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两·情》 1. 第一章 “眼前的陈奎是当年的陈奎,还是今日的陈奎?” “恩姐,小弟自然是当年陈奎!”陈奎目光灼灼凝视着眼前多年未见的恩姐。 “那恩姐请求你帮恩姐做一件事。” 陈奎靠近陈三两一步,情真意切道:“恩姐请讲!” “大人,我求你秉公执法,削去凤鸣的官职,让他得到应有的惩处。”陈三两请求完陈奎,转头对李凤鸣说道:“弟弟,我知道你十年寒窗苦读不容易,但一步踏错就是错,不要怪姐姐不容情,现在让你认错,就是为了避免你以后犯更大的错,殃及自身!” “从今往后,姐姐带你回乡重新读书重新做人,盼你能牢记教训,洗心革面,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再做栋梁。” “弟弟知错了。”李凤鸣羞愧难当,连退几步,跪在自己姐姐面前。 陈奎见事无挽回的余地,长叹一口气,将自己所带来的官兵又重新召了进来:“升堂!” 陈三两将李凤鸣扶起,取下他头顶的官帽,由李凤鸣自己亲手交给了陈奎。官兵褪去李凤鸣身上的官袍,顷刻间,李凤鸣这十年的寒窗苦读化为云烟,昔日高高在上的知州大人又变回了一个寻常的布衣百姓。 陈三两脸上既有泪光又有笑意,哭的是弟弟不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变坏了,喜的是弟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并且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姐弟二人携手走到陈奎面前,欲行礼感谢他,陈奎连忙虚扶两人道:“恩姐,不必如此!陈奎我万万受不起!” “既然事情已了,我就带凤鸣走了…”陈三两辞别陈奎。 陈奎忙挽留道:“恩姐,这是要去哪?” “我要带凤鸣回乡,重新做人,好好读书。”陈三两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李凤鸣,李凤鸣仍惭愧地低着头。 “恩姐这就走吗?要不,先到我的官邸暂住一段时间,再回去?”陈奎关切地问道:“弟弟这么久才重新见到恩姐一面,都还未叙上久别重逢之情。恩姐就这么匆匆走了,弟弟实在难当。况且,弟弟好不容易才金榜提名,红袍加身,也理应报答恩姐这么多年的帮扶之恩。” 陈三两微微一笑道:“你有这个心思,恩姐已经很高兴了。从救起你的那日始,恩姐就从未想过要你报答什么恩情,只要你能够好好做官,谨记自己的职责,多为百姓着想,不要重蹈凤鸣的覆辙,恩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奎谨记恩姐的教训。”陈奎低下头去,深深一拜。 陈三两携着李凤鸣走出官衙,陈奎又从后面追了上来,低声请求道:“我再陪姐姐走一程吧!” 陈三两再次拒绝了他。她站在官衙门口,双手虽然满是伤痕,但身板却挺直如清莲。 “从今以后,世上不再有陈三两此人,只有李家女儿李素萍!”她掷地有声道。 - 李素萍现在已是自由身,自然不可能再回丽香院去,李凤鸣也新官上任没有多久,在本地还未购置房产,仅有临时租凭的小院一处。 于是两人离开知州的官衙后,李凤鸣就带着姐姐径直回到了自己租凭的小院子里。 “姐姐,请进!” 看着小院朴素的院门,李素萍欣慰的点点头,以为自己的弟弟还没有坏到掠脂斡肉,食膏而肥的地步,而李凤鸣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热汗,暗中松了一口气。 幸亏前几日没有收了那商甲拱手送上来的宅院,不然今天带姐姐回家,定然瞒不住她,到时候他就是百死也难赎其身。 姐弟两人进屋后,各叙了离散后自身的际遇,说到悲处,两人皆忍不住抱头痛哭。 李凤鸣愤然拍桌道:“那老鸨和张子春真是可恶至极!两人要是落在我手上,我定要将他们抽筋剥皮,解恨不能!” 他又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被罢官了,一朝失势万事休,哀叹一声,颓废地坐回椅子上。 “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我们姐弟俩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管那些事了。”李素萍眼中含泪,劝慰弟弟道。 李凤鸣哪肯就此罢休,当即发誓道:“只要有弟弟东山再起那日,弟弟定要帮姐姐报仇雪恨!” 李素萍含糊不应,满心都在想如何让眼前的弟弟改邪归正。 就在这时,外头的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谁啊?”李凤鸣贴身的书童向外询问道。 外头的人扬声道:“八府巡按陈奎大人遣卑职来给李素萍姑娘送些东西。” 李凤鸣和姐姐相视一眼,把人请了进来,看来人相貌颇为眼熟,方才在公堂上他就站立在陈奎的身旁。 来人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径直交给李素萍道:“这便是我家大人交代卑职,要送给李素萍姑娘的东西。” “里面装着什么?”李素萍问道。 来人打开了锦盒,从里面拿出一盒药膏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素萍姑娘的双手受了刑,我家大人心疼不已,盼姑娘用了药之后,伤口能好的更快一些。” 一想到姐姐手上的伤是因自己造成的,李凤鸣就别扭的偏过头去。 “还有这祛疤膏,也是我家大人备给姑娘的。”来人放下药瓶,又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道:“我家大人还担心姑娘携弟回家无可用的盘缠,所以特意让卑职拿来这些银钱。” “你家大人想的周到,但这些钱我是万万不能收。”李素萍想婉拒对方。 岂料对方早有预料,一本正经道:“我家大人说,姑娘待他恩重如山,视若亲弟。弟弟孝敬姐姐一点银两算什么,若不是现在身份所限,他恨不能再次侍奉在恩姐左右。” 什么视若亲弟,她姐姐从来只有他一个弟弟,李凤鸣忽然一阵醋意来袭,插到两人中间,将那袋钱塞回来人的手里,道:“回你家大人,就说我姐姐不需要他这些银两,回乡的盘缠我自己有,多谢他的好心。” 那侍卫看看李凤鸣,又看看李素萍,欲言又止,再次遭到李素萍的拒绝后,他只好将银两收了起来。 收完之后,他拿出盒子里最后一件物件,那是一本书,不是给李素萍的,而是给李凤鸣的。 “这是我家大人送给相公的《礼记》,望相公回乡后,好好照顾姐姐,重扫书案,再燃萤灯。他日官场再相见。”说到最后,那侍卫嘴角都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李凤鸣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哼了一声,别过身去。 李素萍替弟弟接过那本礼记,道:“我代凤鸣弟弟收下了,有请大人回去之后,也帮我姐弟向你家大人道声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侍卫一拱手道:“卑职回去之后,定会告诉我家大人的。” “就是不知姑娘打算几时回乡,待我家大人忙完这阵公务之后,定会亲自来相送。” 李素萍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道:“待凤鸣收拾好东西后,我们就走了。你家大人要是忙得抽不开身来,就不必来相送了。” 侍卫得知了大概的情况,当即告辞。 李家姐弟将他送出门,回来后李凤鸣扭捏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问道:“姐姐的手还痛吗?” 李素萍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道:“痛,当然痛。” 李凤鸣一听就急了:“那你赶紧用些陈奎送来的金疮药。”说着就要亲自给姐姐施药。 哪知李素萍话锋一转道:“但比不得见你时的心痛。” 李凤鸣一羞,恨不得将头叩到地上去,道:“姐姐,凤鸣知道错了。” - 李凤鸣带着姐姐去祭拜自己早已仙逝的义父义母,回来时路过城门口,只见城门边上的告示栏前挤满了人头,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众人的谈论间,李凤鸣隐约听见了张子春的名字,他被勾起了好奇心,道:“姐姐,我去看一眼,我们再回去。” 李素萍点点头,允了他。 李凤鸣挤进人群,又很快回来了,兴冲冲地朝姐姐说道:“原来是张子春和老鸨两人受到了惩戒,一个以贿赂官员之名,一个以拐骗良家妇女之名,陈奎将两人双双投进了牢狱里,张榜通告,以正视听。姐姐,陈奎替我们报仇了!” 李凤鸣见姐姐听完自己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禁疑惑道:“姐姐你难道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李素萍回忆起了这么多年来,在富春院里受得种种委屈,又看到了老鸨和张子春今日的下场,心里一股淤积多年的浊气,缓缓宣泄而出。 她望着告示栏感慨道:“只是不知道像这两个人一样的人在这天底下还有多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孩因这两种人的受苦受难,陈奎一个人能救多少个她们?” 李凤鸣安慰姐姐道:“姐姐,陈奎能救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只要他有这个心,无论救了几个人都是好的。” “说的也是。”李素萍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这两天就回去,远离事事与非非。”她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过去为难自己的那些人。 “是。” 李家姐弟收拾好东西,雇好回乡的马车后,准备第二天就回乡时,陈奎忽然带着一个媒婆来登门拜访。 陈奎再次见到恩姐,竟羞羞答答,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直到李凤鸣问他来做什么,陈奎才道明来意。 “我想请恩姐缓一缓再走。” “为何?”李凤鸣和姐姐同时问道。 “当今相国乃是陈奎的恩师,他家有小女,芳龄二八,长的貌似天仙,倾国倾城,意属陈奎。昨日恩师邀陈奎入府作文,言语间多有暗示,想把小女许配给陈奎,让陈奎找媒婆上门提亲…” 李凤鸣心直口快道:“你这是想让姐姐留下来喝你一杯喜酒?” “不,不,不。”陈奎连忙解释道:“那小姐虽意属陈奎,但陈奎心中早有他人,所以陈奎已婉拒了老师的好意。” 他偷偷看了一眼座上的恩姐,低着头絮絮说道:“在陈奎落魄潦倒时,她将我从恶仆的棍下救出,不仅庇佑着陈奎长大,还教导陈奎懂得了什么是礼义廉耻。若不是有她,陈奎早就不知道成了路边的哪具枯骨,更不必说今日之荣光。七年的相知相伴,让陈奎不仅将她视为恩人,更是立誓…” 他停顿一下,重重说道:“非她不娶!” 李素萍早在陈奎说出庇佑他长大时,脸色就已然发生了变化,待他说到非她不娶时,更是石破天惊,拍案而起道:“陈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奎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陈奎的心里人不在远处只在眼前,正是…”陈奎同样站了起来,急急道。 “住口!”李素萍喝住了他,愤然道:“自我收养你那日起,我们便是姐弟之情,你岂能对你的姐姐枉生歹意?” 李凤鸣见势不妙,赶快将陈奎带来的媒婆请了出去。 陈奎赤着脸,解释道:“我并非是对恩姐你枉生歹意,而是真心心悦于恩姐,所以才请了媒婆来,想将恩姐明媒正娶回去。” “好你个陈奎!我教你的那些礼义廉耻,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现在成了大官,也学会仗势欺人,想忤逆犯上,强娶姐姐我了?”李素萍怒不可遏道。 “并非如此!”陈奎有口难言。 “你不要再说了,姐弟□□,畜生不如!”李素萍别过头去:“你要是再有这样的歹念,我就当自己从未认过你这个弟弟,滚出去!” “姐姐!”陈奎倾身跪在李素萍的面前。 李素萍压抑着怒火,向外叫道:“凤鸣,把陈大人和他带来的媒婆都给我请出去!” 在外偷听的李凤鸣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吓得浑身一震,又听清姐姐后面的话后,连忙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奎:“姐姐…” “你若要帮他说好话,你就和他一起出去!”李素萍道。 “陈大人,走吧。”李凤鸣畏惧于姐姐的严厉,半句话也不敢说,半拖半拽的将陈奎请了出去。 直到身后的院门砰的一下被关上,白来一趟的媒婆才开口问道:“大人这…” 陈奎无奈叹气,摆摆手道:“算了。” 他是不会放弃恩姐的,这次不行,就等下次。 终有一日,恩姐定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章 陈奎走后,李素萍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却不停地回想陈奎刚才的话。 “七年的相知相伴,让陈奎不仅将她视为恩人,更是立誓…非她不娶!” “陈奎的心里人不在远处只在眼前!” “我并非是对恩姐你枉生歹意,而是真心心悦于恩姐……” 李凤鸣送完客,悄悄回来了,见姐姐在发呆。他在姐姐面前徘徊再三,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姐姐对陈奎难道真的半分情谊也无?” 李素萍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定睛看清眼前的李凤鸣,犹豫半晌才道:“我和他自然是有情谊的,只是那情谊无关风月,仅为困难之际,互相依靠的姐弟情。他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们终身便只能是姐弟。” 只能是姐弟…… 李凤鸣不满地嘟囔道:“我才不想要这种哥哥。” “你在说什么?”李素萍恍惚之间,并没有听清李凤鸣的话,问道。 李凤鸣佯笑道:“我在说,我们明天就回乡了,晚上要早点休息才是,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扰了思绪。” 李素萍迟疑地的点点头。 - 李素萍姐弟两人动身回乡,人还未出发,陈奎的书信就已送到了当地县衙的长官手里,嘱托他好好替他照顾姐弟俩。 书信上盖着八府巡按的大印,当地知县当然不敢马虎,连夜替李素萍姐弟修葺好了两人祖上传下来的老宅,甚至在李素萍姐弟到乡的时候,还派人前去相迎。 李家那些踩高捧低的族人也闻风而动,争相前来问候姐弟俩。 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李素萍见到此幕,不禁嘲讽道:“真是家中有人做官好乘凉,当年他们欺我姐弟孤苦无依,将我姐弟赶出门时,怎么没想到还有今日?” “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李凤鸣一声冷笑,越发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没有错。世人皆势利,只有权、钱才能使他们顺服。 虽然是县官的好意,但李素萍姐弟还是婉拒他们回老宅的请求。原因无他,只是不愿意再和那群势利眼的族人打交道。 李素萍打算找个安静的村庄,买个小院,一边陪凤鸣读书一边种上两三亩薄田,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不怕穷苦累身,但求一份心安。 李凤鸣都听他姐姐的,他知道只要他姐姐在一日,就少不了他一口饭吃。 姐弟俩想到做到,如此过了两三个月,两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期间,新任八府巡按做的好事不时就会传到李家姐弟的耳中。今日揪出一个贪官斩首示众,明日又勘破一件孩童拍花子拐卖案。民间都称他包青天在世,恨不得天底下的官员都像他。 这种事听说得多了,连一向自持的李素萍忍不住夸赞起陈奎,还喜欢拿陈奎的事迹来教育李凤鸣,让李凤鸣向他学习,日后做个好官。 李凤鸣为此常常感到吃味,只觉得陈奎像横亘在他和姐姐中间的第三者一样,虽然他人不在跟前,但姐姐的生活里却处处都有他。 同时,他心里对陈奎也是钦佩的,因为他混迹过官场的,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打成一片容易,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却难。 “李姑娘,你托我去镇上买的盐巴买回来了,你出来拿吧。”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家汉子站在李家姐弟的院子里冲厨房喊道。 “麻烦刘大哥你了。”李素萍闻声,双手在围裙上随便擦了擦,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接物。 刘海看着李素萍拿起放在井边的盐后,仍恋恋不舍的不愿离开。他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厨房墙边的柴火堆上,自顾自地说道:“李姑娘你这些柴要劈吗?我顺手帮你劈了吧?”说着就走了过去,拿起地上的斧头。 “诶!”李素萍没想到他做出这种事,相劝道:“刘大哥,这就不用麻烦你了,我现在也不急着用柴,回头凤鸣会来劈的。” “没事。”刘海不顾李素萍的阻拦,一边劈着柴一边大大咧咧说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带弟弟住在这里不容易,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就你弟弟那二两肉,让他劈这个柴,岂不是得累死他。还是让我这个粗人来吧。” 李素萍不满他这么说自己弟弟,不由皱起眉头来。 刘海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动作一僵,忙自己掌嘴道:“是我这个粗人不会说话,请李姑娘见谅。” 这么一闹,李素萍也懒得管他要做什么了,转身回到厨房继续给弟弟准备晚饭,抛下刘海一个人在院子里劈柴。 在房间里读书的李凤鸣,透过窗户,冷眼看着这个对他姐姐大献殷勤,在他姐姐离开之后,还不时往厨房那偷瞥的粗汉子,心里满是厌恶。 他姐姐才貌双绝,天下无二,能当他姐夫的人,自然也应该是达官显贵,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岂能是这种粗鄙不堪的野男人能觊觎的? 就算他们姐弟再落魄,他也容忍不了这种事情发生。 李凤鸣拿起手边的纸笺,偷偷给陈奎写信道:“家危,速归。” - 李凤鸣写给陈奎的信送出去没有多久,村里人不知从哪里听闻一些风声,得知李素萍曾在富春院卖过才艺,于是村里人对两人的态度幡然改变。 原本平静的村庄掀起了一阵只针对他姐姐的谣言,有人说他姐姐玉臂千人枕,红唇万人尝,有人说他姐姐是得了那种不可言说的疾病,才被富春院赶了出来,被迫呆在这乡下,命不久矣。 那个刘海也不再来骚扰他姐姐了,再看见他姐姐,都会被吓得退避三舍。就连隔壁的小孩经过他们家门口,都会被大人呵斥着远离,生怕他们带坏小孩。 李凤鸣只要一出门,就能感觉到那些人在背后对着他指指点点,目光里全都是鄙夷和嫌弃。 李凤鸣本来就看不起这些乡下人,经此一遭,更加厌恶这些人,恨不得立马说服自己的姐姐,回到县城去。 但他姐姐对这些谣言好似浑然不在意,无论外面的谣言传的多离谱,她仍持着自己的平静之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李凤鸣不好好读书的时候,她才会发火。 青天白日下,李家姐弟菜园里的菜被人偷了。 原本已经可以收获的南瓜,被人用刀切去了蒂,整个偷走了。若是光偷走一个南瓜也就算了,那人还坏心眼的踩踏了一片刚刚发芽的菜苗。那是李素萍日以继夜,好不容易才养活大的。 李凤鸣看着自己姐姐的一腔心血付之东流,气得脚直跺地,冲动之下拿着锄头就要挨家挨户敲过去,问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有种就来干一架。 李素萍忙将他拦了下来,劝道:“算了,弟弟,只是一个南瓜和一些菜苗而已,我们不要和他们计较。” 李凤鸣暴跳如雷道:“姐姐,他们这是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还要忍耐着吗?现在不发作,他们万一得寸进尺,连我们的房子都烧掉怎么办?” “我们本就是外乡人,初来乍到,他们排外也是正常的。”李素萍耐着心道:“等时间长了,他们了解了我们的本性后,就不会再将我们当成坏人了。” 李凤鸣承认姐姐的这番话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嘴里答应着姐姐不找那些乡下人麻烦,心里却想着有机会他一定要报复回去。 等到新的南瓜长出来,成熟之后,李素萍第一时间就将它摘了下来,将它送给了隔壁邻居的奶奶。 隔壁邻居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渐渐和李家姐弟又有了来往,偶尔出门遇见,互相之间还会互相打招呼。 李素萍找了一个机会,将隔壁邻居的奶奶邀请到了自家缝补衣物。闲聊间,她将自己和凤鸣的身世平生,以及自己如何沦落风尘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那奶奶。 姐弟两人的身世本就凄惨,闻者无不感极落泪的。那奶奶听她讲完,又回去告诉了自家儿女。她自家儿女又告诉了其他村人,一传百,百传千,李家姐弟在村人眼里又恢复了清白。 李凤鸣打心眼里佩服自己姐姐的聪慧,竟不动刀戈就化解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高,实在是高。 他就此也放下了报复的心思,努力地向姐姐靠齐。 - 接近年关,雪是半夜无声无息飘下来的,李凤鸣清晨打开房门,才发现外头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李凤鸣和姐姐说了一声,打算去县城里买些年货回来,免得雪下大了,山路难行。 姐弟俩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过团圆年,当然要隆重一些。李素萍无有不允,只让李凤鸣一路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李凤鸣搭村里人的牛车去县城,早上出发,时至傍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远远就望见自家小院炊烟渺渺,灯火通明。 李凤鸣还以为是姐姐在等自己回家,兴冲冲地带着刚买的年货,踏着雪往家里跑去。 刚进院门,他就听见有男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李凤鸣心里一咯噔,难道又是那个死缠烂打的刘海来骚扰他姐姐了? 李凤鸣一想到刘海那孬种又好色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今日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他悄悄将带回来的年货放在院墙边,然后从厨房的柴火堆里挑出一根趁手的棍子,顺着墙根溜到屋前,猛地冲进屋内,想打那个男人一个措手不及时。 李素萍及时喝住了他:“李凤鸣,你要做什么?!” 李凤鸣棍子都举得老高了,最终却没有落下,不止因为他姐姐的喝止,也因为那个男人及时转身,让他看清了脸。 “陈奎?!”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三章 李凤鸣怨气冲天的坐在陈奎对面吃饭,脸黑的像刚烧过的锅底。他自尊心高,绝不想承认自己认错人。 陈奎也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尴尬,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一言不发地吃着菜。 李素萍有意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边给两人添菜,一边说着家常话。 李凤鸣却不应她,只有陈奎句句回应。 饭吃到一半,李凤鸣终于开口了,语气不善的问陈奎道:“你这时候过来干嘛?”是不是想插在他和姐姐中间,当第三者? 陈奎不假思索道:“陈奎没有其他家人,过年当然得找恩姐来团圆。”说完,还习惯性的看了身旁的李素萍一眼。 李素萍自然是察觉到了,装作不知。李凤鸣也看到了,只觉得他看自己姐姐的目光,属实称不上清白。 他说得理直气壮,李凤鸣却听出了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早知道就不给他写那封信了。 “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才来。”李凤鸣嘀咕道:“我姐姐要是被人欺负了,你这时候来,茶都凉了。”纵然他的声音细如蚊蚋,但还是被陈奎听见了。 陈奎的神情霎时严肃了起来:“谁欺负你姐姐了?” 李素萍抢在李凤鸣开口前,忙道:“没有人欺负我,都是凤鸣在胡思乱想。”事情已经妥善解决了,她不想让它再起风波。 “姐姐!”李凤鸣不满于姐姐说自己胡思乱想,正欲争辩,却被李素萍一眼瞪了下去。 陈奎明白了点什么,目光在姐弟俩身上流转了一圈,低下头去,温润的笑一笑。 三人继续吃饭,一旁的油灯摇摇晃晃,陈奎扒饭的速度稍微快一点,又引起了李凤鸣的不满。 “吃那么快,也不怕噎死你。”他阴阳怪气道。话音刚落,陈奎就真的被呛了一口,连声作咳。 李素萍忙给他端来清水止咳,又责怪地瞪了李凤鸣一眼。 李凤鸣有些委屈了,自己明明是在提醒他吃慢点,小心呛到,结果他真的被呛到了,还怪自己喽? 何况这是今夜姐姐第二次因为陈奎责怪自己了,不是说好仅有姐弟之情吗?姐姐又为何不维护自己,而老是维护陈奎?难道姐姐在两个弟弟之间,还有偏倚不成? 李凤鸣醋意横生,恶向胆边生。既然如此,不如让自己这个恶人做到底,让姐姐对他彻底死心。 陈奎好不容易才止了咳,通红着脸,向李素萍感谢道:“多谢恩姐…” 李素萍见他无事了,才放下心来,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李凤鸣故意问道:“说起,你上次说相国家的小女心悦于你,相国暗示你可以上门提亲,现在时隔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和那相国家的小女结为秦晋之好吗?” 陈奎和李素萍都有意避开上次提亲的事,没想到李凤鸣偏爱哪壶不开提哪壶,两人都不由得为之一尴尬。 看来今晚是别想安生的吃完这顿饭了,陈奎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襟危坐道:“恩师的小女已另许他人,上月成婚了。” 李凤鸣继续发难道:“就算如此,你现在贵为八府巡按,想巴结你的官员成千上万,难道他们就没有给你送过女人?其中就没有一两个你心仪的女子?” “女子又不是什么物件,怎可送来送去?”陈奎义正词严道:“而且陈奎为官清正,从未收过下属的任何贿赂。” 李凤鸣才不相信他这套说辞,官场上从来就没有洁身自好的男人,况且陈奎自身也长得不错,绝对是那些达官贵人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选。就算他现在心悦他姐姐,他也不相信他会独爱一人,不改始终。 “你是不想,但也防不住那些人使美人计呀。”李凤鸣风凉地说道。 陈奎知道李凤鸣因为自己削了他的官,对自己一直有敌意,因此也没有把他那些刻意针对自己的话放在心里,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饭后,李凤鸣被李素萍赶去读书,陈奎原本也是被赶出去的一份子,但陈奎连门槛都还没有迈出去,就又转了回来。 他看李素萍一个人收拾碗筷,主动提道:“我来帮你吧。”说着就挽起袖子下手。 李素萍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他,只是将手里的碗碟放了下来,自顾自地拿走筷子去洗。 - 因为小院里只有两个房间,所以当晚陈奎只能勉强和李凤鸣睡在一张床上。 李凤鸣虽然表面上与陈奎不和,但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意见,因为陈奎如果不和他睡一间的话,就得去和他姐姐睡一间。相对于前者,他更不能接受后者。 就算他给他通风报信过,但不管谁想当他姐夫,都没有那么容易。 夜阑人静,李凤鸣早就沉入梦乡,嘴里喃喃着‘二百两、二百两’之类的梦呓,躺在他身旁的陈奎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他抬头看向床边的窗户,只见被窗棱分隔成一小格一小格的窗纸上一片白光,就像有东西照映在上面一样。 今晚的月色如此明亮吗?陈奎左右一想,索性也睡不着,不如趁着这难得的月色,起来走走看看,体验一番苏大学士当年夜游承天寺的洒脱。 于是他欣然起身披衣,打开房门,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但偶尔依然会掉一两片雪花来。 当陈奎看清院内的景象后,明显一愣,原来刚才映在窗纸上的白光不是月光,而是恩姐房间内透出来的烛光经雪地的折射,照在他的窗台上。 恩姐缝补衣物的身影印在窗纸上,婉约卓然,原来也不止他一个人还没睡…… 陈奎抬头朝天上看去,今晚的月色确实明亮,却始终比不上恩姐房间里的烛光耀眼。 他走到恩姐的萤窗下,徘徊了半天,才开口问道:“恩姐怎么还没有睡?” 屋内的李素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发现站在窗外的陈奎,诧异道:“陈奎你怎么也没睡?” 陈奎应道:“陈奎今夜不知怎么得竟毫无睡意,想出来走走,就看到了恩姐的房间灯火未灭,故来相问。” 李素萍低头看了一眼手头的布料道:“我在……给凤鸣缝制新衣,一时忘记了时间,现在几更天了?” 陈奎想起了在自己前去科举前,恩姐也是这样点灯熬蜡地帮自己缝制衣物直到天亮,心疼不已道:“已经子时过半了,熬夜缝针费眼,恩姐应当爱惜自己的眼睛才是。” “都这么晚了呀……”李素萍忽然想到外面应该还在下雪,天寒地冻的,陈奎就这样站在外面易得风寒,忙道:“你进来说话吧,我去给你开门。” 陈奎一愣,忙道:“恩姐,陈奎如今长大了,男女有别……” 李素萍忽地感觉一阵疏离,捏紧手里的针线,强颜欢笑道:“是……陈奎长大了……”就不适合再随意进入恩姐的闺房了。 两人虽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纱,中间的距离却似有千山万水。 陈奎看着窗纱上恩姐的身影,想要伸手去触碰又不敢,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强行逼迫自己背过身去,如梦呓般说道:“和恩姐在富春院共处的七年,好似陈奎今生做得美梦一场。” “若不是身不由己,陈奎恨不得日日陪伴在恩姐身侧。” “说什么傻话?”屋内的李素萍也逃避似的不去看陈奎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乘风破浪,岂能留恋一隅,固步自封,岂能……将自己桎梏于妇人左右?” “陈奎既非目光短浅之徒,也并非不想为百姓做一个好官。恩姐不见前人历历,那汉朝的张敞,虽官至京兆尹,却甘愿日日为妻子描眉施黛,夫妻和顺,白首不离。还有那初唐的宰相房玄龄,素有惧内之名,可陈奎觉得他是爱妻子,所以才有所谓的‘惧内’。” “这些人他们在建功立业的同时,也都有一个关系美满的妻子。陈奎对他们心向往之,也希望能成为那样的人。” 屋内安静了许久后,李素萍的声音才低低响起:“……你会遇到一个好女子的。” 陈奎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对着萤窗说道:“陈奎心里始终只有恩姐一人!” “陈奎与恩姐虽然名为姐弟,但毕竟不是同胞所生,律法也未曾限制。是弟弟,亦可为夫婿。”他恳切说道:“恩姐为何执意要拒绝陈奎呢?” “恩姐……素萍。”他低落地唤出那个在心底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却始终不敢付之于口的名字,问道:“对陈奎难道就没有半分…半分……姐弟以外的情谊?” 窗纱上的身影僵持着,许久也未曾动一下。 里面的人不动,陈奎也不动。 夜空又飘起了小雪,出挑的屋檐拦不住自由的雪花,于是陈奎的肩头逐渐染上了白。 “你就不怕外人谣诼于你吗?”屋内的烛火一晃,人影也随之一晃,似有还无的声音里,一切情绪皆被隐藏了起来。 屋外人却坚定无比的回答道:“陈奎不管他人如何做想。” “恩姐虽未堕入风尘,但也在青楼里经历了一遭,世人皆重名声,恐此事会有碍于你将来的仕途。” “家有贤妻如有一宝,陈奎不求大富大贵,只愿能与心爱之人,相伴到老。” “……” 话尽于此,再说下去就等同于逼迫恩姐了,陈奎不想做出同张子春一样的行径,只道:“陈奎愿意等到恩姐改变主意为止,夜已深沉,恩姐早点休息吧,陈奎回去了。” 他对着萤窗深深一行礼,转身便要离开。 “倘若我和其他男子成婚呢?” “那陈奎也不会拦着。”陈奎不曾回头,对着黑夜惨淡一笑,道:“至于陈奎自己,大抵会落个终生不娶的下场吧。” 月色雪地两茫茫,陈奎走了,院子里复归宁静,李素萍的屋里依然亮着光。 她心乱如麻,不能自己,欲想心静,又罢不了脑子不断涌出的思绪,手里想将针穿进衣物的布料里,却一个不慎扎中了指尖。 “嘶。”李素萍赶紧放下了针,移来灯火一看,只见指尖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四章 第二天,陈奎和李素萍两人再次不约而同的选择遗忘昨晚的事,三人过了一个勉强算是其乐融融的年。 大年初一,又下起了大雪,厨房屋顶的一角因为被积雪压碎几块瓦,呼呼地漏风。 陈奎冒着风雪,借着梯子爬上屋顶,用木板暂时压住了缺口,但这毕竟只是应付之举,撑不了多久,所以等雪一停,李素萍就让李凤鸣跟着陈奎一起去县城里买些修理的工具和瓦片回来。 也不过才大年初四,县城街上的人并不多,陈奎和李凤鸣买完所需的东西就往回赶。 在李素萍的帮助下,两人薅起平时舞文弄墨的长袖,对着厨房的屋顶修修补补。终于赶在下一次大雪来临前将厨房的屋顶修补好了,虽然从外表看上去不太美观,但好在足够结实。 等两个人从屋顶上下来,互相一对视,皆被对方灰头土脸的模样给逗笑了。 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官袍加身,威风凛凛的两人,此刻会在这里合作共修一个破屋顶。 李素萍端来热水,给两人洗脸道:“晚饭已经做好了,你们洗干净就来吃饭吧。” “好。”李凤鸣应了一声,却见陈奎唤住了李素萍:“恩姐,等等。” “怎么了?”李素萍回过身来,疑惑地看向他。 陈奎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来,送到了李素萍的面前道:“我和凤鸣早上去街上买东西时,无意间看到了这支簪子,陈奎私以为它很适合恩姐,于是就买了下来,想送给恩姐。” 李凤鸣瞪圆了眼睛,压根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买的东西。 李素萍看着陈奎手里的簪子,面露犹豫,想要拒绝又怕伤了陈奎的好意。 陈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陈奎知道恩姐一向节俭,但这也是陈奎的一番心意,恩姐就收下吧。” 李凤鸣眼睛瞪得更大了,好会谄媚的一男的! 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要买东西送给姐姐?他是不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他姐姐身上了? 李素萍听陈奎说完,表情明显出现了松动。 她小心避开与陈奎的手指触碰,从他手中接过了银簪,低低谢了一声,然后就将银簪随手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转身进了厨房。 “恩姐,何足言谢。”陈奎道。 “就别整天恩姐、恩姐的挂在嘴边了,谁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李凤鸣无情的戳破道:“骗得了自己,可骗不了别人。”原本想将对方当做朋友的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的声音之大,就连刚走进厨房的李素萍都听见了。她与陈奎两人的脸不约而同的一红。 幸好李素萍人在厨房,弟弟看不见她的脸色,而陈奎则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转头去将架在墙边的梯子收起来。 李凤鸣看着陈奎的背影,想起姐姐对他的暧昧态度,眼睛一眯,他该不会是什么狐狸精转世吧? 等到一起吃饭时,他趁陈奎不注意,凑到他身边嗅了嗅,没有狐骚味,倒有一股书墨香。 李凤鸣不信,打算晚上要趁他洗澡的时候,看看他身后有没有藏着狐狸尾巴。 - 一顿晚饭,李凤鸣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姐姐乌发间那根亮晶晶的银簪,他越看越觉得那簪扎眼至极。这根簪子既是在昭示陈奎对他姐姐明晃晃的觊觎之心,又在讽刺自己对姐姐不够贴心。 李凤鸣想着等下次再去县城,他一定要去珠宝店,给姐姐买件更好更贵的首饰,不知道姐姐会喜欢什么样的? 他努力回想着姐姐平时戴的那些首饰的样式,却猛然发现自姐弟俩人相认起,他就从未在姐姐身上看到过任何首饰、耳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他记得当年姐姐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个爱美的小女孩… 李凤鸣无暇顾及陈奎到底有没有狐狸尾巴了,他现在更在意自己姐姐这十余年间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种事,他不好直接去问姐姐,而除了姐姐以外,能够告诉他答案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分,洗漱干净的陈奎一进屋子,就感觉李凤鸣的目光在直勾勾地打量自己。 他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不悦的事,下意识地想避开对方,进屋的脚步也随之一滞。 “陈奎,我问你…”李凤鸣将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像在审问犯人,咳了咳,放软语气道:“陈奎,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陈奎一怔:“什么问题?” “你且坐下来。”李凤鸣示意自己面前的椅子道:“我们慢慢谈。” 陈奎量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顺从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倾耳等待着李凤鸣的问话。 早在陈奎进屋前,李凤鸣就已盘算好要问什么了,所以他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你和我姐在富春院共处了七年,不假?” “当然不假。”陈奎道。 “据我所知,富春院那种地方除了龟公和打手以外,从不收留外男,你怎么留在里面的?”李凤鸣质疑道。 陈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道:“是恩姐…是你姐姐用和老鸨的交易,才将我留了下来。”他想到傍晚李凤鸣对他的讽刺之语,便对恩姐换了一个称呼,免得李凤鸣再说他自欺欺人。 “交易?”李凤鸣现在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姐姐的梅花篆字写得好,颇受富春院宾客的追捧,在外头作文一篇,售价白银三两。原本你姐姐与富春院老鸨是平分这一份钱的,但因为我…你姐姐答应了老鸨,只要肯将我留在富春院里,就将她卖字的钱全交给老鸨…” 时至今日,陈奎说起这件事,仍觉得对恩姐歉意满满。若没有自己,恩姐或许早就脱离苦海了。 “作文一篇,白银三两?”李凤鸣恍惚道:“所以,姐姐陈三两之名正是来源于此?” “正是。”陈奎道:“之所以姓陈,乃是因为那富春院的当家老鸨也姓陈,她让你姐姐随了她的姓。” “那老鸨也配?”李凤鸣恨恨道。难怪他姐姐一得自由身就迫不及待的抛去过去的名字。要不是因为这个名字,他怎么会将姐姐错认? 陈奎已经明白李凤鸣的意图了,主动提及道:“你们姐弟分离之后,你姐姐总以为是自己弄丢了你,所以这十余年来,一直都在内心自责自己。” “她误入富春院后,老鸨几度逼她接客,她也曾想过以死保全清白,但都因为想再与你见上一面,才没有了断自己。” “她从未跟我提过这些事…”李凤鸣喃喃道。 “你姐姐不想让你多想吧。”陈奎叹了一口气,恩姐对凤鸣的拳拳爱护之心,他也是亲眼看在眼里的,但他以为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让李凤鸣知道的。 “当初老鸨拿走她所有卖字的钱,你姐姐靠平时替小姐妹缝补些衣物,才攒下了一些银子,送我去科考。唯一的愿望就是我金榜提名之后,能帮她找到你。” 陈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冬天里,老鸨苛待她,不给她取暖的煤炭,房间内窗户不严,四面透风,你姐姐拿针的手被冻得长满了冻疮,她也忍着痛,一声不发…” 所以她找自己的这些年,过得困苦不堪,几欲自尽…所以她才一件首饰也无… 李凤鸣还以为自己和姐姐走散,差点被饿死在破庙里的那一年寒冬,是他今生最苦的日子,没想到姐姐这十几年来,一直都被困在那个冬天里,从未走出来过…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自己还令她那般失望… 他低下头去,隐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在内心底发誓从今以后,他绝不再让姐姐受到任何委屈。 同时李凤鸣也意识到陈奎对他姐姐的感情一直都有迹可循,并非凭空而来或是单纯的贪图他姐姐美貌。 “你是个好人。”他坦诚承认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陈奎的观感,以为将姐姐交付给这样的人也未尝不可。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陈奎一愣,李凤鸣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惊讶。 “你想娶我姐姐吗?”李凤鸣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一本正经地问道。 陈奎敛起表情,道:“当然,这是陈奎的毕生所愿。” “…”李凤鸣正想说点什么,隔壁突然传来的拍门声打搅了两人的谈话,随后一个男人粗砺的声音随之传来。 隔壁正是李素萍的卧房,两个人谈话间,时间飞逝,连桌上的蜡烛都燃得只剩一半了,这时候哪里来的男人? 李凤鸣和陈奎相视一眼,暗道不好,两人急急起身,冲出了屋子。 今晚没有月光,外头昏天黑地的一片,李凤鸣和陈奎刚离开光源,花了半天时间才适应外头的黑暗。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身影站在李素萍的卧房门前,一个劲的拍着门道:“素萍,开开门呀,我是刘海,我不在乎你还干不干净,我想娶你过门,你就嫁给我为妻吧,好不好?” 从他含糊不清的言辞和空气中飘来的浓郁酒气,可知对方一定是喝了不少的酒。李素萍的卧房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不知道是已经睡着了,还是被吓到了。 “刘海,你这个混账东西!”李凤鸣一声怒吼,随手抄起地上的木棍就朝李素萍门口的那道黑影冲了过去。 那道黑影被吓了一跳,扭头就看到两人朝自己跑了过来,更是吓得连酒都醒了,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李凤鸣先陈奎一步,追上了刘海,举起棍子对着他的肩头就是一下。 刘海惨叫一声,抱头跑得更快,连院门都来不及开,就直接翻墙跳了出去。 “给我站住!”李凤鸣怒火中烧,心中积蓄的对姐姐的愧疚和刘海的不满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见刘海逃了,也没有打算放过他,打开院门就直接追了出去。 陈奎想拦住他,却是来不及了。 他既担心李凤鸣追出去会吃亏,又担心恩姐刚才受到了伤害,此刻还不知道怎么样。两相矛盾下,他决定先去看看恩姐的情况。 “恩姐,你没事吧?”陈奎轻轻敲着李素萍的房门,温声道:“恩姐,开开门吧,外头已经没事了,我是…” 他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门前的房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凤鸣…”李素萍紧紧搂着面前人的腰,浑身瑟瑟发抖道:“我怕…” 在富春院的多少个夜晚里,那些对她别有用心的男人就是这样,带着浓郁的酒气和粗厚如野兽般的喘息,在她的门口徘徊,试图破门而入。 那时候的她只能死死的用后背抵着门扉,生怕那些男人会闯进来侵犯自己的清白。 害怕、无助、恐惧,是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浑身冷汗直流的不寒而栗。她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那里,就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没想到今晚噩梦会再次降临。 陈奎从未和恩姐如此贴近过,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直跳。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恩姐的恐惧,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了恩姐的后背上。 “恩姐,别怕,有我在。” 他知道在富春院的那七年里,恩姐或许只是把他当作是凤鸣的替身,但恩姐对他的好不曾假过,对他的照顾也不曾假过。 纵是替身,他也甘之如饴,就像此刻一样。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五章 李凤鸣在院子外头拦住了刘海,狠狠将他揍了一顿。刘海可能是怂了胆,竟连反抗也忘了,明明自己要比李凤鸣壮得多,却一心只顾着逃跑,白白挨了一顿打。 李凤鸣本想将他抓去送官法办的,结果一个不慎却让刘海给溜了。 “狗东西,你要是敢再靠近我姐一步,我就直接打断你的狗腿!”他对着刘海逃走的背影,狠狠骂道。 等发泄完了怒火,他才扔下手里的棍子,转身回小院。 进了院门,他就看见自己姐姐的房门口站着一团黑影,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姐姐站在那里,扬声问道:“姐,你没事吧?” 凤鸣?凤鸣的声音在那,那自己搂着的这个人是谁?李素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搂着对方的手,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陈奎才弱弱地唤道:“恩姐,我是陈奎……”幸好夜色够浓,完美地遮掩住了他此时的面红耳赤。 “啊,是陈奎啊。”惊魂未定的李素萍在庆幸完不是其他外人后,又想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旁观两人动静的李凤鸣,意识到自己好像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想了想,三个人僵持着这里也是尴尬,于是顺坡下驴道:“那个刘海已经被我赶跑了,姐姐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去睡觉吧,谅他也不敢再来。” 李素萍找回了一些理智,抹了抹鬓角溜出的发,故作镇定的说道:“你们也去睡吧,我没关系的。” 虽说如此,但陈奎依旧担心她被这么一吓,今晚无法再安心入睡,体贴入微道:“恩姐先去睡吧,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替你在门口守着,恩姐就安心睡吧。” 李凤鸣和李素萍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而陈奎的眼里独独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李凤鸣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如陈奎贴心,成全他一遭也未尝不可,扭头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打了一个哈欠道:“那我去睡了。”说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素萍确实心有余悸,但她也不忍心让陈奎替她守一夜的门,道:“外头这么寒冷,你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一夜而已,不妨事,陈奎会穿上厚衣的”陈奎道。 他执意要守,李素萍也拿他没有办法。 陈奎看着恩姐进房后,转身进入李凤鸣的房间,换上厚衣服,又披了一件披风,再将一个小暖炉塞进袖子里,才又重新出来,守在李素萍的卧房外头。 幸好今晚既无风也无雪,夜色虽浓,却有繁星满天,陈奎抬头数着星星,倒也不觉得一个人守夜有多孤寂。 突然有光亮在他的身后亮起了,陈奎转身去瞧,才发现恩姐屋内点亮了一盏灯。 就在那窗台前,就在两人之间,摇摇晃晃,忽明忽暗。让陈奎在独自守夜的夜晚里,倏忽有了陪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他用着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吟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陈奎在外头守了一晚的夜,李素萍屋内的烛光亦亮了一夜。直到油灯燃尽,外头的天色也恰好翻开鱼肚白。 - 李家姐弟三人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像是一群男男女女在外头吵架,且声音越来越近。 李凤鸣察觉到不对,出去查看情况。 稍后,留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陈奎和李素萍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官老爷,没错,就是这个人昨晚打了我儿子!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呀!” 两人闻声出去,正好撞见两个衙差盘问李凤鸣。在他们身边,跟着被打成猪头模样的刘海和他五十几岁的刘母,后头还有一群看热闹的村中老少。刚才他们所听到的尖锐女声,正是刘母发出来的。 陈奎和李素萍乍看见刘海成了那副模样,险险没有笑出声,但又看李凤鸣被盘问着,眨眼又严肃了起来。 “李凤鸣,你承认刘海是你打的?”两名衙役一左一右站在李凤鸣的面前,讯问道。 “我行得正,站得端,说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怎么样?”李凤鸣与之争锋相对道。 李素萍见状上前和两名衙役交涉道:“不知二位官差因何至此,是李凤鸣做错了什么吗?”陈奎因为俱是官场中人,有些避讳,所以并没有跟上去。 衙差趾高气扬地看着她问道:“你又是谁。” 李素萍应道:“小女子李素萍,李凤鸣乃是小女子的弟弟。” 话音未落,那刘家老太太又冲衙差尖叫道:“大人,没错,就是他们姐弟俩。一个勾引我儿子,一个打我儿子,姐弟两人狼狈为奸,压根不是什么好人。” 她哭嚎着就冲衙役跪了下去,哀求道:“大人,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出身青楼,吃男人不吐骨头,我儿子哪抵得住她的媚术?!大人啊,请一定为我儿子做主呀!不能让他们白白打了人!”刘海躲在她的身后,唯唯诺诺一言不发。 衙役听说李素萍出身青楼,双眼明显一亮,再看李素萍的眼神都变得暧昧了起来。但这样平白无故的泼脏水,却让李凤鸣和陈奎俱是怒发冲冠。 李凤鸣瞪圆了眼睛,冲刘家老太太大骂道:“老太婆,你在说什么?谁勾引你那破烂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昨晚他来骚扰我姐姐,我没抓住他,他竟然还有脸敢倒打一耙?” 刘老太太冲他狠狠呸了一口道:“你在胡说八道,明明你打了我儿子,还要污蔑他!” “你怎么不亲口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被我打?”李凤鸣对着面前耍无赖的母子俩怒目而视道。 两名衙役虽然通过他们争吵的内容了解了大概的事情,但他们本就有心偏袒本地人士,加上李凤鸣自己也承认打了人,所以他们的天平一下子就倾向到了刘家母子的那一边,冲着李凤鸣怒喝道:“李凤鸣,你打人是真,还敢狡辩,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同时,他们扭头冲着李素萍道:“李素萍你和这件事也有关系,你也得和我们一起去县衙,等候县官发落。” 陈奎想站出来阻拦,却被李素萍挡了下来。 “这件事虽然确实是凤鸣把人打了,但说到底还是我们有理,他们既然想论个清楚,不妨就去公堂论一论。”李素萍低声对陈奎说道。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不论个清楚的话,他们以后就别想再在这个村庄里待下去了。瞧周围那一群看热闹的男女老少,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姐弟俩砸死。 陈奎仍不放心,握住了李素萍的手腕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这时两名衙役中的其中一个想来驱赶李素萍,却被陈奎一眼瞪退。 “我们自已会走,无需你们押送。”一句话便将平日里在官场上积压的威赫全然释放了出来。 衙役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再不敢过来招惹他。 一群人迤逦来到县衙,县官听完两名衙役的汇报后,目光在场几人的身上流转一圈,刻意在李素萍那停留了几息,才转头讯问李凤鸣道:“李凤鸣,你说刘海昨夜骚扰你姐姐,所以才被你打了一顿,此事可有证据?” 李凤鸣理直气壮道:“昨夜我和姐姐,以及在我家的陈奎,三人都看到了他的行迹。” “你们三人同在一处,有互相包庇之嫌疑,所以你们的作证不足为据,本官是问你,除了你们一家人以外,还有谁能作证刘海昨夜骚扰了你家姐姐?” 李凤鸣被他的话一噎,看着高高坐在上头的县官道:“昨夜深更半夜,只有我们三人在场,但这个刘海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凑到我姐姐面前大献殷勤,即使被我姐姐拒绝了,他仍死性不改,村里带眼睛的人都看到了,这难道不是骚扰吗?” “大老爷,冤枉啊!”刘老太太大喊道:“我儿子老实本分,村里人人皆知,谁会去骚扰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他们这是在污蔑我儿子,好为自己开脱!” 县官闻言,转向询问村上的里长和刘家族长刘海的平日的秉性如何。 里长和刘家族长皆答复刘海老实,从未做出过触犯律法的行为。 一个身份清白,一个出身青楼,一个老实的庄稼人,一个刚搬到本地的外乡人,孰轻孰重,县官心里早有决断。 他一拍惊堂木,宣布道:“刘海骚扰李氏一案,查无实据,疑罪从无,但罪犯李凤鸣自己承认自己殴打了刘海,令其身体受损,故判以故意伤人罪,当堂仗责十棍,以示警戒。” 李凤鸣没想到他这么草率就判了案,简直就是糊涂官判了葫芦案,没忍住痛骂一声道:“昏官!” 县官听到了他的骂声,怒目一瞪道:“李凤鸣你无端辱骂县官,加责五棍,来人啊,立行!” “大人,请息怒。小弟凤鸣一时冲动,无意冲撞大人。请大人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一次。”这时候李素萍站了出来,道:“对于大人的判决,小女子无有不从,但小女子还有些问题想问问刘海本人,请大人容许小女子问上一问。” “你想问什么?”县官漫不经心地瞧了李素萍一眼道。 李素萍不疾不徐地说道:“小女子想问刘海,既然我弟弟打了他,那他能否说出我弟弟是在哪里打的他?” 县官听着这个问题没有什么问题,便转向刘海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回答。 刘海不假思索道:“他是在李家院外打得我。” 李素萍就等这句话了,趁势问道:“那请问刘大哥你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我家院外,还惹得我弟弟打你?” 刘海一懵,这才惊觉李素萍在套自己的话,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清,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扯道:“他就是故意的。” 李素萍学着那县官草率判案的手段,问道:“他故意的?那你可有证据?” 刘海更是答不出话来。 眼看公堂上的形势要往不利于自己判决的方向发展,县官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弗了自己的颜面,又是一下惊堂木,喝道:“够了,李氏。此案本官已做出决断,你休要再胡搅蛮缠,扰乱公堂,否则本官就将你姐弟俩一块责罚!” 李素萍看出他是有心包庇刘海了,怒不可遏的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堂上坐的能是一位包青天,没想到又是一个不辨青红皂白,胡乱断案的糊涂官,我弟凤鸣骂得果然没错,昏官!” 县官恼羞成怒,也懒得再和他们唇枪舌战,喝道:“衙差何在,将这姐弟一起拖下去,仗责二十下,看他们还能不能巧舌如簧,抵死不认!” “威武!”衙差一顿恐吓,说着就出列两人,要拉李凤鸣和李素萍出去仗刑。刘海母子俩以为自己胜了,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我看谁看动她们一下?!”陈奎从外头旁观的人群中站了出来,推开阻拦的衙役,径直闯进公堂,挡在了李家姐弟面前。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六章 因为他与此事无关,所以刚才被衙差挡在了外头,旁听整场问询。 县官没想到仅是一场小小的纠纷,竟能出这么多幺蛾子,皱着眉头看着堂下的陈奎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只想问问大人处置李家姐弟按得是什么法什么律?” 县官看他一身书生打扮,布料亦不算华贵,想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于是语气便轻慢了起来:“在这里本官就是法,本官就是律,何须跟你一个外人讲?” “好大的口气!”陈奎忍不住嗤笑一声。 县官恼了,冲着衙役呵斥道:“还不快把这个闲杂人等,给我赶出去,你们是要等本官亲自动手吗?” 衙役闻言,连忙行动了起来,举起水火棍就要把陈奎架出去。 陈奎不动如山,从衣袖里掏出一物件来,亮在县官面前,道:“大人,劳烦您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县官高踞在上头,只看得清他手里拿的是一方官印,心里一咯噔,连忙示意身旁的师爷下去看看。 师爷赶忙快步走下公堂,从陈奎手中接过方印,然后又回到县官的身边,用手里的官印沾上红泥,再扯来一张宣纸,将官印盖了上去。 县官看清楚宣纸上拓出来的字迹后,浑身吓得冷汗直流,和师爷两人连滚带爬地跪到了陈奎的面前,叩首道:“不知八府巡按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惭愧惭愧。”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谁能想得到一个小小的县城里,能藏着这么一尊大佛,更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青年人,竟会是那个素有贤名,权势滔天的八府巡按。 只有县官忽然想到前几个月收到了一封来自八府巡按的信笺,委托他照顾家眷,但当时他并没有亲往迎接,也不知道八府巡按的家眷长什么样,没想到今日会正好撞上…… 他心中追悔莫及,徒唤无奈。 “起来吧,大人。”陈奎手掌轻轻往上一抬。 等到县官站起来后,他才继续问道:“现在大人可以告诉我,您是依的什么法,什么律来处置李家姐弟了吗?” 县官弯着腰,连头也不敢抬,两股战战,浑身是汗,忙道:“大人,是下官误判,李家姐弟并无罪过……” 陈奎眉头一皱,道:“大人方才还说两人有罪,现在又说两人没罪,大人这是打算当着我的面徇私包庇吗?” 县官咚的一声又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陈奎冷哼一声,直接绕过了他,走到公堂上,惊堂木重重一拍,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官威一震,不自觉的双腿一曲,齐齐跪了下去。 李凤鸣就知道陈奎是不会让他们白白吃亏的,得意洋洋的瞧了脸色发白的刘家母子两人一眼,恨不得将嚣张二字写在脸上。 惊堂木响后,他本不想下跪的,却被他姐姐一把扯着衣袖,硬拉了下去。 陈奎身上虽没有穿着官袍,却一身凛然正气,不怒自威。他目光紧盯着下首的刘海,厉声道:“刘海,昨晚发生的事,本官就在当场,你所做的一举一动,本官皆是亲眼目睹,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 他一掌拍在了公案上,震得下首的每个心怀叵测的人都忍不住抖了三抖。刘海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不打自招道:“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小人承认是小人骚扰了李姑娘,请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 之前还张牙舞爪,肆意辱骂李素萍的刘母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瑟缩的跟一只鹌鹑一样。 “刘老太太你方才在刘家庄时,说李素萍出身青楼,所以习得一身媚术,勾引了你儿子。”陈奎的目光落在了刘老太太的身上,试问道:“本官未登科及第前,也曾沦落过青楼当杂役,按你的说法,本官也会媚术喽?” 李素萍一听到‘青楼’两字,腰就挺得更直了,而刘母则像挨了刺似得,连连叩首道:“妇人无知,胡言乱语,大人万不可当真。” 李凤鸣胸口的一口恶气终于出出来了,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啐那刘海和他老娘一口,痛骂一句‘活该’,奈何现在还是在公堂上,他就算不给陈奎点面子,也得给他姐姐一点面子。 陈奎似乎看出了他的躁动,亦或是心疼李素萍跪了太久,在上头发话道:“李凤鸣与李素萍姐弟二人暂且先起身吧。” 等李素萍姐弟站起身后,他才继续说道:“人这一生,气运有好有坏,好时能在眨眼间平步青天,封侯拜相,坏时也难免沦落街头行乞为生。谁能保证得了自己能够顺遂一生?” “人若不论品性,只论身份,那么那些封侯拜相的,难道就全是好人?而那些街边行乞的可怜人,就全是坏人?”陈奎讽刺道:“刘老太太你在这其中,又算得了是好人,还是坏人?” 刘母还没有回答,县官就抢先一步道:“大人教育的是!下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本意是想讨好陈奎,却不料陈奎压根不吃这一套。 “既然县官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依县官大人之见,刘家母子两人依律该如何处置?”陈奎挑眉问道。 县官低着头,如履薄冰地应道:“无故滋扰平民女性,事态轻者,仗罚三十,事态严重者处以极边烟瘴充军……加上污蔑之罪……应当再添上一则……” 刘母和刘海一听,脸刷一下就全白了,连声求饶,就差把头磕碎在当场。 “看来县官您还懂律法的。”陈奎讽刺完县官,向下看去,正好对上李素萍望上来的目光,她欲言又止。 陈奎领会她的意思,昨晚发生的事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若要从重处罚,也没有那个必要,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略作斟酌,心里便有了决断,手底下的惊堂木一起一落,判决道:“量刘海之行迹未造成严重后果,只是撒谎成性,实在可恶,本官判你仗罚四十,以儆效尤。刘海之母,助子为虐,污蔑他人,仗罚二十,若有下次,加倍惩处!” 刘海和刘母噤若寒蝉,乖乖领罚。县官谄媚的大呼小叫道:“大人英明!” 陈奎一个冷眼瞧过去,县官又立马闭上了嘴。 陈奎没有忘记他,最后也给他一些惩处,让他牢牢地记住这次的教训。 事情摆平后,听闻此处有清官的老百姓纷纷拿着伸冤的状纸,跑到县衙来向陈奎诉苦,欲让陈奎替他们平冤。 陈奎被他们包围着,一时半会儿竟脱身不得,李素萍只好和弟弟先回家了。 李凤鸣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回想这两天来发生的所有事,越想越对陈奎心服口服,冲姐姐说道:“姐,我现在知道被人冤枉是怎么滋味了,以后我若是再从官,我定要和奎哥一样做个清水官。” 李素萍抬眼看向他,仅仅一天而已,他对陈奎的称呼就从指名道姓变成了奎哥,还有了新的感悟,看来言传身教确实比日日死读书来得快。 她摸了摸弟弟的头,欣慰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要是想的话,要不以后就跟在他身边,去见识更多的东西?”若是弟弟能有更好的去处,她自然不会将他强拘在身边。 李凤鸣闻言,立刻收起了笑容道:“我才不要,他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跟着他?” 李素萍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李凤鸣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 大雪停了之后,陈奎也要离开了。 “恩姐,不需远送,我的人马已经在村口等候了。”他站在小院门口与李家姐弟二人告别:“若是有歇假,我还会回来的。”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此去经年,山高水远,谁又能说得准下次见面会是何时何地何样。 “一路上小心。”李素萍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一些寻常的临别赠言。 “多谢恩姐。”陈奎施礼完后,看向站在李素萍身边的李凤鸣。 不等他开口,李凤鸣就抢先一步道:“我会照顾好姐姐的,你放心去吧。”再说了经刘海那件事一闹,现在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八府巡按的家眷,谁还会那么不长眼睛的过来招惹他们? 陈奎放心的点点头:“那我便走了。” 等到他走到村口,与来接自己的侍卫刚碰上面,李凤鸣突然又从后头追了上来,手里还多了一个包袱。 难道是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不应该吧,自己来的时候也就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和官印,临出门前也都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落下,那凤鸣送来的又是什么? 陈奎正猜疑不定的时候,李凤鸣停在了他的面前,气喘吁吁道:“我姐说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旧了,她给你新缝了两件,你带去穿吧。”然后二话不说就将包裹塞进了陈奎的怀里。 “?”陈奎下意识就要问一问她是什么时候缝的了,然而下一刻,他便猝然想起两人隔着萤窗对话的那一个雪夜,李素萍在纱窗后头,做的便是针线活…… 只是那时候她告诉他,自己做的是凤鸣的衣服…… 李凤鸣也不懂他姐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衣服都缝好了,为什么不当面交给陈奎,偏偏要让他在陈奎临走之际,追上来转交。 “我姐还让你多多保重身体,不要死在外面……”李凤鸣一顿道:“当然后半句是我说的。” 陈奎感深肺腑,嘟囔道:“恩姐待我情意重,陈奎结草难还……” ……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第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七章 陈奎走后,李家姐弟两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姐姐日常做些刺绣贴补家用,弟弟除了帮姐姐干点活以外,就是专心的用功读书。 但这种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不知是谁将姐弟两人是八府巡按的家眷,且都还未成婚的事传了出去,导致方圆百里的想和八府巡按搭上亲戚关系的人都凑了上来,各式各样的媒婆差点将小院的门槛踏破。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被陈奎惩戒过的县官,他带着媒婆亲自过来求亲,想要将自己的一个侄女嫁给凤鸣。 李凤鸣一看到那个县官就变了脸色,脸臭得像茅坑一样。李素萍担心他再次得罪那县官,于是三言两语就婉拒了县官的好意,将人哄走。 稍后,又有想和李素萍结亲的人家上门,左一个黄财主家的小儿子,右一个谢家即将科举的秀才公子,条件一个赛一个的出色,但李素萍丝毫没有动心的样子,也一一将他们婉拒了。 若说之前刘海那么差劲,遭拒是情有可原,那么后面这些人被拒,就让李凤鸣就有些不解了,难道他姐姐是打算终生不嫁吗?还是心里另有其人? 他也不是想要把姐姐强嫁出去,只是实在好奇姐姐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若她对陈奎真的有意,又在顾虑什么?他姐姐前半生过的太苦,他不愿让她再受三纲五常的束缚。 这样挨过了两三天,在李素萍又一次拒绝了一户人家的媒婆后,李凤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上门提亲的男子条件看着都不错,姐姐为何不答应他们?难道姐姐不想嫁人吗?” “在陈奎的身份被人得知之前,你可有见过这些人上门拜访过吗?”李素萍没有回答李凤鸣的问题,反而不紧不慢地问道。 “没有”李凤鸣明白姐姐的意思:“可结亲不就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吗?” “那他们想对的是我们李家的门楣吗?” 李凤鸣一下子被问住了,憋红了脸。 李素萍仍做着手头的针线活,耐心道:“陈奎是陈奎,我们是我们。我们不必借他的光,他也不必护我们的短,万事皆是如此。” 李凤鸣承认姐姐说得没错,但是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他偷偷觑着姐姐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心里是有奎哥的吧?” 他眼中原本气定神闲刺绣的姐姐,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神情出现显而易见的一慌。再不需要回答,李凤鸣对这件事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和他只有姐弟的情分,仅此而已。”李素萍慌乱的情绪仅是一瞬,须臾又镇定了下来道。 “姐姐不见那些戏文里的义兄义妹都能成恩爱眷属,义姐义弟又算得了什么?”李凤鸣若无其事地道。他以为姐姐对陈奎并非没有情,只是心里那道槛过不去,无法接受两人身份骤然发生变化。 李素萍不搭腔,却是幽幽地说道:“凤鸣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不知没有心仪的女孩?如果有的话,可以告诉姐姐,姐姐可以上门去帮你提亲。” 喂喂喂,怎么话题突然就扯到了自己的身上?李凤鸣识破了姐姐妄想转移话题的诡计,大大咧咧道:“哪有弟弟先姐姐一步成家立业的道理,姐姐一日不结亲,弟弟我自然也只能一直打光棍了。” 李素萍眉头一皱:“我不结缡,你不成婚,那我们李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那姐姐赶紧和奎哥成亲吧,好让我李家的香火有望。”李凤鸣凑近姐姐,呲着大牙道。 李素萍一恼,抄起身边的枕头作势就要朝李凤鸣砸过去,哪知李凤鸣早有防备,快一步的脚底抹油溜走了,边喊边跑道:“凤鸣只认奎哥做姐夫,其他人我都不认!” 李素萍气坏了,直接将手里的枕头砸了出去…… - 还未等李凤鸣想到去除姐姐心里那道槛的办法,坏消息就从远方传了过来————————陈奎不知因何故被去了官职,被下到了牢狱中,等待发落。 李凤鸣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意外。 县中大集,他带着姐姐的绣品来到县城想要换些生活费,再买两本新书带回去。在茶坊歇脚的时候,偶然间听到隔壁在讨论八府巡按的事,因为关心陈奎,所以他就支着耳朵多听了两句,没想到会听见陈奎被罢官的事。 彼时已将近中秋,此前他们还收到陈奎的来信,说要中秋回来与他们团聚。他姐姐表面上虽然没有欢喜之色,私底下却让他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这次他到县城,也是打算为陈奎回来买点东西做准备。 李凤鸣问清楚事情属实后,只觉得天昏地暗,难以接受事实。陈奎做事一向老成持重,怎么会无端被罢官? 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多想,赶忙跑回家,将这件事告诉了姐姐。 李素萍得知消息后,脸色也是一白,不敢相信。姐弟俩当机立断决定上京去看看陈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日夜兼程,晓行夜宿,当姐弟俩风尘仆仆的到达京城的时候,早已过了中秋。 李凤鸣打听到陈奎眼下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圣上刚指派官员对他所涉的案件展开审理。 姐弟俩顾不得停下来歇歇,就辗转找到关系,打点了一番后,才得以被允许进入刑部大牢,看望陈奎。 大牢里阴暗潮湿,鼠蚁横行,臭气熏天,到处都是杂乱的稻草和莫名的水渍,隐约还能听见大牢深处受刑人的哀嚎声。若不是因为陈奎,李素萍这一生恐怕都不会涉足于此。 刚进入大牢,看到此情此景,姐弟俩人心都凉了一截。 她们尚不知道陈奎犯了什么错,但无辜受罚的人也不至于沦落于此,陈奎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李凤鸣和李素萍各怀心思的跟着引路衙役走着,在经过不知数的牢房后,她们终于在一间较为干净的牢房里看到了陈奎。 看到他时,他身上穿着囚服,盘坐在地上,背对着牢门,手里拿着一节树枝,正蘸着水在地上写写画画,脸上丝毫不见慌乱或是紧张。若不是衙役出声提醒,他都没有发觉有人来看望他了。 陈奎看到李素萍姐弟二人也是诧异:“恩姐…凤鸣,你们怎么来了?” 李素萍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奎,双目含泪,泫然欲泣。 她没有接话,李凤鸣只好代她答道:“我和姐姐听说你出事了,担心你,所以赶了过来……” “你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沦落至此?”李凤鸣忧虑地问道。 陈奎轻笑一声,风轻云淡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会让你们如此担心,早知道陈奎就该拜托衙役代陈奎写封信,告知于你们的。” “到底是怎么了?”李凤鸣追问道。 “原因是一起我审判过的案件,有御史参我在那起案件里,处置不清,滥杀无辜,为了政绩制造冤假错案。圣上听闻后一怒之下就将我罢了官,下了狱,静待处置。” “陈奎若真的徇私枉法,圣上如何处置陈奎都是应该的。只是那起案子人证物证俱在,案情清晰明了,陈奎的判处依律而行,也未有半点差池,所以陈奎涉及这件事属实无辜。”陈奎苦笑道:“陈奎也不知道御史为什么要拿这起案子来参奏陈奎。” 李凤鸣急忙问道:“既然你是无辜的,那现在为什么还被关在这里?”他们从得知消息,再赶到京城,路上足足花了半月有余。若陈奎真的是无辜的,那这件事岂不是查清楚就可以了? 陈奎叹了一口气道:“此时圣上应该另派他人对这起案件重新进行审查,至于为何迟迟没有释放陈奎,陈奎也并不知晓。” “但当今圣上慧眼如炬,至圣至明,稍加时日,定能查清所有事,还陈奎一个清白,所以你们也不必为陈奎忧惧。”他劝慰姐弟俩道。 “最好是这样……”李凤鸣无奈道。 他看姐姐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说上一句话,以为是自己待在这里碍他们了,于是体贴的说道:“姐姐一路过来都很担心你,也没有怎么好好睡过,她应该也有不少话想对你说,我先出去等着,你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陈奎本不太敢去直视李素萍的,但一听李凤鸣这么说,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再看李素萍,才发现她眉眼间都藏着疲倦和憔悴。 陈奎心疼不已,向前走了两步,手里抓着牢门的木柱道:“恩姐要多多照顾自己,不必为陈奎担心。”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失色道:“官场水深,暗箭难防,有这样的事,陈奎也不意外。” 李素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来,仔细的替陈奎擦去脸上无意沾上的污垢。 陈奎看着她似水的眼睛,心一动,抬手握住了李素萍替他擦脸的手。 两人的体温刚触及时,李素萍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陈奎牢牢地抓住,摆脱不得。 当她看到陈奎眼中的执着时,一直以来的坚持似乎崩塌了,没有再抗拒陈奎的接近。 陈奎望着她,眼里温柔似水,语气却坚定无比:“恩姐放心,陈奎一定会出去的。” 李素萍紧抿着唇,点点头。 李凤鸣在外头没有等多久,就看到姐姐出来了。 他惊讶于两人这么快就将话说明白了,而完全忽略了自己姐姐耳尖上的绯红,一本正经的将自己的思考告诉给了姐姐:“姐,以我对官场的了解,此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第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八章 李素萍闻言,耳尖的绯红立马退了下去,端起正色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只是我目前的一个猜测罢了。”拿不出证据的李凤鸣,谨慎地说道:“按奎哥的说法,他判的那个案子是个证据确凿的铁案,就算有疑点,圣上一查就能查清楚,怎么会拖上这么长的时间?” “何况奎哥可是圣上亲点的八府巡按,圣上断不可能只因为这小小一件事,就削了他的官,还将他下到大牢里去。” “你以为如何?”李素萍问。 “我怀疑是奎哥太过正直,挡了谁的路,所以被人利用这个案子故意陷害。”李凤鸣笃定道:“姐姐你有所不知,在官场上,这种事情绝非罕见。那些人为了功名利禄,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该怎么办?”李素萍焦急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奎被冤枉吧?” “姐姐别急,既然事情还未成定局,就一定有转圜的余地。”李凤鸣早有主意,安抚姐姐道:“你先回客栈,我去找我那些熟识的同窗好友,探探消息。” 李凤鸣同科及第的好友不少都留在了京城内为官,他心知自己眼下的份量,想要救陈奎,非要求助自己的那些好友不可。若是不行,就再去找他的座师当朝的礼部尚书帮帮忙。 “那你速速去吧,我自回客栈。”李素萍送走弟弟的同时,不忘叮嘱道:“万事都以小心为上。” “是。”李凤鸣应了一声就跑远了。 李素萍孤身回到落脚的客栈时,已至日暮时分,小二问她要不要用点晚饭,她却是摇了摇头。现在的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也不想吃。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房间,此时的房间里已布上一些黑暗。李素萍似乎遗忘了油灯的存在,径直走到窗边,打开窗扉,让外头所剩不多的夕阳照射进来。 客栈外头是一条长街,街上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全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李素萍依靠在窗边坐下,目光呆滞地看着楼下的行人。 这里既不是她生长的地方,也不是那一间小小的富春院,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那么的陌生。 官场、权力、圣上……这些也同样都是李素萍从未涉足过的事务,当她初次面临这些东西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寸步难行。 说到底她也仅是一个局限于一方之地的女子,虽读过不少书,经历波折,但在此前她既未到过京城,对那些官场上的事情亦不甚了解。 陈奎到底得罪了谁?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自己来到这里能不能帮得了他?该怎么帮他?能帮多少?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尚在未知之中,让李素萍好生迷茫。 李素萍一边想着,一边倦意袭来,让她不知不觉间就在窗边支着脑袋睡着了。 - 敲门声打碎了李素萍的梦境,让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李素萍睁开眼睛后,才发现外头已月上中天,而屋内因为没有点灯,也如同夜色一般漆黑无光。 “姐姐,开开门啊。”李凤鸣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李素萍理了理鬓边的长发,强使自己清醒过来,摸黑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李凤鸣走进屋,乍被房间里的黑暗吓了一跳,疑惑道:你“姐姐为什么不点灯呀?” “我忘了。”李素萍仍有些恍惚,搪塞道。 “忘了?”李凤鸣更加疑惑了。 李素萍兀自去点燃了桌上的油灯,黑暗的房间骤然有了光亮,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李凤鸣动动唇,刚想说什么,肚子却先一步咕噜了一声。 “姐姐有什么吃的吗?我好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他在外面跑了一天,既没有吃也没有喝,此时早就腹中空空。 李素萍恍然大悟,连忙唤小二煮碗面来。 在等面的空隙里,李凤鸣先给自己灌了一大盅茶下去,勉强填填肚子,然后说道:“我找了几个同窗问过了,奎哥这回恐摊上大事了。” “他所判的那个案子,表面看上去虽平平无奇,无非就是恶少强占清白少女,纵容手下逞恶行凶,打死少女的老父亲,逼得少女跳河自尽以保清白。但是要命就要命在那恶少的身份非比寻常。他乃是当今皇后的远房小侄子,也就是皇亲国戚。 当时恶少的家人想送银子贿赂奎哥,让他手下留情,饶恶少一命。然而奎哥刚正无邪,执法如山,严词拒绝了那家人的贿赂。按律将恶少以及一干随从斩首示众。那恶少的家人怀恨在心,便暗通书信,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告诉给了皇后,求皇后为他们主持公道,让奎哥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 李素萍心一惊,急急问道:“可有什么办法能救得了陈奎?”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仅听信了皇后的一面之词,未全识事情的真相,才会误解奎哥。若是有人能替奎哥在皇上面前伸冤,奎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李凤鸣欲言又止:“皇上年少,当今朝廷国丈当道,权倾朝野,就算是赏识奎哥的国相也不敢轻易替奎哥说话。” 李素萍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道:“难道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陈奎去死不成?” “若是我的官不曾被奎哥罢免,或许……”李凤鸣扫兴的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面上来了,姐弟俩相顾无言,唯有压抑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 一碗面即将见底时,李凤鸣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办法。他火急火燎地将嘴巴里的面吞下肚,说道:“姐,我想到如何让天子见冤了!” “在午门外有一面登闻鼓,昔日太祖建国时,曾言过‘凡有冤而不能自伸者,皆可挝其鼓,皇帝闻之,必亲自过问,还其公正。’我们大可以去试试。” 李凤鸣这么一说,李素萍泯灭的希望又重新复燃了起来。 两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由李素萍执笔,写一本为陈奎鸣冤的陈情奏折,明日姐弟俩一同前往登闻鼓诣阙上书,但求能救陈奎一命。 深夜的客栈里,李家姐弟俩一人研墨,一人执笔,斟酌字句,反复敲定用词,最终写成一本陈情奏折。 房间内直至东方既白,才熄了灯火。 - 第二天,天色才大亮,登闻鼓的响声便响彻整个午门内外。 掌管登闻鼓的官吏闻声而来,只见一蓝衣女子站在登闻鼓前,高举着鼓锤,正在敲打登闻鼓,当即呵斥道:“是何人在此击鼓?” 李素萍见有人来了,便停止了击鼓,不卑不亢地跪下道:“小女子有冤要诉,请大人替小女子呈递冤情给圣上!” 官吏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讯问道:“你有什么冤情,非要呈递给圣上不可?” “因为此冤情非得圣上亲察,才能拨云见日,还小女子一个公正。”李素萍铿锵有力地应道。 官员轻蔑一笑,道:“本官先不论你的冤情是为何,你可知道敲这登闻鼓有什么后果吗?” “自是知道。”李素萍道。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撇下凤鸣,独自前来。 “知道?”官吏不相信她的话,言明:“国法有令,为了防止尔等小民无端找事,造谣生非。在这登闻鼓前,凡是击鼓诉冤者,无论是谁,都得吃过三十计杀威棒,才能进一步递状伸冤。若是察得所告之事实乃弄虚作假,则发戍边充军,绝不留情。” “本官大可告诉你,已经近三十年未有人敢敲响这鼓了,上一次敲响此鼓的人,还未伸上冤情,就死在了杀威棒下。” “如此,你还要诉冤吗?”官吏试问道。 李素萍昨晚已从弟弟口中得知了这条规矩,所以早有心理准备,不假思索道:“小女子愿承受一切代价,只求圣上能还小女子一个清白。” 官吏看她小有姿色,心生怜悯,再次好言相劝道:“并非本官恐吓你,寻常的成年男子都挨不住几下杀威棒,何况你这肩单体薄的小小女子呢?本官劝你还是放弃吧,免得死在杀威棒下,做了冤魂。” “小女子不惧。”李素萍咬着牙道。 她如此坚定,官吏也无奈,只能按律行事,呼来几名衙役,将李素萍带到了刑椅前。 李素萍看到刑椅上残留的暗红色血迹,浑身不觉一震。 官吏以为她怕了,道:“此时你若反悔,还有离开的余地。” 李素萍惨淡一笑,摇了摇头,谢绝了官吏的好意,径直走向刑椅。害怕是真,不惧也是真。 在行刑前,官吏最后给了李素萍一个机会:“你若是悔了,随时都可以停下来,不告了便是。” 李素萍听在耳朵里,却仍未有半分退意。 第一棍落下来,李素萍后背犹如开裂一般的传来疼痛,疼得她险险叫出声来。 还未等她喘过一口气,第二棍、第三棍紧随而来,李素萍只觉得口内腥甜,皓白的牙齿已然咬破了下唇。 富春院那些男仆的棍子虽狠,却尚有躲避的余地,不肖这杀威棒打得结结实实,避无可避。 四棍、五棍下去,李素萍后背细嫩的皮肤绽裂,衣物渐渐透出血色来。她的额头上更是布满豆大的汗水。 就算是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官吏,也怜悯的不忍再看这女子受罪的场面,刻意地别过头去。 十棍才过,李素萍半条命已然休矣。 ……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第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九章 十五棍下去,动手的衙役看李素萍晕了过去,忧惧地向长官说道:“大人,再打下去,可要出人命了。” 那官吏本想把李素萍叫醒,问问她还要不要继续告的,但一想到她刚才固执坚持的模样,便觉得自己就算问了,可能也是白问。 寻常男子都受不了杀威棒几下,何况她一小小女子呢?就算是无事生非,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至晕倒前,她都没有松口一下,可能真的是有奇冤要诉。 如此坚韧不拔的女子,官吏心佩服之,也不打算再为难她了,私底下冲着下属略抬了抬下巴。 那衙役立刻会意,端来一盆水,泼醒了李素萍。 在李素萍悠悠转醒后,官吏冲着她说道:“李素萍,你的三十棍杀威棒已挨完,说吧,你有什么冤屈想要上书给皇上的,本官替你送上去。” 三十棍杀威棒,这就挨完了?自己竟还没有死?李素萍若有隔世之感,花了半天时间也没有认清自己身处何方,身子一动,背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将她扯回了现实中。 “小女子此来并非是为了自己主张,而是小女子的义弟在朝中为官蒙受了不白之冤,现下正被关在刑部大牢中,劫数难逃。小女子不忍心见义弟白白送死,走投无路,所以才来击鼓鸣冤……”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昨夜写的陈冤书来,咬着牙忍痛道:“小女子义弟所受之冤屈,小女子皆已写在这本折子里,劳请大人替我送到皇上的案前。大人对小女子的帮扶之恩,小女子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你……”官吏听说她不是为了自己伸冤已是讶异,再接过折子打开一看,见到内里娟秀的字迹和陈奎的名字后,更是惊讶万分。 “好一个不屈不挠的良家女子。”官吏为她的品格肃然起敬,凛然道:“你这道折子,本官一定帮你送到圣上案前去。” 他将陈冤书收起来后,看到李素萍强忍剧痛,艰难起身,单薄的身子不住的打着颤,痛惜道:“姑娘,你眼下住在哪里?本官令人送你回去吧?” 李素萍谢绝了他的好意,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咬着牙一步步往外走去。 此时的李凤鸣也赶到了午门,他远远看到姐姐的身影,就焦急的大喊道:“姐姐!”一边喊着,一边加快脚步冲这边跑了过来。 姐弟俩人明明约好巳时一同来这里,姐姐却瞒着他偷偷提前来了。李凤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姐姐怕自己受伤,所以背着他自己承担下了击鼓鸣冤的代价。 “凤鸣……”李素萍看到弟弟来接自己,强扯起笑容来,却不料下一刻喉咙里忽然一甜,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李凤鸣惊慌失措的冲到她,赶忙扶住她:“姐!你怎么样了?” “不必害怕,姐姐没事……”李素萍轻若无力地说道。话音未落,眼前的事物倏忽一黑,紧接着她整个人都无力的向地上坠去。 - 经过几日的转手呈送,李素萍亲写的陈冤书终于送到了皇帝的书案前。 御书房内,皇帝忙完了一天的政务,询问一旁的大太监,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处理的。 大太监顺势将陈冤书呈了上去,道:“圣上,这里还有一本折子是您没看过的。” “这奏折里所奏得是何事呀?”皇帝没有接过那折子,而是转手端起了茶水问道。若是小事,他就不看了。 “乃是有人为八府巡按陈奎下狱的事喊冤叫屈。”大太监道。 “陈奎?”皇帝道:“终于有人来替他说话了。” “以朕所见,这个陈奎在朝中的人缘实在不太好呀。朕等了这么多天,竟没有一个大臣来替他来说情的。”他感慨道。 若换做他人,贬了也就贬了。可这陈奎胸藏锦绣,处事秉正无私,大有宰相之才,他甚是喜欢,想留有大用。 奈何他竟会得罪皇后,倒叫他为难了。 “难道真的要朕为了他,和皇后翻脸作对不成?”皇帝自言自语道。 他本想着如果有大臣来替陈奎求情,他就顺势答应下来,赦了陈奎。没想到等来等去,等了一个空,所以只能委屈陈奎先在牢里呆着了。等那天皇后淡忘了这件事,他再将他放出来,官复原职。 大太监心中腹诽,连皇上都不敢和皇后、国丈公然叫板,这朝中还有哪一位大臣哪敢跳出来为陈奎求情的。 “圣上不看看这折子吗?”大太监提醒道。 “不看了。”皇帝放下茶盏道。他只需要一个赦免陈奎的借口而已,至于对方怎么为陈奎开脱的并不重要。 “这奏折是谁送的?”他问。 “送折子的人既非国戚,也非官员……”大太监卖着关子,见引起皇帝的好奇后,他立刻揭密道:“而是一位平民女子,在午门外击鼓鸣冤,送来的。” “?”皇帝果然被吊起了胃口,接过大太监手里的陈冤书,一边看一边问道:“那女子是谁?难道是陈奎的妻子?可朕记得他至今都还未成家呀?” “那女子自称陈奎是她的义弟,蒙受了不白之冤,所以身陷牢狱之中,她不忍心看着义弟送死,故而击鼓鸣冤,送来这陈冤书。但求圣上能网开一面,饶了陈奎。”大太监道:“为此,她还硬生生挨了三十棍杀威棒。” “三十棍杀威棒?”皇帝诧异道:“人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吧……”大太监不确定地说道:“圣上如果想知道的话,奴才派人去调查一下。” 皇帝并没有接话,因为他的注意力已被陈冤书里的内容给吸引走了。 整篇陈冤书字数不过百字,却字字珠玑,入情入理,扣人心弦。从陈奎幼年丧父起,讲述了他如何流浪街头,如何与身在青楼的义姐相遇并被她收养,又如何寒窗苦读,一举及第,心怀报国之志,却遭无妄之灾,身困囹圄,壮志难酬,愧对皇恩。 皇帝阅罢,铭感五内,百感交集,既为陈奎颠簸的经历而感动,也为陈奎这位义姐的气节所惊艳。 他当即拍案决定道:“你去将陈奎的这位义姐找到,朕要见见她。” - 大太监将李家姐弟二人带进宫的时候,李素萍伤情未愈,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由李凤鸣搀扶着,才勉强走进御书房内。 在御书房内,她见到一位身穿赭袍,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端坐在御椅之上,料想这应该就是当今圣上了。另一旁还有一白发大臣,长须过胸,官袍上的蟒纹威风凛凛。自李家姐弟二人进门之后,他就在打量两人。 李素萍虽然身上带着伤,却也没有忘了礼数。 她忍着后背的疼痛,下跪行礼道:“民女李素萍叩见圣上。”李凤鸣也随之跪地叩首。 “免礼吧。”皇帝已将两人都端详了一遍,略抬了抬手道。考虑李素萍不久前才受过棍刑,他特特赐恩道:“给这位李姑娘赐座。” 李素萍谢恩后,也不推辞,在太监送上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受了那一顿棍刑后,她在客栈足足昏迷了两天才清醒过来,大夫虽然已经尽力的救治她了,但奈何她伤得太重,如今走上几步都算勉强。 “李素萍,朕已经阅过了你所呈上来的陈冤书。”皇帝没有上来就谈及陈奎的事,而是先问了几个自己好奇的事情:“这陈冤书是你托人所写,还是陈奎自述,你记录的?” 李素萍想要接话,稍一动,却扯及肺腑,表情痛苦。 李凤鸣见状,担忧姐姐的身体,便自作主张代姐姐回答道:“回圣上,正是草民的姐姐写的。” 皇帝没有计较李凤鸣的失礼,接着道:“你一女子也有读过书?读了多少年?可有师从何人?” 李凤鸣想继续替姐姐回答,却被李素萍暗中制止住。皇帝问的是她,若是一直由凤鸣代她回答,皇帝难免会以为她们姐弟俩傲慢。 所以纵然她身体虚弱,她还慢慢地答话道:“回圣上,民女的父亲也曾登科及第过,后来虽……” 她欲言又止,意识到此时并非诉说父亲冤屈的时候,于是婉言道:“但民女姐弟俩人自幼受父亲影响,习读四书五经,苦练梅花篆书,尔来数十年,日日读书练字,从未有过怠惰因循。” “原来如此。”难怪那陈冤书写得文采斐然,辞趣翩翩,绝非一般人的手笔。 皇帝好奇心止了,话锋一转,神情严肃地问道:“你既是来为陈奎说情的,那你可知道他犯得什么罪吗?” “民女姐弟二人入京后,已去看望过陈奎一面,从他的口中了解了事情大概的经过。” 谈及正事,李素萍也精神了几分,振振有词道:“圣上有所不知,陈奎是民女看着长大的。他为人秉直,处事方正不阿。为官之后,他铲奸除恶,廉洁奉公,既不因为犯错之人位高权重而胆怯,也不因为个人私欲,枉法妄断。他治下的百姓都深深爱戴着他,将他称做再世包青天。民女在乡下时,也经常能听见百姓夸赞他的话。” “这样的人,民女不相信他会故意制造冤假错案,草菅人命。” 说到最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跪到了地上,叩求道:“万望圣上明察,重启陈奎所涉之案的卷宗,遣公正之大臣将案子重新调查一遍。既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若是陈奎真的有错呢?”皇帝试问道。 李素萍不假思索道:“他若真的有错,那请圣上按律处罚他,民女不复有一句怨言。” 皇帝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起了调弄她的心思来,慢条斯理地问道:“那倘若朕要是不经查验,就匆匆将陈奎处斩呢?” 李素萍和李凤鸣二人闻言,脸色齐齐一变……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第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章 白发老臣在旁重重的一咳,想提醒皇帝,君无戏言。 哪知皇帝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兴致勃勃地旁观着姐弟二人的反应。以他之见,这姐弟两人,姐姐可比弟弟有意思多了。 皇帝当然不会拿自己的信誉去开玩笑,随意找了一个借口道:“并非陈奎做错了什么,实乃朝堂容不下他,皇后容不下他,朕须得给皇后一个交代,就算是想救他也不能呀。” 李素萍短暂的错愕后,又恢复了镇定,道:“如果圣上非要处死陈奎,我姐弟三人自然是无计可施。升斗小民怎抵得过滔滔皇权?只是圣上您难道不想做一个千古明君,流芳百世吗?” “这与朕想不想做个明君有什么关系?”皇帝纳闷道。 “圣上既然想做个明君,又怎么可忍得了滥杀无辜大臣的污名?”李素萍条理分明道:“陈奎所涉的案件既未经查证,那就说明陈奎尚且无辜,既是无辜之人,又有何罪过?圣上要是强行将他问斩,岂不就是滥杀无辜?” “姑且不论朝中其他大臣如何作想,就单论这件事若是被史书记录下来,千百年后的后人定会质疑圣上的做法,圣上还如何做得了尧舜之君?” “明君偶尔也会犯错。”皇帝识破了她的计谋,见招拆招道:“只要大体是好的,些许瑕疵亦无伤大雅。至于史书,朕不让他们写就是了。” “圣上对自己的要求都如此之低,民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李素萍冷笑着讽刺道:“可圣上真的觉得自己的帝业已经功盖唐宗宋祖,足以称贤称德了吗?真的觉得在自己的治理下,当今天下已然是海清河晏,太平盛世了吗?” 此言一出,白发老臣立刻出声呵斥道:“放肆!小小民女,怎么可如此和圣上说话?!”李凤鸣也是惊恐万状,他姐姐这是不要命了吗。 皇帝被她刺得脸色一沉,强压住脾气,制止住白发老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圣上可曾走出这皇宫四处看看?在您看不见的那些地方,富者仗着权势的庇护无度欺压农民,贫者走投无路,只能典儿卖女换口粮吃,官衙里贪官污吏高踞,朝堂上满是酒囊饭袋,还有无数像我这样被迫成为娼妓的女子,圣上您敢问心无愧吗?!”李素萍撇开李凤鸣的阻拦,用力的握紧拳头道。 这么一用力,她背后的伤又裂开了,血色渐渐渗透出衣物。 上首皇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李凤鸣唯恐自己姐姐会激怒了他,连忙轻扯姐姐的衣袖,低声唤道:“姐……” 李素萍却不理会他,继续掷地有声道:“不瞒圣上,我姐弟俩的父亲也曾金榜题名过,只因他不愿趋炎附势行贿讨官,最后才落得凄凉病逝。我父若不病逝,我姐弟二人又怎么会一人困陷青楼,一人流落至天涯?今日又怎会立于此处诉冤?” “而今日的陈奎,同样无错无过,圣上却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他。朝外尚未太平,朝内忠臣喋血,这样的圣上如何还能称得上是贤明的君主?!” 皇帝哑言,驳无可驳。他虚心的看向站在一边的宰相,却见宰相以眼观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求助不成,皇帝只能硬撑着脸面道:“你说的很对,但你说的那些事情,除了陈奎一件以外,放眼任何朝代都无法避免。朕初登基十余年,一人如何做得到尽善尽美?” 李素萍额头上满是因疼痛而沁出的冷汗。她几近虚脱,也无力再和皇帝狡辩下去了。 李凤鸣察觉到了她的痛苦,热泪盈眶,想要劝姐姐放弃,却被李素萍按住。 “圣上若是一意孤行,定要处死陈奎的话,那就请将民女所写得陈冤书还给民女吧……”李素萍强撑在椅子上,脸色苍白道。 皇帝命大太监把陈冤书给她拿下去后,李素萍手握着折子,对着李凤鸣惨然一笑道:“凤鸣,我们不必申冤了……” 皇帝听她这一句话,还以为她是要放弃了,正待露出胜利的微笑来,却又听李素萍继续说道:“……这天下都是黑的,还要什么清白?这皇帝都是糊涂的,百姓还要什么清醒?” 紧接着就见李素萍挺直了背,脸颊绯红,怒目圆睁,衣袖交叠,噗呲两下,将手里的折子撕了个粉碎,再随意一撒,满天飞纸。 皇帝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喝道:“大胆!你把朕的御书房当成什么地方,是可以由着你这样撒野的吗?” 白发老臣和李凤鸣被吓得浑身一震,连忙齐齐跪下道:“圣上息怒。” 李素萍却浑然不惧,扶着椅子的把手,勉力站了起来,对上首的皇帝对持着:“看来圣上的肚量也不过如此,您既能拿陈奎的性命与民女开玩笑,被民女揭破之后,又何以至怒呢?” 皇帝没想到她早就识破了自己的意图,顿时下不来台,板着脸道:“谁说朕是在开玩笑?” 听着自己姐姐与皇上的对话,李凤鸣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完全跟不上两人变动的矛头。 李素萍站立的身子摇摇晃晃,李凤鸣抬头一看,却见他姐姐后背的血渍都晕染来了。 他一急,也顾不上失不失礼,忙直起腰,半跪着扶住了他姐姐。 李素萍有了弟弟的搀扶,稍稍站稳了些。 她叹了一口气道:“圣上啊,你戏弄民女是小,可君无戏言,一诺千金重。若是今日圣上的这些话被传出去,天下百姓该会怎么想您?” 皇帝一愣,片刻思索后,咬着牙道:“你在威胁朕?” “皇上高看小女子了,小女子贱命一条,如何能威胁得了皇上?”李素萍淡淡一笑:“民女只是希望自己能逢遇一位明君,不因惧内而偏私,不因私欲而枉法,方不负陈奎与民女弟弟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至于民女自己,民女顶撞了圣上,自知罪该万死,可任由圣上处置,但求圣上不因民女迁怒于陈奎与凤鸣。” 皇帝被她气笑:“李素萍你一会说朕肚量小,一会又希望朕能开释陈奎和你弟弟,在你眼里朕的肚量到底是大还是小?” “圣上是天下之主,其肚量自然是海纳百川、厚德载物。”李素萍不吝溢美之词道。 皇帝龙心一悦,开怀大笑,松口道:“既然你如此坚定陈奎是冤枉的,那朕也不可能胡乱处死他,来人呀,宣刑部尚书重审陈奎此案,给朕仔细的查,认真的查。若有一丝差错,朕就削了他的乌纱帽。” 陈奎终于有救了,李素萍和李凤鸣齐齐松了一口气。 “谢圣上圣明!”李凤鸣扶着李素萍跪下,姐弟俩双双朝上首的皇帝叩首道。 皇帝倏忽又收敛了笑容道:“陈奎的事暂且放到一边,李素萍你方才说你顶撞了朕,自知有错,可任由朕处置,现下如何?” 李素萍早有准备,跪在地上便没有起身,缓缓道:“民女愿意领罪。” 皇帝正要问她愿意领什么罪,只瞧李素萍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御书房内的承梁柱子。 皇帝看穿了她的意图,大惊失色:“快拉住她!”他刚将话脱口而出,李素萍就已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朝柱子撞了过去。 形势变得太快,御书房内的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李素萍已经将额头撞到了柱子上。 “姐姐!”李凤鸣冲过去正好抱住李素萍软下来的身子,只见姐姐的额头被撞得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内里不停地淌出鲜血来。 他手忙脚乱的想要用袖子捂住那伤口,却怎么也按不住那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李凤鸣急得眼泪直掉。 就在这时,经历过一阵眩晕的李素萍,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挽住了他的手,气若游丝道:“凤鸣,别怕。” 趁着自己还清醒着,李素萍又转向了皇帝那边,勉力的张口道:“民女领罪……” 皇帝见状重重一叹,心知李素萍这是要以死谢罪,不忍她就此香消玉殒,连声命令道:“快去唤太医来!” 李素萍眼前已模糊,只听见耳畔萦绕着不停的杂声,而她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恍若见到身穿囚服的陈奎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狼狈不堪地跪在了她的面前,一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一边泣不成声道:“陈奎该死!” “陈奎该死!” 李素萍伸出最后一丝气力,想去回握住他的手,却在还未做到时,眼前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第十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终章 御医来看过李素萍的伤势,幸好因为她太虚弱,撞柱的力道也轻了些,不然以她撞柱的决心,恐怕早就命丧当场了。 说到底是自己把人逼成这样的,皇帝因此对她有些愧疚,特允她留在太医院里疗伤,还考虑到弟弟照顾姐姐不方便,派了两个自己的贴身宫女照料李素萍。 与此同时,陈奎的案子也在有条不紊的调查当中,其间多有阻力,但因为有皇帝在背后盯着,刑部尚书不敢明目张胆偏私,很快就将案件调查清楚了。 根据当时的案卷,以及人证、物证所示,陈奎对案件的裁决并未有任何差池,判决结果公正合理,既是依律而行,亦是民心所向,所以陈奎是无辜的,御史对他的参奏纯属子虚乌有。 陈奎被赦免之后,先进宫谢了皇帝的恩情,尔后马不停蹄地就赶去了太医院。 还未进门,他就先听见恩姐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陈奎的案子怎么样了?”恩姐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可见她这次伤的有多重。 陈奎的心揪得一下疼,往前走了两步,他就又听到了李凤鸣的声音:“姐,你现在的伤势要紧,不要太操心奎哥的事情。奎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 “别可是可是了,太医都说了……” 陈奎的脚步一顿,担心自己现在要是进去,恩姐会因为不想让自己担忧而隐瞒病情,于是他就停在了外面,倾耳细听内里的对话。 “你身体本来就有伤,加上这次又撞了头,如果不好好休养的话,恐会留下隐疾,所以你就安心养病吧。奎哥的事,我会去打听的。” “凤鸣说得没错!”陈奎急急闯进了本来就敞着门的房间内,抢着接话道。 屋内的姐弟俩人都被突然冒出来的他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后,李凤鸣惊讶地问道:“奎哥,你怎么出狱了?” “圣上还了我清白,我自然就出来了。”陈奎回答着李凤鸣的问题,目光却凝视着李素萍。 李素萍半靠在床头,头上的伤口裹着纱巾,脸色憔悴,形销骨立,弱不胜衣。 那日李素萍金殿撞柱之后,陈奎曾被短暂的允许与她见一面。那时李素萍伤势严重,危在旦夕,陈奎回到大牢后,日夜担心她的身体情况,寝食难安,忧心忡忡。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分明是不久才见过,却有久别重逢之感。 李凤鸣识趣地端着姐姐喝过的药碗,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还在门口拦住了要进去服侍他姐姐的宫女,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恩姐……”陈奎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李素萍想要扶起他,还未痊愈的身体却摇摇晃晃,险些坠下床去。 陈奎连忙跪行上前,扶住了李素萍,内疚道:“陈奎不该将恩姐连累成了这幅样子,陈奎该死!” 李素萍看着陈奎能平安出狱已经心感宽慰了,对于其他事情她也不在乎了,抬手摸了摸陈奎的头道:“你能平安归来就好。” “恩姐……”陈奎凝视着她的双眸,再次泣不成声。 - 李素萍的身体在太医院养了两个多月时间,才将将好一些。 在这两个多月里,陈奎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日日形影不离的照顾着李素萍。李素萍的身体好了,而他自己却衣带渐宽,日渐消瘦。 眼见自己身体康复有了起色,李素萍便提出离开太医院,回到乡下去。太医院的太医虽和善,但这毕竟也是皇宫重地,处处都是规矩,待在这里就犹如卧在薄冰上,日日不得安心。 皇帝知道他们要走后,便将李素萍、李凤鸣、陈奎三人再次召见到了御书房。 三人依令来到御书房后,皇帝先过问了李素萍的身体,得知她已无大恙后,也就放下了心来,将目光落在之前从未正视过的李凤鸣身上。 “朕料想有其姐必有其弟,你姐姐都如此出类拔萃,你定也不差她多少。不知你可参加过科举?有无功名在身?” 李凤鸣被问到这种问题,顿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这怎么好讲……” 皇帝见他这幅模样,好奇道:“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李凤鸣无奈道:“不瞒圣上,凤鸣乃是庆元十年乙丑科二甲,第二十六名进士。金榜题名后,吏部授官五品知州,只因一时……一时犯错,便被八府巡按陈奎削了官。” 说完这段话,他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还有这等情由。”皇帝愕然道,转头又问陈奎:“陈奎,李凤鸣是犯了什么错,你为何削了他的官?” 李凤鸣心一横,不等陈奎开口,就主动将自己不认姐姐,差点酿成千古大错的事向皇帝坦白了出来。 皇帝听完后,浓眉一竖,喝道:“大胆李凤鸣,你竟敢收受贿赂,屈枉亲姐!你怎对得起朕对你们这些进士的殷殷期望?” “草民已知错了。”李凤鸣被吓得连忙跪下道。 李素萍亦为弟弟跪下,求情道:“禀圣上知,凤鸣自幼流落街头,无人教他是非曲直,以致他误入歧途,一时犯了错,他现已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请圣上恕罪。” “也罢,此事朕不再追究。”皇帝衣袖一挥,对着李素萍说道:“世间高洁清正的男子千千万万个,朕却只见过你一个如此刚烈不屈的女子。” “圣上谬赞。”李素萍谦辞道:“素萍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像我这样的女子,民间随处可见,并不稀奇。” “好一个奇女子,不卑不亢,言之有物。”皇帝大赞道:“你助朕平冤有功,让朕没有寒了忠臣义士的心,朕该如何赏赐你?” “小女子无欲无求,只愿家中能有一两间小屋,三四亩薄田,与弟弟同住同往,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已心满意足。” 皇帝本以为她为弟弟求官,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不要,于是看李素萍的目光越发欣赏:“既然如此,朕便也不强求于你。” 皇帝又转向陈奎说道:“是朕委屈了爱卿,让爱卿在天牢里白白受苦那么多日。” 陈奎忙道:“此事非圣上之过,微臣并不以为屈。” “爱卿可有什么愿望,朕给你一个机会,尽力弥补你。” 陈奎从没想过圣上会给自己一个这样的机会,下意识地看向恩姐,他有且仅有一个愿望,但在这种情况下…… 只是这一眼,就这一眼,让坐在上首纵观全场的皇帝似有所悟,视线在陈李二人之间流转。 “微臣的愿望是从此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各有所得。”陈奎思忖后,答道。 “朕明白了。”皇帝哈哈大笑,道:“朕会如你所愿的。” “谢主隆恩。”陈、李三人齐声道。 - 离开皇宫后,陈奎考虑李素萍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打算将姐弟二人留在京中寓所再待上一段时间,但李素萍执意想要回乡,不想留在京中。 他拗不过她,于是便向吏部请了一月多余的假,打算亲自送姐弟俩回乡。 为姐弟俩人回乡所用的行李刚准备好,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忽然就驾临了陈奎的寓所中。 “八府巡按陈奎,及家眷李素萍、李凤鸣姐弟二人速速前来接旨!”大太监站在大堂之上,陈李三人跪在他的面前俯首听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八府巡按陈奎为国蒙冤,劳苦功高,才德兼备,可待嘉奖。另有闺中佳女李素萍,秀外慧中,巧言善辩,有胆有谋,实乃奇女子也。朕观你二人青梅竹马,同担风雨,情真义重,令朕深受感动。朕特赐你二人结为眷侣,共偕连理,从此相伴相依,永不分离……钦此。” 大太监念完圣旨后,笑眯眯地看向呆滞住的陈李三人道:“陈大人,李姑娘,还不速速接旨?” “这……”陈奎欲言又止。他的确想要与恩姐结缡,但那也要恩姐心甘情愿才行,否则这与硬逼恩姐嫁于自己有什么区别。他之所以没有在御书房里说出自己的真实愿望,也是因为这层原因。 “难道陈大人不乐意圣上的这桩赐婚?”大太监疑问道。 陈奎道:“曹公公,婚姻大事,三生结缘,乃是你情我愿才可行,否则结为怨侣,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对男女而言都是折磨。” “所以,我先问问恩姐的意见……”陈奎不敢去看身旁的恩姐,低着头絮絮道。若是恩姐不愿意,他就算抗旨,也不会促成这桩婚事。 大太监不慌不忙地问道:“既是你情我愿,那杂家先问问陈大人,你对这桩婚事可愿意?” “自是乐意之至。”陈奎立马道。 “那李姑娘你呢?”大太监转向李素萍问道。 “……”李素萍脸上红了又红,咬了咬唇,只道:“民女接旨。” “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太监回头一看,陈奎的脸比李素萍的还要更红,忍不住哈哈大笑,直接将圣旨塞进了陈奎的怀里,贺道:“陈大人大喜呀!” -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走马游街,喜乐喧天。陈奎终于在这一日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恩姐。 将新娘子迎出花轿后,他便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她,走上府邸门前的台阶,然后在跨过马鞍时,借着袖子的遮挡,牵住了新娘子的手,低声道:“小心。” 被红盖头遮挡住视线的李素萍一愣,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触指温热的体温,让她感受到自十六岁丧父后,就一直飘荡在外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三拜一过,两人正式结为夫妻。仅到这一步,陈奎脸上的笑意都不曾消减过,更别提之后的洞房了。 入了洞房,陈奎接过媒婆手中的称子,轻轻挑起新娘子头上的盖头,下一刻便被盖头下绽露出的惊艳容貌,摄走了魂魄。 他傻愣愣站在新娘面前,只知道傻笑。媒婆在他旁边催促了几次,他都恍若未闻。 一旁观礼的李凤鸣见状,暗中伸出腿在他腘窝处踹了一脚。 陈奎猝不及防,身子一倾,直接扑进了李素萍的怀里,惹得满堂轰然大笑。 媒婆亦忍不住调笑道:“看来新郎官这一辈子都会被新娘子吃得死死的咯。” 陈奎和李素萍两人,顿时都满脸羞红。 喝完交杯酒,众人都退出了新房,只留新郎新娘两人独处。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的话,才熄了蜡烛。 良夜独漫漫,乍见都疑梦。 (完)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终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番外 众所周知,当朝国相陈奎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连私底下的德行也是干干净净,让人挑不出缺点来,但这世上人无完人,他也有他的不足之处。 他的不足之处就是至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外界都谣传他是因为畏惧妻子,不敢纳妾,所以导致后继无人。 这个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的妻子足足大了他四岁。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再漂亮的美人,也早该人老珠黄,色衰爱驰了。 若非惧内之由,外人是如何也想象不出来,一个位极人臣的宰相会心甘情愿地守着一个糟糠之妻过活。 陈宰相主考过几次科举,座下学生无数,桃李满天下。 这不是新一届的科举刚过,几个新科进士为了讨好自己的这位座师,便自以为是的在私下商议,想偷偷给老师送几位漂亮的舞姬,为他延续香火。 他们以谢师的名义,将陈奎邀请到京城中最好的酒楼里赴宴。 酒过三巡,几个颜色出众的舞姬穿着露骨的衣裙翩然出场。几个学生同时在陈奎的耳畔进言,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老师应以香火为重,趁着现在还年轻,可以金屋藏娇,偷偷生上几个儿子。 陈奎看到几个舞姬出场时脸色已不虞了,再加上学生说的那几句话,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你们这是身还未入官场,就先得了官场的臭毛病?”他拍案而起,将几个学生臭骂了一顿后,拂袖而去。 回到家后,李素萍从侍从的口中听闻了这件事,当时就不理会陈奎了。 陈奎尚没有发觉自己老妻的情绪变化,晚上回到卧房,听见老妻酸不溜秋问他道:“你不是在外头都金屋藏娇了,还回来做什么?”他这才闻到了满屋子弥漫的醋味。 陈奎二话不说就伸手将老妻搂进了怀里:“又是陈福向你偷偷告密了?” “关他何事?你也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香得都快能引来蝴蝶了。”李素萍戳着他的心窝道:“说,是哪个小姑娘给你留下的?不说清楚,今晚就去书房睡去,别沾我的床。”说着,又别过身去,不想理会陈奎。 陈奎闻言,当真扯起自己袖子来闻了闻,茫然说道:“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你莫非是闻错了吧?” “闻错了,事情就不存在了吗?”李素萍给了他一白眼。 陈奎反应过来,仰头大笑,心服口服道:“我这个宰相脑子转得都不如老妻快,还哪敢在外头做什么坏事?”说着就将今天发生的事向李素萍解释了一遍。 “你那几个学生倒是好心……”李素萍话锋一转,又问道:“她们长的好看吗?” 陈奎思索了片刻,谨慎说道:“烛火太暗,我没有看清。” 李素萍没忍住一声笑,揪着陈奎的耳朵道:“是灯火太暗,照不清,还是你老眼昏花,看不清?” “当然是二者兼有。”陈奎坦诚道。 这答案给的还算令人满意,李素萍松开他的耳朵,放过他了。 临了还不忘问一句:“你不嫌我年老色衰,比不得那些年轻姑娘漂亮?” 陈奎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年轻的女孩就像竹林的春笋一样,一春就是一茬,一春就是一茬,永远都有更加年轻的,更漂亮的,我难道还能把她们都娶进门不成?” “况且陈奎心里只有老妻一人,她们再好看又如何?” 李素萍听他这样说,暗里悬着的心才悄悄放下来。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等到那几个企图给老师塞女人的进士开始授官时,陈奎特意让吏部尚书将他们派往苦寒荆棘之地去当官。 这其中当然有陈奎的私心,但更多得是他觉得这几个学生正道不走偏要走歪路,心术不正,需要磨砺磨砺。 为您提供大神 易临安 的《陈三两·情》最快更新 番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