没事?。” 这时,听到动静的杨氏与沈有财跑过?来,“怎的了?怎的了?,发生什?么?事?了??” 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沈有财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他抓住绿衣男子,感激得沁出泪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闺女!” 若不是这位公子救了?秀秀,秀秀现在可能就跟那棵柿子树一样,可能就…… 沈有财越想越后?怕,他拍着胸膛,缓着气?连连道?谢。 绿衣男子颔首,转身便要离去。沈有财一把拽住他,说是要备厚礼感谢他。他摇头示意不用。 沈有财不让他走,“那、那好歹留下吃顿饭,也快午时了?,小伙子、咳,不是,恩公,留下来吃顿午饭如何!” 沈有财又说,这会子午饭差不多?已备好,也没什?么?好菜,吃了?午饭,再留下吃顿晚饭,晚饭定要好好招待招待恩公。 绿衣男子点头应允。 这位公子,名叫吴名的公子,他们的恩公,貌似口不能言,是哑巴。沈有财也没多?问,只笑呵呵,热情地招待他。 沈秀睇了?睇热情招待吴名的沈有财。 屋外,晴朗的天色变得阴沉,惊雷之后?,雨来了?。 雨淅淅沥沥而落,雨气?潮湿,将?她?的眼角也氤得湿润起来,她?低下头,掩去面上隐而不露的情绪,“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里热雾腾腾,香气?萦绕。厨娘王婶见沈秀来了?,忙行礼。沈秀摆摆手。站在边上看厨娘炒菜。 “王婶。” 王婶放下铲子,“姑娘?” 沈秀:“若你心爱之人,易容成?另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是否会认出他?” 王婶面臊,赧然道?:“若真是心爱之人,又怎会认不出呢?” 是啊,若真是心爱之人,怎会认不出来呢? 即便他面貌完全?不同,即便他用浓重的熏香掩盖住了?身上原本的香气?,即便他装作哑巴,即便他戴手套遮住双手,可是你一看到他,还是会认出他来,甚至没有任何迟疑,任何犹豫。 心爱之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会一眼认出来。 沈秀口中发苦。她?拿起篮子里的甜瓜,用力咬了?一口。王婶在切豆腐,她?问王婶:“还有几?道?菜没做?” “就剩豆腐没做了?。” “豆腐要怎么?做了?吃?” “准备做红烧豆腐。” “做香辣酥豆腐如何,我来做。” 豆腐烧好,菜上桌。沈有财请吴名入座,“恩公快请坐,别?客气?,趁热吃!” 沈秀用余光去瞧化名为吴名的谢扶光。沈有财不停给谢扶光夹菜。谢扶光夹了?一块香辣酥豆腐。咀嚼两下,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沈秀一下。他又夹了?一块香辣素豆腐。 “恩公爱吃香辣酥豆腐?”沈有财问。 谢扶光点头。 沈有财笑容满面,直接把香辣酥豆腐端到谢扶光面前。接着他也夹了?一块豆腐吃,“这味道?……秀秀,这豆腐是你做的?” “是。” “我就说这味道?怎么?这么?像你做的。”他嘿嘿笑着,又继续给谢扶光夹菜。 谢扶光一直在夹香辣酥豆腐。 沈秀慢慢咀嚼着米粒,食不知味。 最后?,那一盘香辣酥豆腐几?乎全?进了?谢扶光的肚子里。 饭毕。沈秀忖了?忖,道?: 弋? “爹,娘,我有话与吴公子单独说。” “行。”杨氏与沈有财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秀与谢扶光两人。沈秀的视线在谢扶光平平无奇的面容上逡巡。 心有万千沟壑,终而无言沉默。她?有许多?话想说,最终话到嘴边,唯余叹息,“多?谢你。” “不用。”他在掌心写字。他戴着黑色手套。她?记忆里的那双漂亮的手,被手套覆盖遮掩得严严实实。 她?默默注视他的双手,而后?上下扫视他。六年过?去,他清瘦了?一些。 “砰!” 头顶骤然传来巨响。下一瞬她?被谢扶光拽入怀中。 雷猝不及防劈下来,屋顶轰然塌落! 谢扶光抱着沈秀往外飞,躲避开塌落的屋顶。 “砰!” 沈秀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谢扶光身上。她?想抬头,但她?被他按在怀里,严严实实地圈着,无法抬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带着她?迅速远离屋子,来到长廊下。脚尖落地,她?头上的桎梏一松,她?迅疾抬头,“扶光!” 听到她?唤他“扶光”,谢扶光微顿。 她?语速极快,上上下下扫视他,“你没事?罢?” 他喉结滑动,没再装哑巴,“没事?,你呢?” 沈秀神经一松,“我也没事?。”她?望向前方厅堂。 前方厅堂,已经被雷劈得坍陷下去。她?喘着气?,惊魂未定。 长廊尽头,听到轰鸣的杨氏与沈有财奔过?来,“唉哟我的天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沈秀与谢扶光没在前厅,夫妻俩狠狠松下一口气?。沈有财惊怕地扶着胸膛,“才?劈了?咱院子里的树,怎的又劈了?咱家厅堂!咱们家这地儿准是风水不好!快!咱先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快!快!都先离开!” “我们走!”沈秀转回头,谢扶光忽然向她?倒下来。她?一把抱住他。温热的鲜血从他额头上淌落,溅在了?她?脸上。 她?愣住。 扶起谢扶光,她?语速急促,“扶光!” 他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扶光!”她?扬声唤他,下意识去探他的气?息。 将?食指放到他的鼻子下后?,霎时间,她?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离一空,四肢冰凉,手足发软,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第 153 章 沈秀唇色发紫, 整个人犹如风中烛火,水里浮萍。她难以置信,哆嗦着手指, 再次去探谢扶光的气息。 感受到他鼻子下面微弱的气流,她一滞。 原来是错觉! 极度的担忧与恐惧,让她产生了错觉。竟让她以为他没了呼吸。 失而复得般, 她紧紧抱住谢扶光。 …… 药房里,大夫拧眉查看谢扶光头上的伤, 扒拉他的头发,将他头上的假发摘下来。黑直的假发摘下来后, 他真正的头发暴露出来。 大夫心想, 怪不?得这人戴假发,却原来,他的头发全白了。年纪轻轻, 头发却全白了。倒是很少见。 沈秀定定地看着谢扶光的头发。他的头发,如寒冬之雪, 白得刺目。 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何时白的?她眼球酸涩, 指尖微微颤抖。 大夫检查过?谢扶光的伤口后, 说他脑袋被重物撞击,伤得不?轻。好在并无性命危险。 沈秀如蒙大赦, 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雷劈下来, 屋顶塌落,他带着她逃离时,她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身?上, 她原以为他没事, 却没想到伤到了头。 万幸没有生命危险。 雨一直下,如数万条银丝, 连成一张大网,将整个燕州罩得密密层层,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沈秀坐在床前,一眨不?眨地守着谢扶光。她轻轻抚摸他雪白的长卷发,低低念着他的名字。 沈有财瞧了瞧谢扶光,又瞧了瞧沈秀。没想到,这位吴公子,竟是谢扶光!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心绪极其复杂。既怨恨谢扶光从前那边对待秀秀,又感激他今日?救了秀秀。若不?是他,秀秀今日?可能被雷劈中一命呜呼,若不?是他,这会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可能就是秀秀了。 唉!沈有财咂嘴,叹了又叹。 “秀秀,你?先去睡,爹在这儿守着他。” 沈秀没听,一直紧握谢扶光的手不?松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日?后。叶府。厨房里,杨氏捏着勺子,搅动?热腾腾的鸡汤。 “沈夫人,我?来罢,您去歇着。”叶家的厨娘搓搓手,恭敬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自己来。”杨氏向叶家的厨娘投以一瞥。 原本她家是准备先找个客栈住下。还没去找客栈,得知?了消息的叶云川就前来,让他们先住他们家,等新宅子找好了再搬过?去。于?是他们一家便来了叶府。 搅拌着热汤,杨氏心里琢磨着不?知?谢扶光何时会醒。已经三日?过?去,他还未苏醒。她沉气,望向窗外灿灿的日?光。 东院里,叶云川看了看形神憔悴的沈秀,道?:“秀秀,快去休息。” 沈秀摇摇头。 阳光越来越明亮。沈秀准备起身?关掉一扇窗子,忽而发现?谢扶光的眼皮动?了动?。 鸦青色的长睫微微颤动?,他缓缓睁眼。 “扶光,你?醒了?” “秀秀……”谢扶光嗓音沙哑。 她喜不?自胜,“你?终于?醒了。” 她抱住他,泪腺湿润起来,“你?终于?醒了。” 他轻轻地将手掌放到她后脑勺上,“秀秀。” 任她抱了一会儿,他缓慢地动?了一下睫毛,“为何不?点?灯?” “点?灯?这会子是白天?,用不?着点?灯,你?觉得屋子里太暗,想点?灯?” “现?在是白天??” “是,你?看,外面日?头正好,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她指向窗户。 谢扶光倏地沉默下来。良久,他道?:“秀秀,我?看不?见你?。” “看不?见我??我?不?就在你?面前,你?怎么————”沈秀意识到了什么,“你?的眼睛看不?见?” “嗯。” 沈秀怔然,她在他面前挥挥手,“看不?见?” “看不?见。” 咚的一声,沈秀的一颗心直直坠地。 她侧身?大喊:“周阿婆,周阿婆!” 很快周阿婆进屋,她满目惊喜,“主上醒了?” 沈秀从胸腔里挤出每一个字,整个人都在颤抖,“周阿婆,您快来看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闻此言,周阿婆顿时失色。一番诊断后,周阿婆神色凝重,额间的皱纹仿若久晒不?干的咸菜。 见周阿婆神情凝重,不?好的预感淹没了沈秀,她甚至有些不?敢问周阿婆。 好半天?,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阿婆,他的眼睛怎么回事?” 周阿婆言,他这是重物撞击,大脑损伤,引起的失明症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治好吗?” “这……”周阿婆止言,似是难以说粗口。 “阿婆?” 周阿婆艰涩道?:“恐怕……治不?了。” 这种损伤程度,不?可逆,不?可恢复。是治不?好的。 空气仿若凝固起来。沈秀颤颤道?:“阿婆,请您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 “我?……我?无能为力。” 有些话说出来很残忍,但周阿婆必须残忍地说出事实。她道?:“这不?是医术高低的问题,即便是医术再高超,也不?能让断了的胳膊重新长出来,不?能让人死?而复生,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也就是说,谢扶光的眼伤,是无法治愈的,是不?可改变的既定事实,医术再高超的大夫,也不?能治好他的眼睛。 沈秀已经傻了。她呆愣愣的,“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她的脑中仿若插入了一根钉子,钉子在不?断搅动?她的脑浆,巨大的痛苦,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怎么会这样,阿婆,你?诓我?的是不?是,他的眼睛能治好,是不?是?” 周阿婆面露不?忍,有心想编个善意的谎言,宽慰宽慰沈秀,只?是最终她还是无法编出谎言。 “不?会的,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沈秀握住谢扶光的手,“扶光,你?的眼睛会治好的,别担心。” 谢扶光听出沈秀声音里的哭腔,他道?:“没事,看不?见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沈秀几近崩溃,眼泪簌簌而落。 “真的没关系。”他轻柔地抚摸她的背部,安抚她,“没什么大不?了。” 沈秀哭得更加厉害,无法接受事实,“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 ?璍 ?看不?见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干。” “可是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不?是,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自责。” 沈秀泣不?成声,泪水一颗颗浸湿他的胸膛。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他眼瞎了,无甚要紧,她不?必自责,这不?是她的错。 边上,周阿婆看了看谢扶光。作为失明的当?事人,他异常冷静,情绪异常稳定。好像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但,这怎么可能呢?眼瞎了,怎么可能一点?也不?伤心呢?大抵,比起他自己伤心难过?,他更怕沈秀伤心难过?,是以才能这般冷静地安慰沈秀。 周阿婆满目沉痛,随之便见谢扶光皱起了长眉,“秀秀?” 唤了几声,都不?见沈秀有动?静。 周阿婆赶紧上前,“她晕过?去了,无大碍,别担心。” 周阿婆将沈秀带走后,谢扶光双目无聚焦,静静望着一片黑暗的世界。 从前,他不?能待在沈秀身?边。但至少可以偷偷看看她。 如今,他双目失明,偷偷看她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再也不?能看见她。 第 154 章 灯火如豆, 残影在信纸上漂浮。沈秀写好信,封起来,绑到信鸽上。 她摸摸信鸽, 至窗前将它放飞。 她凝睇漆黑如墨的夜空,望月楼迦能快些收到信。月楼迦医术高超,她希望他能治好谢扶光的眼伤, 让谢扶光恢复光明。 她知道,她向月楼迦求助, 有些不?要脸,可她宁愿不?要脸, 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治疗谢扶光眼睛的可能。 除了?月楼迦, 那?些有名的神医,昨天她一醒来,就都差人去寻了?。 虽周阿婆说谢扶光的眼伤无?法恢复, 但她还是抱着希望想试试,说不?定就治好了?。 “治不?好的, 除非真的神仙来了?, 才能治好他的眼睛。” 周阿婆的话, 再次在耳边回响起来。沈秀呼吸一窒。汹涌的歉疚宛如笔首,不?断地戳着她的心窝, 她疼得气息紊乱起来。 竭力?平复下来后, 她快步来到谢扶光的房间。进门前,她调整好情绪。 谢扶光靠在床边,“秀秀?” 她走?近, “你怎知是我?” “你的脚步声。” “你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你的脚步声, 与别人不?一样。” 她坐到他身侧,温声道:“眼睛怎么样, 能看见我吗?” “不?能。” “别担心,会好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变得轻松,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他突然躲开?她的手。 她一愣,“怎么了?。” 他静默良久,哑声道:“我的头发?白了?。” “我知道,怎么了??” 他低垂眉,不?愿让她看到他,“头发?白了?,眼也瞎了?,很丑。” “哪里丑了??”沈秀很生气,“别胡说,一点也不?丑。就算你头发?白了?,眼睛瞎了?,也是世?上最最好看的人!” 他想看着她的眼睛,以此来判断她所说的话的真假,但他看不?见。他的眼睛无?法聚焦,只能茫然地看着空气。 这让他看起来极可怜。 沈秀鼻腔酸疼,“扶光,你的头发?雪白雪白的,卷卷的,像雪做的花,很漂亮。还有你的眼睛,就算看不?见,也是这世?上最最好看的眼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是吗?” “是的!不?信你问小桃。小桃你过来。” 小桃走?过来。谢扶光却没问小桃,只问沈秀,像是要得到她的肯定,“是吗?” “是的是的。” “你不?会嫌弃?” “不?会!”她斩钉截铁。 “真的?” “真的!” 谢扶光展颜,弯起唇角。 她抚摸他的长发?,“头发?什么时候白的?” “离开?你的前一夜。” 怪不?得他离开?前,都没见她一面就直接走?了?。到底是有多痛苦,才会一夜白头?她轻抚他的头发?,隐忍住无?法抑制的难过。 周阿婆端着药进屋,“主上,该喝药了?。” “我来。”沈秀接过药碗。她舀起汤药,吹了?吹,喂到谢扶光嘴边。 周阿婆道:“主上,您最好蒙一条眼纱,护好眼睛。” 谢扶光闻言,袖口里飞出?一条红丝带。他将红丝带放到沈秀掌心。沈秀会意,把红丝带系到他头上。 他披散着长发?,波浪卷的长发?垂在肩头,雪白柔顺,与红纱相衬,雪映红梅,红梅映雪般美丽。 戴上眼纱的他,好看得不?似真人。 即使他瞎了?,也依然如他的名字一样,依然闪闪发?光。 周阿婆在心底赞叹一声主上的绝色容颜后,静静退出?屋子。 谢扶光一口一口喝完汤药,一喝完,沈秀连忙往他嘴里塞蜜饯。给?他掖好被子,她说:“你好好休息。” 他拉住她,“别走?。” “我不?走?。你脑袋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快睡罢。” 他抓着她的手,闭上双目。 远方天际渐渐透出?微光,秋日的清晨凉沁沁,淡雾如轻纱在叶府里漂浮。 沈秀打着呵欠醒来。她的手仍然被谢扶光握着。她观察沉睡中的谢扶光。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她安下心来。 她抽了?下手,他立刻握紧,条件反射般。 六年过去,他还有着之前的习惯,即便是在睡梦中,只要她一离开?他,他便会无?意识地,条件反射般地抓紧她。 她点住他的穴道,将手抽出?来。再解开?他的穴道。 她出?了?屋子,洗漱过后,端着吃食走?进谢扶光的房间。 谢扶光坐在床上,支着上半身,苍白的脸上透着浓重的焦躁。 他从前就如此,与她分离就会出?现的焦躁不?安。因为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焦躁不?安,貌似比以前更加严重。 她疾步过去,“扶光。” 待他抓住她的手了?,他身上的焦躁不?安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杨氏与沈有财来看谢扶光。注意到谢扶光紧紧握着沈秀的手,夫妻俩对视了?一下。 沈秀去如厕时,杨氏跟上去,“秀秀。” “娘?” “谢公子他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我希望能。” “嗳。”她还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说出?口,“赶紧去罢。” 沈秀侧身去往花厕。 这边厢,谢扶光靠在床边,静待沈秀归来。 叶云川运内力?,悄无?声息进入他房间,同?时示意小桃不?要出?声。 叶云川步至谢扶光身前。定视谢扶光。他打量谢扶光的眼睛。但谢扶光蒙着红纱,他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果真瞎了??叶云川细细端详。 谢扶光此人,卑劣无?耻,之前曾用那?样无?耻的伎俩欺骗过沈秀,是以,叶云川难免不?对他的一切行为都产生怀疑。 他怀疑谢扶光是在装瞎,以此博取沈秀的同?情。毕竟他这样的人,完全能干出?这样的事。 谢扶光轻声道:“看够了?么?” 叶云川:“你能看见我?” “我能听见你,从你进屋开?始。” “一开?始就听见我进屋了??我明明……”他明明运用了?内力?,悄无?声息入屋,谢扶光居然一开?始发?现了?他? 谢扶光:“你的功力?不?到家。” 叶云川安静下来。想来,谢扶光若真的瞎了?,以他超凡的耳力?与敏锐度,他仍然是那?个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只不?过变成了?武功天下第一的瞎子。 谢扶光:“有事?” “来看看你,多谢你救了?秀秀。” “分内之事,无?需言谢。”谢扶光言毕,耳朵微动?,转向门口,“秀秀。” 叶云川也转向门口,来人果然是沈秀。谢扶光不?是瞎了?么,他是如何知道来人是沈秀的? 沈秀给?叶云川打招呼,“云川哥。”然后自然而然把手放到谢扶光手里。 目睹这一幕,叶云川抿紧嘴唇,他别开?脸,“我有事,先走?了?。” 过了?几日,谢扶光 ?璍 头上伤口渐好。给?他上完药,沈秀摸摸他微凉的脸,“天气又凉了?些,多添件衣裳,仔细着凉了?。”她取来衣裳,帮他穿上。 给?他穿好衣服,沈秀突然问:“你那?日,是真的赶路,才偶然发?现我在柿子树上的?不?要骗我,说实话。” “不?是。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以为你会遵守承诺,远离我。” “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我必须保护你。”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藏在我身边保护我?” “是。”他下颌绷紧,“对不?起。” “我想知道你这几年保护我的时候,可曾受过伤?” “没有。” 那?就好。沈秀忍住泪意。他不?遵守承诺,她并不?气,只是唯愿他真的遵守承诺远离她,这样,他现在便不?会失明。 “你可以打我。”谢扶光道,“可以打我出?气,怎样都可以。” 他仰起苍白的脸。精致昳丽的面容,在他卑微的语气下,显得尤其脆弱可怜。 他就像一个甘愿被她任意摆弄的布娃娃。 她轻抚他的肩膀,“我没有生气。” “不?生气?” “不?生气。” 他笑起来,头埋进她脖子里。 恰时,沈有财的大嗓门穿透入屋,“秀秀,秀秀,华神医来了?!” 沈秀喜上眉梢,华神医来了??她连忙起身迎接。 华神医乃是她去请几位神医之一。传言他医术赛神仙,乃是在世?神医。她希望他能治好谢扶光的眼睛。 华神医比传言中的要年轻许多,她原以为他是个老头,不?曾想他外?表大概只四十多岁,并不?像老头。 华神医见了?她,神色微微变化。尔后专心给?谢扶光把脉。他按着谢扶光的脉搏,眉间褶皱愈来愈深。 大致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华神医仍然不?吭一声,继续诊脉。 时间变得缓慢而磨人,沈秀心焦如焚。她就像等待判刑的罪犯,如被油烹水煮,煎熬难捱。 “他这眼伤……”华神医忖度着开?口,“很难治好。” 沈秀听了?这话,喜道:“很难治好,那?就是有治好的可能?” “咳……”华神医只是说词委婉了?些,倒让人误会了?。他斟酌言辞,“我是说,我等凡人很难治好,怕是只有请神仙来才能治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真的治不?好?” 见她满目痛苦,华神医于心不?忍,但没办法,他治不?好,也无?人能治好。 已经破碎的镜子,又如何能重圆,如何能恢复如初?除非给?谢扶光换一个脑袋,但这就更不?可能了?。 华神医离去后,沈秀清清嗓子,尽量不?让谢扶光察觉出?她的难过与痛苦,她道:“我们再去找别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155 章 这一日, 谢扶光吃了药,因为药性睡了过去。沈秀走出屋子。外头天气晴朗,阳光温暖明媚。 她?踩着地面上的阳光, 一步一步往前走。明媚的日光照不到她?身上,她?周身阴云笼罩,眉目向下?耷拉。 信鸽已经去了七八日。不知月楼迦收到信没有。不知他收到信后, 是否愿意给谢扶光治眼?睛。 她?走着走着,闭上双目。试图不用眼睛走路。不用眼?睛走路, 她?的速度慢下?来,唯恐撞到什么?。 世?界一片黑暗, 却?要往前?走时, 无法抑制的担忧与恐慌不禁油然升起。 沈秀皱撞到树干,钻心的疼痛渡至全身,她?捂住额头, 潸然泪下?。她?只是体会了一会儿?失明的状态,就已经受不了, 谢扶光要如何才?能承受得住一辈子都这样? 一辈子都这样, 会是多么?绝望痛苦。她?完全能预想到。 她?抹着泪, 耳边突然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云川,你都多大了, 快三十岁的人了, 还不娶妻,你真要我们老叶家绝后?” “爹,我说了, 我不会成亲。” “你实话告诉我, 你是不是喜欢男子,是不是好?龙阳!” “胡说什么?,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只是不想娶妻而已。” “你……你这小子,真真是要气死你爹我!”叶应天面色铁青,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叶云川缄默,忽而,他道:“爹,其?实……我有心仪之人。” 叶应天冷哼。之前?卫风还在世?时,曾告诉过他们,云川有心仪之人。那时他与妻子逼问?云川,他心仪之人是谁,云川始终不松口透露半个字。 卫风去世?后,叶云川告诉他们,所谓的心仪之人,是骗他们的,根本就没有这人。 “又想骗我?”叶应天瞪他,“还以为我会上当?” “是真的。”叶云川道,“只是,我不能娶她?。” “不能娶?”叶应天横眉倒竖,“我就知道你果真喜欢男子!不能娶的,不是男子还是什么??!” “不是,是女子。” “真是女子?”叶应天将信将疑,“是女子为何不能娶?怎么?,她?不中意你?” “她?的确不喜欢我。” “她?不中意你,你就想办法让她?中意你。你小子这点信心都没有?还是不是我叶应天的种?” “不只是她?不喜欢我,还有别的缘由。我不能娶她?。” “还有什么?缘由不能娶?莫非她?已为人妻?” 叶云川没回应。 他这反应,让叶应天以为他真猜中了。还真猜中了?叶应天怔然,“你喜欢的那姑娘已为人妻,所以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娶了?你要为那人守一辈子?” “嗯。” “你倒是个痴情种。像我,不愧是我的儿?子!”叶应天捏捏胡子,郁塞的心情通畅了些。儿?子因痴情不想娶妻,总比别的不想娶妻的缘由要好?。 心爱之人已为人妻,这种遗憾,他完全能体会得到。想到此,他同情起他的儿?子来。安慰了几?句后,他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既已为人妻,你又何必执着于她?。” 叶云川余光发现斜前?方的沈秀。她?哂笑,露出不是故意听到他们谈话的尴尬。 他望着她?,像是在回答叶应天的话,又像是在与她?说话,“我这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人。” 叶应天啧了一声,“够犟,够倔,真不愧是我老叶家的种!” 沈秀快步返回,在月洞门里遇见杨氏。杨氏道,家里的新宅子已经选好?,就在离叶府不远的南面那块地方。 “何时搬过去?”沈秀问?。 “云川让我们先别搬过去,得试试风水如何,等下?一次雷雨再?看看。” “恐怕不是风水的原因,大抵是我的问?题。” “什么??” “那日雷劈了两次,两次都好?像是专门来劈我的。娘,你不觉得我很倒霉?我好?像总是霉运缠身。” 杨氏惊愕,回想起从前?种种,她?干干地动了动下?巴。下?一瞬,她?道:“咱去寺庙烧香去!去佛门清静之地,去去晦气。” 生怕沈秀再?倒霉,杨氏拉着她?就走,“现在就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了想,沈秀同意,“好?,烧香去。” 穿越过红墙黛瓦的寺庙,进入殿堂,殿堂庄严肃穆,宝鼎香浮,焚烟沉沉。矗立在中央的佛像,庄严宏伟,宁静祥和?。 沈秀拈香,叩求神佛保佑:“一愿他恢复光明,二愿我霉运消除。愿佛祖显灵,千万教?我如愿。 弋? 若佛祖显灵,我定?重修古庙,再?塑金身。” 她?跪坐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头。又至各处拈香。 “秀秀,我方才?听人说,今日寺里有大师赐观音圣水,观音圣水清净无邪,能降福驱邪,驱散晦气,咱也去看看。”杨氏拉着沈秀往宝殿另一边跑。 身着袈裟的一禅大师,盘坐于蒲团上,手?里拈着杨柳枝。他前?面,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排在最前?面的人,在他面前?叩首。他拈起杨柳枝,蘸了下?在玉净瓶的圣水,洒在叩首的人的眉心。 沈秀听排队的人道,这位一禅大师,佛法精深,乃在世?活佛。她?望望在世?活佛一禅大师,只盼望他赐下?的观音圣水,能去掉她?的霉运。 排了不少时间,终于轮到她?。她?学着前?面的人,叩首,仰头,等着大师把杨柳枝上的圣水洒到她?眉心。 等了好?半天,却?不见一禅大师动作?。沈秀疑惑,看向一禅大师。 一禅大师垂眸。他拈起杨柳枝,拂过观音圣水,洒到沈秀眉心。 “多谢大师。”沈秀磕头。她?正欲离去,一禅大师开口:“老衲观你乃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沈秀惊讶。一禅大师又用杨柳枝扫拂了下?观音圣水,洒到她?眉心。如此,重复了两次。 后头排队的人艳羡不已,“大师三赐圣水,这小姑娘好?大的福气!” 杨氏欣喜不已。没想到高僧会说她?闺女是有缘人,还特意三赐圣水! “多谢大师。”沈秀受宠若惊,磕过头,她?给后面排队的人让出位置。 杨氏喜不自禁,“大师说你是有缘人,还给你赐了三次圣水,你身上的霉气定?能全部消掉。” “但愿如此。”沈秀摸着凉凉的眉心,心思飘远,不知扶光醒了没?她?想快些回去。回程途中,沈秀靠着马车,归心似箭。 又过了几?日。闻月楼迦来了叶府,沈秀一步并作?两步,飞快来到月楼迦面前?。 她?喜出望外,“楼兰王陛下?!” 六年不见,楼兰王仍与从前?一样,皎若冷月,貌若神祇,一双冰蓝的眸子,美得惊心动魄。年岁没在他身上起作?用,他一点也没变老。和?谢扶光一样,一点也没变老。 月楼迦的目光在沈秀身上逡巡。眉心一蹙,他捏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把完脉,他取出一颗药丸,“吃下?。” “这是?” “你忧思过甚,气血凝滞,须通气血。” 沈秀忙不迭吃下?药丸。 月楼迦继续给她?诊脉。这几?年,他泰半时间都在燕州暗暗保护她?。他早就发现谢扶光也在暗处里保护她?。也因此,前?一段时间时日他母后忌日时,他才?能放心地回楼兰祭祀。 未曾想,他一走,沈秀就出了事。 “不用给我诊脉。”沈秀急不可待,“我带你去见谢扶光,请你帮忙看看他的眼?睛能不能治。” 月楼迦随她?来到谢扶光的房间。 “扶光,”沈秀对谢扶光道,“楼兰王陛下?来了,他来看你的眼?睛,说不定?他能治好?你的眼?睛。” 谢扶光嗯了一声,他头一歪,靠在沈秀肩头。 月楼迦目色微沉。转而注意到谢扶光雪白的长发。他看了看自己雪白的长发,又看了看谢扶光雪白的长发。 旋即,瞥向谢扶光深红的眼?纱,他道:“取下?眼?纱。” 沈秀替谢扶光摘下?眼?纱。 红色眼?纱下?面,谢扶光长睫眨动。 月楼迦俯视谢扶光的眼?睛。 谢扶光的眼?窝微深,瞳孔漆黑,如夜里湖面上晃动的月光,漂亮得仿若能将人拉入湖底的漩涡。 月楼迦冰凉的手?指掐住谢扶光的下?巴,抬起他的面庞。仔细观察了片刻谢扶光的眼?睛,他手?里飞出一根银针。 银针直往谢扶光眼?球里扎。在银针即将扎进去时,谢扶光一动,银针破碎落地。 谢扶光笑吟吟,“你想做什么??” 月楼迦倒也坦诚,“试探。” 旁侧沈秀明白了月楼迦此番行为的意图,她?不悦,“扶光是真的失明了。” 月楼迦不置一词,直接按住谢扶光的脉搏。诊脉许久,他口中吐出冷冰冰的字语:“永久性失明,不可恢复。” 其?实沈秀早就有心理准备,然而听到这话,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了。她?喃喃:“真的一点治好?的可能都没有吗?” 她?眼?角泛红,仿佛要哭出来。月楼迦缓和?语气,“没有。” 沈秀深埋下?头。他指尖微动,抬手?。谢扶光先他一步,将手?放在了她?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秀秀,我说了治不好?也没关系。” 她?吸了下?鼻子,无声地抱紧谢扶光。 紧紧相拥的他们,刺目到,犹如方才?的银针扎进了自己的眼?球里。月楼迦眉目结霜,移开目光。 片刻后,他转身离去。 注意到月楼迦离开了,沈秀赶忙追上去。她?追上他,“谢谢你!” 他侧眸,“你还喜欢他?” 她?顿了顿,“喜欢。” “即便他现在是一个瞎子?” “对。” “你可知我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 “杀了谢扶光,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然后带你去楼兰,同我成婚。” 沈秀瞳孔收缩,迅速后退,“你敢!” “我不敢。” 她?一愣。 只听他道:“我不敢。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敢,也不会这样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砰砰直跳的心脏瞬间平复下?来,“别再?吓我。” 风吹过,一片枯黄的落叶落在她?发间。他欲帮她?拿掉落叶。她?防备警惕地往后一退,“干什么??” “头上有落叶。” 她?摸头发,摸到树叶。 他厌恶她?对他的警惕防备,他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等一下?!”她?喊住他,“请等一下?!” 他驻足,“说。”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厚着脸皮请他给谢扶光看眼?睛,耽误他的时间与精力,她?很是过意不去。她?不知该如何感谢他,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她?拿什么?感谢他? “真的谢谢。” 月楼迦:“不必。” 她?思索一番,“你吃了饭没?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她?无以为报,好?像只能真真诚诚地为他烧一顿饭了。 “你给我做?” “我给你做。你想吃点什么?吗?” “什么?都可以。” “好?,那你稍微等一等。” 沈秀准备做自己拿手?的那几?样菜。做好?菜,她?将菜端到月楼迦面前?,“我手?艺不怎么?样,你且将就着吃。”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很好?。” 他几?乎把所有菜吃得干干净净,实在吃不下?才?撂筷,“剩下?的菜,我想带走。” 盘子里的菜,也就剩些边边角角,他想带走?沈秀收起诧异,吩咐小桃去取食盒。 送走了月楼迦,沈秀赶紧回到谢扶光的屋子里。 谢扶光抬起蒙了眼?纱的脸,问?她?,“我的头发好?看,还是月楼迦的头发好?看?” “你的。” 同样都是雪白的头发,她?更喜欢谢扶光的波浪卷。 谢扶光唇边漾开浅笑。他将脑袋枕在沈秀腿上,双手?箍住她?的腰。 沈秀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睡罢,睡罢。” 杨氏站在门边,探头往里瞧。瞧见谢扶光枕在沈秀腿上,两人亲密无间,她?心绪沉浮不定?。 待谢扶光睡着,沈秀出来后,杨氏道:“秀秀,谢公子这眼?睛是好?不了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一直照顾他。” “你要一直照顾他?” 沈秀点头。谢扶光为她?失明,她?理所应当照顾他。他失明后,她?最怕的不是他行动不便,而是怕,有人趁他失明欺负他。是以,她?会在他身边,一直一直照顾他。 杨氏:“那你们俩这是和?好?了?你准备嫁给他?” 沈秀无言。她?低视着地面上光滑的大理石花纹。 不知多久过去,她?道:“不会。” “你……”杨氏语滞。秀秀明明喜欢谢扶光,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那么?喜欢。现在他俩貌似已经和?好?,又为何不想嫁与他?她?迟疑道:“你是不是嫌他眼?睛看不见了?” “没有。”沈秀立刻否认。 她?会把谢扶光当做朋友,会无怨无悔照顾他。但不会嫁给他。 若她?嫁给他,她?对不起失忆前?的自己。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她?道:“我和?他,以后永远是朋友。” 第 ?璍 156 章 杨氏听了沈秀的话, 只道:“何?必,何?苦。” 沈秀摇摇头。与谢扶光做一辈子朋友,好?好?照顾他, 这已经是她最?能接受,最?能心?安的?选择。 她若嫁给他,与他成为夫妻, 她如何对得起失忆前的自己?失忆前的?自己?恨谢扶光,恨之?入骨, 怎么可能会嫁给谢扶光,成为他的?妻子? 她若嫁给谢扶光, 她就是在背叛从前的自己。她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道坎。 杨氏想不通。既然?都还互相喜欢, 为何?不好?好?在一起,非要犟着倔着折腾。心?里?那道坎就真的?这么过不去?人这一生,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啊! 人生至多不过百来年, 活一天就是万幸。为何?要在万幸得来的?日子里?,不好?好?珍惜, 非要折腾?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 百年哪得更百年, 今日还须爱今日。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罢了。”杨氏不再?劝说。 自那次雷雨之?后,半个多月过去, 第二场雷雨终于来临。雷雨连续下了好?几?日, 沈家新买的?宅子安然?无恙,未出任何?问题。 是以,沈秀与萧扶摇夫妻商量好?, 过两日便搬到新宅子里?去。萧扶摇不舍, 让他们再?多住一阵子,沈秀没同意, 不愿再?叨扰。 与萧扶摇商量好?后,沈秀迫不及待要去见谢扶光。 萧扶摇喊住着急要去见谢扶光的?沈秀,“秀秀,别忙走?。” “干娘?” “你失忆前,曾对我说过一些话。” 沈秀失忆前,她见沈秀练功晒得黝黑粗糙,问沈秀怕不怕晒黑变粗壮变丑,而找不到夫婿。那时,沈秀言,男人并不重要。 “你现在这么喜欢他,把他看得这般重,倒不像从前的?你了,我有些意外。” “人是会变的?。”沈秀语气停了停,接着道,“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我自己?也很重要。我喜欢他,我也喜欢我自己?。我还是会继续练功,哪怕会变黑变粗壮变丑。我不会因为怕他嫌弃,就强迫自己?改变自己?,放弃做我想做的?事?。” 她喜欢谢扶光,但也会珍重自己?。 萧扶摇深以为然?,深表赞同,“很好?。” 沈秀辞去,疾步去往谢扶光那儿。一进屋,就见谢扶光下了床。他头上的?伤好?了许多,如今已经能下地。 他抬着双手?,摸索着前行。因为看不见,他的?脚步很谨慎,很轻,每一步都像踩在空气上,小心?翼翼地探测前方?的?障碍物。 撞见这一幕,沈秀心?里?酸涩难捱,她飞奔至谢扶光身前,扶住他,“扶光。” 他展颜,笑意流进眼底,“秀秀。” “你下床要做什么?” “你还没过来,我想去见你。” “我与干爹干娘他们商量搬新家的?事?,耽误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搬新家?可?要带我一起去新家?” “当然?。”她道,“我们一起去新家。” 得到肯定的?回复,他颊边笑意更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这伤还没好?呢,赶紧躺回床上去。”沈秀牵着他去床边。 搬去新家那日,秋风拨开云雾,绵延万里?晴空,风清云淡,天气格外惬意舒爽。 沈秀扶着谢扶光,走?出叶府大?门,上了马车。不多久抵达新宅。 谢扶光他住的?房间,所有东西,包括墙面,沈秀都让人用绵软的?棉花包了边,即使他不小心?撞到屋子里?的?东西,大?抵也不会出大?问题。 她小心?谨慎地将谢扶光扶进屋,“扶光,以后你就住这里?。” “好?。” 听他说屋子都用棉花包了遍,他眸子里?浮现出一些细碎光芒,“多谢。”他抬起她的?手?,红唇凑近,轻轻一吻。 她立刻抽回手?,“以后不要这样。” 他微愣,尔后歪头,“为何??你……不喜欢我了?” 沈秀没欺瞒他,“喜欢,但,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我们以后是朋友,以后你别再?这样。” 她向他解释了缘由。 听罢,谢扶光沉默。他苍白的?脸泛起微红,鼻尖开始发红,就像是眼纱掉色,将他的?脸染红了一样。 红唇微微颤抖,一颗颗泪珠穿过他的?眼纱,淌落而下。 垂泪的?他,脆弱得,像是破碎了一般。 沈秀急忙道:“别哭,别哭,对眼睛不好?。” “反正已经瞎了,再?不好?又有什么区别?”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轻。每个字都很轻,偏偏每一个字的?重量都压得她心?口疼痛难抑。 “对不起。”她道,“对不起,”她捏住他的?双肩,“我们以后作朋友,我会一直照顾你,永远照顾你,就这样,好?好?的?,行不行?” 谢扶光默不作声,泪水如珠,一颗颗砸落。 她哽咽,“扶光,我们就这样,还不好??” 听到她的?哽咽声,簌簌掉泪的?谢扶光身形微顿。他又让她为难,又让她难过了。 他是不会让沈秀为难,让她难过的?。他会满足她一切要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他说,“好?。” “你同意了?” 他不再?垂泪,弯唇带笑,“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沈秀心?如刀绞,不敢再?直视他。 他说:“秀秀,我很累,想睡一会儿。” 她嗓音发涩,“好?,你好?生休息。” 她一步三回头,关?上门离去。 待沈秀离去,谢扶光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敛去。 眼泪从他无神发灰的?眼里?滚落而下。他咬住颤抖的?嘴唇,泪水斑驳。 怕沈秀发现他又在哭,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无声地哭,哭声全部咽在喉咙里?,在喉咙里?无尽回荡。 取出匕首,正要划自己?一刀,他立时停下动作。 他险些又忘记,若留下伤疤,会很丑,会很难看,沈秀会不喜欢。 他掌心?运力,打了自己?一掌。嘴角溢出鲜血后,还要再?打自己?一掌时,他倏地住手?。 若把自己?打出个好?歹来,谁来保护沈秀? 忖度之?后,他把手?放在大?腿上,用力掐。 掐自己?,不会留下伤疤,不会伤出个好?歹。 他眼角猩红,一边哭,一边用力掐自己?,自虐式地掐着。 掐着掐着,大?腿上的?疼痛让他冷静了些许。 能在沈秀身边已经很好?。与沈秀共度的?每一天,都如一场又一场美梦。他已经很满足。 也该知足。 想清楚之?后,他笑起来。一面笑,一面哭。笑着哭着,又开始掐自己?。 第 157 章 沈秀离开谢扶光的屋子后, 漫无目的在宅院里穿行。风拂过,吹干她面?庞上?的泪痕。很快脸上又被绵延不绝的泪水覆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见谢扶光哭,她内心产生了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做正确的选择, 开始怀疑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她迷茫而痛苦,蹲下来?,抱着头泣不成声。哭到泪腺干涸, 她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不再?想任何事情?。 一晃好几日过去。沈秀端着一盘子点心,刚进入谢扶光的房间, 就见谢扶光手快速擦着眼纱。 他半靠在床边, 红袍如流云泻地,雪丝垂在肩头,微微凌乱乱。眼纱湿润着, 他飞速擦拭着眼纱。 沈秀忙过去,“你哭了?” “没 YH 有。喝茶不小心, 茶水溅到?了眼纱上?。” 他的鼻尖是红的, 整张脸也泛着红, 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她并不蠢,不至于这么明显的还?看不出来?, “说谎, 你哭了,为什么哭?” 他笑了笑,“能待在你身边, 我很高兴, 高兴得哭了。” 既然是高兴地哭,为何她却?能感受到?他的哀伤与?痛楚。她心知肚明, 他并不是高兴得哭。 想起他方才快速擦眼纱,似是很怕她知道他在哭,她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一定偷偷哭过许多次。 苦涩地动了动指尖,她擦干净他面?庞上?的泪,道:“别哭了,饿了么?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谢扶光喜欢吃她做的菜。她想让他开心一些。 他问?:“你给我做?” “嗯。” 他先是弯弯红唇,随之道:“算了,烧饭很累。” “不累的。” “还?是别去了。” “可是我想给你做饭吃,给你做饭吃,我就很开心。” “真的么?” “当然。” 他歪了歪头,“我也要去厨房。” “你就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我要去。” 思及他离开她会?焦躁不安,她妥协,“好。” 于是她扶着谢扶光来?到?厨房,让人给他搬了椅子,让他坐在边上?。 炒菜时,沈秀向谢扶光投以一瞥。他靠坐在椅子上?,支着耳朵,在专心致志听她的动静。 他看不见她,只?能靠耳朵,艰难地去感受她的动静。她又难受起来?。 很快烧好菜。她捧着碗,喂谢扶光。他乖乖张口吃饭,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 夜里入睡,沈秀在床上?翻来?覆去,整个?脑子里都是谢扶光偷偷哭的场景。心口上?如同插着一把刀,她难受地蜷缩起身体。 她的内心再?次产生了动摇。 她清楚地认知到?,她想与?谢扶光做朋友,但也想与?他做夫妻。两种念头,在她脑子里不停打架。 与?他做朋友,她痛苦。与?他做夫妻,背叛从前的自己,她也痛苦。两种选择都是同样的痛苦,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一颗心,仿佛要被?这两种念头,撕裂成两半。 醒来?时,她的两只?眼睛肿成两颗红桃。 杨氏:“眼睛怎么回事?哭了?” 沈秀嗯了一声,不言语。杨氏猜想多半是因谢扶光哭的。 “娘,别告诉扶光我眼睛肿了。” “嗳。”杨氏赶紧去弄熟鸡蛋,给沈秀滚眼睛,消消肿。 拿着鸡蛋给沈秀滚眼睛时,杨氏道,现在正到?了吃大?闸蟹的好时节,这时节的大?闸蟹最最肥美。醉仙楼的香辣大?闸蟹定然顶顶好吃。她问?要不要吃醉仙楼的香辣大?闸蟹。 沈秀没怎么听进去,只?如木偶般点头。杨氏便派下人去醉仙楼买香辣大?闸蟹。 醉仙楼。听跑堂的说沈家来?订两份香辣大?闸蟹,厨子赶紧去雅间里请魏朝清。 雅间里,魏朝清执书,端坐于椅间。他容颜清瘦,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好似修竹,如玉温润。 听了厨子的话,魏朝清立时放下书,疾步去往大?厨房。 白茫茫的鲜香弥漫开来?,所有厨子都不自觉慢下手里的活儿,齐齐望向魏朝清那边。 香,香,太香了!这香的,仿若能感受到?黄灿灿的蟹黄流在嘴里的鲜味似的! 都是同样的做法,怎么魏大?人做的香辣大?闸蟹就这么香哪,简直教人不禁食欲大?开,垂涎三尺。 醉仙楼的主厨咂咂嘴,恨不得凑到?锅里去,将那红灿灿的香辣大?闸蟹全部塞进肚子里,吃个?尽兴。他擦擦口水,瞧了瞧魏朝清。 魏朝清轻轻翻动着大?闸蟹,眼角眉梢带着温温润润的浅笑。 魏大?人很高兴。 唔。每次魏大?人给沈家做菜,都如这般高兴,高兴得像是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一样。 至午时,沈秀将剥好的大?闸蟹放进谢扶光碗里。 谢扶光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弯眉道:“好吃。” 她笑笑,也吃了一口蟹肉。她旁侧,沈有财掰开大?闸蟹,蟹壳清清脆脆裂开。蟹黄颤巍巍地溢出来?,饱满的金橙色映入视野。 送入口中轻轻一抿,极致鲜味迅速占满整个?味蕾。雪晶雪晶的蟹肉,肥美丰润,鲜嫩微甜,甜中带辣,如若甘露一般的清鲜爽口。 蟹黄入口绵润,柔软温热,原汁原味的鲜美融化在舌尖后,沈有财连忙去吃蟹膏。 蟹膏洁白,晶莹弹润。每一寸都带着绝妙的丰腴香醇的口感。慢慢咀嚼间,在唇与?齿里,打滚翻腾。 整道香辣大?闸蟹,火候,调味,皆极其到?位。每一口螃蟹里都带着微微辣意,吃起来?仿若在口中酝酿了整个?秋天?的甘美,如一壶秋酿让人饮之沉醉。 “哎呀,这醉仙楼的香辣大?闸蟹,真真好吃得能让人将舌头都吞下去!”沈有财沉醉在大?闸蟹的甘鲜香醇里,竖着大?拇指连连喟叹。 杨氏附和着点下巴,“不若晚上?再?去醉仙楼买两份吃。” “行!晚上?再?去买两份!” 好吃到?让杨氏与?沈有财赞不绝口的香辣大?闸蟹,沈秀却?食不知味,味同嚼蜡。她嚼着蟹肉,注意力一直在谢扶光身上?。 他戴着眼纱,慢吞吞地进食,这让她更加食不知味。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沈秀一直都夜不能寐,食欲不振。这一日,寻来?的大?夫来?给谢扶光瞧了眼睛,摇头叹气只?说治不了,仍然与?之前其他大?夫一样的说词。 谢扶光喝了药睡去,沈秀便去了寺庙,为谢扶光祈福。 她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祈求神佛,让谢扶光恢复光明。 走出宝殿,她神色涣散地前行。昳丽鲜艳的红闯入视野。黄墙下,朵朵艳丽的红花,染着深深的秋意。 望着红花,沈秀面?前浮现出谢扶光的身影。一想起他,她的脑子里又开始打起架来?。 她到?底是该与?他做朋友,还?是做夫妻?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她坐在石墩子上?,痛苦地垂下泪来?。 不知多久过去,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施主,可是有何伤心事?” 沈秀转头,“一禅大?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禅大?师身着锦斓袈裟,眉目间带着温善的佛性,“施主可有什么伤心事?” “没有,多谢大?师关心。” 将将说完,她踟蹰几下,道:“大?师,我有一事不知该如何抉择,烦请大?师为我指点迷津。” 一禅大?师:“且讲。” 沈秀简洁明了,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她的纠结与?痛苦。她问?:“大?师,您说我该与?他做朋友,还?是做夫妻?” “这要你自己做决定。” “可我不知该如何做决定,我既想把他当做一辈子朋友,又想与?他做夫妻。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大?师沉吟:“不如抽签,让天?意来?定夺?” 沈秀怔了下,“抽签?让天?意来?定夺?” “施主可以一试。” 她咽嗓,“好,我试一试。” 一禅大?师取来?签盒,“抽到?绿签,乃是天?意要让你们做朋友。抽到?红签,说明天?意要让你们做夫妻。” 她闭目,从盒子里抽出一只?签子。 一禅大?师:“绿签?你与?他做朋友罢,天?意如此。” 握着绿签,沈秀张张嘴,一时失音。 见她沉默,一禅大?师道:“我且问?你,抽到?绿签,你是觉得天?意如此,要顺应天?意,就此罢了,还?是想重新抽一次?” “我……我想重新再?抽一次。” “那么,你内心真正的选择已经明了了。” 若她内心更想与?谢扶光做朋友,那么抽到?绿签,她应该接受这绿签。然她没有,她还?想再?抽一次,说明她内心更想抽到?红签。 “这一刻你心里想到?的,才是你真正想要的选择。” 一禅大?师语重心长,“阿弥陀佛,施主,人生短暂,须依循内心,把握住你真正想要的,莫要辜负年华。” 沈秀愣愣,霎时如醍醐灌顶。 弋? “多谢大?师指点!” 沈秀马不停蹄回到?家,脚不受控制,奔向谢扶光的房间。一进他的屋子,她发现他又在偷偷哭。 他提前听到?她的脚步声,又忙不迭擦泪,以防她发现他又哭了。 “你又哭了。” “我只?是太高兴。” “我知道,你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 她用力将他拥入怀中,像是要把他抱进她的身体里。 眼角还?带着泪光的谢扶光:“秀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抱紧他,“以后不会?让你哭了,扶光,我们成亲罢!” 第 158 章 谢扶光一僵,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成亲。” “莫要消遣我。” “没有?,我很认真, 扶光,我想通了,从前的事都已经过去, 重要的是当下,我不与你做朋友了, 我要与你做夫妻,我要与你成亲!” 他迟疑, 嗓音有?些钝钝, “此话当真?” “当真。” 他又问一遍,“此?话当真?” “当真。” “此?话当真?” 他一连问三遍。 沈秀举起手,“真的真的, 比真金还真,我发誓。” 谢扶光的气息急促地紊乱起来?, 玉白的肌肤迅速涨红, 血管即将喷张爆开。 下一瞬, 他用力打了自己?一掌。 “你干什么!打自己?干什么!”沈秀一惊。 “我快晕过去?。”他喘着气解释。 沈秀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同时按压他的穴道, 帮他慢慢平复情绪。 他伸手抱紧她, 下巴靠在她颈边,一点?一点?缓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感觉到脖子上淌下温热的液体?,沈秀一凝。 温热的泪珠沾湿纤长卷翘的浓睫, 滑过他瓷白如脂的面庞, 砸在了沈秀心窝上。她急问:“怎的又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泪中?带笑,“高兴的哭。” 这次, 是货真价实的,高兴地哭。 她捧住他的脸,摘下他的眼纱。 “别哭了。”她将嘴唇轻轻印在他眼睛上,亲掉他的眼泪。 谢扶光眼睫轻颤。他扬起脸,雪白长卷的发丝垂在红衣上,如雪落在了曼陀罗花上,纯净而绮丽,等着她采撷。 他如一朵卷卷的娇花,仰着头,任她随意摆弄处置。 她凑上去?,亲住他红得滴血的唇瓣。 浓郁的花香淹没了她。 亲到呼吸困难的时候,沈秀与谢扶光分离开。他迅速又缠上来?,颤抖着睫毛索取她的亲吻。 他黏黏缠缠地问:“我们何?时成亲?不如就今日?” “今日?什么都未准备好,太着急了。”她知道,他想快些成亲。忖度片刻,她道:“你生辰快到了,你生辰那一日我们成亲,如何??” 他生辰是十二月二十一日,现在是十月。还有?接近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婚礼。 谢扶光亲亲她,“都听你的。” 他将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双臂箍她,抱了很久也不松开。如菟丝花一般,似要这样缠着她到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谢公子,你的药————”杨氏与沈有?财一进门,就见谢扶光与沈秀亲密相拥着,夫妻俩顿然止声。 杨氏简直没眼看。就算是做朋友,秀秀与谢扶光也太亲密了些。 沈秀仍然亲昵地抱着谢扶光,她道:“爹,娘,我有?话与你们说。” 沈有?财:“啥,要说啥?” “我打算与扶光成亲。” “什么?”杨氏与沈有?财惊住。杨氏道:“你不是说……怎的又改变主意了?” “先前是我没想通,我现在想通了。我想嫁给扶光,想与他成亲。” 杨氏呐呐:“你想好了?” “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 她郑重道:“想好了。” “好,你想好了便好,我与你爹都依你。” 沈有?财无异议,“都依你。” 紧接着,沈有?财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谢公子,我们家就秀秀这一个女儿,我和?她娘都舍不得她嫁出去?,若我要你入赘我们家,你可愿意?” “入赘?”谢扶光寻着沈有?财说话的方向,歪头道,“我愿意入赘,我愿意嫁给秀秀。” 听他说愿意,沈有?财稍微放心了些。他方才也只是试探谢扶光的诚心而已。他想试探谢扶光愿不愿意放弃自尊,入赘他家做上门女婿。若谢扶光愿意,说明他的确很爱秀秀。那么自己?就更放心将秀秀交给他了。 沈有?财清嗓,“我方才只是在开顽笑,说的话并不作数。是娶是嫁,一切都要看秀秀想如何?,一切都由她自己?做主。” 言罢他转头对沈秀道:“秀秀,你是想嫁给他,还是想招赘婿,娶个赘婿回来??” 沈秀还未说话,谢扶光扯扯她衣袖,“秀秀,我想嫁给你。” “你确定??”沈秀道,“嫁不嫁,娶不娶,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我如何?都可以。你若不想当赘婿,就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谢扶光道,“我想嫁给你。” 嫁给她,做赘婿也好。女子嫁男子,男子可以随意休掉女子,女子却不能休掉男子,主动?权完全在男子手上。 他不会休沈秀,但他要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是以,他要嫁给她,做她的赘婿。 他恳求:“秀秀,请娶我。” 沈秀与他十指相扣,“好,我娶你。” 沈有?财乐了。赘婿好,赘婿好啊!他就这一个女儿,哪里能舍得把女儿嫁出去?。若谢扶光肯嫁给秀秀,他与女儿就不用分开,往后他们俩生的孩子也是他老沈家的! 他喜不自禁,“那咱去?挑个良辰吉日,择日成婚!” “爹,我和?扶光已经决定?好,在他生辰那日成亲。” “他生辰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二十一日。” “也就是下下个月?那日子还久,咱们能好生准备准备!” 余光触及杨氏捧着的碗,沈秀道:“娘,你拿的是扶光的药?” “唉哟,险些忘了,药熬好了,谢公子,你赶紧趁热把药喝了。” 沈秀把药端过来?,药还热腾腾冒着气儿,她喂谢扶光喝下药,道:“喝了药赶紧睡,你好生休息,养养神。” 谢扶光扯住她的指尖,“别忘记向我提亲,三书?六礼,聘书?,礼书?,迎书?三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别忘记。至于聘礼就罢了,我不要聘礼,我的嫁妆,是我所有?财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意外,“你这么了解这些?我都不知道三书?六礼是哪三书?哪六礼。” 他眨眨长睫。与她分开的这六年,他每时每刻都在幻想与她成亲,梦里与她不知举办了多少?次婚礼。故而婚礼仪式流程,他熟知到倒背如流。 他柔声道:“秀秀,请快些准备。” 仿佛不快一些提亲下聘,他就会死掉。 沈秀揉揉他雪白的长卷发,“我会很快写好聘书?,向你提亲,不会让你久等。” “我等你。” 第 159 章 秋风凉, 草未央。 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草原丘陵起伏, 山花烂漫,牧草金黄,牛羊成群。成群的牛羊踏着金黄的牧草, 追寻着风里的原野气息。 “嗷呜!”一只健硕的金狼出现在草坡上。它毛发蓬松干净,冷硬而富有?光泽, 似如披了一袭华丽的金色战袍。 巡视自?己的子民一般,它望着不远处的牛羊, 幽幽绿眼里透着能让所有?人发毛的冷酷与凶残。 “小?金。” 听到这呼唤, 金狼迅速回头,奔向斜后方的男子。 一头扑进男子怀里?,金狼身上的冷酷与凶残荡然无存, 整只狼变得乖巧起来。它蹭着男子的手,撒娇似的咕噜咕噜发声。 男子揉着金狼的头, 朗声大笑, 雪白的牙齿若浸过?了最艳的日光。 忽而, 一道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啊!救命!” 只见远处, 一只狗头虎正在追赶一个小?女娃。 金狼迅速冲过?去, 与此同时?,男子从背后?抽出箭羽。 “嗖!”一箭射中狗头虎!狗头虎瞬间倒地。 小?女娃见虎头狗中箭而亡,她脱力地瘫坐在地上。 男子走过?去, “没事了。” 小?女娃惊魂未定, 抖着下巴道:“大哥哥,谢谢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女娃离开时?, 看了一看男子背上背的箭羽。大哥哥箭术真好?!这么远都能射得这样精准。她若是和大哥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小?女娃一路奔回家,“阿娘!阿娘!我遇到狗头虎了!” 正在挤羊奶的妇人大骇,她急得一把搂住小?女 依誮 娃,“桑桑,你遇到狗头虎了?受伤了没?又没有?事?” “没有?,一位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好?厉害,比部落里?的神箭手还厉害!” “没事就好?,往后?不要一个人跑那么远!听到没!” “听到啦!” “对?了,救你的那位大哥哥是谁?” “不认识,不是我们部落的。” 他们部落是赫兰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部落里?的人基本上都互相认识。救她的大哥哥她没见过?。 “兴许是别的部落的人。”妇人还欲说些什么,就听她丈夫在外头喊她们出去吃饭。她拍了下桑桑,“赶紧洗了手,吃饭去。” 今日部落外出打?猎,满载而归,为庆祝部落猎得丰厚的战利品,部落举办了篝火宴。 肉块在烤架上烤得滋啦作响,浓浓的肉香几乎笼罩了整个部落。让人流口水的香味里?,部落里?的人们围着火堆,手拉手,笑容满面地跳着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祭司举起一串金黄油亮的烤肉,“敬王上!” 部落所有?人跟着举起金灿油亮的烤肉,“敬王上!” 桑桑靠在母亲身边,津津有?味啃烤肉。桑桑母亲拿起肉串,沾沾果奶,喂到她嘴边,同时?支着耳朵听老祭司与首领他们谈话。 似是谈及了东陵,部落的老祭司冷冷道:“终有?一日,我赫兰铁骑会踏过?东陵长河,荡平东陵!” 赫兰与东陵,乃百年宿敌,终有?一日,他们会打?到东陵,报仇雪恨! 桑桑第一时?间举起拳头,奶声奶气道:“不对?,不对?,东陵改成秀国了,是要荡平秀国!” 部落里?的人连接跟着响应,“对?对?对?,荡平秀国!” “荡平秀国!” 倏然,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入,“说得好?!” 众人齐齐看去。 桑桑一眼认出来人。她如一只鸟儿,飞奔过?去,“大哥哥!大哥哥!阿娘,这是之前救我的大哥哥!” 桑桑母亲觉得这黑衣男子有?些面熟,她定睛一瞧时?,旁边的老祭司不可?思议地颤动着唇瓣,“……王……王上?” 闻言桑桑一愣。王上?大哥哥是王上? “王上!参见王上!”首领轰然跪下。 王上?部落所有?人瞠目结舌。四?周的空气变成了实体,所有?人都动也不能动,四?肢关节,口中之舌,全?都彻底僵成石头。接下来,他们都跟着扑通跪下,“参见王上!” 赫兰峥:“都起来,不必拘礼。” “王上,您来此处,是有?何吩咐?”首领激动到浑身发抖。 这是他们的王,统领草原所有?部落的草原战神,草原狼王,赫兰王陛下!他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能与尊贵的陛下说上一句话,便是他天大的福分! 他满脸胀得通红,激动中带着狂热的崇拜,恨不能跪下膜拜赫兰王的脚趾。 赫兰峥:“游猎误入此地,打?搅了。” 首领几近语无伦次,“不不不,不打?搅,不打?搅,您能到此处,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老祭司到底年岁大些,沉稳些,他很快平复情绪,问赫兰峥可?曾用了饭,问赫兰峥可?愿屈尊在此用饭,他们当尽心准备膳食。 “不必,”赫兰峥扫视烤架上的烤肉,“吃这个就行?。” 老祭司忙不迭说这些食物粗鄙不堪,不能进陛下尊口。 赫兰峥朗声一笑,拿起一块肉吃进嘴里?,“不错!” 他一挥衣袍,直接盘坐在篝火前,“大家都一起吃。” 老祭司与首领只说不敢,其他人也惶惶地低垂下脑袋。与陛下同吃,他们哪里?敢哪! 赫兰峥皱眉,“我说了不必拘礼,都一起来吃。” 不敢再不从命,首领忙招呼大家继续吃。他亲自?倒酒,奉上前。 赫兰峥举杯一口饮尽,尽显草原男儿的豪爽与粗犷,“好?酒! 不远处,桑桑悄悄抬头去瞄赫兰峥。大哥哥是陛下!陛下救了她!极度的喜悦几乎砸晕了她。她竟这么有?福气,能让陛下救她一回? 桑桑母亲则在心头暗自?感慨,早就听说他们的王是这世间最最好?的王,她今儿可?算见识到了他们王到底有?多好?。 尊贵的王,与庶民同吃同饮,不拘小?节,并不自?恃身份高贵,傲慢轻贱他人,待他们竟像身份地位同等的人一般! 另一边厢,部落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心上漾起涟漪。 她们的王,身形高大魁梧,身着黑色箭袖长袍,披散在肩后?的编发里?,缀着细细的长辫。 鬓若刀裁,长眉英挺,鼻梁挺拔,麦色肌肤泛着野性的光泽。 传言陛下俊朗无俦,神勇无敌,胜过?这世间任何男子,可?真正见了他,才知她们的王比传言中还要英俊。 赫兰峥饮着酒,抬手时?,胳膊上健壮的肌肉仿佛要爆裂开,麦色的肌肤映着篝火,透着熠熠之光。 凉风吹动他的长辫,他放下酒杯,看向老祭司。老祭司方才的话在风里?再次响起。 荡平东陵。 九年前,赫兰大祭司卜卦,言,若要荡平东陵,必须除掉一人。此人乃是赫兰荡平东陵的最大阻碍。 有?此人在,赫兰铁骑将?永远也无法踏足东陵。 此人乃是一位女子,东陵女子,姓沈名秀。 一个东陵女子而已,何以能成为他荡平东陵的最大阻碍? 荒谬。 然大祭司断言,此人必除。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为了赫兰大业,此人必除。且这人还是东陵人,每一个东陵人,亦或是说是每一个秀国人,都该死。 赫兰峥决定派人去杀沈秀。未料九年过?去,这女子竟极难除掉。 若再除不掉她,他会亲自?去杀她。赫兰峥眯眼,一口饮尽烈酒。 曦光现,宿雾空。清蓝天光洒进院落,将?整个院映照得温暖起来。沈秀站在卧门前,伸伸懒腰后?,进入谢扶光的房间。 屋里?,谢扶光抱着装着聘书的锦盒,轻轻抚摸。 自?沈秀昨日将?聘书交与他后?,他便一直抱着聘书不离手,仿若抱着绝世珍宝,生怕弄丢。 沈秀一跨过?门槛,他便抬首,“你来了。” 他武功高强,耳力总是如此好?。失明之后?耳力变得更?好?了。即便他失明了,武力值也并未削弱多少。如此这般,也不怕不轨之人接近他,沈秀也放心了许多。 她拍拍锦盒,“放一边罢。” 他抱紧盒子,仍不松开。她失笑,让下人摆上早食。 即使是吃早食的时?候,谢扶光也没把锦盒放下。他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拿着汤匙喝粥,完全?没有?放下盒子的打?算。 沈秀无奈笑笑,喂给他一块春卷。他张嘴乖乖吃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黑下来,月照绮窗,映出一泓秋水色。沈秀摸摸谢扶光的脸,“你早些睡,我回房了。” 夜渐深,谢扶光悄无声息来到隔壁宅子里?。 手下恭恭敬敬给谢扶光开门,“主上,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谢扶光进入屋内。 屋内灯火明亮。李绣娘与冯裁缝见谢扶光进了屋,急忙躬身行?礼。 李绣娘与冯裁缝,是燕州有?名的绣娘与裁缝,谢扶光特意?派人寻来,专来教他做嫁衣。 他熟知婚嫁习俗,深知女子若要嫁人,须自?己绣嫁衣。 一针一线一嫁衣,一生一世一双人。嫁人的那方,只有?自?己一针一线绣嫁衣,才能与伴侣白头偕老。 他要嫁给沈秀,便要自?己 弋? 绣嫁衣,即新郎服,他的喜服。 沈秀不允许他绣嫁衣。她说,不亲自?绣嫁衣,他们俩也能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知道,她是心疼他,才不让他绣嫁衣。口头上他依了她,私下里?偷偷派人寻了绣娘与裁缝,教他做嫁衣。 他要亲自?绣嫁衣,要与她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烛光摇曳,时?间变得缓慢而绵长。李绣娘打?量了一下拿着针线的谢扶光。 这位谢主顾,年岁与她大儿子差不多,生得这样好?看,怎的就瞎了眼睛,真真好?生可?惜。她不禁在心底惋惜。 怕是老天妒他这无双容颜,才教他瞎了眼,落了瑕疵。 双眼看不见,做喜服何其艰难。且还要在三月之内做完,更?加艰难。这位谢主顾,何至于?要如此为难他自?己,唉! 不过?,这样的金贵人儿,为何倒像是用过?针线的样子?李绣娘这般想着,也问出了口。 谢扶光:“缝过?月事带。” 月事带?李绣娘愕然,一张老脸烫得发红。 她边上,冯裁缝暗暗啧啧,谢公?子一个大男人,还缝过?月事带?是给他妻子缝的罢?冯裁缝虽然也是做针线活的,可?他一个大男人,既放不下面子,也不会去缝那什么月事带的。 女子月事不吉,月事带那玩意?儿不吉利。谢主顾愿意?碰月事带,还亲自?缝制,倒真真是爱他的妻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扶光捏着针线,静影沉璧。 两者教,一者学,如是往复不停。云淡露华浓,天光微明时?,手下提醒道:“主上,天快亮了。” 谢扶光放下针线布料。 李绣娘与冯裁缝,目光集中在谢扶光的手上。 那双雪白修长,精致漂亮的手上,多了好?些刺目的伤口。 初学制衣,本就容易扎伤手,更?何况谢扶光看不见,就更?容易伤手。 第 160 章 沈秀发现谢扶光戴了手套, “怎么戴上手套了。” “手有些冷。” “天气是有些凉了。”沈秀搓搓谢扶光戴了手套的手,“若是还冷,我去给你弄个暖炉来。” “有手套就行。”谢扶光怕她发?现他手上有伤, 他把手抽出来,重新抱住装聘书的盒子。 沈秀微微一诧。若是以往,谢扶光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把手从她手里抽出去, 他就如菟丝花,黏黏糖, 能多黏她一会儿就多黏她一会儿。 是因?为要抱盒子?她眉头扬了扬。 一连过了几日。这一日,沈秀与谢扶光说着话, 她说着说着, 发?现谢扶光没?了动?静。 他脑袋一垂一垂,在打瞌睡。 她把他抱到床上,轻轻盖好被子。坐在床边, 她静静注视睡梦中的谢扶光。 他近来觉多,总是白日里困倦。她之前问晚上他是否是没?睡好, 他说睡得很好。那么, 是吃药的缘故?但他之前吃药也不像这几日那么嗜睡。 等谢扶光睡醒, 沈秀唤来周阿婆,让她给他诊脉一番。 周阿婆只道, 近来给谢扶光吃的药与之前有些不同?, 嗜睡正常,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见沈秀信了,早就与谢扶光通过气的周阿婆, 默默松下气。 又是一个月圆夜。灯盏下教谢扶光制衣的李绣娘与缝裁缝, 不约而同?打了个呵欠。老是日夜颠倒,身子到底是有些吃不消。 李绣娘瞧了瞧谢扶光。他穿引着针线, 一点一点,艰难地缝制着衣裳。 尽管学得极艰难,他颊边却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他在做他最最喜欢的事,在做一件世上最最重要的事。 李绣娘颇为感慨,若不是爱极了他未过门的娘子,谢主?顾何以要亲自做嫁衣,且还是在双眼失明的情况下。 谢主?顾的娘子,真真好生有福气,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翌日。 谢扶光又在打瞌睡。他枕着沈秀的肩膀,雪白盈润的卷发?搔着她的脖颈,已然沉睡过去。 她静坐在他旁边,打坐练功。 不一会儿?,杨氏把她叫出来,“秀秀,我有事与你说。” 进?了沈秀的房间,杨氏递上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打开盒子,沈秀取出里面?的东西,“书?” 翻开书页,她倏忽一凝,“这是……避火图?” “对。”杨氏老脸一红,“你也该知?道这些了。” 早些把这些事教与秀秀,秀秀也能早些做好准备。 沈秀摸摸鼻尖,与长?辈谈及这些闺房之事,她便?是脸皮再厚,也有些遭不住,“唔……唔……晓得了。” 杨氏臊着脸皮子,细细教导了她一番郭伦之礼。 “晓得了,都晓得了。” 杨氏清咳,“晓得了就行?。我去厨房瞧瞧午饭做好了没?。” 待杨氏离去,沈秀翻翻避火图,忽而,她想到了什?么,沉默有顷。 到时候圆房,谢扶光是否会激动?兴奋到晕厥过去? 鉴于谢扶光一激动?兴奋就喜欢晕厥,她怀疑他很有可能在成亲时,或者是新婚夜圆房时,直接晕过去。 她寻思,到时候得把药备着,得注意些。 …… 十二?月二?十一日,一年中最最阴冷的这一日。 天寒地拆,滴水成冰,雪花纷飞,卷地而落,若鹅毛纷纷扬扬。燕州城遍地银装素裹,玉树琼枝。 “今日好大的雪。”叶府早起的仆人,抱着扫帚,哆哆嗦嗦扫门前雪。 仆人扫着雪,忽而发?现门边高墙上坐了一人。 “公子!这么大的雪,您怎的坐在这儿??” 叶云川坐在高墙上,望着远方,仿若在等什?么人。他满身白雪,晨风轻轻吹拂他的马尾。雪光映满他的白衣,映得他的肤色苍白无血色。 叶云川没?反应。仆人挥挥手,“公子?” 叶云川摇了摇头。仆人挠头,“我去给您拿把伞来?” “不用。” “公子,仔细冻凉了。” “没?事。” 萧扶摇听下人说叶云川在外头淋雪,也不撑把伞,她赶忙过去,“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非要折腾出一场病来?赶紧下来!” 叶云川置若罔闻。 萧扶摇蹙眉,“今日秀秀大婚,你冻病了,如何去吃酒席?” 闻此言,叶云川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萧扶摇把伞撑过去,拍拍他衣衫上的雪花,“赶紧进?屋暖暖身子。” 叶云川换了身干净衣裳,萧扶摇把姜汤端给他,“快喝了。嗳,今日秀秀大婚,竟下了这么大的雪,今儿?这日子真是……” “这日子很好。瑞雪兆丰年,多吉利。”叶云川道。 “吉利,吉利。你赶紧喝完了收拾好,咱好快些去沈家。” 婚姻,昏因?,黄昏为吉时。黄昏时,沈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宾客只请了叶家人,高昌王等人,以及曼陀罗教教众等人来昏礼。饶是只有这些人,也将整个沈宅挤得满满当当。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叶云川站在喜堂里,望着堂前。 堂前,典仪在唱词:“合扇,和和美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与谢扶光牵着喜绸花球,在典仪的祝福声?里,慢慢走到喜堂前端。 叶云川凝视一步一步走近的沈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身着凤冠霞帔,衣摆长?长?拖地,凤冠前垂下流苏,微微遮住面?庞。即便?流苏遮住她的脸,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流苏下的她在笑。 她双目翘成月牙,明媚灿烂的笑容,令她整个人都光彩潋滟起来。 她很开心,极开心。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叶云川垂目,苦涩地握紧拳头。 沈秀的目光透过垂下的流苏缝隙,落在谢扶光身上。 他头戴红冠,白发?长?卷,如雪如云,披在肩后。 眼纱轻垂,红唇映着雪肤,宛若盛放的红色曼陀罗,盛开到百花失色,昳丽鲜艳到极境。 沈秀看了看他身上的大红色喜袍,喜袍上绣着龙凤图,精美精致。这件喜服,是他一针一线,日日夜夜绣出来的。 直到今早,她才知?他这几月白日困倦,并不是因?为吃药的缘故,而是这几月他每晚都在绣喜服。 精美奢华的喜服背后,是他日日夜夜的辛苦劳累。喜服越是好看,她越是心酸难抑。 抑制着心里翻涌的潮湿情绪,她继续扬着笑,牵着喜绸,与谢扶光一同?来到父母跟前。 典仪扬声?:“一叩首,诗题红叶天受益,谢天赐良缘,二?叩首,蓝田种玉地做媒,谢地造美誉。三叩首,结发?夫妻由海盟,一拜天赐良缘定今生,二?拜……礼成!” 典仪祝词完毕,礼成!众人欢呼,鼓起掌来。 就在这时,“砰砰砰!”整个燕州城炸起了烟 铱驊 花。 不止是整个燕州城,秀国全国各地,都在同?一时刻,礼成的这一刻,放起了烟花。 漫天烟火,将漫天的雪花都染成了五彩斑斓的绚烂色彩。 沈宅外面?,烟花与雪花交织成的斑斓色彩里,魏朝清望着漫天的烟花与雪花,温润的面?庞冻得清白。 今日是沈秀大喜的日子。他原想来送一份礼,祝贺她新婚。 然他若真来了,她定会不喜。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他不会自讨没?趣,扫她的兴,给她添堵。 他只能偷偷站在外面?。 他静静注视沈家,清隽温润的眉眼犹如蒙了一层灰,万念俱灰般的黯淡。 沈家喜堂里。戴着面?具,伪装成宾客之一的月楼迦,看着凤冠霞帔的沈秀。直到沈秀牵着喜绸,与谢扶光一同?进?入洞房,他收回视线,走出沈宅。 大雪之下,长?街寂寥,渺无人烟,颇为凄清。 无视落在身上的大雪,月楼迦慢慢前行?。 卖伞的小贩,见月楼迦一人在雪下独行?,伞也不撑,步伐也慢,满身白雪,要融进?这无尽的大雪里似的。 他疾步过去,“公子,这么大的雪,买把伞罢!莫染了风寒!” 月楼迦并未理会。 小贩追上去,“公子,染了风寒可不好啊!” 月楼迦转头。 小贩一愣。 雪花融在月楼迦浓长?的睫毛上,他垂着眼帘,眼眸冰蓝,比这漫天大雪还要森冷。 小贩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顿觉自己小命保,结结巴巴哈哈两?声?,转身就跑。 才跑出去两?步,便?见雷大头朝他而来。 要死,怎就遇见雷大头这个天杀的! 雷大头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子,“老子记得你这月保护费还没?给?” “大爷,已经,已经给过了!” “放屁!没?给!” “真的已经给过了,大爷!小的断不敢说谎!” “老子说没?给就没?给,快交出来!否则……!”雷大头怒目而视。 小贩哭起来,“大爷,真的给过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手头真的没?一个子儿?了。” “啪!”雷大头甩了他一巴掌,“不给?吃老子一掌!” 小贩歪倒在地上,哭着道:“你这无赖,凭什?么收保护费!别?以为我不敢去衙门告你!” “告我?哈,你敢告我?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雷大头一脚踹向他。 小贩下意识抱住头,却没?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听到耳边雷大头的痛呼,小贩抬首。只见前方,雷大头趴在地上,嗷嗷痛叫。 雷大头一面?嗷嗷叫,一面?怒指月楼迦,“你是谁!竟敢打老子!” 他将将说完,一阵风卷到他身上,他整个人飞起来,下一刻砸在地上。 “啊!”雪花在雷大头身上炸开,剧烈的疼痛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打不过面?前这人。 他急忙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月楼迦眉目冰冷,掌心运力?。 雷大头又飞起来,再次砸到地上。 如是几番后,雷大头晕将过去。 小贩抖着身,“恩公,多、多谢相助!” 月楼迦看也没?看他。 小贩心里一咯噔,无端的生出一种感觉。月楼迦并不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心情差到极点,在泄愤。而雷大头恰好就撞上了心情极不好的他。 小贩结结巴巴:“恩公,我……小的,小的送您一把伞。” 月楼迦依旧未理会他,只字未言,侧身离去。 雪越下越大。 达驽与其他影卫一直跟在月楼迦后方。穿过树林时,月楼迦停在树巅。 他轻拂衣袖,一排排枯树直接倒下。 达驽吞咽嗓子。他在陛下身上看到了毁天灭地的怒。 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怎能不怒? 又打倒下一排树后,月楼迦敛袖,声?音冰冷如雪,“把这些树重新种上。” “遵命!” 一片片雪花,飘在一个个红灯笼上。每个灯笼都似裹了糖霜的柿子。 沈秀望望喜房上挂着的红灯笼。如若裹了糖霜的柿子像是进?了她嘴里,浓郁的甜蜜将她淹没?。 她转过头,扫视屋里贴着的对联: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抿着笑,她转回脑袋,摘下谢扶光眼纱,亲了一下他的眼睛,“扶光,生辰吉乐。” 谢扶光眼珠黑润,微微带笑。他轻轻触她的面?庞。 今日的她,定然好看。可惜他不能看见她穿着喜服的样子。不能亲眼看见她娶他。 他用指腹,一点一点抚摸她的头饰,头发?,脸颊,衣袍,用尽全力?去想象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 压住内心的遗憾,他说:“真好看。” 沈秀无言,直接抱住他。 他用卷发?搔搔她的肩膀,举起交杯酒,道:“愿君举杯,长?伴此生。” 沈秀绕过交杯酒,“交杯合卺,长?伴此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饮尽交杯酒,沈秀剪下一缕她的头发?,再剪下他的头发?,挽成合髻,装入荷包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谢扶光握紧荷包,就如之前抱紧聘书那样,仿若这是这世间最最珍贵的珍宝。 沈秀不禁莞尔,余光触及床边放着的药,她暗暗祈祷,希望他等会儿?用不上这药罢。 念及此,她寻思时候也不早了,“咳,待会儿?洞房时,你别?太激动?,控制一下自己,别?又晕过去。” “好。”谢扶光凑近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腰带上,语调轻盈温柔到如外面?的雪花,“秀秀,脱掉我的衣裳。” “我给你脱?”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起来,“来,破我的身。” 闻此言,沈秀心尖一颤。 她捏住他的腰带。他什?么也看不见,且就由她来引导他罢。 手指蜷缩几下,她有些赧然。 谢扶光微微垂头,在等着她动?作。 她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后,拉下床帐。 纱幔低垂,遮住外面?的窥探。帐内烛影闪烁,氤氲朦胧。 沈秀快速脱掉自己的衣裳。指尖轻触他的衣袍。抚摸着他亲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喜服,她说他绣得真好。 谢扶光:“你喜欢就好。” 她慢慢拨开他的衣裳。红色的喜袍,从他白皙肩上落下,如花瓣散落下来,露出他精致的锁骨。 锁骨下,细腻光滑如脂的雪肤上,巨大的刺青人像,鲜明惹眼。 沈秀摩挲他胸前的刺青。心脏闷痛。他刺青时的疼痛,她仿若能感同?身受。她用力?抱紧他。 没?有衣物的遮挡,他们的肌肤挨着肌肤,体温相互浸染,心脏连着心脏,心跳一起轰鸣。 谢扶光低低笑起来。 “笑什?么?”沈秀问。 “我们这样,像连体人。” 两?个人的身体,没?有衣物的阻挡,肌肤挤着肌肤,骨头挨着骨头,如连体人一般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缝隙。 他紧紧勾缠住她,“若能永远如此做连体人便?好。” 之前谢扶光经常遗憾不能与她成为连体人,想到此,沈秀抱紧他,“我也想与你成为连体人。” 这样,她就可以做他的眼睛。 “是吗?”他笑容加深。 “嗯。”她拍拍他,“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来罢,秀秀。” 她略略起身,扫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白皙,修长?,漂亮,因?肤色白,带着略微的清冷感。他的身体如同?他的容貌,精致如画,绮丽如花。 烛光笼罩在他如玉肌肤上,流 銥誮 光溢彩。 她嗓子发?干,不禁吞咽唾液。随后身体伏下去。 谢扶光胸口剧烈起伏。他面?上尽是隐忍,手抓住床单,指骨捏得泛白。 此刻的他,眼角微红,浅含泪光,如沾着露珠的花,颤颤巍巍,带着病态的红晕。 沈秀亲着他,耳根绯红,当她碰触到某一处时。 “……嗯……唔!”谢扶光的身子激烈弹跳了一下。 他用力?按压住自己的穴道,喘着气,眸含水光,“继续。” 沈秀用力?吸一口气。 与沈秀负距离接触的那一瞬间,谢扶光身体再次猛烈一弹! 从未有过的,极致的欢愉,让他眼前一黑,直接晕厥过去。 沈秀把准备好的药丸塞进?他嘴里。给他按压穴道时,她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也不知?,谢扶光是不是第一个圆房圆晕过去的新郎官。 她红着脸,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半夜里,谢扶光苏醒。 “醒了?” 谢扶光寻着沈秀声?音的方向,缠住她,“我又晕过去了。” “对。” “我会忍住,这次不会再晕过去。”他亲到她唇角。 “你还想……”她哑然,“你这样子,改日再……吧。” “不,就今夜。” “我怕你再晕过去。” 伸出粉嫩的舌尖,卷走她掌心里的药丸。含住药丸,他道:“再试一试。” 他紧紧勾缠住她,黏黏缠缠。若勾人的花妖,妖冶惑人,“再试一试。” 他在撒娇么?沈秀招架不住,“那,那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别?再晕过去了啊。” 极致的欢愉再次降临,谢扶光含着药,拼尽全力?按压穴道,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细细密密的汗珠,浮现在他鼻尖。他克制隐忍着,仰着胭脂红的脸,整个人像是要碎掉,透着破碎的清丽感。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一丝声?音没?控制住,从他喉咙里泄露出来,“啊……” “嘘!”沈秀迅疾捂住他嫣红水润的嘴唇,“你声?音小点,太大声?了!” 他仰着纤细修长?的脖子,眼瞳水红。眼泪将他的睫毛浸染的水光莹润,他泪水涟涟,乖乖道:“唔。” 下一刻。 他又叫出声?。高亢的声?音,大到几乎把房顶震塌。 160-170 第 161 章 “嘘!嘘!嘘!”沈秀捂住谢扶光, “小声点儿!” 融入她的?身体里,与她融为一体的?极乐,让谢扶光完全失去控制。他喘着气, “我太快乐,没?忍住,对?不起?。” 极致的快乐, 让他失控。 他红着眼道?歉,泪光涟涟, 配上涣散无焦点的瞳孔,无辜又委屈, 真真我见犹怜。 沈秀的?心塌陷下去。她为何要?让他强忍住?就因为羞耻, 怕别人听见了觉得丢人?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强迫他,压抑他呢? 思定之后, 她捧住他的?下巴,“没?事, 你不用?再忍, 想大声叫就大声叫出?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们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谢扶光缓慢地眨了一下浓长黑卷的?睫毛,“嗯。” 朝霞自天边蔓延开来, 天空犹如烈焰璀璨。轻盈绚丽的?色彩泼进?窗子里, 在床边晕开时,谢扶光掀开长睫。 他长发凌乱,似被暴风摧残过的?娇花, 脆弱不堪。又似被春雨滋润过, 绮丽流彩。 他缠紧怀里的?沈秀,皮肤相贴, 体温浸染,心脏连着心脏的?姿势。 屋子里燃尽的?红烛,散发的?余味,是蜡液的?气味。 谢扶光歪歪头,陷入思索。 蜡液,用?来封住信封的?蜡液。 用?蜡液,将?他与她粘黏成连体人。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目光闪动,面上?呈现?出?奇异的?兴奋。 随之,这念头被他强压下去。 沈秀醒来,浑身酸软无力。昨夜,前面是她出?力,后来她累了,便是他出?力。他大抵有用?不完的?精力,折腾了一晚上?,她整个人都快散架。 “醒了么??”谢扶光亲亲她。 “醒了。你何时醒的??” “没?醒多久。”他的?嗓音极沙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昨晚他叫了一宿,嗓子都哑了。沈秀摸摸他的?喉结,“等会?儿你喝杯蜂蜜水,润润嗓子。咦?你这眼纱……” 他戴的?眼纱,不是之前的?眼纱,有些像……她迟疑了一下,便听他道?:“是喜绸。” 昨日他与她成亲时牵着的?喜绸。他剪下一截喜绸,用?做眼纱戴在了眼睛上?。 沈秀怔然。是,的?确是喜绸他们拜堂牵的?喜绸,印有龙凤图,与宅子里挂的?其他喜绸不一样,她能认出?来。 她凑过去,亲在眼纱上?。 谢扶光掌心往下滑,“再来一次?” 他迷恋上?与她毫无阻隔,负距离接触的?感觉。他迷恋上?被她包围,融进?她的?身体里的?极致快乐。 若是可以,他想永远在她身体里,融进?她的?骨血里,与她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沈秀推开他,“不行,天亮了,该起?了。” 他黏上?来,悦耳的?声线摩擦她的?耳膜,“不行么??” 他微微撇唇,仿佛她不答应,他就会?碎掉,就会?死掉。 她实在是招架不住他这样,话先出?口,“那就……一次。” “好。”谢扶光展颜,面庞泛出?耀眼的?光彩来。 小桃靠在喜房门外,正打呵欠,忽而听到熟悉的?,高亢的?一声。她浑身一激灵。 她实在是没?想到。她家主上?,竟、竟如此会?……叫.床。 捂住发红的?面颊,她赶紧离远了些。 日上?三竿。喜房那边还没?动静,杨氏和沈有财也没?硬把沈秀与谢扶光叫起?来敬茶。 “敬什么?茶,敬什么?茶,”沈有财很是纵容沈秀他们,“就让他们多睡会?儿,睡醒了再说。” “嗳。”杨氏也没?说什么?,就随他们去。 红光笼罩的?床帐内,一只汗涔涔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另一只大一些的?手覆盖过来,把那只手拉回帐子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拉回帐子的?沈秀吸了吸气,“好了,都快午时了,别再胡闹了。”她满身汗,这会?子实在是吃不消。 谢扶光蹭着她的?脖子,黏黏糊糊,“好。” 小桃准备好浴桶,退避出?去。热雾蒸腾着浴间,将?室内氤氲得朦胧起?来。浴桶里,沈秀趴在浴桶边沿,惬意地闭目。 谢扶光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枕在她肩头,“秀秀,可以再来一次吗?” 沈秀扶额,“你且消停罢,哪来的?这么?多的?精力。” “我还有精力。” “可我没?了。” “我只待在里面,不动。” “……” “可以么??” “你真是……”真是不知让她说甚么?好。可她又能怎么?办,她总是对?他心软,总是没?法拒绝他。 再次与沈秀融为一体。 “嗯……”谢扶光微微仰起?脖颈,犹如中了剧毒,终于吃下解药那般舒坦。 虽然不能动,他也达到了极乐之境。 他抱着她,脸埋在她颈边,低低轻哼几声。 许久过去,水波荡漾,朦胧水雾里,一丝叹息从谢扶光胸腔里逸出?来。 沈秀问:“叹什么?气?” “想这样永远待在你的?身体里,为何不能永远待在你身体里?”他拥紧她,目露炽热的?迷恋与渴望。 “咳,永远待在我身体里,这恐怕没?办法。虽然不能永远待在我身体里,但你已经在我心里,永远。” “永远在你心里?” “永远永远。” 他轻轻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沐浴的?热水,都被他的?笑声震开了涟漪。 水快凉了的?时候,谢扶光终于不甘不愿放开沈秀。 梳头发时,沈秀问:“扶光,你剪剩下的?喜绸呢?给我。” “要?做什么??” “绑头发。” “不是有发带?为何……”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谢扶光止声,红唇翘起?来。 厅堂前,沈秀拉着谢扶光敬茶,“爹,娘,我们起?得太晚了。” 沈有财笑呵呵,“嗐,不晚,不晚,你们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 杨氏瞅了瞅谢扶光的?眼纱,又看了下沈秀的?发带。她犹疑,这眼纱与发带,怎么?像是昨日他们拜堂时牵过的?喜绸。 大抵就是那绸子。 怎么?把喜绸用?来做眼纱和发带? 喜绸成对?,用?来彰显恩爱?到底是新?婚夫妻,杨氏失笑。 敬过茶,杨氏要?与沈秀说些体己话,谢扶光便避开。 在外屋坐了片刻,谢扶光走出?屋子,停在门外的?圆脸护卫前。 圆脸护卫恭谨抱拳 依誮 ,“主上?,您有何吩咐?” 谢扶光:“我的?眼纱如何?” 圆脸护卫:“呃……好,很好。” “这是我与秀秀拜堂时牵的?喜绸。”谢扶光语气愉悦,透着不容忽视的?炫耀。 圆脸护卫挠挠头。 这时,谢扶光走到另一个瘦脸护卫面前。 谢扶光:“我的?眼纱如何?” 瘦脸护卫:“好看!” 谢扶光:“这是我与秀秀拜堂时牵的?喜绸。 圆脸护卫看了谢扶光,又看了看瘦脸护卫,暗自啧了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家主上?,恐怕炫耀的?不是喜绸,炫耀的?是他与沈姑娘拜堂成亲了这件事。 主上?这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样子,怕是路过的?一条狗,都要?被他问一句他的?眼纱如何。 第 162 章 雪浓云淡日光浅, 飞花轻絮落枝头,粉香梅圃洗凝脂,瑞雪如云遮九霄。漫漫雪天, 整个燕州城都披上了雪白的衣袍。 雪晴时,沈秀站在梅树下摘梅花,准备做些梅花饼吃。 捻着?梅花, 她笑盈盈对谢扶光道:“多摘些,风干了泡茶喝。” 谢扶光提着?花篮, 笑着点头。他披着红色大氅,白色貂毛围着?脖子, 长生玉立于雪地里, 比这满树红梅更独艳清绝。 沈秀没忍住,凝视他好半晌。 谢扶光耳朵微动,“怎么不摘花了?” 她目含促狭, 用力摇摇梅树。梅花哐哐掉,撒了谢扶光满头满身。 “起风了?”谢扶光说完, 又只觉不对, 他恍然, 无奈笑了笑。 “哈哈。”沈秀捉弄完他,凑过去亲他两口, 拍掉他身上的梅花。 脚下白雪半尺厚, 沈秀踩了踩,“我们来?堆雪人,堆过雪人吗?” “没有?。” “我教你。” 捧着?雪团巴团巴成球, 沈秀手?把手?教谢扶光堆雪人。 谢扶光蹲下来?, 深红斗篷覆盖在雪地上。沈秀从他背后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堆积雪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靠着?沈秀, 低眉笑开,笑如春夜里的风,温柔似水。 堆了两个雪人,沈秀牵着?谢扶光的手?,放到第一个雪人上,“这个是你。” 接着?又把他的手?放到另一个雪人上,“这个是我。” 谢扶光抚摸雪人沈秀,他张双臂,拥住雪人。 他抱了许久也不放开。 沈秀:“一直抱着?做什么,冷不冷?” “想让你化在我怀里。” 那样?的话,作为雪人的她,就能?与他融为一体。 明白了谢扶光的意思,沈秀道:“别抱了,太冷,别冻凉了。” 他摇头,固执地抱着?雪人。 她拉他,“抱它不如抱我。” 他还是不放手?,执拗地要让雪人融化在他怀里。 沈秀扶额,“你会着?凉的。” “我穿的多,不会。” “这雪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化。” “我会等到它化掉。” “那你得等到何时?” “不管多久都等。”谢扶光执拗到极端。 沈秀想了想,“你等着?,我回屋一趟。” 她提着?火炉子出来?,把火炉子放到雪人边上,“这样?化得快。” 他抱着?雪人沈秀,她就去抱雪人谢扶光。火炉威力大,没多久,两个雪人化在了他们怀里。 沈秀拍拍手?,“好啦好啦,化了!咱们回屋去!” 谢扶光抚摸湿湿的胸膛,“秀秀,你化在了我身上。” “你也化到我身上了。”她抱住他,笑道。 长廊上,杨氏与沈有?财见沈抱在了一起,他们俩立刻避开了目光。大庭广众之下,秀秀与扶光总是如此?毫无顾忌。 成婚已有?两月,他俩日日都如此?黏糊。 不过他们如此?恩爱,杨氏还是很欣慰。她低低道:“走罢。” 沈有?财乐呵呵地跟着?杨氏离开长廊。 午睡醒来?,沈秀有?些想吃梅花糕。她轻手?轻脚离开屋子,去了厨房。 谢扶光苏醒。他摸下了床边。床边空荡荡,沈秀不知所踪。 “秀秀?” 没人回应。 他下床,问?小桃,“秀秀在何处?” 小桃摇头,“不知道去了哪儿,主上您等等,我去问?问?。” 沈秀刚把蒸笼打开,就听到门口传来?谢扶光的声音,“秀秀?” 他脸色微白,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透着?浓烈的焦躁不安感。 “我在这儿!”沈秀立马跑到他面前?,“你睡醒了?” 他用力抱紧她,像是要将她按进身体里,“睡醒了。” 她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安抚他。 成亲后,谢扶光的患得患失,分离焦虑不减反增。 大抵是因?为,他不信她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她曾经?抛弃过他,是以,她能?理解他的患得患失与隔离焦虑。 嗳。她叹了声,“扶光,我蒸了梅花糕,已经?蒸好了,尝尝?” 取出家中心酿的米酒,放在红泥小火炉温着?。朴素小巧的泥炉,烧着?嫣红的火,火苗顶着?酒壶,烧得新酒香味甘醇醉人。 沈秀倒下两杯热酒,一杯递与谢扶光。她吃下一口梅花糕,再含一口酒,甜滋滋的酒浸润着?同样?甜滋滋的梅花糕,在口中发酵出曼妙的滋味。她舒服地眯起双目。 屋里酒壶咕噜咕噜作响,外头雪花纷纷扬扬而下。窝在暖热的炉子旁边,与心爱之人,一同饮酒吃糕赏雪,惬意自?在,好不舒坦! 沈秀抿着?酒,注意到谢扶光喝红了脸,她去捏他的颊肉。他的颊肉光滑细腻,她就像摸到了一片玉,触感极好。 他蹭蹭她的掌心,头一歪,直接枕在她膝盖上。 “秀秀。” “什么?” “我想待在你身体里。” “又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想。”他如同黏人小狗,蹭着?她的腰,黏黏糊糊地嗯了两声。 沈秀招架不住,她起身,牵着?他去床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说想待在她身体里,是真的只是单纯地,待在她身体里。 并不是色.欲.性的,不可言说的某种闺房之事。只是单纯地想待在她的身体里。 他只是想要与她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嗯……”躺在沈秀怀里,谢扶光满足地轻哼出声。 不知多久过去,天都快黑了的时候,谢扶光道:“秀秀,我想你。” “想我?我不是就在这里?” “可我还是想你。” 他对她的爱,是即使与她紧紧相拥着?,却还想念她。 “扶光。” “嗯。” 她与他十指相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永远远。” 他反扣住她的手?指,眉目蕴笑,“永永远远。” 永永远远。 第 163 章 庭院青青柳色新?, 桃花灿烂日光明。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沈家花园里, 百花争春,姹紫嫣红。 沈秀摘了红花,编成花冠。红艳艳的花冠, 戴在谢扶光头上,定然?好看得不得了。 她拿着花冠, 快步离开花园,想要快些把花冠送与谢扶光。 忽然?, 她头一疼。针扎般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她捂着头, 歪倒在地面。 好半晌,针扎般地疼痛褪去,她喘着气, 怔愣在原地。 她好像……恢复了一些记忆。 稀疏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盘旋,她皱着眉, 快速梳理?稀稀疏疏的记忆。 许久许久, 她诧异地瞪大双目。 弋? 她……她是?沈秀。现代人沈秀。在现代时, 因为救一个中?学生,她被一棒子砸死后进了阎王殿。 喝下孟婆汤, 转世投胎, 成?为东陵沈家独女。十五岁时,她得了一场风寒,记起了现代的记忆, 但没记起在阎王殿转世投胎的记忆, 是?以,她误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十五岁的原身身上。 她并不是?穿越, 原身就是?她,她就是?原身。 怪不得原身的性?子与她一模一样。 消化着记忆碎片,沈秀敲敲脑袋,希冀将所有的记忆都记起来。等待良久,脑子里没有任何反应。 她遗憾。竟只记起了一点点记忆。她只记得她是?现代人,投胎转世到这里,其?他的什么也没记起来。 缓神好半天,她整理?好情绪,拿着花冠离开。 “扶光,扶光!”沈秀飞奔到谢扶光面前。他在打坐练功,听到她来了,立时收息。 “园子里花开了,我给?你编了一个花冠,你戴上指定好看!” 他低下头,让她戴花冠。 他披散着头发,雪白的长卷发,映衬着红艳艳的花冠,衬得他的面容更加昳丽漂亮起来。 “我就说?会很好看。”她亲亲他。 过了会儿,她张张嘴,欲言又止。 要不要把她记起前世的事,告诉谢扶光? 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恐怕还?是?不是?要告诉别人。思?定之后,她打消了心?思?。 夜里,沈秀抱着谢扶光,渐渐入梦。 …… “医生,我怀疑自己可能有妄想症。”沈秀迟疑道。 …… “肖红,他妈的谁让你动她的!” 灵魂飘出?身体时,沈秀意识到,自己被这一棍子给?砸死了。 …… 她的灵魂飘啊飘,飘啊飘,飘到了阎王殿。 孟婆引着她去喝汤,她看到忘川河边开满了艳红的花。 花朵红得艳丽,红得如血,昳丽妖冶。 她问:“那是?什么花?” 孟婆:“曼陀罗。” 红色曼陀罗,开在忘川河边的地狱之花,死亡与血腥之花。 一朵曼陀罗花飘落在地。沈秀将花捡起来。花落入掌中?,她手一痛。 孟婆:“小姑娘,地狱之花有毒的。” 代表死亡与血腥的地狱之花,碰不得的。 沈秀忙不迭把花放回原地。她退后半步,再也不敢碰这地狱之花。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大声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被他们掳来的良家子!他们是?一群山匪!多谢恩人救我!” 谢扶光的长卷发与肩上的曼陀罗花飘带在微风里浮动着,“是?吗?” “千真万确!”沈秀脸贴地,只希望赵金金这会儿不要替她求情。 …… 谢扶光俯身,肩上的曼陀罗花飘带落在沈秀身前。 飘带落在她身前,仿佛有一阵带着血腥味的花香钻进了她鼻子里,沈秀牙齿打颤,脑子一片空白。 下一瞬,一把剑抵在她下巴下面,将她的下巴抬起来。 谢扶光歪头,目光扫过她的头发,眉眼,鼻子,嘴唇,最后回到她的眼睛上。 良久,他轻笑一声,“有意思?。” …… 谢扶光捏住她的手臂,抬起来,放到他鼻子底下。他闻了一下她的手臂,像是?在闻一道美味佳肴。 沈秀毛骨悚然?。她怎么感觉他想吃她的手臂。 下一刻,谢扶光直接张嘴咬下去。 感受到牙齿划过她手臂上的肉,她瞳孔剧烈收缩。不是?错觉,他是?真的要吃她手臂上的肉。 谢扶光这变态,他吃人?他居然?吃人! …… “你喜欢什么样的嫁衣?” “嫁衣?”沈秀略微茫然?,“问这个做什么?” 谢扶光微凉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指尖勾勾缠缠,“因为你要嫁给?我。” …… “我喜欢你。并非想杀掉你,只是?想吃掉你,想与你融为一体。”谢扶光说?着,到底是?没忍住,轻轻咬了一下沈秀的头发。 咬了还?不过瘾,接着又十分神经质地舔了一下。 …… 她……她居然?有万人迷光环? …… “想让我喜欢上你,那就对我好,尊重我,别强迫我,追求我,做让我开心?的事。这样我才有可能会喜欢上你。” …… 谢扶光:“为何要杀我?” 沈秀:“因为我恨你,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他不问她为何恨他,大抵也是?心?知肚明,只道:“如何才能不恨我?” “除非你死。” …… “谢扶光,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 沈秀猛地醒来,从梦中?抽出?身来。一幕幕记忆,汇聚成?一条长河,在她面前奔流而过。 几?乎将她淹没的长河,剧烈震动,无数画面崩裂破碎,化为锋利的刀片,当头罩下。她只觉天旋地转,面前所有东西都带着重影,转瞬便失去意识。 …… “秀秀?秀秀?” 沈秀被唤醒时,已日上三竿。谢扶光察觉到她的动静,他柔声道:“终于醒了?” 她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谢扶光:“怎么不说?话?” “秀秀?” “睡迷糊了。”沈秀起身,“我去趟花厕。” 她快步离开屋子。远离屋子后,她脚步慢下来。若踩在荆棘路上,一路都走得不稳。身子一晃,她跌坐在地上。 冬日已过,已至春日,她却感到无比寒冷。她像困在了隆冬里,牙齿打颤,骨缝结冰。 急剧的寒冷,引起绞肠刮腹的疼,疼痛在五脏六腑肆虐。她蜷缩起身体,疼得浑身冒汗。 忍受着疼痛,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她脚尖一点,飞出?院落。 沈家护卫发现沈秀飞出?了院子,忙跟上去,“夫人!” “别跟着!”沈秀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飞远。护卫功力不及她,根本就追不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飞快往前,她漫无目的,只知道往前飞。 不知多久过去,直到她累了,飞不动了,她停下来。她蜷缩在草地上,泣不成?声。 太阳渐渐高悬。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往下挪,直至太阳落山,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在天际。 最后一丝晚霞也散去,天色黑下来。泪腺都哭干涸了的沈秀这才惊觉,她竟在此处哭了整整一天。 哭得太久,盐分沉淀在脸上,风一吹,皮肤要裂开般疼痛。她擦了下面颊,望向昏暗的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静静凝望天空,她神色涣散,如若失去了魂魄。 “秀秀,我找了你一天,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耳边倏地传来谢扶光的声音。她回过头。 昏暗的夜色下,谢扶光长发凌乱,嘴唇发白。苍白的面孔上,布满了焦躁与担忧。 他身后跟着护卫。 他身着红衣,如一团烈火,疾步奔向她。因为看不见,不确定她的具体位置,他抬手往前摸了摸。 沈秀上前,他耳朵微动,一把抱住她。抱住她后,他重重舒气,宛若溺水的人,找到了唯一的浮木。 他的身体很冰凉,不正?常的冰凉。 “身上怎的这样凉?”沈秀下意识脱口而出?。问完这句话后,她痛恨自己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我找不到你,担心?你。”他抱紧她,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 沈秀骤然?沉默下来。她推开他,“你担心?的不是?我。” “为何这么说??” 她轻触他的面庞,“好一朵血腥与死亡的地狱之花。” 她中?了他的毒,毒得她神魂颠倒,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谢扶光茫然?,“你在说?什么?秀秀,你今天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我恢复了记忆。” “恢复了记忆?” “对。” 他呼吸急促起来。 她拍他肩膀,“我之前说?过,你从前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已经原谅你了。即便我恢复了记忆,我也不恨你了,我已经原谅你。” “你救过我的命,还?为我失去了双眼,我们从前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我现在恢复了记忆,也不恨你。” 谢扶光嗓音喑哑,“真的?” “真的。” 他重新?抱住她,“谢谢,谢谢。” 她抬胳膊想回抱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远望昏暗的天,她的眼瞳黯淡无光,如同?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一副皮囊和骷髅架子。 良久,她从胸腔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如锋利的刀片,刮着她的喉咙,道:“谢扶光,我们和离罢。” 谢扶光一僵,“你说?什么?” “我们和离。” 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你不是?说?不恨我?” “我不恨你。” “你不喜欢我了?” “喜欢。” “既如此,为何要和离?” 沈秀垂目,苦涩与无解的绝望几?尽溺毙她,“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第 164 章 “因为你, 根本就不喜欢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不可言的?天?方夜谭,谢扶光道:“我不喜欢你?为何要这样说?” “我说的是事实。”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才会怀疑我不喜欢你?” “不是。”她的?指甲几乎要刺穿掌心。 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他是因为她的?万人迷光环, 才会喜欢她。若不是她有万人迷光环 依譁 ,他早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杀了她。 原著里, 因女主多看?了她这个炮灰一眼,男主嫉妒至极, 就杀了她这个炮灰。当然真实?的?他与原著前面部分描述的?他有些?不一样,这个世界真实?的?他, 只是因为假装嫉妒, 而杀了她这个炮灰。 若不是有万人迷光环在,她早就死了。她早就再次转世投……不对,脑子里涌现出?的?记忆, 阻断了她发散的?思维。 忘川河畔,沈秀捧着孟婆汤, 问道:“婆婆, 我下辈子投胎会投到哪里, 我可以了解一下吗?” “看?在你生前救了人,做了善事的?份上……”孟婆沉吟, 她告诉她, 她顶替了另一个姑娘,投到了东陵沈家?。 “顶替?” “她出?了意外?,娘胎里就夭折了, 原是不该在娘胎里就夭折的?, 她本该活到十五岁。” “是因为我要顶替她,所以她才出?了意外??” “不是, 只是意外?。”孟婆哼了声,“这妮子在娘胎里就夭折了也好,反正本是个早死的?命,也就只能?活到十五岁。” “只能?活到十五岁?” 孟婆冷笑,“若她在娘胎里没出?意外?的?话,的?确只能?活到十五岁。你可知她为何十五岁就死了。” “因她幼时欺负过一个卷毛小乞丐。那卷毛小乞丐长大后成为了天?下第一的?杀手?。再遇见她时她十五岁,那小乞丐直接割了她的?头。” 沈秀咽嗓子,“我、我不会和她一个下场罢?” “只要你小时候不欺负那小乞丐,又怎会与她一个下场?” “我与她长得一样吗?” “不一样,只有些?像。” “那我投胎到东陵沈家?,以后会是什么?模样?会和我现在长得一样吗?” 孟婆笑了笑,“你就是你。你原来是什么?模样,投胎转世后,就是什么?模样。就像你顶替的?那位姑娘一样,她若没出?意外?,没在娘胎里夭折,降生下来,也是她原本的?模样。你们虽投胎到了一户人家?,但若生下来,你们两个长的?是不一样的?,身体也不一样,有些?相像而已。” 沈秀明白了。 喝完孟婆汤,沈秀再一睁眼,就出?现在了杨氏的?子宫里。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只是一个还未降生的?胎儿。 …… 从混乱的?回忆里抽出?身,沈秀心中颤然。 十五岁身亡,被割头,卷毛小乞丐,天?下第一的?杀手?。这些?关键词的?指向性,太过明显。 所以,谢扶光杀炮灰沈秀,并不是嫉妒,也不是假装嫉妒做戏给赵金金看?,而是遇到仇人刚好报了仇? 被谢扶光杀的?那位炮灰沈秀并不是她。她顶替了前面那位炮灰沈秀投胎降生此处。 她这辈子的?小时候,没欺负过卷毛小乞丐。她与原著里被杀的?炮灰沈秀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身体与灵魂,都不是一个人,只是长相有点像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谢扶光小时候根本就没被一个叫沈秀的?炮灰欺负过,就没发生过这回事。 这样的?话,即便她没有光环出?,谢扶光第一次见她时,或许也不会杀了她? 会不会杀她,她并不肯定,但他肯定不会喜欢上她。 没有万人迷光环。谢扶光绝不可能?会喜欢她。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疯批病娇。赵金金长得那么?漂亮,对他那么?好,都没能?让他喜欢上她。 其他小说里的?疯批病娇,在赵金金这样的?美貌小太阳女主的?攻势下,会被温暖,会被感化?,会被救赎,可谢扶光无?动于衷。 赵金金那么?漂亮,性格也好,对他也好,他都没喜欢上,他又怎会喜欢普普通通的?她,怎会对她一见钟情?? 对普通人一见钟情?,这种?情?况很稀少。 出?众的?人,对普通人一见钟情?,这种?情?况很罕见。 而一个又出?众,又疯又病娇的?人,对普通人一见钟情?,可以算得上是奇迹。 更何况这个又出?众,又疯又病娇的?人,他连女主都不爱。连女主都不爱,他对普通人一见钟情?,那或许是奇迹也做不到的?事。 一个疯批病娇,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连女主都不爱的?疯子,怎么?会爱人? 没有万人迷光环,谢扶光绝不可能?喜欢她。 沈秀表面越平静,内心的?绝望与痛苦越汹涌。她苦笑,“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哪里都做得好,你只是……不喜欢我。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会喜欢我。” 谢扶光:“我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为什么?会对我一见钟情??我……我很普通,我就是个普通人,你怎么?会一眼见我,就喜欢上我?” “因为你很普通,所以就不会被人一见钟情??难道普通人就不值得被喜欢,不值得被一见钟情??任何人都有被一见钟情?的?资格。你不该要有这样的?成见。” “普通人被人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很低。” “你的?偏见很深。” “这不是偏见,更偏好喜欢美好的?人或物,这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基因遗传。” “基因遗传?那是什么??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普通人被人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很低,但并不是没有可能?,不是么??” “但对你来说,不可能?。”沈秀始终秉持悲观消极的?态度。 “你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只是符合常理?的?推断。”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常理?可言。” “可是……”沈秀不禁哽咽,“你是不可能?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我喜欢你。” “你连女主……你连赵金金都不喜欢,又怎会喜欢我?” “我为何要喜欢她?” “她对你那么?好,她————” 谢扶光截断她的?话,“你为何会觉得,她对我好,我就会喜欢上她?难道任何一个人对我好,我都会喜欢上她?” 沈秀语滞。那些?疯批病娇小说影视剧里,女主对男主好,温暖他,感化?他,救赎他,然后男主就会喜欢上女主。 其实?她有时候也会觉得那些?小说影视剧里的?男主作为一个病娇,似乎太好攻略了些?。 只要对他好就行,那么?,换一个人对他好,与女主一样对他好,他岂不是会爱上别人?女主岂不是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谢扶光,比其他疯批病娇更顽固,更冷情?,更没有心,对他好,温暖他,是不会让他有半分动容的?。 所以,这样一个他,怎么?让她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 “秀秀,”谢扶光道,“如果对一个人好,对方就会喜欢上她的?话,这种?需要对别人付出?,才能?得到的?喜欢,我不会有这种?喜欢。于我而言,喜欢就是一见 YH 就喜欢,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付出?,一见你我就喜欢你,这就是我的?喜欢。” 沈秀怔然。他说的?话,让她想起她出?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话。 一见就喜欢,这是生理?性喜欢,是先天?性好感,是宿命的?,是致命的?喜欢。 如果对方不是一见就喜欢你,是后来才喜欢你,这样的?喜欢,不是生理?性喜欢,不是先天?性好感,不是宿命的?,致命的?喜欢。这样的?喜欢,是有条件的?喜欢。 有些?人的?荷尔蒙,就是专门为某些?人产生的?,所以才会有一见就喜欢这种?先天?性,宿命性,致命性的?喜欢。 她的?荷尔蒙,是否是专门为谢扶光产生的??这听起来有些?超现实?主义。 他真的?喜欢她? 如果她长得漂亮,她或许会有一点信。如果他不是一见钟情?,是在与她相处后,了解她后喜欢她,她也会有点信。 但偏偏,她容貌普通,他还一见钟情?。这种?情?况已经很不可思议。尤其对他这种?连女主都不爱的?疯子来说,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在这种?事情?上,沈秀素来都是悲观消极主义者。 若她不是有一个超现实?主义的?万人迷光环,他会喜欢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信你会喜欢我。” “要如何你才能?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非,她的?万人迷光环消失,若那时他还喜欢她,她或许就会消除“偏见”,选择相信他。 可是她的?万人迷光环,要如何消失?她连万人迷光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如何让它?消失。 绝望的?同时,沈秀甚至可怜起谢扶光来。他幼时被父亲虐待,被父母抛弃,长大后,又在万人迷光环的?影响下,被迫喜欢上她,他何其可怜。 他可怜,难道她就不可怜?她喜欢上了一个根本就不喜欢她的?人。 在桃花源时,失忆的?她,一开始,是不信他对她一见钟情?的?。他说她是偏见。她当时或许应该坚守她的?“偏见”。 现在落到如此境地,大抵是她抛弃“偏见”之后,受到的?惩罚,得到的?报应。 她不明白。她是否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犯了天?大的?罪,以至于,老天?这样戏弄她,折磨她。她上辈子,明明做了好事,她甚至是因为做好事救人而死的?。 她眼眶发疼,可她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混乱的?大脑被痛苦麻痹,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离开他。 她不想再面对他,一看?到他,她就会痛得无?法呼吸,痛不欲生,“你走?,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谢扶光沉默半晌,“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相信我?要我以死明志么??” 沈秀神经一绷,“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信你,你不用这样,就算……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信的?。”她只能?这样说,以免他真的?以死明志。 她痛得四肢百骸都在颤抖,“你走?罢,走?得远远的?,远远的?,走?罢。” 谢扶光:“是因为我曾经骗过你,伤害过你,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信我?” “不是。” “秀秀,”他道,“我喜欢你,相信我。” 沈秀摇摇头,不再想过多纠缠,越是面对着他,她越是痛苦。 她的?心脏,她的?大脑,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保护机制,对她发出?紧迫的?,唯一的?指令:离开他,不要再见他。 必须速战速决,于是她一狠心,跪下来。她抱住他的?双腿,“我求你,求你走?罢,离开我,求你。” 她的?每一个字都如有重?量,似一柄利剑,刺穿了谢扶光的?五脏六腑。他面容苍白失血,“你跪下求我?” “我求你,我求你。”沈秀以为她再也哭不出?眼泪,可是泪腺里突然涌出?无?法停止的?液体,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居然跪下求我?” 他怎会舍得让她下跪求他。他嘴唇颤抖,“起来,”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我真的?,”眼泪从谢扶光的?眼纱间滚落下来,“我真的?喜欢你,秀秀。” 见他垂泪,沈秀用力咬嘴唇,牙齿将唇瓣咬得出?血,“我求你,离开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风吹动他的?长发,他低喃:“梦醒了。” 轻轻的?声音,如同他颊边的?泪,消逝在风里。 谢扶光时常怀疑,与沈秀重?新在一起,与她成亲,只是一场美梦。现在看?来,的?确是一场美梦。 只不过,梦该醒了。 他神色苍凉,“你明明就知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我答应你。”他将她扶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捂住抽疼的?心脏,用力从胸腔里挤出?声音,“我希望你真的?离开我,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伪装成另一个人,在我身边保护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 她抖着指尖,“我宁愿死,宁愿被别人杀死,也不需要你的?保护。若你要保护我,我宁愿现在就死。” 谢扶光笑了起来,纵声长笑。 笑着笑着,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边笑,边呕血,鲜血浸透衣袍,惨烈骇人。 红唇沾着血,雪发飞扬中,他道:“好,好。” “秀秀,我喜欢……”他突然顿下来。 末了,他道:“我爱你,所以,我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话音落地,他转身,一步步走?远。 “等一下。”沈秀喊住他。 他迅速转过来。 她道:“你……好好活着。” 他身形顿了下,“嗯。” 他的?身影远去,凉风吹动他深红的?衣袍,似要将他吹散架。他宛若被风雨摧残凋零的?花,一片一片随风逝去。鲜艳炽烈的?深红,逐渐消失在视野。 沈秀世界里的?色彩,仿佛被这抹鲜艳炽烈的?红色全部带走?,世界失去所有色彩,变得灰暗下来。 她跪坐于地,弯下腰,指尖触摸地上温热的?鲜血,痛哭出?声。 第 165 章 “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连眼睛都没了,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秀秀你, 你,你糊涂啊!” “娘,你什么都不知道。”沈秀的心里似如熬着一副中药, 浓烈的?口?苦味在全身蔓延。所有眼泪都在往心里倒灌,试图稀释难捱的?苦。 “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 人家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丢了一双眼睛半点都不怨你, 这都不是喜欢的?话, 那这天?底下,便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是喜欢的?了!” “娘,你出去,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你……”杨氏唉声叹气,“你……唉!” 杨氏离去后, 沈秀蜷缩起背脊, 神色涣散地凝视某个虚空的?地方?。 夜色渐深。沈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晨间,杨氏把早食端进?屋, “快吃些罢。” 沈秀没吭声。杨氏:“昨日你跑出去, 一日未进?食,到?现在还不饿?” 沈秀依旧不吱声。 “多?少吃点罢。”杨氏推推沈秀,心里头跟着沈秀一起难受。 午时, 沈秀仍旧没吃东西。杨氏哭着劝她?, 余光触及衣架上挂着的?红衣,她?哀哀抹泪。 谢扶光什么也没拿走, 就一人直接走了。 他留下的?东西,得给他收拾了还给他。这般想着,她?对沈秀道:“秀秀,扶光留下的?东西,我给他收拾了让人送过去。” 沈秀如木偶一般,始终不动,也不出声。杨氏又掉下泪来。她?喊了小桃,一起收拾东西。 收捡着梳妆台上的?东西,杨氏打开?了一个梳妆盒。这盒子还乃是她?娘传下来的?。她?摸到?盒子的?暗夹层。打开?夹层,一块玉坠子露了出来。 这是她?娘的?玉坠。她?娘在她?十五岁及笄之时,将玉坠交给她?。而她?在秀秀十五岁及笄之时,也将玉坠交给了秀秀。 秀秀及笄,刚戴上玉坠没几天?,就染上了风寒。秀秀咳出的?血滴落到?脖子上的?玉坠上,杨氏怕玉坠沾血,不吉利,便将玉坠取下来。好生清洗干净后,放进?了梳妆盒里。 秀秀发烧发得迷迷糊糊,知道她?把玉坠取了下来,只?说以?后玉坠子不戴着了,把玉坠放进?暗夹层里,好生放着,免得她?病好以?后又沾染了脏污东西,或是磕着碰着。 杨氏想着也是,便把玉坠放置进?梳妆盒子的?暗夹层。 摩挲着冰凉的?玉坠,杨氏看了看床上的?沈秀。 完全没有活人气的?沈秀,让杨氏泣不成声。她?走过去,“秀秀,你把玉重新戴着。” 忆樺 她?希望秀秀的?姥姥有在天?之灵,能好好保佑秀秀,让秀秀以?后都好好儿的?,别再出什么事。 “秀秀,起来,把玉戴上。” 沈秀不动。杨氏便直接把玉坠子往沈秀脖子里。 玉坠贴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沈秀微微回魂。她?低头,目光触及玉坠的?那一刻,她?诧异,“这玉……” 这玉坠,居然和她?在现代时拥有的?玉坠一模一样。 她?在现代,也就是她?上辈子的?时候,十八岁成人礼时,她?妈妈将一个玉坠子交给了她?。那玉坠子,是她?姥姥的?。 怎么这辈子,她?也有一个同样的?玉坠。 一些记忆碎片骤然闪现出来。 这辈子,她?及笄之后,杨氏将这玉坠子交与她?。她?戴上玉坠子没几日,就感染了风寒。还不小心将咳出来的?血染到?了玉坠子上,尔后杨氏就把玉坠子放到?了梳妆盒的?暗夹层里。 说来巧合得很,她?上辈子,为救人而死的?前一段时日,也不小心把血染在了玉坠子上。 那时她?在削水果?,指腹刺破出了点血,她?没发现,去摸玉坠的?时候,玉坠染了血,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了伤。 真真倒是巧合得很。她?这样想着,忽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点,脑子里光芒一闪,瞳孔剧烈收缩。 上辈子,好像是她?把血染在了玉坠上之后,就有了万人迷光环。 这辈子,好像也是她?把血染在了玉坠上之后,就有了万人迷光环。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从前看过的?各种各样小说影视剧的?情节。 主角不小心将自己的?血染在玉器上,玉器滴血认主,玉器里面或是有空间,或是有灵泉,或是有系统,然后主角就靠着玉器里的?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 她?这玉坠,会不会是个有万人迷光环的?金手?指。玉坠染了她?的?血,认了她?的?主,她?就有了万人迷光环? 她?的?万人迷光环,是不是这块玉坠带来的?? 极大可能! 沈秀心跳加速,整个人迅速面红耳赤,像是被一盆红墨水浇了个透顶。思?绪迅速运转,她?握紧玉坠。 “娘,你们先?出去一下。” 待杨氏她?们离开?,沈秀把玉坠放到?枕头上,她?双手?合十,“请你……请您把我身上的?万人迷光环收回去,求求您。” 她?重重磕了三下头。 她?盯紧玉坠,期盼玉坠能出现什么反应。然而玉坠什么反应也没有。 忖了忖,她?跑出屋子,飞速来到?沈有财面前。她?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到?沈有财脸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啪!”沈有财脸颊上迅速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沈有财错愕,“秀……秀啊,你打我做甚么?” “我就想打你。” 沈有财没生半点气,反而好声好气道:“你打我也行,你别把手?打疼了就好。” 万人迷光环兴许没消失。沈秀很失望。若万人迷消失了,沈有财被她?打了肯定会生气。 她?疾步回屋。想来,求这玉坠没有用。她?注视玉坠,面色沉沉。 把这玉坠摔碎了,万人迷光环会不会消失?玉坠毁了,没了玉坠,万人迷光环或许会消失? 她?毫不犹豫,高高举起玉坠,砸到?地上。 啪! 玉坠粉碎。 再次来到?沈有财面前,沈秀再一次打了沈有财一巴掌。 沈有财瞠目结舌。他看沈秀的?眼神,不似从前那般柔和,“你!你个死丫头,你翻了天?了!你敢打你老爹!” 沈秀神情微闪,“你骂我?” “我骂你怎的?了?还骂不得你了?”沈有财粗声粗气。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露出疑惑不解,以?及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些年我真是魔怔了,竟把你惯得如此?大逆不道,你这个不孝女,竟还打起你老子来了!” 沈秀胸膛快速起伏,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你个不孝女!”沈有财在后面咆哮。 在有了万人迷光环之后,沈有财一直对自己很宠溺,这些年来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对她?说。就算她?无?缘无?故打他,他也不会生气,像方?才她?第一次打他时,他不仅没发火,反而还担心她?手?打疼了。 可她?第二次打他耳光时,他却破口?大骂。态度与第一次打他时前截然不同。他像是变回了从前她?还没万人迷光环时的?样子。 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她?的?万人迷光环……消失了。 玉坠摔碎,万人迷光环消失。所以?万人迷光环真是玉坠带来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只?一个沈有财,沈秀还不敢完全断定万人迷消失与否。她?飞快往外跑。 跑了一段路,又倒回去。她?找到?杨氏。告诉杨氏,沈有财方?才骂了她?。他又恢复从前嫌弃她?讨厌她?的?本性了。 杨氏一惊,“当真?” “当真!我方?才打了他,我怕他会迁怒于?你。娘,我从前与你提过很多?次和离的?事,我还是希望你与他能和离。他现在恢复了本性,我不想再与他待在一起了。” 杨氏怔然,沈有财又恢复本性了? 从前的?他,日日都会辱骂她?和秀秀。那时,秀秀总和沈有财吵架,总让他们和离。而她?,只?是一味忍让。 她?那时忍让,一是因为她?到?底对沈有财还是有些感情。二是因为,若真和离了,家里没个男人撑事,她?与秀秀两个弱女子,怕是容易被欺负,日子会不好过。这也是她?不愿和离的?最主要的?缘故。 “娘,莫非你还想过从前那样的?日子?每日都被他骂,我可受不了了。我们现在有钱,我也有功夫在身,我们娘俩离开?他,能过好日子的?。” 杨氏踟蹰起来。她?不愿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不愿秀秀再被沈有财辱骂出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秀秀有钱,他们家能发财,也都多?亏了秀秀。这宅子,还有家里那些铺子,都是秀秀的?钱买的?。秀秀还武功高强,她?与她?一起离开?沈有财,大抵不会受欺负,也会过上好日子。 若沈有财没恢复本性,她?还是想与他一直过下去的?,毕竟都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但若他恢复了本性…… “秀秀,他当真恢复本性了?” “对。”沈秀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沈有财的?嚷嚷声。 “好你个杨氏!你瞧瞧你生的?好女儿,这不孝女,竟打起他老子来了!”沈有财风风火火冲进?室内,见沈秀在这里,他横眉倒竖,“你个不孝女,赔钱货!真是反了天?了你了!” “赔钱货”这熟悉的?三个字,刺痛了杨氏的?神经。她?捂嘴,沈有财他,他真的?又恢复了从前的?本性! “杨氏,你生的?好女儿,我真是造了孽,娶了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生了个这么不孝的?女儿!” 他将将说完,整个人就被一阵罡风打在了地上。 沈秀:“你再说一句试试。” 之前被沈秀打了耳光之后,就一直失去理智的?沈有财,此?刻更是气疯了,“你个天?杀的?,你这是要打死你老子啊!” 杨氏忙不迭拉住沈秀,“秀秀,住手?!” “娘,你听到?他方?才怎么骂我和你的?了罢。你还想过以?前那样的?日子吗?” 杨氏看向沈有财。沈有财怒瞪她?。从前的?怨恨与痛苦一瞬间席卷重来,她?心中一定,咬牙道:“和离,我要和离。” 沈有财:“什么?你要和离?你————” 沈秀直接点住他的?哑穴,“小桃,取纸笔印泥来。” 取来纸笔印泥,沈秀嗖嗖写完和离书,“娘,来按手?印。” 杨氏深深喘了口?气,抹了印泥,按上手?印。沈秀把沈有财的?手?拉过来,强行给他按了手?印。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半分瓜葛,以?后你若是再敢来烦扰我们,别怪我不客气!”沈秀一拳砸碎旁边的?桌子。 目视着粉碎的 忆樺 ?桌子,沈有财被震得颤了颤,失去的?理智回归些许。他整张脸都被惊恐与害怕所占据,脸皮子都快裂开?。 沈秀没有耽搁时间,直接让护卫把沈有财扔出沈宅,火速解决掉他这个问题。 杨氏静坐在椅子上,呆滞无?言,似如迷失方?向的?鸟。她?和离了,就这么与沈有财和离了。 她?的?心绪一时有些缓冲不过来。心里发空,四肢的?力量也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起来。 忽而,她?的?手?被沈秀一把握住。沉甸甸的?力量,将她?从飘忽的?状态里拉了下来。她?全身突然灌满力量,“秀秀,以?后咱娘俩好好过。” “嗯。” 沈秀宽慰了杨氏几句,说自己还有事要办,得出去一趟。杨氏也想一个人静静,便点头。沈秀吩咐所有护卫保护好杨氏,吩咐完,飞快奔出沈家。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糖葫芦酸又甜,谁吃谁赚大钱!”街道上,卖糖葫芦的?小贩扯着嗓子叫卖吆喝着。 沈秀来到?小贩前,“能送我一串吗?” 小贩:“姑娘,你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也不像差钱的?样子,咋还想吃白食哩?” “与你开?个顽笑,抱歉。”她?取出钱,买了一串糖葫芦。 再次做了几次“实验”后,沈秀确定以?及肯定,她?的?万人迷光环,已经消失。 她?沉默地垂着头。 若是她?一早就想起这玉坠,她?便不用受那么多?罪。 若没有这个光环,别人不会被迫喜欢上她?,卫风不会因她?而死,谢扶光,魏朝清他们不会被她?伤害…… 这个万人迷光环,带给她?苦难,也带给了别人苦难,它并不是什么幸运光环金手?指,而是一个厄运光环。 如果?她?早些发现玉坠该多?好。 可当初她?感染了风寒,发了高烧,觉醒现代记忆时,一些古代记忆被封存,她?完全不知道她?这辈子还有一个与她?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玉坠。 如果?……世?间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已经不可改变。 抑制不住的?苦痛搅动着她?的?每一根肋骨,她?蹲下来。倏地想到?了什么,她?迅速起身。 “扶光……” 她?要去见谢扶光,她?要知道他现在还是否爱她?。 第 166 章 在沈秀摔碎玉坠的那一刻。 叶府。 叶云川坐在叶家高墙上, 望着?前方。凉风吹着?他的额发,将他纤白无尘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远望前方的路。那条路,是?沈秀从前来他家习武时走的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然, 某种情绪瞬间从身体里抽空,他疑惑地?低了?低头。 良久,他从高墙上飞下来。 …… 楼兰王宫。 灿烂的日光从花窗外泼进寝殿内, 绚丽的光芒映在精美的琉璃雕花,壁画, 木雕、彩绘,玻璃以及地?毯上, 整个室内流光溢彩, 辉光明?灿。 月楼迦靠坐于覆盖着?华美绸缎的王座上,繁复华丽的的织金蓝月长?袍堆积在地?面。他微垂眉目,冰莹如雪的眼睛, 注视着?手里的锦帕。 帕子?上绣着?红艳欲滴的石榴花。指尖轻触石榴花,月楼迦神色落寞。 倏然, 他捂住心脏。 须臾后, 眉宇间的落寞尽数褪去, 他捏着?锦帕,目光冰冷如雪。 他将锦帕丢在烛火上。火苗迅速将锦帕燃烧成灰烬。 他看?也没再看?一眼锦帕。 …… 醉仙楼。 魏朝清在锅灶边上练习厨艺。他身?着?绿衣, 身?如青松修竹, 站得直挺。锅里的油滋啦作响,他轻轻浇着?滚油,复炸鱼笋夹子?。 翻动鱼笋夹子?时, 他拿锅铲的手猝地?一抖。放下锅铲, 他按了?自己的心口。站在原地?半晌,他转身?离开?厨房。 回到雅间, 魏朝清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像。他步至画像前,食指轻触画像,清润如水的眉眼微蹙。 一丝叹息从他喉间逸出来?。 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他已不再喜欢沈秀。 大抵是?在无望的情况下,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她的感情,随着?时光的流逝,终究是?消耗殆尽了?。 …… 魏府。 魏长?生?心不在焉翻着?书页。翻着?翻着?,他面前浮现出沈秀的面容来?。他嘴一抿,眸里流溢出水光。 他趴在桌面,低低啜泣。泪水将整个书页浸湿时,他面上的悲伤倏然卡顿。 他疑惑地?擦擦泪。奇怪,他怎么好像,突然就一点也不想沈秀了?。明?明?前一刻,他还想念她,想她想得忍不住哭。 他喉咙动了?动,俊秀的脸上写满了?困顿不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赫兰王宫。 大祭司突然睁开?双目,他若有所感。下意识走到篝火前。清淡的烟雾里,他口中念念有词,把龟甲扔进篝火之中。过了?片刻,从篝火里取出龟甲。 端详龟甲许久,他向天跪拜,“神兮灵兮,佑我赫兰。” 跪拜完毕,他疾步离开?。 校场,赫兰王手持长?弓,身?体微向前倾,弓弦拉满。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箭飞如刺,直取目标。 将赫兰王出神入化的箭术收入眼底,大祭司拍手,“陛下好箭术!” 赫兰王转身?,斜飞的剑眉扬了?下。 大祭司:“陛下,臣有事禀报。” “说。” “臣方才占卜了?一卦,天象明?示,汉女沈秀不再是?陛下扫平秀国的阻碍,此女已不足为惧。” “已不足为惧?”赫兰峥眯眼,漆黑的眼眸锐利如鹰隼。 “是?,陛下。” 那么,他便不用再亲自去杀她。赫兰峥拉弓,箭羽飞出去。 “嗖!” 箭羽正中靶子?中心。 …… 在沈秀到处寻找谢扶光的时候,周阿婆捣着?药,回头瞧了?瞧床上的谢扶光。 昨夜谢扶光离开?沈秀后,呕血昏迷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未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的主上,有着?坚韧的内核,强大自信无畏,什么都不能摧毁他。 但太执着?于沈秀,执着?到精神越来?越不正常,执着?到越来?越脆弱。 如今的他,整个人?宛如破碎了?的花,碎成一瓣一瓣,已经完全粘合不起来?。 她正这般想着?,忽见谢扶光的手指动了?动。 “主上,您醒了?!” “主上,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坦?” 谢扶光动了?动苍白的嘴唇,自言自语,“没死么……” “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不会死的,我不会让您死的。” 主上救过她的命,她誓死效忠他。她会倾尽她的一生?,用她的医术,保他的命。 谢扶光缓缓按住心口,空洞的眼瞳泛着?灰,肌肤透着?虚弱的,病态的苍白。 薄淡的光影,笼罩在他苍白阴郁的面庞上,似要将他融化成虚无的光影。 周阿婆看?着?就心疼,主上这是?做了?什么孽,要如此被沈秀这般折腾!她也不知沈秀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成亲了?,还不到三个月,忽然又?抛弃了?主上。 谢扶光:“退下。” “主上,先让我先给您把把脉。” “不必。” “主上……” “我说退下。” 周阿婆无奈,只得退出房间。 谢扶光指尖渐渐用力,抓紧心口。紧咬着?的嘴唇渗出血痕。 銥誮 心脏上剧烈的疼痛,如同一把火,焚烧他的骨血,焚烧他的灵魂。 极度的痛,让他背脊拱起,额上青筋条根暴跳,血管要爆裂般喷张。 心脏上的疼痛,焚烧尽他脸上的血色,汗珠一滴滴往下落,他用力抓着?心口。 他试图将心脏上的疼痛抓出来?,将痛苦扼杀在自己的手里。然而只是?徒劳。 匕首飞出衣袖,他刺向自己的身?体,希冀以此来?转移心脏上的疼痛。 即将碰到衣衫时,他停下动作。留下伤疤,沈秀会不喜欢。 随之他自嘲一笑。她已经不要他了?。也不再需要他的保护。她宁愿死,也不让他保护她。留下伤疤,她也看?不到了?。 他无力笑了?笑,匕首噗嗤刺进身?体里。 血液沿着?匕首涌出来?。伤口瞬间爆发出剧烈的痛。 然而这痛,却转移不了?心脏上的痛,覆盖不了?心脏上的痛。 “没用。”他又?刺了?自己一刀。 仍然没用。 他掌心运力,打?了?自己几掌。依旧没用。 吐着?血,他躺在血泊里,心脏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精致昳丽的面容越来?越扭曲。 伤口不断冒血,温热的血凝成一朵朵鲜艳妖冶的血花,泪珠滚落,血与泪在他颊边交织,他痛苦地?喘息,“秀秀,我疼,我的心好疼。” 没有人?会回应他。 他在极烈的痛里,摸到滑落在床上的匕首。 他不愿再这样痛。 沈秀不要他。宁愿死也不要他保护她。他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举高匕首,狠狠刺向心脏。 第 167 章 沈秀找到谢扶光时, 已是三日后。周阿婆:“你来做什么?” “我要见谢扶光。” “你见他做什么?” “我想问他一件事。” “沈姑娘,不管你要对?他说?什么,但请你莫要再伤害他了。” 沈秀颔首, “他在哪儿,请带我?去见他。” “他……”周阿婆道,“他现在还昏迷着, 未醒过来。” “他怎么了?!” 周阿婆神情沉凝,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她说?, 三日前,谢扶光自戕了。她端着药进屋时, 正好看?见谢扶光将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里。 “自戕……”沈秀全身都麻木, 眼?里嘴里舌底都在震颤。 “幸好我?救得及时,把他救过来了,只是他如今还未醒过来。” 谢扶光心脏受伤, 身上还有其他伤,又受了内伤, 伤得极其严重?, 若不是她极力挽救, 恐怕谢扶光此刻早已去了阎王殿见阎王爷。 “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沈秀一把抓住周阿婆。 床上, 谢扶光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双目紧闭, 眼?圈发?紫,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血管清晰可见, 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气息几不可查, 看?上去已经死了一般。 沈秀探他鼻息。微弱的气息扫拂她的指尖,确定他还活着, 她如释重?负。她想碰触他,却又怕一碰他,全身是伤的他就会碎掉。 克制着颤抖的指尖,她哑声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何时会醒。” “好歹是活过来了,至于何时会醒……”周阿婆摇头,“短时间内醒不了。” 沈秀坐在床边,撕心裂肺的疼痛逼出她的眼?泪。哭到双目红肿时,她突然问:“他为何会自戕?” “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周阿婆心里对?沈秀有气,语气冷硬了许多,“若不是你这?样伤害主上,主上何至于自戕。” “阿婆,三日前,他是何时自戕的,具体?是什么时辰?” 周阿婆不知她问这?做甚么,但还是回了她,“傍晚。” 傍晚。那时她的万人迷光环已经消失。在她的万人迷光环已经消失后?,他还自杀,是否证明,他是真的爱她,而并不是因为万人迷光环的影响。 见沈秀不停流泪,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谢扶光,周阿婆暗自嗟叹。 她的主上,居然为了沈秀自杀。他明明是一个无心无情,残忍嗜血的人。 然而他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付出最纯粹赤诚,最热烈极致的爱。 这?样血淋淋的,极端痴狂的,至死方休的炽热感情,无法不让人动容。 世间男女?,皆薄情,谢扶光这?样如此痴情之人,属实是罕见至极。她不禁感慨。 沈秀擦了下泪,“扶光,醒过来,快醒过来。” “暂时醒不过来的。”周阿婆话音将将落下,她就见谢扶光的眼?皮动了一下。 “主上!” “主上,您快醒醒!”她迅速靠近。 沈秀给她让位置,好让她诊治谢扶光。 “主上,主上?”周阿婆轻唤。 然而谢扶光没了动静。周阿婆捏住谢扶光的脉搏,诊断一番后?,她摇摇头。 沈秀急问:“他怎么样?” 周阿婆愁容满面,“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扶光,快醒过来,”沈秀含泪哽咽,“求你快醒过来。” 谢扶光眼?皮又动了一下。 “扶光!”沈秀扬声,“扶光,快醒醒,快醒醒!” 他眼?皮连续颤动,像是在挣扎着醒过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扶光……”她不停唤他。 他的眼?皮颤动得更加剧烈。下一瞬,长睫缓掀,他醒了过来。 “扶光,你醒了!”沈秀嗓音劈叉破了音。 谢扶光苍白的嘴唇缓慢开启,“秀……” “是我?,是我?!” 边上,目睹一切的周阿婆有些失语。她算是弄清楚了。方才沈秀唤他,他眼?皮就动了下。换成她唤他,他就动也不动了。 这?会子沈秀继续唤他,他就挣扎着醒了过来。她治了他三日都没醒过来,沈秀一来,一唤他,他就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上啊,当?真是爱沈秀爱到了极点。 谢扶光虚弱地从胸腔里挤出两?个字,“秀秀?” 沈秀:“是我?,我?在。” 他抬手去碰她,却因没力气,抬不起来。沈秀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他虚弱得像是随时就会失去呼吸,声音断断续续,“是梦么……我?看?不见你……为何在梦里,你都不愿让我?……再亲眼?看?看?你。” “不是梦,我?真的在这?里,我?来找你了。” “你……”他没说?完便闭了眼?。 “扶光!” 周阿婆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半晌,她舒气,“没事,莫担心。” 方才谢扶光是拼命醒过来的,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住,才再次昏迷。 沈秀放下心来。她缓了缓神,静静凝视他,渐渐地,眸子里又蓄积起泪水。 她什么也不需要再问。答案已经很明显。谢扶光还爱她。在她的万人迷光环消失之后?,仍然爱她。 他是真的爱她。纵然她不漂亮,不优秀,没有任何魅力,普通平凡至极。 他以自己为实例,告诉她,优秀出众的人,的确会对?普通人一见钟情。刻在基因里的基因遗传也并不一定绝对?正确。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被任何人一见钟情的资格。 他以自己为实例,告诉她,无心无情,精神有问题的疯批病娇,连女?主都不爱的疯子,也会有真心,也会有真情,也会爱人。任何一个人,都有爱别人的资格。 是她的偏见太深太顽固。 符合常理的理性,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一种偏见。 自责与愧疚,让她深深埋下了头。 紧接着,堆积在心头的阴霾云开雾散,世界骤然晴朗明亮起来。 注意到沈秀突然笑起来,周阿婆面色一变。 主上都这?样了,沈秀怎的还能笑出来!她满含愠怒,“沈姑娘,你还能笑得出来!” 沈秀收起笑,咳了一声。 周阿婆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只化为一句,“沈姑娘,对?主上好一点,他很爱你。” 对?他好一点,他很爱你。 这?句话刺痛了沈秀。她从来就对?他不好。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我?会的。” 三日后?,谢扶光苏醒。确定不是梦境之后?,谢扶光气若游丝道:“你来做什么。” 沈 弋? 秀不答反问:“我?不是让你好好活着?” “疼,太疼,忍受不了。”他道,“对?不起。” “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她道,“扶光,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心。” 他静默几息,“你相信我?爱你?” “相信。” “还会再怀疑吗?” “不会,再也不会。是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 “我?原谅你。”他甚至片刻也未曾犹豫。就这?么轻易原谅了她。 他这?样轻易原谅她,她却并不是很高兴。她感到难过。她说?:“你哪怕骂我?一句也好。” “我?怎会舍得骂你。” 她轻轻抚摸他白到透明的脸。 他这?人,病到极致,别人对?他好,他不会感动,不会被温暖,不会被救赎,无法被攻略。 他不像其他小说?里的疯批病娇,女?主对?他好,治愈他,拯救他,女?主就会成为他生命里的一束光。 他似乎不需要被救赎,不需要什么光。 因为她没有对?他好,没有温暖过他,没有救赎过他,没有做他的光,可他依旧爱她。 就像他说?的,他对?她的爱,是她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付出,他也会爱她。 她不仅什么也没为他做过,还伤他至深,然他依旧爱她。 有这?样一个人,始终这?样无条件地爱她。 她道:“谢谢你。” 他声线喑哑,“你还会……抛弃我?吗?” “不会,再也不会。” 他想起身抱她,但虚弱的躯壳,使不出任何力气。 “秀秀,抱我?。” “不行,你身上有伤。”她怕抱他会碰到他的伤口。 “抱我?。”他平躺着,漆黑的眼?睛潮湿起来。 他目含泪光,脆弱又可怜,她哪里招架得住,“那、那我?小心着些。”她伏下去,轻轻抱住他。 他艰难地抬起胳膊,顺着她背脊滑到她腰上,然后?用尽全力一箍。 “你轻点!小心伤口!” “没事。”他一点一点收紧手臂,要将她按进他的身体?里,与她融为一体?,让她再也无法离开他。 因为窒息而用力的拥抱,一一滴滴血从他的伤口渗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至鼻尖,沈秀推他,“你流血了!快放开!” 他不松开,死死抱着她。 不得已之下,她运用内力,强行与谢扶光分开。 他一与她分开,便焦躁痛苦起来,“秀秀,秀秀,别离开我?。” 焦躁痛苦,让他苍白美丽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如一朵扭曲破碎的花。 沈秀安抚他,“我?不离开你,别担心。” “不会离开?”他的手缠紧她的手指。 “嗯!” 再一次得到她的承诺,谢扶光笑起来。 血一滴滴落下,他完全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笑容越来越深,笑里透着兴奋到癫狂的愉悦。 淋漓的鲜血里,沈秀想起他为她自杀,险些死掉的事。 他是血腥与死亡的地狱之花,爱上别人时,也是血腥与死亡之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再一次承诺,“扶光,我?不会再离开你,否则,我?就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别发?这?样的誓,我?信你。”他把她发?过誓的手,放到他唇边,“呸,呸,呸!” 沈秀:“这?是做什么?” 谢扶光:“我?呸过了,方才你发?的誓已不做数。无论?你离开我?与否,都不会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浓郁的血腥味里,他温柔地亲吻她的手,“你会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第 168 章 “你说秀秀她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厨房里, 杨氏搅动着乌鸡药汤,没忍住嘀咕起来。 前两日,秀秀带着一身伤的谢扶光回来了。他俩又和好了。杨氏又是高兴又不禁埋怨起闺女来, 秀秀忒能折腾了些。 小?桃笑笑,“无?论如何,和好了就好。” “说的也是。”杨氏点头。不过?, 她就怕秀秀她哪天又开始犯浑,又折腾起来。 这情啊爱啊的, 能经得起几回秀秀这样的折腾。再深的感情,折腾着, 折腾着, 恐怕都会淡了。 她担心秀秀把谢扶光对她的感情给折腾完了。 鸡汤咕嘟咕嘟作响,完全淹没杨氏的叹息声。 …… “秀秀?” “嗯?” “秀秀?” “我在。” “秀秀,秀秀?” “我在, 我在。” “秀秀,秀秀, 秀秀?” “我在, 我在, 我在。” 沈秀揉揉谢扶光雪白的长发,“我在的。” 谢扶光枕在她腿上, 他收拢双臂, 把沈秀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某种兽类,亲昵眷恋地蹭她的腰。 注意到他叹了声,她问:“为何叹气。” “叹时光短暂, 为何不早些遇见你。” 她笑问:“扶光, 若你小?时候遇见我,会不会对我一见钟情?” “会, 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你,都会。可惜小?时候没遇见你。” “没什么可惜的,什么时候遇到都不晚,或许现在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沈秀不自觉想起谢扶光的小?时候。 他七岁时被抛弃,那时的她,才五岁。沈有?财嫌弃她是个女娃,但也只是嘴上骂骂,没像谢扶光的父亲一样,虐待她,抛弃她。 小?时候的她,虽然?还没觉醒现代记忆,但本能地觉得重男轻女不对,胆子也挺大?,经常跟沈有?财吵架,说重男轻女不对。 思及沈有?财,她脸色沉下去。 大?抵是心有?灵犀,谢扶光也想到了沈有?财,“这两日,好像没看见爹。” “沈有?财?别叫他爹了,我娘已与他和离,他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谢扶光目光冷凝起来,“他做了什么?” 沈秀想到沈有?财就只觉厌烦,“不提他了,反正以后他与我们没任何关系。”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重男……”沈秀改口,“扶光,我问你一个问题,男尊女卑,你觉得这对吗?” “你怎么认为?” “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是平等的,不应该有?尊卑之分。” “你如何认为,我便?如何认为。” “在这方面,你没有?自己的想法?” “从?前我从?未考虑过?这些事。现在,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谢扶光总是如此,以她为绝对的中心。 她扶额无?奈摇头。旋即脑海里猝不及防闪过?一个念头。她忽地一下抓住他的袖子。 谢扶光:“怎么了?” “我……”她深吸气,“扶光,现在秀国的皇帝,可还听你的话?” “听。” “那你能不能让他颁布法令,女子亦可传宗接代,也能继承家产,也能念书上学堂,也能入朝为官……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男女都一样,都平等,没有?什么男尊女卑之分……”她一口气不停歇,说了很长一段话。 “你想要男女完全一样?” “是!” “好。” “你答应了?” “你想要怎样我都会答应你。还想要什么?” 她还想要什么?现代社会的记忆一幕一幕闯入脑海,她恍然?。 不仅想男女平等,她还想人人平等,想推翻封建制度,改革封建社会,直接一步跨越到社会主?义社会。 然?而她并不懂政治。政策的巨大?变化,没有?合理的理论和实践支撑,可能会导致整个社会崩塌。 现代社会的合理政策,都是一步一步推理构建,一步一步反复实践出来的。 她并不擅长政治,她政治课的分并不高。她只了解一点点理论,什么经验也不了解。胡乱改动政策,引起的变化导致的后果,她不能预测。 是以,她只能改动一点小?小?的政策,大?方面的政策,她承担不起。 男女平等的两性?矛盾,相较于社会制度的阶级矛盾,改变的话,引起的变化或许不会太失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时此刻,她很佩服那些推翻封建制度,建立共和制度的主?角。她没这能耐。 即使是在两性?平等的政策上,一 YH 些具体的细节的理论与实践,实施措施,她懂得也不是很多。她在现代时,只是一个刚上大?二的普通大?学生?而已。 拉回扯远的思绪,她定神?,道:“我就想要男女平等。如果这条法令真的能实施,那么这将是福泽天下的大?善事。” 谢扶光:“好。” “皇帝他会听你的吗?他要是反对怎么办?” “他不敢。” “男女平等的法令,会触犯男人的利益权力,他作为男人,兴许不会同意。” “不同意?”谢扶光歪头,朱红眼纱映着光影,口吻轻描淡写,“那就杀了他。” 他弯起丹唇,“谁不同意,就杀谁。” 沈秀一顿。 紧接着又听他道:“你说的,这是在做福泽天下的大?善事,所以反对的人,都该杀。” 他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伐果决,冷酷残忍的疯子。沈秀怔神?。一些她忽略的记忆漂浮上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沉静许久,她恍惚地拍拍他的手?背,“扶光,我去看看鸡汤炖好了没,马上回来,等我。” 走出屋子后,沈秀面色一变,气息紊乱起来。 失忆时,她忘记了原著的内容,并不知?谢扶光手?底下有?许多不该死的亡魂。 恢复记忆后,她沉浸在悲伤痛苦里,后来与他和好,又沉浸在喜悦里。直到方才,她才想起来,他杀过?很多不该杀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人不是指他接悬赏令杀的人。接悬赏令杀人,并不是他主?观杀人,那是他的任务。 她是指其他不该杀的人。 因为小?时候被虐待,被抛弃,他受了很多苦,性?情变得阴暗扭曲,残酷极端。 没人教过?他什么是善恶,什么是是非对错。他只按自己心情行事,招惹到他,不顺他心,便?随便?杀戮。 例如赵金金当初缠着他,他不耐烦,便?直接一剑杀了她。 若不是赵金金命大?,被神?医所救,她早就死了。 赵金金缠着他,站在他的立场上,她确实讨人烦,确实做得不对,但罪不至死。且她还救过?他的命。他就这样毫不留情一剑杀了她。何等的残忍无?情。 他手?底下,有?许多像赵金金这样,罪不至死的冤魂。 杀人偿命,他该为那些亡魂偿命。 并不是说他现在为了她不再随便?杀人,从?前做过?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 沈秀整个人颤栗起来。 可是,他幼时没人教过?他是非善恶,没人教过?他怎么做是对,怎么做是错。 若他小?时候有?人教他,他或许不会犯下杀孽。他幼时被虐待,他那么可怜,他……沈秀猝地一震,她意识到,她居然?在为他找借口。 “啪!”她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错了就是错了,他幼时的可怜,不是他做错事的理由。 他做错了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否则那些冤魂,何以安息? 她爱他。但不能在爱里,迷失自己。她的原则,她的三观,不允许她忽略他犯下的罪孽,然?后若无?其事,与他和和美美在一起。 从?前她看到影视剧小?说里,主?角或者是配角是法外狂徒,结局没任何惩罚,她会狂骂三观不正,令人恶心。所以她又怎能忽略谢扶光从?前犯过?的错。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必须偿命。 明媚的天空,变得灰暗起来。云层被裹挟的水分拉得很低,连带着把天空拉坠到了头顶。 空气被拉坠下来的天空,挤压得让人窒息。 整个燕州城仿若被盖上了锅盖,一切生?灵都将闷死在里面。沈秀被闷得喘不上气。 喘不上气的缺氧,使她心脏碎裂。一颗心一片一片碎落掉地,变成地上的一滩烂泥。 “秀秀,你站在这做什么?乌鸡药汤炖好了,赶紧端过?去让扶光喝了。”杨氏的从?身后走过?来。 迅速整理好情绪,沈秀低头道:“嗯。” 将乌鸡药汤端到房里,沈秀的视线落在谢扶光身上。 他靠在床边,乖乖巧巧地等她回来。 乌鸡药汤的热雾浸湿了她的眼,她把泪水逼回去,竭力克制情绪,表现得正常一些,“药汤炖好了,你先喝一点。” 喂他喝药汤时,她听到他说:“你说的法令,方才我已派人吩咐下去。” 法令,男女平等的法令。听他提及此事,沈秀心中轰然?一响。 他是该偿命,但他不能死! 他得压着秀国皇帝,好让秀国好好实施男女平等的法令。若他死了,秀国皇帝万一把法令撤了呢。她不相信秀国皇帝,她只相信他,只相信他的能力。 他不能死,他一人活,天下万万被压迫的女子便?可活。 思及此,她心念电转。 谢扶光做这样福泽天下女子的大?善事,能否为他之前犯过?的错,赎罪? 他以后多做这样的善事,能否为他之前犯过?的错赎罪? 能不能赎罪,还得问问那些亡魂。那些亡魂,会给谢扶光赎罪的机会吗? 谢扶光都没给他们活的机会。他们又怎会给他赎罪的机会? 谢扶光不偿命,他们何以安息? 他不能死,可他又必须偿命。 猝地,一个念头不由自主?袭卷至她灵台。他不能死,可又必须偿命的话,她可以替他偿命。 她可以为他偿命,让那些亡魂得以安息。 纷乱痛苦的心,骤然?平静下来。 她这条命,原本也是他救回来的,她可以代替他。 甚至半分没有?犹豫,就在此时此刻,她已经立刻做好决定。 做好决定,她出神?地凝视着谢扶光。 她与他,从?相识到相爱,经历过?那么多,受了那么多的苦,走过?那样长的一条路,直到现在所有?误会都已经解除,所有?苦难都已经过?去。 她原本以为,路走到尽头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却?是穷途末路。 不,从?她爱上他开始,他们的路,就已经是穷途末路。 她注定不能与他好好在一起。除非她遇见他时,他还没来得及犯错。 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过?去的事不可改变。 “秀秀?” “秀秀?” 沈秀回神?,“什么?” “你在发呆?” “我在想一些事情。” “想些什么?” 她嗫嚅着失色的唇瓣,“我在想,法令一旦实施,天底下所有?女子大?抵都会感谢你。” “她们该感谢的是你,是你的提议。” “但没有?你的支持,这条法令恐怕很难颁布出来。多谢你,我替天下女子谢谢你。” 谢扶光还欲说什么,沈秀抢先他一步,“好喝吗?” “好喝。” “那再喝点。”她笑笑。 清风吹来,明灿的日光一晃,穿过?珠帘。珠帘轻轻脆脆的碰撞声里,道道光影落在沈秀面庞上,她的笑容映得清晰可见。 苍凉与悲怆的笑容里,一滴泪从?她弯弯的笑眼里垂落。 第 169 章 秀国新出的法令已经颁布了三个月。经历过反对, 抗议,动荡,镇压之后, 大局已定?,一切都已平静下来,稳定?下来。 这?日, 风雾氤氤,细雨绵绵。两位巡街使正在街上巡逻时, 一位紫衣姑娘扑过来,“大人!大人!我要告发我爹!” 巡街使:“你要告你爹?告他?什么?” “我爹说我一个姑娘家, 不能继承家业, 要把家业交给旁系侄儿!他公然违抗法令!” 巡街立时横眉倒竖,“甚么?如今无论男女,皆有继承权, 你爹竟公然敢违抗律法?走,带我们去你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多谢大人!”紫衣姑娘喜极而泣, 忙带着巡街使往家里去。 站在街边的沈秀, 目睹这?一幕, 笑出声来。谢扶光握紧她的手,“在笑什么?” “新法令实施得很不错。”她举着天青色的伞, 笑道。 如今秀国实际上归谢扶光, 归曼陀教?管,在谢扶光的铁血手段镇压下,新颁布的法令实施得极好。 有他?在, 天下万万千千被压迫的女子, 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她与他?十指相扣,牵着他?往前走。步 弋? 至小摊前, 她道:“好香,扶光,要吃鱼笋夹子吗?” “要。” “阿婆,我要两包鱼笋夹子。” “诶,好嘞。”阿婆炸鱼笋夹子时,不着痕迹偷瞄一身红裙的沈秀,与一身红袍的谢扶光。 阿婆暗自?感?叹,这?位朱衣小郎君,真真好颜色。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这?姑娘也是真真有好福气,能觅得如此好颜色的郎君。 只是这?位郎君眼?睛看不见了,颇有些可惜。 沈秀把?炸好的鱼笋夹子喂到谢扶光嘴边,“刚出锅的最好吃了。” 谢扶光低头,咬了一口?,神色温柔如水,“好吃。” 她笑吟吟,“我就说好吃罢。” 卖鱼笋夹子的阿婆又暗自?啧了声。小郎君不仅好颜色,还温柔得很。 这?时雨大起来,转瞬便雨横风狂。沈秀赶紧牵着谢扶光回家。 夜雨潇潇。 谢扶光雪发散落,灯影笼罩着他?莹白的肌肤,映出昳丽妖冶逼人的美丽。 他?眼?尾染上了抹朱砂红,泪水与汗水湿润了睫毛,嫣红的嘴唇里吐出“秀秀”这?两个字。 额发汗涔涔,玉白的肌肤氤氲着红潮,他?抱紧沈秀。沈秀亲亲他?,“扶光,下辈子,你还会爱我吗?” “会,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爱,无论何时遇见你,都会对你一见钟情。” 他?对她,一眼?入心,一念心动,一生?绵延。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如此。 “这?可是你说的。”她莞尔,“我下辈子也会爱你。” 将?将?说完,她黯然,“可是,我们下辈子不知是否还会遇见。” “会的。” “你怎知会?” “相爱的人,总会遇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相爱的人,总会遇见……”她呢喃着,轻轻抚摸他?锁骨上的痣,有些怅惘。 沉默良久,她道:“扶光,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我要去做一件事。” “我与你同去。” “这?件事我要一个人去做。” “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可能要好多天才会回来。” 他?唇角往下倾斜,又焦躁痛苦起来,“不想?与你分开。” “不行。扶光,听我的话。” 他?唇瓣翕动几下,拉起她手腕,贴在他?颊边,她触碰到了他?颊边微热的水意。 “秀秀,我同你一起去,别离开我。” 他?眼?角泛红,泪意涟涟,又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变得那么爱哭。 若不是遇见他?,沈秀不会相信,一个强大无畏的疯批病娇,竟这?么爱哭。 她擦擦她的泪,沉气道:“这?件事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做,你不能跟我一起去。真的不可以。扶光,听我的话。” “秀秀,我————” 她用食指堵住他?的嘴,“你忘了我从前与你说过的话,我想?做什么,你要尊重我。” 好半晌,他?才垂下如蝶翼的长睫,“我尊重你。” “不要悄悄跟着我,也不要派人悄悄跟着我。你若这?样做,我会很生?气,很不高兴。” “知道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要多做善事,多多行善。” “好。” “还有,好好照顾我娘。” “好。” “等我回来。” “我等你。” 入睡前,谢扶光像从前的日日夜夜一样,把?他?的头发与她的头发挑出一缕,绑在一起,“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离。” 他?每晚都会说这?句话。 她抚摸他?的长发,“恩爱永不离。” 她又要食言,她总是如此,总是对他?食言。 这?一夜,沈秀睁眼?到天亮。谢扶光亦一夜未眠。 用早食时,杨氏得知沈秀要远行,她惊讶,“你要出去一趟,要好些天才会回来,今日就走?” “对。” 杨氏问她要出去做什么事。她只说现在不便说,回来再与她说。杨氏道:“外面?下着雨,不若等雨停了再去?” “得快点去,等不及了。” 那些亡魂,等不及了。她多活一日,便多一日罪孽,多一日煎熬。如今法令已颁布,大局已稳定?,也是时候为那些亡魂偿还性命了。 天气阴晦,长空苍黄。淅淅沥沥的雨滴在伞面?上,潮湿的空气,给人心上蒙上了沉重的水气。 沈秀举着伞,问谢扶光:“记得我昨日与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娘,多行善事,等你回来。” 她抱住他?,“一定?要等我回来,我回来的时候要在家里第一时间见到你。要是我回来第一时间没看到你,我会很伤心。” “你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第一时间看到我。”他?用力拥紧她,像是要融进?她的身体里,这?样他?便能与她一同离开。 “我走了。”她拍拍他?的背脊。 他?没放开她。 “扶光,我该走了。”她用力推开他?。 “下着雨呢,别送我。”她用极轻松的口?吻,“对了,要是我没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但我总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我等你。” 沈秀知道,她这?么说了以后,他?一定?会好好等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等她回来。 她需要他?好好活着,为了天下女子,她需要他?好好活着。 她转身离开。走了一截路,她回过头看他?。 他?看着离开她的方向,玉□□致的脸上,有泪珠滑落。 她想?过去给他?擦泪,双脚却凝固在地面?上。她离他?只几步之远,却似是隔了万水千山,路远迢迢。 指甲陷进?掌心里,疼痛让她狠下心来,她继续前行。一路奔行,她来到离燕州城极远的深山老林。 空山寂寥,冷月如钩,河水幽静。沈秀站在溪水边,凝望粼粼水面?。 之前她曾对谢扶光发过誓,若再离开他?,便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这?一次,她又离开了他?。誓言应验,她果然要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了。 又哭又笑着,她跪下来,对着虚空里的亡魂道歉,她说自?己会替谢扶光偿命,望他?们得以安息。 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后,她又喃喃:“娘,爸,妈,对不起。” 她把?沉甸甸的石头绑在自?己身上。 她准备投河。身体沉在河里,不会有人发现她已死。为避免尸体漂上来被人发现,从而被谢扶光知道她已死,她只能沉底。 她曾溺水过两次,她害怕溺水,却没想?到到头来,溺水却是她最稳妥的死法。宿命般一样,她注定?要死在水里。 带着沉甸甸的石头,她毫不犹豫,义?无反顾跳下去。 “噗通!” 荡开波浪的水面?,很快恢复平静。 月落日升,长河一如既往幽静美丽。无人知晓,有一位叫沈秀的女子,永远沉睡在了河底。 第 170 章 “阿娘!阿娘!我中了!我中了!” 小桃看话本时, 她女儿飞鸾风风火火奔进屋子里,激动地手舞足蹈,“阿娘, 我中秀才了!” 小桃放下话本,“当真?” “真的真的!娘我中啦!” “哎哟,我闺女真真能干!”小桃喜不自胜, 抱住飞鸾,“竟真考中了!” “娘, 我以后会考个状元回来!” “嘘!莫说大话,让人听了笑话你。” “才不是大话, 我定会考个状元回来!” 小桃看着信心十?足的飞鸾, 笑了笑。她感慨起来,日子过得真真快,当初生下来没几斤重的小婴儿, 十?五年过去,已长成了比她还高的大姑娘, 还是中了秀才的大姑娘。 “那你可真要考个状元回来, 到时候咱家真要光宗耀祖了。”她欣慰地摸摸飞鸾的脑袋。 “我一定会的!”飞鸾拍拍胸脯, 壮志凌云,“我要做当朝第三个女状元!” 自十?五年前女子也可以科举之后, 这十?五年间?, 一共举办了四次科举,当朝已出现了两个女状元。飞鸾想做第三个女状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五年一共四次科举,就出了两个女状元, 能出女状元, 说明女子也与男子一样聪明。 飞鸾哼笑,直到现在?, 都有好?些老辈子的人,说女子不如男呢。 她轻蔑地撇撇嘴,以前女子不能念书,不能科举,所以男人才会认为女子不如男子聪明。 呸! 从这四次的科举结果来看,女状元也有,男状元也有,明显男人女人都是一样聪明的。谁说女子不如男? 女与男,都是一样聪明的,没有什么性别之分。 “对了,爹呢?” “他去了主上?那里。” “主上?…… 依誮 ”飞鸾语气微顿,“他还在?那里等?么?” “还在?。”忖了忖,小桃道:“我去叫你爹,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她来到沈宅门口。 门口,男人坐在?座椅上?,一袭朱衣,眼睛上?蒙着红纱,玉□□致的面容浅浅笼罩着天光。 十?五年过去,已不惑之年的谢扶光,仍同?以前那样好?颜色。小桃叹了声?。 自十?五年前,沈秀离开后,谢扶光每日都会在?门口等?沈秀回来。 一日,两日,三日…… 一年,两年,三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十?五年过去,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偏执又执拗地等?。 这些年,他在?等?沈秀的同?时,也做了许多善事。如今人人都称他为谢大善人。 他们?很多人却不知,这位大善人,从前是位嗜血的杀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杀神变成大善人,只是因为沈秀。 思及沈秀,小桃眼眶湿热起来。夫人她到底去了何处,为何还不回来?她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不然为何还不回来。 主上?等?了她这么多年,找了她这么多年,始终寻不到她半点踪迹。 她这般想着的时候,见杨氏出现在?了谢扶光身?边。 十?五年过去,杨氏鬓染白霜,已老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杨对谢扶光道:“扶光,你还要继续等??她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谢扶光:“她说过,若她没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但?她总会回来。”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你真的要一直等??” “我会等?她。”谢扶光:“她回来之后,没有在?家里第一时间?看到我,会很伤心。” 杨氏抹泪,目睹这一幕的小桃,也掉下泪来。 小桃的丈夫,是谢扶光的属下。与丈夫一同?回屋时,她问:“主上?叫你去做什么?” “让我们?去寻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 “对。” 这一年,四十?多岁的谢扶光,在?眼角出现皱纹后,后知后觉自己终于开始老了。 他开始畏惧衰老。 并不是怕死。而是怕他活不到沈秀归来之时。 是以,便让人去寻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小桃又难过起来,“主上?真的要等?夫人一辈子。” “是啊。”丈夫也没想到,主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痴情。寻常人等?个一两年,恐怕就去觅了新欢。主上?已等?了十?五年。人这一生不过百载,能有多少个十?五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有谁能捱得过这样的煎熬。 …… 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谢扶光派出去的人,寻寻觅觅多年,无果,只是徒劳而已。 这一年,飞鸾已成为当朝首辅。这一年,女帝驾崩,大公?主登基。 女帝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所有人都在?欢庆新皇登基,只有谢扶光,仍然坐在?门口等?沈秀。 所有的欢庆与热闹,都不与他相?干。他坐在?门口,朝着沈秀离开的方向?,静静等?待。 凉风吹动他雪白的发?丝,朱红的衣袂,他岿然不动。 小桃跪求上?苍,请上?苍让沈秀快些回来。 世上?没有长生药,谢扶光用尽全力,也只活到了七十?八岁。 临死前,他换上?了成亲时穿的“嫁衣”,多年前他亲手绣的喜服。 纵然年华逝去,容颜苍老,他也是最?好?看的老头子。穿上?朱红喜服后,仍然昳丽如花,艳光逼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手里握着荷包。荷包里,是他与沈秀的结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离。”他低低道。 尔后他开始交代?后事,若沈秀回来了,告诉她,他不是故意不等?她,望她原谅他。 “小桃,死后,将我树葬。” 同?样白发?苍苍的小桃问,什么是树葬。 他说,骨灰与土壤混合,然后在?上?面种上?一棵树,用骨灰土壤来养育树苗,便是树葬。 这是一个生命的流逝,另一个生命的起源,是一个生命的消失,另一个生命的生长。 树葬不仅在?死后帮助了另一个生命的成长,且种树还有助于环境保护。 谢扶光:“秀秀说,这也算是在?死后,做了一件善事。” 原来他想要树葬,是因为沈秀喜欢树葬。沈秀离开前,让主上?多做善事,主上?直到死,也没忘记要做善事。 小桃苍老的脸上?布满泪痕,“我晓得了,主上?。” “用松柏。她喜欢松柏树。” “好?。” 一切都交代?完毕,弥留之际,谢扶光轻喃:“秀秀……” 他最?后的遗言,是沈秀的名字。 第 171 章 正文完 第 171 章 “太阳当空照, 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四岁的沈秀, 背着小书包,一边唱歌,一边蹦蹦跳跳走进幼儿园。 “秀秀, 好好跟着老师学习,和?小伙伴们好好交朋友, 爸爸妈妈下?午来接你。”沈妈妈沈爸爸笑着摸摸沈秀的羊角辫。 “嗯嗯。”沈秀扬起肉嘟嘟的圆脸,甩甩可爱的羊角辫。她踢踢踏踏奔进教室。 “秀秀, 刚才我听老师说, 我们班来新同学啦!”青青凑过来,兴高采烈扒拉她。 “新同学啊。”沈秀点点头,翻开课本, “ Apple,苹果, Banana, 香蕉, 青青,这些单词你都记住了吗?” “没有。” “那你快记。”沈秀专心背单词, “哎破, 哎破,不拿拿,不拿拿。” 青青也跟着她念, “哎破, 哎破,不拿拿, 不拿拿!” 老师带着新同学进入教室的时候,沈秀还在背单词。 青青:“哇,新同学长得好好看!”沈秀抬头看去。 站在老师旁边的小男孩,小脸蛋红红的,如红苹果一般,“大家好,我叫陆阳阳。” 沈秀热烈鼓掌,继续背单词。 下?午放学,沈秀如归巢鸟儿?,扑进沈妈妈怀里,“妈妈,妈妈,吃肯德基!今天?说好的!” 沈妈妈:“小孩子吃多了不好。” “可是你答应了的。” 沈爸爸:“走吧,答应了孩子的。” 沈妈妈无奈,“那少?吃点。” 这会儿?不是饭点,肯德基里人不多。沈秀坐在窗前,翘着小腿晃来晃去。 香蕉派端上来时,沈秀脱口而出:“不拿拿派。” 她啃着香蕉派,余光发现外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很漂亮的车。红艳艳的车,像花一样漂亮。她扫视着车子时,忽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车里的小男孩,黑发卷卷,乌黑亮丽,皮肤莹白,眉眼精致,唇红如砂。 他长得比今天?新转来的同学陆阳阳还好看。她多看了他几下?。 老师说,一直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她是礼貌的乖孩子,于是很快就转移开目光。 外面的车子里。谢爸爸启动引擎,正要把?车开走,耳边忽然传来儿?子的声音,“爸爸,我要去那里。” 谢爸爸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肯德基?” 谢妈妈意外,“扶光,你不是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爸爸妈妈,我要去那里。” 谢妈妈和?谢爸爸牵着谢扶光走进肯德基,一家三口一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男人高大挺拔,温柔俊美,女?人昳丽美艳,如花似玉。小男孩结合了夫妻俩所有的优点,比他们两人的容颜还要胜出几分。 有人小声议论:“是明?星吗?” “是明?星吧!” “不是说星二代都赶不上父母的吗?” “反正我没见过哪个星二代长相能比得过父母的,星二代大多都长残了。” 沈妈妈偷偷瞄谢扶光,道:“那孩子长得可真好。他好像朝我们走过来了?” 谢扶光走过来,“你们好,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很有礼貌,举止温温柔柔,长得又漂亮,很难让人拒绝他。沈妈妈忙不迭道:“可以,随便?坐。” 她不解的是,明?明?就有空位置,为何要坐他们这一桌?他们好像不认识。谢妈妈和?谢爸爸穿着不菲,气质不俗,大抵是有钱人。他们家也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啊。 谢爸爸谢妈妈见谢扶光直奔人家的座位,也惊讶与疑惑,谢妈妈先反应过来,“扶光,这位小妹妹,是你同学?” “不是。”谢扶光进了肯德基后,视线就一直定在沈秀身上。 沈秀颇为心虚。是不是因为方才他在外面车子里时,她一直盯着他,他觉得她不礼貌,所以来找她算账。她底气不足,“你要吃这个吗?” 她把?香蕉派赔给他,希望他不要生?气。 “谢谢。”谢扶光去接banana派。在即将接到banana派时 依譁 ,他下?意识把?手放到她胳膊上。 抬起她的胳膊,他咬了一口。 沈秀愣住。沈妈妈沈爸爸,谢妈妈谢爸爸都纷纷一愣。 谢妈妈一把?拉走谢扶光,“扶光,你做什么!” 拉走谢扶光后,她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家孩子不懂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妈妈检查了一下?沈秀的胳膊,上面牙印浅浅,瞧着不严重,她问:“秀秀,疼不疼?” “不疼。” 沈妈妈松口气,皱眉对谢扶光说:“你这孩子怎么随便?咬人。” 谢扶光垂睫,漂亮的脸上布满歉意,“对不起,我刚才走神,把?她的胳膊当做了banana派。” 一个漂亮到极致的小孩,很容易让人心软,谢妈妈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谢扶光。她看看沈秀。 沈秀挠挠后脑勺,“没关系,不疼的。” 见沈秀原谅谢扶光了,沈妈妈对谢妈妈道:“没事?,不是故意的就好。” 谢妈妈说,为表歉意,他们今日这一餐他们请了。 “不用不用,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也没出什么事?,用不着这样。”沈妈妈连连推拒。然而到底抵不过谢妈妈的热情,应了她。主要是一个风情万种,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一直求自己,她真的很难把?持住。 谢妈妈和?谢爸爸入座。谢妈妈问谢扶光,“扶光,你想吃什么?” 谢扶光一直看着沈秀。 “扶光?”谢妈妈拍拍他的肩。他缓慢动了一下?浓长而卷的睫毛,指向沈秀吃的套餐,“这个。” 沈秀瞳仁亮晶晶,“你也喜欢吃汁汁嫩牛堡和?banana派吗?” 他弯眸,“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秀,你呢?” “谢扶光。” “你的名字好听。”四岁的沈秀还是个好奇宝宝,“不过,扶光是什么意思呀?” “日光。” “喔!你的名字真好。”他长得好看,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就像日光一样,闪闪发光。怪不得叫扶光。 “你的也好。”谢扶光伸手,像是要与她握手。 是要像大人那样握手吗?沈秀跟他握手,学着大人的样子,“你好你好。” “你好。” 他的指尖微微凉,触感像妈妈脖子上代的玉坠。沈秀松开时,他却?握紧了她的手。像是她的手已经?属于他,他不会再放开一样。她正要说些什么,他松开来她。 服务员将套餐端上来。因为谢扶光长得漂亮,服务员还多送了他两个甜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秀的注意力黏在了粉红色的甜筒上。下?一秒,甜筒送到她面前。 谢扶光:“给你吃。” “谢谢,不用啦。” “我不爱吃这个,给你吃。” “你真的不爱吃吗?” “不爱吃。” “那……谢谢。”沈秀接过甜筒。 谢妈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谢扶光,又看了看沈秀。 吃完东西?,两家人告别。 上了车,谢妈妈道:“扶光,你倒是很喜欢刚才那位小妹妹。” “喜欢?”谢扶光歪头,精致漂亮的眉目间上闪过一丝迟疑。 想把?她吃进肚子里,让她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永远不离开他,这是喜欢么。 夜里,锦江富人区,灯火明?亮的别墅里,谢爸爸端着牛奶来到谢扶光身侧。 谢扶光在划拉平板。 注意到触及平板里的内容,谢爸爸放下?了牛奶。 平板搜索框里:为什么想吃人? 谢爸爸:“你想吃谁?” 谢扶光如实?回答:“沈秀。” “今天?那个小姑娘?”谢爸爸蹲下?来,平视谢扶光,“扶光,告诉我,为什么想吃掉她?” “想把?她吞进肚子里,让她不离开我。” “你果然很喜欢那个小姑娘。” “想吃掉她,就是喜欢她?” “你想吃掉她,是因为不想她离开你,不想她离开你,是因为你喜欢她。”谢爸爸抚摸谢扶光的小卷毛。 他的儿?子似他。当年他第一次见海丽耶时,第一反应也是想吃掉她。 见到她的第一眼,他想吃掉她,想得到她。 若得不到她,浑身血液宛若被被溅上沸腾的油花。只有她的吐息能令他清凉。 就算她死了,也要把?她的骨头挖出来,吞进肚子里,再与她一起合葬。 儿?肖父,扶光果然是他的儿?子。 只是,扶光才六岁,就已经?到了喜欢女?孩子的年龄,是否是有些过于早熟。 “扶光,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扶光若有所悟。 谢爸爸笑容和?煦,温柔如春风,“别让妈妈知道你想吃掉那位小妹妹。” “你们父子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谢妈妈擦着湿润的长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没说什么。”谢爸爸摩挲她波浪卷的长发,“我来给你吹。” …… 沈秀再一次见到谢扶光,是五日后。这一日,青青给沈秀分享零食时,偷偷瞄朝不远处的陆阳阳,“秀秀,陆阳阳好好看哦,他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呀!” “不是的,有比他好看的。” 谢扶光就比陆阳阳好看很多。 她正想着谢扶光,视野里就出现了谢扶光的身影。 老师拍拍手,“同学们,咱们班又来新同学啦。” “哇!”青青惊呼,“新同学比陆阳阳还好看!” 谢扶光进入教室后,第一眼锁定沈秀,他对她笑了笑。在他自我介绍后,老师问他想坐哪里。他指向沈秀身侧的座位。 “行?,那你就坐那里,有什么问题就告诉老师。” “谢谢老师。” 真是懂礼貌的好孩子。老师揉揉他的小卷毛,满脸“慈爱”,“去吧。” 谢扶光来到沈秀身侧。沈秀道:“好巧呀,你居然到我们幼儿?园了,我们就是同学啦!” “我特意转过来的。” 沈秀惊讶,“特意转过来来的?为什么?” “因为你。” 她错愕,“我?” “我喜欢你,想和?你待在一起。” “啊?” 他凑近,漆黑漂亮的瞳孔,如琉璃一样,流溢着光彩,“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想起他那天?给她的甜筒,沈秀道:“喜欢的。”就像喜欢青青,还有喜欢其他小朋友那样的喜欢。 谢扶光的红唇弯如新月。 沈秀仿佛看到一朵红艳艳的花,从他唇边绽放出来。 她年纪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美,只知道谢扶光笑起来时很好看。好看到好像整个世界的光都笼罩到了他身上。 “你也喜欢我?”谢扶光笑吟吟,握住她的手。 “嗯!”她回握他。以后他们就是好朋友啦! “以后你叫我秀秀,我叫你……光光怎么样?” “好。” 他又靠近她了一些。沈秀鼻翼动了动,闻到谢扶光身上的花香味,冷香冷香的,很好闻, 她想问他擦的是什么宝宝霜,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青青终于出声,“秀秀,你们认识呀?” “认识的。” 这边厢,老师见谢扶光和?沈秀就这么一会子,都好到手拉手了,貌似相处得很好,她安下?心来。 谢扶光比班里的同学要大两岁,原应去上中?班,园长说他来她这个班时,她很意外。但也没多问,年岁大一些的小朋友上小班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在见到谢扶光后,她才知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儿?,长得若小天?使一样。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个童星。打听后才知道,他不是什么童星,是家里很有钱的小少?爷。 见到谢扶光后,老师又开始担忧起来,谢扶光比其他小朋友大两岁,也不知和?他们会不会相处得好。 这会子见他和?班上的同学相处得很好,她也总算放下?心来,“好了好了,上课了。” 下?课后,青青牵着沈秀去做游戏。沈秀拉了拉谢扶光,“光光,我们去玩游戏!” 谢扶光的视线,落在沈秀和?青青牵在一起的手上。 因嫉妒而燃烧起来的火焰,让他眼角染上了胭脂色。 “光光?”沈秀以为谢扶光没听到,又喊了他一次,“不想玩游戏吗?” “想。”他用 依譁 力把?她从青青身边拉过来。 “我们玩两人三足走。”青青乐呵呵地把?绳子拿出来,“秀秀你和?新同学一组,我和?麦麦一组!” 青青原本想和?秀秀一组,但要照顾新同学嘛,新同学和?秀秀认识,那就和?秀秀一组啦。 沈秀接过绳子,把?她的右腿和?谢扶光的右腿绑在一起,“光光,等会儿?我们加油!” “加油。” 比赛结束,五个小组,沈秀与谢扶光跑得最快,拿了第一名。沈秀开心地哇哇叫,“光光,我们太厉害了!” 他与她合掌,“因为你很厉害。” “都厉害!”沈秀弯下?腰,去解开绳子。 谢扶光拦住她。 沈秀:“怎么了?” 谢扶光垂目。他不想解开绳子。他想与她就这样,永久绑在一起。 他蹲身,捏着绳子,直接打了个死结。 沈秀疑惑,“光光,干什么呀?” 他眉眼弯弯,声线温柔,“这样,你就永远离不开我了。” 他笑盈盈,漆黑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彩。极端的愉悦在他玉白的面庞上跳跃,整个人透着病态的兴奋。 沈秀诧异,“光光……”话音将将落下?,一个皮球飞速朝她砸了过来。 “小心!”谢扶光扑倒沈秀。沈秀一踉跄,脑门直接撞在他脑门上。她头晕目眩,立时晕过去。 …… “医生?,我们家孩子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只是撞晕过去了而已,不用担心。这会儿?不是醒了吗,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爸爸把?医生?送到门口。 病床边上,沈妈妈摸摸沈秀,“秀秀,秀秀?” “妈,妈妈,我没事?。”沈秀嗓音沙哑。 沈妈妈觉得自家闺女?似乎有些不对劲。方秀秀才醒来后,一下?子抱住她和?丈夫,像是很久没见过他们俩一样。然后就安静下?来,一直不说话。 秀秀有些不对劲。 秀秀从前眼神天?真无邪,懵懂纯净。而方才醒来后,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成熟感,不像是小孩子的眼神,倒像是大人的眼神。 是不是撞头撞懵了? “妈,咳,妈妈,我想睡一会儿?。” “行?,你睡,我们不打扰你。” 沈秀拉上被子,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孟婆汤再一次在她身上失效。她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 上上辈子,自己为救人,被一棍子砸死。 上辈子,她投河而死。 这辈子,她恢复了前两世的记忆。 她消化着记忆,倏地一下?翻身下?床,“妈,扶光怎么样,他在哪里。” 沈妈妈带着沈秀来到隔壁病房。床上,谢扶光昏迷未醒。 沈秀神色沉凝。 这个叫谢扶光的小男孩,是否是谢扶光的转世。长得一样,名字一样,会不会是他的转世? 她想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事?。谢扶光把?她和?他的小腿绑成死结,说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他。 这个谢扶光,行?事?是熟悉的病态,熟悉的疯癫,与古代的谢扶光很像。 他或许就是谢扶光的转世。 她沉默地凝视着谢扶光,尔后上前,“扶光,醒醒。” “扶光。” 谢妈妈:“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谢扶光掀开了眼帘。 “扶光,你醒了?”谢妈妈一喜。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刻,沈秀忽然有些不敢面对谢扶光,她转身就走。 “秀秀,去哪儿??” 她转过头,与他对视上,须臾,她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还好。”她细细打量他。 “没事?就好。” 就连神态,说话的语气,都与古代的谢扶光一模一样。他到底是不是他的转世? 她狐疑地打量他。他摸脸,“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的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她凑到他耳边,“我有悄悄话和?你说,你让他们先离开。” 谢扶光侧头,“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我有话和?秀秀说,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待谢家夫妻和?沈家夫妻离开后,谢扶光问:“你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 沈秀凑近观察他,她掐住他的下?颚,仔仔细细逡巡几番。 像,实?在是太像,完全一模一样。 谢扶光:“怎么了?” 她沉吟着,忽然想到什么,扒拉开他的衣领,往他锁骨上一瞧。 红晕爬上他的面颊,他像染红花汁的花瓣,“秀秀?” 看到他锁骨上的痣,沈秀心跳加速起来。连身上的痣都一模一样。她把?衣领扯回原位,“你之前说,你喜欢我?” “是。” “是什么样的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知道。我爸爸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沈秀安静下?来。她曾问过谢扶光,下?辈子还会不会爱她。他说过,无论何时,他都会对她一见钟情。 “你年纪还这样小,你才多大点,明?白什么是一见钟情吗,明?白什么是真的喜欢吗,你确定真的喜欢我?” 他抬起她的胳膊,轻轻咬了一口,“想吃掉你,就是喜欢你。” 沈秀心头轰然一震。 曾经?,古代的谢扶光也说过,因为喜欢她,所以第一次见她,就想吃掉她。他当初也咬了她的胳膊。 “所以,那天?你咬我胳膊,根本就不是把?我胳膊当做了banana派,你是……你是想吃掉我?” “是。但我不会吃掉你,我爸爸说,我只是想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秀秀,不要害怕。” 他肯定就是谢扶光的转世。沈秀断定。 咽回胸腹中?逆冲而起的情绪,她竭力镇静。 良久,她道:“你会对我说谎吗?” “不会。” “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没有。” 他应该的确没有。毕竟他年纪还这么小。 这辈子,他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不是什么法外狂徒。她不必再受良心上的谴责,不必有任何负担。 深深的笑意染上她的唇颊,“真好,真好。” 谢扶光:“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违法犯罪过?是因为我说想吃掉你,所以你认为我曾经?违法犯罪过?” “不是,”她说,“我只是不喜欢违法犯罪的人。” 他眨了下?长长的睫毛,“我不会违法犯罪。” 沈秀:“永远都不要。要遵纪守法,做三好公民。” “好。”言毕他突然蹙了下?眉,抱住头。 “扶光,怎么了?” 他喘.息起来,痛苦让他脖子上暴起数条青筋。 “我去叫医生?!”沈秀转身就跑。 手腕一紧,她被谢扶光拽住。她转过身,对上一双交织着痛苦与哀伤的眸子 记忆里的,熟悉的眼神,让她浑身颤栗起来,“你……” “你为何变得这样小?又是梦么。”他轻喃,“原来人死后,也会做梦。” 灯光笼罩着他白皙的面孔,将他目里的哀伤与痛苦映得清晰可见,他抓紧她的手腕,“秀秀,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一直不回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