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 Ⅰ. 海盗 初冬。 城郊酒驿，壁柱房梁皆是榆木，年月久早已微显黑黄。 东海岸季风影响的潮湿环境下，略带水分的围炉篝火燃烧间迸发着脆裂火星。 皮甲护腿上丰富的海腥味儿发散着，锃亮铁器晃着锋利光泽，粗糙躯体上密布火铳弹孔与狰狞伤疤，亡命徒乖戾的眸中倒映出火焰。 侍者手指颤抖，妇人掩面而泣，酒馆主人面如死灰。 所有顾客早已经落荒而逃，躲避穷凶恶极的匪寇。 贝玛公国东海岸声名狼藉的组织，黑帆海盗团，正在这里工作。 船长李思特做事贯彻三个原则，得以让他在没有外置修改器并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在这个波云诡谲的异世界，活到了第十个年头。 第一是人不狠，站不稳。 出来做事讲究一个包装，是不是狠角色不重要，要让对方感觉自己是狠角色。 他的武器是一柄血迹斑斑的链枷，木柄一端嵌铁壳栓着锁链套上了两颗半个脑袋大满是尖刺的铁球。之所以套两个，因为李思特认为这是高贵的范围伤害，这是副武器，用来对付一些喽啰。 主武器是一米多的长柄战锤，立在一侧，大铁锤背面的凿刺尖得能跟鹤嘴锄一样采矿，不过大多数时候用来采集其它事物，李思特将其唤作“霜之杜鹃啼血”，比哀伤更哀伤，太痛了。 他认为自己的穿搭也非常时尚唬人，胡子长到结成了潮流辫子，钢针一样耸立的利落短发，一道指头粗细的伤疤横切过鼻梁几乎贯穿双耳，曾经差点被一斧子爆头。身着轻便的皮革胸甲，棉麻裤，一双墨色大头皮靴。 “阁下的借款加利息，以及我本人的劳务费，一共是十七金龙。” 李思特身形高大，约莫两米，嗓音沙哑，常年混迹海上风吹日晒皮肤糙粝，已经演到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了。 圣亚兰历1277年通过的铸币法案中，任何人都可以将金条或银条送到铸币局铸成硬币而不收取任何费用，也可以立刻将其兑换为等值的硬币。 在巨壁战役中贝玛王国输给君临西大陆的亚兰帝国，虽因分封改为公国，自治权却相当有限，已经被融进帝国的货币结算体系，放弃了铸币税的巨大利益而被长久牵制。 一亚兰金龙约等于两百银米恩，一银币约等于五十枚铜诺亚。 只有面额最大的金龙较为少见人们都用正式称呼，其余也都唤作亚兰银币，亚兰铜币。 “十七金龙……” 酒馆主人如鲠在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已经可以在边岸城镇内置办一处有起居室的体面住宅。 “麻利把账结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边两位爷他们不想白跑一趟。” 李思特把梿枷放在桌上砸得哐当作响，翘着二郎腿晃着椅子也不怕翻车。 第二个原则是，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人多好办事，你很能打么？出来做事要讲究势力，同伴是不是狠角色不重要，但看起来必须是狠角色。 为了结今天这桩事，李思特从包括自己共十一人的团伙中带了两个面相比较不善的人来镇场子。 舵手，鲛鲨奥克斯。 身高两米八，穿着棕色皮裤长靴裸着上半身，肌肉盘虬，鲛人一族，浅蓝色的结实皮肤上满是伤疤，背上的鱼鳍因未知原因早已被撕下，巨大的创口狰狞无比。手肘关节处的尖鳍密布划痕但尚且能用，骇人的身高杵在那里如一尊铁塔，双手搭着一柄门板似的特大剑立在地板上。 李思特对他的评价是，社会我奥哥，人狠话不多。 帆缆长，狼人雷恩。 身高两米四，暗红色皮革大衣被双开门冰箱一样的肩宽撑起，狼头人身，脑袋上银灰色的毛发久未梳洗油腻打结，獠牙显现，凶戾至极。他武器只有一双臂铠保护双手，擅长格斗术，近身肉搏，也就是用爪子把人生撕，开膛破肚。 李思特对他的评价是……精神变态，上次在一个海港城镇打秋风时，雷恩用钳子夹碎了爵爷的三颗牙齿，把柠檬和辣椒强行塞进嘴里，让丰富的牙神经妙到毫巅。 此时此刻，雷恩又在发神经。 “我这把刀，可是涂上了炼金术师熬炼的毒药。” 雷恩咧开血盆大口，掏出一柄锋芒毕露的匕首，颀长舌头密布着倒刺如刮骨钢刀，分泌着粘稠的唾液啪嗒淌在地板上，眼看就要舔上去。 “这……” 酒馆主人不知说什么好。 “咦，没舔呢，还没舔呢，呵呵。” 雷恩虚晃一枪，发出瘆人冷笑，爪子挠着桌面，尖锐刺耳的声音折磨着耳朵。 李思特捏住下巴，属实有点大病，老子辛苦营造出的氛围感都没有了。 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人狠话不多的奥克斯身上。 因为奥克斯的个人经历，鱼鳍被折断已经无法在海里生存，大多数鲛人都无法在陆地上长期立足，等于说判了死刑，他却是个例外，凭借强大到夸张的身体素质，对他来说只是有些高原反应，需要多补充水分。 他此时拧开了麦芽酒木桶的水阀，自己给自己接了一杯又一杯旁若无人的灌着，不到几分钟灌了二十多杯，如土匪行径。 李思特双眼虚眯，因为是免单的就狂饮么？显得你很贪小便宜很弱唉混蛋。 氛围感一干二净，烘托不出现在对方穷途末路的处境，把你们平时杀人越货的狠劲整出来啊，得支棱起来啊，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李思特深嘶一口气。 “好了，今天要么结清款项，要么……” 李思特认为只有靠自己了，他目露寒光站起身来，走到奥克斯身边，平静的把阀门转把关掉。 奥克斯：“……” 紧接着李思特发了狠，用链锤直接砸烂一桶高度数的酒桶，木板裂开口子，他气力颇大，提起酒桶上的结绳四处泼洒，淋了一地。 奥克斯和雷恩也会过意来，两人力量可怖，奥克斯一拳就将硬木密封的酒桶打烂，雷恩也用爪子戳破，两个人高马大的怪物把这些助燃物淋得到处都是。 黑帆海盗团十一人都是上悬赏通缉的流亡者，李思特唤其为梦之队，把混海盗这一行比作手游抽卡的话，自己这个阵容虽然不是什么秒天秒地的黄金大队，但也是全员恶人，普通人对上正眼都吓到不敢动弹。 雷恩还淋了酒馆主人一身。 “要么，我把这里全部烧了。” 李思特打破一盏煤油提灯，继续补充着，但凡有一句话不对付，就要把这里付之一炬。 酒馆主人已经跪下，语无伦次的求饶，说话含糊不清，词不达意，他的妻子也哭得更加厉害。 雷恩见桌上顾客留下的残羹剩饭，分量这么足，宅心仁厚可挣不了钱，今天也多半拿不出这笔巨款。 “谅他身上也没钱，直接烧吧，原神，启动！” 在李思特多年熏陶下，雷恩学会了极其古怪的口癖，即使他本人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觉得有趣，渴望烧成灰烬给大伙乐乐。 奥克斯无动于衷，淡漠生杀，自顾自的从酒柜取了一瓶酒咬开木塞，吨吨灌起来。 李思特能混到今天，有一艘船，有一个团队，完全贯彻三个原则。 第三个原则是。 谁有钱赚谁的，欺负普通的日子人显得自己很弱智，自己的手下个个有的是本事，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海盗团的船匠暗精灵夏迪，总是有门路，混进了贝玛公国东海岸林登城的地下钱庄，潜伏半个多月，找到账本查清了一些债主。 要玩就玩大的。 李思特盯着求饶的酒馆主人说道：“十七枚金龙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你借了八个，月息三成，滚到今天也翻番了，不过我为人仗义，五个总拿得出来吧。”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自己三人根据暗精灵夏迪搞来的账本寻找债务人要账，只收借款一半的钱，算是帮这些高利贷债主平事的劳务费。 现在自己这边已经收了七十多枚金龙，整个林登城附近差不多要完帐了。 至于船匠夏迪，还有四个狠角，没出意外的话，此时应该在地下钱庄老巢大开杀戒，劫掠他们的金库。 李思特愿把夏迪称之为，东岸点子王。 Ⅱ. 东海岸 林登城作为东海岸出海口之一，庞大的贸易网络不得不大兴道路建设向周边辐射，不比乡下的夯土路，都是由石板拼接，称得上是马路，方便货物运输，沿途酒驿尚多。 交通便利也使得林登城鱼龙混杂，贩夫走卒比目皆是，南来北往的行商也成了不法之徒的砧板鱼肉。 黑帆海盗团也加入了这片欣欣向荣的市场，精耕细作的开拓着。 初冬的海风已带着凉意。 正午阳光充足，树叶掩映的石板路上，投映的光斑如万花筒般随风摇曳，风光明媚撩人。 但三个凶神恶煞的人与这靓丽景色格格不入。 要到了账的李思特正在步行前往林登城，前往旅店的汇合点，约莫半个钟头的路程。 倒不是李思特不想整几匹坐骑，奥克斯和雷恩这体格，一天得累死两匹马，载量大的坐骑，例如行军鹫马，亦或是蜥蜴似的地龙，那玩意儿又太贵了，不花冤枉钱。 李思特边走边数着钱，酒驿的钱加上之前要的账，总共七十九金龙。 奥克斯三百多斤重的特大剑用皮带栓在背上毫不吃力，面目冷峻，左手还提着沉甸甸的麻袋，约莫人头大小，里面装的是亚兰银币，差不多七八百枚，不是谁都付得起金龙的。 “大丰收啊。” 雷恩打着空手惬意无比，手贱仗着身高抬起爪子拍断一根树枝。 李思特数完钱，阴郁的脸上却看不出高兴。 团伙核心骨干不算自己有十个人，都要分赃，加上双桅帆船的维护费用，密港的停靠费，海上必要的采购物资，最后还有给林登城治安官上贡的心意钱，毕竟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事，开销极度巨大，何况上次死了不少船员，需急募水手。 “操，什么时候才开启主线任务，这一天天的。” 李思特用绳索系好钱袋，随手一甩扔给雷恩，这狼人有把柄被自己握在手上，不怕他跑路，安稳的日子人谁都想当，但七年前的事把自己逼上绝路，只好出海混了。 “你说得对，但黑帆海盗团是由李思特自主研发的一个全新商业组织，故事发生在西大陆东海岸，你将扮演徘徊生死边缘的可怜鬼邂逅性格各异、能力独特的人渣，和他们一起横死街头，曝尸荒野。” 雷恩掂量着钱袋，偶尔听李思特这样说话，觉得这种句式非常有趣。 “可别叭叭了，能说点吉祥的么。” 李思特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兴许他很久以前就感染了狂犬病之类的，只是免疫力强一直抵御着，精神状况不大稳定。 “主线任务，比如说？” 奥克斯在黑帆也混了两年多，渐渐理解李思特口中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 “比如，我在路边遇到一个女人，是流亡的公主，我帮她复国顺便结婚，这个公主是绝世美人之类的。亦或是发现欲图颠覆西大陆的邪恶组织，一路势如破竹，被皇帝老儿赏识加官进爵，或是自己坐坐。另外，我有说过我是发明家么？呵呵呵。” 李思特冷笑着，认为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蒸汽机，工业革命，信息技术，可控核聚变，曲率星际舰，上天干神仙。 等等……好像自己上大学打游戏打了几年学问已经趋于低能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没事了。 这里虽然有许多奇异的种族，物理法则竟他妈相当严苛，力学热学严谨到令李思特哭泣。 没有力量体系，亦或是有无数种力量体系，你永远不知道某些战力高的人究竟强在哪里。 绝大多数时候只讲究一个力大砖飞，例如亚兰剑王，听起来牛逼轰轰，也正儿八经挺厉害，一个能砍好多个，虽然这种层次的角色没见过本人，也许能够砍点剑气出来什么的。但是我若带着黑帆海盗团，十个不要命的疯子一起围殴你，偷袭下毒人质威胁，阁下该如何应对呢？ 不说另外九个，奥克斯那柄门板似的特大剑一挥，不过是普通攻击，一剑腰斩过三个山匪，要多惨有多惨，内容物喷洒一地，还在地上堪堪爬行了五六秒才挂掉。 话虽如此，但术士也存在，不过比较少见，大多也挺废的，那些观赏戏法一样的杂技称不上什么战力。 但也有极度恐怖的术士，十年前，李思特深受其害，和自己来到这里有着极大的渊源，那种术已经脱离了魔法的范畴，非要说的话，是某种……伟力。 尽管李思特已经待了十年，但对这片世界还是有太多未知。 海盗团里有一个魔族，尽管是低等恶魔，但也是货真价实的魔族，不来自西大陆，不来自北境苦寒之地，不来自远东群岛，也不来自地图上的其它地方，被李思特在航行途中在一个无人岛发现。 据他所说，他是魔神阿加雷斯·大衮的远征军成员，不过中途出现意外和军团失联走散，迷路的情况下还点背撞到了异度门扉，稀里糊涂不知过了多久，漂到了这片未踏之地，在孤岛上野人一样待了十多年，苦逼至极，一问三不知，跟自己的处境有得一拼。 此等奇遇，曾经李思特以为他是开启主线任务的关键角色，后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能不能打过自己都是个问题，相当之捞。只是血红皮肤山羊犄角长得唬人，精通木工捻缝，器具维修，把他留在了船上打工，和夏迪一起当船匠。 非要说这恶魔有什么超凡之处的话，那就是生命力极度顽强，自愈力夸张，伤口肉眼能见的缓慢愈合，断手断脚歇个十天半个月也能长出来，不吃饭也能活，但是没什么力气，还是得进食，否则干点体力活都喘得跟鼓风机似的。 奥克斯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李思特，神他妈复国和邪恶组织，你自己就是不法组织贼头好吧，被整沉默了。有格局是好事，自己也是看他比较有野心玩得挺大才入伙的，问题是有时候过于有格局了，意淫故事般的烂俗桥段，像是一个弱智。 “如果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发明家，那么我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 雷恩知道李思特几斤几两，和发明家扯不上关系，还没说完。 “别他妈叨叨了，先回旅店的汇合点，要是他们还没办完事的话，我们也去地下钱庄看看。” 李思特平静说着，这些要来的帐只是基本保障，维持各种开销，金库的钱才是大头，不能出岔子，否则这些天白忙活了。 Ⅲ. 林登城 “你在北方的寒夜里腰子被嘎， 我在南方的艳阳里杀人如麻。” 李思特篡改着歌词，希冀着地下钱庄金库的钱能多点，如果有三百枚金龙，起码小半年里能过特别滋润，能在天国港风流。 “求求了，别整你的家乡话了。” 雷恩听得头如斗大，吃了柠檬一般嫌弃到哭泣，在李思特本就唱功极差的情况下还说着未知语言，极度讨打。 “结束后，是在林登城待一阵，还是回天国港？” 奥克斯切入正题，船上所有人都挂着生死不论的通缉令，而且黑帆海盗团名声在外，李思特的悬赏更是重量级，自己有时候都想把他杀了。 指不定多久赏金猎人闻着味儿就来了，久则生变，海上更安全，速回天国港为妙。 “这个嘛……” 李思特捏住下巴沉思着。 距离贝玛公国东海岸约莫一万二千海里有个面积宽广的岛屿，被称作天国港，名字不是特别吉利，另一个别称叫做“海盗共和国”。 天国港不论任何天气都可供任何船只免费停泊，是海盗和劫掠者忠爱的绝佳藏身之所。 圣亚兰历1274年，帝国挥师东征，巨壁战役击垮贝玛王国，防线崩溃，直捣黄龙，面对彻底丧国的土地交割以及铸币条款，贝玛国王誓死不降。 帝国雄师却犹如天兵下凡一路杀穿到海岸，国王被困孤城兵败自刎，只愿不屠城祸及子民，其嫡子菲利普六世自知回天乏术只好投降，前往亚兰帝都和谈却在帝殿内惨遭诱杀。 最后扶持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贝玛皇室远亲当傀儡国王，贝玛王国至此改为公国。 本该就此结束，但亚兰帝皇极具野心。 伐树造船，冶金锻剑，继续东征，甚至试图征服远东群岛，这些群岛总和面积加起来甚至比本就辽阔无疆的西大陆都更为恐怖，又称万国。 最开始天国港被建设起来作为军事要塞，当成屯备物资的前线根据地，但战线拉得太长，海运辎重跟不上消耗，即使登陆战成功，也侵略征服了数个国家作为桥头堡，但此消彼长之下，联合军被拉起来后，亚兰帝皇节节败退，就此东征告结，不了了之。 后来天国港转型为一个商业港口，但因距离遥远，帝皇鞭长莫及，没想到扶持的傀儡亲王也有反骨，数次敦促在此地屯兵无果，不久就被无法无天的航海者霸占。 多年以来，仗着帝皇在此地的建设易守难攻，天国港是海盗、劫掠者、失事船员的据点，这些人使天国港臭名昭著，又称“海盗共和国”。 他们常常在东部海域的孤岛断崖上伪造“灯塔”，引诱船只触礁，然后抢劫货物。 李思特…… 就是其中一员。 碧蓝深处，黑帆飘扬。 金银财宝，血刃铿锵。 烧杀抢掠，目无神明。 韶华易逝……皆化酒肉。 这就是李思特的生活。 “拿到钱再说吧，不能在岸上待太久了，我和这里治安官的买卖是有时效的，最多不超过一周。” 李思特思量一番后，先稳住奥克斯，知道他是一个谨慎缜密的人，奥克斯接手的事从没出过岔子，一次也没有，因此才让他当舵手，相当于二副的位置，其余人多多少少整出过烂活。 他也准备补充一些水手，上次招人结果招来一个吃了豹子胆的二五仔，还准备抢自己的船，几十号五湖四海来的逃犯被鼓动起来发生了哗变，还好大副以及奥克斯雷恩这些百人敌的角色镇得住，全部杀了丢海里喂鱼，至于带头的，雷恩老折磨王了。 这件事后，黑帆除开十个主要成员外，剩下的上岸后也全部跑路，现在资金流转困难，急募人手，东岸点子王夏迪才整出这个一鱼两吃的绝活。 这些年间李斯特招募过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死了不少人，只有命最硬的苟到了现在，成了核心骨干，战力极高，跑到哪里都能立个棍，说话能好使，只是和自己一样是没有容身之地的亡命徒，才下海“经商”。 “到达东海岸最高城！林登城！” 雷恩爆发出意义不明的欢呼。 李思特直皱眉头，雷恩是个精神变态的同时，也是个学人精，餐馆点菜看别人吃什么也跟着点，那身拉风的暗红皮革大衣也是从一个风尚弄潮儿身上扒下来的。 船上成员也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口癖。 李思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到了异世界依然能够盛行，大概是因为泛用性很高，在当前语境语义延伸到了极致， 林登城扼守东海岸潮差较小的一处海湾，港阔水深，是天然的避风港，背倚山麓，绿意盎然。 蔚蓝苍穹上海鸟盘旋，城外开阔草地一片葱翠沃野，大路上车水马龙，货商小贩熙熙攘攘，大多穿着简朴，像神官骑士一类的人上人或是豪门显贵，有着专用通道，不会出现这里。 城墙皆是灰色石筑，密不透风，约莫十米来高，哨塔林立，入口关卡有全副武装持着长枪的甲兵护卫把守。 在海岸地区不法组织猖獗的情况下，律例变得严苛。 冒险团，货商，都要出示有公会印章的文书才可入城，即使是贩卖作物的农夫也需要当地镇子的官吏开具证明。 入口处热闹非凡，卫兵拦下一批又一批人检阅文件。 排起的长龙交流间热火朝天，极为嘈杂，什么种族的人都有，不乏身携利器冒险者佣兵之类的角色，也是人高马大，面相不善，来发达的沿海地区讨口饭吃。 奥克斯和雷恩两人在高个堆里也是一眼就能望见，种族优势的原因也有，但是不大，两人即使放在他们的种族里也是高到离谱那种，说话管事的存在， 一行三人走过，危险的气场是掩饰不住的，人们都自觉的让开路，虽有不满，但不敢说什么，也别提对上正眼。 李思特可没工夫傻了吧唧的排队去受检。 排到最前面一个肌肉粗实的红发冒险者正在出示冒险者公会的文件，奥克斯可一秒都不想等，一把将此人推开，巨力之下差点把他掀翻，踉跄了好几步蹲下来手撑着地才没有摔倒。 此人是一个冒险团的团长，反应过来眼睛搜寻着推他的人就欲发作。 奥克斯似是察觉到了，随意瞟了一眼，冒险团长看清楚后当即不敢动弹，盯着奥克斯背上那柄三百斤往上的特大剑，硬是没有说话，憋了回去。 他的几个冒险团成员眼中有着怒火，一个弓箭手准备从背后的箭兜里抽箭，自信能够一箭射爆这大个头的眼睛，脑袋都射穿，不过被冒险团长拦了下来，向弓箭手摇了摇头。 卫兵瞧见三人，一看就是危险人物，而且都有点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他也不敢拦，也不敢就这样放人进去，赶紧叫来卫兵队长。 林登城的治安官打过招呼，卫兵队长知道个中原由，来了后没说什么，但外面这么多人，也得做个样子，让李思特随便出示什么意思一下。 李思特：“……” 但是身上实在没有纸质物或皮卷轴之类的玩意儿。 李思特手伸进胸甲里，摸索了一阵，也只有这个了。 卫兵队长看到李思特出示的东西人都傻了，李思特出示了他本人的通缉令，画像上的悍匪和他本人虽然在细节方面有些对不上，但也是相当传神，能看出是一个人。 “进……进去吧。” 卫兵队长眉头紧皱，没有追究。 一行三人明目张胆的进了林登城。 “团长，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一箭射死他？也就是个头高有蛮力而已。” 弓箭手有些怄火，本来是准备来林登城混出些名堂，可刚到地方就吃了个哑巴亏。 冒险团长也是觉得有些窝囊，不一会儿也咽了下去，解释说：“来这里前我做了些准备，找熟悉这里的船商打听了一下有什么要注意的，哪些人不该惹，他们是黑帆海盗团的人，附近这片海岸恶名昭著，不要扯上关系。” “黑帆海盗团……有点耳熟，等等，那不是两个月前杀了蓝湾港领主一家的海盗团伙么？” 一个剑士想了起来，不过听说蓝湾港领主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都是某一邪教成员，用儿童血祭之类的，此事大快人心，这个海盗团的名声毁誉参半。 “怎么可能，犯了这种事还能大摇大摆进城？” 弓箭手不经意间嗓门有些大，不敢置信，那些卫兵眼瞎了不成。 “小声点。”冒险团长低语说：“林登城是大城，公国的重要出海口，不是谁直属的封地，势力错综复杂，里面的贵族老爷互相斗得估计也挺狠，需要找外人来办事。” “原来如此。” 剑士恍然大悟，这些检查也只是把有前科的小鱼小虾拦在外面，不至于让城里乱成一锅粥耽误挣钱，而真正的狠角能被贵族老爷赏识，分到一块蛋糕，这里面的水貌似有点深啊。 弓箭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服气，补充道：“这算什么，等以后我们闯出了名堂，成为殿堂级的冒险者，这些海盗匪寇也只是喽啰而已。” 冒险团长苦笑，有这种志愿是好事，东海岸能人何其之多，这么乱的地方能有点名气，已经很不简单了。 “殿堂级冒险者么，但愿如此吧。” 团长不再多言，拿出公会的证明，继续老老实实接受检查。 Ⅳ. 物以类聚 林登城。 尖塔红砖屋顶错落有致，带着椭圆曲线的木板窗户少部分敞开着，外面铁钉搭起的挂绳上晾着衣物，极个别的还养着一些盆栽。 城市外围的建筑极为密集，方正米黄窑砖和红色瓦筑层层叠叠，鹅卵石铺贴的主干道上人潮涌动，讨生活的力工，江湖术士，贩卖着稀奇古怪道具的摊贩，各路佣兵旅人。 尽管这些居民寓所和各种商店旅馆像是被乱拼在一起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但林登城内环那些拔地而起的雄伟建筑在城里哪儿都能看到。 提督的城堡，还有一些主要机能建筑，冒险者公会，市政务处，还有贵族的庄园以及经营的一些高端娱乐场所等。 林登城内还有一座体面的奥术学院以及几座学府，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但也是一流。 那些建筑彰显着这座城市的辉煌，拱柱飞肋与复杂的壁雕装饰强调曲线动态，立面山花断开，檐部水平弯曲，墙面凹凸度很大，极尽华丽，光影效果强烈，结合宗教景观不知名的神圣人物壁塑以及怪物雕刻蒙上了一层怪异的神秘面纱。 很大一部分外面来的客商或是旅人刚入城门，都会为这景致驻足。 并不包括黑帆海盗团。 三人穿过城市外围，经过了腥味儿滔天的海鲜市场，此时这里搭起了板作的处刑台，有绞刑吏栓着绳索准备绞死罪犯。 李思特没心思凑热闹，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就来这里混的人，都是这个下场。 来到与暗精灵夏迪约定的汇合点，没出意外的话已经办完事了。 一间规模中等的旅店门口，屋顶的铁艺公鸡风向标随着海风摆动发出吱丫声响。 李斯特老远就望见了夏迪，他那身打扮就差把危险分子写在脸上了。 夏迪是在六年前入的伙，以前是在远东群岛那边混，装扮也像是那边的人，一米八九的个头穿着宽大的黑色蓑衣，一双防汛靴，头上戴着浪人斗笠，腰间别着一柄远东特色的细刃刀，笑傲江湖那味儿挺冲的。 李思特听过夏迪吹牛，他说他在万国那边学过气功，也不知真假，反正干起仗来也挺猛的。 看到只有夏迪一个人来汇合点，李思特眉毛一挑，感到有些不妙。 “操了，是不是出事了。” 雷恩警惕的看着四周，担心那四号人被杀了，夏迪当了二五仔，现在把自己哥几个卖了。 奥克斯认为以那些人的身手不可能有事，大副以及那个男人的水平堪称恐怖，不过手也按在了特大剑剑柄上，以防未然。 李思特作为头号人物，是不能露怯的。 “你这狗脑袋能整点吉祥话不，别他妈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李思特无所谓的走上前去，大手直接把夏迪的斗笠给摘掉，问着：“还有人呢？” 夏迪本来被宽大斗笠遮住的面目完全显现出来。 虽然是暗精灵，但他却有着极为特殊的体征，西大陆这边认为是不祥之兆，实际上有个学名叫白化病。 皮肤呈冷白色，双眸也是赤瞳，垂肩银发被皮圈束起，凿子刻出来似的立体五官即使放在精灵之中也是最能打的那一批。 边上路过的女人看到这边路都走不动了，一个小姑娘篮子里垒起的鸡蛋掉了两个也没注意到，直接被美颜暴击，和李思特三人站一起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他们还在钱庄，事情已经办好了，不过大副还在对账，要一些时间，让我先回来说一声。” 夏迪不想招人瞩目，扯回斗笠重新戴在头上。 “我就说，大副和杀哥在怎么可能出事。”雷恩嬉皮笑脸，“真是个绝活，呜呼，起飞。” 雷恩已经联想到分赃后回天国港肆意挥霍的画面，他在天国港有好几个姘头，是如假包换上的福瑞。 “现在是，幻想时间。” 夏迪无言以对，雷恩是个很好猜的人，至少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唾液分泌旺盛啪嗒嗒的流。 李思特听到进展顺利眉头舒展开来，那两个人都不靠谱的话，怕不是亚兰剑王来了。 大副，单名一个字，芬。 以前是知名术士联盟的成员，佩丹王国国立顶级奥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西大陆的牛津了属于是，是那种极其罕见真正有货的术士，能扛能打能奶能拐远距离攻击加高贵的范围伤害，简直就是六边形战士，还是个文化人，跟船上一些文盲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如果比作手游抽卡的话，绝对的人权卡。 自己能招到他倒不是走了什么运，这逼捅了天大的篓子，横穿大陆跑到贝玛公国来混，整个东海岸也就自己敢收他。 舰炮长，莫里森。 也就是被雷恩称为杀哥的人，李思特也吃不准这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来历，实力极度夸张，有时候甚至感觉他能和亚兰剑王碰一碰，倒不是说蛮力有多离谱，只是那身惊为天人的本事，战斗经验，已经从技术上升到艺术层面了。 两个月前，蓝湾港一事，那爵爷手下有个黄金级的冒险者在当门客，不可谓不强，直接被莫里森三招两式秒了，那铁制鞭刃如同鬼魅来去无踪，虚晃成残影，但只有一下子，凌厉到极致的一下子，飞掠过喉管一划，随着心脏跳动，间歇泉般鲜血争着抢着往外流，当场暴杀，其实力可见一斑。 李思特虽然对此人有些提防，但一年多时间相处下来，发现这货就是一个日子人，大可不必杯弓蛇影。 “这样，雷恩和奥克斯，你们回旅馆打点行装先回船上，那三个傻逼守船老实说我有点不放心，我跟夏迪去钱庄看看，把城里的事了结，到时候用几天在码头补充点水手就回天国港。” 李思特制定好了计划，的确如奥克斯所言，城里不能多待，先不说赏金猎人，贵族老爷也是各怀鬼胎。 治安官也就是个中介，负责牵线背锅，夏迪找到门路后，这一票虽然也是为了黑帆的利益，不过也是在给城里的爵爷对付敌人，那钱庄和连带的赌场与一位爵爷的业务碰撞了，所以要拔掉。 再继续给爵爷办事不是个主意，干完这票就走人，虽然官方背书安全有一定保障，城里能横行无忌，但陷得太深，满足于安乐，别人抓着辫子，只会被当枪使。 亡命徒和阶下囚，李思特相对来说更喜欢前者。 “到达东海最高港……” 雷恩还没说完。 “还没到呢。” 夏迪吐槽一句，这货真的有狂犬病，说罢后带着路，领李思特去地下钱庄。 随着两人远去。 留下奥克斯和雷恩。 雷恩踌躇了一会儿。 “你觉得新来的那个虎人怎么样？这个月里我一直观察着他，那身手错不了，绝逼是从盗贼公会出来的人，你要知道盗贼公会那种大型组织决不允许加入其它势力这种叛徒行为，是要被砍成人棍丢下水道的。里面有着蹊跷，多半是个二五仔，杀了领导，或是拿了公会什么东西跑路了，所以来东海岸避风头。” 船长一走，雷恩开始说起闲话，和船上的新人不是很对付，十个核心成员里面他入伙最晚，也就一起干了蓝湾港这一票。 奥克斯沉默片刻。 “盗贼公会么，我不是很懂岸上的事。” 奥克斯随便糊弄着，他也听到一些风声，盗贼公会的确在悬赏一个虎人，必须要活的，消息称也是逃到了东海岸这边，这属实有点赶巧。 若那个虎人真是盗贼公会的人，是偷了宝贝出来避风头还好说，有回旋余地，看他偷出来的东西能不能保他的命。 若身上没货，倒不是自己这些人就怕盗贼公会，而是你上船的时候隐瞒身上背着的事，带来了麻烦，也只有宰了。 不过目前只是推测，还没有定论，毕竟在这片混的虎人海了去了。 “我就说说而已。”雷恩打着哈哈，“收拾东西上船喽，原神，启……” “闭嘴。” 奥克斯没有心思吐槽，那虎人似乎是大副保举上船的，这件事得提上日程，必须在出海前。 “你真是没有幽默感。” 雷恩手里拿着约莫八十枚金龙的钱袋，慢悠悠走进旅馆，觉得没劲。 Ⅴ. 亡命徒 林登城内环。 地下钱庄坐落于一家赌场下方。 放贷和赌博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在出千的前提下零成本形成了债务再滚高利贷，周期短，见效快。 唯一的缺点只是不够平稳，需要有人罩着，或是自己有点本事，才能考虑这一行。 忠厚之人试图当这份差的话，兴许翌日清晨会曝尸雨天。 钱庄入口的铁栅栏诡异的从里到外被暴力歪曲，仿佛有着人拼命试图逃脱这里。 地下一层中堂。 满屋子七零八落的尸首，血流成泊，已经有苍蝇开始打转，气味儿刺鼻。 “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 莫里森坐在高档赤松木座椅的丝绸软垫，翘着腿，让一个活口给他擦着靴子上的鲜血。 他个头一米八左右，卷曲如蛇蜒的黑发如同被淋湿了一样，半张脸重度烧伤毁容，为了让复杂扭曲的烧伤皮肤美观一些，用刀子刻出了十多道斜切的笔直醒目伤疤，的确协调了不少。 莫里森穿着十分朴素，已经开裂掉色的鳄鱼皮外套，黑色棉麻裤，一双厚实耐操的皮靴，但身上带着一整个武器库，左臂栓绑着连射弩箭，定制的挎肩皮带一串下去约莫挂着二十来柄飞刀，腰上系着他标志性的两串鞭子，一串皮鞭，一串如同蟒蛇腹部般的铁质鞭刃，全是刀片。 他手里则把玩着一把泛用性最高，各种处境都能发挥作用的大号匕首。 钱庄残存的打手背部衣衫被冷汗沁润，跪伏着腿手指哆嗦的用丝巾擦着莫里森的靴子。 两刻钟前。 来钱庄工作了小半个月的暗精灵，说是找到了几个凯子，可以好好敲一笔，让人把铁栅栏给打开。 结果却冲进来四个家伙，最高的那个蜥蜴人个头快赶上这层楼了，这些号人进来后把栅门门闩锁住，紧接着不由分说，见人就杀。 那暗精灵也不是善茬，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了一个打手的脑袋。 钱庄也是雇了几个押过镖道上混过的猛人，可面对这帮杀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尤其是这个半张脸毁了容的男人。 墙壁上现在还钉着一柄挂了头皮的飞刀，钱庄看场子的主，被这个毁容脸一飞刀穿进了眉心，直接破裂开来，从后脑勺爆出去，掀起一块头皮栽到了墙上。 莫里森看到靴子差不多干净了，起身来到办公桌旁，果盘里的水果他没有见过，这些恶棍富到流油，估计是快马加鞭从其它哪里运来的时令水果。 他取出一颗紫莓嚼了几口。 “这吃了不得死啊。” 莫里森感慨着，水分饱满，酸甜适宜，果肉在舌齿研磨下的弹爽不是便宜货能比的，这些烂人真懂得享受。 留下的几个活口说话也不敢，只是哆嗦着，害怕失言激怒了这几个人。 莫里森走到虎人斯万的旁边，斯万此时正在用两根条状的怪异锥子正在鼓捣保险库铁闸门的锁。 “你行不行？这么久还没撬开。” 莫里森质疑着，之前不小心把这里管事的也杀了，一时间找不到钥匙，不过这虎人主动请缨。 在虎人这个种族里面，斯万是属于比较瘦削那一挂，个头也不高，走路没有声音，刚才剥人动作还挺灵活。 “再给我点时间，别打扰我。” 斯万褐色的毛发稀疏，绿色兽瞳满是阴郁，正专心致志的辩音找着锁里卡舌的水平位。 此时。 夏迪领着李思特来到了现场。 “还没完事么？这地方不能久留，刚才外面望风的卫兵说，治安官最多只能再给一刻钟的时间，他们要清理现场，死人要登记造册。” 李思特踹开两具尸体，来到黑帆大副的旁边，此时芬正在看着账本，如果没有错的话，金库里应该有三百一十七枚金龙，这净收益相当于劫两回商船了。 “快了，斯万在开金库的锁。” 芬摁了摁带链饰的单片眼镜，黑长直的头发随意披散着，穿着暗紫色的丝质修身束腰长袍，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气质，眉如剑锋，嘴唇单薄，五官冷峻，颜值相当能打，只是过于冷血的眼神显得极度阴鸷。 李思特扫了地下室一转，杀哥，虎人，也都在，不过少了一个。 “那大蜥蜴呢？” 李思特搜寻着。 黑帆里个头最夸张的就是那货，这个么大个人不可能找不到，在船上都没有供他休息的地儿，太大个了，都是睡的货舱。 “去铁匠铺了，这地方太窄，他抡的那柄斧头到处磕碰算是抡废了，说没有趁手家伙浑身不舒服。” 芬合上账本，把册子拿起放在烛台火苗上，不一会儿就燃烧殆尽。 “算了，不管那弱智。” 李思特说罢，和众人开始围观斯万开锁。 经典一人干活，几个人指挥。 只听一声清脆的齿舌转动声。 “成了。” 斯万收回锥子，毫不费力的推开了铁闸门。 “你那边收了多少？” 芬像向李思特问着，要算算总账。 “七十九枚金龙，还有些银币没清，差不多八十三八十四的样子。” 李思特回答道。 “是么……那差不多四百个了。” 即使是芬，嘴角也略有笑意，不过这种笑容更像是面部肌肉的抽搐，这次活儿有些太轻松了，城里的这些孬货跟切菜一样，过于简单，这单性价比很高。 “四百个？” 李思特喜上眉梢。 “你是船长，你先请。” 芬对李思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思特连忙摆手，看了一眼夏迪，语气故作尊敬的说：“您先请，而您，我的朋友，才是真正的英雄。” 夏迪啧了一声，因为李思特偶尔抽风总能迸出些无厘头的话，船上的人都被带歪，多少都沾点了。 他也无所谓，率先进了金库。 李思特准备迈进去的时候。 “出大问题！” 里面的夏迪突然喊道，口吻里满是惊慌。 饶是李思特也是乱了心神，难道没有钱？这还玩个锤子，到时候治安官那边的礼钱交不上，还得兜着走，没有钱也别说招水手了，自己这边十号人出头双桅帆船都开不动，直接困在林登城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进入金库。 “操！出大问题！” 李思特也喊道。 两人一惊一乍唱起双簧，芬也是紧皱眉头，要是金库里没钱，可不能白跑一趟，这次表面上是海盗杀恶霸，实际上是爵爷阴爵爷，为了补足前段时间海盗团的赤字亏空，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把对家爵爷人头砍下领赏，高挂艳阳楼顶。 而自己这边的爵爷若是能赏还好，不敢赏就一起上楼顶。 Ⅵ. 劳动果实 “什么情况？” 斯万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锁打开，算是职业生涯中比较费劲的那一批锁了，白忙活这么久，那得多傻缺沦为笑柄。 芬进入金库，原来是李思特和夏迪这两傻逼又在抽风，在耍自己。 倒不是金库里没有钱。 是一张桌上珠光宝气的首饰珍品有些耀眼，还有一些银器，几颗被嵌在戒指和挂坠槽里的宝石，即使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在加工后的多棱面折射下，也流转着温润的光晕。 除了这些东西外，该有的子儿也老老实实待着。 “咦，没出问题呢，还没出呢。” 李思特虚晃一枪。 莫里森：“……” “没活可以吃火把。” 莫里森套用着李思特的句式，夏迪这浓眉大眼的小子竟然也开始整些烂活。 “这不是给大伙乐乐么，开香槟咯。” 李思特把一个雕工精细花纹繁复女人戴的戒指穿在指头上玩，有些愉悦，这一波血赚。 芬打开所有抽屉，粗略预估了一下，金币比账本上的要少一些，他继续翻开墙角半人高的大麻袋，这些袋子里的银器，还有一些银币铜币加起来就差不多对上了，还有盈余，加上桌上一小堆珠宝的意外之喜，可谓收获颇丰。 夏迪抓起一条项链，不知道这些玩意儿能卖多少。 “得找个专业的珠宝鉴定师来估价。” 夏迪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些珠宝的质感不像是假货。 “这倒是不用，我在佩丹国立奥术学院的时候，略懂一些地质，对矿物有研究。” 芬指头上窜起一缕血红的火苗燃烧起来，持续照明着，金库里光线充足不少，开始仔细打量。 “三句话不离你那破学校，就你读过书是吧，这些大麻袋怕不是得找几个力工，才能搬到船上去。” 李思特也不废话，看着一屋子的钱脸都快笑烂，带着几人一起搜刮金库。 半刻钟后。 所有货都被打包完毕。 李思特硬是把八捆大麻袋搬到了地上，赌场算是歇业了，楼上楼下被这五号人杀成了太平间，看到门口这阵仗，还有堵塞消息望风的几个卫兵，没人敢靠近这里。 斯万去建材集市领回几号力工，才能把全是钱的麻袋扛回船上，这些赤膊子皮肤黝黑的忠厚人也不管麻袋里是啥，给钱就帮人搬，出手大方就更卖力。 城里还有事情没办完。 得给治安官送礼，密港就是人家上面的爵爷为了躲关税走私开的，不通下气把船扣住了的话，只会节外生枝。 李思特手里的两捆麻袋才是重量级，要是里面的金龙和珠宝露出来，当街抢劫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两捆麻袋加起来的价值，再凑一点，能再买一艘双桅帆船了。 简直就是提着一座小型庄园在街上走。 李思特本来准备拿给莫里森让他带回船上，可是仔细一想，要是这货提着东西跑路，可没人挡得住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和夏迪拿着先回去，我去把事办完。” 李思特一捆拿给夏迪，一捆拿给了芬，把莫里森留在自己身边。 芬这个人李思特知道他不会乱来，他的案子通天了，佩丹的邻国都不敢靠近，这辈子算跟内陆告别了，只能在海上混。 另外芬是最早的一批船员，尽管和逃犯谈交情是一件极度弱智的事，但六年下来已经有了默契，一起办事效率更高。 “行，城里小心点，我可没工夫来捞你，要是你被贵族老爷扣住，我就把船直接开走。” 芬半开玩笑说着，虽是术士，但气力还凑活，拎着钱袋并不费劲。 李思特额头一阵黑线，船上人均不会说吉祥话。 “有杀哥罩着，亚兰帝皇老婆的卧室我都敢去，何况这小小林登城，哪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虽说林登城里的老爷有的是钱，但李思特并不放在眼里，只是最近求稳，上次蓝湾港整活整得挺大，听熟人说自己被东岸海部总督给盯上了，海军那边风声挺紧的，不然非得杀几家地方豪强，广施钱财，以谢天下。 看着那些打光脚磨出比面饼还厚老茧的力工，肩膀上麻绳割出密密麻麻的划痕，就知道这带混口饭吃不容易，问题是这些年贝玛公国根本没有天灾，丰年盛世了属于是，但东海岸这带的策略是十万伏特的高压往鱼塘里电，无论是火中水中森林中，那个女孩的裙子中，虽然相当相当辛苦，但一定要收到税，目标是平民管理大师。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擅长三人行，帝后么……这上了不得被大挂车反复碾压啊。” 莫里森说出爆炸性发言，虽然不知道帝后长什么样，既然是君临西大陆那个男人的妻子，胸脯再次也要跟木瓜一样大。 芬双目虚眯，却品出了其它的味儿。 莫里森是一年多前上的船，抛开李思特不谈，现在是除自己和奥克斯外，船上说话最管事的人。 并不是芬多想，李思特是有那种心思的，得找一个厉害的外人来均衡船上的战功派，这样命令人的时候才不会拉不下脸，有个传话筒。 芬不再多说什么，李思特有这种脑袋是好事，靠交情义气混不了海盗。 稳定，这两个字，才是重中之重，可以走得长远。 黑帆是一个整体上了生死不论的通缉令，利益捆绑，完全钉死，掉脑袋会被海军追杀到一起上绞刑架，一亡俱亡，才是铁桶一块。 最后，凭芬的观察，莫里森也就纯纯的一个日子人而已。 “走了。” 芬打了声招呼。 “密港见。” 夏迪说罢，两人不再多言，得麻利点走人，拿着这么多钱招摇过市不是好主意。 李思特支了支手，示意他们快滚。 赌场门口守着的卫兵队长看一行人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谁让人家是杀人越货的行家，那赌场里的恶棍少说二三十来号，其中还有以前押镖道上混过的人，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全部宰了，这家赌场发生了这种事，至少小半年里生意是做不下去的了。 “你他妈看什么看，该进去洗地了。” 莫里森毫不客气的对卫兵吆喝着，这些卫兵也就是城里的关系户堆上去的，战力和受过军事训练的正规军不是一个级别，说白了也是混日子的牛马。 卫兵队长脑袋一懵，有火也不敢发，这家赌场上面有人罩着，这帮亡命徒也是受对家的爵爷指示办事的，也有人罩着，治安官那边也是完全打通的。 李思特无语，莫里森什么都好，只不过内心是个阴暗比，有时跟魔怔人一样，攻击性极高。还是要有一些王法，要有一些法律的。 “治安官在老地方等着吧？” 李思特平静的向卫兵问着。 “没错，他说他今天会一直在剧院等你们。” 他对着背着战锤的李思特也没脾气发。 “原来如此，赌场里面，地下室，都挺乱的，辛苦你们了。”李思特从个人的钱袋中数出三十多枚银币，“你们哥几个忙完好好搓一顿，去按摩一下之类的。” “这怎么好意思……” 他嘴上这样说，毫不客气的接过，笑得十分自然，所以说人家当船长呢。 三十枚银币的购买力，如果是普通家庭节约一些的话，已经够一家子生活几个月了。 收了钱卫兵队长办事也更利索，吩咐着几个手下进去处理搬运尸体。 此时。 随着地面有些颤动。 黑帆海盗团的一个成员才姗姗来迟。 沃尔曼身高已经是三米往上，除了腹部通体黑色角质甲鳞，是西大陆正南方，蒙格斯大湿地出身的亚龙人，扁棱脑袋后方的八根角刺凶煞无比，肌肉线条爆炸，光是那根粗重的尾巴怕都有几十斤重。 普通人用起来的特大号双刃战斧，握在他手里都是单手斧，裤子和靴子都是找裁缝定制，根本没有他这码的。 亚龙人种族平均身高和比人类也就高一点，沃尔曼完全是因为天赋异禀，即使放在老家也是响当当的响当当。 “他们人呢？” 沃尔曼走到两人近前。 “已经结束啦！” 李思特额头一阵黑线。 “白来一趟，我回船上去了。” 沃尔曼漫不经心回复。 “你回船上干什么？” 李思特没好气问着。 “我最近在读《阿卡尼亚游记》。” 沃尔曼一本正经。 莫里森肃然起敬，《阿卡尼亚游记》是亚兰帝国著名文豪的大作，通篇数百万字，深入浅出，将八十年前西大陆波云诡谲的瑰丽史诗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些学士更是解读得极其晦涩，用李思特的话来说就是挺抽象装逼的。 “都让你高完了，你要考研啊？” 李思特吐槽着。 “恕我直言，除了大副外，我应该是船上学位最高的人。” 沃尔曼笑容有些高傲。 李思特拳头硬了，这大蜥蜴以前是湿地叛军的干部，被镇压后流亡到了东海岸，搞叛乱前在邻国自考了一个中等历史学位，虽不是什么高材生，但也是西大陆小双非了，和他极度野蛮的外形根本不搭边，一下子无话可说。 “呵呵，就你们两个读过书是吧，老子可是读过大学，光谱学你懂吗？电磁波波长你懂吗？” 李思特开始强行装逼。 沃尔曼一脸迷茫，莫里森也是捏着下巴在思索什么。 不否认李思特头壳好使，金句频出，谈吐也挺像文化人，但在船上识字水平排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那个不知道哪来的低等魔族，只要是生僻一点的字，李思特根本不认识，术语较多的一些文契都要芬帮他念出来，最文盲的就是他。 “光谱学么……不是很懂。”沃尔曼认为李思特已经开始幻想不存在的学历，属实有点可悲，“我和你一起去剧院吧。” Ⅶ. 赏金猎人 林登城作为东岸贸易枢纽，货物吞吐量惊人，停泊船只琳琅满目，热火朝天。 但只限商船。 密港。 在林登城周围有着数个天然的海蚀崖，形成了巨型溶洞，极为隐蔽，成为城内贵族躲避公国关税以及囤备私人武装的秘密据点。 但有一定规模后是藏不住的，林登城海兵提督不可能不知晓，但这些家族根深蒂固，输送利益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黑帆海盗团的双桅帆船，就停泊在一处密港。 到密港可没有石板拼接的大路，只有两马身宽，供一辆马车通过的夯土小道，两侧也是高大的绿林树木掩映，荒无人烟。 铁器交接哐当的铿锵声反复不绝，刀剑与臂铠碰撞出一束束火花，都是红着眼睛，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绿林之中。 “太慢了太慢了！这么慢你们怎么混饭吃？” 雷恩游刃有余，挥动双手臂铠格挡下一次又一次迅猛致命的斩击。 两个身强力壮面目狠辣身着皮甲的人正在左右夹攻雷恩，刀剑迅捷无眼，经过专业训练使用冷兵器的成年人，切肉剁骨远比想象容易，只要得手一下非死即残。 哐当一声爆响，似是金石断裂。 雷恩左臂巨力一挡短兵相接，撞得长刀卷刃，一名赏金猎人虎口开裂脱力，关节神经完全麻痹，武器被震落在地上。 旋即快得如银光奔走，锋利锃亮的利爪已掐中脖颈，堪比铁器的指甲完全剜入肉中，碎裂喉管直抵骨头，顺势将其拧断，像是撇断一根竹子，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耷拉着，当场暴杀。 剩下的那名赏金猎人见同伴已死，并没有慌张，心理素质异常强大，身手也要比另一个好太多，剑势如疾风骤雨向雷恩席卷而去。 雷恩解决掉一个，也无心陷入更久的搏杀，这可不是儿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性命怎能开得玩笑？ 缭乱剑势中，雷恩双手臂铠尽数抵挡，爪子乱舞间速度愈发狂暴，火花四溅。 赏金猎人渐渐处于下风，自知对方力量占压倒性优势，上挑一剑虚招骗过雷恩双手交叉护于胸前，随即斜侧横剑一斩，试伤其雷恩腹部脏腑，毙他性命。 但雷恩这高大体格，却出乎意料的极度迅捷灵活，闪身后撤一跳，跃动间最后扒在了一棵树上六七米高的位置，爪子嵌入树皮里，阴冷的目光盯得赏金猎人浑身汗毛倒竖。 完了。 这是赏金猎人的第一个念头。 雷恩从天扑杀而下，也不怕被一剑捅穿。 赏金猎人下意识的用最优解，朝雷恩腹部刺去。 果不其然。 哐当一声猛响，林中飞鸟皆惧作散，那柄长剑毫无悬念被臂铠弹开，赏金猎人握剑的手也被震到短暂脱力。 眼看这剑士就要被开膛破肚。 但他左手竟比右手灵活，长剑从他背后掉落，另一只手在身后雷恩看不到的地方握住剑柄，之前吃过的亏让他深知不能鲁莽出剑，横向纵向的劈砍都会被这狼人尽数格挡住，唯有用刺，说时迟，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一招“回马剑”直刺雷恩头颅，天矫如电，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啪嗒嗒…… 雷恩掌中溢出猩红的血浆，滴在脚下的碎石子路上，极度醒目，生生用手握住了这一剑，死死钳住。 “有两下子，怪不得连老子都敢来杀。” 雷恩将剑锋紧握在掌中，无论赏金猎人怎么发力，也动弹不了丝毫。 赏金猎人连忙倒退，从腰部栓带取出一柄用于紧急局面的折刀。 “喀斯！老大！” 这赏金猎人大吼着头目的名字，知道这边只靠自己，已经无法逆转了。 “哈哈。”雷恩发出骇人的狂笑，獠牙显现，血盆大口一览无遗，丢掉手上的剑，伸出颀长舌头舔着爪子上的血，恐怖面孔令人惊惧万分，“的确是合理的安排，让你们老大去砍我们的二副，叫喀斯是么，真是点背，他抽到了下下签。” 雷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结果了，名震东岸的蓝湾港海军校官破晓之剑，都被奥克斯分钟不到给剁了，不知道哪来的赏金猎人，算是老几？ 说话的工夫间，奥克斯提着“两半”身体，上面半边，下面半边，单手抓着一臂一腿来到了雷恩这边的战场，名为喀斯的尸体腰部大断口血流不止。 “牛逼啊，兄弟。” 雷恩见局面完全掌控，直接开香槟了。 看到老大尸体的惨状，赏金猎人当即面如死灰。 在他愣神的刹那，咔嚓一声。 雷恩飞掠而过，只听筋膜爆裂，骨骼脆响，呼啸而过间直接撕下他的一只小臂，完全将这个剑士给废了，肩膀截面血流如注。 “是谁指示的你们。” 奥克斯把腰斩后的尸体抛置垃圾般随意甩在地上，向仅剩的赏金猎人问道。 “杀你们这些海盗还需要指示？别废话了，动手吧。” 这个剑士颇为硬气，已知必死，对肩膀的创伤视若无睹。 “好，是条汉子。” 奥克斯也不多言，特大剑在他手中像是泡沫板一样轻，给了剑士一个痛快，一剑捅进胸口从背后穿出，挑在半空用力一甩撞在地上，直接毙命。 雷恩见赏金猎人都死光了。 “该不会是城里爵爷指使的吧，要把我们这些人灭口？再把那钱庄金库的钱吞了，船长那边不是有危险？” 雷恩认为这几人早就盯上了自己了，只是等到自己和奥克斯落单，在这条通向密港的小路上拦截。 奥克斯思虑了一会儿，说着：“不可能，我们发的是横财，跟名爵没法比，几代都在这里做生意，看不上这几个子儿，去办那个赌场和钱庄也只是给对家一点脸色看，敲打敲打让他们手别伸太远。为名誉的话，也有他手下的小吏背锅，而且这一带的士族嘴脸人尽皆知，就不怕和我们扯上关系。再说肯定也知道我们的能耐，这几个赏金猎人也就那意思了，他派人来的话，得是让能上台面的门客来，或是去请林登城提督出兵。” 听完奥克斯的分析，雷恩认为头头是道，逻辑缜密。 “看来确实是野生的赏金猎人，哎。”雷恩叹了口气，蹲伏下来看着剑士的尸体，“现在的人有两把刷子，就以为无敌了出来做赏金猎人，骗骗哥们儿就行了，哥们儿被骗了没有什么，还能让你心里有个安慰，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别把自己搞得也当真了，看看现在什么下场？” 人都已经死了，雷恩还在杀人诛心，奥克斯啧了一声，李思特金句频出，攻击性极高，带歪了船上好几个人。 不过船长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都是出来讨口饭吃，也不过头点地而已。 奥克斯帮剑士阖上眼睛，紧接着开始搜身。 雷恩也开始帮忙拿战利品。 几具尸体也只搜出十多枚银币，还有零碎的铜板，没什么重要文书，看来的确是为了富贵铤而走险的赏金猎人。 随后还搜出了整整十一张纸质通缉令，画像都出自技艺高超专门吃这碗饭的画师，即使零星细节对不上，但相当传神，一眼就能认出，甭管什么种族。 雷恩一张张翻阅着，找着自己。 “这次居然涨了三十个，我都想自杀，擦。” 雷恩吐槽道，还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估计是蓝湾港领主其它地方亲戚追加的吧，他舅舅伯父之类的，毕竟杀了他全家，一家的邪教分子，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十多枚银币也是钱，奥克斯纳入囊中，平静说着，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赏金，再高也要有命来拿。 Ⅷ. 祖宗之法 前往密港的小路。 “谁？” 雷恩察觉到树上的动静，当即扔下通缉令。 一声爆响，如大地惊雷，光是剑风都吹动周边草叶几近折断，哗哗作响。 奥克斯拔剑横斩，势若有千钧而无物不破，比盆子还粗的大树当即被削断，其截面平整无比，伴着长串轰隆声树木往侧方倒下，掀起一片尘浪。 “是我。” 斯万灵活的跳到另一颗树的树枝上，随即矫捷落在地面，丁点声音也没有。 看清了来者。 雷恩本身就瞧不上斯万，另外这人身上估计不干净，隐瞒了盗贼公会的来历，以后指不准出什么差错。 “你怎么在这里？” 奥克斯对这个来路不明的虎人也有些戒备。 斯万告知两人城里的情况，事情已经办完，钱也到手了，大副还有夏迪现在就在后面，以及一帮力工，船长还有杀哥在忙最后的事。 他是听见这边有动静，于是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是奥克斯这两人。 “这些死人是哪条道上的？” 斯万看着地上的几段，以及心飞扬的一具尸体，不由问着。 “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赏金猎人。” 奥克斯上下打量着斯万，像是要把他看出窟窿来。 确认完局势后，斯万两根指头抵住嘴唇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不一会儿，芬和夏迪带着一群力工走来。 雷恩看到这大包小包的，张开双手作出迎接的姿态。 “回来吧芬大将军，我最骄傲的信仰。 历历在目的魔法，眼泪莫名在流淌。 依稀记得蓝湾港，还有给力的死灵术。 把敌人都打退，把海军都杀光。” 雷恩直接唱了起来。 奥克斯表情像吃了柠檬，别说芬了，更是头如斗大，这货太他妈抽象了，纯纯脑瘫，要是李思特谈吐再不收着点，早晚黑帆全成这样的狂犬病，真是上梁不正。 芬捏了捏眉心，将其抛之脑后，向奥克斯详细问这里的事，听到奥克斯的分析后，芬也赞同他的观点，这些赏金猎人的确不是受谁指使，为求富贵自己冒出来的。 而跟着来的一群力工，本来走小路就让他们有些担忧，现在见到地上的尸体，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几位老爷，工钱就不用给了，我们不能往前走了。” 力工带头的一个诚惶诚恐说着，又是见到奥克斯和雷恩这两高个异族，剑上爪子上都还有血。 几个力工扛着货走这么长的路本就浑身汗水，累到够呛，见到这场面力气都吓没了，双腿发软，其中一个直接瘫坐在地上，扛不动货了。 奥克斯收好特大剑，看了这群力工一眼，这里离密港已经不远，没有几里路，干脆扯过一个力工身上的麻绳，把六个大麻袋口子栓在一根绳上，双手肌肉线条也是粗壮了几分，直接甩起来绕到背后，用绳子吊在肩上，稳当当的扛住。 力工全都看傻了眼，一个麻袋少说七八十斤，夏迪也是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会被这怪力给震撼，沃尔曼那大虫子个头的确最恐怖，虽说也有实打实的力气，但死肌肉了属于是，奥克斯个头也恐怖，一身横练筋骨，体脂率无限接近零，就两个字，英霸。 芬不会干出不给工钱这种事，虽然当了海盗，但曾经的贵族涵养还在。 “扛这么重的货，你们走了十几里路，怎能不给钱。” 芬出手阔绰，当即十枚银币排在手中，拿给带头的力工让他们自己分。 “这太多了，怎么行，我们一趟也就收三个铜币。” 带头的力工害怕惹上事。 “废什么话，叫你拿就拿，拿了快滚。” 奥克斯冷声呵斥着。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这些号力工又是弯腰，又是指头交叉扣住作拜，看着地上的死人不敢久留，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大丰收啊，这一包包的，金库有多少钱？” 雷恩迫不及待问着。 “要回船上仔细清点，零散的银币铜币太多，总账的话，加上你们那边的一起，金龙一共四百个出头，可能四百三四的样子。” 芬平静说道，这并不是黑帆赚得最多的一笔，但绝对是效率最高的一次，投入少，周期短，回报高，风险低，可谓血赚。 “操了……” 雷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林登城这边瞎混混而已，也太碉了，当什么海盗啊，正经人谁海上漂呢，干脆爷以后就蹲这块劫道了。 “这算什么。” 夏迪掀开手上麻袋一角，露出里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又快速系上了袋子。 “真大发了擦，关二爷保佑啊！” 雷恩也指头交叉扣住，对着天上一拜，这次关二爷真的显灵了属于是。 东海岸这边的人普遍信仰圣灵教中的波涛与风暴圣灵，又称无尽幽蓝之主。 要雷恩来说，大家都信等于没信，比如说干起仗来，大家都信他，圣灵老人家到底要帮谁？难不成人家天上下来当和事佬？那得多大脸啊，人家神仙会碉你？ 所以说还是得拜个其他的神，自己这些号人也不多，圣灵要是会来事，就会给这个神面子，都是天上混的，所以也就帮忙衬一下。 雷恩也不知道关圣大帝是哪路圣灵，是李思特老家那边信仰的。 李思特平时是个无神论者，也呼吁船员不要迷信，西大陆那些宗教一个比一个会吹逼，什么什么神动辄颠覆宇宙万物，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文官事无巨细记载的圣亚兰历都千年多了，无事发生，动一个试试？芬之所以会魔法术式，是因为其它玄妙的原因，没有所谓人格化的神。 但一问起船长室里面为什么供着神像。 李思特也只回答说祖宗之法不可变，说一套做一套，那木雕还是他找了个技艺高超的老木匠，刻了好几次才刻出来的。 这只让其余船员觉得关圣大帝是真有本事，拜了真有用，自己也得拜拜。 “并不排除还有赏金猎人埋伏，我回趟城里接应他们，他们还不知道消息，你们就别去了，货最重要。” 芬斟酌了一番，如是说着，毫不见外将三百多枚金龙的钱袋扔给了雷恩，雷恩稳稳接住。 “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斯万询问着。 “你太小看芬大将军了，我最骄傲的……” 雷恩还没说完，芬实在不想看这狗脑袋发病，已经转身走人了。 斯万向夏迪说：“他刚才还说不会去捞他们来着。” 夏迪见还有两包麻袋没人拿，轻松提起一包，回答说：“你现在该明白了，这些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他认为雷恩这大个不多扛两麻袋说不过去，夏迪直接一大麻袋扔给雷恩，但雷恩喜欢打空手。 “你是这次的主力，又是踩点又是剥人的，战利品你拿着比较合适。” 雷恩把麻袋甩回给夏迪，这货吹逼说他搁万国学过气功，从他干仗来看应该是真的，有的是力气。 “不不不，你又是帆缆长又是水手长，劳苦功高，该交给你。” 夏迪又扔了回去。 “啊对对对，是这样的，您在船上待的时间久，资历更老，您拿着更合适。” “啊对对对，林登城这么大，您到处奔波要账，那些滚刀肉的钱也不是容易收的，最近天也转冷了，是您更辛苦才对。” “还是您拿着吧。” “您拿着。” “您请。” “您请。” “夏迪哥，高。” “雷恩哥，硬。” 几乎僵持了一分钟。 奥克斯快被这二人转给整神，多大点破事。 “别耽误时间。” 奥克斯将剩余的麻袋全部扛起，服了这些傻缺。 雷恩夏迪异口同声：“奥哥又高又硬！” Ⅸ. 乱世 林登城内一家剧院内。 李思特本来准备是把林登城的事情了结，把礼金拿给治安官，然后甩手走人，没想到又接到了一个订单。 治安官把礼金退了回来，并让李思特在这里再停留一个月，爵爷有一个大活需要找靠谱的人干。 他受到过吩咐，若是黑帆轻松灭了那个赌场，就让他们接这活。 李思特听到的第一反应是直接拒绝，能被那群老登称为大活的事，怕不是自己这十来号人全都要陷进去。 直到治安官说出了条件。 黑帆如今已经是声名狼藉，看起来处于上升期，但已经到了瓶颈，如同走钢丝一般。 除了天国港几个名震四海甚至有着舰队的大海盗，李思特已经是海盗中混到金字塔上游的那一批人了。 这意味着恶名远扬，但也只是作为一群暴徒令人畏惧，财富和名气完全不匹配，既是众矢之的，作为海上飘荡的匪寇也没有根基，急需转型。 杀人越货也只是初期积累，想要更进一步，得开始做大买卖，而这必须要有门路，更别说李思特现在还被东岸海部总督给盯上了。 只要李思特这单成了，治安官上面的爵爷有一个旧识，李思特可以去他那里，拿一张私掠船许可证，船上那些号人身份虽不说洗白，但也有个藏身的编制，正式上道了。 即使是这样的条件，李思特也没有立刻答应。 李思特也听过那所谓旧识名字，这个人背景非常复杂，干的事儿也挺离谱，简单理解的话，就是贝玛小柴进，前皇族嫡系后裔，知名黑恶势力保护伞，去了他那，没有人敢动自己，除非起大军来犯，自己可没那么大的脸。 现在贝玛公国的国情相当复杂，对亚兰帝国有一种生啖其肉的仇恨，因为几种增益效果都加上了，把符快叠满了。 一是，老国王堪称抗亚兰英雄，兵败自刎孤城，算是慷慨悲歌。 二是，正统继位人菲利普六世前往亚兰帝都和谈，被胁迫割让更多领土，断然拒绝，结果客死他乡，回来的只有一具棺椁，西大陆楚怀王了属于是。 想到杀身成仁的老国王，还有窝囊的六世，但凡有点脾气的贝玛子民都上了血怒。 另外还有结算货币的更迭，恐怖的贬值一夜之间导致贝玛人的财富全部缩水。 货币的本质是国家担保的债券，是付出了劳动国家所出具的凭证，是国家欠你的，可以在当前环境内用债券自由兑换其余劳动结晶。 现在相当于债权转移，贝玛公国欠平民的，全变成了欠亚兰帝国的，等于说亚兰帝国抢了整个国家所有人的钱，所有人都在给亚兰帝国以令人耻辱而死的廉价在劳动。 城里人私下有点硬通货日子还勉强过得去，至于内陆的一些乡镇，快要活不起了。 除了一些老牌贵族底蕴尚在，还能割据一方土地，贝玛公国快要变成强盗国家了，到处都是土匪流寇，一团乱麻，贝玛公国东岸又有好几个不冻港，能和远东群岛贸易，铤而走险做生意的外国人也多，更是乱上加乱，平民的生活可想而知。 现在的傀儡国王也是个脑残，被扶持起来的也真把自己当了个人物，李思特笃定要不了几年就会翻车。 这会儿去贝玛小柴进那，虽然不是天使轮第一班车，但也还在一种大势的初期，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剧院门口。 李思特一行三人已经谈完事情出来。 “那碉人还卖关子，不说是什么活，要我们再在这里待一个月。” 沃尔曼不解，虽然的确是无法拒绝的条件，但李思特没问是什么活就接了，让他存疑，说不定是什么找人背锅的陷阱。 “什么私掠许可证也就是口头承诺，我也只是口头答应，现在船上还差水手，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先应承下来再说。” 李思特也是个混不吝，本来准备送的礼金没送出去，手上还多了三十金龙的订金，到嘴上的肉不吃，那不傻逼么，三十枚金龙直接白给，看来这活儿真挺大。 “只是待久了，赏金猎人和海军都是问题。” 沃尔曼自大湿地起义被镇压后，根本不相信任何贵族，这些担色只能当凯子，要是被他们绕进去，十死无生，斗不过这些一万个心眼子的冷血贱人。 “害，杀哥在呢，来一千个人，我们哥几个一人一个，他杀九百九十个。” 李思特随便说着。 “我谢谢你啊。” 莫里森不置可否，你还真他妈看得起我。 出剧院没多远就碰见了往这里赶的芬。 “你怎么回来了？” 李思特当即预感出了问题。 芬告知了来意，说有赏金猎人盯上了黑帆，不过已经被奥克斯和雷恩给剁了。 “操，这么快就有杀手了，真的是他妈混出名堂了。”李思特沉默片刻，补充道：“没事，小喽啰而已，顶得住，另外，斯万想通了没有？” 芬点了点头，他认为和船员摊牌的时机也到了。 “那就好，想不通也要想通，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已经把他剁了，今晚上三喜临门，高低得整几个硬菜。” 李思特口吻严肃。 “三喜临门？” 芬饶有兴致，赌场豪劫收获颇丰算是一喜，对其余船员来说，斯万身上背着的事，算是一喜，还有什么？ 李思特说了私掠许可证和贝玛小柴进的事。 芬的扑克脸猜不出心思，只是憋了几秒，说出：“二点五喜吧。” 李思特听言品出了味儿，反正现在还没做决定，得私下再找他谈一谈。 “斯万？那盗贼怎么了？” 莫里森随意问着。 “他那身手瞎子都看得出来，他要交保证金了是不是？” 沃尔曼猜测着，海盗可不是孩子过家家，上船不是一句话的事，水手杂兵无所谓，核心成员是要纳投名状的，要么去剥个贵族，没有封地的荣誉贵族也行，要么就得谈钱的事。斯万上船后一直兜着，要不是芬保举的他，早都被剁了，两个多月过去还没表示，船上很多人已经开始不满了。 李思特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船上都是些混迹各地的老登，文化可能没多少，见识却有七八层楼那么高，早都看出来了。 “你们两个先别管，总之是好事，开香槟好吧。” 李思特带着一行人回船上。 天色已是薄暮。 海蚀崖巨型溶洞，密港。 水面粼粼，比海平面只高一米的栈桥上，微弱的火把插在木作支柱上提供照明，溶洞内还停靠着十多艘船，有的是林登城贵族的走私船，也有不干净的船。 其中还有李思特的“芙玛克卿复仇号”。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李思特认为，这和“霜之杜鹃啼血”相映成趣。 芙玛克卿复仇号全长四十六米，吨位四百八十吨，但溶洞一片黑暗，船上的油灯也没有亮，通过火把照明只能看见其中一隅， 栈桥上有着不少面相凶恶的人，其中也不乏海盗和走私船的护卫，但看到李思特一行人皆是让开了路。 船上有一个叫阿彻尔的人，一直守着他们的船，这两天已经宰了几个不长眼的人了，身手极为了得，恐怕黄金级的冒险家都不是对手。但这艘船上的医生还比较好说话，一番打听后得知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黑帆海盗团，杀了蓝湾港领主一家，是亡命徒中的亡命徒。 一行四人登上舷梯，来到芙玛克卿复仇号的甲板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回来吧杀大将军，我最骄傲的信仰。” 狼人特有的沙哑声带辨识度极高。 “等等！”莫里森猛的一声大喊，把甲板上几个借着提灯在打牌的人都吓了一跳，然后莫里森补充道，“历历在目的……忘记了，眼泪莫名在流淌。” “等等！”李思特一声大喊，补充道：“依稀记得……忘记了，还有给力的……忘记了。” 紧接着三人同时唱道：“把敌人都打退，把海军都杀光。” 随后竟然都端起桌上的酒杯吨吨灌起酒，把船上照明主力的大油灯点燃，接着边灌边跟跳大神一样围着桅杆转圈舞蹈，直接唱起了东海岸一带的海盗歌。 “各路兄弟来入伙～带弯刀～背响火～断头台上不用躲～分赏金～你和我～肯玩命就发财多～” 由于今天是分赃的日子，三人进入了亢奋模式。 芬又被整神了，搁剧院演歌舞戏呢？等会儿才是有重头戏，说不定船上要死几个人，毕竟斯万从盗贼公会偷出来的东西太恐怖了。 他没有管这三个傻缺，今晚上人必须到齐，甲板上检索了一圈，出去办事的人也都回来了，阿彻尔一如既往喝得烂醉，面红耳赤，不问世事，用李思特的话来说是个酒仙儿。低等恶魔海伍德在跟斯万和夏迪玩牌。 还差个人。 “医生呢？” 芬向海伍德问道。 因为面目太过骇人，海伍德从不摘下他的头盔。 “妓院呢。” 血红皮肤的海伍德回答着。 “又在妓院？” 芬人傻了。 上次砍人的时候他也在妓院，上上次在天国港夏迪被人堵的时候也在妓院，上上上次蓝湾港领主一家都死了，他也在当地妓院。 用李思特的话来说，高低得是个九一支配者，连接王了属于是。 芬彻底服气，也只有等他回来。 今天晚上将决定黑帆海盗团的命运也不为过，无论是李思特所说的私掠许可证，还是斯万身上背着的事。 影响深远，这可不是劫船杀人的小打小闹了，这次玩得，真的大。 Ⅹ. 娼妇 林登城内。 由于狂嫖滥赌，迈卡身上的钱挥霍到所剩无几。 而林登城内的妓院分两种，一种是有爵爷罩的中高档场所，歌舞表演和好酒好菜的配套设施也一应俱全。还有一种，如今贝玛公国一片萧条，那是地痞混子设立的地窖，不说也罢。 迈卡没钱去第一种，但也看不上第二种地方。 而他经验丰富，这种时局，有着太多土娼，若是有人在街上卖三十枚铜币的高价花，八九不离十就是牵线的皮条客。 “还没到地方么？” 一个老妪带着迈卡在林登城外围楼挤楼的破败地带左拐右转，迈卡已经有些不耐烦，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 “快了。” 终于，老妪带着迈卡走进一条昏暗的巷子，拐进一条甬道，踏上逼仄狭窄踩得吱丫作响的破烂楼梯，来到了二楼。 老妪三长两短的叩完了门，随之里面传来脚步声，门只开了一条小缝，还有锈蚀的门链拴着，发现来人是老妪和一个男人。 里面的女人没说什么，解开链子，把门打开。 迈卡上下打量着，三十岁左右，五官还算精致，除了有些瘦外，都还凑活，头发是他喜欢的棕发，只穿着睡衣。 将五枚铜币付给老妪后，迈卡进了门。 没料到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抽烟，本来迈卡以为着了道，手按向腰间的短柄斧准备砍人，但仔细一看，这个男人一边袖管空荡荡的，少了一条手臂。 瞧见有人进来，这男人犹豫了片刻，稍纵即逝，随之识趣的拄起拐杖腿脚不利索的离开了房间，顺带也把门给关上。 这里只是一间小屋子，没有卫生间和厨房，就十来平米的地方摆着一张床，墙也完全不隔音，能猜到是个通透的大房间用木板单独隔断出来的租赁小屋。 房内只剩下迈卡和女人，燃油灯提供的照明称不上明亮。 迈卡坐到了床上，摘下宽大帽檐的帽子，他留着几厘的络腮胡须，一头卷发已经生出了白丝，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灰蓝色的眼睛目光在女人身上游移着。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倒不是迈卡有着歧视，只是上个顾客是那样的话，还是有些忌讳，“那个男人是谁？” “那是我丈夫，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迈卡听言沉默了一会儿。 “你长得还算标致，这不可能。” 迈卡深知这一行，无论是要紧的事还是不要紧的事，都没真话，那个人少条手，在这带算是彻底废了，没人管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横死街头。 “是么，别看现在这样，以前也威风过，当过海军，只是被海盗弄没了一只手，现在走路也有些不利索，只好我养着他了。” 女人像是说着稀松平常的东西一样将其说出来，她已经解开上衣，完全袒露出来，在摇曳的燃油灯下，已有些许旖旎。 迈卡沉默了一会儿。 “我突然想起了急事。” 迈卡戴上帽子，在床上留下了三十枚铜币的嫖资，女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推门而出。 残疾男人在楼梯过道上坐着抽烟，少了条手在昏暗楼道的身影单薄得如同索命厉鬼，看到这么快出来的迈卡有些讶异。 而迈卡不敢跟他对上眼神，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这栋楼。 一个多钟头后。 迈卡回到了船上，看甲板上空无一人，而帆船艏艉线尽头的航海室窗户透着灯光，知道是在开会了。 他打开门眼睛扫了一转，人到得七七八八，但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因为雷恩正在吹逼说白天的事，以他的口才不去说书真的可惜了，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听着。 “当时我他妈差点死了我擦， 那个剑士还有两下子，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快若奔雷，狂如黄沙，只一霎寒芒便铺天盖地而来。 我心神大震，当即运转他化自在法，他化自在，他化万古，霎时大显神威，此乃无敌法，仙之巅，傲世间，有我雷恩就有天。” 雷恩叼着一支纸卷的烤制烟叶，说得眉飞色舞，只是身上毛发久未梳洗油腻打结，还有一股味儿。 但船上的人众所周知，他化自在法是李思特吹逼说他练过的盖世帝术，听名字牛逼完了，干起仗却从来没用到过，还是得靠他八十，八十的抡大锤，还有左手寄居的邪恶器具。 “能正经点不？” 夏迪无力吐槽。 迈卡见还少几人，船长，大副，还有新来的虎人都不在，应该是在其它地方谈事情。 雷恩还在接着吹逼。 “总之，那人知道自己完犊子了，连忙呼喊同伴，结果奥克斯提着两截尸体来了，他同伴要是活过来非得在他腿上写一个惨字，他当即万念俱灰，我趁他恍惚之际，直接咔嚓一声撕下手臂，把他彻底整废了。 奥克斯准备问他点事，但这货……还他妈有点男子气概，嘴硬至极，没有要服的意思。 于是，透心凉，心飞扬，生死两茫茫。” 雷恩咂了口烟，还不忘嬉皮笑脸补充了语气助词：“我擦。” 低等恶魔海伍德作为船上的模范工具人，已经把所有赃物都打包好了，只剩下派发。 船上规矩很简单，总收益三百枚金龙以内，五成作为公款，剩下五成平分，收益超过三百枚金龙，两百枚金龙作为公款，剩下的平分。公款无所不包，从伙食杂物水手薪资到船体维护，能让一艘海盗船正常运作。其余所有额外采购事宜或额外人员招募，一切的额外支出，如果要花比公款更多的钱，需要通过船员投票，李思特算两票，其余人算一票。 账本在芬那里，可以随时对质。 此时莫里森瞥了一眼门口，迈卡迟迟站在那边不进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德高望重，洁身自好的船医先生回来了。” 莫里森总是用磨刀石刮擦着飞刀，说话也总是皮笑肉不笑。 迈卡尬笑两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桌上已经摆满了硬菜，显然是船上的厨子阿彻尔知道晚上有宴会，杀了船舱羊圈里的一头羊，提前整了一桌全羊宴，还有风干肉和一些蘸料，一点素的都没有，另外船上最不缺的就是酒，就算是阿彻尔成天喝到不停，也快要爆仓了。 这一桌，等级较低的贵族一个月恐怕都混不到一顿吃，不可谓豪华。 阿彻尔总是不省人事，四个词就能总结这个人的一生，炒菜、杀人、喝酒、睡觉，完了，朴实无华，现在已经快要到睡觉的阶段了。 迈卡擅长察言观色，虽说是分赃宴，但有几个人的脸色不对劲，奥克斯，雷恩，夏迪，还有沃尔曼，目光都有肃杀之意，显然是藏着什么事儿。 “怎么样？” 沃尔曼饶有深意的问着迈卡，合上手中的《阿卡尼亚游记》。 “什么怎么样？” 迈卡不明所以。 “当然是婊子，什么货色？够劲不。” 沃尔曼调侃着。 “有什么劲，就那档子事儿。” 迈卡打着哈哈。 奥克斯口吻突然肃穆起来，特大剑就立在一侧，冷不丁对迈卡说道：“过会儿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你应该知道站哪边。” 奥克斯认为是时候该把斯万的事情拿到桌面上摆了，不纳投名状，也给了芬两个月的面子，现在一个大单完了，必须要有交代，现在李思特和芬还有斯万都不在，想必也是在谈等会儿的事。 房间内所有人的脸色都阴郁下来。 除了烂醉的阿彻尔，还有莫里森。 迈卡一下子如坐针毡，奥克斯可以说是船上少数几个靠谱的人，说一不二，不玩烂梗，也从没见过他开玩笑。 “什么事，至于么？” 迈卡在船上也算是老资历，这种氛围也只见过三四回。 “说不定……会死人。” 奥克斯语气严肃到不容置疑。 而这个房间里，现在说话管用的，也只有莫里森能。 “别那么紧张，李思特是有脑袋的人，开香槟的几率更大。” 莫里森瞥了一眼奥克斯，所以说正经人还是别当海盗，成天疑神疑鬼，刀口舔血，忒累了。 “但愿如此。” 沃尔曼不置可否。 此时。 李思特推门而入，神情也反常的正经。 Ⅺ. 宴会 航海室算是一艘船的中央枢纽，在纪律严明的船上，都充当着长官们中控室的地位。 但在芙玛克卿复仇号上，是作为核心骨干的棋牌室，中壮年活动中心。 “品德高尚的医生大人也到了，现在人都到齐了。” 李思特平静说着。 从蓝湾港领主家里顺来的高档桃花芯木长桌周边坐满了人，青蓝色的丝绸桌布与一些银器点缀，堪称上流。 只不过落座的人要么都是雷恩似的脏乱差一股味儿，要么都是莫里森似的“面相不善”。 船匠，海伍德，前魔神阿加雷斯·大衮远征军成员。 船匠，夏迪，前军火运输商。 厨子，阿彻尔，前吉翁王国宫廷厨师。 船医，迈卡，前亚兰帝国晨曦港绞刑吏兼法医。 仓管，沃尔曼，前南方大湿地叛军干部。 帆缆长，雷恩，前饿狼冒险团副团长。 舰炮长，莫里森，来历不明。 二副，奥克斯，镜海联盟一级战犯。 大副，芬，佩丹王国一级政治犯。 船长，李思特，来自外太空，宇宙人。 “也不多说废话。”李思特挠了挠耳朵，补充道：“珠宝首饰已经估值，约莫一百二十金龙，现在还没找到渠道销售，先分净钱。” 李思特示意了一下芬，芬已经做好了账目，开始照本宣科，按照老规矩，超过三百金龙，则要两百金龙的公款作为正常开销，还剩余的钱一共是两百七十六金龙，每人到手是二十五金龙，余下一枚金币，也作为公款开销。 随着芬说完，海伍德把已经绑好的钱袋，散给桌上每一个人，每袋都沉甸甸的，约莫有人头大小，除了金币外还有银币。 二十五枚金龙，放在这乱世，已经够在一个治安良好的大城购买一处体面的住宅，不狂嫖滥赌或是吸食致幻炼金造物的话，能衣食无忧过上五六年的好日子。 但在座的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反正都是亡命徒，钱也只在天国港消费才安生，花天酒地鬼混些几个月就全败完了，脸上没有明显的喜悦。 分完赃后。 “有哪位对此次交割有建议或不满，可以提出来。” 芬也把账本摆在桌上，所有人都可以过目。 无人说话，毕竟规矩早都定死了。 “阿彻尔，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芬无语的看着阿彻尔，马上重头戏就要来了，这货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阿彻尔迷迷糊糊的撑着脑袋，酒醉吐字有些大舌头：“歼灭谁？噢……大伙儿都在啊，都吃菜啊，别光喝。” 似是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阿彻尔又对着瓶子吹了几口，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思特啧了一声，这比孟姜女动静还大呢。 “您还是歇着吧。”芬无言以对，“既然没有意见，那么这件事就了了。” 芬和斯万也坐了下来，但看着一桌的羊肉却没有什么食欲。 李思特刚准备坐。 “大副……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奥克斯一席话罢。 所有人脸色都阴郁下来，迈卡想起之前他说的，也有些懵，总之先喝口酒压压惊再说。 “说什么？” 李思特接过话茬，知道是船上的人在对斯万的事发难了。 “当然是说吉祥话，喜庆日子就该说吉祥话，既然没人自告奋勇当酒司令，这次我就勉为其难的当一下了。” 奥克斯的特大剑就倚在墙壁，离他不过六十公分的距离，以他的体型，伸手就能够到。 所谓酒司令，就是带头喝酒的人，防止有人养鱼冷场。 “好！二副今天也吉祥一下。” 莫里森皮笑肉不笑，纯纯看乐子，他完全不在乎斯万那破事，的确是听说盗贼公会在东岸抓一个虎人，必须要活的，动静极大，这带最近的命案死者大半都是虎人。这个人是斯万也无所谓，但问题在于他隐瞒了，芬很大可能也知情，东窗事发再抖出来可不合道义，坏了船上的规矩。 雷恩面无表情，心中却乐开了花，他最看不上盗贼公会这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 “你说要怎么喝？” 李思特有些头大，本来是准备气氛热了之后，芬主动摊牌的。 奥克斯斟酌了用词，说道：“说起来，斯万来了也有两个多月了，还没有迎新仪式，我单独和他喝一个。” 芬和斯万面色当即阴沉如水，海盗船上可没有什么义气，永远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今晚或许真的要死人。 斯万点燃一支卷烟，平静的看着奥克斯。 夏迪沃尔曼等人皆是默不作声，这事儿的确要有个交代，不能随便翻篇。 “海伍德，麻烦你去仓库拿两个盆子来，装熏肉的那种木盆，把肉倒到其它盆子里。” 奥克斯作为二副下达着指令。 海伍德没有怠慢，不一会儿就拿了两个容量起码十升的大盆过来。 奥克斯也没有废话，他的开酒方式极度暴力，用手就把酒瓶上方的塞子连同玻璃一块掰断爆开，全部流到了盆子里。 连续爆开了好几十瓶酒，玻璃碴子撒了一地，奥克斯手上都划出一道血痕。 每爆开一瓶，在场众人脸色更阴沉一份。 最后，几十瓶不同作物发酵的烈酒全部混在一起，两个大木盆都是半满的状态。 迈卡眼皮抽了抽，这是往死里整啊，玩真的，虽然现在自己也是流亡者，但还是会被这帮法外狂徒的作风给震到。 奥克斯将一个木盆推到斯万面前，冰冷说道：“我们两个单独走一轮。” 话罢，奥克斯单手就端起盆子往嘴里灌，一滴也没溢出来洒在地上。 极度漫长的二十几秒。 即使是奥克斯那血盆大口也灌了近半分钟，最后奥克斯擦了擦嘴，倒着拿盆，只落下几滴残液，示意喝得干干净净。 夏迪大感震撼，是真的快要死人了。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斯万，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木盆，沉默了几秒。 “怎么？看不起我？这也算是你的入伙酒。” 奥克斯平淡说着。 李思特倒吸一口凉气，奥克斯这说话水平，是真的有点狠，都说了三喜临门，不过也的确要有些说法，毕竟规矩定了就是铁律。 “斯万，别扫大伙儿的兴啊。” 雷恩哭丧着脸，开始煽风点火。 芬也直皱眉头，这脑瘫说起话来也会标注矛盾。 “这小碗酒，你就怕了？” 奥克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抬起来就能够到特大剑。 芬准备站起身来全部撂了，斯万这个飞贼身板和奥克斯拼酒纯属蚍蜉撼树，直接干脆一点。 斯万却按住了芬。 “死都不怕，还怕喝酒？” 斯万不带犹豫的，双手端起木盆也开始狂饮。 迈卡扶着额头，高低得死一个。 Ⅻ. 投名状 奥克斯雷恩一行人把斯万架在火上烤。 但凡换个正常人都知道，这盆子干下去再怎么海量，就算不死也得把脑袋给烧坏。 奥克斯曾经是镜海联盟带兵打仗的将领，在鲛人一族里勇冠三军，没犯事之前也是个人物，还有种族天赋加成，整个贝玛公国喝得过他的没有几个。 斯万这飞贼身板，点全部都加在潜行上了，这完全找死。 但被架着烤惹起了性情，端起盆子就干。 极度漫长的二十几秒，斯万喝到一半，已经开始不支，端着木盆的手开始哆嗦，喉咙处的皮肤像是被火烧似的一片血红。 “差不多可以了。” 芬制止斯万。 斯万却无动于衷，还往死里喝。 奥克斯目光平静，也是高看了斯万几眼。 “好！硬！” 雷恩生怕斯万喝不死，还在烤。 李思特见事情要超出控制，再不悠着点要翻车了，这帮逼养的都说了三喜临门还搁这闹呢。 “盗贼公会在东岸缉拿的虎人，必须要抓活的，就是斯万。” 李思特冷不丁的说着，芬的面子还是要给。 在场众人目光都瞟向了他，表情没有任何意外，都是想法得到了验证。 李思特强行扯过斯万手上已经喝了三分之二的盆子，自己灌起来，但颇为狡猾，喝得全洒了出来，第一次看见胡子喝酒，装进肚子里的恐怕也就小半杯的样子，随后把盆子倒扣盖住，这轮酒算是完了。 芬的脸色这才算好转，但是斯万已经有些不省人事，和阿彻尔如出一辙，一声不吭，瘫坐在凳子上死撑着。 “原来如此。”奥克斯话锋一转，“船上这么多人的来历，大家心里都有底，有底就知道要怎么应付，至于舰炮长，的确是没有官司的流浪汉，身上干净得很。” “我谢谢你啊。” 莫里森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一边吃烤羊腿，一边看戏。 奥克斯继续补充着：“才两个月过去，盗贼公会就有了眉目，把东岸翻了个底朝天，这会儿才说出来，是不是有些晚了，总归要有说法。” “说得好。” 雷恩拍掌示意。 “规矩不能坏啊。” 沃尔曼语重心长附和着。 李思特沉默一会儿，说道：“说法就是，芬，你来说。” 芬从拿起两个袋子重重砸在桌上，“说法就是，斯万从盗贼公会里偷出了重宝，也愿意拿出来，这段时间想看看我们这帮人信不信得过，顶不顶得住盗贼公会的杀手。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看了斯万偷出来的东西，到死为止都只能待在黑帆上了，因为实在是太过贵重，足以惹来滔天大祸，谁要是想走，只能杀了。” 此言一出。 哪怕是平时不着调的夏迪迈卡几人目光也肃杀起来。 霎时间整个屋子里全是火药味儿，一点就炸。 就连奥克斯都有些发愣，黑帆什么东西没劫过，运给贝玛公国大臣儿子婚宴的贺礼都抢过，芬居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我擦……” 雷恩扶着额头，知道今晚上会整得大，没想到这么过火。 李思特对船上所有人的心思都吃得死死的，知道没人会走，这些牛皮癣撕都撕不下去，说着：“谁想下船，现在还来得及，我和芬商量了一下，所有的公款都可以作为遣散费，我和芬私人的腰包里加起来还有一百多枚金龙，也算在一起，分给每个想下船的人。” 李思特也把话说绝了。 三百多枚金龙，一个人分的话，已经可以找贝玛公国的官吏买个小点的官当当了，混个男爵头衔，荣誉贵族也是贵族，也还有官饷回本。 “至于么。”海伍德开始打起圆场，没了黑帆他这恶魔身份根本活不下去，“这些年都过来了，生里来死里去的，既然斯万把东西拿出来了，那么就算翻篇了。” 芬两根指头敲打着桌面，否决了海伍德的话，补充道：“这已经不是投名状的事了，这东西绝不能见光，不能放出去丁点消息，所以盗贼公会也是藏着掖着，就连那些来抓斯万的盗贼肯定都不知道斯万偷了什么。” 李思特也跟着唱双簧：“盗贼公会的名声大家都听过，给女人喂药惹上毒瘾开设妓院，或是把老人和小孩的手脚折断扔街上乞讨，下三滥中的下三滥，其它坑蒙拐骗杀人越货的事也一个不落，就算是政治暗杀的业务也有，涉猎所有领域，并且势力范围蔓延多个国家，说是地下世界最强盛的组织之一也不为过，接下来要跟我们不死不休。” 短暂极致压抑的沉默后。 “船上哪个人不是挂着悬赏的将死之身，谁会惧怕追杀。” 奥克斯不是怕事的人，对他来说事情已经了了，坐了下来，真有那么贵重，那东西能买斯万的命，那也就无话可说了。 “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这里哪个怕死？” 沃尔曼口吻也有几分戾气，叫喊着，来船上这么久还是第一出。 烂醉的阿彻尔也迷迷糊糊喊着：“唬谁呢？拿出来瞧瞧。” 李思特扫视了一圈众人，雷恩夏迪等人也是食指大动，吞着唾沫，一脸渴望的看着。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既然没人怕事，都不愿下船，那么黑帆海盗团新增加一条规定，干部里面，谁想离开的话，其余人会一同追杀，那么这条规矩……现在就钉死了。” 李思特继续说着：“芬，你把东西摆出来吧，让大伙开开眼界，莫里森，你帮忙看着点。” 虽然李思特笃定没有人会下船，但还是以防万一，让莫里森镇一下，这帮子五湖四海来的逃犯在贪婪驱使下想要独吞也不是没可能。 “害，什么重宝，搞那么大动静，要是拿出来不合大伙的意，大副，你可下不了台。” 莫里森站起身来，知道船上没有哪个身手差的，当然工具人海伍德除外，手也是郑重的按上了刀片鞭刃。 斯万干了大半盆酒已经完全醉了，趴在桌子上扯鼾，都是保举他的芬在顶着。 芬笑了两声，开始说起了风马牛不及的遥远历史故事。 “传说两千年前，彻底征服西大陆，终结黑暗乱世的霸王，在加冕仪式上的帝冠，底座由圣辉白金打造，坠链则凝练了世间所有的不朽宝钻，而上面还镶嵌有二十四颗巧夺天工的无价宝石。” 芬拿起其中一个袋子，抖落两颗闪烁着强光的菱形宝石。 即使在只有燃油灯照明的屋子，这两颗石头也流转着美轮美奂的极致光华，一颗显露着群青山脉无穷苍翠几近目眩的盎然绿意，一颗则如同大海的心脏般跃动着令人迷醉心驰神往的碧蓝，仿佛是由神匠打磨，无数个棱面折射汇聚流转着光彩，甚至像是诅咒器物，有着什么不可抵御的恢弘魔力，让人眼睛根本挪不开，似被勾走了灵魂。 “二十四颗中的其中两颗，就在这里。” XIII. 生死与共 雷恩唾液直流，手不自禁的伸向了宝石。 砰！ 莫里森大手将两颗石头按住，宝石光晕霎时消弭不见，他也有些失神，但很快缓过来，平静说道：“暂时只能观赏。” 在座之人无一不是被震到，与从那金库得来的珠宝完全是天壤之别，真正弥足珍贵的神物，根本不需要鉴定真伪，只要一眼，就会完全被摄去心魄。 这两颗石头，是真货，久远霸王帝冠上所嵌的天物。 “操了，这得卖多少钱？” 雷恩人傻了，目光看向醉瘫的斯万，这比好大一个胆，这玩意儿都偷出来了。 “你是真脑瘫。”夏迪也回过神来，“这他妈是无价之宝。” 余下的人也吸着冷气，盗贼公会这不得追杀到天涯海角世界尽头冷酷仙境？ 李思特说着：“老实讲，这两颗石头卖不出去，没有人敢收，都知道是盗贼公会的货，西大陆黑市上没人敢买，如果有胆大包天的神豪花天价也好说，如果没有只能留作其它用途。斯万偷出来的东西，还不止这个，还有个东西，才是绝不能见光的稀世之物。” “还有重量级？” 沃尔曼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这都还不是最碉的？ “操了……” 迈卡本来以为黑帆已经混到了上限，没什么意外再稳定干个几年十年，大伙儿老婆本棺材本下半生荣华富贵全部挣完了，也就该收手了，那时候西大陆政治格局洗牌，风声过去，自己这些逃犯没人抓了，也就该安稳下来，没想到越陷越深，现在已经根本无法回头。 阿彻尔看着宝石开始大哭起来。 “您先别哭，这个东西，你们可能不懂其中的价值，但还是有必要简单讲一下。” 芬随之掀开袋子，但幅度很小，只露出不知名材质黑碑的一角，因此物气息威压所致，他已经流出了黑色的鼻血，芬默念咒文，掌心中出现化不开的灰色浓雾，蜿蜒流溢将这块黑碑笼罩，将其部分气息隔绝。 但即使如此，也仿佛有万万只厉鬼被困在里面发出嘶嚎，房屋内的燃油灯也开始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一股来自虚空幽冥的凛冬刺寒蔓上背部，有无源之风隐介藏形在刮似的。 不只是芬，其余人也多多少少被影响到，捏住眉心，扶住额头，一片恍惚，耳边有着列车剧烈呼啸的尖锐响动魔音灌脑，开始头晕目眩。 夏迪扶着墙壁，眼睛都睁不开来。 沃尔曼抓挠着皮肤想让自己清醒。 余下人的情况一个比一个严重。 李思特作为船长也在强撑，左手寄宿的东西也开始不稳定，让芬赶快收回去。 可李思特吼出来的话却被抹去了声音一样，房间内万籁俱寂，丁点动静也没有，只有来自幽远虚冥的无声狂啸。 不过掀开一角两三秒钟而已。 芬连忙系上装满封魔石的袋子，用绳索打了死结，擦掉了鼻血。 在座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根本没看清那袋子里究竟是什么，只见一隅漆黑。 随着那气息消失，耳畔掠过的冥府消散，恍如隔世一般，骤然清醒过来，喘着粗气。 芬解释道：“这东西，我也只在佩丹国立图书馆的禁书区，一本叫《古纪元咒器大全》的旧书图鉴上看过，由于在最后几页压轴的页码，印象颇深。这是冥界石碑的一块碎片，相传只要拼凑完整，便能开辟幽冥之门，役使此世过往无穷怨魂，诸路邪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制霸西大陆，也不在话下。至于更多描述，没有记载，这是历史遗失的古纪元，最霸道的器具之一，说是王器，也不为过。”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芬将两个袋子都扔给李思特，示意这两件东西，现在是属于整个黑帆海盗团的了，代价是，每个人都要替斯万顶住盗贼公会不死不休的追杀。 “我都说了，三喜临门，这边还有个大活成了，私掠许可证也就有了，新的规矩也出台钉死，谁也别想跑，还等什么？开香槟了！” 李思特看着彻底懵掉的一群人，赶紧炒热气氛。 “不是……”夏迪还没回过神来，“冥界石碑？” “冥界石碑！冥界石碑！冥界石碑！” 雷恩疯了一样狂念着，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是他大感震撼。 李思特额头一阵黑线，回答道：“是的，冥界石碑，至少芬读过的那破书上是那样写的。” “这下子，谁想要下船，不得不杀了。” 沃尔曼如是说着，眼底有藏得极深的疯狂，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跟着李思特烂完了，什么嘛……南方大湿地，收复故地，也不是不可能。 奥克斯依旧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迈卡早就接受了流亡命运，喃喃说着：“反正最惨不过横死街头。” “害，不就是破盗贼公会，和破石碑么，饿了，开饭。” 莫里森振振有词。 芬看局面稍稍稳定了下来，也是放下了戒备，还好，没有死人，至少目前还没有死人。 “迈卡，去看看斯万死没有，好像没气了。” 夏迪说着。 迈卡赶忙过去，检测了脉搏，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没事，我去下面药房拿点醒酒的凉汤就行了。” “我跟你一起去。” 奥克斯平静说着。 “我你还信不过么。” 迈卡无语，隐隐猜到奥克斯的想法，怕自己溜走。 “多留个心眼总是好事。”奥克斯转头对其他人也说道：“斯万的投名状也交了，那么船上的规矩到现在为止是没有坏过的。既然船长发布了新规矩，那么也是铁律，以后要是有差错，也别怨我翻脸不认人，要是想跑，或是把消息卖给谁，得把命留下。” 奥克斯也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害，不就是破盗贼公会，和破石碑么。”李思特复读着莫里森的话，说道：“大伙儿这么团结，贯彻友情努力胜利，热血梦之队了属于是，充满荣誉和骑士精神，规矩是在，别反复提，再叨叨小心治你动摇军心之罪。我以船长的身份宣布，奥克斯因为不会说吉祥话，今晚酒司令的职位被撤职，由我来担任酒司令，吉祥话！今天开宴会，要说吉祥话！” 奥克斯：“……” 李思特举起杯子，开始经典苏格兰酒局笑话，以雷恩为首的船员也开始发神经。 “我们是海盗，害虫。” “吁……” “最有钱的那一挂海盗，害虫！” “噢！！！” “最近在给贵族老爷办事。” “吁……” “直接血赚五百金龙！” “噢！！！” “斯万刚上船没纳投名状。” “吁……” “两个月憋了个大的！” “噢！！！” “盗贼公会要杀我。” 李思特说出这几个字，却没人应和他了，这的确是即将面临的险境。 “我他妈直接投靠贝玛小柴进！” “噢噢噢！！！！！！登儿登儿登儿登登儿！”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盗贼公会老大迪亚兹四方来。” “哎，还没敬关二爷呢，都敬二爷一个。” “二爷保佑盗贼公会这个杀千刀的组织全员灭绝。” “这不叫保佑，这叫咒杀，你想方死迪亚兹啊？” “我在寻找迪亚兹亲人的游戏中获得了零的好成绩，你也快来试试吧。” 接着航海室开始疯狂炫酒，跳大神，玩烂梗，几欲开启贴吧魔怔人模式，人均阿彻尔、雷恩，只有芬完全绷住。 “无可救药。” 奥克斯甩了甩头，陪着迈卡去给斯万拿醒酒的汤剂。 XIV. 大学生但海盗团长 地下两千米。 暗物质研究所。 现代机械开凿的隧道，壁面隐隐还挂着水珠，工业照明灯的惨白灯光映照在钢架栈桥上，一个个佩戴着参观胸牌穿研究大褂的学生陆续从栈桥上走过。 “你怎么了？” 淡金色短发，蔚蓝眼睛的女大学生向李思特问着。 此时的李思特显得极度奇怪。 “像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太过真切，已经过了十年，不……那个世界是十六个月一年，十多年。” 李思特楞在原地，茫然四顾，真是一场噩梦，度日如年，工于心计，刀口舔血，杀人如麻，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此时的他没有留任何胡须，面部整洁没有任何骇人伤口，作为交换生远赴北美，现在正在参观暗物质研究所。 由于机会难得，这次大学组织了所有工科系的优秀学生，也都来自世界各地，快要把这研究所给挤满了。 因为有更前沿的暗物质研究所已经投入使用，现在参观的这个已经解除保密，属于半开放的状态。 “你是……莎伦？” 李思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真是怀念，难以形容这种感受，这种重见前世暧昧对象的经历，太奇怪了。 “我说怎么可能，研究所出现故障，异次元术士的恐怖法术，搜捕着所有维度不稳定的灵魂。” 终于结束了，李思特这样想着。 都是梦，所有这里的学生全部被搜捕到异世界，关押在北境大监狱作为那术士的素材，都是幻想。 莎伦的面目开始溶解。 “当然是真的，你忘了么，监狱发生暴乱之后，我们都走散了，那术士还在寻找着我们，整个世界捕杀着我们，现如今，只有你能救我。” 整个研究所开始燃烧，统统都化成了灰烬。 而有什么剧烈的撞击声，要把整个空间都给拽碎。 林登城，密港，海蚀崖巨型溶洞。 清晨。 剧烈的叩门声中。 宿醉的李思特骤然从噩梦中惊醒，猛坐起身来，窒息了一万年般深嘶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背上全是冷汗。 “谁？” 李思特抽出枕头侧的匕首，机警的看向门口。 芬叩了几声船长室里的卧房门没有回应，直接就推门而入。 “莎伦是谁？” 芬听见李思特迷糊中在喊这个名字。 看到来者，李思特松了一口气，脑袋一阵剧痛，昨晚上又喝断片了。 “莎伦是谁？” 芬再次提出问题，也是有些敏感，听发音像是个女人的名字，在他看来，黑帆现在的船员应该和外面断绝一切关系，毕竟揣着稀世之物，不能不防。 斯万刚来投奔芬的时候，芬考虑过下船另起炉灶，但是又能跑到哪里去，而且就算是把宝石和石碑都献回去，也洗脱不了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洗掉那种罪。 一两个人再厉害，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 出来混还是要讲究势力，思来想去后还是留在黑帆，海上永远是最安全的地域，也有人一起背锅顶住盗贼公会的追杀，况且那些文盲不一定懂得这石碑的价值，就算他们懂，但这石碑也远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有价值，即使是拿一个公爵来换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 现在该谈的是如何利用好石碑，制霸一方的事情了。 “关你什么事，咋这么八卦？” 李思特翻身起床，早就没有了洗脸的习惯，从床边的柜子上用盐水漱了漱口，随便吐在地上，十秒钟不到就梳洗完毕，扒开卧房门口的芬，来到了办公区域。 船长室分为两个区域，一个卧房，一个办公区，当然李思特没什么公务要办，航海日志都没写过。航行途中的位置记录，速度记录，航向决策等，都是芬这个顶级高材生在负责，李思特只要说目的地就行了，甩手船长。 芬看着船长室的乱象，李思特是个完全没有收拾的人，但又喜欢收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从各个贵族手里顺来的文玩，刀剑，乐器等，像是收荒站一样乱堆着，其中能淘出一些好货，加起来能卖个几十金龙也说不定。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沉迷于捡垃圾。” 芬从凌乱的一堆物品中，随手挑出一枚戒指，造型相当夸张，是凶猛的衔尾蛇，蛇眼处嵌着最劣等的荧光石，这年头了还有人会中这种骗术么？以魔法道具的高价，辅以一些戏法，卖给完全不识货的傻子，这枚戒指顶多能卖十枚铜币。 “反正也不要钱，不捡白不捡。” 李思特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柄燧发枪，装着船长的派头挂在腰上。 这些枪的准头烂到惊人，由于并不具备凿刻膛线的工艺，与射击技术无关，命中完全靠玄学。 每射一次都需要重新装填弹丸，在人才济济的西大陆，这玩意儿的作用也就图个乐，上来开一枪以示敬意，还傻乎乎装弹的话，生死对决的时候直接被人秒了。 对上沃尔曼奥克斯这些角色，更是甲都破不了。 蓝湾港的时候，莫里森被五六号拿滑膛枪的海兵指着，李思特都以为这货死定了，结果那皮鞭抽得咔咔的，几道弧形幻影翻转间全部缴械，左臂连射弩箭将其全部爆头，身上带着武器库，对每个局面有着最优解。 铁血战士又称小杀哥，降维打击了属于是。 也不是说完全没用，要是遇上正规军火枪队，列队同时射击，量变引起质变，杂牌军和乌合之众根本顶不住。 一柄枪值不少钱，也属于违禁物，李思特带着主要是装逼，爷不差钱。 “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 李思特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也不怕幅度倾斜过大翻车。 “签字。” 芬把一张人员任命清单递给李思特，虽说是海盗船，但也要信息归档，才能理好账目，之所以一些海盗上不了台面，即使再勇猛也很快散伙，分赃不均，各种款项混乱，是很大的问题，内部矛盾严重。 李思特知道这是招水手要从公款里拿钱，纸上虽然还没写名字，但芬不是干出那种做假账吃公款的人。 新规矩出台后，李思特更不怕了，哥十来号人全部在船上待到死。 李思特麻利的拿起“癞子毛”一样的羽毛笔沾了点已经有些结块的墨签下字。 “话说，没有大胸美少女，一点也不异世界，能招几个上来么。” “抱歉。”芬收好清单，知道李思特的脑袋在想什么，“船上不能有女人，至于你所需要的，集体力，劳动力，环境耐受力，美貌，大胸，还有一身战斗经验，以及不惧怕被水手骚扰，还注意卫生和穿着搭配，这样一位得体优雅的六边形女士，我认为是比较稀有的。” “高低得是个英雄单位。” 李思特放弃幻想，真有这种女人，那不得直接去当骑士老爷的侍从，搭上晋升直通车啊。 XV. 独轮车 早晨，阳光照进溶洞中，海面赤橙色的波光荡漾。 雷恩的脸变得极快，头天巴不得斯万死，第二天立马腆着个脸，和斯万一同靠在侧舷护栏上吹着海风，聊着天套热络，斯万偷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重量级和重量级他妈做肺部护理，他妈的重量级到窒息。 斯万也算是正式入伙，说话也不忌讳那么多，有什么说什么，一些比较深的事也可以随便挖，正在八卦着船上这么多精神病是怎么来的。 雷恩说起自己的上船经历，也是有些唏嘘。 “当时我没钱住旅馆，晚上被赶了出来，反正没事干，我溜达呢。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下起了大雨，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我他妈快抑郁症了，直接快进到不要笑挑战。” 雷恩开始没有边际的神吹鬼吹。 “呃……不是很懂。” 斯万一脸茫然。 雷恩摆了摆手，咂了口烟继续吹，“我寻思着，找个躲雨的地方吧，就往偏僻的巷子里转，看哪户人家雨棚大点，我就坐门口避一避。 没想到雨棚他妈没找到，撞上了三个丧门星。 李思特，就是船长，还有夏迪，迈卡，三个人，搁暗巷里搬尸体呢。 他们三个直勾勾看着我，我假装没看见，准备转身走人。 那是五年前吧，夏迪这个比，别看现在挺文静，你是没见识过，那时候说话要多冲有多冲，张口闭口杀人全家，滚刀肉中的滚刀肉，精神小伙你懂么，不够心狠手辣，怎配江山如画。 他让老子滚过去，我当时就炸了，老子刚从旅馆滚出来，还让老子滚二次。” 雷恩绘声绘色的讲着，极有说书天赋。 在林登城的大港口，招的自然是正经水手，上船要有背景证明，关卡查得非常紧。而很多背着事的逃犯，都会使点钱找当地人打听密港，准备混海盗。 等于说芙玛克卿复仇号下面就是人才市场，博斯直聘了属于是。 水手自然是越早备齐越好，即使刚开了分赃宴，这帮人的执行力还是让斯万惊讶。 斯万看着栈桥上正在招人的夏迪，此时卖力吆喝着。 “混海盗不加入黑帆海盗团，就像看书不看《阿卡尼亚游记》，说明这个人的文学造诣和自我修养不足，他理解不了这种内在的阳春白雪的高雅艺术，参不透其中深奥的精神内核，整个人生层次就卡在那了，只能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夏迪复读着黑帆初期，李思特招人经典句式。 令斯万难以相信的是还真有几个人靠了过来在问，奥克斯也坐在一边盯着，什么老弱残疾有病的，没在船上混过的，一律筛掉。 斯万认为夏迪和迈卡，是船上唯二比较好说话的人，没想到夏迪以前还有那样的一面，也不知真假，话都是雷恩在说。 雷恩继续补充道：“我也不管那么多，反正就炸了，正好没钱，剥几个人也借点钱使使。 我径直走了过去就准备剥人，所以说李思特当船长呢。 他表演得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张口闭口兄弟套着近乎，说帮个忙，帮他们把这些人运到海里去倒了，给我一枚金龙。 我怔住了，还有这好事呢？不就搬两个死人么，好说！我仔细看了看后，这三人也不是那么好杀的，敢露财，那高低有点本事，索性答应下来，结果进拐角一看，还有他妈的十多具尸体。 我说这个忙帮不了，他说帮得了，叫我去附近还开着的夜市去借个独轮车。” 雷恩深嘶一口烟，现在想起来也觉得离谱。 斯万也是肃然起敬，好一个独轮车，妙啊，妙啊。 雷恩继续说着：“李思特五个银币直接塞我手上，说是拿去当押金，叫我借到了马上回来。 我也不客气，白给的能不拿么，拿了钱我直接走了，没打算借什么独轮车，真他妈离谱。 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走着走着，琢磨着五银币也混不了几天啊，吃几顿大酒住几天酒店，再小嫖一下，没了，还真他妈去借了个独轮车回来。 李思特也真给了一枚金龙，还没完，还让我一起去海边，说海边路烂，多个帮手好办事，再给我一枚金龙。 我上了他的邪当，干脆送神送到家，把事全部了了，推着车又是进林子，又是上坡的，好几里烂路硬是干过去了，最后全部倒进了海里。 两金龙也拿了，我准备去还独轮车，五银币也不是小数，结果李思特一脚把独轮车踹进海里。 他说我借了独轮车没还，人家有押金虽说不至于报官，但事情传开了我这狼人这么大的个头被盯上，指定和十多具不翼而飞的尸体有关系，干脆跟他一起混海盗算了，操。” 雷恩掐灭卷烟烟头，毫无素质的扔进海里。 斯万用尽毕生所学憋着笑，硬是绷住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挺好的。” 雷恩苦笑，正准备说莫里森上船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牛逼，出场即巅峰，一年多了到现在还没下来过，真的是他妈猛男天降。 此时李思特和芬从二层甲板的楼梯上到了第一层，李思特刚出来就看见雷恩和斯万聊得火热。 李思特无话可说，船上这些人的心思他都吃得透，雷恩真的是属狗脸的，川剧变脸达人中的变脸达人，头天还想剥人，这时候发现斯万的才能，偷东西也能偷出境界，又赶忙套近乎了。 他扫视了甲板一圈，已经有两个体格壮硕的汉子在给船帆升降索具上油了。 说白了，如今这世道，无论是当军爷还是当土匪，都是混口饭吃，个个穷得响叮当，好多船上薪水都没有，只包吃住，内陆乡镇来的难民都抢破了头。而自己这不但伙食开得好，每天都有肉汤不说，饷钱还按照东岸海军军饷来开，每个月八枚银币，作出业绩还有高提成，上市公司中的上市公司。 “多招几个切菜的墩子，副厨，老子一个人可干不完活。” 阿彻尔一边喝酒，一边对栈桥上的两个船员吆喝着。 “迈卡呢？” 李思特转了一圈，发现人都在，夏迪和奥克斯在收人，就医生不在，向雷恩问着。 “妓院呢，估计是想趁着早上还没消停，赶紧去整，毕竟才分了钱，肯定最高档的地儿去了。” 雷恩说着。 芬当即脸色一变，口吻中有愠怒：“没人拦着他？规矩才定出来。” 李思特认为芬神经过于敏感了，拽过他小声说道：“您也不可能天天盯着，迈卡上船可是比你还早，这么多年了你都信不过？没人卖你。” “我跟芬进一趟城，谁想去可以报名。” 李思特准备去冒险家公会看看，打听打听盗贼公会那边的动静，顺便买份报纸看看有没有什么大新闻。自己流亡这么多年，其他人想必也是一样，肯定也有人死于这混乱的世界，虽说极度渺茫，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找到所有人，最好是……一起宰掉那个术士，至于归乡，已经不奢望了。 “我要去，船上的酒跟马尿一样。” 阿彻尔整个人处于混乱状态，一觉睡醒，船上就多了条规矩，谁想跑得留下命，又是宝石又是什么破碑，根本搞不清楚头绪，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XVI. 教廷 阿彻尔虽然不说有什么人格魅力，也可以说是人厌狗嫌。 如果说雷恩的狂犬病是逻辑思维上的，是玩烂梗玩的，玩原神玩的。 那么阿彻尔就是原汁原味，绝不添加任何防腐剂，原汤化原食的西大陆本土脑残，集情绪化、易怒、不会看场合、头铁、爱装逼，所有短板于一身。 而且最令人愤怒的是，这货的颜值并不低，西大陆标准审美下的型男，大约就是好莱坞六十年代西部电影里的硬汉外乡人，面目刚毅，眼神忧郁，一言不合就要故作深邃，烟酒都来。 “我改了主意，就不去了。” 芬看到阿彻尔要同行，瞬间没了兴致，本来打算去城里采购一点施术所需的素材，不过刚才总觉得如芒背刺，好像忘了什么。 他的目光瞟着莫里森那边，这半张脸毁容的人绝对是船上战力最高的人之一，兴许可以把之一去掉，是威胁性最大的人，并且也不知道真正的上限，从未陷入过什么苦战，至今为止都是秒天秒地，极短时间内解决战斗，如深渊般无法揣测。 例如昨天，钱庄看场子的几个主要人物并不好对付，敢在贝玛公国这么乱的地方押镖，肯定也是狠人，但他那怪异的飞刀威力堪比炮弹，双持匕首如鬼影般恍惚无踪，尤其是那吊诡的两条鞭子，可以说是人形自走绞肉机。 铁血战士一般被称之为小杀哥，莫里森杀几个异形轻轻松松。 顺着芬的目光，李思特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杀哥是个妙人，无法以常理度之，干了出格的事也不意外，是有可能杀了船上所有人跑路的，芬在船上盯着点，同时给其他人施加点压力，也挺好的。 “爱去不去。” 李思特准备再找一个冤种，就自己一个人路上忍着阿彻尔实在太苦逼了。 “哎，船长说去就一起去，走啊大副，你盯着莫里森干嘛，你们两个有啥事儿么？昨天晚上的事，我全忘了。” 阿彻尔灌了几口酒，不明所以，大清早起来船上氛围不对劲。 李思特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低情商，你是不是担心莫里森当二五仔杀人跑路。高情商，昨天晚上的事我全忘了。 莫里森此时正在研究一柄火绳枪，听到有人叫自己，机敏的望向了这边。 芬拳头硬了。 “没，走吧，我又改变主意了。” 芬认为李思特说的很对，你不能每时每刻都盯着所有人，自己的确过于紧张。 面面俱到永远不可能，必须要有赌徒心理，赌输了最惨不过死而已，也就这了。 奥克斯在，这怪力鱼能顶得住，是能胜大任的，芬知道他是一级战犯，哪里都没容身之地，不怕他跑路。 “我也要去。” 作为仓管的沃尔曼无疑是船上最闲的人，自己这个军需官也就是个虚职，海盗船上谁敢偷仓库里的东西？一般先剁手，再喂鱼。 “您还是歇着吧，这次进城没有打打杀杀的事，你那块头，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黑帆海盗团的。” 李思特直接否决，沃尔曼快成黑帆的招牌人物了，一提黑帆就知道有个黑大个，主要是悬赏令上画得挺唬人，怪物似的，满头犄角尖刺的黑蜥蜴属实凶戾。 另外沃尔曼这个种族名声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极度恶劣。 非要说亚兰帝皇做了什么好事，那么就是彻底解决了南方大湿地的异族入侵，完全镇压，划为自治区。 这块堪比一个国家领土的大地盘，是亚龙人的主要分布地区，由于适合种植的农作物较少，沼地里食用动物也有限，当人口数量超过生存资源时，就会掉进马尔萨斯陷阱，最后都会举国成为强盗，入侵邻国。 又因湿地里瘴气丛生，阴雨连绵，人类士兵难以进军，讨伐路途中死于热病和瘴毒的比战死的还多。 所以这里攻不进来，他们想打又可以随时出去，来去自如。 曾经每隔几年就有一次大动乱，各国不得不加强边关防备力量，折损大批人马和资源。 直到十多年前亚兰帝皇天兵下凡，才告一段落。 成了亚兰帝国为数不多的宣传资本，张口闭口帝国天威。 亚龙人几乎是人人喊打的种族，但现实里真碰上了，都要绕道走，即使已经相安无事十几年，但阴影还在，更别说头几年还有一场大叛乱，虽然也被镇压了，但亚龙人已经和邪恶种族挂上等号。 “的确，你这么大的个头就别瞎掺和了。” 阿彻尔嚷嚷着。 “我想报个名。” 海伍德说着，这么多年了，也没在内陆城市待多久。 天国港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管你哪里来的，有钱就是爷。海伍德倒是也逛腻了，只是这些大陆城市很少去玩。 “我叫你一声大哥。”李思特傻了，海伍德的恶魔身份必须藏死，“你才是去个毛线，谁都可以去，就你不能去，船上哪凉快哪里待着去。” 赏金猎人，海军，现在加上了盗贼公会，已经是到处树敌了， 要是再加上教廷的牛鬼蛇神。 这艘船直接改名为“垓下号”，四面楚歌了属于是。 李思特宁愿招惹最恶臭的盗贼公会，也不愿意招惹西大陆传承上千年根深蒂固的宗教势力。 你可能不知道圣灵借腹生子是什么概念。 一般我们只会用两个字形容这种情况，终极魔怔人。 李思特经常吐槽西大陆这边的宗教，信仰可以增强一个人的战斗力，而极会吹牛逼逻辑自洽玄学一箩筐的宗教，把人变成究极狂信徒上血怒把符化身狂战士不是问题。 如果掀起一场破除迷信运动，将会绝杀。 可惜这边的确有术士玄学，掀不得。 西大陆没有所谓传统意义上的牧师，念个咒就活死人肉白骨，那样的话世界都太平了，迈卡这身医术也废了，可以丢海里喂鱼了。 兴许也有那种术，但肯定是级别极高的神官，那种层次的人小角色一辈子别想见。 冒险家公会里的那些牧师，也就是没有教廷编制的野生信徒，能上个把符顶天了，懂一两个增益魔法都是顶尖人才。 教廷里的牧师，可是重装板甲带钉头锤脑子里彻底魔怔的阴暗比，组队来打你，就问你怕不怕。 “好了，就我们三个，走了。” 李思特走下舷梯，顺便指导一下招水手的事情。 他可不想像上次一样招个猛男进来带头搞哗变，真是癞蛤蟆玩跳伞，好大一个胆。 XVII. 人才市场 本来在招募水手的时候，迈卡应该在场，看看这些消耗品有没有什么传染病，要进行一定程度的体检。 可是迈卡大清早就琢磨那事情去了，这个点估计妓馆都还没开，在搞卫生。 但奥克斯深知迈卡的出生程度，东岸这边还是有不少能上台面的学校，更别说林登城这样的大城。 也并非所有学生都是士族之后，家里即使有点钱，在不菲的学费下，也需要半工半读，女学生干不了重体力活，也只有依赖天赋了，迈卡此时此刻可能在学校附近蹲点，扶持贫困学生。 这次光是分净钱，就有二十五枚金龙，等抢来的珠宝找到渠道分销出去后，又是十多枚明灿灿印刻着亚兰国教徽印永恒与时光之龙的金币，就算知识分子品学兼优要价更高，铜币不好使，得使银币了，迈卡也能爽玩。 不过看迈卡检查那么多次，傻子也看会了，奥克斯也有他的一套方法，有明显红疹和皮肤病的不用说，可以直接滚了。 “张开嘴。” 奥克斯检查着这些消耗品的牙齿，舌苔，还有颈部两侧的位置是否起块肿大，奥克斯虽然不明原理，但只要没明显的问题就行了。 奥克斯还直接上手大力捏着这些人的四肢，看看筋骨强不强健，没病的都被捏着叫，有病的更是得当场休克。 “好，你过关了，去船上待着，长得跟狗一样的家伙以后就是你的长官，他会领你去住处，每月八银币，和海军一样，提督老爷有时会拖欠军饷，我们可不会。没问题的话就上去，招子放亮点，其它穷酸的船上可没这待遇，每天还有肉吃，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系好，下一个。” 奥克斯实际上对进度很不满，以芙玛克卿复仇号的体量，缭手斗手木工昼夜轮班加上帮厨及随时可以战斗的人员还有些零散职位，理想状态是一百十五号的水手最佳，最好个个都是军健，但这些来面试的人实在是太挫了，没几个像样的，要是放到镜海联盟的战线上去，第一天就得被全部砍死。 密港栈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清早就已经来讨生活，大多数都是逃难的心一横来当海寇，大多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衣服也破破烂烂，也没有出海的经验，还得培训。 这么久过去了，奥克斯也只勉强挑了三个身强力壮有过经验的，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你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夏迪看着一个来面试的家伙。 “不知道在赌场里赌钱算不算，有时能赢点回来，昨天晚上去常去的赌场，结果不知怎么关停了，琢磨着找个工作。” 一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回答道。 夏迪肃然起敬，原来赌钱也算是一份营生。 “滚。” 奥克斯没有废话，都是些什么碉人。 来视察工作的李思特下船后也发现了项目进展的困难，看来在当今贝玛国王的德政下，内陆乡镇的处境更困难了，码头上这帮子逃荒的，别说战斗力了，劳动力都够呛。 “恼火啊，我去城里找猎头顾问拉人算了。” 李思特也不希望船上都是虾兵蟹将，别说劫道了，船还没开到天国港估计都得累死几十个。 “猎头顾问？” 奥克斯不明所以，李思特总是能迸出很花的词汇来。 “就是中介，情报贩子，收编一些以前就有建制的海盗。” 李思特准备这边大单完了去找贝玛小柴进，不管这边的活儿成不成都得去，只是有推荐信那肯定更靠谱。柴大官人就喜欢收门客，越牛逼越好，到时候人家柴大官人一看你这帮子乌合之众，那多丢分啊，说不定被好汉套餐就给打发了，得给大官人一点下马威。 李思特现在意气风发，船上要钱有钱，要猛男有猛男，还有不可估量的前途。 “要不你们别他妈守着破船了，来老子船上，每个月有饷有肉吃，分红也肯定比你们的垃圾船高得多。” 李思特拽得跟二万八五一样，大嗓门朝着旁边几艘海盗船的船员吆喝着。 的确部分人有意动之色，但还是没搭理李思特，都是道上的说换船就换船以后还混个毛，很多人也目光不善，但也不敢说什么，东岸这一带，李思特混了四五年了，可以说是小有名气的地头蛇，最近甚至是黑白两道都在吃。 “你忘了二十多天前，宰得我手都酸了，找中介拉人，也得拉零散的来，以前就是一伙的，还是算了。” 奥克斯可不想重蹈覆辙。 “也对。”李思特拍了拍脑袋，“你继续招人吧，累了换沃尔曼和雷恩来，这两个比最会偷懒，擦。” 李思特把目光看向芬，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说差点什么呢，船上都是些物理伤害，得整点魔法伤害啊。” 芬回答道：“严格来讲，没有这种划分。” 芬认为李思特是看一些假大空的冒险者传记看多了，那都是冒险家公会为了诓人注册编的浪漫故事，伤害类型……都什么跟什么。 冒险家公会那些游方术士江湖骗子什么水平，能和自己比么？所有事物存在着根源性的总出发点，无论是表面物理上，或是深层逻辑上的，殊途同归，所谓魔法术式，也只是通过一些要素实现与这个总出发点的共鸣而展现出力量，也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规律。 有些术士略懂其中窍门，能够实现调动单一元素，而芬不同，除了最擅长的死灵术外，精通所有元素术式，至今为止所有本事也未显露，即使是在佩丹国立奥术学院，要是芬不犯事的话，画像得挂在走廊上供校友瞻仰。 “你不是朋友挺多，人脉挺广的么，盗贼公会里都有人，你的那个学校，还有你曾经加入的那个术士联盟，叫啥名字来着……什么什么高塔会来着，整几个懂行的术士过来啊。” 李思特想起了这茬，船上这些文盲逃犯哪有什么人脉啊，就算是有熟人，也是狱中豪杰，没几个认识高端人才的，现在生意做大只靠武力不行了，要找有脑袋的，还是得靠芬大将军，我最骄傲的信仰。 芬用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李思特，平静说道：“你认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有着豪华住所，女伴也是贵族千金，有着宫廷术士的编制，再次也是男爵爵位，是抗衡宗教力量的中流砥柱，也是学术组织高塔联盟的顶级人才，就这样的一个人，会来一艘海盗船上，忍受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五湖四海的亡命徒，四处漂泊不定，到手的每个子儿都沾着鲜血，在劣质酒和庸脂俗粉中自我堕落？” 面对芬的问题。 李思特想了一会儿，说：“你不就是么？” 就算是芬都爆粗了。 “老子……” 芬拔起佩剑就要剁人。 “别啊大副，这是哗变啊！” 阿彻尔拉着架。 “那个……要进城办事儿快点，人都吓跑了。” 夏迪扶着额头，干脆自己也找几个暗精灵兄弟入伙，以前的黑帆无所谓，只要能干活的就可以上船，但昨天晚上过了可不一样，得整点精锐了，没点猛男可守不住斯万带来的宝贝，盗贼公会那些比也不是好惹的，恶臭得如同淤泥，怎么阴怎么来。 XVIII. 冒险家公会 林登城，冒险家公会。 作为遍布多个国家的非政府组织，运作起来需要大量的信誉背书，以及恐怖的财力。 这栋建筑的门面自然不用多说，无论是设计，材料，施工都极为考究。 尤其是一个大城的冒险家公会。 艳阳高悬，季风寒流却令人感不到温暖。 通体森白带有大理石自然纹理的巨型建筑耸立在林登城内环，占地相当之宽，即使在寸土寸金的林登城也带有花园广场，附有殿堂级冒险家伟岸石塑的喷泉，这些英武的男男女女雕像仿佛叙述着斩杀恶龙，讨伐海妖的传奇故事，令人心生向往。 即使来往的冒险家不乏素质碉差的存在，也有员工随时盯着打扫，石砖铺嵌的广场上相当整洁，比起林登城外环楼挤楼的贫民窟，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一个城市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必然是这块地，冒险家，情报贩子，不法组织，甚至官爷，都喜欢往这边凑。 在建筑外面的地方公会也管不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冒险家公会这个纯粹正经交易的平台，算是西大陆最光明正大的那一挂场所了。 李思特三人极为低调，都是戴着帽子，不想被人认出来，很多冒险家也是兼职赏金猎人的，虽说和治安官的交易还存在，但别人可不知道，见你眼熟翻翻悬赏令，就直接上刀子了。 一路过来阿彻尔也理清了头绪，直呼虎人永远的神，这下子黑帆要真的崛起了。 芬来公会也打算发布一个任务，托人收集自己所需的施术素材，以及死灵术研究的一些相关道具，自己还有其它正经事要做，不能把时间花在跑腿上。 只要把钱寄存在冒险家公会，这种代购的事，那些闲到蛋疼的冒险家肯定会疯狗一样扑上来，没任何危险，跑腿赚点差价，公会也赚了小额抽成，自己也省了事，皆大欢喜。 一行三人都看不起这些冒险家，不止他们三个，冒险家是公认没有出息的职业，用雷恩的话来说，大多都是骗骗哥们儿型的选手，基本是没有本事又异想天开的混子，指不定哪天为莫须有的东西送了命。 在李思特看来，那些讨伐魔兽护卫商队的任务凯子才去做，要玩命就得真玩命，那点雇佣金够谁花呢。 不过人各有志，人家就是想高风亮节的挣钱也管不着。 李思特有时候琢磨着，要不是自己被逼到绝路，正常来到这个世界的话，当个冒险家也说不定。 新晋，白银，黄金，荣誉，英雄，殿堂，公会以六个职称分成各种阶位，执行相应任务。 但百分之八十的人永远在新晋和白银里打转，完全没有出息。 只有极个别混出来的高阶位冒险家，会被公会大力栽培优先级更高，都是酬劳可观的活儿。没活儿的时候，还不是得去给贵族老爷乖乖当门客，但至少要有黄金级的头衔当敲门砖。 “话说雷恩以前不是混冒险团的么？” 一行三人到了地儿，阿彻尔开始八卦起来。 “是啊，别看他那傻逼样，他那冒险团以前还挺有名气的。” 李思特想起那个独轮车的晚上，也不知道雷恩怎么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真是作孽。 “我没记错的话，是叫饿狼冒险团吧，全员都是狼人，是荣誉级的冒险团。” 芬补充道，到了荣誉级，就可以说是公会的正式会员了，甚至可以参加一些内部事务，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五的杂牌团。 “荣誉级？我怎么不知道，这么碉？” 阿彻尔大感震撼，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就雷恩这个烂梗人，还荣誉级冒险团，荣誉级冒险家呢？ “害，是他们团长碉，雷恩有那个本事，还混锤子海盗。” 李思特吐槽着，雷恩打个海军校官都费老大劲，人家奥克斯一剑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那雷恩是被赶出来还是咋的？” 阿彻尔也不明白，荣誉级，那算是混出来了，正经人当什么海盗啊，虽说可能赚的要多些，但这过的是什么歌姬吧日子，钱只能在远到爆的天国港花，太操了。 “我先说好，这不是雷恩自己说出来的，你也别神经兮兮去找他确认真假，我是去打听的。” 李思特也拿出一根卷烟抽了起来吞云吐雾，西大陆最闲的这群王八羔子，就是冒险家，正经营生没有，是西大陆的八卦主力，哪个哪个英雄级和哪个哪个女的开房睡觉的破事，都传得开来，你说这帮比得是有多闲。 “你倒是说啊？” 阿彻尔灌了几口酒，卖锤子的关子呢？ “你这大嘴巴不得到处去说，十枚银币。” 李思特狮子大开口。 “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呢？” 阿彻尔闭了嘴。 可没走几步路，阿彻尔实在是憋得慌，摸出十枚银币。 芬将阿彻尔的手推了回去，雷恩身上是背着事的，之所以混海盗，不仅是在被赏金猎人杀，还挂着其它的事，另外李思特实在有些不厚道，因为阿彻尔这整天迷迷糊糊的酒仙是最后一个不知情的人，斯万上船前打听了所有人的来历，都比他知道得早。 “饿狼冒险团，最后一个任务是给亚兰帝国一个有封地的大贵族押运货物，团长以及其他成员全部死了，只剩下两个副团长，其中一个在当海盗，你知道是谁，另外一个，现在是亚兰御前卫队，大人物黑剑冥炎的侍从，这批货是直接运给亚兰大臣当生日贺礼的，价值不下八千金龙，现在的说法是，雷恩吞下了所有货，逃亡海外。只要是在内陆地区的冒险家公会，但凡时间混得长的，都多少知道这件事，至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这批货里可能不仅仅是钱，还有其他事关重要的东西。” 芬如是向阿彻尔解释着。 “八千……金龙？” 阿彻尔下巴快掉在地上，真是他妈一笔巨款，现在去林登城的提督城堡里，财产全部抄了，有没有这个数都还是问题。 “至少我遇上他的时候，别说八千金龙，这比旅馆都住不起了，究极冤种加背锅侠，你不要神经兮兮的去问，恐怕他本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他有眉目，也不会告诉你。” 李思特补充着。 “我进公会办事，你们忙你们的。” 芬说罢后头也不回的扎进了人山人海的冒险家公会。 李思特找着情报贩子，打听打听盗贼公会的消息，也招点靠谱的人进黑帆。 一个十岁出头满脸雀斑的报童在卖报纸。 “给我整一份。” 李思特拿出一枚铜币，要了份报纸。 “有什么大新闻没有。” 阿彻尔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灌着酒。 “他妈的出大问题！” 李思特看着报纸头版的表情完全凝固住。 XIX. 恰同学少年 自北境大监狱暴乱。 已经过去十年。 能被关在那永夜凛冬苦寒之地的，除了发配苦役的倒霉鬼，还有声名狼藉能止小儿夜啼的大罪人，更是有名震四海西大陆地下世界老炮中的老炮。 恐虐圣所，又称小北境监狱。 因为这里让许多学院的魔药系学生分流，延伸出了另外两个分支，新药物学，新创伤学。 西大陆医学的进步，最大的功臣都源于这监狱里的囚犯。 很难想象甚至在蒸汽机都没有的情况下，缺少精密仪器的情况下。 完全靠穷举法，只是用最暴力的穷举法，就已经有了神经，内分泌系统，免疫功能，甚至是遗传基因的概念。 当然所谓的基因与现代人理解的基因大相庭径，更多时候是在为西大陆统治人群的血统造势。 而所有药物，在根本没有底层逻辑，没有病学原理支撑的情况下，只是穷举法，筛出相同症状病人然后……最终汇编成了一本医学大全。 当然穷得响叮当的农民，依旧是看黄历放血喝圣水那一套黑暗料理界，而适用于贵族富商的最前沿医疗水准，将植物提取物制成片剂甚至是抗菌素，已经在治疗成功率上达到了二十世纪前叶的水平。 不得不说迈卡的家人十分具有眼光，看清了时代趋势，花重金请了新药物学和新创伤学的女性家庭教师，让迈卡虽然没有纸质学历，也是十里八乡受人敬重的学究，甚至在官吏横着走的亚兰帝国都混了个尚且体面的官当，只可惜世事难料，迈卡最后会走到这种地步。 当年李思特脑袋差点被斧子爆头，第一次遇到迈卡时，就对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感到震撼，很难想象在这个还使用着燃油灯和蜡烛照明的世界，迈卡居然知道碘伏的概念，甚至是配制方法，虽说名词不一样，但他说是一种从海带中提取的物质，再加以新药物学中的溶剂试配，对外伤消毒，防止感染有很好的效果。 李思特当即被震撼到无以复加，这连接仙人是个高端人才，必须得入伙。 而现在。 李思特看着这份报纸的震撼，就像是当年的迈卡拿出了碘伏。 自北境大监狱暴乱后的第十年。 如果不按圣亚兰历，以十二月一年来计算的话，应该是十三年多。 李思特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再一次见到曾经的学校同学，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并且是宣告着新时代的开启。 李思特所留学的学校，当天一起参观研究所的学生，大多都是工科，这意味着有很强的实际应用能力。 “什么大新闻，都把你整成傻子了。” 阿彻尔罕有的看见李思特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上一次还是被好几艘海军船追的时候。 他满身酒味儿的凑过来，也看着报纸。 “铁条上跑的马车，还没有马？” 阿彻尔看着报纸头版，也是极度困惑，文案的确是那样写的，没有马的马车，有马么？马车，到底有没有马？马车，没用马拉怎么能叫马车？以汽化马的马车。 这直接把阿彻尔都给整乐了，喝着酒神经兮兮的大笑起来，真是绝妙的下酒菜，这报纸的编辑别他妈上班了，自己上也行，磕了药吧，写的什么歌姬吧玩意儿。 只有李思特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由于没有摄影技术，以及印刷技术受到限制，冒险家公会出版的报纸上没有照片，只有专业画师着笔的简易传神线条，而这些画师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无论是人物肖像还是什么，主打一个百分之九十九还原。 而报纸头版的图画，如果不附带内容，李思特可能不会与自己同学联系到一起，长相高度相似的人并不稀奇，但联系到蒸汽列车，那么就板上钉钉了。 要制造出蒸汽列车，可不是懂个火烧煤汽动原理就可以一拍脑袋做出来了，其中还要考虑到冶钢技术，能够制造出汽缸轴承等零配件的车间。 其中附带的还有多种数学模型，锅炉受热面积，轮轨间粘着系数、粘着牵引力等的相互关系。 诸多理论要素完备，也只能完成理论上能够运货载人的列车。 因为与西大陆上的宗教势力以及保守势力周旋，各种利益牵扯，党派斗争，是否具备让人拨款立项的影响力，比上述的所有学术条件加起来都还要困难无数倍。 能够投入人工实际生产实际运作，跟一拍脑袋不是一个维度。 李思特也明白了原因。 【世纪新闻！世界第一条铁路已经投入使用，由亚兰帝都到晨曦港的货运列车发车并成功往返！没有马的马车究竟是怎么跑起来的……】 头版新闻还介绍了列车的各种优点，但没有任何驱动原理哪怕是丁点介绍，总之是在为亚兰帝国造势，最扯的是这车还要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祝福加成才跑得起来，总之帝国天威不可匹敌，另外还有两个列车运营者的画像。 一个是自己曾经的同学，一个是自己曾在北境大监狱见过，永远不能忘却的面孔，那拥有伟力恐怖术士的学徒。 李思特彻底明白了过来，他根本不考虑搜捕已经结束了，在大监狱的时候，那术士做的事可不是这样的，即使知道这些异位面人都有着比较新鲜的学识。 那术士的能耐无法想象，在那次“大招魂”中，不仅是地球那边的人，其它维度位面来的也不少。 只有一个可能，他投敌了，并且会帮助那术士搜捕自己这几百号来人，以完成那术士自己所想要达到的，不为人知的目的。 如果真有人格化的神，那术士的本事……绝对称得上是……神。 只恨自己在北美上学的时候，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去“为国争光”了，与当地女大学生和海滩比基尼辣妹疯狂深入交流。 而且自己的应用光学系偏门以及太过前沿，在这里几乎没有发光发热的地方，倒也不是完全排不上用场，在拥有零配件车间的情况下，自己实际上能够整出摄像机来。但西大陆这边谁稀罕照相呢，要是自己整出了摄像机，有高清犯罪档案了，天国港那群海盗逃犯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吊死示众，以谢天下。 李思特因为出来混了太久，最痛恨的就是告密者，二五仔。 要是再次遇上这个比，自己绝对不会念当年同窗之情，“霜之杜鹃啼血”直接往脑袋上招呼。 仔细想想，这貌似只是个没见过世面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学生，一套酷刑下来什么不得被逼着做。 不过再仔细想想，这比现在也三十多岁了，“霜之杜鹃啼血”直接“诺克萨斯断头台”，非得他妈先砍五下叠满血怒再用凿刺来个暴扣。 “你混出来了，你现在是宫廷占星师，列车运营者，大人物了，擦。” 李思特把报纸撕成两半，再揉成一团。 阿彻尔知道李思特有时候比较神经质，不以为意。 “还搁这喝酒呢？再过几天原子弹都要炸过来了。” 李思特抢过阿彻尔的酒瓶，直接扔在地上，砸得稀烂。 但阿彻尔已经进入了炒菜杀人喝酒睡觉中，喝酒与睡觉中间的阶段，已经有些喝大了。 “害，什么原子弹，杀哥在呢，一刀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阿彻尔已经五迷三道，开始打起酒嗝。 李思特无语，杀哥可能真的顶不住这玩意儿，不知道冥界石碑能不能顶住。 不过几天生产出来有点夸张，这帮大学生也就那意思了，更牛逼的东西搓不出来，就算当天研究所里有学神在，并且牛逼到的确能调动庞大的资源，矿源勘测矿车制造各种配套工程叠起来，就算种种把符叠在一起，起码也得是十几二十年后了。 “操了，真的要变天了，必须得赶紧找个靠山。” 本来对林登城爵爷大活儿不是很在意的李思特，开始希望能够顺利推展，不管怎样必须找个大势力依附然后往上爬。 XX. 博斯直聘 芬办完事从冒险家公会大门出来。 “怎么了，有什么大事么？” 看到李思特焦躁不安的状态，芬不得不这样想。 李思特是在天国港被十几号海盗围着砍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狠角，现在居然坐在椅子上抖着腿还在抽烟，眼神失去焦距，处于走神状态，极度罕见，上一次还是他和天国港一大佬的女儿私会被发现。 李思特闻言掐灭烟头。 “你买报纸了么？” 李思特准备让芬参谋参谋，他在西大陆的上层圈子混过，他更清楚蒸汽列车的运作所带来的冲击。 “你是说蒸汽列车的事？我听到里面的冒险家在讨论，我一个朋友也想过这个发明，只是碍于时局没有把论文发表出来，另外对铁矿精加工的模具没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现在真被弄出来了，什么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祝福，太扯了。” 芬没有当一回事，不过稍稍有些遗憾，他这个朋友实际上是他自己，他对术式的执着要超过对发明的执着，也就图一乐而已。 李思特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脑袋，的确，不就是蒸汽列车么，自己混海盗的时间太久，脑子都混生锈了。 这也代表不了什么，仔细思索的话，也不过是运输发达了一点而已，并且距离广泛应用还早得很，只是一条路刚通车而已，西大陆的面积可要比七大洲加起来都要辽阔得多，并且远远不是一马平川，其中可怕的天堑高峰生物禁区海了去了，基建都不知道要用多少年。 只是不知道那个二五仔还能再整出些什么活。 “就这事你烦个什么劲？” 芬不解，继续补充道：“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近期，最好是半年内，我们也去亚兰帝国打打秋风。既然货运列车刚通了，说不定那条铁轨上会试运营载客列车，第一批试坐的肯定都是些尝新鲜的贵族，我们可以抢劫。” 芬摸着下巴，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得在其他人想到之前，干上一票。 李思特像是吃了苍蝇的表情，芬大将军这么聪明的人，咋突然脑残起来了呢。 “怎么抢劫，哥几个十来号人都是通缉犯，怎么上车？难道用追的？跟列车比快？” 李思特突然陷入了现代人的固有思维模式。 芬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李思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突然脑残起来了呢？ “或许，我们可以让奥克斯那怪力鱼多搬些石头，一块七八百斤那种，把铁路堵死，车开到偏僻的地方，当兵的赶不过来。把整车人都抢了，该杀的也就杀了，最好再绑几个大贵族，好要赎金，这一票赚的钱……不敢想。” 芬也陷入了海盗的固有思维模式，难以想象曾经也是贵族。 “一语点醒梦中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李思特恍然大悟，不愧是芬大将军，比这票赌场豪劫的一鱼三吃还要妙。 芬也找报童买了份报纸，自己也仔细看看，顺便等会儿也拿回船上去给那帮文盲长长眼。 混海盗有着太多弊端，消息闭塞就是其中一个极大的缺点，有一次劫船劫到了大货，血赚九百多枚金龙，船上这一伙人在天国港待了大半年，湖吃海喝花天酒地狂嫖滥赌，天国港这破地都人傻钱多投资了些不动产，下半辈子的钱都用出去了，人都快要废了，再回西大陆时，都又是另一番气候格局了。 芬看着报纸，除了列车的事外，无非就是东岸最近的命案，死者都是虎人，官方怀疑是仇恨虎人种族的变态杀人狂，实际上是斯万身上背的通天案。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在贝玛公国北部的一个死灵术士被一个荣誉级冒险团给杀了，芬以前在高塔联盟里和这个死灵术士有一面之缘，真是世事无常。 另外其余的事件也就是冒险家之间的八卦，哪个哪个英雄级和哪个哪个女的确认关系，开房睡觉，这些脑残编辑实在是找不到事情写了。 想要在报纸上看到什么难民逃荒之类的东西是不可能的，这些由冒险家公会印刷出版的报纸，不会提及任何当地政治，在人家的地盘上做平台业务，老实上税，老实办事就完了。 就在芬合上报纸的时候。 “船长，船长，你也在这里？我有事跟你说。” 一个贼眉鼠眼的情报贩子瞧见了这边酒醉大哭嚷嚷原子弹的阿彻尔，顺带认出了李思特，热情的凑了上来，十几天前李思特上岸的时候也是找的他，打听了下最近东岸和林登城的格局，有没有什么海盗和李思特抢业务。 李思特也瞧见了此人，有些眼熟，但还是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噢，是你，有话快说。” 李思特本来准备问问盗贼公会的事，细想一下还是算了，这些情报贩子两头都卖，要是去打听的话，反而会引起关注。 盗贼公会估计还没查到黑帆头上来，不然不会东岸到处搜索，到时候他们的人来了林登城，找这里的情报贩子打听有没有打听他们的人，那可他妈惨了。 从报纸上知道盗贼公会还在乱杀人，就已经够了。 蓝湾港一票斯万有参与，但没有露面，目前最大的线索是他们查不查得到斯万和芬的这层关系，可盗贼公会的情报能力比冒险家公会牛逼多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迟早会查出来而找到黑帆，因为芬是官方认证的黑帆大副。 “你船上还缺不缺人，我给你介绍。” 情报贩子挤出笑容，靠嘴吃饭的职业素养，别看穿得破烂，相当注意口腔卫生。 “嚯？” 李思特饶有兴致，双方会产生接触的，情报贩子同时赚两头的钱是大忌，只要一方交钱就可以了，看来是哪个背着官司的丧门星急着出海，找这个情报贩子速战速决。 “不要。” 李思特回绝着，说不定也只是当个坐船的，没意思，况且现在船上有宝贝，身上背着大案子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船长，那人……”情报贩子扫视了一圈周围，压低声音对李思特说道：“那人出五枚金龙，只要愿意收下他和他那帮弟兄，还倒给你钱呢。” 李思特闻言一怔，那更不能要了，还带着一帮弟兄，是不是盗贼公会派来杀老子这些人的。 芬也戒备起来。 “他们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芬决定率先出击，一般的盗贼，不是自己这三号人的对手。 李思特也看出了芬的心思，一把拽住贩子的领口，冷笑着，密港那边黑帆全员都在，莫里森奥克斯可不是吃素的。 “对面是不是指定说是黑帆？” 李思特准备等会儿就把这情报贩子给剥了。 “老爷！冤枉啊！” 情报贩子知道李思特这些海盗是敢当街杀人的亡命徒，也不知道是不是触了他们的逆鳞，自己说话很小心来着，本来不透露雇主信息是职业道德，现在也一股脑的抖出来，“那些人以前是军爷，带头的是个骑士，保护亚兰帝国一个大官的儿子来贝玛公国办事，结果那少爷本来就有心病，半途突发恶疾死了，交不了差，逃到了这里。” 李思特看这情报贩子的模样不像是编的。 “去看看？” 李思特让芬参谋参谋。 芬点了点头，对贩子补充说道：“你可要想好了，你半途琢磨通了如实相告，到地方还能放你一条生路，我们要是到了地方不对劲，你知道什么下场。” XXI. 在逃骑士 “别在那哭了，这么大个人了到处现眼，吉翁王国的猎魔使来了。” 李思特看阿彻尔这一滩烂泥的样子别说砍人了，上炕都费劲，好在多年下来已经掌握了正确密码。 阿彻尔闻言吓得浑身的血都凉了，扶着石椅勉强站起身来，解开背上皮带栓扣，抽出造型特殊的重武器捏在手里。 这种武器叫做曲剑，有点像大号的尼泊尔弯刀。 李思特听阿彻尔说他从来没接受过任何战斗训练，只是在没成为主厨前日以继夜的处理肉类食材，剥皮挑筋剔骨掏内脏，常年下来闭着眼睛直接庖丁解牛。 吉翁王国有道名菜是吃猴子，对阿彻尔来说削人跟削猴子一样，其余战斗技巧砍了几次人也无师自通，是属于天赋型选手。 厨子可不是什么纯靠技巧的活儿，没点臂力应付不了几十上百号人的伙食。 阿彻尔曾经认为当副厨很苦逼，没想到当了主厨更苦逼，半年没当到被迫下海了，以前料理不会动的，现在要料理会动的了。 “哪呢？” 阿彻尔肾腺素飙升，肝脏代谢能力都猛了几十倍似的，一下子酒醒了不少。 “没，我骗你呢，招子放亮点，等会儿可能要死人。” 李思特如是说着，阿彻尔要是继续喝下去，哪天迷迷糊糊被盗贼割了喉咙都不知道，不过他这狗德行也戒不了了。 芬让情报贩子赶紧带路，迟则生变。 林登城可不小，这时候可不能省计程车的钱。 一行人坐上了由两只陆行鸟拉的车，这种鸟外观类似鸵鸟，但还要大得多，脖子和腿上的筋骨都更为粗壮，羽毛大多为墨绿色或墨青色，长途耐力虽然不如马匹，短途的脚力却要强得多。 近一刻钟后。 一行人离开了繁华的林登城内环，来到了外围，付了六枚铜币后，在情报贩子带领下走到了城墙边角不起眼的暗巷。 “几位爷，他们人就在下个拐角的散酒铺。” 情报贩子实在想不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行，你跟我们一起过来，要是有问题，我拿你人头祭旗。” 李思特揪着情报贩子的头发拽着。 “爷爷，我真的没骗你们啊，是一户农家在城里租的仓库，存些自酿的散酒卖给内城的大饭馆，那些军爷使了点钱借宿在那里，没有半点假啊。” 情报贩子都吓衰了，腿打着哆嗦，以后还是只和冒险家做买卖算了，这些挂着悬赏的人天天疑神疑鬼，自己都把自己整得失心疯了。 话都是情报贩子在说，芬认为等会儿可能要大开杀戒。 十分钟后。 散酒仓库内。 芬和这名骑士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席地对坐，曾经都是贵族，但犯了事爵位也保不住了，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下，有着共同点。 以前吃饭有女仆伺候，营养师搭配菜谱，前菜正餐甜点饮品，饭后也有高雅娱乐消遣。 两人的谈话内容总结下来就是。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今流亡海外，破床碎几，布衣疏食，常至断炊，回首十年前，真如隔世。 李思特杵在一旁快要听不下去，这两个比吹得天花乱坠，显摆着以前有多碉说话有多好使，现在又怎么落魄如陷泥沼，已经到了中年油腻男的感伤环节。 情报贩子没有骗人，这群军爷的确是保护亚兰帝国一个大官的儿子来这边，结果这少爷突发恶疾两腿一蹬翘辫子了，回去怎么交差？你好，你的儿子在外国突然病死了，谁信啊？ 这个骑士名为克劳德，长得也跟三维建模似的，身上穿的是正经骑士老爷的全套刚铠，从脚底到脖子，完全武装，质感光泽透着微光，必定混入了一些特殊材料打造，关节处的衔接工艺相当精巧，再次也要十枚金龙，否则搞不定，说不定这套盔甲还有一些特化力量的回路构装，胸口处本来是有所效忠大贵族家族徽印的，不过犯了事已经被他划掉了。 克劳德极度憔悴，胡子拉碴，双眼无神。 仓库里还有二十多名受过训练的正规军，亚麻衫下套着锁子甲，也是枯槁至极，克劳德护卫不周，他们这些军健当然也一起连坐，帝国势力辐射整个西大陆，跑得到哪里去，左想右想还是出海。 “唉……” 克劳德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拳头紧攥，走了八辈子的霉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进退维谷，大部分钱也在逃亡东岸的途中打点掉了，现今只剩五枚金龙和一些零散银币，自己一个人还好说，隐姓埋名下半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可手下这批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没有营生，难道去种地？ 聊天是聊天，李思特可没有收这帮人的心思，亚兰帝国的大官，这不是个小事了，另外这批正规军的战力不可小看，自己不收，现在密港上停着的其它挫比海盗也不会收。 “爱莫能助啊，我们也不会立刻出海，再怎么也要待小半个月。” 李思特准备甩手离开了，还有事情要做，林登城爵爷的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不过船上的物资得先备齐了，看看缺什么货要去批发市场那边下订单。 这个散酒仓库还备着不少散酒，克劳德也买了些下来，此时阿彻尔完全不会看场合的在灌。 李思特无语了，你喝了别人的酒，等会儿直接走人了，说老实话挺尴尬的。 “唉，我知道你们是海盗，我们上船也不是要分个座次高低，只是混口营生，半个月也还等得起，消息不会那么快传回去。” 克劳德是铁了心要速战速决，不早点找好出路，等真的来人就晚了，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自己这么多人上船，他害怕中途生事。 芬沉默不语，聊得来是聊得来，兄弟也的确不容易，自己会提供除帮助外的一切支持。 李思特想着办法婉拒。 “你以前也是人物，怎么能干强盗的活，我倒是有个熟人，能带你们坐船去远东群岛。” 李思特冷漠说着。 “帝皇曾经远征造下杀孽，我们这些亚兰人在异乡没有好日子过，也等着帝皇册立继承人赦免全国，身上有金子也好回去赎回爵位。” 克劳德喃喃说着。 芬不置可否，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接受沦为匪寇的事实，还在做着梦，被发配的小偷小盗自然能赦免，大案子怎么可能，无规矩则不成方圆，总要有尸体示人，以昭国民。 “你保护的那大官的儿子，是来这边办什么事？” 李思特问着。 没想到克劳德接下来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李思特都给炸懵了。 “若只是小事，也还好说……” XXII. 应试作品 “少爷他是来公国和国王商讨修铁路的事，希望在公国西部的巨壁破一条口子，让铁路通进来，方便两国贸易。事情还没谈，国王御使先留我们在别舍留宿，要等到第二天，不料少爷当晚心病发作，唉……” 克劳德越想越痛苦，怎么让自己碰上了这种事。 芬也是感觉此人倒霉透顶，若真是护卫不周还想得通，但死在了贝玛国王府上，那真是要命了，怎么说都说不通，况且来谈的不是小事，这堆烂摊子太复杂了不可能拿出说法来，回去就算不死，也要被整废，这辈子算是完了。 “有没有可能是毒杀？” 芬觉得其中有蹊跷。 “那天的确有些混乱，太多人，太多细节也很模糊，现在说也晚了，大祸已成。” 克劳德实际上隐隐也有这种猜测，但不敢面对现实，把罪安在自己头上。 李思特关注点却在其它地方，这帮子人虽然也都是聪明人，但没有前车之鉴，老家那边历史书上总结下来的经验是，可能要玩大的了。 “操了，你们亚兰人这是要把东边这块破地儿全部吃干抹净啊，多半又要打仗了。” 李思特点了支卷烟，如是猜测到，这大官的儿子说白了，也只是帝皇眼里斥候般的小角色，先过来探探口风。自己早就说当今贝玛国王有点脑瘫，真的快要翻车了。 “不过是死个使者而已，就算身份金贵，打个毛仗。” 阿彻尔又有些喝大了，完全不会看气氛，克劳德的脸色都变难看了，还在接着说死个使者毛毛雨而已。 “您还是歇着吧。” 芬想要打人，这比喝大了是真的人厌狗嫌。 李思特继续补充道：“打仗这种事，不是说哪边杀的人更多，哪边就赢了，要把打下的地盘迅速整合起来，成为马上可以利用的资源，而铁路一旦架起来，比运河要强到不知哪去了，后勤补给嗖嗖的快，占区里的东西，在血汗工厂建起来的压榨下，大量资源也能随时调动到第一线，就像是人工裁缝干不过纺织机。现在贝玛公国本来就是到处有人逃荒的强盗国家了，要是铁路修好，这样说吧，十天从巨壁杀到林登城，比上次老国王兵败自刎的小半年都要快差不多二十倍，直接对接东岸这几个不冻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克劳德实际上是没想通修铁路是要干什么的，还真以为就是方便和远东群岛的贸易，真想要方便的话，那还得是打下更方便，这么一说实在有道理，更不敢回去了，这他妈还怎么交差。 “你船上的人挺厉害的，有这种眼光，现在第一条铁路刚刚通车，都想到这了。” 克劳德对芬说着，以为芬才是船长。 李思特听言快要吐血。 “呃……这位才是船长，李思特，是远东群岛那边的人士。” 芬介绍着。 李思特自己也说自己老家在远东的远东，反正远到爆。 克劳德尬笑着，自罚一杯赔罪，主要是芬是挺有气质的人，无论穿着还是举止谈吐都讲究，李思特由于本来就是外太空宇宙人，电竞椅舒服到炸裂，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不修边幅，要怎么“海盗”怎么“海盗”，还没芬“现代”。 “不愧是船长，有如此远略。” 克劳德也高看了这伙海盗几分，情报贩子之前给他介绍过其它一帮子人，虽说对面也不敢收自己，但自己也根本瞧不上那帮乌合之众。 “如果肯收下我们这帮子弟兄，只要不杀平民，不杀仁义之人，杀人也就杀了，不是我说，我这帮人，港口上那些海盗，剿灭也就喝一杯咖啡的时间，我们也不求座次，只讨个生活，等风声过去，赚够钱，赎回爵位。” 克劳德口吻郑重，无论是芬，还是刚才李思特的一番谈吐，觉得这伙人比上伙人有前途不知道哪儿去了，云泥之别。 至于他们带来的这个酒蒙子，究其根本也是混海盗，不可能一群文人雅士吟诗作对就把钱挣了。 芬给李思特使了个眼色，是时候该走人了，能套到个这样的消息，也不算白来一趟，的确是要大变天了，要真让帝皇杀过来，天国港说不定都要遭殃，自己这些海盗没饭吃了，本来他对投靠林登城爵爷旧识持保留意见，现在看来去柴大官人那才是出路。 “我做事贯彻三个原则，第三个原则就是，谁有钱挣谁的，不存在你说的欺凌弱小，不瞒你，两个月前，蓝湾港领主那家族，全部邪教分子用儿童血祭，全家上下二十多口人，老子剁的。” 李思特咂了口烟，也是说到了兴头上。 芬无语，该走了，你吹什么逼呢，难道真招上船不成？ 话虽这样说，但克劳德以及一帮手下还是感觉到了东岸海盗这边的作风，跟内陆那些小流氓不一样，都是实打实的亡命徒。 李思特倒是有了其它打算，决定利用这帮子人。 “你们要上船，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交投名状，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先收下这十枚金龙，弟兄们舟车劳顿，在城里好生歇息潇洒一阵，最好是住在梦蓝酒店里，可能十天半个月后，我会有事情要找你们帮忙，在梦蓝酒店碰面，要是成了，从此一起驰骋大海，睥睨天下。” 李思特解开钱袋，露出闪耀的永恒与之时光之龙印刻的金币，取出十枚，这龙的徽印远远要比它老人家本人更受欢迎。 “还没做事呢，怎么能收钱？”克劳德认为这个忙可能不小，十枚金龙，算是大数了，犹豫不定，“什么忙，但说无妨。” 李思特无语，你问老子，老子去问谁，人家爵爷还没说呢，但也只能先应付过去。 “还能是什么忙，当然是解决一些商业纠纷。” 他平静回答道。 十分钟后。 三人离开了巷子。 “船长，你是真的糊涂啊，十枚金币你给我让我去砍人，我给你砍得巴巴适适的，拿给个外人，人家拿了钱直接跑了。” 阿彻尔一脸嫌弃。 “你懂什么，很多时候钱不花在钢刃上，才是花在钢刃上了，你不威几十看看实力，谁理你？那帮人能跑到哪里去？林登城现在混道上的，实不相瞒，是在下最碉。” 李思特把玩着燧发枪，牛逼轰轰的说着。 芬倒是猜中了李思特的心思，实际上李思特对接下来未知的大活儿也挺不确定的，虽然有些不厚道，活来了可以让那帮人先去探探风。 XXIII. 梦蓝酒店 巨壁战役再往前推二十年，贝玛公国还是王国。 未逝的老国王菲利普五世听从首相的劝谏，仿照佩丹王国的制度，在中部王都和东岸开办国立学院，以此避免人才滞留籍贯贵族领地，削弱所有领主的统治力，吸收新鲜血液为宫廷效力，出台《启明法案》，从国库中拿出重金扶持教育。 只要有着任何一系中等学历的前提，能在测试中考入学院的做题家，就可以享受这个政策。 无论是对乡镇学生的寄宿金和学杂费免除，对优秀学生还有可观的助学金，成绩优异者甚至能做到除了吃饭外，免费上学，还能挣钱。 毕业后有真材实料的人也包分配，直接进入宫廷，平步青云。 贝玛王国一度成为做题家的天堂，优秀人才越来越多，学院在东岸遍地开花，时值盛世，未有天灾，国力空前旺盛。 直到圣亚兰历1274年，巨壁防线崩溃，亚兰天兵杀入，菲利普五世自刎孤城，其后正统继承人六世也遭诱杀客死他乡。 之后几年，除王都贝玛国立奥术学院外，其余所有学院都被新扶持的傀儡国王转为买办，以股份制贱卖给了各大贵族。 尽管师资力量还在，各种设备教材也还有，但《启明法案》已经不复存在。 又因前朝制度，贝玛公国里不少人依旧坚信着读书才是出路，即使有着能吸干一个中等家庭的高昂学费，仍旧还有不少学生。 这也给了迈卡可乘之机。 出趟活就几十枚金龙的收入，迈卡绝对是大款中的大款。 林登城内环，一高档酒店十楼的豪华套房中。 打开窗帘就能望到港口海天一线的碧蓝盛景，与近千艘船停泊的壮观场面，海鸥成群盘旋啼鸣，繁华街道错落有致。 室内有着玫瑰味儿的香氛烟熏，漆面华美清亮的实木纹理地板，淡紫色的荧石水晶吊灯，空间相当宽敞，茶几贵妃椅也都是名贵木材，回字形拼接护墙板以及精细花草图样墙布，阳台有着一处小型泳池。 大床上，迈卡赤裸着上半身，第一轮已经结束，他目光平静的看着三个女大学生在泳池里嬉戏打闹，看了一会儿便已经出神，想着其它事情。 这些女大学生来自贝玛公国各地，其中两个是贝玛人，还有一个是有着毛茸兽耳，臀上有着尾巴的亚人种，除此外和常人无异。这个仅有着少部分动物特征的种族叫做伊苏人，和雷恩斯万这些正经西大陆本土兽人不一样，来自西大陆南海方向上的一块陆地，传闻其先祖渴望拥有万物万灵的力量，却导致整个族群被诅咒，但也只是传闻而已，人家日子过得正常得很，也是颜值相对比较高的种族。 三女皆是青春靓丽，肤质紧弹，嬉闹间单薄衣物已经紧贴曲线，被水渗湿若隐若现。 她们从没来到过这么高档的酒店，在十层的高楼，观景阳台上还有小型花园和泳池，难以想象住宿一天需要多少钱，想必也只有外地来的大贵族或是骑士神官之类的人物，才舍得住这么好的地方。 其中一个女大学生勾着指头，让迈卡过去，认为迈卡身份不俗，若是能成为长期饭票，真是再好不过。 她们怎么想也想不到，迈卡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见女大学生的挑逗，迈卡也不废话，下床缓步走向泳池开始第二轮。 傍晚。 残阳如血。 接舷战，一个人摸进了船上的药仓，迈卡不得不用斧头猛砍脖子，好几下才毙命，那种死人的目光，凝固住的惊骇以及无穷的遗憾与怨念。 迈卡从噩梦中惊醒，将床上三女中的伊苏人也给吵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这个房间到明天早上十点都可以住。” 迈卡留下这句话，急急忙忙的穿着衣服，助学金在中午就已经付了，还是市场价的双倍，迈卡习惯先付钱，不怕人跑，否则有些神经敏感的女人害怕被白嫖，三心二意做不好服务。 “你还会在林登城待多久？” 伊苏人问着，这个人出手阔绰，挑的地方也是一级，虽皮肤糙砺外貌也称得上耐看，也没有什么变态嗜好，简而言之，是个少见的好人。 “可能大半个月，有缘再会吧。” 迈卡是秉承同一个人不做第二回的精神，只有极度优质的除外。 他穿好衣服出门，来到回廊。 酒店的公共区域也是一流，上乘的荧石筒灯，两侧挂着风景画。 迈卡下着楼梯，准备回船上去，想起来这几天要招募船员，要是整上几个有传染病的，那可就操了。 就在迈卡下到一楼时，眼看快要到大堂，却瞧见一群全副武装的军爷，不是林登城本地的，当即一个激灵，自己的大头像可是印刷出版了的，职业病下连忙走上楼梯到第二楼，直接翻窗户跳了出去。 街上行人见到这个从二楼跳下来的人皆是惊异，二楼到地面的高度约莫五米多，迈卡身手比船上其他人要差不少，紧急之下崴到了脚，也没时间复位按摩，一瘸一拐的快速离开这里，看到陆行鸟拉的计程车，连忙拦下，往城门口开去。 酒店大堂。 “标准间的费用是一天四枚银币，可以再付四枚银币升房，另外我们也有十五银币一天的带花园和泳池……” 柜台五官端正的女侍者还没说完。 “什么卵酒店，十五银币都来了，你把我杀了拿头去换钱。” 一个穿锁子甲的军士被这价格震到，亚兰那么富的地方，好点的酒店也差不多这个钱，这地方能跟亚兰比么？ “别生事。”克劳德呵斥着，认为既然是那个人推荐的酒店，也就住了，给了十枚金龙，不差这点，要赎回自己的爵位，加上打点关系，起码需要八百金龙，等风声过去赚够就离开这异国，“开五个标准间，我们就挤着住，该打地铺的打地铺。” 虽然钱够自己这帮人每人一间，住十天半个月都可以，但现在特殊时刻不是那么败的，十枚金龙说拿就拿，那批人的确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了，难不成去商船当水手？一万年过去都挣不回来。 他已经写信回亚兰找当地的人脉求助，只是自己风光的时候，和现在逆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有没有友人慨慷解囊，想必也是和自己撇清关系。 XXIV. 贼船 海蚀崖密港的人才流动时期，在早上和正午一点左右，这个时间段过了，就没什么人了。 夏迪在栈桥上打着哈欠，美颜暴击着，隔壁走私船上有些南桐皆为之侧目，看醉了都。 精灵在西大陆绝对是人上人上人上人，亚兰帝皇对大陆最西边的精灵势力也从未有过动作，遵守着远古盟约。 “再看老子上去剁了你。” 夏迪发现了有人盯着自己，那几个人这才收回视线。 夏迪是属于暗精灵一脉，并不是大陆西边的那批，地位有很大不同，自身犯了事被赶了出来，他重新戴上了斗笠。 林登城这边外围乡镇到城里赶集的周期是一周一次，今天正好碰上，是人最多的时候，也是逃犯难民混入大部队的时候。 就算是稍稍降低了严苛的标准后，也就只招了三十人出头，后面只会越来越难，只希望下一次的高峰能多收点人。 芙玛克卿复仇号也终于有了一点大船的样子，甲板上热络了起来，灯火通明，第一天不能让这些水手太累，做做基础的卫生维护就行了，等船开动了，才有这些号人好受的。 “没人了，打完收工。” 雷恩彻底松懈下来，向舷栏边上两个站着抽烟的人支了支手，让他们两个把自己面前的桌椅给抬回船上去。 有人不使唤，那不血亏么。 由于阿彻尔不在，沃尔曼充当着紧急备用厨师，直接沼地大乱炖，先煮一锅水，菜也不切，肉也不切，煮就完了，只要放了香料，有味儿就行，这帮子讨生活的喝上一口肉汤，再来个面包，饭后还有快要爆仓的酒可以来上一瓶，直接是天堂了。 船上的待遇的确如奥克斯所说，上市公司中的上市公司。 两个伙计下来后，由于雷恩是顶头上司，不怕官，就怕管，疯狂谄媚，雷恩颇为受用，也是高兴得很。 “说好话有锤子用，你以为我喜欢听啊？麻利点干活，海盗船上没有靠长袖善舞就把钱挣了的道理，少说话，多做事。” 雷恩踹了两个伙计一人一脚，没好气的说着。 两个伙计还是赔着笑，把东西给搬回船上。 “爵爷的大活儿到底什么时候来。” 夏迪吐槽着，虽然才过去一天，但这种把握不住的未知感最磨人。 “不是说一个月么？少说也要准备十天才能出海，说是一个月，不会抵到最后才来的，你放心，那是属于最后通牒了，最迟二十天，不过你听我的，越晚越好，最好半年都不来，最最好一辈子都别来了。” 雷恩作出判断。 “半年不来……你说得出口，那这么多人靠什么吃饭？” 夏迪无语。 “你这精灵脑袋，还没我这狼人脑袋好使呢，爵爷那是不差钱的人，竟然想留着我们这帮弟兄，那不得养着啊，敢不敢打个赌，最迟五天，五天之内，为了稳我们这帮人不走，必定要过来送礼。” 雷恩掏出一支卷烟抽了起来，夏迪以前做火枪走私的，都是跟土匪山贼还有叛军打交道，不懂爵爷的慷慨很正常，自己混冒险团风光的时候，也是隔三差五被贵族请到家里吃饭，要整死领地周围哪个作乱的魔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那些老爷的尿性早都摸清了。 “你说得挺有道理。” 夏迪不得不承认，船上这帮子人文化没多少，都精得跟个鬼似的。 此时迈卡走回来，看到船上的大油灯亮着，所有辅助照明的座灯也点着，灯火通明，还有甲板上三十来号人，大多是人族，还有几个也是异族。 “人多了不少。” 迈卡说着，就是不知道一年过去还能剩多少个，雷恩夏迪这些老帮菜身上有本事，命硬得很，可这些人一上船，那就是生死未卜了。 “怎么样？” 雷恩坏笑着，知道迈卡大老爷今天肯定无比潇洒。 “什么怎么样。” 迈卡挺服气的，这么多年了，这帮人就不能换三个字作为开场白，自己听到都条件反射回答这五个字了。 “当然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幽暗密林。” 雷恩说出极度猥琐的话来，还不忘补充道：“黑暗原神，启动！” 迈卡额头一阵黑线，有时自己都听不懂李思特嘴里那些词，这狗脑袋还有什么学什么，举一反三，自己都会版本更新。 “呵呵，还行吧。” 迈卡随便敷衍着。 “还行？操了，现充都该去爆炸。”雷恩嘶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你一般说不怎么样，那就是体验一般，你说就那档子事，说明体验还可以，说是还行，直接上天了我擦。” 迈卡无言以对，没理这魔怔人自己上了船。 甲板上热闹至极。 黑帆的入门课，必定是先治治这帮子自以为是狠角色的逃犯，以切磋的名义，好好杀杀威风，以免日后生事。 莫里森正在和几个水手过招，赤手格斗。 结果是必然的。 即使对上五六号人，莫里森也轻松撂倒，几秒钟都没要到，平均下来一秒一个多，全趴在地上口中吐出清水，脏腑翻腾。 “你们这样也算是出来混的？只是空手而已，要是上家伙事，你们几个已经全部死了。” 莫里森从果盘中取出一颗紫莓嚼着，那天吃了味道不错，派了个狗腿去城里买了回来。 迈卡看着戏，不是这帮人弱，谁他妈打得过你啊。 “我不服气，要是有家伙事，还真不一定。” 水手中一个光头上纹着骷髅刺青的两米大汉说道，上船也需要混个一官半职，当苦力多没意思。 莫里森算是黑帆一群人中个子不出挑的那批，虽然也有一米八出头，但比起奥克斯雷恩这些人差远了。 “嚯？”莫里森饶有兴致，“你随便拿什么，尽管来，上火枪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 刺青大汉挑了柄趁手的弯刀，先下手为强，不给说话的机会，极为卑鄙的直接朝莫里森砍了过来。 砰！ 飞刀如同炮弹，没人看清怎么来的，弯刀直接被弹飞在空中狂转了二十多米远，直接掉进了海里，刺青大汉跪倒在地大叫着，手腕已经以诡异的弧度弯着，连带的巨力直接震到手腕脱臼了，一片红肿。 让所有人大开眼界，简直神了。 “另外以后不要再说不服气这种话，船上讲的是绝对服从，强调一遍，绝对服从。既然上了贼船，脑袋都是拴在裤腰带上的，说话要有分寸，不长眼的人，下场不会太好。” 莫里森冰冷说着，烧伤并用刀刻了十多道口子的半张脸显得极为骇人，一时间甲板上没有谁敢说话。 “害，杀哥，你别欺负这帮新人了，给人家吓着了。你们以后也别惹他，该吃吃该喝喝，仓库里酒快爆仓了，今晚上每人可以再喝两瓶好吧，开香槟了。” 雷恩一上船就看见莫里森在整新来的，杀哥这么狠的人等会儿弄出阴影干活干不利索了。 甲板上水手皆是唏嘘，这艘船上是真的富到流油，酒肉不要钱似的。 刺青大汉也不是狭隘之人。 “早就听说黑帆上都是人中之龙，果然名不虚传，跟你们混准没错，我愿意在船上待到死。” 刺青大汉站起身来，不得不佩服。 莫里森没有回话，不想跟小角色称兄道弟。 “害，你他妈会不会说吉祥话，船上必须说吉祥话，什么死不死的，开香槟了。” 雷恩派了几个人去仓库拿酒。 迈卡叹了口气，让刺青大汉跟他去下面药房，给他正骨再上点药。 XXV. 人间之毒 晚饭时间已经过去。 时间接近午夜，也到了休息的点。 溶洞里的密港安静得吓人。 船医室。 二十多平米的空间内，物品摆列相当整齐，开放式无掩门的书架上罗列着琳琅满目的北境大监狱医学结晶，除了入室门外，还有扇侧门通往药房。 边柜上摆着植物油画，上面的铁盘里还有一系列凿子镊子类的工具，迈卡胸口上挂着听诊器还没取下，正在看一本关于解剖的书籍。 倒不是迈卡多么努力的在提升自我，而是这本书初始手稿的作者在学界颇负盛名，各个脏器局面细节都画得如同艺术品，纤毫毕露，难以想象通过多少次实践才有如此成就，还详情罗列了心脏运作的进度图，内脏循环工作的具体细节，连环画一般，能详细洞见个中规律。 煤油提灯有些微弱，迈卡打开盖子加了一点燃料，用丝巾擦了擦玻璃罩上的灰。 此时叩门声传来，门外的人似是有些拘谨，声音不是很大，怕吵到迈卡。 “进来吧。” 迈卡认为是哪个新人，雷恩夏迪那些家伙可不会这么礼貌。 随即一个头发油腻，胡子唏嘘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 “你是有哪里不舒服么？还是有毒瘾？想找我要一些止疼药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迈卡坐在椅子上，口吻平淡的说着，看他气血不足，有瘾君子的可能。 虽然黑帆不做那种生意，但现在所停靠的密港，一些走私船，会从天国港批发市场进货，然后再分销给东岸这边的地头蛇。 倒不是李思特不眼红做那生意的钱，别人生意做完了把钱直接抢了，那多省事，什么又是暗号对接又是打点关系运输的多蠢啊，三年前李思特就瞅准了这门生意，专门堵在航道黑吃黑，不义之财是要充公的。 但黑帆一艘船也劫不完整个东岸的毒枭，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完全影响不了市场的正常运作，这些致幻物的种类多样，片剂，粉末，汤剂，从各种植物以及有神经毒素的魔兽动物腺体中调剂制配出，令人只要体验过便永生难忘，贝玛公国的瘾君子数量多到令人发指。 西大陆的止疼药，可不是拿来治疗抑郁症的止咳糖浆，往往威力极大，刀砍在身上不会喊痛的那种。 而迈卡早就已经驾轻就熟，已经遇到过不下一百次这种情况了，基本上十个海盗里面就有一个这样的，想干点玩命活路继续服食。 “不是……” 男人讪笑着，极为拘谨的站着，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就是身体不舒服了，有什么症状？” 迈卡放下解剖书，戴上眼镜。 即使有椅子男人也并未坐下，手指挠着额头说道：“其实我是没钱看医生，所以来船上治腿的。” 迈卡听言笑了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放心，只要不是什么大毛病，不会影响正常的工作，甚至在出海前，免费医疗都是黑帆船员应有的待遇，哪条腿。” 男人指了指他的左腿。 迈卡无语，咋这么笨呢，“我是让你把裤腿撩起来看看。”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坐在椅子上，极度艰难的撩开了左腿裤管，撩到膝盖处的时候，伤口上的脓血已经和亚麻布粘黏在了一起，每往上撩开一寸都带走些许皮肉，直到掀到了大腿根，已经是一片模糊淋漓，整个大腿都呈乌紫色，充斥着淤血脓毒。 男人垂着头，双眼稍稍有些失神。 迈卡双眼虚眯，沉默了好长一阵，然后……摘下了眼镜。 “你不该拖到这么晚才想起治的。” 迈卡拿起一把剪子，直接剪掉男人腿上一缕绽开的皮肉，而男人没有任何痛觉反馈。 暗紫色以及乌青的血丝蔓延成网状并且会按照时间推移继续扩散，迈卡做过法医，懂创伤痕迹学，大腿应该是被砍伤，虽没伤及筋骨，还能进行运动，但一直没有采取措施，到现在伤口已经完全感染溃烂。 迈卡又用剪子碰了碰伤口周边蔓延感染的地方，男人痛得额头上都渗出细密汗珠，嘴唇惨白。 迈卡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挺过上船检查的，奥克斯有个习惯，喜欢折腾人，非得完全确认四肢没毛病才放上船，这个人……竟然从奥克斯的眼皮子下蒙混了过去。 “还能治么？” 男人有气无力的说着，已经从迈卡细微的动作稍稍预感到了结果，但还是怀揣着一定希望。 “现在已经出现脓毒血症了，皮肤神经完全坏死，肌肉和骨骼组织也一定程度上坏死了，你只是在硬撑着。” 迈卡思量了一会儿，手插进怀里找着钱袋，排出了十五枚银币，“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你也不能在船上待下去了，这是我个人给你的钱，现在这个点已经太晚了，你还可以在船上睡一晚，明天天一亮，去城里找个医生，用这笔钱，让他给你截肢。” 在听到截肢这两个字时，男人颤抖的哈出几口气，然后紧抿着嘴，再次确认到：“非得截肢么？” 迈卡语气冷漠，开始下逐客令，“只有截肢，才能保住你的命，并且越快越好，再拖一周以上，大神官都救不了你，快走吧。” 男人怔了一会儿，苦笑着。 “不用了，我身上还有一些钱，现在借了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了，谢谢你，医生。” 男人也没有继续强撑，跛着剧痛的腿，一瘸一拐离开了船医室，关上了门。 迈卡深吸一口气，扶着额头。 “什么人都有。” 迈卡无语，白拿的钱都不要，真是想得出来。 他也早就看淡了这些事，熄掉煤油灯，准备睡觉了。 除开沃尔曼这大块头睡仓库外，船上核心骨干都有自己的卧房，而迈卡这个高端人才则是被重点照顾，除了李思特和芬外，房间最大。 迈卡离开船医室，回到了卧房，下午和多人折腾了两轮，迈卡也有些疲倦，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已经入眠。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 甲板下第一层的房间是有舷窗的，光线可以照进来，水手都睡的是更下层暗无天日的大通铺。 迈卡被门外一群人小跑的动静给吵醒，机警的马上翻身下床，只穿着睡衣，从床头柜上拿起短柄斧，走出门外。 见这些水手都没拿家伙事，松了一口气。 他随便逮了个水手，问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水手回答说：“下面有人吊死了，不知道是谁杀的。” 迈卡眉头紧皱，说道：“你就别下去掺和了，赶快去找船长。” 迈卡自己也跟着其他水手往更下层走去。 不一会儿，见到十多个水手都拿着提灯，给过道照明，而一个男人被麻绳套住脖子吊死在门楣上，随着海浪推动船只，尸体在微微摇晃。 赫然昨天晚上来治腿的男人。 XXVI. 安家费 昏暗过道内水手的表情皆是不安，上船第二天就死了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迈卡推开众人来到近前，触碰了一下尸体的皮肤，已经完全冰冷，并且出现了尸僵，现在还没出海，并没有轮班，他是在半夜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死的。 “我发现了这个。” 一个水手从地上捡起一张纸，这张纸用两个空酒瓶压着，都是喝得干干净净，被他移开酒瓶抽了出来。 “拿给我。” 迈卡命令着，这水手很快递了过来。 迈卡快速过目着，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此时李思特，芬，还有奥克斯也赶了过来，看着过道口门楣挂着还在晃的尸体，脸色皆是不好看。 船上死过不少人，但在停泊期间死的，没有几个，今天又多了一个。 李思特正准备询问详情。 “给你的。” 迈卡将纸拿给李思特。 李思特一脸茫然，接过纸看了起来，好在这个人也没什么文化，上面没有生僻词。 【敬启黑帆船长： 我知晓您是仁义之人，将蓝湾港领主的财产，分给了当地镇民。 我这颗头值八枚金龙，劳烦您割下，拿到法务厅换钱，寄给贝玛公国北方枫叶镇的安提莉西亚。 大恩来世再报。】 内容很简短，没有署名，也不知道安提莉西亚是谁，但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李思特头疼至极，所以说做好事有报应，早知道不分了，那是我自己想分的吗？留给镇子上的人，提督带兵过来有理由从老百姓身上拿走领主的钱，中转了一遍就等于赚到手的了，而不是从领主家里抢的，要是不散出去，那不得对自己穷追猛打啊？百姓手里多少能留点，自己赚小头，提督赚大头，互相做做生意，和气才能生财。 “操，真是会选地方，人好好的，非要拿命去换钱。” 李思特点燃一支卷烟抽了起来，不知道这碉人怎么想的。 迈卡说道：“这个人昨晚找我治腿，但伤口已经完全坏死了，必须要截肢，估计想到就算活下来也是个废人，所以自寻短见了。” 迈卡不由想到那天那个土娼的丈夫，这世道缺胳膊少腿，没人养着的话，已经跟判了死刑无异。 “所以现在已经结案，这个人是自杀。” 芬冷漠至极，他目光扫了周围的水手一眼，还好，不是什么大事，没多少负面影响，这些苦力整顿大酒事情也就过去了。 李思特吩咐下去，把纸拿给每个水手传阅，让他们理清是怎么一回事，不要胡乱猜忌。 众水手都看完之后。 一光头上纹着骷髅刺青的大汉格外积极，“真是条汉子，够爷们儿！船长！我帮他把头割下来。” 说罢刺青大汉拿起弯刀就走向尸体。 “站住，你瞎掺和个什么？” 李思特叫住这个愣头青，帮什么倒忙，这不捣乱么？想必昨天杀哥立威也立了，他最喜欢整新人，接下来该考虑主观能动性的事，工作干得好有赏，日子才有盼头，过得才吉祥。 刺青大汉怔住，想了想，说道：“看我这猪脑袋，我们这帮子海盗去法务厅不是自投罗网么？还是扔到海里算了。” 李思特眼皮一抽，想要杀人了，这人积极是积极，就是缺心眼。 “你还是歇着吧。”李思特拿回这个男人的遗书，小心折叠起来放在衣服内夹层里，“虽然他只在黑帆上待了一天，不过既然信得过我，卖命的钱也愿意交给我，那也算是黑帆的人了。俗话说入土为安，把这哥们儿抬到山上去，找个高点的位置，风景好点的地方埋了，八枚金龙的安家费，我给他出。” 李思特咂着烟，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另外这哥们儿，也的确是个男人，只是不知晓那个叫安提莉西亚的女人，值不值得他这样做。 过道里一大帮水手也是唏嘘，西大陆地下世界但凡做得大的势力，都有安家费的说法，海上这彻底的无法地带，理应不用如此，没哪艘海盗船上有这种规矩，李思特是真的仁义之人。 芬知道李思特是在收买人心，用八枚金龙来换一定程度的衷心，还是值得的，至少表明了一件事，只要是死得其所，愿意全身心投入事业的，也都会安排好后事，尽管卖命就行了。 奥克斯万年扑克脸，贝玛公国如今匪寇成患，宫廷无力，各大贵族嘴脸丑恶，已经无限接近崩溃边缘，只差临门一脚。 水手长雷恩此时才姗姗来迟，问清楚了情况。 “真是晦气，你们几个把这哥们儿拿去埋了，别敷衍了事，还是整风光点，垒好看点。今天中午让大厨阿彻尔杀几头羊，他老人家以前是宫廷厨师，手艺在西大陆排得上号，吃顿好的冲冲喜，吉祥吉祥。别一个个哭丧着脸，这哥们儿是杀身成仁，在海上是属于喜丧，好了，都散了，全去给老子擦甲板，中午吃饭前我来检查，要是有一点灰或者油渍，别想吃羊肉。” 雷恩嚷嚷着，得赶快把事了结，正好昨天也招了几个副厨墩子，阿彻尔那边可以开灶了。 李思特无语，还是您会吹啊，喜丧都来了。 一群水手听到杀羊眼睛都直了，还是宫廷厨师，这妥妥贵族待遇啊，真的喜丧了属于是。 这群人兴奋到口中不断喊着牛逼，托这位爷的福啊，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往甲板上走去。 以刺青大汉为首的几个人也解开过道口门楣的麻绳，将死者放了下来，从大通铺里找了个担架木板。 “都小心点，别把这位爷磕着，船上也就这条件了，还是尽力给他整得风光。” 刺青大汉走在前面抬着最卖力，一起搬到密港上面的山上去埋。 十分钟后。 艏艉线尽头的航海室，黑帆中壮年棋牌活动室。 阿彻尔带着新来的副厨墩子在忙活午饭，雷恩和莫里森在外面监工。 剩下的人表情皆是阴郁。 沃尔曼虽然有中等历史的学位，但沼地文化遗毒不是那么好消除的，是船上相对来说最迷信的人。 “还没出海就死人，这可不吉利啊。”沃尔曼犹豫片刻，他本身讨厌一切贵族，补充道：“说不定是不祥之兆，我们应该赶紧随便拉点能办事的水手，赶紧出海，所谓的大活儿，还是算了，现在船上的钱能快活不少时间了，私掠许可证，天国港的大佬都没本事搞到，我认为还是要细水长流。” 奥克斯否决道：“什么都能敷衍，唯独船上的水手不行，尽管只是喽啰，要是海上碰见遭遇战，控帆的不会控帆，开炮的不会开炮，老弱病残直接被吓衰了，我们会连同船一起沉没。” 斯万远比沃尔曼有野心，也算是芬的嘴替，说着：“我偷出来的东西在船上，现在我们比天国港的大佬更有本钱，什么海盗霸主算个碉，就该干更大的事。” 所有人都被斯万的话惊到，这飞贼平时比较沉默，一开口还比较炸裂，是铁了心要弄下这单活儿，鸿鹄之志了属于是。 李思特也有些举棋不定了，虽然是唯物主义战士，但这回属实晦气，另外爵爷的大活儿还不知道是什么。 此时海伍德推开门，看着在座的人都一脸阴郁，爽朗说道：“惊喜来了，伯爵送礼来了，说是要犒劳我们，让弟兄们改善改善生活，马车载着一箱箱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夏迪一拍额头，还真让雷恩说中了，哪里等得到五天，现在已经来人了，真的是个大活儿，是要去刺杀亚兰帝皇，还是要咋的？ XXVII. 海盗法案 密港本就是林登城贵族所建设，属于士族的地盘，用来逃避公国关税，囤备私人武装，庇护黑恶势力收取停泊费保护费。 让收保护费的人给保护费，才是踏入了门槛，进入了牌局。 黑帆现在一伙人的处境是属于贵族的临时私人武装，暂时充当着白手套的位置，停泊费自然是免除了的。 李思特一行人下到栈桥上。 夏迪瞅着这阵仗，还不止一驾马车，来了足足三架，派头十足，都是白色骏马，货厢上大箱小箱的有二十多个箱子，包装还相当精美，不是什么烂木箱凑数，都是好木料，还刻有精美鸟兽纹路。 伯爵的使者见到李思特，也是稍稍躬身，手掌虚放胸口上一礼，至于内心怎么想的，是否看得上这批海盗，那就另说了。 “船长，这是伯爵的一点心意，船停在这一洼之水，长此以往必生烦闷，于是略备薄礼，还望……” 使者的客套话还没说完。 雷恩等人根本不碉这些文绉绉的走过场，一大帮子人已经上去开箱了。 使者尬笑着，看来这些人不喜欢弯弯绕绕的繁文缛节。 箱子里装的也都是些消遣用品，烟丝，酒，茶，咖啡粉，但都是能上台面的高级货。 雷恩抓起一把烟丝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放进嘴里嚼了几口。 因为时常劫掠商船，要对船上几十上百吨的货估值，黑帆的核心骨干人均一流品鉴师。 “是苍雾山脉的好货，听说都是美女种植采摘加工一条龙，据说还有什么他妈的胸口按摩法，真是舍得啊我靠。” 雷恩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些刀口舔血的人野猪吃不来细糠，垃圾烟好烟都一样抽，这不花冤枉钱么，直接折成现金那不好吗？弯弯绕绕的，真他妈抠门，多半是存货太多，来打发叫花子了。 莫里森也拿起一瓶酒咬开木塞尝了一口，是木精灵酿的果酒，甘冽清香，味浓且入喉温顺，还有静心降热的奇异效果，这初冬天气喝着还有点发冷，是属于非卖品，有价无市。 “这喝了不得被打进地狱啊。” 莫里森如是评价着，真真高档货了。 使者尬笑着，直接开箱还不算完，没想到直接上手了。 “呵……整这些破烂呢？” 李思特假装瞧不上这些，打开几个盖子随便看了一眼就合上，实际上隐隐有些退堂鼓了，那逼玩意儿也藏着不说，干脆等会儿去问个究竟，要是还兜着装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撤了。 使者眼皮一抽，哪里是破烂啊我的哥，这二十来个箱子，是可以送给小贵族当婚宴贺礼的排面了。 “当然不是，有个礼物伯爵特意叮嘱我，要当面交给你。” 使者从马车货厢夹层的暗格中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巧箱子，当着李思特的面将其打开，只见里面装的是约莫一百枚左右，金灿灿的永恒与之光之龙。 “操他妈的……” 夏迪吐槽到，怕不是要自己这些人去死吧，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活儿要请自己这帮子海盗来干，这些都还只是订金和礼物而已，你有这本钱整个英雄级冒险团，直接他妈全明星阵容，那不香么？ 答案只有一个，是绝对见不得半点光的事，必须完全藏死，他自己的人马也不能用，必须请无法地带中的无法地带，大名鼎鼎天国港的滚刀肉来整。 他绞尽脑汁，绝不可能是商业纠纷了，若是叫自己这帮人去杀对家的爵爷，最后都会扯到他头上，是什么更隐秘的，不可告人，影响深远，牵连颇深的事。 这个使者并不知道黑帆船上刚刚发生的事，这些为表诚意的礼物，在不祥之兆下，反而成了勾肠债。 “这样，我认为可以把这些东西退回去，我们近日就回天国港。” 本来奥克斯是否决随便拉人上船的，这一次隐隐感觉到了不妙，不仅是船上刚自杀的人，还有本能的，直觉的，预感有蛰伏得极深的不详，可能要比黑帆以往做过的所有活儿都更加凶险，怕不是去王都，提刀上洛，痛陈其害。 “说得对，真你妈吓人啊，整得跟断头饭似的。”雷恩嘴巴上说是喜丧，但其实也觉得晦气无比，也表示赞同，“船长，你意下如何，我认为这时候已经可以开启船员投票，民主决定，迈卡，你去叫阿彻尔和海伍德出来。” 斯万见芬还没表态，也暂且沉默。 “好……那就进行投票。” 李思特作出了判断。 西大陆和远东群岛之间的海域，是海盗最昌盛的地带，某种意义上也是最民主的地带。 海盗在某些时候，甚至比商船军舰都更要人性化和民主，不会出现毒打船员，杀害同伴的情况。 海盗和山里的土匪不同，带把刀就可以唬人了，再怎么也要一艘船，要大本钱，还要懂复杂的风帆操控系统，需要会打的绳结都有好几十种，一门舰炮也需要花大价钱，几个人加在一起才玩得转，往往需要有点脑子的人。 一个能够在船上补位任何活都能干的人，其地位已经等于二十一世纪拥有几年经验的程序员，属于中高端技术工种了。 天国港但凡混出了头的海盗团，都不是民间自发的组织，而是从各种主流组织，骑士团，冒险团，溃兵，遭到迫害的前贵族，从这些势力中断裂分离出来的，来历都稀奇古怪。 也使得和散兵游勇不同，更有规矩，才更长久，收益更加可观。 一百一十年前海上老炮中的老炮发布了《海盗法案》，在西大陆名著《阿卡尼亚游记》中也被提到，至今仍然是金科玉律。 老大哥把经验摸索出来了，只要照着这套混，准没错。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两条都很民主，第一条是船上所有人不论职位都有对一切日常事务的表决权，第二条是遇到重大分歧必须通过全员投票决定。 规矩在每艘船上都有所不同，大多只沿用一部分，再根据船上的情况变通。 而李思特船上的规矩，是对整个海盗行业有着降维打击的，他深谙在这个红海市场中，必须要开辟差异化赛道，聚焦关键路径而找到有力抓手形成垂直领域，搜集用户画像让市场快速响应，产品深度串联不断势能积累实现所有船员的价值耦合再找到引爆点，而做到杀人越货的高频触达。 简而言之是，船上的水手文盲掺和什么劲，老实每月领工资，一单成了领分红就完了。 战争是海盗的训练营，和平才是海盗的真战场。 芙玛克卿复仇号上，出海和没出海是两种规矩。 出海后，所有骨干成员每人算一票，李思特也只算一票，为照顾水手情绪，不至于哗变，杀完人后船开不动，水手中有职务者，每五个人算一票，无职务者，每十个人算一票，理论上来说可以和管理层持平，甚至超过几票。 出海前，水手不计票，骨干成员一人一票，李思特两票。 “我认为是该走人了。” 黑帆一帮子人全来到栈桥上，沃尔曼率先表态，投出一票。 “我也赞同走人。” 夏迪并不头铁，知道阿彻尔头铁，疯狂给他使眼色。 “不是很懂，我就赞同吧。” 阿彻尔无所谓说着。 而奥克斯和雷恩之前已经表态，等于说已经有五票了，再来一票，找中介随便拉上百来号人，物资采购订单加急所有人都麻利点，先回天国港再说，要不了几天就能出发。 眼看这帮子人要走了。 伯爵使者头如斗大，要是他们走了，自己回去不得被整废啊，赶紧放出重磅消息。 XXVIII. 愚者千虑 李思特深知不是自己这帮人怕事，哪个不是狠角色，只是伯爵藏着兜着，刚才船上还有人自杀，有些不吉利，这种未知感又是断头饭的，没人想被当枪使。 使者已经慌了。 伯爵的意思是让使者先压黑帆几天，到了一周的时候再把他们请到家里来。 “各位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伯爵想请船长参加家宴，时间在一周后。” 使者陪着笑说着。 “家宴？” 芬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大为震撼，所谓家宴也就是吃顿饭，关着窗子说话。如果是请冒险团，请其他贵族，甚至是请平民都好说，可请海盗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到目前为止伯爵都没和自己这些人直接接触，一旦请到家里去，那可就是白纸黑字的事，串通海盗这是要掉脑袋的，这属于是……最高诚意。 在场众人也是如同一道炸雷贯入耳朵里似的，还从来没听过这种新鲜事，看来这一单干成私掠许可证都是小事，只要不死的话，那必定飞黄腾达。 李思特也有被炸到，伯爵玩得有点猛啊，思量了一会儿也有了决定，所谓家宴就是要透露是什么活儿了，为照顾其他骨干的情绪，也必须找个折中的办法。 目前为止，自己已经很给伯爵面子了，是时候上点压力，虽然已经拿出了这种诚意，但还是不够，让他知道想让黑帆办事，还办的是九死一生的大活儿，那就还要把姿态再放放，一周可不行。 “这样吧，这些东西我们暂且保管，你回去和伯爵通个话，要是能安排在明天，就再好不过。不行的话，这些箱子就退回去，只是不知道伯爵找我们干什么，兄弟们实在是担惊受怕。” 说罢后，李思特也装起海盗船船长的派头，冰冷说道：“就算是伯爵大人，也总要给点面子，别把我们在这里晾着。” 使者听言压力山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开解道：“明天也太急了，很多东西还要准备，不是……” 他还没说完。 “你说什么？” 李思特佯装没听到，用几乎是大吼的口吻喊着。 莫里森皮笑肉不笑的毁容脸骇人至极，把玩着飞刀。 一看在场这帮子亡命徒的核善面目。 “我这就回去跟老爷说。” 使者不敢怠慢，骑着一匹马离开了密港。 密港有着伯爵自己养的走私船。 “小心点，密港里有伯爵的人，要是翻车了，可能要干仗。” 芬对周围的人小声说着，自己这帮人知道伯爵有大活要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要是想直接走人，伯爵可能会生出灭口的心思。 阿彻尔仍然不会看氛围，大声说道：“害，那帮子搓比，我都随便杀呢，杀哥砍一千个轻轻松松，直接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我谢谢你啊。” 莫里森无语，你还真他妈看得起我。 阿彻尔已经喝得有点二麻二麻的了，“这酒真是得劲啊。” 李思特人傻了，现在的说法是保管呢，还不是咱们自己的东西。 密港到林登城骑马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一个钟头不到。 使者过来回信。 “伯爵说已经把家宴安排在了明天晚上，船长最好在晚七点的时候过来，可以带两个随从。”使者毕恭毕敬的说着，目光扫了一转奥克斯，雷恩，还有沃尔曼，“另外还是不要引起注意为好。” 听到这席话。 所有人都下了定心丸，但杀意变得浓烈起来，只要李思特去了家宴，黑帆要么跟着伯爵杀出去，要么从密港杀出去。 竟然是大活儿，知道了是什么活儿，那可就不能说走就走了。 “了然，你这些礼，我们就收下了。” 李思特指挥几个水手把三驾马车上的箱子全部运到船上去，从现在开始就要走钢丝了。 时间来到了正午。 刺青大汉已经把腿坏死的人埋在了山上最高的一处平地，面朝大海，也算是安息了。 甲板上也到了吃饭时间。 所有水手两极分化，一边是对盘子里的羊肉极为小心，这可不是什么肉渣汤羹，是实打实的一大块羊肉，像是什么珍世之宝一样，轻轻撕下一点慢慢咀嚼着，再来上一大口土豆泥，配上一瓶酒，天国了。 另外一极，则是报仇雪恨一样的干饭，巴不得把自己手都啃了。 “规矩是自己洗自己的盘子，叠整齐，不过一个个他妈饿死鬼投胎似的，舔都让你们舔干净了。” 阿彻尔嘟哝着，看到自己的手艺被糟蹋，不是滋味儿，活该这些人以前混得差，野猪吃不来细糠，你当金子一样吃，或者是囫囵全部吞了，吃得出什么味儿？ 另外阿彻尔觉得晦气无比，到了现在，才知道夜里有人自杀了，不是什么迎新宴会，真他妈服了，大清早起来原来搁这办丧事呢，怪不得要杀羊。 阿彻尔来到航海室。 一帮人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有喜有忧。 虽说明天晚上就会出结果，但还是猜测是什么活儿。 “我觉得是想要上位，要把提督给……” 雷恩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可能，不是林登城一带的事，至少和城里的所有人都无关。” 芬分析着。 “何以见得？” 奥克斯问道。 “关停赌场，需要的是一伙人一通乱杀，找我们很正常。要杀提督，用不着黑帆，可以找盗贼公会的人，直接刺杀，一大帮人不是去添乱么。另外肯定不在林登城，在林登城他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信得过的人，这种大活儿，绝对不会找外人，竟然交给我们，那我们必须有什么不可替代性。” 芬正在思索着黑帆不可替代的条件，猛人哪里都有，你钱给多了，冒险家公会的人也不说废话，直接下海。 “不可替代性……跟人有关，还是跟事有关？” 夏迪也思索着。 “是不是跟大副和二副身上的事有关，那样的话，说不定是什么费尽心思做出来的陷阱。” 沃尔曼猜测道。 “镜海和西大陆隔着十多万海里，他们的手伸不过来。” 奥克斯不以为意。 “要抓我，那些层次的人，不会和林登城的伯爵做交易，得是魔能工业委员会派出的最强精锐。” 芬不以为意。 阿彻尔进来看到这些人冥思苦想，胡乱说道：“什么替代不替代，可能他就是想要找群海盗，熟悉天国港之类地方的人。” 李思特猛拍脑袋，站起身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还得是你啊阿彻尔，我差不多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是要送什么货，或是带什么人，去天国港交接，货的可能性不大，我们直接溜了，如果是人的话，那么这个人肯定来头极大。” 李思特猜测着。 “有点东西，不愧是船长。” 雷恩认为这个逻辑很正确，之所以让待那么久，也是等货或者人过来，伯爵藏着兜着，这样一想，全都通了。 “操，该不会是大胸美少女吧。” 迈卡随便吐槽着。 XXIX. 舱中对 “呵呵，大胸美少女还行，逃婚公主是吧，还能让大伙乐乐，这上了不得被大挂车撞啊。” 莫里森说出爆炸性发言。 “退婚流是吧。”夏迪无语了，“不愧是连接仙人，逆活九世，以身为种，以连接证道，仙道尽头谁为峰，一见迈卡终成空。” “第一章，陨落的天才，海盗之力！三段！”雷恩也嘲讽着，继续补充道：“斗气原神，启动！” “快进到杀妹证道。” 奥克斯闭上眼睛，给这帮脑残闲的，的确要来个大活儿干干，不然姓什么都忘记了，这样子赏金猎人、海军、盗贼公会杀过来，怎么砍人？ 就连始作俑者的李思特都受不了了，一个比一个抽象，让本就如同过街老鼠的海盗职业更加声名狼藉了属于是，把海盗上升到了不属于它的邪恶高度。 “什么合订本……” 迈卡服了。 “举目破败，永失吾爱，复活吧，我的爱人！” 沃尔曼突然大喊着。 骤然，全场鸦雀无声，皆是一脸呆滞。 沃尔曼挠了挠脑袋，不是用在这种语境里的么，他喝着酒来化解尴尬。 极度漫长落针可闻的十秒后。 “甭管接什么人，运货那还不好说，就是坐趟船嘛，我以为什么大活儿呢。” 阿彻尔认为又是一波血赚，有人当凯子，何乐而不为。 芬摇了摇头。 “如果是接人，那么尾款要到最后才付，考量的综合因素比较多，不仅是沿途的护卫，到了地方的交接，说不定我们还要负责接应，太多变量，这才是最难的活儿。” 芬回答着。 “有什么难的，实在不行中途嘎了，或是当奴隶卖到哪儿去，还能当肉票要钱呢。” 阿彻尔不以为意，头铁强行装逼。 “还是阿彻尔老爷高啊。” 雷恩揶揄着，要真是运重要人物，人家会把一个任人宰割的软蛋放心交给你么？少说要配两三个保镖，起码对上自己哥几个不被吊打的，人家爵爷肯定比你聪明，不然早在一千个心眼子中的贵族斗争中死无全尸了。 “说是可以带两个人，人选你有了么？” 芬向李思特问着。 “那不废话么，肯定要带芬大将军和杀哥，出问题了，才有人罩。” 李思特想都不用想，直接把人权卡和超模卡带上，不然事情没谈好，小命撂在那了。 “家宴么，说得高端，既然是贵族的话，反正也就是褴交派对。” 莫里森随口说着。 芬嘴里的茶已经喷出来了，这个人一本正经的说出什么爆炸性发言。 “好了，也不聊这个了，反正明天晚上会出结果，话说昨天和今早太忙，这个拿给你们看看。” 芬拿出在冒险家公会购买的报纸，还是给这群文盲长长眼，了解了解时事新闻，别一天天跟着李思特学些意义不明的抽象语录，大脑都退化了。 一行人传阅着报纸。 “马车……”雷恩双目虚眯：“亚兰人认为宇宙万法的源头，是马车，这两个字有秘密，马车有马么？马车……” “行了行了，您还是收了神通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李思特连忙打住。 而作为著名反亚兰魔怔人的沃尔曼直接被整乐了。 “亚兰人真是慷慨啊，自己都没有马，还来娱乐大众。” 沃尔曼吐槽两句后开始仔细阅读起来，发现这种造物可以快速运输货物甚至是载人时，瞬膜快速眨了几下，颀长的分叉信子伸缩着。 半晌憋出一句。 “亚兰帝国马上就要毁灭了。” 沃尔曼把报纸拿给下一个人，如是评价着。 “我知道你是反亚兰魔怔人，抛开事实不谈，不，只谈事实，怎么就要毁灭了？” 李思特无语。 沃尔曼老家蒙格斯大湿地没被划成自治区前，虽然需要外出打秋风，但内部生活也还行，被帝皇一通乱杀后，马尔萨斯陷阱是解除了，人变少了，但日子更痛苦了。 自治区、公国说得好听，但都一个性质，大抵意思就是，自治权可以有，但只能有一点点，你来治理当地所有的烂事，我来治理当地所有的好事。 大湿地本土特产要加入自由市场贸易，为了开发湿地变成人族宜居环境，还有了徭役制，每个成年男性亚龙人必须无条件进行三年的徭役，所谓徭役就是一个子儿都没有的免费劳动，两个字可以完美阐述，不如坐牢。 所以才有了几年前的湿地大叛乱，从同胞榨血里获得荣华富贵的大湿地仁君，和叛军开始干仗，沃尔曼就是其叛军的一员，也是个干部，最开始还捷报连连，大湿地仁君的兵都是纸糊的一样势如破竹，但人家仁君直接摇人，摇来亚兰军队，叛军一个月都没要到就被镇压。 十多年前已经成了一次亡国奴的沃尔曼彻底绝望，复国无望，流亡海外。 沃尔曼开始说话了，“亚兰帝国看起来一直都在赢，也确实一直在赢。 但世界大势，讲究的是身份认同，你说的那什么意识形态。 他已经把整个国家都变成了战争机器，每次透支的国力，都需要侵略更多的地方补回来，超标的军事预算，军人地位被无限拔高，国内愈发强横的军队势力为了自身利益也必须推着帝皇继续征服下去，有仗打，才不会被削去影响力保持当前地位，如同深渊一般，就算帝皇想停，也停下不来了，他被架了起来，成了征服这两个字本身的傀儡。 是的，帝皇一直在赢，而他只是把每一次透支国力侵略其它国家埋下的隐患，全部推迟引爆了。 隐藏在亚兰官吏高福利待遇下的是，西大陆其它各国无休无止的仇恨。 一旦铁路架起来，也必须架起来，整个西大陆四通八达，以帝皇的武略，会轻松征服整个西大陆。” 沃尔曼一席话罢。 李思特尬笑着。 “帝皇都征服了，已经谈笑风生中打出游戏结束了，还怎么毁灭呢？” 李思特认为沃尔曼纯纯疯了，已经跟教廷的终极魔怔人一样了。 “正是因为如此，亚兰才会毁灭，而且是天崩。 现在还在苦苦支撑着的，也只有吉翁，佩丹，古雷格，少数几国，最难啃的也不过是洛斯特拉。 帝皇已经打下西大陆的大半，铁路架起，这些地盘全部成为铁桶一块。 此时去找吉翁佩丹围攻亚兰，他们各自为己，断然会拒绝，直至全被覆灭，就算谁有三寸不烂之舌，拉起联盟，但也互相猜忌，必败无疑。 消灭这些国家，很轻松，直至帝皇君临大陆。 而一旦帝皇君临，所有人都是亚兰人，那么要维持谁的高福利？而此时亚兰仍然还是一个战争机器，还得是老亚兰上三旗，还得是老亚兰军爷，还得继续侵略，只不过方法变了，亡国奴也还有徭役要服。 如果帝皇要清君侧，玩大清洗，但现在已经是军爷的天下了，势必遭到反噬，更会加速亚兰崩溃，他已经被架起来了，不能动弹分毫。 帝皇成霸业之时，便是他毁灭之时。 徭役之下，这时候势定会有起义，但也只是草台班子，不成气候，不过只要游说诸路前朝皇族复国，围攻亚兰，所有以前埋下的隐患全部爆开。 甚至等不到帝皇征服，他甚至会在半路夭折，只要他打下的地盘够多，服徭役的人够多，势必会崩溃。 我说了，世界大势，讲究的是身份认同，意识形态。 亚兰依旧很强，但我们可以输无数次，而亚兰，只能输一次。 只需一次，便是天崩。 铁路架得越快越好，毕竟享受铁路的，不只是帝皇本人。 就算不修铁路，也只是推迟了这个过程，亚兰还能有几十上百年的国祚，现在嘛……我本来以为永远看不到那一天，没想到快了。” 沃尔曼一席话罢。 在场之人皆是呆若木鸡，这黑大个，竟然有如此高论。 芬双目虚眯，沃尔曼说得虽然不全对，但也是有道理的，沃尔曼还不知道克劳德的事，帝皇已经准备向贝玛公国伸手了，这次再杀下来，属实是要服徭役的程度了。 “都让你高完了，舱中对了属于是。” 李思特傻了，沃尔曼，又称小诸葛。 “好一个……中等历史学位。”雷恩啧啧称奇，“不愧是船上唯二有学历的人。” XXX. 帝皇 奥克斯板着脸，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和沃尔曼一样，都是曾经带兵打过仗的人。 “现在是，幻想时间。” 阿彻尔极其不会看气氛的说着，爵爷的活儿都还没干完呢，神他妈亚兰覆灭，理论是理论，帝皇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周天子。 没人敢提他的本名，西大陆这边是有迷信的，若是天命极强之人，万万不可直呼其名，否则会被其冥冥中的命运之力所伤，而沾染不详，多灾多病。 帝皇就是这样英霸的男人，说是西大陆第一猛男也不为过。 他的故事在西大陆脍炙人口，妇孺皆知，因为实在过于英霸。 吟游诗人因为疯狂的崇拜心理添油加醋，他们又是传播主力，传着传着差不多就是意淫故事。 旧亚兰君主昏庸，沉迷占星术和奥术玄学，渴望着肉身不朽的秘力。 本来帝皇是个日子人，传闻其一身气力能匹敌山岭巨人，但没有野心，只是安于家乡小镇当着镇长，你不去招惹他碉事没有。 这时候宫廷占星术士开始作妖了，陛下啊，你会被人宰了，这个人是两千年前霸王的后代，会骑着银龙带着百万之众兵临王都啊。 龙在西大陆可不是会飞的大蜥蜴人均骑一个，是属于传奇生物，一口龙息生灵涂炭那种。 君主人傻了，银龙，那得去哪儿找啊，先把这个后代找出来杀了吧，人没了，龙也没了。 这个后代，自然就是帝皇。 帝皇很快被找到，面对先遣的两百铁甲重骑兵，一个人，一把铁剑，只穿着亚麻衣，连续杀了七八十个后，还剩下的一百多人被吓衰了，赶快润了。 帝皇寻思着我也不可能傻了吧唧的让你杀啊，行，等着。 帝皇一时间也想不到好办法，人家可是一国之君，哪里有那么容易对付，此时镇子上的人开始逃了，看着自己众叛亲离，大家都润了。 帝皇坐不住了，说乡亲们不用担心，用不着背井离乡，我先去把这片地的公爵给剁了。 一个人，一把铁剑，只穿着亚麻衣，只带着十几号没什么正经训练过的小镇卫兵，去攻打公爵城堡去了。 至于这十几号人为什么愿意跟着他，因为帝皇有着某种把符加成，遇到了就会被直接折服。 至于公爵为什么不提前出兵，因为他，根，本，不，知，道。 人家十几号人以为冒险团呢，反应过来时人家杀了城堡的门卫，大门完全敞开的时候就长驱直入了。 十几号小镇卫兵有帝皇把符加成，也变成了骁勇战神，和帝皇一起把城堡杀穿了。 帝皇痛快得很，看到吓衰的公爵，直接谈正事，找你借点兵上王都痛陈利害，行还是不行，麻溜点给个准话。 意淫故事至此告一段落，因为帝皇前期没有名气，故事众说纷纭，太过模糊，这些故事也是推测臆想出来的，还有无数个其它版本。 真正起家之后，之后的事都是各方佐证再确切不过的事实，那就是比离谱还离谱，恐怖到没边儿了。 相比真正发生过的事，之前的事只能算洒洒水，即使再荒谬，也显得那么真实。 因为真实，真相，实在是……过于英霸。 十万骑兵临王都，实际上这些兵成分复杂，有汇编起来的土匪强盗，也有从各地贵族借来的兵。 旧亚兰君主昏庸无道，各地贵族早生异心，之所以借兵给帝皇，也只是让他去当马前卒，棋子而已，试试当今君主的成色。 所借兵马，兵不过老弱病残，马不过羸弱之躯，十万军马，覆铁甲者不过两三千个，其余皆是开裂皮甲，磨损严重。 帝皇犹豫不前，王都固若金汤，城墙有十丈之高，其守军杀意森严已穿透数十里，威严不可冒犯，更有亚兰国师结下大阵，这些伤兵残将上阵无异于自寻死路，作为各大贵族的垫脚石。 兵马之中也有一路随帝皇征伐而来的心腹，其中一个单眼已经失明，仍然随军出征，被帝皇所深深折服。 然而帝皇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就此罢兵。 作壁上观的各大贵族皆是哗然，举世震动。 怎有如此懦夫。 帝皇弃大军不顾，骑着一匹快马，临阵脱逃。 本就是伤兵残将的十万人乱作一团。 这十万人，来历复杂。 君王昏庸无道，听信谗言捕杀魔女，熬制心脏，炼就不朽神药，不少人因妻女被屠，官吏士兵均是杀良冒功，而不得不反。 也有佃农，终日耕作，资不抵债，被贵族调遣给帝皇送死。 还有数之不尽，因君主昏庸，国内领主战乱，家破人亡的流浪者。 旧亚兰国制下的所有悲剧产物全部都到了这里。 如此种种，皆是苦役，都带着颠覆命运的信念一路至此。 帝皇一去，如天塌般从内部崩溃。 而独眼将士硬是稳住了这十万人，帝皇此去是不想徒生怨魂，带着你们送死，他独身一人前去讨伐恶龙，应证预言，断旧亚兰国祚。 就算是饿死，也要死在这里。 十万人画地为牢，等帝皇归来。 一天过去。 两天过去。 三天过去。 因帝皇不知去向，所有辎重补给都已经断掉，没有任何粮草再运输过来，所剩下的物资，最多只能消耗三天。 四天过去。 五天过去。 六天过去。 帝皇仍未归来，已经没有丁点食物和水。 直到第十天。 阴云密布。 先是一阵狂风压境，吹得飞沙走石，旋即天地呼啸，苍穹上的云层都被那风力震散，刹那之间掠成万里晴空。 然后是黑暗。 天幕上的伟物，双翼展开，足有十里，遮天蔽日，磅礴无边，龙吟狂啸间令人脏腑震颤，大地崩裂。 帝皇并非骑着银龙而来，而是与那银龙缠斗搏杀至此。 巨大的锁链捆缚着银龙脖颈，双翼挥舞间乱天动地，直至逼近王都城门。 随着锁链绞动，银龙的头颅断下，整座龙尸如天外陨星撞破城门，其脖颈断口将整个罪恶之城浇得一片血红。 男人，屹立在大地之上。 帝皇浴血而现。 十万大军倾巢出动，一举攻克下王都，直奔宫廷，杀死占星术士，再将旧亚兰君主于王座之上腰斩。 没有贵族敢进王都，只是派使者前来商榷事宜。 此时帝皇年仅二十六岁，意气风发，于王都中称帝，改国制为帝制，诸路大小贵族全部洗牌。 分封……天下。 XXXI. 通天代 “帝皇就是歌姬吧。” 李思特抽着烟说道，反正东海岸山高皇帝远，不像内陆那样谈虎色变，自己想怎么扯怎么扯，“我承认帝皇很强，但假如我投靠贝玛小柴进取而代之，再晋级为贝玛国王，直接派夏迪去勾引他女儿，然后等待他老死，夏迪自然就上位了，我再把夏迪杀了，我直接成了亚兰统治者，帝皇该如何应对呢？”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夏迪无话可说，翻了个白眼。 “居然……会有如此女性化的动作。”沃尔曼大感震撼，补充道：“现在的女人已经不吃铁汉柔情那一套了，就欣赏你这种中性化的，你现在的地位相当于健身教练说唱歌手当过部队教官的老兵烧烤店主并且不抽传统香烟的原神玩家。” “红利都让你吃完了是吧，钢丝球的花语是，隐忍和富贵。” 雷恩补充着。 “等等！”迈卡发现了盲点，“这个计划貌似根本不需要你成为国王，这完全没有意义，只要夏迪发起进攻，亚兰帝国直接毁灭了。” “呵呵……” 夏迪冷笑着，额头上暴起青筋了。 李思特大感震撼，的确如此，严肃说道：“我以船长的身份命令你，现在，你去勾引帝皇的女儿，我将从公款中拨出三十枚金龙作为路费，护肤品费，开房费，妓院实战经验十倍界王拳训练费，黑帆只需在天国港等待帝皇自然老死，就能征服西大陆！” “惊了，有那种精神时光屋妓院么？到底能修炼出什么啊！” 沃尔曼不解。 “都说了是十倍界王拳，各种指标上升十倍，别说是人了，魔兽……都能直接爆杀！” 雷恩如此评价道。 其余人已经离开了航海室，对脑残对话丝毫不感兴趣。 “出海差的物资昨天已经全部下了订单，陆陆续续会送到城里来，密港这地儿是不包送货的，我和斯万等会儿去城里租借十驾马车，叫船上的水手帮忙去运货，都搬到船上来，别一天天闲得养成了饭桶，出海后他们可是要高强度工作。” 芬如是说着，也让奥克斯等人盯着点，没事儿也给他们安排点工作，训练训练战斗技巧之类的，也可以和海伍德学学木工手艺，航行中船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更高效率的解决。 到了甲板上却看见几个船员魂不守舍，瑟瑟发抖，魔怔了一样在默念祈祷文。 “怎么了？” 奥克斯询问着。 “他们好奇我为什么戴着头盔，我就给他们看了。” 海伍德无辜的说着，他的头盔是只露出眼睛一道缝的那种，现在已经装了回去。 “瞧这出息，都滚起来干活了。” 莫里森呵斥道。 第二天。 正午。 伯爵送来的礼李思特本来是准备找个渠道销售出去的，不过想了一番后，还是拿来提高忠诚度比较好。 现在船上也只有三十多号水手，不算太多，一个人整瓶木精灵果酒，再来点高档烟丝，哥对你们这些号人可是推心置腹，那不得死心塌地啊。 “美美翻翻肠子咯。” 莫里森看着甲板上那些一脸满足的水手说着，他们难以置信自己这辈子也能享受到这种东西，五味杂陈。 “好了，我和大副，还有杀哥，要去鸿门宴了，得提前进城准备准备，船交给你我放心。” 李思特对奥克斯说道，社会我奥哥，人狠话不多，和人权卡超模卡可以被称为黑帆三大战力，高低是个数据怪。 “要不叫斯万跟着你们，有什么不测，可以回来报信。” 奥克斯认为斯万也能派上用场了，盗贼公会的人，本事全都在歪门邪道的东西上，偷窃，潜伏，开锁，出千，暗杀，还养了帮下降头的咒术师，只要跟卑鄙和下三滥有关的，基本都是全能。 叫斯万正面杀敌可能宰不了几个，要是夜里摸进去，可有得好受的。 “还用你说，已经安排上了，你没发现船上都没他人么？” 李思特如是说着。 “难道说昨晚上已经溜进去了？” 奥克斯反应过来。 “嗯呐，说不定所有坏事都干完了，偷窥伯爵夫人洗澡，玩点什么目前犯之类的，现在躲在哪个柜子里，或是什么地方，就等今晚开杀。” 李思特揣测道，虽说这异世界种族很多，审美也各不相同，正经人可能的确忌讳，但碰上狠角色根本不讲究，干就完了，比地球花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开杀还行，今天吉祥话又有了。” 莫里森裹着黑色的斗篷，把身上带着的武器库掩起来，毕竟是去别人家里吃饭，看你一身家伙事儿，谈得成的生意都谈不成了。 芬无语，人家虽然是盗贼公会的来历，但比船上这帮人不知道正经到哪里去了。 一个多钟头后。 林登城。 冒险家公会旁边有很多武器铺和消耗品铺。 反正没事一行三人正在瞎逛，顺便陪莫里森来拿武器。 莫里森在检查自己的新装备。 “你要变钢铁侠啊？” 李思特看着莫里森的臂铠，本来他战斗已经够花哨了，现在还整了一门手炮。 莫里森本人也懂点机关，画出了设计图，让武器铺老板打出来，定制装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厉害的冒险家会让装备来适应自己。 “弩箭破坏力有限，虽然这玩意儿准头不高，但只要贴脸就行了。” 莫里森臂铠上装上了简易的弹丸发射装置，弧形铁块边缘上有五个小型炮口，当然因技术限制不能连发，只能每发射一次重新装填弹丸，一场战斗中只能使用一次。 “不过装填迅速，静音连发，也是优点。” 莫里森用指头扯了一下臂铠上的拉绳，弩箭发射装置从另一侧旋转切换过来，虽然不指望穿透铁甲，破坏力也是相当可观的。 “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有着学徒的心啊。” 李思特感叹道。 杀哥都已经这么变态了，还在不断自我提升，实在是难能可贵。 听莫里森本人说他以前也是有营生的，那就是帮冒险家在职称考核任务中作弊，简而言之就是代练，每次报酬极为优渥。 考核任务通常是去捕杀一些厉害的魔兽，而很多冒险家觉得自己搞不过，但又想晋级白银级，黄金级，来接到更好的任务，就会请代练。 莫里森就是一个通天代。 半年前李思特和莫里森正在踩点劫道，劫一个大贵族从港口进的货，在一个小镇附近瞎溜达，遇到一帮正愁这事的冒险家，莫里森琢磨着重操旧业，反正用不了一个钟头顺便就解决了，不仅有任务佣金，还有这帮冒险家凑出来的八金龙，加起来很可观了，何乐而不为。 带路一钟头，解决三秒钟。 那是个身高近十米的白色恐怖巨猿，在山林间晃荡，当地小镇居民十分恐惧，所有镇民出小头，领主出大头，凑了二十六枚金龙，在公会发布了任务，希望有人来解决。 那巨猿的力量，是可以搬起数吨大石，将人直接手撕的，没个黄金级冒险团多人讨伐，搞不定。 莫里森一个人，踢了踢靴后跟，靴子前面弹出来两把尖刀，双持匕首。 随之花哨到无以复加，难以形容，非要比喻的话，就是攀爬垂直峭壁的登山者使用登山镐，然后快进一百倍。 四肢并用像是他妈虐杀原形上楼似的攀上这巨猿爆开一朵朵血肉之花，巨猿大手向莫里森拍来，也只是打中自己，两秒不到就踩在了头上，刀片鞭刃绞上脖子，用力一拉，旋即身首异处，狂喷鲜血，当场爆杀。 那帮冒险家看傻了，说什么也要拉莫里森入伙。 但正经人谁当冒险家啊，爵爷的大货还等着去劫呢。 只能说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 XXXII. 贵族庄园 晚上快到七点的时候。 李思特一行人已经朝伯爵的庄园腿着去了，打车去太引人注目，还是别给伯爵留下尾巴。 所谓礼尚往来，也带了一点小礼品，不是说爵爷差这点钱，而是必须要有那个意思，去别人家里吃饭再次也要带瓶酒，这是约定俗成。 所以李思特花两铜币的重金买了一瓶甘蔗蜜糖发酵的劣质酒，也就是所谓的朗姆酒，船上没人喝这玩意儿。 林登城占地极广，并不全是平地，在内城沿山的山麓地带，有着贵族的庄园。 夜朗星稀。 这里远远不止有一轮月亮，在没有云的晚上，可以看见极为瑰丽的景象，赤红色、银色、天青色、蓝紫色的天体搭配起来的构图缀以灿烂星河。 用莫里森的话来说，这风景看了得被打进地狱。 通往伯爵庄园上的路，都是由一块块方正窑砖拼接，严丝合缝，虽然一行人是腿着来的，但这打路的水准，马车在上面过不带一点颠簸的。 穿了一段时间的林子，避开了耳目，在快到庄园的时候，三人来到了大路上。 远远就瞧见了伯爵老爷灯火通明的大庄园。 巴洛克风格的主要建筑即使站老远也能感受到壁面复杂的雕刻工艺，弧形拱肋架桥连接着周遭附属建筑，罗马柱装饰显得极为贵气，月影下屋顶蓝色砖瓦的漆理辅以拼接纹路精致到无以复加。 这个庄园一共有好几个入口，李思特虽然偷偷摸摸的到这里，但也选的正门，否则整得跟做贼似的。 正门入口的双扇哥特铁艺栅栏，已经有身着女仆服的年轻佣人在恭候，虽不说是什么美女，也是五官端正，仪态极佳，在大户人家待久了自然而然能生出一种从容的气场，不论职位。 这个点来的必定是黑帆一伙人。 六名穿黑色马甲白底衬衣的男侍者打开了铁门。 “三位请，晚宴还在准备中，我先带三位到茶房休息。” 女佣还想说什么。 芬眉头紧皱，摁了摁单片眼镜，认为被小看了，还大活儿呢？就算你不亲自来接，怎么也要派亲信来，再次也要是个管家，整个仆人糊弄谁呢？ 李思特很懂芬这个人，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不过芬这个人自视甚高，混海盗也是迫不得已，地位没了，脸还要，挺纠结一个人。 “杀哥，你说两句。” 李思特是主客，胡搅蛮缠显得有些低级。 莫里森听言冷笑着，也不废话，“把你们老爷叫出来，我们这帮子人，身上赏金很高，随时丢命，主人家不现身，我们流亡多年害怕是陷阱，哥几个随时可能大开杀戒。” 李思特嘶了一口气，倒也不用说那么狠吧。 莫里森这张脸，手上性命太多而带着一种极度恐怖的气场，会令人生物本能的汗毛倒竖。 即使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庄园侍者也是被吓到，面孔呆滞。 “我……我马上去。” 女佣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中途还平地摔了。 李思特额头一阵黑线，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没到两分钟。 一个穿着华贵，皆是顶级丝绸面料，营养过剩孔武有力的年轻男性到了这边，是伯爵的儿子。 贝玛公国的爵位是可以传承的，在伯爵及以上的贵族直系后代中，即使没继承爵位，也是默认荣誉贵族，不需要授勋，是最次一等的男爵，可以领宫廷的官饷了，有人出生是牛马，有人出生就在罗马。 伯爵儿子下了马，动作有些僵硬的走过来。 李思特无语，不愧是贵族，这点路都还要代步工具呢？ “不好意思，家父正在处理要事，已经吩咐我迎接贵客，是我怠慢了。” 伯爵儿子知道这些人的本事，看上他们根本不是因为做了赌场那一票，而是蓝湾港的那件事，让他们去办赌场，也只是验验是不是顶名冒牌的。 “害，我不在意这些的。”李思特摆了摆手，“只是我这两个弟兄胆子小，害怕出事啊。” 伯爵儿子尬笑着，简直了，杀了蓝湾港领主全家，把钱散给平民，当地提督也赚钱，三赢的局面，只有死掉的领主一家受伤了，不仅胆子不小，还有头脑，这也是自己父亲比较满意的点。 “这边请，我带你们去茶室休息，要不了一刻钟就好了，庄上的主厨曾经在亚兰的美食比赛里……” 伯爵儿子还没说完。 “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速度带路上茶，腿了半天挺累的。” 莫里森完全不给面子，哥几个也不是非得做这单活，整不爽了，杀你全家然后走人了，贵族都是一路货色，这又是大花园又是大喷泉的庄园可不是在街上贩枣子就买得起的，卖一千万个枣子都没啥用，杀这些人没有负罪感，是你们求着我们办事。 伯爵儿子懵了，一生中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到底你是贵族我是贵族。 “你别在意，我们海上漂的，可能没有那么礼貌，我的这位朋友实际比较心善，只是嘴笨不会表达。” 芬看对方给了面子，眉头舒展开来。 “我谢谢你啊。” 莫里森被整乐了。 伯爵儿子尬笑着，带着一行人来到茶室中。 一会儿后。 茶室内。 贵族家中的装潢，是能看出西大陆浓厚文化底蕴的，平民家中的装潢，只能说顶天是个人住的地方。 光是茶室就已经要比一间普通规模的酒馆还要大，富丽堂皇的上等莹石铁艺吊灯，整间屋子都是贝玛传统风格，一种大量运用冷色调水晶石材讲究横平竖直线条的风格，墙面也是黑曜石地砖上墙，整体为黑白灰的色彩搭配。 入冬后壁炉已经烧起火焰，沙发的魔兽皮革为追求融洽进整体风格，也特别挑了闪电貂的黑色毛皮，坐在上面相当柔软惬意。 身着女仆服的佣人伺候着李思特，捏腿揉肩的，李思特颇为受用，芬和莫里森则是拒绝了。 “这喝了不得死啊？” 莫里森尝了一口茶，看看人家贵族怎么活的，在海盗船上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伯爵儿子陪着三人，也找不到话题，也不敢提抢过什么人，杀过谁，委婉问着冒险旅途中遇到过什么趣事。 “趣事啊。”莫里森想了一阵，想起在一个酒馆，遇到了一个猥亵女侍者的冒险家，“以前我在酒馆剥了个人，但也没杀他，只是断了条手，他们那个冒险团找上门来，找我要医药费，我说老子认账，但是老子不给，他们还上火了，我只好全部……” 莫里森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伯爵儿子冷汗直流，自己就不该问的，真希望快点到晚宴时间，自己可不想一个人陪着这三个杀星。 李思特琢磨着，斯万这会儿估计就在哪儿猫着呢，该不会在偷窥自己吧，操。 XXXIII. 家宴 紧弹光滑的指头，柔荑白嫩的掌心肉，缭绕耳侧温热的呼吸。 李思特惬意无比，这指法挺讲究的。 莫里森是个闲不住的人，喝完茶后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化身压力怪。 李思特的好心情都整没了，等会儿的确还有大事。 “噢，对了，我带了瓶酒来。” 李思特差点忘了送礼物，将两铜币重金购买的朗姆酒交给了伯爵儿子。 伯爵儿子接过打量一番，从未接触过这种酒，在他眼里是稀有的新鲜玩意儿，可能是不菲的天国港特产。 “来就来了，还送什么礼。” 伯爵儿子客套着，吩咐佣人等会儿晚宴的时候送到桌上来。 “到底是什么活儿，你们庄上应该养了不少门客才对，就是这时候该拿出来用的，为什么还非得找我们。” 李思特试探道。 “庄上的确门客不少，大多也是武夫，还得是熟悉东海域的专业人士，才办得好啊。” 伯爵儿子看着挂钟，时间快到了。 李思特眉头一挑，果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此时茶室的门被缓慢清脆的叩了两下，征得伯爵儿子的同意后，风度翩翩着燕尾服的中年管家负手进入屋内。 向伯爵儿子躬身行礼， “少爷，宴席已经准备完毕，老爷，夫人，还有大小姐，已经落座了，方便的话，我这就带几位贵客前往主厅。” 管家毕恭毕敬的说着。 伯爵儿子求之不得。 “这不又翻翻肠子了么，今天美美的吃上一顿。” 莫里森说出爆炸性发言，将气氛毁得一干二净。 翻肠子的意思是，太久时间没吃过好的东西，突然整顿大的油腻荤腥容易让肠胃不适而生病。 “请。” 中年管家尬笑着，也不指望这帮海盗懂得什么礼仪。 茶室是在附属建筑，要到用餐主厅，得到主建筑去，可以通过建筑高层间架起的拱桥。 离开茶室，通过明亮的回廊，走到连接建筑之间的廊桥，海风清冷，站在这离地几十米高的廊桥上，看到整个林登城的风景又不一样，几乎可以尽收眼底。 三人在廊桥上驻足。 管家和伯爵儿子也颇为识趣的等着，知道这个庄园属于林登城的顶级地段，这等风光对他们来说很少见。 “没想到林登城还有这样的一面。” 李思特撑着护栏啧啧称奇，自己这几年下来，来了林登城不少次，但都是在密港，贫民窟，市集等混乱不堪的泥泞地带，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领略东岸大港密集楼房的瑰丽和壮阔。 如果不考虑立场站队的话，东岸这几个不冻港拿给当今贝玛脑残国王真是可惜了，如果是帝皇来直接建设的话，整得跟唯美插画一样不是问题，这城里的地价还能翻十倍甚至是九倍。 “如果没被通缉的话，倒是可以在这里开个事务所，帮冒险家搞搞代练，也反过来当赏金猎人，杀杀海盗。” 上船之前，莫里森的悬赏，是法务厅最常见的人命官司，没惹政府或者大势力，所以奥克斯说来历是干净的，只被赏金猎人杀不算事，毕竟现在贝玛公国土匪成患，法务厅系统都瘫了，专门缉拿逃犯的官兵一大半都是吃空饷只存在于纸上的阴兵，现在法务厅也只是割据势力凑钱请赏金猎人负责当地安保的平台，宫廷的影响力在被脑残国王慢慢作没。 “我以前在佩丹国立奥术学院的时候……” 芬还没说完。 “打住，可以走了。” 李思特完全不想听芬装逼，每日一遍西大陆的牛津，就你玩过见过吃过对吧，哥几个都是山炮是吧。 另外，李思特差点绷不住了，只有他一人手撑在护栏边上，可以看到廊桥下方边缘处。 也不知道斯万这身本事在哪里练的。 要不是李思特心理素质高，差点被吓一跳，斯万正扒在廊桥下方，指力惊人的反重力倒挂着，只露出一个头来，还腾出一只手对李思特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也不怕几十米高掉下去摔死。 李思特放下心来，让斯万来侦测，是检查有没有埋伏，小心驶得万年船，看来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大活儿要找自己。 一行人穿过廊桥后，斯万灵活的翻上了桥，没事人一样跟在后面，走路一点声音都没。 五分钟后。 主厅。 宽阔异常的房间，三盏水晶灯悬挂提供氤氲照明，正对着通体名贵石材所铸的仿原木纹理侘寂风长桌，全景落地窗几乎是挖空了整面外围墙壁，海风摇曳着纱帘。 最高级的室内设计师，必须懂得应用光影，屋内只有三盏吊灯光线聚焦餐桌，与窗口处的夜景天幕自然光。 极品金丝楠木的精美雕纹马蹄腿座椅，贵族之间风尚流行的雪狐毛皮坐垫。 “欢迎各位光临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伯爵看到三人进来，客套着说话。 伯爵坐在长桌主位，在家中穿着宽松便服，并没有特意打扮，他妻子坐在他身旁，年轻到离谱，右侧方依次坐着伯爵大女儿，伯爵儿子此时也坐下，然后是一个面孔刚毅的亲信。 “这还寒舍呢？我那船上九十九层深渊了属于是。” 西大陆这边九十九层深渊相当于李思特老家十八层地狱的说法。 李思特一行人则坐在左侧方，对顺序并不讲究，为了方便，还是李思特挨着伯爵最近。 贵族吃饭位置是很讲究的，能从位置看出身份，莫里森眼皮一抽，伯爵老儿看起来也五十来岁了，鬓角生白，他这个婆娘比女儿还年轻呢，长得那叫一个俊，雪白脖子露出来，低胸晚礼服一穿，挂个水晶项链在胸口上，这谁顶得住，小妈文学了属于是。 “船长的名头无人不知，这两位想必就是名震东岸的……”伯爵斟酌了一下用词，因为海盗的诨号都很难听，往往都从最烂的字眼里挑，并且还要大众化通俗易传播，才广为人知，通常都极其粗鄙，还是称呼职务算了，“大副和舰炮长了。” 因为黑帆一伙人猖狂至极，是上了东岸总督黑名单的，悬赏令上什么职位擅长什么武器写得清清楚楚，相当于给赏金猎人做免费攻略，弱点摆在那呢，速度去杀吧。 “谬赞了，一帮子逃荒的出海混个生活而已，都是坏名声。” 李思特开始和伯爵拉扯，东扯一下西扯一下，就是没聊到正题上。 一番客套后。 伯爵开始介绍自己的家眷，还有一位亲信。 就在介绍到亲信时。 “也不知道你们这帮子海盗有什么本事，能被伯爵看上。” 亲信突然开始发难。 XXXIV. 东岸专业团队 “这都是我请来的贵客，你别胡闹。” 伯爵冷声呵斥着。 “我是怕这些人有名无实，坏了主人大事。” 亲信回复铿锵有力。 李思特笑而不语，这位亲信吃饭的时候都穿着铁甲，身旁立着大剑，必定是伯爵的贴身侍卫，再次也是个高手，起码混个荣誉级冒险家是没问题的。 大家聊得好好的，是这个亲信脑残找不痛快么？当然不是，肯定是伯爵指示，想要在最后关头再验验货，看看是否能胜大任。 演戏倒是大可不必了。 “伯爵，咱们也不绕弯子，都是敞亮人，打开窗子说话，正好现在也没上菜，还能练练，也让你亲眼见识见识，我可不是耍嘴皮子混到现在的，得有看家本事，你这个朋友，不是这两位爷的对手。” 李思特双手摊开，芬大将军和杀哥都在，随便拎出哪个，都是猛男中的猛男。 “你的意思是？” 伯爵试探着。 “可以过过招。” 李思特给莫里森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话说得满，但还是有微许顾虑，这地方窄，芬高贵的范围伤害打不出来。 “既然是博斯直聘，有点面试作品是应该的，只是我这一身本事，都是杀招，若是不小心废了这位骑士大人……” 莫里森站起身来，不以为意。 “刀剑无眼，皮肉之苦，也在所难免，好说。” 骑士亲信也不废话，同样起身。 “既然如此，我让你两招吧。” 莫里森退到餐桌之后，到了开阔的位置。 “不用，你尽管来。” 骑士也退到后面，两脚靴子位置对应着双肩，膝盖弯曲下沉，双持混种大剑锋芒锃亮，并且是掺入魔石打造，流溢着微弱的紫青光晕。 “是么……” 莫里森掀开斗篷，全身武器库让骑士略微一滞，但稍纵即逝。 两把飞刀已经射了过去，破空声剧烈无比。 骑士动态视力极强，只是飞刀而已，当即横剑挡住，大剑宽厚的剑刃以一条直线同时挡住两把飞刀。 但这飞刀的力道，恐怖到令人难以置信。 骑士的架势虽没有被打溃，但板甲靴刮擦地面平移着被震退了半米远。 莫里森一阵冷笑。 先形成一种固有认知，两把飞刀能挡住，三把呢？ 那速度快到掠成幻影，根本看不清出招，飞刀爆射出去后，莫里森整个人也如同随风之鬼袭杀而来。 骑士依旧是挡住两把飞刀，虎口隐隐有些酸麻，这投掷炮弹般的力气究竟怎么来的？还有一把飞刀他不敢去接，侧过头颅闪避，飞刀直接把墙壁都给穿透，开出一个大窟窿飞扬着尘土。 看莫里森奔杀而来。 骑士当机立断扔掉大剑，抽出阔剑短兵相接，随着金铁交鸣铿锵之音，火花溅射如瀑。 莫里森的匕首是破铜烂铁，跟骑士金龙堆起来的豪华兵器没法比，出现劣势已经崩出裂纹来，马上就要碎掉。 始终是装备优势，莫里森穿着轻便的鳄鱼皮外套，甲胄都算不上，而骑士则是浑身钢铠。 莫里森本可以此时就杀了骑士，新装备的优势展现了出来，但考虑到是在别人家里多少要给点面子，得放水。 他单手袭向骑士的脖子，却被覆盖臂铠的手死死钳住不能动弹分毫。 此时莫里森处于绝对劣势。 没想到的是，莫里森踢了踢脚后跟，靴子前弹出一把尖刀。 说时慢，从莫里森掀开斗篷，只有不到三秒的时间，高手之间的力量速度反应力，都强到不可思议。 难以想象那是人类能够完成的动作，莫里森借着被骑士钳住的力道，整个人重心下沉，将自己重量完全挂在骑士身上，以诡异的弧度斜侧身子在空中旋转了半圈，脚尖直接踢中了骑士持剑右手的肩膀，这恐怖力道的踢击，直接破甲，尖刀刺入皮肉，剜入骨头。 骑士当场右手脱力，阔剑掉落叮当作响，连人带铠重重趴在了地上，被莫里森顺势一翻踩在脚下，一套行云流水极度流畅。 莫里森抽出靴子尖刀，血流如注。 骑士……直接被秒了。 伯爵一家子看傻了眼，从没见过如此刁钻且诡异的战斗方式。 “献丑了。”莫里森擦了擦尖刀上的血，踢了踢脚后跟收了回去，补充道：“我略懂多数生物的构造，尤其是人类，刚才我鞋子上的刀踢中了他的肌腱，所以才会脱力，必须尽快治疗，否则他这只手可能会废掉。” 李思特倒吸一口凉气，您可真的会装逼啊。 芬却是双眼一闪，莫里森从未用过全力，身上武器看着多，也全是捡破烂凑的，像是在挑战自我极限一样，这个人不能不防，这种身手，西大陆哪里去不得？但也一起瞎混了一年多了，难道真是个日子人？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骑士倒也是爽快，站起身来，不得不服。 很快医生赶来带着骑士去治疗。 小插曲过去后。 李思特和伯爵天南地北拉扯了一会儿，经典中年人讨论时政，一点营养没有，也不需要营养，就瞎吹。 这时候长桌上开始上菜，是由在亚兰美食大赛取得了二十四强成绩的高手掌勺，无论是材料选择，烹饪技艺，摆盘美学，外观香气味道，都无可挑剔。 全都是大硬菜，海陆空无死角什么食材贵上什么。 有一道由大型海虾拼接各种海鲜珍馐的大菜，浅色酱汁晶莹剔透，肉质鲜香嫩到摆上桌时都在抖动。 这虾在东岸这带可捕不到，是西大陆内海名产，平民一辈子别想沾边儿。 “这吃了不得被打进海鲜地狱啊？” 莫里森不等伯爵动餐叉，用手挑了一块虾肉放在嘴里，这不又翻肠子了么。 “这位朋友身手好生了得，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我让犬子也去吃吃苦。” 伯爵自认阅人无数，庄上的门客有本事的也不少，也没见过莫里森这样的。 伯爵儿子尬笑着，自己哪是那块料。 李思特无语，你儿有大帝之资是吧。 “这个嘛，光靠学不行，得看……命硬不硬。” 莫里森随意回复着。 见莫里森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气氛一下子开始沉默起来。 伯爵一家都没心思吃饭。 只有莫里森一个人在吃，其余人都是脸色阴沉。 李思特知道，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我听你儿子说，这个大活得是要熟悉东海域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越早知道，准备得也更妥当。” 李思特单刀直入。 “是要你们接三个人，运到天国港，一个月后会有人在那里等你们，你们把那三个人交给对方，就完了。” 伯爵平静说着。 李思特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所料。 “这三个人，分别是谁？” 这才是李思特最关心的。 XXXV. 买卖 东岸的季风寒流刺骨三分，隐介藏形沁入皮肤不由升起微许凉意，恍惚间几片厚大的云层盖住了天体光线，昏暗了几分。 伯爵并未回话，只是支了支手，让在一旁静候的管家给李思特递上一封信纸。 “现在不是战时，私掠证不要钱随便发，太平的时候，这可比金子还值钱。” 伯爵也一改之前的客气，上位者的威压显露些许。 李思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金龙，打起仗来，东岸总督得给天国港的大佬们上茶，天国港的力量属于是紧急预备役，也算是东岸海盗的一个优势。 如果黑帆这一帮人不是个个案子通天的话，李思特早去内海的黄金地段混了。 和平的时候，私掠证相当于丹书铁券，贝玛公国领海内可以横行霸道，公海上外交关系好感度零的敌对国家，商船也随便抢，出了事，有总督顶着，公国顶着。虽说如今贝玛宫廷无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远不是一些地缘政治的牺牲品，充当战略缓冲地的功能性小国能来比划的，脑残国王提不动刀，割据的贵族和宫廷内的权臣还是提得动的。 贝玛公国有东岸输血，整体经济再差都差不到哪儿去，百姓成穷鬼了，老爷富着呢，只是内陆各大贵族也觉得风雨欲来，强征赋税把点全部加到军队上了，你上十万伏特电鱼我直接上雷帝经文，卷起来了，所以有太多逃荒的人，都是资不抵债的佃农。 西大陆大大小小有着太多国家，但其中百分之九十，也只是巅峰赛玩家的野区，真对线还得是十根指头数得过来的老牌强国，以及西大陆第一猛男帝皇的心情状态。 简而言之，和平年代的私掠船船长，已经比一些垃圾封地的小贵族还要更碉了。 李思特打开信纸，阅读上面的内容。 是贝玛小柴进，柴大官人的亲笔，意思大抵是他那边无所谓，只是伯爵吱个声的事。 之所以是亲笔。 因为信上有着红色的官印，柴大官人家族的族徽，一只相当威武的鹰隼。 无论是贝玛公国，还是西大陆任何一个地方，但凡从事刻印的木工，都需到法务厅备案，私刻印章在西大陆的信息流动环境下，有两种量刑方式，如果是民间商用印章，也就吃牢饭发配当苦力的事，私刻官印，那真是好大一个胆，绞刑架不谢，法务厅来的就不是阴兵了，是正经阳间官老爷。 李思特也不废话，这信自己拿着也没用，还得是靠伯爵点头，将信重新递给了管家。 “我们已经知道伯爵的诚意了，只是具体运什么人，还得知晓来头，我怎么知道运的是不是哪里的皇室，追杀的是不是西大陆最强的那批高手，你会找上我们，想必过程中已经出现纰漏，走漏了风声，不是坐个船去天国港旅游这回事。” 芬认为伯爵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是要买自己这些人的命去干活了，必须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 伯爵两根指头敲打着桌面，回答道：“首先，不是皇室，这个尽可放心。然后，至目前为止，也没任何纰漏，他们这时候想必已经跨过巨壁，在中西部落脚，走官道快马加鞭，也就小半个月的时间，我只是为了万无一失。” 看伯爵顾左右而言他，芬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一点纰漏没有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在往这大方向追的，只是追兵发现早晚的问题，再怎么见不得光，也不用做到这种魔怔人的地步，那就该在林登城交接了，而不是跑到天国港那鬼地方。 眼看芬还要说话，李思特制止住了他，当海盗，不玩命，那还叫海盗么，这一单对黑帆至关重要，要么以后继续在东岸这破地儿混，要么驰骋四海，睥睨天下，不是皇室，那也得是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从大监狱劫出的什么老炮，或是哪个大人物的私生子。 “我明白伯爵的意思，至少，得透露两个护卫的来历，截止交货为止，我不会打扰这三位爷，会有单独房间开小灶，绝不过问。没问题，我们就接了，你知道我是个爽快人，这是最后底线，谈不成的话，我在道上是以信义著称的，绝对会为伯爵守口如瓶，近几天也就会打道回府，回海盗窝了。” 李思特平静说道，上了船，还不是任自己宰割么，只是掂量掂量护卫的本事，也能大概锚定主人翁的身份范围。 伯爵紧皱眉头。 李思特一行三人知道这单谈不成的话，是要和伯爵杀起来的，现在可不能像昨天一样想走就走了。 李思特决定装个小逼，两根指头抵着嘴吹了声口哨，是黑帆内部的暗号，也不复杂，超过两秒表示没问题，短促的一下，那就是直接开杀。 斯万之前一直在窗沿上休息，看切入了正题已经扒上了天花板。 见李思特搁那装，整暗号。 斯万和阿彻尔的情商是云泥之别，知道是要现下身上点强度，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直接落到了伯爵和他小媳妇儿两口子的中间。 伯爵花季的妻子捂着胸口尖叫了一声，一侧方的大女儿和伯爵儿子也被吓到餐具都没拿稳，连人带椅往后面退了几格。 在房间角落待命的十位心腹卫兵铠甲晃得铛铛作响，包围了一行四人。 “停下！都站回去。” 伯爵把周围卫兵喝停，不过也稍稍有些慌，现在要是这虎人一匕首杀过来，贴着自己三十公分都不到，这些卫兵难道能帮自己受过？他知道李思特不会杀自己，也不敢杀自己，也就是虚张声势，自己这城楼，他们船停靠的密港，都是自己的人，想杀出去，可不轻松。 “早就听林登城提督说过，东海域现在最难搞的不是那些大海盗，他们都有大买卖做，已经和暴徒不沾边了，现在最猖狂的几伙亡命徒，靠武力和狠辣混出来的，其中黑帆要算一个，果然名不虚传。” 伯爵感叹着，不怕斯万会宰自己，话也说开了，暴徒海盗的字眼也已经用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这帮弟兄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汉，那些人传着传着妖魔化了而已，成还是不成，伯爵得给个准话。” 李思特点燃一支卷烟抽了起来。 所以说人家当伯爵呢。 “给这位虎人朋友上座，再开两瓶庄上最好的酒。” 伯爵风轻云淡的对管家吩咐道。 李思特放下心来，成了，有人为质，也不怕伯爵不付尾款。 XXXVI. 天罚者与月轮剑士 局面已经完全缓和下来。 伯爵一家子看事情谈妥，脸上的阴霾也散掉，礼仪考究动起餐具。 莫里森则是从头吃到尾，刚才剑拔弩张的时候都没停叉子，李思特虽然神经兮兮，但是个靠谱的人，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知道不会出事。 斯万也落座下来，盗贼公会别的不说，正式成员钱管够，也是吃过见过，对一桌大菜兴趣有限。 气氛轻松下来，伯爵还安排了一个乐师在旁边拉琴，分贝适宜作为背景音舒缓心情，不会影响到正常对话。 “其中一个是圣灵教会裁决所的高位者……” 伯爵话还没说完。 “等等……是吉翁王国的么？” 李思特不由问道。 圣灵教会是西大陆分布比较广泛的一个宗教，信仰十三位圣灵，东岸这带就普遍信仰十三位圣灵中的波涛与风暴圣灵，也是沿海地区的主要信仰神祇。 相对来说圣灵教会是非常温和的教派，魔怔人比较少，跟西大陆其它把人整成阴暗比的宗教高到哪里去了，什么“苦痛奇迹”、“神圣真主”、“默哀修道会”，李思特都有点怕那些人，不是死不死的问题，就是邪乎，瘆人。 根据地区不同，圣灵教会这样的大教派，教义也有很大区别，宗教往往带有很强的社会服务性质，即使是同一个宗教，教义也会随着当地政治生态而发生改变，就像地球上的一个教派，分成了天主、清教、新教等等之类，是同一个道理。 原教旨的圣灵教会有着极为浓烈的普世价值，提倡的风俗行为以及内在逻辑都非常高明，能让一个文明良性循环发展。 但在吉翁王国有所不同，已经变成了吉翁国王的政治工具，那边圣灵教会的猎魔使，无法沟通，无法交流，盯上你，没有好果汁吃。 经典给你一个亿被蜗牛追杀，只不过没有钱，也不是蜗牛，来杀你的是终极魔怔人，还不一定杀你呢，要搞点花里胡哨的仪式。 所以和吉翁宫廷结下梁子的阿彻尔，听到猎魔使来了被吓到不行。 “不是吉翁王国的，是……亚兰境内的，天罚者卡罗索。” 伯爵叫来佣人，也点燃一支高档香烟吸着。 亚兰国教，是很牛逼的，允许国民信仰自由，也允许其它宗教势力开设教堂传教，只要你给了租地的钱都好说，帝皇是个很牛逼的人物，曾经扬言过，永恒与时光之龙是慷慨的，包容万神。 所以说人家当帝皇呢，这气魄，真真恐怖没边了，永恒教派从第二梯队，一跃成为西大陆宗教势力一哥，谁都愿意信最碉的。 “你们听过这人么？” 李思特没听说过，向其余三人问着。 芬等人皆是摇头。 “没听说过很正常，教廷的那些人不喜欢抛头露面。” 伯爵解释道。 李思特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莫里森，天罚者这个诨号听起来可是碉到爆炸啊，不知道你顶不顶得住。 莫里森没事人一样大快朵颐着，根本不在乎谁当护卫。 “天罚者是一种职位。” 伯爵也颇有深意的说着。 芬吃着饭，联想到亚兰境内的一些事，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名头，对护送的主人翁也稍稍有了一些眉目。 “另一个人呢？” 李思特问道。 “这个人则是大名鼎鼎，是个英雄级冒险家，没加入任何冒险团，是独狼，你们一定听说过，月轮剑士歌莉娅。” 伯爵平静说道。 李思特倒吸一口凉气，英雄级冒险家，和殿堂级只有一步之遥，那是响当当的人物了，等等……歌莉娅？ 李思特硬了，拳头。 虽没见过本人，但闲到蛋疼的冒险家传出来，是一个相当有料的角色。 “女人？” 芬下意识说道。 “有什么不妥吗？” 伯爵询问着，两个护卫名字都说了，接下来就该敲定细节落实了。 伯爵吩咐过庄上的好酒已经开了，倒入芬身前的高脚杯中。 “没。” 芬抿了一口酒，海盗船上带女人出海是忌讳，不过这个女人有自保能力还好说，若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话，船上一两百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滚刀肉，枯燥航行中必定生出邪火，小则引起骚乱，指不定有人偷摸着在船上哪个角落就来硬的，大则引起船员私斗，出人命都有可能。 既然是月轮剑士的话，是不会出乱子的，有色心也没色胆，到天国港三周时间也不算太长，途中的落脚点也有妓院，实在憋得慌的可以去解决一下。 “都是高端人士啊。” 李思特琢磨着天罚者只会比歌莉娅更强，不会更弱，毕竟冒险家是雇来的，正牌的贴身侍卫，肯定是更猛的。 “是怎么接应，他们直接来密港，还是怎么样？” 芬询问着具体细节。 “他们不会在我庄园上留宿，汇合点是林登城西南方向的薰衣镇，他们会来镇子上东边五里远的湖边小墅，非常好认，那是我用来度假的一处房产，称得上豪华，最好是十天后，你们去那里等待，接到密港，不要犹豫，直接出海向天国港开，至于天国港的对接人，他们会告诉你。” 伯爵为了保险起见，向一行四人又解释了一遍。 芬记住了所有关键词，薰衣镇，东边五里，湖边度假大豪斯，十天后。 “很好。”李思特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活儿，远远不像伯爵说的那么轻松，“尾款是私掠证，的确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只是尾款毕竟是尾款，从现在开始，我们这帮弟兄，就已经随时会死了。” 伯爵笑了一下，自然明白李思特的意思。 “订金也分期付吧，接下来每天，我都会派人送一百枚金龙到你的船上，直到第十天你派人去薰衣镇，这是今天的份。” 伯爵拍了拍手，管家从佣人手上取来一个精美小箱子，打开给李思特过目，然后安静合上，放在了李思特身前。 即使是和财宝打交道最多的斯万也是惊异着伯爵的手笔，这可不是铜币，也不是银币，是金龙，一块金龙，能供一个人半年吃穿住行不愁。 芬也有意动之色，这可是刷新纪录，超过了黑帆赚过最多的一次九百多金龙，那一回一船人在天国港醉生梦死挥霍无度大半年，都要成废人了。 莫里森依然是干饭人。 “伯爵……真是爽快，小弟无言以对，成交，我先干为敬。” 李思特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纵然是伯爵大女儿都有些心痛，因为这真的是庄上最好的酒，可以当收藏品增值拍卖高价那种，属实是暴殄天物。 XXXVII. 赌局 所有事情都已经谈妥，从接应地点，注意事项，具体报酬。 双方都再没有任何疑问。 席间侍者把李思特带来的两铜币重金朗姆酒开给了伯爵一家子喝，四个人的表情相当精彩，如此辛辣劣质的东西还是头一回。 李思特并不是没有眼力价的人，自己这群逃犯不能在伯爵家里留宿，干完饭后甜点就该走人了。 这是第一次和这位伯爵见面，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李思特一行人带着金龙告辞，有缘的话，以后还可以合作。 黑帆一伙人走后。 伯爵儿子看着空荡荡的长桌目瞪口呆。 西大陆这边请客吃饭，也和李思特老家一样，甭管吃不吃得完，排面必须拉满，大贵族请客整二三十个菜很正常。 李思特秉承着不亏的念头，还他妈直接打包回去了，船上的牛马可是过年过节才舍得吃肉的贝玛公国标准平民，这一顿干下去不得死心塌地啊。 “真的合适么，一天一百枚金龙……” 伯爵儿子认为他老爹有些过于阔绰了，加上之前治安官给他们的三十金龙，昨天的一百金龙，刚才又是一百，接下来还要送一千金龙过去，对平民来说这已经是几辈子用不完的天文数字，即使是对整个家族，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剜下了一块大腿肉。 “能到他们这个程度的，没有脑子不灵光的人，他们心里明白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这不是让他们干活的钱，是买他们命的钱。” 伯爵走到窗户边上，杯子中还有着一半劣质朗姆酒，他认真品尝着这种呛口的辛辣，所谓海盗，就是这种奇妙的生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大海这彻底的无法地带，也制造出了无法用陆地环境眼光看待的，将性命系于钢丝上起舞的疯徒。 “海盗的命……能值这些钱么。” 伯爵儿子也明白这事情关系重大，但那私掠证也不是凭交情一句话的事，事先已经打点了礼物，所有东西加起来，实在不值。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开设的密港，是一直在亏损的，走私船和海盗的停泊费只是毛毛雨，避掉的关税也相当有限，不及我四处打点关系以及给提督送的钱多，你明白我为什么还要一直开着么？” 伯爵向他儿子问道。 他猜测了一会儿，“因为……林登城其余贵族也开设有密港，如果我们不开的话，只会让他们做得越来越大？” “嗯……还算聪明，不过这只是一点，就像内城的大饭店，如果他们食材全是自己种植自己圈养，会省下相当可观的费用，但傻子才会那样做。你要明白，生意做大后，大有大的难处，有些事必须交给别人来办，有些钱，必须让外人来赚，而有些冤枉钱，也不得不花，没花在钢刃上，才是花在钢刃上了。” 伯爵不再多言，他年纪小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就算那位大人平安到达薰衣镇，没有任何追兵，也绝不能用自己的船送出去，必须将自己完全摘出来，但凡沾上半点关系，一家人都性命不保。 再说，没有追兵是不可能的，黑帆一伙人肯定也明白。 伯爵儿子一脸懵，那到底是花在钢刃上，还是不花在钢刃上，是必须买个概率还是怎的？毕竟伯爵最常说的一句话，那就是世界是个完全混乱的赌局，而人能做的，只是不断提升自己博弈成功的概率，和筹码累积起来的试错成本。 而后者，有些时候远要比前者重要。 一个多钟头后。 密港。 今天晚上船上的伙食非常糟糕，是由沼地大厨沃尔曼掌勺，而复杂的烹饪过程也相当讲究，首先煮一大锅水，然后把没切的菜叶倒进去，撒点调味料，最垃圾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其过程花了沃尔曼老爷两分钟时间有限。 由于中午整得比较豪华，一下子又被打回现实，船上的水手看着碗里的水煮菜叶发懵。 “逼养的，还挑食是吧？” 沃尔曼不是滋味儿，阿彻尔又瘫成了烂泥，木精灵酿的果酒喝多了，还有点虚寒，现在躺船医室搁那输液醒酒。 “阿彻尔怎么样了？” 沃尔曼看迈卡出来，如是问道，最好是死了，好再招个主厨上船，阿彻尔有点像学校里遇到的那种脑瘫室友，皂液卷纸之类的日用品自己也不买，专门用别人的，也不能说有多坏，只是恶心人，再加上又是个酒蒙子，头铁爱装逼不会看场合，人厌狗嫌的把符快叠满了。 “还好，也不知道他那肝脏怎么长的。” 迈卡用一种特殊利尿剂检查了一下阿彻尔的肝功，指标竟然相当正常，天生当酒蒙子的料了属于是。 这时候李思特一行人回来了。 “操了！成了！” 雷恩大呼小叫着，因为没有人来杀李思特他们，都活蹦乱跳的，知道事情是谈成了，大活儿，启动！ “这怎么又提着东西回来了？” 夏迪仔细一看，发现他们提的是打包饭菜的屉盒。 “这不是带回来给大伙尝尝鲜么。” 李思特一行人放下屉盒，招呼水手全部聚过来。 虽说已经凉了，但还能将就吃，打开屉盒后，这一船人哪见过这些大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几个人自告奋勇去做点土豆泥，好下菜。 “人好像又多了。” 李思特看着一甲板的人，因为船底的大通铺不是那么通风，没出海前都喜欢待在甲板上。 “今天收了八个人，是一伙的，从北边来的山贼，老窝被当地的子爵抄了，只活下来了八个，有过死里逃生的经验，杀起来应该靠谱。” 奥克斯如是对李思特说道，也简单试了下这几个人的身手，算是小角色里最能打的那一批，混个白银级冒险家没什么问题。 “船长！听说接下来有大活儿，要干什么，随便使唤！” 光头上印骷髅的刺青大汉突然来这么一出，把李思特整不会了。 李思特对这光头刺青佬印象颇深，很有精神啊。 “还早，不急，你们这两天去林登城上货，流程也该熟悉了，从明天开始，订单上还没发的货，你盯着点，十天之内必须补齐，全部运到船上，我们半个月之内出海。这不是闹着玩的，是大事，要是航行中少了什么物资，是会出人命的，你要是办好了，就升官，和海军一样，二等兵八银币一个月，熟练的一等兵十银币，上等兵十三银币，带十个水手的兵长，二十银币，你这块头应该能当个兵长。” 李思特作出判断，接下来核心成员要应付大活儿的事，这些小角色上再多都顶不了杀哥一个，把上货的杂活儿交给这刺青佬，挺积极的这个比，看得出来想混个一官半职。 刺青大汉当即笑了起来。 “要是办不好，请斩我头。” 他如是说着。 李思特肃然起敬，我操，这年轻人。 “那就交给你了，船上可不是只有死工资的，和每艘海盗船一样，有分红，那算的可就是金龙了，你明白我意思。” 李思特拍了拍刺青大汉的肩膀。 接下来要跟骨干盘一盘，天罚者和月轮剑士那档子事了。 XXXVIII. 船员投票 航海室，中壮年棋牌活动中心。 除了阿彻尔之外，人到齐了。 “现在船上有四十来号人，克劳德那边还有二十多高战力的正规军，都是在亚兰军校练过的，差不多六十个人，理想状态是一百五十人到两百人，还差得多。” 李思特敦促着招人的事，反正十天内必须要招够。 芙玛克卿复仇号是属于中型快船中体量最大的，差不多要跨入大船的门槛，比八十人到一百人的标准快船配备，需求的人数也要多上不少。 “克劳德……亚兰骑士，二十多号一伙的都来了，那么也不怕其他之前就是一伙的，大可找中介随便拉人，让他们在船上也相互制衡。” 奥克斯如是提倡着，本来是反对招集体上船的，但开了口子，也就没有必要再提了，所以今天看那八个人还行，也就收了。 “没错，这些都无所谓了，有我们在，再大的浪也能平，最主要的是伯爵的事。” 芬已经告知了还有一千金龙会送来。 屋子内杀意浓烈，知晓是要干玩命活路了，这可不是劫来的货，分销出去各种中间商赚差价，是净收益，实打实的一千金龙。 “要是能和歌莉娅来一发，死了也就死了，做鬼也风流啊，和大人物死一块，我迈卡这辈子也算值了。” 迈卡极其没有志气的说着。 “人还没到呢，都没见长啥样，只是冒险家吹出来的，就已经要来一发了，人到了还得了？” 夏迪真不知道月轮剑士要是上了船，迈卡要怎样去献殷勤，人家英雄级冒险家，什么男的挑不到，看上你才有鬼了。 “我是船长，应该是我来才对。” 李思特郑重说道。 “抱歉，唯独这个我无法妥协，应该开启船员投票，我投我自己一票。” 迈卡口吻冰冷，煞有其事的说着，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呵呵，投票不是用来决定这么弱智的事的，你看有人理你么？” 李思特冷笑，不以为意。 “我投我自己一票。” 莫里森战术黑脸，爆炸性发言了属于是。 “我也投自己一票。” 雷恩战术黑脸，严肃说道。 李思特人傻了，你们玩真的？呵呵，你们玩得过我？出海前，老子是船长，可是有两票。 除了芬和奥克斯弃权外，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了自己。 李思特人傻了，沃尔曼还有这心思呢？你不得把人给整死了？ “另外，你他妈掺和啥？” 李思特看海伍德这工具人都敢投自己，真是好大一个胆，整个西大陆就老子敢收你，否则教廷那些人早拿去搞邪恶祭祀了，还敢反水。 “呃……就试一试。” 海伍德平静说道。 只剩下了夏迪唯一一个还没投。 “我投给，迈卡，这样船长和船医二对二持平，按规矩来，结果保留。”夏迪冷笑了两声，补充道：“只能说，各凭本事。” 全场哗然。 夏迪这能够勾引帝皇女儿而造成黑帆征服西大陆之势的颜值，完全是属于作弊。 芬伸手叫停，说道：“好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和歌莉娅来一发的整体战略形式，以及竞赛内容，我现在对护送的主要人物有些眉目了。” “只凭两个护卫，你就能知道是谁？” 奥克斯更在意的是天罚者卡罗索这个人，月轮剑士是雇来的无所谓，圣灵教会是分布很广泛的宗教势力，基数相当恐怖，不是什么小教派可以锚定大致范围，一点头绪也没有。 “具体是谁不知道，但一定是能对帝皇产生威胁的人，大家都知道，贝玛老国王就死在东岸的一座城，我去打听了一下，当时在场围援失败的贵族，和我们做交易的伯爵，就是其中一个。” 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说，伯爵之所以帮人牵线出海，是为了让王国复国？” 雷恩不置可否，这些贵族阴得很，开密港，搞走私，躲关税，就差卖致幻物了，还有这么高尚的情操呢？ “何以见得？” 李思特问道。 “月轮剑士看起来是雇佣的，实则不然，她老家是在狭海边上的卡塔尼亚，十多年前直接被帝皇给屠了，那种小国，成为功能性国家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修筑驿站，成为亚兰官道。” 芬记忆力极佳，冒险家公会的报纸写满了知名冒险家的八卦绯闻，隔三差五看到，想忘记都难。 “而帝皇是允许其它宗教势力进入亚兰的，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无非是圣灵教会，帝皇看似推崇亚兰国教，什么包容万神，实则不然，他是想削弱亚兰国教影响力的，只是玩砸了，起了反作用，所以说现在亚兰国内的情况很复杂，圣灵教会，亚兰国教，帝皇，每个人都是一对二。这个人既然会被教廷护送，又满足了对帝皇的威胁，只能说……不一定非得是身份满足，也可以是身上有着什么强大的力量，可能真的是什么圣灵的使徒之类的。” 芬如是补充道。 “操，不愧是芬大将军，运筹船舱之间，决胜千里之外。” 雷恩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到时候会追到薰衣镇来的，很有可能是亚兰的官爷？” 李思特算是明白了芬这番言论的核心论点。 “亚兰人么，我去薰衣镇接应吧。” 沃尔曼主动请缨，一天不杀亚兰人不舒服。 “不，你块头太大了，目的不是杀人，是要把人运出来，对方也是亚兰人……克劳德是个实力不俗的人，是有能耐成为核心成员的，既然对方也是亚兰人，就该交给克劳德去，也算是彻底决裂做个了断，纳个投名状，将他赚上船来。” 李思特如是说道，这样一来花出去的十枚金龙也算有了用处，那帮人还在梦蓝酒店等着自己。 “可以让克劳德先顶上去看看情况，不过我们还是得去两个人，歌莉娅和卡罗索知道要找海盗出海，手上有我们的通缉令画像，到了地方发现没我们的人，会出现差错。” 芬判断道。 “反正还有十天的时间，可以慢慢商榷，这么久肯定也有其它变故，必须随机应变。” 奥克斯认为竟然是大人物，那么林登城这几日必定有风吹草动。 “我们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若是这一单成了，便是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也不受羁绊了。” 李思特开始经典复读。 XXXIX. 法外之徒 一周后。 密港空旷无比。 所有走私船，海盗船，均已经出海。 唯独剩下芙玛克卿复仇号，和几艘为了不引起注意而留下的半报废空船。 阴森的海蚀崖巨型溶洞，翻滚黑色波涛的粼粼水面，壁面冰冷的人工开凿痕迹倒映着波光。 本就属于私自设立，不存于纸面上的密港，现在已经成了野港，无人管理的停泊地，伯爵已经完全从这件事中抽身。 按照东岸海务部的说法是，这艘船现在背负着非法入境与非法停泊的双重罪名，海军有权力先杀人，后提问。 东岸季风的潮湿寒冷沁骨三分。 黑帆甲板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五湖四海的亡命之徒，嘈杂与粗鄙的谈吐，乖戾与冷血的面孔，既然已经撕开了口子，也大可收编之前有组织的团伙。 从情报贩子那找人非常快，至今已经满足了预期人数，一百六十人，再加上克劳德那边，一共有一百八十多人。 甲板上各个种族皆是背负弯刀利斧，皮甲响火，南方大陆的伊苏人，北境流亡出逃的半兽人，帝国治下艾司诺尔行省的虎人豹人，几乎占了一小半。 以及四处汇编来的已经被海军抄了的海盗残党。 二副奥克斯，帆缆长雷恩，军需官沃尔曼，即使在这样一帮人中也尤为出挑。 桅杆上用麻绳绑着三个覆皮甲有兜帽的人，皆是盗贼公会的探子，已经查到了黑帆大副和背叛者斯万的联系。 芬曾经在魔能工业委员会任职期间，和盗贼公会做过买卖，暗杀其他委员会成员，而负责这桩买卖的盗贼，自然就是斯万。 斯万逃亡东岸，现在已经排除了其它有关系的人，还剩下的，他只能投奔芬。 四个盗贼在昨天夜里摸进船上，触动了芬布置的咒力丝线，被抓到现行。 一个盗贼身手极为了得，逃了出去，黑帆已经完全被盗贼公会给盯上，从此以后不死不休。 “我们一个同伴已经回去报信了，迪亚兹不会放过你们的，把斯万和东西交出来，还能就此揭过，要是和盗贼公会结下梁子，躲到哪儿都没用。” 盗贼中领头的一个冰冷说着，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虽然被麻绳绑住，但西大陆这块，没人不怕迪亚兹，有着这样的说法，亚兰国境内白天是帝皇说了算，晚上，则是迪亚兹说了算。 李思特一行人沉默了片刻，稍纵即逝。 雷恩沃尔曼等人绷不住了，旋即开始狂笑起来，咧开的血盆大口骇人至极。 “你没在东岸混过是吧，你看我这帮子人有谁怵你么？把哥几个都整笑了。” 李思特揪住这个盗贼的头发，冷声在耳侧低语道：“可悲的小角色，你们连斯万真正偷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思特松开了揪住他头发的手。 “上了贼船，那就是贼，黑帆的贼，谁要是被杀了，被绑了，在道上被堵了，丢的是我的脸，以后这片儿还怎么混？” 李思特掐灭烟头。 常春藤名校留学交换生，应用光学系，但就业方向是海盗团长。 砰！ 李思特反握霜之杜鹃啼血，凿刺直接穿进头盖骨，血渍飞溅出几滴在脸上，他眼皮都没闪一下，死盯着盗贼眼睛直到他目光慢慢失去焦距，彻底黯淡。 另外两个被绑住的盗贼坐不住了。 斯万是个痛快人，麻利两刀割喉，这两盗贼话都喊不出来，只是喉管切口在冒血泡。 “你们几个，把人丢到海里，也给这片儿的鱼翻翻肠子。” 李思特使唤过来几个流寇水手，一行人松开麻绳，利索的把人直接倒进了海里。 “你，过来。” 李思特支了支手，让刺青大汉把仓库里的木精灵果酒和高档烟丝，所有伯爵送来的礼全部拿出来，给弟兄们全部分完，一点也不要剩。 刺青大汉果然不负厚望，现在船上物资已经全部备齐，和订单上的分毫不差，拉来的人也全是有出海经验的海盗残党，控帆协同，水手调度，都不是问题，随时可以出海。 这些还剩着的高档物件本来准备干仗头天拿出来享用的，可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还没到第十天。 现在已经出现问题了，伯爵的一千金龙已经全部送达，把后面三天的份一起给了。 的确是大活儿。 比李思特最糟糕的预期，都远远更棘手复杂。 船上是有人负责每天去城里买报纸，以及打听消息的，昨天从亚兰来了一群宪兵，所谓宪兵，是管理军人的军人，带着亚兰宪兵卫队最高长官的手谕，来到了林登城大港。 而贝玛公国如今的国情，是亚兰帝国的附属国家，相当于说诸侯国，虽然条约上并不允许亚兰驻军，但管不了宪兵，名义上来说这是维护帝国权威的特别组织，并不属于正式军队。 整个大港被全面搜查，甚至被要求全面禁运一周，所有船只禁止出海。 林登城提督能坐上这个位置不是靠堆关系堆出来的，现在国内割据贵族全都加点爆兵准备痛陈利害了，全面禁运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林登城正式大港上千艘船进进出出，恐怖吞吐量带来的贸易税收给整个公国输着血，断掉一周那还得了？根本不用请示东岸总督，一旦停掉，自己的脑袋也会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两伙人现在还在扯皮。 李思特明白禁运根本不可能，但全面地毯式搜索肯定躲不过，要接的人还没到，亚兰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比伯爵说的没有纰漏，严重了一万倍不止。 即使那些宪兵是亚兰人，不熟悉本地，但使点钱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找到附近的密港，黑帆被找到也只是迟早的事。 不过现在还没问题，只要他们找的“黑户”没在船上，和黑帆没关系，亚兰人就不敢越俎代庖，在别人地盘上杀别人负责剿灭的海盗，那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么。 只要卡罗索歌莉娅没来，黑帆都不会有事。 航海室内。 十一名骨干全部聚齐，气氛相当肃杀。 李思特已经制定好了战略。 “接人容易，送人出海难。最难的是，到时候从密港到薰衣镇的路，必须畅通无阻，亚兰军爷已经在林登城周围巡逻了，极大概率会开杀，我们必须保证杀光这条路上的所有追兵。 沃尔曼，迈卡，海伍德，你们三个就坐镇船上，哪个外人敢来密港，先杀人，后提问。” 李思特这样判断着。 “你说了算。” 沃尔曼知道自己这块头不适合干接应的工作，太显眼了。 迈卡和海伍德也是点头，迈卡相对其他人战力并不高，本事在其它地方，海伍德则是标准工具人了。 “雷恩，你跑起来比马能耐，和阿彻尔带十个人在林登城外面待着，从林登城到密港有一个多钟头的路程，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报信，接人当天，小角色直接宰了，大鱼则是能拖就拖。” 李思特如是命令着。 “大活儿！启动！” 雷恩还要说什么，李思特连忙打住。 “奥克斯和莫里森则是主力，把所有能杀的船员都带上，保证路上畅通。芬有着秘术，能幻化灵体，三线支援。我带上最为敏捷的斯万和跟夏迪，到薰衣镇接人，不用等到约定的日子了，现在就必须去，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思特一席话罢。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事情全部敲定，至于盗贼公会的人，虽然后患无穷，但近几天就会出海，他们手伸不到天国港，盖天下有名的海盗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船长室内。 出师之前，李思特还有事情要做。 他点燃两支蜡烛，只是一千两百枚金龙还不够，十个骨干，都是有野心的人，哪个愿意搁东岸天国港混？好几年了，该转型了，自己不接这单，不能服众，况且自己也必须接这单。 “二爷，虽然说我人在异世界，也不知道您保不保佑得了，也不多说废话了，要是我活下来，发达了，找回这破地儿上所有的……校友吧可以这样说，回了地球老家，必定去关帝庙上大香。” 两支蜡烛，三炷香。 但东岸这边可没有香这种东西。 李思特点上三根伯爵送来的卷烟，也让关圣大帝尝尝苍雾山脉的洋货。 一切准备妥当，该出发了。 XL. 君临剑 栈桥上。 “这个盒子里有我埋下的一丝咒力，只要打开，就会化成一只渡鸦飞回来，我就知道你们已经接到人了，战略部署就会开始，我们会撕出一条路来。” 芬把一个巴掌大小蜡封的木盒，慎重的递给了李思特。 “我擦，这么碉，拿给我看看。” 夏迪伸手去拿。 “你手贱，斯万你盯着他点，不要让他碰盒子。” 芬叮嘱道。 斯万点了点头，为了以防万一说道：“若是接人的时候出现差错，我们被堵住了，只用这个不靠谱。” 芬否决道：“月轮剑士和天罚者不是吃素的，只要亚兰宪兵还在搜，他们就一定会抵达，目前他们肯定是隐蔽的。而且，斯万你才来不久，没有看过李思特出手，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也用不上他，他要是小角色的水平，黑帆的船长就该是我了，老实讲，航海日志也是我在写，他就一甩手掌柜。” 李思特额头一阵黑线，说道：“这可不兴当我面说啊，我的麒麟臂要发作了。” 李思特装出很痛苦马上要暴走的样子。 “真的假的？” 夏迪后退两步，生怕李思特暴走。 芬笑而不语，李思特吹逼说他曾经在凌云窟里砍伤一只麒麟，血溅在手上，所以有了麒麟臂，西大陆这边连麒麟是什么都不知道，可能约等于鹿加龙。 实则不然，芬在佩丹国立奥术学院图书馆看到过这种东西，是一种名为“君临剑”的咒器。 七百年前有一个国家，名为辉光之国，如今早已覆灭无存，其君王是一个女人，也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女皇帝，在当时的地位可以说是西大陆一姐。 所谓“君临剑”，并不是女帝使用的武器，而是她恐惧着三十三位为她打下领土的辉光骑士反叛，让当世最强的术士炼造三十三把咒剑，唤作君临，分别赐给他们，以昭恩威，让咒剑夺去他们的灵魂。 书上说君临剑在握住的一刻，便会直接没入肉身，无匹的诅咒会将灵魂瞬间消亡殆尽。 然后女帝生生把自己给作死了。 三十二个人的确被杀，但其中有一人灵魂并不属于此世，咒剑失去效力，反而承载了其余已逝骑士的愤恨怨念，最终这名骑士用君临剑杀死女帝，断掉国祚。 李思特左手里的东西，正是君临剑。 芬其实大抵猜到了李思特的来历，只是非常识相一直没有挑明。 “真的要发作了，麒麟臂，排云掌，绝世好剑，大副你可要小心点，你死了以后，我会让杀哥当大副。” 李思特捂着手臂，振振有词。 所有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芬也品出了味儿，但毫不在乎，规矩已经订死，谁想下船都会被其他人杀，现在说这些没有用。 “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芬早就受够了李思特这些脑瘫言论，雷恩刚来时挺正经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什么比样子，天天这启动那启动的，“赶到薰衣镇要些时间，克劳德他们也不能骑马，否则会打草惊蛇，接到人了，无论他们后面有没有人在追，马上打开盒子，所有部署开始运作，祝你们好运。” “一点幽默感没有，走了。” 李思特带着夏迪斯万两人离开。 约莫三刻钟后。 到薰衣镇的距离光靠走路不行，李思特和斯万在官道的驿站直接买了两匹好马，一匹一百八十银币，差不多就是一枚金龙了，但现在可不是省钱的时候。 夏迪之后会带着克劳德一伙人步行到薰衣镇，他们那帮人太多，都骑马太过招摇。 林登城作为贸易大城，周围的大路全是石板路，即使是雨天也能畅行无阻，到西南方向的薰衣镇，需要一个钟头的时间。 等克劳德一伙人到了薰衣镇，就在当地买马，接到人后全都骑马返回密港。 对薰衣镇黑帆一伙人早就已经做好了调查，这可不是个贫穷镇子，大量种植着一种特殊的红色薰衣草，然后蒸馏出精油，掺以其它辅料制配成高档香水，卖给亚兰富人，这种卖奢侈品的，最是赚钱，当地需要马车来货运，不可能是没有马的。 一个钟后。 李思特和斯万沿途跋涉，已经抵达了薰衣镇。 大平原上基本没有任何起伏，入目全是红色和紫色交汇的薰衣草，差不多半人高，放眼望去心旷神怡，香味儿扑鼻。 中央的镇子也全部是紫色和红色的砖瓦屋顶，大概六七百户人的样子，和内陆的贫瘠小镇比起来是天壤之别。 由于这个世界苍穹上的巨型天体繁多，即使在白日里也可以看见，非常容易辨别方位。 之前几人已经来过一趟踩点。 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直奔东边的山林，过了五里有个湖边小墅，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了。 先等到克劳德那群人来，让那些有经验的正规军作为斥候，在周边几里搜索望风，以便接应。 最后。 等到卡罗索和歌莉娅来，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神秘人物，届时直冲密港，顺利出海。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李思特这样想着。 接应地点。 伯爵的度假房产豪华无比，苍翠的山麓绿林中，有美缝痕迹的精致围墙，哥特尖顶铁门，前不久打理过的花园喷泉，高明建筑师设计的三层湖景大豪斯，小湖中的水清澈无比，能看清湖底的白色沙石以及水草，还有淡水鱼可以钓着玩。 李思特和斯万把马拴起来套在林子中的树上，要说风轻云淡是不可能的，要不了多久这一带就会变成战场了。 “等着夏迪来吧，这几天只能野炊了。” 李思特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自己肯定是越早到越好，也备了几天的风干肉。 “嗯。” 斯万的话比奥克斯还少。 两人搜索了一圈房子，发现没有人后稍有松懈，但现在是属于在钢丝上走，一万分的戒备也不为过。 所以也没心情在别墅里休息，依然是在外面湖边上心神不宁。 李思特盼着夏迪早点来，和这个虎人属实没有话说，太闷了这个人，估计也是盗贼公会待太久，变成阴暗比了。 “所以说你老家也是艾司诺尔行省那边的？” 李思特强行找着话题，那地方旧亚兰的时候，就是亚兰的一个省份，可以说是老亚兰人了。沃尔曼老家是在大湿地，奥克斯是在十万八千里远的镜海，雷恩老家是在哪个高原来着，海拔挺离谱的。 “是的，毕竟我们这个族群的根在那里。” 斯万平静回答道。 李思特舌头顶着腮帮，你倒是说一说艾司诺尔的美景啊，美女啊，之类的，整这么沉重聊得下去个毛啊。 李思特蹲下来地痞流氓一样的抽着烟，难熬啊，好想跟歌莉娅来一发。 虽然李思特嘴上不虚盗贼公会，但这个组织怎么说，挺淤泥的，太过恶臭了，指不准哪天会被阴死。 “你见过迪亚兹本人没？” 李思特问道，这个人的确有一定水平，势力能蔓延多个国家，还不成分裂之势，对控制人心，是有方法论的。 XLI. 赚上船来 李思特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在湖上打起水漂，偷了人家压箱底的东西，相当于杀人父母了，迪亚兹绝对会找黑帆拼命。 “没见过，盗贼公会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他只通过写信下达指令和调度成员，可能是公会里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是某个村庄不起眼的农夫，甚至是宫廷内的高位者，迪亚兹只是他的笔名，绝大多数时候，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思想，通过字符，遁入西大陆的黑暗面，在整个地下世界占有一席之地。” 斯万话虽这样说，但琥珀色兽瞳中却没有半点怕的意思，他一直试图揪出迪亚兹，却做不到。 迪亚兹治下的盗贼公会已经达到了帮派组织的最高水平，最上限了，再也无法超越。 一个成熟的大规模帮派组织。 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厉害人物，那样只会形成割裂之势拥兵自重，只需极少数几位功能性骨干就行了。 帮派类的组织想要壮大，就必须让人意识到，唯有继续依附这个组织，才能形成一种令人畏惧的“势”。 而离开组织，则什么也不是，只是无名小卒。 盗贼公会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公会正式成员中没有什么名震四海的大人物，也没有虾兵蟹将的小角色，即使有身手极为了得的人也都隐姓埋名，极度均衡，像是依附在西大陆所有国家毛细血管上的寄生虫，只是一个笔名叫迪亚兹的阴暗比冥冥调律着所有盗贼，培训、上岗、出殡一条龙。 用李思特的话来说，就是极度淤泥，就算想要起兵剿灭盗贼公会，也没有任何突破点，即使收拾了几个窝点，也只是不痛不痒。 你找他苍茫大地无踪影，他打你神兵天降难提防。 刺客信条西大陆，哥特淤泥私生子。 “操。” 李思特本来是准备听点吉祥话，放松戒备的，你这么一吹，老子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歇歇吧，一直紧绷着精神也不是个事。” 李思特看着自己的左手，任何事物都是需要代价的，芬所释放的术式，所消耗的材料，也要花金龙。 而君临剑的代价是什么，他至今依然不清楚，只要不是什么太牛逼的人物，这柄剑的邪恶力量，都能搞定。 时间一直等到傍晚，夕阳落下，余晖的金红给山林镀上朦胧的薄纱。 夏迪才带着克劳德一行人姗姗来迟，他们为了隐蔽，步行来到这边，又在当地镇上的驿站买了二十多匹马。 算下来差不多十五枚金龙，但这是必要的开销，卡罗索一行人到了，必须马不停蹄。 钉下木桩把马拴住，伯爵是会挑地方的，湖边生长着茂密的紫苜蓿，算是一种比较优质的草料。 “过来的时候没碰上事吧。” 李思特必须确定万无一失。 “没有，只是你要和他解释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一路上我要被他问崩溃了。” 夏迪摘下斗笠给自己扇着风，骑马过来累死个人。 克劳德卸下了他一身的钢铠，用马驮着，只穿着粗布麻衣，粗实筋肉显现出来。 “船长，是什么事，但说无妨。” 克劳德之前收下了十枚金龙，虽然在梦蓝酒店是挤着住的，但流亡东岸一路颠沛流离，并且亚兰那边自己的人脉没有任何回信，已经彻底绝望，出海后也没地方用钱了，二十多号人反正也沦为了亡命徒，每日花天酒地，用了个七七八八。 即使如此，他还是要问个清楚，若是被拿去当炮灰诱饵，也会断然拒绝。 他也是听李思特本人在这里，才赶过来的。 李思特认为，比起到了时候他才发现杀的是亚兰人，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是提前说出来比较好。 另外上了黑帆的船，可就没有藕断丝连的道理，必须要克劳德斩断所有过往。 但直接说让克劳德去杀亚兰人，那不是妥妥搞黄么，现在他还想着赚够钱等风声过去，离开现在效忠的贵族，赎回爵位当个小吏。 克劳德听完绝对会转头就走，必须循循诱之。 “你知道贝玛公国，皇家海军帐下的一艘军船，上面有哪些军衔么？” 李思特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柴大官人是贝玛新国王的热门人选，投靠了他晋升空间极大，虽然私掠船跟正规军不搭边，先不管有没有军衔，扯出来再说。 亚兰军警官吏横着走的国制，已经在克劳德脑子里根深蒂固，那边的人都认为爵位比金子管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有再多钱没有爵位也是废了，必须混个爵位封妻荫子，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种想法不可能凭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必须要投其所好。 克劳德不明白李思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我不明白，和这件事有关系么？” 克劳德倒是无所谓，跟海盗办事，无非就是宰人，现在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也只好干了。 “当然有关系，老实说，我们现在在办一件大事，要是成了，我们就是皇家海军的人了，我们有船，而我是船长，高低得是个校官，船上的骨干再次也得是尉官，虽然不是贵族，但军衔摆在那，是有实权的，授勋封爵，那也是早晚的事，你明白我意思么？” 李思特双手搭上了克劳德的肩膀。 克劳德直接被这串糖衣炮弹给干懵了，就好像他现在不是让效忠贵族子嗣丧命的落魄骑士，而是一个被挖到其它公司当高管的精英人才。 “到底是什么事？” 克劳德捏着眉心，继续追问着，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个投名状，凶险万分，不是简单剥两个贵族的买卖。 李思特知道他已经动摇，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是要接人，对方的处境跟你差不多，也是亚兰的逃犯。”李思特看克劳德下意识直起身子远离了自己一点，连忙搬出两个名字来，“圣灵教会的高位者卡罗索，和一个英雄级冒险家歌莉娅，在护卫他，此言非虚，人一来你就知道我没在骗你，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也是上流圈子，我的意思是，你就别惦记回亚兰了。” “那就是说，接下来要杀亚兰人？” 克劳德语气平静，手不自禁搭在了腰间佩剑上，不由联想到昨天港口的大动静，全面搜查和禁运，就说自己还没那么大脸引来宪兵。这一周时间他当然也打听了李思特，是东岸这带地头蛇中的地头蛇，这样一看，就是接了这桩大活儿，引来了亚兰宪兵。 “是的，我的朋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领着这么多弟兄，又能去哪？错过这次，要么随便找哪里落草为寇，要么也只有回亚兰承担后果，那可是大贵族的儿子，有爵位要传，命金贵得很，能放过你？干了这单，假以时日，衣锦还乡，那不比以前风光？” 李思特不再多言，该说的也都说了，他说的很大声，也是说给其余二十多个人听的。 夏迪无语，船长这张嘴叭叭的，海军校官，授勋封爵，也都罢了，衣锦还乡都来了，还天国港差不多，你自己信不信？石头都要被你说得活过来。 残阳如血。 克劳德看了一眼湖边上二十多号跟随自己的士兵，目光中都带着渴望。 他喉咙滚了滚，旋即重重叹了一声，将佩剑插在地上。 李思特知道，成了。 船上那一百多来号到处凑起来的，也就是杂兵，拼杀几次不知道还能剩多少的消耗品。 克劳德这种人拉到船上才是能让黑帆进一步扩张的。 现如今，已经将他赚上黑帆。 XLII. 特别稽查队 林登城内。 虽然提督与亚兰宪兵有着冲突，但迎接帝国贵客理应尽到的礼节不能疏忽。 本来按照规矩，是应该安排他们在城堡要塞内住下，但提督为了让这群人不再谈禁运的事，这件事绝不妥协，于是自掏腰包，在城里最好的几个旅馆之一，梦蓝酒店，让他们住了下来。 梦蓝酒店十二层，最顶级的套房。 为了此次抓捕行动。 在亚兰国教永恒教派以及亚兰宪兵的推动下，挑了一名神官与宪兵中的几名高层组成了特别稽查队。 带着上千人马浩浩荡荡的进行着抓捕行动，一路从亚兰国境跨过巨壁天堑追到东岸。 而除了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稽查队长扎哈克外，没有人知道要抓捕的究竟是谁，只是说重大逃犯，被勒令禁止追问。 扎哈克站在花园阳台上将林登城大港的风景尽收眼底，琳琅满目不断出入的船只颇为壮观，海水湛蓝，沿岸种植的橘子树与晴朗的天空，构成一副靓丽绘卷，这么好的地方，却属于贝玛公国，真是暴殄天物。 他发丝生白，穿着精裁的亚兰宪兵长官制服，通体圣洁的白色一尘不染，内衬红色衣服领口纽扣紧扣着，黑色军靴与皮手套有着上位者的威压，外套风衣只是挂在肩上，年龄约莫三十五岁左右，五官极度冷峻。 最特别的是他的佩剑，即使插在剑鞘里，缝隙间也流溢着血色的光雾。 旁边沙发上坐着一个青蓝色头发的伊苏人，长着狼耳，面容俏丽，身形高挑，双腿笔直修长，也穿着亚兰宪兵长官服。 “啊，说起来早上在大堂遇到一个精灵，真的是天菜，他耳朵的特点是暗精灵那样很狭长，但皮肤却又是那么白皙，还有雪白的睫毛和玫瑰一样的眼睛，真是要了命了。” 伊苏女人正在发春，只可惜当时那男的太匆忙了，自己也不好上去搭讪，真是该死，看一眼都要出来了似的。 扎哈克根本没有搭理她，只有他自己知晓这次抓捕人物的来头，要是这次行动成功，自己将平步青云，进入御前卫队，工作会由帝皇本人直接任命，即使是黑剑冥炎那样的大人物，也能平起平坐。 “还没有消息么？” 扎哈克冷峻的向另一个身高恐怖足有两米五的豹人问道。 自己已经打点了这带所有海岸城镇领主，发现有停泊船只立马上报，赏两千金龙，毕竟正经的船不会停在那些沿海小镇，两千金龙对小领主而言，已经是家产的好几倍了。 也安排人员在林登城以及周遭地毯式搜查，神官也带着牧师在搜索沿岸的秘密停泊点，而卡罗索一行人后面也有追兵，其中也有稽查队的高级长官，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大方向已经锁死，前后夹断，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豹人曾经是帝国竞技场其中一届的亚军，这个亚军含金量极度恐怖，力大无穷，被宪兵卫队挑上，成为了长官。 “应该快要到了。” 豹人心不在焉的说着，前后堵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一会儿，一个宪兵赶到房间内，向扎哈克汇报情况。 “有传信来，他们一天前在落泉镇附近的驿站留宿过。” 宪兵汇报到。 “落泉镇离这里多远？大方向还是在这边么？” 扎哈克用质问的语气问着，自己要的可不是已经落后了的情报，要的是他们现在的大致范围。 “离这里约莫一千七百里。” 宪兵回答道。 扎哈克捏着下巴沉思，一天的时间差不多跑三百里，只要他们准备出海，那么必是这块地了，也就是三四天到这里的事，逃不出去。 “那么范围锁定了么？接下来他们可以途径哪些镇子抵达林登城？” 扎哈克继续问道，光派人徒劳消耗力量是无用的，必须要精准。 接下来宪兵报菜名一样报出十多个小镇的名字，其中包括了薰衣镇。 “真是废物，我们依然在附近死守，等着那边传信。” 扎哈克如是吩咐着。 “是。” 宪兵毕恭毕敬的应答，然后告退。 “你，再去林登城提督的府上，要求他执行亚兰宪兵司令长的手谕内容，全面禁运。” 扎哈克认为豹人更有威慑力，所以让他去。 “放过我吧，老大，这很离谱知不知道，别人不会理你的，我上午去的时候，别人差点要叫火枪队来了，再去我小命要撂在那里。” 豹人挑着锋利的指甲，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了。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只是必须给他施加压力，你这次说，这份手谕，也是帝皇让司令长拟定的，就算他不执行，也会让步出最大的搜捕权力，可以进入所有民宅。” 扎哈克口吻冰冷。 “要不……” 豹人还想推辞，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终极苦差，本来琢磨着来异国旅游一趟，看看这边的海岸风光，结果摊上了个“铁面无私”的顶头上司。 “这是上级命令，你知道宪兵队的律例。” 扎哈克毫不留情。 “收到，长官。” 豹人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房间，叫上门外两个宪兵一起去撑撑排场，一个人去属实尴尬。 扎哈克目光死盯着海港，看着残阳，这里迟早也是亚兰的地盘，贝玛王国已经降级成了公国，要不了几年，马上就会成为贝玛行省，不止是林登城，东岸还有几个不冻港，都是一等一的金贵，要是让帝皇建设，远不止现在这般模样。 “卡罗索，歌莉娅，还有谁呢……” 伊苏女人摊开一只手打量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用锉刀修修补补，虽然被勒令禁止追问，但长官是有特权的。 她暗示着扎哈克透露一二。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你只需要知道，要是成了，我们都会进入御前卫队，可不是现在的地位能够比的。” 扎哈克回过头来，目光冰冷，补充道：“你认为要是失败了，会怎么样？” 伊苏女人被这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挺起背正襟危坐着，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刚来不久，不知道亚兰政界的规矩，必须谨言慎行，步步为营，宁愿什么都不做，也千万不要犯错误，只要失败一次，小则终生受到冷遇，大则直接掉脑袋，你认为这次的事，是冷遇的事，还是掉脑袋的事？” 扎哈克认为这些新晋的长官太过悠闲，根本不懂世事，明面的规则是明面上，实际运作的，才是真正的规则，这样吊儿郎当下去，只会被人玩死。 伊苏女人有些被吓到。 还要继续共事，扎哈克没有把话说得太重，只是这样说着：“在东海域，有一个地方叫做天国港，是海盗的天堂，若是让他们三人出海，我们也不用回亚兰了，诸位一起凑六百金龙买艘船，在这边劫掠商船，以度余生。” “有那么严重吗？” 伊苏女人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来，有些坐不住了。 “这就是事实。” 扎哈克施着压。 伊苏女人不敢怠慢，离开了房间，叫上几个宪兵，准备把心思全部投入到搜查上。 XLIII. 神之请愿 两天后。 清晨。 当穿破天幕的第一束晨光发散普照着整个东岸时。 终于。 永恒教派找到了一根枝繁叶茂根茎粗壮的参天大树，碎石堆周边没有任何植物，像是所有土壤中所有的水分和营养都已经被它吸干。 无比卓越的“请愿地。” 在特别稽查队中，除了扎哈克这位总负责人外，还有这担任督导工作的副官，正是永恒教派的神官马库斯。 “开始请愿吧。” 马库斯如是说着，口吻虔诚。 他的下颚像是曾经卸下似的，装嵌着粗糙已有些发锈的钢铁，下方的牙齿也全是黑色金属，说话间口吻相当沙哑，发丝干枯，布满锐器划痕的面孔没有一丝和蔼，双目完全浑浊失明，靠着某种术力来观察环境。 马库斯穿着简单的锁子甲，左手戴着圣银白色的臂章，刻画着永恒与时光之龙的徽记，和每块流动在西大陆的金币一模一样。 扎哈克不知道的是，马库斯已经从教长那里得到了追缉人员的信息，教皇如今的势力已经能和帝皇分庭抗礼。 “灾祸魔女”的存在，是对“永恒之主”的亵渎，为了洁净污秽，必须进行请愿，让龙主见证信徒的虔诚，给予力量。 马库斯从林登城提督的城堡地牢中，要来了八十一个死刑犯，在这边九九也有着极数的概念。 即使是曾经无法无天的海盗流寇，在这种阵仗下也被吓丢了魂。 二十几号黑铁重装板甲武装到已有些臃肿的“牧师”，用利斧将这颗饱满大树所有粗壮枝丫全部削尖。 那是一个貌似智力有些障碍的笨重巨人，身高有五米多，嘴唇附近的神经混乱，左右扭着嘴唇说话谈吐不清，随着惊惧骇人的惨叫，巨人把一个囚犯硬生生穿进了树枝，树枝穿进肚皮，再从背后冒出。 巨人痴呆的继续往内里推着，枝丫越来越粗壮，死刑犯叫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微弱的呜咽，已经穿到了尽头，脑袋顶到了树干。 剩下的八十号人坐不住了，前车之鉴有些恐怖。 “操你妈的，要死给个痛快。”一个海盗无比的愤怒，亚兰的宗教竟然在自己的故土也能横行霸道，这边牢里的罪犯说要就要，窝囊的提督泡都不敢冒一个，太憋屈了，“要是老子早生二十年，跟着老国王把你们这群狗全部杀光。” “嘘，噤声。” 马库斯并不动怒，现在需要静谧。 “什么他妈永恒龙……” 海盗话还没说完。 他已经被一个牧师提了出来，然后掏出了满是铁刺的链枷，十多个牧师也围了过来。 十几柄链枷开始往他身上招呼，如同疾风骤雨，每一次都是大幅度的摆臂，铆足了全力。 接近半分钟后。 那称不上是尸骸，并不存在完整的骨头，最大的骨块也只有指甲盖大小，非要形容的话，像是盐巴倒多了溶不掉的肉汤。 请愿继续进行。 不到几分钟，请愿伞也制作完毕，在树上的排版设计讲究的是对称构图，血滴像是局部阵雨一样不断下着。 “他们的身体已经归于悠远的尘土，他们的灵魂则已经踏进平和的永恒，得到了安息。” 马库斯不再多言。 永恒教派不是什么邪教，不需要太多的礼仪，龙主是慷慨的，慈祥的，只要心诚，便已经足够，言语多说无益。 伊苏女昨天傍晚听了扎哈克的一席话，觉都睡不着，哪里忙去帮哪里，非得把卡罗索和歌莉娅找到不可，官帽能不能保住都是小问题，小命要紧啊。 大清早天还没亮，伊苏女就准备来问问副官马库斯的进度，有没有在附近沿岸发现秘密停泊点。 亚兰和其他国家不同，不存在领主割据，再大的公爵也是个行省办事处主任，帝都集权，宫廷影响力被无限放大，当官讲究一个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根本不存在什么躲税的密港，因为太卷，人均互相监视，稍有不慎被抓到把柄，就要对簿公堂，你赢赢赢，最后输光光，我稳稳稳，最后当大官。 而其它国家，出门买烟都能碰见八个偷税走私的港口。 伊苏女刚来，就看到马库斯在办正事，也是有些同情那个海盗，你惹他干嘛。 见马库斯大功告成。 伊苏女也不再忌讳，上前询问进度，“神官大人，沿岸的秘密港口搜查得怎么样了？” “龙主还没指引方向。” 马库斯平静回答道，他双目失明，凭借缭绕周遭的无形术力感知一切。 伊苏女人都傻了，所以他娘的意思是，你们哥几个还没开始呢？要坏大事啊兄弟，抓不到人，姑奶奶我可是要去落草为寇了，等等，自己在《阿卡尼亚游记》里看到过什么海盗法案，女人是不能被带上船的，而某些海盗船之所以带女人，是当成发泄工具。 那不是自己要被一船的人，好像……也挺不错？但日子久了可能还是受不了，还是放弃吧。 马库斯话虽这样说。 伊苏女却根本不敢反驳，永恒教派在亚兰内势力极大，这些神官的权力也如日中天，当场把自己宰了，也不是大问题。 想想那个海盗的下场，还是算了。 “好吧，我就先告辞了。” 伊苏女无话可说，准备回去找扎哈克，让扎哈克来收拾这神官，还治不了你们这帮子神棍了？ 半个钟头后。 伊苏女成功摇人过来，扎哈克这两天事无巨细面面俱全，可却在这个环节出了岔子，在来之前他已经吩咐宪兵接手马库斯应该做的工作，搜查秘密港口，自己则来找马库斯对质。 扎哈克目光冰冷，马库斯正在海岸断崖远眺着。 都是瞎子了，还看风景呢？伊苏女腹诽着，看我大哥怎么治你。 “马库斯。”扎哈克直呼其名，补充道：“此事影响深远，你居然敢如此懈怠？” 扎哈克看着“请愿伞”，这种时候还搞这些破事，真是荒唐，教皇现在在国内只手遮天，这些鹰犬也愈发张狂。 “你信教么？” 马库斯反问道。 “亚兰信仰自由，我不相信所谓的永恒之主，我只效忠帝皇。” 扎哈克直言不讳。 伊苏女快要欢呼起来，不愧是大哥，太帅了。 “宪兵司令长给予了我此次行动的最高权力，你本应尽到督导的职责，却以身试法，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扎哈克拔剑出鞘，血红光雾爆闪，剑刃完全成赤红色，当拔出来的一刹，林中飞鸟皆惧遁走，一片狂鸣。 二十多号牧师根本不怵扎哈克，他们戴着只露眼睛两孔的黑铁龙面兜鍪，凶煞无比，纷纷靠了过来。 “嘘，噤声。”马库斯感知到了什么，“龙主给出指引了。” 扎哈克回头一看，只见大树下汇聚成泊的鲜血有着生命一般缓缓流动，像是一只血手在蠕动似的，爬行了数米远，然后消散成血泥。 XLIV. 杀机重重 扎哈克眉头紧皱，并不认为是什么指引，而是马库斯搞的鬼，教派的高位者都懂术式，马库斯只强不弱。 见马库斯依然如此执拗，自己也不可能真杀了他，不过真是绝妙，扎哈克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执迷于指引，那就这样吧，我会带人完成余下所有搜查工作，若是指引出了差错，马库斯，你回去可不好交差。” 扎哈克不再多言，带着伊苏女一起离开。 马库斯虽双目失明，也感知得到血手的方向，虽然他面无表情，实际内心也是惊涛骇浪。因为……龙主竟然真的显灵了。 他的头转向了那边，正是黑帆海盗团停靠的密港方向。 宪兵卫队两人回林登城的路上。 马蹄作响，正在缓步走着，说到底也是动物，不可能一直保持疾驰状态。 “好想坐一坐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载客的列车，只可惜回不去了。要是被迫当了海盗，被一船的人……糟蹋，太苦了。” 伊苏女精神极度紧绷，神官那边是要坏事的节奏。 “你大可不必担心了，司令长待我不薄，深知此行若是失败，我们必定爵位不保，所以说才拉教廷下水，分担责任。正巧马库斯在装神弄鬼，可以参他一本，若是此行失利，我们也大可回亚兰，虽说前途渺茫，铁定会被降职否则不能服众，但也还有官饷以度余生。届时司令长上报帝皇，所谓的龙主不靠谱，坏亚兰国事，也可对教廷发难，借此和教廷算算总账。” 扎哈克作出判断。 “终于不用被轮了……” 伊苏女心中的大石落下，东岸何其之广，即使布下天罗地网，也百密一疏。 “打起精神来，我说这个可不是让你放弃的，你再被降职，就是最低等的宪兵了，你想那样过一辈子？话虽如此，只能成，不能败。” 扎哈克觉得自己昨天话说得太狠，把这小妮子给吓傻了，这样干不好事情，让她冷静下来，可不是让她自暴自弃的。 司令长之所以栽培自己，也是为了他本人，有一个在御前卫队办事的心腹，各种手段才施展得开来。 况且，自己也决不能败，不能止步于此。 “和教廷算总账？是要把其它信仰，立为国教？” 伊苏女怔怔的问着。 扎哈克彻底无语了，这已经不是混不混政界的问题了，而是完全没有常识，这种心智就不该走上仕途。 “永恒教派，扎根上千年，期间亚兰分裂重组了不知道多少次，依然顽强存在，我们这一代人要消除其影响力是不可能的了，至少要把教皇换成一个正常人，帝皇这边的人，而不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神棍。” 扎哈克平静说着，宗教势力的恐怖之处在于，有时候他们的领导者不在乎权力金钱，只是那样就太好了，只可惜不是，往往完全不受控制，只是纯粹的，侍奉莫须有存在的，魔怔人。 “另一边还没消息，我们必须死守沿海，就这两天的事情了，收起你吊儿郎当的样子，远不是抓人那么简单，对面肯定有人接应，杀机四伏，这异国他乡，也可能是我们的殒命之地。” 扎哈克冰冷说道。 伊苏女咽了咽喉咙，在亚兰当官，太可怕了。 东岸另一边。 熏衣镇。 湖边小墅。 克劳德和李思特正在湖边钓鱼。 克劳德依然没有完全断掉过往，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手刃亚兰人。 不过作出了成为海盗的决定，竟然意外的放松下来，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 仿佛从今以后都不用再谨言慎行。 李思特快要听到崩溃了，克劳德一直在倒苦水，什么宫廷内举步维艰，又在教廷受气，自己可不想听油腻中年男抱怨，再他妈说下去，老子可是要收心理咨询费的。 “别叨叨了，什么帝皇教皇的，纯纯脑瘫，你看我碉他们么？当了海盗，过去的事就不想了，什么鸟龙，有脾气天上下来弄我？一，二，三，不敢吧，敢来东岸，头套都给他拽掉，必须打他脸，永恒与时光之主，就是歌姬吧。” 李思特不屑的抽着烟。 克劳德有些惊讶，这等言论，惊世骇俗，要是放在亚兰，得被信徒当街用石头砸死。 “这破地儿山高皇帝远，有话敞开说，有事敞开做，你去裸奔都没人管你。”李思特看克劳德钓上来几个了，他依然是空军，有些不爽，“操。” 李思特站起身来，收起鱼竿横放，直接用膝盖干成了两半截，不钓了。 克劳德的手下都是受过军事训练，参加过几次战役活下来的老兵，经验叫一个丰富，要从内陆到薰衣镇必须取道西北方向的两条路，已经形成了检索纵线，歌莉娅他们不用到这里，就知道他们来了。 “天国港，是什么样的？” 克劳德不由问道，听李思特说，这里完了，要在那待一阵子。 夏迪笑了，说着：“宇宙中心，到达宇宙最高港，天国港，都叫天国了，那肯定是吉祥的地方。” 喝水的李思特差点呛到，宇宙中心倒是不怎么假，吉祥倒是不怎么吉祥。 “伯爵是让我们第十天到，这也快了，还没动静呢？” 李思特等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夜，根本睡不踏实，太熬人了，要是人家半路上死了，自己还傻乎乎等着，那不浪费时间么？ 不过死了也不亏，白给一千二金龙，只是不知道多久才能转型了。 “要是一直不来，我们怎么办？” 斯万相当谨慎，因为黑帆现在可不止是这桩活儿，现在盗贼公会已经盯上了，再待长点，公会派来的就不是探子，而是政治暗杀领域内的高手了，比自己只强不弱。 “别急，明天才是第十天，我们再等两天，若是后天晚上都过了，不伺候了。” 李思特必须照顾整艘船骨干的情绪，奥克斯和芬那么谨慎的人，也等不了那么久。 克劳德眉头紧皱，又很快舒展下来，心情极度复杂，自己都不知道是希望他们来，还是希望他们死在半路上。 或许是为了斩断克劳德心中暴虐的焦灼。 就在此时，一匹马从林间飞奔而来，正是克劳德的一个手下。 “人来了！” 这个人赶紧勒住马汇报着，可不是想象中的三个人一起隐蔽到达，出大状况了。 “在哪呢？” 李思特问着，湖边四人全部绷紧了心弦。 XLV. 龙潭虎穴 临近正午。 扎哈克早上听到马库斯没有搜索秘密港口时，立马接手了这份工作，以最高效率展开，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面对一个个身穿象牙白军服的亚兰宪兵，这些密港的人完全没有脾气发，老老实实的接受检查。 仅仅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搜查了十一个秘密港口，并且都留下了一部分宪兵驻守把关，即使是林登城的贵族也不敢有怒气，只等着这几天风波过去继续做买卖。 海蚀崖旁边的夯土路，绿林中有二十个亚兰宪兵正在搜查，收买情报贩子之后，沿岸的所有密港都无所遁形。 “这边的人真是窝囊，怪不得以前被帝皇杀那么惨，这德行还打什么仗啊，下个港口速度检查完，回去吃饭了。” 一个宪兵气焰颇为嚣张的说着，在这边工作展开得无比顺利，明明是在异国，却比在国内的待遇都要好，港口上没有哪个敢不听使唤，也对自己亚兰人的身份颇为自豪。 “可不能这么说，将近二十年前我也参加过这边的战役，贝玛人挺有血性的，娘们儿也是骚得很，哈哈。” 领头的短发宪兵队长年岁不小，靠资历混了个队长的职位，开始继续吹嘘着：“我们那时候都是贼配军，要发发战争财，不然谁他妈当兵啊，打下来的地方，女人想怎么玩怎么玩，我上了二十个不止。” 其余十多个宪兵大感震撼，以前这么狂野的么？ “军律不是禁止那些行为的么？” 一个年轻宪兵不敢相信。 “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亚兰当年可不像现在这么富，贵族出行都凑不出四匹颜色一样的马，还不都是靠我那一代人打下来的。” 宪兵队长吹着牛逼。 “小心点，前面就是城里人说的那个巨型溶洞了，也是个秘密港口。” 宪兵中颇为谨慎的中年人提醒着。 “司令长手谕在老大手上，怕个什么劲，这些地方都是城里贵族的地盘，大的不吱声，小的没人敢乱来。” 队长不以为意。 一行人走下山坡，沿着没有植被的夯土路，一路走进崖洞内部。 光线开始微弱起来，从现在开始就是人工凿出来铺贴的石板路。 在溶洞入口处有着人把守，一群面容不善的人盯着这群宪兵，各个族类都有，但没有一个开口，只是冷冷的看着。 “瞧瞧这边穷成什么样了，衣服上一股海腥味儿。” 宪兵队长带着人继续往溶洞深处走着。 但是越往下走越是感觉不对劲，沿途二十多个人一声不吭的死盯着他们，耳中只能听见海浪拍到岸边礁石的声音。 粼粼波光在溶洞壁面晃成了杀意。 之前他们也检索了一个秘密港口，那里面也有海盗，随身也带着武器，但气氛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宪兵队长快要走到栈桥时，看到整个巨型溶洞里只停靠着几艘没有人的半报废空船，甲板上有人的船，唯独只有一艘。 一个可以容纳二三十艘船的超大型海蚀崖，只停了一艘船，饶是傻子也发现出大问题了。 “我们走。” 宪兵队长小声对其他说着，极度麻利的马上改道，转过身朝入口走去。 但之前把守路口的二十多个海盗从入口处下来，把路给堵住，每张面孔皆是淡漠生杀的冷血，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干什么？我们是亚兰宪兵，奉司令长的命令来这里检查，马上把路让开！” 宪兵队长经历过大场面，拔出佩剑，知道有麻烦了。 剩下的宪兵也举起阔剑，但很多靠关系进来的宪兵根本没有平过事，在国内除了体能训练外干的都是文员工作，这次外遣任务是抓人，琢磨着轻松，来这边刷刷履历，完全没有经历过生死，一时间有些慌乱，其中一个剑还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砰…… 巨大且沉闷的响声，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栈桥上，每走一步木作栈桥都发出隐隐的吱呀声。 一行宪兵回头看去。 李思特走之前说的话是，先杀人，后提问。 “叔叔我啊，最喜欢杀亚兰人了。” 沃尔曼举起两百斤往上刃面跟门板一样宽的战斧，直接朝着一个宪兵头上栽下去，巨力之下严格意义上的一分为二，斧刃如入无物，从头顶到下半身流畅的分裂开来，巧克力般纵享丝滑切面平整，内容物哗哗浇灌了下来，两半边极度暴力的倒在了地上。 “列……列阵！训练的……御敌阵型。” 二十个宪兵中的年轻副队长嗓音有些颤抖，举着剑仓措说着。 但这些关系户哪见过这阵仗，胆子都被吓破，直接杵在原地了。 其中几个心理素质依然过关，同时挥剑向沃尔曼砍去。 沃尔曼连甲胄都不需要，天赋优势自带的黑色鳞甲毫不费力的抵挡住这些攻击，除了听个响外无事发生。 “砍人都没力气，还敢出来当兵，这也能混到饷吃？” 雷恩飞掠而出直接将一个宪兵给开膛破肚，爪子锋利无比，挠中要害非死即残。 莫里森站在船舷边看着，根本不需要自己，这种场面沃尔曼一个人都绰绰有余了，这些杂兵再来一百个都不是这怪力蜥蜴的对手，这比狼人一看到碾压局就喜欢凑热闹发神经，逆风局的话就开始边缘偶比了。 接下来的场面太过骇人。 沃尔曼武器都不用，因恨意太深，伸出巨大的手掌，摁住脑袋，像捏碎橘子一样给捏爆开来，连续碾碎好几颗头颅。 剩下那些宪兵士气直接降为负数开始溃逃，但后面堵着的二十几号海盗哪能给机会？家伙事统统拿出来一顿狂捅，大名鼎鼎的亚兰宪兵如同纸糊似的不堪一击，全员无伤了属于是。 石板路上血流成泊。 “发生什么事了？” 阿彻尔叮叮咚咚的跑过来，本来在睡觉，被奥克斯叫醒了。 “没事，您还是歇着吧。” 奥克斯为了以防万一把他叫了起来，现在看这些人里面没什么厉害人物，乌合之众罢了，他自己也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等着李思特发信号，把到薰衣镇的路直接杀穿。 斜坡路的石板上。 眼看沃尔曼要把最后一个人也杀掉。 “等等……”芬打断了他，走下舷梯，来到了沃尔曼旁边，“这个人心理素质极佳，恐怕是唯一一个真正打过仗的，你是这批人的头对吧。” 芬如是问着。 宪兵队长颇为识相，风轻云淡的丢掉了剑，举手投降，这港口有古怪，八九不离十，就是接应卡罗索他们的人了。 “全盘告知，能保命不？” 宪兵队长极为上道。 XLVI. 天国港百万问答 宪兵队长永远想不到自己会被海盗上这种大刑。 “我都说了全盘告知，让我说完！” 宪兵队长被麻绳绑到了一块大木板上，木板用两根板凳架着被平放下来，四肢和躯干绑得死死的，唯独脑袋能往上面抬五六公分。 “我们都是老实人，害怕上当受骗啊。” 雷恩狞笑着，折磨王属性发动，叫海伍德给他拿来了木工用的榔头和大号钉子。 芬为了保险起见，必须确认说的是实话，也就任由雷恩瞎搞。 甲板上一大帮海盗看到雷恩的行径皆是头皮发麻。 “水手长玩得是真变态啊。” 一个绿皮兽人海盗小声说着，和几个船上认识的朋友一起喝着酒观摩长官操作。 宪兵队长在木板上叫喊着，因为雷恩用榔头把钉子从木板下方打上去，在宪兵队长后脑勺和颈子之间的位置。 砰砰砰…… 尖锐的钉子被打上去了五公分，他必须一直颈部肌肉用力，把脑袋抬起来，否则钉子多碰一点就会爆炸。 迈卡闲着没事也上来看戏，他也是服了，依旧是老三样，牙齿柠檬，木板钉子，闷热被褥，所谓医者仁心，他觉得有些无聊，没新活了，上来了又回去看书了。 “你看，这并不难，难的是坚持三个钟头，五个钟头，目前最长记录是十七小时，而你，我的朋友，能否成为真正的英雄？” 雷恩看着把脑袋保持在离木板六公分位置的宪兵队长，平静说道。 沃尔曼也在一旁，这个当兵的，差不多四十多岁，没准以前就侵略过贝玛公国或者是大湿地，饶有兴致的观赏着。 “现在开始，天国港百万问答！冬季特别活动，每答对一道题，就会给你减负一个小时。请听题，著名吟游乐师绮丽的胸围是多少，十秒之内作出回答。” 雷恩一本正经的开始主持节目，榔头敲得木板哐当作响。 芬服了这个傻逼，正事要紧。 “现在宪兵已经搜了过来，他们据点那边发现这里有人失联，肯定会过来查看，时间早晚而已，只是越晚越好。但现在他们要抓的人并没有在我们船上，这里不是亚兰，是东岸，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我们宰了这二十号人，他们不会冒风险来打一场硬仗，不过肯定也会派更多人监视这里，卡罗索他们迟早会来，船长已经去了两天，人应该快到了，所有人随时准备按照部署行动。” 芬平静说道，就算不杀这二十号人，这里只停着几艘破烂和一艘船，也必定会引起注意，早杀了早省事，以免回去通信生变。 “你应该是一个小头目，现在我要问你们的战略，主要人物的名字，你们的最高长官，还有说话管事的，都有什么特点，背景，身手。” 芬如是盘问着，城里的情报贩子可接触不了这些，只能从这个人身上问。 “不错，很清晰的思路。” 阿彻尔知道这两天要来大的，没有喝酒，但开始装懂哥了。 “您歇着吧，大哥。” 雷恩服了。 雷恩这顿大刑整下来，虽说现在还不痛，但心理压力那是蹭蹭往上涨。 宪兵队长知无不言。 沿岸这带死守的。 总指挥官扎哈克，出生名门望族，曾经跟随亚兰剑王学习过剑术，身手惊人，捣毁过亚兰境内数个邪教据点，立下功劳，政治手段也颇为了得，晋升为将官军衔。 还有一个曾经取得帝国竞技场其中一届的亚军，是个两米五的豹人，力大无双，战技更是惊人，善使特大刀，极度恐怖，担任校官。 另外还有一个伊苏女人，也是校官，是扎哈克的心腹，实力不详。 最重要的是一个叫马库斯的神官，是因为他懈怠军令，搜索密港的任务才落到了倒霉宪兵的头上。 除了这边的人外。 还有一批人马在死追卡罗索等人，其中一个将官，一个校官，带着数百兵马。 听完宪兵队长的话后。 芬判断这是真的，一般人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和高强度心理压力下，还编出一套还算缜密的班底，这些人是经得起推敲以及让亚兰高层委以重任的，尤其是所谓的马库斯，神秘人的护卫有圣灵教会的天罚者，那么这跟教党之争也脱不了干系。 “操，遭重了，前后堵死了。” 雷恩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妈岂止大活儿，怪不得伯爵一千二金龙说给就给，私掠证说给就给，这是把哥几个往沟里带啊，巨活儿了属于是。 “杀哥……怎么说？” 阿彻尔都不头铁了，快让无敌的杀哥想想办法。 “我试试看吧，可以会会所谓的剑王徒弟。” 莫里森漫不经心的说着。 “稳了。”雷恩点了点头，开始搬出他的判断，“杀哥说有难度，就是要虐一会儿爽爽，杀哥说勉强，那就是爆杀，而这个试试看，这样说吧，扎哈克，一刀的事。” “我谢谢你啊。” 莫里森无语了，你他妈半场开香槟这不是给我插旗么？剑王的徒弟，那多少还是能上台面的。 “天国港百万问答，已经结束，你有……什么遗言么？” 雷恩看着木板上的宪兵队长，准备做一做临终关怀。 “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不回去，我可以加入你们！” 宪兵队长此时脖颈已经有些发酸了，十七个小时？真是猛人。 雷恩假惺惺的哭丧着脸，“朋友啊，我也很想帮助你，可是这位爷，他不同意啊。” 沃尔曼慢慢走上前来。 “叔叔我啊……” 咔！ 利落的腰斩，然后吩咐几个水手给水里的鱼改善伙食。 芬目光看着溶洞外的天际，也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渡鸦还没有飞回来，也不知道李思特那边情况如何。 必须要李思特接到人，自己这边行动才能展开，否则都会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 另一边。 薰衣镇西北方向六十里。 李思特，夏迪，斯万，还有克劳德四人，快马加鞭，在密林官道之中掀起一片尘浪。 “真是要了老命。” 李思特头如斗大，他明白不是接人闪人那么简单的事，肯定会有拦路截杀，但万万没想到还要去救人，这意味自己这几个人要正面应战亚兰宪兵的一个将官和一个校官，还有数百精兵。 真真玩命了属于是。 “为什么不是歌莉娅突围出来，而是你这个老登。” 李思特无语了。 追兵的先锋已经赶上了三人，混战之中卡罗索杀了三十人有余突围了出来，却和另外两人走散，歌莉娅带着神秘人在八十里之外的风息峡谷与追兵周旋。 卡罗索和流浪剑士打扮无异，褴褛的灰色斗篷，宽厚的大剑，齐肩卷发蓄着短须，面目阴鸷，他深知自己再回去就彻底玩完，必须来搬救兵，歌莉娅实力超凡，主人也不可小觑，只是逃跑周旋的话，能撑不久。 “要打开盒子么？” 斯万精神稍稍有些紧绷，他从来都是潜伏暗杀，尽在掌控之中，这种乱局从未应对过。 “不，现在决不能开，在把他们救出来之前。” 李思特眼神冰冷，那边所有的部署都是以自己在薰衣镇接到人为前提，现在开则坏了大事。 看起来这单的最终报酬是私掠证，实则不然，如今这么大的动静，让李思特心生别念，是在私掠证，和神秘人中，二选一。 XLVII. 风息峡谷 风息峡谷，在许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个繁华的矿镇，用来采集一种叫做风息石的灵能晶矿，作为术士的素材，亦或是配合其它辅料加工成富家翁屋子里的室温调节设施。 峡谷也因此得名。 随着矿源枯竭，被开采殆尽，这穷山恶水自然也荒废下来。 但仍然残存着许多古早的城镇遗迹，发锈的开采铁架桩，破壁残垣在群青山脉的亘古萧瑟中显得无比荒凉，峡谷地形中的迅风也颇为刮人。 “确定就是这里了么？” 李思特一行人把马栓在驰道旁的树上，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也不知道晚没晚，那两个人是否还活着。 要与追兵周旋，在大路上跑只是引颈就戮，必须离开驰道的石板路，进入深山密林，西大陆的马都是正经马，可不是天际省里龙裔骑的飞天遁地穿梭时空的马，应对不了坡度疾缓灌木丛生的复杂地形。 “沿东南方向一直走，大概十五里。” 卡罗索从破烂的衣物中拿出一个雕文繁复质感古朴的黄铜罗盘，指针向着东南方向的深山老林，这罗盘是灵能道具，两个罗盘一对，有着一百里的范围限制，会互相标记另一个的所在方位。 “那边望过去很多废弃矿井，是个藏身的好地点，但年月久远不知道有没有崩塌。” 克劳德如是判断着，此时后面他的二十多个手下也跟了过来，一起加入救援行动。 “没有时间了，必须在太阳落山以前把人接到，要是拖到夜里还没找到人，不仅我们这边的难度会增加，港口那边或许会生出变故。” 李思特琢磨着这边的追兵恐怕也派人去和林登城的宪兵通风了，真是该死，遇到了最糟糕的处境，届时薰衣镇到密港的路必定被堵得水泄不通，意味着黑帆要和那些亚兰人全面开战。 这可就不是杀出一条路来的事情了，而是双方你死我活的歼灭战，只好让无敌的芬大将军想想办法了。 “现在每分每秒都必须争取，我们拖得越晚，林登城那边堵得就越快。” 李思特找克劳德一个手下借了把趁手的阔剑作为丛林中开路的家伙事，已经砍开几株灌木，密林中不是只有树的，沿海地区的降雨量会长出很多丛生木本植物。 “不用那么麻烦，必须保留体力。” 卡罗索目前对着一行四人的感觉还算靠谱，虽然一身海腥味儿，典型的海盗，但判断力没得说，伯爵的眼光还行。 卡罗索把手放在自己的宽厚大剑上，干燥开裂的嘴唇不断开合，小声念着祷文，他在向十三位圣灵中的光雷神祷愿，又称无尽天穹之主。 “这时候就别作法了啊大哥。” 李思特看傻了，不愧是教廷的魔怔人。 克劳德打断李思特让他别说话，作为亚兰城里人他知晓各个教廷的神奇之处，也比黑帆一伙人更明白天罚者的职位，广义上来说所有不可思议的现象都被称之为术，但其中大有门道，延伸出无数的种类，占星、预言、奥术、咒术等等，而教廷把他们的术称之为奇迹。 并不是只要念祷文就会直接奏效，不然的话人人都是天罚者了，祷文只是一种媒介，或是对自身下达的心理暗示，其中牵扯颇深，玄之又玄，兴许跟信仰的愿力有关，不是魔怔人弄不清个中关系，也没人知道是否存在真正的神。 天罚者就是圣灵教会中能够感应圣灵，而从圣灵的无尽伟力中借调一部分所用的存在。 随着卡罗索把手往剑上一抹，随着奇异嗡鸣，金黄色的雷光如无数飞丝游蛇盘附在剑刃之上，缭绕不散，混成乱麻狂猛翻涌，声势骇人。 夏迪和斯万皆是一震，天罚者有些门道。 “我擦……” 李思特人懵了，真他妈有圣灵啊，芬大将军害死人啊，他那套无神论不管用啊操，自己这十年把这片地儿有名有姓的神都问候完了，岂不是要遭重？不过这么多年没事，想必是二爷给自己挡住了，关公千古啊。 卡罗索走在李思特前面带路，遇到挡路的灌木用雷光剑一燎，皆成焦粉，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李思特镇定下心神，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自己这五个人去就行了，回去路上的马必须看好，否则会被堵得死无全尸，让二十多个克劳德的下属留在这里。 一行五人在卡罗索的引路下，最快速的在密林中穿行，一路穿下山坡，淌过溪水，向着天罚者的罗盘标记点行进。 皆是游走生死边缘的滚刀肉，没有哪个体能差得了的。 半个钟头后。 李思特等人和形成包围网的亚兰追兵打上照面，这些追兵对卡罗索的脸再熟悉不过。 他们的作战素养比林登城的不知道高哪儿去了，追兵和刷履历的围兵不是一个层次的。 宪兵队长眼睛瞄到这些人的第一秒。 “列队，六点钟方位，射击！” 十余人的火枪队同时举枪，叩动扳机，向一行五人射过来。 不说卡罗索和克劳德。 黑帆一伙人大大小小几十次海上遭遇战，海盗，海军，商船护卫，赏金猎人，宰了不知道多少个了，岂能对这一套不熟悉？ 五人反应极快，皆是躲在树后，随着枪声响完，硝烟弥漫，滑膛枪的准头本就差得要命，没有一人中弹。 宪兵队长素养极高，知晓天罚者厉害至极，从巨壁追到东岸一路过来砍了自己这边七八十人有余，其余人肯定是海岸来接应的救兵，自己这些人哪是对手？ 等到装弹完对方已经杀过来了，当即下令分散撤退，用近身武器防卫，向校官所在位置靠拢。 一队宪兵毫不犹豫开始往山腰上跑。 夏迪和斯万以迅捷见长，哪能给这个机会。 现在并不是暗杀，是正面作战，斯万没有用匕首，而是将两柄短刀叼在嘴上，四肢并用飞掠而出，纵身扑杀的一瞬，将短刀双持于手，跳到了一个宪兵背上，双刀交叉架上脖子，当即枭首，脖颈断口血如泉涌。 夏迪曾经游历远东群岛，学过气功，至少他本人是这样说的。 真就犹如轻身术一般，斜侧身子在一棵树上九十度垂直踏了几步旋即用力一蹬，竟然在林间飞一般的快速蹬踏借力，黑色蓑衣如同鬼魅幻影蜿蜒跃动，细刃柳叶刀先是将一人断头，另外一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刀插进后背，从肚皮前面冒出一大截，直接被捅穿了。 论脚力，卡罗索和克劳德也是一流的，快步追上，卡罗索的雷光剑破坏力惊人，分金断铁，宪兵用剑格挡都被削断一分为二，身上的锁子甲也如同虚设，被斜侧着斩断上半身滑落，大截面被烤得焦糊，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你怎么了？” 卡罗索对克劳德吼着，克劳德不知为何额头全是汗水，剑势带着迟疑，竟然被一个宪兵砍得占了下风。 这筋骨粗实带着二十多号兵的高大男人，卡罗索想不通竟然被一个杂兵压着打。 XLVIII. 大活儿 “授勋封爵！衣锦还乡！” 李思特明白克劳德的顾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现在天罚者本人也来了，他明白自己所言不假。 就在宪兵要一剑捅穿克劳德胸口的时候。 咔！ 那一剑如黑夜生电，只像一阵疾风刮过，这个宪兵当场被拦腰斩断。 血渍飞溅几滴在克劳德的手上，他怔怔的看着左手鲜红如狱的温润液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 纳下了投名状。 克劳德明白，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是海盗了。 他面前剩下的两个宪兵被吓懵，克劳德剑术十五岁时便已经登堂入室，何况是现在。 刁钻麻利两剑，银光飞旋间剑意无匹，一剑一个，身首异处，脑袋在密林斜坡停不住往下滚。 卡罗索放下心来，这才像话。 李思特用着霜之杜鹃啼血。 他之所以能在北美“为国争光”，自然需要美式猛男体格，加上异域风情立体五官，才能与当地女大学生和海滩辣妹疯狂国际交流。 海上厮杀多年的经验不是盖的。 战锤先是打中宪兵手臂，然后直接开了个大瓢，天灵盖都砸得凹陷下去，当场暴毙。 斯万追上了最前方的宪兵队长。 但这宪兵队长极为鸡贼，怀里藏着一把小型燧发枪，眼看就要开火，近身射中可就不讲准头了。 雷电鸣响。 卡罗索手中握了一柄完全由游离电光组成的矛枪，猛的朝宪兵队长投掷过去。 快如迅雷，不如说本身就是电光。 直接轰穿胸口，炸出一个大窟窿，透过焦黑冒烟的圆形大洞，能看到他后面的风景，当场死亡。 “牛逼啊，兄弟。” 李思特看神了，如此猛人，不如将他赚上船来。 至此，十余人的火枪队被收拾完毕。 四人身上多少都沾了一些血渍，唯有卡罗索讲究一个滴血不染。 “现在往哪里走？” 李思特向卡罗索问道，十万火急，等林登城那边的再堵过来，自己这帮人别说救人了，插翅难飞，这个人迹罕至的鬼地方，就是自己等人的殒命之地。 “只剩下一里不到了。 卡罗索看了一眼罗盘赶紧继续开路。 三分钟后。 一行人来到山腰处的大平地，这里周遭全是曾经风息矿镇的遗迹，有着许多断壁残垣，发锈铁架，还有一个开凿山体挖掘出来的矿井通道。 李思特认为已经不能用倒霉透顶来形容现在的处境，好巧不巧，不止自己这批人抵达了目的地，追兵也把歌莉娅他们团团堵死了。 五十多号高素养的武装宪兵，以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神情冰冷盯着自己这边，完全没有遭遇战的慌乱，而是相当从容。 “歌莉娅还有一个人就在前面的矿井里面，歌莉娅可能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人不会，他们只抓活的。” 卡罗索平静补充道：“那是宪兵的校官，实力不俗，我给你们开出一条路，速去速回。” 李思特大感震撼，现在可不是什么丛林里，有地形优势，平地上你一个人干对面几十号人加个校官，别说你是天罚者了，天行者拿光剑过来可能都不太行，什么慷慨悲歌之士？ “克劳德你留下来，我和暗精灵还有虎人杀到矿井里面去。” 李思特作出判断。 “卡罗索……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不管你是否叛逃出了圣灵教，但圣灵教和此事脱不了关系，必定是有人指使，现在你的教长可能正在接受拷问，刑部的手段，不敢想象。” 校官口吻讥讽，杀人诛心。 卡罗索的心理素质自然不会被这些话激到。 “是么，圣灵教会，多的是……殉道者。”卡罗索补充道：“我已经将命运交给天上诸神，按计划行事！” 卡罗索不再废话带头冲杀而去，克劳德紧随其后。 李思特有些惊异，教廷魔怔人，何尝又不是真壮士？ 三人也加入突破，雷光大作，剑锋如狂，片刻之间横尸数具。 现在不是优柔寡断之际。 李思特三人直奔矿井，夏迪斯万速度更快走在前面。 “哪儿去？” 宪兵校官的武器是一柄长枪，向李思特挑了过来，枪尖寒芒如炬，刺中绝对会贯穿肺腑。 “你的对手是我。” 卡罗索横剑弹开这一枪。 三人进入矿井，长驱直入。 李思特大感不妙，有着极其不详的预感，隧洞中两侧的灯座，皆是点燃了火把，不可能是歌莉娅他们干出来的事，这里面已经来人了。 深入隧洞七十米，沿途夏迪和斯万如砍瓜切菜般解决了几个宪兵，来到了一处上千平米的开阔矿室。 而这里灯火通明，地面上还有着废弃发锈的矿车，以及轨道，还有当年没有撤走的一些重型开采工具，以及一些破箱子。 李思特看到眼前的光景，几乎是……心脏骤停。 他的确见到了三人中的另外两个。 歌莉娅的确如冒险家公会报纸上刊登的一样，五官轮廓线条和印刷版画里勾勒的一致无二，因淡青色的如瀑长发和清艳面容得名月轮，冷冽凤眼的冰蓝虹瞳如一泓雪山清泉，皮甲之下紧贴的高挑玲珑曲线宛如塑刻，煞是一道惊鸿艳影。 只可惜已经是重伤状态，瘫坐在角落胸口缓慢起伏着。 旁边还立着一道浑身裹着黑袍，戴着面具的纤秀身影，似乎是在保护歌莉娅。 真正让李思特差点心脏骤停的是。 矿室之中。 还有一个看起来就是狠角色的男人。 毫无疑问。 是这次追兵的总头目。 李思特眼皮一抽，所有烂事都让自己遇上。 “嚯？救兵来了。” 他声带沙哑，带着上位者的威压，黑曜石般的如墨铠甲将他衬得无比高大，钢针般的利落短发下是一张恐怖面孔，一道伤疤从嘴角划到了耳后，似是身上被施了什么邪术，脖子到一侧脸上蠕动着怪异的血红色符文，手上拿着柄一米五长的宽刃剑，气势无匹。 “我是亚兰宪兵卫队少将，艾德蒙，你们这打扮，还有海腥味儿，应该是东岸的海盗对吧。真是古怪，这个暗精灵，皮肤居然要比高等精灵还白，是杂生的还是什么？” 艾德蒙出言不逊。 夏迪直接暴怒。 李思特暗道不妙，想要拦住夏迪，歌莉娅都被砍了负伤不起，那可是英雄级冒险家，但已经晚了，这个时候谁都挡不住。 “操你妈的……老子剁了你，再杀你全家。” 矫捷如龙，夏迪踏步之间刮起一阵狂风，银发晃动之间闪成白光，矿室内火把摇曳变暗，柳叶刀挽动之际，来自远东神秘气劲施加于刀锋之上。 “海盗把戏而已。” 艾德蒙狂猛抽剑，矿室内都在隐隐颤动。 铿锵一声，火花如瀑。 极度霸道的斩击之下，柳叶刀断掉折为两半。 艾德蒙横踹一脚，夏迪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但也被踢出四五米远。 杀意袭来。 艾德蒙惊异着此人的悄无声息，反手一剑刺去，斯万已经站在宽刃剑上，双刀朝着艾德蒙没有覆甲的头部砍去。 “又是盗贼的下三滥。” 艾德蒙覆甲的手接住了其中一刀，还有一柄向脖子上插来的管都没管。 眼看斯万要成了，刀要插进艾德蒙喉管，他皮肤上的血红符文流动，刀尖无法再进一寸。 “这怎么可能？” 斯万深知不敌，赶紧后撤，翻身挂在矿室上方的一条锁链上，然后落到地面，远离了艾德蒙。 “呵呵……乌合之众罢了。” 艾德蒙擦了擦剑上的灰，不以为意，有些本事，但仅限于此了，无论是盔甲的魔纹构筑，生物炼金术的破坏力防御力，还有自己一身的战技武艺，这帮人再练三辈子都不是自己对手。 李思特深知只靠常规手段不行了，就算是少将，那也是将官，不是一般人，是相当牛逼的人物，夏迪斯万自然敌不过。 “这两位爷只是让着你，别以为是亚兰的将官就可以胡说八道，来了东岸，就算是龙，也得盘着。” 李思特掌心淌下几滴鲜血，一柄剑的剑尖竟然缓缓从肉中长了出来，连带着飙溅的血液。 矿室内火焰狂摆，飘忽不定。 七百年前的强大咒器，君临剑，刺穿皮肉，破壳而出。 大活儿要运的货，已经找到。 吃到黑帆嘴里的肉，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XLIX. 此剑君临 在冒险家公会出版的图书《基础剑技手册》中，入门篇的卷首语有着这样一句话。 对什么也不懂的菜鸟来说，剑一定是最好的武器。 当达到了一定水准，那么会丢掉剑，寻找适合的装备。 如果已经成为了大师，剑一定是最好的武器。 事实就是，西大陆无论是宫廷混的，道上混的，多多少少都会用剑，因为泛用性最广。 李思特也不例外，简单的三招两式拿来砍人不在话下。 满是森冷锈铁的矿室内。 剑尖穿破手掌，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血流如注，光是剑尖的些许锋芒，便引起周遭异象。 开阔的大平台内阴风四起，壁面卡槽上的火把在摇曳之下忽明忽暗，沁骨的刺寒令人如坠冰窟。 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室温降低，而是直贯灵魂的无形之风，死亡的冰冷杀意如不散咒怨般缭绕开来。 这等诡怪情景，让艾德蒙浑身毛孔紧闭，如同野兽本能般的直觉使得他本人在思考之前就已经行动，他必须得在那柄剑完全“出鞘”之前，砍了这胡须结成花哨辫子的海盗。 艾德蒙远不是无谋莽夫，见识极广。 无论是这两千年内，还是历史遗失记载不全的古纪元，险恶用心之人会打造邪恶器具，以人为“鞘”，这些打造者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所造之物永恒不朽，遗毒万年。 而这海盗，显然就是某种强大咒器的载体。 即使是罐头一样浑身覆盖无死角的铠甲，再次也有七八十斤重，艾德蒙的敏捷甚至还远远超过了夏迪和斯万。 一步迈出便是两米距离，一息都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近身，快得如同是直接闪了过来，视线残留甚至形成了墨色幻影，宽刃大剑从天而降朝李思特左手肩膀霸斩而去，摧枯拉朽，开山裂石，威力无匹。 夏迪仍然未从狂怒状态中冷静，兵刃已经被折断，但他不择手段的想要宰了这宪兵将官，艾德蒙此时正在矿车运输轨道之上。 一架矿车上还残留着堆垒起来的风息石原矿，这堆原矿兴许是因为纯度含量太低没有被运走，基本上就是碎石块。 一车加起来有六七百斤重，夏迪用尽浑身力道推动矿车，在滚轮惯性加持之下向艾德蒙猛冲而去。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四散。 艾德蒙被撞得踉跄了一步，但只是一步，旋即稳住身形，无事发生。 “执迷不悟。” 大剑猛斩而去，破空声如雷穿耳，矿车的边缘金属结构一个照面就被干裂，连同整个矿车四分五裂爆开来。 漫天飞石之中，艾德蒙看清夏迪身影，他持着一把鹤嘴锄向自己脑袋上栽来。 重伤的歌莉娅帮不上半点忙，斯万的盗贼技艺在此刻也毫无用武之地。 但亚兰的将官和夏迪的实力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这采矿的道具岂能拿来杀人？艾德蒙根本不屑于去挡，右手后放，蓄势待发，眼看就要一剑把夏迪给捅穿。 咔咔咔！ 三道流溢寒气的极冻冰锥从矿室角落飞射而出，栽到了艾德蒙背上爆裂开来，蔓延上极寒冰丝，打断了他的攻击，使得他身形稍稍一滞。 鹤嘴锄栽到了艾德蒙的头顶，却传来金铁交鸣之音，夏迪的虎口都被震麻，但并非无用功，开了道口子溢出了鲜血。 艾德蒙抖了抖铠甲，抖裂冰霜掉在地上，他回头看去，是那神秘人施的术式，艾德蒙本人也不知道这神秘人是谁，上峰只说是帝国重犯。 随着艾德蒙阴寒目光望来，裹着罩袍的纤秀人影不由得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说时慢，这些全部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李思特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们争取时间，君临剑妙用无穷，锋芒现出的第一刻起，便已经加持了极度恐怖的力量。 “你在看哪呢？” 李思特横剑一挥，划过艾德蒙铠甲的腹部位置，那剑锋的力量过于骇人，如入无物烧蚀出了一条口子，蒸腾出怪异的黑色浓烟。 如果不是艾德蒙反应及时后撤几步，已经被开膛破肚。 君临剑已经被李思特握在左手上，虽然比起另一只手不灵活，但左手和剑是“一体”的，无法“分离”开来。 这柄剑。 是曾经帝王赐予之物，昭告恩威，外观极尽考究，展现着睥睨天下的恢弘度量，饶是数百年过去，却犹如新铸。 剑锋所触，光线被歪曲吞没，如氤氲热浪，似被其咒恨怨念所切，空间开始逃遁。 气势之下，真如君临，万物跪伏。 李思特本人反而是成了挂件一般，在这柄剑的威压之下，存在感被无限压低。 “我以为是什么呢？” 艾德蒙心智恐怖，被震慑了那么一瞬，旋即回过神来，李思特的样子，连剑都不会拿，浑身上下全是破绽，如同冒险家公会里的无业废人一样滑稽可笑。 此剑的确诡异，但若是斩不中自己，那又有何用呢？ “死！” 艾德蒙再无侮辱戏谑之心，开始动上真格了，盔甲上的魔纹构筑开始运作特化力量，生命炼金术以消耗寿命为代价带来的恐怖身体素质，以及在帝国竞技场内无数次锤炼出的高超技艺，岂是劫掠商船的海盗流寇能比？ 见艾德蒙气势突然暴涨，斯万将两支匕首向他双眼薄弱部位投掷而去。 艾德蒙只是大手一挥，尽数弹飞。 下一幕开始展现高超剑技，要把威胁最大的李思特给宰了。 “小心……” 重伤的歌莉娅铆足力气喊出了两个字，就是败在艾德蒙这无双剑技之下。 艾德蒙双臂如流水般变化，瞬息之间，已经攻出十九剑，以他为中心爆开的狂风直接把矿室几乎所有火把全部吹灭，暗无天日，飞沙走石，完全不是缭乱的花架子，十九段斩击，每一剑都势若千钧，足以将四肢百骸切成肉沫。 剑影如狂风暴雨扑袭杀而来，锋芒如天隙流光，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对剑术已经臻至化境的艾德蒙来说，李思特练过的那几招好比是新手教程。 完了。 歌莉娅如是想着。 因为李思特任何起手式都没有，只是鱼肉般任人宰割，一秒都要不到就会爆为血雾，连重伤的机会都没有。 铺天盖地的铿锵声快要震爆耳膜，剑锋交织的火星刹那间将昏暗矿室映成极昼。 李思特只是斜剑护于胸前，十九段斩击全部弹反，艾德蒙双臂爆血，从盔甲缝隙间溢了出来。 “这不可能……” 歌莉娅根本无法理解。 咒力，怨念。 十九道鬼影来自虚冥，乍然出现，乍然消失。 艾德蒙饶是亚兰宪兵少将，但又怎能杀过…… 令女帝君临大陆的三十二位辉光骑士？即使是他们微不足道亘古长存的恨意残魂。 L. 正义的围殴 “怎么会？” 艾德蒙双手颤抖，那格挡的力量根本不像是生物所能拥有的，生命炼金术的血红符文快速流动，汇聚在他已经粉碎性骨折的双臂上，强行续航。 摧枯拉朽的无匹三剑瞬息斩出，分攻李思特的头部，胸口，腹部。 三道无面鬼影乍现，只是虚幻幽冥雾气，手持君临剑的幻影。 铛铛铛…… 全部瓦解。 鬼影乍然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次艾德蒙一只手臂直接被折断反扭，肘关节完全被震坏，咔咔咔，生命炼金术再次强行扳了回来。 饶是艾德蒙也喘着粗气，根本无从下手，这咒器强大到不可想象。 李思特终于放下心来，艾德蒙并没有猛到君临剑都干不过的地步，能得到这把剑，还要多亏自己四年前的一个仇人，否则今天算是凉在这里了。 感谢仇人的君临剑，非但没咒死老子，还直接上永久把符了。 艾德蒙并不是李思特宰过的最厉害的人，但也是能排进前五了。 “所以说，我去亚兰当宪兵，高低得混个中将。” 攻势逆转。 李思特奔袭向前，横空一剑。 艾德蒙剑招臻至化境，毫不费力的格挡住。 但李思特手中的这柄君临剑并非虚影，而是真货，剑刃上的诅咒怨念是一种来自幽冥的锋利。 艾德蒙的剑直接被诅咒切开，从中快速烧蚀出黑色浓烟，旋即折为两半。 李思特再次挥剑。 斩空。 挥剑。 斩空。 艾德蒙的身法无比高明，手中只拿着断剑也不敢再贸然攻击，只是一昧躲避着。 就算是这样，李思特连斩数剑，皆是砍空，他的剑技足以混个白银级冒险家，但对方可是亚兰少将。 “你脸上的符文，是生命炼金术吧，效力是会慢慢耗空的，迟早会被拖垮。” 夏迪从斯万手上接过一把短刀，接下来只要封住他的行动，等李思特一剑刺中，便已经游戏结束。 一道巨大冰锥再次爆射过来。 艾德蒙挥臂一挡，尽数震碎，但气力已经不如方才，李思特又一剑斩来时，差点没有避过，肩甲被划到一点，瞬间裂开了口子。 随着夏迪和斯万两人持刀围堵而来。 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对付一个人，而是一对四。 自己已经回天乏术。 “就算你们把人接应走了，也还有追兵找上门来，这个人的重要性，就连对我也处于保密，亚兰上峰无比重视，你们躲得了一时，以后呢？以亚兰的国力，就算你们躲到世界尽头，北境的北境，远东的远东，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只是我在追你们，把我杀了，只会换个更强的来，两个选择，一是我放你们离去，二是……” 艾德蒙深知这些亡命徒追求的是什么，继续补充道。 “我不知道你们这边的人，许诺给你们什么，金龙？私掠证？有封地的实权贵族？若是你们就此罢手，是大功一件，我上奏宪兵司令长，无论身上有什么罪名，亚兰宪兵卫队统统扛下，过往一切全部勾销，进入宫廷，为帝皇效力，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平步青云，难道……不比流亡海外强？还会有追兵的！” 艾德蒙发狂一般，恩威并施，继续狂吼着：“还会有更强的来！甚至是亚兰剑王！只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完全不同的人生！” 李思特倒吸一口凉气，真亏没有把克劳德带进来，否则的话克劳德绝对会当场反目。 见三人都犹豫起来。 神秘黑袍人颤颤巍巍的不知如何是好，远离了看起来就很危险的三人。 “别信他的鬼话，的确需要冷静下来，他们这些追兵都不知道目标身份，知情者全部诛灭，帝国鹰犬的嘴脸，你们岂能不知？” 歌莉娅说罢后剧烈咳嗽着，生怕李思特三人作出愚蠢的决定。 “哥们儿，不是我不想，你可能不知道，我犯过的事勾销不了，你们的档案里，我貌似是，十年前北境大监狱暴乱的主谋之一。” 李思特平静说道，某种意义来说，自己也算是西大陆地下世界的老炮了。 斯万大感震撼，下巴都快合不拢，那次暴乱影响深远，算是对今日西大陆之乱局开了个头，黑帆船长来头居然如此恐怖？ 夏迪倒是不惊讶，早就知道了。 “操了……” 艾德蒙狂笑两声，既然如此只有奋力一搏了。 众人皆没想到的是。 艾德蒙还有后手，他的实力还没到底，卸掉所用负重，盔甲全部脱落裂开，生命炼金术的符文流散全身，整个人如同野兽般肌肉线条爆炸。 速度，力量，在本就夸张的程度上，被拔升到了更恐怖的高度。 即使手上只有断剑，他不再执着于杀死李思特，先把矿室内其他所有人全部杀光，再来与李思特生死对决。 霎时艾德蒙的速度快到无以复加，准备先拿出言不逊的夏迪开刀。 “真是要了老命……” 李思特不得不服亚兰宪兵的内卷程度，这水平居然只能混个少将，放到贝玛得是御前卫队的水准了。 夏迪也以速度见长，之前只是破不了防御，与艾德蒙短兵相接，但艾德蒙疯了一般，断剑闪成一道道黑光。 光是剑风都切断了夏迪的蓑衣一角。 接下来。 雷光大作，一道雷枪贯出，朝艾德蒙爆射而去。 此时艾德蒙的反应能力如同野生动物，快速扒到一条锁链上，凌空躲过这一记雷枪。 雷电炸中墙壁一片焦黑。 卡罗索和克劳德二人浑身是血，硬是杀了五六十号人，再加上一个校官。 现在可不是一对四，是一对六了。 艾德蒙没想到自己的葬身之地，竟然在如此荒凉的矿井，征伐一生却换来这种下场。 剑技无双。 艾德蒙在空中旋转一圈，断剑凌厉转下欲图取斯万首级，李思特上前抵御，一道鬼影将此剑弹反。 艾德蒙似是丧失了痛觉，手臂再被折断一次，眉头都没皱一下，甩手恢复如初，紧接着向着神秘黑袍人冲去。 那速度快成浮光掠影，就算死，也要拉个能影响世界走向的人陪葬，不枉费一生劳碌。 冰霜寒气从神秘黑袍人指尖的术式阵印中如大坝决堤般令他动作滞缓僵硬，夏迪斯万短刀同时拦截，卡罗索的雷枪与克劳德的剑气紧随其后。 将其动作完全封住。 君临剑直刺艾德蒙背部。 这一剑。 从艾德蒙的胸口左方穿了出去，心脏已经被穿裂，无匹的诅咒之力在他身上蔓延。 只是一刹。 便灰飞烟灭，化为余烬湮灭于风中。 君临剑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新穿回李思特左臂，肉眼无法辨识。 “终于他妈结束了。” 李思特长舒了一口气，他盯着神秘黑袍人，是否要……验一验？ LI. 揭开帷幕 大敌诛灭。 矿室内每个人的神情各有不同。 李思特明白，远不是懈怠的时候，大的还没有来，追兵是完全解决不用担忧了，但林登城那边的围兵才是重量级，来的路上听卡罗索说不仅有永恒教派的魔怔人，还有个叫扎哈克的，是对接亚兰上峰的总负责人，跟着他妈的亚兰剑王练过，狠角色中的狠角色，不知道芬大将军他们顶不顶得住。 “既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不必再遮遮掩掩，必须要完全的信任，此行路途凶险，我们必须得知道运的是什么人。” 夏迪话虽这样说，但也只是好奇着黑袍人的身份，虽然罩着密不透风的兜帽长袍，但从骨架轮廓看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女人，这种东西也能对徒手杀龙的帝皇产生威胁？ 他快步向着黑袍人走去，手中握着的短刀没有放下，就准备扯下面具看个真切。 “不行，伯爵肯定交代过，保密也是协约的一部分，不仅是伯爵许诺的尾款，到了天国港，事情告一段落，接头人也还有重金献上。” 卡罗索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前面，即使方才同生共死经历大战，但这帮海盗都是无法无天之人，若是让他们知晓身份，必定生变。 “有这样说么？” 斯万当时在场明白是协议的一部分，他目光瞥向李思特，不是在问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问李思特的判断。 气氛刚刚缓和下来的矿室，霎时又多了几分肃杀。 克劳德敏锐的嗅到，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和黑帆一伙人站在一堆。 李思特心中思绪万千，自己的确答应过伯爵，但口头协议效力有限，到了天国港还有重酬么，他萌生了极度可怖的念头，船上有的是机会，这黑袍人刚才还护着歌莉娅，想必一路逃亡已有情分，这些正经人可和两面三刀各地逃犯聚成的海盗不同，是有情义的人，若是撕破脸皮，怎能为自己所用？ “嗯，的确这样说过，我们必须尽快回船上，从这到密港只能取道薰衣镇，分秒必争。” 李思特平静说道。 见船长这样说，斯万也打消念头，这两个多月下来他知道李思特是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之人，每次判断都有斟酌考虑，不会胡乱做决定。 “还能走么？” 李思特向歌莉娅问道，不愧是冒险家公会报纸上的风云人物，硬了，拳头。 她现在受了重伤，艾德蒙的剑技连英雄级冒险家都顶不住，要不是君临剑，今天这矿室内非得挂好几个人。 歌莉娅扶着壁面勉强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但腰腹位置的一道创口鲜血溢了出来，将皮甲里面的白色衬衣染得猩红，腿上还有着一道大切口，不容乐观。 斯万眉头一挑，从这回到大路，要费些工夫，带着累赘会拖慢速度。 “你们船上应该有医生吧？” 卡罗索询问着。 “当然，各种设施和药品也是齐备的。” 李思特想着解决办法，歌莉娅这妮子是走不动路了，等回到船上说不定已经挂了，但人必须是要带走的，虽然神秘人罩着黑袍，但看起来是个纤秀的小姑娘，之所以知道是女人，因为圣女山的发育相当可观，这神秘人想必对歌莉娅和卡罗索言听计从，只要控制了这两人，也就控制了神秘人，事关重大，得从长计议。 “好，现在也只能做紧急包扎，先把血止住，你撑着。” 卡罗索撕下斗篷上的几缕布条，只是骑马回去一路颠簸，不知道歌莉娅能不能撑住。 李思特看克劳德体格高大，让她背歌莉娅走，卡罗索连番战斗已经极度疲劳，一路奔波杀过去又杀回来，只是凭借教会魔怔人的意志在强撑着而已。 此时克劳德神情相当愁闷，身上全是宪兵的血，不知道在想什么。 “克劳德，你背着她。”李思特拍了拍克劳德的肩膀，“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核心骨干有你一份，你的手下也不是普通水手，可以当舰炮手，会特别照顾。” 克劳德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半个钟头后。 一行七人回到了大路上，此时天色已近薄暮，血红的残阳隐隐透着不详。 克劳德手下的正规军杀了几个宪兵，把拴在路边的马看得好好的。 “你船上的人……能顶事么？” 卡罗索不由这样问着，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难关了，只要闯过去，海域之广，就此逃出生天。 “何止顶事……我的人，无一不是人中之龙。” 想到迈卡阿彻尔雷恩等货色，李思特有些违心的说着，拿出木盒，掰断了封蜡，幽紫色的雾气缭绕而出，缕缕丝线织成了一只有血有肉的渡鸦，双翼铺展之间腾飞向天际，向着密港飞去，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走。” 李思特大喊一声，接下来只能交给无敌的芬大将军了。 顿时马蹄猎猎，直奔海岸。 另一边。 密港。 甲板上，一百多来号海盗皆是闷不做声，因为船上的骨干各有心事，脸色都相当阴郁。 天气不容乐观，现在已经是傍晚，但在乌云压境下，像是已经入夜，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风雨。 雷恩和阿彻尔带着二十号人已经下了船，在林登城外负责预警以及索敌。 芬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算起时间，李思特他们去了已经快要三天了，任何消息都没有，这边可是已经被扎哈克给盯上了。 随着一声鸦鸣，芬目光看向溶洞外的天空，渡鸦飞了回来，盘旋落在他的手背上，随即化为幽紫色的雾气，没入了指缝中。 角落里坐着的奥克斯蓦然睁开双眼，杀意浓烈。 “全员注意，绞盘手，缭手，在船上待命，随时准备启航，其余人员按部署行动。” 芬身上出现极度诡异的景象，他一侧身子缓缓走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单片眼镜甚至都是同款。 “芬”率先下了船。 一席话罢，全员出动。 莫里森紧随其后，直接翻下船舷，十米多高的高度，稳稳落在栈桥上。 扛着特大剑的奥克斯也是砸了下去，栈桥吱呀作响。 七八十号海盗涌下舷梯，皆是背负响火弯刀各种利器，五湖四海汇聚的亡命之徒同时出动，声势极度恐怖。 “你们三个，只要是到这儿的外人，杀就对了。” 芬虽然坐镇船上，但能分出灵体，不过离自己越远效果越差，极限是五十里，也不能一心三用，这边还要沃尔曼盯着点。 “还需要你说。” 沃尔曼对能手刃亚兰人兴致高昂。 芬靠在船舷护栏上，闭上眼睛，思绪飞越向灵体，玄妙至极。 LII. 骤雨 林登城内，梦蓝酒店。 扎哈克一下午的时间，心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断。 两点左右的时候。 前往某处密港的宪兵失联，之后派去查看的高级士官也没有回信。 三点半的时候，接到消息。 艾德蒙已经抓捕了歌莉娅和追缉目标，马上会赶来林登城会师共返帝都。 而现在。 卡罗索和克劳德杀的几十个宪兵，有两个士气崩溃逃了出来，用宪兵队饲养的鹰隼急报，艾德蒙生死不知，目标可能会经过薰衣镇抵达海岸。 现在已经快要入夜，如果艾德蒙最开始就带人快马过来早都该到了。 只有一种可能。 “艾德蒙……那种男人，居然死了。” 两米五高的豹人不敢置信，他知道已经来活了，扛起了三百多斤重的特大刀，听意思是说要在薰衣镇的道上拦截了。 “只有我亲自出手了。” 扎哈克口吻平静，自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林登城正式港口密不透风，其余密港也有人巡逻。 联想到中午失联的那队宪兵，扎哈克心中有了数。 “你现在去提督府上，让提督往薰衣镇的大路上发兵，说是帝国宪兵司令长手谕，他碍于法理，多少都会借调一些过来。” 扎哈克面容冰冷，站起身来，对伊苏女命令着。 虽说这边驻守的围兵很多只是刷履历的关系户，但也有自己带来的精锐。 所有手段到最后都会殊途同归，即使是内部政治上，也讲究一个远交近攻。 在同个机关内，每个平级同事都是敌人，都是阻碍自己爬到当前机关最高位的竞争者。 而其它机关内的人则要拉拢抱团，彼此联合起来对付友方部门内的竞争者，往往自己手下带着的人不全是自己的人，互相塞到友方机关里的人，才是最能信得过的。 这样才能在帝国宫廷中灵活运转，铁桶一块慢慢蚕食上层权力不断巩固。 然而几乎每个有手腕的人都会这样做，所以导致帝国宫廷内步步杀机。 扎哈克对于政治盟友塞进来的人必须照顾，让其来刷履历，当然硬仗也要打，自己这里有约莫两百的高素养精兵。 “十万火急，即刻出发。” 扎哈克立刻动身，带上了豹人，这豹人虽然只有校官军衔，但只是因为没有军功，其真实水平比起艾德蒙差不到哪儿去。 快速整备之后，街道上扎哈克领宪兵队伍出发，沿途林登城民众皆是投去敌视的目光，异国人在故土横行霸道，心中颇不是滋味儿，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十分钟后。 海岸已经快要入夜，冬季季风无比刺骨。 林登城外八里处的主干道岔口上，树木林立，野草在风中摇曳，一片肃杀。 浩荡的两百人队伍皆是举着火把，方圆几百米照得无所遁形。 从这里可以走岔路去薰衣镇和另一个镇子，也可以通过另一条岔道边上的夯土小路去中午失联小队所去的一处密港。 当扎哈克带着兵马，赶到这里时。 在此地的巡逻宪兵已经全被杀光，十多具尸体的死状惨不忍睹，似是有人精通解剖技艺，几具尸体手臂的尺骨桡骨竟然从中间被劈开来，这种斩击无比诡异，其它部位也像是肉铺钩子上挂的肋排散件，血都很好的放了出来，只剩鲜肉，怪异至极，闻所未闻。 剩下的更是活生生被开膛破肚，尸体上带着爪痕，像是被凶兽所杀。 “有点瘆人啊，我操。” 一阵阴风刮起，火把摇曳着，豹人不由得吐槽着，东岸这鬼地方真是邪乎。 “是接应卡罗索他们的人，有点本事。” 扎哈克看着通往十几里外海蚀崖溶洞的岔道，像是想起了什么，马库斯竟然……真的有某种神力？那地方的位置，赫然是“请愿伞”树下血手所伸的方位。 扎哈克已经有了定夺，自己这批人去拦截卡罗索他们，这里自然有马库斯坐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派出了一百人前往密港支援，其中也有数位高级士官，能成建制。 从现在开始兵分两路。 消息称歌莉娅和目标被抓到，但肯定是又被接应者给救了出来，扎哈克领着余下的人继续前往薰衣镇堵人。 此时此刻。 密港。 迈卡摇醒了思绪飞越的芬，阿彻尔带上去的人回来了两个报信，说是有一批重装牧师，还有一个五米来高的巨人在往这里来。 “该死。” 沃尔曼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边对上的竟然是教廷魔怔人。 芬也无心再用灵体支援其它两路，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来李思特那边也有什么变故，那些人竟然锁死了密港，盖棺定论，认为这艘船就是接应的船。 “叔叔我啊，最喜欢杀教会的人了。” 海伍德模仿着沃尔曼的话。 “不必担心，有这东西在我手里。” 芬从怀中取出一个麻袋，里面用封魔石装着冥界石碑碎片，虽然他从来没有试过，也不敢轻易尝试，退一万步自己不敌的话，如果通过石碑碎片作为媒介，来施展死灵术，除非对面来的是永恒教派大祭司，否则不是对手。 迈卡肃然起敬，这个术士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太稳了。 与此同时。 另一边。 扎哈克向前往薰衣镇的干道上已经行军了一段距离。 这条大路沿着海岸修筑，逐步深入内陆，此时空气有些闷热，一场大雨快要下了，厚重阴云遮盖了星穹上的天体，能见度低到像已是午夜。 这时候纵线前方部队传来惨叫声。 扎哈克立马下令停止前进。 “怎么了？” 扎哈克骑马来到最前方，只见地上一匹马被开膛破肚，内容物喷洒了一地，马上骑着的士兵喉管也被抓破，还没死透，只是间歇喷着血，已经是濒死状态，救不活了。 “我没看清，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又消失了，好像是一头巨狼。” 被问话的士兵被刚才的一幕吓到说话有些不利索。 “什么巨狼……肯定是西部高原上下来的狼人。” 豹人也来到前方，估计就是刚才杀死巡逻宪兵的凶手之一。 那道黑影猛然又从林间穿出。 雷恩谨记着战略，小角色直接杀，大鱼能拖则拖，实在争取不到时间，就和莫里森和奥克斯的主力部队汇合。 这次雷恩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扎哈克就在部队前方，刹那内拔剑一斩，血红剑气如龙呼啸而来。 雷恩伸出臂铠格挡，肘部关节都差点被震脱臼，钢铁臂铠上也布上了一条划痕。 “你就是亚兰剑王的徒弟对吧。” 雷恩不敢久待，人类的脚力比起自己是云泥之别，饶是扎哈克再强，自己跑进林子里，他根本追不上。 他吹了声口哨，在部队后方埋伏了十几个海盗，也不是为了杀人，只是骚扰削弱力量。 这些海盗宰了后方几个人后马上又窜进了林子里。 雷恩本人四肢并用往大路前方疾驰，是时候让真猛男来屠杀了。 “追。” 扎哈克明白现在局势已经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歼灭战。 LIII. 天地杀机 刚上船十天不到的骷髅刺青大汉，掏了掏耳朵，俯下身子侧头紧贴着地面。 “人来了！雷恩老爷，还有……一大队军马，大概两里多的样子。” 刺青大汉站起身来急报着，耳力惊人。 芬的幻影点了点头，但是自己不能久留了，海岸岌岌可危，只能支援一下，索敌的阿彻尔想必也快回船那边了。 黑帆战力三巨头汇聚在大路旁的林子里，还有着莫里森和奥克斯。 约莫八十名海盗也分别藏在林子左右两侧，随时出现杀个措手不及。 芬大致算了一下从薰衣镇到这里的距离，从渡鸦回来的一刻开始，应该快到了才对，李思特他们多半被追兵拦截，或是去接应救援在其它地方打开的盒子，不管他们战斗打没打赢都只能靠自己这边了，赢了经历过硬战处于战损状态，没赢的话更需要这边接应。 “密港里有变故，是教廷的人，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芬将两股咒力丝线拧成螺旋结构一样的锋利细绳，如同晾衣绳钢丝一般，随着手指勾动，在大路正中快速织成一张无形巨网，布下恐怖杀机。 作为佩丹国立奥术学院的“栋梁之材”，芬的水准远超冒险家公会背公式套模板的三流术士，术已经不拘泥于形式，臻至化境，咒力不仅是用来触发媒介的能量，甚至能够具现化。 雷恩脚力之快，四肢飞掠间，远远领先于扎哈克的追击部队。 一分钟不到已经窜进奥克斯所在的林子。 随后不到二十秒，扎哈克的部队猛冲而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血腥以及暴力，最开始冲过来的十多号骑兵，在疾驰中就处于高速状态，在锋利的咒力丝网之下，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死得不明不白，连人带马被切成数之不尽的正方体小块，切面如镜面般平整光滑。 随之内容物暴喷，鲜血狂飙，整个路口成为腥味儿冲天的人间炼狱。 后方部队这才反应过来，但一时之间惯性根本刹不住，又是二十号人马在极度惊惧之中撞上巨网，四分五裂，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黑帆埋伏的海盗水手看神了，船上平日里当然也是有流言八卦的，早听说大副是相当厉害的术士，现在一看何止厉害，这已经是宫廷术士的水准了，过之而无不及。 亚兰的宪兵精锐竟然被一帮海盗圈起来杀，后方部队全部乱了阵脚，马匹嘶鸣乱转，阵型完全被打溃，恐慌蔓延。 战争远不是双方都是死士，被干掉三分之一还不动摇的话，已经可以说是铁军了。 “一群饭桶。” 扎哈克直冲巨网，拔剑瞬息十斩，血红剑光绽裂开来，将咒力丝线全部切断，顺着丝线倒下的略微弧度。 扎哈克目如鹰隼，恐怖的战斗本能如同杀戮机器，一道凌厉剑气潜意识下已经狂斩而出，竖向连续爆裂几颗大树威能丝毫不减，势如破竹，精准劈中了林子里的芬。 咒力线网被扯断本身就遭到一定程度的紊乱，再受重击，芬的幻影直接散了开来，化为幽紫雾气无影无踪。 扎哈克眼皮一抽，他见识极广，这只是一道灵体，分身都有如此恐怖的咒力，这是大师级别的人物，马库斯那边也是凶多吉少。 一开场就杀了三十多个宪兵本来让海盗士气暴涨，但扎哈克一出手瞬间都有些犹豫起来，声势过于骇人，神乎其技，那可是亚兰宪兵中将，大人物。 奥克斯明白自己和莫里森二人必须把这堆人全杀光，现在海岸也被教廷死堵，李思特他们疲于奔命，这里是主要战线，这里一垮，扎哈克分援两路，彻底玩完。 黑帆海盗团的分赃规矩，可不是乱立的。 总收益三百金龙内，五成作为公款，剩下平分。 超过三百金龙，两百金龙作为公款，剩下平分。 挣得少，能留住骨干，挣得多，能稳住船员，血赚骨干血赚。 并不是每一次都是血赚的大单，总有喝西北风的时候，之所以定在三百这个阈值，是因为西大陆和远东贸易的商船劫掠货物销赃后的均价在这个位置。 所谓公款，船体维护，常备物资，都是小头，水手卖命的钱，才是大头。 一旦有超过三百金龙的大货，骨干是要经过投票，来决定水手的额外分红事宜的，最次都是金龙起价，金龙都混不了，那还当毛海盗。 海盗船上只讲一个公正，谁有本事谁拿得多，所有船规矩都是透的，黑帆也不例外。 最后，在骨干制的强力海盗团里混，和在杂牌团里混，生命安全和待遇是两种程度。 “只许赢，不许败，每人起步一枚金龙，一个宪兵的耳朵算一百银币，一个士官的头加臂章，算两金龙。” 奥克斯冰冷说道，至于那个豹人和扎哈克就不用说了，这些人不是对手。 他一席话罢。 海盗的冷血疯狂展露无疑。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知道黑帆船上要酒有酒，要肉有肉，对得起东岸最凶悍几个海盗团之一的名头。 一百银币什么概念，按照贝玛公国海军的薪资，一个普通水手要吃苦受累任劳任怨当牛当马，差不多一年才能赚这个数。而相貌身材皆是优质的妓女，单次收费二十到三十铜币不等，足够连续玩两百多个玩到吐血。 杀一个宪兵，就是两年，杀一个士官，就是四年。 这世界，一年可是十六个月。 海盗中一个左眼有疤虹瞳浑浊青色的独眼龙是个狠角色，听到后不由分说，提着弯刀快步走上大路，趁宪兵惊魂未定，手起刀落，直接捅穿了一个宪兵的腹部，搅了几转狠狠扯出，尸体落下马来，身手也不一般，翻身上马又给一个宪兵枭首。 黑帆在林登城拉了不少以前就有建制的海盗残党，这独眼龙曾是一艘船的舵手，手下也有二十来号弟兄，也冲了上去，生死置之度外。 骷髅刺青大汉也提着大斧一声战吼冲了出去，剩下所有海盗嘴中皆是发出奇怪的嗥叫与战吼，以一种最野蛮的恐吓方式杀入敌阵。 骑马和没骑马，厮杀起来是两种概念，当这些受过严苛训练的正规军冷静下来后，奥克斯明白这帮海盗不是对手。 必须要令他们一直处于极度恐惧之中，就像是最孬种的商船！遇到了最冷血的海盗！ 奥克斯本人提着特大剑，纵身一跃飞起四五米高，三百斤往上的巨剑只斩动一下，两个骑兵连人带马从斜线位置分裂开来，剑锋所致，气流紊乱，如狂风袭来，血浆狂爆而出，四处飞溅。 奥克斯的体格，杵在那里比骑着马的宪兵都还要高，如一尊铁塔立在敌阵之中，周遭宪兵都被吓破了胆。 雷恩也从林子里穿出，不杀人，专门给马匹开膛，给水手创造优势。 在黑帆二副和水手长带头之下，海盗气势更甚，在综合实力更低的情况，步兵竟然堵着骑兵杀。 “你是个头目对吧。” 两米五高的豹人皮亚潘明白必须宰了这个大个，同样是特大武器，特大刀向着奥克斯砍了过去。 LIV. 宪兵还有海盗 帝皇斩龙以摄天下。 亚兰境内讲武论资。 帝国竞技场，每月一届。 年中九月，每年一次的大陆会武，更是西大陆最为鼎沸的盛事之一。 皮亚潘纵然不是大陆会武的亚军，是每月一届的，含金量也极度恐怖。 在帝国竞技场表现优异，将会直接进入军界高层，扶摇直上，皮亚潘没有任何战功，也是大校军衔，只差一次立功，即刻晋升准将。 他这个亚军，力量，身法，战技，无一不要求达到极致，而且还要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否则无法在竞技场中厮杀而出。 特大刀横竖霸斩两下，如千钧砸来。 奥克斯毫不费力的挡住，巨大钢铁交锋的嗡鸣震响，要爆破耳膜，无人敢靠近两人周遭，双方皆是势大力沉的武器，杂兵磕着一下就死。 奥克斯狂猛抽剑向其脖颈砍去，皮亚潘竖刀一立，火花四溅，巨力之下锋刃接触的地方都隐隐变成烙铁般的火红。 皮亚潘堪堪架住，爆炸的臂膀肌肉青筋浮上了一根又一根，这鲛人好恐怖的气力。 “劲挺大的啊。” 皮亚潘当即放弃招架，他体格虽大，但跟笨重毫不着边，狂暴无比，灵活佝偻身子，转身大环切，铆足全身力气，要把奥克斯双腿卸下。 门板特大剑一记上挑斩，差点要把皮亚潘的大刀弹飞，使得他连续退了好几步，剑风也切中胸口撕开一道口子渗血，皮亚潘右手在微微发抖，强行握住特大刀。 奥克斯沉默不言。 “你就这点程度么，皮亚潘？” 扎哈克虽然面不动怒，内心却是暴躁无比，亚兰宪兵竟被一群海盗杀到人仰马翻，就算是把目标成功带回去，自己也面上无光。 皮亚潘汗毛倒竖，面对斥责不敢开口，奥克斯再次猛斩过来，他依然不敌倒退好几步。 “废物。” 扎哈克双目生寒，动上真格，就要拔剑，将奥克斯处决。 阴霾的闷热天空，终于迎来了积蓄了足够的狂暴，黑云翻滚的苍穹上涌动着电光，随着一道炸雷，整片天地被点亮得像是极昼，只有那么一瞬。 砰！ 砰！ 两把飞刀从林中出现，扎哈克无心支援皮亚潘，挥剑将飞刀弹下。 虽然看起来毫不费力。 只有扎哈克明白其力量之猛烈，宛如炮弹发射般，不仅是这个鲛人，林子里还埋伏着高手。 他顺着飞刀投掷出的方位看去，却没有人影。 大局是最重要的。 莫里森要把最狠的扎哈克给引出来，让奥克斯把这队人全部杀翻。 他改变了目标。 砰！ 飞刀爆射，那威力强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像是攻城弩一样，连续穿爆两个宪兵，后一个居然直接被钉在了树上，两人皆是当场暴死。 砰！ 又是两个宪兵被穿爆。 扎哈克内心大震，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莫里森主动现身了，就站在林子边上，烧伤毁容的半张脸还有十多道斜刻划痕，凶煞无比。 他从胸口栓带又取出一柄飞刀，但没有动作了，只是捏在手里，冷冷的盯着扎哈克，然后往后走了两步。 意思很明显，你不来杀我，我就在这里把你的人一个个全部抹杀。 扎哈克根本没有选择，骑马朝着莫里森冲去。 然而。 扎哈克的战马，跟着他征伐数年，大大小小捣毁过数个邪教据点，从来没有出现过失控的情况。 无论扎哈克怎么牵引，战马惊恐的鸣叫着，不敢朝那边迈去。 扎哈克知道这次要抓的人是谁。 在亚兰政界的冷酷规则之下，他明白，若是回去没带着人，自己下半生，就已经废了。 他面目完全寒冷。 拿出了一个亚兰高官，应有的觉悟。 咔！ 一剑斩下，临阵怯敌，不要也罢。 战马头颅断下，鲜血飙溅，扎哈克稳稳落在地上。 “皮亚潘，你身上不是还有着生命炼金术么，别给我丢脸，我去解决这里最强的人。” 扎哈克目光阴寒，就算是陷阱，埋伏，他也不得不去，向着幽暗的林子踏步而去。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 皮亚潘也做下了决定，生命炼金术一旦开启，就将作为怪物度过余生了，没有回头路。 背上的血红色符文暴涨，蔓延上他整个身躯，毛发也变成了血红色，全部炸裂开来。 速度，力量，恢复力，爆发，提升到了恐怖的维度。 这二米五的体格，竟然迅速到无以复加，一跃跳起七米来高，凌空身体狂转，特大刀疯也似的旋开来，空气都被这破空力增添了几分炽热，从天而降暴斩向奥克斯。 至极沉闷的巨响。 饶是奥克斯也有些顶不住，这一刀下来连带特大刀本身的重量，生命符文激增下的斩击力度，重力，惯性，加起来五吨不止。 奥克斯膝盖都隐隐开始弯曲。 这时。 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已经将大路上战马屠戮殆尽的雷恩舔了舔爪子上的血，看着奥克斯那边，此时酣畅淋漓的大雨如注，支离破碎在地面上砸开。 雷恩狂笑起来，血盆大口骇人至极。 “哥们儿，天要绝你啊。” 雷恩恐吓着皮亚潘，深知奥克斯的本事，普通鲛人在陆地上很难长期生存，即使有从镜海远道而来做贸易的鲛人，也会定期下水，不敢长期滞留。奥克斯完全凭恐怖的身体素质扛下，相当于一直都存在高原反应，砍起人来差不多都是无氧运动，根本发挥不出全力。 皮亚潘，死定了，这个时候的黑帆二副，是无敌的。 随着奥克斯胸腹以及背部的鱼鳃开合，氧气激增，四肢百骸充盈着力量。 砰！ 一剑斩出，纯粹的力量碾压，皮亚潘连人带刀被拍飞十几米远，撞到一棵树上，脏腑受创，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密林深处。 暴雨倾盆而下。 扎哈克追击着莫里森，不到一会儿，来到一处树木较为稀疏的平地，从这里可以远眺东海域。 他头发完全淋湿，持着血红长剑，宫廷的压力，东岸的厮杀，他精神绷到了极限，光是杀意，便退走了林中所有飞禽走兽。 莫里森也停了下来，这里已经够远了，扎哈克已经不能对战局作出影响。 狂风暴雨，怒涛翻涌。 生死一线。 “你要用那个玩具一样的东西来砍我么？” 莫里森双手摊开，手中武器都没拿，他冷笑着，整着扎哈克的心态。 扎哈克毫不受激，单手负剑，慢慢走向莫里森。 砰砰…… 飞刀爆射，扎哈克没有硬接消耗体力，极度敏锐侧身闪过，三发连射弩箭预判了他的轨迹，向头部破空而来。 扎哈克只是挽了个剑花，周遭雨滴爆碎，刹那间竟形成真空，三发箭矢全部碎裂折断于地，暴雨继续浇灌而下。 “只有这些手段么。” 扎哈克有些不屑，此时他离莫里森约莫有二十米远。 轰隆！ 一道惊雷炸过，白色闪光点亮天地。 莫里森已经完全近身，反手一挥，如黑夜生电。 匕首掠向扎哈克的脖子。 快如……鬼魅。 LV. 杀意 风雨晦暝，如天河倒灌。 匕首飞掠轨迹如蛇蜒般刁钻游离，毫无章法。 莫里森已经完全近身，长剑反而陷入巨大劣势。 扎哈克不得用此下策，反握长剑以玄钢所铸的剑柄快速招架。 闪转腾挪之间，短兵相接爆发束束火星，又在雨珠中寂灭。 砰响一声。 莫里森失利，匕首被弹飞在树上，当场穿出一个窟窿。 扎哈克就要得手，回手一剑反向斩切时，莫里森已经从视线正中消失。 不知何时他靴子前方弹出尖刀，单手撑地猛烈摆腿从地上斜踢向扎哈克的侧腰，似乎是将浑身气力贯彻到极致，破空穿出劲风，若是中招非死即伤。 扎哈克眉毛一挑，这竟然是人类能够完成的动作，当即斜剑格挡卸力，靴前尖刀刮擦出剧烈声响。 一击不中，莫里森借着惯性翻转回身后跃，凌空暴甩出三柄飞刀，爆裂层层雨幕，防不胜防。 饶是扎哈克也只弹飞两柄，最后一柄从他脑袋侧方穿过，切下了一缕头发。 闪电从云层劈下。 刹那映成极昼。 莫里森毁容的半张脸在电光照映下恐怖无比。 他从腰间抽出刀片鞭刃，在雨夜微光下，反复层叠起来的一枚枚锃亮刀片通体生寒，如同嗜血之蛇。 扎哈克气息略微有些紊乱，旋即稳住，目光平静，飞刀，靴子上的弹刀，鞭子，这个人怎么回事？所有武器都相当另类，常规装备也是通过栓带绑在身上一个不落，诡异至极。 血红剑气绽出，瞬息斩出十三剑，每一道都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哐哐哐…… 莫里森拉动刀片鞭刃，暴戾挥动间，像是数十条白色毒蛇凌空吞咬纠缠乱舞，绞成一片切割风暴，刹那之间血红剑芒在铿锵交鸣里无影无踪，周遭雨水散裂。 莫里森回手一拉，鞭刃刹那在手臂铁铠绕成了一圈。 神乎其技。 扎哈克为了胜利必须不择手段，赤色长剑往地上一划，剑风撕裂地面，溅射起无数碎石飞泥，用来遮挡莫里森的视线。 不等扎哈克杀过来。 难以想象莫里森身上究竟带着多少装备，肘部位置如同折扇一样的机关，展开出森寒的链带翼刃，双手摆动间交叉一扯，扇面的刀片将其碎石全部回敬，刀扇又刹那间折叠嵌入机关内。 不仅如此。 莫里森破损开裂的鳄鱼外套衣摆竟然弹出二十余把飞刀，随着莫里森狂猛拉动衣摆，如同孔雀翎般绽放出来。 碎石飞刀，暴雨梨花，撕风裂雨直贯扎哈克，这还不够，手臂弩箭连发，要把扎哈克逼到绝境。 数之不尽的花哨暗器缭乱如麻，铺天盖地而来，扎哈克一记霸斩。 这一斩。 剑风如狂，吹散所有碎石，断裂所有飞来的钢铁，生生劈成两半，就连金属也一开为二。 扎哈克明白不能被这毁容脸给耗下去，自己的体力会被慢慢消磨殆尽。 虽然看起来很轻松，但这毁容脸劲力强到了一种离谱的程度，每一发暗器威力都堪比床弩，每招架一次都耗费了巨量的体能。 好在他用的全是破铜烂铁，若是如自己这把剑一样掺入魔能，不敢想象。 必须速战速决，不仅是这里，薰衣镇的战线必须顶住，自己必须尽快回援，扎哈克圣洁纯白的军官服闪成幻影奔杀而来。 莫里森哪能给他这个机会，当即抽出刀片鞭刃。 扎哈克双腿生风，在雨幕中快速跃动，剑刃血红雾气拉成光轨，已经做好准备抵御那切割风暴。 但是…… 咔！ 莫里森的鞭刃直接穿进了一棵树中，正在扎哈克生疑之际，鞭刃从树中爆裂而出，竟然以弯曲的刁钻弧度如毒蛇撕咬穿杀而来。 “什么？” 扎哈克不敢置信，这毁容脸的招式怪异到无以复加，已近乎魔邪，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根本判断不出攻击方向。 这种情景完全无法汇聚全力去抵挡。 但在他变态的反应能力之下，硬是强行架起不到一半的力气挥剑挡住，自身被震退了两三米远。 莫里森瞬间扯回鞭刃。 就在扎哈克认为莫里森要继续那诡异的弧线穿刺时，莫里森却是抽出皮鞭，将速度最大化。 只是刹那，无数道清脆鞭响爆开来，借着大雨成千上万片树叶从扎哈克头上直贯落下。 比起扎哈克飞溅的碎石泥土。 这无数叶片瞬间蒙蔽了扎哈克的视线，这时候耳力也被暴雨所干扰。 生死只在刹那之间。 扎哈克闭上眼睛，脑中回想起剑王曾经说过的话，通过微风可捕捉万物的轨迹。 他反手弹开从天而降劈下来的鞭刃。 莫里森已经从双脚护腿上抽出了两把细刃短剑，双手各持一柄，趁树叶蒙蔽扎哈克凌空暴砍而下。 扎哈克蓦的睁开双眼，全身气力爆发，右手持剑招架住一斩，另一只手则是抽出剑鞘，趁莫里森不备，上挑猛挥斩飞了另一把短剑，在空中狂转。 莫里森骇人的脸上露出狞笑，扎哈克暗道不妙，但来不及躲了，莫里森从袖子里弹出一把尖刀，直接插向扎哈克的脖子。 咔！ 莫里森后撤十多米远，玩味的盯着扎哈克。 扎哈克脖颈并没有受伤，他及时闪过，但左脸横切的线状伤口开始溢血，随即被翻出了一道骇人的沟壑，指头粗细，血流不止，红浆很快就被大雨冲散，只剩下绽开的皮肉，留下了永久的印记。 莫里森并不着急，现在下着大雨，只要不放扎哈克回去，没人是那怪力鲛鲨的对手，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大军。 “你这种水平，怎么混饭吃的？” 莫里森把袖剑放在半空中，让雨点抹掉血迹，旋即收了回去，他羞辱着扎哈克，整他心态。 实际上也就扎哈克，换成其他人，早已经在莫里森的刁钻杀招中死一百次了。 扎哈克依然毫不受激。 “彼此而已，你的杂技还不赖。” 扎哈克收剑入鞘，摆开拔剑的架势。 “嚯？”莫里森不置可否，所谓亚兰剑王的徒弟，宪兵中将，有两把刷子能上台面，但仅此而已了，“既然如此，那就……稍稍动上一点真格。” 轰！ 一道惊天霹雳在海平线炸起，霎时狂风更甚，暴雨大作。 无匹的杀意袭来，即死的预兆像是施展了什么贯穿灵魂的咒术一样，极度的恐惧直穿脑海，但是没有任何咒力波动。 只是一股究极凌厉的杀念在蔓延疯涨。 扎哈克为之一滞，算是明白了战马失控的原由，强行镇定下心神来。 “你可要接好了，我准备在十秒之内……杀了你。” 莫里森一席话罢。 那技艺。 过于惊人。 LVI. 鬼神 薰衣镇到密港的主干道上。 厮杀震天。 性命在这里只是单位，被抹杀了所有情感。 除却…… 贪婪与狂怒。 一个单眼瞎掉虹膜呈浑浊青色的独眼龙海盗，目光残忍到已经如同冷血生物，弯刀插进一个士官的脖子狠狠绞了几转，硬生生把头扯了下来，撕掉臂章，两金龙就已经到手。 几秒的生死一线，换来海军普通水手近四年的收入。 身处亚兰内陆的宪兵，饶是精锐，大多数也只是收拾过帝国境内的黑帮流氓。 根本不曾遇见过海岸地带，刀口舔血已近疯癫的亡命徒。 极度的野蛮，拍着嘴学着食人部落发出残忍嗥叫。 校官皮亚潘被和奥克斯战况焦灼，但很明显已经慢慢处于颓势，士气濒临崩溃。 决不能败！ 皮亚潘仍然在顽抗，特大刀疯了一般往奥克斯身上招呼，每一刀都势大力沉，足以将一头牛拍成肉酱。 奥克斯气定神闲的全部挡住，两人的武器刃面在雨滴浇灌下蒸腾出浓烟，在巨力交锋中快要变成高温烙铁。 此时皮亚潘注意力全在奥克斯身上。 其余人不敢接近两人的战斗，磕着一点便死，唯独有一个人瞄准机会。 雷恩极度阴险的从暗处俯身飞掠而来，用爪子挠破了皮亚潘的脚踝，又是一爪将其脚筋挑断。 随着皮亚潘左脚完全脱力失衡的一刹。 瞬息之间。 生死已定。 砰！ 极度猛烈的重击，奥克斯一剑斩飞特大刀，腾空一跃，握住了皮亚潘的武器。 左手三百斤的特大剑，右手三百斤的特大刀，如同杀神。 皮亚潘面如死灰。 奥克斯踏前两步，开始…… 双持乱舞。 刀光剑影晃动，两把武器轻得像是泡沫板一样狂斩，劲风将方圆二十来米的雨滴全部吹散，切割宰肉筋骨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随着奥克斯驻足。 帝国竞技场，月度亚军，成为……七零八落的肉块掉落一地，摔成一滩肉汤。 此时战局已定。 黑帆的海盗死了二十来号人，但在奥克斯剁了皮亚潘后，本就低迷的宪兵士气，彻底崩溃，一分钟都要不到。 被海盗杀得精光，一个不留。 他们已经开始采集起了战利品，一个宪兵的一只耳朵算一百银币，一对耳朵就是一金龙，士官则需要头加臂章。 “我们两个配合，实在是太猛了。” 雷恩看这条道上的主力军已经清干净，提前开香槟了，就等着李思特带人回来了，下雨会拖慢一点速度，但是无伤大雅，出海后，自己也尝尝英雄级冒险家的“滋味儿”。 奥克斯却是沉默不语，万年扑克脸没有任何喜悦，如果没有这场大雨的话，那种状态下的豹人，或许自己已经死了。 “不知道扎哈克那里情况如何。” 奥克斯看局面已定，扫视着周围的丛林，也不知晓莫里森去了哪，无法支援。 “杀哥……该不会死了吧。” 雷恩虽说一刀秒，实际上还是有些把握不准，莫里森虽然秒天秒地，但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扎哈克那样的人，那可是剑王徒弟，亚兰中将。 奥克斯无语，雷恩是会说吉祥话的。 与此同时。 密林深处的平地。 第一秒。 已经开始了。 随着一道雷电闪下。 莫里森已经不见踪影。 那技艺，已经超出了扎哈克的理解范围，完全在认知之外。 不如说，他在莫里森手下撑了那么久，已经是难以觅见的人中龙凤了。 靴子上的尖刀和匕首并用，一秒不到便如同闪光般掠上了十几米高的树顶，在树木之间凌空飞跃。 天降银蛇，鞭刃疾舞。 刀片如游离电光磅礴浇灌而下，抽、绞、缠、穿，比这瓢泼大雨，更为迅猛，更为暴烈。 扎哈克拔剑狂挡，一秒斩出十剑不止，也陷入了某种疯狂，溅射出的火花都把四周点亮成了白天。 “太慢了太慢了！你这么慢怎么敢出来混！” 莫里森继续上着强度，这还才刚刚开始，这还远远没有到尽头。 锋利，凌厉，撕裂，穿刺，犹如无限刀片交织的地狱刑房从冥府冲上人间。 扎哈克的反应能力，速度已经到了临界值。 莫里森还能更快，还能更猛。 咔，扎哈克手臂被抽出一道血痕，咔，腿部绽开一道口子，根本无暇迎接如此狂暴的攻势。 砰砰砰又是几把飞刀连射，威力堪比炮弹在地上都炸了开来。 扎哈克躲避不及，光是被飞刀的风力都切开手臂上的衣服绽开皮肉爆出血来。 眼看莫里森慢慢从空中落下。 “死！” 扎哈克手掌抚上刀刃，割破自己的些许血液浇灌这魔能剑刃，随之冲天剑气往头顶暴斩而去。 树枝摧枯拉朽皆为断裂，剑风折断方圆数十米所有灌木。 莫里森毫无压力的避开这一击，鞭刃早就已经勾在了另一侧树木上，整个人如旋转的刀片从树木上绞杀而下，一秒不到从空中呈弧形轨迹飞掠到地面，借着惯性蹬踏两步凌空而跃，不仅是匕首，整个人也像光一样闪了过来，扎哈克都已经有些被这速度给打懵了，完全是潜意识条件反射的举剑格挡。 当即被震退几米之远，莫里森却如同随风之鬼，肘部关节翼刃展开，匕首狂砍连带着翼刃挥舞叩动着连射弩箭。 无比邪门的刁钻杀招，每一次都直攻要害，每一瞬都斩出几十段攻击。 像是一只完全为杀戮而演化出的恐怖生命。 一柄剑，饶是亚兰中将，怎能挡得过来？ 咔咔咔…… 扎哈克只格挡致命攻击，但身上爆开十几道口子，血流不止，肩膀部位被射中了一支弩箭。 莫里森鞭刃一抽，爆裂周遭两颗大树，弧度无比刁钻，以一个十字形向两人所交战的位置倒塌下来。 扎哈克已经被莫里森彻底缠住，行动受到限制。 眼看大树要把两人都给砸到。 莫里森的诡异技艺居然在倒塌的树下斜侧着攀登而上，凌空一跃。 扎哈克也想脱身。 但莫里森不再保留，栓带上还剩下十六柄飞刀，直接两轮爆射封住扎哈克的行动。 大树直接朝着扎哈克砸下。 他体能差不多快要消耗殆尽，依然一斩劈开树木。 但莫里森已经在眼前了。 他避之不及。 咔！ 细刃短剑虽然没取其性命，也插中了扎哈克的肩膀，在地上拖拽了十多米，钉在了一棵树上。 莫里森皮鞭一抽，直接缴械，赤红色的诡异刀刃连同剑鞘被鞭子扯回来，让他握在了手中。 扎哈克。 败了。 他瘫坐着被钉在树上，喉咙一甜，嘴中呕出一口鲜血。 大雨如注。 莫里森毫发未损， “你这种……身手，为什么出来当海盗？为帝皇效力，就算进入皇立骑士团，也是绰绰有余。” 扎哈克无法理解，这是一场大败，败得不冤，得达到自己老师那个级别，才能与他一战。 莫里森冷笑两声。 “在亚兰当官，那当了不得死啊。” 莫里森随口说着。 “动手吧。” 扎哈克冰冷盯着莫里森，没有丝毫畏死，反正回了亚兰也是一介废人。 “如你所愿。” 莫里森正想尝试尝试新武器，沃尔曼的舱中对很有洞见，自己必须得跟上时代，旋转手臂上的机关，五个漆黑的小型炮口展现出来。 毫不犹豫对准了扎哈克的脑袋，叩动了机关。 然而…… 无事发生。 兴许因为雨水浸泡，莫里森抖了抖积水，再对着扎哈克脑袋叩了一次，依然是哑火状态。 莫里森把方向对准旁边。 砰！ 五发弹丸成功射击而出，在一棵树上打出几个小洞。 但是莫里森杀意已决。 挥动赤红长剑就欲图斩首。 口哨声传来，只有雷恩才能吹那么响，超过两秒，是扎哈克的队伍被杀光了。 莫里森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命硬的人，这把剑我就收下了，后会有期。” 莫里森插剑入鞘，扬长而去。 留下重伤的扎哈克无法动弹。 LVII. 美少女 “杀哥，你就安心上路吧。你也没提过老家在哪，你的那份钱，我就收下了，一路走好。” 雷恩认为莫里森指定是挂了，发了信号这么久还没回来。 虽然人死了，但无伤大雅，扎哈克多多少少也被消耗了体力，再敢回这里的话，自己加上奥克斯指定没他好果子吃。 一千二金龙少个人分钱，起飞！ 雷恩依然警戒着周围。 而奥克斯放下武器已经有一会儿了。 “今天吉祥话又有了。” 莫里森拿着扎哈克的佩剑，慢悠悠出现在了大路上，这把剑极为拉风，剑鞘的缝隙中不间歇的涌出血红色光雾。 雷恩回过头来，盯着莫里森像见到鬼一样，旋即看着他手上那把剑，大感震撼。 “扎哈克……已经。” 雷恩猜到了结果，不愧是杀大将军，秒天秒地秒空气，铁血战士，一般被之为小杀哥。 奥克斯没有说话，他看出莫里森一点伤都没有负，对上那种级别的人还能如此从容，现在可不是以前，船上有着大物件，必须多加防备。 “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莫里森口吻平静。 “害，我早就知道，一刀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雷恩彻底放松下来，至此亚兰宪兵的主力军已经被干废了。 莫里森扫视了一圈战场，黑帆的人差不多死了二十多个，考虑到对方是亚兰正规军，这算是一场大胜了。 然而在焦灼战况中雷恩把所有马匹都杀了，这下子如何接应李思特他们。 “芬那边对上了教廷的人，得回去支援，李思特他们现在还没有来，也要人去看看情况。” 奥克斯在做着定夺，虽然扎哈克已经死了，但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必须要等到人上船出了海，并且没有任何追击后，事情才告一段落。 不一会儿奥克斯有了决定，让脚力快的雷恩和找李思特他们，自己和莫里森必须要保住船。 不等奥克斯发号施令。 这时一个海盗在林子中发现一匹还活着的马。 莫里森当即提议他骑着马去找李思特他们。 下着暴雨的驰道上。 顿时气氛有些僵硬。 奥克斯没有马上回复，将特大剑捆在背部栓带用铁扣摁住，手里拿着特大刀，他顾忌着莫里森一去不回。 莫里森熟悉天国港，知道黑帆在天国港哪块区域盘下了地皮作为据点，也知道所有骨干的来历，以他的能耐，再唤上几个好手，船上的大物件很难保住。 还剩下的六十来个海盗已经采集好了战利品，当做分红的票据。 已经过去了七八秒钟。 奥克斯还在斟酌。 此时驰道远方马蹄猎猎，所有人顿时严阵以待，并不是只有几号人，而是约莫三十号人的纵队，从雨幕中踏过来。 “没事，是船长他们回来了。” 雷恩眼力极佳，虽然在雨夜这种距离面貌轮廓根本分辨不清，但夏迪戴着的那个斗笠不要太扎眼，笑傲江湖的味儿太冲了。 雷恩也不懂什么是笑傲江湖，反正冲就对了。 李思特这边更不用说，奥克斯和雷恩立在那里，除了黑帆很难找到这种组合。 李思特率先骑马赶过来，看着一地的尸体，好家伙，又是人又是马的，以后高低是个修学校的风水宝地。 “人接到了么？” 奥克斯单刀直入。 “没接到那还得了，就是那个裹着黑袍的。” 李思特这一天从薰衣镇跑到风息峡谷，又是腿着翻山越岭好几十里，又是一场恶战，再加上恶劣天气骑马颠簸，已经累到快要吐血了。 剩下的人也是够呛。 卡罗索不愧是教廷魔怔人，已经极度疲劳，眼神都开始涣散，但硬是凭着魔怔意志吊着一丝精神，圣灵教超人了属于是。 重伤的歌莉娅也被驮在斯万的马上，因为斯万最轻，她此时嘴唇已经完全失去血色，气若游丝。 两个护卫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战力了，其他人的实力也是大打折扣。 奥克斯三人的目光向神秘人看去。 因为下着大雨，长袍被打得浇湿，从骨架上看，应该是个十六七岁的女人，另外在雨水的勾勒下，属实呼之欲出。 “厚礼蟹。” 雷恩根本想不到迈卡神算，真真大胸美少女了。 “这下不得不使用捕蟹网了。” 莫里森说出爆炸性发言。 “我操，这些宪兵被你们杀完了？扎哈克呢？” 夏迪兜着马转了一圈，看着满地狼藉，如是询问着。 “什么扎哈克，杀哥直接秒了，小意思而已。” 雷恩见人接到了，主力军也杀光，大部队也回来了，剩下的只是小问题。 “也不能说小意思，中等意思吧。” 莫里森口吻平静。 李思特大感震撼，不愧是无敌的杀哥，宪兵中将剑王徒弟都给办了，别说是杀异形，高低得干个哥斯拉，另外，您可真他妈会装逼啊。 “这想必就是卡罗索和歌莉娅了，我在这队宪兵身上发现个东西，要和你单独谈一谈。” 奥克斯面无表情，已经对卡罗索和歌莉娅起了杀念，正好他们现在极度虚弱。 李思特点了点头。 卡罗索目光紧盯着两人离开，他们站在远处的路边，谈话的声音被大雨给刷去了。 无论是这头狼人，鲛人，还有一个毁容脸，都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更别说还有后面那帮打扫战场的海盗，正在搜刮锁子甲和武器，以及碰碰运气看尸体上还有没有钱，瘆人的冷笑还有不堪入耳的粗鄙谈话。 这些恐怖的信号，让卡罗索极度疲惫的脑袋又强行吊起一些精神，这件事太过紧迫以及特殊，伯爵也只有出下策找海盗，是一步险棋，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两分钟后。 奥克斯和李思特已经谈妥，从路边走了回来。 奥克斯暂时打消了念头。 “妈的，岸上还有教廷的人。” 李思特意识到必须马上赶回去，要是船没了，那彻底完了，艾德蒙临死前说的话还犹在耳旁。 跟他妈盗贼公会一样，宪兵卫队也要不死不休了估计，现在被亚兰境内的黑白两道都给盯上，混合双打了属于是。 要是被困在东岸，亚兰再遣追兵，开始上强度，自己这海盗团没有悬念直接全被杀翻，决计不可如此。 “最短时间内赶回密港，十万火急。” 李思特翻身上马，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只能靠芬大将军了，天国港才是能避风的地儿。 随着李思特吩咐下来。 黑帆绝大部分战力往密港回援。 只差最后一关，就此驰骋大海。 LVIII. 黑帆海盗团最强者 密港。 海蚀崖溶洞内。 风雨飘摇，雨水穿成细线在海面上砸出无限狂爆的涟漪。 亚兰国教神官，马库斯，并不是没有智慧的人。 在“请愿伞”树下，永恒与时光之龙早就给出了指引。 但马库斯并没有着急围过来。 在亚兰境内，教皇与帝皇分庭抗礼。 政治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敌对关系就要你死我活，每一步都要运筹帷幄，需要跳脱性的思维。 既然无法消除你的影响力，那高低要利用起来，国事要紧。 在亚兰没有彻底掌控的地方，就派出传教士作为先头部队，先在思想上潜移默化，形成一个认知共同体，再慢慢融进亚兰的文化圈子里来，成为可利用的人口资源。 尽管当今贝玛公国与亚兰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但宗教有着很强的社会服务性质，往往越是贫困，越是苦难的地方，越需要一套逻辑来阐释现象。 之所以老国王会败得如此之惨，让平民没有好日子过，那就是因为忤逆了龙主，只要相信龙主，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听起来很荒唐，贝玛都快被杀光一代人了，太多战争寡妇都沦为妓女。 还剩下的青壮年也不得不踏上无情的“金腰带之路”，风紧扯呼都被征服。 怎么会信敌国的宗教？ 但事实的确是这样。 好比原子弹从天上炸下来，再怎么无神论的人，也会渴望有那么一个存在突然出现挽救苍生，何况是本就迷信的西大陆。 而贫困，饥荒，匪乱，就是掉在贝玛公国头上的原子弹。 永恒与时光之主，就是一个可以被渴望的存在，而渴望这位神明的国度，国富民强，铁证如山。 明争暗斗彼岸花，龙主给你一个家。 即使在东岸，也有着永恒教派的教堂，教众，以及卫道士，这就是西大陆宗教一哥的硬实力。 马库斯远不是扎哈克想象中的被教派烧坏脑子的人，他懂得时局，懂得这件事对亚兰意味着什么。 在这异国他乡，处处受到掣肘，找提督借来的兵，真正碉你的没有几个，只是走个形式，遇到硬仗想都不用想直接跑。 真正靠得住的，只有…… 永恒与时光之龙的子民。 船上的迈卡看着岸上的人，眼皮狂跳着。 “操你妈的……” 迈卡不知道除了这四个字，还能用什么来表达现在的心境。 几百支火把将整个溶洞照得透亮。 智力障碍五米多高的痴呆巨人，抱着一个大油桶，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个油桶里浸满了布条，效果不言而喻。 扎哈克之前分出了一百个宪兵过来支援，他们手上是有着弓箭的，纷纷将箭矢缠上布条，在火把上点燃。 还有马库斯从林登城周遭调来的两百卫道士，虽说装备不够精良，不过布衣皮甲，但也是魔怔人，眼神中包涵的情感，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狂乱。 也纷纷持起火箭。 除此之外，还有马库斯从亚兰国境内带来的二十几个牧师，森冷的漆黑重装板甲都武装得有些臃肿了，黑铁龙面兜鍪只露眼睛两孔，黑洞洞的，如同深渊。 而马库斯本人，干枯发丝，金属下巴，受虐狂般的满脸划痕，穿着锁子甲，手捧一本经书，单手负背立在岸上。 无比恐怖的压迫力传来。 即使是一向从容自若的芬，也如临大敌，额头上渗出一滴汗水，目光不自禁看向怀里封魔石装着的石碑碎片。 兴许只能以这东西为媒介了，但自己必定会遭反噬，说不定会死。 到了检验自己器量的时候了么。 所幸是。 马库斯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按兵不动，芬虽然不知道要玩什么花样，但拖得越久越好，他深知黑帆其他人的本事，必定会回援。 马库斯本可以立刻进攻，但他有着顾虑。 龙主显圣了。 并不是从未发生过，而是极少极少，每一次都是影响整个世界大走向的重要歧点。 即使是那“灾祸魔女”被从大狱中救出，龙主也未曾给出半点指示。 是因为其它什么东西。 这艘船上的某个人，或者某件物品，亦或是形而上的，这艘船的命运，至关重要。 这令马库斯不敢轻举妄动，保护着某种惊人的易碎品。 “我们想上船检查一下，还请通融。” 他声音沙哑无比，兴许是因为金属下颚的缘故。 芬秉承着能拖则拖的原则，不介意聊一会儿。 “这是私人船只，船长不在，你可以等上半个小时，他就回来了。” 芬镇定心神，已经有了策略，这帮子人在内陆混久了，不知道海岸的凶险。 马库斯虽命人筹措火箭，但目前并没有把船烧了的意思，那样的话，东西就毁了，沉入海中暗流席卷下，也会无影无踪。 但他必须得给芬一点下马威看看。 他叫了一声五米高痴呆巨人的名字。 下一幕。 迈卡魂都要吓出来，这怎么顶得住？ “所有人！沃尔曼！死守桅杆！” 芬大喊着，即使是上半方的船体被砸烂也没有太大关系，仓库中有着材料，海伍德可以修补。 船体下半方无法顾及，桅杆是最重要的，被砸坏了所有人都得被困在这里。 那痴呆巨人，硬生生从地上搬起一块两吨左右重的大石头，阵仗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他将巨岩扛起，然后猛的向船砸了过去，呈恐怖的抛物线，飞出近百米远，向着桅杆爆裂而来。 芬快速拉出咒力丝线，形成一张巨网，将迎面而来的巨岩撕成十几块碎石，力量被分散。 但仍然打穿了一部分船体，巨大爆裂穿出窟窿，船舷围栏也被摧枯拉朽的冲裂，木屑狂飞。 其中一发上百斤的碎石要命中桅杆。 沃尔曼高大体格伸手一挡，将其拦了下来，但手臂也在抖，渗出了鲜血。 芬明白马库斯要动真格的了。 “你们这些内陆来的人，脑子都已经生锈了。” 芬摁了摁单片眼镜。 要说起黑帆海盗团最强的是谁，不是自己，也不是莫里森。 无可争议的是。 芙玛克卿复仇号。 现在是以T形优势对准着岸边的。 随着芬一声令下。 船上共有三十六门加强加农炮，一侧十八门。 此时船体上为防止舰炮受海水雨水侵蚀的木板翻开来，露出十八门恐怖的大炮。 马库斯眼皮抽了抽。 LIX. 中门对狙 随着舰炮防蚀掩门被翻开，船上的海盗铆足全力，推动加农炮下方的木作装载器械滚轮，让炮管接近侧舷。 32磅重炮，15.9厘米的恐怖口径，通体漆黑，一共十八门。 这可不是什么海盗伪劣产品。 是天国港大佬射爆了东岸总督的一艘风帆战列舰，把官货卸了下来，李思特在天国港大出血置办的，和其他海盗不知哪里拉来的土炮比，芙玛克卿的火力差不多就是二向箔级别的了，堪称降维打击。 马库斯双目失明，完全是凭术力在感知周围，他已经察觉到了宪兵们极致的恐慌，而从林登城周遭调来的教徒，看来信仰不是很坚定，一小半也有了退意。 不懂行的人还在找掩体，懂行的人已经开始祈祷了。 再说这海蚀溶洞，本就是被侵蚀的山崖，一整块都是空洞，没有地方可躲，这重炮城墙都能轰碎，更别说这些质地极差的海蚀岩。 当今西大陆的炮弹，主流大致分为三类，实心弹，霰弹，链弹。 而空心装火药的爆破弹虽然也有，但由于撞击引信技术不成熟，打出去十个有七八个都是哑火，黑帆海盗团从来不用。 光是上述的三种炮弹，威力已经足够恐怖了。 实心弹自然不用说，比投石机强到不知哪儿去了，一发打过来，虽然不说粉身碎骨，也可以说是灰飞烟灭。 链弹则是两个实心弹用锁链套在一起，目的是增加杀伤范围，用来破坏桅杆和风帆。 还有一种霰弹，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厚皮铁桶，里面装着几十上百的小号铅弹，铁皮桶出膛就会炸开，里面的弹丸会以扇形范围爆射，作用自然是专门用来杀人的。 莫里森的这个舰炮长职位，是一个闲职，比沃尔曼的仓管还要闲，一个月三十天，二十九天都可以摸鱼。 但他的工作做得还算尚可，十八门舰炮状态极佳，随时可以开火。 芬在听到报信时，就已经让人装上霰弹。 “发射！” 随着芬大喊一声。 十八门重炮齐射，本就有着回音的溶洞，响声震天，如十八道惊雷轰隆炸在了这里似的，从炮管轰出的铁皮桶，爆裂开来全部呈扇形范围笼罩了整个海岸。 很难形容此时此刻的场景，以及这等杀伤力。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两千人的火枪队齐射，并且还是威力加强了十多倍的场景。 马库斯所带来的永恒教派卫道士，还有宪兵精锐，手上的火箭都来不及射出。 这些小号铅弹也威力极强，连续穿透几个人不带停的。 差不多近两千发的铅弹在海岸炸开。 这一切只发生在两秒内。 当场两百来号人被铺天盖地的弹幕穿成了瘫软的烂肉，身体里的血液都不像是被打出来的，是被榨出来的，刹那的血肉撕裂声，在整个溶洞爆开成猩红的血雾。 是真正意义上的血雾，随风飘荡着，随之马上洒成血雨浇灌了一地。 其中好几十滴血飞溅到了芬的长袍上，眼镜上也溅上了两滴，在那冷血乖戾的面孔上，根本看不出他曾经也是文人雅士。 瞬间屠戮了两百多人，还剩下的人多多少少也中弹，但还没有死透，在地上不断惨叫，仅有六七十余人中弹位置在四肢，也有擦伤，但勉强还能活动。 痴呆巨人这么大的块头更是成了活靶子，起码几十发铅弹打进了他身体里，筛子一样浑身飙血，跪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嗥叫。 重炮装填再开炮的过程是很繁琐的，远不是装进炮管直接射，要考虑熄灭残余火星以及用捅膛杆压实炮弹等要素，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皇家海军，最快也要一分钟才搞得定，芬不指望这帮海盗能有那样的速度，但起码一分半是要达到的。 “填装链弹然后发射！沃尔曼，海伍德，甲板上全员，必须阻止剩下的人上船，再怎么也要拖个九十秒！” 芬还顾忌着马库斯和那二十多号牧师，这些牧师都穿着几厘米厚的超重板甲，即使在刚才的阵仗中，也全部坚挺，只是重甲上方有些凹陷。 古怪的是。 马库斯像是有着什么强运加持，自始至终没有挪开半步，但没有中弹一次。 “所有火箭发射。” 马库斯手捧经书，即使是三分之二的人瞬间报废，他没有任何动怒，心理素质强到了一种可以被称作魔鬼的地步。 还剩下的宪兵看到这人间炼狱心理防线都已经崩溃了，但马库斯抽调来的皮甲卫道士只是稍稍缓了一会儿，魔怔人的心态不是开玩笑的，手上弓箭但凡没破还能用的，纷纷搭起火箭朝着船上射来。 芬一阵冷笑。 佩丹国立奥术学院，是对抗宗教力量的中流砥柱，术士议会高塔联盟中，佩丹一个国家就差不多占了五分之一的席位。 作为佩丹王国最顶尖的全能型人才，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术，芬经验丰富，他甚至是大学通用教材《术士战地素养》的编撰者之一。 至今这本书依然还在印刷出版，为佩丹国立奥术学院所用，只不过划去了某个人的名字。 芬本应该是让宫廷画师描摹成油画，挂在教学楼走廊供人瞻仰的，最后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元素魔法无疑是最简单的魔法，通过魔能材料施术，和通过自身施术，分两种难度。 前者是最低级的，往往只能生成相当有限的元素，并且对“专注力”消耗极大。 只是芬称之为专注力，在无数体系的西大陆，有着无数种说法。 到达了后者，才是登堂入室，对于芬来说，所有事物都有根源性的总出发点，像是存在着一根根隐介藏形的无貌之弦，只要拨动这些弦，便能从更深的维度影响现世，奥妙无穷。 芬根本不需要像卡罗索一样念祷文，也不是真正意义上通过自身施术，而是把所有存在于自然元素中的弦作为媒介，在拨动间，使得他能调律部分自然。 溶洞外刮着狂风暴雨。 七八十支浸着油布燃烧火焰的箭矢朝着船上射来。 芬只是把手对向了半空中，给自己下达心理暗示，专注力无限集中。 霎时，十几把无形之刃从溶洞外转来，只是一阵狂风掠过，所有箭矢还没射中，便已经在半空中完全分裂破碎，余下的威力还穿开了几个人，一阵血肉模糊。 马库斯思路清晰，等他们再次装弹，就彻底完了。 “所有人向栈桥前进，只要到了船下，他们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施展了！” 随着马库斯一声令下。 武装到臃肿的牧师动作毫不笨重，提着钉头锤快速奔来。 LX. 死灵术 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家伙接近，甚至不惜摧毁栈桥，届时李思特他们回来，也只需放下小船接应，或是他们游过来撒下绳网。 又是几发风刃狂爆掠过，T型栈桥上的木板阵阵开裂爆为木屑，断开了四米多长的缺口。 这些重装牧师根本没有办法跳过来。 马库斯默念着祷文，只见栈桥断裂的地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枝芽，紧接着疯涨出无数粗壮藤蔓，硬生生搭起了一座藤桥。 满脸是血的芬眉头紧皱，既然是永恒教派的神官，懂一些术也不是稀奇事。 沃尔曼提着巨型战斧跳下了栈桥，既然是他妈的亚兰人，宰几个大块头有用的，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了。 他狂冲而去，迎着二十多重装牧师也直接上了，将战斧反握，用后面的重型铁块直接猛砸一个人的头盔。 砰！砰！砰！ 沃尔曼疾风骤雨般的猛砸，把几厘米厚的龙面兜鍪都砸得凹陷了一大半下去，按理来说脑袋也被挤压在里面爆掉了才对。 马库斯冷笑着。 这些牧师都是被龙主的奇迹“祝福”过的，只要还剩下足以支撑身体活动的部件，脑袋爆掉，还能战斗。 他们的重甲内也还有魔纹构筑特化力量，从亚兰本部来的牧师，可不是什么杂兵。 砰！ 兜鍪凹了一半的牧师一记钉头锤猛砸在了沃尔曼的腰上，把可以抵御金铁的鳞甲都给敲碎，渗出鲜红的血浆。 其他牧师可不会只在一旁看着，纷纷围过来，有的用钉头锤，有的用链枷，朝着沃尔曼身上招呼。 频频破甲，沃尔曼浑身是血，即使如此也生生扛住了。 “操你妈的……” 沃尔曼铆足浑身力气一挥大斧，当即弹开了好几个牧师。 这些魔怔人的战力单个挑出来都猛到不行，何况是二十多个聚在一起。 沃尔曼也发了狂，直接扔下了长柄斧，两手空空，此时一个牧师持着钉头锤砸来，沃尔曼硬是生生捏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抵着这牧师的肩膀。 这些重铁板甲极为精良防御密不透风，既然不能从外部摧毁，那么内部呢？ 那一幕太过残暴以及野蛮。 沃尔曼扯着这人的手，活活把肩胛骨都给扯烂，所有筋肉也被掰断，连同着相对脆弱的衔接处，把整条手连同臂铠一起撕了下来。 沃尔曼狂暴的用着这“自定义链枷”，开始猛抽另外一个牧师，把他的钉头锤都给打下来，然后依然是放弃了武器，一记猛扑将其压到在地，用恐怖的体重死死压住，两只手直接摁上了脑袋。 竟然…… 生生摘了下来，像炮弹般向一个牧师投掷而去，将其砸下了水里，以那身板甲的重量，只能活活溺死。 终于减员了两个。 饶是如此，但双拳难敌四手，没有一个牧师是好易于的，又纷纷围了上来。 海伍德也坐不住了，船上的骨干一直都把自己当工具人，实际上不是自己废物，只是他们相对来说强多了，自己多少还是有一些用武之地。 海伍德也从船舷上跳下来，然后……摘下了头盔。 “海伍德老爷也要战斗了？” 沃尔曼知道海伍德的身份是不能见光的。 “只要全部死了，没有目击者，不就完了么？” 只见海伍德的头上顶着黑色的山羊犄角，血红色的皮肤，然后，竟然长着三双眼睛，每只眼都是诡异的金色，嘴角还有着一对虫子般的口器，咧开嘴来两排牙齿和锯子一样。 不只是那些牧师，连同马库斯也是神情一滞，难道说龙主的指引，是这个生物？无论是西大陆，还是其它哪里，闻所未闻，倒是和邪恶书籍里记载的魔鬼无比相像。 海伍德没有用任何武器，朝着一个牧师扑了过去。 马库斯本想活捉，但现在可不是时候，也只能任由这牧师杀了，多少能带尸体回去。 牧师的钉头锤向海伍德脖子砸来。 然而，那场面过于诡异。 海伍德虽然是低等恶魔，但也是实打实的魔族。 只见他的肚皮连同胸膛完全撕裂开来，形成一张无比骇人的血盆大口，层层叠叠的几十排尖牙密集到让人恐惧，中心处还有着伸出来的骨刺，要怎么恐怖怎么恐怖。 海伍德直接眺上了这个牧师的头顶，胸腹开裂的大嘴将其头颅完全没了进去，牙齿疯狂的咀嚼着，但这对防护的铁甲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有这个牧师本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 大嘴中心的骨刺，疯狂生长着，刺入了龙面兜鍪用来视物的两个孔，然后穿入了他的脖颈，在五脏六腑内翻涌。 直到这牧师完全失去行动能力，海伍德才罢手。 砰！ 海伍德的一只手臂直接链枷砸断，但没有一滴血流出来，这只手只是散成了红色的沙子。 他堵住肩膀的断口，连续后退好几步，自己还是太勉强了，要是自己的上司，士官长在这里，这些家伙哪能这么放肆，几秒要不到就拿来下酒了。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想必已经行军到更远的地方了，只留下自己一人在这未踏之地。 二十几号牧师个顶个的猛。 后面还有几十号能动的宪兵和卫道士。 他们此时已经全部朝着船这里冲过来，眼看链弹马上就要装填完毕，但这么近的距离调试射击水平角已经时间不够了，也会误伤。 芬不得不开始动用死灵术了。 依旧是之前的景象，芬身旁慢慢走出一个他的幻影，但这幻影是完全的幽紫色雾气，刚刚走出来，便化成一阵紫雾。 这紫雾仿佛有着生命一般，快速没入了岸上所有死者的尸体。 因为要操控的数量差不多到了临界值，芬开始溢出黑色的鼻血，“专注力”在迅速消耗着。 只见两百多号已经成烂肉和残骨的人从地上爬起来，缺损的部位长出黑色血肉，眼睛完全是幽紫色，已经不分敌我，狂奔过来见人就杀。 它们的体能也获得秘力加持似的，暴乱了起来，对着之前的友军用牙齿撕咬，部分遗留着生前本能，还能挥动武器。 “什么情况？” 一个宪兵转过头来，直接被吓衰了，当即被一个还魂尸咬中脖子，狂喷鲜血。 剩下的人士气也完全崩溃。 “死灵术么……” 马库斯看局势快要逆转了，连忙叫喊那巨人的名字。 这时候负伤的痴呆巨人也重新站起身来，口中说着不能称之为语言的呢喃，生命力超乎想象的顽强。 这巨人依然是那么夸张。 密港里还有几艘停着的半报废船，巨人大吼着扒在船上，连同着船舷护栏金属掰下了十米来长的大木扳作为武器，对着还魂尸大军狂扫。 这时候。 在密港外的阿彻尔进都不敢进来，太你妈吓人了。 这时候阿彻尔听见马蹄声。 是李思特他们回来了。 LXI. 神官 痴呆巨人抡着船舷断板横扫四方，芬所役使的还魂尸根本不是对手，一猛子甩过去噼里啪啦二三十个还魂尸全部抽成肉酱，再也无法行动。 即使周围的还魂尸扒上了这巨人身体，那些撕咬和刀斧挥砍也不痛不痒。 还魂尸一批又一批被毫不费力的干掉。 芬的策略已经失利，他的本意是让这些还魂尸把二十多号牧师缠住，让沃尔曼和海伍德更好动手，他们是处于绝对劣势的。 眼见局势越来越糟糕，甲板上站着的海盗下去也是送死，他们用燧发枪射击着下面的牧师，但对那重甲没有丝毫用处，只是打出一个浅浅的印子。 但这些还魂尸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再加上沃尔曼和海伍德，所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芙玛克卿的链弹已经装填完毕。 芬有了打算，无需动用冥界石碑，胜负已定。 那巨人只是在硬撑着，重炮射击的霰弹已经让他受了重创，自己只需要补上一刀。 重炮虽然无法调整横轴方向，但十八门齐射，那巨人的块头再怎么也要挨上一发。 “发射！” 随着芬一声令下。 十八门火炮再度齐射，响声震天，硝烟弥漫，那些链弹射在海蚀崖壁面上嵌了进去砸出大坑，爆开无数石屑，整个溶洞仿佛都在微微颤动。 那巨人的体格完全就是活靶子，加上在岸边抡着木板乱动，当场遭了一发重的，离心力加持的旋转链弹一瞬内穿透了胸口右方，溅出淋漓肉块，血浆飞裂，通过差不多八十公分的大窟窿，可以看到后面的风景。 冲击力余波也把脏腑全部搅乱，脊柱也已经被折掉，上半身有些歪斜的耷拉着。 然而…… 砰！ 难以想象那是怎样恐怖的生命力，依然抡起大木板，把最后几十个还魂尸都拍成肉酱。 芬深知这巨人只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抬起一只手臂，缭绕出一丝丝紫雾，缠绕成丝线，飞出了一只只黑色的渡鸦。 转眼间，群鸦风暴已经将这巨人团团围住，这些咒力所幻化的黑鸦，完全就是猛禽。 巨人怎么挥手也拍不散，上百只的渡鸦开始顺着他的伤口，开始啄他的肉，本来就被打成筛子的他发出极度凄厉的吼叫，还有二十几只渡鸦进入了胸口的大窟窿，在内里扑腾啃食。 片刻不到。 本就重伤的巨人彻底断了气。 然后这些渡鸦再次化成雾气，淌入这具巨大尸体的四肢百骸，生长出黑色血肉，眼睛完全呈幽紫色。 一只恐怖的……巨人还魂尸。 “把他们全部堵在栈桥上，千万别放回岸上去。” 芬有了决断。 沃尔曼本来理解不能，神他妈不能放回去，自己快要顶不住了，可看到岸上的巨大还魂尸时，他明白了过来。 砰！砰！砰！ 巨型还魂尸抡着木板，将所有残存的宪兵和卫道士全部拍得稀烂，朝着栈桥处奔来，已经完全被芬所控制。 “赶快退回来！” 马库斯依然是面不改色，朝那些牧师命令着。 但是芬哪里会给这个机会，他的体能虽然跟迈卡不相上下，但可不包括灵体。 一个芬的幻影从他身旁走出，一模一样。 随后，“芬”大手一抓，从海面上吸出三道碗口粗细的螺旋水柱，汇流到掌心间，不断的凝结极冻成坚冰，直至压缩到比金铁都还要更为之坚硬，呈半透明深蓝色冰晶巨剑握于手中。 芬曾经也是贵族，略懂一些剑术，虽不说登堂入室，但混个白银级冒险家没有问题。 幻影轻盈至极，在空中踏了几步，绕到了一群牧师的后方。 芬不是要杀了这些牧师，只要堵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幻影完全由咒力构成，脚尖往前轻踏一步，冰霜开始从栈桥上蔓延而去，几息间便铺成了一张毯子，经过那些牧师的脚下，冰丝开始顺着铠甲生长盘踞，凛冬般的寒气像是把重铠都冻脆了似的。 这群牧师行动滞缓下来，但在魔纹构筑特化过的力量下，硬是生生挺住，继续往芬的方向过来，只是速度要慢上不少。 坚冰巨剑被芬捏在手中，这灵体倾注了不少咒力，气力不可小觑，在这些牧师被弱化的情况下，冰晶巨剑猛挥，重甲被施加了脆性，裂痕都被砍出来，斩动之间将眼前牧师全部逼退。 沃尔曼也在助力着芬，重新捡起巨斧，拖住后方牧师，让中间的被全部堵死。 这时候巨型还魂尸也在芬的役使下猛冲而来。 虽说一心三用不可能做到，但在不追求精准的情况下，芬有这种能耐。 芬役使巨人的同时，幻影一边挡住牧师，他本人则在发号施令。 “用火枪朝神官射击！” 这样一来，这批人就已经完了。 芬本人也端起一柄火绳枪，和甲板上的海盗一起朝着马库斯开火。 砰砰砰…… 硝烟弥漫。 巨人还魂尸已经冲上栈桥，马库斯带来的最高战力，却一下子为芬所用，根本不需要武器，抬手间便掀飞一个牧师，扔进海里活活溺死。 钉头锤和链枷砸在它身上，根本无济于事，此时此刻重型装备反而成了催命鬼，五秒都不到，全部被掀进海中，无一生还。 马库斯。 已经变成了光杆司令，没有手下助阵的他，貌似只是一个双眼失明手捧经书的普通老头。 火枪齐射。 但依然是因为某种强运的缘故，一发子弹也射不中他。 芬眉头紧皱，这神官可是陷入了绝境，竟然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终究是……没有智慧的东西。” 马库斯平静说着。 溶洞之外。 阿彻尔已经接应到了李思特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来，下着暴雨一路泥泞，一群人衣摆上全是泥点。 阿彻尔看大部队集结，大活儿即将告成，黑帆全员汇聚，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输。 当李思特进入溶洞，看到这炼狱景象也是一怔，比蓝湾港那次都还要惨烈，这一地的滔天腥臭味儿，应该是这批人正面硬刚了十八门重炮。 芬大将军靠谱至极，教廷魔怔人都生生杀光了，但好像还剩下一个。 马库斯捧着经书单手负背而立。 他已经成了光杆司令，无人可用，只身被东海域恶名昭著的黑帆海盗团包围，陷入绝境。 但是…… 他微微抬手，无形之力从战场倒下的尸体侧抽出几柄铁剑，凌空朝着他手上飞来，然后折断所有剑的剑刃，只留下一柄带剑把的紧握在手中，其它钢铁剑刃螺旋状被扭曲到一起不停翻搅。 随着他口中默念祷文。 粗大树木根茎将巨人还魂尸的脚缠住。 马库斯的螺旋剑轻描淡写的挥出，暴出一道摧枯拉朽的螺旋剑风。 五米高的还魂尸瞬间被劲风搅成肉屑，榨成碎末，湮灭风中，不见丝毫残渣，归于虚无。 LXII. 冷冽港的马库斯 海岸上伏尸数百具，血流成河，溶洞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之前被黑帆大副折裂的火箭，有一些落在了周边的半报废船上，随着点燃破布以及箱子在内的助燃物，燃烧起熊熊大火，炽热无比。 火星在整个溶洞中飘零。 只需杀掉这最后一个人，就可以成功出海。 李思特有着极度不祥的预感，满地的血浆尸体，开阔的海岸平地，大火燃烧的巨船，溶洞外的狂风暴雨，把符快要叠满了，像是他妈的博斯战场景。 一道惊雷落下，闪光刹那内贯彻天地。 马库斯，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眼角有着皱纹，他发丝干枯，双目完全浑浊失明，恐怖的金属下巴和满脸划痕无论什么表情都不会显出神官的和蔼，他穿着锁子甲，屹立在海岸之上。 芬不曾想此人竟然藏着这种本事，他见李思特接到了货，也放下心来。 “我是教派的祭祀人员，手上不应沾染鲜血，既然到了这一步，那也没有办法了。” 为了保持感应龙主所需的通彻，必须避免染血，除却所有杂念。 但带来的都是一群饭桶，马库斯不得不亲自出手。 李思特一行人纷纷下马，要不了多久就乘船起航，这些马也只能丢在这里了。 马库斯双眼瞎掉，却有着天人合一的心眼神通般，通过术力感知周围，察觉到了卡罗索和歌莉娅，还有那个人的气息。 最终。 他感应到了莫里森手里拿着的魔能剑。 “扎哈克已经败了么，果然如此，始终是太年轻了，靠不住，如此高位，竟被海盗所杀。” 马库斯手中妖异的螺旋剑依然在翻搅着。 帝国王廷之中权臣当道，故吏无数，尾大不掉，为提拔门生，派些徒有虚名的人来，误了国事。 所谓剑王的学生，不过学了三招两式，而帝国竞技场高手，不过月度亚军，若是年中九月大陆会武的亚军，那才能让人高看几眼。 火光冲天，狂风暴雨。 马库斯一个人，在黑帆十二位骨干，上百名船员，以及两个外援的围困中，丝毫不惧，面无表情。 李思特舌头顶着腮帮，这个老头挺他妈拽的啊，扎哈克亚兰中将都靠不住，你这上了岁数的老头靠得住是吧，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虽说刚才砍巨人那手是有些炸，但黑帆全员在此，天皇老子下来了，也要被扇两巴掌才走得了。 “本来琢磨着，念你有些年纪，哥几个大发慈悲饶你一命，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了。” 李思特有些不屑，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这老头还能嘴硬，眼睛都瞎了，能牛逼到哪里去。 “是么……” 马库斯紧握螺旋剑，不置可否。 李思特对莫里森使了个眼色。 莫里森也不废话，他飞刀箭矢都已经用完，靴尖一撩，地上尸体侧的短柄斧腾于空中被他握住，向马库斯投掷而去，空中狂转不停，威力惊人。 他的准头自然不用多说。 而芬此时此刻才发现了马库斯之前没有中弹的原因，他的身体周遭缭绕着无形力场，任何东西进入都会偏移开来。 莫里森的斧头也是如此，从马库斯身边擦过，没造成任何伤害。 那把螺旋剑，也是借着这力场在翻涌。 “嚯？” 莫里森升起些许兴致。 精神极度萎靡的卡罗索完全吊起了精神，瞬间生龙活虎，手中握起雷枪朝着马库斯爆射而去。 马库斯默念祷文只是为了示以龙主尊敬，现在情况特殊，他手中疯涨出木桩，为他抵御着雷枪的威势。 刹那间粗大木桩被电得焦黑，马库斯则毫发无伤。 “我知道这号人，他是旧亚兰猎巫机密处的士官长之一，帝皇没杀光这些人，被永恒教派庇护，快走，只能拖住，你们绝对胜不了他，马上着手起航。” 卡罗索知道有神官会来，没想到是这号人物。 “旧亚兰猎巫机密处？” 李思特听说过，旧亚兰君主听信谗言，为炼制肉身不朽的秘药，捕杀魔女，这个机密处直接面对君主，有着最高特权，不仅是猎巫，秘密监视，情报工作，唬人得很，在旧亚兰只手遮天。 没想到改朝换代了，残党还在教廷里受到庇护。 “竟然知道我的来历，真是不简单，只要交出那个丫头，再让我带走那只恶魔，这事就此揭过，你们可以继续做海盗。” 马库斯平静说着。 “给你脸了是吧？” 对李思特来说，海伍德工具人无所谓，但吃到黑帆嘴里的肉，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奥克斯狂袭而去，手持特大刀，一刀挥来，重若千钧。 马库斯手握螺旋剑，他双目失明，但通过蔓延的力场波动，了然一切。 火花如瀑。 螺旋剑翻搅着特大刀，以马库斯的胳膊，竟然扛住了奥克斯的一击，而且还是单手，疯狂的搅动把特大刀刀刃烧成烙铁冒出浓烟。 李思特只觉不敢置信，究竟怎么做到的？ “万事万物都有弱点所在。” 马库斯靠的自然不是靠臂力，而是靠术，术的力加持在了螺旋剑上，他是一个魔剑士，精通御物奥术和木系元素魔法，剑术也臻至化境。 永恒教派深知抓捕对象的重要性，派出了真正的……一流强者。 根本看不见的无形力道扩散而来，先是摁压住奥克斯胸背处的鱼鳃，然后刺入其中撕开几道口子。 “只要找到弱点，所有事物都不堪一击。” 马库斯空出的手将经书放进锁子甲里，一记力斩，特大刀直接被弹飞，奥克斯连连后退，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旋即马库斯大手一扯，三百斤往上的特大刀被吸回来，单手将其握住，刀刃也随着剧烈吱呀声，被无形之力绞成螺旋。 一把特大螺旋剑声势骇人，周遭气流紊乱，爆出劲风。 马库斯一剑斩出，风力……呈直线绞杀而去。 莫里森深知威力，他掏出鞭刃乱舞，尽数格挡。 雷恩夏迪等人也不敢怠慢，用铁器将自身护住。 一时间铿锵之音连绵不绝，马库斯前方的地面像是被开垦了一样，翻绞出怪异的轨迹，切开层层旋涡状沟壑。 但没被挡住的地方，十多号海盗爆成血雾，凄惨至极，本就涂炭的海岸又增添上几分血腥味儿。 巨船燃烧着，火光冲天，溶洞外雷声大作。 像踏着无形的阶梯，马库斯缓缓踩着术式施加的“力量薄板”，一步步走到空中。 “就连徒手杀龙的帝皇也会有衰老死亡的一天。唯有岁月，抹去万物，归于永恒！” 马库斯念着祷文。 元素魔法，粗壮树枝从他脚下疯狂增生蔓延而出，成为近百道木桩尖刺，向李思特一行人袭杀而去。 “操你妈的……” 李思特终于意识到，黑帆，对上了创立以来，最恐怖的一个人，没有之一，因为这桩大活儿。 李思特出来混，讲究三个原则，总结下来就是，人狠，义气，兄弟多。 大伙儿都在，一个神棍都干不过，这些年白混了。 “永恒与时光之主，算个碉，谁的话我听不顺耳，一样不给面子。” 李思特掌心溢出鲜血，剑尖刺破皮肉。 君临剑，远不是只能用来招架的。 LXIII. 猎巫机密处 在西大陆，术延伸出许多种类，除却占星、预言、魔纹构筑、灵能阵列等等延伸出来的杂项分支外。 用于即时战斗的主流分为三类，繁杂特殊的其余方式太多，难以讲述。 第一类是奥术，施术者真正依靠自身的智慧，依靠无数先驱者奠定的经验，摸索出一整套特定的思考方式和施法材料的搭配，通过仪式制造出神奇效果的技巧。 奥术使用者大部分都是无神论者，推崇事物的客观规律，是对抗宗教力量的中流砥柱。 第二类是法术，这一类的施术者往往都有着先天的优势，种族或是血统，亦或是染上某种疾病，比如猩红热远古病菌所产生的吸血鬼。法术不涉及任何材料，不需要任何仪式，自然而然的就能施展出来，并且难以复制。 最好的例子就是大陆最西方居住的高等精灵，亦或是隐于山野近乎绝迹的德鲁伊，这类种族往往都侍奉着自己族群独有的神明，也不乏先祖崇拜的风俗。 第三种则是咒术，比前两者，更专注于从意识精神的层面而扭曲现实，借助一些邪恶的外力，也使得比另外两类吊诡，在正式场合是禁止被提起的，无论是死灵术，诅咒，降头，黑魔法，都显得有些不符合普世价值。 术士议会高塔联盟并不禁止对咒术的研究，但把咒术用于政治目的或者犯罪，会被除名，并列入加急名单。 元素魔法是比较通用的术，无论是奥术的塑能，法术使用者天生自带的元素亲和，还是咒术师的元素改写，总能用不同过程得出相同的解。 而一些宗教所推崇的“奇迹”不在讨论范围之中，玄之又玄，毕竟这些人已经是属于魔怔人的范畴。 马库斯年轻时对奥术着迷，并且对运用术力操控物体，使其悬空或者移动的御物奥术，有着惊人的天赋。 但在其它术式上，马库斯却显出了迟钝，以至于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练习御物奥术。 在长久的钻研之后，马库斯在这种术上登峰造极，已经摆脱了只能控物的基础，并进行了拓展，能更为精准的操控力，甚至做到他人难以想象的事，将这种本来用于操控物体的覆盖力，包裹力，凝为更薄更锋利的作用力进行切割，亦或是用这种术雕刻石像，其中的精确度其他人根本无法复制。 随着猎巫机密处的创立，年轻的马库斯很快被选中，成为“猎杀魔女”镇压运动中的一份子。 这场运动一开始，的确是搜查到了不少女性咒术师，也极为强大。 马库斯意识到仅凭自己的本事，无法打倒这些咒术师，必须要更进一步。 在对其它术式迟钝的情况下，马库斯不得不把眼光投到最为基础的元素魔法，但碍于天赋有限，最好只专注于一种元素。 最好是能和御物奥术，相辅相成。 一番斟酌后，其余元素都不适合自己，要么是缺乏杀伤力，要么和御物奥术不能配合，杀伤力最强的也能配合的，重量过载，超出御物极限，运用起来会透支精神力导致昏厥甚至是死亡。 最后他选择了木系，轻便，杀伤力也适中。 在猎杀魔女的常年征伐中，随着猎巫机密处权力如日中天，外来宗教势力也成为了镇压对象，马库斯在其过程中被“苦痛奇迹”宗教抓捕到，进行折磨，满脸刀伤，酸液浇进眼睛，最后被卸掉了下颚。 但是最后没有死成，援兵及时赶到，将其救出，并让机密处的魔纹构筑大师进行紧急补救，所以有了金属下巴。 在其休养的半年中，因功勋显著，晋升为士官长，在每个机关成员都是好手的情况下，这三个字的分量很重。 在这段时间内，马库斯将御物奥术拓展到了极限，力场领域蔓延出去，即使双眼失明，也能做到天人合一的感应神通，木系魔法也趋于大师级别。 多年猎杀下，回过神来，剑术也已大成。 当重回猎巫机密处时，这个机关已经变成了西大陆最为凶暴的组织，只手遮天，每个士官长都是旧亚兰万里挑一的强者，犯下了无数杀孽，而机密处总长，名字已经要比国王来得响亮了，闻风丧胆，人们不敢提及。 而随着势力扩张，引入更多人巩固权力，渐渐的已经失控，杀良冒功，进行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羞辱与折磨，藐视法律，机密处的成员随着贪婪和欲望全部变成了狂人。 而功臣之一的马库斯深感罪恶，想要走人可没那么简单，那会被视为反对猎杀运动，而遭到诛杀，连坐制度会导致家人都被发配至北境大监狱。 北境大监狱，那可比死亡还要骇人。 机密处总长，是个极度恐怖的男人，被称作西大陆最危险的人之一，没人敢反对他，哪怕是在内心默念，那种压迫力已经把国民逼到了洗脑甚至是思维崩溃的程度。 在无与伦比的震慑力下，马库斯也被架了起来，他不得不继续猎杀运动。 直到帝皇出现。 旧亚兰君主被腰斩于王座之上，猎巫机密处迎来清算，这是一场大清洗，凡是有关连的人全被诛杀，几乎所有人归案，帝皇之师带着这些犯人巡游各地处决，以昭恩威。 但依然有极少一批人逃出生天，永恒教派庇护了部分残党之外，一部分流亡四海。 机密处总长本来作为战犯，应该发配北境受一生折磨，但此人影响深远，不死不安民心，尸体至今依然在帝国都城的博物馆内展览供人观赏。 而机密处副长则代为受过，在北境监狱里受到特别照顾，求死不能。 但流言说，在十年前的暴乱中，这名副长逃了出来，如今下落不明。 马库斯被永恒教派庇护之后，在永恒教派的教义之下，试图以岁月洗刷曾经罪恶。 但罪恶这种东西，是观念问题。 直到，马库斯成了……魔怔人。 烧蚀的巨船大火，狂暴的疾风骤雨。 马库斯通过术式施加的力量薄板，甚至能让他在空中自由走动，过于灵活和恐怖。 通过木系元素魔法延伸出来的树桩，在力场的加持下，飞也似的扑来。 奥克斯的呼吸系统受到创伤，用背后的特大剑试图抵御方才的螺旋剑气，但创伤之下无力挥动，被绞出十多道伤痕溢血。 他此时已经体力不支，即使铆足全身气力用剑挥砍，也挡不住这些疯涨的木桩，一根巨大尖刺穿入侧腰，芬见此景，将用咒力网线将他拽入了海中，继续下去，奥克斯会死在这里。 树桩接着穿过马匹，当场暴死，马库斯踏步空中，特大螺旋剑挥动间，这些树桩裂为木屑，铺天盖地杀来。 LXIV. 力量领域 “他妈的……什么情况。” 雷恩直接被打傻了，这个人猛到不可思议，木屑疯狂溅射而来，像是炸开的火药桶碎片，他用爪子撕溃迎面而来的木屑，但数量太多，有几片刺入肉里，还有一块大的穿进了他左腿。 独眼龙和刺青大汉带着其余海盗连忙躲到马匹后面。 岸上还有三十多匹马，此时鸣叫不止，陷入恐慌，被这些海盗作为掩体，这些马的体型完全成了靶子，碎片全部扎过来，像是在碎玻璃堆里打了滚似的，血肉淋漓，发出痛苦嘶鸣，虽然还没有死，但也全身流血，离生命结束已经不远了。 夏迪和斯万抵御着那恐怖的螺旋剑气，但在其无匹劲道之下，手上铁器都被绞得扭曲，余威穿伤胸腹，剜出螺旋状的伤口。 要不是沃尔曼横冲而出，大斧挥动下，拖住了马库斯一刻，恐怕自己两人已经死了。 “老子最恨亚兰人，然后是神棍，你他妈把符叠满了。” 沃尔曼拿着巨斧向马库斯头上猛砸，但他周遭的力场太过诡异，即使是沃尔曼的巨力也被偏移分散力道。 还没砸中马库斯，三百斤往上的特大螺旋剑将其斧头接住。 然后竟然在旋转嗡鸣中，随着火花乱溅，生生将斧头刃面烤到融化，变成金红色的铁水向地上浇灌，熔出了坑洞。 沃尔曼惊了，太变态了吧。 而特大螺旋剑的剑风气流，生生掀飞沃尔曼手臂上的几十块鳞片，一时间血肉模糊。 沃尔曼在之前对战牧师中，本就杀到红了眼，手掌朝着马库斯脑袋摁去，不信这样还不能杀了他。 莫里森深知，这个神官比扎哈克强了不止一个级别，虽然职位在教会里只是神官，比起主教和大祭司之类的地位差远了，但却是真正的重量级。 猎巫机密处么，有点东西。 除了自己和芬，还有李思特的诡异器具，船上这些人有本事，但也不是对手，上多少个也被杀。 必须出重拳。 沃尔曼这么有洞见的人，死了着实可惜，而他现在这样的莽夫打法，完全就是送死，下一秒就会葬身。 海岸上送葬了太多宪兵和教廷的卫道士，武器也五花八门，虽然莫里森暗器用尽，但鞭刃一挑，从地上挑起几十把武器腾空。 那技艺太过花哨，似乎是杂技一样。 斧子，弯刀，阔剑，钉头锤，都成为了莫里森堪比床弩臂力的暗器，他踩着这些尸体，凌空转动，不断抓住这些武器向着马库斯炮弹一样的发射。 一秒不到。 最先投掷的阔剑已经向马库斯的脑袋爆去。 马库斯根本不在意，这种东西力场自然就隔绝了，就欲挥动螺旋剑将这亚龙人绞杀成粉末。 但是…… 砰！ 后面的斧子居然速度更快，然后无比精巧的栽中了前面阔剑的剑柄，双重力道同时迸发。 本就堪比攻城弩的力道再受推力。 这柄阔剑足以将一个人爆成碎末。 马库斯通过蔓延的力场已经感知到了，怎么会有这种恐怖的技艺？ 那呼啸而来的气劲力场都无法抵御，马库斯反挥特大螺旋剑挡住将其彻底绞碎。 但是狂风暴雨般的武器接连投掷而来，刀枪剑戟如武器风暴，马库斯连连后退尽数格挡。 但这螺旋剑也是糙铁，已经裂出一道道口子。 莫里森还在继续，鞭刃挑起地上尸体的武器，疯狂爆射而来。 马库斯不得不借着力量薄板在空中闪转腾挪，来避开这万千杀机的“暗器”，但莫里森像是已经知道他的移动轨迹一样。 那种技艺，根本避无可避。 即使是之前投掷出在空中爆射的武器，莫里森竟然能通过追加更强力道的投掷，来强行改变方位。 这已经不是直线攻击那么简单的事，已经在马库斯周围形成了杀戮的领域，由不同武器构成的杀阵把马库斯困住，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杀来。 这下子借助力量薄板占据制空权的马库斯，反而陷入劣势，武器甚至能诡异的从他脚下射过来。 马库斯只觉不可思议，这种身手，即使是放在当年那场恐怖的镇压运动中，也是顶级高手。 地上疯涨蔓延的木桩停下了脚步，木屑也不再飞溅，马库斯必须把所有注意力都拿来应付这边的动静，给了其余人喘息的机会。 马库斯的剑术完全也是一流，在天人感应之下，配合臻至化境的剑技，四面八方来的武器，尽数用螺旋剑弹反。 在术力加持下，他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达到了堪称恐怖的级别，即使是三百斤往上的特大螺旋剑，轻得也像是羽毛一样，在每次都精准抵挡的情况下，也快得似是幻影。 “你的心眼神通，看来也是有极限的。” 莫里森在之前的投掷中，并未用尽全力，只是想看一看这魔剑士的“算力”，这种力场虽然比眼睛好用，但当复杂到一定程度时，反而会被其本身蒙蔽。 马库斯已经被混淆视听。 最后一柄马库斯所格挡的，并不是飞来的长剑，而是莫里森本人在挥剑，他蹬踏着溶洞壁面，在以鞭刃为钩爪的加持下，已经弹射过来。 血红色的光雾拉成了一道轨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长剑么，这种东西……我已经玩腻了。” 莫里森低语着，一记强斩，坚韧的魔能剑爆贯马库斯的螺旋剑，这一斩的力道比扎哈克强到不知哪里去。 砰的一声。 马库斯直接从空中被砸到地面，但双脚硬生生稳住，出乎意料的攻击让他招架不稳，手臂隐隐抖动着，但旋即恢复过来。 李思特看神了，不愧是无敌的杀哥，自己也必须帮忙撑撑场子。 君临剑从掌心中出现完全形态，诅咒黑色雾气从手臂上蔓延直抵剑刃，然后继续扩张着，完全由诅咒雾气构筑的黑光疯涨发散。 那锋芒像是在切割着周围的光线，开始氤氲扭曲起来，像是夏日里的热浪折叠挤压着空间。 李思特左手横剑一斩，一道消融一切的弧形黑光爆裂过来。 咔！ 马库斯用螺旋剑抵挡，但剑刃直接被黑光切为两半，他的力场不仅能偏移物体，还能偏移自身，他以极快的速度凌空翻转闪开。 但螺旋特大剑已经断掉。 李思特认为他的体能也在被消耗着，武器也断了，撑不了多久。 “君临剑么，可惜你只有一把，仅有不足百分之一的力量，这种程度还差远了。” 马库斯极为识货，连名字都知晓，并不认为李思特是异度来客，不会往那方面想。这世上不乏有人知晓驾驭之术，教廷大祭司就知道方法，并且有一柄，虽然发挥不出全力作于收藏，但若是不知情者胡乱触剑，只会被瞬杀。 李思特有些震惊，旋即想通，所谓神官也是高级知识分子，不奇怪。 “看来不能留手了，执着于抓活的回去，只会让我葬身此地，必须动真格了。” 御物奥术。 只见地上断掉的螺旋剑刃被马库斯重新接了回来，形成了两半各往反方向旋转的螺旋。 风力搅动摩擦间，整把特大剑竟然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触之即熔。 木系魔法。 他周围的木作栈桥全部爆裂，再被撕开成一根根指头粗细的木针在他周身悬浮。 马库斯本人则借助力量薄板，以及术力施于自己的强大体能，在半空中疯狂蹬踏游移，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本来李思特琢磨着差不多结束了。 “还你妈有二阶段呢？” 李思特彻底服气了。 LXV. 六边形战士 双向反转的扭曲螺旋产生火焰刮出高温热浪，天人合一的感应，凌空蹬踏的诡异技术。 马库斯把目标瞄准这里最强的莫里森，三秒内，要他性命。 此时马库斯的力量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在御物奥术的加持下，木针尖刺如雨点般横贯向莫里森，他赤红剑刃挽动之际，木头纷纷碎裂，此时马库斯已经蹬踏而来。 根根木桩在阵印下穿刺而出，从莫里森的左右后方头顶上盖来，如棺木一样把他死死封住。 莫里森来不及劈开这木方，几根细小木桩再度穿来，螺旋的高温热浪，直接让火焰蔓延其上，随之而来还有树根藤蔓，朝他四肢关节捆缚而来，试图限制他的行动。 即使莫里森斩断所有的束缚，也会被火焰烫伤。 而马库斯的特大螺旋剑也同时突刺，在力场偏移的加速下，速度快到极致摧枯拉朽猛冲而来，莫里森陷入了绝对劣势。 饶是莫里森也紧皱眉头，之前和扎哈克战斗为追求速战速决耗费了不必要的体力，没有预料到最终博斯居然不是扎哈克，而是港口的这个神官。 这些旧亚兰的余孽，强的不是一点点，是狠角色。 莫里森肘部翼刃展开切断所有树根藤蔓，顶着火焰瞬息斩出三剑，撕裂木方上面的盖板暴退，暂避锋芒。 他衣摆已被火焰浸没，但反手一扯尽数消弭。 马库斯一惊，竟有这等速度？ 君临剑弧形黑光闪来，马库斯用术将自己的身位如瞬移般偏离过去，避过这不可匹敌的一击。 他深知利害，这七百年前的恐怖咒器，哪怕只是一柄剑，都有着特性，无论是什么存在，与强大无关，剑刃擦着一点就会瞬死，其锋芒诅咒更是无物不切，即使那样，斩不中又有何意义。 没有时间了，马库斯的体力并不是无底洞一般，没有尽头，无论是木系魔法，还是维持力场，以及螺旋剑的搅动，都需要消耗巨幅的体能。 他已经不执着将那人活着带回去，这批人并不好对付，稍有差池，自己会死在这里，必须要靠一次爆发来面对围困，五秒内，将此地完全扫荡！ 当即马库斯释放最后一次木系魔法。 他站在空中，木桩在周边疯涨像是架起了高台，似是火刑架，然后用螺旋剑火焰高温全部烧蚀起来。 “我真的操了……全部跳进水里！” 雷恩联系到那诡异力场，明白过来马库斯要干什么，太他妈变态了吧，第一次遇到能开二阶段的，真他妈对得起一千二金龙以及和平年代的私掠证，他尽着水手长的职责，让躲在马匹尸体后的海盗们全部拿出逃命的速度赶紧跳海，否则全尸都没有。 克劳德一直在尾方护着重伤的歌莉娅还有神秘人，他犹豫不决，这边看起来人多，但自己和李思特一行人整整奔波了一天，翻山越岭，骑马颠簸，屋漏偏逢连夜雨，还经历了和艾德蒙的战斗，体力都是快要见底的状态，他不能让跟着自己的弟兄白白送死。 歌莉娅和卡罗索已经完全不能战斗，他们从内陆跨过巨壁天堑，一路劳顿至东岸，早都被榨到一丝不剩了。 其他人，也在扎哈克的拦截战，和密港的大战中身心俱疲。 对上的却又是毫发无损，旧亚兰暴力机关的长官。 但此时克劳德也发了狠，这狼人和暗精灵他们能够跳海，这些海盗都通水性，但后面这几位重伤的可不能跳，捞都捞不起来，他之前说不求座次，也是场面话而已，就算是当海盗，也要当点名头出来。 他本人对李思特的提案也不是百分百相信，他始终追求着爵位，等着帝皇天兵杀穿贝玛，招安天国港，自己也能恢复有用之身。 “全军列阵！” 克劳德一声大吼，必须把后面的神秘人守住，不然所有辛苦都是无用功。 “太晚了！” 马库斯也发了狂，特大螺旋剑发挥最强力道，旋转撕裂空气的火焰冲出五六米之高。 刹那间点燃周边所有的柴薪，御物奥术施展到极致，力场爆发开来。 轰！ 螺旋火焰如长龙一般地毯式的铺开卷起几米之高，向八方奔流，所过之处更随着剑风拉出一道道沟壑，触之即死，碰着就燃。 克劳德手下列阵将神秘人护住，他本人站在最前方，高举盾牌。 幸好雷恩头脑无比灵活，早已经下了命令，所有海盗都放弃了马匹掩体，连同斯万夏迪沃尔曼等人纷纷跳海，虽说如落水狗一样狼狈，但性命始终是保住了。 莫里森鞭刃狂舞，但也只能自顾。 李思特将君临剑护住自身，分流火焰长龙。 轰！ 火焰完全荡开来，巨船烧蚀的火焰本就提高了溶洞里的温度，此时更是暴热，漫天的火星，一道道沟壑拉出，将海岸上的尸体都烧成了炽热的焦炭。 饶是莫里森也没有尽数化解，一些火星溅射到鳄鱼皮衣服上，烧开了几个洞，但这件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也不差那几个洞了。 克劳德这边最为惨烈，盾牌都烧到滚烫，士兵的手全都烫伤，最前面的克劳德更是满脸黑尘，狼狈不堪。 马库斯面不改色，虽然没杀死一个人，但这才开始，五秒内将此地完全扫荡，还剩最后一招。 他年少时便痴迷奥术，却没本事成为宫廷术士，青年时加入猎巫机密处，堕入深渊，悔恨终身。 如今快到迟暮之年，昔日罪恶还未洗刷，不料又要亲自出手杀伐性命，真是天意如此。 “接好了，这是我的……毕生所学。” 以马库斯的年纪。 配得上毕生所学这四个字。 他单手摊开，特大剑从掌心中脱离，缓慢悬浮于半空中，两半反向螺旋狂转着。 而海岸上所有已成焦炭的尸体，在这风力中，慢慢被卷入旋涡中心。 这些仍然炙热的余烬纷纷缠绕到特大螺旋剑之上，滚滚的浓烟冒出，在马库斯周遭，温度高到了极致。 只要一挥，必定涂炭，这可不是火焰，稍纵即逝，而是未死的余烬，吹到身上，噬肉啃骨。 旧亚兰猎巫机密处，士官长，毕生所学。 狂燃的黑与灰于风中轮舞。 “还你妈带连招的呢？” 已经负伤的雷恩从水中冒出头来，何止大活儿，巨活儿了属于是。 “操了。” 莫里森如是说着，自己不通术式，也只能自保，只有芬才能顶下来，他可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虽然从来都是垮着脸，但冷血毒辣至极，说是船上最爆裂的人也不为过，魔能工业委员会的前成员，深不可测。 芬一直没有出手，就是蓄积所有力量，等待这一刻。 他知道马库斯为脱离围困，必然会选择爆发。 芬也是一样，他等着爆发的时候，这一回只能赢，不能败。 冥界石碑太过恐怖，芬吃不准，拿来当媒介兴许会死，一番定夺后还是只能靠自己。 只见芬站在了船舷护栏上，墨色长发在劲风中摇曳，随之扯下了暗紫色长袍。 他赤裸着上半身，海上飘荡多年早已是合格的海盗体格，皮肤略显糙粝，精瘦肌肉轮廓清晰，密密麻麻虫子一般晦涩的漆黑死灵符咒在他上半身翻涌蠕动，像是有着生命力一样，那些诡异骇人的惊惧死灵图案以及神秘天体纹刻，可不是刺青。 芬取下单片眼镜，用两根指头捏碎镜片。 森罗死役术·第一阶。 解放。 LXVI. 所谓海盗 马库斯感知到了那边的动静。 芬的幻影灵体仍然在海岸上，之前用冰晶巨剑勉强化解攻势。 似是移形换影。 “什么？” 马库斯有些不敢置信。 从船上到栈桥再到海岸的距离，有上百米。 瞬息不到。 芬本人已经和灵体交换位置，灵体瞬间爆裂，芬本人突然而至，身上的死咒符文涌动。 马库斯没有怠慢，余烬螺旋大剑猛挥，使出全部术力。 霎时间黑尘弥漫，高温如炽，遮盖所有光线，但是余烬覆灭之处，都借着风力狂燃，片刻就能将人吞噬殆尽。 芬浑身咒文涌动，死灵以及天体图印绽放着血光，将其皮肉撕裂，流出血来，将其全身符文激活。 这个状态会极剧消耗专注力，他也是属于压榨体力爆发，芬的鼻子溢出黑血来，他明白也必须速战速决，只要挡下这神官最后一轮爆发。 马库斯只会被…… 正义的围殴。 森罗死役术·第五阶。 解放。 幽紫色的雾气竟然化成千百亡灵嚎叫而出，汇聚在芬的手臂上。 “灭！” 为了下达心理暗示，以至咒术役使自己所奴亡魂，芬铆足全力向前挥出一拳。 这些亡魂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量变引起质变。 苦痛的亡灵翻涌成一条长河，向空中余烬撕裂而出，伴随着如蒸汽呼啸的尖锐哭嚎，破裂这滚烫灰幕。 马库斯的攻势全被撕破，这长河的咒力无比恐怖。 亡魂直灌马库斯本人，这个状态下的芬，想要如提线木偶般操控他人，根本不需要此人死亡，只要暴灌入体，术力在其四肢百骸烙下咒印，能够直接暴力控制。 芬极少这样战斗，他更倾向于取下某人一滴血和发丝，用咒术方死，但那样需要消耗很多材料还要充裕的准备时间。 马库斯见状，疯也似的挥动特大剑，将暴灌而来的亡灵长河通通绞杀成粉末。 螺旋余烬剑风在马库斯的爆发下，被拔到了最高强度，无人能避，无人可躲。 森罗死役术·第六阶。 解放。 芬被这余烬烧蚀得全身溃烂。 马库斯本以为得手。 但芬的身影幻化成了一只只渡鸦向马库斯扑腾而来。 马库斯一剑全灭。 他击中的只是芬的灵体，他本人已经站在另外一侧，与灵体互换位置，移形换影。 “差不多了……你就，到此为止了。” 芬单手摊开，第七阶，解放。 所有死咒符文朝他手上汇去，这次挥出的不再是亡魂，而是数不尽的枯骨苦痛扭曲缠绕在一起，骷髅头盘根错节，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轰！ 马库斯余烬螺旋剑狂挥，黑与灰的焦炭在剑风下，撕裂烧蚀着这条枯骨长河。 砰！ 当马库斯最后一斩，绞裂所有的骷髅时，剩下的体力已经在预警了，气息开始紊乱起来，快要见底了。 马库斯身经百战。 经验恐怖到令人发指。 他必须保存最后的体力以来杀出重围，离开此地，回教廷通告，再遣强兵。 螺旋剑不再转动，操控这三百斤往上的东西需要消耗巨幅体力，当即被马库斯抛弃。 马库斯用力场从地上抽出一柄普通长剑，严阵以待。 芬见状不再透支体力，自己也差不多快到上限了，身上死咒符文不再涌动，擦掉了鼻子上的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马库斯已经是强弩之末。 接下来只剩下……正义的围殴，马库斯必死无疑。 落水的其他海盗全部游上岸来，刚才的阵仗真他妈恐怖，但是看这神官的样子，也到极限了。 不到一会儿马库斯就被海盗团团包围，投来和善的目光。 斯万和夏迪负了些剑伤，沃尔曼也不好过，雷恩被木屑刺中的身体还在溢血，也纷纷围过来。 “不愧是芬大将军！太猛了！” 雷恩在黑帆混了五年，也没看芬露过这手，这次的确是遇到了黑帆创立来最变态的敌人，没有之一，什么叫六边形战士，能抗能打能奶能拐加高贵的范围伤害，这就是佩丹国立奥术学院高材生带给雷恩的底气。 莫里森没有废话。 快步上前一刀试图瞬杀。 但马库斯体力还剩下，没有见底，他不再用木系魔法，也不浪费术力制造螺旋，不浪费任何一丝体力用来大规模攻击，只凭力场和普通长剑，以剑技和身法逐个击破杀出重围。 马库斯瞬移一般受身闪过，猛剑一挥。 莫里森没想到此人还有余力，展出翼刃挡住，身形倒退好几步，眼皮抽了抽，不愧是猎巫机密处的人，太过老辣，完全换了另一种战术。 “你们不要擅动，这神棍还有余力。” 莫里森对身后一群跃跃欲试的海盗命令着，此时马库斯依然是一流强者的水准，不是喽啰能碰的。 马库斯策略从屠杀改成突围，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群海盗逼到这步。 “自杀吧，别让哥几个多费工夫，反正也是死路一条。” 雷恩嘶了一口气，腿上木屑扎中的伤还在作痛。 马库斯明白，突围成功的几率也有限。 “海盗么……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曾经也剿灭过许多匪盗，让你们说话最管事的出来。” 马库斯再无之前神官地位的风轻云淡，神色恐怖，杀意浓烈，仿佛重回了数十年前的旧亚兰，变成了一台杀戮机器。 烧蚀的巨船，溶洞外的风暴也接近尾声，只剩下细雨。 李思特冷笑着。 “你想要说什么？招安的话还是免了，人……我是不会放的，我这里所有人身上案子通天，你扛不住。” 李思特冰冷说道，大局已定。 马库斯心沉了下来，旋即改变策略，深知海盗这种生物，和地痞流氓无异，只要一激，会为莫须有的东西送命。 “看来你是这艘船的船长，现在的确围困了我，但任何过来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还有余力，我会死，但也要拉几个垫背。大的不出面，让小的来顶事，像什么话？你这样也算出来混的？” 马库斯的意思很明显，开始玩起道上的那一套了，心智也恢复了当年的阴狠，在激李思特一对一，只要杀了船长，这群利益熏心的匪盗，必然会内乱。 “你是老糊涂了？别浪费时间，哥几个一起上把他宰了。” 雷恩无语了。 李思特之所以能当船长，不是因为他多厉害，而是他的手段和决策能带着黑帆赚钱，事实也的确如此，如今一千二金龙和私掠证都已到账，有天大的本事，挣不了钱，没有好日子过，有碉用。 但马库斯的话并非没有效果，的确有人在看李思特的反应，不乏骨干，黑帆……现在船上有大货，没有魄力的人……镇不住。 李思特神情冰冷，马库斯居然这么阴，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是么……那也很简单，你还有余力，其他人上可能都会死，我们两个，真男人，一对一。” 李思特收回君临剑，显得自己欺负人，另外自己本就不擅长用剑，他掏出背后的双头链枷，从地上尸体侧捡起一把短柄斧。 所有人皆是惊骇，李思特竟然……应了。 芬极其罕见的动容，说出去的话可是泼出去的水，伸手拦住李思特向他摇了摇头，虽然以海盗的作法，李思特必须上，这算是决斗。但以聪明人的作法，尽管会降低一些威信，但大可以后填补，犯不着拼命。 “谁也不许阻拦，这是船长命令。所谓海盗，都是烂命一条，船长也是一样，我让你看看……东岸的海盗，是怎么杀人的。” 李思特完全变了一幅面目，冷血无比。 他的目光中倒映着巨船燃烧的火焰，高大的身形，粗粝的皮肤，十年之中，有六年，李思特可没有所谓的君临剑。 “来……” 马库斯看李思特中招，眼神狠毒。 芬深嘶一口气，李思特这是把黑帆往沟里带，李思特控制人有一手，多多少少捏住了船上人的把柄，他在天国港还有手下，要是他死了，后患无穷。 但此时李思特已经把话说出去，覆水难收。 李思特持着链枷，和短柄斧，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马库斯冲了过去。 马库斯冷笑着，全是破绽，不用多少工夫就能杀了他，摆开架势，也必须用上全力。 当即挥剑稍用些许术力，挥出几道无形剑气，势如破竹。 李思特借由风中残烬摇曳看清攻势，敏捷至极，侧身躲过一道，旋即俯身避过一道，已经近身，一斧头上挑挥来，但也只是虚招。 马库斯怎能看不破这种虚招，这记斧头根本没用力，管都没管，一记重刺向胸口袭去。 李思特。 常春藤名校留学交换生，应用光学系。 但是…… 亡命徒。 李思特根本躲都不躲，避都不避，反而还主动用手迎了上去，长剑刺穿了他的手臂，贯穿了肩胛骨，向胸口位置继续划着，血流如注。 双头链枷的锁链却将马库斯右臂死死绞住猛扯，使其不能动弹分毫，并将马库斯给拽了过来。 饶是马库斯也被这等狠辣延缓了些许反应，因为李思特一开始就奔着……玩命来的，动作流畅至极，没有半点迟疑。 斧头已经向着他脑袋暴砍而来了，李思特经历无数厮杀，得以在东海域苟活，速度，力量，技巧，混个黄金级冒险家没有问题。 马库斯根本就没想过浪费术力防御，紧急启用力场试图将其将其弹开。 但是已经晚了，为了视物本来就要不断消耗术力，此时他术力已经见底，紧急抽出的情况下只有余丝，只覆盖上一点，但根本抵不过李思特的猛击。 砰！ 栽进天灵盖，血浆四溅，飞到李思特的脸上，马库斯受到重创，反应已经没了，李思特又是几斧头猛砸，当场暴毙，倒了下去。 燃烧的巨船下，巨大火光照映的李思特身影显得无比可怖。 “操他妈的，差点刺到心脏了，我的命还算挺硬的。” 李思特发出大难不死的戏谑笑声，左臂耷拉下来。 哗哗哗…… 鲜血争着抢着往外流。 “下辈子记住，不要在船员面前，挑战船长威严。” 李思特还能动的一只手颤抖的从兜里摸出苍雾山脉的高档香烟。 所有人都被李思特的冷血疯狂给镇住。 刺青光头大汉连忙上前，拿出火柴一滑，给李思特点燃。 大活儿，至此告成。 李思特虽然是在玩命，但是只玩一点点，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带这些人挣钱，也握住了一些骨干的把柄，自己真到要挂了的时候。 这帮人。 会来救自己。 这就是…… 权谋。 碧蓝深处，黑帆飘扬。 金银财宝，血刃铿锵。 烧杀抢掠，目无神明。 韶华易逝…… 皆化酒肉。 LXVII. 起航 残忍的欢呼，野蛮的嗥叫，模仿着食人部落发出惊骇的吼声。 在东海域这彻头彻尾的无法地带，催生出了太多将性命系于钢丝上起舞的疯徒。 李思特唤出君临剑，此剑妙用无穷，诡异黑光拂过间，身上的伤势烧灼出奇异的黑色鬼雾，片刻间创伤便被抚平，但留下了烫伤一样的印记。 这使得所有海盗彻底被黑帆船长折服。 就如李思特所言。 这是公正的……真男人一对一。 作为这群不法之徒的贼头，李思特翻脸比翻书还快，接着和船上的骨干谈笑风生，根本没把之前的生死一线当回事。 克劳德垂着头，眼神涣散，自己和李思特今天一起从薰衣镇杀到风息峡谷，翻山越岭，又从矿井中死里逃生，一路骑马颠簸，克劳德深知其疲劳程度，李思特的状态也极差，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的凶狠与城府，现在自己也与这些人为伍，无法回头了，兴许是掉进了深渊。 李思特吩咐所有海盗打扫战场，有用的东西都带上，准备闪人了。 芬扯回幽紫色的长袍重新披在身上，林登城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李思特的威信也有了巩固，要是他死了，天国港的销赃渠道，盘下地皮的交接，他在天国港的心腹，关于宝石和石碑的用途船上骨干也各有心思，等等问题都会受到影响，新一届的船长选举必定会把所有问题全部引爆，李思特绝不能死。 芬看着克劳德身后的三个人，歌莉娅和卡罗索都是极度虚弱的状态，奇怪李思特为什么没有杀了这两个人，想必李思特另有打算，到了天国港，兴许还有重头戏。 “这地方看起来太邪恶了，速度收拾完走人。” 沃尔曼血淋淋撕开的鳞甲痛到不行，他扫视着海岸上的惨状，这种凶煞之地不宜久留，待久了晦气上身，杀人是杀人，但还是要图个吉利，两码事。 “吉祥话又有了。” 莫里森使唤着海盗去船上把自己买的紫莓水果拿下来，边吃边唠。 雷恩并不认识克劳德，看这个比哭丧着脸，似乎对美好的新生活不是很满意。 这魁梧的高大个刚才表现挺厉害的，硬是把大胸美少女给护住了，想必肯定就是李思特之前说过的骑士。 找斯万确认了一下之后。 雷恩的爪子搭在了克劳德的肩膀上。 “你说得对，但黑帆海盗团，是由李思特自主研发的一款全新商业组织，故事发生在东海域，你将扮演徘徊生死边缘的可怜鬼邂逅性格各异，能力独特的人渣，和他们一起横死街头，曝尸荒野，同时，逐步发现海盗的真相。” 这种人上船，不给个骨干的位置是留不住的，雷恩决定先给克劳德来个下马威。 “我还什么都没说。” 克劳德不知道该讲什么，谁问你了？ 雷恩觉得非常无趣，这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继芬，奥克斯，斯万，又多了一个闷葫芦。 李思特走了过来看看“货物”的情况，他已经有了打算，现在有人为质，不仅是在船上，还是天国港，都是属于任自己宰割的状态。 现在来讲，贝玛小柴进那边已经有门路了，只要按照协议内容把货送到，不过问无关的事，在亚兰和贝玛正式开战之前，黑帆一直都能有好日子过。 但是如今这种阵仗，让李思特改变主意，不排除做掉天国港那边的交接人，把人吞下来的可能。 神秘人的斗篷被雨淋湿。 李思特啧啧称奇，真就大胸美少女了属于是。 “刚才动静挺大的，你没受伤吧。” 李思特向神秘人凑拢。 神秘人看到了刚才的战斗，手搭在另外一条胳膊上侧着头，显然是有些抵触的意思。 “害，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 夏迪发现了症结所在，别说人家小姑娘了，你他妈不要命冲上去拿着斧子爆头，但凡正经过日子的人瞅着都怕。 “神他妈吓到了，叔叔我啊，最喜欢小姑娘了。” 李思特完全没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在北美疯狂“为国争光”的型男，而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浑身汗臭皮甲的刀疤脸，他还想着这不终于开始美美开后宫了么，这才地道，正确的异世界打开方式。 卡罗索早已经疲惫到无以复加，看马库斯已死，竟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神秘人立马俯身查看着，手忙脚乱。 “我擦……” 李思特傻了，要是卡罗索死掉，自己怎么赚上船来，怎么通过控制这两人渗透这个神秘人？危机感之下这妮子只会想着快点交接离开，怎么建立良性纽带为自己所用？ 赶快叫来迈卡看看情况。 迈卡已经给奥克斯做了伤口处理，其他人算是轻伤暂且不用管，下来后，通过听诊器检查了一下心音，然后撩开了卡罗索的斗篷，掀开上衣。 只见卡罗索胸腹位置有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伤口，但是被他本人用电烧得焦黑止血，其它地方还有一些感染的旧伤，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即使不怎么开口的斯万也被震惊到了，原来这个人伤得比歌莉娅还重，硬是用电把肉烤糊止血，杀来薰衣镇，又杀回去，还强撑着意识到了港口。 “圣灵教超人了属于是。” 李思特不敢置信，这些魔怔人太他妈离谱了。 迈卡检查了一会儿，极度疲惫之下心肌供血不足，心音已经有些薄弱了，感染的伤口也在加速消耗体力，必须马上打抗生素和清创，另外皮下出血和肿大的关节初步推测有败血症的迹象，还需要输送杀菌的强效药，但必须先输营养液恢复体力，再清理病灶和感染，现在已经走在鬼门关，必须立刻治疗。 但是没有关系。 “这位女士伤得挺重的，我先带她去治疗。” 迈卡收回听诊器，一本正经的说着。 “不，我还能撑住。” 歌莉娅虽然也不好过，但还能微弱的说话，她明白要是卡罗索死了，接下来发生变故难以应对，这些海盗意外的强到离谱，生生扛住了亚兰来的宪兵和神官，想必伯爵找的是东岸这带最狠的地头蛇，必须防备。 “那怎么行，可惜了这么一对……” 迈卡赶紧改口，“可惜了你这么一位丽人。” 迈卡开始刷起好感。 在歌莉娅的船员投票中，结果是各凭本事，迈卡必须狠狠捕蟹。 李思特唤来一直边缘偶比的阿彻尔，叫他速度带上墩子和副厨整点大菜。 “人命关天，总之先上船，我给你配几个助手，把这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还有伤了的弟兄都捯饬捯饬。” 李思特看战场已经收拾完毕，人也到齐了。 雷恩琢磨着是时候出海了，就此驰骋天下，纵横四海。 “最好是快点出发，迟则生变。” 芬提议着。 “原……” 雷恩还没说完。 李思特赶忙打住，“这时候你要是整这逼出，我抽死你。” 李思特捡起霜之杜鹃啼血，敲着地上的铁器弄出噪音，继续大声补充道。 “全体目光朝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前往宇宙最高港，天国港！扬帆，起航！” 李思特如是喊着。 众人皆是大跌眼镜，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谈论阔呢。 李思特虽然是理科生，但也要装装文化人，开始经典复读。 “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也不受羁绊了！” LXVIII. 魅力时间 三天后。 东海域。 没有边际的无垠大海。 海水湛蓝，万里无云，碧朗晴空。 芙玛克卿复仇号在海上行驶着，四十六米长的庞然大物撑起风帆破浪而行，颇为壮观。 从东岸到天国港，需要很长的航行时间，而所有水手，也执行轮班制，不能停下一刻。 航海过程中远远没有想象中的有趣，反而枯燥至极。 船医室。 迈卡拿起纱布和剪刀，打开了清创液剂的瓶子。 歌莉娅看着舷窗外浪涛涌动的海面出神，她美貌和报纸版画一致无二，但淡青色头发有些凌乱，没有打理，在船上洗澡，得用绳子拴着桶放下船舀海水，饮用淡水是规划好的资源，不能这样浪费。 她根本没有适应，冒险家这种职业本就也不怎么爱干净，到天国港过程中还有落脚点，那时候可以在岸上找个旅馆洗澡。 “你是第一次出海么？” 迈卡正在给歌莉娅换纱布，不愧是英雄级冒险家，兴许修习了强身健体的什么法门，体质挺好的，伤口恢复得很快，卡罗索更是他妈的圣灵教超人，已经活蹦乱跳了。 至于奥克斯，体育生中的体育生了属于是，干完仗的第二天已经能高强度工作了。 李思特按照协议，给三人单独配了个房间，其他人禁止去打扰。 “是的，根本没有尽头，让人感到不安。” 歌莉娅被芬勒令禁止乱逛，必须好好在房间里待着，但歌莉娅也能想通，这艘船的大副担心船员躁动。 但她没想到的是，骨干都他妈躁动了。 此时清创和换纱布已经完毕。 “你干什么？” 歌莉娅抓住迈卡的手腕，他的手不老实，伤口在腰上，却慢慢向上方靠拢。 迈卡战术黑脸。 “是这样的，我有一套祖传的胸口按摩法，可以活血化瘀，对恢复有帮助。” 迈卡义正言辞的说着，一本正经。 “谢谢，免了吧。” 歌莉娅感到有些尴尬，穿上衣服，准备离开。 这时候雷恩推门而入，他被一块巴掌大的木屑扎进腿里，但没有伤及筋肉，消毒包扎就可以了，走路完全没问题，此时却装得一瘸一拐，进来看病。 雷恩虽然是福瑞控，但他是狠角色，荤素不忌，惦记着歌莉娅的冒险家名人身份，就喜欢这种名气大的，带劲的。 歌莉娅正想绕过雷恩离开，但雷恩哪能给她这个机会，当即拦在了她面前。 “妹儿，大哥……没有文化，也不喜欢说话，但是……大哥爱你。” 雷恩也不装了，腿立马好了。 迈卡整个人都要吐血了，因为两个月雷恩终于洗次澡了，油腻打结的毛发不油腻了，清爽和清爽他妈做肺部护理，他妈的清爽到窒息，脏兮兮的暗红色皮革大衣油光锃亮了，捯饬出来这身银灰色的毛发有那么回事了，有前饿狼冒险团副团长的派头了。 “我……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歌莉娅有些没反应过来，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雷恩战术黑脸。 “妹儿，我以前也是混冒险家的，我们两个唠唠……” 雷恩话还没说完。 “抱歉……我还有事。” 歌莉娅感觉到了氛围不对劲，赶忙离开了船医室。 舱室通道内，有着不少轮班休息的海盗在躲太阳，虽说已经入冬了，但海上的光线晒死人。 掺杂着躁动的目光纷纷投来，歌莉娅浑身不自在。 她在冒险家公会也受到过许多这样的目光，但这些海盗的想法毫不掩饰显在眼睛里，像是要生吞活剥似的。 “站住！” 走廊内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莫里森也在通道内摸鱼，他这个舰炮长是闲职，此时正在啃着橘子，连皮都一起吃了。 歌莉娅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她对这个人印象很深，不亚于这艘船的大副和船长，在和马库斯的战斗里，这个人表现的水平远不止英雄级冒险家。 “怎么了？” 歌莉娅有些谨慎。 莫里森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出爆炸性发言。 “要不要跟我上床，我知道船上有个好地方，视线很好。” 莫里森平静说着，单刀直入。 “哈？” 歌莉娅直接被三个人的连招给整神了，这位更是重量级。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想赶紧回到房间。 莫里森继续对歌莉娅的背影吆喝着。 “我给你钱，三十银币，六十。”莫里森看歌莉娅越走越快，意识到得上点强度了，“我给你一金龙。” 歌莉娅已经远去，回了房间。 通道内的其他海盗对莫里森直接膜拜，不愧是杀哥，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操。” 莫里森觉得有些扫兴。 这时候斯万风风火火的跑下来。 “不好了，卡罗索在上面航海室里闹事。” 斯万冰冷说着。 雷恩此时也冒出头来，和莫里森赶去了航海室。 快步来到航海室里。 雷恩搞清楚了缘由。 原来是卡罗索这比没有坐过船，但又谨慎得很，观察着这三天的大方向，船并不是笔直航行，而是呈弧线绕的，要求直线开去天国港，顾虑这批海盗开到其它地方去，对自己几人不利。 “天哪，没坐过船么？” 雷恩无语了。 “还开直线，出了事你负责啊！” 沃尔曼大吼着。 “那你这边是需要换船么，你可以在下个落脚点换船，坐客船去天国港附近的图加岛，再找私人换乘天国港，费用差不多是一百二十九银币。” 夏迪平静说道。 “换，坐船的钱我来出，这是大哥借给你的高利贷，道上的规矩是九出十三归，十金龙的本金，砍头息先扣一成，还十三金龙，东海域这边情况特殊，考虑风险成本，要翻一点五倍，也就是还十九金龙一百银币，期限三个月。按理来说要抵押家人住址，不过你要送的人也在船上，就相当于是抵押了。” 莫里森戏谑着，排出九枚金龙。 卡罗索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人应该是在洗刷自己，另外这边的高利贷这么恐怖的么，比起来内陆的钱庄简直就是慈善基金。 赶过来的芬看不下去了，他妈的还触发连招了，开始和卡罗索解释。 “直线去肯定更快，但是不稳定因素有很多，东海域有百分之八十的区域没人去过，被开发出来的航线就只有这么几条，我们走的已经是最快的了，沿岸走配给方便，也更安全。” 芬拿出地图给卡罗索仔细解释着，打消着他的顾虑。 李思特坐在角落一直没出声，他得琢磨个办法，来揭开神秘人的面纱，不被两个保镖发现，甚至不被神秘人本人发现。 他目光看向斯万，有了主意。 LXIX. 理解万岁 芬还补充了一些热知识，地图上的航道也只是大方向，锚定一个大致路径不至于迷航，具体到怎么走，是风决定的，不是人决定的。 没有动力走最短的路，不如有动力走相对更远的路，反而更快。 船上有这么多海盗轮班，就是要调整风帆索具达到较好的迎风角。 之所以有航海日志这种东西，是要记录各种琐碎的调整，航速多少节，走的什么方向，还有气象和海况造成的影响，才能知道在地图上的哪个位置。 芬懂得占星以及天文，可以说是十二边形战士，他可以通过天体之间的落差角度，方位角，等等现象来判断当前位置，但还是需要双重保障。 芬饶有深意的看了李思特一眼，虽说日志是自己在写，但责任人还是李思特，虽说几率约等于零，现在入冬了大海相对更平静，但真要迷航了，就拿李思特祭天。 卡罗索身为圣灵教会的高位者，也是知识分子，聪明人，芬解释一通后，的确有逻辑，但还是忐忑着这批海盗对自己三人不利，从技术层面上来说的确是这样，但天国港在哪个位置，还是他们说了算。 卡罗索也明白自己再纠缠下去没有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以前应该在大学里读过书对吧。” 卡罗索不由问着，这艘船大副表现出来的素质，绝对不是野路子的游方术士。 “嘶……” 李思特深吸一口气，他妈的撞枪口上了，刚把斯万叫过来，准备出去说一说计划，但一下完全忘了，他知道芬绝逼要开始吟唱了。 “是在佩丹国立奥术学院，我那时候修习的课程比较多，海上的方面也略有涉猎，其实帆船并不是被风推着走的，这是一个误区，再大的风也推不走近千吨的庞然大物，而是因为菲尔弧形效应，当空气经过弧面时，会形成一个向上的吸引力……” 芬说起了兴致，开始讲进阶的装逼了，在地球上这被称作伯努利原理，他还没说完。 “得得得，三句话离不开你那破学校，就你读过书是吧，老子常春藤我有说话么？” 李思特服了，要是不打断，这个比能说十分钟不带停的。 一时间航海室内的气氛十分压抑，沃尔曼夏迪等人都是手掌盖着额头，不想暴露眼神，不否认李思特阅历见识广，看到什么物件都能扯上些原理，说话也有水平，但李思特作为识字率倒数第二的人，外面那些做苦力的水手盲流可能都赶不上，幻想着不存在的学历，实在有些可悲。 航海室内的红木挂钟清脆的转着，一时间整个空间内充满了怜悯，李思特是有些癔症在身上的，能分得清楚他说这话不是在开玩笑。 “是啊，那时候我还给他学校寄过信，常……常春藤，在古雷格王国的白落城。” 斯万不愧是盗贼公会出来的，坑蒙拐骗的技术没得讲，除了名字念不顺之外，说得极其自然，语气没有半点僵硬，给李思特台阶下。 卡罗索知道佩丹国立奥术学院是最顶级的大学之一，能考上的都是人中之龙，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大名如雷贯耳，这个常春藤倒是没怎么听过。 “原来如此，那地方也以学者著称，想必也是名校。” 卡罗索平静说着。 轰！ 李思特如遭雷击，斯万人还怪好的，这下子属实无尽之刃暴击加成并且是真实伤害了。 “哈哈哈，鸡汤来咯，理解万岁。” 李思特失了智一样叫上斯万离开了航海室，准备给他说一说自己的计划。 房间内氛围终于恢复了正常。 “船长……一直都有疯病，你别见怪，其实脑子还是正常的，或许说是狂躁症更恰当，影响不了正常的决策和判断。” 芬察觉了卡罗索脸上的担忧，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几日芬也察觉了李思特的心思，李思特想要两头吃，在抵达天国港之前，李思特会偷偷揭开神秘人的身份，若是比私掠证管钱，就把交接人给做了。 天国港是黑帆的主场。 现在船上有钱，大可让三人在天国港长期滞留，最后等待无望，将其赚上船来，必须要借以卡罗索和歌莉娅二人进行渗透，这两人打通了，神秘人也就打通了，才能彻底转化。 “原来如此。” 卡罗索为以防万一，让芬给他一份地图，他自己要对照对照，看是不是去的天国港。 “完全可以。” 芬将一份卷好的羊皮纸地图拿给卡罗索，根本不在意，实际上就是这个目的地。 卡罗索这才放下心来。 由于大单告成，主厨阿彻尔的心情很是不错，这几天的料理都是用了心的。 虽说海上条件有限，烹饪技艺也受到很大限制，但对吉翁前宫廷厨师来说不是问题，虽说大锅饭会差点意思，但对海盗来说已经是珍馐了。 今天的午饭主菜是焗烤肉沫拼七时羊肉，还有生姜柚子海鲜汤，然后……黑面包。 卡罗索会把食物单独带回房间里，神秘人是不出门的。 海盗船上可没有什么餐厅，阿彻尔和几个副厨放几个大桶在甲板上，每人一个木盘一个木碗，大勺子从桶里舀起来，标准配给一份。 侧舷附近。 海伍德和一群木工正在补修那天被巨人的大石头砸坏的地方，看到开饭了，也都围了过来。 “逼养的，饿死鬼投胎是吧，别插队，老实点一个个来，谁再挤我扣你脸上。” 阿彻尔服了这帮丧门星，每次干饭像逃荒似的。 所有海盗聚在一起吃饭，依然是分成了两大类，一类是报仇雪恨一样的干饭，一类是细嚼慢咽享受不多的惬意时刻。 船上的骨干可没有小灶，也是吃的大锅饭。 虽说凭本事骨干赚的钱不一样，但海盗船上最忌讳特权，所有人都有对日常事务的表决权，一大帮子亡命徒，区别太多了，海上孤立无援是容易上火的。 “这不又翻肠子了么。” 莫里森和夏迪也靠在船舷护栏吃饭。 “卖你把武器，八金龙，要不要。” 莫里森平静问着。 “呵呵，你把我杀了拿去法务厅换钱吧，金子做的还是宝石做的。” 夏迪为之不屑。 莫里森明白夏迪的身手，大多时候吃得都是武器的亏，只要够锋利坚韧，夏迪的剑术没得讲。 “扎哈克的剑，不要算了，我卖给克劳德。” “求你了，务必卖给我。” 夏迪赶忙放下碗，跑回卧室里拿钱，这他妈中将的剑用了不得死啊。 莫里森眼睛望着角落里偷偷摸摸的李思特和斯万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斯万是一脸震撼。 LXX. 水滴 这天气，海上的冷风刀子一样刮人。 李思特耳朵有点痛，赶紧喝了一口汤压压惊。 “你明白了么，我会把卡罗索和歌莉娅两个人都整出来，然后你要去看看神秘人，我指的是看个真切，是不是他妈的人类，兽人，还是什么的。” 李思特抠着结成辫子的胡子，是时候该洗了，他也舍不得剪掉，主要是自己长太他妈帅了，剪了没有船长的派头，那不得被帝皇的老婆请进宫中狠狠交流啊。 “你的意思是……我要在不被她本人发现的情况下，检查一下详细的特征？” 斯万都听神了，按照李思特的意思，光是长什么样还不够，得确认种族，有没有什么纹身，还要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佐证身份。 “额……是这样的。” 李思特不知道怎么说，反正还不能被她本人发现，看斯万的表情有些为难，李思特认为可能还是有些难度，实在不行他妈的自己假装喝醉闯进去瞧瞧算了。 “可以，只是我从盗贼公会离开的时候，走得匆忙，没带特制的迷药，不知道迈卡能不能配。” 斯万给出了高水准答案。 李思特大感震撼。 “这个，就叫专业。”李思特用手指了指斯万，不愧是盗贼老爷，术语都整上了，“等会儿你去找迈卡，说是我找他配的，配好了你来找我，然后行动正式开始，你准备怎么做？” 李思特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这件事必须留余地，现在是私掠证和神秘人二选一，指不定哪个对黑帆来说是更好的，一步错，步步皆错，要是知道了人家的身份，贝玛小柴进那翻脸不认人了。 只听斯万模仿着卡罗索的声线说话，竟然一致无二。 “牛逼啊，兄弟。” 李思特被震到了，盗贼公会这些伙计技能点加得有些离谱啊，他妈全整到歪门邪道上了。 “房间的门闩肯定是扣着的，我会模仿卡罗索的声音让她开门，此时我会扒在天花板上，把迷药丢进房间内，然后我会卡张纸条在门缝上，让她关不了门，迷药的功效很快发作，她倒下去，我就进门关上，神不知鬼不觉，她本人也发现不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就在床上，做了个梦，神志不清。” 斯万平静的说着，对这一套早就滚瓜烂熟了。 李思特眼皮一抽，这已经不是专业的问题了，你小子没少这样干过吧混蛋，不过牛逼属实牛逼，从现在开始，斯万也被列入高端人才名单。 察觉到李思特的神情。 “以前我在盗贼公会的时候，最赚钱的活路之一，是勒索贵族，要知道亚兰那边是不能明面开妓院的，官吏嫖娼会被视为把柄，仙人跳，迷倒的都是男人，醒来时在妓院，找几个窑姐凑上去，不给个二三十金龙，就把人扣住叫官。” 斯万解释着，他比船上这帮人正经到不知哪去了。 “高啊，实在是高，那就这样敲定了。” 李思特三两口扒完饭，现在只差怎么把卡罗索和歌莉娅都给弄出来了，也不难，找个幌子必须要两人在场。 一个钟头后。 斯万来到了船医室。 迈卡正在看着涩情小说学习如何博得女性好感，发现有人来了，赶紧合上放进了抽屉里。 迈卡的职位算是大忙人，海上条件恶劣，隔三差五就有人得点风寒或是关节炎之类的，门通常都不会关死。 可斯万进来后，却将门反锁，凑近来神秘兮兮的说着：“你这里有没有迷药？最好是气态的，你懂我意思么，不需要喝下去，只要放在那就可以发挥作用。” 迈卡沉默了一会儿。 “你也想上歌莉娅是吧，抱歉，我已经预定好了，你不觉得这种手段很卑鄙么？” 迈卡如是说着，戴上了眼镜，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 斯万人都傻了，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 “是船长让配的。” 斯万回复道。 “呵呵，我就知道，李思特人面兽心，我必须告诉歌莉娅，让她免遭毒手。” 迈卡顿时化身正义的伙伴，站起身来，唯独这件事不能妥协。 斯万彻底无语了，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迈卡。 “原来如此，这个简单。” 迈卡走进药房用量瓶调试了一会儿，一种强效麻醉剂加上乙醚增加挥发性能，就可以了。 “只要拧开盖子，倒在地上就行，还是要看你操作，挥发效果很快，最好戴个沁湿了的面罩在鼻子上。” 迈卡把瓶子拿给斯万。 “我知道了。” 斯万不懂什么叫新药物学，认为迈卡在炼金术上还略有造诣。 他准备打开门闩，去船长室跟李思特说，行动正式开始。 “歌莉娅我是预定了的。” 迈卡不忘叮嘱着。 斯万拳头硬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开门走人。 半个小时后。 歌莉娅和卡罗索同时被请到航海室，说是要聊一聊在天国港交接的问题，李思特态度非常强硬。 “必须要你们两个都在，这件事要好好讨论一下，因为到了天国港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指不准接头人也被控制，那样的话我们的处境会变得非常不妙。” 李思特先打好预防针，就算到时没有敌人控制接头人，自己也要去控制一下。 “这个大可不必担心，我们有一种新型仪器，帝国最近有一位声名鹊起的术士，就是那位列车运营者，结合魔法材料发明了一种新型发报装置，无法被破译，交接暗号只能用这个仪器对上。” 卡罗索从怀里摸出一个做工很糙，巴掌大小的木盒子，没有显示屏，只有两颗LED灯，以及一个木作刻度转轮。 李思特看到这物件，只觉得自己穿越了一样。 “还他妈喝酒呢？过几天水滴都要飞过来了！” 李思特直接抢过了阿彻尔的酒瓶。 此时阿彻尔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 “害，什么水滴，杀哥在呢，一刀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阿彻尔又开了一瓶酒灌了起来，打起酒嗝。 李思特无语，这个杀哥可能真的顶不住，不过也就是个短距离发报装置而已，问题不大。 逼养的，当叛徒是吧，总有一天拿你祭旗。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斯万正式开始行动。 吆喝走了通道其它的海盗，然后模仿着卡罗索的声音。 “开门，是我回来了。” LXXI. 猎杀时刻 航海室内。 由于黑帆初期创业之艰难，房间内的榆木护墙板上是有不少刀斧砍过痕迹的，有外人砍的，也有内斗砍的，无伤大雅也懒得维护，这两三年随着骨干框架稳定，倒是没有那档子事了。 中心摆着与房间战损风格毫不搭边的高档桃花芯木长桌，还盖着青蓝色的丝绸桌布与一些银器点缀，堪称上流。 桌上煤油灯的玻璃罩有些灰尘，李思特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拿起全是油污的黑桌布擦起玻璃，他有些出神，愣愣的看着歌莉娅。 之前一直疲于奔命，看不真切，这老妹儿是真带劲啊，这冷艳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像是能掐出水似的，可能修习什么特殊法门让头发呈淡青色，西大陆可没染发的习惯，还有这皮甲紧贴的曲线。 李思特舌头顶着腮帮，还有冒险家名人额外把符攻速加成，太带劲了，硬了，拳头，绝不能遭其他船员毒手，必须想个办法来上一回。 “还有其他事么？” 歌莉娅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神秘人，得有人回去守着，那丫头现在心理压力挺大的，这一路上因为她死了不少人，刚好又是根本没见过世面的笼中雀，其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不急……不急……” 李思特算着时间，为了以防万一，他会尽量争取到二十分钟，以免斯万那边出什么纰漏。 现在想来，李思特感觉自己像是他妈的犬夜叉，收集四魂之玉碎片了属于是，可能是因为以前疯狂冲游戏论坛，在寻找策划亲人的游戏中取得了零的好成绩，遭到了反噬，船上的物件虽然来头通天，但都有该死的命座系统。 两千年前霸王帝冠上的绝世珍宝一共二十四颗，斯万偷了两颗，冥界石碑也只有一角碎片，还不清楚具体多大，要是跟额美瑞肯儿首府的纪念碑一样大，那真真冥界阴间了属于是。 虽说是不完整的，两颗宝石也能卖出几辈子用不完的天价，石碑碎片也极度强悍芬大将军都不敢轻易尝试，但始终是尸块，就连自己左手里的君临剑都是一样。 既然自己是犬夜叉的三倍苦逼，那来三个桔梗，三个戈薇，不过分吧。 歌莉娅和神秘人凑起来才六分之二，高低得再来四个。 李思特对芬使了个眼色，提前已经跟他通了气，让他拖住卡罗索，而歌莉娅，需要自己正义的沟通。 芬很是惭愧，即使他都有些认为李思特过于毒辣，嘱咐过自己和卡罗索聊，要投其所好，假装说对圣灵教会的神祇和教义很感兴趣。 芬虽然自己是无神论者，但看了卡罗索的伤势，这个圣灵教超人的非凡意志力，他的信仰是值得尊重的，既然是为了大局考虑，芬决定愧疚三秒钟以表歉意。 “我本人也是奥术施术者，对西大陆各个宗教的‘奇迹’，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圣灵教会的，作为从古纪元就传承至今的宗教，源远流长，底蕴深厚，非其它招摇撞骗的教派所能比拟，十三位圣灵广受美誉，东海这一带也普遍信仰波涛与风暴圣灵，无尽幽蓝之主，哪日我们船上兄弟弃暗投明，金盆洗手，也得给幽蓝之主花大价钱塑金身。” 芬说话斟酌用词也很妙，这位圣灵自己这帮海盗现在是没有资格信的，还要等到放下屠刀之后，把圣灵老人家的逼格给抬了一手。 李思特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真是高材生啊，这官腔打得，说话那叫一个有水平，所以说人家以前地位高呢。 卡罗索果然中招，他现在名义上也是叛出了圣灵教，变成了亡命徒，曾经都是高位者，和芬有着共同点，一下子被打开话匣子，像是找到了知己。 再怎么冷血的人，始终都是情绪化的，一路上颠沛流离被人杀成狗逃到东岸再流亡海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不忿？ 当即和芬开始知无不言。 歌莉娅见状认为自己是该走了，既然事情已经谈完，没有必要在这里废话。 李思特见状不妙。 自己北美“李寻欢”岂是浪得虚名？ “那天在矿井的时候，我要是没有器物傍身，就死在那里了，你仅凭剑术，也可以和那剑技无双的怪物拖这么久，等到我们过来。那怪物可不是一般人，是亚兰将官，真是了得。” 李思特开始说起恭维话。 他化自在法，他化万古，他化恭维，必须要有极高的心学造诣才能修炼。 帝落时代，哪个敢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 恭维话谁都爱听，歌莉娅这种名人，外貌上的恭维早就听起茧，目的性也太强，应该投其所好，从职业素养上，个人成就上。 今晚，李思特加入猎杀。 “可别说了吧，腰上还疼着呢。” 歌莉娅讪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要说起剑术，自己也挺自信的就是了，只是那怪物有着生命炼金术和魔纹构筑的铠甲，才吃了大亏。 李思特双眼一闪，计上心头，上钩了，没有马上走的意思了。 芬大将军曾经猜测，歌莉娅故乡是内陆狭海附近一个叫卡塔尼亚的小国，被帝皇给屠了修筑官道，是为了向帝皇复仇，所以接下了这个单子，因为能对亚兰产生威胁。 大概率也是短暂合作关系，李思特有了定夺。 “也许是我们海盗独有的八卦，整天在破船上闲得慌，没新鲜事，你应该是……被雇佣的吧，现在也被冒险家公会除名，成了逃犯，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这么招蜂引蝶的模样，怕是回不了陆地了。” 李思特为了排除自己的目的性，特意用了招蜂引蝶相对贬义的词，知道接下来歌莉娅一定会有所防备，这属于是敏感事件。 歌莉娅霎时间有些犹豫。 这犹豫被李思特捕捉到了，李思特意识到，成了，两成的概率是有了。 “这貌似不关你的事。” 歌莉娅意识到自己该走人了。 “不，是这样的，我在天国港盘下了一些店面，咖啡厅酒馆之类的，缺人手得很，如果有高手坐镇，那再好不过。” 李思特放出终极大招。 关系纽带，讲究的是资源转换，是需要提供价值的，金龙的物质价值，外貌的情绪价值，共同克服困难或一起游历繁华仿佛成为命运共同体的契合价值，必有其一，假如三者都不能提供，麻溜点放弃吧。 “没兴趣，我是个待不住的人，一个地方待久了，会憋疯的。” 歌莉娅婉拒着。 李思特等得就是这句话。 “我先说好，都是正经酒馆，也只是提个建议，反正岛上随时都缺人，你要来随时可以，举手之劳给你留条路而已，高手永远不嫌多的，我反而还欢迎呢，有英雄级冒险家帮我看场子，不得狠狠剥削你啊。” 李思特根本不需要歌莉娅同意，只是为了在她内心中钉上一根桩，虽然是个不是归宿的归宿，但总有归宿可以选择。 歌莉娅笑了下，旋即感到有些不对劲，咳嗽了一声冷下脸，反应了过来，不知道李思特玩的哪出，还是个高手呢？只可惜这刀疤脸海盗胡实在是让人生不起好感。 “你们这些海盗还会做生意呢？酒馆……懂调酒么？” 歌莉娅无语了。 李思特明白，四成了。 这就是他化自在法带给自己的自信，只手遮天，不惧乾坤倾覆，剑断万古，坐看纪元沉浮。 “岂止调酒，炼金术都会，我这都是高端人才，国立奥术学院你懂么，盗贼公会神偷你懂么？” 李思特已经把歌莉娅完全拖住。 斯万，而您，才是真正的英雄。 LXXII. 来自星空 舱室通道内。 神秘人的房间外。 气氛压抑无比，斯万也有段时间没做这活了，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发出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脆响。 模仿完卡罗索的声音，叩了下门，当即四肢并用爬上了天花板，手和脚的爪子同时嵌入木板里。 等着神秘人开门。 斯万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此事干系重大，稍有差池，私掠证泡汤不说，人就算扣下来也会产生芥蒂。 很快里面就有脚步声穿来。 随着里面的插销被打开，神秘人推开门，悄悄探出头来，但是只开了一个缝，相当谨慎，依旧是裹着罩袍戴着面具，想必被卡罗索二人反复提醒过。 而斯万眼疾手快，盗贼公会的必修课之一，街头骗局的手速锻炼，眨眼之间斯万已经将特制迷药洒在湿巾里，朝着门缝里扔了进去，同时在夹角最小的缝隙处卡上了纸条。 整体过程中两秒不到，行云流水。 接下来只需要等迷药发挥作用，大功告成。 “卡罗索……卡罗索……” 神秘人看着外面没人，声音比蚊子还小的念着，能听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声线。 斯万都无语了，你这音量在念咒呢？ 几秒钟过去。 斯万算算时间，应该挥发了大部分才对，这效果可是很猛的，他找了一个轮班休息但睡眠不足的海盗小试了一下，瞬间栽倒了，这女人应该已经被迷晕了才对。 此时斯万胸口处，被马库斯螺旋剑风切出的旋涡状伤口隐隐作痛，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也是皮开肉绽，完全愈合也要些时间。 斯万快要顶不住了，伤口有些崩裂，估计在渗血了。 迈卡是给足了余量的，但是这玩意儿吸入过多，是会把人整死的。 “这门怎么了……死门，给我关上。” 神秘人发现没人，已经准备回去了。 斯万难以定夺，兴许这丫头真的来历不凡，抗药性比较高，那就再来一点。 斯万打开瓶子，也不用湿巾包裹了，直接倒出了五分之一的液体，洒在房间内的地板上。 神秘人此时快要急哭了，又记得卡罗索的叮嘱千万不能出门。 “求求你，关上吧。” 神秘人开始检查门的铰链以及合页，看看是不是哪里卡住了，别说是昏迷了，打哈欠都没有。 斯万整个人都木了。 怎么回事？就算是一头牛都已经被放倒了，这女的什么来头？ 斯万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千钧一发，错过这个时间，卡罗索和歌莉娅两人回来守着，就没机会了。 斯万可不用上迈卡所说的沁湿面罩，盗贼公会不乏水下作业，需要通过城内运河逃跑，他练过，能闭气五六分钟不是问题。 上了，全部倒完，斯万也是发了狠，别说迷晕人，杀了你都可以，要是迈卡急救不回来，大不了把卡罗索和歌莉娅都杀了，接头人也杀了，那又能怎么样？ 一千二金龙，够在天国港醉生梦死了，这里位于海洋深处，哪个的手都伸不过来，自己带来的东西，宝石和石碑，谁敢撵自己下船？ 斯万将所有迷药全部倒完，甚至是洒在神秘人的衣服上，反正很快就会挥发完。 “怎么……好困啊。” 神秘人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斯万人傻了，不是吧大姐，这你都还能顶住？ 但终于还是不负斯万所望。 神秘人扶着墙撑了一会儿，还是栽倒了下去。 “妈的，老子从来没失手过，差点毁在你身上。” 饶是斯万都爆了粗，矫捷的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进入了房间，把插销锁上。 他现在一直处于闭气状态。 但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神秘人并不是被迷晕的样子，呼吸很均匀，与被麻醉的人不是一个状态，只是深度睡眠了。 要了老命。 斯万暗自腹诽着，不过所幸的是没有死，这是个好消息，他用尽自己毕生所学，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卧榻上。 时间有限。 斯万打算从难度高的做起，开始翻箱倒柜，毕竟人长得都差不多是那个样，哪能从脸就看出身份和地位，必须要有文书。 很快，斯万就找到了卡罗索两人用来临时存放文契的地方， 里面放着十多封文书。 斯万一目十行的检阅着。 其中有林登城伯爵的来信，上面写着务必护送目标到薰衣镇，他已经指派了一个恶名昭著的海盗团前去接应，并表示这帮海盗实力强劲，没有其他办法，是当下最好选择了。还说明务必在十三月底到达天国港，届时洛斯特拉的公爵会来接应。 斯万有些震惊，洛斯特拉可以说是当前西大陆唯一可以和帝皇扳手腕的国家，十三月底？那就是说就算回了天国港，都还要待上大半个月，这是个好消息，有的是时间施展手段。 这时候床上的神秘人翻了个身，斯万屏气凝神，这是什么怪物？好在没有醒来。 他继续翻阅着。 但是没找到什么线索了，都是卡罗索的私人文件，有圣灵教会大祭司的信，让卡罗索尽管去做，圣灵教会永远有他一席之地。 也有卡罗索一些朋友的信，这家伙人脉挺广的，看来人品不错，即使犯了这种事也愿意庇护他。 该死…… 这点线索远远不够。 斯万只好把目光放在了神秘人本人身上。 他没有声音的走过去，手缓缓靠近神秘人的面具。 然后…… 摘了下来。 斯万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是失去了专业素养，颤抖的哈出几口气。 砰！砰！ 外面穿来叩门声。 “开门，是我回来了。” 卡罗索的声音响了起来。 斯万赶紧重新放回面具。 神秘人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 “来了。” 神秘人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好像刚才梦到过？但不管了。 她过去拔开插销。 卡罗索先一步回来，歌莉娅像是被李思特施了什么咒，聊得火热。 “你窗户没有关么？” 卡罗索问道。 “我刚才睡觉……嗯……忘记了。” 神秘人打了个呵欠，不知道为什么好困啊。 此时，甲板上。 芬看着失魂落魄的，唇色惨白的斯万，顿时大感不妙。 快步走上前来询问。 “怎么了，出现意外了么？” 芬也在意着结果。 “不，没有意外，很顺利，这个人，没有任何身份，只是因为……她的存在，黑帆……可能吃不下。” 斯万长吐一口气，缓过神来，因为来头太大，黑帆可能吃不下，就算是天国港的大佬都吃不下，所以决定先绕过李思特，告诉芬，问问他的意见。 即使是李思特那种人，很可能也会为了安全而放弃，但自己和芬不能，自己要杀掉迪亚兹，芬要摧毁魔能工业委员会，都有大业要图，绝对要扣住这个人，为黑帆所用。 “是什么存在？” 芬眼皮一抽，因为斯万……从不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