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狂花》 第1章 尸体农场(卷一:寄生上流) 上官晏躺在黑暗中忽感一阵强风灌入,两下闪现的耀眼白光让她不禁虚眯起眼,刚才闷声打在车厢上的暴雨声噼里啪啦的在耳边清晰明亮。 她反铐在身后的手臂一下被人钳住,身体像被拎鸡仔一样地拖出车的后备箱,一脚没入坑洼的水塘中,身体摇晃了一下还不及站稳就被生拽着往前走。 急雨似剑齐发般冲向大地,打在她身上冰凉刺骨。 “——韩奕,不要!”上官晏试图抽动手臂,重心往牵制的反方向倒。 她被毫不费力地拖拉到车灯前,手臂上的压制感一松,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韩奕?!” 骨头碰撞水泥地面的痛楚从右肩传来,讶异和慌乱同时涌上心头。 上官晏顾不上疼痛,仰头透过雨帘看着眼前的男人。 又一道炽白划破黑暗!光电中,韩奕坚毅的脸庞犹如冰冷的雕像,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尖滴落,表情冷厉地瞪着她。 未几,他突然从后腰掏出了一把透着凌冽金属光泽的枪! 身体的寒意一下浸入骨髓,上官晏瞠目,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哆嗦狼狈地在积雨地上往后挪动。 黑幕遮天,一声憋足了劲的炸雷在他们身边震得地动山摇! 不远处,有个男人站在伞下,冷静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对拿枪的人讪笑:“韩副队,你们这是玩哪出呀?” 韩奕的目光没有离开上官晏身上,也没有说话。他干净利落地给枪上膛、举起、瞄准,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她扣动了扳机—— 砰! “啊——”身体被快速穿透,猩红色的液体带着体温飞溅而出! 钻心的灼痛随即苏醒蔓延全身,泪水混着雨水肆意从她脸庞滑落。 上官晏咬着牙惊恐仰视眼前这个冷若冰山的男人,羸弱低吟:“为……为什么?” 韩奕无动于衷,寒厉而道:“是到该清算的时候了,一命抵三条命,就当我亏了,我认。” 话落,上官晏的瞳孔再次聚焦上那指向她眉心的空洞枪口,惊悸心寒 三个月前…… 科学院璟洲生态研究所两公里外一片荒地里,有一个特殊的科研基地——尸体农场。 它是用于探索植物和动物尸体分解过程中的交叉影响实验。 上官晏高挑的身材裹着实验室白大褂站在农场栅栏门口,一个背着专业相机,满头大汗的女记者朝她疾步而来。 “不好意思呀上官博士!我的车半路抛锚,找人来修了半天又遇上高峰期大堵车,害您等了这么久,实在抱歉抱歉!” 记者满怀歉意的对眼前这个扎着高马尾面目隽秀的女人解释。 “没关系,北江大道就是出名的堵,我有时还会故意加班把高峰期避过才走,所以不耽误什么。”上官晏朝她笑笑,表示理解。 她是璟洲生态研究所的植物学家,同时也是这个特殊科研基地负责人之一。 今天是《国家自然》杂志和科研组约好的对尸体农场的采访日。 上官晏顺便也把刚进研究所还不到半月的两个实习生带上了。 见人都到齐,她把手里的口罩发给大家。 看两个实习生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不得不提醒:“我先给你们做个心理建设,里面会看见不同的动物尸体,小的有猫有狗,大的有马有熊。” “我们为了模拟它们自然死亡分解的过程,尸体就直接暴露于泥土上没有做任何掩埋,所以,场面可能会导致恶心,气味也比较重,你们要是实在不行了就出来,别勉强。” 女记者不以为然,赶忙检查和调整了一下手里的相机,一脸镇定地显示出专业人士的素养。 “进来吧。”上官晏领着他们踏入了外人的禁忌之地。 一片独特又令人不安的景象铺展于大家眼前,由人踩出来的一条土路两边数十具动物尸体一字排开,它们呈现出不同的腐烂阶段。 化为森森形骸算是最能让人接受的,因为骨头远不如那种正在腐烂的皮肉脱骨状态更令人作呕。 众人路过一只小鹿尸骸,苍蝇因为人的接近一哄而散,残存血肉隐约听见蛆虫蚕食的沙沙声…… 上官晏挥手驱赶,几只绿蝇打在手上,她见怪不怪地给其他三人介绍: “这些尸体有的是找宠物医院和动物主人募捐的,有的是动物园送来的。每具遗体前的标签会写明动物的物种,死亡时间还有获得渠道等信息方便我们后期数据整理。” 一股浓重臭鸡蛋融合发酵尸水般的恶臭猛然窜入所有人的鼻腔,穿透力让3口罩如同虚设。 上官晏感到一股潮水在胃部翻滚,她喉咙紧绷,有经验地压制住那股呕吐的冲动。这种地方不管你是否常接触,恶心是难免的。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她扭头看了眼后方三人。两个实习生用手里的记录板无效地挡住口鼻,脸色煞白;女记者眉毛深拧,脸别向一边不看相机镜头,敷衍地对尸丛不停按着快门。 见他们还能坚持,上官晏对记者继续:“尸体腐化过程会释放出大量氮、磷和其他养分。植物在养分的刺激下叶片呈现更加浓绿的色彩,根系也更为发达,这种现象就是我们观察到的尸体营养效应。” “另一方面,动物肉体会消失,但它们生前接触过的花粉、微生物等肉眼观察不到的痕迹却依然存在,这也反向可以推断出其死亡时间,周围的地理环境和其他相关信息等。” “呕!” 女记者在视觉和气味的双重冲击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第一声干呕。 这一声却像一个信号般打破了实习生们的心理和生理防线,“呕——呕——”也控制不住的跟着反胃起来。 上官晏不知处理过多少次这样的状况,她淡然一笑:“一般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可能刚进门就吐得一塌糊涂了,你们居然能忍到半路我还挺意外的。”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一人吃一颗这个吧,能防吐。” 可还不等她话落,见女记者突然抽搐耸动了两下肩膀,一把捂住嘴。 上官晏立刻伸手指向后方,引她离开尸体区:“别吐这儿!到那棵树后面去。” 记者顺着所指方向跑过一具动物尸体,还没来得及扶住后面的一棵大树就一股脑的翻江倒海而出! 上官晏把薄荷糖的盒子塞给实习生要他们留在原地,然后自己走过去给记者递了张纸巾。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你的反应很正常,吐出来会舒服很多。”她轻拍着记者的后背安慰道。 记者没回头,应该是想掩饰自己的狼狈。过了半晌,她伸手指向前面一片低矮的灌木突兀地问:“博士,那里是只鞋吗?” 鞋?怎么可能? 这片荒地他们用铰网栅栏圈出来后就清理过场地,为的就是不要让人类的生活垃圾降解影响到他们数据的收集。 上官晏举目望去,不远处的确是有一只红色高跟鞋掉落在栅栏的边上。 “什么情况?” 这种低级错误偏偏在记者来采访的时候发生,而且还是别人首先发现的。 她眉头微紧大为不悦,转头对两个实习生现场教学,严厉叮嘱: “你们要记着,一定不能在实验基地留下任何人类的垃圾,哪怕用过的一张纸都要带出去,这种错误必须避免。” 她走过去捡起那只被遗弃的鞋子,在直起腰的瞬间余光瞅见旁边灌木背后好像还有东西。 啧,怎么还有垃圾? 上官晏想起上一次来做记录的人是组里的小叶,她回去一定要好好问清楚是她留下的东西还是有人捣乱。 带着疑惑,上官晏走向灌木背后正要弯腰去捡—— 一张形象恐怖的女人横陈着映入她的眼帘! 那张脸苍白如纸毫无生命的气息,血管在皮下网状扩散,形成一种怪异的图案;布满血丝的暴凸眼球从凌乱发缝中惊骇又空洞地盯着上官晏。 女人嘴巴张咧,像被无形力量撑开,露出一排森白牙齿,鬼魅笑容扭曲又狰狞! 第2章 这个副队略轻浮 一时间,上官晏心脏狂跳不已,感觉身体被一股电流击中,失去思考和行动能力。 晚风一卷而过,一阵麻意从脊梁骨直冲颅顶,和初夏气温相反的胆颤寒意随之回血般布满全身的每个细胞,使她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啊啊啊!! 就在上官晏意识恢复瞬间,耳边响起一连串炸雷!尖锐的高频直穿脑仁差点把她刚拉回来的魂魄又送走。 尖叫声来自好奇跟过来的记者。 “你们别过来!马上报警!”上官晏阻止还不明就里的两个实习生靠近。 傍晚暮光如火,洒下了一片殷红的血光映衬着农场惊骇世俗的场景…… 几辆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在北江大道上接二连三地呼啸而过。 道上的司机们纷纷减速避让,在风卷残云的一片尾烟中好奇的揣测发生的紧急状况。 一片树林深处中,红蓝灯光的交替闪现投射出让人不安的气氛。 上官晏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苍白,脑海里反复闪现死者那张诡异笑脸,她深吸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用双臂抱紧自己。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这个地方的钥匙?”特案组的一位女警在做笔录。 “我们科研组但凡参与这个项目的人都有,主负责人是汪教授和我,下面还有三个副研究员。” “那汪教授为什么今天不在?” 上官晏用手把碎发勾到耳后,语调冷静:“他受邀去英国一所知名学府开展为期两个月的交流访问,前天就走了。” 第一次见到人类尸体多感震惊,但她毕竟也是和动物形骸常打交道的人,不像那位记者,她情绪几近崩溃,连正常的问询都没法做完就被人接走了。 旁边来来回回形色匆忙的警员们正各司其职,可能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这个原本阴仄仄的尸场多了几分让人踏实的正气。 “韩副队到了吗?” 上官晏见给她做笔录的女警逮住跑过去的一个小警员问。 “局里应该通知他了,可能马上……” “就到”两个字吐出来的眨眼间,一辆蓝色的捷豹闪着白金豹眼风驰电掣而来! 车身控制力极强的急转急刹惊起一片沙尘,骤然稳稳停在几辆警车后方。低沉的轰鸣声跟着车灯的熄灭戛然而止。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锋芒毕露,似乎车的主人并没有要低调的意思。 上官晏和其他人一样,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浮夸入场式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动作,纷纷侧目。 眼见一个身姿高挺的男人从车里钻出,胸宽肩厚;他脸部的坚毅轮廓和优越的鼻梁在昏暗的光影中层次分明。 男子神情松弛,眼底带着玩世不恭的随意;嘴里嚼着口香糖迈着长腿潇洒而来。 “韩副队!” “副队。” 周围的警员们对他恭敬的打招呼。 他案件的负责人? 男子和上官晏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抬眼和他的幽潭深瞳在空气中波澜不惊的相互打了个照面。 就这匆匆的一瞥,她发现他黑色衬衫的领口过于低开,锁骨上似乎有个扎眼的红色。 她收回目光,这人气质可不像印象中刑警该有的样子那么靠谱呀,先不说他衣冠轻浮的样子,试问哪个正儿八经的警察会开捷豹f-pace? 男子没有停留,直径朝尸体农场大摇大摆的进去。 城市夜幕低垂,此时万家灯火熠熠生辉,外面街头巷尾都洋溢着一派歌舞升平。 谁能想象多少黑暗的死亡阴影正发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中,被掩埋在这一片安逸祥和的表象之下? “你可来了,韩大副队!”法医蓝励正好出来,在门口截停了韩奕。 今天本该韩奕轮休,但是因为队长把右腿摔了个粉碎性骨折,现在在家静养,所以市局局长陈振一通电话将他紧急召回。 韩奕用手捂住了鼻口扫了一眼周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嚯!这里够味儿的呀。” “这里是生态研究院的实验基地,周围全是动物尸体,带上吧,”蓝励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口罩给韩奕:“虽然也不怎么管用,但心理上意思意思。” “后面那个和你穿情侣装的就是现场第一发现人?”韩奕别了一下头示意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上官晏。 蓝励对他的调侃鄙夷地滚了个白眼:“是的。你小声点别乱说话,人家可是年轻有为的生态植物学专家。” 现场冷色的路灯把韩奕的领口处照得发白,以至于锁骨上的那抹红色显得更加突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唇印。 蓝励不客气地用手扒开韩奕领边,露出戏虐的眼神: “啧啧啧,你今天放假都干嘛去了?不会是……在‘办事’的中途接到陈局电话的吧?嘶——那还能举吗?” “拷!我要在‘办事’,天王老子的电话也不接。”韩奕嘴硬道。 “小爷我是在牛郎店里卧底找那个一直没抓到的药贩子。” 他从蓝励如机器猫万能口袋的兜里扒拉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擦掉了身上的唇印,一脸嫌弃地看着上面的斩男色: “为那案子我连自己休假时间都填进去了还得牺牲色相,也真算是鞠躬尽瘁了,回头评劳模可别吝啬你那一票啊。” 蓝励讪笑道:“牺牲色相?你不会是利用卧底的身份占富婆姐姐们的便宜吧?” “嘿,就我这人模狗样的形象,长相堪比明星,身材不输男模,陪姐姐们喝酒调笑还要被上下其手,本少爷亏大发了好不好!” 韩奕傲娇的大言不惭后话锋一转:“哎?对了,陈局在电话里也没和我说清楚,怎么常宁分局还办不了一个刑事案,非得市局出手?” 蓝励用手指抬了一下眼镜,镜片反光一闪。 他收敛了点刚才的态度:“因为受害者的身份肯定会引起过大的社会关注度,所以分局决定移交侦办权给我们。” 韩奕:? 第3章 小露锋芒 徐安茹,影视剧明星。 19岁还在电影学院上学时就因为一部爆款古装电视剧的女二号一炮而红;21岁一毕业就没接过除主角之外的角色;25岁开始因一部综艺突然爆红成为顶流,之后和别人合开了煜尚娱乐公司学做老板培养新人。 妥妥的爽剧大女主人生照进现实,只可惜31岁正当年华香消玉殒。 “你尸检完了?目前掌握什么情况?”韩奕自觉地戴上手套和鞋套准备进入现场。 他知道这种公众人物的案件最难处理,一是他们的行业鱼龙混杂,人际关系就似一张错综复杂的蜘蛛网,摸排难度大时间长。 二是外界对名人案件会过分关注,舆论影响势必会给侦破过程带来压力。 蓝励给出了初步信息:“这里不是第一现场,这块实验地只是用1米5高的铁丝网栅栏框出的一小片地作为边界,从死者呈现不协调的四肢来看,她像是被人从栅栏外面丢进来的。” “死亡时间大概是今天中午的11点到下午2点之间,死者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中毒应该是主要死因。我们还从她裙子兜里发现了一种菌菇,” 说到这里,蓝励指了指上官晏:“我出来就是想请专家帮我们辨认一下是不是有毒的物种。” 尸体现场立上了两个便携式的探照灯,三位技术人员拿着采集工具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可能的痕迹物证。 一个现场记录员手里的相机闪光灯“喀嚓”不停,事无巨细的捕捉着尸体和周边区域的细节。 蓝励从一名警员手里接过手电筒和一个透明的证物袋,他照着袋子里面已经碎裂成两半的菌菇给上官晏看。 “博士,这就是我们发现的蘑菇,你能分辨它的种类吗?” 上官晏凑上前,在电筒的聚光灯下虚眼仔细端详它的特征。 菌的帽冠没有被压得太碎,还能看出整体形态中间有个向上凸出的小尖,整体白色带粉红,菌柄圆柱形还有一圈菌幕,就像是穿了个“小裙子”一样,而根部膨大呈球状。 观察半晌后,她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淡玫瑰红鹅膏菌,有毒品种。” “所以它是导致死者中毒身亡的原因吗?”旁边的韩奕第一次和上官晏正面交流。 因为身高关系,她需要大角度的仰起脖子才能和韩奕对视: “淡玫瑰红鹅膏菌的毒素主要为肽类毒素,这种毒进入人体后是会对肝脏和肾脏有摧毁作用,但是,你们看死者的面部……” 三个人同时望向徐安茹,她那张咧嘴笑容仿佛黑暗中恶鬼的面具,在冷酷的灯光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上官晏已经度过了面对人尸体的适应期,心理还稍有瘆意,但是不妨碍敢近距离的观察尸体。 “她的脸部肌肉扭曲,这更像是神经毒素造成的。”其实刚才她在外面接受问询时回想尸体呈现的状态就有此猜想了。 韩奕听到这个词,线条利落的下颌肌肉明显一绷:“你是说像沙林毒气或者有机磷化合物?” 这是根据他的专业所学和经验能马上反应出的两种人工合成神经毒物。 但是上官晏有不同的想法: “我不太懂化学的神经毒物,但是会造成死者面部呈现‘死亡微笑’的,我能想到的就只有番木鱉碱,那是一种植物所含的生物碱。” 此毒毒性巨大,只需少量摄入就能引起中枢神经失调,全身肌肉剧烈抽搐,呈现角弓反张,最终中毒者会因为窒息而死。 韩奕用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淡青的胡渣,像是在思考什么。 “如果光看现在死者身上的证据,案发第一现场就在森林里的可能性很大。”他说。 徐安茹在中毒倒地抽搐时不小心把生长在脚下的毒鹅膏菌揽进了自己口袋,这种情况好像也能成立。 但是让上官晏有点拿不定主意的是,为什么会是淡玫瑰红鹅膏菌? 她需要再多些证据来佐证自己的想法。 “你们还有发现其他的植物痕迹吗?”她问蓝励。 蓝励是法医,也是刑事技术科的主任,所以痕检的物证线索都会向他汇报。 他拿起旁边的物证登记记录上下扫了一眼:“——嗯,植物好像暂时没有了,不过这里记录在死者的头发中发现有一只活体的虫子,这个信息对你有用吗?” 上官晏的专业背景虽然是以植物为主,但是自然界的生物都是息息相关的一个闭环,当了解一个物种,自然而然就会了解其相互依存的其他共生关系,这些信息再延伸就会变成一张无形的网络一环扣一环。 她带着手套接过痕检人员送来的证物袋,里面是只差不多小半截拇指那么大的幼虫。 可能是接触到手电筒的强光,它身体反射性地卷成c字团在一起,但通体明亮的黄色和暗色相杂的斑纹清晰可见,图案类似眼睛;其头部还有一对较长的触角。 她想:这应该是飞扬阿夜蛾。 这种虫体特征明显,但凡有点生物基础背景的人都基本能辨认。 但是为了更严谨,上官晏需要进一步的证实,于是想着想着就把手伸进了衣兜…… 在她试图掏出手机的瞬间,顿感手腕一紧:“现场证物外人不能拍照。” 白炽灯下韩奕的浓颜阴影对比强烈,五官呈现带有攻击性的立体感。 上官晏从他果决明亮的眼神中读出“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的警告。 她淡定解释:“我不是要拍照,只是想查查这个昆虫的名字以双重确定一下。” 她常年跟各种实验数据打交道,每得到一个结果,都会尽可能的重复验证去来确保万无一失。 数秒,韩奕松开了她的手,刚才被掌心覆盖的地方温度骤变,留下一丝微凉。 得到了韩奕和蓝励的允许,上官晏两个拇指在手机键面上飞快地打字,不到两分钟—— “果然!”她心底踏实,嘴角一扬。 第4章 生态痕检专家 “和我想的一样,这就是蓖麻蛾的幼虫。” 上官晏把手机屏上的信息朝外推向韩奕和蓝励: “它是一种通常寄生于蓖麻植物的昆虫,幼虫会通过适应蓖麻毒素来保护自己免受捕食者的威胁。” 说完她目光扫了一圈周围:“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蓖麻灌木,所以这只幼虫不可能是在这里爬进死者头发的。” 韩奕眉梢一挑,露出茅塞顿开的神情:“等等,蓖麻也是有毒植物?”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上官晏:“那死者身上就有三种不同的毒物痕迹,什么样的自然环境能让一个人同时接触到几种不同的毒物物种?” 上官晏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各类植物群落一般都有其喜好的生长环境和土壤成分限制条件,所以三种不是一个科属的毒物能近距离共生的机会非常小。 她道出了刚才对毒鹅膏菌的疑虑: “淡玫瑰红鹅膏菌一般出现在澳大利亚和南非较多,国内的话可能只有像云省这种生态物种多样性的地区才有,璟洲的自然条件并不适合这种菌类的生长繁殖。” “所以你的意思是第一现场更像是人为种植的环境,例如植物园的毒物物种展示区或者私人种植园?”韩奕顺着她的话往下推理。 “有可能,不过,”上官晏谨慎地提醒:“你们最好尽快找出番木鱉碱的毒源到底是哪种特定植物才好准确的推断它所在环境和获得渠道。” 蓝励把刚才上官晏说的一字不落都做了笔录,但是提到毒理检验,他面露难色。 这需要提取大部分已知含有番木鱉碱植物dna来和死者体内毒物样本做匹配。 “我们刑技科唯一一个对植物检测比较熟悉的技术员上个月才退休,要我现在马上去找一个有相关经验和能力的技术员再调派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话音刚落,上官晏见蓝励的神情冷不丁一凝,然后猛然瞧向自己! 他停顿了半晌后开口:“上官博士,我有个不情之请。哦不,应该是我代表我们市局刑技科有个不情之请。” 蓝励眼中幽黑的瞳孔扩大至极限,里面爆发出金光闪闪真诚的光芒: “你能参与我们这次的痕检工作吗?我们现在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上官晏刚才辨认物种只是小菜一碟,但已经在蓝励和韩奕面前表现出了其专业能力和知识扎实性,再加上她对尸体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害怕排斥,这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最佳人选。 “我?!”她突感意外,眼睛微微一瞪并没有给出回复。 蓝励动之以情后顺理成章的晓之以理:“我们早一天破案你的这片实验基地才能早一天解封呀,你帮我们不也是在为你们项目争取时间吗?” 刚才上官晏可能还有借口推辞,现在这句话就真踩到心坎上了。 这是整个科研组的心血呀。 尸体农场已经被围上了警戒线,接受问询时也被告知在警方没有搞清楚死者和实验基地的联系及证物收集确定完整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再踏入这里一步,他们定期采集数据大受影响。 认真权衡在三后,只有硬着头皮答应:“好吧。” 她脸部轮廓略显纤弱,一双眼角微翘的桃花眼在冷光灯下波光潋滟,透着一股坚定。 蓝励办事就如同他在解剖室里严谨的态度一样靠谱。 上官晏答应后,他立马打电话向陈局说明了现场的情况以及他们的困境,并请求特批上官晏作为这个案件的生态痕检专家。 “这位植物学家能入你蓝医生的法眼,我看我也没有必要再花时间面试了,明天一早我把外聘合同签好,你过来拿吧。” 陈局在电话里当下就给蓝励吃了颗定心丸,极为信任这个市局刑侦“第一刀”的眼光。 另外一方,上官晏没有了尸体农场的实验,工作内容会有空档,再接市局这边的任务问题不大,不过兼职的事情还得对上级汪教授和孙所长报备请示一下。 趁着蓝励和韩奕交流的空档,她拿着手机走到栅栏旁边发起了一次三人视频会议。 …… “大概情况现在就是这样,我还在现场尽力配合特案组调查。”上官晏对他们汇报事件进度更新。 汪海洋想回来,但是上官晏说服了他,现在的情况他回来并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耽误和知名学府定好的工作坊进程。 有她在这里盯着,随时向他报告情况就好。 孙所长也同意上官晏的想法:“对对老汪,你哪儿太远就不要跑了,你们组有上官博士盯着,别操心。我现在正在春城机场候机厅,赶最后一趟红眼航班回去。” 孙所长提前结束了每年一次的休假,所里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个当所长的不在可不像话。 就在上官晏专注于视频会议的同时,突感眼角余光瞥到林中一道移动的黑影!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她下意识的停顿了对话,正面将目光投进森林深处。 深邃的黑暗将一切轮廓都融为了一团模糊的背景,肉眼所见似乎一切平静如常。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不安由心底泛起,她感觉…在现场探照灯照不进的昏暗深处,有一双眼睛此刻正在盯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夜重带来的寒意,肩头不禁一颤。 “上官,上官?”孙所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哦,对不起。”她再度看回视频,把刚才的想法抛之脑后: “呃……是的,如果明天签了外聘合同的话,我会参与特案组后面的生态痕检工作。” 孙所长打起了官腔:“我们所将全力协调市局工作安排,你如有任何需求也可以提出来,只要能迅速促进案件得以侦破且不妨碍各方后续工作的展开,我与汪教授必将全力……” “谁!” 上官晏耳边炸起一声厉喝!随即一阵劲风从鬓边掠过,几缕如丝的碎发被撩起滑过脸庞。 在她还来不及惊诧的瞬间,只见韩奕身影如电光闪动,一跃而起!敏捷掠过铁网栅栏,奋不顾身追着黑暗而去…… 第5章 虎狼之词 树冠层层叠叠压顶的黑暗密林中,只听见风拂树海沙沙低语和两个频率不一踩踏草莽细枝的声响。 如果是在普通路上,嫌疑人根本跑不出数十米就会被警队体能训练第一的韩奕轻松碾压就擒。 但是对方明显比他更熟悉这片树林,他没有选择护林维护用的宽敞土路逃跑,而是身姿灵活地穿梭在旁边的林间。 韩奕1米88的身高在树林中不占优势,低矮树枝擦他身边掠过发出微弱摩擦声,间断拖慢了速度和节奏。 但是他目光如炬,向捕食的猛禽死死盯住猎物全力追赶。 嫌疑人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赶忙抓住头顶的树枝没让自己摔倒,韩奕拔腿乘势加速,眼看伸手就要触及对方…… 瞬息间!感知身旁异动,目光虚闪间隙一只四角动物忽从旁边半人高的草丛中腾空而起,在韩奕和嫌疑人之间一跃跨过! 韩奕为躲避它,身体下意识向后一仰,指尖刮过嫌疑人的手背,重心一偏徒然跌倒在地。 等他迅速起身,嫌疑人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黑暗怀抱。 韩奕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如狼般锐利双眼瞪向虚无,试图凭借对方急促脚步声辨别他跑的方向。 可随即所有声响都被浓墨的林海吞没。 清晨,上官晏一身简洁的素色职业装,干练十足又精神抖擞的来到市公安局。 “你好,请问特案组在几楼?我找韩警官和蓝医生。”上官晏对市局大厅做接待的一名警员说明来意。 “哦,您是上官博士是吧?”接待处已经提前收到了蓝励的告知: “蓝医生说了您一到就让我带您过去,请。”女警员面带微笑从前台出来,领着上官晏进了电梯。 刑侦队在三楼,现在不过才8点办公区已是一片卷宗海洋。 嘈杂的说话嗡嗡声,电话铃声、敲键盘声、打哈欠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 有重案时,大家加班熬夜都是心照不宣的家常便饭。 在茶水间里,蓝励精神涣散守在角落放咖啡机和茶杯的橱柜边,那台老旧的机器在“嘎嘎嘎”的声响中努力挤出他的“精神燃料”。 他熬了个通宵才做完尸检工作,徐安茹体内的毒物样本已被提取,就等上官晏后续加入检测了。 房间中间有张大圆餐桌,上面凌乱的散落一片抛尸现场的照片和相关文件。 韩奕姿态慵懒地靠着椅背,一双大长腿交叠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他从手里的报告中抬起头,看向蓝励后脑勺那撮倔强翘起的呆毛: “蓝宝,那个dna结果是不是快出了?” 他昨夜虽然没有抓住嫌疑人,但是抓伤了对方的手,为蓝励提供了皮屑组织。 蓝励转头拖着两个晕黑的“熊满眼”有气无力瞪向韩奕: “大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才能出来。 “……还有,都给你说了别瞎叫我。宝,宝的,回头别人以为我取向不对,找不到女朋友我下半辈子赖你们家去!” 韩奕收腿起腿身来到蓝励旁边,一把扎实地搂住他略微瘦弱的肩膀,看着那张白净憔悴的脸:“赖!我养十个你都没问题。” 他伸出右手,用膜拜的目光夸张仰望掌心向内摊开的修长五指:“有你这样的知己,加上我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五姑娘”,夫复何求?” 就因为蓝励脾气好,还有点软萌,所以韩奕经常拿他皮一下很开心。 凑巧,上官晏和带她来的女警员正好驻足在门口,把这“基情四射”的一幕一网打尽眼底。 “咳嗯!”女警员清了清嗓,然后红着脸也不知是自己害羞还是替他们这个特案组副队害臊,转身溜了。 上官晏:“……” 此刻,六双眼睛在空气中复杂交织…… 这两人不会是gay吧?她揣测。 一大早就撞破他人好事甚为尴尬,踌躇着想挪动脚步可人已至此,要装没看见太显刻意,唯有硬撑直视双方。 撞破现行后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蓝励用力甩开韩奕胳膊,耳朵发红,神情窘然慌忙为刚才一幕辩解:“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奕却一脸满不在乎,深眸中透着狡黠。 “早啊上官博士,很准时嘛。”他朝她漫不经心一笑,首先打破僵局。 也不知道是韩奕神情原因还是骨子里带出的天性,随时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哦,早。”上官晏努力做到表情管理,埋下刚才对韩奕虎狼之词的吃瓜心态:“我带了所里标本馆中含有番木鱉碱的几种植物样本,现在开始做dna提取吗?” 她路过外面办公区见大家都在忙,自己也想赶紧进入工作状态,当然,还想摆脱现在的处境。 “稍等等。”韩奕从桌上一大堆现场照片和文件报告中抓瞎般倒腾半天,翻出了一份刚才陈局签批的外聘合同。 “你签完字后就算正式加入我们特案组了,在做毒源测试前可以先参加案情初步汇报。” 上官晏拿出笔,在文件上干净利落签上大名,同时脑补各种刑侦电视剧中的开会场景—— 房间中间一张超大长桌,两边各一排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刑警们。 有的可能还会虚眼皱眉吞云吐雾,大家都殚精竭思的探讨案件侦破方向,而她一个外聘应该是坐在靠墙一排的加座上仔细聆听。 五分钟不到,茶水间里鱼贯而入8、9个穿着便服的刑警们,他们轻车熟路找到各自舒适的方式和区域,斜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翘个二郎腿坐在桌边啃面包;抱着“星爸爸”咖啡杯站着活动腰锥……有限空间一下被填了个满档。 就在这里开会?这个团队,这么,随意吗? 好吧,从昨天初见韩奕的那个场景她就不该把他当普通刑警的处事风格看待,他的团队自然臭味相投。 案情汇报开始信息基本都是上官晏昨天了解到的——徐安茹的身份背景介绍以及尸体被发现的过程。 “周围痕检方面有什么新线索?”韩奕问。 第6章 阅后即焚 一个警员报告在抛尸点栅栏外找到了两排车轮胎印,是顺着护林防火所用土路车道进来的。 还在排查轮胎的花纹好找出嫌疑车辆的品牌和车型。 上官晏耳边响起一声“咔哒”。 她看韩奕右手肘撑在桌面上,手里有节奏按着圆珠笔屁股上的伸缩开关,像在思考。 他说:“一个荧幕上徐徐生辉的流量明星,被杀后又像倒垃圾一样丢到这个动物墓场,凶手是想传达什么信息?还是因为比较熟悉这里的环境?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昨晚逃跑的人十有八九和案件有关。” “你意思是说他很可能是凶手本人?”上官晏狐疑道。 杀人抛尸后还敢在周围到处是警察的情况下跑回现场?这人岂不是疯了。 “这种情况从犯罪心理学角度上来看并不罕见,一些控制欲强或者极度自信的凶手会重返犯罪现场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 韩奕看向她:“你们这个实验基地除了研究所以外,外界有多少人知道这里?” 尸体农场因其特殊性,上官晏他们一直都在保持低调,所以普通公众群体应该是不了解的。 就算是接受采访也不会公布实验基地的位置,但是这也并不代表没有其他限定群体来过。 “这个不好说,在基地建立初期,我们为了获得更多科研基金支持,汪教授请过市政领导、慈善投资人、学术界的大佬们都来基地实地考察过。” “现在基地逐步成熟,其他外省的兄弟单位也会偶尔组织来这里参观。” 嫌疑人只要在知道农场位置的情况下用度娘地图一搜就能对这片森林不同出入口还有周边环境了如指掌。 韩奕从他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给她:“你写一下近三个月来过场地的人名或者单位部门。没关系,能记得多少就写多少。” 在她下笔的空档,韩奕转问其他人:“田爷,把你们目前收集到的线索和初步掌握的情况整体说一下。” “是!那我先从监控方面报告一下” 上官晏羽睫一抬,说话的人正是昨天给她做笔录的那个女警员。 田芯长相标致,看着文静,一开口说话却铿锵有力: “尸体农场的这片树林属于市政保留地,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两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总共有5条用来做常规防火检查的出入口都可以驾车驶入,其中一条也包括实验基地的通道,但因为是荒林,这些路口都没有摄像头。” “不过,”她从文件夹中取出几张打印的监控影像放在桌上:“昨晚在徐安茹住的“御庭别院”里,他们小区保安室提供了这两天的监控信息,录像上看到她是前天下午4点左右自驾一辆红色宝马出门的,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上官晏跟大家一起探身察看。监控质量还是比较清晰的,能看见徐安茹在驾驶位上穿着黑色香奈儿连衣裙,一头卷曲的大波浪自然垂落在肩。 她生前真是一副柳媚花貌。 “我们顺着这辆宝马行驶路线的监控排查,徐安茹连同车的最后身影消失在过了通古门之后。” 通古门二十多年前曾是璟洲与周边地区重要的商贸聚集地,实现了城乡间的互通有无。 然而,随着城市扩张和交通便利化,它的商贸地位逐渐式微,如今只是个还固执保有凌乱规划和新旧街道交错的边缘化城乡结合部。 宝马在驶入通古门后,里面街道分支四通八达,监控范围又有限,一旦消失就很难知道她会从哪个岔路出去,可通农村,可通废旧工业厂区,可通外省。 “咔哒”。又一声圆珠笔细小的机械齿轮在内部相互啮合发出的微妙声。 韩奕眉宇不展,眼神凝视照片:“一个平时走哪里都离不开陪同人员的女明星,为什么会独自驾车往城郊跑?找到她手机了吗?” 昨天刑技科的人没有在抛尸现场发现死者手机,打她电话是关机状态。 后来几个刑警又连夜去了她家搜查,同样无果。 田芯手指翻动着手里文件:“手机是没找到,但是因为有她的号码,我们还是调出了近一周的通话记录,还有她注册过的社交软件使用信息。” 她从一堆排列有序的文档中间抽出一页来,手指轻捻着纸张边缘,略微躬身从桌子对面伸出手臂递来给韩奕。 “通话记录里近期几个联系人好像都是工作人员,我们还在进一步排查,不过,重点是她使用的软件频率第三个……” 韩奕瞟了一眼单子,把目光定在了田芯说的“blkfade”上:“这是什么app?” “这是一款隐私性极强的社交软件,上面所有发出的信息都带有自毁功能,且不能截图,所以不用担心聊天记录会被发现。” 韩奕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种软件不就是典型的婚|外|情和约|炮神器吗?看来我们这个大明星有什么秘密想要隐藏呀。联系一下这个平台,我要它的后台数据。” 田芯:“明白,blkfade的开发公司正好就在璟洲,我安排人一会儿去一趟,我得等死者助理陈岚过来。今天一大早我们就通知了煜尚娱乐公司关于徐安茹的噩耗。” 韩奕点点头:“徐安茹的经纪人呢?” “她没有经纪人,一直是自己的工作室负责打理业务。不过她的煜尚娱乐有个合伙人叫桂静,听员工说桂静昨天去做医美去了,之后手机就一直关机可能是在修养,我已经让他们帮我们去找了。” 上官晏第一次接触这种刑案会议,在旁边听得出神。 她收回之前因自己刻板印象吐槽特案组的话。 昨天离开现场的时候都是晚上10点了,但是特案组还没有撤,而今天一大早他们就能拿出这些信息,这需要多专业和高效的行动组织能力呀。 后面有关凶手动机和侦破方向上的分析,刑警们都七嘴八舌参与进来,议论纷纷。 “徐安茹之前不是传过绯闻吗?和谁来着?” “那都是假的,是片方为剧宣传炒作的cp。现在为了增加影视剧的曝光度和讨论度不都玩这种花样吗?” “但她为什么用那种阅后即焚软件?我推测她多半背地里就是有男朋友,只是怕影响事业暂时不能公开。” “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排除仇杀的可能性。” “有道理,娱乐圈本就鱼龙混杂,各方利益纠缠不清,说不定是得罪了什么资方大佬……” …… 现在尸检方面就差她的毒源匹配实验了。 “嗞——嗞——”上官晏的思绪被身上手机振动打断。 她拿出来在桌子底下看了一眼,来电人是他们科研组同事。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讨论,她拽着手机轻手轻脚的从两个站在门边的警员身后擦过,来到走廊上还刻意走远了几步直到茶水间讨论声变得模糊,才接起电话。 “喂小叶,什么事?我正在……” 话才讲一半,一个女生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上官博士,你没有看到热搜吗?!我们有大麻烦了——” 对方尾音带着颤腔。 第7章 偷拍 上官晏在没有挂断电话的情况下飞快打开微博,瞬时瞳孔巨震! ——突发疑似徐安茹橫尸尸体农场 ——惊爆顶流遇害 ——徐安茹诡异死因谁是凶手 ——血腥农场 ——煜尚娱乐回应 …… 整个网络世界震荡,网民们在上面鸡飞狗跳,震惶无措,亢奋激昂! 怎么,怎么会?!警方这边都还没有发公示,自媒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上官晏心脏骤然狂跳,一下所有血液都涌进大脑,她手指冰凉,微颤着点开了标题“血腥农场”的页面。 置顶第一条上面的9宫格全是他们农场照片! 而且明显是今天拍的——基地警戒线外站满了人,三个警察面露吃力在维持秩序。 配图文字耸人听闻:科学院璟洲生态研究所恐怖农场曝光!惊悚照片揭示动物尸场血腥真相,网友实探基地阴森可怖!! 评论区里几乎是一边倒的咒骂和质疑声。 电话中响起同事声音:“看见了吗?” 上官晏用拇指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它咚咚咚地跳:“正在看。” 她有想过尸体农场终有一天会被告知大众,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我们所大门外现在挤满了记者和徐安茹粉丝,孙所长气炸了!已经报警了。还有还有,我刚看见咱们隔壁科研组的刘主任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所长办公室。我看这家伙憋着坏呢,在这个节骨眼上……” 上官晏在对方絮絮叨叨中返回了热搜榜又点开了和徐安茹相关的标题。 一张非常有戏剧张力的照片被转发了百万+—— 徐安茹仰面卧倒在铁丝网背后的草丛中,侧脸咧着嘴,探照灯分别从两头交叉聚焦在她身上,如同舞台中间被关注的绝对主角。 周围淡漠暗影中,韩奕,蓝励,拿着电话正在视频的上官晏,还有几个警员的身影定格成为了陪衬她的龙套演员;背景中黑暗的森林轮廓宛如一帘厚重幕布,承载起整幕剧的悲剧基调。 这是昨晚的偷拍! 上官晏心头一惊。回神过来,电话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数据,他想白嫖!这姓刘的人品真他妈的次!现在肯定是看你和汪教授都不在,还不定在所长耳边说你们什么坏话呢?我回头悄悄……” “小叶,我得挂了。”她此刻根本听不进其他事。 必须马上通知韩奕他们! 上官晏急匆匆回到茶水间,站在门口看向斜对面圆桌后方的韩奕;韩奕像是接收到信号一样也正好对上她眼睛。 可能是眼里的不安太过明显,韩奕一眼就觉察出了异样,停下正在说的事,改问:“怎么了?” 大家纷纷转头注视她,上官晏正要张嘴。 ——韩奕!! 一声洪亮的雷霆巨吼从走廊深处回荡出来。 韩奕挺胸端坐在陈振办公桌前,双臂相叠放在桌面上,标准的小学生上课认真听讲姿势。只是他眼前不是和蔼可亲的老师,而是吞云吐雾,姿态威仪的市局大佬。 陈振拧着眉深咂了两口指间的“忘忧草”,头撇了撇旁边电脑屏幕,肃声中带有几分揶揄:“韩副队,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屏幕被刻意放置成他们双方都能看见的角度,上面满屏是徐安茹新闻。 韩奕透过缥缈的蓝雾凝望陈振那对如风吹麦田,根根向上炸起的灰白浓眉,摇摇头。 他现在就是主打一个乖巧。 不管昨晚其他的变量因素,偷拍照片那人终归是从自己手里逃掉的,这个责任他认。 “现在我们市局门口围满了死者的粉丝,你看见没有啊?还拉着横幅举着手牌!把这里当旧时衙门都跑来击鼓喊冤!像什么样子!” 陈振的音调越说越往上飙:“我们从常宁分局接手这个案子时就考虑了一定要低调办案!不能让舆论过分搅和进来,结果呢?一晚上死者的照片就飞满了天!” 韩奕赶紧顺手把桌上早凉了的茶双手捧到他面前,谨小慎微:“您消消气,喝口茶喝口茶。” 要是没人打断陈局,他能骂他个狗血淋头半小时不带停。之前还有队长出面顶雷,如今只能自食其力了。 陈振不吃这套,手掌一把盖住茶杯口,又将它“咚”一声放回原处:“你少在我面前演,我还不清楚你什么德性?给我实际的解决方案!” 韩奕一听不用再装,松了口气把肩膀耷拉下来,瞬间卸下面具换回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二郎腿一翘,右小臂搭在椅背上,修长的五指自然下垂,身姿大喇喇的侧靠后方。 陈振没好气的一声冷嗤,眼神传达:小样儿,还想在钟馗面前玩画皮。 “我已经让人通知咱们辖区派出所了,让他们派些民警来协助驱散人群。” 见陈振神色有动,韩奕连忙补充:“当然,还要做好现场安抚工作,不能造成人民公仆和群众之间的矛盾。” 陈振没有吭声,韩奕再进一步:“网上这些照片我保证几分钟内全挂掉,网信办正在处理了,对于其中那些造谣传谣和宣扬神鬼乱力蹭流量的账号会以情节轻重进行禁言或封号处理。我们的官方案情通报也正在草拟中。” 陈振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些,但语调没变:“偷拍现场的这个人呢?” “蓝励那边正在提取对方dna信息,不过嫌疑人我大概有怀疑人选了。” 他在来局长办公室的走廊上已经快速在脑海中把事情的前后逻辑捋了一遍: “在看到这张偷拍照前我一直以为昨晚是凶手重返现场,但是现在我否掉了这个猜测。” “因为如果是凶手,他冒险回到现场只是为了拍照散播恐惧的话,那他大可以在抛尸时候就拍,正面近照不是更吓人震撼吗?另一方面,我们接案后封锁了所有消息,加上那里是荒林,不可能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所有呢?”陈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呸的吐出一片茶叶末。 “偷拍的人敢冒险进来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死者身份,了解这张照片能带来的巨大效应和金钱回报,所以我怀疑是昨天那两个实习生中的其中一个。” 按这个逻辑说,昨晚应该是除了上官晏外的其他三人都有可能,但是他近距离接触过那道黑影,从身形和动作完全可以辨别对方是男性。 加上实习生都是大学才刚毕业的年轻人,他们对娱乐明星更加八卦和敏感。 陈振点点头:“通知他们来配合调查。” “已经在办了。”韩奕得意的一笑,等着他夸奖自己办事效率。 可惜剧本显然没按他的思维走,陈振没接后续,沉着脸话题一转: “你们特案组刚才是不是又占用茶水间开会了?我们是没有正规会议室吗?今天还有外人在场,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你们作为刑侦队的精英部门,多少得有点正儿八经刑警样吧?” “您不是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吗?形式感不重要。我看人家上官博士挺沉浸的,跟听我们讲凶案故事一样。” 陈振暴躁的将手里的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狠狠戳灭! “你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牧队那二皮脸的风格我看到你身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前半生是造了什么孽,先收了你师父那个二货,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结果你师父又收了你这个20版本!现在都砸我手上!” 韩奕眼睛一眯,跟太监一样阿谀奉承假笑道:“您又说笑了,您年轻时可是破获多起全国重案要案,战功赫赫,让业界同行膜拜得五体投地的陈‘柯南’啊!所以遇到我们怎么能说是造孽呢?应该是您的福报。” 福报这词也不见得是褒义。 陈振丹田发力:“滚!” “好嘞!” 韩奕看他抓着茶杯的指结发白,生怕下一秒就砸自己个花开富贵,赶紧一溜烟消失。 第8章 大猪蹄子 在韩奕被叫进局长办公室的同时,上官晏跟着蓝励去了刑技科。 痕检实验室宽敞明亮。 白墙上挂满了显示器,展示着各种数据和图表,房间中央摆着一台巨大的扫描电子显微镜,旁边是一个复杂的实验台,上面放着精密的仪器和试剂瓶。 这个实验室也太理想了! 上官晏经常和各种实验器材打交道,对一些高科技仪器早就不以为奇,但是这间屋里的设备还是让她眼前一亮。 蓝励介绍说陈振上任局长后干得最漂亮的两件事就是,一成立精英特案组;二游说财政部批发大量经费把整个刑技科设备换成了世界顶尖装备,可以完全媲美美国李昌钰博士的鉴证实验室。 这可能也是整个东南海沿岸最先进最昂贵的痕检实验室了。 “博士,这是我们的痕检员小张,负责给你当助理。”蓝励指着实验室里一位等候多时的年轻警员对上官晏介绍。 短发女警,主动伸手和她一握。上官晏微笑道:“你好,我叫上官晏。那就麻烦你了。” 蓝励离开后,她让助理帮她把自带工具箱中不同植物样本取出来放到净化台上。 带上手套,她从各个选样中取出其含有毒素最多的部分,然后和助理分工,开始用无菌刀将其切碎成细小的组织样本。 之后它们被转移至装有提取液的试管中并放入离心机,等着用它高速旋转力量将植物细胞的核酸分离出来。 离心机内部的电机和转子在高速旋转中引起振动和摩擦发出嗡嗡低鸣声。 在这个可以稍作休息的空档,上官晏看见小助理拿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叹气。 “小张你是不是有其他事情要忙?现在我这里不需要人,要不你先忙你的去吧。”她知道市局并不是只有徐安茹一个案子再查,其他刑警支队肯定也有需要痕检检验的地方。 小助理赶忙把手机往白大褂口袋里一揣,摆手解释:“哦不是的,是我在网络犯罪科的一小姐妹前天给韩副队表白被拒了,她郁闷两天了还走不出来。我就发个信息安慰她一下。” 上官晏想到韩奕那漫不经心又不羁的神态,就算他是直男多半也会是个浪荡子吧:“被拒绝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吧。” “韩副队给她的留言是‘感谢警花的高看,我一个大猪蹄子,配不上您的青睐。’这叫什么话?” 上官晏噗嗤笑了起来:“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非常符合韩副队长在她心里的形象。 上官晏正在调式pcr仪器的负空白控制为下一步实验做准备,那是用于监测实验中任何潜在污染或假阳性结果的出现。 小助理可能是觉得找到人可以八卦了,于是凑上来。 整个实验室就她们俩人,她还是故弄玄虚的用手挡住嘴,压低嗓门在上官晏耳边说:“我觉得吧副队应该是对另一半要求很高的人,人家是我们刑警队的门面担当,又有不错的家世背景,肯定要找也得找门当户对的呀。” “家世背景?”上官晏还在摆弄仪器,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不知道?”助理声高了三度:“他是万氏集团万江月的外甥啊。” 万江月?好像是听过这个名字…… 上官晏稍微转了一下脑子。 哦,不就是璟洲有名的那个女企业家么?她想起好像前两天还在网上刷到过她的新闻,听说最近收购了很大一片茶山,要打造高质量可推广到世界的璟洲茶文化产业。 小助理意犹未尽地闲扯:“万江月就这一个继承人,以后肯定要找相同门第背景的人介绍给韩副队联姻。哎?我听说他曾经的女朋友可是唯力电器股份有限公司老总的千金。自从他们分手后,副队就再也没交过女朋友,我估计要么他就是心里还有人家,要么就是被伤透了心,对感情抱有谨慎心理。” 上官晏是个对八卦不上心的人,听长了就走神。 不过她现在终于知道韩奕骨子里那种泰然自如有恃无恐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感觉哪里不对,这才抬起头:“韩警官自己的家人呢” “听说他家人走得早,从小就是被他这个姨带大的;而且万江月也没有结婚,所以打小就把他视如己出。” 小助理对这个自带八卦背景属性的副队长事迹如数家珍,小嘴巴巴的叨个不停: 警校专业分数大满贯记录第一人;刑警队个人能力评比连续三年神枪手记录保持者;刚入市局刑侦队就卧底捣毁涉黑组织;去年游乐场徒手制服持枪劫持人质的2米壮汉…… 三个多小时后,实验进入了使用聚合酶链式反应扩增文库中的dna片段阶段,以供最后和毒物测序使用。 在此过程中,仪器会自动控制反应体系的变化,所以不需要有人在旁边一直盯着。 上官晏略感疲惫地站起身,用手扶住后颈左右扭动,细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她刚才太过专注,长时间的保持相同姿势导致浑身酸疼。 “您出去透口气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有消息就告诉您。”小助理建议。 从实验室里出来,上官晏终于可以摘下口罩深吸口气了。 不得不说市局的检测仪器真的比他们研究所的好用太多,一些检测过程,一般的仪器可能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完成,这里的痕检室里只需要一两个小时。 舍得砸钱的效果肉眼可见呀。 她不禁羡慕,虽然每年市政也会拨发资金给研究所,但是一个研究所多少个科研组?大家一分,每个组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别说换先进仪器了,能勉强支撑研究到下一阶段都不错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一不小心就走过了茶水间,一直到前方会客室门口才一个激灵回神过来。 正打算往回走…… “上官。” 会客室里传来一个熟悉又让她反射性厌恶的声音。 第9章 藏红花色水芹 “刘主任,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在研究所之外地方碰到刘斌,上官晏很诧异。 刘斌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眉眼走到她面前: “哦是这样,特案组说昨天跟你的那两个实习生笔录问题不全,让他们来再补录点东西。原本应该你们组的人陪同过来的,但是,你也知道你们实验基地现在麻烦有多大吧?今天搅得大家鸡犬不宁的……” 他可能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又绕了回来: “咳咳,你们组的人都忙着应付媒体和那个明星的粉丝们,哪里都走不了,所以我就给孙所长提议由我代表单位陪两个实习生过来。毕竟我们科研组就在你们隔壁,大家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嘛。” 刘斌一笑,蜘蛛腿一样的鱼尾纹爬上了眼。 上官晏心里呵呵一声,不就是想来看笑话吗?说得好听。 但是她还是一如平时那般不点破对方虚伪,静静看他表演:“很抱歉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要不您就别等他们了,反正我在这里。” “嗐,孙所长说了你被这里外聘为生态痕检专家的事情,啧啧,这多给我们研究所长脸呀,怎么能让你分心呢?我今天工作反正都被耽误了,所以没关系。” 上官晏懒得听他的阴阳怪气,他要等就等呗。她转身作势要离开,刘斌却又把她叫住。 那对狭小瞳孔如断了线的珠子在刘斌三角眼中滴溜乱转,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没憋好屁。 “上官呀,其实今天我来还有个任务。”他刻意把语速拖慢,中间顿了顿:“你也知道尸体农场的事情被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当然这都是些不懂科学瞎胡闹的外行人凑热闹。但是呢,这样的舆论压力还是给我们单位形象和声誉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今天上午孙所长和几位领导开了个会,决定要你们考虑暂时搁置这个项目直到事件平息。”说着刘斌脸上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他们知道我要过来,非托付我做这个‘坏人’转达他们的想法,希望你能理解所里的难处。” “什么?!停下项目?不可能!”上官晏心里咯噔一下,指甲掐进肉里。 如果只是为查案取证,停个半月一月的那还好,但是完全暂停项目的话他们之前收集到的研究数据就断了后续支撑,相当于前期至少近一年的工作都白费了。 “你不要着急嘛。”刘斌语气慢条斯理:“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过个半年一年的你们可以再重开嘛。” 上官晏心头火起。 “一年?我们的数据再有三个月就能出成果了。而且如果重头开始,相当于之前外界给我们的项目资金全打水漂,汪教授还得到处去拉赞助,这又需要差不多三四个月的时间。” 刘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姿态慢悠悠地坐回沙发上,还朝上官晏招招手示意让她也坐。 她站在原地没动。 刘斌留在空中的手只好顺势轻轻掸了掸肩膀上的灰:“你和汪教授就是太死脑筋,做事不会变通。找资助人哪有这么难?” 说完身姿向前倾,像是在教导学生一样:“现在有钱人就喜欢收集个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你们只要送一株动物尸体上种出来的名花给他们,再附上现场照片,我保证多的是有钱人感兴趣你们项目。” 上官晏鄙夷地看着这个正值青壮年,却早已满头少年白的油滑男人:“我们做学术不是为了哗众取宠。” 不像你! 她把这三个字放在了心里没说出来。 刘斌干笑了两声,悠悠地开口:“我就是这么一说,听不听是你们的事。不过呢,鉴于现在这种状况,我倒是有个提议可以帮忙。” 他一只手放在扶手上轻敲木质表面:“你们不是收集到很多动物分解后的幼虫和昆虫数据吗?这些数据一旦断更就相当于没用了,但如果你愿意共享资源把它们用在我们组研究上呢,回头等我们出了成果论文什么的,我可以把你们团队名字写在特别鸣谢里面。” 黄鼠狼在这儿等着她呢!上官晏知道他是个喜欢抢功的小人,但是第一次直接感受他毫不避讳的厚颜无耻还是刷新了对他人品理解的底线。 特别鸣谢?他们辛苦的劳动成果最后就换成页角上稍微看快一点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几个字符?! 是可忍,孰不可忍:“刘主任,您要的不是共享资源,是坐享其成!我们忙死忙活投入精力时间资本取得的数据,您还真好意思来占便宜,做梦!” “你!”刘斌收起一脸假笑,带着怒色猛然站起身指着她鼻子: “上官晏!我是可惜你们的数据最后白白浪费,想拉你们一把。要不是看你小我几届,我把你当师妹的份上,这个烂摊子我才不想掺和呢!你别不识抬举!” “那我就替我们全组人员谢谢您的‘不掺和’!项目暂停的事情我回头会和所长商量,您有时间盘算怎么乘火打劫还不如好好花在您的实验室里,不然也不至于两年了什么显著成绩都拿不出来。” 刘斌被这话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哼!我是看汪教授不在,怕你年轻没有经验来处理残局才想帮你一把!居然还反咬我一口,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刘斌之前就三番五次的想插手他们实验,上官晏忍他很久了。 今天来找她无非也是看汪教授走了,拿她一个女生当软柿子捏,以为好欺负。既然他都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要抢他们实验数据这种话,上官晏觉得也没必要再给他脸了。 “您说的都对,我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人成了吧!只要别来沾边我们的项目,您爱咋咋地。还有,刘主任,我可能是没有处理烂摊子的经验,但是托您的福,我有处理烂人的经验。” “上官晏!你!” ——刘主任。 在上官晏和刘斌之间徒然响起另一个男声,把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第10章 被抹掉的过去 韩奕高大的身躯像堵墙一样屹立在会客室门口。 他神情淡漠地看向刘斌,声调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刘主任,我们这边笔录做完了,您可以带两个实习生回去了。” “哎好好。”刘斌表情语气转换流畅,瞬间又是个体面的笑面人。 上官晏看着门口还在想韩奕都听到了什么,只觉肩膀突然负痛,被狠撞了一下! 刘斌掠过她身边快步迎上韩奕:“辛苦了韩警官。” 两个实习生被分别问询,暂时没有从他们的言语中探查到和偷拍相关的蛛丝马迹,不过他们都自愿提供了dna信息,匹配结果得等上一段时间,所以韩奕同意让他们先回去。 送刘斌和实习生上电梯后,上官晏和韩奕并肩往茶水间走。她无意撇了一眼韩奕手上的照片,好奇道:“那是什么?” “哦,刑技科的人在昨晚我差点抓住那个人的地方发现了几块方糖,应该是从嫌疑人身上掉出来的。” “方糖?”上官晏好奇地接过照片。上面确是三颗白色方糖散落在草丛里。 虽然狐疑,但她并没有想要深究怎么有人会把这种糖随时带身上,所以只看了匆匆一眼后就还给韩奕。 但拿照片的手在空气中一顿,此时大脑在接收分析视觉神经传送回来的图像信息中好像有什么让它产生了疑惑。 她再次把照片拉进眼前,蹙眉细察。 ——等等。脚步倏尔一停! 韩奕都走过了两步又退回来,不明就里地问:“怎么了?” 上官晏盯着照片轻轻摆了摆头:“这不是普通的方糖。” …… 刘斌和实习生们刚跨出市局大门往停车场方向走。 门口值班室警员接了个电话后立刻追出来把他们又领回了办公室。 “哎?我说韩警官,你们把我拦下来是什么意思啊?”刘斌不满的质问韩奕。 “是我让他们把你拦住的。”上官晏盯着刘斌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举起了手里的照片:“刘主任应该认识这是什么吧?” 刘斌鼠目一瞟,神色些许异动:“这是什么?看着,像糖?这跟我什么关系?上官晏你别找茬啊!是所里面要停你们的项目,又不是……” 她反感听他絮叨地狡辩,胸口哽着一口气把照片往他身上“啪!”的一拍。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问题。如果这是普通的糖,丢草地里不出半小时就会密密麻麻爬满蚂蚁。” 她对着照片仰了一下下巴:“这上面的方糖丢地上一晚,蚂蚁来来往往都嫌弃的避开,只有一种可能,因为那是人工糖精!” 刘斌听到最后那四个字,眼底闪躲。 “我记得您最近不正是在做人工糖精对改变特定昆虫和鸟类觅食习惯的研究吗?” 刘斌想掩饰不安,刻意理直气壮地嚷嚷:“我是有用人工糖精那又怎么样?生活中到处都有这玩意儿,你丫把我弄回来就为了这个破事儿?你神经病又犯了是吧?” 上官晏冷淡地看着他,想起之前刘斌准备在他们尸体农场旁边建一个专门观察昆虫的实验地,他多次实地考察,对树林情况了然于心。 “昨晚偷拍现场照片的人是你吧。”她笃定的说。 “你你你放屁!上官晏,你这是诬陷!是是是血口喷人!”刘斌表情崩塌慌乱,说话都结巴。 他右手在狡辩时下意识往口袋里揣 韩奕眼角厉光一动,猛然擒住他手臂硬生拽了出来! 手背上一道暗红抓痕清晰映入所有在场人员的眼中。 “啊,我想起来了!” 旁边的一个实习生突然冒了一句:“昨晚我们回研究所后我忍不住在卫生间里吐了,当时正好他也在里面。”实习生指着刘斌。 “有警员提醒过我们让暂时不要把死者身份说出去,但是刘主任问我的时候,我鬼使神差还是跟他提了一句。” 上官晏大喘口气,胸口一股向外迸发的愤然。 嫉妒同行,为占取他们劳动成果手段竟如此卑劣! 她瞠目怒视:“师兄,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给孙所长吗?” 刘斌眼中跳跃着狼狈不堪的惊慌,额头渗出一层密汗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整字。 都不需要再验dna,他手机里好几张偷拍照片还没来得及删除,妥妥人赃并获。 一场闹剧,擅自偷拍传播刑案现场的治安处罚刘斌肯定躲不过了。 上官晏稍作安心,回到实验室着手开始毒源配对测序工作。 几小时后,实验室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突然迅速滚动,显示着两个dna序列相似性百分比、匹配段落位置和对应碱基细节。 她盈盈双眼自上而下把对比结论捋了一遍,嘴角松动。 按耐住心中喜悦,上官晏急匆匆抓着一叠上面爬满各种图表数字的文件敲进了蓝励的办公室。 “结果出来了,毒源来自于藏红花色水芹!”她兴奋说道,话音刚落才发现韩奕也在办公室里。 他双手插兜靠在窗边,那双扎眼的长腿交叉于前,虽然背逆光,阴影中目光灼灼双眼却明亮可见。 正好!一并汇报了。 “我最开始猜测毒死徐安茹的可能是马钱子,因为番木鱉碱通常来源于这种科目植物,但没料到居然是罕见的水芹。” 植物物种踩到了韩奕和蓝励的盲区,两个大男人一脸无知面面相觑。 出于职业毛病,稀有品种多少让上官晏有点兴奋: “藏红花色水芹是一种罕见毒芹,一般生长在欧洲,记录最多是在意大利的撒丁岛,中世纪时它就是用来处死囚犯的毒药。” “所以这种植物很难在国内找到?”韩奕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有肯定是有,但确实不多见。我刚才让所里的同事帮忙查了一下,璟洲稀有物种登记里还没有这种水芹记录,璟洲植物园也没有。” 这就意味着昨晚他们推断出的第一现场范围缩小到私人种植的可能性了。 韩奕星眸一敛自言自语:“私人种植范围的这个排查切入口可不好找。” 上官晏明白韩奕意思,单从徐安茹的社会面逐一排查是不太现实的。 但是刚才和刘斌交锋时他说的一句话倒是启发了她。 “以徐安茹的身份,周围朋友肯定都是同一阶层。之前刘斌有提到很多有钱人都喜欢收藏奇花异草,徐安茹身上发现三种不同毒物物种正好符合这个特点,它们都很稀少,各有各的毒理特征。” “市面上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贩卖这种有毒植物,更别说还是国外引进来的稀有品种,这也意味着它们的买卖和渠道可能来自于植物走私。” 韩奕下颌轻抬:“你的意思是反向调查这种渠道,嫌疑人很可能就是里面的客户?” 上官晏点点头。不需要说得很实,只是抛出一个引子,韩奕作为刑警的敏感度就能很快猜测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这倒是个方法。”韩奕赞同:“我想想谁认识缉私局的朋友,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璟洲市内的地下市场。”他掏出手机,拇指在上面上下刷动翻找通讯录上的联系人。 上官晏提醒:“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刘斌既然对有钱的人喜好这么清楚,这个人又八面玲珑,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对上官晏他们科研组找项目资金的方式嗤之以鼻,而他张口的办法就是歪门邪道。 上官晏估计这种事情他肯定干过不少,况且这个人很趋炎附势,他们项目的金主爸爸要什么他都会竭力满足,所以找他应该是个捷径。 “嗯,我一会儿去拘留室找他问问。”韩奕说,随后他嘴角淡淡一勾:“今天辛苦你了博士,帮了我们大忙。” 前面一直没机会说话的蓝励也附和道:“是呀是呀,我原本以为测序工作至少得花一天以上时间,没有想到前后6个多小时就出结果了,我们果然是遇到专家了。” 上官晏双瞳剪水的桃花眼淡淡一弯,谦虚道:“主要是你们实验室的设备真的是太好用了。还有,以后叫我上官就好了,不用那样客气。” 她看了眼手表,这时候孙所长应该还没下班,她得回去一趟尽力说服他收回要他们暂停项目的决定。 不过现在没有刘斌那个搅屎棍吹耳边风,加上偷拍和曝光抛尸现场的罪魁祸首也水落石出,还是有信心能度过这一关的。 “那如果这里暂时没有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回研究所了。你们有需要就给我电话吧。” “好。” 两个男人目送她离开。 在门被关上后,办公室里的空气一度陷入数秒寂静。 少焉,蓝励才转头看向还靠在窗边的韩奕:“你怎么看?” 韩奕知道他问这句话和案件无关,而是指在上官晏进来之前他们正在讨论的事。 但凡进市局工作的人,不管以什么形式都会被调查核实背景信息以确保没有任何违法违纪记录。 蓝励的办公桌上就躺着一份上官晏的背调报告,上面除了有24k金光闪闪的个人履历之外,还有一段被涂黑的记录。 上官晏12岁之前所有信息都是一道道粗黑的线条,连同监护人名字也是。 涂黑意味着这段过去被法院封存,鉴于那个年龄段,应该是出于对未成年人涉案的隐私保护措施。 但是,这里的“涉案”可以有两种解释:一,她是受害者;二,她是施害者。 上官晏属于哪一种呢? 韩奕深不可测的双眸朝着刚才她离开的位置,看向虚无…… 片刻后,才幽幽开口:“既然陈局都没说什么,先归档吧。” 第11章 明晚有空吗 下班时间超过半小时了,科学院璟洲生态研究所的走廊上陆续听到其他办公室有人关门离开的声音,但上官晏还没有休息的意思。 刘斌的事情市局已经通报了研究所,孙所长大为震怒,人事部开始着手启动跟他解聘的程序。 上官晏也以此为他们项目辩解,几位领导最终同意继续支持尸体农场的实验,并且会让所里宣传部来帮忙对外公关事宜,想办法将外界对这一项目的误解降至最低。 只是微博上徐安茹的死依旧挂在热搜第一且没有降温的趋势。 上官晏此刻坐在电脑面前,噼里啪啦运指如飞地搜索着璟洲是否有过类似番木鱉碱中毒的新闻。 赶快帮特案组找到有用的线索,只要他们能锁定嫌疑人和尸体农场没有直接关系,实验基地就可以解封了。 几经搜索无果,她又想到了刘斌,于是拿起手机给韩奕发消息。 ——韩警官,刘斌那边有交代什么吗? 过了差不多5分钟,对方才回。 ——有,刘斌很配合的供出了一个叫雷子的中间人,据说这人有门路可以帮客户找到买卖珍稀动植物的地下市场。 “哼”的一声从上官晏鼻腔轻出,就知道这家伙歪门邪道的东西多。他还不知道通过这个中间人做了多少非法交易。 ——你们和他联系了吗? ——还没有,刘斌说这人很谨慎,只提供信息从不露面,交易完成后他也只从卖方那里提成。 但是只要是和雷子第一次合作他都会先查对方背景,所以我们还在商量怎么接近。 上官晏将背靠回椅背,细白手指在桌上有规律的敲了几声。 她明白韩奕的顾虑,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对方起疑一旦消失这条线就断了。 思忖了一下,她身体从椅背上弹起,再次抓起手机输入。 ——让我和那个人联系吧。 几秒后见韩奕没有反应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说是刘斌介绍的,我和他是同事,不管这个雷子是找刘斌核实也好,还是自己查也好,我的身份都没假。 而且我又是女生,应该不会让他有太强的防备心。 她认定刘斌那边自然不敢拆穿真相,他虽然是个小人,但怕事。 现在正是他急于立功表现,争取早日从拘留所出来的机会。 韩奕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请进。”上官晏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我就猜到你多半还在加班。”一个温和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她抬头,只见连云舟身着得体灰西装,仪表堂堂的站在门口。 眼中盛满了毫不吝啬的笑意,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会心感愉悦。 “连医生?”上官晏大感意外,连忙把手机正面往桌上一扣,站起身:“快请进,你怎么会来这里?” 连云舟表情转而带出些许担忧:“今天疗养院里事情太多,我一直忙到快下班才看到网上的新闻,所以就赶快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也不用这么大老远跑一趟呀,打个电话就好了。”她回答得轻描淡写,这种从不对人诉苦或抱怨的性格,自带边界感。 连云舟英俊的脸上眉头微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上了新闻的话,你肯定都不会跟我提。” 言语中还有一丝数落。 上官晏只是抿嘴淡淡一笑,并没有想多解释的意思。 “你当时有没有被吓到?发病了没?要不这两天回疗养院我帮你调理一下吧,你也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 见她一如既往惜字如金,连云舟只有妥协。 “我真没事,你看我现在像病人的样子吗?”上官晏并不打算给他把话延伸的机会,立刻转移话题:“快请坐,喝点什么我给你拿,水、果汁?” 这招奏效,又或许是连云舟了解她,不再纠缠刚才的问题。 他看了看表:“别麻烦了,不过既然我都来了,要不一块儿吃晚饭?” 上官晏和他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疗养院交流,很少有在外面一起约吃饭的机会。 叮—— 信息声冷不防响起,打岔了两人交流。 上官晏丢下连云舟飘在空中的询问,先赶忙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韩奕回复——好吧,想想可能你确实比我们都适合。下面是雷子的联系方式,切记不要太心急让他起疑,如果一时间他不回你不要连续发第二条去。 连云舟见上官晏靡颜杏让的脸在屏幕荧光中露出了笑容。 “谁呀?”他问。 如果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信息会让上官晏看到后嫣然一笑,一般人第一反应可能问“怎么了”,但是连云舟直接问的是“谁”,多少有点打探隐私的嫌疑。 “哦,是负责这次案件的韩警官。“ 上官晏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和这个线人联系的事,并没有把连云舟的问法当回事:“不好意思,你刚才说吃饭是吗?好呀,我请你。” 来者即是客,没有非得让男人掏钱这种想法。 研究所附近一家格调优雅的意大利餐厅,晚上会提供精致的双人套餐。 餐厅中幽黄的焦点光源照亮了每一张桌子。 番茄酱、奶酪、罗勒和大蒜的香味扑鼻而来,散发着传统意式风味。 连云舟用银叉卷起意大利面和饱满的虾仁一起送入口中,动作优雅熟练。 “所以,你现在是特案组和研究所两边跑吗?会不会太辛苦了?”他还是旁敲侧击打听出了上官晏和韩奕联系的原因。 上官晏切动盘里一块烤三文鱼:“我就是帮忙做些和植物相关的痕检工作,加上研究所这边我们项目暂时停摆,所以时间还蛮空的,不累。” 餐厅的一位女服务员拿着红酒过来了。 “先生,请问需要加酒吗?” 只见她微微俯身,桃腮双颊霞光荡漾地看着连云舟。 可是连云舟的酒杯只动了一口而已,这服务会不会太过殷勤 连云舟把手拂在酒杯口,眉眼一弯:“谢谢不用了,我还要开车。” 服务员顿时双眸波光闪亮,说话都带上了夹子音:“那好,您要是有什么其他需要请跟我说。” 上官晏低头不语,但心领神会浅而一笑。 等服务员走远后连云舟才问:“你笑什么?” “连医生真是受欢迎。”上官晏用手里叉子指了指自己水杯:“我这水都喝一半了也没人来说给我加水,你才喝一口酒,马上就有人上来服务。” 她其实并不介意,只是调侃而发。 “兴许人家只是想赶快把那瓶酒卖完吧。”连云舟笑笑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用餐巾轻轻擦了一下嘴:“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第12章 她也许可以不死 “明晚?”上官晏不解他问的用意:“如果特案组不找我的话应该没事。怎么?” “明天我受邀去参加乘风集团白总的寿宴,我们安然疗养院每年都收到他们集团的慷慨捐赠,我作为负责人不去不好,但一个人去也不好,所以想请你当我的女伴。” “乘风”作为璟洲最大的跨国企业集团,上官晏当然有耳闻,作为其董事长的寿宴,想必规格和场面都会很盛大。 她是个常年待在实验室的社恐,对任何一种需要社交的聚集场合都是抵触的,即便是单位搞团建她也是能推就推。 “连医生,我们这么熟了你应该知道我是最不合适的人选。”意思明显带有推辞。 连云舟像是预料到她肯定会这么说,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知道我的异性朋友也不多,之前我也问过了方秘书,但是她有事情。我每次一个人去这种场合总会被周围的人好奇怎么还在单身,他们要么觉得我有问题,要么就是想给我马上介绍身边的亲朋好友,怪尴尬的。所以才想请你帮个忙。” 他眼神肯请。 上官晏眼前的连云舟一表人才,他既是同安私立医院有名的精神科专家,又同时是旗下安然康复疗养院的负责人,可谓是事业有成。 但快35了却依然孑然一身,的确会让周围人多少有所猜想。 “其实我也不会在那样的场合待太久,可能就是露个脸,等晚宴开始半小时后就走。你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和别人寒暄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因为职业原因,连云舟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声频正好处在不高不低,每个字都能让人听得清晰且悦耳。 上官晏心想:在连医生的疗养院里已经接受了四年的调理治疗,一直还没机会感激他的帮助。这次也是人家第一次开口向她寻求帮忙,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拒绝。 只是去露个面而已也不是不能接受,仅仅数秒犹疑她就点头爽快答应:“明白了,那明天几点呢?” 轻暖灯光从简洁风格的吊灯洒下,为连云舟眼底投下一抹柔光,他露出一贯标志性的和煦笑容: “晚上6点我来你家接你。” “您的水煮肉片!爆炒腰花再等一哈!”店里跑堂的把一个表面覆盖满满深红辣椒和蒜蓉,冒着焦香热气的大汤盆往韩奕他们桌上重重一搁,红油溅洒到塑料桌布上。 他头都没回,马不停蹄的又响应隔壁桌要啤酒的要求。 已经过了晚上8点,川菜馆里依旧被挤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 简易厨房里炒勺和铁锅碰撞的金属声响让食客们都在虎视眈眈,期待下一个从门里端出来的就是自己的菜。 空气中弥漫着热油和辣椒的味道。 “还等啥,动筷子。”韩奕招呼不敢先下手的田芯和荣子默两人。 晚上他们仨要碰头汇总一下今天的查案进度,这个川菜馆正是他们特案组经常光顾的小炒食堂。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哥。”荣子默早就馋涎欲滴,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水煮肉片就往嘴里塞。 他们刻意坐在餐馆最里面的角落,周围人声嘈杂根本听不见他们讲话。 韩奕还是谨慎的压低嗓音:“blkfade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荣子默被刚起锅的肉片烫得龇牙咧嘴,赶紧囫囵一吞: “那家平台的律师太难缠了,他说blkfade是有外资介入开发的软件,他们非常注重客户的隐私政策,必须要市局出具《调取证通知书》才配合调查。” 他有意停顿了一下。 田芯挥手就给他后脑勺一掌警告:“有屁一次性放完!憋着等回收呢?” 荣子默是特案组的小萌新,从警校毕业后先在分局待了一年,也不知他是听哪位分局前辈误导说和领导讲话要故意只说一半,然后等领导提问好给予对方参与感和存在感。 “哦。”荣子默委屈地摸着被打疼的地方:“下午陈局一直在开会,等他出来开了《调取证通知书》后我再跑去,那公司里管事的全下班了,让明天早上再去。” 韩奕一只腿搭在膝盖上,手里把玩着餐具里配套的一个空酒杯:“妈的,耽误我们的黄金时间。” 但别人的要求并不出格,符合法律法规,他只能悻悻而然:“明天必须拿到后台数据。” “是。”荣子默不敢怠慢。 “还有,”韩奕看着荣子默那张还带着学生气的脸,狭长的眼睛一敛:“我不知道你在分局那边都学到了什么,但只要是和刑侦无关的东西都别带进特案组,尤其是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 “明白了韩哥,我以后一定注意。” 韩奕下一秒看向田芯:“田爷……” “我这边已经联系上徐安茹的父母了。” 田芯放下手里的筷子,多少有点唏嘘:“唉,最怕的就是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场面。两老人会在亲戚陪同下搭乘最近航班回国,估计这会儿都在飞机上了。” “还有,徐安茹的助理陈岚,她今天来认尸的时候差点哭晕死过去,一直嚷嚷着都是她的错。” 韩奕眉梢一挑。 田芯没有停下:“前天徐安茹并没有行程安排,还要陈岚下午帮她把干洗的衣服取回来,她准备挑两件用于这周末电影频道采访。但据陈岚回忆她取到衣服后徐又突然打电话来说有事要出门,让陈岚暂时就别过去了。” “她当时其实都快到徐家了,后来一想正好晚上还约了朋友吃饭想早点回去,就在‘御庭别院’前面一个路口掉头走了,那时正好是3点过快4点的样子。” 韩奕眸光一沉,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所以她怪自己如果当时坚持进了徐安茹的家,把那段时间拖过去,也许就会避免悲剧的发生。” 他说这句话看似在说陈岚,其实心里浮现的是另一个身影。 ——17年前那个男孩如果当晚阻止家人的出行,是不是今天他们依然生龙活虎? 第13章 谁和她结怨 韩奕微而不见的情绪并未被田芯察觉:“是的。不过这也说明徐安茹那天出门是临时起意的,之前肯定有人和她联系过。” “她身边接触的人有特别值得留意的吗?” 韩奕想:能够和徐安茹直接联系且说动她出门的人,关系自然相对亲近。 “陈岚是半年前才开始做助理的,她说除了工作时间外死者很少让她参与私人生活,所以并不完全了解她所有的人际关系,暂时也想不出特定的人会和徐有这么大过结要弄死她不可。” 韩奕深吐了口气,对得到的信息并不满意。 娱乐圈本就一滩浑水,徐安茹从19岁就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到如今顶流明星的地位,怎么可能是条清水锦鲤 “看来只有好好问问她那个合伙人了,桂静应该联系上了吧?” 田芯见跑堂的端菜朝他们走来,她张嘴把要说的话跟着一口菜咽了下去。 少顷后等人离开才回:“联系上了,她前天去做下颌骨整容手术,伤口肿得厉害张口都费劲,所以我准备明天再去跟她做笔录。” 韩奕点点头,转念一想,明天徐安茹父母飞机落地就会来局里认尸做笔录:“桂静那边我去找她。你比我会安慰人,负责接待徐安茹的家人们吧。” 每次面对死者家属他都如鲠在喉,安慰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最终都只能以沉默应对对方的崩溃。 他清楚自己在逃避什么。 叮—— 韩奕手机屏幕亮起。 他看了眼信息,微蹙的眉眼豁然舒展,唇角一勾:“上官晏和雷子联系上了。“ 按照昨天和桂静约定的时间,韩奕带着一名刑警登门上访。 门铃响了两声后,棕色胡桃木的双开门“哗”的一下被拉开。 应门的是一位面目清丽的年轻女子,眼眶红肿,明显哭过。 韩奕见她有几分眼熟但又不记得具体在哪里见过,心里琢磨:她就是桂静? 女子此时开口:“你们是特案组的吧?快请进,静姐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韩奕和随行刑警穿过门廊,在宽敞华丽的客厅里看到从下颌到头顶缠着紧密绷带的桂静。 她脸部轮廓肿胀迫使双眼微微闭合;嘴唇鼓起保持微张动作,看着有些僵硬。 桂静起身,吃力地咽了一下口水,脸上带着术后不适的表情含糊嘟囔:“我就是桂静。” 韩奕亮出证件自报家门:“特案组副队长韩奕,我旁边这位是王警官。” 桂静连忙打手势招呼他们都坐下,刚才开门的女子也坐到了桂静身边。 “这位是?”韩奕需要了解在场人员的身份。 女子作势要张口,和韩奕同来的刑警捷足先登:“她是言绮。去年金鹤奖年度最受关注新人。” 怪不得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韩奕不关心娱乐圈,但免不了生活中被各种媒体信息轰炸,一些艺人的名字或长相会强行灌输进脑海。 言绮微怔,对王警官报以一笑。 韩奕斜睨一眼身边人,看王警官眼神冒着光,不觉谨慎的“咳咳”清了两声嗓,提醒他注意刑警身份。 “你也是煜尚娱乐的艺人是吧?”韩奕免去了“节哀”这样的客套话,开门见山。 “是的,我是前年出道的,安茹姐就是我的经纪人。”言绮脸上泛起美人惆怅:“是桂静姐让我过来的,她说话比较吃力,有什么问题我知道的就代为回答一下。” 桂静在旁边哽咽起来,眼泪从一条线的眼中滑落,转而被脸颊两旁的纱布吸收 她讲话嘴唇几乎不动:“太可拍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简直不敢相信!到底是谁干的?!” 她不可动弹的五官艰难挤出震惊和难过的表情,不小心动作稍大扯动了脸部肌肉“嘶——”一声咧嘴,听着就疼。 “前天徐安茹有和你联系过吗?”韩奕见桂静精神状态颓靡,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悲伤。 桂静接过言绮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摇摇头。 “那你知道她会因为什么事情或者见什么人往通古门走吗?” 桂静认真思索了一番,头倏尔一正,吃力道:“她去年参加公司的尾牙团建来迟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当时都在等她,我就抱怨了她两句,当时有听她提到是在通古门那里遇到了堵车。但是……。” 可能话说长了引发伤口不适,后半句话几乎听不清楚。 言绮离得近,用清晰的音量重复一遍:“……但是她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去那里。” 韩奕侧过脸对正在写记录的警员吩咐:“回头查一下徐安茹在通古门那边有没有房产。” 他身体前倾,手臂放膝盖上双手交叉相握,对前面两人面露质疑:“徐安茹平时的私人生活都不解你们交流吗?比如和什么人来往得近?” 言绮用眼神询问桂静 得到示意后替她说话:“安茹姐这个人很注重个人隐私,所以只要不工作她连助理都很少带在身边。她的朋友基本都是圈中人,但是你要说好朋友,呃,我们这个行业可能你们不清楚,要交到知心朋友真的很难。” “安茹姐曾经也有所谓的‘姐妹’,最后基本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再来往,当然大都和利益冲突有关。所以我们这个圈子一般只有暂时的友谊,没有永远的朋友。” 韩奕见她说这话时坦然淡定,年纪轻轻就很现实,想必她出道时就已经把自己想要的和可以失去的做了权衡比较。 说到利益关系,特案组最先考虑的侦破方向就是感情和利益纠葛。 一般刑事案件中情杀的比例最高,可以达到40%到50%;其次就是仇杀,比例约20。 “感情方面呢?有过心怀不满的前任吗?或者,得罪过什么人?” 桂静尽量避免动口,用手交叉做了个“不”的姿势。 言绮配合补充:“韩警官,你知道我们圈子里之前的那几个大花吗?但凡公开有男友的或者结婚生子的,没两年就沉寂了,有的现在复出就只能接演低配置剧。安茹姐这几年为了维持顶流位置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至于结怨,娱乐圈资源本就狼多肉少,抢代言和角色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稀罕或者见不得人的事,弱肉强食是这个圈子的共识。也许有的做法难免会得罪人,但对方顶多就是在网上买“黑通稿”搞一下你,为这种事杀人怎么可能。” 桂静狂点头以背书言绮的说法。 短暂空白后。 “唉静姐,……”言绮表情微动,恍悟中看向桂静:“你说那个隋……” 一只肥圆白嫩的手一把捏住言绮纤腕,掐断了她未完的话。欲盖弥彰的动作分毫不差落入韩奕眼中。 第14章 影帝 他眸底光芒锐利如刀一闪而过,看着神情异常又无处可藏的两人。 “把话说完。”语气渗出不容抗拒的咄咄逼人。 桂静眼睛半阖,勉强能观察到她眼骨碌一转,像是在瞪言绮;言绮自知多嘴,低头抿嘴不敢再妄言。 见两人装傻,都不愿张嘴说话,韩奕撇了一下嘴对身旁刑警含沙射影:“小王,通知局里空出一间审问室出来,咱们换个地方聊,还是得有点氛围感的加持才能让人知无不言呀。” “是。”刑警作势要掏手机。 一听要被带去警局,桂静慌了。 现在她们正处于社会关注的焦点中心,出去要被狗仔拍到她在徐安茹遇害期间做整容手术,那还不定怎么乱写。 “等等!”一着急牵动下颌肌肉,桂静两手抱着脑袋露出痛苦状。 这钻心疼也顾不上其他了,她手背朝外在言绮面前不耐烦的甩了甩,意思是随便她,要说就说吧。 言绮从眼角小心翼翼瞄望桂静,话是对韩奕,但实际是向桂静辩解刚才冲动出口并非有意: “我其实也不是说隋策就是安茹姐的仇人,但是当年解约的事情确实闹得满城风雨的,多少也算是结过梁子,韩警官刚才那么一说……我就想到他了。” “你说的是影帝隋策?!” 不等韩奕问是谁,警员已经在讶异中给他进行了扫盲:“我好像是有印象,几年前他突然在一次直播中单方面提出和煜尚娱乐解约,事件还上过热搜。当时我想他肯定玩完了,才有点名气就迫不及待抛弃老东家,人品有点渣,嘿!没料到他就沉寂了半年,转身签了荣泰无限,现在连影帝都拿到了。” 韩奕瞟他一眼:“你还挺八卦呀。” 警员不好意思的笑笑,适当闭嘴。 言琦接他下话:“对,隋策当年出道也算是安茹姐亲手带出来的,谁知刚走红就闹解约,圈内外流言四起,对安茹姐打击挺大的。” “他解约的原因是什么?” “说是和公司未来发展定位有分歧,是吧?。” 言琦看了眼桂静,毕竟当年她还没出道,这些也是她从网上和公司里零零碎碎听到的。 桂静勉强忍痛开口:“安茹培养他花了不少精力和心思,结果是头白眼狼,她那个好强的脾气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一直想找机会搞垮隋策。” “她想怎么个搞垮?”韩奕眉眼一高一低,闻到了腥味。 桂静迟疑片刻,几欲想把嘴边的话压住,但转念又想水都泼出去了,就算话不从她口中出,警方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我劝过安茹,可她就是铁了心要报复,说必须给隋策一个教训。她曾用自己人脉想在圈内封杀他,让一些剧组不敢用他;还买过黑热搜……去年年初隋策被爆在广告拍摄中途飙脏话,开车逆行等黑料都是她搞出来的。‘’ “隋策知道幕后黑手是她吗” “肯定呀,这隋策也不是软柿子,他一样在背后搞安茹的。哎呀,反正行业里就是这样,竞争对手相互搞,就盼着指不定哪次真锤实对家有不可挽回的劣迹就算赢了,大家都如履薄冰。” 韩奕神色凌厉,他对桂静想要隐瞒此事大为不满:“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之前支支吾吾的?” “韩警官,隋策背靠的是大资本,和我们公司不是一个级别的。煜尚目前最红的顶流就只有徐安茹一人,现在她出事了,公司还不知道能不能从震荡中恢复过来,这要是再传出她曾经针对隋策下黑手……安茹人是走了,可后面的烂摊子就要我们公司来承担呀。” 桂静指向言绮:“小绮现在正拍的这部剧定位是s级别的,各方数据都很看好她有大爆的机会,我只是不想这件事影响她前途。” 说是怕对言绮造成伤害,实际考虑的还是公司利益。 没有徐安茹,公司依然在运转,剧组依然在开工,娱乐圈这个每时每秒以金钱为转轴的巨大工业产业链是不会为任何人稍作停留的,哪怕她曾经爬得再高再辉煌,摔下去就变过眼云烟。 那些短暂唏嘘背后就是心怀鬼胎的资源抢夺。 想到此,韩奕多少有点同情徐安茹。 但是他对于隋策解约和让徐安茹耿耿于怀的原因,隐约感觉没那么简单。 基本问询结束从桂静家出来后,韩奕在车上打电话给田芯: “田爷,查一下隋策这个演员和他在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当年他和徐安茹公司解约弄得很难看,这里面看有没有其他隐情。” “好嘞。”田芯答应。 “对了,子默那边情况怎么样?拿到平台数据了吗?”韩奕想知道徐安茹在blkfade的联系人名单。 “呃,那边有点问题。”田芯嗫嚅:“不过子默正想办法解决,放心吧副队。” 知道她在为子默打掩护,但是韩奕不容时间浪费,语气不怒自威:“田爷——” 田芯清楚他们这个副队的脾气,只得老实交代: “子默把《调取证通知书》拿去平台了,结果他们的律师说需要ceo在回执单上签字并现场监督才可调取客户信息,但是那人又没在公司,说是今天有很重要的宴会要参加,所以提前回家了。” “子默现在正在赶往他们ceo白川的家,希望能在他离家之前把字签了,哪怕他口头授权公司的其他人实施监督就可以提取后台数据了。” 韩奕恍如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想再确认一下:“你刚才说他们的ceo叫什么?” “白川。” 他恍然大悟,嗤鼻冷笑:“你把子默叫回来吧,他就算去也不可能见到这个人的。” 原本韩奕还在琢磨什么样的公司面对刑案取证这么淡定,不管它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现在看来是故意唱反调的意思。 “我知道白川要去什么宴会,你让子默今晚就在他们公司守着等我消息。” “怎么?你认识他们ceo?”田芯诧异。 “很不幸,是的。” 第15章 韩警官 这么巧 风帆俪华是整个东南沿海经济区唯一一家超七星酒店。 雅致贵气的宴会大厅内明灯光明亮,音乐悠扬 餐前酒会的桌上摆满了各国各式的小食美酒,香气四溢;受邀宾客们身着精致高档正装,互相招呼,谈笑风生。 上官晏纤腰玲珑身段裹着得体素雅的白底暗墨花色短旗袍,在众人艳羡侧目中挽着连云舟手臂款款穿过人群。 她知道这样的场合应该不会有认识的熟人,所以目不斜视,只把注意力放在和连云舟的闲聊中。 “人比我想象的多呀。”连云舟环顾四周。 上官晏见他明明看到有相识的熟人,但只是远远点头致意一下,没有想过去攀谈的意思。 “你不过去和你朋友打个招呼吗?我可以在餐桌那边等你。” 她不希望连云舟真的因为她的社恐而放弃自己正常的社交。 “不用,我经常和那人私下碰面,也没什么可聊的,过去就是大家讲废话。”连云舟不以为然。 “连医生。”一道苍暮男声传来。 上官晏跟连云舟一同寻声,不远处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朝他们抬了一下手。 她从老人器宇轩昂的派头上,猜到他应该就是乘风集团董事长白启山,那个在璟洲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 这是今天的主角,两人当然不敢怠慢,一同朝老人走去。 “白总,祝您福同海阔、寿比南山。”连云舟施展自己与生俱来讨人欢心的魅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启山满面喜悦:“多谢多谢,连医生百忙之中还能抽空过来,太给我老人家面子了。” “您说这话可折煞我了。我还能忙过您?反而我还要感谢白总愿意邀请我这个小医生来分享您这么重要的时刻。”连云舟自谦。 “哈哈哈,连医生要称自己是小医生的话,那整个璟洲的精神科我看谁敢标榜自己是大医师。” 寒暄的话结束,白启山才悠然打量几分他身边的女人。 据他所知连云舟一直单身,如今有佳人相伴,想必关系应该不一般:“这位是?” 上官晏从白启山隐晦的眼神中猜到他应该是误会了。 不过没等她开口,连云舟替她解除遐想:“这位是我朋友上官晏博士,科学院璟洲生态研究所的植物学家。她是怕我一个人参加宴会尴尬,就好心来陪我。” “璟洲生态研究所?”白启山对男女八卦的好奇一下被这个名字吸引:“……是这两天新闻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那个研究所?” 连白启山这种日理万机的人都知晓徐安茹案件,看来她们尸体农场真是凭一己之力推“红”了整个单位。 上官晏无奈地点点头自嘲:“没想到我们研究所会以这样的方式让您记住。” …… 当下,宴会厅门口。 一个穿着深蓝礼服端庄典雅的女人,挽着一身高定黑西服的俊美青年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入大厅。 “真难得你今天会主动陪我来这种场合,你白叔叔上次见你还是四年前吧。”万江月边说边举目探寻寿星身影。 作为万氏集团掌门人,和乘风集团又同为璟洲知名企业,她自然在受邀的贵宾当中。 “我主要是来找白川办事的。” 韩奕用手松了松领带口,望向一片衣冠楚楚,也在搜寻自己要找的人。 他背部笔挺结实,腰部线条流畅,西装的每一寸衣料和剪裁都与身体完美贴合,那双修长的腿更是锦上添花,每跨一步都充满力量和稳重。 “你们俩从幼儿园打打闹闹到高中,你能找他干嘛?我跟你讲,今天这种场合可不许放肆啊。”万江月对这个外甥警告道。 韩奕在富人圈长大,打小就认识白家两兄弟。 “就是问他要点东西,保证不会像以前那样当众揍他。当然,前提是他配合的话。” 万江月挽着韩奕胳膊的手掐了他一下表示不满。 人群中张望了半天,终于让她看到了白启山,转眼满面笑容地拉着韩奕过去给寿星公祝寿。 韩奕见他正和一对男女开心交谈,男的背对他,女的转过侧颜——居然是上官晏! 和在市局见她一身干练简约的风格不同,今晚上官晏妆容复古柔婉,气质透着大家闺秀的精致妍雅。 韩奕竟有数秒晃神。 谈笑间,白启山注意到了朝他过来的万江月和韩奕,他礼貌地和眼前两人表示失陪后迎了过去。 每个前来给他祝寿的客人,他都要亲自接待以表尊重和谢意,这是他向来的待客之道。 也正因为得体的为人处世方式,白启山在商界的口碑上佳。 上官晏目光顺着白启山的身影触碰上一双直视她的眸光。 她定睛一愣,恍悟才认出那个连高定西服都架不住桀骜气场的男人是谁。 那是韩警官?他怎么也在这儿? 连云舟见上官晏有几分出神:“怎么了?” 她收回目光:“哦,那人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特案组韩副队。” 韩奕收敛秉性,尊敬地和白启山闲谈少时就以找白川为由走开,留万江月和他接着叙旧,反正他们是老交情,聊生意经韩奕也不感兴趣。 他朝上官晏方向信步而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韩警官。”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和他一起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联想之前在实验室里听小助理八卦,猜到那应该就是万江月,韩奕的小姨。 这种名流聚会怎么可能少得了万氏集团呢。 “是呀,这么巧,你也认识白叔呃,白总?”韩奕高大的身体拉近,在上官晏脸上投下阴影。 她莞尔一笑:“我是陪连医生过来的。哦,我介绍一下。” 目光交叉在两个男人间:“连医生,这位是市局特案组的副队长韩奕;这是同安私立医院精神科专家和安然疗养院负责人连云舟。”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 上官晏眼里他们身形高差不过三四公分,但气质截然不同,连云舟身长玉立,眉眼温文儒雅;韩奕高大伟岸,五官张扬冷峻。 “连医生。”白启山的秘书走过来:“白总请您过去一下,他想介绍您和万氏的万总见个面。” “呃……”连云舟首先看向上官晏。 “没事,我这不是有熟人吗?别让白总等你,我没关系。” 上官晏看出了他心思,他是怕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种人多的场合她会感觉局促不安。 其实就算没有韩奕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她一个人应对也没问题,她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代表非得有人一直陪在身边才行。 连云舟犹疑地多瞄了眼韩奕:“好,我尽快回来。” 身边没有了外人,韩奕是一丁点都没放过跟案情有关的事。 “雷子那边怎么说?”他直截了当。 第16章 白川 上官晏以为这个公子哥就是纯来参加晚宴的,没想到他第一句关心的还是案件。 “我告诉他我和刘斌是同事,一个小时后他就回我信息了,问我想要什么。” 韩奕迫不及待:“他告诉你去哪儿找地下市场了?” “还没,我说因为研究上的需要,想找藏红花色水芹,他要我等他消息就没再回我了。” 第一次参与卧底,她虽然没经验但也知道言多必失这个道理,和雷子沟通时尽量做到了简明意赅。 “很好,在他主动联系你之前别再找他。” 上官晏刚想说点什么,视线掠过韩奕臂膀,一个行动散漫的男人搭着女伴肩膀从人群中凑过来。 “你朋友?” 男人目标明确是冲他们,自己可不认识这种纨绔,那必定是找韩奕的。 韩奕一怔,顺着上官晏的目光转过头。 来者随即哂笑:“我是喝多眼花了吗?韩大警官居然会赏脸出席这种宴会,还是我家老爷子有面子呀。” 阴阳怪气的人正是韩奕要找的白家二公子,白川。 “我正要找你。”韩奕对来人没有任何客套招呼,言语森冷直接。 “找我?我这种成天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何德何能让韩大警官惦记?”白川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对身边女伴抛了个媚眼:“是吧,奚奚?” 身着暴露的女人捏起粉拳捶了一下白川肩膀,扭捏娇憨:“讨厌,人家是晶晶。”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说奚奚怎么变这么漂亮了。” 韩奕对白川游刃有余的油腔滑调熟视无睹。 上官晏被他俩造作的调|情恶心到,滚动瞳眸差点要翻白眼,但最后出于礼貌克制住了。 她的存在不可能不被注意。 白川斜目大喇喇地上下打量她,目光暧昧赤|裸:“韩大警官,你现在的口味变清淡了啊?也是,天干物燥,换点素雅的不至于上火。” 上官晏很不喜欢雄性的轻浮审视,她桃面微烫,感觉被白川调戏了,但又不是明着来的。 但她可不打算让这个油腻的男人白占便宜,带笑反唇相讥:“上火光食调没用,人不懂修身养性,吃再多清淡的也是治标不治本。” 韩奕紧绷的脸部线条微微松缓,薄唇不动声色一勾。 听出她是在暗讽白川人品有问题 “嘿……”白川也不傻。 “你是blkfade的ceo是吧。” 韩奕半路截胡他想说的话:“我们局里已经把《调取证通知书》送到贵公司了,还请白总授权我们调取和凶案有关的用户数据信息。” 白川对上官晏的注意力被转移:“哦那是你的案子呀?怎么不早说呢?明天一早叫你的人来我办公室吧,特案组副队长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韩奕早猜到他搞这么多事就是故意针对他。 两人的不和可以追溯到幼儿园,其实也说不上来到底那桩特定的事让他们水火不容,更容易的解释可能就是八字相冲,反正一个看不惯另一个。 “不好意思白总,我也不想现在扰你兴致,但事关重大命案,今天就需要取证。” 白川收起了刚才的放浪不拘,眉眼高低挑衅道:“你的重大命案关我屁事!韩奕,我看你今天带个妞儿,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要么你踏实的等到明天,要么就拉倒。今天本公子就得在这儿陪我爸庆生,哪儿都不去。” 韩奕拉松领带,解开了衬衣第一颗纽扣,锁骨尽显。 虽然不清楚两人关系,上官晏从言语动作中也悟察到他们间一触即发的剑拔弩张。 她感觉得出韩奕在克制:“白总,我们已经被你耽误一天时间了,你想整我也得看是什么事,有个分寸。劳烦现在给你们公司的人打个电话授权他代你签字监督也行。” “切,不然呢?”白川不以为然:“难道你还想像以前一样在大家面前给我来个过肩摔吗?在我家老爷子的寿宴上?那韩警官我就得给你个‘这个’了。” 他伸手挑衅的在韩奕鼻尖下竖起了大拇指。 韩奕目光一肃,渐露锋芒:“白川,你不是法盲,别逼我以故意妨碍公务罪逮捕你,那可能比在白叔寿宴上揍你更没面子吧!” “韩奕你……” “白川!”一个男人在他们两人快引起周围宾客注意之前及时介入。 来者眉宇间和白川有几分相似,但成熟稳重。 听见韩奕唤了他一声“白哥。” 上官晏串联起关系应该是白家兄弟俩。 白烨对韩奕怀有歉意地笑笑说:“韩奕,刚才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抱歉啊,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 旁边的白川不乐意了:“哥,有什么好道歉的,有本事他现在就把我拷走呀?” “你闭嘴!马上打电话回公司把事情解决!” 白川赌气把头扭一边不说话。见白烨肃目威仪,晶晶姑娘下意识的把她那快走光的低胸衣往上提了提。 “干什么事都让人操心,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怎么?你今天是想搅了老爷子的寿宴是吧?” 白川不服:“哥,你怎么总是帮他说话呀?我们才是一家人好吗?” “韩奕从小做事就踏实,你再看看你自己,搞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络平台还牵扯命案,刑案这么大的事你在这儿当儿戏呢?后面还要我和老爷子再去给你‘擦屁股’吗? 没听见白川反驳,上官晏瞟了眼。 他鼻孔张合,用力甩开大胸贴他身上的女伴,手机捏在掌心,手背青筋暴露。 “白川,你是想因为自己的胡闹搅了爸爸60寿宴不成?”白烨的表情不怒自威。 “我……” “白哥,他刚才就是跟我闹着玩,不会是诚心想阻碍我们办案,您别生气。”韩奕并不想挑拨他们兄弟两人,适当的站出来打圆场。 双方气焰在白烨出现后都得到有效抑制。 白川自知再闹下去得不偿失,虽心有不甘,徘徊少顷后还是迫于大哥的威严,勉强给公司打了个电话授权代理人签字同意特案组调取死者的后台数据。 扫了白家二少爷的面子,白川向韩奕跨近一步,几乎是脸对脸,忿忿地瞪着他:“别得意,这次我是看在老爷子和我哥的面子上我让你的,下次我们接着玩。” 韩奕星眼半虚,轻飘飘在他脸上吐出“随时奉陪”四个字。 白川怒而转身,不顾身后女伴踩着恨天高的追逐徜徉而去。 事情解决算顺利,韩奕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你就走了?”上官晏见他把领带从头一绕而出,在手掌上挽了几圈,然后漫不经心把竖立的衬衫领口折回去。 他大老远跑这一趟还真是为工作。 “嗯,我得回去看看子默从平台能搞到什么有用线索。对了,雷子那边要有动静的话给我说一声,不能一个人去,太危险。” “好。” 韩奕转身准备找到万江月说一声就离开,才跨出步—— “等等,韩警官!” 他驻足回首,正想问怎么了。 上官晏疾步上前把手机推至他眼前。 雷子来消息了! 第17章 我有神经病 蓝色捷豹在夜色中穿梭于车流间,车身以优雅而自信的姿态移动,像只自由的猛兽目标明确的在笔直道路上疾驰。 半个小时前雷子那边突然发来消息,上面是一个地址,时间只限今晚,至于细节什么对方却不回答。 事发突然,上官晏只能对连云舟抱歉解释特案组临时有情况,提早和韩奕离开了宴会。 他们匆匆奔赴信息上的地点,根本没有时间为这次任务做准备。 坐在副驾驶上,上官晏凝视窗外但并未真正留意快速变化的景物,很多想法在脑子里如火花般迸发。 她要怎么做得自然才不会让对方生疑? 如果露馅了怎么办? 这些搞走私的人到底有多危险? 现场会是什么情况? 是不是该有个什么东西防身用? …… 她不自觉地咬了咬指甲,思绪和眉头一样纠缠。 “别担心。” 上官晏冷不丁被低沉的一声拉回神思。 一转首,韩奕完美侧颜冷静如常,单手娴熟悠然地掌控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边撑着头。 这个男人的鼻子真挺。 ——她在瞎想什么?上官晏倏然收起视线,压下心中一丝慌乱直视道路前方。 韩奕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自顾自地说:“你到时只要顺着我的眼神和动作行事就好,不会有事的。” 对呀,她又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犯罪分子,还有韩奕呢。卧底方面他可是有经验的人,昨天小助理不是还大谈特谈当年韩副队置身虎穴捣毁涉黑集团的传奇事迹吗? 既然他说不会有事,上官晏心里踏实了些。 “把你男朋友一个人丢宴会上没关系吧?”韩奕想帮上官晏转移注意力,找了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男朋友? 看来一男一女这种组合去到哪里都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连医生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主治医生。他不想一个人赴宴,所以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陪他而已。” 韩奕神情一顿,连云舟不是精神科专家吗? 他深色瞳眸快速瞥了眼身边人,想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我有神经感知障碍。”上官晏知道很多人一听“神经病”就会带上有色眼镜和先入为主的臆测,但她并没有要隐瞒自己病情的意思。 尤其是现在要和韩奕搭档,还是早点让他清楚自己的状况比较好。 见他欲言又止,上官晏笑笑:“放心,不咬人那种。是属于一种感知方面的失调,不发病时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发病的时候难受的也是自己,不会影响其他人。” 她也没必要细说症状。 “先天的吗?” “嗯。” 上官晏再次凝望窗外,她也不知道何以得老天爷“垂爱”,这么罕见的病偏偏她得上了。 如果不是这个病…… 小言。 17年了,再念起这个名字,她心头还会微微动荡。 如果不是这个病,当年她阿爸就不会翻下山崖,之后她也就不会有机会认识小言,或许今天小言还能活得好好的。 小言。 上官晏闭上眼眉头一拧,太阳穴轻跳,有些头疼。 …… “到了。” 上官晏豁然睁眼,才意识到刚才外面的都市夜景不知在什么时候转变成一片萧落之地。 按照雷子给的地址,这里是货运铁路中段一处荒废的中间站。 她拉开车门下来,高跟鞋跟一下陷进松软的泥土里,她不得不拔出来,尽量踮脚把力都分散到脚掌上。 四周冷清凋零,铁轨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寒光。 “记住,别紧张,有任何问题都丢给我解决。”韩奕望向不远处的仓库区,再次叮嘱。 所谓仓库区其实就是几排巨大残破的集装箱堆砌成的一片孤寂角落。 两人走进去,刚才还能听见大道上的车流声被隔绝在外;黑暗中,小虫子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一股异味扑面而来。 上官晏看了眼角落中的垃圾和腐坏的木头:这是什么鬼地方? 没走太深,前方路灯下印出一个人影轮廓,她心跳开始提升,不由捏紧了自己裙子。 如果不是韩奕在身边的话,她肯定没勇气再往前移动半步。 男人一脸横肉,嘴边布满了棘刺般的短鬃。 看到来人后,他将手里殆尽的烟蒂丢到地上,脚尖踩上去左右摩擦了一下。 “你是上官晏?”直呼其名。 上官晏微怔:“是我。” 胡子男一眯眼,眼神凝聚她身后那半个身子隐没于黑暗中的男人:“雷子跟我们说的你就一个人,怎么还带人来?” 上官晏之前在脑海中演练过一些以为会被问到的问题,但就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在她大脑飞快转速准备现编时,突感肩膀一紧。 不知所措中上官晏抬眼,额头差点碰到韩奕的下颌,须后水的味道,是淡淡的海洋香,被他五指覆盖的肩头传来温热。 “大哥,我女朋友打扮得这么漂亮,你觉得我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吗?”韩奕神情慵懒,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 他刚才下车后故意把头发抓乱,衬衫领口散开,配上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确实很像才从酒会上喝多后出来的纨绔少爷。 上官晏回想刚才他的嘱咐,清楚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了:“我男朋友就是怕我有事,他待我身边也不影响我们交易呀。” 胡子男无动于衷,看样子并没有被说服:“雷子只查过你的底,可没查过他的,今儿交易取消!” 他行事决绝,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上官晏着急:“喂!你等等……”她往前想截住胡子男。 这都到临门一脚了,下一次再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万一雷子因为这件事怀疑她,再也不联系了呢?她不甘心。 韩奕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回来,小声在耳边说:“跟我发脾气,快!” 上官晏只停顿了半秒就会意。 她把手包往地上一摔,面对韩奕大声嚷嚷起来:“看吧!我跟你说的别跟着我别跟着我!本来好好的计划都让你搅黄了!我这晚宴也没玩尽兴,大老远跑这破地方来还白跑一趟!” 这一声泼辣的数落微见成效,胡子男停下了脚步,好奇回望。 “宝贝儿,乖,别生气嘛。”韩奕双手扳住上官晏的肩膀,声音带着宠溺。 第18章 一个巴掌 宝…贝儿…… 她对这种叫法生理不适,摸了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还真有经验。 但戏还得演下去。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非得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我去哪儿都得跟着!我不管!你惹的事,你给我解决!” “我得保护你安全呀,自己女朋友一个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我能放心吗?” “再说,不就是棵破草嘛?又不是非得在他们家买不可,爷明天找人翻遍整个璟洲,一定给你弄回来!”韩奕附身霸道总裁,开始乱打诳语。 上官晏从刚才白川女伴那里现学现卖,握拳捶打男人胸口,埋怨的语调中带着娇嗔:“你懂什么呀!那可是罕见的水芹品种,我还等着研究它好发文章呢。你要不来,我现在可能都买到了,哪还搞这么多麻烦事!” 说完她自己都打了个冷战。 但在韩奕不可思议又颇为满意的眼神中她继续戏精上身:“都怪你!都怪你!” 韩奕余光扫见胡子男不仅没走,还大有看热闹的样子。 他知道鱼要上钩了,于是一把按住上官晏的双臂,将她推向身后的集装箱! 上官晏背部一震,还没反应过来,一股似火体热就压了上来,将她禁制在胸膛和颈间。 韩奕手上力度一收,将她双臂高举上头,人根本无法动弹。 两人间距离逼仄,上官晏深吸气,胸口就蹭上了他的胸膛。 第一次感受男人气息的强大压迫感,上官晏有些凌乱,身体死死紧贴集装箱,双颊一瞬烧烫,心脏狂跳! 她抓住最后一点镇定,咬唇低语:“你干什么?” 韩奕垂目看着身下那双潋滟中带着慌乱的桃花眼和羞红的俏容,他纤薄的唇角似有似无地一挑,表情讳莫如深。 “嘘——” 一股暖流掠过女人鬓边,发丝浮动,这就是他给她的回答。 上官晏身如磐石。 数米外,胡子男的角度只能看到韩奕项背,但他的姿势很容易被揣测是在强|吻女方。 胡子男如鼠警惕的目光透出窥视香艳场面的猥琐,不自觉地伸头举望。 韩奕感觉时机成熟,俯身蹭上女人脸上的凝脂凑近耳畔,声音嘶哑:“给我一耳光,再接着闹。” 更加滚烫的气息窜过上官晏耳根敏感处,第一次和男性有如此亲密行为,加上身体出现的陌生反应都让她感到羞恼。 打耳光是吧,下手没有半点迟疑。 ——啪!! 一记清脆的声亮响彻巷道! 刹那间,火辣的麻意爬满右掌,她胸口急促一张一合,呼哧带喘,灼灼双眼瞪向侧脸过去的男人。 很快,一个粉色五指印在韩奕半边脸颊忽隐忽现。 这一巴掌非常毒辣,韩奕表情却不见任何搵怒,甚至都没有拧一下眉,只是慵懒地哼哧一声。 顿了顿后,舌头轻舐牙尖,露出邪肆一笑。 他知道自己活该。 “嘶——”被这一幕震惊的胡子男忍不住替韩奕发出一声疼痛嘶吼。 上官晏在身体得到解放后用尽力气狠狠推了一把韩奕,对方纹丝不动。 她想掩饰自己的羞臊,扭头就往回走。 韩奕伸手拉她:“宝儿,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没想会坏你的事!” 上官晏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声是在戏里还是真实感受,脑子里乱哄哄的。 装男朋友就算了,有必要搞这么亲密吗?这一套行云流水这么熟练,还不定占过多少女生便宜!大猪蹄! 韩奕一边追她背影,一边回头对胡子男喊:“大哥,你别只顾吃瓜不帮忙呀!我要为这事分手了,我就发动身边兄弟们把你挖出来天天闹得你们生意难做!” “唉,宝贝儿,别走这么快呀!小心脚下。” …… “等等!”蓦然一声来自后方。 上官晏和韩奕像约好似的骤然驻足,又同时一起回过身去。 胡子男摩挲着胡渣浓密的络腮,表情纠结,目光谨慎地在两人脸上交叉流连。 沉思片刻:“雷子给我们介绍过不少客户,这次算我给他个面子。” 他终于松口:“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原本还以为没戏了,突出其来的反转让上官晏胸口的哽塞畅通了。 正事要紧,她不是那种分不清场合和主次的小女生,刚才一幕暂时抛之脑后,忍不住面露欣喜和韩奕四目相对。 男人半边微红的脸淡定如常,好像早知道他们胜券在握。 胡子男在前面带路,穿过了一排又一排的集装箱,一直走到西北拐角最深处。 在一个锈迹斑斑,箱体上用白色油漆涂写了数字13的集装箱面前,停下了脚步。 胡子男慎重的左顾右盼,确定安全后,用特定频率做暗号敲了敲箱体,很快集装箱的门从里面打开。 如果没有人带路,单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这个和其他废弃货箱的区别,但里面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满目绿意盎然,莺啼燕语。 上官晏是专家,眼之所及她基本都能辨别出品种;刺猬紫檀、虎皮兰、观音坐莲…… 它们的价值少的几千上万,贵的十几到几十万不等,精品中的精品百万也不在话下。 她眼底炯炯,很多珍稀物种都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内心亢奋差点忘记所来的目的。 好在很快理智占领高地,如潮水澎湃的心境一下沉底。 它们的珍贵来源于数量的稀少甚至濒危,这样的盗挖盗卖只为满足富人炫耀的私欲,很快就会导致这些物种的彻底灭绝,从而影响整个生态链的改变。 胡子男并没有读出上官晏眼中的忧虑,他对守仓库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枯瘦的男子立马迎上前,谄笑:“美女,有特别偏好收藏的品种吗?喜欢植物还是动物?不如让我给您介绍一下呀?” 他知道来者都是潜在金主客源,极尽讨好:“您看这是南美洲的五彩金刚鹦鹉,特别受女客户青睐,我们进的8只,现在就剩这只了。” 头顶鸟笼中身披彩衣的鹦鹉烦躁的扑打翅膀,在它旁边还高低不齐地挂着其他鸟笼子,有的品种上官晏都没见过。 “您要想送礼给老人的话,我们还有从柬埔寨来的犀牛角……” “我想找藏红花色水芹。”上官晏打断他,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爆发。 第19章 今天谁都别想全乎的走出去! 枯瘦男眼珠子向上一瞟,嘴里嘟囔:“藏红花色……哎哟,”他收回眼光,一脸惋惜:“您可来晚了,这植物被买走了。要不你再看看……” 上官晏一听没了,根本听不进后面的话:“什么时候买走的?谁买的?对方男的女的?” 她问得心急,枯瘦男脸色微变,谨慎起来:“这,我们哪记得住呀?您是非它不可吗?” 韩奕嬉皮笑脸,没见教训的又把手往上官晏肩头一搭: “大哥,您再想想还有库存吗?我家宝就等着研究这种稀有毒芹发论文呢?之前怪我拉着她到处玩儿,让她没心思好好上班,现在她想升职必须得有研究成果出来,价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上官晏听出他是在给自己打圆场,意识到差点露馅,好悬。 “这种毒芹吧,收藏的人很少,所以我们卖完就完了,进货的时间得看上线,我们是真没有存货了。” “那要不您告诉我们之前的买家是谁,我去找他好好解释一下,哪怕花三倍的价格给他买过来也行。”韩奕顺水推舟又把这事圆回去了。 还好有他在。上官晏心里松了口气。 “哎哟,我叫您大哥得了!没这规矩呀,要传出去我们泄露客户名字,这往后的生意就甭做了。” 枯瘦男摆摆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旁听了半天的胡子男发话了:“你们看看要是没别的想要的,我就送你们出去,一小时后还有另一波客人要来,回头我们有货了再让雷子通知你们。” 韩奕从他们的话中分析出这个走私集团似乎分工和行事都很严谨,不光有进货的上线,连客户上门时间都刻意安排岔开。 上官晏不想就这么算了:“那你们还有其他有毒植物吗?我的论文就是围绕稀有毒物的,要有的话我看看有没有能代替毒芹的。” 枯瘦男一听这话眉眼就松了:“诶,您要这样说的话那就好办了。来来来,我带您看看。” 集装箱内部和旁边挨着另一个集装箱连接在一起,中间打通了个门。 两人被领进另一边,走到拐角一处两米见方,用白色塑料帘子隔出来的空间,枯瘦男把帘子拉开:“这里面都是带毒的植物,有的是剧毒怕误伤,我们就用帘子隔离了一下,您慢慢选?” 里面空间只容一人转身,韩奕和枯瘦男等在外面。 上官晏看了一圈,定睛其中一盆绿植,在仔细确定品种后大声暗示:“你们这儿也有蓖麻呀。” “对对对,那是东非的野生品种。” 韩奕会意,死者身上发现的三种毒物中有两种都出自这里。 他摸出一包烟,掏出一支递给枯瘦男,漫不经心攀谈起来:“这有毒植物多危险呀,怎么还有人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儿?不怕吗? 枯瘦男接过,见是好烟,喜上眉梢给自己点上:“嗐!你们有钱人的心理您应该比我清楚呀,猎奇呗。” “也是,奇花异兽和朋友们炫一下倍儿有面子。不过,我就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可能是不到年纪吧?总感觉养花养草都得是上了岁数的人才有那闲工夫。” “唉,您这就片面了,我们这里像您这样年轻新贵的客人也不少。不过他们偏好就比较不同,就拿您刚才问谁会收藏有毒植物,年轻人喜欢呀。” 上官晏从里面出来,和韩奕一同接收到了这个重要信息——凶手是个年轻人! 两人眼神交会。 哐哐哐!! 突然,集装箱外几声急促的金属敲打声平地惊雷!把他们三人吓了一激灵。 枯瘦男看了眼表,还没有到下一个客户来的时间。他敏感的面色一凝,扔掉手里才抽了两口的烟,从腰身背后抽出了把刀。 嗖——刀刃弹出。 上官晏心里一紧,韩奕反射性用手臂挡她身前。 哐哐哐哐!! “把门给老子打开,滚出来!”外面声音来者不善。 枯瘦男刚才的嬉笑全无,板着脸看着韩奕他们:“你们招来的人?” “怎么可能!雷子一发消息给我们,我们就过来了,哪有时间搞这些名堂?”韩奕辩解。 有这么一秒上官晏侥幸在想是不是韩奕和她来之前通知了特案组,刚才悄悄发消息出去让他们来把这两人抓回去审问。 但看到他神情严肃,眼神毫不掩饰的惊讶,她希望破灭了。 ——那会是什么人呢? 枯瘦男半信半疑,他挥了挥手里的刀威胁道:“走,过去看看,真要是你们耍的花样,今天谁都别想全乎的走出去!” 他断后,拿刀的手押着韩奕和上官晏;另一只手快速的在手机上按下一个快捷键。 “喂!我们有麻烦了,快来。”也不知在给谁说。 上官晏喉咙一紧,忍不住干咽了一下,手心一阵潮热。 她偷瞄了眼韩奕,正如预想一样,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冷静如常,传达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能轻轻吐出胸口吊着的一口气:镇定,镇定。 回到刚才那个集装箱,胡子男此时双手握紧一根铁棍,躬身贴在门口偷听外面的情况。 嘭!呯啪!砰砰砰! 刚才的敲打变成了狠砸!他一耸肩吓得连退几步。 铁皮门缝上迸发出火花星子,很快大门被高温喷枪断开。 轰!金属门伴着巨响被人拉开!一阵强风鱼贯而入,跟着九、十个人踏着零碎脚步声一涌而进。 胡子男刚把铁棍举上头顶就被两人快速缴械并控制住。 很快,一度混乱的场面又安静下来,变成了一群人和韩奕他们三人的对峙。 枯瘦男手里的小弹簧刀在面露凶相,手持大棒的入侵者中威慑力为 0:“兄弟,混哪个道的?敢问我们是怎么得罪了各位?” 一面肉墙开了个道,缓缓走出一个身材肥圆的男人:“先别他妈套近乎!把占地费交了,我再看你有没有资格当我兄弟。” 原来是来收保护费的。 上官晏第一次身处阴暗危险境地,难免害怕紧张。 胸口禁锢在没有多余空隙的旗袍里,她感觉呼吸不顺。 他们只是来交易的客人,收保护费不关他们的事,应该安全的吧?可是这些地痞流氓讲武德吗? 求生本能往往会让人快速选择出值得信赖的依靠。 一掌带有力度的温热覆上女人捏拳的手,这才惊觉她不知何时攥住了韩奕衣角,宽大掌心将她细拳完全包裹。 这是韩奕对她做出的回应。 第20章 非得教训教训这臭不要脸的流氓! “大哥们,既然是道上的事,那你们就道上解决,我跟我女朋友就不碍各位大哥热闹,先走一步,先走一步。”韩奕对胖子哥颔首,额前乱发中眉眼底顺。 话落,他牵着上官晏想穿过那排肉墙。 “等等——”胖子男悠悠一声叫停了两人。 上官晏接收到一股发烫的目光正在她双腿上游离,她本能地拽着膝上的开叉裙摆无效地往下拉,紧贴的内衣泛起潮湿。 为了避免和胖子四目相对,她垂下眼帘,慢慢挪动几步将半身藏于韩奕身侧。 “你可以走,”胖子男油光满面的猪头色|眯|眯地看着身材高挑匀称的女人:“这位姑娘留下来陪我聊聊天。” 上官晏眼角一跳,全身血液凝滞,双腿死死并紧,巴不得肌肤间的密汗将它们粘黏在一起。 臭流氓!她心底咒骂了一句。 韩奕用手插进前额捋顺了碎发,眼底划过一抹凌厉,收敛起脸上的轻佻。 “你也配!”狼犬逐露出本性。 胖子身后的肉墙耸动,被胖子挥手拦下,他把这位公子哥的话当成一时要面子的逞能,等着看他能怎么办。 胡子男趁机看了眼手机,脸上露出冷笑:“兄弟,趁我还在用这个词称呼你时,赶紧走人。这片破地方我们不是第一次来了,先前屁事没有,现在你们跑出来装地头蛇我他妈信你个鬼!” 胖子小眼一眯,嘴角抽动:“哼!棍棒底下出孝子,今儿你爹就让你懂懂规矩!弟兄们!给我把里面的东西都他妈砸了!对这三个男的不用太客气,把那妞儿给我抓来!” “是!”肉墙朝三人扑面而来。 韩奕迅速脱下西装外套将它拧在一起,在来人挥棒瞬间对上官晏说:“跟紧我!” 话音刚落,棒球棍朝着韩奕头部劈下!他身形如电,身体迅疾往后一让,棍子擦着鼻尖落空! 韩奕双臂交叉把拧成一股的西服迅速缠绕上来人的手,用力向外一拉,球棍掉落!在对方顿悟之前,拔腿当胸就是一脚!来人被踹出三米远。 那人没倒下又反弹回来,韩奕猛然腾空单腿回旋,扎实横扫对方侧脸!男人身体转了个365度,喷沫带血,昏死过去! 上官晏在身后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抱在怀里,死死跟在后面。 在韩奕只顾得上前方开路的同时,有人从侧面袭来,他的目标是女人。 求生欲被激发,刚才还畏畏缩缩的她见男人靠近,抓起一只高跟鞋用细跟猛扎对方脑门!手速和力道因为惊惧又重又快,跟啄木鸟啄树一样! 男人猝不及防,想抓住她的手,但因为疼痛睁不开眼,几次尝试都落空,被扎得满脸是血。 最后一击,上官晏死命将那只鞋砸向男子鼻梁,在对方捂脸的同时狠踢裆|部! 脚背感觉“软垫”受力四散。 “啊!”男子杀猪一般惊叫,痛苦的抱着下|体窝身下去。 韩奕听见叫声,在避让对手挥拳间隙蓦然回头,正好目睹“蛋碎”一幕。 他嘴角大力一扬:“干得漂亮上官!继续!狠点!” 可能是受了韩奕鼓励,也可能是击倒壮汉的成就感,上官晏身体通体火热,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肾上腺素爆棚。 她开始停止脑中怯懦的思考,只专注于扫清她和韩奕身边的障碍。 胖子见状,决定自己亲自上阵。 上官晏见他离近,想用另一只高跟鞋震慑其靠近:“你别过来!” 胖子哂笑,并没有被吓到。上官晏还用老办法,鞋跟对准他脑门用力扔过去! 胖子男虽肥,可不妨碍身体灵活,扔出去的鞋被他一摆头,轻松避开。 他见上官晏用完了“贴身武器”,贼笑着扑向她! 上官晏侧身挡开了他伸过来要抓她的手,肉圆的手指反而勾住了她领口盘扣,一扯! 盘扣跟着织物撕裂的声响断开,白色内衣隐现。 胖子见状愈加兴奋。 上官晏赶忙用手捂住左胸,眼见死胖子又要扑上来,她背靠花架,又羞又怒!也不知抓住了个啥,直接就朝近身的胖子头上抡去! “啊——啊——”胖子猪嚎着退后,想用手抱脸但又不敢碰。 几根针扎他半脸。 上官晏看一眼手上,原来是盆仙人掌。 胖子的嚎叫听得心里极爽,解气! “臭婊子!老子弄死你!”胖子被激怒,他忍痛拔掉脸上的刺,面目狰狞地冲过来。 上官晏想起韩奕说的“狠点”,胸中的怒意化成力量。好呀!死胖子,我看你的猪皮有多糙!今儿非得把你这身油水给扎漏! 身后花架上全是不同品种的仙人掌,她又拿起一盆,双手高举,用仙人球那面朝他头部狠砸过去! 胖子闪身躲过,花盆在他身后砸开了花。 上官晏并未就此停手,她快速地顺着架上一个接一个砸过去!至于砸不砸中全凭听声音辨别。 一个!两个! “啊!”又一声猪嚎。 三个!四个……老流氓!砸死你! 韩奕裹着劲风的铁拳轻松撂倒他面前的最后一个倒霉蛋,再回身,只见双眼通红的上官晏把胖子扎成了血刺猬。 上官晏咬着嘴角,行为机械地举起又一个仙人掌……第七个! “别砸了,再砸就砸死了!”韩奕上前阻止。 肾上腺素作用下上官晏动作又快又狠,根本停不下来,也完全不顾胖子早已捂头躺倒在地上。 “他说要弄死我!我非得教训教训这臭不要脸的流氓!别以为女生好欺负!” 在她“杀红眼”之际,忽而感觉腰身紧箍,背后一暖,身体像悬空一样失去重力。 韩奕单臂将她揽腰抱起:“我们离开这里。” “放我下来!别便宜这猪头!放开我!”上官晏赤脚在空气中胡乱挣扎。 可是身上的力道不减反增,让她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身边混乱的场景在她眼中迅速后退,集装箱顶上的白炽灯管一下变成了黑幕高空。 情绪过于激动,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微颤,都不记得是怎么被韩奕一手抱着跑出那个集装箱然后又平安回到车上的。 等心情平复下来,他们已经飞驰在路上了。 “……这一拨应该是周围的地痞,通知辖区分局协助抓捕;把走私那两人给我带回局里,他们手上可能有凶手线索。” 韩奕正在和田芯通话:“隋策那边你查到什么?” …… “很好,明天通知他来局里配合调查。” 挂上电话后,韩奕瞄了眼斜靠在座椅和车门夹角处的上官晏:“回过神来了?” 她现在好累,刚才可能用力过猛,浑身力气像被抽光了一样,没有主心骨的身体瘫倒在舒服的角度中。 “我们现在去哪儿?” 第21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送你回家。”韩奕说。 她的位置正好能观察到韩奕那张完美侧颜。 他是正儿八经一路打出来的,怎么从上到下都看不出刚打过架的痕迹?连衬衫都没皱。 但和他对打的那几个男人在他们离开时没一个能站起来的,真惨。 其实韩奕要收拾那几个打架毫无章法,只会乱挥大棒的地痞绰绰有余,但是要保护上官晏不卷入危险,只能先匆匆撤离。 上官晏经过这惊心动魄之后一身汗,确实想赶紧回家。 车厢里数分钟的安静后,韩奕突然想到什么,薄唇轻启露出皓白牙齿,回味无穷的笑道: “上官,你太让人刮目相看了,流氓头子都差点被你打残,还好是正当防卫,不然别人告你重伤,连我都保不了你。” “你不是说要狠点吗?”上官晏想到那个猥|亵的猪头想欺负自己,没把他打到半死都觉得亏了。 听到这话,韩奕留着淡色掌印的左脸不觉抽动一下:“你下手是挺狠的。” “不好意思,刚才那巴掌……我没想下这么重的手。”上官晏听出了他话中暗示。 是吗?韩奕表情慵懒一笑,嘴上只说:“没事,我活该。” 今晚的任务算是失败了,上官晏心里不免很是遗憾:“我们运气真背,居然偏偏遇上个来收保护费的把事情给搅了。” 韩奕:“……” “你在想什么?”见他若有所思。 “你真觉得今天的事是巧合吗?” “你觉得不是?” 韩奕轻轻摇了一下头:“第一,当时那瘦猴说他们不是第一次用那个地方,之前都没人来找过麻烦;第二,这废旧集装箱区根本没有其他人做生意,这些地痞又怎么会跑那里去收保护费?” 刑警的经验告诉他,有时巧合其实只是精心的安排。 上官晏被他一提点,觉得有道理,她顺势往下思考:“如果说来收保护费的人是被刻意安排的,那他们今晚出现是针对这个走私团伙呢?还是针对我们查案?” 韩奕朝副驾驶座微微侧头,眼角一闪:“这是个好问题。” 等辖区分局抓住这两拨人后审审就清楚了。 他眼观前路,一手轻松掌控方向盘,一手从后座上抓来西装外套搭在上官晏左肩上,什么都没说。 女人先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左边因为盘扣撕裂而裸露的内衣,脸一热,赶紧不好意思的把西服往上拉至下颌,捂了个严实,哪怕身上还没有退去刚才因激动引发的潮热。 鼻尖闻到了衣服领口转瞬即逝的海洋香。 忽然的安静让上官晏相反倍感尴尬,她舔了一下樱唇主动找话题:“刚才我听你打电话时说到隋策,是那个影帝隋策?” “怎么?你是他粉丝?” “倒不是,只是以前看过一部他演的电影。你们觉得他有嫌疑是因为当年解约的事情吗?” 如果真是隋策涉案,那娱乐圈肯定会大地震!死了一个顶流,凶手是另一个顶流,这么劲爆的瓜,网上写小作文的营销号都编不出来。 “你有知道他和煜尚娱乐的事情?”韩奕带着狐疑,他不认为以上官晏的性格会是个关注娱乐圈八卦的人。 “知道一些,我们实验室当时有个实习生是他粉丝,天天在耳边唠叨她家‘哥哥’的事情。但是解约这种小事不至于闹出人命吧?况且那都四年了。” “刚才田爷那边查到隋策从去年10月份开始工作就屡遭不顺,到目前他已经丢掉了两个顶级商务代言和三部谈好的影视资源。你猜,大部分这些工作的接盘侠是谁?” 上官晏聪慧,一点就透:“煜尚娱乐的艺人?” 韩奕挑动了一下眉头,薄唇一撇明知故问:“你说会是巧合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上官晏提炼了精髓。 但是,如果对方是想阻碍他们查案,怎么会对他们暗访走私方面的线索这么清楚? 今天去那里可是临时任务,刘斌和雷子也并不知道他们目的。 韩奕对她的领悟能力很赞赏:“田爷明天会让隋策来局里一趟,他有没有鬼,审一审就知道了,你来吗?” “我?”上官晏诧异,她就没想过能参与审问工作:“我又没有审讯经验去那里能做什么?” “旁听呀?说不定你能跳出我们刑警的思维,给与一些新的思路呢?” 上官晏考虑了一下,还是抱着尽力配合特案组,争取早日拿回实验基地的想法,同意了。 来到路口,韩奕右打方向盘,捷豹顺滑地拐进一条青石板老路,已经快接近上官晏的家了。 看到熟悉的街景,她这才反应过来:“我没跟你说过我家住这儿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奕目视前方,不动声色说了句:“我看过你的背调档案,上面有你家地址。” 背调档案。上官晏眸光骤然一缩,脊骨森凉! 进市局工作他们怎么可能不查她的底?那是不是……当年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 虽然那时她只有12岁,但…… 想到这儿,上官晏思绪纷乱;她的手下意识握紧成拳,指甲盖深深陷入掌心。 他会问她什么呢? 上官晏短暂屏住呼吸,不安地等待韩奕询问,但是半天,身边却安静无声。 难道他不知道?对了,当年负责案子的刑警跟她说过,鉴于案件性质和她未成年人的身份,法院决定封存部分她的档案。 没有本人要求解封,其他人应该看不到那段历史才对。 “到了。” 突然一声,让神经紧绷的上官晏如惊弓之鸟,身体一颤。 “唔?” 韩奕又慢慢说了句:“你家,到了。” 她看向窗外那栋灰白砖砌小洋楼,这才回神过来。 这里是一片老街区,两边一水的民国建筑,不过其整体价值都够不上保护级别的历史建筑群,所以现在还是普通民用房,街道上大部分住户都是老年人。 比不得高耸林立的繁华社区,但上官晏看中的就是这里远离尘嚣的滞后和互不打扰的生活空间。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上官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害怕被刑警的敏锐看出什么,所以匆忙对他一瞥就背过身下车。 “明天早上局里见。” 韩奕不急不缓的声调从背后传来。 “好。”她三两步跨上门前的石阶,没有回头。 韩奕看着那很快消失在门后的身影,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像在揣摩什么。 唇角的笑意消失在黑暗中,眸光深不可测。 第22章 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症 官晏回到家,迫不及待把自己丢进浴缸。 经历了戏剧化的晚上,闭眼靠在浴缸沿伴着山茶花幽香的精油才让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整个浴室被白蒙蒙的水雾笼罩填满暖意,这是她最享受的片刻。 身心放松,思绪渐逝,上官晏搭在浴缸边的手臂徐徐垂下,坠入潜意识的深渊。 …… “你一会儿过来吗?”一个短发带着红色发箍的小女孩两手抓着电话听筒。 “……”对方没有回答,只能听见轻弱的呼吸声。 “过来吧,你不想和我玩吗?”小女孩有点撒娇。 “我……”小男孩好不容易蹦出一个字,然后吞吞吐吐:“呃,我……”听得出是一种表达障碍。 小女孩并不介意,她增加了诱惑筹码:“我家里有一大袋新版怪味糖,什么恶心味道都有,刚才我吃到了臭鼬味的,呕——” 小男孩在电话那头终于噗嗤一下发出“吃吃吃”的笑声。 小女孩也笑了:“过来嘛,我们玩“大富翁”,谁输了就盲抽一颗怪味糖看哪个味道更恶心。”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半晌,对方像是在犹豫,最后—— “好。” 挂上电话后,一只成人宽厚的大手按在小女孩幼弱的肩头轻拍两下,赞许了她刚才的表现。 …… 轰隆!!一个惊天霹雷在空中炸响! 上官晏身子感觉一抖,蓦然睁开双眼,残梦景象还在眼底翻腾。 小言!她差点把这个名字喊出声。胸口似有千斤重的压力让她喘不上气,一下从水中撑起上身。 浴室里“噼啪”作响,她见是屋外暴雨疾速拍打窗面,狂风下树影晃动绰绰。 ——我看过你的背调档案。 ——小言。 韩奕的话和刚才的梦境在上官晏脑海中重叠,太阳穴一阵突突狂跳。 头疼。 上官晏紧闭双眼,眉心收紧,用双手指尖轻揉眉角两端。 凭借她28年的经验,得马上吃药了。 女子倏然起身带起水花四溅,顾不上身上未尽的水滴,玉白的长腿跨出浴缸。 还没出浴室,身边眼之所及就开始呈现出不真实的幻像。 地板变形如波浪,她感觉一步踏在浪峰上,下一步就踩在浪窝里;明明是平地却走出了需要努力保持平衡的样子。 门边用来放衣服的椅子缩小成了袖珍模型,但是门却在无限扩大,房间也在膨胀,自己身体就像进入了巨人国一样渺小。 逃出卫生间,走廊的空间出现分裂、扭曲、纠缠,重新糅杂成一个无序的巨大世界,眼花缭乱得像被丢进了万花筒。 上官晏跟瞎子摸象一样凭借对自己家的熟悉度,蹒跚支撑自己走回卧室。 “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症”多童话的名字呀。 只可惜被赋予美好意境背后却是罕见的知觉障碍和视觉扭曲。 幻觉痛苦可吃药缓解,但病无药可治。 清早,微风拂煦。 上官晏一身职业装的干练清爽打扮来到市局大厅,微笑着和之前接待过她的那位女警员打招呼。 元气满满的样子没人知道昨晚她服下药后是倒在床边地毯上昏睡到天亮的。 “连教唆他们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他们就去砸人场子!真他妈的一群傻b!” 上官晏还走没到茶水间,走廊上都能听到韩奕的咆哮。 就猜到准能在这里找到他,还真是喜欢泡在茶水间里办案呀,她想。 韩奕斜靠在沙发上,宽大的身形占据大半空间,手里拿着几份文件双腿随意交叠;田芯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荣子默在餐桌另一头吃早饭。 “来了。”韩奕见到上官晏也不客套。 “嗯,我在外面听见你说的了,是昨天那帮人吗?”上官晏好像已经能跟上他节奏了,说话也直截了当。 韩奕把问询笔录递给她:“你看看吧,这群收保护费的废物就是受人指使,自己被当枪使还他妈耀武扬威的。” 上官晏一目三行,快速提取上面的有用信息。 昨晚辖区分局接到市局协查通知后立马出动警员去平息双方斗殴行为。 谁知这前后不到半小时的功夫,集装箱那边所有人都逃之夭夭。 好在没有被砸坏和他们来不及运走的稀有动植物被保护下来了。 分局根据周围区域的摸排走访,很快连夜锁定了长期盘踞在附近老旧街区靠开麻将馆,游戏厅的胖子一伙地痞流氓抓获了。 据胖子夜审口供,昨晚有个骑摩托带头盔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游戏厅门口,告诉他有人在他地盘偷偷做生意,明确给了位置和集装箱的号数。 说完,那人没有片刻犹豫,一脚油门风一般飞离,根本不给胖子提问和反应的机会,来去之间快到也没人能看清车牌号。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韩奕和她在集装箱里共同经历的,他们逃离现场后没两分钟又来了一拨人,胖子们见对方来势汹汹,加上好几个弟兄都被韩奕打伤,自己也被上官晏伤得不轻,赶紧识相地跑了。 “那两个走私犯有抓到吗?”上官晏从笔录文件中抬眼,这两个人才是关键人物。 韩奕左手捏着一只圆珠笔,“啪嗒”一声按响了笔头的伸缩开关:“没有,我们之前低估了这个走私组织的规模和专业程度。” 田芯端正地回过身:“我联系了缉私局一个师兄,让他根据我们现场能找到的部分证物和这些人的行事作风,看能不能在他们内网里查到线索。” “好,不过说不定今天能从隋策这方面有突破。”上官晏说这话其实是在安慰自己,心里刚有点希望的火苗就被一盆凉水浇灭。 虽然她们做实验也经常失败,但是所有的原理和调整方向是她知晓且可以掌控的。 刑事侦查不一样,很多事情是未知且无法控制。 可能是脸上失望的表情太明显,韩奕看穿了她想法:“除了隋策,今天我们多少还有点其他好消息。” 他瞅了眼抱着快餐碗正在喝汤的荣子默:“子默,你把昨晚和我说的消息给上官分享一下。” 第23章 我受不了那个女人变态的控制欲 荣子默突然被cue,赶紧把挡住脸的碗底放下,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边流出的残汁。 “是!”他背部一挺:“昨晚我们拿到了死者在blkfade上的后台数据,虽然它的自毁功能没办法再恢复信息内容,但是联系人名单还是查出来了,只有两个人:一个号码是没有登记的‘黑’卡,没办法确定机主;另一个号码登记的身份叫薛卓,是时尚圈的造型师。” 上官晏眼中的盈盈琉璃一闪:“社交软件里面只有两个联系人这也太蹊跷了吧?” 这次她压制住心头又冒起的星火,学着以平常心来看待线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官晏和韩奕异口同声。 这是昨晚她分析隋策莫名丢工作时说的话。 看向韩奕,他的头慵散地斜搭在左手上,唇角似笑非笑迎上她目光。 “啪——嗒”又一声圆珠笔开关键的声音。 荣子默没有感应到这两人间的微妙:“对,他电话打不通,但是一早我们的人已经去他家找他了。” 上官晏刚想问“我也能旁听薛卓的审问吗?”却发现韩奕的视线越过她的身侧,眉梢挑高,神情带着询问。 她回头,一个警员站在门口:“韩副队,隋策和他的工作人员已经到楼下停车场了。” 韩奕朝他点头示意,目光又回到上官晏身上:“我们走。” 影帝的到来一下让市局办公室的气氛明媚起来,工作区的警员们不自觉地停下手上工作,好奇和惊讶地转头张望,毕竟他们这个地方难得见到大明星光临。 隋策虽没有刻意打扮,只是一身简约休闲装,但本人真的自带光环,明亮的眼睛和迷人微笑轻易就吸引了在场人员的所有目光。 消息不胫而走,几个其他科室的女警员们也跑来凑热闹。 隋策一脸春风得意,亲切地对朝他害羞招手的女生们打招呼。 ——你好。 ——你们好。 ——谢谢谢谢。 韩奕双臂交叉于胸前,身体倚在问询室外的墙上,他看见“迷妹”的人群中居然还有那个前几天才对他表白过的女警。 此刻她脸上洋溢着娇羞,对隋策奉承:“你真人比荧幕上还要帅!” 韩奕翻了个白眼:“切~小警花的嘴,骗人的鬼。之前还说我最帅呢,来一个稍微五官端正点的男人风向就变了。” 上官晏见韩奕一脸不屑,表现跟小孩一样,不禁失笑:“怎么,韩警官还会羡慕嫉妒恨其他男人呢?” “我?羡慕嫉妒他?”韩奕不服的发表雄竞言论:“你不觉得他太阴柔了吗?脂粉气这么浓,这样的人做男朋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女生应该超级没安全感吧?” 上官晏没接话,看着隋策淡定自若地和周围人寒暄并款款朝他们方向走来。 “上官,你不会也喜欢这种男生吧?”她耳边窜起一阵热气,猛地转头自己鼻子差点触到韩奕高耸的鼻尖。 没心理准备他会一下躬身凑近自己,上官晏倒抽了口冷气,慌张退后一步:“不是我的类型。” “噢?”韩奕发出一声好奇质疑。 他重新挺直身躯,薄唇两端微启,半虚眼玩味地看着上官晏,但并没有进一步往下问的意思。 真讨厌他这种深不可测的表情。 有其他刑警把隋策的经纪人和助理安排在另一个房间由他们负责笔录工作。 隋策坐在问询室的长桌一头,神情放松,上官晏和韩奕坐他对面。 一般被请进市局的人,多少会对这种肃穆环境心生敬畏和紧张。 但是影帝却没太当回事,他姿态松弛地扫了周围一圈:“上一次我进这种房间还是在拍‘猎罪24小时’的时候,哈哈哈。” 笑了几声发现对面两位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有尴尬的手捏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 “咳咳,警察同志,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毕竟我也曾是煜尚娱乐的艺人,对我前老板的死真的大为震惊也深感遗憾。” 这话就像公关公司统一出炉的版本,非常官方。 上官晏从隋策刚进到市局的状态和他现在说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所谓的“震惊”和“遗憾”,他甚至都懒得演一下吗? “隋先生,既然你愿意毫无保留的配合我们,那我说话就开门见山了。”韩奕声调不温不火,眼神直勾勾盯着对方:“四年前你和煜尚娱乐解约的原因是什么?” 隋策想都不想张口就答:“我和……” “我要的不是你的公关说辞,我要背后真相。”韩奕冷冷打断他。 上官晏听韩奕毫不客气的语调,完全没有把对方当成明星那样特殊对待。 也是,进到这间房里,只有清白和嫌疑两种分类的人。 隋策没想到做问询的气氛如此严肃,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跟着认真起来:“真实的原因,是我受不了那个女人变态的控制欲。” “怎么说?” “那女人什么都要管,我接受采访前她要预审记者问题,我还得按照她的要求回答,我和家人朋友的通话她也要限制聊天内容。光这样也就算了,她还有我手机密码,时不时就要检查我的聊天记录,更过分的是她甚至还会擅自删除我的好友。” 韩奕身体舒展往椅背靠去,下颚微微一抬:“她删除的是女性联系人吗?” 提问一针见血。 隋策神情一怔,纤密的睫毛不自然地扑闪几下:“呃是的。” 随之声调立马提高了两度辩解:“不过只是普通的女性朋友而已,有的还是我大学同学。就这样她都不允许,还要求我在35岁前不能恋爱。” 上官晏琢磨:关于手机这种涉及隐私的行为她也不能接受,但是其他方面,好像很多偶像明星刚出道的时候,严苛点的经纪公司也会这样要求。 韩奕:“擅自查看和删除别人手机内容的行为是错误甚至触犯法律的,但是她对你其他的要求不就是很多经纪公司都会对艺人做的吗? 上官晏:“……” 她斜目偷瞄了眼身边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是有心电感应吗? “不,不一样。”隋策皱眉蹙眼,英俊的脸上终于出现情绪起伏: “我的两个助理完全是她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每天都向那女人汇报我行程和见面的人,有时甚至会偷听我和别人的聊天内容,挑出他们觉得比较重要的告诉她,你们说谁受得了有个这样的老板?”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激动了点,他深吸一口气又回到刚才的淡定:“我也是挣扎了很久才不得已做出单方面解约决定的。” 韩奕想到之前见到的言绮也同样是徐安茹带的新人,如果和隋策有同样遭遇,那当天她眼中真切的悲伤可比这位影帝演技好呀: “言绮也是徐安茹手下的新人,我怎么没听她提起有这方面的抱怨?” “这些新人没有受那个罪都该谢谢我,要不是我当时赌上自己事业和煜尚娱乐解约,那女人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当时为什么不把实情说出来?这样既能把徐安茹放于众矢之的,又能营销受害者的形象博得大众同情,对于你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那时虽然有点名气,但在娱乐圈还没有扎实的根基,所以不想和老东家树敌。” 话说得圆满,但韩奕刑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些对答如流的问题隋策应该在来之前就预设过。 当年解约的事情圈内外都知道,同时也是他和徐安茹恶交的开始,他当然清楚警方肯定会问到此事。 而且在隋策的表述中,他几乎通篇都是“那个女人”来指代死者名字,这是典型的逃避心理。 当年克林顿丑闻案中,不就是用“那个女人”来代替莱温斯基的名字,妄想撇清和她的关系吗? 韩奕无意识地摆弄了两下手里的笔,打破对方心理防线的其中一个办法就是不按他剧本走。 “你……”韩奕第一个字还没吐全,身边一声轻盈的女声—— “你和徐安茹有男女方面的关系吧?” 韩奕倏尔转头,眼底压住微而不见的诧异:她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她又是怎么看出两人关系有问题的? 第24章 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落你前女友手里了? 隋策凤眼一瞪!脱口吼道:“你胡说八道!” 他胸口起伏,涨红了脸:“警察就可以张嘴造谣吗?!” 上官晏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大反应,刚才斯文阴柔的脸目露凶光,仇视地瞪向她。 她有些吓到,桌上的手一下收回放到腿上。 上官晏之所以觉得他们之间有问题完全是凭隋策口中徐安茹过激的控制欲,这更像是一个爱嫉妒又多疑的女人为了掌控男人做出的事。 而对于徐安茹来说,什么样的伤害能让一个人几年都无法释怀?除开金钱上的纠纷外,那就只有感情上的了。 她想到这层脱口就问了,见隋策变脸如此之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警方惹了麻烦,忐忑地看了眼韩奕。 韩奕没说话,只留一个侧颜给她。 他身体前倾,双臂惬意的舒展开扶在两边桌沿,把上官晏挡在右臂之后。 这是一个极度自信且具有压迫气势的姿势,无非是在传达“放马过来”、“一切尽在掌握”等给予对方心理压力的信号。 “我们既然敢这样问,自然是掌握了些线索,你要做的就是回答问题,”韩奕坦然得漫不经心,眼神没有任何闪烁。 上官晏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诈隋策。 隋策一愣,狭长双眼警惕地盯着韩奕,似乎想找出他虚张声势的破绽。 片刻后,他沉淀住了怒意,又变得斯文平静起来:“我刚才说过了,会尽力配合你们的调查,但是毫无根据的事总不能让我瞎编吧?” 他狡猾反问:“我记性很差,既然你们说有线索,不如提示一下我?” 上官晏想:这家伙还挺聪明,把试探他的话又反推了回来,这可怎么办? “啪嗒。”她已经习惯耳边听到圆珠笔声响,这似乎是韩奕思考时很喜欢做的动作。 “哼哼。”韩奕鼻腔共鸣吐出两声哂笑,他从面前的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修长的五指扣在上面滑推至隋策面前。 “上面列的东西眼熟吗?” 隋策低头,脸色在白纸的反光下显得更白,肩部微微蹦紧。 单子上是他从去年10月至今,明明都谈好,最后却自行放弃的品牌代言和电影。 “你丢的这些工作最后大部分都是煜尚娱乐旗下的艺人接手了,这么巧?” 韩奕身姿慵懒地靠回椅背,语气慢条斯理:“什么样的恨意能让一个女人死死盯住一个男人几年不放?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蒸蒸日上的男明星莫名其妙地甘愿丢掉这些到嘴的‘肥肉’? “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落你前女友手里了?”韩奕没心没肺地追问。 隋策面部线条僵硬,不假思索冲口喊道:“她不是我前女友!只是……” 关键时候突然“刹车”!他面目定格在瞠目急喘状态。 “只是什么?一|夜|情?炮|友?”韩奕嗓音低沉有力,灼灼隼眸如猛禽捕食,盯得隋策无处可躲。 上官晏凝神贯注,胸口提起一口气,就差临门一脚,隋策话没说完不敢放下。 ——哐!问询室的门开了。 一阵凉风袭背,她吊着的那口气被吹散,一转头,荣子默抓着门把手站在门口,手背发白。 攻破隋策心理防线就差这千钧一发之际被打断,犯了韩奕大忌,他怒眉,视线冰寒刺骨,破口质问:“你怎么回事?!我这儿还没结束呢!” 韩奕平时虽然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样,但是严肃起来自带冷峻威仪,让人不寒而栗。 荣子默本就慌张,被喝斥后更加紧张:“有有有紧急情、情况。” 他是新人,警校时因为听闻这位毕业多年的传奇学长事迹而成为“迷弟”,现在又梦想成真地成为韩奕下属。 他对韩奕的敬畏导致自己时常在他面前局促不安。 上官晏倒是没有被这个男人的冷肃气质吓到,反正她也不是这个系统的人,所以在老虎发威时敢摸它尾巴的只有她。 “去看看吧。”她平静轻柔的声音夹在韩奕的搵怒和荣子默的畏惧之间,成为了一道缓冲。 韩奕气息一缓稳住了情绪,无奈地对隋策说:“我们马上回来。” 上官晏跟他一起出了问询室。 “什么情况,说。”门一关上韩奕迫不及待地追问荣子默。 “薛卓死了。” “——什么?!” 第25章 掰折你的五姑娘,让她变一指禅 上官晏看到韩奕表情愕然,她自己同样也目光圆瞪,心里震颤。 “是刚才你说的徐安茹在blkfade上唯一查到名字的那个联系人?” “是的,早上去找他的同事发现他家大门没锁,进去后看到薛卓躺在自家后院里,脖子上缠着浴袍腰带,早就没有了呼吸,而且从状态看不像是刚死的。”荣子默赶紧把刚从电话里接收的信息一吐为尽。 这个人的死会和徐安茹案相关吗?但如果不相关的话又怎么会如此之巧? 她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凶手竟然可以肆无忌惮地连杀两人,后面还会有人为此丧命吗?一股凉意爬上脊背。 “妈的,又有人比我们先行一步。”韩奕的狼牙咬了咬下唇:“叫田爷马上带人去封锁现场!通知蓝医生!” “我已经知道了。”走廊上,蓝励疾步朝他们走来,白大褂衣角迎风扫摆。 他手里提着工具箱,后面跟着三个痕检员,都是“武|装”完毕的样子,眨眼就到跟前。 平时韩奕“调戏”蓝励习惯了,张口就口无遮拦:“宝子,我这边走不了,现场就全权交给你了。” 旁边众人:“……” 上官晏自上次听过韩奕对蓝励的虎狼之词后,对他能说出什么来已经不再惊讶了。 蓝励要不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就想给这二皮脸一拳:“你给老子闭嘴!” 他瞪了眼韩奕:“管好你这边的事,现场有什么问题我会随时和你联系。” 说完,他目光移向旁边的上官晏,面目到可爱起来:“博士,我们现场勘查完后如果有需要还得麻烦你。” “没问题,我就在这里等着。” 蓝励带上荣子默一起离开,刚走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一个人折返至韩奕身边。 上官晏见他一手搭在韩奕肩上把脸凑近他耳边:“下次再当这么多人乱叫我,我就掰折你的五姑娘,让她变一指禅,看你能撸出什么花样来。” 说完潇洒转身,徜徉而去。 上官晏就在一旁,“五姑娘”、“撸”什么的听得一清二楚,耳根子烫了。 她还以为蓝励是成熟的那个,没想到这两人半斤的八两。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嫂子呢?” 韩奕一脸受伤对蓝励六亲不认的背影大喊:“一指禅就吓到我了?我绝技可多了。” 上官晏扶额,绝…技?……他在说什么脏东西!不能细想不能细想。 “我们进去吧。”她提醒望眼欲穿的韩奕,害怕从他口中又听见什么惊骇世俗的话。 韩奕闹够了,那不要脸得神情一转,恢复了难得正儿八经的刑警样,准备回问询室。 “副队!” “又怎么了?”韩奕眉梢单边一挑,放到门把上的手还没来得及用力拧。 来人是昨天和韩奕去桂静家的那位小刑警。 他面带喜色小跑至前:“昨天您不是要我查徐安茹在通远门那边有没有房产吗?我查了没有。” “那你高兴什么劲?”韩奕不解。 “但是我从她的银行记录发现她在银行里租了个保险柜。我查了,里面除了一些珠宝首饰外还有这个文件袋。” 小刑警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袋:“您看看里面的东西。” 韩奕接过来在上官晏面前把封口的缠线一圈圈解开,从里面抽出的是几张照片。 “这是……”上官的桃花眼徒然睁大。 她羽睫一抬,韩奕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冷笑。 他们回到问询室。 从隋策表情上看,他已经从得到的喘息时间中恢复了淡定。 “抱歉,刚才的聊天被打断了。”韩奕说得轻描淡写。 隋策十指交叉松懈地搁在桌上:“没关系,不过,”他脸上带着歉意对上官晏说:“刚才我的态度不好,有些失礼了。这两天因为工作太累了才没有控制好脾气,我一般从不会对女士大吼大叫的,很抱歉。” “唔,没关系。还是回到刚才你和徐安茹的那个问题吧。”上官晏想看他怎么演下去。 “我们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可能因为她当时带我很用心,所以你们是不是从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那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误会了。” 上官晏唇角淡淡一扬,果然是影帝,说谎起来眼神诚恳,表情自然。 如果不是看过了牛皮袋里的东西,真有可能被他演技骗过去。 韩奕可没功夫欣赏他演技,他把手里的照片仰指一甩,丢到隋策桌前。 “影帝,你最好拿出此生最好的表演看能不能让我信服,不然你今天很难走出这个屋。” 隋策垂目,瞳孔霎时紧缩如针! 照片上隋策半身赤|裸,一脸满足地闭眼熟睡中,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跪坐在他身边,身穿黑丝内衣,脖子缠着男性皮带,一只手的手腕上还缠着打了结的鞋带。 手臂和下颌数条鲜红的抓伤,表情蹙眉忧思。 照片角度是女孩的自拍,其他几张均是不同角度的场景。 “你…你们,是怎么……”他猛然抬起眼敛,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右眼下方肌肉隐隐抽动。 “不,不可能”转而他又摇头,慌乱的眼神冒出火光:“我们都谈好了的!视频我都处理干净了!除非,除非这个贱人又骗我!” 韩奕用指节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敲了敲:“影帝,老实交代吧,你和徐安茹到底什么关系?照片中这个女生是谁?为什么这些私密照会在徐的银行保险箱里?” 隋策咋口结舌。 韩奕起身走到隋策身边,一手扶住他的椅背,一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 “说不出来,那我替你说。徐安茹利用‘美人计’设局让你被拍下不雅照,然后她用这些照片胁迫你放弃那几个最抢手的资源,并想办法让自己的艺人去接盘。” “你害怕和愤怒于她的威胁和控制,不甘心让这个女人毁掉自己的事业,所以迫切想要一劳永逸的摆脱她,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杀了她!” 第26章 我的癖好,也是和徐安茹在一起时学的 隋策瞳孔巨震:“不不!我没有,我没杀她!” 他情绪激动想要站起来,却被韩奕一手重重按回座位上。 “你都不愿老实交代问题,我们怎么相信你是无辜的呢?”在韩奕的高压下,上官晏像刚才一样抛出一句缓冲,无形中和韩奕唱起了红白脸。 “我说我说!”隋策做了个吞咽动作:“我刚出道那会儿,是,是和徐保持过一段时间的男女关系。” “哪一种层面的?”上官晏记得他刚才对“前女友”的说法很反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面露尴尬,捏得手上指节咔咔直响。 “我刚出道的第一年,徐安茹生日,那天大家都喝多了,后面的事情我自己都不太记得怎么就自然而然发生的。” “那天后,我当只是成年人间发生的“小误会”,大家心照不宣过去就算了,没想到她真把我当成了发泄对象,经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然交换的回报就是她确实花了很多心血和时间帮我在娱乐圈铺路” “她其实也不是真喜欢我,但喜欢掌控我的这种感觉。”他双手抹了一把脸,神情憔悴:“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包养的‘鸭子’,害怕会一直处于这种关系,所以才决定离开煜尚娱乐的。” 韩奕靠在桌沿,双臂交叉于胸前:“你的逃脱对于徐安茹来说是一种背叛。” “对,她反倒觉得是我占了她便宜又甩开她。可笑!” “那照片的事呢,徐安茹设的局?” 事已至此,隋策再无力隐瞒和抵抗,将视频里那天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去年,隋策受邀以某大品牌亚洲区代言人的身份参加了在国外的时尚活动。 晚上在庆功宴的聚会上结识了一位来自中国的女服务员,她告诉隋策自己是留学生,在这里兼职勤工俭学。 女孩长相清纯甜美,身材玲珑有致,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加上一群老外的场合能遇到一个说母语的人自然倍感亲切,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就从宴会聊到了隋策酒店房间里。 远离故土,他精神上的道德消殆在美女身上散发的阵阵芬芳中。 “你那些s|的癖好,人家同意吗?照片上看女孩子可不开心呀。”韩奕问得露骨。 隋策连忙摆手:“我是征求过她意愿的,她还说她也喜欢这样做,所以我动作就激烈了点,但是绝对没有半分的强迫!但万没想到一切都是徐安茹设的局。” 他低下头,似乎想掩饰自己的羞愧:“我的癖好,其实…也是和徐安茹在一起时学到的。” 上官晏一愣,先于韩奕开口:“徐安茹喜欢s|?” 她开始脑补向来在媒体笔下以“知性优雅”形容徐安茹的形象套上皮革紧身衣,手持皮|鞭,扬武扬威的样子…… 隋策:“她很享受在各种方面都做女王的感觉。” 上官晏接收到一束目光,挑眼看去,韩奕已经从隋策旁边站起,回身,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窥探她对于徐安茹癖好的好奇。 她眼角一跳,回避了那高深莫测的眸光。 韩奕嘴角浅浅一勾,把视线从她身上拉回到隋策这边:“她有你这么劲爆的大瓜用来威胁你,不正是你行凶的最大动机吗?” “我真没动她!最后是我老板亲自下场和她谈好了利益交换条件,公司同意在未来两年和煜尚娱乐作捆绑经营,双方共享资源,均等利用,换徐安茹和我之间彻底两清。” 隋策说得有气无力:“我根本没必要杀她。” “你们什么时候做的交易?” “就一个多星期前。但是我确实没料到这个贱人居然还悄悄留了个后手!” 隋策揉着太阳穴羞恼地说:“我当时要知道她这么无赖,我他妈不弄死她也得找人教训教训她!还好有人替我做了这件事!” 后两句话的表述倒是听出了是他的真情实感。 “你知道我们会去核实你说的话的吧?你经纪人和助理可就在隔壁录笔录。” 隋策无力反抗:“随便你们怎么查吧,反正这就是全部真相了。” …… 和隋策下午刚踏进市局时的意气风发不同,从问询室出来后他面如死灰,神情颓败;就连发型都难以维持先前的支棱,无力软塌在头皮上。 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精气神一样灰溜溜地跟着经纪人和助理低调离开。 韩奕准备去查一下艳|照中的女生身份,她和徐安茹是怎么认识且能让她信任这女生去做这件事?桂静那边上次对艳|照事件只字未提,是故意隐瞒还是真的不知道? 有一点韩奕很肯定:“凭徐安茹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个布局的。” 上官晏留在市局,几个小时后,蓝励他们从现场收队,带回了薛卓尸体。 薛卓脸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双宽大的赤足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上官晏换上了干净的白大褂站在蓝励旁边。 “死者被勒死在花园里,身上应该有很多植物痕迹,不过现场花园中的植物种类我们都用影像和照片记录下来,应该不需要再做这方面实验了吧。”蓝励说完把工作台上的几张照片递给上官晏。 她看了看死者身边的植物,都是常见的庭院绿植,确实没有做鉴定物种必要,但是她有另外的想法。 “死者和凶手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死者身上的植物痕迹肯定也会有部分沾染到凶手身上,如果我能检查出这些花粉、孢子在死者身上的分布比例,也许能侧写出他生前和凶手之间有过的动作。” 蓝励一听,眼镜镜片闪烁。这还真新鲜,他们以前从来没有靠植物来推断死者行为过。 他兴奋道:“还可以这样吗?那你需要什么,我们这边都尽力配合。” 上官晏说的这个方式,其实和他们通过植物来了解动物移动过程中发生的行为是异曲同工的做法。 “我现在只需要死者身上的衣服,晚点还需要检查他的头发和暴露在户外的肢体部分。” “好!他的衣物都在证物袋里,我让小张给你送过去。” 第27章 人家一个富二代在厨房里都比她能干 痕检实验室里。 上官晏戴上手套,将那件丝棉的睡袍先平铺于足够大的案桌上,然后用纤细的记号笔将它分成很多个正方形的小格,并且按照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顺序在每个方格一角编上号码。 拍照留存后,让张助理用剪刀按照睡袍上的方格线逐个剪下。 第一步完成后,她开始用扫描电子显微镜对每一个小方格进行细查,显微镜下呈现出微量世界的万千形态: 椭圆的花粉粒,网状纹饰带着孔沟;孢子半圆形,表面具疣状纹饰…… 张助理负责将睡袍每块衣料上的物种和分布情况记录下来。 几个小时后,当她把得到的全部数据输入电脑,成像系统很快将衣服碎片按照编号组合完整,通过不同荧光颜色标记出植物孢粉在睡袍上的分布比例。 这样的实验对于上官晏来说不算什么,需要心理建设的是对尸体进行孢粉取证,毕竟她不是法医,对同类遗体多少带有畏惧。 蓝励刚才的尸检报告中说死者双手指节部分有一些非常细小的划伤,有的只是勾破了表皮,没有伤及真皮。 她怀疑是被一些带钩的树叶割伤的,但需要采集伤口处,及周围部分的微小粒子来证实是否有植物痕迹。 死者已经过了僵硬时间,软化后的手呈半握拳状态,她得把五指放平。 触碰到尸体的一瞬,那陈年腊肉的手感让上官晏像被电打了一样迅速弹回,胃部开始滚动。 蓝励理解她的感受:“要我帮你吗?” “谢谢我没事,我还是想自己克服这种障碍。” 上官晏是要强的性格,能够自己动手做的事情很少麻烦别人。 她沉住气,轻轻抚平死者的手,然后用胶带快速粘取上面可能存在的微粒,失去弹性的肌肤像一块抹布,拉扯起来干干的。 晚上从市局做完植物痕检后上官晏就直接回家了。 毕竟今天触碰了尸体,她还是有点膈应,光冲澡都冲了二十分钟,出来才准备吃饭。 她用毛巾胡乱地擦拭头发滴水,打开冰箱准备觅食。 ——叮咚,门铃冷不丁响了。 她停下手上翻东西的动作,侧过脸,冰箱灯照在她半边素颜上显得五官立体隽秀。 上官晏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9点,平时基本不会有人上门找她,更何况是这个时间,她屏息凝神想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叮——咚,是她家。 她住的老街区不如普通商业地产区域那样人多热闹,这里一过8点就四周俱寂。 想到这两天和韩奕一起经历的事情,深夜突然有人来访让她心生惧意。 上官晏把已经拿到手上的速冻披萨放到餐桌上,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边,脸伸过去想偷偷先从猫眼里观察一下。 叩叩叩! 突然一阵急促敲门声吓了她一激灵!倒抽口凉气退后了两步,警觉道:“谁?” “我。” 韩奕!上官晏一怔,心里吊着的石头落下。 哗一声把门打开:“韩警官,你怎么来了?” 上官晏穿着宽大的t恤和短裤,莹莹的水珠从发丝滴落到肩头,没有了妆容衬托出的清冷干练,一张白纸的脸上显出些许纤柔。 “怎么不接电话?”韩奕说话一如既往不拐弯抹角。 上官晏经他这么一提醒,轻拍脑门:“啊,我进实验室时把手机调成静音了。快请进,找我有急事吗?” 韩奕进门,见她好好的,语气松缓来了些:“我回局里的时候蓝励说你刚走,本来想打电话问问你痕检情况,结果打了三个你都没接,我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赶紧来一趟。” 上官晏从包里翻出手机,上面确实有三个未接。 她觉得是实在过意不去:“太抱歉了,我的疏忽还害你这么大老远跑来。” 从市局开车到她家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没关系,安全就好。”韩奕不经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家里的风格布置简洁明快,没有多余的繁复累赘,每件物品和装饰都恰到好处,轻复古中透出主人的品味雅趣。 虽然是第一次这么晚家里出现个男人,但总不能让人马上回去吧。 上官晏想了想:“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正好,我下午在车上就吃了个面包一直顶到现在。” 韩奕倒不客气,直径就往半开敞的厨房走:“你准备吃什么?” 上官对他的大大咧咧并不介意:“我刚拿出个披萨来,一个人也吃不完。” “你晚上就吃这个呀?” 韩奕把餐桌上的披萨纸盒拿起来看了看上面配料列表,皱眉嫌弃道:“这玩意儿吃进去全是淀粉,一点营养都没有。” 他自行拉开冰箱,眼睛在里面快速转了一圈,回头调侃:“上官,你真的住这里吗?一个双开门冰箱,里面的东西一眼望穿。” 上官晏平时早上和中午都在研究所食堂解决,晚上她都随便对付,速冻食品是主打,偶尔买点凉菜,自己能煮个粥就不错了,所以冰箱里东西极少,都对不起用消耗的电费。 “我不太会做饭,要不点个外卖吧。”上官晏考虑这位少爷从小山珍海味投喂出来的,肯定很挑剔。 韩奕再次看向冰箱,矮子里拔尖:“嗯——我看看,你有鸡蛋,番茄,这是什么?牛肉?” 他拿出一盒还没拆的塑料盒。 “哦,那是我昨晚买的凉拌卤牛肉,忘记吃了。” 把东西买来放在冰箱里直到放坏都没动也是她常干的事。 “可以,”韩奕打开盒子闻了闻,“还能吃,你有面吗?” “方便面可以吗?” “也行,给我吧。”韩奕说完把深蓝色的衬衫袖口卷至肘部,露出清晰的小臂线条。 上官晏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浓密的睫毛扑闪几下:“你要做饭?” “对呀,有这几样东西我十分钟就可以煮碗面出来,点什么外卖呀。” 男人说话的时间手上已经开始洗番茄了。 上官晏配合,赶紧从橱柜里把方便面找出来,拆开封口放操作台上。 她见韩奕动作麻利,每一步都井井有条,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人才会有的条理性。 没想到人家一个富二代在厨房里都比她能干。 暖黄的灯光下,他坚毅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柔软,去掉刑警的犀利和身份,在厨房里忙活的他更像一个普通居家男人,带点男孩气。 第28章 你是出于好心收留我,还是贪图我美色呀? 十几分钟,餐桌上冒起两束袅袅热气,浓郁的面香直窜入鼻,上官晏肚子隐隐发出咕咕的搅动。 “好香呀。” 韩奕在碗边放上一双筷子:“来吃吧,材料有限,只有简单做个番茄鸡蛋面配你的凉拌牛肉了,正好蛋白质和蔬菜都有了” 他跟像在自己家一样招呼上官晏坐下。 上官晏抱起碗吹了吹先试口汤:“嗯,好喝。” 番茄浓汤很够味。 韩奕难得露出柔和面色:“小时候给我弟弟煮面,他也喜欢先喝汤才吃面。” “你还有弟弟?也是警察吗?”上官晏眼睛盯着碗里的面,准备大快朵颐,随口一问。 对方顿了片刻,轻飘飘说:“他和我母亲过世很多年了。” 上官晏想起上次张助理好像提过韩奕家人的情况,她恍然大悟:“哦,不好意思。” 韩奕颔首不语。 上官晏赶紧切入其他话题:“对了,今天听隋策说他公司和徐安茹私下做交易的事情,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他公司老板知道徐安茹还留了一手,所以一气之下找人弄死了她?” 如果要找杀害徐安茹的动机的话,目前这个方向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隋策可是炙手可热的影帝,加上外形优势还有非常大的流量市场。 “荣泰无限”愿意牺牲如此大的利益保全隋策足以说明对他的重视。 如果他们知道徐安茹不守约定,为此杀了她很符合逻辑。 韩奕吃面风卷残云,三四口下去碗就见底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至少得毁掉照片,不留任何证据后才杀她吧,不然我们查到这些线索也是迟早会怀疑上他们的。” “而且我今天还找到了艳|照中的那个女孩。” 上官晏停下筷子:“她不是留学生吗?回国了?” “什么留学生,就是个国内三线小野模,因为会点英语,她是被专门送到国外去接近隋策的。而且你猜谁给她一大笔钱做这件事的?”韩奕卖了个关子。 “难道不是徐安茹吗?” “薛卓。” “啊?”上官晏咬着筷子尖很认真地思考:“那转回来还是因为隋策被设局引起的杀人动机呀?” “不,你应该想的是,一个造型师凭什么得到徐安茹100的信任?她难道不怕有一天这男的抓住这个把柄反噬她吗?而且,他们敢这样对隋策?那会不会也曾经对其他人设局过,从而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听韩奕这么一分析,上官晏的思维打开许多:“我下午看到薛卓的照片不过35岁左右,外形很潮也很俊朗,他和徐安茹有没有可能是秘密的地下恋人关系?” 韩奕不置可否:“你今天从他身上有发现什么吗?” “我整个下午都在分析他身上的孢粉分布和占比,有把握能模拟出死者被害前和对方发生冲突的过程,但是需要去现场才能更准确地重塑他的行为。” 听到孢粉痕检上有进展,韩奕面露悦色:“这没问题,明天我也得到实地去复勘一遍,到时候带你一起。” “蓝医生给你说明死者情况了吗?”上官晏问。 “说了,死者头部遭受硬物打击,左侧颅骨有微陷,凶器遗留在了现场,就是花园中的一块景观石。但从受伤程度和地面上滴落的少量血迹来看,不足以致命,他真正死于机械性窒息,是被自己的睡袍带勒死的。” “从尸体腐烂程度,死亡发生在四天前,和徐安茹同天遇害;但他的手表被摔坏了,时间停在晚上的7点15分,蓝励估计从那之后一小时内就是较为准确的死亡时间。” 两个人边吃边聊尸体,都有经验,也不觉得倒胃口。 上官晏趁他说话间隙吃了口热面,这可比光吃方便面有滋味多了。 她想起上一个案件的查案过程:“那监控上有线索吗?薛卓身边的亲戚朋友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韩奕抬起脸,唇角一抿:“可以啊,你都知道我们的查案顺序了。” “就这两天现学现卖的。”上官晏发现当谜团越来越多时,她开始很有想要揭开谜底的冲动,好像不再单纯只是希望快点拿回尸体农场那块实验地那么简单了。 “死者住的地方是城边一处小渔村里改建的屋舍,他自己在门口安了监控。但是田爷他们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被人带走了,找不回监控数据了,现在只能寄托于外面道路上的探头看能不能提供线索。” 窗外乍然一道耀眼白光闪现,屋顶滚起一声轰隆巨响! 餐厅的灯光暗了一下又亮回来。老街区就是这样,遇到极端天气电压偶有不稳现象。 “要下雨了?” 上官晏话音刚落,——哗!密集的暴雨铺天盖地直下。 亚热带季风性气候地区一入夏,天气风云变化。 “得,”韩奕翻了一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这得下到凌晨3、4点才会停。” 上官晏走到窗边张望了眼外面情形,雨帘如瀑,这种状况下开车根本很难看清前路。 “我家里有客房,你要不介意的话就将就一晚吧,这么大的雨开车太危险了。” 当下她倒没想留个男人在家过夜会不会不方便,主要还是考虑韩奕的安全问题。 一转头却发现他神情慵懒,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预感这家伙肯定要“本性毕露”了。 “上官——”韩奕拖长尾音:“你是真的出于好心收留我,还是贪图我的美色呀?” 果然。 上官晏感觉头上有三条黑线,这人怎么给点阳光就灿烂?蓝医生对这个家伙的包容也真是忍辱负重啊。 她正色道:“你要现在出门我也不拦你呀,谢谢你的晚餐,那我们明天见?” 说完就往客厅走,像在下逐客令。 “唉,别别别,我开玩笑呢。你这么人善心美的人怎么忍心让我在暴雨中驾驶呢?刚才的番茄鸡蛋面你不是说好吃吗?当我付你一晚的房费行了吧?” 说完他双手合十,上下搓了搓:“拜托拜托。” 上官晏见他嘴贱完又犯怂的样子忍俊不禁,对付他的吊儿郎当就得义正言辞。 她语气软下来:“那你坐会儿吧,我上楼去给你找一套干净床具。” “好嘞。”韩奕剑眉斜飞入鬓,黑曜石般的眼睛闪动笑意。 第29章 鬼蓝 几分钟后,她抱着干净的被单和毯子下楼:“楼下的卫生间有淋浴,你要累了的话可以洗洗就睡了。” 韩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长腿伸直交叠,手里正在翻阅她放在茶几上的《世界罕见植物编录》。 “这朵叫“鬼蓝”的花怎么是电脑画出来的?你还在这页上贴了标签。”他举起贴有红色签纸的那页好奇地问。 图片上是一朵形态诡异的花朵。 一根细长笔直的绿茎上没有叶子,花朵有6片梭子状的花瓣朝向上,其他花瓣形态却如长长的触手,扭曲翻卷朝下摇曳。 花朵通体透着鬼魅般透亮的幽蓝。 书上记载:由于花型的诡态和畏光的特点,世间得名——鬼蓝。 上官晏走进,把床具放到沙发上,接过那本书:“这朵花在世间只有极为少数的人见过其真容,因为它只盛开在夜间,而且见光死,所以很难用普通相机把它记录下来,所以书上只有用电脑绘制出它该有的样子。”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你做标签是想以后要亲眼看到它吗?”韩奕刑警的职业病,遇到好奇的事就想问个明白。 上官晏盯着那朵花,幽幽而道:“我小时候其实曾经有幸见过它真容,比这画出来的还要夺人心魄,让人无法忘怀。” 她说时脸上泛起淡淡微笑,眼中星眸闪烁看向虚无,像似在回忆美好一幕。 ——它是你的花,你要守护好它。 …… “你小时候?”韩奕敏感地嗅到了什么,上次对于她12岁前记录封存的事情还放在心底。 上官晏倏然收回思绪,把书“嘭”一合:“嗐,太久以前的事情了,很多细节都忘了。” 她又抱起床具,指着旁边的一间房:“我带你看一下客房吧,我的房间在你楼上,虽然是木地板,但是我上面铺了地毯,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休息。” 夜深,窗外依然大雨磅礴。 韩奕仰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盯着天花板。上面真的很安静,像住了只猫一样连走路的震动都消无声息。 她在逃避。 他想,刚才提到小时候时,她明显故意岔开了话题,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她如此极力隐藏? 一盏幽暗的孤灯下,上官晏坐在书桌边半晌一动不动,犹豫了很久后才打开旁边一个上锁的抽屉。 里面孤零零躺着一张泛黄的报纸。 她的手在空中停顿了数秒,深吸一口气才将它取出。 报纸上新闻用的乌黑大标题,刺眼夺目—— 璟洲植物园园长娈|童事发灭口受害男孩及家人! 上官晏心头一颤,眼眶泛起热流在里面回荡。17年过去了,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那场大火,害死了她最好的朋友;撕裂了她尊敬的那个男人的扭曲面目;遗失了那株属于她的“鬼蓝”。 唯独她活了下来。为什么是她活了下来? “嘭!” 抽屉被愤而关上!那份记忆又独留于黑暗…… 昨夜的大雨冲刷并没有让第二天的天空明朗起来,浑灰密云沉重地压向整个城市,似乎随时会有风雨欲来之势。 白昼昏暗如夜,韩奕的捷豹在一片车尾灯中灵活穿插前行,奔赴案发现场。 半小时后,车身稳稳停在薛卓家的门外,上官晏从副驾驶下车后环顾了四周一番。 这个渔村的房子每家每户基本都不挨着,它们中间要不是树林就是鱼塘相隔,比起市区密集的群居环境,这里的确安静又惬意。 “薛卓还挺会选地方。”她羡慕道。 韩奕撕掉大门上的封条,和上官晏戴上手套和鞋套后进入屋内。他们直径穿过门廊和客厅,滑开宽大的玻璃双开门后进入后花园。 这个十几平米的院子里花草葱茏,男人尸体就被发现在这儿。 上官晏手里拿着特案组昨天拍下的现场照片,开始对证尸体曾经躺倒的位置。 照片中,穿着深蓝色丝绵睡袍的薛卓仰倒在地,张着嘴,死不瞑目的瞪向虚无。 没有腰带的束缚,死者睡袍敞开,几乎以全|裸的状态示人。 她站在一棵榕树下,遮天蔽日的树冠就是薛卓被勒死时眼前最后的景象。 四下走动观察了一下,上官晏开始通过环境和死者身上的孢粉分布分析来还原案发现场。 韩奕站在一堵院墙前没动,他想留给她更广度的视角来查看空间。 她注意到了韩奕身后墙上爬满了丰郁的木香藤蔓,眼神再瞅向院子正中的那颗桂花树,少顷又看回墙上的木香藤蔓。 若有所思的来回看了两三遍后,流光星瞳一滞! 韩奕生怕自己挡住了她的视线,刚抬脚要躲开。 “别动!”上官晏叫住他。 她抓着脑中的思绪走到韩奕的面前,目光穿透他身体,两人距离几乎脚尖相触。 韩奕不明所以,垂眸半敛,见上官晏眼神放空,他向后挪动脚跟,上官晏抬手抓住他两臂干脆地往后一推—— 韩奕结实地被按在墙上。 “上官。”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诧异。 女人并没有理会和解释,她脑海中正将孢粉痕检结果和死者当时发生的动作重叠起来。 「睡袍下摆和拖鞋上有蕨类水龙骨的孢子」 她进一步贴近韩奕,一脚跨进韩奕分开的双腿间,前掌踩入墙根下的地被植物中。 「死者的两手指关节部位有轻微划伤」 如果只是按住肩膀把人束缚在墙角,只有指尖能碰到后面的藤蔓,指关节是怎么接触到的呢?她左右看了眼扣在韩奕肩膀两侧的手,歪着头思索。 「划伤面局部沾有木香藤蔓花粉」 这需要手指伸向对方背后,但是这个钳制肩膀的姿势就会变得很怪,除非—— 她的手放开韩奕肩膀,顺着肩线拂向他颀长的脖颈,然后滑上突起的喉结,十指聚拢。 对了! 他当时是在掐对方脖子!只有这样,薛卓的手指关节才会摩擦到后面的藤蔓从而造成细微的划伤。 上官晏放空的眼神聚神一凝,两瓣朱唇划出月牙般的完美弧度。 她兴奋的睫毛一抬,蓦然发现对上眼的竟是韩奕的颈窝,掌心在他喉结处感觉到短速的脉搏跳动。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身体不敢轻举妄动,眼睛再往上看,瞬间和一双黑亮的目光相撞,男人晦昧不明的眼底,暗藏深不可测的情绪。 第30章 对方是个女性 韩奕须后水的海洋气息盈满鼻间。 ——嗖!上官晏如触电流般快速放开扼在韩奕脖颈上的手,弹跳两步拉开几乎贴身的距离。 韩奕的鼻息在她离开瞬间才悄然吐出,浑身的肌肉线条随即舒缓开。 上官晏不安地逃避那双一动不动盯向自己的眼神,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周围气氛安静,空气中似乎流动着某种微妙又含糊不明的危险。 “不好意思。”她喉咙发干,吞咽了一下。 韩奕手指掠过自己发红的耳朵,那张完美的浓颜若有若无浅笑,语气戏谑:“上官,你不会是在报复我之前在集装箱那里壁咚你吧?” 想起那晚,韩奕菲薄的嘴唇近在咫尺……上官晏不自觉轻舔了一下自己的粉唇,没好生气地回:“我只是太投入还原现场演示了。” “噢?说说看你的分析。”这句话像是挑衅,如果她说不出来就是证明对那天发生的肢体亲密还耿耿于怀。 上官晏不上这个当,她淡定自若地侧写出死者当时可能发生的行为动作。 “你站的位置就是嫌疑人当时所处的地方。薛卓面对对方,两人之间不知因为何事发生了口角,” 她在空中比画了一个推人动作:“薛卓被激怒,于是用力将对方往墙上一推。” “他想逼近压制对方,所以踩进了墙底的水龙骨中,在睡袍下摆和拖鞋上都留下了它的孢子;然后他用手锁住对方的喉咙,困其在墙上,指关节才会被木香藤蔓上的细钩刺划出微小细伤。 “力道应该不大,目的可能只是想威慑吓唬对方而已。这也是为什么蓝医生没有在薛卓指甲里找到其他人生物组织的原因。” “而且……”上官晏仔细斟酌了一下:“对方是个女性。” “女的?” 韩奕面露狐疑,从行凶方式上看,男性嫌疑人的比例更大:“你有什么依据?” “薛卓胡茬里有少量的白絮和很多木香花粉。” 上官晏转身指了指院子外面一株高大杨树。 “那是棵雌性的杨树,所以它的种子呈白色飞絮状,这里一吹东南风,部分飞絮就会飘进院里,这也是为什么薛卓的头上,睡袍背后有少量飞絮但胸前却没有的原因,因为他当时背对那棵树,面向的是嫌疑人。” “对方的头上除了同样会有靠风播种的杨树白絮外,还会因为近距离接触身后的藤蔓而沾上木香花粉。花粉容易附着在暴露的物体上,但下巴这个位置很难,所以薛卓胡子里的花粉很可能是从别人头顶上蹭到的。” “所以你是用身高差距来推测对方性别的?”韩奕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的,薛卓的身高是1米75,能低于他下巴的高度估计在1米60左右,这更符合女性身高范围。” 韩奕不可否认这个分析的合理性:“后来呢?还发生了什么?” 他饶有兴致。 上官晏移动到院子中间的桂花树下:“如果你受到了钳制,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尝试推开对方。” “对,薛卓被对方用力推开,然后就撞到了这颗树上。” 上官晏模拟背靠在四季桂树上的动作,举起手指指向上方因震动抖落的桂花:“这个动作就是从受害者头上和肩膀处发现的桂花痕迹推断出来的。” “这种反抗举动一定惹怒了薛卓,所以他上前将女人往旁边一拽,女人倒在了粉花绣线菊丛中,看花丛中压痕的宽度,她应该是侧身倒地。” 上官晏上前蹲在花丛旁:“薛卓应该是过来想查看女人,又或者是上前继续和她争论。” 她作势比了个捡石头的动作:“女人顺手抓起花圃中的一块石头朝他头部狠狠砸了过去。” “薛卓猝不及防,晕倒在花圃旁边,右边的肩部由此粘上了少量的绣线菊花粉。” 韩奕抱臂撑起下颌,指尖摩挲着淡青的胡茬:“趁着薛卓没有反抗之力,女人就解下他的睡袍带将其勒死?” 他又思量了一下:“可是,从蓝励的尸检报告上看,薛卓中途醒来过,还因为窒息挣扎了几下。一个女人想要勒死一个清醒的男人并非易事,要造成薛卓舌骨断裂并且不给他足够时间反抗,这需要非常大的力量才能干净利落地解决,除非这个女人是专业杀手,不然单从凶手侧写上我更倾向于男性。” 从两人间悬殊的力量差异上考虑,韩奕对凶手的性别推测更加符合逻辑,但是孢粉痕迹不会作假。 “那会不会说明除了凶手外,现场还有另一女人的可能?”上官晏提出其他可能性。 这是韩奕他们之前没有想过的思路,凶手不止一人。 他觉得有必要再搜查一下:“那我进屋子里复勘一遍。” 上官晏:“好,我抓紧时间把现场样本取了。” 蓝励跟她交代这些孢粉将来要作为物证的话,需要在现场系统性地收集每种出现在死者身上的物种样本,并绘制出它们在现场的位置图。 韩奕进屋把客厅仔细的寻查了一遍,痕检部门的工作还是很细致的,并没有遗留其他看似有用的证物。 他走上了二楼。 上官晏一屁股坐在庭院的石板地上,眼神专注地画了个花园的平面图,并标明每种植物的位置和名称。 她从随身带进来的证物箱里,拿出一把园艺剪刀剪下每个出现在薛卓身上的植物样本,然后把它们放进装有干燥剂的证物袋里并编上号码。 收集完最后一个样本后,上官晏回到客厅,站在楼梯边向二楼喊道:“韩警官,我这边好了!” “我马上下来。” 韩奕话音刚落,刹那间,一阵刺目的红光伴随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穿透了客厅,紧接着一声闷响在上官晏不远处炸开! ——嘭! 她左侧的墙面和柜子瞬间火光一片,空气中砰然散出浓烈的酒精气味。 第31章 车手涉嫌纵火毁证袭警! 一切发生在顷刻间! 上官晏吓到愣神,瞳孔里另外两道夺目的弧光划过,燃烧瓶爆裂在客厅四处! 火光在助燃剂的催化下从一个火点霎时连成一线亮红的火海! 碎裂的玻璃带着火星弹跳到上官晏身上,手臂灼痛让她猛然回神,下意识选择离自己最近的墙角里躲去。 “韩奕!” 楼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燃烧瓶破窗而入时,韩奕正好在书房里,炽烈的凶焰把房门堵住了。 好在韩奕反应神速,见火势一起,他冷静地抓起书桌上的花瓶,把里面的花一扔,取下沙发抱枕的枕套用花瓶中的水浸湿,捂住口鼻快速从火光中穿透出去。 楼梯的下半部已经被跳动的火舌吞没,韩奕侧头看了眼扶手下面的高度,一个灵活的翻身,从差不多三米的位置一跃而下! 为了缓冲力量,在触碰地面的同时他翻了一个滚,差点把自己送入近在咫尺的火堆中。 “嘭!”又一个燃烧瓶炸裂的声音。 火势狂烈,周围被燃烧的家具“噼啪”作响,浓烈的烟雾和燃烧弹残留的酒精味融为一体,熏呛至极。 “咳咳!” “咳咳…咳……” 两人从不同地方同时发出呛咳的声音。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上官晏!上官晏!”烟雾和耀眼的光亮让韩奕只能半虚着眼寻觅她身影。 上官晏紧紧抱着证物箱跪坐在韩奕对面的墙拐角。 她星眼瞠目,眼神惘然若失,面前灼热的舐顶烈焰和她记忆中那场大火重叠在一起。 ……小言!叔叔,龚叔叔! 为什么没有人理她?她在窒息的浓雾中挥舞幼嫩的双臂,摸爬着好不容易找到房门把手,可开门的刹那,扑面而来的巨大热浪和冲天火光让她眼前一黑! …… “龚…叔叔。”上官晏夹在一半清醒一半回忆中呓语。 一个黑影逆光闪现而出,背后夺目的光亮给黑影轮廓镀上了一圈金芒。 “想什么呢?!快走!”韩奕立现。 他一把抓住上官晏的手臂不容半点犹豫将她拉起来。 原本打算退回花园中,至少户外不会被呛死,还可以从院墙翻出去,但是去花园的路径已经被大火和断裂的木框门阻断。 韩奕分析火势暂时还没有蔓延至大门门廊处,穿过客厅往大门跑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上官晏被他五指深钳,力道拽得手臂生疼,但她喉咙封紧一声都发不出来,只是随着韩奕带领的方向配合的迈动双腿。 屋顶的水晶吊灯受不住高温的炙烤,轰然下坠! 哗啦啦!砸在他们前行的脚边,晶莹剔透的珠帘在崩裂粉碎中四溅而出,如同急速的石子向韩奕和上官晏身体冲击。 韩奕条件反射的伸手挡住上官晏,两人重心不稳一起朝后方倒下,与此同时,屋顶的墙皮一块块的裹着火身斑驳掉落在两人身旁,周围火势愈加剧烈。 上官晏感觉不到摔倒的疼痛,手臂被烤得发烫,耀眼的红光和浓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可形式不容他们迟疑,韩奕再度把她拉起来,两人抱头在跳跃的火舌中穿进,趁着浓烟和赤焰快吞灭他们时,终于冲进门廊! 韩奕拔腿一脚踢开大门,两人猛的窜出门外! ——呼哧,呼哧!上官晏胸口急速起伏,肺部吸足了新鲜空气后脑部迅速供养,她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对了,证物箱!她低头一看,还好,自己的职责守住了,证物箱一直被抓在手里没放开。 韩奕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弯腰张口喘着粗气,他紧绷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发现了门口纵火的嫌疑人。 只见一个男子抛出最后一个燃烧瓶,扔掉手里的打火机,正要跨上摩托。 “你!站住!”韩奕直起腰厉声喝道。 男子在摩托上背部拱,起头也不回的一脚蹬下启动杆,车身伴着轰鸣声咆哮而出。 韩奕抓过上官晏的箱子:“快上车!” 他把证物箱往车后座一扔,还没等上官晏关上副驾驶的车门,捷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倍道而动。 对方骑的是一辆黑橙相间的越野摩托,这种摩托体型轻便,性能强,在城市里通行非常快速灵活又易于操控。 摩托在小路上疾驰,男子轻松的掌控着速度,身体熟练而有节奏的左右轻摆控制平衡。 这要是换市局里配的车追,在落下一大截的情况下还真未必能追上。 好在韩奕的捷豹f-pace顶配车型,加速仅在眨眼间,一脚油门,车身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没一分钟就和摩托拉进了距离。 上官晏在车上给消防打了电话,报告了薛卓家的位置。但是她明白在助燃剂催化下,等消防车赶到,房子也差不多烧成框架了。 小道前方是进入环南大道的路口,韩奕期待对方会减速,但没料到摩托车手不怕死的一个摆尾压弯,急速冲进主车道。 还好这个时间车辆不多,后方只有一辆来车发出“滋啦——”,刺耳的车胎抱死急刹声! “你他妈赶着投胎呢!”司机破口咒骂!对远去的摩托车愤怒的狂按喇叭! 韩奕趁着后面的车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起步,他也没有放松油门的意思,单手紧握方向盘画了个圈,车身毫不迟疑冲出路口。 上官晏已经系上了安全带,但剧烈的转动让她身体控制不住的撞向车窗,回弹回来,又撞向车窗!肩膀筋骨酸麻。 她不得不死死拽住车门上方的扶手,尽量减轻身体的惯性。 一个平稳漂亮的漂移动作后捷豹迅速并入车道,再次尾随上摩托。 韩奕额头青筋隐现,被浓烟熏红的双眼死盯住前方低吼了一句:“妈的!” 他的手指在车载显示屏上按了几下,通过蓝牙连接,手机的通讯录跳了出来,电话拨通。 “喂副队,薛卓这边的社会关系排查暂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田芯以为韩奕打来是问线索进展情况的,接通后直径报告。 “田爷!”韩奕急声打断她:“薛卓的家被烧了!现在我们刚出他家往环南大道向东方向行驶,有一辆黑橙双色的越野摩托车,车牌号璟d fw663,车手涉嫌纵火毁证袭警!马上通知交警大队协查拦截!” 田芯声调惊变:“什么!我马上联系他们!” 挂断电话后,韩奕摸了一把后腰,艹!没带枪。 第32章 你要干什么?!我们要撞上去了! 前方五公里之后就要并入市区主干道了,那条路因为汇集了两条不同支路上来的车流,所以经常堵车。 越野摩托身形窄长,非常容易在车水马龙间逃窜,而韩奕的捷豹性能再好,遇到拥堵就如虎落平阳,有心无力。 看摩托车踩足了油门,想必并入拥堵的主干道正是车主打好的如意算盘,必须在这之前逼停他。 “帮我点开导航地图,看看前面还有没有支路。”因为车速过快,他必须紧盯路面,只有让上官晏帮忙。 上官晏把地图缩小:“前方约三公里处有条小道,但是没有名字。” 那可能就是逼停摩托车唯一的机会了。 “你盯着地图,在快到那条路口之前给我说。”韩奕眼神冷厉,语气平稳冷静。 他看了眼后视镜,快速的变到左道,前方没有阻挡,捷豹也不再含蓄,一脚油门。 轰——发动机憋足了劲的一声怒吼,狩猎的豹子矫健地疾冲向前。 突然的提速让上官晏背部一震,头向后仰了一下。她从单手抓把手变成了双手,但眼睛没有离开导航。 很快摩托手就感受到了来自侧后方的压力,他扭头撇了眼捷豹,使劲拧动油门加速想甩开他们;捷豹可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迎头赶上和摩托在两条道上并驾齐驱。 “还有一公里!”上官晏看着地图上的车身已经逐渐接近那条小路,心脏怦怦直跳。 韩奕咬着后槽牙轻打方向盘,车身向右开始挤占对方车道。 越野摩托机身轻小,如果硬杠上扎实的捷豹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车手不得已做出避让动作。 因为自身速度快,摩托车在有限的车道空间中左右打偏,不过车手明显技术过硬,很快在车身摇摆了两下后又重新掌控住场面,稳步直前。 韩奕并没有就此停止对车道的侵占,他再次把车身靠向摩托,摩托车右边就是防撞护栏,已经没有多余的避让空间。 两面夹击,狭窄的通道虽然还能勉强通行,但已不容车身左右活动。 “还有两百米!”上官晏声音发紧,她抬眼看向前方,路口的位置几乎肉眼可见。 韩奕重踩油门,再次提速,车头超过了摩托,想逼他一会儿右转。 摩托车手见状选择减速,盘算着等捷豹超车后他可以换道溜走。 韩奕料到了他的想法,同时减速,把摩托车禁锢于他容许的空间内。 “20米!马上到了!”上官晏双目圆瞪,死盯着近在眼前的路口。 “抓紧!”韩奕大喊。 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捷豹车身一个急打右拐!上官晏眼看侧面就要撞上摩托,她把头埋进吊着的臂弯里,紧闭双眼压制住了想要尖叫的冲动,等待撞击到来! 但瞬息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摩托车手灵活的把车头往右调动,正中韩奕下怀! 两辆车齐头并进,迅猛冲进环南大道旁边那条无名砂路上! 高速旋转的轮胎带起尘土漫天。 车身迅速打直,上官晏的身体在剧烈震荡后又恢复稳定。她从臂弯中半虚开一只眼,只见前方尽头是一片宽阔的砂石平地。 这里是给搞公路维护的市政人员做的临时停车场,平地边缘一圈简易的护栏外就是几近垂直的小山坡,下面是水流湍急的晋河。 摩托车比捷豹早一步进入场地,看是条“断|头路”,车身在砂石地上打了个圈,试图想从原路突围出去重返公路。 车手拧动油门,铆足了马力朝向紧跟其后的捷豹,只见车手突然身体后仰,车头悬浮起来做出了个挑衅的翘头动作,嗙!之后车头重重砸向地面,顺势朝捷豹的反方向冲去。 韩奕可不是吓大的,他向来遇强则强,越是想跟他硬刚他就越兴奋;他虎眸半敛,鼻子抽动了一下,发动机震耳欲聋以示回敬,车身毫不犹豫地对着摩托车迎面奔去! 这个举动吓坏了上官晏,她大惊失色嚷道:“你要干什么?!我们要撞上去了!” 摩托车的速度减了下来,可能车手也被韩奕出乎意料的举动吓了一跳。 “韩奕!”上官晏又将头躲进臂弯中,尖叫道。 眼看捷豹就要撞上摩托的瞬间,韩奕猛打方向盘将车头迅速偏向一侧,一个骤停! 轮胎抓地发出“撕拉——”尖锐的橡胶摩擦声,车尾橫摆惊起地面一圈尘土和砂石,形成一条长长的尘烟四散开去。 他用自己驾驶舱的这一边来迎接摩托的撞击。 当狠人遇上狠人,最后拼的就是谁敢疯到最后。 摩托车手临门一怂,猛踩刹车,使劲把车头拉向一边,自己和机车重重摔在地上,他本人裹着尘土滚出数米开外;机车冒着金属火花橫着擦地撞向捷豹的底侧! “噹!”一声,制造出沉闷的撞击声。 捷豹车身巨震,车门瞬间凹陷。 在车身停止摆动后,韩奕赶紧看了眼身边的上官晏:“你没事吧?” 上官晏喘着气转过头,她没死! 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茫然的摇摇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花都是散的。 “别出来。”韩奕解开安全带,推了推因变形卡顿的车门后迅速下车。 摩托车手这一下摔得不轻,虽然头没事,但重摔后身体需要时间适应疼痛。 可能是觉得喘不上气,他放弃遮挡面部的头盔,把它摘下来往旁边一丢,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 韩奕三两步迈到他身边,伸出虎钳抓住车手的黑色夹克想将他拎起来。 车手伸手回档,倏尔转身从侧腰掏出一把手枪,深黑的枪口指向韩奕眉心! 韩奕瞳孔猛的一缩,手中的动作瞬间停顿;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咧嘴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上官晏在车里看到这一幕,吓得双手捂嘴,眼瞪如铜铃不知所措。 第33章 你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了,悍匪克星啊 车手恶狠地瞪着韩奕,脸微微一侧,朝地上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你他妈是谁呀?这么玩命的追着老子跑!” 韩奕没说话,他瞟了眼顶着他头的手枪,迅速判断出是cz-75半自动系列。 这种枪通常使用较为简单的直接反冲作为操作原理,没有太多复杂的机械结构,容易上手,也容易拆卸。 他眼底一沉,左手乍然抓住车手举枪的手腕,右手迅速按住弹匣插座上的弹簧,“咔”将其脱离插座,继而麻利转动枪栓头上的螺纹按钮,栓头快速被卸下,弹匣和枪膛瞬息分离,洒落在地。 对方的表情从得意到惊愕仅一息间。 韩奕分秒不留,拽着他肩膀用膝盖狠狠撞上其胸口! 在对方痛苦低头之际抓住车手后脑勺的头发贴在他耳边嘲讽道:“你爷爷我5岁就开始拆枪玩了,你那时还在撒尿和泥吧。” 话毕,他手一放,快速后退转身,炫出一记高速的踢腿在空中画了个弧度,脚掌生猛捣击对手的下巴,车手被踢翻倒地。 韩奕从后腰取下明晃晃的手铐,准备随时结束战斗。 车手抬头抹了一把鼻子流出的血,狭仄的目光看到手铐后说:“原来是个臭警察。” “爷爷正是你们这种败类的克星。”韩奕上前要将他拷上。 车手并没有半点想要投降的样子,他还不等站起身就凶猛的朝韩奕扑去,抱住他的下半身用力往后推,韩奕倒退数步后摔倒在地,手铐飞了出去。 他紧接着爬上韩奕的胸口,铁拳带风砸向他侧颜!韩奕下颌骨受到重创,剧痛和一股潮热的咸腥在口中扩散。 车手挥动的手臂向后伸展到极致,眼看向他疾速而下。韩奕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他恰逢时一偏头,对方攥紧的拳头打空,硬生生怼到地上。 “啊——”他龇牙咧嘴的抱住手,肉痛的哀吟了一声。 韩奕趁隙用前额飞撞上他的鼻梁骨!车手眼冒金星,韩奕一骨碌鲤鱼翻身,轻松反制因疼痛而毫无招架之力的车手。 韩奕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后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露出带血的邪肆一笑:“你丫的龟孙子。” 他拳头带风,臂肌鼓涨,挥出一道残影。 一拳。 “纵火毁证!” 再一拳。 “袭警!” 又再一拳。 “……” 车手口面殷红,模糊一片,求生欲让他的手在四周地面胡乱摸索,指尖忽而碰到一个硬物,是他刚才丢下的摩托头盔。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把头盔紧紧拽进手里,骤然发力朝韩奕的头挥去;韩奕训练有素的身手提前预感到了危险,瞬间伸手护头,但坚硬的头盔像巨锤一样把他纵身放倒。 这要是没用手挡住的话,他的颅骨必然迸裂。 对方粗糙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拖着还有残力的身体扑向匍匐着的韩奕,不让他回身起来。 他用粗壮的手臂从后锁住韩奕的喉管,面怒狰狞的使劲。 韩奕颈部收紧,氧气无法进入憋得青筋暴跳,怒视前方的双眼发胀。 “呼——” 一阵劲风,车手下意识转过头去,一霎那,脑袋遭受强烈撞击! 韩奕感到一丝凉风偷进气管,他抓住机会猛烈肘击车手肋骨,同时愤然转身将他撂下。 车手脸部扭曲,口中发出痛苦呻吟躺在地上左右挣扎,红色的液体从抱头的指缝中留出。 上官晏手里拽着她的挎包站在韩奕面前,挎包内因为有重物,外观变形下垂。 她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偷摸着下车,往包里面放了两大块在护栏边捡的石头,一个普通的包武装成了简易版的流星锤。 韩奕看她手无缚鸡之力,但刚才那一下稳!准!狠! 他眼中露出几分欣赏,带有血渍和淤伤的脸勾出一个痞笑:“咳咳,上官,你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了,悍匪克星啊。” 上官晏也揶揄他:“我说韩警官,怎么每次和你在一起都会遇到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 第一次遇到那群收保护费的流氓,这一次又遇到了纵火行凶的亡命徒。 韩奕摸了摸脖子,轻轻扭动两下确定没有受伤后爬起来,他撇了一眼飞落在一边的手铐,慢慢走过去:“遇险是刑警的宿命,我看你倒是有点玄学体质,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他勾腰捡起手铐,转身—— 表情猝然凝固! 上官晏被牢禁在车手胸前。 她眉心纠紧,被一只血污的大手死死卡住脖子。 妈的,被打得头破血流居然还能站起来! 韩奕低估了这个体格健硕的男人,伤这么重他还能扛。 “放开她。”他语气寒栗低沉,不像是呵斥,更像是威胁。 车手血糊的脸上露出一个凛冽的笑:“别动!不然我拧断她脖子。” 韩奕知道他没吹牛,车手是个练家子,以他的身手瞬间拧断上官晏那纤纤的脖颈就跟拧断一把玉葱一样容易。 “把你的车钥匙扔过来。”他想挟持上官晏为自己讨要一线生机。 此时,远处一串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搅动起空气中不安的气氛。 “快点!”车手乌黑的指甲深陷入上官晏的肌肤,渗出点点腥红。 上官晏因为呼吸困难,面部线条紧张,她非常顺从的任由对方挟持,但一只手却悄悄伸进了挎包。 这个动作落进韩奕眼中,不清楚她要干嘛,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不动声色的继续吸引男子的注意:“你跑不掉的,于你现在的情况乖乖投降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闭嘴!”车手拖着上官晏往后退了几步。 上官晏眼睛忽而一亮,当机立断从挎包里猝然抽出手! 没人看清她手里抓着什么,一下就扎进车手的右大腿!动作力度,上官晏竭尽了全力。 啊!! 男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四周鸟兽惊飞。 是一支女生用来挽头发的金属簪子。 韩奕见状冲向前,车手猛然将上官晏一推,一身轻柔的软玉撞进他怀里。 车手咬着后槽牙,握住簪子用力拔出,向山坡护栏外扔掉!在韩奕扶起上官晏的同时纵身一跃—— “等一下!”韩奕身手矫健,三步跨到护栏边,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头栽进湍湍河流中。 他下意识想跟着跳下去,但河流如一条深色墨带,在阴郁天色下看不清远处情形,跳下去也无济于事。 韩奕心有不甘,嗙一声用力掌击了一下金属护栏。 就在他无可奈何之际,余光瞄见山坡的杂草中有个微弱反光,正是那带血的簪子。 第34章 完了,你的护花使者找上门来了 刚才还在一公里外的警笛声呼啸而至,四辆警车前后脚相继刹停在停车场入口处,一辆救护车也随即赶到。 红蓝旋转的灯色在韩奕和上官晏脸上交替而过。 “韩副队!” “没事吧,韩哥?” 特案组和交警大队的警察一起涌向两人。 韩奕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先把上官晏交给田芯:“田爷,马上带她做身体检查。” “子默!嫌疑人带腿伤跳河,你带人沿这条河排查一公里内任何一个可以上岸的地方,别放过周围的监控,同时进行河里打捞,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韩奕指着另一个刑警:“护栏外的山坡上有根银色的簪子,上面有嫌疑人的血,带回去给蓝医生做鉴定。” “这辆摩托得叫车来拖回局里。” …… 上官晏坐在救护车后面,听见韩奕马不停蹄地布置任务。 “上官博士,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在这里陪着你吧。”田芯关切地问。 他们才请来的生态痕检专家没两天就遇到这么大的危险,田芯生怕这会吓到上官晏从而辞职不干了,所以想特别照顾她。 上官晏身上有火星子的灼伤,摔倒的擦伤和刚才脖子上的掐痕,浑身筋散骨痛。但是她并不想占用特案组人员:“谢谢,我没事,韩警官那边更需要你,你赶快去忙吧。” 田芯犹豫了一下,还是听她的话回到了韩奕身边。 一位医护人员为上官晏清洗伤口,开放性创口沾到酒精棉的一刹那,如密集的细针都往同一处扎! “嘶——”上官晏发出忍耐的嘶声。 “这些伤口暴露在外不消毒的话很容易感染,你这胳膊抬一下我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医护人员见她左臂上擦伤较多,猜想应该是频繁做防御动作留下的伤,想确保它没伤及内在。 铃铃……上官晏挎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把里面的两大块石头捡丢出来后才找到手机,来电显示是连云舟。 “喂连医生。”上官晏接起电话。 “上官,今天是不是你来疗养院做定期检查的时间呀?”男人悦耳的声线在电话那头响起。 哎呀,彻底把这件事给忘了。 上官晏才想起约的时间是上午11点左右,现在都快下午1点了,连云舟应该一直在等她:“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这件事搞忘了。” 连云舟打电话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关心道:“没关系,是太忙了吗?今天下午我还有空,让方秘书帮你排个时间?” “唔……”上官晏没法和他解释自己刚从火海中逃命又从亡命徒手里死里逃生:“嗯,我跟韩警官在查案,有点忙就给忘记了。今天可能还走不了,不然过两天我再约吧。” “我弄的这几下不疼吧?”旁边的医护人员没在意她在讲电话,活动了几下她的手臂后直径说道:“不疼的话就没伤到骨头,没事,都是皮外伤。” 这句话被电话那头的连云舟听见。 “你怎么了?受伤了?”他音调提升,语气急切。 连云舟因为了解她的病情,两人相处也有四五年时间,可能算是上官晏身边最了解她的人了。 她支支吾吾:“哦,就是摔了一跤,医生说了只是皮外伤吗,没事的。” 身边的医护人员不知是不是没听出来她是想大事化小,意正言辞地说:“你这可不仅仅是摔一跤这么简单啊,还有些灼伤也损害了皮肤,虽然只是轻伤,但是不好好处理一样会发炎变严重的。” 上官晏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谢谢您。 “你现在在哪儿?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晏知道再瞎编连云舟肯定是不会信了:“我们在环南大道这边,因为涉及案件细节,具体情况我就不和你说了,就是我们查案的地方被人纵火,之后又和嫌犯起了冲突,但是有韩警官在,我真没什么大碍。” “我过来看你。” “别别别,我一会儿就和大家回市局了,今天应该会很忙。定期复查病情的事情我明后天再和方秘书重新约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上官晏望着不远处,刑警人员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韩奕一边指挥现场,一边在打电话,可能在和蓝励通话又或许是向局里通报案情,总之,眉宇间拘谨,面露郑重之色,全无平时那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 上官晏和韩奕回市局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特案组的大部队走在前面。 “消防那边已经尽力抢救薛卓的房子了,但还是大半尽毁。”韩奕驾驶着半身被摩托撞变形的捷豹,顺滑转入通往市局的捷径。 他刚才收到负责保护现场的刑警人员的汇报,挂了电话后告知上官晏。 “那我的这些植物取证没有问题吧?”她担心这些证物如果不能用的话,他们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能回现场取证了。 韩奕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证物箱,宽慰道:“没问题,证物箱从薛卓家出来后就一直留在我车里,中途没有被拿出去过,箱子也保护完整没有破损迹象,回局里我让人直接送入证物室。” “那就好。”上官晏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韩奕侧面眼角下的淤伤和手上的挂彩:“你刚才怎么也不让医生瞧瞧?伤口不怕留疤吗?” 韩奕咧嘴舔了一下虎牙牙尖:“哪有怕留疤的刑警,再说,你不觉得伤痕在我身上只会是锦上添花吗?” 上官晏抿嘴,禁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认真不过五分钟。 “完了,你的护花使者找上门来了。” 突然听到韩奕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上官晏没懂什么意思:“哈?” 他用下颚朝前方抬了一下,上官晏看过去,只见离市局大门不到十米的路边,停着一辆青山黛限定色的奥迪,一个修长的身影斜靠在车门上。 第35章 你对其他病人的关心也这么一视同仁吗? 韩奕把车缓缓停在奥迪屁股后面,连云舟走过来,他把车窗降下来,眼底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连医生,市局门口一百米内不许路边停车。” 连云舟神情淡然,用食指和中指手指夹起一张罚单:“我已经交过罚款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我知道不能停,但是罚款交了我就名正言顺的可以停这儿了。 韩奕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上官晏从副驾驶下来,绕过车头跑上人行道:“连医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之前和他通完电话后以为没事了,万没料到连云舟会亲自跑来等她。 “你在电话里说得含糊,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事?” 面对上官晏,连云舟面色柔和很多,语气一如既往和煦。 上官晏原本把缠有绷带的左手刻意背在身后,但还是被发现了。 他轻轻托起她缠着绷带的手腕,英气的脸上露出担忧:“你还说没事,这都包扎上了,除了这些皮外伤,你有感觉头部不舒服吗?” 连云舟是担心她的病。 上官晏把手收回来,若无其事道:“手上缠绷带只是医生说要预防感染,明天就可以拆了,我都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了,放心吧,我一切正常。” “你不会在这里等很久了吧?”她突然想到和他挂完电话时是下午1点左右,现在都快3点了。 连云舟镜片后,流光双眸一弯:“看你安全就好。”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时候就等在这里的。 韩奕双臂交叉于车门上,头搭在手臂上,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男人。 就算是作为上官晏的朋友,这样的关心似乎都有点过了。 连云舟转过脸,对韩奕可就没那么和颜悦色了: “韩警官,上官跟我说她只是负责帮你们做植物方面的痕检工作,可你这样带她出外勤,是你们特案组没有其他正式警员了吗?” 平时连云舟讲话都让人极为舒适悦耳,现在怎么夹枪带棒的? 上官晏赶紧解释:“不是的,今天是我要去现场重塑案发经过,并顺便采集证物的,和韩警官没关系。” 韩奕面不改色,头还搭在双臂上哂笑道:“我还真没想到安然疗养院的医生这么尽责,上官只是忘记去做定期检查了,您还专门跑到市局门口来访,对其他病人的关心也这么一视同仁吗?” “上官是我很在乎的朋友。”连云舟面露肃然:“我对其他人和对她有没有区别,不需要接受刑警审问吧?” 上官晏差点扶额。 温文尔雅对上嚣张跋扈本就相冲,看来这两人是八字不合,怎么才第二次见面大家说话都这么不客气。 她赶紧打断了两人间的“礼尚往来”: “好了好了,这里不能停车我们还是快离开吧。连医生,我挺好的。“她没提那天犯病的事:“今天我还有痕检报告要写,肯定没时间去疗养院了,回头我重新约个时间,你也赶快回去吧,别耽误你那边的事情。” 连云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在他走之前,狭长的双眼意味深长地睨了眼韩奕;韩奕脸上依旧挂着泰然自若的微笑。 上官晏重新坐回副驾驶上:“我们也走吧。” 连云舟专门跑来这一趟让她也有感突兀,之前他从没有把她的病盯得这么紧,好像自从为特案组工作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至于是往什么方向的变化,上官晏下意识地逃避去深究,她不想改变她和连云舟之间原本的关系。 韩奕方向盘向左一打,一脚油门出去后迅速回盘,把奥迪落下,徜徉而去。 在前方丝滑进了市局大门。 连云舟的银丝镜框折射出一道冷光,他幽幽望着捷豹转瞬即逝的后尾,手慢慢放到启动键上,施力,嗡一下车子发动了。 凌晨两点,市局刑侦队所在的一层楼灯火通明。 凌乱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案卷,吃面的嗦溜声和喝热茶的呼哧声交织,方便面特殊的香味在办公室里久久不散。 特案组忙活了一天,熬得双眼充血的大家,这时才把人员聚齐有时间开会汇总进度。 上官晏虽然只是外聘,今天属于她的工作也早完成了,但还是和所有人一样坚持到最后,她不喜欢被特殊对待。 这次她终于进到了之前脑补中的刑侦科会议室,只是大家并没有想象中“正襟危坐”或者“吞云吐雾”,不过只是一脸疲惫但目光坚定的年轻男女,以自由闲散的方式入座,不在乎层级之分。 上官晏也没有坐在旁听席,而是被韩奕安排坐他身边。 “你们今天河边排查的进展怎么样?”韩奕让荣子默先汇报他目前最关心的事。 “今天……“这都早过零点了,荣子默又改口:“昨天我们八个人分成了两组,同时进行河里打捞和岸边搜查工作,全都一无所获。” “但就环南大道上的监控,我们取得些线索。” 他让坐靠门边的同事帮他把灯关了。 昏暗的会议室里,一束亮光投射到白墙上。上面放着几天前,5月6日晚,道路上的监控情况。 录像中,20点20分左右,一辆黑橙相间的摩托出现在镜头下,进入村道;仅仅40分钟后,在晚上21点左右,这辆摩托又从村道口出来,驶入了环南大道。 上官晏观察细微:“这好像是昨天我们追的那辆摩托吧?” 虽然监控像素有限,但是车手的打扮,头盔纹样还有身型,都非常接近她们遭遇的那个纵火嫌疑人。 荣子默:“对,鉴于嫌犯留下来的摩托车特征,我们基本能确定监控上这个和你们昨天碰到的是同一个人。” 5月6号不就是徐安茹被杀的那天吗?上官晏记得当时蓝励推断说徐的死亡时间是中午的11点到下午2点间,所以她和薛卓是前后脚被杀,这个摩托车手的嫌疑非常大。 但是,她记得上次徐安茹案件中,嫌疑人开始车汽车…… “有没有可能,杀害徐安茹和薛卓的是两个人?因为如果凶手就是这个摩托车手,他有什么必要同一天行凶更换不同交通工具呢?” 第36章 两人肯定合谋干了什么事情才惹来杀身之祸 笔杆在韩奕手里绕着拇指转一圈:“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摩托车手和这两件案子肯定是有关联的,至于换交通工具嘛,其实也很好理解。” “之前我们根据遗留在你们农场外面的车轮花纹,排查出抛尸的车是尼桑逍客,车型有足够的空间来运输尸体。” “但是晚上他如果是专门去杀薛卓的,开这么一辆suv去进去停在薛卓家门口,肯定太过显眼,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另外,如果中途出岔子,他要逃跑的话,摩托车肯定比汽车更加灵巧方便,还容易隐蔽。” “但是我想不出这个人能和徐安茹有什么关系?我俩都见过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能成为明星朋友圈中的人。” 韩奕思忖了半晌,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他可能只是幕后人雇佣的杀手。” 转头他问:“子默,摩托车牌查到此人身份了吗?” “查了,是套牌。案发当天嫌犯摩托从村道出来后,我还排查了他逃跑方向的所有监控,可惜最后还是在探头盲区断掉了线索。” “但是,”他语气又峰回路转:“我逆向查了他行踪,从那辆摩托出现在监控中后,反向排查它来时的路。” “怎么样?”韩奕语气一提,预感他肯定找到了什么,不然后补的这句话就是废话。 荣子默斩钉截铁道:“在东临正街的五十一巷口,是他前往薛卓家之前最初暴露于监控下的位置。” “而且,咱们技术部把拖回来的那辆摩托拆解了,发现里面的增压装置和变速器都是改装过的,应该是为了提速快,用的还都是进口昂贵的部件,看起来像新的,没换没多久。” 韩奕停下转动手中的笔,按了一声圆珠笔屁股后的开关,兴奋道: “很好!明早你拿着画像师根据我们的描述画出的嫌疑人头像,以五十一巷为圆心,带人把方圆五公里内,能做摩托车改装的店都排查一遍。” 他就不信这个人是土行孙能有穿天遁地的功力,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消失,也不可能跑出如来佛掌心。 荣子默:“明白!” 上官晏从监控截取中,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女性嫌疑人:“对了,你们排查时有没有发现案发前后出现过可疑的女性?我通过植物痕迹对现场的重塑,应该还有第二个人曾出现在现场。” 荣子默愣了一下,其他警员也面面相觑,像是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上官博士根据死者身上的花粉分布比例,对照现场情况,模拟出了他生前和别人发生冲突的行为,推断死者头部的砸伤和勒死他的人可能不是同一人所为,我看了现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韩奕替她解释得更加全面。 上官晏突然忆起当时和韩奕,那若即若离的距离和他下颌的海洋香…… 耳底一热,用手抓了一下发痒的耳垂。 “女性?那我回头再把监控仔细看一遍。”荣子默之前考虑到男性在这起案件中作为凶手的比率,确实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女性嫌疑人身上。 不管怎么说,韩奕很欣赏这个新人的主观能动力。 “能够反向侦查找到嫌疑人可能居住或熟悉的地方,干得不错,子默。” 荣子默被偶像表扬了,像给打了针兴奋剂一样:“是!我会再接再厉的!”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倒是让原本都疲倦的大伙精神一怔,大家纷纷低笑。 “田爷,你那边呢?”韩奕问:“徐安茹和薛卓之间有查到什么吗?” 田芯把投影里面的内容换成了薛卓家的现场搜证录像。在二楼卧室的衣帽间里,镜头拍到了挂着的皮|鞭和一些成|人|玩具。 大家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我看了您审问隋策后的笔录,他不是提到徐安茹的特殊癖好吗?这些重口味的东西出现在薛卓家里,很难不联想到他们的关系并非如桂静交代的,只是普通相处形式而已。“ 韩奕颔首:“你去找桂静了?有实质证据吗?” “桂静那边咬死不承认,也不信徐安茹会和薛卓有工作之外的关系,她坚持说薛卓是gay,还说不光她,他们圈内都人清楚他的取向。” “哼,”韩奕哧笑了一声,“徐安茹在这位合伙人鼻子底下干了多少事情,她都不清楚,不相信,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田芯同意:“我又找了两个和薛卓合作比较长的艺人了解情况,她们确实有听说薛卓的取向问题,但是又从来没见过他和哪位男性朋友走得亲密过。” “所以我又去找了徐的助理陈岚,她倒是提到一件事,徐安茹三个月前参加时尚之夜活动时,薛卓给她做的造型被评为那晚最佳。当晚可能是心情大好,徐喝了不少酒,回酒店后陈岚给她点了碗热汤送过去,却在房门口无意听见了里面,徐的声音说了句‘今晚你别走了’。” “她当下没听见有人回话,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就敲响了徐的房门,结果出来应门的正是薛卓。” 韩奕:“后来呢?” “她说因为平时薛卓就常以做造型的名义和徐安茹在房间里独处,所以看到是他,她倒也没多想过什么。” 上官晏听到这里,很快就把自己最初对他们两人间关系的臆测,联系到了一起:“有没有可能薛卓对外装作是gay,其实就是为了不被怀疑地和徐安茹在一起?” “可能性很大。” 韩奕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剑眉一觑,表情专注而凝重:“徐安茹和薛卓的关系线很重要,这两人肯定合谋干了什么事情才惹来杀身之祸。” “我会跟紧这条线的。还有,辖区分局,帮忙清理薛卓家现场的同事们汇报,他们在大火废墟中发现了一个硬盘,我等天亮就过去取回来。” 韩奕精神一振:“这个硬盘可能很关键,回来后要技术部把它列为首要破解任务。” “明白。” “送回来的那根簪子呢?”韩奕问。 “蓝医生还守在实验室里面呢,应该还没出结果。” 第37章 你也不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一天近20个小时的工作量,加上白天经历的种种,上官晏的精力有些吃不消了。 在后面其他刑警的工作汇报中,室内昏暗的光线和投影闪动的影像,就像在电影院里一样,让疲惫的人昏昏欲睡。 她几欲闭眼,但想到整个特案组成员这一天不光要动脑子分析串联证据,还得满城市东奔西跑摸排走访,即便看得出身体很累了,但神经还是绷紧的,上官晏又把背挺了挺,强撑着精神头。 好在整个汇报没有多余的官腔废话,大家都以精炼的方式把重要的问题和线索汇报完,整个会议一个小时内搞定。 会议室门一开,一群人跟放羊一样一哄而出,都赶着抓紧最后的三、四个小时补一下睡眠和精力。 上官晏拿出手机准备叫辆车送她回家,她神经性的视幻症让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车。 刚打开打车软件,手机就被人抢走。 “诶?”她一看,是韩奕。 “坐我的车走。”他说话直接,坚决。 上官晏想,从市局送她回家距离可不近,他来回折腾还怎么休息? “不用不用,我叫车很方便的,你忙这么一天赶快回去休息吧。”说着她伸手想从韩奕手里取回手机。 韩奕把手举高,没让她够着:“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我们还有得忙呢,你还想继续跟我一起查案吗?” 他认为上官晏从微观学的角度给他们带来了新鲜的侦查思路,而且两人间的行动居然莫名的有默契,所以已经基本默认她是搭档。 “要呀。”上官晏回答得不假思索。 案件渐入谜团,勾起了她很大的好奇心,这就跟当年她会选择植物学作为自己专业一样,只因为对整个自然生态环境运作的好奇。 对于这个案件,她想知道结果,希望像做实验一样,一步步亲手解开当中的层层关联。 “那就听我安排。”韩奕语气不容反驳,见上官晏没再拒绝才把手机还给她。 “受伤“的捷豹使命必达地载着他俩穿过已经黯淡的城市星海。 韩奕的车并没有开往上官晏的家,仅只五分钟的车程,就拐进了一栋后现代建筑风格的地下停车场。 “嗯?这里是哪里?”上官晏看建筑外形以为是酒店。 “我家。”韩奕回答简单明了。 上官晏一听,整个人蹭一下精神了。 如果是分开住个酒店她还能接受,这一下怎么住到男人家去了。 “这,我……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也不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人。”他说得漫不经心。 上官晏心口一跳,在琢磨他什么意思? 这里是一处以年轻单身新贵为主的高级酒店式公寓。 其实韩奕的家按理说应该是和他小姨万江月,在城郊那栋价值上亿的“苏韵别墅”,但是因为上班太远,他就在离市局近的地方买了个适合单身人士居住的小窝。 他找到了自家停车位,轻松入库。 此时不用看上官晏的表情,韩奕单从旁边的鸦雀无声,就能猜到她心思。 “别想歪了啊,我这里,蓝励,田爷还有我们队长牧队都来这里借宿过。” “哦”。上官晏几乎不张嘴回应道,故作镇定的想掩饰局促和尴尬。 房子是两厅两室结构,但每个房间都足够宽敞明亮,就连卫生间面积都可以相当于一个儿童房那么大。 黑白灰为室内主色调,高档材质与现代极简设计透出低调的奢华。 上官晏第一次这么晚来男人的家里,她抓紧了挎包上的肩带,不自觉地左右揉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吃了你。”韩奕关上大门,声音从她后方响起。 上官晏后背一紧,轻吐出一口气。 韩奕搞刑侦的,一个微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眼睛,早就看出她全身细胞写满的不安。 他漫不经心道:“门廊右边的房间就是客房,我的房间在左边。洗澡就在客厅的卫生间里,就属于你一个用,客房的衣柜里有新的t恤,因为每次加班总有人来我这里蹭睡,所以我买了一堆给他们当睡衣,你随便选。” “厨房冰箱里面有吃的喝的,你就跟其他人一样自便啊,我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吧。” 韩奕噼里啪啦一通介绍完后,直径走进了主卧,就好像没有把上官晏当客人一样,并不刻意招待她。 这反而让她放松了下来。 客房非常干净舒适,厚重的窗帘拉开竟是整面通透的落地窗,窗外放眼就是湿地公园,只因夜深看上去浑黑一片,仅在公园尽头才能远眺点点城市灯火。 上官晏快速冲了个澡,衣柜里挑了一件xl的宽松男士t桖当睡衣,然后一头栽进松软适中的床上。 二十分钟后,她睡意正浓却感觉嗓子发干,口渴,迷迷糊糊爬起来走到门边,刚想开门,把手的式样一下提醒她不是在自己家,人忽而清醒过来。 她微微俯身贴门,屏息静气,听到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多半都睡了,上官晏想。 于是放心拉开门,宽大的t恤下露着两条雪白的大光腿走去厨房。 厨房里预留了一圈微暗的光带灯源。 她打开冰箱,随便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冰箱的凉气让她感觉沁爽,她仰起头,闭眼享受了片刻的冰爽后才关门,转身。 ——韩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上官晏着实被吓到,肩膀抖动一下,倒吸气差点叫出声。 只见韩奕上半身不着半缕,完美的体魄在灯光下线条尽显,块状的胸肌和六块腹肌结实刚硬。 他隐匿于昏暗中的眸光,晶亮得瘆人,像头伪装于人身的猛禽,仿佛随时准备进攻。 上官晏双腿一凉,突然想起自己的穿着,一阵滚烫的火热直窜上脸脖,心脏狂跳。 他怎么还没睡?什么时候出来的?眼睛要放哪里?动不了…为什么身体不停使唤? 韩奕也是一愣,但眉宇间看不到更多情绪。 在两人短暂对视后,他上前挪动了一步。 第38章 这孙子两年前犯过命案! 上官晏瞬间退后,背靠向冰箱,勉强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你…你要干什么?” 韩奕张嘴,还没发出声。 “你别过来!”上官晏紧张地打断他。 但眨眼间他已贴近她,一只手掠过她耳边的发丝,撑在身后的冰箱门上。 身上沐浴后的清香,伴着体温的男人气息,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上官晏感觉胸闷,仰起头试图呼吸。 她微微张启的翘唇和潮热的脸,迎接上韩奕从鼻尖投下的视线。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很像在……索吻,赶紧别过脸去,没机会留意到韩奕嘴角弧线的上扬。 “撕——”耳边有风,还有撕纸的声音。 上官晏余光一瞄,韩奕的手从她身后收回,指腹上黏着一张冰箱贴纸。 唔?她心里正疑思。 “明天有阿姨来我家打扫卫生,我只是想把旧的便签撕下来,换张新的上去,提醒她要帮我清理和补充的东西。”韩奕终于开口,声调懒洋洋的。 上官晏一时语塞,目光透出怀疑。 韩奕再举起另一只手,上面确实是张新的便签,列了四五行字在上面。 这…… 上官晏的尴尬可以用无地自容来形容,搞半天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 脚指头都快在地上抠出一个蒙娜丽莎来。 “上官——”韩奕豹眼半敛,用拖长的尾音喊她名字,一脸坏笑试探:“你以为我要干嘛?” 难堪席卷上官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伸手把韩奕挡开,不敢正色他,一溜烟逃回了自己房间。 那双暗夜中迈动的细白长腿,让韩奕心尖泛起微微荡漾。 “咔!”他听到落锁的声音。 韩奕先忍俊不禁的抿着嘴,接着露出一排漂亮的皓齿,哈哈哈爽朗的笑出声来。 上官晏把矿泉水瓶往床上一丢,扑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拳头在柔软床铺上乱捶一通。 我在干什么?半夜非得喝什么水!渴死也比羞死强! 精疲力尽后,上官晏就保持着那个扑身床上的动作,一觉睡到天亮。 不适的姿势唤醒了她,她慢慢撑起上半身,用手捏了捏脖子,酸疼。 几小时前的那一幕重回眼底。 他是不是还没起?赶紧先走吧,免得见到尴尬。 上官晏抬手看了眼表,还好才6点过,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但心理上的羞愧不容许她考虑身体的疲惫。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干净,将床褥铺好,换回衣服把t恤叠好,然后轻得不能再轻地拉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抓起丢沙发上的包就要往大门走。 悉悉索索,门外传来几声细碎声响,然后——滴,是指纹锁解锁的声音。 有人来了?! 上官晏一下定在原地,一是生怕这个响动会惊醒韩奕;二是害怕有人撞见她在韩奕家里,这怎么说得清楚。 进退两难间,呼啦大门敞开。 “蓝医生!”上官晏面露惊讶。 他怎么能打开韩奕家的大门?但转念一想他俩“好基友”的身份又不觉得奇怪了。 “早上好呀,上官博士,那家伙还没醒是吧?”蓝励见到她居然没有半点诧异,只是形色匆忙地打了个招呼就直径冲向韩奕的房间。 上官晏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看来真如韩奕所说,特案组的人经常来他家蹭住,所以蓝励看到他家里有人也并不奇怪。 是不是他有昨天那个杀手的dna信息了? 上官晏瞬间放弃了偷跑的想法,跟着折返回去。 咣当!韩奕没有锁门习惯,房间门一推就开。 他被动静吵醒,迷糊中刚扭过头。啪!蓝励把手中的报告拍他胸口上:“这孙子两年前犯过命案!” 韩奕蹭一下坐起身,睡眼惺忪从慌乱中抱起文件查看:“dna结果出来了?” “对!嫌犯dna和两年前一桩入室劫杀案留下的生物证据联系上了。”蓝励敲了敲报告上面一张女性照片: “受害者叫单芮汐,28岁,职业是滨海乡村俱乐部的服务人员。两年前的10月5日晚,被邻居发现头部中枪死在家里!” 听到是枪杀,韩奕倏尔抬眼。 蓝励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们需要当年那桩案件的详细案卷,用里面的弹道记录来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一把枪了,但我猜想八九不离十。” 韩奕从床上一掀起而起:“哪里侦办的案子?” “长武分局。” 韩奕对着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来的上官晏喊:“上官,你要跟我去吗,还是准备悄悄跑回家?”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上官晏一怔:他刚才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知道她想跑的? “我……”她踌躇了一下,房间里两双眼睛都盯向她。 其实她没有必要去,又不是刑侦人员,可是她好奇心重。 “去!”回答得斩钉截铁,昨晚的尴尬抛之脑后。 韩奕薄唇一勾。 蓝励熬守一夜大功告成,像是终于踏下心来,大喇喇的往韩奕床上一趴:“唉——我终于可以睡个觉了,你们回来之前没有急事的话都别打扰我啊。” “滚去洗个澡,别把我床弄脏了!”韩奕一巴掌拍他屁股上。 二十分钟后,上官晏随韩奕踏上了去往长武分局的路上。 “蓝医生只说嫌犯的dna和当年案件有联系,但还是不清楚他的身份呀?我们去分局就是为证明弹道信息吗?通过那个能查到杀手?”上官晏想弄清楚韩奕查案的逻辑。 “弹道只是一方面,我们还得搞清楚单芮汐的死。” “不是入室抢劫吗?而且她的死和薛卓还有徐安茹有什么关系?” 韩奕转头看了眼她,乌黑的墨镜背后看不清眼神。 “这年代哪还有这么多的入室盗窃,况且,晚上一般人都回家了,真想盗窃会等有人在家时候去吗?这人是去奉命灭口的。” 入室劫杀可能只是用来混淆视听,就和薛卓案一样,他家里丢失了所有的电子设备,如果不是之前徐安茹的死和他联系起来了,办案人员可能也会以为只是入室劫杀人。 “昨天那人冒险返回犯罪现场纵火,很可能是为了毁掉不想被我们发现的证据,他不得不一把火烧个干净。”韩奕冷冷分析道。 “单芮汐工作的俱乐部,我听说里面的会员非富即贵,所以你怀疑那个地方就是把徐、薛和单联系起来的线索?”上官晏很聪明,一点就通。 韩奕盯紧前路,在上班高峰期的车流中稳稳前行:“我觉得幕后嫌疑人的范围,可以缩小到那家俱乐部的成员里。” 第39章 按程序走走过场 顶着分局的上班时间,韩奕和上官晏来到他们的刑侦办公室。 科室李警员知晓韩奕的身份和来访目的后,赶紧招待他们坐下,一路小跑去办公室找队长。 不到五分钟,一个约莫45岁上下,肥头大耳的男人,挺着中年发福的肚子跟着李警员走了过来。 他整理了一下警服,眯着小眼,皮笑肉不笑地对韩奕他们说:“哎哟,怎么市局来人指导工作也没人先通知我们呀?你看这茶水都没准备,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男人轻叱旁边通风报信的李警员:“你还愣着干嘛?没点眼力见儿吗?” 小警员一怔,立马朝男子一哈腰,准备跑掉:“我马上去安排。” “唉唉,不用了不用了。”韩奕叫住他:“事出紧急,所以我们才临时登门来访,多有打扰了杨队。我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贵局两年前侦办的单芮汐入室劫杀案,看完案卷就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杨队长眼骨碌一转:“单芮汐?哎呀,时间有点久了……” 旁边的李警员赶紧圆场:“就是两年前被枪杀在屋里那个什么富人俱乐部的服务员。” “哦——”杨队长恍然大悟:“105枪杀案!” 光说劫杀案,时间久了他肯定是想不起来的,但是牵扯到枪支就不一样了,毕竟是管制杀伤性武器,也不是所有劫犯都能搞到的。 “对,还请杨队给我们调一下卷宗,让我们查看一下当年案件细节。”韩奕客气说道。 他平时虽在局里吊儿郎当惯了,就算在市局局长陈振面前都是一副很欠的样子,但是出来还是知道收敛本性,到底是关系到他们市局特案组对外的颜面。 杨队和李警员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还不等杨队说话,李警员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恭敬地拿出一支烟递给韩奕,然后掏出打火机,手一挡,打燃,想给韩奕点烟。 上官晏在旁边观察,李警员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度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这么伺候领导。 韩奕礼貌地接过烟,但没点,顺手就插衬衣口袋里了。 他会抽烟,但只在心情烦郁的情况下来两口,平时从来不碰。 “杨队,我们就别搞这么客气了,还请麻烦调一下卷宗。”他又强调了一遍。 杨队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假笑,没开腔。旁边的李警官接过韩奕的话,毕恭毕敬道:“我马上去调,就是韩副队,我个人好奇问一句,特案组怎么对这个案件感兴趣呀?它的性质还没有到值得你们关注的级别吧。” 上官晏看出来分局在打太极,但她不明白要个卷宗看一眼而已,怎么磨磨蹭蹭的? 这里面的水,只有韩奕这种身在系统中的人,才能从李警官看似无意实则试探的话缝中听出倪端来。 韩奕刚还挺得直直的背一下放松下来,二郎腿一翘,往沙发后背闲散一靠: “嗐,我们手里有个案子,嫌疑人的dna信息和当年单芮汐身上发现的生物信息对上了,加上留下的枪支线索,需要贵局把弹道检测报告发给市局一份,好让我们确定同一把枪的可能性;再者也要复印一份案卷报告作为我们调查的基础。” 见杨队脸上的表情微微松动,他继续道:“这种普通刑事案件当然不归我们管,更没时间重启调查。但你们也知道,一旦案件之间发生关联,之前的卷宗就得调出来过一遍。” 韩奕做了个“你们都懂的”表情:“按程序走走过场。” 杨队一听这话,刚才的顾虑一扫而空,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快眯成了缝:“呵呵呵,是呀是呀,特案组怎么会去管一个普通劫杀案呢,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杨队捧杀我们了,其实说实话,我们还得感谢各分局的支持和分担工作,大大小小的刑事犯罪事件你们都得管都得查,太辛苦了。” 韩奕用油滑打败油滑,这油滑到杨队心里了,他一言难尽地拍了拍韩奕的肩: “哎哟小韩呀,看着你年纪轻轻的,还能这么明白事理。我们这里斗殴、凶杀、绑架、耍流氓、盗窃、伤人什么都要管,每个案件我们都尽心尽责地处理,但三头六臂实在不好做呀。” 上官晏看了眼韩奕,这可不像他平时说话的风格,感觉好……虚伪。 “小李,你还愣这里干嘛?去把单芮汐的卷宗找出来。”杨队一本正经责备道。 等到李警官屁颠颠离开后,他还故意对韩奕说:“年轻警员,恕我缺乏调教,小韩你别见怪啊。” “哪里哪里,我们之前也没打个电话就冒昧前来打扰,还给杨队和李警官添麻烦了。” 在韩奕和杨队相互阿谀的闲聊间,李警官很快就取来了卷宗。 卷宗很薄,内容也非常简单。 单芮汐晚间10时左右,头部中枪死在家中,因大门未关,被晚归的邻居发现遗体,并于11时报地警。 受害者生前和凶手有过肢体接触,右手指甲缝中提取到对方的皮屑组织,但并无被性|侵证据,家中凌乱,有明显翻找过的迹象。 韩奕看着财产损失一栏问:“为什么财产这里登记的是未知?” “因为单芮汐平时就一个人住,没人清楚她到底有哪些贵重物品丢失,现在人也不放现金在家里,不过,你看这个……” 李警官从文件中抽出几页监控视频的照片摊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个一身黑,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他在路过公寓一楼门厅时被监控拍下。 男人很懂得隐藏自己,全程都没有留下面部影像。 但是韩奕和上官晏四目在空气中交流:就是他!昨天那个杀手。 那个身型和轮廓绝不会错的。 “这个男人进来和离开公寓的时间,正好和单芮汐的死亡时间前后吻合。因为有门禁,他进门时是跟着其他业主混进来的,电梯直奔死者所住的那层。” “完事后他出来,你看,手上提了个荧光桃红色的小包,这一看就是女生的化妆包,只是我们无法知道里面用来装的什么,所以财产损失上只能写‘未知’。” 上官晏若有所思地拿起那张监控照片看了又看,那个显现的小包,她感觉似曾相识…… 第40章 又是个扶弟魔的家庭 上官晏脑海中记忆一闪而过,她黛眉一挑,脱口而出:“这不是化妆包,是保温包。” 一句话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刚才一直没出过声的她。 她不在乎另外两人的眼神,劈手把照片推到韩奕面前,指了指那个小包说: “我们实验室有个刚做妈妈的同事,她每次涨|奶,在母婴间抽出来装进奶瓶后,就会把瓶子放进这样的保温包中,再放到冰箱里冷藏保存。” 见韩奕攒着眉,不等他开口,杨队抢先发问:“你怎么能从外观看出来它有保温作用?” “因为它的logo。”虽然包上的标志太小,看不见品牌名字,但是能勉强看得出它有个特别的翅膀造型。 “我同事的保温包上就有个类似翅膀轮廓的标志。”上官晏说得笃定,并没有因为是在刑侦队队长面前“班门弄斧”而唯唯诺诺。 “呵呵,”杨队慢条斯理的干笑了两声:“这位一看就是特案组新来的女同志吧。” 他并不清楚上官晏的身份,看她年轻还以为是韩奕带的菜鸟新人。 韩奕没和他过多解释,相反想看他如何表演。 杨队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搞刑侦可不能光凭‘类似’,这种模棱两可的词就随意定性,这方面你还需要和你们韩副队长好好学学,做事要严谨……” 上官晏和特案组虽然磨合的时间不长,但也清楚他们凡事讲证据。 在杨队长巴拉巴拉的教育声中,她快速地打开手机上的购物平台,输入“保温包粉色”的关键词。 “……所以,以后在前辈面前要多听,多思考,不要……” 上官晏得意的嘴角一扬,把手机往桌上一放,遽然打断了杨队的“苦口婆心”。 手机屏幕上,一个外观和标志形状几乎和监控照片上的包相契合的产品跳入大家眼帘——保温包,荧光桃红色。 数秒间的沉默后,韩奕鼻腔里发出一声微而不宣的哼哧声;杨队长抿着嘴,面露尴尬。 上官晏这种不给领导面子的做法让他非常不悦。 还是李警官深得职场之道,他赶紧替杨队找补:“我们推测嫌犯是需要把赃物装进包带走,所以这个化妆…额,保温包,可能就是顺手拿的,至于它原本的作用是什么,和这个案件关系也不大,没有必要纠结。” “对对对,反正都是装赃物的,什么包不一样。”杨队立马看向韩奕,他不在乎菜鸟的想法,只要她的上级向着他们这边就好。 上官晏蹙眉,这个刑侦队长是怎么当的?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居然说不重要?不可能她能想到的问题,眼前这两位专业人士却想不到吧?这可比韩奕,比特案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当然有关系。” 她不太会看别人脸色,更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反正和韩奕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学到的就是有话直说,废话不讲: “要装赃物选择更加低调的普通袋子不是更合理吗?一个男人提一个显眼的桃色荧光包,是要提醒所有人都注意他吗?” “再者,如果凶手的目的就是盗窃,那为什么自己不背包?” “这……”李警官顿时语塞,他求助地看向杨队,却只见杨队脸色铁青。 韩奕在旁边一直静观其变,对上官晏的洞察力和逻辑能力,眼底掠过藏不住的欣赏。 不是搞刑侦的上官晏都能考虑到这层细节,可见之前杨队他们对这案件的侦查工作有多么的松散和敷衍。 但是鉴于分局毕竟是兄弟单位,关系搞僵了以后一些工作不好安排,他需要出手了。 “咳嗯。”韩奕轻咳一声,脸上又挂起那装腔作势的样子:“上官,分局有时手里同时几个案子在办,人手又不够,这个案子都结案了,不归我们市局管,就不要纠结那些细节了。” 上官晏如果不了解韩奕的话,听他说这话肯定会认为他和杨队他们一丘之貉,能力有限。 但是她明白,从韩奕刚才油滑的态度来看,是为了放低杨队对于市局人员来访的警惕心。 她适当地学会禁声。 韩奕的帮腔果然起到效果,刚才降至零点的气氛又被杨队热络起来: “还是小韩懂我们!这个案子不是我们不想花时间好好查,奈何死者家属非要我们尽快结案,加上那段时间手里确实还有一桩涉黑性质的帮派案在搞,你也懂的,性质恶劣的案件优先侦查。这入室劫杀案的线索后期都断了,那就只有结案了呀。” 他的借口听起来还挺像这么回事的。 但韩奕心里有数,懒得多说什么,只是好奇他提到的家属态度:“您说是死者家属要求快速结案?他们不想知道是谁害死自己亲人的吗?” 杨队嗤之以鼻哼了一声:“单芮汐没有结婚,直系亲属里面就剩一个老父亲,但是两人关系并不亲密。那老头封建思想特别严重,他还有个儿子,单芮汐同父异母的弟弟。老头三天两头跑我们这里催结案,就为了把单芮汐的房子卖了,给他儿子买新房。” 又是个扶弟魔的家庭,上官晏无奈地想。 “对了,你们要的弹道检测报告也在案卷里面,都可以带走。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我或者小李联系。”杨队说。 这句话说得隐晦,其实是在向韩奕他们下送客令。 临走时韩奕谢绝了李警官的相送,和上官晏带着卷宗副本从分局刑警队出来。 “刚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感觉他们脸色不太好看。”出门后,上官晏忍不住问。 韩奕淡淡一笑:“不关你的事,是他们的问题。当年这个案件他们真当普通劫财杀人处理,而且了结得草率,所以一听市局的人要来查卷宗,这个杨队怕我们来者不善,是抽调案件复查的,生怕发现他当年的敷衍了事,影响今后仕途。” 上官晏完全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原因,豁然贯通:“怪不得一开始要他拿个案卷,他问东问西的。” 韩奕转头垂目,眼里噙着刮目相看的眸光:“干得不错啊,上官。一眼就看出那个包的问题。” “这对我们查案有帮助吗?” 她还是没想明白凶手带走它的原因。 “正如你说的,藏匿赃物最合理的逻辑就是低调,不要引起别人注意。但是凶手必须带走这么显眼的包,是因为不得不如此,他要找的不是财物,而是需要在特定温度里保存的东西。” 第41章 单芮汐是不是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他们走到了停车场,韩奕断然拉开一侧凹陷的车门:“去单芮汐生前工作的地方,滨海乡村俱乐部。我刚看卷宗里有她好朋友兼同事的笔录,只是问题太过程序化又简单。我们再去一次,看看能不能把徐安茹、薛卓和单芮汐联系到一起。” 滨海乡村俱乐部地处市郊靠海,是一家以高尔夫球为主,其他健身、休闲、娱乐、餐饮等为配套的高端会员制场所。 想进这家俱乐部的人员需要提供资产证明,其净资产达一亿以上才有资格申请会员。 说通俗点就是专门给有钱人提供同阶层交流娱乐的私人天地。 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前台接待处,韩奕亮明身份之后工作人员通知了何慧,他们在宽敞的会客区等了十几分钟,她在经理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何慧身穿俱乐部统一的淡蓝色制服,脖子上系着花色的丝巾,气质很像空姐,纤瘦高挑。 见到韩奕和上官晏时,她轻轻地一颔首,脸上带着职业性没有温度的笑容:“二位客人您好,我叫何慧,工号0292,欢迎光临我们的滨海乡村俱乐部。请问两位想喝点什么吗?我们有咖啡、果……” 韩奕打断了她:“何小姐,我们是来办公的,不是客人,不用这么客气。” 何慧动作优雅的用手轻覆在嘴上:“哦,不好意思,我这个职业病,都变成自然习惯了。” 跟她一起的经理谄笑道:“我们俱乐部对员工有非常严格的培训,请两位不要见怪。” 说完他立马双手递上两张名片分别给韩奕和上官晏:“鄙人姓肖,是俱乐部的经理,听闻是市公安局来人要询问关于我们前员工单芮汐的事情,我也不敢怠慢,就陪同何慧一起过来。” 上官晏心想:话说得好听,细想就是监视和监督双方谈话,这里毕竟涉及很多富人的隐私,要是自家员工把什么不该说的透露出去,被“金主父母”们知道了,那他这个经理岂不得卷铺盖滚蛋。 “单芮汐曾是我们这里的明星员工,没想到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真的让我们太痛心了。只是那个案件不是结案了吗?不知道今天二位来还想知道些什么事情呢?”肖经理借着虚伪的关心试探。 韩奕哪里吃这套:“肖经理不介意我们直接和何小姐交谈吧?” “哦,应该的应该的,请请。”肖经理一脸假笑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姿态,然后一屁股跟着何慧坐了下来,眼睛一秒钟都不离开对方两人。 见所有人都入座,上官晏侧目瞄了眼韩奕,韩奕目视前方微微点头,她视线立刻移向端庄安坐的何慧: “何小姐,我们看过你之前的笔录,但是有的问题我们想再找你补充一下。” 这是来俱乐部的路上韩奕和她商量好的,韩奕猜到这种类型的俱乐部是不可能让员工单独接受警方盘问的,所以如果有人监视就让上官晏主问。 一来,在有监视的情况下,何慧可能因为压力和紧张影响交流,女性出面询问容易和她之间建立联系和情绪共鸣,潜意识上增强她的安全感。 二来,面对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很容易让监视者放松警惕。 何慧双手规矩地叠放在齐膝短裙上,背部僵硬直挺,礼貌询问:“请问,我能知道为什么两年后又来找我吗?正如肖经理说的,芮汐的案子不是结了吗?” “你对她的案子最后知道多少?” 上官晏的问题都是和韩奕之前对过的。 何慧淡淡摇了摇头:“长武分局的警察最后只跟我说歹徒可能是流窜作案,这种随机性犯罪很难查,加上单汐家人的要求,所以没多久就宣布结案了。” 上官晏想起刚才杨队的嘴脸和他们办事的草率不禁拧了一下眉。 “我们找到了些和单芮汐案件相联系的证据,所以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争取能抓住凶手。” 听到有凶手线索,何慧脸上制式化的神情突然蹦出了活人情感,她杏眼圆睁,音调都有了生气:“你说的是真的吗?能抓到凶手?好!我配合,我一定配合,你问。” 看得出何慧和单芮汐的感情一定很好,不然不会在两年后听到单的案件有转机还能这么期待又兴奋。 上官晏打开手机里刚才市局传过来的杀手画像亮给何慧和肖经理看:“你们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两人歪头,攒眉端详了半天,相续摇头摆手表示没印象。 “这个人就是那个盗窃杀人犯吗?”何慧语调升高了三度。 上官晏听从韩奕教的,不要给出太明确的回答,就只淡淡回了句:“我们有这样的怀疑。” 她打开手里的记事本,笔尖落在上面:“我们看过你之前的笔录,单芮汐曾是你室友,但是只住了一年就买房子搬出去了。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在这里的工资很高吗?她可是一次性付的全款。我查了一下那个住宅区当年是新盘,各方面的设施都很好,房价并不便宜。” 何慧对工资倒是很坦然:“我们一个月也就七千左右,但是有时客人会单独给一些小费,俱乐部还会根据全勤和客户评分什么给一些奖励,所有好的时候杂七杂八的加上也有一万多,好的时候两万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肯定是不够全款买房,芮汐说她那房子是她爸给她买的。” 听到后半句话,上官晏和韩奕反射性对视交流:单芮汐对何慧说谎了。 杨队当时说了,单芮汐的父亲重男轻女,她死了她爸想的都是赶紧把房子卖了,而不在乎追查凶手。这种当爹的怎么可能给单芮汐买房?但是单又没有对自己的好朋友实话实说房子来源,这里面只有一种可能—— “单芮汐是不是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何慧睫毛闪动了一下,慧黠明亮的眼神只短短一息间就蒙上薄雾。 她下意识避开上官晏的目光淡淡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应该…有的。” “应该?”上官晏桃花眼半阖,脸上露出对答案出乎意料的疑惑。 第42章 你们的意思是芮汐当别人的小三? 闺蜜间八卦得最多的不应该就是对方的另一半吗?这个“应该”实属蹊跷。 何慧悄悄舔了一下红唇:“芮汐确实有一段时间变得很不一样,她每天都特别精细地打扮自己,用的化妆品和穿来的便服也开始注重起牌子来。我有开玩笑地问过她,但是她神神秘秘的,只说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我。”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变化?” “应该是……”何慧眼睛瞟向斜上方,像在认真回忆,片刻后:“她买房之前吧,也就是遇害前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 单芮汐有神秘男友这件事,韩奕和上官晏之前都没有料到,但是上官晏似乎已经掌握了如何顺藤摸瓜地往下提问:“在你意识到单芮汐可能交了男友后,她还有没有其他反常的事情出现?” 韩奕神情微而不见的松动了一下,好问题。 何慧:“嗯,还真有。”她又回想起一些细节:“因为芮汐不是璟洲本地人,所以有一次她突然问我如果想要小孩的话去哪家医院检查比较好。我当时还吓一跳,以为她有了,但是她说不是,只是为将来做打算。” “其实我那时就觉得她这个问题很突兀,她连男朋友都不说是谁就开始幻想以后生小孩的事情了。” “那你给她介绍的是哪家医院?” “同安私立医院呀,他们的环境和医疗水平都是璟洲首屈一指的,妇产科的何大夫还是我爸爸的同学。” 聆听半天的韩奕终于淡淡开口,但是他说话的对象不是何慧,却是上官晏:“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都已经在考虑小孩问题了,但是又不愿意或者不能马上介绍男友给她的好友认识?” 上官晏对答如流:“对方身份特殊,或者已婚。” 他俩早就想到一块儿去了。 何慧愕视两人:“你们的意思是芮汐当别人的小三?” “不可能!”她回答得异常决绝,甚至都没有思考一下上官晏他们分析的可能性。 韩奕立马嗅到了不寻常,目光如炬:“为什么不可能。” 何慧胸口提起,眼神飘忽躲闪,又一口气落下:“哦…凭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个简单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韩奕神情凉薄,唇角哂笑抽动了一下没接话,他动口的话怕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忍回去了。 上官晏打了个圆场:“也许她也不是主动当小三的,正如你说的,她交了男友后生活品质就转变了,我估计对方的经济条件应该不错。这种男人也许早就成家,就是出来找刺激的。单芮汐漂亮单纯,很容易就中了对方的迷魂阵也说不定。” 说“经济条件应该不错”是说得含蓄了,就拿那800万全付款的房子来说,证明男方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只是上官晏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何慧她的好朋友骗了她,房子根本不是单的父亲买的。 何慧没有继续争辩,只是轻轻垂下头:“也许吧。”语气中透出无可奈何。 上官晏琢磨,如果这个男人的经济实力雄厚,单芮汐的工作每周只有一天休息,而且还不是在周末,她唯一能认识这种精英人士的机会就只能在这里,这家俱乐部里。 “单芮汐在俱乐部里有没有特别固定服务的男宾客?或者你有没有见她和哪位男宾客走得比较近?” 这个问题一出就触动了肖经理敏感的警报,他倒也不插话,但是侧目直勾勾看着何慧,眼神施压。 何慧明显谨慎起来,刚才都放松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再一次规矩地交叠在膝上:“很抱歉,这个我不清楚,我们俩上班时都各忙各的,很少关注到对方。” 肖经理的举动和何慧的反应全都落进上官晏眼底,她试图打感情牌唤回何慧的知无不言: “何小姐,你刚不是说会全力配合我们吗?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点嫌犯的线索,你也不希望单芮汐案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吧?所以,请你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我的问题。” 何慧下颌隐隐抖动了几下,但她态度忽然就像刚进来时,不带私人情绪:“我所有知道的都已经告知二位了,至于其他问题我确实不清楚,不敢瞎说,很抱歉。” 上官晏握着笔的手不觉地在记事本上画起了圈圈,何慧不愿说又不能逼她,到这一步就不知道要还能如何继续了。 好在韩奕在气氛愈冷之前接了下话:“何小姐,你不清楚没关系,但你肯定怀疑过单芮汐的男朋友就是你们俱乐部的成员吧。” 他发问不是疑问,而是犀利地认定她曾怀疑过。 肖经理脑门上直接亮起红灯,抢在何慧开口前开始发挥他在这里的目的和作用,官方公关道:“韩警官,是这样,因为您二位也没提前说一声就突然来访,我们看是市局查案所以这边也是尽力配合把正在工作中的员工带来接受问询。” “但是现在正是我们俱乐部忙的时候,何慧既然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反复问她不清楚的问题不过是浪费二位时间,也希望两位能体谅一下她的工作,离开岗位太久回头客人投诉或者为难她什么的就不好了。” 韩奕的星眸在面前的两人脸上打了个来回:肖经理瘦削如柴的面容挂着虚假的笑,本就不大的双眼微眯,透出一股子难以掩饰的精明滑黠之色;何慧在一旁端坐如鈡,颔首垂目。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再问下去已然不会再有收获。 “这样吧,”他语气一转,“我最后问两个和单芮汐没有关系的问题,徐安茹是你们会员吗?” 一听韩奕不再纠缠单芮汐的案子,肖经理脸上顿显松懈之势:“哎呀,徐小姐的事情我们也是深表遗憾呀,太令人愤慨和震惊了!怎么会有……” 韩奕不耐烦的双臂交叉于胸前。 “呃…对对,徐小姐是我们的会员。”肖经理赶紧正面回答。 “那这个人呢?”韩奕把手机里薛卓的照片放给肖经理看。 肖经理躬身向前:“这人不是。但是我见过他,徐小姐在我们这里举办私人宴会什么的都有这个人在场,好像,好像是什么造型师?” “呃,韩警官,您们的问题,恐怕我们只能回答到这儿了,您看……”肖经理再一次委婉地想请他们离开。 他怕其他客人知道有特案组的人来问东问西就不太好了。 韩奕拿过上官晏的记事本,撕下中间一页白纸写上自己电话递给何慧,意味深长道:“何小姐如果哪天突然又想起什么来的话,请随时给我来电话。” 何慧低眉,双手恭敬地接过:“不好意思没帮上什么忙。” 肖经理顺着这话往上爬:“对对,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抱歉……那,我们送送二位。” 韩奕起身:“没关系,我们知道怎么出去。” “哪里哪里,来者都是客,我们从来不怠慢客人。”肖经理圆滑世故的坚持要送。 到门口时,他和何慧礼貌地和韩奕他们握手再见。 上官晏的手与何慧相握时,手心突感异物摩挲。 她瞬间抬眼,何慧面无表情。 第43章 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生个孩子绑住男人 韩奕和上官晏往停车场移动,中途,韩奕回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刚才何慧与他们道别的地方。 上官晏双手往后一背,猜测他心思:“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前脚走,后脚那姓肖的就会让何慧把你电话扔掉?” “我是可惜何慧这里没有问到单芮汐男朋友的线索。” “不一定哟。”上官晏语气卖关子。 韩奕看向她:“嗯?” 上官晏在韩奕眼皮子底下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张揉皱的名片。 “她给你的?”韩奕原地一怔。 上官晏狡黠一笑,眼中碎星子般闪亮:“她肯定知道就算不给名片,你们警方也能知道她电话,所以你猜她为什么还悄悄塞张名片给我?” “暗示她有话要说!” “只是不是现在。” 如果何慧能告诉他们单芮汐神秘男友的线索,只要确定是这个人买凶杀的她,那么薛卓和徐安茹的死也基本可以锁定就是这个幕后的神秘男人。 从现在进展来看,他们已经一步步在接近真相。 “我猜,我们现在要去同安私立医院,搞清楚单芮汐有没有看过妇产科的记录,对吧?” 之前上官晏还只会张口问下一步要怎么做?要去哪里?现在她已经不知不觉开始思考侦查方向了。 韩奕线条分明的脸庞浮现出闲散的笑:“上官,我发现你挺有刑侦细胞的,有没有兴趣接受一些专业培训后转行来我们市局任个专职呀?” 她并没当真:“韩大警官,您就别捧杀我了。咱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我就只求安安稳稳地做个实验室小研究员就很满足了。” “唉,别再韩警官韩警官的了,听着怪生分的,怎么说咱们也算一起经历过艰险的搭档,以后直接叫名字吧。” 说完韩奕把墨镜从上衣兜里掏出来戴上,一躬身钻入车中。 同安私立医院。 韩奕他们在护士的引领下见到了当年何慧介绍给单芮汐的何医生。 他们挑明来意后,何医生输入了病人信息,果然查到两年前单芮汐真的有来妇产科的记录。 在医院门口一家便利店里的进食区,韩奕买来两瓶冰镇可乐递给上官晏,跑了一天两人连水都没怎么喝上几口。 坐在沿橱窗的长条桌旁,艳阳下人群行色匆匆。 上官晏拧开可乐,“呲——”炎热中没有比这个更加令人愉悦的声音了。 “我没想明白。”她把玩着手里的瓶盖,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单芮汐去做了孕前检查,何医生说她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自然受|孕完全没有问题,但她为什么想做人工授|精呢?想当单亲妈妈?她还这么年轻,不至于吧。” 上官晏看着韩奕,他仰头,凸起的喉结有节奏的上下滚动数次,咕咚咕咚迫不及待的狂饮几口可乐下肚。 长密的睫毛下,一双眸色深沉的双眼藏在投影中,高耸的鼻骨如拔地而起的金字塔,侧颜线条削出高低曲折的硬朗立体感。 上官晏看得有些恍惚,耳根温度升高。 韩奕收回下颌的瞬间,她赶忙送了一口水进嘴,若无其事地转移目光眺看橱窗外。 “如果按照我们推测她是小三的可能性的话,单芮汐也许是想通过小孩来绑住那个男人,只是因为某种阻碍,她必须得借助人工授精才能完成这件事。” 上官晏惋惜地摇摇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思想,如果那个男人不爱你,就算有小孩也只是增加自己的烦恼,对孩子更不公平。” “不过,”韩奕侧目,“杀手带走的保温包,里面装的东西大概能猜到眉目了。” “嗯?” “她做人工授|精,需要冷藏什么? 上官晏迟疑了少顷,忽而长眼圆瞪,一口大吸气:“j液!” 声音嘹亮清晰,吐出二字的瞬间她迅速捂嘴,奈何为时已晚,周围几个顾客,甚至连收银台的员工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集中投来吃瓜眼神,表情精彩。 韩奕扶额,薄唇控制不住地紧抿在一起。 上官晏耳垂到脸瞬间滚烫一片,她简直无地自容,低头用手挡住前额,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狼狈溜出便利店。 身后紧跟的韩奕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上官晏上车后,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把头埋在掌心下。 不懂怎么每次和韩奕在一起她都会出现尴尬状况,再一联想到晚上在他家发生的误会,她更觉丢脸无比。 哎呀,算了算了,赶紧破案走人!自我调节半天后,她脸色才慢慢恢复。 好在韩奕并没有继续拿这件事调侃她,上车后他就拨通了田芯电话说正事,车厢里的气氛逐渐正常。 “你稍等,我把话筒打开功放,上官在旁边也能听见。”韩奕点了一下手机话筒:“说吧。” “我今天去薛卓家的现场看了眼,大火在二楼书房的墙上烧出一个暗格,它原本是在一张挂画后面,当时我们检查的时候完全没料到他家还有这种设置,所以忽视了。” “分局的同事们从暗格里找到的硬盘我已经送去刑技科了,但是吴主任说那个硬盘被烧得不轻,里面的数据难保,他们只能尽力看能挽回多少是多少了。” 韩奕不满地用掌心拍了一下方向盘。 田芯还没有说完:“除了硬盘外,暗格里还有一张薄如纸的金属卡片,好在卡片当时是压在硬盘底部的,所以只烧焦了一个角,但我们还不清楚这张卡片的用途。” “发过来。”韩奕顿了顿:“对了,我们现在已经在往回程路赶了,过一小时你叫上蓝励还有子默到“山本日料”找我们,吃饭时候我们再汇总一下信息。” 韩奕他们除了早上匆忙吃了个街边摊外,再也没时间进过食,这一眨眼都快到晚餐时间了。 上官晏听到餐厅名字时才感觉胃里一阵轱辘,怪不得觉得有点累,是因为身体没有能量支撑一天的消耗。 她打开手里的可乐喝了一口,先垫垫。 那边挂上电话后,田芯把卡片发了过来。 韩奕开车,只短促地睨了一眼手机屏幕,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黑色的卡片上只有一笔银蓝色的花型线条轮廓,低调精简。 “你看一眼。” 上官晏接过手机到眼前——这是? 她眼睛徒然睁大! 第44章 这是鬼蓝! “这是鬼蓝!” 血液在上官晏体内奔腾,后背瞬间僵直。 她抓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刚才胃里的轱辘变成了翻江倒海。 梭子状向上和扭曲如触手向下垂坠的花瓣组合,透蓝的线条,这形态绝对是鬼蓝! 韩奕快速地瞅了一眼上官晏又看回前方道路:“鬼蓝?” 他觉得名字好耳熟,反应了片刻才想起那天在上官晏家里看到的那本书,她在介绍这朵花的页面上专门贴了张红色标签。 “就是你说很罕见,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见过其真容的那朵花?” 上官晏没有接韩奕的疑问,她闭上眼摇了摇头,想把其他杂念都甩出脑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张卡片上,自顾自想:这张带鬼蓝形象的卡片代表什么?为什么薛卓会有它?用途是什么? “上官。”韩奕呼唤了她一声。 上次杀手返回现场纵火,韩奕说可能是因为有线索怕被我们发现,会不会和这张卡片有关? 上官晏像是和外界信息隔绝了一样,根本没听见韩奕叫她。 “上官。”韩奕加重了音调。 上官晏手抖了一下,这才回神过来。 她看见韩奕疑惑不解的眼神,匆忙收拾了一下情绪:“哦,这朵花世人少有人知晓,所以看见这个卡片用它作为形象,我只是在好奇它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薛卓把它藏起来,它肯定不是普通的卡片这么简单,但是和我们这个案子有没有联系还不一定。我们需要先盯紧手里已经能够联系上的线索,一是杀手的身份和行踪;二是单芮汐的神秘男友。只要这两条线索能有突破,三个案子应该迎刃而解。” 上官晏用余光瞥见韩奕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路况上,她趁机,手指飞快在他手机上操作了一番,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电话还给了韩奕。 韩奕看了眼表,无奈的喘口气又看向前方,他们正好遇到下班高峰期,路面上一片红色尾灯海洋,捷豹停停走走发出憋屈的轰鸣。 “看这情况还得堵一会儿,你稍微靠一下吧。”他觉得上官晏今天跟他跑了一天确实辛苦。 “好。” 正好,上官晏需要安静地想想这张卡片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之前她用了十几年时间到处搜寻鬼蓝线索,一次次失望后已经逐渐开始说服自己,既然世间几乎没人再看到过它,那是不是意味着它可能已经彻底灭绝了?当年在大火中她失去的那株也许就是世间最后一株鬼蓝。 可今天有人用它的形象做成卡片,且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在上面,这么神秘的做法很难不让她对鬼蓝真身还存在于世的想法又重新燃起希望。 她把头靠在座椅和车门的夹角处,闭上了眼。 …… 滇城的边境,密林闷热潮湿。 一栋小木屋矗立其中,被茂密的树叶所掩盖,阳光只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才能透射在小屋上。 阴凉的屋内,一个小女孩躺在竹床上,额头搭着浸湿的毛巾;她浑身滚烫,一张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连同脖子通红一片。 小女孩深拧双眉,如躺针毡的翻来覆去不安生,挤在一起的五官露出病痛的煎熬。 木屋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道,女孩赤裸的小脚在竹床上乱蹬,她勉强虚眯起眼,看着灶台前一个勾着背的男人喃喃道:“阿爸,头疼。” 男人将手心中一些黄色粉末小心翼翼地倒进药罐中的汤药里,然后慢慢搅拌,动作轻柔中带力,每搅一下汤药都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在确定汤药混合融洽后,他才抬起泛着血丝的双眼,怜爱地看了眼小女孩:“马上就不疼了啊乖,再坚持一下。” 小女孩眼之所及的周围环境开始出现碎裂和变形,她害怕地用手捂住眼睛,泪眼婆娑开始嚷起来:“阿爸!你怎么变成了两个!阿爸!我们家的桌子好大呀,我怕,它要倒下来了!” “别怕啊,娃,那都是你的病造成的幻觉,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阿爸马上来!”男人安慰竹床上的女孩,他一着急,忘记用毛巾包住药罐的手把,一把抓上去。 “嘶——”灼烫让他如被电击一样弹开手掌。 “阿爸!”小女孩带着哭腔。 男子满头大汗,顾不上烫红的手,赶紧抓起毛巾随意一包把手,倒出一碗药,小心地端到女孩身边。 “乖,快把药喝下去,很快病就好了。” 病痛的折磨让小姑娘根本顾不上腥苦的药味,一双小手抱着有裂痕的土色陶碗就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样,咕咚咕咚两三口就乖乖喝了下去。 不过一刻,汤药见效奇快,小女孩脸上的表情逐渐舒展开,刚才辗转反侧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下来。 男人见状长舒一口气,他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拂了拂女孩的额头,声音沙哑:“乖,好多了吧?” 那双带着老茧和硬皮的手掌触碰女孩娇嫩的肌肤像是砂纸摩挲,但女孩并不介意,她在掌心的温度下脸色渐渐红润回来。 女孩睁开眼,所见一切恢复正常,身体感觉轻盈如风。 她虚弱地微微一笑:“还是阿爸的药厉害。” 男人苦笑一下,帮小女孩扶起身来:“不是阿爸的药厉害,你还记得上次阿爸带你去后山那条小溪边看到的花吗?” 女孩记忆力好,一点就想起来:“是那颗古罗羽松下,蓝得发亮的花吗?” 男人点点头,目光幽幽:“你记住,它叫鬼蓝,是这世界上最珍贵最稀罕的兰花品种,阿爸在这密林中当了大半辈子护林员也只发现这么一株。” 男人摊开左手掌心,上面还有黄色粉末的残留:“是它的花粉配合治疗头疼的草药才让你的病情很快控制下来的。” “那鬼蓝就是我的花。”女孩一脸稚嫩地说。 男人慈爱的笑笑,轻捏了一下那柔滑的小脸蛋:“对,那是你的花,你一定要守护好它。” 你一定要守护好它。 第45章 薛老师…痛苦地哼了一声 嘀——一声嘹亮车鸣。 上官晏倏尔睁眼,刚才她只是想闭眼思考一下,没想到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韩奕:“吵醒你了。” 他对侧方来车不打转弯灯的突然加塞表示不满:“妈的,开个破宝马拽个求呀,最烦这种不守交通规矩的司机,我要是交警肯定把丫拦下来先扣六分再说!” 上官晏揉揉眼睛,懒洋洋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十分钟吧,我们马上到了。” 上官晏看向窗外,车移景移。 旧梦一扫而空。 “山本日料”和以往特案组的小炒食堂川菜馆不一样,是一家格调高端私密的餐厅。 韩奕要了间包房,身穿和服的服务员跨着碎步,领他们穿过只有地面灯带和局部射灯照明的幽暗走廊,两边都是包房。 按照韩奕提出的安静要求,服务员给他们安排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 他们刚要脱鞋进去,对面的和风木门哗一下被拉开,韩奕和上官晏闻声侧目看了一眼。 “韩警官。” 一个戴着口罩和渔夫帽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韩奕迟疑了一下,女人裹得严实,在黯淡光线下更加难以辨认身份。 女人抬头,把一双杏眼从帽底露了出来,眼角一弯。 “你是言……”韩奕知道是谁了。 “嘘。”女人玉指放到口罩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打断韩奕继续说出的话,然后迅速又把双眼藏于阴影之下。 上官晏之前听韩奕讲过徐安茹经纪人还有言绮的问询内容,不太关注娱乐圈的她还专门在上网查过言绮是谁,所以对她长相有印象。 虽然她也只看到对方眼睛,但从女人神秘兮兮的行为来看,猜出八九不离十韩奕要喊的名字是她。 上官晏很有眼力见儿的对服务员说:“我们等人来齐了再点单。” 见服务员被打发走了,韩奕才开口:“言小姐这么巧,我看网上说你不是刚进组拍戏吗?” 言琦摘下了口罩:“今天不忙,就是突然想吃寿司了才拉我助理陪我一起过来。”指了指身后一个女生。 言绮颈间一个吊坠的碎钻反光晃了一下上官晏眼睛,她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明星真身,看着虽然没有网络滤镜那样容颜极致精细,但放在生活中肯定还是比大多数普通人好看。 “对了,安茹,”言琦欲言又止,谨慎地看了眼过道远处,确认没人过来才压低声音继续:“安茹姐的案子怎么样了?” 案件的进度和内容警方是不会告知外人的,韩奕只简单回复:“还在调查中。” 但他突然想起薛卓和徐安茹的关系,之前田芯找过桂静和薛卓的其他客户,但好像没有找言绮聊过,现在碰到了正好可以问一下。 “对了言小姐,我正好些问题想问你,你应该认识薛卓吧?” 言绮点点头,语气显出不安:“我们都听说了,薛老师家失火把他烧死了。圈子里一下死了两个人,影帝隋策昨天又宣布要暂别影坛一段时间,现在到处传得神神鬼鬼的,有大师说娱乐界流年不利。” 上官晏心想,薛卓怎么会是烧死的?她瞄了眼韩奕,见他并没有纠正薛卓死因的想法,自己也不好开口。 后来转念又想,可能是因为薛卓和徐安茹案的牵连,市局不想再度引发公众的各种阴谋论,让案件远离舆论热点,所以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并未正式对外公示薛卓案的细节。 娱乐圈里只知道他家发生了大火和薛卓的死,于是自行将他们串联了起来。 韩奕:“你对薛卓有多深的认识?他的取向还有和徐安茹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安茹姐和薛老师关系挺好的,所以我们公司很多艺人的造型都是他负责。至于取向嘛,”她打愣了一下:“薛老师倒是没出|柜,但是徐姐说他是gay,所以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所以薛卓取向是徐安茹那里传出来的,这让他俩的关系更加欲盖弥彰。 韩奕感觉到了她的停顿:“你有听到过他们之间有流言蜚语吗?” 帽沿阴影下可以清晰看见言绮跳动的眸子:“这个…怎么说呢?”她思忖了片刻低下睫毛:“其实,我有私下怀疑过,因为每次薛老师来找安茹姐时,安茹姐都要和他单独相处。” “就这样?没有亲眼看见过什么吗?” 言绮大喘一口气,像似在考虑要不要说,踌躇片刻后才道:“我倒是没有见到什么,但是……有一次我去找薛老师那里做造型,当时因为遇到堵车去晚了,等我急匆匆赶到他工作室门口时,听到——” 她抬眼看了眼韩奕后就埋下了头,像在躲避他们看见她的表情:“听到里面有一男一女喘息的声音,还,还有像是什么东西打在身上后,薛老师…痛苦地哼了一声。” “我当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不敢打扰,就和我助理回到停车场的车里等,大概半个小时后,我们看见从工作室出来的是,安,安茹姐。” 身后的助理点了点头,证实了言绮的话。 韩奕和上官晏互看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数了:薛卓和徐安茹果然有问题。 走廊忽然响起人声,服务员又领着几个客人进来了。 言绮背过脸赶紧戴上口罩,把帽沿拉低:“韩警官,我能知道的也就这点事了,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差不多得走了。” 韩奕和上官晏目送她们离开。 他俩进入包房后,上官晏拉上门看了眼时间,她和韩奕商量差不多的话就给何慧打个电话,想看她到底会说什么。 上官晏在包房里来回踱步,她拨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第三次在等待音响了几声后…… 上官晏刚打算挂电话—— “喂?您好,请问哪位?”何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她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唔…哦,何小姐,我是上官晏。” 因为怕一会儿服务员突然进来,韩奕要上官晏别开手机公放,他就离近手机背部贴耳听。 对方没接话,电话背景音中有开关门的声音。 上官晏看了眼韩奕,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继续。 “喂,何小姐?” 数秒后。 “哦,你好。”何慧压低了些嗓音。 “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嗯,方便,我现在在女更衣室里面,没有其他人。” “你塞给我名片暗示我联系你,是有什么重要线索提供给我们吗?”上官晏谨慎的询问。 何慧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上官晏欲开口再问一遍,左肩被韩奕按住。 要她按兵不动,给何慧一点时间。 双方僵持了片刻,那边终于出声,只是气若游丝般低轻:“我,我可能知道芮汐和什么人来往。” 上官晏迫切道:“谁?” 第46章 心中突然溢出一丝异样感让她恐慌 不一会儿,蓝励和田芯先到,荣子默还要等车手身份的认证结果,要稍晚一步。 上官晏把何慧刚才的口供告诉了二人。 自从单芮汐买了房子后,她和何慧虽然还是好朋友,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尤其是当何慧怀疑她交了男朋友,但单芮汐又不肯告诉她实情时,何慧感到了好友的疏离。 有一晚,她和单芮汐同为晚班,快下班时就想着约她吃宵夜,这曾经是她们最爱的晚班保留项目。 在海边附近那些24小时营业的“苍蝇”小馆中,一盘辣炒小龙虾,一盘卤水花生,再来两杯冰镇酸梅汤,两人边吃边吐槽肖经理的趋炎附势和对女员工时不时毛手毛脚的猥琐,八卦客户之间的小隐私,好不快活。 就在何慧满怀期待地去找单芮汐时,正好撞见她衣冠不整地从一间ktv包房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愣住了。 单芮汐跑过去一把抓住何慧的手请求她一定要保守秘密,任何人都不能提。 何慧有问她里面的客人是否就是她男朋友,但单芮汐嘴紧,只保证她说下次找个合适的时间,一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然后硬拉着何慧离开了。 第二天,何慧还是忍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随口当聊天那样问了肖经理一句,这才晓得单芮汐前晚服务的客人是白川。 而她还没有等到她们约好的下次“合适时间”,很快就传来单芮汐被劫杀在家的噩耗。 蓝励大为吃惊地看向韩奕:“白川不就是你那个朋友吗?” 韩奕介意他用“朋友”一词来形容他们间的关系,面冷意薄道:“他不是我朋友,只是不幸和他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还同班,认识而已。” “那何慧当时怎么没告诉警方这么重要的线索?” 韩奕满脸轻蔑之色,冷哼一声:“咱们长武分局的杨队‘雷厉风行’呀,半个多月就把案子当随机犯罪结了,何慧真以为是单芮汐倒霉,所以也从没有把她的死和背后这个神秘男友联系起来过。” 刚说到此,包房门哗啦被拉开,上官晏忽感侧身有风,是荣子默风风火火冲进来。 他气都没喘一口见到大伙劈头就说:“查到了!韩哥!我们按照您说的以五十一巷为圆心,排查了方圆5公里内所有能做摩托改装的地方,有一家店老板真见过画像中的车手。” “他的车大约是两个月前去做的改装,因为当时车手要求进口部件,店老板还专门找朋友联系到国内的代理商才拿到的货,所以他对这个人印象很深。” “然后我们查了店里的监控录像,还好他们一般是每3个月才删除记录一次,监控里车手露出了清晰的面部特征,我把他输入到咱们数据库里——” 说到这儿,他把手里的一份背调啪一声拍到桌子中间! “曲刚,33岁,阳城人。18岁辍学,在阳城一家武馆里打杂,学了几年拳脚功夫,21岁来到璟洲打拼,在一家夜店里当保安,之后认识了一个职业越野摩托赛车手,两人成为朋友后,曲刚也迷上了骑摩托,于是开始以徒弟身份跟着那个职业车手走南闯北到处比赛。” “经过5年的磨炼和学习,曲刚自己也成了名职业车手,你们猜他当时加入的车队是哪一支?” 他让大家猜,但根本不给他们张口的机会,自己把还没落地的话又捡起来:“锋狼车队!他们车队的老板就是现在blkfade的ceo,白川!” 一句话,全场倒吸口凉气,对上了! “后来呢?”上官晏按捺不住想知道即将呼之欲出的真相。 “后来……”荣子默终于喘口气,顺手抓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嘿,那是我的茶,你又不是没自己杯子!”蓝励抗议。 荣子默没停下:“后来这个车队才三年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车队也解散了,再那之后就查不到任何关于曲刚的信息,直到你们差点出事那天。” “还有,我查了他名下车辆的登记,有一辆尼桑逍客,车牌璟b fd667,怀疑它就是抛尸徐安茹的用车,陈局那边已经同意签发通缉令了。” 线索明朗,上官虽然不搞刑侦的人也能串联起背后的信息:白川当年因为单芮汐想用孩子作为要挟他的筹码,所以让曲刚去她家把偷偷存着用来做人工授|精的j液抢走,再杀人灭口。 徐安茹和白川都是滨海乡村俱乐部的会员,一个明星一个富豪,两人间怎么都可能存在某种关联,徐安茹之前用设局和不雅视频威胁隋策,那会不会也用过类似的手法对付过白川?只是她不清楚白川的狠辣而遭受毒手。 至于薛卓嘛,有可能白川知道了他和徐安茹是地下情人的关系,害怕薛卓那里藏有对他不利的备份证据,或者知道两人是共谋,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杀了他,还让曲刚放火,想把任何蛛丝马迹都烧干净。 韩奕为了犒劳大家近日的辛苦,让他们放开手随便点单,他请客。 这顿饭因为有了突破性进展,几人士气大振,都知道韩奕的家底,也不跟韩公子客气,一直吃到扶墙才离开。 晚风微凉,夜深露重。 韩奕送上官晏回家的路上,一路都很沉默。 其实刚才吃饭时上官晏就发现他一直若有所思,完全没有像荣子默他们因为即将破案而兴奋得滔滔不绝。 “你在想什么?白川是凶手的可能性?”她轻声问,生怕打扰了韩奕不在状态的思绪。 前方正好红灯,车速慢慢降下,滑向白线。 韩奕侧目看向她,额前挂着几缕细碎的刘海,半遮半掩一双寒潭深邃般的明眸泛出清冷幽光。 他没说话,上官晏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在黑暗中注视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庞,心中突然溢出一丝异样感让她恐慌。 第47章 一道鲜活的回忆如闪电般穿过脑海 上官晏下一秒就要逃开韩奕注视之前,他略薄的唇角一勾:“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卡在上官晏喉咙里的一口气这才轻吐而出:“当证据都指向白川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你又没把他当朋友,担心什么?” “白川为人纨绔不羁,从小就嚣张跋扈,贪玩成性,但是,”韩奕收回视线,眸光投向极致的远方,“杀人?” “你是觉得他没这个胆子?又不是他自己沾手,雇凶杀人他也会怕吗?” 现在两条证据线都铁定和白川有关,虽然定罪还需要找到毒死徐安茹的物证藏红花色水芹,还有人证杀手,但就上次她在宴会上对白川的第一印象,内心已经认定这人肯定脱不了相干。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初中时连见到屠宰场杀羊的视频都会哭得一塌糊涂,且这辈子不再碰羊肉的人,让他现在手握三条活生生的人命……” 韩奕欲言又止,修长的双指夹在眉心轻揉了两下:“算了,我的感觉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如果后期证据链完善,他该是凶手我肯定不会手软。” 深夜的十字路口,车流稀疏,昏暗路灯下,树枝随夜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 红灯持续,感觉特别漫长。 “嗞——嗞——”几声手机振动划破了车厢中的寂静。 韩奕看了眼来电,大咧咧地接起:“喂,美女。” 上官晏撇了眼,见他脸上溢出的笑意,她眼角眸光流动了一下。 美女,是谁? 对自己突兀的想法上官晏很不自在,于是将脸转向右手窗外。 韩奕的注意力虽然在电话上,但上官晏的小动作还是尽收于余光中。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有什么要吩咐你大外甥的呀?” 原来是他小姨,万江月。 上官晏心里一沉,羽睫底垂,还是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动作。 车厢对外界的隔音太好,安静的空间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手机里万江月的声音不用开公放,也几乎能一字不落的进入上官晏耳朵里。 “又没大没小的。”万江月用词是数落,但语气开心的,“这周末回家吗?我让张姐给你煲一锅虫草炖甲鱼好好补补。” “又是真菌炖王八,还是算了吧,上次喝张姨炖的大补汤差点没让我七窍流血而亡。” “呸呸呸!说什么‘亡不亡’的,你这职业不许瞎说话,不吉利。”万江月忌讳说晦气话。 “我们这段时间太忙了,大案子,这两周应该是不回去了。” “大案子大案子,你们有过小案子吗?你要不进这个特案组也不会这么忙,三天两头的老见不着人。” 上官晏能听出万江月失望的语气,但就她和韩奕跑的这几天,真的能体会到他们特案组的辛苦和不易,有案件忙时不能回家应该都是家常便饭。 “您不是挺骄傲我的工作吗?还到处拿我跟您朋友显摆,现在又抱怨,您说您们女人的心思咋这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呀?”韩奕油嘴滑舌地调侃。 “等你有女朋友的时候就懂女人怎么想的了。”对方说完又补了句:“……当然,你要找个男朋友我也不介意。” 韩奕:“……” 上官晏抿嘴一笑,坏想到:是呀,蓝医生配他绰绰有余。 “对了,小姨。”韩奕话锋一转,全没了刚才的嬉笑:“20号,小言和妈妈忌日那天我可能抽不了身去灵安堂了,您去的时候记得给小言带一包怪味糖。” 上官晏嘴边的笑突然一滞。 一道鲜活的回忆如闪电般穿过脑海! ……小言,你不想陪我玩吗…… ……过来嘛,我们玩“大富翁”,谁输了就盲抽一颗怪味糖看哪个味道更恶心…… ……好…… …… 他刚才说,20号。 17年前的5月20号,正是那场惊天大火夺走了她养父,小言及他母亲的性命! 小言当时跟母亲姓万,万…… 上官晏瞳孔霎时微缩如针!颅顶发麻! 难道?!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一下收紧掐入肉中。 窗外的景物斗转星移变成了当年铺天盖地的新闻片段回闪…… “据我社得到的最新消息,这场大火的起因是璟洲植物园园长龚某,因长期猥|亵男童事发,杀人灭口后的畏罪自杀!” “龚某丑事败露,利用其养女和受害者为朋友关系,指使其养女诱骗受害者及家属前来和谈,却精心设下同归于尽的杀局!” “受害者的妹妹万某及其大儿子拒绝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 车窗的反光中映射出上官晏惊愕惶恐的神情。 韩奕,是,小言的哥哥! 她大脑轰的一下炸开!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浑身血液凝固,指尖冰凉! 突发的刺激触动到上官晏纤弱的神经,她脑海仿佛陷入无尽混乱的迷宫,世间万物变形崩塌。 太阳穴突突狂跳,就像要脱离脑腔,让她忍不住用手按住,身体颤抖不止。 韩奕见上官晏忽然异样,脸色惨白如纸,立马意识到不对:“喂小姨,我这儿有点状况回头再给您打!” 不等对方反应他就挂断了电话。 “上官,怎么了?” 上官晏感到左肩头的压力,其实韩奕拍她的力道很轻,但她浑身的无力感却觉得沉甸甸的。 嘀——嘀嘀! 红灯转绿,后方车辆不耐烦地催促韩奕启动。 “找连医生……”上官晏在自己完全陷入黑暗漩涡之前,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 韩奕抓紧方向盘一个急转,车子猛然掉头,轮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等车身回正后,他一脚油门,车速瞬间飙升,呼啸着在宽敞道路上飞驰,两边路景和灯光在夜幕中融成一片模糊画面。 第48章 你说梦话了 安然疗养院的管理和治疗形式像一个度假式的精神疗养院。 这里的病人都属于神经组织机能障碍者或者心理障碍者,并非是需要监护管制的精神失常患者,所以病人们来去自由。 服下药后的上官晏头晕目眩地躺倒在柔软的床上,这里没有传统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也没有冰冷的病房,提供的都是酒店式客房。 药劲让她的意识逐渐阻断了外界的声音和光线,她像从飞鸟身上脱落的一缕鸿毛,不再被羽翼的重量所压迫,任由狂风将她卷起,肆意妄为,意识不受束缚地带向未知远方…… 所以她根本听不见门外两个大男人的动静。 “我上次警告过你不要带上官出外勤,她发病得算你头上!如果这次她有什么问题,或者病症加重的话我一定会投诉你!”连云舟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深藏不露的凶厉。 韩奕这次自知理亏,连云舟说得不无道理,这几日高强度的工作他都拉着上官晏一起跑,作为刑警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但却忽视了对于普通人能承受的范围,更何况上官晏还有这种罕见的神经感知障碍。 他坦荡承认:“上官发病我是有责任,所以她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全权负责。” “你负责?”连云舟向来温和的脸上极少出现冷笑:“韩警官,上官不是街边的小动物,受伤了被好心人包扎一下,养养伤就完事的;她的病需要的是专业人士帮助,需要静养和安定的环境。这三样你哪一样都提供不了,你怎么负责?” 说到这里,连云舟干脆来个顺水推舟:“你如果真心为她好的话,我希望你,还有你们特案组都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韩奕星眸一敛,他可不傻。 连云舟肯定知道他劝上官晏放手这边工作是劝不动的,所以反过来想从他们这边施压,让他们主动放掉上官晏。 连云舟这个如意算盘,既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又不用作那个“坏人”。 “连医生,上官晏是成年人,也是独立女性,不需要我们旁人去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吧?如果她真不愿意为特案组做外聘工作,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我们的合同是没有期限要求的;但是她愿意留下来,你这么插手可能也不合适吧。” “我是为她好!” “为她好,不如专心于你的本职工作,帮助她控制和减轻病情,至于上官的选择和个人意愿就不用你费心了。” “你!” 两个身型高大的男人对峙,韩奕肩宽挺拔,目光坚定果决,宛若不可撼动的巍峨山峰;连云舟镜片后面的双眸更显冷静机敏,平静外表下隐藏着难以捉摸的深沉心思。 两者间似有无形火花碰撞,气氛僵持对抗。 “连医生。”一个女声召唤。 他们同时转过脸寻声而去,看向的是连云舟的秘书。 “您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班飞机了。”方秘书的出现及时打住了两人间愈演愈烈的气焰。 “帮我取消机票,改明天上午的。” “不行呀,明天走的话最早一班也是8点的,就赶不上国际学术会议的开场了,您可是受邀作为神经科的首席专家要发言的,不能迟到。” 连云舟眉心微皱,双唇紧抿的把冰冷视线又放回韩奕身上。 韩奕知道他是不放心上官晏,于是非常不合时宜地挑衅道:“连医生,国际会议可是大事,您放心的去吧,上官这边有我今晚守着。” 连云舟背部一僵,面色难看,他也故意当着韩奕的面,对方秘书吩咐:“方秘书,看清楚旁边这个人脸了吗?我走之后决、对、不允许放他进入上官晏的房间。” “这……”方秘书为难地看了眼韩奕,人家是刑警,她怎么好阻拦。 但连云舟极少露出如此冷厉的一面,她又不敢违背其意思,只能左右为难的暂时答应:“是。” 韩奕毫不在意,他张狂不羁的立体浓颜浮现出得意之色,细薄的双唇边,漾着一缕狡黠笑意。 上官晏睡得深沉却不安生,她眉头紧蹙,眼皮快速滚动,头部因为梦魇左右翻动。 ……火光映红了四周,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灼热感。 “叔叔!龚叔叔!咳咳…咳,小言!”小女孩眼中噙着惊恐的眼泪,嗓音嘶哑呼喊,可回应她的只有房间中噼里啪啦的火焰声。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黑雾,令人窒息。 小女孩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几乎是在半瞎状态下摸索到房门把手,然后拼命的逃出休息室。 但办公室的火焰更加肆虐,熊熊烈火几乎吞噬一切;在跳跃的红光中,她恍惚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形。 “小言?小言!咳咳!”小女孩喉咙刺痛,发出的声响愈发沙哑低沉:“叔叔——” 火势越发猛烈,屋内温度像烤炉般升高,令她面部灼痛,汗如雨下。 求生欲让小女孩转而开始寻求自保,刚跑几步,却突然想起什么,又贸然折返。 办公室有个暗门,里面是一株珍贵无比,甚至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兰花——鬼蓝。 小时候她阿爸告诉她的,那是她的花,要她一定要守护好它。 她匆忙跑向暗门把它打开,里面却只剩空荡荡的黑暗,鬼蓝不翼而飞! 小女孩双目圆瞪,心脏怦怦直跳!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她的花呢?迷茫和惊惧交织,她傻愣在原地突然不知所措。 房屋犹如一条火龙,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 来不及了,黑雾已如群蛇般肆意蔓延开来将她裹挟,最终在窒息中,她一头栽进无尽的黑暗…… “龚叔叔,叔叔……” …… “上官,上官?”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上官晏散乱的思绪突然拉回集中于一点,她蓦然睁开双眼! 男人线条分明的脸映入眼眸,记忆瞬间如潮水般回溯…… 韩奕! 上官晏打了个冷战,如同被针扎一样躲开韩奕放她肩膀上的手! “怎么了?” 韩奕看她像见鬼一样面色苍白,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他低吟道:“是我,韩奕。”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正因为他是韩奕,是小言的哥哥,他们是最不该相遇的人! 上官晏做了个吞咽动作来缓解喉咙的紧张,她努力定了定神,不想让韩奕察觉自己的异常,然后轻轻拂了一下鬓边的潮湿,强颜欢笑:“噢,我只是做噩梦了。” 韩奕把掌心覆上她额头,热感并没有让她冰凉的身体回温。 此刻,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射到韩奕脸上,他的睫毛镀上了金边,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眸,闪烁着意味深长的情绪。 “你说梦话了。”他幽幽道。 第49章 我是警察,不是土匪 上官晏心里咯噔一下! 她一下撑起上半身,薄单下,双手指甲陷入掌心。 她脸上佯装平静,语气小心翼翼:“我……说什么了?” 有这么两三秒的空档,上官晏紧盯着韩奕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他都知道了什么。 韩奕淡淡一笑,把滑下的薄单帮她拉上去:“听不清楚,只见你在挣扎,我就过来把你摇醒了。” 听到这话,上官晏提到嗓子眼的心沉了下去。 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强,窗外早已大亮,上官晏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觉睡到了天亮。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她见韩奕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沙发上有人睡过的痕迹。 韩奕拿起旁边的水瓶倒了杯水给她:“你现在算是我搭档,我当然得确定你的情况稳定才行,你那尊玉面门神还想赶我走呢。” “玉面门神?”上官晏狐疑了一下,但随即连云舟眉清目秀的形象浮现于脑海:“你是说连医生?” “还能是谁。”韩奕又坐回沙发上,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往前面桌子上交叉一搁,“我昨晚被他站在门口数落了半天,他要搭飞机去外地参加什么学术会议之前,还专门叮嘱方秘书不许放我进你房间。” 连云舟虽然文质彬彬,面容温煦,看着本是那种通情达理的人设,但其实非常有原则,自己坚守的东西和规则很难被说服和打破。 “那你怎么还能进来?” 韩奕一副得意的样子:“我韩奕想干什么,谁能拦得住?” 上官晏靠在枕头上的背一下挺直,警觉道:“你不会是把方秘书绑了吧?” 韩奕露出不可思议她会这么想他的表情:“我是警察,不是土匪。” 然后又油滑一笑:“我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德服人。方秘书可比玉面门神通情达理多了。” 上官晏都不想问细节,就韩奕的性格,她知道肯定是缠着人家方秘书死皮赖脸的软硬兼施;方秘书本就是个老好人性格,韩奕这种二皮脸吃定了她。 韩奕看了眼时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看你没事我也放心了,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田爷他们就会把白川带到局里来审问,我得回去了。” 这正是上官晏想要的,她需要和韩奕保持距离,更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就是当年害死他弟弟的帮凶。 “唔,好。”她答得极简。 倏尔,从薛卓家搜出来的那张鬼蓝卡片的事情,一下又提醒了她,如果现在放弃,寻找鬼蓝的线索可能就断了! 怎么办? 她必须在须臾间做出人生最快的决定——冒险被发现身份,还是继续追查案件直到搞清楚那张卡片背后的秘密? …… “韩奕!” 韩奕刚跨出房间的步伐一顿,不解地回头:“嗯?” 上官晏最后迟疑了半秒,做出选择:“给我二十分钟收拾一下,我跟你去。” 话落已经翻身下床。 韩奕收回腿,把房门又关上,他略感惊讶:“我都害你生病了,你还想跟着我查案?” 上官晏想好了,她迟早肯定会离开特案组,躲开韩奕远远的,但不是现在。 “我发病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个病就是这样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现在案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我希望事情在我这里能善始善终。” “连医生说你需要时间好好静养,你这么跟我跑了,回头我又得被他教训得狗血淋头的。” 上官晏已经进了卫生间换衣服,声音从门后传来:“我的病我自己最清楚,要是需要休息我会提出来,再说,你要真在意连医生的教训,这一晚也不会在这里。” 她了解他的性格。 韩奕完美的唇型一勾,对着门说:“那你慢慢收拾,我在外面车里等你。” 上官晏走得早,方秘书还没有上班,她就让值夜班的小护士帮她带话,让方秘书帮她把出疗养院的手续办了,回头她再回来签字。 原本她还想给连云舟说一声,通讯录都翻到他名字了,但手指悬在拨打的按键上,迟迟下不去,最终拇指往上一滑,关掉了页面。 上官晏扎着干净的马尾走到停车场找韩奕,未施粉黛的面容略显苍白,但是素雅清亮,有一种不沾尘埃的疏离感。 她跟韩奕说的二十分钟,一分都没让他多等。 韩奕手插裤兜,拉长了腿斜靠在车上。他高耸的鼻梁架着墨镜,看不清背后的眸光,只见唇角噙着笑。 上官晏眼尖,发现他身后的车没有之前撞凹的痕迹了,再细看还是蓝色的捷豹,但某些地方却不一样了。 “你换车了?”她质疑道。 韩奕帮她拉开副驾驶车门:“嗯,昨晚让我在捷豹工作的朋友送了辆新车来,旧的加点钱和他们置换了。” 加点钱置换。 他说得轻描淡写,这一换可就是捷豹最新款的i-pace了。其实之前的车拿去修一下,哪怕换个车门也不是不可以,富二代果然任性。 市局审问室。 拖了半天才姗姗来迟的白川穿着花色衬衫,烫着一头时尚的“羊毛卷”,左耳打了个耳钉,姿态散漫地搭靠在椅子上。 白川和稳重可靠的哥哥白烨不同,他不参与家族生意,或者说因为其放浪形骸的形象,白启山并不希望他沾手家族生意。 对他唯一的期待和要求就是不给家里捅娄子,至于白川做什么生意,搞什么投资,怎么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白启山都可以不管不问。 第50章 特别的女人,才配得到我宠幸 “我真是没料到一身正气的韩副队,居然也干这种公报私仇的缺德事。”白川轻佻地看着对面一脸肃穆的韩奕,挑衅道。 他以为韩奕是耿耿于怀上次刁难他们调取blkfade客户数据的事情,所以故意找他茬。 韩奕不屑地哼哧一声:“真要收拾你还犯不着我干出违纪的事情来。” “那你手下说是因为单芮汐的事情要我来配合调查,我他妈还想半天才搞清楚她是谁。一个两年前就死了的服务员,我又不熟,你拉我来调查什么?想让我看到你是这里的老大,很威风是吧?” “不熟?有人可是能证明你和单芮汐存在男女方面的关系。” “谁!”白川不买账:“谁他妈说的,让他出来和我对峙呀?” 上官晏见这两人几乎是一碰面就“火星撞地球”,真难想象之前十几年他们都在同一班是种什么情形。 “白先生。”上官晏唤了声,白川的注意力很快转移过来。 “像白先生这么阅人无数的人,想必是很难记住所有围绕在身边的女性吧?”上官晏柔声细语,一下就破了刚才两个男人间的唇枪舌战。 白川果然是天生情种,态度一软,细白的脸上露出浪荡的表情:“也不能这么说,但凡是美人我基本过目不忘,比如你,我们之前在我爸的寿宴上见过吧。”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眼前这个女人,哪怕她今天是素颜,也并不阻碍本身的美人骨相。 韩奕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上官晏是我们的生态痕检专家,麻烦你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你要发|情也不挑挑地方!” 白川看韩奕这么在乎他对上官晏的态度,一下还来劲了。 他双手交叉,把下颌一抬:“上官小姐一般什么时候下班呢?上次第一次见面我们间貌似有点误会,当然,主要是我的问题,今天我想请你吃个饭当陪个不是。” 上官晏粉唇轻勾,笑容得体又淡然:“我能不能下班还得看白先生的配合情况。” 话里既没有拒绝他,也没有正面答应他。 但白川向来没有搞不定的女人,立马就一厢情愿的认为上官是答应了,神情大悦:“配合,当然配合,不就是和单芮汐的关系吗?当时可是她主动的。” 上官晏心想,韩奕果然了解白川。 在审问开始前韩奕就告诉她,白川最不能拒绝的就是女人。 上官晏不是刑警,身上没有那种气场,加上相貌漂亮,很容易让白川这种花花公子得意忘形,所以让她来唱“白脸”最合适。 “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她问。 “切,我可不像韩奕活得跟和尚一样。美女投怀送抱,我当然不会拒绝,但如果要把所有和我上过床的女人都看成是我女朋友的话,那好多我连名字都记不住。”白川露出了渣男一样的得意神情。 “可以理解,”上官晏扑闪了两下羽睫,将鬓边的碎发轻轻往耳后一勾,“白先生相貌堂堂,财力雄厚,又属青年俊杰,这么好的条件肯定有很多女生都想得到你的青睐吧?” 上官晏手臂汗毛直立,要不是韩奕让她使劲吹捧,好满足白川的虚荣,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都说不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白川很受用,说他胖还喘上了:“嗐,话是这么说,美女见多了我这个人还是会挑的,并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入我法眼。”他眼神从上官晏的脸打量到胸前:“只有我觉得特别的女人,才配得到我宠幸。” 不要脸,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白家如果没有他爸他哥,他一个败家子连屁都不是!但凡换个场合,哪个男的在上官晏面前这么说话,她一定怼到他怀疑自己的男性雄风。 上官晏眼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鄙夷,忍住胃部不适:“那单芮汐是哪里特别,让你接受她呢?” “她呀。”白川认真思考了一下:“她其实算个意外吧,那天我好像是喝多了,她见我那些朋友都走光了,就来ktv包房找我,只是一|夜|情而已。她这种小地方出来,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以为可以攀龙附凤的女生我见多了。” “之后她还有纠缠过你吗?”上官晏听不下去了,不自觉地加快了审问进度。 白川摇摇头:“都说了,我们就一晚上的‘交流’,后来听说她在家里遇劫,被杀了。” 话到这儿,他神情突然机警起来,他看了眼上官晏,又看了眼韩奕,目光一怔:“你们今天找我来问单芮汐的事…是什么意思?” 他对上官晏正色道:“你前面是为了套我话是吧?” 白川比他们预料的聪明,居然这么快就看出了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配合。 上官晏还想再和他周旋套话,但韩奕打住了她。 “我们现在有凶手线索了。”韩奕挑明。 他从眼皮底下的文件夹中,抽出曲刚的照片推到白川面前:“通过dna检测,能确定杀死单芮汐的人是曲刚。” “什么曲刚,直刚的,你们都找到凶手了还来烦我干嘛?单芮汐谁杀的,凶手是谁?关我屁事!”白川恼怒。 韩奕也不再绕圈子:“曲刚曾经是锋狼车队里的职业赛手,你敢说你不认识?” “韩奕,你t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锋狼里面20个车手难道我有义务都记住所有人信息吗?我是投资人,只管这件事挣不挣钱,车队由专门的经理管理。” “再说,那个破车队几年前就解散了,至于这些车手之后是偷是抢,我管得着吗?” 韩奕一双浓墨的剑眉下,凌厉的瞳孔透着一股锋芒毕露的张扬气势。 现在是该对白川施压的时候了。 “我们查到两年前,你父亲白启山曾经公开拟定过一份‘家族财产规划协议’,里面提到只要是你们白家的直系血脉,不管是不是私生的,都有权利分割家族财产。” “是又怎么样?老爷子立这个协议是因为大哥大嫂一直没能有小孩,他是指望我这边能有点动静,哪怕不结婚,只要能让我们白家有后就行。但是我向来小心,女人不吃药,那我就带|套,我可没兴趣当爹。” 他又看回上官晏身上,眼神迷离:“女人多的是,玩够了这个再换另一个难道不香吗?我是不可能让婚姻和小孩这种破事束缚的。” “啪!”一叠医院的检查报告砸在白川面前,打断了他直勾勾看着上官晏的目光。 韩奕寒厉道:“单芮汐也知道那份协议吧?在你们一夜情那天她得到了你的j液,并想办法带回家储存了下来,等着做人工授|精。被你发现后,你雇佣了从车队解散后就无事可做的曲刚,让他去单芮汐家把冷藏的j液带走销毁,但曲刚和单之间发生了冲突,他一激动就杀了她!” “还是说,”韩奕眉峰低压,“杀掉这个想要用小孩来束缚你,还分你家产的女人,本就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第51章 小爷的路看谁他妈敢拦! 白川脸色巨变,表情像突然被人扣了屎盆子一样震惊,他怒目圆睁:“韩奕!你他妈血口喷人!” 他伸手指着前面的单面镜,知道后面有人:“唉,唉!你们都记录下来了哈!你们韩副队为破案栽赃诬陷良好公民!什么jb特案组,我回头就告你们诽谤,等着!” “老子不陪你们玩了!”话毕,白川“噌”一下站起来要走。 韩奕也倏尔起身,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他面前,低沉厉色道:“坐回去!” 换其他人可能早被他语气中不容反抗的威慑所吓到,但是白川是他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家世背景又压过韩奕家,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爷的路看谁他妈敢拦!”白川咬牙,面部带着狠劲伸手猛推了一把韩奕。 上官晏看到这个动作,对白川的下场有不好的预感。 她刚想起身调和两人间的气氛,韩奕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臂绕过白川的脖子,用力一拉,让他的头部向下压低;另一只手紧紧地掐住对方的手腕,使其无法逃脱—— 嗙!桌子上的笔震了一下。 上官晏心惊,被吓一跳。白川被韩奕按着脖子砸在桌面上! “韩奕!你是不是疯了!没有证据诬陷我,还动手打人!”白川脸被压得变形,像只待宰的牲口,发出猪叫一样的咆哮。 上官晏知道他说得没错,虽然有刑警现在正在白川家搜查,但一直没来消息,她怕韩奕这样真的会给自己和整个调查带来麻烦。 “韩奕。”想提醒他。 但韩奕目光迥然,抛给了她一个尽在掌握的邪笑,打住了上官晏往下想说的话。 白川在强有力的钳制下,挣扎的行为看似只能叫蠕动。 韩奕俯身,凑近他涨红的耳边:“白川,你再想想,是你袭警在先,还是我动你在先?加上刚才用脏话侮辱公职人员,我现在就可以拘留你。” 上官晏秒懂了。 白川刚才要走当然随时都可以走,把他列为嫌疑人还缺乏直接证据,可是怕打草惊蛇,白川一出警局就趁机跑出国,所以韩奕故意激怒他,让其出手顶撞,这样以袭警扣留他就名正言顺了,同时也为正在查找证据的荣子默他们争取了时间。 白川自然也反应过来又被韩奕设局了,愤怒不已,喊话喷溅出唾沫星子:“你特么陷害我!” 韩奕讪笑:“本来你老老实实回答完问题,只要能证明确实和案件没牵连,很快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是你自己不配合,还出手袭警,这可怪不得我头上。” 叩叩叩!审问的门被急声敲响。 “进来。”韩奕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 荣子默推门而入,难掩激动的把手里文件交给他:“韩哥,找到了!” 韩奕松手,白川呲牙咧嘴的迅速挣脱束缚。 他迅速扫了眼文件上的内容,抬起头来,眼色凌厉,他把文件反过去,提到白川眼前: “白川,买凶证据确凿,作为杀害单芮汐和薛卓的嫌疑人,你被正式拘留了。” 白川一把抓过文件,捏在手里仔细查看,瞳孔巨震,惊诧万分! 文件内容是银行转账证明。 白川的投资公司在两年前的10月4日,也就是单芮汐死的前一天,以劳务费为由转了一笔10万到一家名叫“智尚”的广告公司。 10月6号,单芮汐被通报死亡的第二天另一笔30万的款项打了过去;而前几天徐安茹和薛卓被杀当晚,一笔80万的劳务费又从白川的投资公司划给了智尚广告公司。 但是这家公司只是个空壳,不产生实质性收益和服务,公司法人正是曲刚。 他五雷轰顶,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眼中充满惊恐和茫然。 “不……不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曲刚,怎么可能打钱给他?还有薛卓是谁?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叫叫叫我的财务总监来!” 荣子默看了一眼他:“我们已经问过他了,两年前的事情他记不住,但是前几天这笔80万的款,你的财务总监确认是你让他这么做的。” “不可能!”白川慌了。 “他说那天夜里你喝得很醉,他还建议等你清醒后再做决定,毕竟不是小数目,但是你坚持要他马上转,还威胁他说不听话就滚蛋。” 白川张嘴愣了半晌,失魂落魄的咯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上官晏看他的样子是真懵了,试探问道:“你想想这几天晚上,有醉得厉害的时候吗?” 这段时间blkfade的业绩还不错,在年轻人群体里口碑发酵,让它从一个小众软件变成了搜索和下载量能排前十的app。 他沾沾自喜这次投资的成功,所以几乎天天晚上都和一帮狐朋狗友夜夜笙歌。 上官晏这个问题问反了,应该问这段时间他有哪天晚上是清醒的? 白川看向她,眼里充满无助:“可我不记得说过那样的话呀?而且我为什么要打钱给曲刚……我不认识他!我也不认识什么薛卓!还要我说多少遍!” 事情不容儿戏,白川害怕起来,声音一下高亢到颤抖。 韩奕让荣子默去把财务总监带回来和白川当面对质。 上官晏感觉白川的反应不像是装的,她看了眼韩奕;韩奕别了一下头,示意要她继续,在对方情绪激动时还是走“以柔克刚”的方式。 上官晏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薛卓的照片给白川看:“这个人你确定没见过?” 白川不到两秒恍然大悟:“他就是薛卓?我,我见过这人,和徐安茹经常一起来俱乐部里面。”但他又赶紧澄清:“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你们刚才说的薛卓是他。” “所以你也认识徐安茹?我的意思是私下认识,一起吃饭喝酒什么的?” “认识呀。”白川回答得很干脆,完全没有凶手支支吾吾想要撇清关系的行为。 “我们就是在俱乐部认识的,我去过一次她办的party;她也来过我的包房和我朋友们一起唱歌。前前后后我们也就碰过三四次吧。” 话到此,他语气又着急起来:“我对女人确实更容易过目不忘,这个男的如果不是看照片我真想不起这个人,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杀他?这不是笑话吗?” 审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面无表情的刑警队进来说:“副队,白川的家人带着律师来了。” 第52章 你个不孝的东西!是想把老爷子气死是吧? 韩奕没想到白家反应会这么神速。 其实特案组刚开始搜查白川家和办公室时,白启山那边就有人通风报信了,在知道大概原因后,立马就让白烨和公司律师准备好对策,前去捞人。 白烨西装革履,带着两个同样穿着精致的律师站在审问室外。 韩奕出来和白烨打了个招呼:“白哥,消息很灵通呀。” 白烨儒雅一笑,他比韩奕还有白川大几岁,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对韩奕耿直的性格很了解。 “韩奕,我弟弟在里面吗?我想进去看一下他是否一切都好。” 韩奕屹立在门口如门神一般:“抱歉,审问期间家属不能见嫌疑人,这是规矩,希望白哥能理解。” 他知道白烨和白川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白烨很明事理,不需要他费口舌。 白烨笑着点头,并不做过多争辩。他举手挥了一下,站后面的一位律师立马上前,掏出一张医院证明递给韩奕。 “这是什么意思?” 白烨慢条斯理道:“我们都按规矩来,这是白川的癫痫证明,他这个病你是知道的,虽然这几年基本没犯了,但病根始终在那儿。这是医生的建议,如果没有定罪的情况下,为了他生命安全着想,应该同意让他在家拘留。” “不行。”韩奕想都不想,一下就断然拒绝。 “我知道现在有一种电子脚铐,你们给他带上他一样跑不了,你要是信不过他一个人在家,我可以接他去我那里,让我妻子和佣人们24小时看管。” 白烨打了张感情牌:“你总不会连我和你嫂子都信不过吧?” 韩奕知道白烨为人踏实,生意场上也是继承了白启山的名声,说一不二,信守承诺,是值得信赖的商业伙伴;嫂子人也知书达理,明辨是非。 但是韩奕有自己的原则,刑案面前不讲情面。 “对不起白哥,白川是三起命案的重大嫌疑人,案件不破,以任何方式我都不能放他走出市局大门。” 白烨脸色微变。 他身后的律师立刻上前争辩:“你说我客户是重大嫌疑人,那请你出示相关证据我要查阅一下。” 作为当事人律师来说,他确实有这个权利。 韩奕让旁边的警员进审问室,把刚才那张银行的转账单拿出来交给了他。 “这是他买凶杀人的金钱交往证据,时间和两年前滨海乡村俱乐部服务员单芮汐,还有几天前徐安茹及其造型师薛卓的死都吻合。” 两个律师快速看完后悄声议论了几下,刚才发声质疑的那位走上前,巧舌如簧道:“这个文件只能证明钱是从我客户的公司转进别人账户的,但是并不能证明是我客户亲自或授权转的,也许是遇到黑客呢?也许是被人陷害呢?” 韩奕胸有成竹的淡淡一笑:“有证人能证明,他马上过来和白川……” “韩哥!”荣子默从远处急匆匆跑来,打断了他的话。 “白川公司人事部经理说,那个财务总监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辞职了,现在手机关机,我打电话让小区保安帮忙去他家查看,也没人!” “什么!”韩奕双眼突然睁大。 前一秒钟那人才作证,后一秒就消失了?怎么可能? 他蓦地转身,眸子一下变得深寒幽冷:“白哥,私藏或者教唆证人逃跑的行为是妨碍司法公正,要付法律责任的!” “唉,你没有证据胡乱诬陷他人的行为,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律师为白烨辩护。 白烨抬了一下手,律师又退回他身后侧。 他依旧保持得体的风度,语气没有起伏:“韩奕,我虽然是白川的哥哥,但他如果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拿出铁证,我亲手把他送到你面前;但是你们现在只有怀疑对象,唯一的证人也失踪了,按照程序,顶多让你拘留24小时就要放他,是吧?” 韩奕没有吭声,白烨身后的律师连忙响应道:“对对,如果24小时内他们还找不到证据的话,就得放人。” 审讯工作结束,白川从审问室出来,韩奕要把他转入拘留所,暂行扣押。 白烨和律师一直等在走廊上,非要看一眼他。 不过出乎上官晏意料,白川见到白烨时,并没有像见到靠山一样安心或者开心,他不敢直视白烨的眼睛,畏畏缩缩只嘟囔了句:“哥,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上官晏记得上次在宴会上也是,白烨的出现才让白川乖乖听话,没想到他这么畏惧自己的兄长,想必白烨平时在家对他就很严格。 想到这儿,上官晏的眼前忽然什么东西急闪而过! “啪!”风擎电鸣间,一个巴掌打得白川的脸侧动了一下。 上官晏嗓子眼倒吸口凉气,双手捂嘴。 在所有人的惊诧中,只有韩奕反应神速,一下扑过去把白烨按在墙上:“住手!” 白烨露出一双怒其不争的厉瞳,死盯着白川,他用力将韩奕按住他的手掀开,随即拉了拉西装衣角,咬牙切齿:“你个不孝的东西!是想把老爷子气死是吧?” 白川捂着半边脸,忍不住咆哮道:“我没杀人!” “你最好没有!不然我亲手送你进监狱!”白烨吼完,上来两名刑警是要赶他和两位律师出去的。 他摸了一把头发,压下一口气,平复起伏的胸膛,高傲地对他们说:“我们知道路怎么出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官晏再看向白川,他无助地靠在墙上,眼里居然噙着泪。 白家二少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颓败、孤立、可怜。 对,上官晏居然觉得这一刻他很可怜。 白川跟随两名警员的背影逐渐远离。 前方,他忽然驻足,转身。 “韩奕。”这是他第一次用一种平静的,不带任何嘲讽戏虐的腔调叫韩奕。 “我不是凶手。” 第53章 如果他搞权|色交易呢?” 白川的事情结束后,韩奕一不留神就消失了。上官晏半天没找到他,还是在蓝励提醒下才知道他在天台上。 他告诉上官晏,每次韩奕心烦或者遇到困境时,就会到上面去吹吹风,整理思绪。 她推开天台的门,一眼就发现韩奕趴在屋顶边缘的身影。 他肯定是听到动静的,但就是没回头,上官晏走过去,安静的站他旁边。 韩奕额前的碎发微微飘动,视线迷离的迎风,伸向无尽远方。 他性感的薄唇微启,浅浅咬住根香烟,徐徐白雾刚从猩红火光中冒出来,就在他清冷的面容前吹散了。 上官晏看着那张分明的侧颜,忍不住想,小言如果长到现在,是否也是这般英气的男人了…… 以前不觉得,但知道他们是兄弟后,真的能从韩奕眉宇间看到了几分万言的影子。 她回了回神。 “白川的事情很蹊跷。”首先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可都指向他。”韩奕修长的两指夹住烟,目不斜视的依然看着远方。 “但是那个财务总监刚跟你们交代完就跑了,这不是很大的疑点吗?” 韩奕终于露出了淡淡一笑,转头看向上官晏。 她的流光星瞳在蓝天映照下清亮透明,一脸人畜无害的干净。 “找不到这个人就不清楚他是因为害怕说出真相被白家报复,所以自行躲起来了;还是白家花钱收买让他跑路了。不管哪种情况都让白川和案件脱不了关系。” “但你还是相信他是无辜的,是吗?” 上官晏从两次接触白川后,能感受到他虽然油滑,但并不是只精明的狐狸,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极为明显地挂在脸上,没有城府。 以韩奕对犯人阅人无数的经验来说,如果刚才白川的所有震惊、慌乱和紧张都是演出来的话,韩奕肯定早识破了。 他现在之所以心烦,不就是因为他相信白川没有撒谎吗。 韩奕轻轻抿了一口烟,火星燎亮:“还是那句话,我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如果他真是被人陷害,谁会陷害他?为什么是他?” 这句疑问让两个人都沉默了。 市局楼层不高,只有六层,但周边的区域脉络还是可以尽收眼底的。 不远处,一栋高层商务楼上的超大电子屏突然更换广告,强烈的视觉冲击一下吸引了上官晏的注意。 广告上的女人年轻靓丽,玉白的纤手轻拂着脖颈间的项链,下方一行字:铂金世家——雅典娜系列新款今日首发,代言人:言绮。 看到她倒是提醒上官晏关于徐安茹的线索了。 “对了,上次集装箱跑掉的那两个,贩卖走私植物的人找到了吗?”她问。 “我已经问过缉私局那边的朋友了,他们还没有消息。” 上官晏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的细节,她和韩奕好像并没有暴露身份。 她斟酌了片刻:“那次后雷子就没再和我联系过,发消息也不回,可能是集装箱那边出问题他也想避避风头。过这么久了,我一会儿再试试给他发个消息,说不定那两人又不知在哪个偏僻的犄角旮旯重操旧业了。” “好。” 滋啦!天台的门被推开,是田芯。 “副队,上官博士,从大火中抢救回来的那个硬盘发现了些东西。” 刑技科的同事把他恢复的数据放到电脑屏幕上。 “这个硬盘受损实在太严重了,我们只能勉强恢复这么点东西出来。”他起身,把位子让给了韩奕:“副队您坐,慢慢看,我去茶水间倒点水。” 韩奕坐下,慢慢滑动鼠标翻动页面。 恢复的文件里全是数字和图表,很多部分因为数据破坏,出现模糊、虚影或者黑白乱码的情况,没头没尾的数字很难让人辨认其中的具体内容。 上官晏蹙眉:“这都是些什么呀?” 韩奕沉默了片刻,猜测道:“看着有点像商业计划和数据分析。” 他从小跟着万江月长大,这样的文件倒是没少见过。 “啊?薛卓一个造型师还懂这些?他是准备往投资行业发展吗?”上官晏不解,这些文件有的还是英文,看着非常复杂,难道薛卓还是个励志角色? “这些看着很像是商业机密文件,薛卓怎么可能弄到?” “如果他搞权色交易呢?”上官晏冷不丁冒出这样的想法:“我们怀疑徐安茹和他关系不一般,徐又是明星,如果想接触一些商界大佬,应该不会有人会拒绝她吧?会不会是徐帮他拍下这些商业秘密,从中牟利?” “徐安茹又凭什么愿意帮他呢?被胁迫?恋爱脑?”韩奕思忖了一下:“但如果真如你所推测,那徐安茹和薛卓被杀的动机也有了。我得让田爷去查一下薛卓的银行记录,还得搞清楚这些文件中,到底牵涉的是什么公司。” 韩奕走出去找人。 上官晏手握鼠标,继续向后翻,她以为后面都是类似的商业资料…… 猝不及防!一张腰细胸|挺的女性胴|体落入眼帘。 上官晏微怔,往座椅后背一靠。照片中看不见女人的脸,但从姿势来看,是在和人发生极为亲密的行为中拍下的。 她不自然地瞟了眼周围,害怕有人注意到这里。 还好刑技科的其他人都跟程序员一样,全神贯注的只关注各自面前的两块屏幕,手里噼里啪啦的一顿操作猛如虎,没人留意她在看什么。 虽然这是正儿八经查案,但是在刑警大队这种环境里,她有种众目睽睽下翻阅有色物品的尴尬和紧张, 她滑动鼠标的手速渐快,照片中的女人不是没有拍到面部,就是因为数据损坏了看不见长相特征,所以她也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想赶紧滑过去,看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可惜,几张滚到头,所有能恢复的数据就这些了。 上官晏长指在鼠标滚轮上往回一拨,又回到最后两页的照片上,刚要滑过,指尖突然一顿。 里面一个反光的物件,引起了她注意。 这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人仰躺的脖子上有条白金项链,吊坠呈环形,周围一圈碎砖。 她点击放大,吊坠清晰地展现在她面前。 上官晏脑海中灵光乍现—— 是言绮的项链! 第54章 在我们面前演的那一出‘置之度外\\’还挺像 韩奕回来,上官晏把照片和自己的联想一股脑地对他输出。 “你是说薛卓被杀那天,在现场的女人是言绮?” 上官晏:“上次我们在日料店碰到言绮时,我有印象她戴的就是这条项链。可是刚才的户外广告上标明这个系列是新款,今天才首发,也就是说除了代言人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在今天之前戴过那条项链,这些照片里的女人很可能是她。” 韩奕把手机放桌上把玩了两圈,推敲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我还小看言绮当演员的天分了,在我们面前演的那一出‘置之度外’还挺像。先找她助理谈谈,确定她有没有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 上官晏想起那天在“山本日料”,站言绮背后没怎么说话的女生。 “得找煜尚娱乐要电话吧,我们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就别引起太多注意了,她不是在拍戏吗?我们直接去片场。” 北江影视城位于璟洲市北城区丰华镇,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拍摄基地,可以说国内超60的影视剧都在这里取过景。 从市局开车过来大概两个小时。 影城里,演员们身穿各种年代的戏服,在熙熙攘攘古今混搭的街道上奔赴各自的目的地,乱中有序,到处都充斥着忙碌的气氛。 上官晏和韩奕一路打听,七拐八拐的在十几个剧组中找到了言绮所在的那一个。 两人躲在不远处,确定言绮上戏后,才找人编了个借口把她的助理王晓引到一边的角落里。 王晓还以为是去帮忙拿剧组定的奶茶,没料到是特案组的人在等她,惊讶中有些不明就里的紧张。 上官晏好像已经习惯了唱白脸的身份,都不用韩奕开口,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还记得我们是谁吧?”她莞尔一笑,眉目清绝。 王晓点点头:“是你们要找我?为什么不……”她从墙角探出头去看了眼片场那边,又收回来,满眼的疑惑。 意思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为什么不直接过去找她? 上官晏把她又往里面拉了拉,尽量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你别紧张,我们就想问你几个问题,但是不想当着言绮的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晓。” 上官晏打了头阵,见她神情缓和了些,询问的事情就交给韩奕了。 他压低嗓音:“王小姐,你知道言绮和薛卓的关系吗?我不是指客户关系,而是男女关系。” “什么?”王晓瞳孔一怔,声调不自觉提高,意识到有过路人的侧目,她赶紧用手挡住嘴:“怎么可能?薛老师和绮绮绝对不可能。“ 韩奕知道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薛卓是同,看样子言绮也没对她说实话。 “你还记得5月10日那天言绮的工作安排吗?” “10号,”王晓嘴里嘀咕着,没想起来,她打开手机的日程表看了眼:“那两天我日程表上是空白…哦对,本来有档在临海市录的户外综艺,绮绮要去当嘉宾的,但因为天气原因临时改期了,就空了两天出来没事。” “所以是10号和11号,她都没有和你在一起?” “没有。但她好像提过会去一处民宿修整两天。” “什么地方?” “就在环南大道边,青山林50号。那周围一大片林间老房子很多都改建成民宿了,因为那里环境是个天然氧吧,离这边片场比从市区过来还近,所以绮绮长期包租了一栋别院,时不时过去住一下,偶尔也会带朋友过去玩。” 韩奕问话的同时,上官晏快速打开手机地图输入地址。 当坐标符号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眉宇间豁然舒展! “韩奕。”她把手机递给他:“这个地方离薛卓那片同样是改建区的渔村只有六七百米远,而且你看这里。” 她指着林中一条细窄的小径:“有条小道可以从青山林直接走到渔村里。” 韩奕用手指滑动屏幕,的确正如上官晏所说。 这样,言绮在案发时曾出现在薛卓家的可能大大增加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时我们排查环南大道监控时,没有看到她身影出入的原因!”他说。 王晓还不太懂他们说的意思,但是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和不安:“你们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要查绮绮的行踪?” 两人没有回答她。 韩奕马上拨通了荣子默电话:“子默,马上排查本月10号,11号环南大道青山林入口的监控,看看有没有言绮的车出入,再带人去搜查一下青山林50号那栋别院,还有,准备一间审问室,我们马上带人回来!” 监控中显示10号那天下午6点左右,言绮的车开入青山林;而她离开的时间是11号的清晨8点,薛卓死亡时间范围内,她都没有任何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搜查方面,特案组在言绮租的民宿里,找到了和10号监控中一致的那条半袖蓝色连衣裙,好在只是被丢在脏衣篮里还没有来得及洗。 它被立刻带回实验室,交给了上官晏。 和上次为薛卓的睡袍做植物痕检一样,只要能从连衣裙上找到和薛卓家相吻合的孢粉痕迹,言绮曾出现在薛卓家并和他有过冲突的事实就板上钉钉了。 上官晏换上了白大褂,因为之前已经留有现成的数据,这次检测会比上次简单很多,用时上也会大大减少。 两个多小时后,上官晏带着几张数据图,进入了审问室外的观察间。 “言小姐,你已经沉默得够久了,我再说一次,我们和这条项链的品牌方联系了,他们已经证明只有你在官宣以前戴过它。事已至此,你负隅抵抗无非是在拖时间而已,为什么害怕承认你和薛卓的关系呢?” “韩警官,我沉默是对于你们无端打扰我拍戏,和对我声誉造成不良影响的强烈不满!” “我劝你好好配合调查,别以为拖到你们公司请的律师来,你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们会以嫌疑人拘留你。” “嫌疑人?凭什么说我是嫌疑人?就这几张连脸都没有的照片?”言绮横眉怒吼,全然没有之前装出的乖巧。 “这项链是我在薛卓那里做造型时不小心留下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戴上它拍下这种照片。你们为什么不怀疑这个人是徐安茹呢?毕竟上次我告诉你的事情,我助理也是人证,但是你诬赖我和薛卓,有人证吗?” “我们查了青山林那一圈民宿外的监控,案发当天你曾在6点22分左右进入林间那条连通渔村的步道,又在7点40左右出来。这个时间段和薛卓的死亡时间范围重合,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难道还不允许我在林子里散步吗?你们用眼睛看到我去他家了吗?” 韩奕和言绮的对话,上官晏在审问室的单面玻璃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直都这个样子吗?”上官晏问负责观察记录的刑警。 刑警说:“这女演员伶牙俐齿的,咬死不承认,韩副队一直耐着性子和她周旋呢。” 上官晏知道他是在等她的痕检结果:“我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