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教父》 第1章 我成公子扶苏的老师了啊？ “嗯？你说什么，某家成为了长公子扶苏的老师？” 周青臣看着面前对自己满脸讨好笑容的赵高，脑瓜子有些发懵。 赵高脸上堆满了笑容：“长公子扶苏原来的老师淳于越进言陛下，说应该效仿周朝，分封诸位公子和功臣们为诸侯王，坐镇四方，拱卫我大秦江山社稷，被陛下好一顿训斥，罢免了他，提升先生为长公子扶苏的老师，还请先生快随我去咸阳宫谢恩吧！” “这个自然！” 周青臣跟随赵高登上进咸阳宫的马车，看着眼前繁华无比的大秦帝国咸阳城，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怎么苟着苟着，还成为了长公子扶苏的老师了呢？ 一个月前，他稀里糊涂地就穿越到了秦朝七十二博士之一周青臣的身上。 度过了最初那数日的惶恐时间，发现身边的人并没有察觉这具身体已经换了灵魂后，周青臣开始渐渐适应了自己这个新身份。 同时，作为一个穿越者，很清楚秦帝国的命运是什么。 于是，周青臣立刻苟了起来，同时准备找机会跑路，他没想过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改变秦朝灭亡的大势，而是准备带上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地去享受三妻四妾的生活。 他甚至都选定好了两个地方，一个地方是巴蜀之地。 巴蜀这地方，美女多，而且秦末战乱的时候，并没有遭遇兵祸，最多也就是汉王刘邦被分封到这里罢了。 第二个地方，就是南越。 秦末战争爆发之后，南越立刻封关绝岭，断绝了和中原地区的往来，这是真正未曾被秦末战火波及一分一毫的净土。 多搞点钱，到了这里后，多买土地和美女，做个地主老财，关起门来开无遮大会，才是真正的享受人生。 唯一的遗憾是，秦灭现在只是打下来了闽浙地区，灭南岭之战，正在打…… 于是，周青臣只能将目标锁定在了巴蜀之地。 随后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制定了不少挣钱的计划。 结果正准备实行下去，就被赵高找到，告知他成为了长公子扶苏的老师？ 这还怎么跑路啊！ “咸阳宫到了，周先生随我入宫，去面见陛下，还有长公子扶苏吧！” 赵高微微一笑，此刻的他，还不是未来历史上那个指鹿为马，权倾天下的大权臣，一举一动，对周青臣都透露着一股讨好的味道。 周青臣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脑子里也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三妻四妾、无遮大会这个理想，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咸阳宫恢宏古拙，透露着一股威压千古，气镇八荒的王霸之气。 很快，周青臣见到了始皇帝嬴政。 “微臣周青臣，参见吾皇万寿无疆！” 嬴政淡淡地看了一眼周青臣，挥手道：“周爱卿免礼，赐座。” “微臣多谢陛下！”周青臣顺势站起身来，在赵高的指引下坐了下去，在他边上那位面孔俊朗的青年，就是长公子扶苏。 只是……周青臣隐约感觉，这长公子扶苏怎么看起来像是有点不服的样子呢？ 难道是因为淳于越被罢免的事情吗？ “淳于越之事，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嬴政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虽然这副身体的记忆里，周青臣曾经因为拍嬴政的马屁过于谄媚，被淳于越当众训斥过，可周青臣此刻完全没有丝毫落井下石的心思。 因为他完全就不想自己被卷入到朝政纠纷中去，无法脱身。 哪曾想，在他身边的长公子扶苏忽然起身，拱手一礼道：“父皇，淳于先生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看着始皇帝嬴政脸色一沉，周青臣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坏了，要出事儿！ “扶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嬴政眉头一皱，感觉自己这个儿子像是被淳于越这个儒生教废了一样。 “父皇，儿臣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扶苏面不改色道：“我大秦以兵锋得天下，而今天下既定，自然应该施以仁政，分封亲族为诸侯王，向着天下昭显亲人之间，应当仁爱。” “公子所言过矣，周代设置分封，导致天下战乱不断，而今我大秦好不容易，方才结束天下列国纷争的时代，又怎么可以再度设置分封呢？” 忽然，一个冷漠的声音回荡开来。 周青臣定睛一看，左丞相李斯？ 好家伙，自己这是刚上任，弟子扶苏就跳出来作死啊！ 他娘的，扶苏你个傻逼！ 分封对你有个鸡毛的好处啊！ 你那些兄弟做了诸侯王，你爹死了后，他们肯定不服你，到时候又要造反…… “那只不过是因为周代失衡，失去民心，不约束诸侯王，所以才有如此局面出现。”扶苏颇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李斯。 别人怕李斯，他可是一点都不怕；为什么？在扶苏心中，我连我爹都不怕，你李斯算个啥？ “而我大秦，只要推行仁政，提倡仁爱，诸侯本为我大秦之宗亲，自然不会出现同室操戈的局面。” 说完这话，扶苏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老师：“周先生也这么赞同的吧？” 周青臣硬着头皮离开席位，向着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样的始皇帝拱手一礼：“陛下，微臣认为长公子、左丞相之言，都是为了我大秦的繁荣昌盛考虑。” 嬴政闻言，脸色缓和了几分，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扶苏，老子让此人做你的首席教师，就是为了让你学他一点圆滑，别什么事情都跟你爹我抬杠，就顺着这话下台阶吧。 扶苏一听，顿时眉头一皱：“那老师以为，我大秦治国，该如何进行？” 李斯也不喜欢周青臣这人，因为他这家伙只会拍马屁，从无什么实际本事，现在这种和稀泥的话，更是听得他越发从心里鄙视此人。 周青臣心里一阵卧槽，他娘的，公子，微臣站出来和稀泥，你顺着台阶下就是了，怎么还这样？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色同样复杂的始皇帝嬴政，大抵，这位伟大的陛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这么不像自己…… 周青臣咬咬牙，朝着嬴政拱手道：“陛下，公子和左丞相各执一端，那我大秦何不郡国并行呢？” “郡国并行？”长公子扶苏微微一愣。 下边的群臣也大吃一惊，左丞相李斯目中流露出惊讶之色，郡国并行…… 嬴政率先沉稳地发问：“周爱卿，你所言之郡国并行，详细说说？” 此言一出，群臣都大为震惊，皇帝这么说，那就意味着他似乎有些认可周青臣的这个提议，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汇聚到了周青臣身上。 这平日里只知道拍须溜马的家伙，难道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 第2章 大秦国策，郡国并行 周青臣欣然拱手：“微臣遵旨。”可心里却吐槽万分，本来想着低调又低调的。 谁能想得到，长公子扶苏完全就不给自己低调的机会。 “所谓郡国并行，从字面意思上看，便是推行郡县制的同时，也兼顾长公子所言，设立分封诸王，取郡县制的好处，也取分封制的好处……” “可是，这如何避免周朝诸侯纷争的局面？”李斯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本身就是强推郡县制的源头。 周青臣微微一笑：“左丞相莫急，下臣的话，还没说完。” 李斯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当即沉稳地点点头，示意周青臣继续往下说。 周青臣朝着嬴政一拱手，接着说道：“陛下，周代诸侯王享有设置大军，自己任命官员的权力，但我大秦设置的诸侯王，则不授予诸侯王这样的权力，只给他们享有部分税收权力便足矣。” 见嬴政有些意动，周青臣又道：“这么一来，分封制并非不可取，也同样可以如长公子所言那般，向着天下人表明亲族之间的仁爱之举。” 说完这话，周青臣微微一笑地看了一眼扶苏。 扶苏再怎么愚蠢，也知道这会儿该做什么，他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先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李斯也有些迟疑了，争来争去，怎么就没人想到，不给诸侯王设立军队和任免官员的权力呢？ 这样的诸侯王，只是名义上享有尊贵，但是也确实是王，也确实是向着天下人传达了亲友互爱的思想，这一点没人能否定啊！ “李斯，你觉得呢？”嬴政没有立刻回应扶苏，但是这个以前只知道对自己溜须拍马的周青臣，此一刻，还真是让他有些另眼相看起来。 自己让他做扶苏的老师，只是因为扶苏不知变通，被淳于越教导得过于迂腐；但现在看来，这个周青臣，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陛下，若能遵行此举，各地诸侯王，也不至于拥兵自重，如周朝那样，互相攻击吞并，从而引发天下分裂的局面。” 周青臣手里捏着一个更大的好办法，那就是推恩令，只不过这会儿说出来推恩令，始皇帝嬴政和李斯肯定不会点头，还不如干脆点，从源头上限制诸侯王的权力更好。 “父皇，诸位兄弟大多都已经成年，儿臣相信他们到了地方为王，定然可以守护好我大秦的江山社稷！” 扶苏见嬴政还是有些迟疑，再度进言。 嬴政眼神又变得复杂，自己这个儿子啊……你的脑袋真的让那群儒生教废了。 你疼爱自己的兄弟，这是好事儿。 可是，这天下将来是你的，你干嘛要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呢？ 不过，周青臣这法子倒也不错…… “嗯，那就依照周青臣所言。” “父皇圣明！”扶苏立刻大喜道。 李斯也拱手下拜道：“陛下圣明！” 其余群臣，也纷纷起身下拜，山呼“陛下圣明”。 嬴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了看周青臣，接着说道：“周青臣此举有功，朕擢升你为上卿。” “微臣周青臣，叩谢陛下天恩！” 周青臣行大礼，虽然一下升了官，可心中却满是苦涩，这一下，想逃离咸阳，那就更难办了啊！ “日后，你好生教导太子。”嬴政大有深意地提点了一句。 周青臣立刻点头道：“微臣定然不敢辜负陛下所托。” “行了，今日就到此，退了。”嬴政大袖一挥，既然已经决定郡国并行，那他自然要和李斯、王绾、蒙恬这些重臣们好好地商议一番具体事宜才行。 “臣等告退！” 群臣又是山呼。 扶苏心情大好，刚走出这大殿殿门，便对周青臣道：“先生高义，请到我府邸上一叙。” “公子相邀，本不该拒绝，只是我先前来的时候，还在为一件事情所困扰，可否改日呢？” 周青臣下意识地要拒绝，再去扶苏府邸上喝喝酒，那自己跑路之日，将遥遥无期。 “不知先生为何事烦忧？”扶苏立刻来了精神，在他眼中看来，周青臣那郡国并行之策，可是相当的优秀，既可以稳定大秦，又能向着天下人表明秦帝国推行仁政的决心。 周青臣欲言又止，总不能说，秦国要完蛋了，自己这是准备跑路呢…… “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扶苏温和地说道：“而今扶苏已经是先生的弟子，自然会为先生排忧解难。” “公子，我所忧虑者，无外乎今天下虽定，言论却难以统一，诸子百家言谈各成一家，帝国虽然在疆土上已经完成了统一，但并未在思想上完成统一，这将是帝国最大的隐患。” 周青臣只能胡扯，但他说的也确实是帝国目前最大的隐患，还是那种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复杂问题。 扶苏一听，面上先是浮现一抹惊讶，随后才感叹道：“先生当真是为国为民，正好最近我听到一批儒生，对于父皇的朝政大加抨击，我已经命人将其中几位儒生请到了我府邸上，先生不如也和我一起去见见这几位儒生。” 听到这个，周青臣立刻就想起来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焚书令！ 就是因为这些儒生经常引用儒家经典，抨击国政，从而惹怒了始皇帝嬴政，这才有了后来的焚书令。 而且，焚书令中比较有意思的一条，说的就是以古非今的要灭族，禁止私学，想要学习法令的人，要以吏为师。 简而言之，秦帝国想要通过这种办法，把天下读书人死死地控制在手中，从而完全控制舆论。 其结果嘛，用四个字形容很合适——一塌糊涂！ “这……”周青臣脸上有些迟疑之色，自己这就随口装个逼，怎么好撞到了枪口上呢？ “先生方才能提出郡国并行制度，足可见你在朝政方面，也是大有建树，还请莫要推辞。”扶苏一脸诚恳，满眼期待之色地望着周青臣。 周青臣狠狠心，准备无情地拒绝扶苏，可正当他要说，区区几个儒生，有什么见识的时候，猛然看到了淳于越正神色不善地站在街道不远处，腰间佩剑！ 好家伙，这一看，顿时让周青臣一个激灵，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家伙，是奔自己而来的！ 这淳于越以前就和自己不对眼，总是认为自己过于谄媚始皇帝，丢了读书人的风骨，难道今天他被贬之后，定然是认为自己强夺了他公子扶苏老师的位置…… 现在想要一剑攮死自己？ 第3章 秦帝国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公子盛情，我怎么好推辞？那我可以和你同乘马车吗？”周青臣立刻看向扶苏。 扶苏儒雅一笑：“这是自然，还请先生等车。” 周青臣一个箭步上车，看得边上的扶苏都有些惊讶，先生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公子，快些，那些儒生既然对国政感兴趣，我们自然不可以让他们久等，那样就太失礼了。” 周青臣当然不会说，他已经看到淳于越提着剑，往这边走过来。 “先生所言甚是！”扶苏也急忙登车，驾车的御者立刻驱赶马车，顺着长街往远处跑去。 周青臣眼角的余光看到淳于越忽而呆呆地站在街边上，满眼愤然之色，但却没有追赶马车而来，顿时大为松了一口气。 这让他心里也是忍不住吐槽起来，你淳于越就算丢了长公子扶苏老师的职务，可依旧是七十二博士之首啊，怎么这么不讲究啊，直接提着剑就准备来干老子？ 而且，自己可清楚，让淳于越提出这件事情的幕后指使者，就是右丞相王绾；事情不成，你被贬了，去找王绾不就行了？就想着来干自己？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 淳于越请求分封，触怒了嬴政之后，被斥退离开了咸阳宫，就一直在外边等着。 他知道自己无法说动皇帝嬴政，但自己可以再度尝试说动长公子扶苏！ 可是，公子扶苏却像是看到他之后，立刻就催促周青臣登车，然后绝尘而去。 淳于越一脸愤愤，心中却充满了绝望：“公子，老臣也算是教诲了你多年，可现在你就这么不待见老臣吗？” 愤愤不平的淳于越，只能等一个时机，去右丞相王绾府邸上去，希望可以重新获取高位。 “公子，那几个儒生都说了什么？”周青臣眼看着长公子扶苏的府邸快到了，就询问了起来，想提前做做准备，好搞定扶苏这边的事情，然后回到自己家中，重新规划出逃计划。 “父皇与群臣商定，准备以三公九卿制，取代周代的三公、太宰、六卿五官制度；但是儒生们却认为，此等做法不师古，周以此法存八百载，我大秦若是更改其道，有损江山社稷和国祚。” 秦朝三公，为丞相、御史大夫、太尉，都是选任朝中大臣担任；而周代的三公，则是太师、太傅、太保，是选任诸侯担任，这点和秦朝可以说是有着本质区别。 扶苏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先生，儒生以如此抨击朝政体制，言辞过于激烈，若是让父皇知道，恐有杀身之祸。” 周青臣大吃一惊：“这群混账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杀了就杀了，公子，他们怎么可以诅咒我大秦国祚不长呢？” 嘴上这么说，可周青臣心里也清楚，秦帝国虽然强大，但确实是国祚不长，还是出了名的短命王朝。 “先生，这……若是杀伤这些儒生，往后天下的读书人，还怎么为朝廷进言啊？”扶苏也大惊失色：“邹忌讽齐王纳谏中，齐王悉心纳谏，从而让列国臣服，战胜于朝廷，我大秦若是想要长久之道，那自然更应该如此才是啊！” 周青臣一听，还真是感觉自己有些片面了啊，不过怎么堵住这些儒生的嘴巴呢？ 办法……有了！ “殿下，这些儒生是不是都没事做？所以整天聚在一起讨论朝政，所以大家讽刺抨击呢？” 周青臣忽而神秘一笑地问道。 扶苏没有搞懂周青臣这个神秘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但却也点头道：“也不能说这些儒生整天都没事儿做……罢了，先生说得不错，这些儒生确实是如此，所以才总是聚在一起抨击朝政。” “不知公子可曾想过，这些人抨击朝政的目的是什么？”周青臣诱导性发问。 扶苏一听，稍作思索：“自然是为民……” “哈哈哈……”周青臣忍不住笑着打断了扶苏：“公子，若这些人真是为了天下翘首，那为什么不站出来做官呢？” “想要做我大秦的官员，只能以军功授予官职和爵位。”扶苏颇为认真且自豪地说道：“自从商鞅改革之后，我大秦一直都以军功爵位制度为选官的根本制度……” 话说到一半，扶苏忽然像是有所明悟一样地停下，看着周青臣，双目中猛然浮现一抹明悟之色：“先生的意思是说，这些儒生看似在抨击朝政，实则是他们自己很想做官，却又没有办法通过军功爵位制度获取官职？” “不错！”周青臣点头：“也正是为此，所以这群儒生们不管看到朝廷推行什么政策，他们都要站出来反对，抨击！从而表现得自己多么清高了不起，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吃不到……鲍鱼，说鲍鱼臭的伪君子罢了！” 周青臣心中一阵紧张，差点就说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儒生这些人的心思是什么，他可真是太清楚了，什么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还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就干脆点说，读书就是为了钱为了美女。 “这……”扶苏略显迟疑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去从军立功呢？我大秦的军功爵位制，可从来没有人敢谎报或者是占据他人功劳的。” 看着扶苏如此纯白的面孔，周青臣脸上流露出内涵的笑容来：公子，北边匈奴，南边的百越，都有战端，只是你看这些读书人，有多少人去参战了？” 扶苏闻言，表情一僵：“那这不是他们自己不去参战，又怎么可以责怪朝廷？” 周青臣嘿嘿笑道：“公子，人有男女之别，臣有文武之分，并非是所有人的功名，都可以在马上取得，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你让他们和普通的军卒一样，那他们这几十年的书，不白读了？到头来，还是和那些没读过书的人一样？这换成谁，心里也不平衡啊？” 听着周青臣这话，扶苏脸上逐渐流露出茫然之色：“先生，你的意思可是说，并非是这些读书人不想做官，而是做官的通道被堵死……或者说，太狭窄了？” “殿下能想明白这层关系，臣先前的话，也没有算是白说。”周青臣倒觉得，扶苏的悟性不差，他接着启发道：“帝国若是需要稳定，那就需要保证上层、中层、底层互相流动，换言之，就是底层的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到中层，乃至于上层！” 扶苏听得认真，周青臣接着说道：“这个过程，或许是一代人就能完成，或许是数代人的积累才能完成，可不管怎么样，总要给人看到能往上爬、往上走的机会，我大秦的社会，才会完全稳定下来。 “如此一来，人心思定，甭管六国余孽有多大的能耐，他们也没可能煽动百姓造反的。” 扶苏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先生此言，简直就是定国安邦的大策，可是，那些读书人不愿意跟普通军卒一样上战场，又该如何才好呢？” 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周青臣感叹自己的真实目的，终于达到了：“公子问话，臣自然不敢说没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扶苏微微一笑，以为是周青臣这办法可能有些瑕疵。 那曾想，周青臣直白道：“臣有几个要求，还请公子……” 扶苏听闻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无比起来，放眼这大秦，竟然还有人敢和自己谈条件？ 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隐约可见玩味儿之色：“那不知，先生的要求是什么？” 第4章 成也科举，败也科举 “公子，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您不能说这个办法是我想出来的，这第二嘛，微臣想去巴蜀之地，出任一个地方上的小官，这事儿，也请公子不要声张，悄悄地进行就好。” 听着周青臣恳切的语气，看着他真诚的表情，扶苏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家伙没和自己开玩笑。 “先生，你这是……”扶苏感觉真是奇了怪了，世间之人，无不求名求利，他方才心中虽不喜周青臣那么直白提要求的做法，但是却也认为，只要周青臣的建议利国利民，那么他请求自己的父皇嬴政，授予周青臣高官厚禄，也并非不可。 只是眼下……你这怎么反着来啊？不求名不求禄，反而还要跑路？ “只要公子答应下臣，下臣自然能有应对之策献上。”周青臣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 自己现在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扶苏的老师，悄悄跑路肯定是做不到的，那不如干脆点，想个办法明着跑！ “也罢，既然先生有此要求，扶苏若是不答应，反而显得不近人情，那不知先生所说的办法……” 扶苏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其实，更改选官制度，并不会动摇我大秦的根基，反而还可以将天下的读书人、聪明人，都笼络到我大秦朝廷中来，为我大秦千秋万世的基业而努力。” 周青臣款款而谈：“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们就设定相应的考试题目，看这些人回答的问题怎么样。 而想要确定这些人的政治理念和基础，是否符合我大秦治国的需求，我们只需要出一些政治题目，看这些人的回答，就能知道他们的屁股是往哪边坐的。” “考试取官？”扶苏双目巨震！ 周青臣点头道：“不错，这同样可以结束世卿世禄制的，而且远比大秦现在单方面推行的军功爵位制度，更加全面，也更加符合我大秦的需求。” “甚至，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遏制大家族把持朝政，或者是地方政局的情况出现。” 扶苏倒吸了好几口的凉气：“真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是不是就可以指定考试的书籍？这样完全就可以将百姓的思维，彻底固定在这些书本上？” “啪！”周青臣抚掌赞道：“公子圣明，如此一来，朝廷想要控制天下读书人，控制天下人的思想，不仅轻而易举，而且还不会引发天下读书人的不满，因为考试取官制度，其本身是公平的，第二点，它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扶苏双目中流露出一股慑人的精芒：“先生说得不错，就算是有聪明的人，看出来了端疑也无用，因为世间所有的人，都有了一个往上爬的可能——” 他抬起头来，目光敬仰地看着周青臣：“这个可能，就是先生所说的考试取官制度！” 周青臣趁机又道：“除此之外，战场之上，军功爵位制度依旧不改，可以保证军队的稳定性，当然，这个考试取官制度，有个更好听的名字，我管它叫做科举制度。” “科举制度？”扶苏惊喜地点头：“名副其实，分科目举官员，只是……” “公子还有什么疑惑？”周青臣忙问道。 “先生，你方才所求第一个，不让人知道科举考试制度是你提出来的，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为何要去巴蜀之地为官？还是做个小官？” 扶苏眼中满是不解之色，秦国自从商鞅变法之后，早就已经抛弃了世卿世禄，所有人没有军功都不得授予官职爵位。 所以这个制度提出，并不会遭受到很大的反对，反而给六国其他那些没办法做官的读书人们，一个进入统治阶层的机会。 这些人一旦进入统治阶层，成为了既得利益的受益者，他们就会转过来协助秦帝国镇压一切反对帝国的声音。 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屁股决定脑袋。 “公子，大秦的基石是什么？”周青臣似乎早就料到扶苏会这么一问，于是流露出一副高人模样，用鼻孔看着扶苏。 扶苏被周青臣这动作搞得一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鼻孔看着。 “基石……难道不是民众？”扶苏又改变了一下措辞：“是老秦人。” 后边这句话，就比较肯定了。 “公子这话也对，也不对。”周青臣摇头道：“大秦统治的基石，就是帝国的基层吏治，帝国好似万丈高楼，而基层吏治，就相当于是地基，下官深受皇恩，所以特此请求，去基层吏治，好继续为我大秦服务。” 扶苏激动地伸手拉着周青臣的双手，这一刻的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先生，真是我大秦的肱骨……” 看着眼前说话都哽咽了的扶苏，周青臣心中暗道一声造孽啊，脸上也接着流露出笑容：“这么说，公子都同意了？” “先生放心，你有如此诉求，我一定会禀明父皇！” 周青臣完全就没听出扶苏的话外之音，我爹同不同意，那是我爹的事情，我只负责禀明…… “嘎吱——” 马车停了下来，御者恭敬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公子，府邸到了。” “转道，进宫去。”扶苏立刻下令。 “可公子，你府邸中不是还有几位儒生正在等待？”周青臣忽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事情好像要朝着自己控制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这……”扶苏露出迟疑之色，心中第一次恨上了那几个儒生。 周青臣可不想这个时候再跟着扶苏去见始皇帝嬴政。 隔着历史书，自己可以是政哥的粉丝，可以大喊一声政哥牛逼，大秦牛逼。 但是真的到了秦帝国这个世界之后，手里又正好有权有势，那就不一样了。 周青臣只想避开权力中心，避开未来的战乱，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土财主，多买几个漂亮的妹子，整天开无遮大会，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毕竟，你拼了命地往上爬，不就是为了这个？ 而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唾手可得这些东西，那还往上爬什么？当然是享受啊！ 何必在咸阳城这帝国权力中心的地方，整日提心吊胆的，这有甚好？搂着再多的妹子，也不会觉得快乐。 就好比政哥一样，政哥拥有那么多的妹子，他快乐吗？ 他一点都不快乐。 “公子，不如我先代替你去会会这几位儒生，顺带着试探一下，他们是否有治国之能。”周青臣立刻请命。 扶苏微微迟疑了一下，他本来是想带着周青臣此刻一并去见始皇帝嬴政的；眼前这个人，完全可以用国士之礼对待。 可是，周青臣都这么说了，扶苏也不好坚持，因为他准备和自己的父皇嬴政，好好商量一下周青臣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周青臣不在场也挺好，这样有些不能说的话，就可以说了。 “那就有劳先生了。”扶苏微微一笑，快速做出决定。 “岂敢，分内之事。” 周青臣下了马车，先是飞快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确认大秦古惑仔淳于越没有提剑追过来，随后才松了一口气。 扶苏的马车重新调转方向，往咸阳宫去，扶苏本人还在马车上和周青臣挥手示意。 周青臣面含微笑，不得不说，扶苏确实是个好领导。 “先生请！” 扶苏府邸护卫躬身一礼，领着周青臣往府邸内走去。 “走，让我看看，是哪几个儒生，胆子这么大，敢诽谤国政！” 第5章 征服儒生最好的办法 一共四位儒生，个个面如冠玉……擦了很厚的粉。 儒，其实一开始，它是个职业，并非是一种学派，是负责祭祀祖先，主持丧葬礼仪的专业人员。 后来，儒门虽然成为天下的显学，但是儒服和儒生的打扮，在这个时代看起来，还是给周青臣一种依维柯大金杯、拉完死人拉骨灰的即视感…… 儒很讲礼，是礼，不是理。 周青臣都还没说话，就因为护卫介绍的上卿身份，享受到了四位儒生完备的行礼过程。 这个过程，站得周青臣脚都麻了。 这就让周青臣有点胡思乱想，为什么嬴政不喜欢儒家，难道是因为政哥不能站太久？ 四个人一一报上了自己的家门。 周青臣听得很认真，一个历史留名的都没有，顿时没了兴趣，反正他也不打算在咸阳长久发展，而是准备去巴蜀那样的地方做土财主，就算是历史有名的人物，他也只想着怎么敷衍过去就得了。 秦完蛋与否，巴蜀都无什么战事，刘邦入关中，巴蜀也是传檄而定，完全就没有任何反抗。 要是历史大势不可改变，到时候自己就摇身一变，做汉朝的土财主，无遮大会也继续开，接着奏乐接着舞，不能停。 一个儒生站起来恭敬地行礼，然后说：“陛下更改周代留下来的制度，重新设置一套新的官职体制，并不足以保证大秦的长治久安。” 另外一个儒生立刻附和，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后说道：“应该效仿周代，八百余年的国祚，也可以让大秦百世万年。” 又一个儒生道：“应该效仿上古时代……” 后边的话，周青臣都没怎么听，就已经神游天外了。 “上大夫意下如何呢？” 四个儒生一台戏，说了半天之后，忽然看向了周青臣。 周青臣把敷衍发展到了极致，明明都神游天外没听到这几个儒生说的是什么，却激动无比地抚掌赞道：“几位先生高谈阔论，令本官心中许多疑惑茅塞顿开。” “上大夫也赞同我们说的？”一个儒生两眼发光，其余三个儒生，也有一种找到人生知己的心动感觉。 周青臣被四人冒光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但他的笑容备至，温柔地颔首：“不错，本官已经先一步进言长公子，长公子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折返去咸阳宫求见陛下，想来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出。” “上天不抛弃我们啊！” 四个儒生立刻就亢奋地激动了起来。 周青臣却感觉这几个人比较适合演话剧，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实在是太夸张了。 他现在有点理解什么叫做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显得和你们格格不入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四个找到了人生知己的儒生，立刻准备和周青臣深入了解。 周青臣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家伙怎么总想着回到周朝？ 周朝有什么好的？ 天天打仗，天天死人，现在大统一的王朝，才是历史潮流的最终归宿。 甚至还有人想要回到上古？ 读书人逼话多，周青臣已经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几位，今日相谈甚欢，只恨相见太晚，不如本官做东，我们去女闾中接着谈？” 周青臣忽然心头一动，大胆地提出带着四位儒生先生去嫖娼。 女闾就是秦朝的妓院，后世常说的今日无事、勾栏听曲，和眼下去女闾，只不过是说法不一样，本质是一样的。 读书人的事情，自然不能说嫖，周青臣原本以为自己首倡如此低俗的聚会地点，会被四个饱学之士鄙视，然后拂袖而去的。 结果……四人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精准的说出来了某几位姑娘的绝活是什么…… 周青臣又总结出一个经验，读书人不仅逼话多，玩得也花。 女闾本为齐桓公设置在宫廷中的官营歌妓场所，也有种说法，是管仲弄的，所以管仲成为了皮肉生意的祖师爷。 周青臣这前身也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以前之所以拍始皇帝的马屁，依据前身的记忆分析，他应该是一个始皇帝的狂热粉丝，每次见到政哥，都会情不自禁的吹起来。 所以，总是让不懂得拍马屁之道的淳于越不爽，屡屡在言语上抨击周青臣，让周青臣多次困窘于朝堂之上。 可前身并不在意，我继续拍政哥马屁，总有一天，你淳于越会惹怒政哥。 事实证明前身也是有智慧之人，这种以退为进的办法，确实让政哥非常讨厌淳于越。 而淳于越本人的影响太大，是真正的学者，天下闻名的大宗师，政哥苦于看对方不顺眼，又没办法干掉对方。 毕竟，政哥心里的打算，是想要依靠这位大学者的声威，来笼络天下读书人之心。 女闾到了。 这里的楼阁房屋，多以青色为主基调，世人皆称之为青楼。 时间久了，青色这种原本很温馨很清新的颜色，就承担了它本不应该承担的分量。 如周青臣曾经看过的那些电视剧一样，女闾中打扮得妖艳的小姐姐，站在门口扭着身体，招揽着过路的行人。 而这里，是整个咸阳城最大的女闾一条街，放眼看去，整个街道所有的房屋前，都是这样的小姐姐，花丛遍地，真是看得人眼睛都花了，恨不得长出满脑子的眼睛。 四个儒生下了车，却一个个脸上流露出几分想要收敛，却又难以收敛的表情。 周青臣立刻会意，大手一挥：“只管纵情享乐，钱财的问题，不用考虑。” 四个儒生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各自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家女闾门口。 “上大夫，这里的楚女极尽人间妖娆妩媚，柳腰可双手一握，握住后极好发力！”一个儒生热情的为周青臣介绍起来。 另一个儒生更热切：“上大夫，赵女的腿好，又长又细又白！” “上大夫，燕女的体力好，我每次都躺好就行了！” “上大夫，他们都不会玩，得找韩女，韩女口舌惊人！” 说罢，四人都忍不住露出极其内涵的笑容，真是人均老司机啊！ “我发现了，你等四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 周青臣舔了一下嘴唇，既然大家都不是正人君子，那我也就不装了！ “给我来十个！” 第6章 扶苏：你在狗叫什么？ 咸阳宫，始皇帝嬴政和蒙恬、李斯、王绾等人，刚刚探讨完了郡国并行制度执行下去应该注意到的一些关键点，就听到赵高入内禀报，说是长公子扶苏求见。 嬴政一听，顿时哼道：“这个竖子，朕和诸位爱卿探讨郡国并行制度的时候，他不来，这会儿已经说完了，他才来，真是不上心！” 李斯抿了一下嘴，心说，陛下，这还不是您总训斥长公子，看长公子哪里都不顺眼所致的么。 王绾心中也忍不住吐槽嬴政，陛下，本身也就没什么可以说的，周青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最多也就只是一些执行下去的细节罢了，确实没什么好说。 蒙恬本身偏向于扶苏，听着嬴政这么一说，顿时又感觉扶苏要挨骂，心中正在想着，自己等会应该怎么施以援手，免得长公子又被骂得体无完肤…… 只可惜，嬴政听不到自己这些重臣们的内心活动，否则的话，脸上的表情那也会是相当的精彩。 “宣他进来！” 伴随着嬴政挥了一下手，赵高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去，此刻的他，还不是未来那个权倾朝野，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的赵高，一心只想着伺候好了皇帝，伺候好了长公子便是。 “长公子，陛下宣您进去！”赵高转身走出大殿外，对着扶苏说完这话后，又低声道：“公子且慢！” 扶苏颇为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赵高：“何事？”在他眼中，阉人只不过是猪狗一样，和猪狗的区别，就是会说话，而且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更是惹得扶苏不悦。 赵高将扶苏的不耐烦尽收眼底，但从内到外，却都不敢有丝毫不敬之色：“陛下和群臣方才讨论完了郡国并行制度，只是不喜公子没有到……” “行了，知道了，这事情，周师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扶苏很是不快地瞟了一眼赵高，眼中甚至带着几分厌恶的情绪：“你什么身份？日后少掺杂这些朝政的事情。” 赵高闻言，吓得手脚都有些发软，忙躬身道：“奴仆不敢！” 如此，扶苏方才甩了甩衣袖，大步走了进去。 赵高却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实在是不懂，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会惹得长公子心中厌恶呢？ “儿臣参见父皇！”扶苏躬身行礼，蒙恬、李斯、王绾三位重臣，也纷纷起身，向着扶苏拱手一礼。 “都免礼坐下吧。”嬴政本身很随和，并不像是后世史书上说的那样，是一个残酷的暴君。 “谢陛下！” “儿臣谢过父皇！” 看着扶苏落座，嬴政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道：“扶苏，方才朕与诸位爱卿商议国事，你为何不曾来呢？” 蒙恬等三人一听，脸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王绾和李斯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思。 反正他二人都已经习惯了，那天没听到嬴政骂扶苏，或者没看到扶苏呛嬴政，这对父子相爱相杀，他们还真是不习惯…… 不过，他们都清楚，始皇帝对于扶苏，完全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可扶苏不知道，他就是喜欢和他爹刚，说通俗点，就是叛逆心理…… “父皇，那有什么好说的，周师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扶苏一开口，就让嬴政脸上挂不住。 蒙恬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周青臣只是说了个大概的方向啊，要真是都说清楚了，那自己等人在这里说了这么久，不都是废话了？ 公子，你怎么可以一句话，就否定了陛下所有的努力呢？ 果不其然，扶苏这话一出口，嬴政原本就有些黑的脸，瞬间变得跟锅底似的。 “那你方才，去什么地方了？去做什么了？又荒废时光不成？”嬴政的口吻，像极了心情殷切的老父亲。 “父皇，儿臣方才和周师同乘马车，畅谈了一番，方才发现周师实乃是一位大大的贤才啊！” 听到这里，嬴政已经不是脸黑，转而是有些心痛的感觉了。 自己让周青臣做你的老师，只是想让你学点周青臣身上的圆滑罢了，你这样的性子，以后怎么统御朝臣？罢了…… 朕要好好敲打一下周青臣这个混账，忽悠别人就算了，怎么连扶苏也忽悠？真是越发拎不清自己的定位了。 王绾素来也不太看得起拍须溜马的周青臣，听着扶苏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忍俊不禁：“长公子，那不知周青臣与你说了什么治国之策呢？” 嬴政一听，好你个王绾，你是想让我儿子难堪？可……也罢，也应该让扶苏难堪一二，这样的话，对于自己以后说的话，才会深思。 扶苏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才向着嬴政拱手说道：“父皇，周师所说的国策，名为科举考试的取官制度！” “科举考试制度？” 众人一听，顿时都一脸茫然地看着扶苏。 扶苏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众人会是如此模样，于是不慌不忙地为众人介绍起来了这所谓的科举考试制度，究竟是什么。 不一会儿，扶苏已经说完了何为科举考试制度，始皇帝嬴政、蒙恬、李斯、王绾等人，简直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种选官制度？ 原来，这个世界上，通过一种选官制度，就可以把人的思想轻易控制住啊！ “李斯！”嬴政满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斯。 李斯急忙起身拱手，声音激动亢奋地说道：“陛下，臣在！” “我等先前商议，准备推行焚书令，以此来控制天下百姓的思想，而今想来，这周青臣所说的科举制度，岂非是温和，更加有力的手段，来控制百姓的思想，从而完成思想上的大一统？” 李斯也是激动无比地点头：“陛下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润物无声的绝妙办法，这周青臣……竟然能提出这样建设性的意见，实在是太超乎臣等的预料了！” “右丞相，周师这个建议如何啊？”扶苏微微一笑地看向王绾，先前王绾出言，对于周青臣那种完全看不起的样子，丝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这让扶苏心中很是不爽。 在这之前，他也认为周青臣就是那种只会拍马屁，什么都不懂的人，可是自从周青臣提出来了郡国并行制度后，他就隐约感觉，周青臣以前会不会是被人打压得太狠？所以才会表现出来一副只会拍马屁的样子呢？ 而现在，在周青臣都已经提出来了郡国并行制度的基础上，右丞相王绾对此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这个猜想是真的，周师以前就是被人狠狠地打压！所以才会才能不外显，而只是空落了一个溜须拍马，过于谄媚的坏名声。 今日，我扶苏要为周师正名！ 要为天下所有被上位者打压的人，统统正名！ 第7章 周师苦秦久矣 “啊！这个……”王绾脸上流露出一抹尴尬之色，言语彳亍：“公子，周青臣确实有才能，这科举取官制度，眼下确实是可以为我大秦解决许多问题。” 眼看扶苏似乎还想对王绾说什么，嬴政立刻抬手止住了扶苏：“马上去宣周青臣来见朕，朕要仔细与他详谈一下这科举取官制度！” “陛下，微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李斯忽然拱手道。 扶苏眉头一皱，好家伙，右丞相王绾打压之后，左丞相李斯也要站出来凑热闹？周师只不过是提出两个利国利民的国策来罢了，你二人的反应就这么大吗？ 看样子，自己日后任重道远啊！ “左丞相想说什么？”扶苏声音不善地抢先一步质问道。 李斯怪哉地看了一眼扶苏，随后向着嬴政拱手说道：“陛下，常言说得好，一个人的才能就像是铁锥子放在麻袋里，如果有才能的话，那么自然就会显露出来，甚至会扎破麻袋，掉出来，可是周青臣侍奉陛下，也是有一些年头了，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才智，而今为何忽然就……” 诛心之言！ 这简直就是诛心之言啊！ 扶苏额上青筋显露，强压着怒意：“左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这郡国并行制度和科举考试取官制度，都不是周师想出来的，是他从别人那里强取豪夺而来的？” 李斯被扶苏这样子吓了一跳，忙拱手看向始皇帝嬴政，那样子就像是委屈的小媳妇儿在对着嬴政说：“陛下，你管管你儿子啊！你看看长公子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呀！” 嬴政脸色又开始发黑，因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看到另外一个人——淳于越！ 长公子扶苏曾经的老师，那家伙发怒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自己这个儿子……指定是让淳于越这个王八蛋给教废了啊！ “扶苏，不得对左丞相无礼！” 扶苏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拱手一礼：“父皇，并非是儿臣无礼，实在是左丞相此言，轻描淡写地就把周师对于我大秦的贡献给抹杀了，这不是叫天下有才学的人对我大秦心寒吗？” 李斯拱手道：“长公子息怒，实在是臣此前听到一个说法，说是大概在月余之前，周青臣忽然闭门不出，谢绝访客，整日躲在家中，不知在做什么。 而今刚刚从家门中走出，忽然就先提出郡国并行制度，后又谈及这足可以解决我大秦因为六国刚刚统一，而思想无法统一的科举取官制度，所以，臣才大胆地想了一下，会不会提出这两种制度的贤才另有其人，这人指不定，就在周青臣家中呢？” 听闻此言，蒙恬和王绾都是一脸愕然之色，好家伙，不愧是李斯，这泼脏水的技术可以啊！ 扶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好，左丞相不愧是曾经的廷尉，捕风捉影真是一把好手！那若是去往周师家中，却并无他人，这两个重要制度，也都是周师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左丞相又当如何？” “这……”李斯瞬间就有点迟疑了，自己堂堂大秦帝国左丞相，周青臣现在虽然已经是上卿，但是比自己还是差了点的。 “怎么？左丞相方才不是理直气壮地怀疑这两个重要国策，是周师剽窃他人之作，为何现在不敢应话了？” 扶苏已经动了真火，觉得自己这位新老师周青臣，是真的太可怜了。 大秦左丞相和右丞相两人，完全就是变着法儿地打压他啊！ 可是，就算是这样，周师也一样为大秦贡献出来了郡国并行制度和科举考试取官制度。 什么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这就是啊！ 周师放心吧，从今以后，有我扶苏在，谁也别想再这样欺负你了！ 扶苏心中默默地立下誓言！ “哼！那公子先说，若是周青臣这两个国策，真的是从某位大贤身上剽窃而来的，该当如何？”李斯顿时质问道。 扶苏毫不迟疑道：“我相信周师的为人，如果他这两个国策，真的是从某位大贤身上剽窃而来的，我请求父皇革除他上卿身份，贬为庶人！” “好！”李斯也立刻应声道：“若是我冤枉了周青臣，那我也愿意把自己交给公子处置！” “父皇，周师现在正在我府邸上，和几位儒生交谈，我们现在可以趁着他不在家，直接去他家中查看一二便知！” 扶苏立刻转头看向嬴政。 嬴政眼中是有些许迟疑之色的，本来身为帝王的他，不应该这样迟疑的。 可看到自己儿子怎么跟一个愣头青一样，遇到事情，这么冲动？ 就算是你肯定周青臣这两个顶级国策，不是从别人身上剽窃而来的，那至少也应该先悄悄地和周青臣确认一下，通个气儿吧？ 否则的话，万一出了问题，到时候不仅要把周青臣给搭了进去，就是你自己的声誉，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李斯啊李斯，扶苏年轻，不懂这些道理，你说你一个位极人臣的左丞相，怎么也跟着扶苏瞎闹呢？ 看这样子，需要被敲打敲打的人，不是周青臣，反而是你李斯啊！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嬴政脑海中闪过，他威严地挥手道：“摆驾，周青臣府邸！但切记，不准泄露任何消息出去！” 蒙恬、王绾两人瞬间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这来真的啊！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感觉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劝说皇帝嬴政，显然已经是有些来不及了。 “臣等遵旨！” 几人也不敢迟疑，纷纷拱手领命，但是李斯心中忽然有种后悔的感觉生出。 这要是万一……真是周青臣那家伙自己想出来的呢？ 不可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周青臣能有多少水，自己还不清楚吗？女闾中那些小娘子的深浅自己未必全部都清楚，但是周青臣的深浅，自己实在是太了解了。 很快，大秦禁军拱卫着皇帝嬴政、扶苏，李斯、蒙恬、王绾来到了周青臣府邸处。 周青臣家中寥寥数个家仆，忽然看到一下来了这么多的人，还都是禁军，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按照常理来推算，只怕是自家家主在朝堂上犯事儿了，现在这是抄家问斩啊！ 一想到这个，老管家为首的四个仆人，顿时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自己跟着家主，福都没享受过，结果就要掉脑袋了。 老管家此刻脑子里想的是：早知道锅里炖着的鸡汤，我就自己先喝了，按照小黄说的，给家主换上开水泡泡得了。 第8章 大秦第一穷人周青臣的家 为首一个禁军看着众人这般架势，只以为是他们初次看到如此多的禁军，所以才会这样，随口说了一句：“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别挡着我们做事儿。” 几个家仆顿时簇拥着老管家，哆哆嗦嗦地退到了一边上，可是一个个看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模样，老管家却又觉得，这好像不是抄家问斩的待遇啊！ 老管家立刻凑上前去，向着其中一个禁军校尉询问道：“敢为军爷，这是要做什么啊？家主不在家中，但小老儿等，也好准备一二不是？” 那禁军校尉闻言，咧嘴一笑道：“你家家主升官发财的时机到了，别这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什么？我家家主升官发财了？”老管家顿时喜极而涕，脑子里忽然又庆幸起来，自己没有听小黄这个馋嘴鬼，把炖了给老爷的鸡汤偷喝掉，换成开水泡鸡。 否则的话，老爷要是升官，尝出来这是开水泡鸡，指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行了，你等稍后背过身去，不得回头乱看。”禁军校尉挥了一下手。 老管家不敢多问什么，只要不是被抄家问斩，那一切都好说。 不大一会儿工夫，始皇帝嬴政、长公子扶苏、左丞相李斯、右丞相王绾、将军蒙恬等人纷纷走了进来。 嬴政放眼看了过去，周青臣府邸看起来就很穷啊……虽然说有一大个院子，可是这院子里，多半都是种着各种菜…… 呃？ 嬴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周青臣以前的官职是仆射，就算是俸禄不是很丰厚，但也不至于这么穷吧？ 还他么自己养鸡？ 嬴政走到了鸡圈边上，顿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粪味道，直窜自己的天灵盖。 鸡粪不同于别的动物粪便，鸡粪是真的臭！ 嬴政皱着眉头走过周青臣家中满是泥地的路面，你说你好歹也是朝廷的一个仆射，怎么穷成这样？家里连地砖都铺不起？ 边上还有一个池塘，池塘内栽种荷花，虽然看不到鱼，但是嬴政肯定这里边养了鱼。 因为他看到了一些吃剩的骨头，随意地丢在荷花池边上，从烧焦的痕迹来看，似乎是有人在这里现钓现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嬴政觉得周青臣还是挺会享受生活的嘛！ 就是这个居住条件，有些太差了！ 伟大的始皇帝陛下下意识地认为，这和自己开给周青臣的俸禄没多大关系。 再往前走，大开着的门，表明这里边就是周青臣的起居室，里边有散落的竹简书，也有堆放整齐的竹简书，还有一些画麻布上，奇奇怪怪的图案。 “这像个马蹄！”蒙恬是真不客气，进去后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抓起一张麻布，发现上边画了一个马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马蹄上有许多的小洞？ 实际上，这玩意儿叫做马蹄铁，秦朝时候的骑兵，尚未有马蹄铁保护马蹄，所以骑兵队伍之中，战马的损耗是非常严重的。 “这是个什么钩子？”王绾抓起一张麻布，看着上边的钩子……实际上，这是高桥马鞍……只不过是周青臣画画的技术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这就是周爱卿的床？”嬴政有些懵了，几个石头，一块木板，就是一个仆射的床上了？ 扶苏走上前去，抓起周青臣那味儿打脑壳的被褥，看了看，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好歹也是个仆射啊，怎么就这么穷啊！ “这边更寒酸，这边的衣服都是破的，难怪周青臣要自己在院子里种菜养鱼。”身为打压者的李斯，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周青臣怎么这么穷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周青臣计划跑路，能卖钱的东西，都卖钱了，除了那养着的鸡，是留着改善生活的。 “咦？你们快看，这竹简书上写的都是什么？”王绾忽然发出惊叫声来。 众人凑上前去，看着竹简书上那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符号？亦或者是文字，歪歪扭扭，但是看着却又像是代表着某种意义……是文字？ “李斯，你学究天人，能认出这是什么文字吗？”嬴政觉得很奇怪，他虽然已经下诏，统一天下文字和度量衡，但是却可以肯定，这是六国，乃至于自古及今，从未出现过的文字。 李斯认真端详了片刻，尴尬一笑：“回禀陛下，微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文字……亦或者，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文字吧？只是周青臣闲暇时候，画着玩的？” “左丞相，你这就睁着眼说瞎话了，这分明就是一种另外的文字，虽然不同于我大秦文字，但是你总不能认不出来，就说不是文字吧？” 扶苏立刻反唇相讥起来，放下了手中那写满了英文字母的文字。 这上边记载的，全部都是周青臣现在能回想起来的一些东西。 之所以用英文写，而不用华夏文字，理由很简单，周青臣怕有人看懂自己写的这些东西。 这上边除了跑路的计划之外，就是那些后世放在现在怎么挣钱的东西，比如说精盐提纯、曲辕犁、耧车、制糖技术…… 换言之，各种发财跑路的东西，都在。 用英文就很好了，因为目前整个大秦世界，除了周青臣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懂英文。 蒙恬一看长公子又要把“战火”拉到自己身上，立刻开口缓和道：“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了看周青臣在家中是否有什么所谓的大贤，而今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不知……” 几双眼睛，顿时从写满了英文字母的竹简书上，转移到了李斯身上。 李斯第一次感觉，原来人的目光，也可以像是太阳一样灼烧得自己浑身难受。 “这……”李斯言语踟蹰了一下，但还是向着扶苏拱手一礼：“臣遵守此前的约定，愿意把自己交给长公子处置。” 他还就不相信了，扶苏还真能把自己怎么滴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始皇帝陛下一统天下，横扫六国的大功臣。 至于狡辩？自己这种身份在这里摆着，狡辩的话，就实在是太有失风度了。 嬴政这会儿，也感觉自己的心都紧绷了起来，自己这个好大儿，你可别给父皇犯浑啊，象征性地敲打敲打李斯就得了，别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面。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扶苏拱手一礼，温和笑道：“方才只不过是玩笑之言，左丞相怎么还当真了？再者，左丞相身负重任，扶苏又怎么敢随意处置你呢？” 听到这话，嬴政心中瞬间乐开了花，自己这好大儿，果真开窍了啊！ 蒙恬也松了一口气，王绾却凭借多年政治斗争的敏锐嗅觉，觉得事情不简单，依照他对于长公子的认知，长公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哪！ 长公子扶苏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而实际上，说儒家以德报怨的说法，其实本身就是歪曲理解，断章取义。论语·宪问原文中说：“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简单而言，孔夫子的意思是说，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你对我不好，老子滴水之仇，涌泉相报！ 所以，王绾有理由相信，淳于越这位儒家宗师，教导了长公子那么久，长公子也绝对是一个滴水之仇，涌泉相报的人。 果不其然，就在嬴政脸上露出老父亲欣慰笑容的瞬间，扶苏脸色忽然一沉：“所以扶苏认为，应该让周师来决定，如何处置左丞相对他的恶语诽谤！” 李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公子，你他么玩阴的是吧？ 第9章 逛青楼的赵高 “诸位爱卿且稍作休息，朕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让赵高去宣周青臣了，等稍后周青臣来了再说。” 嬴政立刻解围，李斯是他的爱臣，这点不作假，他很不想让自己这好大儿和李斯的关系闹得不愉快。 王绾立刻会意道：“周青臣家中有这样一个荷花池，我们不如在外边抓鱼烧烤，然后等周青臣到了，商议一下他所说的科举取官制度，这样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嬴政眼神有些责怪地瞟了一眼蒙恬，似乎在说，为什么不是你，而是王绾？ “嗯，爱卿所言不错，蒙恬你去抓鱼吧。”嬴政微笑着带头走出房间。 哪曾想，扶苏竟然追了出来，拱手道：“父皇，法不严则令不行，这是左丞相曾经教诲儿臣的，难道今日，就可以因为左丞相身份尊贵，而避开此事吗？” “朕没说过。”嬴政已经有些头疼了。 蒙恬终于上前说话了：“长公子，陛下的意思是，是等着周青臣到了以后再说。” 扶苏终于松口：“儿臣亲自为父皇抓鱼，以尽孝道。” 看着去抓鱼了的扶苏，嬴政转过头来，看着蒙恬道：“朕是这个意思？” “陛下，不这么说，长公子肯定会不依不饶的。”蒙恬苦笑。 嬴政甩了甩衣袖：“看好了扶苏，他不会水。” “陛下放心，臣精通水性。”蒙恬咧嘴一笑，快步来到了扶苏身边，和扶苏一起撒网抓鱼。 李斯表情复杂，和王绾对视了一眼，王绾暗自摇头：“真是想不到，这周青臣……” “哼，我还不信了，这周青臣敢奈我何？”李斯甩了甩衣袖，傲娇地去劈柴…… 而此刻，赵高一路飙车到了长公子扶苏府邸外。 “没在？那周青臣去了何处？”赵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己的车技他当然有信心，中车府令这个官职，本身主要干的事情，就是皇帝嬴政的司机。 护卫长闻言，脸上流露出一抹尴尬的表情，扫了一眼赵高的裤裆。 赵高怪哉：“哎呀！你干嘛，说正事儿呢！” 护卫长干咳一声：“周先生领着四个儒生，去了女闾！” “什么？去女闾了？”赵高表情瞬间变得复杂，难怪这家伙看自己的裤裆。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太监去青楼更郁闷的吗？ 很明显，没有！ “驾——” 可皇帝嬴政的命令在此，赵高只能调转马车，重新飙车直奔女闾而去。 秦朝人的生活很枯燥，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简单而言，大家都喜欢去女闾快活。 于是，有很多认得赵高的官员们，坐在窗口边上，正搂着娇俏可人的小姐姐，潇洒快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驾车而过，进入女闾的赵高！ “我的天哪！你们看到了吗？那不是中车府令？” 一个官员惊愕的声音响起。 其他坐在一起寻欢作乐的同僚们，也忍不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偏生在座的官员之中，有一个好事者，顿时咋咋唬唬地嚷嚷了起来：“天啊！你们看呐，赵高这厮，竟然直接驾车来女闾了？” 他这么一咋呼，其他还准备和小姐姐深入了解一下的官吏们，也纷纷伸长脖子，往窗户外边看了下去。 这其中，还有和赵高关系不错的同僚，立刻就打声招呼起来：“赵高，这里来，我们给你留座！” 第一次来女闾的赵高，走进来之后，瞬间就变得迷糊起来，这里边的岔道多，漂亮的小姐姐，也是个顶个的多！ 当真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赵高哪怕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去干点什么，可同样会不由自主地沉湎其中。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头顶窗户上，传来了自己同僚呼喊的声音。 “上来啊，留座位给你了，发什么愣啊！”那同僚兴奋地挥舞着手，多少年不见的新鲜事儿啊，真他么太监上青楼！ 赵高停下马车，正要问，你们可知周青臣周大夫在何处的时候，这群人就已经激动地缩回头去，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热情的拉着赵高要上楼。 “别别别……使不得啊！”同僚的热情，让赵高隐约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有什么使不得，我们都是正人君子，来这里都是喝酒作乐，万不会干那等粗鄙的事情。” 一群人簇拥着赵高往屋子里走。 赵高看着热情迎了过来的小姐姐，顿时一个哆嗦，立刻道：“我有陛下的命令在身，不可耽搁，不然要掉脑袋的！” “什么？陛下的命令？”一群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你这就吹牛过头了吧？你有陛下的命令在身？来女闾里边溜达？赵高，不是我说，你就算是有陛下的宠信在身，也不可这般胡言乱语吧？” 一个和赵高关系不错的官吏凑上前来，扯着赵高的衣袖，一把就往他怀里塞进去了一个辣妹。 赵高尚未回过神来，辣妹就直取下三路，捏了一把后，一双火热的眸子里，果真流露出一抹狂野之色。 “胡闹！这简直就是胡闹！”赵高伸手一推，辣妹直接用前胸去迎接赵高的推。 “啊！官爷好坏！”辣妹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赵高吓得收回了手，红着脸嚷道：“诸位同僚，我真不是开玩笑，我奉陛下的命令，来这里找上卿周青臣，你们看到他在哪里了吗？” 喝高了众人见赵高满脸焦急的模样，也逐渐意识到这家伙真不是开玩笑的。 “来，喝了这杯，我们立刻告诉你周大夫在哪里！”一个完全喝高了的官吏凑上前来，递给了赵高一樽酒。 赵高一看，也不多想，仰头就干！ “咕咕咕……” “好！赵高你豪爽，周大夫就在隔壁那间女闾里，你进去一问，人家就会给你领……” 这人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扶着边上的小姐姐一头睡了过去。 赵高打了一个酒嗝，甩了甩有些发昏的脑袋，踉跄着走出房门，往隔壁去了。 终于，赵高看到了周青臣…… “哟！这不是我高哥？来，整点！”已经完全放浪形骸的周青臣立刻走上前来，热情地搂住了赵高的腰，用力一揽：“高哥，真没想到啊，你身残志坚，也来照顾这些女闾中可怜的小姐姐啊！” 赵高被喝高了的周青臣这么伸手一揽住自己的腰，顿时冷汗都流了下来。 我虽然是个阉人，可我不是变态啊！ 赵高全力挣脱出来，远离了周青臣，退了几步，拱手道：“先生，陛下宣您，您……您快穿上裤子，跟我去见陛下吧！” 哪曾想，喝高了的周青臣完全就没听清楚赵高在说什么，只是哈哈怪笑着，对着远处那些扭得纤腰上大汗淋漓的楚女嚷道：“快来快来，别看我高哥不行，但是他有三寸不烂之舌！过来，都过来领教一下我高哥的三寸不烂之舌……” 第10章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先生，陛下宣召你！不可胡来！”赵高猛然大喝了一声。 整个屋子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是很快，赵高意识到，这屋子内，似乎并不只是有周青臣一个人，另外四位儒生去哪里了？ 陡然间，赵高瞳孔微微收缩，他听到了一边倒掉的桌子后边，似乎有谁被打得很惨的声音传出。 天！ 不止一个人被打得很惨！ 他能精确地听到四个儒生在哪里。 “接着奏乐接着舞，我去见陛下，去去就来！” 周青臣打了一个酒嗝，顺手抓起一坛酒，仰起头，倒下小瀑布一样的酒水，落入口中，随后摇摇缓缓地走了几步，大喊一声：“今天所有的消费，都有长公子买单！尖叫声在哪里！” “啊——” 尖叫声很强烈，且疯狂！ 赵高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拖着周青臣，离开了这不堪入目的污秽之地。 这简直就是对一个太监最大的人格侮辱啊！ “高哥，喝啊！喝啊！你喝啊！” 周青臣手里的酒坛子都已经快戳到了赵高胃里了。 赵高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位爷，现在喝成这样，怎么去见皇帝啊？ “先生，陛下宣你，你上车醒醒酒？”赵高催促着，搀扶着周青臣上了车。 周青臣忽然打了一个哆嗦，像是清醒了过来，猛然怒道：“老板我都不怕，陛下？陛下……” 周青臣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催促起来赵高：“陛下宣我，快！快点啊！赵高，你愣在那里干嘛？快点啊！” 赵高一看这样子，八成是酒醒了点，立刻上了御者的位置，就要驾车。 “不对，你喝酒了？”周青臣立刻道：“赵高，你开车怎么能喝酒呢？没听说过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的吗？” 赵高头皮都麻了：“先生，您只管做好了，我赵高的驾车技术，放在大秦而言，我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吹吧，夏侯婴可不这么认为！”周青臣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 赵高竖起耳朵，夏侯婴是谁？ “哐当！” 边上一辆停着好好的马车，顿时就被赵高撞到了。 但好在，没出啥大问题。 周青臣立刻道：“你看你看，我怎么说的？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你既然要开车，为什么还要喝酒？” 说完这话，焦急之下的周青臣顺势抓起手边的酒缸，又给自己灌了几口，喝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喝酒了…… 赵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新控制着拉车的马儿，呼呼呼地冲出女闾这满是胭脂香味的罪恶之地。 “哟，你开车喝酒就算了，你还肇事逃逸啊！” 周青臣有些迷糊了，嘀咕完这句话后，脑袋一歪，直接靠在软榻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起来。 赵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己撞了对方的车，那是抬举对方，怎么可以叫做肇事逃逸？ 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女闾，赵高嗅着身上残留的脂粉香气，感觉这真的是难忘的一天。 嗯，是真的难忘啊！ 扶苏正在为嬴政烤鱼，嬴政很嘴碎。 “翻一下，翻一下，要糊了！” 扶苏立刻听话的翻了一下，可是刚翻完，嬴政又来了：“朕让你翻一下，要糊了，要糊了，冒烟了，扶苏没看到？” 扶苏哼了一声，甩手道：“父皇，你怎么就这么不信任儿臣？国家大事不信任儿臣也就罢了，怎么烤个鱼，也不信任儿臣？” 不远处，正在杀鸡的蒙恬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等着鸡肉去烧烤的王绾。 随后，两人就像是没事人儿一样的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为啥？ 司空见惯了呗！ “好了，别叫嚷了，过来重新烤，朕不说了。”嬴政似乎自知理亏，但更多的是老父亲对于儿子的爱，所以他少见的声音柔和了起来。 扶苏立刻重新蹲下身烤鱼。 这时候，院落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声。 “轰隆隆——” 那巨响声传来的同时，还有马儿嘶鸣的声音。 “护驾！”蒙恬丢下手中的鸡，立刻大喝一声，左右两列的禁军顿时托举着盾牌，就要把嬴政护住。 蒙恬自己则手提长剑，冲在最前头，可是定睛一看，似乎是一辆车撞到了什么东西…… “是中车府令的车撞到了一堵墙！”一个禁军校尉快步走了进来，大声禀报道。 “中车府令的车撞到了一堵墙？”扶苏挥了下手，示意周边围上来的禁军散开，然后回头，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一眼嬴政。 嬴政也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神，甚至怀疑是不是先前那个禁军校尉欺君罔上了？ 赵高的车技，居然会撞墙？ “啊呸呸，赵高，你这次信了吧，我就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你看看，这给我整的，一嘴巴的泥灰！” 灰头土脸的周青臣大步走进门来，高声嚷道：“老郑啊——” 可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站满了禁军，顿时吓得他的“啊”，都变成了急促的上声调，随后瞬间戛然而止！ “家主，您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吗？”蹲在墙角的管家老郑忽然伸出头看了过来。 周青臣立刻挥手：“没事儿，你继续蹲着。”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嬴政、扶苏父子两人，还有……已经烤得油光滋滋直冒的鱼。 老郑应了一声：“好嘞！”然后立刻转过头去，蹲在墙角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还不快去参见陛下！”同样灰头土脸的赵高走了进来，紧张又害怕地低声提醒了一句。 耻辱啊，真是耻辱，自己居然真的撞车了，还是撞车中最羞耻的那种方式——撞墙！ 周青臣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步往前走：“微臣周青臣，参见……哎！陛下，鱼糊了，快翻面！快翻面！” 扶苏立刻转过身去翻鱼。 嬴政已经嗅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参见陛下，参见长公子！”周青臣大步走上前去，看着手忙脚乱翻鱼的扶苏，从容不迫地行礼。 看到这一幕后，嬴政表情微微有些复杂，鱼糊了就糊了呗，你什么身份？这样手忙脚乱的翻鱼？成何体统？ “免礼吧，朕今日来此，是因为……” “父皇！”扶苏忽然想到了此前答应过周青臣，科举考试取官制度这件事情，不让别的人知道是他提出来的。 可自己到了朝堂上之后，因为王绾和李斯两人先后都对周青臣采取打压手段，就不受控制地把科举取官制度全盘托出了…… “糊了就糊了，重新抓鱼烤便是。”嬴政眉头一皱，也就你是自己的好大儿，敢打断自己讲话了。 “朕今日来此……”嬴政的话刚出口。 扶苏又立刻出言打断：“父皇！” 气度沉稳的始皇帝，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混账儿子，怎么就对这几条糊了的鱼这么有执念。 “蒙恬！” “臣在！” 嬴政眼神愤恨地看向了那几条烤糊了的鱼：“把这些烤糊了的鱼，给朕扔得远远的！” 蒙恬呆住了片刻，自己堂堂大将军，居然只是扔个臭鱼烂虾？ “遵旨！” 蒙恬大步上前，就要拿走烤糊了的鱼。 嬴政接着转头看向周青臣，气度威严不凡地说道：“今日，朕特地来此处……” 可扶苏忽然又道：“父皇，儿臣……” 周青臣看到始皇帝宽大的龙袍内，原本平放着的手掌，忽然做出了一个要扇人嘴巴的动作，可随后却又捏拳，最后缓缓平放。 周青臣立刻明白过来，这般博弈里，终究是父爱更甚一筹。 嬴政转头看着扶苏：“我的儿，你要说和父皇说什么？” 这声音里，充满了浓烈的父爱，边上的周青臣都听得一个哆嗦。 扶苏硬着头皮：“父皇，儿臣忽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禀明？” “现在非说不可？”嬴政问道，终究是强烈的父爱，再一次战胜了大嘴巴子的宠爱。 扶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点头道：“非说不可，还不能让第三人听到。” “退出去。” 嬴政下令的瞬间，周青臣看到他在龙袍衣袖内的手掌形状，又变成了扇人大嘴巴子的形状。 这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可能是女闾里卖的酒全是假酒，自己都喝了那么多，居然也没喝晕？ 为什么要参与到这样奇怪的场合里去？ 政哥，你那么多的宫殿，那么多珍馐美味，为什么一定要来我家里搞公司团建啊？ 周青臣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往院落外退去。 今天，真是难忘的一天。 第11章 嬴政：儿子，看爹教你怎么画饼 待得众人都退了出去后，嬴政方才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扶苏：“现在可以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扶苏立刻尴尬地一笑，把先前周青臣对自己说的那番要求的话，说给了嬴政听。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嬴政双眼中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甚至还左右看了看周青臣这居住条件，都他么穷成这样了，也不求点封赏什么的？ 扶苏干笑一声：“先生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自己不要人封赏，只求可以去巴蜀之地的基层官员上干一干，还说我大秦的天下，就是在基层吏治，只要基层吏治稳固，我大秦的万里山河，就会非常稳固。” “这……”嬴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环视了一圈周青臣的住房条件，何止一个差字了得？ 这样的条件，竟然真的不求任何封赏？ 反而还想着去巴蜀之地那样的基层上为帝国默默的付出？ 这他娘的不是忠臣？ 什么才是忠臣？ 嬴政感觉自己的内心真的是难以平复，过了片刻，他才问道：“扶苏，你可要确定，周青臣不是正话反说？世上之人，奸诈恶徒者多不可数，若是他那话故意这么说……” 扶苏语气肯定：“父皇放心，儿臣虽然并非大才之人，但是这一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周师这么说的时候，完全不作假；如果不是的话，他又为什么多次强调，不准让儿臣泄露科举选官制度这办法，是他想出来的呢？” “深藏功与名啊……”嬴政忍不住感叹道：“若是我大秦多一些这样的臣子，那天下的百姓，是不是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扶苏拱手道：“父皇，周师这样的人，理当身居高位，为天下百姓谋福，儿臣也想明白了，不管他是不是正话反说，还是另有图谋，单独拿出来这郡国并行制度和科举取官制度，就足以让我大秦的天下千年万年，万不可放他走啊！” 看着眼前的扶苏，嬴政眼角微微一震：“吾儿，那依照你看，此人该授予何等官职？” “国之丞相，也未必不可！”扶苏是真的直白，完全就没看出老爹嬴政有心试探一二。 这个试探，不是看扶苏是否有什么篡位谋逆的心思，而是任免官员这块，是否有一定的城府。 结果，老父亲依旧很失望，这儿子真是个棒槌！ 你就算是有心重用周青臣，也不能一下就提拔到丞相的位置上去啊！ 这就相当于完全的空降，下边的九卿，谁会服气？ 毕竟，能爬到九卿位置之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哪一个不是丞相之才？ 可为什么偏生只有王绾和李斯能做丞相？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父皇？难道你不认为周师有这样的治国之能？”扶苏还很天真地反问了一句。 嬴政：“朕……”真是欲语泪先流啊！ “朕觉得，周青臣既然不想世人知道他有这样的才能，那我们自然也不应该违背他的内心，但……科举考试制度如果开创的话，是否就需要社会教育基础，为科举取官制度提供考生呢？” 扶苏一听，立刻眼睛一亮：“父皇是想要让先生负责这样的事情？开创如同古之稷下学宫那般的存在，为我大秦提供治国的人才？” “不错。”嬴政点头道：“朕与李斯先前商定，原本准备推行焚书令，焚毁诸子百家之言，民间不准私藏各类书籍，只有我大秦朝廷才可以留下各类书籍，而今看来，完全不用如此了。” 因为，选取什么样的官员，完全是自己说了算，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干那等触怒天下读书人的事情呢？ 一个科举制度，完全就是温水煮青蛙一样的绝妙手段。 “不仅如此，还需要划定考试的教材等等，既然划定了考试的教材是什么，那就要筹备足够多的教师资源，让天下有志于学的学子，都能学有所求。” 扶苏立刻联想到了什么。 嬴政沉思道：“朕原先的想法，是让天下之人，以吏为师，不准开设私塾，免得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纠集党羽，惑乱百姓。” “这个……”扶苏总觉得这不太好，因为他个人的思想里，儒家思想更多一些，儒家素来讲究有教无类，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不教也。 但是，嬴政这么一搞，就把天下的私学都搞死了。 很多读书的人，其实都靠着这个吃饭。 天下诸子百家之中，这类自然也是不少的。 “父皇，何不将周师请进来，问问他的看法，毕竟这科举考试制度，完全是他提出来的，他对于各种问题的看法和借鉴，想来也是颇有深度的。” “言之有理！”嬴政从谏如流：“你亲自去将他请进来，且先让王绾、李斯、蒙恬三人进来，朕亲自与他们遮掩一二，免得你失信于周青臣。” 扶苏闻言，脸上流露出一抹感动：“父皇，儿臣我……” 嬴政微微一瞪眼：“速去！” “遵旨！” 扶苏赶忙往外边走了出去。 “长公子！” “长公子” “……” 众人赶紧围了过来。 扶苏沉稳地笑了笑：“父皇有令，着蒙将军，王丞相和李丞相先进去，其余人等，依旧在外等候。” “臣等遵旨！” 众人纷纷拱手领命。 看着三人进去了之后，扶苏这才看向一边上脑袋依旧有些晕乎乎的周青臣，低声道：“周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硬盘没带在身上……啊！长公子啊，公子说什么？” 醉眼迷离的周青臣，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自己怎么总是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了呢？ 也对，公子也不用借一部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公子都是真人秀。 扶苏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周青臣这般迷醉的样子，只是挥了下手，让边上的人退开一下，这才道：“先生，我将你说的科举取官制度，告知了父皇……” “陛下同意让我去巴蜀之地了吗？”周青臣酒瞬间醒了大半。 扶苏听着周青臣这话，完全就没有问自己是否泄露了这办法是他想出来的，顿时心中颇感愧疚。 “父皇对于科举取官制度极为感兴趣，但是对于先生所求之事，尚未回应，不过先生放心，扶苏必定会尽力达成先生所愿。” “这样啊……”周青臣失落地摆摆手：“公子去忙吧，我想静静……” 第12章 周青臣：陛下的饼，臣大口吃 扶苏看着周青臣一脸失落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又拱手道：“先生，父皇请你去共议科举取官制度的事情，你若是说好了，指不定父皇就答应了呢？” 周青臣一听，立刻抖擞精神：“请公子领路，微臣真有满腹建议，要上报陛下，达于天听！” 面对周青臣如此强烈的前后反差对比，扶苏都被吓了一跳，越发肯定周青臣就是那种默默付出的好臣子啊！ 他二话不说，赶忙领着周青臣去见嬴政。 而此刻，嬴政已经和众人说完了周青臣那想要去往帝国最基层，成为帝国一块砖的顶级理念。 李斯、王绾、蒙恬三人羞愧不已，自叹不如周青臣。 尤其是李斯，想到自己先前还那样说周青臣，质疑郡国并行制度和科举取官制度，乃是另有大贤提出，周青臣只不过是捡了一个便宜罢了。 哪曾想，人家在天上，自己在地上，思想层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啊！ 除此之外，三人也都明白过来，嬴政这么说，那就是要他们三人想办法留住周青臣。 “周卿，过来！”嬴政一抬头，看到了扶苏领着周青臣走了进来，脸上就止不住地流露出笑容来。 说完这话，嬴政又低头低声对着三人道：“莫要败露，对外宣称，科举取官制度，乃至长公子扶苏提出，否则扶苏就要信誉扫地了。” “臣等明白！” 三人立刻拱手。 “微臣……” “无须多礼了，扶苏都已经和你说了吧？”嬴政做出一副淡然之色，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青臣。 周青臣立刻道：“回禀陛下，长公子已经和微臣说了。” “诸位卿家的想法，要禁止私学，周卿意下如何呢？” 扶苏在边上听着，顿感惊讶，方才不是自己的老爹说，他自己的想法是要禁止私学，怎么到了周青臣这里，就变成了是众卿家的想法？ 想到这里，扶苏感觉自己这一瞬间，像是明白了许多的东西，以后，自己的想法，要说成是别人的想法，别人的功劳，要说成是自己的。 可若是哪里做错了……那就看谁不顺眼，这黑锅就扣在谁的头上！ “陛下，微臣斗胆，认为私学不可以禁止。” “为何？”作为政哥手下的头号马仔，如同周青臣预料之中的那样，李斯第一个向着自己发难。 李斯接着说道：“私学不禁止，总会有各种乱言妖言惑乱人心，并非是帝国长久之道。” 周青臣淡淡地瞟了一眼李斯，他是怕政哥，并不代表他怕李斯啊！ 大家都是上卿，虽然你是丞相，比自己高一头，但是自己就是不怕你。 “敢问左丞相，帝国长久之道是什么？” 李斯不假思索道：“天下之民，顺从朝廷，而不听妖人蛊惑乱言。” “那么，天下之民，为什么会听从妖人蛊惑乱言呢？”周青臣反问了一句。 李斯眉头微皱，可想到周青臣那番甘心为帝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精神，顿时收敛了些许，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是因为民众愚昧，所以妖人一旦站出来惑乱，就常被欺骗鼓动，从而和朝廷对抗，导致我帝国统治不稳定。” “李丞相说到了关键的点子上，民众之所以会被谣言蛊惑，是因为他们很愚蠢，可消除愚蠢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教育，私学和官学，都是教育，都可以消除民众的愚昧。 但官学不一样，官学只能开设在人多的地方，私学就不一样，私学能开设的地方很多，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不能开设官学地方的人，也一样可以接受到教育，扫除愚昧，崇尚文明，如此一来，不用多少年，我大秦的文盲扫除之后，世上的聪明人会多起来。 而我大秦则通过科举制度，将这些聪明人笼络成为大秦的官员，就变成了我大秦的统治的基石，如此的帝国，谁人可撼动分毫？” 李斯一脸卧槽，他娘的，自己做廷尉的时候，都是自己给别人设套，怎么今天反而被周青臣设套坑了一把？ 不过……这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周青臣趁热打铁，为了能让皇帝同意自己前往巴蜀之地混吃等死，买上美女，去开无遮大会的终极理想，又接着说道。 “科举呢，不是所有参加考试的人，都能被录用，有些人考不上，但是又不愿去干别的，那他怎么生活？难道去偷偷摸摸？这不就让帝国不稳固了？” “可是，如果我们准许这些考不上的人，自己开设私学，给幼童启蒙的话，这些人就算是考不上，但也有了谋生的手段，再加之身为人师，总要注意自己的品行不是？” 周青臣看了看嬴政，见政哥不由自主地点头，也就清楚自己得到了政哥的认可。 “一个做老师的人，注意自己的品行，就会要求自己的学生也注意品行，如此一来，这个社会就形成了一个很良好的环境，人人都注意品行，就算是落地书生，都有办法混一口饭吃，那么天下何愁不稳定呢？” “所以，微臣的建议是，不仅不能禁止私学，反而还要在开设官学的同时，鼓励私学，只有这样，我大秦才能形成一股读书风气，甭管是官宦之家，亦或者耕读之家，只要形成了一种读书可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好风气，何愁天下不稳固？” 最后，周青臣总结了一下：“简单而言，就是让天下之间，每个阶层的人，都有事情干，都有事情做，那么我大秦就会欣欣向荣，谁还会去干那等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的事儿？” “好一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嬴政拊掌赞道：“周卿，你对于这科举制度竟然有如此深的理解，那朕就开设太学，以卿家你为太学祭酒！” 听到这话，周青臣整个人都傻掉了，这他么开什么玩笑？ 公子？ 长公子？ 周青臣立刻看向一边上的扶苏，那眼神幽怨如同深闺从未得到过满足的小怨妇。 长公子，这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扶苏简直被周青臣这眼神看得发毛了，忙咳嗽一声，拱手道：“父皇，周师他似乎……”的承诺，自己也不太好置之不理。 于是，嬴政愉快地画起来了大饼。 “你所求者，扶苏都与朕说过了，只要把事情做好做成了，朕绝无不许的道理。” 周青臣自诩自己前世今生，不知道吃过多少画饼，但他心中觉着，政哥身为千古一帝，就算是画的饼，也一定有分量和可信度的。 “陛下都这么说了，微臣岂敢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周青臣拱手说着，可眼睛忽然在蒙恬身上停留不动：“陛下，臣既然为太学祭酒，但恐力有不逮，所以特此请求陛下准许一人，与我同担重任！” 蒙恬顿时懵了，你他么看我干嘛？ 第13章 饲养读书人的若干办法 扶苏又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先生，蒙将军为国之统帅……” “长公子，微臣要的人是蒙将军的胞弟蒙毅。” 听着周青臣这话，扶苏立刻看向嬴政。 嬴政大手一挥：“准了！” “除此之外，臣还有一事。”周青臣干笑着拱手。 嬴政眉头微皱，感觉这周青臣的屁事儿还真多。 “快说！”扶苏立刻笑着提醒。 周青臣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有力：“前代以来，国学皆称之为太学，我大秦既然准备革故鼎新，那微臣斗胆，请求陛下改太学为大秦学宫！” “大秦学宫？”扶苏倏然一惊，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嬴政也颇感意外，大秦学宫？ “而我大秦学宫入学的第一堂课，就是忠君爱国，忠于大秦，忠于陛下，忠于人民，永不背叛！” “这……”嬴政的呼吸都不免有些急促了。 周青臣一看政哥这样子，立刻就清楚自己是敲打到了政哥的敏感带上了。 “不仅如此，微臣斗胆，建议在大秦学宫之中，树立陛下的塑像，让所有的新生入学的时候参拜，每个月都要举行参拜仪式，从而保证大秦学宫学子的纯正性，对于陛下的绝对忠诚！” “准！准！”嬴政立刻点头，从现在开始，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周青臣的屁事儿多，甚至还追问了一句：“除此之外，卿家还有其他的献策吗？” “有！”周青臣点头，他相信政哥的饼子，一定不是自己那些老板的饼子，政哥的饼子，终有一日会实现，所以决定全力而为，拿出打巅峰赛的状态来。 “微臣觉得，可以采取班级授课制度。” “班级授课制度？”李斯又第一个发问，这种发问，纯粹就是代替嬴政发问。 毕竟，嬴政何等身份，要总是对臣下说的东西不懂，左问右问，那对威严有损。 “简单而言，我们需要先确定授课的老师是谁，然后再规定授课的科目，比如说，我大秦现在有七十二博士，这七十二博士，养在宫中，就跟吉祥物一样，不仅没有发挥出他们本来的作用，反而还让他们自己有力无处使。 但是如果告诉他们，可以让他们的学子遍天下，能让他们的学说震烁古今，想来他们一定会选择誓死效忠陛下的。” 嬴政细细品味着周青臣这番话，感觉怎么挺有道理？自己高官厚禄养着那些读书人，但是一个个见了自己，还甩脸子。 要不是这些人是天下读书人的翘楚，自己真想把这些混账咔擦了才过瘾呢！ 现在想来……原来是自己养的方式错了。 周青臣接着说道：“所有的学子，根据入学的时间，则编号为第一届，第二届，第三届这种，毕业之后，则根据陛下和群臣商议的考题考校他们的功课如何，根据这些人答题的结果，分配到各地方去做官，亦或者，有的人喜欢教书育人，创立学术的，则完全可以留在学宫内教书育人，成为下一代教师。” “这不是等同于废除科举制度了？”李斯有些愕然，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觉得科举制更好更公平。 周青臣乐道：“怎么会废止科举制度呢？丞相莫不是忘记了，我大秦的疆域有多么的广阔？第一年的科举制度，可以直接在咸阳城举行，令各地方上的官员们将本地方上的学子呈报上来，给予路费，定期抵达咸阳参加考试。 为了提高地方上官员们的积极性，甚至可以给出优厚条件，如果地方上的官员推举的读书人高中，这也算入地方官员的政绩之中去。” 听到最后这一点，王绾忍不住叹道：“若真是如此，那天下之读书人，皆可以为陛下所用也！” 嬴政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从未想过周青臣这原本对自己只会拍马屁的家伙，竟然有这样的才能啊！ “大秦学宫这边，还可以收录功臣后代，父辈为秦帝国流血牺牲的这些人后代入学，这样可以保证大秦学宫的血统纯正性。” 周青臣几乎是一下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想到这里了。 秦帝国七十二博士，个个都是顶级货色，绝无浪得虚名之辈，这就相当于是七十二位顶级教师。 这种能量，可是非常强大的啊！ “就依照卿家所言，蒙恬，你立刻去将蒙毅传来，让他一切务必遵从周卿的安排。” 嬴政毫不迟疑地下令道。 “微臣遵旨！”蒙恬立刻拱手领命退下。 “周卿！”蒙恬重新看向了周青臣。 对上了政哥那双笑眯眯的慈爱眼睛，周青臣顿时打了一个哆嗦：“陛下放心，大秦学宫筹建的一切问题，微臣会尽快和蒙毅拿出一个完整的章程来！” “这倒不急。”嬴政已经看出周青臣对于所谓大秦学宫，似乎是有着非常系统的概念，环顾左右，看了看周青臣家中的宅邸：“周卿为国如此献策，不该居住如此寒舍，朕重新赐你宅邸田地，婢女百人，仆从三百，如何也？” “婢女百人？年轻不？”周青臣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嬴政表情微微有些异样，但点头道：“你要几岁的？” “十八到三十，我都喜欢！”周青臣立刻点头，都到了这会儿，他也就不再伪装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边上的扶苏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周师当真是风流人物，快人快语，父皇，就允了此事吧？” “准了！”嬴政也心情大好，你想去穷乡僻野做隐士？那也得看朕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美人最能消磨你的意志，你就乖乖给朕留在咸阳城，好好为朕献策治国吧！ “摆驾，回宫！” 看着嬴政心情大好地起身离去，周青臣立刻躬身下拜：“微臣恭送陛下！” 禁军簇拥着始皇帝离去，驾车的人……嗯，换成别人，不是赵高了。 赵高就在周青臣身边站着，和他一起目送着皇帝离去的背影。 就在刚刚，赵高因为驾车撞倒了墙，撞死了政哥最爱的一匹黑马，还把马车撞得报废，他被革除了中车府令的职务…… 周青臣看了看眼神颓靡，失魂落魄的赵高，他也没想到，未来的一代权臣，竟然因为行车不规范，而断送了自己的前提。 周青臣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赵高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地摇头叹息道： “高子，你现在信哥了吧？我早就和你说了，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第14章 周青臣：我与赵高喝出来的感情 赵高眼圈红红的，悔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周先生不知道我们这些出身卑贱的人，为了能活得好一点，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吃了多少的苦头，方才能让陛下看中……” “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周青臣安慰道：“我见过很多酒驾被抓的人，他们痛心疾首的样子，与高子你简直如出一辙，可眼下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那日后就跟着我做事儿，指不定我们把大秦学宫做好了，陛下一开心，你不就官复原职了？” 赵高眼睛发亮，躬身一礼：“先生大恩，高没齿不敢忘！” “嘿，这就言重了，走！进屋喝几杯！”周青臣热情地拉着赵高。 赵高眼神哆嗦：“喝……喝酒啊？” “这有啥啊，你又不开车，喝就喝了，反正记住哥的话，开车不喝酒，喝车不开车，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赵高哽咽：“先生这四句金言，高永远铭记于心。” “老郑！别愣着了，杀鸡抓鱼，我今天要和老赵喝个痛快！” 在周青臣心中，赵高再怎么说也是个名人……嗯，虽然说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原本的历史上是个顶级名人，而且还是坏人中的顶级名人。 关键是，这高子都是因为去女闾里边找自己，才被人灌酒的，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 嗯……讲真话，就是怕赵高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想起这事儿来，迁怒于自己，所以提前安慰一下，把关系搞好点。 酒过三巡，赵高开始吐露心声：“高本一介贱人（身份低贱，并非骂人的意思）出生于隐宫之内，母亲也是奴隶，兄弟都低贱，唯独有先生如此看重高，若将来高得显贵，万不敢忘记先生的恩情！” 周青臣是真没想到，自己只是请你喝顿酒，就已经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被政哥抛弃，丢了中车府令的工作，也没见你流泪啊！ 不过，这样子肯定不会记恨自己了。 “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周青臣酒上头，举着酒杯：“高子，话不多说，一切都在酒里了！” 当下仰头就给闷了！ 赵高一看，这是正把自己当作知己看待啊！ 当下咬咬牙，也仰头就给闷了…… “先生，左丞相李斯对你颇有微词，右丞相王绾对你也有打压的心思，而今你成为陛下眼前的红人，总揽筹建大秦学宫的事情，就连陛下的宠臣蒙毅都成为了你的副手，你可得小心！” 周青臣听着赵高这声音，顿时一惊，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儿呢？看样子，自己和高子这顿酒，没白喝啊！ “高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周青臣很清楚赵高的脑袋有多好使。 赵高给周青臣斟酒，随后道：“而今先生你已经成骑虎之势，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若日后左丞相，亦或者右丞相，往学宫中安插进去自己的人，先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如此，他二人肯定不会故意找先生的麻烦。” “就没什么别的办法？”周青臣追问，这不是让自己越陷越深，他可不想这样。 赵高思量片刻，看了看左右。 周青臣道：“甭看了，我这家里，就只有管家老郑，外加三个仆人。” 赵高闻言，忍不住尴尬地笑了笑：“习惯了，先生勿怪……若是良策，我这还真有一个，但恐怕叫先生受些委屈。” “高子，这就不把我当兄弟了，直说就是了。”周青臣端起酒碗，和赵高手中的酒碗边缘碰了一下。 赵高一双眼睛，顺势眯了起来：“好办法，就是先生你说动长公子，让他来取代你现在的位置，如此而已，先生完全可以退居二线，何必与二丞相争列？” “长公子……”周青臣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先生，当断不断，自受其乱，若不及早抽身出来，二丞相将视你为仇寇！”赵高的语气，都不由自主的用了几分力气：“亦或者，可以让另外一人上位。” “谁人？”周青臣忙问道。 赵高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总斥喝先生的七十二博士之首淳于越！” “淳于越？”周青臣顿时觉得这个还挺可行：“高子，别的都不说，感情都在酒里了，我闷了！” 看着跟一个酒桶似的周青臣，一仰头，一碗酒便全部喝光。 赵高脸上闪过几分为难之色，喝酒这块儿，他是真不行啊！ 可周青臣何等身份，帝国上卿，坐在这里与自己称兄道弟，将自己同等视之…… 想到这里，赵高也端起酒碗，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仰头吨吨几大口干光了酒水。 霎那间，一种迷醉的感觉，遍布他全身各处，浑身上下，都像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妙飘然地感觉。 内心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撞死了皇帝最爱的黑色御马，撞废了车，丢了中车府令的官…… 这些每一件想起来，都会吓到要死的事情，此刻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似乎完全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高子，你娘还是奴隶，你就没想过，上战场上宰杀几个敌人吗，到时候，你娘不就可以脱离奴籍了？” 周青臣大着舌头，说话都有些发癫了。 赵高双眼迷离地看着周青臣，很不自信：“先生，我能上阵杀敌吗？” “能啊，南边不是正在和百越人开战！我和你讲，高子，这世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先生此言，对于高而言，简直如同拨云见日……” “先生？先生？你在哪了？你怎掉到桌子底下去了？” …… “简直胡闹，他和赵高喝酒误事也就罢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醒？”嬴政听完了李斯的禀报之后，顿时就有些不悦。 你周青臣当着朕的面儿，可是把话说得那么好，还要了朕的爱臣蒙毅做副手，结果一醉到现在都还没醒？ 谁给你的胆子啊！ 李斯见状，忙进谗言：“陛下，周青臣虽有才能，但是如此恃才傲物，把陛下吩咐的事情，都这般不放在心上，微臣担心着大秦学宫，不仅无法做得如他说的那般，反而可能会贻笑大方……” 第15章 大秦预言家——赵高 原本有些生气的嬴政听完李斯的话后，却忽然怪异地冷静了下来。 “李斯，那依照你看，谁人更合适做这件事情？” “陛下，微臣觉得，十八公子不错。” “胡亥？”嬴政脸上流露出几分平和之色，似乎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也是很满意。 “朕原本认为赵高精通律法，想要让胡亥跟着他学习一下律法，哪曾想他竟然贪杯误食，撞死了御马……” 嬴政忍不住摇头道：“赵高对于我大秦律法极为精通，朕倒是不忍心就这样废止他的，李斯，你觉得呢？” “这……”李斯迟疑了片刻，拱手道：“陛下，赵高就算是再精通律法，那也因酒误事，不能严以律己，恐也不足以为十八公子之师。” “也罢，那就这样吧。”嬴政挥了下手，“让蒙毅去安排一下赵高做别的事情，虽不可以为胡亥教导律法，但也还有其他的用处。” 李斯道：“陛下，那周青臣……” “让蒙毅去他府上，若是还没醉醒，就用冷水泼醒！”嬴政不耐烦地甩着衣袖。 “喏！” 李斯恭敬地退出大殿，知道嬴政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想要扳倒周青臣，让别人成为祭酒，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周青臣家，蒙毅走进来后，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忍不住对着老管家老郑问道：“新府邸已经赐下来了，为何还不搬过去？” “家主酒醉未醒，小老儿岂敢擅作主张？”老郑不敢看蒙毅，这人身上的威势太强，虽然看似和颜悦色，可却给老郑一种极其心惊胆战的感觉。 “也对，主人的意志，不应该跟随仆从。”蒙毅点了下头，似乎很满意老郑的做法：“带着我去见你家主人。” “喏！” 老郑应了一声，忙领着蒙毅就要进屋。 蒙毅虽然已经从自己兄长蒙恬那里得知了周青臣家中的情况，可走近一看后，还真是忍不住感叹一句：真他么穷啊！ 周青城就在用几块石头搭了木板的破床上酣睡，整个屋子内，全是他打鼾出来的酒气，要多难闻，有多难闻。 “把门窗打开。”蒙毅在门槛边上止步，嘴角微微一抽。 老郑点点头，把窗子打开，透了一会气儿后，蒙毅这才走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依旧酣睡的周青臣，并没有真的用凉水泼，反而是取来了一卷周青臣用英文写的竹简书，认真研究了起来。 他拿到的这一卷竹简，正好是改良骑兵所用的马镫、高桥马鞍、马蹄铁。 “高子……高子！再和哥整点？” 迷迷糊糊之间，蒙毅听到了周青臣那怪怪的笑声。 “赵高已经去南征军中任职，准备上阵杀敌了，先生若是这个时候起程，说不定还能追上他，再同饮一番离别酒。” 蒙毅放下了手中那自己完全就看不懂的奇怪文字，还有那些极其抽象的图画。 尚且在睡梦中的周青臣一听，立刻醒了过来，抱着要裂开的头，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自己床边上的蒙毅：“你……说什么？” 蒙毅看着面孔呆呆憨憨的周青臣，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先生，不是你赵高说，让他去南征军中从军杀敌，以斩首敌人的首级，换取他母亲脱离奴籍吗？” “什么？”周青臣猛然坐立起来，简易的木板床差点直接崩塌。 蒙毅吓得立刻退后几步，等着看周青臣出洋相，结果看到这简陋的木床并没有倒塌后，他脸上立刻就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赵高真的去从军了？”周青臣挣扎着坐立起来，一屁股坐稳了摇摇晃晃的木床，同样也察觉出来了蒙毅的小动作，心中瞬间就想到了赵高和自己说的那番话，顿时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何止是李斯和王绾对自己不满，就是成为了自己副手的蒙毅，同样心中不服啊！ 蒙毅点头：“陛下让我处置他，按照大秦律，因酒误事，撞死御马也不是死罪，但是那是陛下最爱的御马，他应该受刑的，陛下觉得他精通律法，赦免他的罪过，让我分派他去做合适他做的官职，但他放弃了，准备到南征军中，亲自上阵，谋取军功。” “我……”周青臣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我一定是没睡醒，没睡醒，赵高怎么可能去从军呢？” “老郑！打水来，给我清醒一下。” 老郑立刻打了水，送到了屋子内。 周青臣把自己的脸埋进木盆的水里，凉爽的感觉顿时让他打了好几个哆嗦。 抬起头，看着身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表情的蒙毅，还有一脸憨厚老实之色的老郑。 是真的，赵高真的从军去了！ 老赵啊老赵，自己不都说了，你可以留下来和自己一起干大秦学宫啊！ 现在，自己上边有李斯、王绾盯着，下边还有一个不服自己的蒙毅，上下皆男。 高子啊高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周青臣抹了一把脸，脑子里也开始回想起赵高对自己说的那几个破局之法。 让扶苏或者是淳于越做祭酒，自己继续混？ “这简直……” “匪夷所思？”蒙毅眼神里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周青臣，大秦学宫的章程，该怎么拿，陛下还在等着看。” 周青臣立刻转头问老郑：“我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老郑憨厚老实地说道。 周青臣摇摇头：“蒙毅，你也看到了，我这样子……三天后如何，我还没去见过我的新宅呢，陛下说，赏赐我一百个女仆，三百男仆……” “国事为重。”蒙毅把脸一沉：“还是先生你也想辞去官职，随同赵高，到南征军中一同饮酒不成？” 周青臣哼道：“此事在我不在你，我才是主，你为副，老郑，收拾好老爷我的书，我们马上去新宅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区区蒙毅，还想翻了天不成？ “是，家主！”老郑立刻应声，招呼其他的三个仆从一并收拾竹简书。 蒙毅见状，大步往外走去。 “蒙毅，你去哪儿？”周青臣忙喊道。 蒙毅头也不回：“进宫面圣！” “好家伙，你这第一天上班，就去找政哥打小报告？”周青臣心里止不住的吐槽，高子的预言，实在是太准了。 “老郑，去新府邸里叫人过来收拾东西，我要立刻去长公子府邸。” 周青臣方才走出大门外，就看到了四个顶着黑眼圈，虚弱得像是被女妖采补过很多次的儒生，出现在了门口。 第16章 大秦天子门生 “先生！” 四人齐声叫着，拱手作礼。 “几位征战纱帐回来了？”周青臣乐呵一笑：“改日再请你们征战纱帐，今日我有要事，要去见长公子！” 哪曾想，四个儒生立刻凑上前来，热情地围着周青臣：“我等听说，先生得陛下看重，要建立大秦学宫，且以先生为祭酒，我等受先生款待，无以为报，愿为先生分忧！” 周青臣看着眼前四个顶着黑眼圈的儒生，心说自己连你们的名字都还没记清楚，就要为自己分忧了？ 这分明就是又想白嫖自己去征战纱帐呐！ “既然四位都知道此事，那想必你们也是有亲朋良友的，就请帮着我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眼下学宫正在筹建之中，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到时候将会请到我朝七十二博士作为教师开坛讲学。” 周青臣立刻如此说道。 四个儒生一听，果真露出兴致怏怏的表情来，这越发让周青臣确定，这四个家伙就是白嫖自己上瘾了。 “此事就有劳你们了。”周青臣立刻笑着拱手，转身脚底抹油似地开溜。 留下四个儒生在原地面面相觑，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不帮忙也不合适，不然的话，以后还怎么白嫖？啊呸，为先生分忧！ 长公子扶苏府邸，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周青臣，扶苏一脸温和笑容地询问道：“我让人去先生新旧府邸问过，得知先生宿醉未醒，怎么忽然又来我这里了？” “长公子，不为别的，臣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周青臣满脸认真。 扶苏也不由地肃穆几分，坐直了身子：“不知先生……” “长公子，微臣认为，我为大秦学宫祭酒，似乎不是很妥当。” 扶苏很意外地看了看周青臣的样子，见他一脸认真之色，心下也是颇感奇怪：“先生，这……这怎么不合适了？说到底，这大秦学宫，甚至于科举取官制度，不都是你一心想出来的？你来做这些事情，比任何人都合适！” “公子可曾想过，这大秦学宫，为什么培养人才？”周青臣一脸严肃。 扶苏迟疑了一下：“自然是为我大秦！” “公子说得很对，我大秦学宫是为了我大秦培养人才，师生朝夕相处，难免会生出感情来，这样的话，这些学生们，是听从陛下的，还是听从我这个朝夕相处的祭酒呢？” 扶苏愕然一惊地看着周青臣：“先生……先生你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心为大秦，没有什么话不敢说。”周青臣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臣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做出危害大秦的事情，但是继任者呢？” “我大秦学宫祭酒，我不可能一直担任，可若是遇到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成为了大秦祭酒之后，岂非是自毁长城之举？所以，微臣思考了好几日，觉得当然我大秦祭酒最为合适的人，莫过于国之储君！” 扶苏脸色瞬间变了：“国之储君……” “就是太子！”周青臣直白道：“臣知道我陛下不曾立下过太子，但是长公子必定是陛下心目中的太子人选，之所以不册立，就是为了考验长公子罢了，所以，微臣觉得，这大秦祭酒，长公子你来做更为合适！” “这这这……”情绪激动之下的扶苏，竟然一连说了八个“这”，后文愣是说不出来。 “公子做祭酒，既可以笼络天下的读书人，又可以建立自己的声威，想来陛下没有不许的道理。” 周青臣又道：“而且，微臣的想法，其实应该是让陛下来亲自出任学宫之主，那所有学宫的学生，可就都成为了陛下的门生，那就是天子门生啊！” “单独是天子门生这一个称号，也就足以让无数有志之士，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只是陛下身份尊贵，日理万机，实在是没可能，所以才想到了让公子担任。” 听完周青臣这番话，扶苏不知为何，也觉得周身热血沸腾，顺势问道：“先生，那为何不让我父皇担任学宫之主，我作为副手，代替父皇在学宫做事呢？这样的话，既可以让学宫的学生享受到天子门生这个荣誉称号的同时，也不会耽误父皇处理政务。” 周青臣故作惊讶：“还是公子想得周全，臣有些愚钝了，那不知公子你……” “我现在就去宫中见父皇，把此事说清楚……”扶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折了回来，看着周青臣诡异一笑：“先生放心，这自然是扶苏自己想出来的，与先生无关！” “公子高义！臣就在这里等着公子的好消息！”周青臣欣喜不已。 咸阳宫内，嬴政刚刚处理完了奏表，抬着竹简书的手，都有些酸痛不已，边上正有一个容貌绝美的后妃，在为他推拿手腕手掌。 这个时候，寺人禀报，说是蒙毅求见。 嬴政微微看了一眼身边的绝美后妃，那后妃立刻会意，微微颔首，从大殿侧边离开了此处。 “陛下，那周青臣简直不成体统啊！完全就没有把陛下吩咐的事情放在心上，微臣到了之后，他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简直把微臣都气得跑出来了！” 听着蒙恬气呼呼的话，嬴政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周青臣以前是个什么德行，朝臣们谁人不清楚？ 这一下就位居蒙毅之上，蒙毅心头怎么可能平衡。 甚至于，嬴政很清楚，不仅是蒙毅心头不平衡，就是李斯、王绾等，包括其他的九卿们，不服气的也居多者。 只不过，这些人不吭声，并不是因为他们修养好，而是在等周青臣犯错，一旦周青臣什么地方做不好，这些人就会跳出来群起而攻之。 这种场面，嬴政先是做秦王，然后做天下人的王，见了太多了。 “这么说，周青臣只是一个夸夸其谈之人罢了，其并无真才实学？”嬴政脸上露出笑容，悠闲地靠在软榻上，审视着眼前的蒙毅。 蒙毅拱手道：“郡国并行制地提出，也证明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就是过于懒散，不把陛下的圣恩放在眼中！” “蒙卿家此言差矣，周先生看似不着急，并非是真的不着急，而是因为他心中正在筹谋另外一件大事罢了！” 第17章 周青臣：蒙毅，你他么坑我是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人是扶苏。 蒙毅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自己这边正在告状，周青臣的弟子扶苏就到了。 只见得扶苏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向着脸上露出憋不住笑容的父亲嬴政拱手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嗯，都坐下说话。”嬴政微微一笑，想看自己儿子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周青臣式的惊喜。 大抵是郡国并行制度和科举取官制度，确实能解决秦帝国现在面临的各种问题，所以嬴政看自己这个逆子，也比往常的时候顺眼得多了。 “谢陛下！”蒙毅拱手一礼。 扶苏则随意得多，直接就坐了下来。 “皇儿，你方才说什么？”嬴政看向扶苏。 扶苏立刻道：“启奏父皇，儿臣方才说，周先生并非是懒散，也不是不把父皇的命令放在眼中。” “公子，周青臣何其懒散不堪，醉酒误事，微臣都看在眼中的，公子总不能因为周青臣与你关系亲密，就这样为他说话吧？” 蒙毅一脸悲痛之色：“公子这是被周青臣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啊！” “哦？是么？”扶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蒙卿，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再判断周先生是不是真的不把父皇吩咐的事情放在心中。” “这……”蒙毅看着扶苏一脸自信的样子，不免有些迟疑，随即拱手道：“岂敢，请公子畅所欲言。” 扶苏微微一笑地说道：“周先生找到了我，说大秦学宫若是建立起来，则会成为我大秦举足轻重，甚至影响我大秦官场的重要场所，所以他认为，如果是心怀不轨之人做了学宫祭酒，那极有可能会引发天下大乱，危害我大秦江山社稷。” 蒙毅没说话，这发言太模棱两可了。 倒是嬴政立刻来了兴趣：“那他提出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回禀父皇，周先生说，可以以父皇为名义上的学宫之主，让儿臣代替父皇在学宫，做父皇的副手，如此一来，所有学宫学生，就都是天子门生，出自于父皇门下，有了这层荣誉感在身，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热血男儿，愿意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扶苏似乎也习惯了转手就把周青臣买了这样的操作。 “天……天子门生？”蒙毅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心神大受震动。 嬴政也忍不住侧身道：“天子门生？” “不错！”扶苏颔首笑道：“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扶苏又不是蠢货，周青臣那番话，不就是想要让他接掌大秦学宫？他又怎么会拒绝这种好意？ 天下读书人，皆出自于自己之手，这可远比只是坐在皇宫之中，看着各级官员呈上的名册，然后照着名册授予官职来得更实在，更真切。 毕竟，人面对面都可以作假，更加不用说，名册这种东西了。 但是，人面对面的时候，却可以将一个人的言谈举止，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大致也可以看出一个大概。 若是还能长久相处之下，那就更加清晰了然了。 “陛下，这办法好啊！”蒙毅激动不已。 “蒙卿家，您方才可是还在说，周先生不把父皇吩咐的国事放在心上……”扶苏嘴角上扬，看向了蒙毅。 蒙毅顿时一愣，回过神来，满脸尴尬的表情。 扶苏立刻笑道：“想必，这应该是蒙卿家初次接触周先生，故而对周先生有所不了解，所以才产生的误会。” 听完这话，嬴政都有种大跌眼镜的感觉，自己这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蒙毅也同样大感吃惊，公子以前可是个真直男啊，说到别的人的过错，可毫不遮掩的，这次竟然会帮着自己下台？ “公子所言不错，臣确实是对于周青臣疏于了解，愿设宴陪罪。” 蒙毅立刻拱手说道。 “赔罪什么的，就见外了。”扶苏微微一笑：“就在我府上设宴，卿家与周先生自然可以深入了解。” “罢了，这些话，你们出去殿外再说。”嬴政很欣慰，觉得周青臣确实够意思，这么快就让自己这个好大儿学会了人情世故。 大秦朝堂不是打打杀杀，大秦朝堂是人情世故啊！ “若是依照此法，周青臣退下学宫祭酒的位置，扶苏担任学宫祭酒，朕为学宫之主，所有学宫学生，皆为天子门生，那周青臣总不能让他闲着，蒙毅，你说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使合适？” 嬴政看向蒙毅，眼中满是考量的表情。 “这……”蒙毅很想说，微臣又没有深入了解过周青臣，可皇帝发话，就必须得想出个合理合法的说辞才行。 “陛下，臣等先前在周先生家中，看到了不少的书本，其上的文字虽然不太能解读清楚，但是看图案所画，似乎是什么技巧这类的东西，何不让他出任将作少府一职呢？” 扶苏听完这话，也立刻想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图案，立刻拱手道：“父皇，蒙卿家言之有理，就让周先生出任将作少府，也好让他一展心中所学！” “甚好！就授予周青臣将作少府一职。” 嬴政眼中流露出笑容，君臣两人，父子两人，都有意把周青臣榨干，看看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 “什么？陛下让我做将作少府？”周青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学宫祭酒，好歹还没那么多的事儿。 可将作少府，这是个什么官职？ 这官职负责掌管皇宫等公共建筑事务，简单而言，相当于大秦最高建筑部。 是实权部门兼有油水极其丰厚的部门。 这要换成别人，肯定喜滋滋地去上班了，周青臣不一样啊！ 都可以不重样，结果…… “先生似乎对此不太满意？”蒙毅微微一笑。 “怎么会呢？能为陛下分忧，我开心还来不及。”周青臣强行忍住悲痛，看着一桌子酒菜，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哦，差点忘记提醒先生，将作少府现在最大的事情是为陛下营建骊山帝陵，责任重大，不知先生……”蒙毅脸上露出坏坏的表情来。 去往骊山督造帝陵？ 那自己那三百女仆，不完全是歇逼了？操你个蒙毅，你大爷的！ 周青臣一咬牙，蒙毅啊蒙毅，你要这样搞，是吧？那就没意思，可别怪我不够意思了。 “公子！我觉得我营建骊山帝陵这样的事情，不是很熟悉，您能不能请求陛下，让蒙毅做我的副手啊？” 扶苏脸上露出如同花朵一样灿烂的笑容，看了一眼瞬间失色的蒙毅。 “先生所请，学生岂敢推辞？” 第18章 周青臣：我只和妹妹们谈心 “蒙毅啊蒙毅，你说你招惹周青臣那个王八蛋做什么呢？” 蒙恬府邸，得到蒙毅被任命为周青臣副手，着命和周青臣一起，全盘接手修建帝陵的事情之后，他这位大哥真是欲哭无泪。 他曾经亲眼看着李斯和王绾在周青臣面前吃了多大的瘪。 为此还特意吩咐了一下蒙毅，和周青臣共事的时候，多个心眼，千万不要因为周青臣以前过于谄媚吹嘘陛下的旧事，而对周青臣本人有什么轻视，或者是屈居其下，心生不满。 结果……看这样子，肯定是把自己的告诫当作耳边风了。 “家主，二爷到了！” 这时候，家仆前来禀报。 蒙恬闻言，一口钢牙都快要咬碎了。 “让他来这里见我！” “是！”家仆已经感受到了自家家主内心那狂暴的情绪，立刻哆嗦着退下。 不一会儿，蒙毅到了。 “现在，你总算知道这周青臣有多么难以对付了吧？”蒙恬脸色有些发黑。 “大哥，话是这么说，我也没想到，这小子能使出这么多的阴招来！” 蒙毅嘴硬，并不认为是自己对付不了周青臣。 蒙恬伸手一拍额头：“你是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 “大哥消消气，我这马上就要动身前往骊山去了。”蒙毅立刻服软。 蒙恬无奈道：“修建骊山陵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到了那里后就清楚了，我会想办法把你捞出来。” “嘿嘿，大哥既然都已经把我要说的话说出来了，那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蒙毅咧着嘴大笑，活脱脱跟一个二百五一样。 蒙恬面上闪过几分无奈之色：“得了，到了骊山那边后，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大哥放心吧……” 蒙毅只留给了蒙恬一个背影。 而此刻，周青臣也回到了自己的新府邸。 三百女仆莺莺燕燕，下到十八，上到三十，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何止好啊！ 简直妙哉！ 除此之外的一百男仆，周青臣就没什么心思看了。 “老郑，眼睛亮着点，要是发现男仆中谁敢和老子这些女仆眉来眼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当众打死！” 换了一身锦衣穿着的老郑立刻点头道：“主人放心，这些都是听话的奴仆，万万不会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 “今天晚上谁来陪我开心开心？”周青臣说完这话，忽然又感伤无比地说道：“明天我就要去骊山督造帝陵，只恨不能带着妹子同往！” “家主放心，老奴我在家中，一定会把家业守好了。”说完这话，老郑贴心地说道：“老奴给家主选好了，从十八到三十的，每一个年龄段都来了一个，家主您是现在回房间去休息，还是等太阳落山？” “我是那种白日宣淫的人？”周青臣轻蔑地扫了一眼老郑，然后飞快道：“马上让她们全部到我房间里来，我要和她们讲一讲人生大道理！” “是！家主！”老郑嘿嘿笑着，立刻把自己选中的那些女仆叫了出来。 看着面前依照年龄从小到大站成一排的女仆，周青臣眼睛都有些花了。 这罪恶的封建社会，实在是太罪恶了！ 让我周青臣，来消灭罪恶吧！ “你们都知道我是谁吧？”周青臣含笑着问道，直接开整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他觉得需要培养一下感情，否则的话，就直奔主题，那就是几哆嗦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回禀家主的话，我等都知道！” 众人齐声应答，声音也是听得周青臣很舒坦。 “如此就好！”周青臣微微含笑：“都坐下吧，一个一个来，和我说说你们的名字，说说你们的身世如何，我呀，以前去洗脚的时候，最喜欢听妹妹们说这个了……哎哟，这话扯远了，从你开始吧！” “回家主的话，奴奴叫小翠，是……” 咸阳宫，嬴政听着眼前寺人的禀报，眼中全是愕然。 “你说什么，周青臣从十八岁到三十岁的奴仆，每一个年龄段选了一个，结果却只是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边去谈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这……” 嬴政脸上全然是不可思议之色，身为帝王，他自然在自己赠给周青臣的那么多仆从中，安插进去了眼线。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寺人也感觉不可思议，自己这种身体残缺之人，才最喜欢和宫中的姐姐妹妹谈人生聊理想。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周青臣这样的大臣子，竟然也喜欢自己这些阉人玩的这一套？ 嬴政挥了下手，示意这寺人退下，而这个时候，扶苏正好走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 扶苏听着嬴政的话，立刻凑上前来：“父皇，我方才去送周先生，他说要烧水泥，给父皇修建帝陵。” “水泥用来烧？”嬴政直接被逗笑了，随后把寺人禀报的事情说给了扶苏听。 扶苏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来：“父皇，你这是不信任你的臣子？为什么要做出暗中监视的事情来？” 嬴政哼了一声：“扶苏，那朕问你，为何百官之外，还要增设御史，监察百官呢？” “这……”扶苏面上顿时有些难色，随即拱手道：“父皇，儿臣一时失言，只是这般窥探，若是让臣子们知道了，会不会心生怨恨呢？” 看到扶苏忽然就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嬴政心中不由得一喜，看这样子，确实圆滑了不少，换成以前，估计立刻就要和自己翻脸吵架。 足可见，跟着周青臣这家伙，改变是真的快啊！ “生出什么怨恨？”嬴政不满地摆手道：“他们手握大权，都是朕赐予他们的，若是他们不愿意干，天下愿意将他们取而代之的人，比比皆是！” 说到了这里，嬴政忽然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扶苏：“皇儿，你需要清楚，这天下之人，想要将父皇取代的人，也不在少数。” 扶苏闻言，大惊失色，随即脸上流露出厉色：“父皇放心，儿臣会誓死捍卫我大秦基业，绝对不会让六国余孽死灰复燃！” 听到这话，嬴政心中很不是滋味，娘个腿，本来这话就是暗示你的，诸公子之中，想要取代你地位的人，也是有不少的，结果你却什么都没听出来。 “周青臣先前说要烧水泥？这是何意？”嬴政问道。 “儿臣也不太清楚。” 嬴政道：“不清楚就去弄清楚。” “那父皇，营建大秦学宫这事儿……”扶苏有几分迟疑之色，先生好一番操作，这才把祭酒这个极其关键的位置，落在了自己身上。 嬴政脸上露出一抹内涵的笑容：“别忘记了，朕才是大秦学宫之主，这件事情，朕亲自操持，而你，先去弄清楚这水泥是什么，多听听周青臣的教诲，总不会错的。” 扶苏见自己这点小心思被嬴政戳破，顿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既然父皇发话了，那儿臣就亲自往帝陵那边跑一趟！” “嗯，朕还是那句老话，多听听周青臣的话，莫要总是固执己见。”嬴政再一次暗示着什么。 扶苏肃穆拱手：“儿臣明白！” 第19章 蒙毅：我是大丈夫，出去就出去 骊山，周青臣以前作为游客的时候，参观过始皇帝陵墓的兵马俑，而今稀奇古怪的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自己却变成了督造帝陵的总工程师？ 这简直就跟闹着玩似儿的。 修建帝陵，动用了七十万人。 这七十万人，都是精壮劳动力，长期脱离生产，这对于整个秦帝国而言，都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内耗。 所以，周青臣第一时间就想到水泥。 烧制水泥，其实并不需要多么高科技的工艺水准。 简单而言，石灰和粘土，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这就是性能最好的水泥，这个发现，是在十九世纪，法国一位土木技师发现的。 这个技师，虽然也是靠着双手吃饭，但却是很正经的技师。 秦朝之前，这片大地上的人就已经知道怎么烧制石灰，石灰窑甚至都不用改变什么，将石灰和粘土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搅拌均匀之后，丢进窑内烧制，就可以得到水泥块，磨碎之后，几乎和后世常见的水泥，就已经没太大区别。 这是周青臣到了骊山陵墓工地第一天做的规划。 边上的蒙毅因为站得太久，又不知道周青臣勾勾画画的奇怪图画究竟是什么意思，无聊发困打了一个哈欠，被周青臣扣了半个月的俸禄。 “你无权扣我的俸禄！”蒙毅愤怒地抗议。 “陛下让你做我的副手，你就得听我的，如果你有意见，你不要找我说，你可以去找陛下说。”周青臣面带微笑，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口热水，然后指了指外边不远处的马匹：“你现在跳上马背，天亮之前，就可以在咸阳宫门打开之后，去陛下那里告状。”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周青臣那张充满了笑容的脸，蒙毅隐约感觉一股寒意袭来，甚至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蒙毅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顿时警醒起来。 “怎么？不敢去见陛下？”周青臣双脚压在面前的矮几上，歪着脖子，看了看蒙毅：“那就去给本官把东园主章令和石室令叫过来。” 东园主章令负责管理所有的木匠，石室令，则负责掌管开采石料的问题，石灰也是他手底下的人负责烧制。 这两人，都是将作少府手底下的马仔。 蒙毅咬咬牙，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抑郁久居人下？ 可……要是自己这会儿真的因为这样的破事儿去找始皇帝陛下这么说，那皇帝陛下会怎么看自己？ 小肚鸡肠？ 难成大器？ 一想到这些，蒙毅愣是把这口气都给生生咽了下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能屈能伸！ 不一会儿，东园主章令和石室令都到了。 面对自己这位新上任的顶头上司，两人都表现得很拘束。 周青臣却淡淡一笑，很随和地示意两人坐下和自己说话，这一幕看得边上还在站着的蒙毅差点破防。 这两人看着蒙毅都还在站着，下意识的不敢坐下。 周青臣眉头一皱：“怎么，没听到我说什么？让你们坐下，你还不乐意了吗？” “怎敢？只是身份有尊卑！”东园主章令急忙开口笑着解释起来。 边上的石室令也是忙点头称是，模样谦卑顺从。 “你出去。”周青臣伸手指了一下蒙毅。 蒙毅大怒，双目圆睁看着周青臣一双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边上的东园主章令和石室令几乎差点要被吓死。 这可是蒙毅啊，大将军蒙恬的弟弟！ 哪曾想，蒙毅大怒道：“出去就出去！” 随后，两个快要被吓得原地分裂的小官，就看到了蒙毅上大夫以奔雷一样的速度，冲出屋子外。 周青臣脸上露出一抹满意之色，看了看两人：“现在，可以坐下说话了吗？” 两人闻言，立刻哆嗦着坐下，不敢有丝毫迟疑。 “东园主章令？” “下官在！” 东园主章令直接一个哆嗦，就跪了下去。 周青臣愕然看了一眼这人，随后抓起一卷竹简书，放在了他面前：“召集一些木匠，按照我画的图纸，修造出我需要的椅子和凳子，如果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带着匠人来问我，我亲自指点你！” “喏！”东园主章令下都快吓死了，双手捧着竹简书，满头大汗。 “石室令！” 石室令也瞬间跪在地上，哆嗦着看向了周青臣：“下官在。” 周青臣指了指边上厚厚的一摞竹简书：“把这些东西带走，按照写的去做，做好了之后，拿来我看，第一次不要做太多，万一失败了，也可以重新来！” “喏！”石室令看了一眼厚厚的一摞竹简书，立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己怀抱着，就和边上的东园主章令一并退出了房门。 “且慢，把你二人手中的东西，交给本官看看！” 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两人一回头，这才发现时蒙毅眼神幽幽地盯着两人。 “上大夫请！” 两人当然不敢迟疑，而且将作少府周青臣又没有说这东西不可给别的人看。 见两人还颇为顺从，蒙毅隐约感觉有些意外，但是展开了东园主章令手中的竹简后，蒙毅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郁结起来，这他娘是个什么玩意儿，画得真他娘抽象。 至于石室令怀抱着的那一摞竹简书，蒙毅更加没有半点翻看的心思。 “走吧走吧！”蒙毅烦闷地挥着手，刚打发走了这两人，忽然就看到一群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 “长公子？”蒙毅大吃一惊，长公子来这里做什么？他急忙迎了上去，拱手下拜道：“恭迎长公子！” 扶苏走下马车，看着面前的蒙毅，微微一笑：“蒙卿家免礼，周先生何在？” “周先生正在后边的屋子内休息，臣这就带着长公子去见他！” “会不会说话啊，长公子何等尊贵的身份，应该是让人来叫我周青臣参拜长公子，怎么可以说是让长公子来见我呢？” 周青臣那令蒙毅讨厌的声音，忽然从蒙毅身后传来，蒙毅烦闷地回头扫了一眼，似乎想要做什么，可以转念想到长公子在这里，也就不好发作。 “哈哈哈，先生说笑了，扶苏亲自拜访先生，这又有何不可？”扶苏大步走上前去，热情地和周青臣打起招呼来。 此刻，金色的夕阳洒落大地上，周青臣放眼看去，只觉得视线开阔极了，但一想到，这骊山就足足有七十万人修建帝陵，他就觉得这简直就像是帝国的自我毁灭一样。 于是，周青臣立刻动了心思，准备让扶苏亲眼去看看这些修建陵墓的人有多么辛苦。 “公子，我们不妨去走走，看看这些修建陵墓的人如何？”周青臣含笑着给出建议。 扶苏欣然点头道：“如此也好。” 看着并肩走远了的长公子扶苏和该死的周青臣，蒙毅眼中满是幽怨之色。 曾几何时，长公子扶苏可是和自己走得很近的啊！ 若不是你这个周青臣，现在和长公子并肩而行的人，那就应该是我啊！ 哪曾想，就在这个时候，都已经走远了的周青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蒙毅，隔空喊道：“蒙毅，你不来吗？” 这一瞬间，蒙毅感觉自己受到的所有委屈和不甘，甚至于被扣了半个月俸禄的事情，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来喽！” 夕阳下奔跑的，不仅仅只是逝去的青春，还有重回长公子身边的蒙毅上大夫！ 第20章 骊山皇陵贪污案件始末 “这些人吃的是什么？”扶苏忽然开口问道。 蒙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青臣一眼，见周青臣一言不发，眉头微微锁着，立刻意识到周青臣并不知道，不由得心头窃喜，总算有此贼不知道的东西了，且待我卖弄卖弄，羞煞此贼！ “回禀公子，臣倒略知一二。”蒙毅有心在周青臣面前卖弄一下，所以故意不立刻说破。 “哦？”扶苏转头含笑道：“蒙卿知道？” 蒙毅眼神略带挑衅地看了一眼周青臣，似乎在无声地咆哮“周贼，你不是扣我的俸禄？你能耐了你！怎么这事儿也不知道？” 周青臣似乎是真的心虚了，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蒙毅心下很满意，接着卖弄：“这边除了服徭役的人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全国各地往这里来的囚徒。” 扶苏微微颔首，蒙毅越发卖弄，且有点难以克制的感觉。 “服徭役的人，其本身需要自己携带口粮之外，朝廷也会供应一半的口粮，吃的都是粟米；至于那些囚徒，则相反，他们吃的也是粟米，除此之外，不管是服徭役的人，还是囚徒，都有酱料下饭，至于菜，那就看采办的人买的是什么，但都不可克扣的，尤其是服徭役的人，虽然是服徭役，但是每天都有两个大钱可以拿。” 一行人正好走到一个窝棚边上，里边的人围着一口吊锅，正在吃饭。 扶苏听着蒙毅竟然对骊山修建陵墓的工人竟然如此了解，心中也颇为满意，见此一幕，立刻生出了兴致，让随行的人把众人手里的粗陶碗端了过来。 只是，扶苏看了一眼后，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正在用眼神向着周青臣无声炫耀的蒙毅顿时一愣，咋回事儿？难道和自己说的不一样？ 这不可能啊，自己就是官方消息，这规矩都是自己跟着始皇帝陛下敲定下来的呢！ 周青臣从扶苏手中接过来了那粗陶碗，看了一眼里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熬煮成的食物，随即抬头，看着蒙毅嘲弄地一笑：“看样子，蒙毅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真的只是略知一二啊，你自己看看，这些囚徒吃的是什么？” 秦朝律法规定，触犯法律的人，要剃头，在脸上刺字，称之为黥面。 这些围着吃饭的人，脸上都有刺字，所以直白点说，这些人都是劳改犯。 “这……”蒙毅伸手把粗陶碗拖住，看了一眼后，顿时表情一僵，这是用树皮混了草根，还有其他的一些野菜切碎后熬煮吃的，里边看不见半点油，至于自己说的粟米粗粮？半点影子都没看到啊！ 扶苏脸色阴沉得能滴水，他看向那些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的劳改犯，脸色难看地问道：“你们平时都吃这个？” 十来个人吓得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出，也没人敢说话。 蒙毅大怒，正要训斥，可看了一眼边上的周青臣，顿时迟疑了起来。 周青臣把蒙毅的动作尽收眼底，微微点头，这就对了，你既然是副手，那就应该有一个觉悟，装逼的时候，让自己！ 随后，周青臣往前一步，伸手将一个满手都是泥巴老茧的囚徒搀扶了起来，这人年岁约莫三十多，但是皮肤油黑发亮，完全像是从非洲大陆过来的外来人员一样，脸上也布满了皲裂的伤口，身上更是有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几乎能给周青臣一种窒息感。 “这是我大秦长公子扶苏，按照我大秦律法规定，你们就算是刑徒，可是也能吃上粟米、麦子，为什么吃的确实这些东西？你和公子说，公子会为你做主的！” 这人一听，顿时哆嗦着看了一眼满脸怒容的扶苏，立刻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疯狂磕头道：“别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好好做工，别打我……” 看着这一幕，扶苏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错愕，然后是一脸茫然无措，自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 周青臣转过身来：“长公子，你方才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吓都能把人吓死了，你得改变一下态度，你这是顶级领导下基层，你得和蔼一点。” “和蔼？”扶苏只想说，自己现在肺都快炸了，嗬……这么一瞬间，他却又想到了父皇说的，应该听周青臣的话。 当下，扶苏强压下心中怒气，俯下身去，将这个衣着破烂的刑徒搀扶了起来，脸上很吃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不会再有人敢打你。” “真……真的吗？”满脸都是惊恐之色的刑徒哆嗦着，浑身都在发抖，楚楚可怜的眼睛，期盼地望着扶苏。 这么一瞬间，扶苏内心忽然受到了一种触动，他脸上原本假装出来的笑容，竟然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份真诚感。 “是真的。”扶苏表情诚恳。 边上的周青臣立刻补充了一下：“你放心，长公子说没人能打你，那就是始皇帝陛下到了，也打不了你，所以，你心中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长公子诉说！” 这刑徒闻言，顿时不受控制地一阵哽咽：“长公子啊，这些监守，简直是不把我们当作人看啊！把我们当作牲口，稍有不如意，打骂都是轻的，要是敢还嘴，惹怒了他们，剁手剁脚，割鼻子割耳朵，都是常态啊！” 扶苏听得心头一震，监守可没有权力这样对待这些刑徒的啊！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大秦律中，监守只有看管的权力，除非刑徒准备逃跑，或者是违抗命令，才会受到处罚。 动辄就下重刑！ 斩手剁脚…… 难道，这才是父皇让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吗？ “说你们吃的问题！”周青臣看着哭成泪人的刑徒，实在是心有不忍，出声提醒了一句，面对这样的顶级领导，你得说具体的东西啊！ 你这样哭？ 哭死了，又顶个毛用啊！ “对，吃吃吃……”这人激动到说话都结巴了，转过身去，指着那一口吊锅道：“长公子，这些监守不把我们当作人看啊，把我们当牲口……” 周青臣摸了一下鼻尖：“这话你说过了，你得说重点！” 那刑徒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道：“朝廷规定我们可以吃粗米，但是监守却连糠米都不给我们吃，他们把我们所有的口粮克扣了，只有上边来人检查的时候，才会分发给我们粗粮，可就算是粗粮，一斤粗粮里边，也有半斤的沙土啊！” 这刑徒说着，止不住的哭嚎起来：“我们是犯罪了，可是我们已经被审判过了，我们在这里为皇帝修建帝陵，这些监守们，却要我们的命啊！我们只能熬煮野菜吃，吃草根，磨碎树皮煮成糊吃！长公子啊，你管管这些人吧，我们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霎那间，其他草棚吓得刑徒们，也纷纷跪着哭嚎起来，哀求长公子可怜可怜他们…… 刑徒的哭嚎声，回荡在金色的夕阳里。 这夕阳，就像是大秦帝国的国运一样，灿烂美丽，但却转瞬即逝。 黑暗将至！ 监守们惶恐不安的跪在扶苏面前，黑压压的一大片。 扶苏阴沉的眼神看了过去，这些人就浑身发抖得像是要裂开成为碎片一样。 只是，怒到极致的扶苏，却很冷静，吐字清晰地问道：“这里以前，是谁负责？” 第21章 大地震开始 蒙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青臣，周青臣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说。 蒙毅一个哆嗦，周青臣立刻动了一下嘴唇，无声地说“我不知道”。 至此，蒙毅方才底气十足地走上前去，拱手禀报道：“回禀公子，是上一任将作少府！” 周青臣愕然一经，就是自己的前任啊！ 前任的路子，都这么野？ “上一任将作少府何在？” “回禀公子，已经调任走，准备出任咸阳令！”蒙毅很熟络地禀报着，掌心却已经见了冷汗。 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太过于恶劣了，骊山可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但是都有人公然无视帝威。 “我要马上看到这人出现在我面前，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扶苏说完这番话后，周青臣忽然走上前去，附耳低声说了什么。 扶苏立刻又道：“我要活的，如果这个人死了，你们所有的人都脑袋落地。” 此言一出，扶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这些人脸上浮现出来了一抹死灰色。 周青臣看了一眼扶苏那些跃跃欲试的护卫：“若有谁敢阻拦，一律视为同罪，除此之外……” 扶苏看了一眼蒙毅：“长公子有权力调兵吗？” “哎呀！你干嘛！”蒙毅吓得声音都变了。 “我有权调动兵马，先生的意思……”扶苏眼中浮现一抹疑惑。 “那就调动一千兵马，交给蒙毅统领，我担心这贪污案件牵涉甚广，有人不会让活着的上一任将作少府见到长公子。”周青臣脸色发青，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有些狰狞。 “有意思！”扶苏从身上摸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令牌，抛给了蒙毅。 蒙毅立刻双手捧住，就听扶苏道：“从骊山大营调兵两千，我倒是想看看，这些人的手，能伸到哪里去！” “喏！”蒙毅面色严肃，抱拳就要退下。 周青臣则想到了什么：“蒙毅，且慢！” “哎呀！你干嘛！”蒙毅的状态已经被周青臣弄的有些不正常了。 “你谨慎些，总有人在黑暗处盯着，这些人不敢现身袭击大军，但是并不代表你不能主动出击。”周青臣似有所指的说道。 蒙毅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抱拳道：“晓得了！” 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蒙毅，周青臣转头看了一眼扶苏：“公子，这些人……” 黑压压的一大片监军，少说也有数百。 为了防止变故发生，山下骊山大营的秦军已经身披铠甲，手提重盾，往山上走来护卫扶苏了。 扶苏眼角闪过一抹厉色：“审问清楚，不管贪墨了多少！” “喏！”扶苏身边，立刻有人回应道。 周青臣看了一眼那人，转身坐了下来，将作少府之下的属官左右中侯，石室令、东园主章令、主章长、左校令、右校令、前校令、后校令、中校令，全部都已经到了。 看着这些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尤其是石室令和东园主章令，刚刚才见过不久，难道就要看着这些家伙人头落地？ “椅子和凳子做的怎么样了？”周青臣表情复杂，缓缓地开口向着东园主章令问道。 “已经做好了，现在正在打磨，明天就可以送到上卿这里来。” 东园主章令急忙点头道，冷汗却止不住的一阵阵往下流。 “你们贪墨了多少？”周青臣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口热水，他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应该先烧制一些精美的瓷器再说。 现在虽然也有瓷器，但是那制作工艺粗糙，远比不得后世制作出来的那些精美瓷器。 东园主章令额头上有肉眼可见的汗珠往下滚。 周青臣放下粗陶碗，抿了抿嘴唇：“我这没想过要管你们以前干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是长公子要为民做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想想以前干了些什么事情，然后好和刀笔吏说。” 丢下这番话，他也不再理会这些人，转而看向扶苏那边审问的情况。 扶苏那边，对于数百个监守的审查也开始了。 一个又一个刀笔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面色冷峻地盯着眼前的众人，开始一个个地审问。 这时候，一个身披铠甲的大将走了进来，拱手道：“长公子，末将赵贲，听候长公子差遣。” “赵将军且坐下，与我一并审查清楚这些狗东西贪墨了多少帝国的粮秣。”扶苏脸色铁青道。 赵贲立刻抱拳道：“岂敢，末将站着就好！” 周青臣一听，赵贲？他脑子里关于这人的思维瞬间活跃起来。 赵贲这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刘邦率军入关，就他站出来带兵抵抗，虽然被刘邦一路按着锤，可是屡败屡战，就是不投降。 最后一战，在咸阳郊外，秦军最后的兵马被击溃，赵贲不知所踪，这人也算是秦帝国崩塌之前，最后的忠臣了，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得见。 “赵将军，喝热水！”周青臣微微一笑，身边的仆从立刻给赵贲倒了一碗热水。 赵贲表情有些异样，他隐约觉得，只有自己的夫人来月事了，才喜欢喝热水，平常时候，可都没这样的。 只不过，这周青臣他倒是清楚，帝国上卿，身份尊贵，扶苏公子的老师，他可不敢轻易怠慢。 “多谢周上卿。”赵贲急忙抱拳一礼。 周青臣微微一笑：“将军带兵镇守骊山陵墓，我看倒是有些屈才了……将军坐下说话？” “岂敢与长公子、周上卿同列。”赵贲忙笑着拒绝。 扶苏听着周青臣的话，似乎对这个赵贲很礼遇，立刻心思一动：“我大秦将士为了我大秦抛头颅洒热血，如何不能与我同列？将军莫要再推辞，请上座吧！” 赵奔一听，顿时感动无比，也不好再推辞，抱拳一礼，随即跪坐下来。 “我人在咸阳，却素来听闻将军带兵有方。”周青臣立刻胡扯拉近乎。 赵贲自己更是受宠若惊，自己只不过是带着手底下的兵马每天操练一下，名声都已经传到了咸阳城去了吗？ 看样子，以后要把手底下的那些兔崽子往死里操！ “岂敢，只不过是下边的人误传罢了。”赵贲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处，谦逊地笑着。 “周上卿，我等……”这时候，东园主章令声音哆嗦地叫了一声周青臣，似乎像求情。 周青臣一看，不加理会，微微笑道：“赵将军喝热水。” “周上卿请！”赵贲微微一笑，心中却一阵阵后怕，亏得自己当初没有喝兵血，贪墨军饷，克扣军粮，否则的话，依照今天这种架势，自己肯定要完蛋啊！ 直到这个时候，周青臣才看向东园主章令：“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边的刀笔吏，过来几个，我这边的人有话要说，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第22章 政哥：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耻辱！这简直就是耻辱！在朕的眼皮子地下，他们都敢这样糊弄朕！可想而知，在这天下，更远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对朕弄虚作假啊！” 咸阳宫中，嬴政翻看了几卷奏表之后，顿时震怒无比，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御案。 如此狂怒的举动，顿时吓得整个大殿上下的人都不敢吭声，全部跪在地上，默默承受着皇帝的帝威。 大怒过后，嬴政却又冷静了下来，转身跪坐了下去，直到这个时候，边上的那些寺人们，方才抖手抖脚地走上前来，开始收拾散落了一地的竹简。 看着这些寺人，嬴政呼出一口气，大声道：“把李斯……罢了，把周青臣给朕找来！” “遵旨！”殿门外，一个禁军校尉应了一声，立刻去找周青臣。 周青臣人在骊山，禁军带着人到了的时候，他正靠在新做好了的摇椅上悠闲地晒着日光浴，整个将作少府自他之下，所有的人都被一撸到底。 偌大的大秦帝国建设部，愣是找不出一个干净的人，周青臣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于是，周青臣就在上任的第一天的傍晚，成为了光杆司令。 这种事情，他觉得写成小说发出去，估计都没人相信，可它还是发生了。 但整个将作少府的运行，却又没出问题，这听起来太离谱了。 周青臣都担心政哥发现这个事实后，会知道多自己一个少自己一个，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吓得他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奏给政哥，毕竟自家那三百女仆，还等着自己回去继续深入了解探讨人生。 要是被免职了，估计这个深入探讨的理想可能马上就要搁浅。 扶苏在边上和蒙毅脸色铁青地整理着前一任将作少府贪污钱粮的数额。 真是越统计，两人的脸越黑。 这种黑，发自于内里血肉的黑，和周青臣这种晒日光浴追求的古铜色的黑，完全就是两码事儿。 禁军校尉感到了一丝丝恐惧的气息，萦绕在长公子扶苏和上卿蒙恬身边。 可是……一想到先前把事情办砸了，都已经跑到了南边去参军打百越人的赵高，校尉立刻硬着头皮上前，抱拳道：“末将司马欣，参见公子，拜见蒙上卿、周上卿！” 扶苏停下了手中的毛笔，眉头紧锁地看向了司马欣，正要说话的时候，一边上躺在摇椅上的周青臣立刻一个机灵坐立了起来。 “谁？司马欣？” 他这反常的动作，顿时让蒙恬和扶苏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颇为诧异地看向了周青臣。 毕竟，这家伙在得知自己的属官，贪污那么多的钱粮之后，被一撸到底后，也没有半点动容之色，依旧是一脸淡然，可忽然听到司马欣这三字，就立刻不淡定了。 “小人确实是司马欣，不知周上卿有何吩咐？”司马欣鼻尖已经泛起了一丝汗珠。 上到丞相李斯、王绾，下到上卿蒙毅，是如何在他面前吃瘪的，整个咸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周青臣认真打量了一番司马欣，这家伙不是栎阳城的监狱官员？当初项梁触犯律法，要杀头，可就是这家伙给放走的啊！ 也不知道，司马欣若是知道，自己当年放走了这样一个大人物，顶级的叛逆分子，心中会作何感想啊！ “司马欣，你来此处，可是父皇有什么宣诏？”扶苏眉头再度皱了皱，开口问道。 “回禀长公子，陛下宣召周上卿前去咸阳宫听命！”司马欣立刻松了一口气，急忙抱拳说道。 “陛下宣我去做甚？我又不会是廷尉？”周青臣嘴上说着，但也不敢怠慢，心中却越发紧张，难道政哥发现有自己和没自己区别不大？ 他站起身来，看着扶苏问道：“公子，你可要和微臣同往？” “这……”若是换成以前，扶苏肯定会点头跟着走，但现在不一样，他跟着周青臣之后，已经发现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的眼睛看到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父皇既然单独宣召先生，那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和先生说，扶苏现在这里和蒙卿把这些罪状整理清楚，然后好上报给父皇！” “嗯。”周青臣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公子如此想法，自然是对的。” 可他的内心，却一阵无奈，如果有扶苏在身边，还能关键时候拉出人来背锅，扶苏不在…… 政哥这次召见自己，难道真的发现有自己没自己都一样吗？ “走吧！”周青臣正准备翻身上马，可随即意识到这马还没有马镫，也没有高桥马鞍，纯靠着屁股和自己双脚保持“o”的形状勾住马肚子，不被颠簸或者是甩下马背，真纯纯人马合一。 “我还是坐车吧！”周青臣立刻改变想法。 司马欣也不敢勉强周青臣骑马还是坐车，毕竟人家是上卿，地位高自己太多，且名声在外，不得不谨慎对待。 只是，急赶慢赶，周青臣见到嬴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候了。 这个时代的马车速度，是真不敢让人恭维。 周青臣也颠得浑身难受，他立刻就动了给马车安装弓字形减震钢板的念头。 “不知陛下急召微臣，所谓何事？”周青臣看着嬴政猩红的眼睛，面上似有若无的杀气，就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顺着政哥的想法做事儿。 “前任将作少府贪赃枉法，侵占克扣粮饷的事情，你如何看待？”嬴政声音低沉，透露着一股怒气。 周青臣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发现有自己没自己都一样就行，至于怎么看？他差点脱口而出，我坐着看的。 “陛下，贪污这样的事情，在微臣看来，和陛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周青臣立刻试探着说道。 嬴政双目含怒看来：“和朕没有太大的关系？周卿家何故说出这样的话来？” “陛下息怒，且容臣细说。”周青臣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涌动而来。 嬴政眼角跳动了一下：“说吧！” “陛下，前一任将作少府以前可曾说过自己不会贪污？”周青臣反问了一句。 嬴政瞬间沉默了下去。 约莫过了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嬴政开口道：“他不曾说过，此人以前是出自于军中，当年在攻灭燕国的时候，立下功勋，这才成为将作少府的，朕授予他这官职的时候，他跪地谢恩，口称万寿。” 周青臣两手一摊：“这就对了，他只是谢恩陛下，但是并没有说他自己会贪污。” “所以呢？”嬴政也发现自己被周青臣的三言两语就弄得不生气了，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对啊，人家确实没说自己不贪，所以他贪了？ 只是……这细细想来，这是什么逻辑？ “所以，陛下不应该因为前一任将作少府贪污的事情而动怒，伤害了自己的身体，长公子现在正在和蒙毅清查那些被贪污的粮秣，都到了何处，臣相信，依照长公子的能力，把这些粮秣追查回来，并不是难事儿。” 嬴政又变得很欣慰了，臣子贪赃枉法，但自己的儿子有能力就够了。 嗯？ 嬴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侧了侧身子，凝视着周青臣：“你说，扶苏可以把这些被贪墨了的粮草都追回来？” “回禀陛下，可以。”周青臣颔首，随后又面露难色地说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嬴政面色微微一沉，你不会就是嘴上说说能追回来？ 要真是这样，朕会让你知道，拿朕寻开心的后果是什么！ 第23章 与四位儒生的再相逢 “陛下，长公子扶苏这次彻查到底，一定会揪出许多官员的黑料，到时候只怕会有很多人无端攻击长公子，在陛下面前进谗言，所以微臣斗胆，觉得只要追查出来粮秣去了何处，其余的事情……” 看着如此市侩懂得套路的周青臣，嬴政眼中很欣慰，觉得把扶苏都给周青臣教育，真是自己一个英明的决定！ “你的意思是，不查了？” 嬴政往后一靠，眼中带着审视的味道。 周青臣摇头：“可以暗中查，明着，只要将粮秣追回来，便足矣，而暗中查到的东西，则可以成为陛下手中的屠刀，至于这一把屠刀什么时候落下，则全部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嬴政听完后，更开心了，但是面上却表现得很平淡。 扶苏缺的是脑子吗？ 当然不是。 扶苏缺的是知识？ 也不是。 扶苏缺的是什么？ 就是周青臣这种不要脸的圆滑和恶心啊！ 天下之人何其之多，聪明之人、奸诈之人，又何其之多，而能爬到朝堂上，为自己做事的人，那个个都是人才。 这些人才中，奸诈聪明之人，齐聚一堂。 想要和这些人争斗，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扶苏很明显不行，他太正直了，从头到脚都是直的，怎么和这些奸诈的人斗智斗勇？ 嬴政提起笔来，在一卷竹简上飞快地写了什么，随后加盖上去了印章，然后卷了起来，交给边上的宦官用油漆封口，这才重新审视一样地看了一眼周青臣。 “朕把扶苏交给你的用意，你可清楚？” 周青臣微微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微臣不敢擅自揣测天意，还请陛下明示。” 心情原本刚刚美丽起来的嬴政瞬间表情凝固，嘴角无声地蠕动了几下。 周青臣大为震惊，谁能想得到啊，堂堂始皇帝陛下，竟然也会国骂啊！ “你是扶苏的老师，那就好好教导扶苏。”嬴政憋出一句话来，“滚吧！” “臣遵旨！”周青臣立刻起身退出大殿外，不带有丝毫迟疑。 “朕见过很多无耻的人，可如同你这般，既让朕喜欢，又叫朕恶心的，你还真是头一个！” 大殿内，嬴政颇有几分郁闷地自语道。 周青臣想回家，但是护送的司马欣说，当以国事为重，不能回家。 周青臣趴在马车窗子边上，看着义正言辞的司马欣，咧嘴笑了笑：“司马欣，你还记得曹咎不？” 听闻此言，司马欣吓得一拉缰绳，整个人都要从马背上掉下去。 他胯下的马儿，也是发出一阵急促的嘶鸣声，不清楚自己的主人这是为何如此。 边上的随从护卫，也被司马欣这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事，马蹄滑了一下！”周青臣看着那没有钉马蹄铁的马蹄，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护卫们闻言，也不敢多问什么，各自护卫着周青臣往前走。 司马欣早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眼神惶恐地看向了周青臣，渐而露出哀求之色：“不知上卿……”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不知道我今天能不能在家中过个夜呢？”周青臣脑海中回响着自己先前对嬴政说的话，这真是太对了。 你这个秘密，只要秦朝不完蛋，我吃一辈子！ “可以，当然可以！”司马欣早就已经吓得不轻，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大不了就是明天自己再领着兄弟们，护送周青臣安全抵达骊山工地罢了。 “多谢了！”周青臣趴在窗户边上，伸手指前方的转角道：“我家就在前边往左转就到，谢谢哈！” “岂敢！”司马欣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周青臣没有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念头。 看着热情下令改道的司马欣，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斜靠在窗户上吹着风。 这大秦的空气就是好啊，都没有半点污染，天也是那么蓝，云彩也是那么白……等等那四个儒生，怎么又跑到自己家门口了？ “上卿回家，闲杂人等避开！” 好死不死，开道的护卫大声呼喊着。 那四个原本都已经快离去的儒生听到这喊声之后，顿时就像是恶狗见屎一样，立刻来了精神，急忙走上前来，高声道：“我等是上卿故友，特此前来复命！” 其余的儒生已经兴奋地喊叫着：“周上卿！” 周青臣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读书人都这样的吗？ 这哪里是看到自己兴奋啊，这分明就是看到自己，就想到了楚女的纤腰、赵女的翩跹舞姿啊！ “周上卿，您看……”司马欣也不敢贸然说什么。 周青臣嘴角一抽，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热情地展开双臂：“原来是几位先生，周某任职匆忙，前往骊山督造帝陵去了，所以不曾在家，眼下也正是要赶着去帝陵，只恨公事繁忙，不能与诸位先生一醉方休，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听着周青臣这话，四位儒生顿时又兴奋起来，护卫们也不再阻拦，让四人走进来。 只是，司马欣很意外，周上卿，您不是要回家的吗？甚至为了回家，不惜搬出来了司马以前的黑料，结果您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周上卿，您先前吩咐的事情，我们已经去做了，眼下我等有三百多位友人，想要见一见您！” 一个儒生热情地说着。 周青臣大感吃惊，他还以为这四个人只会吃喝嫖赌玩女人，没曾想……你们还有点用处啊！ “不知他们现在何处？”要真是能召集起来一大批读书人为大秦学宫造势的话，周青臣还真准备想想眼前这四个儒生……嗯，他们叫什么来着？ “眼下正在咸阳城中，其中除了我儒家学子，还有墨家、道家、法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医家、农家，以及一些小说家的门人。” 周青臣激动道：“你尽快领着众人来骊山皇陵工地这边，我在这里等着你们，长公子扶苏也在，哦，差点忘记和你们说了，现在我为将作少府，而长公子扶苏则是大秦学宫的祭酒，此外，学宫之主为陛下，所有参与学宫学习的人，除了考核之后就可以做官外，还可以为天子门生！” “做天子门生？”四个儒生刻意压下考核后就可以做官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全部转化为对天子门生的激动与震惊！ “是啊！”周青臣含笑道：“你们还在等什么？马上去将这些人带到骊山皇陵工地，这是你们的机会，也是他们的机会，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机会！” 第24章 司马欣：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是你们的机会，也是他们的机会，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机会！” 周上卿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四个儒生顿时感觉自己心里有一把火，顺着心跳，蔓延到了全身各处，把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给点燃了起来！ “周上卿放心，我等马上就去召集这些朋友！” 为首一个儒生激动地说话的声音都在轻颤！ 随后，四个儒生齐齐躬身一礼，一拜到地，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周青臣眼中浮现几分复杂之色，这四个家伙，到底叫什么来着？自己真是一个都没记住啊！ “家主！您回来了？”老郑带着人迎了上来，周青臣一看那莺莺燕燕的女仆们，就知道这是上次和自己谈心一夜的妹妹们。 “国事繁忙，我只是路过。”周青臣脸上有些绷不住，因为方才和四位儒生谈话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围了过来，此刻回家，他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 “家主放心，家里一切都好。”老郑信了，边上围观的百姓们也信了，甚至人群里已经有窃窃私语，在说周上卿是个好官这类话语的人。 可唯独司马欣不信……但是他不敢说。 周青臣脸皮微微发红，高傲地抬着头：“回去吧，家里有什么事情，你看着处理，处理不好的，再让人来找我。” 丢下这话，周青臣钻进马车里，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 “是，家主！”老郑躬身一礼，在他身后那从十八到三十的女仆们，也纷纷躬身。 车队继续出发，周青臣看着莺莺燕燕的妹子远去，这种心痛的感觉，似曾相识。 那是在前一世的时候，他在手机上联系某位心爱的技师，老时间老地点，却被技师告知自己已经回老家准备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这种感觉，何其惊人的相似？ 天色渐黑，周青臣强压下心中的悲痛，靠在窗户边上打了一个哈欠，本想吹吹晚风的，哪曾想差点被颠簸的路面颠出脑震荡。 这越发让他坚定心中的想法，率先要把弓字型减震钢板做出来的决心。 “走慢点，我先睡会儿！”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司马欣那边，脸上犹豫再三，还是凑近了车厢边上，轻声问道： “周上卿，下官斗胆一问……” “什么？”周青臣半眯着眼睛。 司马欣额头上冒出冷汗，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问道：“曹咎托付下官办的那件事情，本身是极其隐秘的，不知道是谁……” “哦！这事儿啊！一个叫司马迁的人说的。” “司马迁？”司马欣闻言一惊，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自己的族人，可是自己族人之中，却从来没有一个叫做司马迁的。 不仅如此，曹咎托付自己办的那件事情，自己也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过。 这司马迁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周青臣一双手臂垫在车窗上，看着脸上惊异不定之色大作的司马欣，眯起眼睛，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你放走的那个人是谁？” “不是工页？” 司马欣也豁出去了，周青臣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却没有告发自己，所以他认为周青臣并不想致自己于死地，如果自己现在机灵点，抱住了周青臣的大腿儿往上爬？ 到时候不仅不会出事儿，反而还能因此机会，而升官发财也说不定呢！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 此时这般情况，不搏一把，更待何时？ “工页？”周青臣脸上露出玩味儿的表情来，“这两个字组在一起，念什么？” “项？”司马欣嘴唇哆嗦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说，这工页的名字是假的？” “那可不是，你放走的这个人，是昔年楚国上将军项燕的儿子项梁，这个工页的名字，当然是假的！” “什么？帝国要犯？”司马欣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嘘……” 周青臣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嘴角向下，眼里满是古怪的笑容。 护送的禁军们，又有人转过头往这边看来。 只是看到周青臣趴在马车窗口上，并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贸然多嘴为什么。 司马欣摘下头盔，头发都像是被泼了一盆水那样湿透了。 “这怎么可能啊！”司马欣苍白着脸，浑身开始发抖。 “你看你这样子，当初放人走的时候，你没想那么多，现在怕了？” “还请上卿给条活路，司马欣自此以后，绝不敢忘如此大恩！”司马欣压低声音，低垂着头，这是终极一搏！ “放心吧，知道这事儿的人没几个，也不会有人深究什么。”周青臣也打算结个善缘，万一秦朝真的完蛋，那按照历史的发展顺序而言，司马欣可是关中三王之一。 “多谢上卿高抬贵手，只是那司马迁……”司马欣言语迟钝了片刻。 “放心吧，这人不会乱说话的。”周青臣含笑道。 司马迁这会儿当然不会乱说话，因为他压根就还没出生。 闻得此言，司马欣心中大定。 周青臣也动了心思：“骊山贪污案件之中，本官任职的将作少府之下，所有的官员都被一撸到底，你要是有意的话，不如来本官手底下任职，做个中侯，为本官管理所有的刑徒？” 司马欣而今不过是一个禁军校尉，校尉哪里比得上管理所有刑徒的中侯啊！ 修建骊山陵墓的刑徒可是有几十万啊！ 这些人，可都是归属于将作少府管！ 将作少府之下，本身有左右中侯，但都因为贪污被抓了。 眼下只设置一个中侯，这可真是超出区区一个禁军校尉太多了。 “若得如此，上卿之恩，永生永世不敢忘记！”司马欣是真的激动了，若不是周青臣的年纪看起来似乎比自己小几岁的话，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周青臣的私生子。 亲爹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就见外了不是？”周青臣摆摆手：“我先睡会，颠簸路段走慢点，等水泥弄出来了，咱们第一件事情，就是修一条从骊山到咸阳的水泥路！” 虽然听不到周青臣说的水泥路是什么……可是，眼下这条路，不就是水泥路吗？ 泥巴有，水……有些颠簸的坑里，还有前段时间下雨留下来的水。 “尊上放心，下官一定会全力督造这条水泥路的！” 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马车的颠簸中睡去。 可是，他怎么没想到，那四个儒生，和其他三百多个读书人，竟然能干出那么夸张的事情来！ 第25章 公子扶苏的精神内耗 四个儒生以闪电一般的速度找到了他们说的三百多个读书人，然后先周青臣一步，连夜抵达了骊山工地！ “怎么回事儿？” 周青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工地上黑压压一片各色人等，各色门派的读书人，呜呜嚷嚷地聚在一起，整个人的脑瓜子都是嗡嗡嗡的。 司马欣这边还来不及派人上去问话，一个刀笔吏就满脸急促地找到了周青臣：“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公子那边正在等你呢！” 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扣了一下眼角的眼屎：“怎么回事儿，哪来这么多的人？” “跟着四个儒生来的，说是得了先生您的授意！”刀笔吏苦笑一声：“先生，快随我来吧，公子正在等着您呢！” “周上卿，我……”司马欣一看，立刻忙开声。 周青臣边走边回头：“别着急，你先回去，稍后我请示公子要人！” “属下明白！”司马欣这会儿俨然一副周青臣下属的样子。 “周先生！” “周先生！” “……” 读书人群体里，有人发现了周青臣，纷纷恭敬无比地向着周青臣行礼。 周青臣也是一一还礼，这些读书人不出意外的会成为大秦学宫的第一届学生，日后自己能不能混得开，也和这些人有关系，所以周青臣自然要做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 好不容易方才穿过人群，周青臣看到了四个儒生坐在不远处的松树下，迎着朝阳，正在谈论着什么，看到自己后，那四人立刻激动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刀笔吏一看，顿时向着其他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人迎了上去，挡住了这四人，顺便说了些什么周青臣没听到话，那四人立刻又重新回到了松树下坐着。 只是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扶苏看到周青臣的时候，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公子，难道是为了外边的数百读书人而烦忧吗？”周青臣调笑道，语气轻松。 扶苏摇头苦笑：“天下读书人再多，扶苏也不会忧心，而是审问追查粮秣去向的时候，遇到了极其棘手的问题。” “哦？什么问题？”周青臣立刻坐了下来。 扶苏挥了一下手，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 周青臣一看这架势，也微微一愣，难道是三公九卿之一的某人，亦或者是那一位侯爵，参与了这件事情？ 这也不应该啊！ 大秦帝国之中，扶苏连他爹都不怕，还会怕谁？ “先生……”扶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一份写满了字的竹简书推到了周青臣面前来：“扶苏实在是说不出口，先生自己看吧！” 周青臣拿起竹简，扫了几眼后，脸上顿时露出错愕之色：“胡亥公子参与了粮秣贪污倒卖这事儿？” 扶苏苦笑一声：“正是为此啊，先生，你说这事儿，扶苏该如何？若是上报，父皇看到之后，不知道要有多么心痛，可若是不上报，那就是纵容胡亥继续为祸，对于这些刑徒和服徭役的子民，也是一种莫大的不公平。” 周青臣缓缓地放下竹简，扫了一眼摆放在一边上的肉粥，惊讶道：“公子还没吃早饭？” 扶苏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先生，我弟弟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还吃得下……” “哗啦啦……”周青臣端起来肉粥，三两下就碗底朝天！ “好吃啊！谁煮的？再来！”周青臣朝着外边喊了一声。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收拾走了碗筷，然后重新端进来了两大碗肉粥。 扶苏一看这样子，苦笑一声：“先生，你说我……” “你不吃？”周青臣笑着问道。 扶苏一愣，摇头：“我实在是没胃口。” 周青臣又吃完一碗，再度问道：“谁煮的？这么好吃？” “蒙毅。”扶苏虽然在笑，但是看起来更像是在哭。 “这老小子跑哪里去了？遇到棘手的难题，他不给公子出谋划策？”周青臣唾弃着。 “工地上山塌了，他昨天夜里就去救人了。”扶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周青臣立刻道：“那当我什么都没说，可是这粥……” “昨天那晚上就煮好了，谁知道……”扶苏不仅表情复杂，心情更复杂。 “公子，你为什么要因为胡亥参与这些事情，而心烦意乱呢？”周青臣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他这会儿炫完了所有的肉粥，靠在摇椅上，甭提有多舒服。 他也实在是没看出来，蒙毅做饭竟然很有一手啊！区区一个肉粥，都能煮的这么好吃。 扶苏眉头紧锁：“依照我大秦律法，胡亥倒卖的粮秣数额巨大，那可是要杀头，虽然未必真的就会死，可是父皇该多伤心？” “公子，你这就不对了，胡亥这么做的时候，都不担心陛下伤心，你现在担心陛下伤心，是否有点杞人忧天了？” “先生，我身为人子，如何能不担心君父？”扶苏摇头，随后拱手一礼：“还请先生莫要与扶苏玩闹，为扶苏谋求一个万全之策吧！” “万全之策可以有，但需要公子先做一件事情！”周青臣看着扶苏的眼睛。 扶苏忙道：“莫说一件……” “哎，公子可莫要答应得太早了，要不先听听我说的是什么事情？”周青臣眼中流露出一抹玩味儿之色来。 扶苏拱手施礼：“请先生之言，扶苏自无不从。” 周青臣指了指门外：“眼下聚会于此处的读书人，有三百多，但昨天夜间山崩，有人被埋，公子何不在读书人面前做个样子，亲临第一线，手持铁镐，挖开泥土救人呢？” “嗯？”扶苏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许多。 周青臣微微一笑：“昨天夜间山崩，而今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危险的地方，肯定已经排除，不知公子能不能做这事儿呢？” “若先生有良策教扶苏，扶苏如何不可为之？”扶苏卷起衣袖，对着外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声：“来人，取劲装短衣来，我要亲自去挖山救人！” 房门外，一个护卫探出头，往屋内看了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一样。 周青臣喝道：“蠢货！这是咱们大秦长公子身体力行，扬名天下的绝好时机，你们还迟疑什么？还不快去！” 第26章 扶苏公子和三百大汉 很快，正在外边焦急等待的三百多读书人，看到了身穿短袖劲装的长公子扶苏，领着将作少府周青臣，往工地深处去了。 “怎么回事儿？长公子和周上卿这是去何处啊？” 四个儒生中，立刻就有人凑上前来大声询问。 “听说是工地上发生了山崩，长公子和上卿是去救人！” “啊？长公子和上卿何等尊贵的身份，竟然亲自去救人？” “……” 一时间，人群里就像是沸腾的油锅里边洒进去了一勺水一样，彻底炸开。 “上邪！长公子何等尊贵的身份，都亲自冒着危险去救人，我们还等什么？兄弟们抄家火啊！” 人群里，小说家的门人率先回过神来，抓起地上的铲子、锄头，就跟了上去。 农家的人一声不响走得最快。 墨家的弟子边走边讨论着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最快把人救出来。 其余流派的弟子们，也都抄起家伙，跟着人群准备一起去救人。 唯独是儒家的弟子，一个个都有些迟疑，甚至还有人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类的话，说长公子身份尊贵，不应该去那样危险的地方，这是冒失的举动，自己等人应该上去劝阻什么的。 可是，看着大流的学派门人，都抄起家伙准备去救人之后，那四个与周青臣颇为“熟悉”的儒生，终于不再理会同门的逼逼赖赖，加入了前去救灾的人群。 周青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浩荡的救灾队伍，嘴角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 很快，众人来到了出事的地点，这里已经有被挖出来的尸体，堆放在树底下，用草席遮盖着，但是依稀能看到有苍蝇落在草席上，也没人去理会。 除此之外，垮塌的山体，已经被挖了部分，但是纯粹人力的时代，人多也没用，因为站不下那么多的人一起挖土！ 好处是，能把多出来的人力分为好几部分挖，换言之，就是轮流上去挖土，一直都没停歇过。 “长公子！周青臣？你们这……”浑身都是泥巴的蒙毅看到周青臣和扶苏，还有他们身后浩荡的读书人，一时间脑子都停止运转了。 好家伙，阴阳家的人居然已经去尸体边上超度起来了…… “救人！” 面对挡住了自己的蒙毅，长公子只是扬了一下手中的镐头，便加入了挖土救人的队伍中去。 其余的各流派的读书人们，也是以饱满的热情加入了队伍。 蒙毅一看这样子，立刻把周青臣拉到了一边上：“咋回事儿啊！” “长公子查出来了点不太好的东西，心情不好，你就让他发泄发泄。”周青臣颇不以为然地说着，随后自己左右看了看，找到了远处一棵大松树，直接往那边走了过去，吩咐左右两边的人，取来木桌木椅竹简和刀笔，他要将这些遇难者的名字都记录下来，对他们的家人，应该有所补偿。 蒙毅听到这话，又回头看了一眼正铆足了力气挖土的长公子扶苏，顿时感觉哪里不对劲？ 周青臣怎么去做起来了刀笔吏的工作？ 偌大的骊山工地，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啊！ 你周青臣既然带着长公子过来救人，为什么自己不上呢？ 周青臣方才喝了一口热水，就看到一脸怒容凑到了自己面前的蒙毅。 “怎么？想要冲撞上官？你有几个月的俸禄可以扣？”周青臣轻笑了一声，顿时吓得一脸怒容的蒙毅更加愤怒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既然带着长公子过来，为何要……”蒙毅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青臣对他做了一个“你过来呀”的动作。 “什么意思？”蒙毅瞬间感觉自己的俸禄在呐喊，稍后就会彷徨进入周青臣的腰包。 “你过来，坐下，我和你好好地说为什么。” 周青臣耍了一下手中的毛笔，心想蒙恬和蒙毅是亲兄弟，一个是笔祖，另外一个怎么差这么多？ 蒙毅走近了几步，却又立刻警觉地看着周青臣。 “不扣你俸禄，你过来。”周青臣很无奈，不就扣了你半个月的俸禄，这蒙毅是真的小气！ 闻得此言，蒙毅方才真的走近了些许。 周青臣顺手指着某处道：“你自己看，公子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诸子百家的读书人？” “这就对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诸子百家的读书人，能这样顺从地跟随谁？” 蒙毅闻言，眼中流露出一抹愕然之色，回头看着正在喝热水的周青臣道：“怎么做到的？” 周青臣往沸水里加了一些茶叶，准备泡着喝，秦朝人叫做吃茶，做法很奇怪，煮成糊糊吃，那重口味儿的玩意儿，周青臣吃不惯嘴，还是觉得泡着舒服。 毕竟，茶本身就像妹子一样，泡着，让人很舒服。 “很难吗？”周青臣两手一摊：“咸阳城数百诸子流派的读书人，听闻骊山工地山崩压了人，连夜赶到骊山，和我大秦长公子扶苏一并掘土救人，不知道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会不会成为一段典故，成为一段天下人人称颂的佳话呢？” “这……”蒙毅脸上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随后向着周青臣一揖到地，恭敬地说道：“先生深谋远虑，蒙毅不及也！” “行了，过去照看着点公子，公子没有说停下来，你就不要劝，免得让那些读书人听了去，还以为咱们家长公子羸弱不堪呢！” “明白！”蒙毅已经有些发自于心底的佩服周青臣了。 可如果蒙毅知道真相是什么的话…… 嗯…… 周青臣打算不会让蒙毅知道真相是什么。 太阳升起，扶苏额头上满是汗水，他不知道擦了多少次汗水，也不知道脸上什么时候染上的泥巴。 身边的人都在吃力地挖着，每次从泥土地下挖出一个人，大家都会惊声呼喊着凑上前去，把人抬走，看还有没有救。 只是……挖出来的，都是一具具的尸体。 正午时分，扶苏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不停下来，谁也不敢停下，所有的人都在憋着一口气，饿着肚子，跟着扶苏挖！ 终于！ 扶苏挖到了第一个活人。 一个用草席挡在自己身前，从而在被埋的时候，获得了喘息之地的幸运儿。 草席后边，是工人凿山挖出来的一个洞，里边还有五个活口！ 这六个人在喂了蜜水后，得知把自己挖出来的人是大秦长公子之后，竟然亢奋得不像是受伤的人，抓起一把锄头，就二话不说地加入到了挖土的队伍里。 “若是如此这般，天下之间，还有谁不跟随长公子呢？”蒙毅激动无比，手下挖土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周青臣这会儿却靠在椅子上，下午时分的困意下来，他竟然睡着了…… 第27章 羞涩的韩谈 “上卿？周上卿？” 轻轻的呼喊声，把周青臣惊醒。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从这人的衣着上来看，这人是个寺人，也就是太监，从宫中来的。 “何事？”周青臣方才说话，就察觉到自己嘴唇边上凉飕飕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流口水了…… 他擦了一把，又问道：“怎么回事儿？不对，是你是谁，你有什么事情？” “回周上卿的话，奴仆是宫中的寺人韩谈，奉命前来此处，收取骊山粮秣贪污案件的一些文牍，听闻长公子带领诸子各流派的读书人在这里挖土救人，特意过来察看，这会儿晚风微微吹起，怕周上卿着凉了，故此斗胆叫醒周上卿。” 寺人韩谈满眼笑意地看着周青臣。 周青臣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后，方才道：“长公子……是，长公子呢？” “已经挖通了那堵住的洞道，人都已经救出来了，长公子就在那边沐浴。”韩谈笑着说道，伸出手指，挺翘地为周青臣指了一个方向。 周青车转头看去，数百金男聚在一起冲洗身上的泥巴，迎着夕阳，这些人就像是健美操比赛的运动员一样，身上都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黄金色。 画面很美。 韩谈却嘻嘻地笑了起来，像是一个娇羞的小姑娘。 “文牍的事情，你得等一下。”周青臣想到了什么，对着韩谈道。 “那是，没有长公子签署，奴仆拿走的文牍，都是不作数的！”韩谈低着头，脸色有些微红，不知道是夕阳光晕的作用，还是这个太监真的有点不一般。 “韩谈……” 周青臣端着凉透了的茶水漱口，看了看边上低垂着头，安心等着的韩谈，忽然想到了什么。 原本的历史发展顺序上，二世皇帝胡亥被赵高杀死在望夷宫，赵高随后想要挂着传国玉玺登基，自己做老大，却发现秦国所有的臣子们，都用吃人的眼神看着他，赵高顿时感觉天命不在自己身上，所以打算重新找一个皇族成员来做皇帝。 可是，始皇帝嬴政的子女，都被丧心病狂地胡亥杀光，他找到了子婴，让子婴做皇帝。 子婴担心自己会步了赵高的后尘，就联合宦官韩谈，杀死了赵高！ 难道……周青臣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难道自己身边这个韩谈，就是那位传说中干掉了赵高的大佬呢？ 想到这里，周青臣有意观察了一下韩谈，不得不承认，韩谈身高惊人，比自己高出一头，几乎有蒙毅蒙恬那种身高，站在人群中，都是一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虎背熊腰的感觉，极其威猛。 可是，这家伙虽然长了威猛的外表，但是整个人表情却是娘娘的，完全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这也难怪，原本的历史上，赵高不会对这样的人起了什么怀疑之心。 换成自己，见了这样的韩谈——低眉顺眼，温顺柔弱，楚楚可怜…… 呃……周青臣也清楚不应该在一个太监身上，尤其是韩谈这样近乎两米多高的太监身上用楚楚可怜这个词儿。 可是，韩谈就是给人一种楚楚可怜，温柔顺从的面容感觉，就好似……周青臣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看过一部绿里奇迹电影里边的那个大块头一样。 明明是一拳打死老虎的配置，却配上了一张楚楚可怜，温柔顺从的脸。 “周青臣，殿下请你过去！”蒙毅这会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过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木屋。 周青臣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韩谈：“小韩啊，来，喝点茶，我去和长公子说说！” 正低着头的韩谈，忽然听到周青臣如此亲热地叫自己，顿时脸更红了：“多谢上卿恩赐，奴仆岂敢受？” “受吧受吧，这有什么不敢的！”周青臣乐呵着，给韩谈倒了一杯凉茶，在木桌上推了一下。 韩谈一脸惊讶，周青臣又说道：“喝吧！” “谢上卿恩典！”韩谈的眼睛都红了。 边上看着这一幕的蒙毅顿时打了一个哆嗦，随后不受控制的又打了一个哆嗦，一阵恶寒的感觉袭来，他自己都能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直接根根倒竖起来，鸡皮疙瘩也是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走远后，蒙毅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怎么和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说那么多的话？” “不男不女？”周青臣轻哼着看了一眼蒙毅：“你以为他自己想这样的？” 蒙毅顿时一愣，还真不敢说韩谈是自己像这样的，毕竟，这世上的人若是有的选，谁也不想被切掉二弟啊！ “长公子让你一个人进去，我在外边等着。”蒙毅止住脚步，看了一眼周青臣，复杂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丝的幽怨。 本来在这以前，长公子什么都听我的，有什么秘密，也会和我说的，现在好了，说话都背着我了！ 周青臣翻了个白眼，大步走了进去。 扶苏已经沐浴过了，身穿素白长衫，跪坐在炉火前，炉火上正在炙烤着什么，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扑鼻的香气。 “鹿肉！”周青臣顿时感觉唾液快速分泌，顺势吞咽了一下，在火炉边上坐了下来。 “长公子有胃口了？”周青臣笑着问道。 扶苏看了一眼周青臣，眼中露出笑意：“有了，但也得多谢先生的开导。” “其实也算不上我开导了你，而是你自己开导了你自己。” “自己开导了自己？”扶苏眼中流露出一抹讶然，随后将烤好了的鹿肉递给了周青臣。 周青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别说是扶苏递给他的，就是嬴政递给他的，他也不客气。 “嗯……”鹿肉入口，周青臣顿时被苦涩的味道刺激得差点当场吐出来。 扶苏察觉到了周青臣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扶苏本想亲自为先生烤炙鹿肉……” “长公子能有这份心，臣就领受了，还是让蒙毅来烤吧。”周青臣伸手遮掩住嘴巴，把吃进嘴里的鹿肉吐出来，丢得很远…… 第28章 扶苏：第一次科举考试出于我手？ 骊山的晚风能带走烧烤的烟气，却带不走蒙毅的忧伤。 蒙毅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沦落到为周青臣烤肉这样的地步。 周青臣吃得满嘴流油，还直呼过瘾，让自己加快速度，说什么这种速度，肯定没有回头客云云这类嘲笑自己的话。 真把自己当作卖烧烤的了啊！ 蒙毅有些磨牙，但碍于长公子扶苏的颜面，强行忍住了。 “我打算将胡亥倒卖骊山粮秣的事情上报给父皇。”扶苏很平静地说着，“今天看到那些被深埋在泥土中死掉的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这些人活着的时候，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而我的弟弟胡亥，却每天都是锦衣玉食，他已经是贵为我大秦公子，他要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处呢？” “用处多了去了。”周青臣轻蔑一笑：“比如说，豢养门客，图谋帝位。” 蒙毅吓了一跳，差点把火炉子推翻。 “怕什么？难道被我说中了？胡亥真的准备篡夺帝位？”周青臣嗤笑一声：“许莫负不是为陛下占卜我大秦国运，说亡秦者胡，你们想到的都是北方的胡人会灭亡我大秦，怎么就没想过，这个亡秦者胡，说的就是胡亥呢？” 蒙毅直接吓得丢下手中的正在烤着的鹿肉，捂住了周青臣的嘴巴：“别说了，你不要命了！” 周青臣推开蒙毅，却无法推动分毫，感觉就像是推搡到了一头牛身上。 蒙毅看到周青臣的眼神告诉他，你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的俸禄都没了。 于是，蒙毅吓得松开了手…… 扶苏一直都很平静，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真的想明白了许多的问题。 “这件事情，让父皇决断，我只跟着先生在骊山学习。” “公子，宫中的中人韩谈已经到了，他等着领走这边的文牍，呈给陛下看。”周青臣一边擦嘴，一边说话。 他清楚自己只能用俸禄吓唬蒙毅，这家伙就是个怪物，差点给他的一口牙齿都按掉了，这大抵是还没用全力的基础上，要是用了全力…… 周青臣估计蒙毅一双手，就能把自己的脑袋挤爆了…… 怪物！ “稍后就去，倒是外边这些读书人，先生准备怎么安排？”扶苏眼底深处还是有一丝疲惫。 好端端的弟弟，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恶徒呢？ “公子，我这将作少府之下的属官，不是都被一撸到底了？现在整个工地之上，都缺少官员，所以我的想法是，能不能从这些人之中，直接挑选官员任职呢？” “这个……”扶苏流露出一抹沉吟之色，而后问道：“先生的意思，莫不是第一次小范围地实行科举制度？” “知我者，公子也！”周青臣咧嘴一笑：“科举制度虽然还没有完全宣布出去，但是我们却可以趁此机会，自设考题，然后分发下去，让这三百多个读书人参与考试，根据他们答题的结果，然后酌情授予官职！” 扶苏也瞬间兴奋了起来，要真是这样做的话，那这世上第一次科举考试，可就是自己主持的了！ 他一扫因为胡亥带来的颓废情绪，激动道：“先生，那考题该如何出呢？” “这个不着急……”周青臣扫了一眼重新烤好了的鹿肉，卷到了自己面前来，吹了吹，干了一口，不得不承认，蒙毅确实有做大厨的天分，弄得就是好吃啊！ “这需要我们根据将作少府这些属官们工作需要面临的问题，从而出一些专业性极强的考题，再加上一些常见的公共知识的考题，等到这些人做完之后，统一收缴试卷，然后批改。” “扶苏先去将那寺人打发了，然后就来和先生商量考题的问题。” 扶苏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不着急，我与公子同去！”周青臣站起身来，擦了一下嘴唇上的油脂，顿时感觉没有纸的日子，真是让人难熬啊！ 也罢，反正水泥的做法，都已经分配了下去，把纸张提前搞出来，那也合情合理吧？ “你在这里继续烤，烤好了带过来，我和公子在前边那官邸里边商量考试的试题！” 周青臣看了一眼蒙毅，蒙毅怒道：“凭什么让我在这里？我就不能参与命题吗？” “因为你烤得最好吃！” 周青臣一句话，瞬间让暴怒中的蒙毅冷静了下来。 “这个……”蒙毅挠挠头，他也觉得自己烤得好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长公子与周先生先行一步，蒙毅稍后就过来！” 看着两人这样子，扶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有劳蒙卿家了。” “岂敢！”蒙毅拱手一礼，恭送长公子扶苏走出这木屋。 远处，韩谈注意到了往这边走过来的长公子扶苏后，立刻就早早地跪在地上。 周青臣这时候就注意到扶苏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心下颇为奇怪，开口低声问道：“长公子似乎很讨厌寺人？” 扶苏闻言，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寺人损坏自己的身体来侍奉君王，我一直认为这种做法不可取，所以对于寺人，多有鄙夷之心。” 周青臣顿时明白，为什么原本的历史上，赵高会联合李斯谋逆了，你这天天鄙视皇帝身边的中人，人家不在关键时候搞你，那才真是怪了呢。 “公子，寺人也是人，若是没有寺人，那后宫里边，如何伺候后妃？又如何保证后妃生下的子嗣，都是君王的血脉？” 扶苏眉头紧皱，道理他当然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还是鄙视寺人。 周青臣接着说道：“寺人，除了身体上的缺陷之外，其他的地方，和我们正常人也都是一样的，他们也和我们正常人一样有着情感，有着自己喜怒哀乐。” 他想到了大名鼎鼎的东厂、西厂，忍不住感叹道：“甚至有时候，寺人也可堪大用。” “先生……” 扶苏本想反驳的，可是脑子里忽然就蹦出来了嬴政说的那句话，应该多听听周青臣的话。 虽然他不太懂，寺人能有什么用处，可是这话从周青臣嘴里冒出来，扶苏隐约相信这话或许真有道理。 “既然先生如此说，那扶苏便做些改变。”扶苏微微颔首，走到了韩谈身边，看了一眼跪伏在脚边的人，扶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 到了嘴边的“狗东西”三个字，也就此散去。 “跟着过来。” 第29章 夜深了，做一个有崇高理想的人 文牍的签署很快，毕竟都是已经完全整理好的东西。 只要扶苏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漆印，就正式生效了。 看着韩谈消失在夜幕中，扶苏目光远眺，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来。 “长公子的心太仁慈，有时候会伤到自己。”刚刚送过来烤鹿肉的蒙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让长公子的心变得坚硬一些？”周青臣浑不在意的一笑，随后抓起鹿肉，大快朵颐，他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思考自己所知道的菜谱，准备将蒙毅培养成为大秦第一美神厨。 “先生，我们现在商量一下考试试题的问题吗？”扶苏重新收拾好了心情，转过头来，看到了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的周青臣，心情一下都好了许多。 大抵，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喜欢看吃播的原因。 “着急什么，公子现在需要做的，是安安心心睡一觉，然后以充足的精力，来应对命题这件事情。” 周青臣悠闲道：“不仅如此，我们在命题之前，还应该走一走整个工地，听一听这些工地上不管是服徭役的人，还是刑徒他们的声音，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选拔出来适合出任将作少府属官的人。” “这……”扶苏有些迟疑。 蒙毅也感觉是一肚子的话，憋到了现在，忽然变成了哑巴一样的难受。 “不管是公子你，亦或者是蒙毅，昨天晚上都没有睡觉，今天又干了一天的苦力，身体才是一切的基础，如果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累坏了，那么谁来守护大秦帝国的万里山河？” 见两人依旧想要熬夜修仙一样的加班，周青臣立刻拿出大义来。 果不其然，两人这么一听，顿时就不再坚持宵衣旰食的熬夜命题。 骊山的夜景很美。 当然，前提是不去深究那些星星点点，好似满天繁星一样的火光下苦难的人民，这一切确实都挺美。 石室令已经下狱，水泥的制作，自然也就停了下来。 这片一望无际工地上的人，都在苦熬。 周青臣倒是觉得水泥出现之后，先修路，可以将这个地方的情况改善许多。 帝陵不是修个坟那么简单。 放在两千年后，这里都是世界奇迹。 帝陵边上还要修建房屋祠堂，甚至城墙，作为守陵军队驻扎的地方。 房屋则是要迁徙百姓来这里居住，类似于世世代代的人，都为深埋在地下的帝王守陵这种理念。 周青臣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华北平房的画面，自己这个总工程师有七十万人供给自己调遣，烧制红砖，然后修建出来成片的平房，最后再把水泥路铺设起来…… 周青臣不太懂，古罗马和古希腊可以抓奴隶，为什么秦人就没想过去抓匈奴人、胡人、月氏人来做奴隶呢？ 让这些外族奴隶来修建不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内耗用自己人修呢？ 一时间，周青臣都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惊讶到了！ 始皇帝不是在未来几年要修直道？ 这个简单，把水泥弄出去，那修建道路的成本也会降低许多。如果还能抓到匈奴奴隶，那就更好了！ 有了匈奴、东胡、羌人、月氏人奴隶补充。 大量的秦人劳动力，就可以重新回归生产…… 周青臣看着满天的繁星，嗅着艾草烟气熏赶蚊虫的味道，心中忽然想到一个大胆的问题！ 如果大秦帝国的一切，真的都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那么——秦帝国还会灭亡吗？ 或许会，但肯定不会是二世而亡。 现在公子胡亥都牵涉到了骊山粮秣倒卖的案件中去了，这小子往后肯定是蹦跶不起来了。 而且，扶苏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不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扶苏。 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又何必一心想着去巴蜀之地那样偏远的地方混吃等死开无遮大会？ 把骊山陵墓这边的事情弄好了，自己不一样可以在咸阳城的府邸里边和三百女仆开无遮大会深入了解吗？ 而且，总体上来说，作为大秦帝国都城的咸阳，就是女闾中的小姐姐，质量也绝对比巴蜀之地好啊！ 为什么？ 任何一个时代，全国的资源都是朝着帝国的都城汇聚而来，咸阳城的妹子，质量普遍都比别处高，这是一定的！ 于是，周青臣看着一望无尽的星空，对着数之不尽的繁星，人生忽然重新有了另外一个更加崇高，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理想。 我要调教大秦！ 调教政哥！ 调教扶苏！ 调教…… ……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周青臣已经忘了自己昨天深夜时分，对着星空许下的誓言。 人果真到了晚上，就会酸不拉几。 长公子扶苏和蒙毅，已经走在工地的第一线，所有刑徒此刻对于长公子扶苏，都充满了感激。 扶苏走到什么地方，欢呼声就会在什么地方响起。 这一幕落在蒙毅眼中，他立刻就掐灭了心中要去把还在睡懒觉的周青臣给泼醒的冲动。 周上卿为了长公子的事情，操碎了心，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三百读书人中，农家和墨家的人起得最早，但他们听说长公子已经在工地上巡查的时候，立刻就跟了上去。 随后其他诸子流派的门人，在起床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也纷纷追随着长公子的脚步。 周青臣则一觉睡到了中午时分，然后吃上了蒙毅做的饭！ 就一个字——顶！ “先生，对于命题，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扶苏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周青臣取来竹简，脑子里开始回忆起来这副身体所学。 在这记忆里，周青臣都有些佩服前身所学真是涉猎甚广，然后，他把竹简丢给了蒙毅。 “公共知识这块，我们就可以从通行一些书本中，找出一些经典的句子，截取下半句，亦或者是上半句这样子，然后让考生写出对应的句子。” 蒙毅顿时来了精神，感觉自己终于被委以重任：“这叫什么？” “这叫做填空题或者是默写题。”周青臣道：“除此之外，一些非常经典的篇目散文……嗯，好比屈原这等级别文人写的东西，言辞优美，除了摘取其中一些经典的句子作为填空题外，也可以让考生们整段整篇地默写。” “好办法！”蒙毅双眼发亮：“要是默写这样基础的文辞都写不出来，那就说明这些人完全就没有用功念书，第一批就可以淘汰！” 扶苏也是听得眼睛发亮，未曾想过还有这样奇妙的手段。 “除此之外，为了保证这些人对于政治，都有一定的认知和理解，长公子……” 周青臣看向扶苏。 扶苏立刻肃穆道：“先生有何吩咐？” 周青臣笑道：“不用这么严肃，我觉得我们的谈话，可以轻松一些。” “哈哈哈……” 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扶苏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之色：“那先生说吧，第二个考核，是什么呢？” 第30章 第一次科举考试的命题取材 “取一些已经被处理完了，而且不是很关乎要紧的奏表，当作时政考题，让这些考生们对此发言，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周青臣此言一出，蒙毅和扶苏两人都流露出凝重之色。 “先生，这……” “周青臣，这恐怕不行！” 看着连连摇头的两人，周青臣嘴角微微一翘：“这有什么不可？都已经是处理过的奏表，这样很轻易就可以考核出来这些考生对于政治的见解。” “只怕陛下不会同意，毕竟都已经处理完了的事情，如果拿出来让考生做题，会生出各种奇怪的见解来！” 蒙毅眉头紧锁。 周青臣却忍不住大笑起来：“蒙毅啊，你这就真的想多了，各种奇怪的见解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录取的考生，只要见解和我们一样的，而且考生答题完成之后，我们是不公布答案的啊！” “啊？还可以这样？”蒙毅惊声喜色。 扶苏脸上也流露出喜色：“若是如此的话，此事就放在我身上了。” “那还有其他的考题呢？”蒙毅迫不及待地追问。 周青臣喝了一口热茶，接着说道：“往后的考题，也就是牵涉到很专业知识这一块儿了，就比如说我手底下的石室令，石室令呢，负责的是开采石料，开采石料需要一些什么样的专业素养，或者是开采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人员分配、运送等等，亦或者是出了事儿，该怎么救援这些，都要有所涉猎。” 周青臣看着蒙毅已经提起笔来飞快记下自己说的话，便继续说道：“又比如说，负责刑徒的五军校令，左校令、右校令、前校令、后校令、中校令等五人，手底下负责的都是刑徒。” 周青臣看着蒙毅：“那么，侧重点就会不一样，这部分选拔的考题标准，就应该是如何与刑徒相处，如何让刑徒心甘情愿地去干事儿，如何让刑徒得到劳改教育之后，重新回归社会，对社会做一个有贡献有用的人？” “如果还像是以前那样，对这些刑徒不当人看，动辄打骂鞭笞，斩首剁脚的话，那我们这样考试选拔官员的意义，不就毫无价值了吗？” “噫！我原本以为，科举选官制度，只是单纯地为朝堂之上选择官员，现在听着先生一番话，我才发现这何止是为朝堂选择官员，千千万万的地方，都可以这样用，扶苏甚至大胆一言，这种选官制度，只怕会成为万世之表！” 看着扶苏那激动的口水都飞出来的样子，周青臣乐道：“怎么样，长公子和蒙毅，都成为了这世间第一次科举选官制度的考官，从命题选材到考试，都是我们全权负责，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感言呢？” “感言？”蒙毅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憨厚之色：“这都是周先生的功劳，蒙毅岂敢贪功？” “见外了不是？咱们现在都是一起共事，那就是一家人！”周青臣神态温和，完全就是一副骊山工地是我家，扣钱只扣蒙毅家的作态。 “公子，你现在应该立刻动身前往咸阳。”周青臣忽然想到了什么。 扶苏眼角一沉，拱手道：“在扶苏动身之前，先生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蒙毅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周青臣，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想到周青臣这动不动就扣自己俸禄的下作手段，他还是止住了说话的嘴。 这时候，只听周青臣道：“长公子问的是胡亥该怎么办吧？” 扶苏闻言，目中闪过一抹苦涩：“胡亥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我总不能真的和我父亲说，亡秦者胡吧？还请先生指点扶苏！” 周青臣叹了一口气：“那就让胡亥公子把所有倒卖了的粮秣都补出来就行了，补出来之后，再来骊山工地吃点苦头，不就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究竟对这些穷苦的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哦！对了，长公子，这话……” 看着周青臣脸上流露出来的迟疑之色，扶苏粲然一笑：“先生放心，这些话，自然是扶苏和父皇说的，并不是先生说的。” 周青臣摇头：“单独是这些，还是不够，长公子心中应该清楚，你这些话传开，胡亥在这里吃了多少苦头，他心中就会有多么恨你。” 蒙毅大感不可思议：“这怎么会呢？若长公子不出言相助的话，胡亥这次只怕难逃一死啊！” “胡亥会这样认为吗？他只会认为，自己是陛下的小儿子，大秦都是他们家的，就倒卖了一点小钱，结果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的亲大哥，把自己送到工地上吃苦，和这些卑贱的黔首在一起受罪，蒙毅，你得想明白，你的想法，代表不了胡亥的想法，同样我的想法，也代表不了胡亥的想法，可是我能推测啊！” 周青臣看了看面露沉思之色的两人说道：“胡亥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倒卖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可是他可曾有过半点怜悯之心呢？一个没有怜悯之心的人，你们企图他能做出什么来？” 周青臣可记得很清楚，二世皇帝胡亥在位期间，以征收税多的官吏为能吏，从而授予高位；以杀人多的人为才，而擢升高位。 这样的人，算是个正常的皇帝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以至于天下之民，食犬彘之食；但胡亥依旧下令继续兴建阿房宫，让全国各地输运粮草来这里供给他声色犬马消费，甚至于还让这些人自己携带一路上要吃的口粮。 简单点一句话，我要你为我做事，但是我不仅不发工资给你，还要你倒贴工资上班！ 这真是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犹太人都要沉默。 可胡亥做事，就是这样。 这才有了后来陈胜吴广起义，不到半年时间，进攻关中的周文大军，就已经裹挟百万之巨（非杜撰），声威足以踏天灭地！ 这样一个人，周青臣恨不得现在就宰了得了。 可转念一想，关自己毛事儿，大秦又不是自己家的，自己只是个打工仔。 自己都已经弄出这么些东西来了，扶苏要是还真的不听劝，非要自己寻死，那自己能怎么办？ 秦朝要真完蛋了，自己继续跟着汉朝打工不就是了。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懂了！”扶苏躬身一礼，转身走出房门外，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往咸阳城而去。 蒙毅急忙站起身来，想要追出去，却又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周青臣：“长公子他？” “开悟了。”周青臣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开悟了？” “嗯，悟了。” 第31章 胡亥：谁敢动我之父皇饶了我 咸阳宫，清一色纯黑的大殿上下，如若无形之中，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气息。 少年人模样的胡亥跪在大殿内，边上的中人韩谈，正在诵念着他倒卖骊山刑徒粮秣的事情。 皇帝嬴政早就已经看过这案牍，此刻的他，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台阶下跪着的小儿子。 伴随着韩谈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胡亥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父皇，吓得又低下头，浑身上下一阵发抖。 “朕原本还觉得你天性纯良，准备挑选一个精通我大秦律法的人，来教导你学习我大秦律法，将来做一个对我大秦有用的人。” 嬴政冷漠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森然的寒气，让整个大殿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冻得所有的人都心生恐惧。 “胡亥，你可知罪。” 嬴政发出叱问，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如同春雷炸响一样，回荡在胡亥耳边。 “父皇，我知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只是一时起了贪念，并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啊！” 胡亥豁出去了，膝行而前到了台阶前，如果始皇帝没有继续训斥的话，他就准备顺着台阶跑上去。 自己可是父皇最小最宠的儿子。 只是倒卖了一些贱民、刑徒的口粮罢了，难道还真的能把自己杀了不成？ 自己可是大秦的公子，始皇帝的小儿子！ 看着眼前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嬴政想到了大郑宫，想到了那被自己摔死在布袋子里，素未谋面的弟弟…… 他想到了当初带兵出征，却走到半路上，忽然造反的弟弟成蟜…… 胡亥如此年纪，就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假以时日，那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着要顺着台阶爬上来的胡亥，嬴政终于下定决心，冷漠的开口：“来人，将胡亥交于廷尉府处置！” “啊！父皇！不要啊！你要是真的儿子交给廷尉府，他们一定会杀了我啊！” “父皇！父皇啊！” 大殿门外，刚刚走了进去的禁军见此一幕，顿时有些迟疑起来，这毕竟是公子胡亥。 “你们在迟疑什么？对朕的命令有疑问吗？” “杨端和何在！”嬴政冷漠地喝道。 大殿外，立刻传来了杨端和的声音。 “陛下，老臣在！”卫尉杨端和沉稳有力的声音传了进来。 “把这几个不听命令的禁军斩首，胡亥拖下去，交付廷尉府处置！” “老臣领命！”杨端和带着人，大步走入殿内。 先前两个走进来的禁军，也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杨端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两个禁军，心中略感无奈，但却没说什么，毕竟皇帝都已经下令，你们却还迟疑？ 皇帝的命令，是可以迟疑的吗？ 再说了，就算是交给廷尉府，那审问之后，死不死，怎么处置，还不是皇帝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陛下这会儿就是在气头上，过了这会儿就好了，你们这两个笨蛋！ 家里还是花了钱，才让你们在大殿门口侍奉着，结果连皇帝陛下这点心思都看不透，死了也活该！ “父皇，父皇！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啊！”胡亥这次是真的吓到了，他一把推开走上前来的禁军，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嬴政却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公子，请你不要让老臣难做，还是跟着我们到廷尉府走一趟吧！”杨端和走上前去，微微拱手说道。 “不啊！我不，去了廷尉府，我还能活吗？”胡亥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杨端和一看这样子，也只能眼神一沉，一挥手，示意左右的禁军上前，把胡亥拿下！ 胡亥养尊处优，整日吃喝玩乐搞女人，斗鸡走狗，怎么可能是这些禁军的对手，只是轻轻一带，胡亥倒在了地上，被禁军一拥而上，粗暴地直接抬举了起来，大步往殿外走去。 哪曾想，极为凑巧的是，扶苏在这个时候到了。 正在疯狂挣扎哭喊的胡亥忽然就看到了大哥扶苏，顿时狂喜地喊叫起来，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那两个被推出大殿外，准备拖到宫门外斩首的禁军，同样如此。 “杨老将军，不知这是为何？”扶苏故作不知。 杨端和脸上浮现一抹复杂之色，拱手道：“长公子还是不要问，速速去见陛下吧！” “长公子救救我等性命，我二人永世不忘！”那两个禁军急忙跪地哀求。 “大哥！大哥！父皇要杀我！父皇要杀我啊！大哥，你一定要救……” 胡亥后边的话还没喊完，就已经被禁军堵上了嘴巴。 呜呜呜的胡亥，就这样被禁军抬举着小跑离去。 扶苏眼角微微一沉，似乎想发怒，杨端和立刻凑到扶苏身边，低声道：“公子，依照我对陛下的了解，没事的。” “那他们两个……”扶苏伸手一指两个跪在地上的禁军。 杨端和眼中流露出厌恶：“两个不开眼的东西，死了就死了！” “长公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扶苏一看，便道：“先带下去，停留一会儿，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也罢！”杨端和素来知道长公子扶苏的性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道：“长公子快去见陛下吧！” 扶苏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个禁军，这两人还在不停地向着扶苏磕头谢恩。 扶苏也没说什么，快步往大殿内走了进去。 杨端和看了一眼眼泪鼻涕都流出来的两个禁军，哼了一声：“算你二人走了狗屎运，还不起来，自己去宫门前等着！” 大殿内，嬴政听说扶苏到了，脸上冷漠的表情去了大半，虽然说这次骊山贪污案件，查到了自己的小儿子，可是扶苏敢上报这件事情，就已经超乎他的预料了。 如果换成以前，扶苏肯定会自己去找胡亥，然后把这件事情遮掩下去。 这样的人，如何做帝王？ 婆婆妈妈，娘娘腔腔，一点也不像霸气的老子！ 无法做帝王！ 现在，嬴政看扶苏，也终于是有了几分顺眼的感觉。 “父皇……”看着走进大殿殿门后，一直走到了台阶地下，忽然就跪了下去的扶苏，嬴政心中咯噔一声，一阵郁闷的感觉涌上心头，感觉自己先前可能是想多了，自己这个长子，还是一副老样子。 嬴政烦躁地开口训斥道：“你若想为胡亥这个混账东西求情，那就趁早点自己滚出去，免得朕让人把你叉出去！” 第32章 嬴政：什么你主持的，是我主持的 “胡亥犯了错，那就应该受到一定的惩罚，儿臣并没有为他求情的意思。” 正心中觉得烦闷的嬴政听到这话，瞬间就感觉自己耳清目明，甚至于连心中的烦闷，都去了六七成。 “你说什么？”嬴政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句，担心自己这大儿子正话反说。 “儿臣说，儿臣此次前来，并非是专程为胡亥说情而来，而是有关乎于我大秦未来的国策。” 扶苏拱手说道，模样表现得低眉顺眼。 嬴政心中的烦闷瞬间去了八九成，心情也平和了不少：“那你跪着做什么？” 扶苏抬起头，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老爹嬴政，脸上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随后才说道：“上次我来的时候……” 嬴政立刻想起来了，上次扶苏来的时候，因为很兴奋，所以没有行礼跪拜，让自己训斥了一顿，说这个样子，怎么有君君臣臣的样子，我虽然是你爹，但我也先是大秦的皇帝，然后才是你爹。 你若是不行礼，让其他的臣子看了，他们也会懒惫，疏于礼节。 一旦大家都不把礼节当做一回事儿，那如何凸显出皇帝的尊贵云云，拉着扶苏说了一大堆…… 嬴政表情复杂，抿了一下嘴唇：“行了，你起来坐下说话吧！” “喏！”扶苏脸上抿着嘴，走上台阶，跪坐在软榻上，父子两人相距很近。 这种资格，整个大秦，只有一个人，就是扶苏。 扶苏立刻把周青臣准备在骊山工地边上开设第一次科举考试的想法上报给了嬴政。 事无巨细，一切都说得很清楚，包括考试试题的选题等等，以及让嬴政眼角微微一凝的时政表奏。 “你说，我们以前怎么想不出这个法子？”嬴政一脸复杂之色，忽然感觉科举制度好像很简单，可是在没有听到这种办法之前，却又觉得极其高大上。 扶苏轻咳一声：“父皇，那您是准了？哦，差点忘记了，周青臣说，想要让陛下身边的禁军校尉司马欣，去出任他将作少府的属官中侯。” “中侯不是分为左右中侯，他就要一个人？”嬴政脸上流露出一抹玩味儿之色来。 扶苏这才注意到这一点，细想之下，不由得抬起一双吃惊的眼眸，看着嬴政道：“父皇，周先生的意思，莫不是担心你不信任他，故意请求你派遣一个耳目，在他身边盯着？所以左右中侯，只设置了一个中侯？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你的注视之下。” 嬴政看着忽然变得聪明起来的儿子，抿了一下嘴唇，眼神复杂：“吾儿，你以前怎么没这么些想法？” “我想错了？”扶苏眉头一皱：“周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嬴政伸手拍了拍扶苏的肩膀，很欣慰地点头：“别总是这样怀疑自己，你没猜错，周青臣而今连续提出如此多的良策，任何一项都足以定国安邦，他若是起了什么坏心思，那对于我大秦而言，将会极其可怕。” “可周先生既然已经请求让父皇的禁军校尉司马欣去他手底下做中侯，那也就是说表明他并无背叛我大秦的心思。” 扶苏眼眸发亮。 嬴政很欣慰：“君臣之道，有时候并非是要彼此怀疑，而是能找到一个让彼此都舒服的位置，朕这些年总结下来，把这个称之为度。” “度？”扶苏认真聆听着嬴政的教诲。 “君臣之间，过于亲近，就会失去了度，失去了君与臣的区别，君主要看的是整个天下，而不是看某个与自己关系莫逆的臣子，如果太把感情看重，你能做一个人们口中义士，做一个好朋友，但是这样的人，做不了好君王。” 扶苏听着嬴政这番话，表情微微一滞。 若周青臣听到这番话，也一定会沉默，他只是想拉拢一下司马欣罢了，何曾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啊？ 嬴政却大笑道：“你现在回去，告诉周青臣，朕会亲临骊山工地，亲自主持第一次科举考试，所有考生，亦为天子门生。” 扶苏先是一愣，随后一阵狂喜：“父皇，儿臣这就去！” 丢下这话，扶苏兴奋地站起身来，跑下楼梯后，忽然止住脚步，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嬴政。 嬴政这老父亲脸上正带着慈祥的笑容，可忽然被儿子发现了之后，顿时一愣，很不自在地流露出一抹持重之色，开口就要训斥，你是大秦长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孟浪，要稳重！ 哪曾想，扶苏忽然笑了起来：“父皇，胡亥知错就行，吓唬吓唬他，把他倒卖的钱财扣下，还给骊山工地就好。” 丢下这话，扶苏大笑着离去。 大殿内，嬴政脸上，则全然是一副我儿长大了的欣慰之色。 “宣召李斯、蒙恬，与朕在一日后，同往骊山而去！” 大殿外，司马欣最后一次以禁军校尉的身份领命。 骊山工地，周青臣登上高台，看着下边呜呜泱泱的读书人，提高了嗓音：“诸位都是有才之士，但是将作少府之下的官职却就只有那么几个，本官不管把这个官职给谁，你们心中都会觉得不服气，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出考题，让你们所有的人都参与答题，然后根据你们答题的结果，排出名次，授予官职。” “为了公平起见，考试的时候，你们答卷之上的名字，则用布包裹，在批改试卷的时候，而是以甲乙丙丁这样的编号作为排名，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等到成绩统计出来后，再根据甲乙丙丁这样的编号，对应相对应的人名，不知诸位对于本官的取官办法，可有异议的呢？” 一时间，人群里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把这种办法在心中过了一遍，发现这个办法，却是极其公平。 “我农家认为考试取官办法，极其公平，愿意和其他门人公平竞争！” 农家这边有代表高声喧哗道。 人群里一阵骚乱吵闹，随后墨家这边，也有人举手喝道：“墨家赞同周上卿之法！” “我小说家也赞同！” “阴阳家赞同！” “……”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声音响起，儒家这边彻底着急了。 他们本着自己这边有四个门人和周上卿关系不错，指不定可以走走人情世故的。 可是眼下这样子，岂不是意味着要和其他诸子流派的人，去通过这等劳什子的考试，争夺那仅仅只有寥寥数个的官职？ 一时间，所有儒家门人的眼睛，都急切地落在了那四个儒生身上。 人情世故这块儿，全靠这四位师兄了！ 第33章 工地上又出事了？ 这会儿，一道人影快速走上高台，在周青臣耳边低声耳语了什么。 周青臣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方才问这人道：“这是开玩笑的吧？” “先生说笑了，小人一路飞马过来，先长公子一步抵达此处，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先生的！” 周青臣深吸一口气，看向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四位焦急不已，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说的儒生。 “儒家门人为何不表态，难道是不愿意与我等公平竞争么？”墨家那边，忽然有人出言相讥。 儒家门人一听，顿时作君子怒——骂人。 “匹夫，我等何曾说过，不与众人公平竞争官职？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儒家中，自然也有脾气火爆的人，顿时大口作起君子怒来。 这让高台上原本准备立刻开口的周青臣，顿时住了嘴。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难怪孔乙己喜欢这么说，原来是一脉相承啊！ “哼，既然敢，为何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应声？我听人说，你们儒家有四位先生，可是和周上卿走得很近，难道是想要走你们儒家常说的人情世故？走周上卿的后门？”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儒家门人被群嘲。 周青臣定睛一看，竟然是阴阳家？ 果真会阴阳。 但他还是忍不住夹紧了臀大肌…… “我儒家极力赞同周上卿所言的考试之法，也绝对不因为我儒家有门人和周上卿关系莫逆，有任何不公平的举动！” 一看情形不对，有爱惜名声的君子，立刻高声呼喊起来，把其他门派的群嘲给压了下去。 “诸位，肃静！” 有护卫大声训斥着，喧闹的人群这才安静了下来。 周青臣双臂展开，缓缓抬起，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后，他这才说道：“方才，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说陛下将会亲临此处主持考试，换言之今日这等考试，所有考上的人，都为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 所有的人眼睛都在一瞬间放光！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所以，这次考试不仅公平公正，更有陛下亲自主持，我将作少府的属官虽然不多，可是我大秦其他地方空缺的官员却很多，如果你等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那就用心答卷。” 周青臣声音逐渐亢奋，充满了感染力：“这天下的读书人，只要是有才能在身的，总可以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在这临考之前，我送诸君一句话！” 听到周青臣这么说，在场所有的人，都把耳朵给竖起来了！ 周青臣运足力气，大声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说完这话，周青臣便转身下了高台。 三百多读书人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蒙毅紧跟在周青臣身后，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让他也有很大感触。 这是一种何等的自信和豪迈？ “周青臣，考题我已经选了一些范围，你要看一下吗？” 周青臣一路走进屋内，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蒙恬，才笑着回答：“怎么，你是怀疑自己的能力，还是觉得我对你做事不放心呢？” 蒙毅顿时感觉无话可说，你想偷懒就直说，何必用如此犀利的言辞？ 他转变思路，准备搬出大山压人：“陛下……” “陛下既然要来，那你安心等着，考试从早上开始，持续到正午，一旦开始答卷，所有的人都不得离开考场，我已经让人按照我弄的桌子和椅子，做出三百零八套来，满足所有考生的需求。” 蒙毅点头道：“空白的竹简，我也让人准备好了，不管这些人有多少笔墨答题，都能记录下来。” “别忘记了一点，考试的时候，不准交头接耳说话，每个人身边都站一个武士，一旦发现有人说话，交头接耳，立刻抓出考场，废止考试资格，并且还要在骊山工地服役三个月！” 听到这话后，蒙毅瞪大了眼睛，这一点，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觉得处置太轻了？那就服役三年！” “这……”蒙毅苦笑道：“这也太重了，那就服役三个月吧！” “去吧，马上宣传下去。”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觉得要是政哥制定的话，惩罚之一肯定是掉脑袋，附加的是九族快乐歌！ 蒙毅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那四个儒生，说是与你……” “与我有关系是吧？那你问问他们，我推荐他们去宫中任职大内总管，他们去不去？” “大内总管？这是什么？” “太监！” 蒙毅表情一窒，立刻拱手一礼，退出房门外。 只是，周青臣刚要闭上眼睛，蒙毅忽然又折返了回来。 周青臣略感无奈：“要一起睡？” “这倒不是，有人来报，工地上的工人因为分粮食的问题争吵了起来，若不是看守的军士及时赶到，只怕都要出人命。” 蒙毅脸色发黑：“周上卿，这陛下马上就要到了，结果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我……” “怕什么，过去瞧瞧！”周青臣顿时没了睡意，这蒙恬真是一个老实人，真发生了什么，那找人背锅不就行了？ 蒙毅看着周青臣如此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工地，周青臣远远地就看到了有十数人，已经被护卫捆绑了起来，按着头，跪在地上。 走近之后，才发现边上还有一个用铁链捆起来的，这人不仅周身捆得像是粽子，就连嘴巴都被堵起来了，脸上、嘴里，还带着血。 周青臣转头一看，发现地上还有一只耳朵？ 这看得他眼角一凝，乖乖，这家伙属狗的，把人耳朵给咬下来了。 他左右一看，果真看到一个耳朵已经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条包裹起来的人，这会儿同样被捆起手来，按在地上跪着。 那血水已经渗透了脏布，这人也不住的浑身发抖，但却似乎有更为忌惮的东西，都不敢叫出声。 蒙毅看到这一幕，也吃了一惊，眉头皱起：“到底怎么回事儿？” “回禀上卿，是因为分口粮的问题！” 蒙恬一听，面有愠色：“我问的是这个？” 那手底下管理着五十个人的屯长顿时表情一变，急忙抱拳道，可还不等他说话，边上就有一个人厉声吼道！ “是他们一队的人，自己没有努力做工，分到的全是粗粮，还想带着人来抢我们的精粮！” 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吃力地仰着头，满脸不服的表情。 这话才出口，就被后边的军士狠狠地踢了一脚。 蒙毅方才要说话，周青臣就走上前去，挥了一下手：“让他说！” 那人仰着头，看着周青臣，吃力挣扎着，额头上青筋鼓胀：“周上卿，小人知道你是个好官，到了这里，就抓走了很多贪官……” “我就不用你夸我了，谁抢你们的精粮？”周青臣嘿嘿一笑，对于工地上的规矩也懂一些，超额完成任务的人，就可以获得精粮奖励。 而没有超额完成的，就只能获得粗粮，如果是任务压根就没做好的，那所有人的口粮都减半。 那人立刻扬了一下下巴，恶狠狠地瞪着另外几个人：“他们小队，仗着人多，就来抢我们的粮食！” 第34章 你是英布吗？ “结果，他们一群人上，都打不过英大哥一个人，就使阴招，趁着英大哥上茅房的时候，用绳子悄悄拴在柱子上，扯倒了柱子，想把英大哥活活埋死闷死在茅坑里，哪曾想英大哥福大命大，只是被砸断了腿，爬出来后，他们还要下死手……” 这人说到这里，眼神痛快地扫了一眼地上那一只耳朵，快意道：“结果，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断了一条腿的英大哥，还被英大哥咬掉了他的狗耳朵！” 周青臣和蒙毅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英大哥，也太勇了吧？ “周上卿，蒙上卿，那人就是他口中的英大哥！”屯长伸手指了一下那浑身上下都被锁链捆着的人，感觉真是没面子，在顶级上司面前，自己竟然愣是一句话都没插上嘴。 那英大哥猛然一阵挣扎，身上的锁链顿时发出铿锵悦耳的声音，像是要被崩断一样。 也不知道这是在给周青臣打招呼，还是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亦或者单纯是疼的。 周青臣愕然道：“人家腿都断了，你们还锁住他？” “周上卿，他们偏向于那条狗，因为那条狗回去给他们搞女人来玩……” 方才说话那人，又狞笑着爆了个大料。 几个军士闻言，面色发白，但在周青臣和蒙毅面前，也不敢再出手阻止这人说话。 周青臣挥了下手：“解开他身上的锁链，立刻找医者过来，把他的腿给治好，要是治不好，我就把你们的腿打断。” “喏！”有人应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周青臣转身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去，翘着二郎腿，就差手里没有夹根烟。 他伸手一指那个敢说真话的男子：“把他也解开。” 军士不敢迟疑，硬着头皮解开了这人身上的绳子。 “哗啦啦……”那英大哥身上的锁链被解开，这人顿时就挣扎着坐立了起来。 周青臣也是这会儿才看到他左腿上一片血肉模糊，都分不清楚是膝盖还是大腿上断了。 只是，这人却阴沉着脸，用饿狼一样的目光，环视着周围的众人。 “别乱动，否则你这条腿废了，你可就要成废人了。”周青臣一句话，顿时让这人恶狠狠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下来。 他错愕地看着周青臣，可不等他说话，周青臣又继续问那个大胆的男子：“你刚刚说，他们会给监守的军士弄女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周上卿的话，镇守在这里的军士是不能离开的，但是他们可以给刑徒放假，给刑徒好处，让他们为他们出去找到女人之后，带到这里来给他们玩。” 女闾小姐姐外卖？ 周青臣一下就懂了，看向那些军士们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他娘的，老子来这里都不敢搞女人谈心深入了解，你们还敢这样玩儿？ 一群军士顿时就吓得跪了下去，低着头，谁也不敢吭声。 “上卿，医者来了！” 这时候，一个军士有些发抖的声音传入周青臣耳中。 周青臣哼了一声：“都起来！”随即转头看向那上了些年纪的医者，伸手指了指那英大哥的腿儿：“能治好吗？” 医者忙走上前去，托起来血糊糊的衣服，看了一眼下边血肉模糊的腿，又伸手摸了摸。 那英大哥脸都疼得扭曲了，但是却一声不吭，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掉。 这一幕，看得边上的蒙毅都露出几分敬佩之色来。 这真是铁打的汉子！ “能治好，而且可以保证不留残疾！”医者的声音，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但一定会留疤。” 周青臣嘴角一抽，你这医生还怪好嘞，管人家留疤不留疤呢！ “上几个人，小心抬走。” 他挥了一下手，立刻就有军士凑上前去，把这英大哥抬走救治。 “嘿！”周青臣喊了一眼张大嘴巴，看着“英大哥”被抬走的男子。 那男子立刻恭恭敬敬的给周青臣跪下磕头：“小人无以为报，只能给周上卿嗑个头！” 周青臣摇头道：“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人？” 这胆大的男子闻言，脸上浮现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迟疑着：“这……” “周上卿，只要他们不来抢我们的粮就行，而且英大哥受伤了，我们这队肯定做不成任务，要是可以让他们来做我们的任务……” “你这还真是没什么大胆的想法啊！”周青臣忍不住笑了起来：“行，这事儿我准了！让他们给你们做事儿，直到你们那英大哥的腿好了！” “谢谢周上卿！谢谢周上卿！” 这人急忙磕头，其他和他同一队的人，也纷纷磕头。 而另外一队的人，则个个面如死灰。 周青臣也不多加理会，背负着手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蒙毅也跟着自己。 蒙毅立刻道：“工地上刑徒之间互相抢粮，也是默许的，这事儿……” 这是来说情？ 周青臣大胆地想着，难道蒙毅也玩过这些刑徒搞来的女闾外卖？ 真是个狗东西啊，自己拿你当兄弟，你却悄悄一个人享受？ “该管一管。”周青臣冷漠地说着，放眼看去，整个工地上的刑徒都在做饭吃。 处处都是炊烟升腾。 蒙毅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好，此事我亲自下令去严管。” “你不觉得那个英大哥，看起来比你都高？” 周青臣问道。 蒙毅点头道：“不错，看起来是个人才，怎么会犯法黥面？” “犯法黥面么？”周青臣的脑海中，却想到了一个人——英布！ 汉初三大名将之一的英布，这人就是犯过法，还在骊山服刑。 会不会很凑巧，这个如此勇猛的英大哥，就是哪位大名鼎鼎的英布？ 毕竟，腿断了一条，还能坐在地上成无敌，鏖战群贼、勇猛得如此一塌糊涂的，除了这个英布，周青臣也想不到别的人了。 “我去瞧瞧，你回去对那些读书人宣布考试规则去。”周青臣脚底抹油似的溜走。 蒙毅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盯着周青臣小跑着离去的背影抱怨道：“你倒好，天子门生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你说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样鼓舞人心的话，你也说了；就剩下考试规则这样得罪人的话，全交给我说？你好歹也和我一起去说会死啊？” “哼！” 蒙毅真是越想越气，抬头看看已经从东边升起来的月亮，表情复杂地自语了一句：“大哥啊大哥，你不是说要捞我出去？弟弟在这里吃苦，你在家中享福，你什么时候来捞我啊！” “二爷！” 这时候，蒙毅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恭敬地叫了一声。 蒙毅一看，这不是正是自己大哥的管家？顿时兴奋地走上前去，可还不等蒙毅问话，这管家就道：“二爷，家主到了，现在让我来请您过去。” 蒙毅咬咬牙，表情相当复杂，自己还没被捞出去，大哥也进来了？ 周青臣看着左腿被包裹得像是粽子一样的英大哥，边上的医者已经开了汤药，正在熬煮。 英大哥看到周青臣后，脸上闪过一抹错愕后，顿时一惊就要起身。 周青臣却蹲下身，抬手示意这英大哥不要动，看了看这人，心中满怀无限期待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35章 万恶的周青臣 英布！ 英布！ 英布！ 周青臣仿若是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呐喊！ 你可一定要是那个我心中的男人啊！ 英大哥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周青臣，似乎想不太清楚，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上卿，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的贱民如此上心。 可转念一想，这人既然是将作少府，那自己身为刑徒，也算是他手底下的人。 新上任之后，就把整个将作少府的属官一撸到底，是一位活脱脱狠人。 可对于自己这些被克扣了粮秣的刑徒而言，却又是一位大大的恩人。 难道…… 秦廷还是有好人的？ “回……回禀上卿的话，小人唤做英布，是六城人氏，今日得上卿恩情，英布没齿不忘！” 周青臣没照镜子，却也知道自己这一刻的脸，一定是涨红如血的。 所以，他提前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背对英布，负手而立，留给英布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英……英布啊！”周青臣强烈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汉初三大名将之一的英布。 “我看你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混？” “跟上卿混……这混为何物？”英布好生怪哉，这难道就是文化人的话？ 说话文绉绉的，自己确实听不懂。 “嗯，就是可愿意做我的护卫？”周青臣声音低沉有力。 英布顿时眼角一凝，激动地抱拳道：“英布本一介刑徒，能得上卿如此看重，如蒙不弃，愿拜为主公！” 周青臣还以为是如蒙不弃，拜为义夫。 毕竟，这番话，让他想起来了几百年之后，也是一个叫做布的猛男。 “若得你相助……”周青臣转过身来，话音也是一顿，差点就“大事可期”，好在他立刻改口：“我安全无忧，自我至此，将作少府以下的属官，都因为清算粮秣的事情被一撸到底，我时常担心那些贪墨了粮秣的狗贼，会暗中派遣刺客来杀我。” 周青臣和英布四目相对，感情真挚地说道：“所以，我这些时日常常怀有忧患，今日我得你追随，实乃上天垂怜，万幸也！” 两人手拉手，四目相对，画面一时间充满了奇怪的感觉，却又很协调。 古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甚至有人得了贤才，抵足而眠的……画面何其美丽？ “上卿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卑微的刑徒，才得罪了这些人，我等就是粉骨碎身，也应护上卿周全才是啊！” 英布激动地浑身发抖，秦廷……也不尽然都是些敲骨吸髓、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还是有好官的啊！ 两个老汉子，含情脉脉地手拉手，看着对方…… “主公！” “阿布！” …… 而此刻，蒙恬和蒙毅两兄弟见面了…… “大哥，你不是说要捞我出去的吗？你怎么也进来了？” “蠢货，陛下明天就要到这里来，我当然提前来准备了，再说了……”蒙恬眼神复杂，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第一场科举制度的题目，可都是你出得，你得想清楚，要是放在外边，这关乎天下大事的命题，能轮到你出风头？” 蒙毅眼角一凝：“大哥，我来这里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还不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周青臣？”蒙恬眼神奇怪地看去：“周青臣人呢？” “奇了怪了，刚刚他还在我身后的。”蒙毅挠着头，忽然喜上眉梢：“一定是听说大哥到了，被吓跑了。” “嗯？”蒙恬歪着头，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威风了？ 蒙毅兴奋道：“大哥，这混帐东西无端扣了我半个月的俸禄，还总是拿这样的事情来压我，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蒙恬嘴角微微一抽：“阿弟，周秦臣是上卿，再加上他是长公子扶苏的老师，论身份地位来说，丞相李斯也只比他高了半头而已，你觉得我管得了他？” 蒙毅顿时垂下头，宛若斗败了的公鸡。 蒙恬一脸复杂地叹了一口气：“大哥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和这个周青臣耍心眼儿，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咳咳……”蒙恬轻咳了一声，低声快速说道：“人来了！” 蒙毅扭过头去，就看着周青臣领着护卫，抬着什么人，那人在草席上，被盖得很严实，且周青臣一行人的动作，不知为何落在蒙毅眼中，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周青臣走得很急，甚至都没注意到蒙毅身后还有个魁梧的大汉，就一头扎进了屋内。 “大哥！”蒙毅忽然回头，双眼惶恐地看着蒙恬，声音压得很低：“这周青臣简直就是熊心豹子胆，他把女人弄进来了，要在皇陵这里玩女人啊！这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啊！” 蒙恬也震惊不已，这周青臣……那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样子，不是往屋子里藏女人，那是做什么啊！ 他甚至都不由自主地脑补了周青臣问皇帝陛下要女人，还年龄从十八到三十的全喜欢的那种。 下贱啊！ 无耻啊！ 你身为我大秦长公子扶苏的老师，将作少府，帝国上卿，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还做出这样卑鄙龌龊的事情！ 更过分的是，现在这时间段，天是黑了，也没有到了夜深人静，四下之人都睡了的地步。 换言之，你周青臣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你你你你……你都不背着人啊！ 你竟然这样明目张胆！ 你……你对得起陛下的厚望吗？ 你和你那个前任，有什么区别？ 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阿弟！你我兄弟深受大秦始皇帝陛下恩泽，对于这样污染我大秦官场的行径，我们绝不能因为周青臣身居高位，地位尊崇就有所忌惮，你我兄弟二人，应当是捍卫我大秦官吏最有力的标杆和铁拳！” 蒙恬一脸悲愤，且隐约可见浓郁的杀气在周身生出。 “走，我们要和这样的不正之风，龌龊之官吏，斗争到底！” “大哥说得好！斗争到底！”蒙毅看着浑身充满了神圣光辉的大哥，振奋无比：“我们决不能让这种歪风邪气，在我大秦的土地之上滋生蔓延！” “走！”蒙恬一脸悲愤，大步往前走去。 蒙毅同样如此，为天下大义，为了陛下，为了大秦，何惧之有？ 我堂堂蒙毅，怕你一个周青臣？ 可笑至极！ 推开房门，周青臣竟然不在。 两个护卫竟然企图阻拦？ 蒙恬和蒙毅各自出一拳，这两人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已经被打晕。 走进屋内，蒙恬看了一眼被草席包裹着的那人，眼中流露出一抹强烈的羞耻感，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蒙毅。 这意思很明确了，揭开这层罪恶的遮羞布这样的事情，当然应该让我最爱的弟弟来做。 蒙毅用力点头，大步走上前去，缓缓地掀开了那遮住美人的遮羞布。 只是，当他看到下边的那张脸后，头皮一阵发麻，甚至感觉整个人的头发，都要根根倒立起来了！ 浑身发抖，呼吸急促，甚至有种想要洗眼睛冲动的蒙毅转过头，看着大哥蒙恬，未曾开口先发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说出了那句话： “大哥，周青臣这厮……口味贼重，他……他喜欢男人啊！” 第36章 谁说大秦帝国没有卧龙凤雏？ “什么？”蒙恬原本还以为，自己兄弟看到了极其香艳的一幕，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毕竟那头发都立起来了，别处肯定也早就立起来了。 结果？ 你告诉我周青臣喜欢男人？ 蒙恬一阵恶寒，差点就呕吐了起来。 “哎！你他娘的干嘛呢？英布这刚刚喝了药，睡了过去，医者说，不能见风，否则药效打折扣……” 刚刚走到房门边上的周青臣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到了被打晕的两个护卫。 他猛然看着屋内表情凝固起来的蒙恬蒙毅兄弟两人。 这一刻，三双眼睛相互交换着眼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那么六七呼吸的时间。 周青臣率先从蒙氏兄弟交错的眼神中抽回了自己的目光，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就往外跑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边跑边喊“来人呐！” 霎那间，三百读书人闻风而动，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是周上卿这位主考官仓皇呼救的声音。 不少平日里不怎么用功读书的人，眼神瞬间就犀利了起来。 若是在这个时候，对周上卿有了救命之恩，那……岂非马上官运亨通？ “是谁！谁在追杀周上卿！” 墨家自古以来出高手，一个手提木棍的墨家门人一脚踹飞居住的木门，哐当一声，腾跃而出，看着仓皇逃命的周青臣，手提木棍，大喝一声：“周上卿莫慌，墨家众人前来护卫！” “阴阳家也来！”惯于熬夜修仙，参悟世间真谛的阴阳家几乎同时杀到。 “我农家有的是一股子力气，谁敢伤害周上卿一根寒毛，我农家就把他抓来沤肥！” “我阴阳家抽魂……”急于表现的阴阳家又大声呼喊。 “我小说家编故事骂死他十八辈儿祖宗！”小说家似乎都善于熬夜，反应乃是诸子流派第三。 …… 反应最慢的是儒家，又因为儒家是君子，所以只说了一句“我入了他娘”，瞬间赢得了其他诸子流派的敬佩！ 不一会儿，整个骊山工地都沸腾了。 骊山下驻扎大军的将军赵贲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几十万的刑徒哗变造反了。 仓促擂鼓，召集全军，准备镇压，结果……忽然听到了斥候一脸怪异之色的禀报，说是上卿周青臣在屋子里藏了一个男人…… 身披重铠的赵贲手提长槊，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这斥候，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 半个时辰后，蒙恬很无辜地坐在火堆边上，无奈地一摊手，看着周青臣流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贲已经收兵回营，他已经弄清了上卿周青臣在屋子里藏了一个男人的全过程是什么。 至于那个差点被他斩了的斥候，则获得了官升三级的安慰奖。 毕竟那样离谱的事情，他都敢于如实上报，确实是个合格的斥候。 “事情的过程，其实就是这样，是我和蒙毅误会了。” 周青臣用鼻孔“看着”蒙氏兄弟：“原来，在你二人心中，我周青臣竟然是这样品行卑劣不堪之辈啊！” “周上卿，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蒙毅感觉自己头皮发硬，他心中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从一开始，就应该听大哥的话，如果听了大哥的话，就不会被周青臣坑到了骊山工地，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丢脸的事情啊！ 咦？ 今天这样丢脸的事情，好像我大哥也在？ 哦！ 那就没事了。 “蒙恬，按照我大秦律法，冲撞上官，应该如何治罪？” 周青臣用鼻孔“看”了一眼蒙恬。 蒙恬头皮发麻，抱拳沉声道：“周上卿，千错万错，还请你看在我的颜面上……” “哦？我大秦不是依法治国？蒙恬将军，你这会儿说，看你的颜面上，那我周青臣下次犯罪，陛下让你抓我，你是不是也可以看在我的颜面上不听陛下的令？” 周青臣依旧用鼻孔“看”着这卧龙凤雏一样的兄弟两人。 他心中甚至都有点想明白了，为什么原本的历史上蒙恬蒙毅兄弟两人这样深得始皇帝恩宠的秦国世代高官，会斗不过区区一个宦官赵高。 真他么太卧龙凤雏了！ “那不知，周上卿是个想法，我兄弟二人愿为此事赎罪。”蒙恬也没招了。 大抵用不了多少时间，偌大的工地，几十万人都会传开，帝国上卿、长公子扶苏之师、将作少府周青臣喜欢男人这样的讹言…… 可偏生这样离了大谱的谣言，就是有人信…… 若是下令遏制，那大家都会说，这就是真的啊，不然的话为什么下令禁止？ 若是不下令禁止，大家也会说，这就是真的啊，你看，这厮都不遮掩了…… 具体原因，是周青臣往外跑的时候，惊动了诸子流派的读书人，蒙毅追出去后，失言说了一句“周青臣在屋里藏男人”。 那冲在最前的墨家高手一个趔趄没站稳，摔了一跤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后边赶过来把他扶起来的小说家…… 小说家嘛……只要是小说家知道的东西，立刻就会被演义成为各种奇葩不可思议的版本，且流传甚广。 简而言之，懂得都懂。 也正是为此，他兄弟两人才会被周青臣用鼻孔“看”了这么久。 蒙恬甚至都好奇周上卿把头这样仰着，不会得颈椎病吗？ 下一刻，他也很奇怪自己心中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产生这样古怪的想法。 “蒙毅罚扣下半年所有的俸禄，你蒙恬不是我的属官，不归我管，我准备将此事参奏陛下！” 蒙毅差点跳起来，但被蒙恬一把按住，随后抱拳快速道：“蒙恬也愿意用下半年的俸禄补偿周上卿，只求周上卿将此事就此揭过，莫要参奏陛下！” “当然可以！”周青臣立刻用眼睛看着蒙氏的卧龙凤雏，“那么请问，蒙将军，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这个钱呢？” “我……”蒙恬差点飙出一句国骂，半晌后，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周青臣：“可以写欠条吗？” “你月光族啊？”周青臣鄙弃，抓起一卷竹简，丢到了蒙恬面前：“三分利息！” “你干脆抢？”蒙毅差点暴起伤人。 蒙恬死死按住了弟弟：“我马上让人回家拿钱，送到贵府！” “好说！”刚刚用“鼻孔”看了几眼两人的周青臣，立刻温和起来，重新用眼睛看人。 周青臣用温润如玉的磁性男低音问道：“那么，请问蒙将军，陛下派遣你先一步到这里，是为了科举考试的事情，不知本官有什么可以配合你的呢？” 说完这话后，周青臣还爽朗一笑，和先前用鼻孔看蒙氏兄弟的他判若两人。 “我……”蒙恬揉了几下发胀的额头，像是刺激太大，短暂性失忆了一样，茫然无措地环视一圈四周，疑惑地问道：“我得好好想想……对了，我来这里是干啥来着？” 第37章 政哥的文化水平 “周青臣喜欢男人？” 刚刚抵达骊山的嬴政，也听到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哦？一个误会啊！” 第二个爆炸性的消息是已经传开了，整个工地上数十万人都知道，且都这么认为。 嬴政这样沉稳如山，深沉似大海的性格，竟然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陛下，真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周青臣嘴角抽抽。 嬴政摆手道：“朕可没心思听你这点破事儿，这第一次科举考试的题目，都准备的如何了？” “呼……”周青臣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扶苏。 扶苏急忙挥了一下手，立刻就有两个护卫抬着竹简走上前来，呈给嬴政翻阅。 周青臣看着那堆在一起，能和自己二弟一较高低的竹简试题，嘴角微微一抿，造纸术他可是很清楚的，早知道也把这玩意儿弄出来的了…… 也罢，现在也不迟，选出将作少府的属官之后，让他们去做便是了。 嬴政认真地翻看了起来，看到那些填空题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的尝试了一下。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填空题被嬴政轻易破解之后，他脸上就有点不悦之色显露出来了。 这题，选择的也太简单了吧……嗯？这句出自于何处？朕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甚至都没读过？ 嬴政心中暗道侥幸，若是方才开口训斥的话，那自己岂非立刻就要丢人了。 咦？ 这一句又出自于何处？ 朕怎么也没听说过啊！ 全篇默写？ 好，有点意思，寡人默背一下…… 只是，嬴政心中背着背着，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地方竟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至于往下那些所谓的专业知识。 例如，如何与刑徒友好相处而不因私交而有损大秦律法？ 又如，刑徒不愿意干活儿，或者干活的时候偷懒墨迹，该怎么办？ 往下一看，还有不少类似于这样的问题。 这就让嬴政觉得奇怪了。 不愿干活儿？ 抓几个倒霉蛋砍了不就行了，脑袋砍下来，挂在木架子上，其他的人怕了，不就行了？这不是纯纯废话吗？ 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样简单的话，那么周青臣又怎么会把问题这样直白地提出来？ 嬴政压下心中的疑惑，认为周青臣想要在这些读书人这里，找到比这个粗暴简单更实用的长久之策。 继续看题。 终于看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了。 开采石料的时候，遇到难以开采的巨型石头，该如何分解？ 这个嬴政懂，用火烧，石头变红之后，浇上冷水，石头自己就会裂开。 嗯，周青臣的答案是……嗯，用炸药，让石头知道社会的险恶。 只是下一题，如何烧制石灰？ 嬴政还真不懂…… 他知道怎么平衡朝廷中的各项势力，知道怎么选贤任能，可要是真的问怎么烧制石灰，嬴政还真是不知道…… 于是，大秦始皇帝陛下这一颗原本有些暴躁的心，也逐渐变得谦卑了起来。 因为，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颇为专业性的知识，始皇帝陛下发现自己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甚至有些东西完全就不知道…… “这些考题……嗯，有点意思，明天就按照考试计划进行吧！”嬴政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书。 “遵旨！” 群臣纷纷拱手领命。 嬴政往后一靠，这奇奇怪怪的座椅，不用跪坐着，上边铺了一层软垫子，就这样靠着，解放了双脚，还怪舒服得嘞。 他两手搭在扶手上，悠闲地说道：“周青臣留下，其余的人，都退出去。” “遵旨！” 众人眼中闪过几分意外之色。 尤其是蒙毅，他原本认为自己会被皇帝留下来问政科举的，哪曾想只有周青臣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李斯就更加不用说了，他对周青臣那种嫉妒，完全就是写在脸上的。 “陛下，蒙毅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您看……”周青臣立刻拱手，准备留下一个人垫背……啊不，这是方便皇帝问政。 蒙毅顿时流露出一抹感激之色，认为自己先前因为区区俸禄的问题，就对周上卿怀恨在心，实在是不应该，实在是太小人之心了。 可他还没回头，就听到了皇帝嬴政训斥周青臣的声音：“多嘴。” 蒙毅原本都有些停顿的脚步，立刻加快了三四分……这该死的周青臣，就是故意想要让我在陛下面前吃亏！ 用心何其歹毒？ 难道是惦记上了我明年的俸禄？ 卑鄙龌龊啊！ 你周青臣！ 无耻小人，无耻之尤！ …… 周青臣干笑一声，不敢再乱说话，心中怎么也想不到蒙毅正在心中用毕生所学辱骂他。 他心里只是觉得，跟着政哥混，一天骂三顿，实在是没多大意思，还不如继续执行自己的老周出逃计划10版本。 “郡国并行制度，是你提出来的，朕琢磨了这些时日，弄出来了一个东西，你上前来看看。” “喏！”周青臣走上前去，就看到政哥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份帛书。 这帛书上，写满了名字和王爵尊号。 周青臣铺开看了看，顿时很吃惊，这他么少说也有二十来人……还都是儿子，不算女儿。 政哥不愧是政哥，不只是老张家的那方面的能力特别强，就是老嬴家的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公子高，封越王；公子将闾封楚王、公子……” 周青臣扫了一圈下来，发现公子胡亥的王爵被涂黑了…… 但依稀能看出来，好像是宋王？ 只是……也没有长公子扶苏的封王。 “可有什么不妥当？”嬴政淡淡地问了一句。 周青臣拱手道：“回禀陛下，诸位公子的封地，多在东方以前六国富庶之地，人口众多，这样确实可以形成一种威慑。” “只有封爵，封地也只是名义上属王罢了。”嬴政抬起眼眸，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之色：“倒是，你怎么不问为何没有扶苏的封地？” 周青臣一脸严肃：“微臣不敢多嘴，但却也认为，陛下这样安排，一定有陛下的深意。” 嬴政嘴角微微一翘：“我大秦海内一统，国家安定多日，而今有这个郡国并行制，再加上这个科举选官制度，那帝国的根基也可以算是稳固了，所以朕也觉得，是时候册立太子了。” “册立太子？”周青臣眼中就像是爆开了火花。 “怎么？你觉得这个时候册立扶苏为太子，不合适吗？”嬴政挑起眉毛，看向周青臣。 周青臣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压力涌来，忙低头拱手道：“岂敢，这是我朝廷的大事，微臣不敢擅自发表拙见，还请陛下召开朝会，让群臣商议。” 嬴政也感觉到了周青臣的滑头，他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青臣心中暗自想着，也不知道自己那好大儿，什么时候能学会这点滑头伎俩？ “群臣商议是一定的，但这个时候，朕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周青臣闻言，内心苦笑，这种还让自己怎么说？ 你这当爹的，怎么总对自己的儿子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呢？ 你要是真不信，那干脆下诏灭了自己九族得了，到时候大家都落个干净。 可……周青臣却感觉，这样的话题要是说出口，自己的九族要先集体谢幕。 那该怎么说？ 才显得合适呢？ 嗯，自古套路留不住，唯有真情的人心。 那就让我，以真情，直击政哥的心吧！ 第38章 给扶苏灌输心灵的鸡汤 讲道理！ 在政哥这样的一代雄主面前，吹牛皮或者玩套路这样的事情，真的和作死没什么区别。 政哥这些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 什么样的套路没见过？ 什么样牛皮的话没听过？ 当一切套路都不管用的时候，那么真情，就成为了唯一的必杀技。 “陛下，诸位公子中，扶苏为长公子，此其一也；其二，诸位公子之中，贤能者，首推长公子扶苏，仁爱人者，也首推长公子扶苏；今日之骊山工地，刑徒、服徭役的人，哪怕是日子辛苦，可谁人不赞颂长公子，呼喊着追随呢？” 周青臣幽幽一叹：“实际情况如此，陛下是贤明的帝王，自然会有自己的取舍，臣下只是臣子，只能为陛下出谋划策，审判时局，可究竟该下什么样的决定，臣下却只能听从陛下的。” 嬴政很满意，这样滑头的回答，让人挑不出问题的同时，还觉得很顺耳，他再次想到，也不知自己的好大儿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伎俩呢？ 大秦，陛下说了算，我只负责想。 “出去，让扶苏进来。”嬴政脸上露出几分平和之色。 “喏！” 周青臣退出房门外，院落里李斯绝世而独立的站在远处，不与蒙恬相勾连，更不与扶苏相交谈，甚至都不曾看一眼蒙毅。 可看着周青臣走出来之后，耳朵却都已经竖起来了。 “长公子，陛下让你进去。”周青臣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对着扶苏使了一个眼神。 扶苏回了一个眼神，周青臣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用眼角的余光飘向了不远处绝世而独立姿势的李斯。 扶苏幽幽叹了一口气，往屋子内走了进去。 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反正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扶苏一脸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便叫走了周青臣。 “先生，父皇真是有些一反常态。”扶苏叹息了一声，神情没落得像是一位患上了抑郁症的皇子。 “怎么一反常态了？”周青臣脸上满是笑容，他已经可以确定，政哥是真的动了册立扶苏为太子的心思。 否则的话，扶苏不会说一反常态这个词儿，更不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在他这副身体的记忆里，这对父子每次单独谈话完了后，都是把彼此气个半死…… “我从小到大，从没听父皇说过什么他老了这样的话，哪怕是当初和六国开战的时候，我都跟在父皇身边，也从未见他说过这样的话。” 周青臣看着满脸忧愁的扶苏，轻咳一声：“长公子，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陛下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话呢？若是不方便，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巡查一下石灰窑那边，我让人准备烧制的水泥窑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说自己老了，帝国需要一个继承人，就像我的祖父一样，当年也曾和他说过一样的话。” 扶苏眼中含着热泪：“父皇还说，等到将来，也要让我和我的孩子这样说！” 周青臣没想到，政哥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啊！ 看样子，政哥也懂得真诚是凌驾于所有套路之上的必杀技啊！ “先生！”扶苏忽然看着周青臣：“有人向父皇推举了方士，说是可以寻仙山，求不死药！若是真能求到不死药，父皇是不是就不会老了？” “公子，天地轮转，四季更迭，月有阴晴圆缺，人都有这一天的。”周青臣感慨：“世上没有不老不死的人，求仙求不死药，那更是虚妄。” 扶苏轻叹了一声，远眺着苍茫无尽的群山：“父皇也说，他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仙人，有不死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仙人，那这个人世间，就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战乱，这么多的人吃不饱肚子，这么多的人没有衣服穿……” “河东发大水，有十数万人吃饭穿衣都是问题，百越战场陷入焦灼中，长城边关，王离送来书信，说匈奴人和月氏人最近有些蠢蠢欲动……” “父皇说，他不太相信有神仙，有不死药这回事儿，可却又不放心自己的帝国，心中还是存了侥幸，想要召见方士，询问长生策。” 周青臣眉头皱了起来：“完善的制度，帝国上下人才可以保证流通的渠道，抑制土地兼并的有力手段，保证天下人都有饭吃，有衣服穿，有书念，才是帝国昌盛不灭的准则，公子，你在这个时候，万不可心生他志，治理国家，怎么可以不问苍生问鬼神？” “不问苍生问鬼神？”扶苏抬起衣袖，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为什么，父皇他……” “为什么陛下要追求长生？”周青臣道：“因为陛下担心他一手缔造的强大帝国，会无法长存于世；他担心自己的继任者，不能如他一样管理好手底下这些骄兵悍将、文武大臣……” “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扶苏叹息了一声：“先生，我真的很差劲吗？” “长公子可知道锋利的宝刀，是怎么制作而成的吗？”周青臣反问了一句。 扶苏微微迟疑，而后说道：“先采集铁矿石，敲碎之后，用大火灼烧，铁水流出，收集冷却，再度灼烧锻打，去除杂质，然后方才可以锻造成削铁如泥的宝刀。” 周青臣点头笑道：“公子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应该知道，人也是和铸铁一样，人生而懵懂，宛若顽石，历经大火灼烧，去除杂质，方才可以知道世间的道理，若还想要成才，那就要树立远大志向，历经苦学，方才可有一番成就，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扶苏一副大受震动的样子。 周青臣点头：“其实简单点说，民间有一句糙话，叫做刀钝石上磨，人笨世上学。” 他接着说道：“方才陛下问我，册立长公子为太子，可否？” 扶苏听到这话，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许多。 “我说长公子为一为嫡长子，二为诸位公子之中，最为贤能者。” 周青臣笑看着扶苏：“你猜陛下怎么说？” “父皇……是拒绝了吗？”扶苏脸上流露出几分自卑之色。 有这样一个伟大的父亲，做了那样伟岸的功业，谁人在他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就是他的儿子也一样。 “不，陛下没拒绝，我能看出，陛下心中已经决意册立长公子为我大秦太子，可公子是否知道，为什么陛下一直都没有册立呢？” “为……为什么？”这个问题，困扰扶苏多年，当初受淳于越教导的时候，淳于越说，长公子应该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说别人不敢说的话。 说什么大秦现在已经非常强大了，那就一定会有小人跳出来蛊惑皇帝，所以长公子一定要说让陛下警惕的话。 然后……长此以往下来，嬴政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和自己八字不合。 自己做什么，你都要站出来反对。 于是，原本的历史上，焚书坑儒，跳出来反对，言辞犀利，请求废止焚书令，说什么天下读书人都在非议云云。 嬴政暴怒，老子天下都打下来了，还怕区区几个读书人，甚至都认为这个儿子暗弱不堪，你身为大秦长公子，背靠大秦，坐拥天下，都不敢和区区几个读书人硬钢？ 那你以后怎么驾驭比读书人还可怕千百倍的文武群臣、公卿百官？ 于是，始皇帝嬴政就让这个暗弱的嫡长子去北边监军蒙恬，见一见血，与匈奴厮杀，锻炼他的性格。 结果倒好了，始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性格，还让他干这样的事情，最后玩脱了。 沙丘宫撒手人寰，丢下秦帝国这样一个偌大的烂摊子不说，中车府令赵高还叛变了，联合少子胡亥，丞相李斯，阴谋篡改遗诏，赐死扶苏，从而篡位夺取大秦天下。 这成了秦帝国二世而亡的直接原因！ 这段历史，像是放电影一样在周青臣脑海中闪过。 长公子啊长公子，你是真的不行呐！ 可……你遇上了我周青臣，那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周青臣接过了扶苏的话：“理由很简单，为什么公子你就想不破。” 扶苏眼中流露出疑惑：“我……” “公子认为，贤能就能治理好国家吗？” 听着周青臣这话，扶苏感觉已经和他以前所学的知识，起了极其强烈的冲突，他慎重思考了一下，才反问道：“先生，贤能难道还不能治理好国家？” 周青臣觉得小苏苏是真的有意思：“公子，这是臣下在问你，请您先回答臣下。” 第39章 扶苏：因为我不够贱？ 扶苏感觉这话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认真地想了一番后，却又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 “贤能，一定可以治理好国家。” 听着扶苏非常肯定的语气，周青臣问：“陛下可是贤能之君主？” 扶苏眼睛都睁大了几分：“父皇当然是贤能的君主，这一点不容置疑。” 周青臣很愉快地笑了：“若陛下是贤能的君主，那为什么公子还总是和陛下争吵？站出来反对陛下做的一些事情？” 扶苏的眼睛睁得更大，就拳头都捏了起来，可数个呼吸之后，扶苏放下了拳头，眼神怪哉地看着周青臣：“先生，你还真是会说，既然这么会说话，那就多说点。” 他邀请周青臣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两人远眺着眼前骊山的无限山河之色，然后继续话题。 “其实，道理很简单，贤能不一定能治理好国家，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奸贼，不知道公子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 见扶苏的眼神里流露出对于知识的渴望，周青臣接着说道：“清官一定要比贪官更奸诈！” “清官怎么做到比贪官更奸诈？”扶苏瞪大了眼睛。 周青臣立刻嗅到了扶苏身上的一股味道——腐儒的味道。 好好的帝国苗子，未来的大帝，却被人教成这样。 这不就像是花了几十万补课费，孩子却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好？ 周青臣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政哥真是个好人，换成他肯定直接下令把淳于越砍了。 “如果清官看不穿贪官的那些卑鄙手段，就会被其迷惑，从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来，所以臣下说，清官一定要比贪官更为奸诈。” 扶苏瞪大眼睛，这种言论，和他以前学到的知识冲击太大了……可怎么，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啊？ “回到方才的问题，贤能可以治国，但是不一定能把国家治理好，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一个真正的伟大的帝王，可以玩弄权势，可以操控人心，可以用好人，可以用坏人，也可以用庸人，甚至还可以用贱人，但不管用什么人，都一定要符合实际情况，简而言之，一切从实际出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扶苏心神大为震动，喃喃自语：“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先生，此言真大善啊！” 他感觉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像是可以找到父皇为什么一直没有册立自己为太子的原因。 只不过，眼下这种感觉，就像是只隔着一层薄纱，能看得到美人曼妙诱人的曲线，却看不见凝脂一样净白的肌肤。 一种难以忍受的冲动从心底喷涌，无法克制地要撕碎这薄纱。 扶苏确定，周青臣接下来的话，就是撕碎这薄纱的强有力双手！ 所以，这一次，他听得格外认真。 “换言之，公子你就应该弄清楚，想要治理好大秦，你要面对的是千千万万的人，这些人奸诈聪明又狡猾，伪善真诚又卑鄙，一个人身上，不会只有一种状态，他今天可以是好人，明天就可以是坏人。” “就好比前一任将作少府，当年他为我大秦在战场上流血牺牲，冲锋陷阵，是主将眼中敢于带头冲锋，不惧死亡的战将；在士兵眼中，是能够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好将军。” “结果呢，到了这里，做了高官之后，他干了什么事情，也就不用臣下赘述了吧？”周青臣叹息着，这种猛男，就应该干一辈子提刀砍人的活儿。 或是一路高歌猛进，成为了帝国上将军；亦或者是死在了某一场捍卫帝国的战斗中。 不管哪一种，他都会受到人们无限的敬仰。 可偏生，秦帝国搞得就很奇怪，谁规定打仗凶猛的人，就一定会做官啊！ 军队里令行禁止，说一不二，军令如山。 做官就不一样了，因为手下的人，可不是士兵。 令行禁止，在这里，多半都是不管用的。 军中任何一个命令，都可能关乎生死，任何人都会无比慎重。 但这里不会，最多就是被训斥一顿，严重一点降级，甚至最多丢官罢了。 扶苏听完了周青臣这番话，内心忽然有了许多自己的感触。 “父皇这样治国多年的人，任命的臣子都会犯这样的大错，更不用说我自己了。”扶苏惊叹道：“先生，扶苏受教了。” 他心中已经明白为什么自己父皇一直不愿册立自己为太子了。 因为自己一直都是按照一个君子的品行来要求自己。 秦帝国这么强大的一个国家，一个君子，怎么统率这些虎狼？ 能统率虎狼的，只有比虎狼更可怕的虎狼。 就好比……传说中的龙！ 扶苏忽然有种明悟，自己的父皇，就是那高高在上，盘踞天穹之上，俯瞰人间的龙。 自己想要成为大秦的储君，就只有成为——龙！ “无妨，咱们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要是还想喝鸡汤，我这里量大管饱！” “鸡汤？”扶苏没懂。 “就是刚刚那番励志的话，我管这个称之为鸡汤！” “哈哈……先生之言语，果真妙哉，鸡汤，人饮之甘美，让身体康健，如同鸡汤一样的言语，让人听完后，很有收获。” “那么，公子的收获是什么？” 身为老师，最基本的职责之一就是批阅试卷。 扶苏沉吟了片刻：“以前的我，总是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认为听到的话，就是对的，认为正确的道理，就一定是要遵循的。” “那么现在呢？”周青臣很满意，人只要开始怀疑世界，那就是他成长的开始了。 “一切从实际出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扶苏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周青臣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思索的笑容。 周青臣一下就明白过来，对于这番话，扶苏也一样保持着实践出真知的理念。 扶苏没有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就把自己的话奉为圭真，那说明这家伙是真的开始怀疑自己身处这个世界了。 “先生，我想亲自去见一见，那些方士们。” 周青臣哼道：“那些方士算个什么东西？公子既然想见他们，那就让他们来这里，跪在公子的脚跟前，让他们舔公子的脚趾头，祈求公子的怜悯！” 扶苏瞪大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恐惧：“让他们来这里倒是可以，可……先生，一定要让他们舔我的脚趾头吗？我……我有点接受不了。”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扶苏眼神震惊地看着周青臣。 世界……安静了。 第40章 一口黑锅谁扛得住？ “先生！你……你这是何意？” 扶苏看着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额头上，大有一副要自己把自己拍死架势的先生，着实吓得不轻。 因为，那一巴掌真的不轻。 周青臣这会儿真的是想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拍死的了。 本以为狠狠地往扶苏身体里灌注了自己的精华……嗯，思想的精华，扶苏会有所改变。 可…… 也罢，常言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自己以后还需要多次狠狠地灌输才行。 只有这样，扶苏才会是自己想要的形状。 “公子，让他们来，是彰显公子你尊贵的身份，霸道的行事作风……” 周青臣耐心解释。 扶苏摇头道：“先生先前说的那番话，我很认可，可是对待人才，不应该是持有周公昔年，一饭三吐哺、一浴三握发的谦卑之心吗？若当真如此，岂非显得扶苏太过于怠慢人才了？” “那是对待人才，可这些方士，坑蒙拐骗的，有什么才能可言啊？” 周青臣真的是差点就说，这些人就是一群骗吃骗喝混子，骗完了陛下之后还不忘记嘲讽一下，真应该直接抓去修长城！ “啊？”扶苏吃了一惊：“先生何出此言？” “这样如何？”周青臣道：“公子将这些人请到工地上来，让他们一一展示所学的本事儿？我当面拆穿！” “先生，若你真有这等本事儿，那父皇也绝对会打消求仙的念头！”扶苏表情认真。 “放心吧，公子可以先让人去请，我们这边先考完试，然后就当着诸子百家读书人的面儿，把这些神棍愚弄百姓的手段，一一给他拆穿！” 周青臣眼中满是快意之色。 扶苏迟疑片刻：“先生，我觉得还是先不要把此事公开，若是先生短时间无法戳穿这些人的骗局，反而连累先生名声受损。” 周青臣闻言，无奈地笑道：“也罢，公子这样说，也是为了我考虑，若是我拒绝了，那反而显得不近人情，就依公子所言。” “先生，扶苏还有其他的一些疑惑，要向你请教……” 这一天的下午，周青臣感觉扶苏的脑子里就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说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唾沫星子里，都带着火星子，整个人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午睡过后，清凉的风吹过，嬴政觉得舒坦极了。 史上最伟大的帝国，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与之相匹配的，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豪华的坟墓。 而今，这个最伟大的坟墓，正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堂堂大秦帝国的上卿，给他周青臣做了这么久时间的厨子也就罢了，今天竟然还弄来了一个这样奇奇怪怪的炊具，还大言不惭的写好了菜单，指定要我做什么菜给他吃？见过欺负人的，可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啊！” 正在这时候，嬴政听到了远处一个熟悉的怒斥声。 这个人，正是帝国上卿蒙毅。 嬴政心下很奇怪，蒙毅可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君臣一场、相识多年，他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蒙毅这般失态啊！ 稍微侧耳一听，蒙毅又大声嚷嚷了起来。 “不做不做！你回去告诉姓周的，有本事就把我蒙毅明年，不，后年的俸禄都给我扣了，扣干净！但凡是剩下一厘一毫，那都是看不起我蒙毅！” “……” “陛下……”中人韩谈忙走上前来，躬身道：“奴婢去看看。” “不用，朕亲自过去看看，莫要声张。”嬴政脸上露出大感兴趣的样子。 “喏！”韩谈应了一声，挥手示意左右的禁军都小心翼翼地上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走进了之后，嬴政透过院墙的缝隙，看到了院落内正在做饭的蒙毅。 蒙毅做饭，挥汗如雨，但很讲究，没有一滴汗水掉进釜中。 这些饭菜，嬴政也是要吃的，边上还有宫内的寺人盯着，不干净、不整洁的饭菜，自然不可能呈给皇帝吃。 可是，嬴政也看到了一口半圆形的玩意儿…… 边上还有一个一脸焦急之儒生，指着那一口半圆形的玩意儿道：“蒙上卿，周上卿说的很真切，万不像是开玩笑，这锅是周上卿让人烧石炭的时候，才制作出来的，说是炒菜的话，滋味不可思议，远胜于而今流行的食物……” “再不滚，我就让人把你做成今天晚上的菜！” 蒙毅狠狠地摔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菜刀。 给周青臣做菜，可以！ 但是，自己也是有底线的，做什么菜，得自己说了算。 嬴政脸上露出些许奇怪之色，转头问了一句身边的中人韩谈：“儒家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为何这儒生却呆在厨房里，完全不避讳？” “哪个砍脑阔的在外边偷看老子做饭？周青臣！是你啊！你他娘有本事别走！老子幸幸苦苦给你做饭也就罢了！你他娘的，竟然还故意找个人弄口这啥玩意儿？过来消遣老子？你真以为老子蒙氏一族世代为将，都他娘是吹出来的名气不成？” 嬴政都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蒙毅在院子内一个箭步跃上墙头，身形矫健无比，手持菜刀，瞬间就用菜刀对准了自己。 “啊？陛下啊……” 看到听墙角的人，竟然是自己敬爱的皇帝陛下，蒙毅吓得差点当场用菜刀自我了结谢罪。 中人韩谈差点吓得直接尖叫起来，“护……”字刚刚出口，嬴政就摆动了一下衣袖：“聒噪。” 韩谈立刻不敢再咋呼出声，身为中人，乃是寺人中的佼佼者，应变能力自然不差。 至于那些跟过来的禁军，虽然第一时间差点扑上来把这忽然越墙而出手提菜刀的人捅一万个透明窟窿。 可看到是蒙毅，又听到了嬴政“聒噪”的训斥，顿时止住了动作。 “陛下……臣蒙毅，参见陛下！” 蒙毅吓得把手中的菜刀丢在一边上，那样子就像是说，哟，好巧啊！这是谁的菜刀掉这里一样。 可这落在嬴政眼中，却像是蒙毅丢弃了自己的节操一样。 这让他心中好生奇怪，自己不是只让自己的好大儿跟随周青臣这个本身没多少节操的人在这里学习的。 怎么……现在看来，完全像是蒙毅学到了精髓，丢弃了自己的节操呢？ 再想到蒙毅先前说的那番话，嬴政又忍不住从墙缝里往院落中看了一眼那一口大黑铁锅。 “周青臣让你做什么炒菜？” 蒙毅立刻抱拳道：“臣不会做啊，听都没听过……不对，是第一次听。” 嬴政挑起眉，扫了一眼蒙毅，示意他跟随自己走进院落里去。 院落内，人都跪了一片，谁都不敢抬头看。 嬴政转身在边上一张舒服的摇椅上坐了下去。 一前一后的轻摇，让嬴政忍不住发出舒服得哼声。 “这个，也是周青臣弄出来的玩意儿？” “回禀陛下，是周青臣让人弄出来，专门供给他自己享受的！” 蒙毅黑着脸禀报，这个时候不进谗言，更待何时？ 所以，专门二字的发音，格外咬重。 嬴政眼角里带着些许笑意，他听出来了蒙毅这话里的幽怨。 “这个炒菜，既然是周青臣想出来的，那就让他来做，顺便把其他的人都叫过来，朕今日，也尝一尝他说的这个炒菜味道如何。” 听到这话的蒙毅，简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最贤明的君主了！ “陛下，臣这就去！” 看着蒙毅那一副带兵出关，攻灭六国、横扫天下的气势，嬴政都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是什么，然后想提醒一下蒙毅，六国早就被灭了。 随后，皇帝陛下悠然一笑：“有点意思……” 第41章 征服我政哥的胃 当得知始皇帝陛下要让自己炒菜的时候，周青臣轻蔑地瞟了一眼蒙毅。 “小毅呀，我觉得你做菜好吃，本来还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在陛下面前露一手，哪曾想你竟然这么不堪一用。” 蒙毅看着周青臣的鼻孔……也不是他一定要看周青臣的鼻孔，而是周青臣只给他看自己的鼻孔。 “周青臣，我做不来炒菜，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做就是了，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不怕吹牛风大闪了舌头？” 听着蒙毅的冷嘲，周青臣用鼻孔看了看他：“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走，我周青臣今天，就在你面前露一手，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以为自己会做几个菜，就忘乎所以了。” 看着周青臣牛气哄哄地背影，蒙毅气得肺都快炸了，转头看向边上面色也有些异样的扶苏：“公子，你也不管管？” 扶苏干笑一声：“蒙卿家，你这就说胡话了，周师是我的老师，自古只有老师管学生的，哪里有学生管老师的？” 说完这话，扶苏看着蒙毅脸上的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只好出言安慰道：“蒙卿家，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不就知道周师说得真假如何了。” “请！” 蒙毅心中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对扶苏有任何怠慢的地方。 “起锅！把肥肉切成小块，然后下锅，爆炒出油花！然后捞出油渣。” 扶苏和蒙毅往这边过来的时候，周青臣那边已经撸起袖子，开始炒菜了。 那口卖相极差的大黑锅，正被架在火炉上，周青臣手法娴熟地炒菜，一边炒菜，一边为始皇帝嬴政做解说。 “陛下，这小炒肉的精锐呢，就在于油一定要爆，温度一定要高……下肉，爆炒！” 嬴政顿时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由得食指大动，口水分泌。 正一脸义愤填膺之色的蒙毅，刚刚走进院落中，也闻到了肉香…… 这……怎么可以这么香啊！ “捞起肉，下姜丝，爆香！”周青臣动作娴熟，边做边说。 “嗤……” 姜丝特有的香气，瞬间就被滚烫的热油释放出来。 周青臣倒下之前爆炒的肉，加入适量的盐巴，快速翻炒之后，起锅控油捞出！ 就这样，一盘子热气腾腾的小炒肉，就这样出来了。 “请陛下品尝！” 嬴政嗅着那香气，就已经有些难以忍受，立刻挥手让中人韩谈端到自己面前来，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 霎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食物香气，瞬间在嬴政唇齿之间爆炸开来！ “嘶——” 嬴政连吃了好几筷子，忽然看到了一边上咽口水的扶苏和蒙毅，顿时收敛了一下，转头看向周青臣：“给朕和扶苏，盛一碗饭来！” “是，陛下！”周青臣立刻盛饭，随后问道：“陛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炒菜……” “还有啊！”都已经就这小炒肉，造了小半碗饭的嬴政顿时停下筷子：“那还等什么？” “好嘞！臣下给陛下来一道宫保鸡丁！” 周青臣提起菜刀，飞快的把处理好的鸡胸肉切成小块。 秦朝这年头，配菜实在是少得可怜。 大蒜、辣椒这些东西，那都完全没有。 尤其是调味料中的精髓大蒜，这东西本身可是要等着张骞出使西域之后，才传入中原之地的。 至于必不可少的辣椒，那就更要等很多很多年，才会传入中原。 周青臣都觉得自己的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吃到辣椒的。 可就算是这样，加入现有的一些调料，再加上炒菜的手法，也一样可以让食物爆发出喷香的味道。 宫保鸡丁做好。 嬴政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让扶苏去端过来了。 至于刚刚过来的蒙恬和李斯，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也被那诱人的香气勾引出不争气的口水。 蒙毅表情极其复杂，谁知道这口黑锅，丑巴拉几的玩意儿，做出来的菜，竟然真的这么好吃啊？ “弟弟，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和周青臣对着干，你怎么就是不听？他让你炒菜，你就炒菜，会死啊？”蒙恬都爆粗口了。 他把周青臣拉到一边上，低声说道：“你看看陛下和长公子吃得多开心……啊，好香啊，这又是什么？” 蒙毅一脸复杂之色：“哥，你擦擦口水，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蒙恬训斥：“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总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现在知道……嗯，好香，先过去看看，等会再说你！” 周青臣又给始皇帝陛下做了一个鸡蛋炒韭菜。 鸡蛋下锅爆炒，那特有的香气，瞬间就征服了在场所有的人！ 洗净切成小段的韭菜随后加入其中。 韭菜本身的香气和鸡蛋特有的醇厚，瞬间融为一体，变成一股让人口水情不自禁下咽的家常炒菜。 “好吃！真好吃啊！父皇，实在是没想到，周师竟然还有这样过人的本事。” 扶苏一抹嘴，他吃得太撑，只能换了一个坐姿，这样才舒服点。 至于嬴政，那也不比他好多少，做了皇帝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今日这一顿美食给他带来的愉悦享受，当真不是可以用文字衡量的。 “朕听闻，古时候商汤得伊尹而取夏桀之天下，今日观周卿家，亦有伊尹之才啊！” 听到嬴政这话，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心头一震，尤其是身为左丞相的李斯，甚至都有一种地位岌岌可危的感觉。 伊尹是谁啊？ 辅佐成汤灭夏建商的名师贤相。 皇帝陛下给出这样的评价，可想而知周青臣在其心中的地位，都已经达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 蒙恬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肺管子都快要气炸了。 我愚蠢的弟弟啊！ 看看你都拒绝了什么？ 睁开眼看看吧！ 给老子睁开眼！ 看！ 蒙毅都不敢去看大哥蒙恬的眼睛，他心中已经无比后悔，甚至不知道是第几次忏悔，自己应该听大哥的话，不要和周青臣对着干，应该顺从周青臣……不，周上卿的！ “陛下过誉，伊尹之才，经天纬地，微臣只不过是有些许愉悦陛下的本事罢了，怎么敢妄图和这样的名师贤相比较？” 周青臣躬身一礼，谦卑地模样，让任何人都认为他一定是一个有修养、谦虚谨慎，很好相处的和蔼可亲之人。 甚至于，不少人都觉得，蒙毅常对外说，周上卿喜欢克扣别人的俸禄为乐这件事情，一定是诽谤的！ 对！ 一定是诽谤！ “呵呵……”嬴政脸上露出很满意的笑容，站起身来，群臣纷纷躬身行礼。 “都别愣着了，这炒菜的滋味，确实非同凡响，诸位卿家慢慢制作，慢慢品尝。” “恭送吾皇！” 群臣齐声道。 走了几步的嬴政回头一看还杵在原地的扶苏。 扶苏顿时会意跟了上去。 嬴政见此一幕，脸上露出很和煦的微笑，走过周青臣身边的时候，他微微一笑道：“很好，很不错。” 周青臣心中悠然一笑，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帝王，怎么可能是个暴君呢？ 污蔑！ 一定是有人污蔑！ 第42章 小毅呀，给你机会，你要中用啊！ “别愣着了！”周青臣把系在身上的围裙……嗯，他自己扯了一块布做的简易围裙，扯了下来，丢给蒙毅。 蒙毅顿时大怒，就要发作，可却看到周青臣用鼻孔看着他说：“小毅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此言一出，蒙毅身上所有的愤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整个人更像是泄了气的球儿，瞬间就软了下去。 “可是啊，我毕竟是你的领导，我就再给你个机会，方才我是怎么做菜的，你都看到了，照着来，给我们所有的大臣们，一人来一份，别让隔壁的匈奴、东胡、月氏看了，还以为我大秦的人吃不起炒菜！一人一份！” “我你……”后边的话没出口，蒙毅就被蒙恬扯了一下衣袖。 “怎么？你想冲撞领导？不做菜？” 蒙毅顿时大怒，双眼血红，虎吼一声：“做就做！我还要一人两份！” 看着切肉就像是在凌迟周青臣一样的弟弟，蒙恬顿时咽了一下口水。 自己这个弟弟，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呐！ “蒙将军，别客气啊，来，坐下坐下！” 周青臣热情的模样，一时间让蒙恬都差点以为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和蒙毅是什么关系？ “你看啊，这年轻人，就是要激一下，你见过你家小毅什么时候做事儿，这样有热情的吗？” 蒙恬一愣，看了一眼炒肉似乎像是在把周青臣放在锅里爆炒的弟弟，不由得点头：“确实从未见过。” “这就对了，来，我们先喝点酒水！”周青臣热情地拉着蒙恬，直接就喝上了。 李斯本想插进去的，可一看周青臣完全就不理自己的样子，顿时有些愤愤地甩了甩衣袖，就要走开，等会让人把炒菜送到自己的房间里来就行。 李斯心中冷哼：“真是人模狗样，小人得志，想我李斯，何等身份？别说你不叫我，就是你叫我，我又岂会降尊落座入席？” 哪曾想，周青真在这个时候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哟！那不是我李哥，李哥去干嘛？快坐下来，我们和蒙将军一醉方休啊！” 李斯脚步一顿，见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脸上顿时情不由衷地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转身道：“来了！这就来了！” “来，李哥，我给你满上！”周青臣热情地给李斯倒酒。 李斯心中顿感愧疚，仔细想来，周青臣也不是个坏人，就是为人过于阿谀…… 几杯酒，混着小炒肉下肚。 越喝越有感情。 李斯也有不由得真情流露，甚至主动将尊给周青臣倒酒！ 啊呸，什么叫做过于阿谀？ 这分明就是我周兄弟为人热情呢！ 那该死的淳于越，日后你如果还敢继续说我周兄弟为人阿谀，看我李斯怎么整你！ 蒙恬喝酒上头，满是热汗，直接解开衣服，露出上半身夸张的腱子肉。 周青臣感叹道：“蒙将军，你这一身的力气，都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了？” “过誉了！过誉了！”蒙恬红着脸，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大了。 “蒙毅！你给我炒快点！没看到我们三人喝的正高兴？”蒙恬一扭头，竟然大声训斥起来了炒菜热得满头大汗的弟弟。 蒙毅：…… “看什么看！动作快点！锅糊了！” 蒙恬大声训斥着，说完这话后，他还顶着一张酒醉后红彤彤的脸，转头对着周青臣笑着说：“我这弟弟啊，不骂不成器，不打不成器！周老弟，他既然在你手底下做事儿，那日后看我的面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那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就得打，才能成器！” 蒙毅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是路边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大哥，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看你的面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嘿！周老弟这话说的对！这孩子，就是不打不成器！我儿子李由，我让他背书，他给我背不出，跳墙去女闾喝花酒，给老子气得，竹条都打断了两根，从今以后，他好好在家背书了，您别说，还整得不错！” …… 扶苏把周青臣说的那番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给了嬴政听。 “哎呀呀……儿啊，你说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还憋着这样的才能呢？” 嬴政感觉真是怪哉，周青臣整个人都像是从头到尾的发生了改变。 “父皇，你……你也觉得儿臣暗弱？不足以驾驭天下？”扶苏或许是方才吃饭喝了酒，这会儿胆子贼壮，竟敢这样直面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如果是寻常的时候，嬴政听到这样的话，定会勃然大怒。 可今天不一样，嬴政居然抬起手来，像是一个慈爱的老父亲一样，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 扶苏以为是一巴掌拍下来的，可这一次……父亲的手，格外的温柔。 “儿啊，这也不能怪你，为父这些年攻灭六国，完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边，你日后跟着周青臣，慢慢学，总可以学好的。” 嬴政说完这话后，又忽然大笑道：“你别说，朕今日听到你敢这样问朕，朕心甚悦，就知道你一定是学到了好东西，才敢这样问朕。” “朕当年即位的时候，才十三岁，上边有你祖奶奶，边上有成蟜，都在盯着朕的王位；把这些人解决之后，又有一个吕不韦死死地压着朕，更有嫪毐这样的逆贼谋乱，可是朕不都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人生于世，饭要一口一口吃，朕灭六国，不也是一个一个灭了的？” 嬴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儿子：“朕和你娘，都对你寄予厚望，日后你妹妹会过来，你懂朕的意思吗？” 扶苏闻言，大吃一惊，眼神甚至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嬴政。 嬴政却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怎么？你觉得不好？” “不敢，女儿家始终都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周先生文采风流，若能成就好事儿，自然极好极妙。” 扶苏点头道。 “阴嫚和你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朕以前有过将她下嫁给王离的念头，你和朕吵了好几次，朕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嬴政的目光越发欣慰：“今日你能不反对，说明你确实有了容人的气度和身为帝王的心胸。” 末了，嬴政又道：“生于帝王家，是女子的幸运，也是她们的不幸，但阴嫚是我嬴政的女儿，若是她能看上周青臣，自然可以，若是她看不上，再让她挑选几年，又有何妨？” 扶苏愕然：“父皇，您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嬴政露出笑容：“扶苏，帝王是整个天下的主人，可是你说的话，管不管用，并不因为你是皇帝就一定管用，而是依靠什么？你自行参悟去吧。” “喏！” 扶苏一副认真领命的样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不协调的吵闹声传了进来。 扶苏眉头一皱，中人韩谈立刻走了出去，须臾时间之后，韩谈满脸见鬼表情地走了进来，匍伏在地上，用一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口吻禀报道： “启奏陛下、长公子，周青臣和丞相李斯、将军蒙恬喝醉了，三人嚷嚷着要烧黄纸，结拜为……结拜异姓兄弟啊！” 第43章 我二弟天下无敌 嬴政听罢，发现自己的五官都轻微位移了。 片刻时间之后，他才拂袖道：“随他们去吧！” “父皇，儿臣去看看！”扶苏已经有些憋不住笑了。 嬴政正要点头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扶苏，你和周青臣在这里也有些时间，这黄纸是何物？” “黄纸？”扶苏也是一脸疑惑：“儿臣未曾听说，不过父皇放心，周师酒醒之后，儿臣自会问清楚，眼下还是不要让他们丑态毕露吧？” 嬴政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笑，点头道：“快去吧，这也是你施恩于人的机会。” 扶苏一听，身躯猛然一颤，眼圈微红发热，拱手道：“儿臣明白！” 这番话寥寥数字，但是所包含的意思，却不简单，施恩于人…… 这意味着，嬴政已经开始真正认可了这个继承人的身份。 等到那一份帛书上封王的名单昭告天下之后，扶苏就会一举成为大秦帝国最为尊贵的太子爷。 周青臣、李斯、蒙恬三人光着膀子，迷醉趴在桌子上。 “抓鸡！把我鸡哥抓过来，今天我等兄弟几人，在这里斩鸡哥，烧黄纸！” 周青臣那迷醉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喝多了。 李斯也大着舌头，大声嚷嚷：“都聋了不成？没听到我兄弟说什么？” “蒙毅！蒙毅！快速请鸡哥来，我这愚蠢的弟弟啊，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喝醉了的蒙恬抱着一个酒坛子，大声吼话，对于这个一言不发的“弟弟”，他这个做大哥的很恼火。 而真正的蒙毅，正一个人端着一碗饭，吃着自己炒的菜，眼神很复杂地看着自己大哥。 “长公子！”看到扶苏到了，蒙毅急忙拱手一礼，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其他的人。 “无妨，只是喝醉了罢了。”扶苏微微一笑：“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各自休息去吧。” “喏！”蒙毅应了一声，随即挥手示意人上前。 三个醉汉，此刻嘴里各自说着自己的话，尤其是他们的嘴巴和舌头，那真是谁也不服谁，各说各的…… 一直到了最后，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扶苏和蒙毅都没听懂。 “什么是……黄纸？” 扶苏疑惑地问道。 蒙毅摇头：“臣虽然是跟着周青臣在这里做事，可是这黄纸，却也还是第一次听说，也并不知道其究竟为何物。” 听着蒙毅的话，大致也在自己预料之中，扶苏倒也没什么，只是想着周青臣醒了以后再问便是。 “啊……” 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转头看着身边正在倒水的人影，认出来了这人是扶苏，顿时侧着身子，叫了一声：“公子？” “嗯，先生醒了。”扶苏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 “我怎么敢啊！”周青臣立刻坐立起来，嘴上说着不敢，身体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咕咕整了几口。 “哈哈，先生身为我的老师，那就是我的长辈，扶苏就算是身份不一样，可也一样是老师的学生。” “罢了罢了……”周青臣喝一个碗底朝天，“再来一碗。” “好！”扶苏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他很喜欢周青臣这样的性格，真实不做作，和自己讲道理的时候，也能一针见血，让自己有所收获。 第二碗，周青臣喝得很慢，忽然想到了什么乐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公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蒙恬，还有李斯结拜为异姓兄弟，因李斯年长，做了大哥；蒙恬次之，做了二弟；最后是我，做了个三弟，哈哈哈……” 正在大笑不止的周青臣，笑声忽然止住，隐约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什么梦境？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扶苏脸上带着笑容：“先生察觉了什么？” “我……”周青臣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完全想起来了：“公子，这好像不是个梦？” “不错。”扶苏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我昨天晚上和蒙毅，亲自看着先生和蒙将军，还有李丞相结拜为异姓兄弟的。” “啊？公子，你也不阻止一二？”周青臣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种事情，阻止的话，实在是不人道。”扶苏快要止不住笑声：“不过，先生此举，也算是可以算作一段佳话了。” “罢了罢了……”周青臣一脸郁闷地摆摆手，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科举考试开始了吗？” 扶苏见周青臣没有完全喝糊涂了，忍不住笑着说道：“已经如约开始了，先生要去考场中巡查一二么？” “唉……还是不去了。”周青臣苦笑一声，准备继续躺平。 “先生，扶苏有一事请教。” “什么？” “这黄纸为何物？” “纸？”周青臣猛然坐了起来，套上鞋子，飞快地走到了自己的书桌边上，认真地翻找了起来。 片刻时间之后，他拖出来了大一片的竹简，堆放在一边上：“是我新研究的一种东西，可柔可硬，可长可短，用起来很舒服。” “额……”扶苏听了这话，顿时有些迟疑：“先生，你说的这个纸，它是个正经玩意儿吗？” “当然正经，公子你……”周青臣抓起竹简的动作迟疑了片刻：“公子，这样的话，怎么会从你的嘴里冒出来？” “这是纸张的制作流程吧？”扶苏立刻抓起一卷竹简，认真地翻看起来了。 “是……是！”周青臣点头道：“这个纸张的制作流程稍显复杂，但公子随便交给亲信之人，都可以很快制作出来，如果哪里有什么不懂的呢，则可以直接来询问微臣。” 扶苏立刻卷起一摞的竹简飞一般的离去，似乎是觉得自己不经意之间，暴露了什么…… 看着飞速离去的扶苏，周青臣忍不住摇头。 “实在是没想到，公子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呐！” 稍作梳洗，周青臣来到了考场上，始皇帝陛下高座高台之上，下边就是三百零八位读书人，这些人这会儿正在竹简书上奋笔疾书。 “陛下。”周青臣微微拱手施礼。 嬴政淡淡地瞟了一眼周青臣，想到了昨天晚上韩谈禀报的一些话语，嘴角边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难以忍耐的笑容。 “不去找你大哥和你二弟了？” “额？”周青臣一阵狂汗：“陛下，那都是酒后之言，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 嬴政笑着问道：“可朕听人说，你昨天晚上呼号了好多句，你二弟天下无敌？” 不等周青臣说话，嬴政又带着疑惑的口音问道：“哦？这挺奇怪的，按照你们三人结拜的顺序，你不是三弟？可你为什么总是呼号，我二弟天下无敌？” 第44章 始皇帝御赐加封的三兄弟 “啊……这个啊……”周青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那是酒后胡闹的，本不作数，陛下还是莫要取笑微臣了，这让微臣以后怎么见人啊！” “哈哈哈……”嬴政不由得露出爽朗的笑声，可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监考之后，便立刻止住了笑声，挥了挥衣袖：“下去吧！” “喏！” 周青臣一脸尴尬地退下。 哪曾想，他这边刚刚出来，就遇到了李斯。 四目相对之下，一时间尴尬地无语泪千行。 然而，更加凑巧的是，蒙恬也在这个时候到了。 …… 六目相对之下，终究是二弟天下无敌了。 蒙恬率先和两人打招呼：“啊！真巧了，都去拜见陛下的吗？” “啊！是啊，真巧！”周青臣尴尬地伸手挠着头。 李斯也尴尬地笑了笑，点头说：“是啊，真巧，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一起参拜陛下？” 周青臣立刻开口拒绝：“这倒不用，我已经参拜过陛下了，就不和两位一起去了，那什么……长公子找我有事，我先去了。” 说完这话，周青臣僵硬地抬起手来，拱了拱，如果有尾巴，他清楚自己此刻一定是夹着尾巴夺路而逃的。 “周上卿，昨天晚上……” 蒙恬忽然开口叫住了周青臣，二弟天下无敌，果真不是白说的，敢于直面酒醉后惨淡的人生。 周青臣瞬间感觉自己头皮都硬了，双腿一僵，回头看了一眼蒙恬脸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其实，我喝太多了，并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关键时候，还得是大哥李斯这种宦海浮沉多年的人物顶用。 “啊！对对对！”周青臣立刻点头：“我也喝太多，自己怎么上床的都不清楚。” “哈！”蒙恬发出一阵令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的笑声：“我也是，喝太醉了，那什么……我先去拜见陛下了，回聊！” 这种尴尬的聊天，从一开始就透露着尴尬的气氛，然后在尴尬地拱手中结束。 “真是要命了啊！” 周青臣哆嗦了几下，先去看了一下英布。 汉初三大名将的英布，确实不一般，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主公！” “阿布！”周青臣走上前去，就要搀扶英布：“你怎么还起来走路了？” “嘿！躺着实在是无聊。”英布道：“医者也没说让我一直躺着，还说稍微活动一下，对于恢复也好。” 周青臣点点头，搀扶着英布坐下后，耐心询问了一下英布的情况后，便在工地上日常巡查了一会儿，便回到考场这边等着。 大哥李斯和二弟蒙恬，正在始皇帝边上坐着。 扶苏看到周青臣后，露出一个内涵的微笑，似乎在说，大哥和二弟都在。 周青臣尴尬地用脚趾头隔着鞋子扣地…… 下边答卷的考生里边，有写的快的人，身边已经堆满了起来了满满的竹简书。 嬴政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的时候，不免会露出几分欣慰之色，似乎很想知道这些人的答卷之上，是否都写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时间分秒过去，终于熬到了交卷的时候。 “请等一下，我还没写完！” 这边刚刚下令收卷，立刻就有人大声说道，额头上满是汗水，提笔写字的速度，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许多。 “开考之前，就已经明确说过，作答试卷是有时间规定的，取了！”中人韩谈铁青着脸，声音阴沉地挥手。 边上的武士立刻走上前去，粗暴地把这人正在作答的试卷扯走。 那人似乎想反抗，可是看了一眼边上凶神恶煞的护卫们，也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安静地坐着认命了。 嬴政转身对着扶苏说道：“若是连考试这样规定时间都无法作答完了试题的，将来做官之后，让他在规定期限完成的事情，也一定无法完成。” “儿臣受教。”扶苏点头。 周青臣忍不住摇头，这种规定时间之内无法作答完题目的人，古今皆有啊！ 很快，一摞又一摞的竹简书被收走，分别摆放，保证不会混在一起或者是出错。 “批改试卷的人，是丞相李斯、将军蒙恬、上卿周青臣三人一起，最后呈给皇帝陛下，五日之后，就在此地，公布榜文！” 韩谈提高了声音，又尖又细、穿透力也极强，回荡在所有人耳朵边上。 “喏！” 三百零八个读书人纷纷拱手领命退下。 这些人中，有的人意气风发，认为自己的答卷一定会惊艳四座，自己也可以平步青云。 也有的人垂头丧气，清楚自己有许多的地方都未曾作答成功，甚至于有些句子默写的时候，完全就拿不准是什么。 还有的人，一脸平静，也不知是真有把握能高中，还是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考中…… 简而言之，考场百态，与周青臣记忆之中的前一个世界，并无什么区别。 “来吧，你兄弟三人开始批阅试卷吧。”嬴政嘴角带着一抹恶趣的笑容。 周青臣、李斯、蒙恬闻言，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身体 陛下，真不带这样玩的啊！ “遵旨！”李斯第一个拱手领命，脸上却也带着几分无奈之色。 “喏！”蒙恬应了一声。 周青臣抿了一下嘴唇，也应了一声，三人聚在一起，开始批阅第一份考题。 所有考生的试卷，都已经用布匹遮挡住，边上只有一个宦官写上的序列号，类似于后世的考号。 三人同时阅卷。 “这人真是不学无术，十多道填空题，就作答出来了三道，默写题，更是只能记住几句。” 李斯眉头一皱，抓起朱笔，直接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表示此人直接淘汰。 往后的专业题，那就更是一塌糊涂了。 三人毫不迟疑地打上红叉，随后就丢弃在一边上。 “哦！这还不错，填空题全部都作答出来了，默写题也都写出来了，这还是小篆字体作答啊！” 连续淘汰了好几人之后，李斯终于看到让自己眼前一亮的试卷，立刻将填空题和默写题部分的竹简推给了蒙恬和周青臣。 周青臣还没看，便抬头道：“两位，你们看这关于专业部分的作答，我是太喜欢了，这人足可以出任我将作少府的任何官职。” 蒙恬一听，立刻扯了过去，仔细扫了几眼后，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惊讶之色。 李斯凑上前来，看了几眼后，也大呼不错。 三人眼神互相交流了片刻，便一致决定把这份答卷，上交给皇帝。 嬴政看完后，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扯开遮住名字的布。 周青臣本想说，陛下，这不合乎规矩啊！ 可转念一想，政哥的规矩，才是规矩，立刻住了口，也睁大了眼睛去看，这考生究竟是谁。 结果，看到这人的名字之后，嬴政脸上全然是不可思议之色。 周青臣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这他么也太离谱了吧？ 第45章 状元郎就这样诞生了 许莫负！ 这人的名字，居然是许莫负？ 这一下，不仅是周青臣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来，就是扶苏、李斯、蒙恬等人脸上，也同样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许莫负的名字或许不是很出名，但是换一个许负，很多人也就都知道了。 传闻这个许莫负生而异能，尚且还是婴孩的时候，只要她对某人笑过，这人不久便会交好运。 相反，如果她对着来客哭过，那这个人不久之后，就会走霉运。 这种事情传开之后，甚至于始皇帝嬴政都有所耳闻，亲自赐予了许莫负的父亲许望钱财，让他好好地养育这个神奇的婴孩。 许莫负的父亲许望，也颇为感动，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和对于始皇帝陛下的感激，就将自己这个女儿取名为许莫负。 其意思很简单明了，就是不能辜负始皇帝陛下的厚望。 可实际上呢，周青臣可是很清楚原本的历史发展顺序的。 这个许莫负在秦末刘邦义军打过来的时候，立刻投降，并且改名为许负，这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一目了然得了。 而这个许负，最后也在刘邦建国之后，作为一个女性，被封侯。 尤其是，这女人，成为了历史上的相神！ 能被封神的人，有几个是泛泛之辈？ 其身上神乎其神的事情，周青臣也知道几件；其一便是精准的预言了秦末汉初美人薄姬剩下的孩子，会成为未来的天子这事儿。 那时候，薄姬是魏王豹的王妃，魏豹听着许莫负这么一说，认为自己身为天下诸侯之一，应该起兵为自己这个未来天子的儿子谋取天下霸业的基础。 结果他刚刚起兵，都还没蹦跶起来，就被刘邦把狗头都打歪了，老婆薄姬也被抢走，成为了刘邦的妃子之一。 而这个薄姬，为刘邦生下了一个儿子，刘邦将这个儿子取名为刘恒。 这个刘恒，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汉文帝刘恒！ 除此之外，周青臣也知道这个许莫负精准的预言过其他人的命运等等。 诸如周亚夫、邓通等名噪一时的权臣。 甚至于那句著名的“亡秦者胡”，也是出自于许莫负的预言。 可是，始皇帝嬴政是把这个“胡”，理解成为胡人，也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 如果这个“胡”，真指的就是胡亥的话…… 周青臣一时间还真是有点手心冒汗的感觉，要是这个娘们儿，真的这么神乎其神，那是不是也可以看出自己这副身体，已经换了灵魂？ 想到这里，周青臣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转身就想走，从此以后，做个迟到早退的好臣子。 “去，你去把许莫负叫进来。”嬴政注意到了周青臣退了几步，似乎想往外走去的身形，顿时也不顾科举考试放榜的规定，就要先一步见一见他曾经资助过的这人。 周青臣看了一眼嬴政，从嬴政脸上流露出来的惊喜，表明他内心也不知道曾经随意赞助过的一个女婴，而今竟然已经有这样的学识了。 “啊？陛下，这样做怕有些不妥啊！” 只是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周青臣决定硬刚嬴政，这许莫负，能不见，就不见，太邪乎了。 嬴政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看向了周青臣，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尤其是扶苏，在这一刻，反骨仔的血，都不算控制地开始沸腾了。 这种变化，让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大抵只要是反对自己父皇的事情，总能让他莫名兴奋。 周青臣眼角一扫，着重看了一眼扶苏，似乎在说：小子，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启奏陛下，科举制度既然已经被选定为我大秦的一项基本制度，那就应该有据可行，先前面对所有考生的时候，我们刚刚宣布了五日之后，在此处公布榜文，如果这个时候，就贸然宣召考试成绩优异的人，岂非正好与此冲突？那岂不是自相矛盾？” 周青臣拱手再言：“所以，微臣斗胆，请陛下稍微忍受召见人才的渴望之心，依照先前定下的制度，而且若是陛下今日遵循此等科举制度，那后世帝王，万世子孙，都不敢在科举制度上有所逾越，都将会以陛下您为万世准则。” 原本心中有那么些许不爽的嬴政，听完了这番话，瞬间消了大半的气，而最后一句“万世准则”，那更是让嬴政彻底改变了心中的想法，甚至都有点想想就觉得激动了。 万世之名，和五天的忍耐比起来，那后者专业你的是不算什么了。 朕什么时候，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了？ “准奏！” 嬴政大手一挥，示意三人继续去改卷。 周青臣心中也是猛然松了一口气，在自己不能确定许莫负是否可以看穿自己身体内更换了灵魂这件事情之前，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和许莫负近距离接触的好。 若能永远不相见，那就更好了。 重新批改试卷，周青臣心中琢磨出来了不少避开和许莫负见面的办法。 往后，又出现了几篇不错的答题。 嬴政想着那句万世准则，愣是忍住了撕开布匹，查看人名的冲动。 这一幕，更是让扶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己的亲爹嬴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比谁都清楚的啊！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能让自己父皇如此轻易就改变了想法的。 毕竟，在扶苏的认知中，自己的父皇一直都是那种我的规矩就是规矩的人。 这也让扶苏忍不住在心中惊叹：“周师就是周师！” 三百零八份试卷，不可能一天就改完。 在炒菜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之后，蒙毅连科考都没来参加，一心都在院子里研究炒菜的各项问题。 于是，忙碌了一天的周青臣，吃到了这个时代最为丰盛的晚餐。 第二天，继续批改试卷。 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三百零八份试卷，只留下了二十一份，并且做好了排名。 其中周青臣之下的属官，除了中侯被内定为曾经的禁军校尉司马欣之外，东园主章令、主章长、左校令、右校令、前校令、后校令、中校令等，就需要分走七个名额。 周青臣认为，已经被撕开了布匹封面的许莫负，不太可能成为自己的属官。 秦人没有女子为官的传统，也不会开这样的先河。 依照官职负责的具体事务而言。 石室令负责建筑石料，东园主章令负责木匠，主章令负责伐木。 至于五个校尉，则完全负责刑徒，换言之几十万的刑徒，实际都归属于这几个人掌控。 这真是有点官职小，但是管理的人多的意思。 “陛下，除了许莫负外，剩下的二十人，每个人的作答，都堪称一流，不知微臣目前掌管的将作少府，能分配哪几人呢？” 周青臣先发制人，第一个就排除了许莫负，这是他与许莫负老死不相往来计划的10版本。 嬴政心里还在想着许莫负小时候的神奇之处，听闻周青臣这话，不禁好奇的问道：“周卿家，为何不算许莫负呢，此人文采风流，当属这二十一人中的第一名，按照你原先说的科举取官制度，那可就算是所谓的状元郎了啊！” 周青臣一听，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忙看向了自己的爱徒扶苏。 为师已经给你做过示范，怎么搞定你爹，现在——可全看你的了！ 第46章 扶苏：我真是太机智了 扶苏感受到了周青臣的目光，立刻拱手说道：“父皇，儿臣认为，这许莫负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她既然有如此文才，为何不能授予官职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扶苏。 尤其是周青臣，他甚至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头上冒出来了一个顶大的问号。 亲爱的长公子，为师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扶苏看了周青臣的眼神后，却误以为这是师父对于自己的支持，当即接着说道：“父皇，天下有才能的人，未必都一定是男人，就好比这许莫负亦是如此，我大秦统一六国，开创了如此大的一个帝国，未必不能开这个先河。” 他越说越来精神：“甚至，开了这个先河之后，亦可以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父皇的胸襟有多么广阔，也可以让后世的人，知道我大秦的胸襟，多么宽广。” 不得不说，扶苏照葫芦画瓢，这番话都模仿得极好，甚至给人一种一开口，就知道是谁的门徒这种感觉。 “啊？真给许莫负一个女子授予官职啊？”蒙恬迟疑着。 李斯也眉头微蹙，观察了一下几人脸上的表情，摇头道：“陛下三思，这并非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他举例说道：“我大秦对于巴清和乌氏倮两人给予特殊的身份地位，但也不曾授予过实际的官职。” 巴清，一个是巴蜀之地的女巨富，对于秦帝国开采修建始皇帝陵墓所需的水银，有重大贡献。 另外一人乌氏倮，则是乌氏一族的女首领，为秦帝国稳定地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 也正是为此，这两人才能得到始皇帝嬴政的格外待遇。 可也只是有特殊待遇罢了，并无实权官职。 扶苏看了一眼周青臣，见周青臣还是一副极其震惊的样子，似乎是很激动自己竟然学得这么快。 “父皇，诸位卿家，科举考试之前，可没说女子不能参加，而今这许莫负不仅参加了，还取得了第一名，我们要是不授予官职，那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扶苏很会借势。 嬴政原本是不太赞同授予许莫负官职的，可是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好大儿言语之间，似乎都已经会借势借力说话，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来。 “扶苏说的不错。”嬴政点头，看了一眼周青臣：“我大秦既然想要推广科举取官制度，那就不应该因噎废食，天下之间，又有几个能似许莫负这样的女子？” “父皇所言甚是，尤其是许莫负一女子通过科举，成为了我大秦的官员，简直就是极为令人惊叹的奇观，但凡是知道的人，也都会争相传开，从而让科举取官这样的新制度，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深入人心的。” 扶苏立刻接着补充起来。 嬴政看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欣慰了起来，这才对嘛！做事情就应该做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 我大秦只不过是付出了一个官职而已，但一个女子通过科举成为了大秦官员，凌驾于男人之上的事情，却会成为整个大秦最大的奇闻。 那么，在大秦这个完全由男人主导的世界，一些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觉得，一个女子都可以做成的事情，我为什么就不能呢 然后，很多的人都会生出好奇心，这个所谓的科举制度是什么？ 嬴政越是细想之下，就越是发现，自己这个好大儿，是真的变聪明了啊！ 这简直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完成了最大的事情，只怕经此一事后，大秦采用科举取官制度的事情，全天下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 李斯、蒙恬也是人精，一下就想明白了皇帝嬴政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陛下，臣也觉得颇有道理。” 李斯立刻拱手说道。 蒙恬也点头道：“陛下，或许可以尝试一二，只是不知道，这许莫负，该授予何等官职呢？” “这还用说？那当然是授予将作少府的属官！”扶苏立刻笑着说道，打算为自己师父争取几个人才。 “啊？”周青臣立刻摇头，心里也是慌得一比，绕了大半圈，怎么变成这样的啊？ 自己所有的计划之中，甭管是几点零的版本，都没有这样的应对措施啊！ “这样的人才，丢在工地上，那真的是太浪费了，想必一定有更加适合许莫负的官职，我不能耽搁了她啊！” 听着周青臣这话，嬴政却想到了自己女儿阴嫚不日就要过来这边。 整个工地上，全是糙汉子，若是能有个女伴儿，倒也不错。 可是扫了一眼将作少府的属官，不是石匠，就是木匠，要不就是管着一群劳改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做这些也不太合适。 那就……重新设置左右中侯吧！ 嬴政立刻道：“左右中侯分别设置，以司马欣为左中侯，这个许莫负为右中侯。” “啊？”周青臣直接差点尖叫起来：“陛下，这这这……会不会不太合适呢？这样的人才，应该可以担起来更大的重任啊！” “不，朕觉得很合适。”嬴政道：“左右中侯，相当于是将作少府的左右双手，也是极其重要的位置，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完这话，嬴政看向李斯和蒙恬：“继续商议其他人的官职归属。” “遵旨！” 两人看着周青臣那一脸痛苦的表情，各自心中都颇为快意。 这毕竟是开天辟地的女子为官，能做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啊！ 科举制度又是周青臣提出来的，现在又因为科举制度落了一个女人当自己左膀右臂的下场！ 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是什么？ 哈哈啊…… 快意！ 实在是快意啊！ 周贼，你也有今日啊！ 尤其是蒙恬，这会儿都恨不得立刻下班，然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那受苦受难的弟弟啊！ 很快，将作少府其他的官职也都已经被敲定了出来。 周青臣认真看过名单，上边没有一个自己所知道的历史名人，也就顿时没了兴趣。 至于其他的十多个上榜的考生里，同样没有一个周青臣认识的人名。 不过，这十多个人，也在嬴政、扶苏、李斯、蒙恬几人的认真讨论之下，授予了官职。 五日时间过去，不少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的考生们，终于等到了放榜的日子。 天色刚蒙蒙发亮，乌泱泱的人群，就已经围在一起，等着发榜。 可是，负责发榜的周青臣，却慢悠悠地起床，吃了个早点后，这才领着人，要出门放榜。 “哐当！” 哪曾想，房门忽然毫无征兆地被人直接撞开，周青臣以为是蒙毅终于忍受不了自己的暴政，吓得正要喊人的时候，却看到长公子扶苏猩红着眼睛，冲了进来，激动无比地抱着周青臣的双臂，猛烈摇晃着，口中更是亢奋地呼喊着“成了！先生成了！” “啊？什么成了？”周青臣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扶苏要散架，忙反手按住扶苏的肩膀：“公子，你要镇定啊！” 扶苏感受着周青臣坚实有力的臂膀，挣扎不得后，终于冷静了些许：“就是先生你让我做的纸啊！下边的人给造出来了！” 第47章 第一次科考放榜 “造出来了？”周青臣倒是觉得惊喜，并不觉得意外。 自己给的流程很精准，秦帝国的匠人肯定可以造出来。 正确的方向，精湛技术；最多也就是一两次试错罢了。 “是啊！先生请看！”扶苏说完这话，转过身去，兴奋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抹茫然之色，怎么回事儿？跟在自己后边抬着白纸的人呢？ “长公子？长公子？”周青臣呼喊之下，扶苏毫无半点反应。 空气似乎都像是凝固了那么五六个呼吸的时间，一群匠人方才追赶上来。 “额……好像是弟子方才过于兴奋跑得太快，后边的人都没追上我的脚步。” 扶苏尴尬地笑了一声。 周青臣哈哈笑着，邀请扶苏先进屋坐下再说。 既然纸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出来，那就让这些土包子们开开眼界，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知识的载体！ 扶苏平铺开白色的纸张，那动作看得别人真是……如果这会儿换一个视角，站在窗口外往里边看，一定会认为有一个美姬，这会儿不着寸缕地躺在桌子上，让长公子品鉴把玩。 “咳咳……”周青臣轻咳了一声，长公子啊，你可千万别有什么恋物癖，就算是有，那也不能对着一张白纸这样做啊…… “先生，既然这纸张已经造出来了，那我们是否就把即将要公布的名单，都写在这上边呢？” 扶苏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过于那啥了，干笑一声，立刻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尴尬。 周青臣点头道：“不错，我也正是有这个想法，纸张作为最好的文字载体，一本书可以记录下来的内容，远超一车竹简可以记录的文字。” “这么厉害？”扶苏大惊不已。 周青臣乐呵一笑，要是让扶苏知道，一个巴掌大小的硬盘，就可以把人类已有的所有书本都装进去，那不得把下巴砸到脚背上？ 只不过，秦朝流行的文字是小篆，看得懂的自然看得懂，看不懂的完全感觉像是鬼画符。 周青臣甚至打算推动一下字体的优化的了，反正楷体字他是真喜欢，小篆是真不喜欢，写起来太费事儿了。 “公子，日后编纂书本的时候，你就清楚了，微臣先把这些上榜考生的名字和官职写上吧。” “先生请！”扶苏拱手一礼。 周青臣还了一礼，提起笔来，往砚台里滚了一滚，看了一下面前铺满了整个桌面的大白纸，心中稍微规划了一下这二十一人的名字，随后从右往左，竖着写下第一行文字。 “大秦第一科举榜，榜首许莫负……” 二十一人的名字，一挥而就。 周青臣安静等着墨迹干掉，可目光扫了扫手边上的砚台，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轻蔑之色。 这砚台，是真的垃圾。 可仔细一想，莫说秦朝，就是到了汉朝，刀笔一直都还是主流。 一则是因为刀笔携带方便，二则是因为墨汁的效果不是很好，一不小心打湿了，墨就会散掉。 想到这里，周青臣放下手中的毛笔，稍作思索，转身走到角落里翻找了片刻，一摞竹简又出来了。 这是制作松墨的流程，同样是记录的清清楚楚。 他不喜欢用刀笔在竹简上刻字，所以就准备了一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用上。 当然，这也是他发财日记中的20版本中的某一个小计划。 “去……你们把这些竹简带下去，按照我说的去制作松墨，这种墨，遇水不腐，书写流畅清晰，字迹都能带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呢！” 众多匠人闻言，一个个震惊不已地看着周青臣。 “还不快去！”边上的扶苏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今日发榜，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他都想要先翻开这些竹简仔细看看才好。 “长公子，周上卿，那些考生们已经在催促发问，什么时候张榜了。” 这时候，司马欣进来询问。 看到那白纸上写着的文字后，也是大吃了一惊，正要细看，周青臣就已经挥了一下手：“叫几个人进来，直接抬着过去，张贴在竖板上，让所有的人都近距离观看。” “喏！”司马欣应了一声，转身把人叫了进来，竖起那大白纸，抬着就往外走去。 “来了！” 乌嚷嚷一大片的考生人群里，顿时有人喊了一声。 左右两边的军卒走上前去开道，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路。 不少的人都注意到了那抬着过来的白色大纸，还有上边写着的名字。 “许莫负？谁是许莫负啊？” 人群里，立刻就有人呼喊了起来。 正满面春风要走上前去的扶苏，忽然发现周青臣不知为何，走在最后边。 他心头顿时一喜，暗自想到，先生这般好臣子，这会儿出尽风头的时候，他却躲在后边，让我独自一人享受荣光…… 可……先生，我扶苏又怎么会是那种不能容人之辈？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不过，周青臣心中却在默默念叨着许莫负看不见自己。 这位传说中的相神，他可是心怀巨大恐惧的。 只是，正在周青臣默默期待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公子扶苏身上的时候，长公子扶苏忽然转头，面带微笑地看了过来。 “先生，快些上前来，与我并肩而行，一并张贴榜文吧！” “我……”周青臣一时间无语凝噎，因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这会儿就算是想尿遁都没可能了。 人太多，周青臣也不确定那位许莫负，是否就在人群中。 一抬头，就看到扶苏一双期盼的眸子，正在看着自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走上前去，和扶苏并肩前行。 “噔……” 踩踏着木楼梯，登上高台，然后张贴大白纸。 所有的人都汇聚在台下，发现自己高中，名字后边还有被授予何种官职的读书人，顿时欣喜若狂地大笑起来，甚至更有激动的，直接兴奋地抱着身边的人嘎嘎怪笑！ 至于那些没有高中的人，则一个个垂头丧气，看着那些考中的人呼喊发狂，甭提心中有多么羡慕了。 扶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狂热或者是痛苦的人群，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科举制度给世间带来的强大改变。 只是在他身边的周青臣，还是一副伸长脖子的样子，正在人群中寻找一个妹子的身影。 可是，怎么找，也全部都是男人啊！ 这里仿若是男人的海洋。 妹子的半个影子都没有。 这群糙汉子呜呜嚷嚷地拥挤着、喊叫着。 周青臣都感觉，要真是有妹子，估计被这么一挤，回去后马上就要怀孕了，亲爹是谁都分不清楚的那种。 眼看着其他的考生都纷纷走上高台来亮相，这第一名的许莫负，却依旧不曾露脸。 周青臣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难道那许莫负发现自己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认为自己是鬼魅妖怪？已经被吓跑了？ 长公子扶苏也发现了这斩获第一名的许莫负始终不露面，只好向着身边和台下的那些人询问起来：“咦？许莫负呢？此人难道不在？” 第48章 科举的神奇力量 “回禀长公子，我等不曾见过许莫负！”一个读书人拱手一拜，周青臣认出来这人是自己的石室令。 他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觉。 台下那些读书人里，也有人左看右看，似乎并不认识许莫负，但都想看看是否有人认识这个第一名是谁。 不曾想，一直都没人开声。 “那她去了何处？可曾有人知晓？”扶苏提高了声音，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今日是放榜的时候，许莫负竟然如此不上心？ 这让他心中对此人的感觉，瞬间下了一个台阶。 就算是那些自觉考不上的人，也都来看放榜了。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人群里，一阵骚动。 这时候，左校尉忽然道：“禀报长公子，下官想到此前见过许姑娘，她考完那天，说自古都没有女子做官的例子，就算自己高中第一，又如何？” “嗯？”扶苏大感惊讶：“那天考试完了，她就知道自己能得第一名？” 其余等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了左校尉身上。 周青臣惊讶地微张嘴唇，这许莫负这么吊的吗？ 难道是自己算了一卦，算到了科举考题是什么？ “回禀长公子，许莫负确实很有才能，她和下官说，她所有的考题都做出来了。”左校尉不敢有任何隐瞒：“那会儿，下官还觉得她有些狂言，而今看来……” 左校尉扫了一眼位列榜首的那个名字，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第一名。” “那也就是说，她虽然预感自己是第一名，但却认为我大秦不会让一个女人做官？”扶苏脸上露出玩味儿的笑容来。 “应该是这样。”左校尉忙抱拳躬身道。 扶苏微微颔首，随后转过身去，看着看台下所有的读书人，提高了声音：“诸位，只要是真正的有才之士，不论是何种出身，亦不论是什么是男是女，我大秦都会一视同仁！” 听着长公子扶苏低沉有力的声音，那些原本落榜的考生们，也不由得纷纷抬起头来，目露惊讶之色地看着扶苏。 扶苏接着大声说道：“你等今日落榜，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是失败者，我大秦自今年起，每一年都会开设科举考试，秋收之后，还有一场规模更大的科举考试，将会在咸阳城举行！” 此言一出，所有落榜考生的呼吸都已经屏住了。 “你们只要认真学习，攻读诗书，机会！一直都是有的！” 人群瞬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来。 甚至有不少下定了决心要考科举的读书人，已经成群地离去，准备回家好好发奋攻读诗书，争取秋闱可以杀出重围，谋取一个一官半职，也好光耀门楣。 “左校尉，那你可知道许莫负去了何处？” 周青臣急忙问道。 左校尉立刻抱拳道：“启禀上卿，许莫负这会儿应该在咸阳城的客栈中。” “在客栈中？”周青臣稍显迟疑，看了一眼扶苏，他是真不想见…… “先生，这许莫负认为我大秦没有那么大的度量，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让人准备好吹鼓手，吹拉弹唱地去客栈中迎接她！” 扶苏眼中透露着兴奋，女人考科举做官这件事情，一定可以成为宣传科举制度最带劲的噱头。 这让周青臣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就好像扶苏一定要把许莫负弄过来做官一样。 只是，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阴嫚公主马上就回这里来，有许莫负这个右中侯陪着，大家都会觉得舒服。 “既然长公子有如此礼贤下士之心……”周青臣嘴角苦涩，也罢，对方不一定能看得出来自己是个借体还魂之人呢！ “左校尉，你立刻带人去，按照长公子所言，将那许莫负风风光光地接过来做官！” “下官遵命！” 看着意气风发的左校尉带着人离去，周青臣的心情是真的复杂到了极点。 可谁叫这科举制度，是自己弄出来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这许莫负，能够看出自己有问题，也未必敢直接说？ 而且，就算是她说了，谁信啊！ 自己现在可是大秦的国士；长公子扶苏的老师，位列上卿，出任将作少府这样举足轻重的重要官职。 忽然冒出一个下属，说我的上司是个妖怪？ 估摸着，自己的好徒儿扶苏就会把她干得嗷嗷叫！ 一时间，周青臣又感觉无比的轻松了。 “问问小毅，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 不远处的木楼上，始皇帝嬴政和李斯将那些读书人放榜之后的样子尽收眼底。 “陛下，臣觉得周青臣这科举制度控制人心的法子，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任何人都无法破解，只要科举制度存在一天，我大秦就可以昌盛一日。” 看到这群读书人，就这样被一个科举制度如此玩弄，李斯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惧怕感觉来。 可是，这种惧怕过后，却反而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爽感从心底一阵又一阵地涌现而出。 任你绝代天骄，不走科举，也终为粪土。 这，就是科举制度的可怕之处；可却也是科举制度的最可爱的地方。 “哦？以前可没听你这样称赞周青臣，难道是因为他成为你的三弟了？” 嬴政嘴角露出一抹玩味儿的笑容。 李斯表情一僵，尴尬地笑着：“陛下，那真的是一场意外，大家都知道，我们喝醉了的……” “大丈夫处世，结拜了那就结拜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看蒙恬可曾到处和人解释自己是喝多了的？” 嬴政打趣着。 李斯哭笑不得：“陛下，那这第一次科举考试已经结束，我们……” “时间差不多了，回宫去，该认真商量商量封王的事情了。”嬴政转身坐在摇椅上，脸上露出一抹惬意：“不过，朕听人密报，说周青臣准备制作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说是这种东西和水搅拌之后，不到数日时间，就会干涸，随后坚硬如石头……” 听着嬴政的话，李斯自然感觉出来他对于这所谓的“水泥”是极其感兴趣的。 甚至，就是这样三言两语的描述，他都有些感兴趣了，世上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陛下，臣下……” 李斯这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听到远处那放榜的地方，又传来了一阵远比先前更加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嬴政也好奇地走到了窗边上，远远地看到了周青臣让人抬着一摞雪白的什么东西，上了高台，朝着人群中分发。 透过那嘈杂的声音，李斯听懂了那些人在大声喧哗着的时候，主要是围绕着一个字音——“纸”。 “纸？”嬴政也听出来了，他脸上的轻松惬意，顿时被一抹凝重所取代，转头看着身边的李斯：“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纸……依照周青臣所说，是一种更加便携的书写载体？” 下一刻，嬴政脸上露出少年人一样的激情，眼里含着笑意：“快，拿过来朕瞧瞧，要是真有他说的那么神奇，朕当重赏！” 第49章 读书人的事情，能叫抄吗？ 在放榜之后，所有人的激情潮水一样的退去，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次放榜用来书写的材料是什么。 “纸？” “纸是什么？” “一种轻便更加便于书写的载体！”扶苏激动的脸都红了，他挥手让人取来了更多的纸张，当场分发给下边的读书人，人手一沓。 有人激动之下，甚至把纸凑到了鼻子下闻了闻。 也有人直接蘸墨，提笔尝试在上边写字。 看着墨迹逐渐干涸，这群人脸上都满是疑惑。 “如此也不可能一本书，就装下一车竹简记载的文字吧？”有人提出疑惑来。 周青臣睁大眼睛看了看，这到底是谁啊，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有人敢反驳自己说的话？ “你每个字都写得斗大，怎么可能装得下？看我的！”周青臣提起自己用的小毛笔，细腻得像是苍蝇一样的小小文字，有条不紊地出现在纸张上。 这副身体前身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周青臣以小篆书写，速度也挺快，而且写的还是韩愈的师说这一篇目。 起手篇章便是“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终结则以“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至于最后韩愈最后交代写这个师说的目的，周青臣就直接省去了那一段，免得让人看出自己是抄袭的。 除此之外，也作了删减，其中“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这句，周青臣有意删掉。 眼下诸子百家纷争激烈，自己要是写上这么一句话，不就让人觉得自己屁股坐歪了。 而韩愈呢，生在唐朝，天下读书人都尊孔子为至圣先师，这么说完全没问题。 不大一会儿工夫，周青臣用自己的小毛笔写完整整一篇目的师说后，也只是占据了手中这张大小和后世a4纸差不多的纸张的一半许。 如果是使用专门为写小字而制作的毛笔，周青臣估摸着最多占用三分之一的面积，就能写完师说这篇文章。 “拿去看去！” 周青臣大手一扬，把手中的纸张交给了身边的军卒，让他高高地举着，从人群中缓缓地穿过，保证每个人都可以看得真切清楚。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人群中，有人不由自主地念读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声音还比较小，可是越是往后读，声音就越是不由自主地变大，甚至带着一种雄壮的感觉。 “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 …… 一字一句本无犀利之言词，却给人一种铿锵作响的感觉，越来越多的读书人情不自禁地加入了高声诵念的队伍中去。 宏大的声音，字字句句，都震得人的耳膜发颤。 最后一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落下，全场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面露剧震之色，仰头看着台上的周青臣。 刚刚往这边过来，要取走白纸的中人韩谈，这会儿也是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听完了师说。 远处的房屋内，始皇帝嬴政面露震惊之色，站在他身边的李斯，更是满脸不可思议。 方才那师说字字珠玑，贯入耳中，令人神魂震颤。 文字……竟也有如此力量！ “周……周青臣！”李斯声音颤抖着开口。 嬴政深吸了几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李斯：“你三弟还真是不一般。” “我……”李斯本想再解释一下，他真不是我三弟，我们只是喝醉了而已。 可是话到了嘴边上，李斯脑海中又浮现出来了周青臣写作的这师说。 单凭这师说，他隐约觉得，周青臣也不是没有资格做自己的三弟…… “是，陛下，臣下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有这般文采风流。” 看着忽然承认周青臣是自己三弟的李斯，嬴政脸上流露出几分兴致阑珊的样子。 他就是喜欢看李斯懊恼、痛苦、后悔、羞耻、愤恨、无可奈何……以及想要接受，内心的羞耻却又让他无法接受、最后不得不接受这样…… 结果，李斯坦然接受了。 真没意思。 始皇帝陛下心中暗自嘀咕着。 “把他写的东西带过来，朕亲自看看。”下令完了的嬴政忽然想到了蒙恬这位周青臣的二弟，脸上重新露出大感兴趣的样子来。 李斯已经被自己玩弄废了。 可蒙恬还没有啊！ “还有，把蒙恬宣来。” 李斯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身躯微微一颤，面色有些微微发白，他拱手道：“喏！” 而此刻，众多读书人经历了最初的寂静之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叫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中间的多数人，都是落榜生。 周青臣此文，大有勉励之意在其中。 劝学之意，更是极其明显。 扶苏同样目光火热地看着周青臣。 这篇师说，简直像是说到了他的心里一样。 周青臣却在众人的火热目光下，略显尴尬，心中暗道下次抄袭大佬文章的时候，一定得小心点。 不为别的，只因为现在这些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赤果果的美女，要把他吃掉一样。 “咳咳……” 周青臣轻咳了一声。 人群中，那四个与周青臣关系“非同一般”的儒生，忽然出现，且在周青臣轻轻咳嗽之后，高声呼喊：“周上卿有话要讲！”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纷纷止住声音，仰头看向周青臣，目光中的那种火热，让周青臣感觉自己几乎都要被灼伤了。 “嗯……”周青臣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人群，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同学们，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力争科举上榜！” “力争科举上榜！” 四个与周青臣“关系莫逆”的儒生就像是事先彩排好了一样，纷纷捏紧拳头，振臂高呼！ 其余的诸子流派读书人见状，也纷纷挥舞起拳头，兴奋地呼喊着：“力争科举上榜！” 不远处的屋子内，还没等到师说原文的始皇帝嬴政一脸宠溺的笑容远眺着：“这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这么有意思呢？” “陛下，蒙恬将军到了。” 嬴政一听，脸上宠溺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第50章 嬴政：朕就喜欢看你这样子 “微臣蒙恬，参见陛下！” 蒙恬方才俯身下拜，中行说就捧着师说原文快步走了进来，呈给了嬴政。 嬴政拿在手中扫了一眼，才抬头笑道：“蒙卿家无须多礼，且来看看你三弟这篇文章的水平有多高！” 蒙恬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流露悲愤无奈、不安、惶恐、后悔、羞恼不敢发作，悲愤而不敢呼号……隐约类似于素人不得不承受恶魔侵犯的表情。 太让朕享受了！ “陛……陛下！臣那会儿只是喝醉了，臣下……臣下和周青臣是清白的啊！” 听到这话后，嬴政脸上露出此前才有的满足之色，把手中的师说原文扬了扬：“先前都听到了吧？” “回禀陛下，听到了。”蒙恬依旧是一脸不要不要的、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朕细细想来，或许可以加上一句作为结尾。”嬴政眼睛一眯：“周青臣创作此师说的目的，在于劝勉天下读书人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他的目光转向了李斯：“李卿家，你来为你三弟续一个尾？” “喏！” 李斯身躯微微一颤，但是却已经习惯的样子，让嬴政眼中期待看到的那种羞愤而不能不承受的表情，顿时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心细如发的李斯瞬间想到了什么，脸上立刻流露出羞愤后悔，无法忍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痛苦表情后，果真发现皇帝陛下脸上流露出来了一抹意犹未尽的满足…… 李斯细看几遍，稍作沉思，提起笔来，就顺着下边写道：“科举大兴，天恩浩荡，为天下学子开龙门，故作此文，以勉励天下之读书人。” 嬴政看罢，抿了抿嘴：“一般般……看你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写什么好的，倒是这纸……” 他用手搓了搓，脸上露出惊奇之色来。 “先前听周青臣酒后狂言，说什么文字写在纸上，学富五车，不过是三指厚度的一本书罢了，而今看来，这文字如果用更小更细的毛笔，岂不是能写得更小？当真可以如同所说的那样啊！” 蒙恬发出一连串的惊叹之言，可忽然感觉皇帝陛下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 “嗯？陛下，有什么不对吗？”蒙恬微微一笑。 嬴政脸上露出浓密的笑容：“蒙卿，原来你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和你三弟还有大哥结拜的啊！” “啊？什么？陛下！我不是啊……”蒙恬顿时一脸羞愤难忍，却又百口莫辩的样子。 “得了得了！”嬴政甩了一下衣袖：“这纸张的出现，足可以颠覆很多东西，倒是朕听到人禀报，说周青臣让人去制作什么松墨，说是松墨写作的效果更好。” “只是……”嬴政转过身去，走到了窗口边上，远眺着那已经不见了周青臣背影的台子。 目光一番搜寻之下，方才发现周青臣和自己的好大儿扶苏两人正站在高处负手而立，身姿挺拔…… “你们说，朕该如何赏赐他？” 闻得此言，蒙恬和李斯也知道皇帝陛下这会儿收起来了玩闹之心，两人也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纸…… 单独而言，若是用来写字，写奏表，这可真的是比竹简轻便多了。 不仅如此，一张纸上能写的字非常多、传递的信息也就很多。 这对于大秦即将开设大秦学宫，广收太学生，大兴教育，为科举取官制度培养人才而言，更是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甚至于…… 就是因为纸张的发明。 周青臣——会被后世的人永远地记住。 …… 各种各样因为纸而生出的念头，在李斯和蒙恬两人脑海中一一闪过。 一时间，身为始皇帝近臣的两人，也不敢妄言该给周青臣什么样的赏赐。 见两人不敢说话，却一副沉思模样，嬴政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你二人既然不说，那么朕自然知道该给他什么样的赏赐了，传令下去，回宫！” “遵旨！” 蒙恬和李斯两人异口同声地应答道。 “嘘嘘嘘……” 周青臣一边嘘嘘，一边背负双手，身姿挺拔，胯下就是一面绝壁。 原本还有些拘束的长公子扶苏看着周青臣如此放浪形骸，再加上周青臣多方言语教唆，他也加入了背负双手，身姿挺拔，朝着岩壁下放水，看着那水柱被风吹散到处飘落的样子。 “这就叫做——仙男散尿！” 周青臣完事儿抖了几下，可忽然转头对同样正在抖几下的扶苏道：“真奇怪了，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偷窥你我呢？” “先生说笑了，我们现在站得高，谁知道我们在干嘛？”扶苏自幼就被各种框框条条拘束，可曾这样放浪形骸过？ “先生，你说的水泥，什么时候能造好？” 扶苏一脸期待地看着周青臣。 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公子放心，方法是正确的，时间自然很快，就算是什么步骤错了，那也只是在累积成功的经验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先生打哈欠，我都特别安心……”扶苏想到了自己快来这里的妹妹阴嫚公主，眼角流过出几分迟疑，似乎想说，但最后看着周青臣把手伸到裤裆里抓一下，又销魂吸一口的动作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当大秦皇帝陛下在骊山工地上开设第一次科举取官的消息传回咸阳城后，整个咸阳城都沸腾了！ “真是可恨啊！我当初也听到了那四个儒家弟子散布的消息，若是我也去了，凭借我的才华，定然可以谋得一官半职啊！” 一个读书人愤愤不平地说着。 他边上的同伴立刻出言安慰：“兄台无须介怀，我已经另外听到消息，说是秋收之后，还有一场科举，到时候你我一起参加，凭借兄台你的才华，一定可以崭露头角，在我大秦官场之上，谋得一席之地！” 那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然，自己就吹个牛逼，怎么……还考？ “是啊，我可是听说，不止如此，从今以后，我大秦每年都会开科举，通过考试选拔官员……” “哎，这些都不算什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这次科举考试的榜首，是一个女儿身，好像是叫什么许……” “许莫负！” 边上，有人兴奋地说着。 “对！就是这个许莫负，她得了榜一，却认为自己是女儿身，就算是才华横溢，也未必能获得朝廷重用，不曾想陛下亲自下诏，起用她为将作少府的右中侯啊！” “天啊！一个女人，得了榜首，做了右中侯啊？” “兄台孤陋了，人家说榜首的美称是状元郎！” “……” 而此刻，客栈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正一脸愕然地听着这个消息。 “这怎么可能？这分明和我窥测天机得到的结果不一样啊，难道说，那个周青臣……真的有很大的问题？” 第51章 一脸懵逼的许莫负 “问题？这位兄台难道觉得，那许莫负得了第一名，是有问题的么？” 一边上竟然有一个喝高了的儒生，听到了许莫负自言自语的话。 她男扮女装之后，说话自然也会改变嗓音，换言之其精通口技，声音浑厚，足可以以假乱真。 “兄台说笑了，我怎么敢怀疑这件事情？这可是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考试。”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许莫负微微一笑地拱手说道。 那人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倒是侧边忽然来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年岁约莫二八，正是最妙龄的时候，这人走到了许莫负身边，开口道：“小……小家主，有人找你！” 不少眼睛发亮的人盯着那妙龄少女，似乎更有甚者，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很嫩很软，如同瓷玉儿捏造成的少女，对于这群人，充满了诱惑力。 许莫负也察觉到了那些恶心的注视，不多说什么，拉起来自己的小婢女，就快速往外边走去。 “啧啧啧，你们注意到了吗？那小郎君身体纤弱，你们说能不能弄到小丫头最里边去？” 一个带着酒糟鼻子的醉汉满嘴荤话，张口就是恶心黄牙，牙齿上都是发黄的污垢，看起来颇为恶心，别说那些坐得近的，就是坐的远的人，似乎都能感觉到他那嘴唇张开闭合的时候，有一股难闻的恶臭气息传来。 “哈哈哈……我估摸着一寸之后，都是新鲜地方！” 人群里，自然不乏各种开口诨话的人。 一时间，客栈里边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咦？阿大，这哪里传来的敲锣打鼓声音？”方才走出酒楼，许莫负就听到了一阵喜庆热闹的声音，在自己落脚的客栈外传来。 阿大便是这位二八妙龄，浑身白如瓷玉儿的少女。 “还说，你不知道你考了第一，皇帝拜官右中侯于你，你现在可是右中侯尊长了，怎么回家和家主说啊！” 阿大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纯大眼睛左看右看，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下这种混乱的场面。 “这怕什么？”许莫负自有和阿大一起长大，两人虽然是主仆，但更多的时候，却情同姐妹，若非如此，阿大一个奴仆，又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看？ “小姐……”阿大看着说完后，就大步往前，准备穿过人群，走到最前头去的许莫负，顿时一张如玉的脸上满是红晕，极其诱人。 “你走后门去。”许莫负知道这小妮子的性子，怕人多，怕吵、怕黑、甚至还怕鬼…… “好！”阿大整个人都如释重负，那一双小短腿儿，像是瞬间安装了马达一样，哒哒哒的就消失在了许莫负眼前。 许莫负见此，嘿嘿一笑，清了一下嗓子，再度开口，已经是一个温婉知性、大气浑厚的女御姐中音，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夹子音的感觉。 “诸位让一让，我是许莫负！” 吹拉弹唱的声音下，看热闹的人群完全就没听到许莫负自报家门的声音。 她清了一下嗓子，顺势提高了几分嗓音：“右中侯在此处，尔等让路！” 官职名称爆出来了，前方的人立刻就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来。 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人群最前头的左中侯一看，立刻翻身下马，面带诧异之色地看着女扮男装的许莫负。 “有理了。”许莫负已经是那温婉知性的女御姐中音，拱手一礼之下，自己这位同僚左中侯，愣住了那么一两个呼吸的时间，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这人的装扮是女扮男装：“许同僚，我可是找你找得好苦！快走吧，咱们的上官周上卿，还在等着给我们分派差事呢！” “如此，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客栈收拾一下我自己的行李，然后就跟你一同前往骊山工地任职。” “好说！好说！”左中侯含笑着：“男女有别，我就带着人在外边等候，若有什么需求，让人出来呼喊一声。” “有劳。”许莫负微微含笑着拱手一礼，便从正门走进客栈内去，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吐槽阿大，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总想着走后门呢？ “小姐！” “收拾行李。” “去哪儿？” “做官！” 主仆两人的对话干脆明了，阿大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似乎是准备依旧走后门……跑路？ 许莫负抿了一下嘴唇，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笑容来：“阿大，你一个姑娘家家，别总想着走后门？” “可是小姐，走后门很舒服耶……” “打住！以后给我走前边！” “可是小姐，我们是偷偷跑出家门的，家主都还不知道呢？” 许莫负脸上露出一抹反骨仔似的冷笑：“怕什么，我现在是右中侯，领了官印造册，我爹见了我，也要给我躬身行礼，口称下官！” “小姐，这想想就叫人兴奋耶！” 有反骨仔的小姐，就一定有反骨仔的婢女。 “哼，知道就行！走，迎接我们走马上任的队伍还在外边等着呢！” 队伍一路吹打，好不风光。 许莫负面上春风得意，心中却充满了疑惑，想着自己曾经为大秦帝国这占卜国运的惊人发现…… 可近日夜空中星象变位，表明大秦帝国的国运变得扑朔迷离，怎么算都算不出来。 这种情况，要么是秦帝国马上灭亡；要么就是秦帝国的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正是为此，许莫负方才来到了咸阳城，本意是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刚到，就听到朝廷发出通告，说大秦帝国要推行郡国并行制度，分封皇族诸公子为诸侯王，但诸侯王只享受待遇，而无古之诸侯王那等权力，以免再读导致天下分崩离析，如同周代那时的混乱场景再现。 这事情传开之后，天下百姓都在称颂亲人友爱，自皇族为典范垂表天下。 也正是那个时候，许莫负第一次听到了周青臣的名字。 凑巧她在咸阳城住了几日，就听到四个自称与周青臣关系莫逆的儒生，说什么要在骊山工地通过一种叫做科举的选官制度选官。 许莫负好奇之下，便干了过去，很想见识见识这位能想出郡国并行制度的周上卿是何模样。 结果，她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就已经惊出一声冷汗，从面相上来说，周青臣这个人是个短命之人…… 第52章 周青臣：给我好好搞，妹子和汉子都会有的 可奇怪的是，从个人神韵上来说，许莫负发现周青臣又是个长命百岁之人。 于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周青臣这种奇怪的命格，许莫负就跟着那群读书人混了进去，随后也参加了考试。 在近距离接触了周青臣之后，她也悄悄弄清楚了周青臣的一些情况，尤其是弄到了周青臣的头发……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通过这头发，她做了占卜，发现周青臣的命格确实是短命，甚至本该就是一个早死了的人，可却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也正是为此，许莫负越发觉得古怪，甚至怀疑周青臣的肉身，是不是被什么山精鬼怪给占据了。 而今的周青臣，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可……当她看到周青臣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皇帝嬴政跟前，却又没有任何不适的时候，她就更加奇怪了。 要知道，皇帝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身上背负着大秦国运，在许莫负眼中看来，任何邪祟，可都是近不了皇帝的身。 那也就是说，周青臣这个人身上，有着很大的问题和秘密…… 而现在，自己成为了周青臣的右中侯……那可就完全相当于是周青臣的左膀右臂，真要弄清楚周青臣身上发生了什么，大秦帝国原本为自己所窥视到的帝国运势为何变得那么奇怪，似乎……也不难！ “许莫负来了？”周青臣整理了一下衣摆，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连带露出几分领导看下属的和颜悦色。 “下官许莫负、李正，参见上卿！” 看着自己的左右中侯，周青臣微微含笑，抬手起来，卷了一下宽大的衣袖：“都免礼吧，过来看看，这是水泥的制作流程，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二人便直接动手，一个负责水泥的制作，一个负责工地的日常。” 闻得此言，左中侯李正满脸激动，刚刚上任，就能被这样委以重任。 只是……做水泥？ 李正一听，就觉得这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活儿。 哪里有负责整个骊山工地日常来的快哉？ 这可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受人敬仰的事情。 只是，他身为左中侯，比许莫负第一头，许莫负不选，他没得选，除非是周青臣特意安排他管理日常工作。 “我选择督造水泥。”许莫负的御姐音让周青臣听了很舒服。 “好！” 周青臣把一摞线装纸往前推了推：“这是烧水泥的流程，你熟悉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除此之外，你不用负责任何事情，制作水泥的事情，优先于工地上的任何事情，你需要用到的任何人力物力，都优先配给。” 许莫负闻言，倍感惊讶，忙走上前去，打开水泥制作流程翻看了起来。 纸张的神奇之处，她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听着李正描述过了。 不仅如此，李正手中也有纸，递给了许莫负看过，甚至还和许莫负说了周青臣当着所有人的面，即兴创作师说，以此勉励劝慰那些落榜考生不要自暴自弃，应该奋力苦学的事情。 而眼下，看到这被线装成册的纸，许莫负也有些轻微的震惊。 “这纸张做成的书，确实轻便无比，而且还能画出如此鲜活的图解来。” 听到“鲜活的图解”，周青臣脸上隐约有些隐约可见的尴尬之色。 毕竟，作画一直都不是他专场……当然，也可以说，并不是他不善于作画，一些简单的简笔画，他还是画的不错，可秦朝这会儿流行的是毛笔，他就真的不行了。 “那李正你，就负责工地上的日常。” 周青臣微微含笑地看向了李正。 李正闻言，身躯猛然一震，肃目拱手，声音低沉地说道：“上卿放心，工地上的日常，就交给下官，下官万万不会辜负陛下和上卿对下官的厚望！” 如此慷慨激昂的话，听得周青臣都感觉有点意外，这情绪进入的太好了。 许莫负也忍不住将目光从水泥的制作流程册子上抬起头来，颇为惊讶的看了李正一眼……这也太会了吧？自己方才却什么都没说，会不会显得太不把周上卿当做一回事儿了？ 许莫负自己也觉得，当官这事儿，还是男人比女人更会。 “不过，在此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上一任将作少府和其以下的属官做了些什么。” 周青臣虽然和喜欢李正这老油条的做派，但说道这话的时候，脸色依旧冷沉吓人。 李正肃穆拱手道：“上卿放心，我还不嫌自己的命长呢！” “哈哈哈……”周青臣大笑着拍了拍李正的肩膀：“放心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想拿钱，我们自然有正大光明拿钱的办法，想玩女人，我们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玩，而且不会有人问罪与我们！” “啊？”李正目瞪口呆，实在是没想到，周上卿这样的人，竟然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怎么？你觉得我在逗你玩呢？”周青臣眼睛一眯，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视着李正。 李正哆嗦了一下，忙躬身道：“属下不敢！” “把骊山工地管理好了，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周青臣并没有以势压人，反而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正的肩膀。 李正身躯微微一颤，沉声道：“上卿放心，属下对于您说的话，没有丝毫怀疑的成分。” “很好！”周青臣点头一笑道：“我也不想自己的属下对于我说的话有什么怀疑，或者是两面三刀的地方……” 他把李正顺从的模样看在眼底，又忍不住拍了拍李正的肩膀：“行了，下去做事儿吧，自从上次前一人将作少府和其属官被一撸到底之后，工地上早就已经累积了许多亟待解决的事情。” “喏！” 李正拱手一礼，面含激动之色地退下。 看着李正远去的背影，周青臣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转头一看身边的女官许莫负，尴尬一笑：“啊呀，这就尴尬了，刚刚说完话没注意你还在身边……” 许莫负嘴角轻微一抽。 可周青臣却很认真地说：“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干，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男人也是任你玩的！” “你说什么？” 霎那间，一个近乎发狂地御姐音，炸雷一样回荡开来…… 第53章 长公子第章 帝王不可以低头 周青臣看着那攥紧的拳头捏的水泥制作手册都变形了，紧张无比，顿时“咕嘟”的一声，咽下口水，一脸豁出去的样子。 “你要是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也……也不是不可以啊！” “啊——” 许莫负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了一声。 周青臣很认真地说道：“虽然这确实是为世俗所不能接受，可你只要好好干活，我是不会歧视的。” “不会歧视的，我……”许莫负扬起手中早就已经被捏的变形的水泥制造手册，似乎想砸在周青臣脸上，可想到对方终究是帝国上卿，身份不同寻常，便是丞相李斯见了，也要礼遇三分。 “我男人女人……” 看着许莫负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周青臣忽然又懂了：“男人女人都喜欢啊？这也没什么，反正你只要把事儿干好了，啥都好说。” 许莫负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抓起水泥制作手册，吃力地向着周青臣一拱手，字字沉重如铅球地说道：“上卿之恩，下官铭感府内！” “这就客气了不是，反正一句话，跟着我干，要啥有啥！”周青臣哈哈大笑着，认为许莫负那发直的眼神，完全就是因为太过于激动了。 毕竟，男女通吃这样的事情，放在他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也算得上是颇为爆炸的新闻了，更不用说在眼下这个时代，居然有人可以包容。 周青臣觉得就算是把自己换成许莫负，也一定会失态的。 “先生！” 周青臣刚刚清静了没多久，扶苏却就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正在摇椅上将睡未睡的周青臣打着哈欠：“何事啊？” “那些方士将会在明日抵达。”扶苏也转身坐了下来，没有之前那般拘礼了。 周青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明日抵达？”只是他看扶苏如此激动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若只是如此，长公子又何必如此激动呢？” “哈哈哈……”扶苏愉快地大笑着：“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父皇回到咸阳城之后，召集群臣商议，已经有人奏本，说诸公子既然都商议册封为王，那也应该册立太子。” “陛下怎么说的？”周青臣脸上满是浓密的笑容，这话是明知故问，若是没有嬴政授意，谁敢提这样敏感的话题？ 扶苏也明知故说：“父皇准了奏请，让宗正和奉常负责挑选良辰吉日，确定诸公子的封地和封号，先生，到时候我就是大秦的太子了。” “恭贺长公子，在人生道路上，迈出去了自己重要的一步。”周青臣大笑着起身，拱手一拜。 扶苏像是吓到了一样，急忙站起身来往边上避开，不受周青臣这一礼。 “若是没有先生的指点，扶苏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让父皇放心！万不敢受先生此大礼！” 说完这话，他从侧边扶着周青臣：“先生，快请坐下，扶苏不仅不能受你此礼，反而还要对你行礼才是。” 周青臣闻言，轻轻推开扶苏，转身在侧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看着扶苏。 扶苏被周青臣这笑容看着，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甚至还低头看了一眼是不是自己的裤子破洞走光了…… “先生，你这笑容，不知为何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啊……” “扶苏！”周青臣毫无征兆地急促叫了一声。 扶苏顿时吓了一跳，忙拱手道：“弟子在！” 周青臣见此一幕，不住地摇头：“淳于越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淳于先生？”扶苏脸上闪过一抹畏惧之色，拱手说道：“先生，淳于先生立志教导我成为一个谦谦君子。” 扶苏按住周青臣拱出来的手背：“长公子可曾见过，陛下什么时候向着臣子拱手的？” “嗯？啊？这？” 扶苏一连发出三个惊叹的疑惑词语，脸上的表情在周青臣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有些茫然无措，数个呼吸之间，又满是疑惑和自我怀疑的神色。 可当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青臣后，却又逐渐变得镇定。 人虽然镇定了，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始终带着几分不太自信的模样。 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便已经消失，扶苏神色内敛，眸光平和，似乎有所收获。 周青臣道：“长公子，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你的臣子，一个帝王对待自己的臣子，是不能躬身行礼的。” “帝王，应该有帝王的威仪。” “你若是想学周公吐哺，可周公是臣，周天子才是君主，你可曾听周天子吐哺？天子，自当应该有天子的威仪。” “这也是为什么，陛下总认为你暗弱，不足以威加海内，统御天下的原因。” 扶苏脸上露出一抹错愕，但很快平静下来：“是因为我把臣子看得太重？” “不仅看得太重，而且……”周青臣伸手指着坐着的自己，又伸手指着站着说话的扶苏：“你太礼貌了。” “太礼貌了也不对？”扶苏没有露出惊讶或者是疑惑的表情，只是满脸沉思之色。 周青臣点头：“对，人太礼貌了，也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暗弱好欺负，就好比天空。” “天空？”扶苏眉头一挑，似乎懂了些什么，他转身坐下，和周青臣一并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 “天只有那么几种固定的变化，天阴天晴、刮风下雨、雷霆霹雳、万里无云……” 扶苏一连说了很多个形容词，让周青臣都差点以为这是成精了的大秦辞典。 不得不说，长公子扶苏的文化修养很高。 可是文化修养高的皇帝，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诸如李煜、宋徽宗之流。 周青臣道：“世间的人，不管抬头看不看天，天都在那里，天高远伟岸，有和煦的阳光落下；也有恐怖的雷霆炸响；更有滋润万物的甘露降临……” 他看着扶苏的眼睛说道：“其实，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帝王对于世间的人而言，就像是天一样，如果一个人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天，甚至可以对天随意加以训斥，那么世间的人又怎么会感念天的恩德？” “同样的道理，如果天对于世间之人，永远都是风调雨顺，人们又怎么会畏惧天威？” 这么一瞬间，扶苏感觉自己脑海中，像是触及了一层薄膜，只要再稍加用力，就能捅破…… 第54章 许莫负演周易 “长公子，你是储君，就要拿出储君的仪态来，我朝从上往下的臣子，都是跟随陛下攻灭六国，横扫天下的虎狼，你这样一个谦谦君子，怎么统帅虎狼？” 周青臣毫不遮掩什么：“淳于越只适合做做学问，在大秦学宫里边当作教师，而不适合做帝师，更不适合教导你。” 扶苏脸上露出平静之色，但透露着一种古怪的感觉，约莫过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是臣，长公子是君，素来只有臣给君行礼，怎么可以有君给臣行礼的？” 周青臣摇摇头，脑子里全是张居正的凄惨模样，自己成为了长公子扶苏的老师，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了。 政哥也不可能让其他的人代替自己。 那么。 就非常有必要防止自己变成张居正。 “就算我是长公子的老师，那也因为长公子是未来的皇帝，所以我们不是寻常的师徒那么简单。” 眼看着扶苏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周青臣立刻又开口强调了一下。 扶苏微微叹了一口气：“难怪说帝王都是孤家寡人……” “帝王手中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权力，主宰天下人的生死，但并不一定就是孤家寡人。” 周青臣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帝王和普通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情感和欲望，公子不用特别克制自己的欲望，欲望这种东西，你越是克制得狠，他就越是反弹的可怕。” “先生放心，扶苏受教了。”扶苏微微点头，果真没有像是以往那样继续拱手行礼。 对此一幕，周青臣是真的满意。 “除此之外，我妹妹阴嫚公主，会到工地这边来。” “阴嫚公主？”周青臣瞪大了眼睛：“公主殿下来工地干什么？这里可都是些干粗活累活的人。” 身为穿越者的直觉，周青臣已经嗅到了阴猫……不，阴谋的味道。 扶苏含笑道：“还是不是因为胡亥的事情，阴嫚忽然觉得，我们这些天潢贵胄，对于民间疾苦毫不知情，所以想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好看一看骊山这些服役的人和刑徒，过着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样啊……”周青臣颔首道：“臣会安排好阴嫚公主的衣食住行……哦，水泥的事情，臣下已经交给了许莫负，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看到成品，如果是阴嫚公主迟一些来的话，倒是可以用水泥红砖，修建一所别样的房屋，供给阴嫚公主居住。” 扶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颇为激动地说道：“水泥可用于建筑？” “都怪臣下先前没说清楚，水泥不仅仅只是可以用在修建道路上，用来修建房屋，甚至于堤坝、河堤等，都是非常好用的。” “若是如此，那就不着急，胡亥在廷尉府里边，闹得很凶，别的人都不敢把他怎么了，但是我这个妹妹，收拾起他来，却还真是有一套。” 听到这话，周青臣立刻想到了原本的历史上，胡亥即位之后，让人用石碾子把自己的姐姐活活碾碎…… 难道，这胡亥从小就被姐姐欺负？ 毕竟，在这片大地上，素来只有男子做帝王，偶尔一两个可能出现的情况，都不可能出现在秦朝。 若非是如此，那胡亥杀了自己的那些兄弟便是了，为什么还要连带着自己的那些姐姐全部用极其残忍的手法碾死呢？ “如此也好。”周青臣是越发感觉扶苏成长的快。 “那方士呢？”扶苏问道。 周青臣道：“都让他们过来，看看究竟有些什么本事儿。” 扶苏点点头，站起身来，往屋子外走去，周青臣起身恭送。 许莫负召来石室令，把手中的水泥制作手册丢给了那人，便去往自己的屋子内。 就在方才，她已经顺手牵羊，把周青臣穿过的衣服悄悄偷了一件带走。 “小姐！”阿大凑上前来：“你要做法了？” 许莫负嘴角一抿，似乎强烈克制了自己咬人的冲动：“说什么？我这叫作骨占！” 阿大抿着小小的樱唇，快速准备好占卜所需的一切东西。 龟壳和一种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 这骨头似乎有很多年月，已经被盘磨得像是玉石一样剔透，传说可能是周文王曾经用过的东西，古老悠久而神秘。 随后，阿大就退出房门，守候在外边。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屋内传出许莫负疲惫的声音来。 “阿大，进来……” 阿大把房门推开一个缝儿，然后钻了进去，快速转身关上房门。 结果看到龟壳已经裂开，那像是玉石一样的骨头已经被收了起来，许莫负本人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阿大方才走进，忽然看到了自家小姐额前的乌黑秀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数根雪丝！ 细看之下，似乎更多！ 那雪白的头发，在乌黑亮丽的黑发中，看起来异常刺眼。 “小姐，你……”阿大走近，眼泪顿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许莫负这会儿却虚弱地像是连手都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动一下手指：“扶我上床榻……” “是，小姐！”阿大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细小的光洁牙齿，使出全力，这才把许莫负搀扶到了床榻上。 整个过程，她发现自家小姐的身子，就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刺得她浑身发冷，甚至有些打哆嗦……阿大心中发颤，无法想象小姐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怎么会……世上难道真的有借尸还魂的人？” 这时候，阿大忽然听到自己小姐喃喃低语了一句。 阿大没听清楚，以为是小姐身上难受，忙凑了过去：“小姐，你说什么……” “不……不可能……就算是有，那也只是短暂的活着，不可能活太久的时间……” 许莫负说完这话后，挣扎了一下，看着满脸担心，眼泪又被吓出来的阿大道：“把我带回来的那件衣服用竹火焚毁，灰烬倒进长流水中去。” “是！小姐！”阿大似乎也懂得什么，立刻应了一声，不敢再说任何话。 许莫负盯着屋顶，一双明亮的眸子，逐渐散失了光华，可忽然间，她又自语了一句：“怎么可能？帝国的国运，不是只有十四春秋的吗？怎么全部都乱了？难道都是周青臣这个本该死了的人造成的吗？” 第55章 活神仙来了 “小姐，你别吓我，你都在说什么啊！”阿大的眼泪这会儿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没什么。”许莫负闭上眼睛，似乎睁开眼，都让她感觉吃力：“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了。” “嗯……”阿大含泪哼了一声，赶紧去照做。 这一切，周青臣自然毫不知情，他见到许莫负的时候，也曾认真观察过许莫负，可是许莫负并无任何异常的表现和举动——嗯，男女通吃除外。 余者，周青臣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他心中对于这位女相神的担忧，也是瞬间去了大半，心情不错的他，直接就去见了英布。 “主公！” “阿布！” 两人见面，日常唠嗑一下。 “主公，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你看，明天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做事儿吧。”英布满含期待地说道。 周青臣看了看，摇头道：“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好好休息，等痊愈了，再跟着我做事儿。” “主公，可是……” “没什么可是。”周青臣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就安心在这里躺着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让人给你准备。” “也罢，主公之恩，英布没齿不忘！” 看着激动无比拱手的英布，周青臣微微一笑，拍了拍英布的肩膀，含笑着说道：“放心吧，养好身体，日后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看着激动的眼眶发红，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的英布，周青臣只是再度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飒然地转身离去。 这可是未来的汉初三大名将之一啊！ 甭管未来秦国会不会灭亡，现在抱好了大腿，将来自己肯定可以混得开。 看着周青臣离去的背影，英布激动地嘴唇发颤：“主公如此待布，布当然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一夜，周青臣睡的格外踏实。 天色刚刚发亮，一行十余人的车队，缓缓地向着骊山工地驶来。 这些人穿着奇怪，有的人身上穿着画满了各种奇怪纹路的衣服，有的人身上，甚至穿着鸟兽羽毛做成的衣服。 看起来怪异的同时，又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感觉。 这些人，就是大秦方士！ “止步，这里是骊山皇陵工地禁区，你们是什么人？不得入内！” 负责看守工地的军卒大声怒喝着，挡住了往前行的车队。 正在赶车的车夫哆嗦着拉住缰绳，往外边上停车，正准备出示文帖的时候，一个身上穿着鸟兽羽毛制作而成衣服的方士，忽然毫无任何征兆地跳下马车，盯着那拦住了自己等人去路的秦军百夫长，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那百夫长脸上已经含着怒色：“你难道没有听到我说什么？想要试试军法？” 在百夫长身后，左右两列的军卒已经面带杀气地走上前来，按住了腰间的长剑，似乎随时都会出鞘。 木寨楼上的弓弩手，也一样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把这十来人的方士变成一具具的死尸。 “我从你的面相上看出，你自幼丧父，是你母亲孤身一人将你抚养长大！” 那方士口中神神叨叨地说着。 百夫长听完这话，脸上怒色已经变成了一抹错愕，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周围的秦军士兵们看到往日里杀伐果断的百夫长这般模样，那几乎像是实质性一样的杀气，骤然为止一溃。 方士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百夫长和其身后士兵身上的气息变化，脸上更是露出一抹神秘之色：“我怎么知道？我方才就已经说过了，我是从你的面相上看出来的，不仅如此，我甚至还看出，你妻子似乎卧病在床，而且这个病因，是因为她生产时候落下的！” “神仙啊，王大哥的妻子确实是因为生产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这些年都没好！” 早就已经被唬住的士兵里，立刻就有人带着惊讶的声音开口说道。 其他的士兵们，也一个个地围了过来。 那方士见此一幕，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淡淡道：“是长公子请我们过来的，你等还不速速去通报？” 话音落下，这人伸手一指，边上的车夫立刻恭敬无比的把文帖递给了那早就已经目瞪口呆的百夫长。 百夫长缓慢抓在手中，认真翻看了一下，方才如梦初醒一样地转过身去，扬起手来挥舞了几下：“打开寨门！” 寨门打开后，这百夫长转身向着车夫拱手一礼：“诸位神仙，请——” 那方士神气地扬起下巴：“前头带路！” “喏！”面对这一下就看出自己大部分生平的神仙人物，再加上其确实是长公子扶苏请来的大人物，百夫长还真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地方。 “周青臣，那些方士都到了！”早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厨神境界的蒙毅，找到了周青臣，只是不知为何，他整个人从上到下看起来，都透露着一抹奇怪的兴奋感。 “来的挺早啊！”周青臣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走，一起去瞧瞧！” 蒙毅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之色：“我跟你说，这些神仙中的一个，刚刚到了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精准地说出来了门口那一位百夫长的生平，我知道你是有些本事的人，可是这些神仙的手段，那可都是神鬼莫测的，你可千万不要开罪了这些人。” “嘿嘿，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周青臣笑了起来。 蒙毅哼了一声：“谁关心你？我只是想问你，新的菜式什么时候给我？” “这个啊？”周青臣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先前给你的菜品，你都已经做好了？” 蒙毅斜视着周青臣：“你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厨艺。” “岂敢！晚上给我上一桌好菜，我吃饱喝足了，就给你研究新的菜品！” 蒙毅思索了片刻，点头道：“成交！” 周青臣看着忽然得到了快乐的蒙毅，心中是觉得真的奇怪，你说你一个帝国上卿，为什么会痴迷于做饭做菜这样的事情上呢？ “所有的方士都在前边的院子里，长公子正在与他们会晤。”到了一处院落外，蒙毅又开始神色紧张起来，转头低声告诫着周青臣：“可千万不要开罪这些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啊！” “活神仙么？”周青臣脸上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些人能有多神！” 第56章 哟？这就是活神仙 一看周青臣这副模样，蒙毅就预感情况有些不对劲。 只见得周青臣大步走进屋子之内，一个很会卖弄的神仙，正在和长公子扶苏谈论着什么。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扶苏激动得脸都红了，且在不住的点头，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从院落外走进来的周青臣后，便微微点头道：“先生来了，这位李老君先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有许多的事情，他都能说对了。”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周青臣大步走上前去，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位李老君。 李老君眼帘微微低垂着，看都不曾看周青臣一眼，就用一种很高傲的语气道：“来人是周青臣吧？” “正是！”周青臣一脸顺从的模样点头，仿若此刻早就已经被李老君神仙的神威震慑住了。 跟在后边的蒙毅见此一幕，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暗道周青臣总算是懂事了一回。 “嗯，还不错。”李老君依旧不曾用正眼看周青臣一下。 周青臣嘿嘿一笑，不请自坐，那李老君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但却没说什么。 “老神仙既然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我正好有一些事情要请教你。” “说来听听。”李老君依旧是眼睛都不曾抬一下，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对于周青臣的轻蔑。 周青臣笑道：“请问李老神仙，你有没有预测到你的左脚，今天会受伤呢？” “老夫的左脚？”李老君眼中浮现一抹奇怪之色，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脚，然后摇头道：“老夫自有天地神明庇护，任何伤害老夫身体的人都会遭受天谴，不仅仅其本人会死于非命，就是他的父母妻儿、亲朋故友，福泽都会受损！” 李老君信誓旦旦地说：“所以，老夫从来都不会受伤！” 周青臣听完这话，睁大了眼睛：“那就是说，老神仙神功护体，法力无边啊？” 听到周青臣这句毫无底线的吹捧，李老君总算是正眼看了一下周青臣：“很不错，你就是个有大福泽的人。” 周青臣听了这话，转过身去，毫无征兆地抽出一个护卫腰间的长剑，朝着李老君的左脚狠狠地劈砍了下去。 “噗！” 鲜血飞溅，李老君顿时疼地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来，抱着自己被周青臣砍了一剑的左脚，嗷嗷惨叫。 这毫无任何征兆的动作，也吓得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面色苍白！ “周青臣，你……你怎么可以砍李老君啊？”蒙毅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扶苏眼角剧烈一跳，似乎也是被周青臣这个动作吓得不轻，但他并没有失态，勉强还可以神色平和地看着这一幕。 可其他的人就不一样了，那些士兵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除此之外，另外十余个方士们，也是瞪大了眼睛，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这一幕。 “李神仙，你不是法力无边，有天地鬼神庇护你的身体？我就是试一试，你怎么叫得跟杀猪一样？” 周青臣提着剑，站在当场，笑眯眯地看着李老君。 “你这样子，到底是神仙，还是猪啊！” 李老君疼得两眼发黑，几乎要晕死过去，又被周青臣这话一刺激，顿时当场两眼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嘿嘿！”周青臣怪笑一声：“看来这法力无边，神功护体，也不过是大言不惭、糊弄人的玩意儿了。” 他挥了一下手中的剑，看向那些已经瑟瑟发抖地其他“神仙”，声音柔和地就像是在和自己的情人说话一样：“不知道还有哪位是法力无边，神功护体的？出来让本官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十余个方士的人群里，顿时寂静无声起来。 这一下，蒙毅也看出来一点门道了。 长公子扶苏嘴角上扬，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笑眯眯地看向了其他所有的人。 “不说？不说我也要开眼界的喔！”周青臣随意伸手点指了一人：“就你吧，出来表演一下你的法力无边、神功护体，看看我手中的剑，能不能破了你的神功护体。” “别啊！”那人顿时吓得冷汗直流，立刻伸手推着自己身边的一人，大声嚷道：“周上卿，这人是李少君，李老君的弟子，他也会神功护体，你用他开眼界吧！” 周青臣一看这李少君早就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神色惶恐，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那就有劳李少君，让本官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什么是法力无边、神功护体！” “不要……不要用剑，我……擅长的是下油锅！”李少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忽然沉稳地看着周青臣，语气质问：“你敢吗？下油锅！” “下油锅啊！”周青臣轻蔑一笑，他从不相信地球上的碳基生物，可以在油锅里存活。 如果还能存活，那就加大柴火！ “来人，准备油锅，让李少君下油锅！” 隐约感觉自己看出什么门道的蒙毅立刻应了一声，就想亲自看一眼这人下油锅，是不是真的！ “我亲自带人去准备！”蒙毅兴奋地应了一声。 “不用这么麻烦，让我随从的人准备好油锅，我现在就下油锅洗澡给你们看！”李少君再度恢复了从容优雅、高高在上的气度。 他轻蔑地瞟了一眼周青臣：“我若是下油锅洗澡而不受分毫伤害，还请长公子下令，将这个冒犯神威的狂徒执火刑！” “放屁！周青臣乃是我大秦上卿，你说执行火刑就执行火刑？”蒙毅顿时怒骂道：“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不成？胆敢口出狂言，决定我大秦上卿的生死？” 他认为自己已经发现了什么猫腻。 “怎么？周青臣你不敢么？”李少君眼神挑衅地看着周青臣。 “哈哈哈……下油锅我不敢，可我就不相信，你真的敢下油锅！”周青臣狂荡一笑。 “来人，给我把马车上的油，全部倒进大锅里煮沸！”李少君大手一挥，他身后的那些方士中，立刻就有人站起身来去准备。 可周青臣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这李少君，幽幽一叹：“李少君是吧？现在跪下给我磕头认错，还可以换条命，过时不候……” 第57章 蒙毅：周上卿是个好人呐！ 李少君听闻此言，脸上不仅没有恐惧之色浮现，反而一脸不屑地斜眼看着周青臣。 “休要说这样的大话来吓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周青臣嗤笑一声：“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来人，给李神仙准备大油锅，看他怎么下油锅！” “哼，我自己带着，就不劳烦上卿了！”李少君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符，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些方士们。 这些人中，立刻就有四五人起身，开始往一边的马车上搬运东西下来。 周青臣把手里的剑随意地丢给了身后的武士，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着一杯茶，悠闲地喝了起来。 秦朝人喜欢吃茶，将茶叶混杂着各种调料做成一种重口味的黑暗料理，所有称之为吃茶。 周青臣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而至，骨子里是不能接受这种吃法的，反而他本身泡茶喝的习惯，让身边许多的人都跟着学会了。 方士们从车上掀开遮盖着的麻布，露出来了下边的大锅，几个人合力抬着卸下车，就开始嚷嚷着让骊山工地上的人准备厨房烧火。 随后，蒙毅看到这些方士用大木桶装着的油，他甚至上前去，伸手摸了摸，确认是上好的香油。 那两个挑着油桶的方士见他这般动作，故意停了下来，让他检查香油，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样子。 “周青臣……”蒙毅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亢奋：“这下油锅，总不能做假吧，我看那可都是上好的香油呢！” 听闻此言，扶苏也转头看向了周青臣，蒙毅自然不可能看错，难道……真的有人可以下油锅而不死不伤。 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 “跐溜……” 周青臣吸了一口滚烫的茶汁，轻笑了一声：“是不是真的下油锅，等会不就知道了？” 两人闻言，眼中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来。 “长公子，小人盯着看，确实没问题，一大锅子的油，简直可以漫过人的脖子，让人在里边游泳了。” 司马欣凑了过来，脸上带着震惊之色。 “先生，你看呢？”扶苏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之色，看向了周青臣。 周青臣依旧是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轻笑道：“那就过去瞧瞧！” “走！”扶苏好奇心大起，蒙毅也忙跟了上去，他心里则回荡起来周青臣说的那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小毅啊……” 周青臣忽然轻声叫住了蒙毅。 蒙毅转过头来，斜着眼睛看着周青臣，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可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兄弟二人这会儿都欠周青臣钱，也就只好强压下心中的不爽，挤出来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想要我等会在那李神仙面前为你说两句好话么？” “可笑！”周青臣不屑一笑：“我叫住你，是想和你打个赌。” “打赌？”蒙毅顿时警觉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就是心中觉得愧疚，毕竟你兄弟二人的俸禄，都用来补偿我了，可说到底，我们都是同朝为官，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我就想和你打个赌，如果你赌赢了，我们之前的欠债就一笔勾销。” 蒙毅听完这话，顿时心动不已，可刚要张口，却又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瞬间变成了两个小人。 其中一个小人说：“不能答应他，你难道忘记了，他是诡计多端的周青臣啊！” 另外一个小人说：“世上哪有化不开的冤仇？人之初，性本善啊！” 出于警惕，蒙毅试探性地问道：“赌什么？” 周青臣嘿嘿一笑：“赌我敢不敢下油锅！” “什么？”蒙毅差点当场叫出声来：“你……你下油锅？” “不错，就赌这个。”周青臣眼中流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如果我敢下油锅，那你和你大哥未来一年的俸禄，包括陛下给你们的所有赏赐，都是我的。” 蒙毅隐约感觉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周青臣接着说道：“可如果我不敢下油锅，我们彼此之间所有的债务都一笔勾销！” “真……”蒙毅话刚出口，又下意识地憋住，认真思索了数个呼吸的时间，确认这其中万没有什么陷阱，方才接着问道：“你此言当真？” “如果你不信，可以叫住长公子，让他来做一个公正人。” 此刻的周青臣，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透露着真诚。 蒙毅左思右想，那些神仙可以下油锅，是因为这些人是神仙，可周青臣呢？ 周青臣绝对不可能是神仙的啊！ 难道……这狗贼真的是良心发现，决定用这办法和自己兄弟二人讲和？ 要真是这样……周上卿，看样子是我蒙毅误会了你啊！ 您真是一个有大量的人呐！ 您放心，从今以后，谁敢欺负你，那都要问问我蒙毅！对，还有我大哥蒙恬！ “何须找长公子做公证人，我对周上卿怎么可能这点信任都没有？”蒙毅豪迈地说着。 周青臣笑得甜蜜起来：“这就对了，你我二人同朝为官，又都在这骊山工地上，那可不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把关系闹这么僵干嘛呢？不过你看，为了防止你我事后翻悔，我们不如立个字据？” “立字据？”听到这话，蒙毅心头微微一颤，隐约感觉什么地方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认真想来，却又想不出什么地方对自己不利的，这既然是周上卿的友善之举，如果自己还这般扭扭捏捏，那真是会让人看扁了。 “好！那个谁，准备纸笔！”蒙毅转头吩咐了一声。 跟在众人身后，前去看李神仙下油锅洗澡的人群里，顿时就有一个机灵的刀笔吏应了一声。 很快，众人来到了厨房内，周青臣提起笔来，飞快地写了一式两份的字据。 蒙毅看罢，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是觉得“在李神仙的油锅内洗澡”这句话，看起来有些别扭。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任何问题。 周青臣取出自己的官印，直接印了红泥后，加盖了上去。 蒙毅见状，也不再多想什么取出自己的官印，染了红泥，加盖了上去。 “好极了！”周青臣收起来属于自己的那份字据，整个人就像是过年一样开心。 不知道为何，蒙毅看着这一幕，内心深处，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前方，已经开始生火。 要下油锅的李神仙，这会儿穿上了一件满是奇怪纹路的衣服，设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祭坛，正在神神叨叨地叨念着什么，似乎已经进入状态。 第58章 蒙毅：他娘的周青臣，你坑我！ 蒙毅又往那土灶前走了一遭，确认锅里的就是香油，随后攥紧了手中的字据，心想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小姐，真下油锅啊？”阿大睁大了眼睛，看着灶房内的一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小鼻子也朝着空气里嗅了嗅，似乎是在闻神仙被油炸至两面金黄是什么味道。 “雕虫小技罢了。”额前白发不知如何恢复正常的许莫负轻蔑一笑：“那周青臣定然是看破了这小伎俩，蒙毅要倒血霉了！” 许莫负的观察力惊人，自然注意到了周青臣先前和蒙毅两人的立下字据的举动。 “啊？”阿大惊讶不已。 许莫负只是轻轻一笑，并不戳破：“安心看，精彩的好戏马上就开始了！” “咕嘟嘟……” 巨大的油锅内，热油翻滚，那一个又一个气泡冒了上来，看得人心发颤，别说是跳进去洗澡了，就是伸手摸一下热油，只怕手都要被油炸熟了。 李少君顺着木梯子，走到了油锅边上，回头看了一眼周青臣，眼神挑衅：“周青臣，你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洞悉天机？且看好了！” 话音落下，李少君也没有立刻跳进油锅，而是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之后，方才“噗通”一头扎了进去。 “啊——” 这一幕，顿时吓得不少人惊叫出声。 就是扶苏，也忍不住侧了一下身子，只不过是想到了周青臣对他的一些教诲之言，愣是忍住了好奇心。 阿大吓得捂住了眼睛，躲在许莫负身后瑟瑟发抖。 众多的秦军将士们，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大锅内。 唯独是那些方士们，似乎对此事胸有成竹一样，一个个的气定神凝，更有数人昂首挺胸，神气的不得了！ “噗噗噗……” 就在这个时候，大油锅内，传出来了戏水的声音。 那李少君把香油捧起来，浇在自己身上，脸上满是舒服的表情，口中也大喊着：“舒服啊！好舒服啊！” “啊！真的在油锅里洗澡了啊！”蒙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其余的军卒们，也是议论纷纷，一个个脸上，全是对于那李神仙的畏惧之色。 周青臣看在眼中，微微一笑，环视人群的目光正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猛然注意到了神色平静，甚至眼中还略带一抹嘲讽之色的许莫负。 “嗯？难道这妮子……也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青臣心中颇感疑惑。 “先生，这……”扶苏脸上也露出错愕之色来，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无妨，长公子且安坐！”周青臣脸上带着笑意，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干嘛？哎呀！说说就得了，你来真的啊？”蒙毅看到周青臣的动作，顿时攥紧了手中的文书，掌心冒出的汗水，都把纸张打湿了些许。 “怕什么，我就是凑近点看看！”周青臣道，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会儿说下去油锅里洗澡的话，那些方士肯定会拼命阻止的。 就是李少君本人，也一定会口出狂言恐吓自己，想尽办法阻止自己。 为了避开这些麻烦，他只好耍点小聪明。 听着周青臣这么一说，其余的方士们也不曾多想什么，毕竟这翻滚的油锅内洗澡的举动，真的是吓都能吓死人了，谁敢乱来啊？ “怎么样？周青臣，现在你知道我的仙法有多么厉害了吧？哈哈哈……” 大油锅内，扑腾扑腾洗澡的李少君声音狂荡、嚣张跋扈地喊叫着。 凑近些许的周青臣一看，脸上立刻假装出恐惧的表情来，声音发颤地说：“李神仙，你的本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快出来吧！” 李少君感受着脚下微微发烫的温度，就算是周青臣不喊他，他至少还能再多待好一会儿。 眼下，周青臣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就顺势出去。 “好！你给本仙人让开，免得滚烫的热油飞溅到你身上，伤了你！” 周青臣立刻闪身到了一边上，看着油锅内的李少君慢悠悠地爬了出来，顺着梯子走了下来。 他身体表面全是往下滴的香油，谁也看不出分毫破绽。 周青臣立刻拱手道：“请李神仙上座！” 李少君仰着下巴，姿态高傲地点了一下头：“嗯。” 可是，他刚刚走了几步，周青臣就一个箭步上了梯子，直接跳进了油锅内！ “啊！先生！”扶苏大惊失色，猛然站起身来，就要指挥左右两边的人救人。 蒙毅见此一幕，脑袋“轰”地一声，大声吼道：“你他娘的要钱不要命啊！都别愣着了，快点捞人啊！” “别上前来，都给我退下！” 可就在这个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的时候，香油翻滚的油锅内，却传出来了周青臣无比惬意的声音。 “都别上前来！”周青臣挥了一下手，在油锅里调整了一个姿势，向着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蒙毅打招呼：“小毅啊！我说这油锅洗澡，那是真舒服，你要不要也进来试试？” “啊——”蒙毅吓得大叫了一声，一个箭步踩踏着梯子上前，看着油锅内怡然自得的周青臣，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小毅啊！你可捏紧了你手中的字据，你和你大哥未来又一年的所有俸禄和赏赐，都是我的！”周青臣凑到了蒙毅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蒙毅闻言，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看着不断冒泡翻滚的油锅，把心一横，伸手插了进去。 可……传来的感觉，却只是微热而已！ “啊！我怎么又上了你的当啊！”蒙毅哀嚎一声，可随即想到了什么，满眼不可思议地问道：“不对啊，这怎么不烫啊！” 周青臣伸手扶着梯子，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香油，伸手指着那李少君李神仙嘲弄一笑：“那就要问他了！” “唰——” 这一刻，齐刷刷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李少君身上。 李少君面色瞬间苍白无比，双眼中也满是恐惧之色，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其余的方士们，也一个个都是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假的？竟然全部都是假的？” 这时候，扶苏满是寒气的声音传来。 十余个方士眼见事情败露，纷纷吓得跪在地上，开始哭声求饶。 “长公子饶命啊……” 第59章 原形毕露的方士 “坏了，我的钱啊！” 蒙毅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过硬的话，估计直接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早就因为讹传周青臣喜欢男人那事儿，把自己哥俩未来一年的俸禄赔了出去。 结果现在……又一年的俸禄搭进去了…… 大哥！ 我对不起你啊！ 我…… 蒙毅欲哭无泪，可看着那从油锅里爬出来，抖擞了一下身上油水的周青臣，脑袋却又有些发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为什么这油锅，看起来是在翻滚冒泡，可却只是温热呢？ “我说小毅啊，你愣着干嘛呢，去给我取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周青臣坐在梯子上，看了一眼跪着的方士，还有人群中道道疑惑惊恐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蒙毅，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笑，还有那驱使家奴一样的神态，瞬间就把蒙毅刺激得要跳起来了。 “你说什么？你让我去给你拿衣服？” 蒙毅差点单场把周青臣当作匈奴单于干了。 周青臣斜着眼睛，轻笑一声，口中轻轻说出两个字，可听在了蒙毅耳中，却像是惊雷一样炸开。 “还钱。” 蒙毅大怒：“拿衣服就拿衣服，你要穿什么？没有的话，我让人给你现做！” “我衣柜里那套新衣服！”周青臣嘿嘿一笑：“对了，再烧一壶茶，要用骊山上刚刚打过来的山泉水，否则味道就会大打折扣了。” “你说什么？”蒙毅大怒，双眼血红，模样恐怖地看着周青臣，这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啊！ “我要喝茶，还要骊山山泉水现烧开泡！” 周青臣歪着脑袋：“够不够清楚？” 蒙毅大吼：“清楚！” 一脸怒气的他，走路的样子，几乎都能把人吓死了。 扶苏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仅仅是这些方士弄虚作假的行骗手段被揭穿，更在于周青臣和蒙毅两人这种复杂的关系…… 呃……这种关系是怎么形成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 扶苏看向了面前跪着的十余个方士，眼中的笑容逐渐变成了森冷的寒意。 “好大的胆子，还不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是怎么行骗的？” 司马欣提着剑，冲上前去，一脚踢翻了神仙李少君，手中的剑，直直地抵在这人的咽喉上。 那李少君顿时吓得哆嗦，面无人色：“是醋，香油下是醋，醋只要一加热，就会翻滚冒泡，所以造成一种错觉，是香油在翻滚啊！” 司马欣一听，惊讶万分地转头看向了扶苏。 扶苏饶有兴致：“你用这个办法，欺骗了多少人？” “有……有……” “快说！”司马欣手中的剑猛然往前一压，锋利的剑锋，顿时就已经刺破了李少君咽喉的皮肤，一丝殷红的鲜血，立刻流出。 “小人说！小人说……” 冰冷的剑锋吓得李少君汗如雨下，整个人都像是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水一样。 “别废话，快说！”司马欣怒斥着。 “小人……小人记不得了啊！被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时半会儿，哪也说不清楚的啊！” “来人，待下去，好好审问清楚！”扶苏铁青着脸下令，心中却有一种庆幸，亏得自己的父皇没有被骗，否则的话…… “喏！” 一边上，立刻就有军卒走上前来，粗暴地将这李少君拖了下去。 其余的方士们，也被一拥而上的军卒要拖走。 “且慢！”周青臣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开口叫住了众人。 众多军卒动作微微有些迟缓，纷纷看向了长公子扶苏。 “先生，你的意思是……”扶苏略感奇怪地看向了周青臣。 周青臣拱手道：“长公子有所不知，今天我们负责看守辕门的百夫长，他家中的情况，被这些方士中的一人说得清清楚楚，我细细想来，总觉得此事非比寻常。” “哦？”扶苏闻言，也是一惊，他转头看向了众多方士中：“谁说的？滚出来。” 一个方士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一步：“是……是小人。” “你怎么知道这位百夫长家中的情况？”扶苏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花钱打听来的消息。” “是么？”扶苏眼睛眯了起来：“如果只是花钱打听一个百夫长家中的情况，并不稀奇，可是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此人带队戍守辕门的？” “我军中轮值带队戍守辕门的事情，可都是绝密，你区区一个坑蒙拐骗的方士，花点钱，就可以打听到了军中的消息么？” 扶苏声色俱厉地喝道：“如果不想死，全部都给我从实招来！” “啊——” 那方士吓得惨叫了一声，顿时两眼一翻白，直接活活吓得昏死了过去。 扶苏眉头一皱，厌恶地挥手：“用凉水泼醒了！” “长公子，何必这样浪费水啊！”周青臣提了提裤子，动作却迟疑了起来，“我这几天吃得清淡，没上火，谁尿黄，来滋醒他？” 人群里，众多士兵跃跃欲试。 许莫负看着那些士兵要解裤子的动作，顿时忍不住红着脸啐了一口，就要转过身去。 阿大一脸羞涩又兴奋地想去看。 许莫负羞愤地抓住了她的耳朵，往回一拉，阿大这才轻声叫着，跟着她一起转过头去。 “上卿，我来吧，我这几天上火，尿黄！”司马欣嘿嘿一笑，解开裤子，直接朝着那方士脸上呲尿。 “哗啦啦……” 吓昏过去的方士只觉得满嘴满口都是腥臊难闻的恶心气味，方才一张口，就吨吨干了几大口，一阵说不出来的强烈恶心，顿时催得这人直接疯狂呕吐了起来。 “呕……” 那方士趴在地上，大口干呕。 别的方士看了，一个个止不住地往头上擦冷汗。 “马上回答长公子的话，否则你就把你吐出来的这些东西给吃下去！” 司马欣狠狠地踢了一脚这方士。 方士吓得立刻强行止住恶心的呕吐冲动感觉，哆嗦道：“还是花钱买的！” “花钱买的？”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是悚然一惊！ 如果大秦军中的消息，都可以花钱买到的话，那……这岂不是想想，都叫人后脊骨凉气直冒？ “司马欣，将此人带下去，严加审问，从现在起，这人要是出了任何意外，我唯你是问！” 扶苏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下了命令，这事情，远比他想的更严重！ 第60章 约许小姐吃个饭 “喏！” 司马欣面色微微一沉，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可却也清楚，办好了，自己从今以后就是长公子的心腹之臣。 可若是办不好…… 司马欣想到那种后果，心中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暗自安慰自己，不会的，自己一定会办好的！ “至于这些坑蒙拐骗的方士……”扶苏脸上浮现一抹厌恶：“也全部下监狱，严刑拷问，务必将他们所有的罪行都公诸于世！” “遵命！” 看着一群方士被拖死狗一样的拖走，周青臣走上前去，含笑道：“长公子，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这么些个脏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扶苏看着浑身湿漉漉、油腻腻的周青臣，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先生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只是想到这些贼人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他们原本可是要在父皇面前表露这些所谓的神迹的！” 说到这里，扶苏一脸庆幸地看着周青臣道：“先生，这次可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一双慧眼，识破了这些糊弄人的鬼把戏，只怕……” “长公子说笑了，我想就算是没有我，其他的人也一定可以看出这些小把戏的。” 周青臣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向着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瞟了过去。 许莫负那边，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从未察觉到有谁的目光看来一般。 “此事关系重大，咸阳城内，尚且有其他的方士，我需回去向着父皇禀报这边的事情。” 扶苏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是极其复杂。 周青臣拱手道：“长公子，就算是陛下有意寻访仙道，但知道这些所谓的方士是骗子之后，也没有必要动手全杀了。” 扶苏眼眸一沉：“这些人该杀！” “送去修长城不好吗？”周青臣嘿嘿一笑：“我管这个，叫做废物利用。” 扶苏闻言，愕然地看了周青臣数个呼吸的时间，方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哟！小毅啊，你这诚意不足啊，让你去拿一件衣服，你都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周青臣看着领着新衣服和茶水过来的蒙毅，下巴微微上扬了些许，斜着眼睛。 蒙毅差点就把沸腾的茶水直接喂给周青臣一口干了。 可以想到自己兄弟二人欠了多少钱后，他又生生忍住，丢下了衣服，放下茶壶，哼了一声，转头就往外边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周青臣嚷道。 蒙毅强压怒火，止住脚步，低沉地吼道：“拉屎——也不行的吗？” “让人给我准备皂荚叶，热水，我要洗掉身上的油！”周青臣毫不客气地分派任务。 “你说什么？”蒙毅是真的怒了，真以为自己欠你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皂荚，热水，不够清楚？”周青臣两手一摊。 蒙毅双眼血红，看向身边的军卒们，发出龙吟虎啸一样的吼声：“你们他娘的耳朵里塞驴毛了？聋了吗？还不快去准备！” “喏！” 几个军卒被吓得浑身哆嗦，立刻转身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沐浴过后的周青臣悠闲地晒着头发，躺在摇椅上，边上已经传来了蒙毅烤野兔肉的浓郁香气。 “都已经烤得金黄酥脆，切片，然后下去，把许莫负叫来，你就不用进来了。” 周青臣慢悠悠的一句话，差点又让蒙毅原地暴走。 可是这次，不等蒙毅暴怒，周青臣就从衣袖中取出来了一份字据，轻轻地晃动了几下。 蒙毅见状，立刻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刀光闪烁之间，烤好了的野兔就被切片好，然后一声不响地往外走了出去。 须臾时间之后，许莫负到了。 “参见上卿！” 浓郁的烤野兔肉香气瞬间充斥在许莫负鼻尖。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嘴不馋的。 许莫负顿时就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边上木桌上的美味，偷偷咽了咽口水。 周青臣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顿时微微一笑：“行了，何须如此多礼？这是蒙毅做的，起来吃吧，你的那份儿，我给你分好了。” “多谢大人！”许莫负微微一笑，便坐了下去，看着分好的兔肉，那金黄色的脆皮，真是让人口水不受控制地快速分泌。 看着确实一点都不客气，筷子夹起肉，就往嘴里塞进去的许莫负，周青臣微微一笑：“莫负啊，今天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穿了这些方士弄虚作假的手段？” “大人说笑了，下官要是一开始就看穿了，那不直接当着长公子的面儿，站出来揭穿这些方士的丑恶嘴脸，换取长公子的重视了呢？” 许莫负嘴唇边上挂着油渍，正要找毛巾擦一擦的时候，却看到了雪白柔软的白纸。 她目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拿在手中看了片刻，触感柔软，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味道。 “这是……” “擦嘴用的。”周青臣很自然地拿起来软纸，轻轻擦了擦嘴角边上的油渍，含笑道：“虽然这会儿在享受美食，说那话有些不雅观，但这才是我发明纸的初衷。” 许莫负咽下口中美味多汁的烤肉，好奇地问道：“那不知，上卿发明纸张的本意，又是什么呢？” “出恭所需。”周青臣端起酒杯，遮住了自己的嘴唇，掩饰住了笑意。 许莫负先是一愣，随后看着手中染了油渍的白色软纸，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可不是说，纸分明用来写字的？” “那只是它的作用之一，我更喜欢它的这个作用。” “上卿果真雅趣。”许莫负干笑一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喔！上卿说的水泥，大概明天就可以看到成品。” “嗯。”周青臣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山下的方向，抬起手来：“先用水泥，在这里修一条上下的道路，等修成之后，长公子差不多也快要从咸阳城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把水泥呈报上去。” “喏！”许莫负点头，飞快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美味烤野兔肉，然后就准备起身告辞，她已经无比确定，眼前的周青臣有问题。 同样，她也意识到，眼前的周青臣知道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他有问题。 这……很危险！ “感谢上卿，下官先告退了。” 许莫负擦了擦嘴唇，站起身来，含齿一笑。 周青臣却眼睛一眯，微微笑道：“且慢，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听到此言，许莫负心头顿时咯噔一声，这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个妖怪？要和自己挑明了说？ 第61章 周青臣：我只想搞钱 许莫负摸不清楚周青臣心中想的是什么，听闻此言，只是浅浅一笑，微微欠身：“不知上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下官定然会竭尽全力达成。” “说笑了，而今把水泥做好了，哪里还有什么差遣可言？”周青臣脸上带着笑容：“我是想问你，听说你师从黄石公，不知是真是假？” “这只不过是以讹传讹之言罢了，黄石公那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又怎么会是我可以见得到，并且拜师的呢？” 许莫负脸上带着些许羡慕的表情。 周青臣见状，挥了下手，让身边的人取来了一包软纸，交给了许莫负：“我也只是单纯出于好奇罢了，并无什么别的意思，来，这些软纸，算是我给你发的单位福利。” “单位福利？”许莫负看了一眼那一大包的软纸，心中也确实喜爱，只是，这所谓的单位福利？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这么说吧，纸张我们已经开始对外售卖，所创造的收益，就目前来说，并不属于国库，也不属于骊山工地，而属于我私人所有。” 周青臣脸上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我朝不与民争利，盐铁私营，让民众能有致富的办法，这纸张同样如此，根据我自己制作纸张的不同要求，分为了书写的纸张，日常使用的纸张，第一批售卖，马上就会在咸阳城开启！” 许莫负听闻此言，大感震惊，抓了几张软纸，放在手中稍作感应，惊讶地抬头：“上卿，不知售价几何？” “书写和日常使用的不一样。”周青臣简单做了介绍：“书写的一斤一千钱，日常使用的一斤则两千钱。” 许莫负闻言，目中更是惊讶：“这么贵？” “嘿，你可别忘记了，我们这个帝国，识字的人，本身就不多，而有这个可能在纸张上写字的人，那更是非富即贵。” “虽然说，有较为便宜的竹简可以书写，但是一本纸质书上可以记载的问题，却远超一车竹简书上可以记载的文字，总体说来，并不贵。” “至于软纸……” 周青臣转过身去，取过来了一个小木片，脸上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秦朝人上厕所完事儿后，可不是用手扣一扣，而是用这种叫做厕筹的东西。 厕筹什么做的？ 就是一些小木片、小竹片这类的东西。 简而言之，那就是在小小的茅坑里边刮呀刮，刮什么样的粑粑，洗什么样的手…… 换言之，卫生条件，着实堪忧。 至于舒适感，那就更别想了。 看到厕筹，许莫负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秒懂之色：“这种软纸，若是取代厕筹，对于那些权贵之家，莫说是一斤两千钱，便是三四千钱，他们也舍得出。” 什么是权贵？ 权贵主打的就是一个享受。 须知，而今天下还有许多的人，都穿不上衣服，吃不饱肚子。 有些权贵却能穷奢极欲到用丝绸，或者是帛擦屁股。 而在这个时代，丝绸和帛，是可以用来直接当作交易货币的东西！ 简单而言，这就相当于直接用钱擦屁股！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和司马欣的承诺？钱，我们可以自己挣钱，想要玩女人……嗯，你男女通吃，都没问题，至于贪墨工地上这些随时都会叫我们掉脑袋的东西，那真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了。” 听到周青臣这话，许莫负感到了轻微的窒息感，此时此刻的她，真的很想解释一下，自己真不是那样的人，自己是一个取向正常的人。 可……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 人一旦形成了固有看法，越解释就越说不清楚。 “此外，你也可以向着你身边认识的人，推广一下我们的纸。” 周青臣一副做生意的好料子。 许莫负好奇道：“上卿，上边对于我们这样公然使用官匠人，会不会……” “会什么？”周青臣嘿嘿一笑：“而今纸和水泥先后问世，陛下都还在和群臣商议该怎么赏赐我；再者，我已经和长公子约定好了，这一批熟练的纸匠人，除了给即将筹办起来的大秦学宫免费提供白纸外，其余的白纸收益，我和他三七开。” “若是有长公子……”许莫负忽然回过味儿来：“什么？长公子拿三成，你拿七成？” “怕了？”周青臣笑了笑，转身从木桌下边拿来了一份文书，展开看了看，这才抬头道：“你和司马欣两人各自拿了一分，我这七成，就去了两成，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留下两成，用作新开发其他的新成品，那我实际上，就只是拿了两成而已。” 许莫负听完这话后，顿时感到轻微的窒息，贪官能做的话怎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还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了吧。 “还有一点……”周青臣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你说，我都这么优秀了，要是没点什么缺点，这合理吗？御史大夫睡得着吗？” 许莫负听完后，真是对周青臣有点心悦诚服的感觉了。 “上卿思前顾后，高屋建瓴，那不知……什么时候发钱呢？”许莫负眼里满是喜爱。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会和钱过不去呢？ 许莫负决定了，哪怕眼前这个周上卿，真的是个妖怪变的，可是只要能带着自己搞钱，那这就是个好妖怪啊！ “放心，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就是我们分红的好日子。”周青臣脸上也带着浓郁的笑容：“等水泥上报之后，我们一起挣钱的路子就更野了。” “上卿，那水泥督造的事情，下官自会更加用心！” 看着一脸狂热搞钱心思退下的许莫负，周青臣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地消失不见了。 “有点意思，难道这个世上真有鬼神？”周青臣端起茶杯，自己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深思之色。 他已经确切的感觉出来，这许莫负是察觉到自己有问题的。 不管许莫负内心深处的情感隐藏得多深，周青臣总可以观察到那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表情、眼神的变化。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自己这个穿越者，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如果自己直接否掉鬼神，那怎么解释自己的灵魂穿越到了两千年前的秦朝呢？ 这真是一个想不明白的问题。 “上卿，这里有您的一封书信！” 周青臣刚刚怀着满腹疑虑地坐下，一个护卫就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送上来了一个粗大的竹筒。 这个竹筒用油漆封口，竹简书在里边。 周青臣一看，颇为好奇地问道：“谁送来的啊？” “回禀上卿，是赵高！” “赵高？”周青臣大感吃惊，拍开了油漆封口，竖起竹筒，里边用一卷丝绸包裹着的竹简书顿时露了出来。 展开一看，周青臣更感吃惊。 赵高居然在南征之战中立功了…… 第62章 蒙毅：其实，我是个卧底 书信中，赵高对于周青臣指点他去战场上杀敌换取自己的母亲脱离奴籍，谋取功名的事情，非常感激……其实赵高的口气，大抵是想说，没想到杀人这么简单。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南征军主将屠睢帐下的亲兵百将，手底下管着一百号人，屠睢每战必先，喜欢斩杀所有看到的百越人，不分老幼，斩下首级，一律充作军功。 赵高深信，用不了多久时间，自己就可以在战场上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云云…… 可是，周青臣却眼睛一眯地放下了竹简书，屠睢……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就是因为杀戮过重，被百越人组织精锐刺杀而死的吧？ 赵高要真是成为了屠睢的亲兵，那按照大秦军队中的规定，主将战死，所有的亲兵一律斩首！ 再者，就算是执法的于心不忍，不把这些亲兵斩首，那赵高能在百越人刺杀屠睢的恶战中活下来吗？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周青臣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一瞬间也变得迟疑了起来。 如果自己这会儿写信告诉赵高，屠睢会被百越人刺杀，那么……赵高或许会相信，可是有毛用？ 屠睢身为大军主将，按照规矩，他手底下的亲兵是直属兵马的十分之一。 南征大军五十万，分为五路，屠睢为中路，直属兵马十万，那他的亲兵就应该是一万左右。 这么一算，屠睢手底下的百夫长都有一千个。 赵高就是这一千个人中的一个，他说的话，屠睢会当回事儿吗？ 很明显，不太会。 既然是这样……周青臣提起笔来，展开了纸，想要写一番勉励之言，可忽然又心思一动。 赵高这样的人才，真的是丢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光发亮。 秦朝会不会灭亡，周青臣依旧不敢确定。 万一秦朝真的灭亡了呢？ 到时候自己跟着谁打工？ 于是，周青臣改变了一下书信中的词句。 关于屠睢疯狂杀戮百越人，会招致百越人疯狂的刺杀报复这样的事情，他也写在了书信中。 同样，周青臣也提出了建议，想要占领南越这一片疆土，可不仅仅是武力就能征服的。 “和辑百越”四个主题，成为了周青臣这一封书信中阐述的重点内容。 原本的历史上，南越武帝赵佗，就是用这个办法，巩固稳定了自己在南越的统治。 末了，周青臣还表示赵高在咸阳的家眷，自己会帮着照顾云云，让赵高不用担心这类的话。 看着书信被包裹起来，放进了竹筒内用油漆密封之后，周青臣甚至能感觉得到眼前浮现出来了赵高看到这书信之后，脸上那种激动的表情。 “行了，用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喏！” 护卫应了一声，捧着粗大的竹筒走出房门外。 可是，这护卫刚刚走了出去，就回头看了一眼屋内，见赵高眯着眼睛，靠在摇椅上很是享受地轻哼着什么曲调，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后，他立刻走向院落外…… 须臾时间之后，这一个竹筒就出现在了蒙毅眼前。 竹筒内的书信，自然也让蒙毅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屠睢会被刺杀而死？占领南越最好的办法，是和辑百越？” 蒙毅脸上流露出几分疑惑之色，立刻一字不落地照抄了下来。 “重新用油漆封口，然后送出去！” 边上的护卫立刻神色严肃地应了一声：“喏！” 周青臣大概把自己的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到当初只是想拉下水一起来工地苦熬的蒙毅，竟然是始皇帝的眼线。 这一点，别说他想不到，就是长公子扶苏，也想不到。 许莫负屋内，阿大听着许莫负复述了一遍自己见到了周青臣后发生的事情，顿时充满了灵气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地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老师就是黄石公呢？” “我为什么要承认？”许莫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上卿既然这么问，那我猜测他一定是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意图，所以干脆说不是，不就可以把他后边想说的话，全部堵死了？” “呼呼——”阿大嘟囔着嘴，用洁白的软纸轻轻地擦了擦自己嘴唇，忽然想到了什么，俏脸发红：“小姐，你说这个东西这么柔软，吸水性有那么好，我们来月事的时候，能不能用来垫着呢？” 正在思考着什么的许莫负闻言，顿时张大了嘴巴，惊讶无比地看着阿大。 “嗯？难道小姐嫌贵了？你方才不是说你有分红的嘛？还有，这不是什么……单位福利？这意思不是说，往后还有的吗？” “不是……”许莫负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大：“阿大，我只是想说，你的想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才的？” 阿大红着脸，忸怩地笑着，正要自吹一下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曾经一些不美好的记忆，立刻摇头道：“小姐，你这话是不是明夸暗损呢？” “怎么会呢？”许莫负凑上前，拿起来了几块软纸，垫得拇指厚度，脸上的表情越发惊喜：“你自己看，这可是比我们平常用的省事多了，要是我们把纸直接加工成这个拿出去售卖，是不是可以卖得比软纸还贵？” “小姐，对啊！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是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了？” 阿大眼睛发亮，像是看到了一坨又一坨的金子，正在她眼前闪闪发光！ “我马上去造纸坊那边看看，如果有女匠人，立刻叫到这边来，给她说我们的计划！” 许莫负立刻站起身来，挣钱这事儿，她是充满了兴趣，一呼一吸的时间都不想耽搁了。 咸阳宫！ 刚抵达的扶苏听了中人韩谈一番话，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已经有方士入宫，向着父皇进献仙丹？说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寿？” 韩谈察言观色，看着长公子扶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预感事情不对劲，立刻低声劝说起来：“长公子，陛下龙颜大悦，已经赏赐了这些方士宫殿居住，并且拨给巨额钱粮，供给他们炼丹……” 扶苏听到这里，想到了工地上那些被周青臣一一戳穿虚伪面孔的方士们，顿时怒火冲天，就要训斥韩谈。 可不知为何，他这个时候，脑子里忽然又想起周青臣的教诲，不能随意辱骂皇帝身边的寺人。 而且，细细想来，韩谈这话，本身也是劝说自己，为自己好的。 想到这里，扶苏心中的怒气瞬间就压了下去：“行了，我知道了，你带着我去见父皇吧！” 见此一幕，都已经做好了被骂准备的韩谈顿时大感意外，但却不敢迟疑什么，躬身一礼，声音激动地说：“长公子请随奴仆来！” 扶苏心中也开始思索起来，眼下自己父皇对于丹药一道，这般痴迷，而自己却在他的兴头上，禀报骊山那边方士们弄虚作假被揭穿的事情…… 这合适吗？ 第63章 仙丹风波 这个念头在扶苏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扶苏自己都大吃一惊，如果换成是以前的自己，肯定这会儿早就已经怒气冲冲地去找皇帝，痛斥炼丹长生，乃是虚幻云云，然后又成功触怒皇帝…… 想到这里，扶苏都感觉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稚嫩可笑了。 现在么…… 呃……思索了一圈下来，扶苏发现自己也是没有应对之策。 要是，先生也在就好了。 “长公子，陛下就在前边的偏殿中，您直接进去吧！” 听到这话，扶苏稍作迟疑，心中正感觉没有对策的时候，忽然摸到了衣袖中的软纸，顿时心生一计，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凑巧的是，这会儿正好有一个方士，正在给始皇帝进献仙丹。 两枚颜色赤红的仙丹，通体浑圆，鸽子蛋大小，轻轻凑近，就有一股奇异的浓香气息，弥久不散。 不得不说，这东西卖相和气味都很不错。 嬴政看到走进来尚未行礼的扶苏，便含笑着招手：“吾儿，上前来，可与朕共享仙丹，延年益寿！” 听到这话，扶苏三两步走上台阶，看了一眼那跪在边上，举着托盘，进献仙丹的方士。 不知为何，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来了骊山工地上那些方士的丑恶嘴脸。 扶苏用手拿起来一颗仙丹，入手竟很是沉重，就像是捏着一颗小铁蛋一样。 “父皇，这……”扶苏正在迟疑，嬴政那边已经一仰头，混着无根之水干了下去。 扶苏一看，眼角微微一颤。 嬴政吃下去后，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品味仙丹的药力一样，须臾时间后，方才缓缓睁开眼睛，面含微笑地看着还在手捏仙丹，不曾有什么进一步动作的扶苏。 “扶苏，你也吃一颗。”嬴政含笑道：“每次吃下去后，浑身发热，汗如雨下，之后就感觉通体舒泰。” “父皇，我……”扶苏稍显迟疑，忽而想到了什么，把手中铁蛋一样的仙丹放在托盘内，从衣袖中取出一包软纸，呈给了嬴政。 “父皇，这是周师又让人制作出来的软纸，这纸张像是绸布一样柔软，吸水性极好，他说可以用作日常生活所需。” “软纸，日常生活所需。”嬴政拿在手中，这会儿他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扶苏从衣袖中又拿出软纸，轻轻擦了擦嬴政额头上的汗水。 嬴政看着被汗水打湿了的纸巾，颇感惊讶。 扶苏趁机说道：“父皇，我皇族之中，多以绸布出恭，未免太费民力，若是能够改用这种软纸擦污秽的话，那岂不是一下可以节省许多？为天下开创节俭之风？” “有道理！”嬴政闻言，心头也是大喜，“此物造价如何？” “与寻常书写的白纸相当，其中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儿臣也说不上来，那都是匠人思索的问题。” 扶苏敢于理直气壮地如此回答，也让嬴政心头很舒服。 身为上位者，本身就只要驭人就行了；如果事事都亲力亲为，任何道理都要弄懂，这怎么可能？ “嗯，那就先让周青臣送一批入宫来，试过之后再说。”嬴政说话之间，汗水也再度攀上额头、脸上、鬓角，甚至于浑身上下，都有热汗流出。 扶苏隐约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再继续停留，肯定不是良策，他已经看出自己的父皇这会儿很上头了。 于是，扶苏取了仙丹，说是要回到骊山工地驻地，然后再服用。 那炼丹的方士，还贴心地给扶苏准备了一个玉瓶，说是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仙丹的药性不流失云云。 可是这方士却不知道，扶苏这会儿宰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看着送自己出宫的中人韩谈，扶苏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起来：“你可知道那些仙丹，都是用什么材料炼制而成的？” “回禀长公子，具体是什么材料，奴仆说不上来，但多为一些珍贵的药材，补品，除此之外，这些方士还加入了各种矿石，诸如丹砂、硫磺这类，以及一些极其珍贵的香料，也正是为此，那仙丹只要人靠近了，就能嗅到一股极其好闻的香气。” 扶苏眼角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丹砂？硫磺？ 这种东西，不是修建骊山陵墓用到的吗？ 人怎么可以吃啊！ 这些该死的方士！ 不行，我得赶快回到骊山工地，从周师那里寻求破解的办法。 “知道了。” 扶苏转身离去，方才上马，就看到一个军卒骑着马，飞快地来到了咸阳宫门外，从身上取出一份文书，大口喘着粗气地说道：“急报，请立刻上呈！” 宫门口的禁军士兵立刻走上前来，取走了这一份急报，然后快步往宫内跑去上呈。 那军卒则被其他的禁军领着，坐在一边上休息喝水，甚至还有面饼吃。 这一幕落在扶苏眼中，他心中觉得好生奇怪，而今秦帝国之中，能有什么急报？ 无非就是北边匈奴，南边百越。 那正在大口喝水的军卒忽然感觉自己面前的太阳被遮挡，还不等他抬头，就听到了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传来：“什么地方的急报？” “长公子？参见长公子！”军卒吓得急忙站起身来，抱拳一礼。 “要我问第二遍？”扶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隐约感觉这一份急报似乎有些不寻常。 “岂敢，这是骊山那边送过来的，但具体内容是什么，小人并不知道。” “骊山工地？”扶苏眼中怀疑之色更浓了几分，骊山工地之上，全凭周青臣一人做主，自己又亲自在那边盯着，有什么大事，值得发急报的？ “行了，安心休息吧！” 扶苏也不多问什么，驱马就直奔骊山而去。 而此刻，药效刚过去的嬴政整个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口气宠幸了十个八个妃子一样的爽。 爽到极点的同时，他还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急报？骊山工地上能有什么急报？想来也是周青臣所说的水泥做好了罢了，丢给李斯去处理。” 嬴政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他实在是太爽太累了…… “喏！” 中人韩谈立刻拱手退下。 可是，就在他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嬴政的声音再度传来。 “等一下……” 第64章 送他们上西天 “仙丹啊？”周青臣看着手中这一枚沉甸甸，凑近就有奇异香味飘散出来的仙丹，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实在是没想到，这些方士的速度，比我想的都快啊！” 听着周青臣这有些奇怪的话语，扶苏轻咳一声：“先生，那这丹药……” “重金属含量超标，别说陛下是肉体凡胎，就是真的神仙来，天天这样吃，也扛不住！” 周青臣向着房门外招手：“司马欣，你去给我抓一只活的小麻雀，或者别的什么小鸟过来。” “喏！” 房门外的司马欣应了一声。 扶苏不懂周青臣这是什么意思，满眼疑惑：“先生，您这是……” “不着急，公子等着看便是。”周青臣取出一把小刀子，把丹药切开，碾成小碎片，随后直接用小刀刀身压着，碾碎成为了细小的粉末。 扶苏看在眼中，心中更是好奇。 “长公子，上卿，一共抓来了三只小麻雀，还是那种不会飞的。”司马欣手里捧着一个鸟窝走了进来，嬉笑着放下。 周青臣一看，立刻抓起一些粉末，送到了小麻雀嘴巴边上。 那原本很是惊恐的小麻雀，忽然张大了嘴巴，还以为是老麻雀在投喂自己。 结果却干了一大口的粉末。 这只吃了仙丹粉末的小麻雀，不到片刻时间，浑身上下的羽毛忽然根根倒竖起来，疯狂地嘶喊着叫了几声，一双翅膀也疯狂地扑腾着，随后瞬间就没了动静。 一边上正觉好奇的司马欣伸手戳了戳，然后抬头看向周青臣：“上卿用了什么毒药？一下就给这小东西给毒死了？” 看着扶苏一张脸瞬间变成锅底，周青臣挥了一下手：“出去，莫要和任何人提及此事！” 司马欣闻言，也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抱拳说道：“喏！” 司马欣退了出去，房门也从外边关闭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扶苏才满含恨意地开口：“这不是仙丹？这是毒药？” “差不多……”周青臣点头：“只是一点微末计量，就足以毒死这种还不会飞的小麻雀，对于人体而言，人体肝脏的排毒功能，能让人坚持的时间长一些。” “先生，父皇每天都在服用这种丹药，我现在得立刻赶回咸阳宫去。” 扶苏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往门外急促地走去。 周青臣却笑着叫住了扶苏：“长公子此去，戳穿了那些炼丹师炼制的丹药都是有毒的，那自然是心头畅快，可你是否想过，到时候陛下的颜面何存？” 扶苏急促的脚步猛然一顿。 周青臣又道：“带领秦国公卿百官，横扫天下，平荡六国的始皇帝陛下，竟然被一群方士给愚弄，甚至吃下毒丹，这外传出去了，对于陛下的在臣民心目中的威信是一种严重的打击，对于我大秦帝国的国威，同样是一种大打折扣的自损行为。” 盛怒中的扶苏瞬间冷静了下来，他转身走了回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有一个万全之策。” “其实，也不用有什么万全之策，丹药有毒这件事情，让陛下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扶苏抬头看了一眼周青臣：“那……那些方士呢？” “我有一个绝妙的办法送这些人上西天。” “上西天？”扶苏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周青臣咧嘴笑道：“公子，你说要是这些方士炼丹的时候，丹炉炸了，把他们所有的人都蹦死了，甚至就连宫殿都崩塌了，这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提及这件事情了？” “什么？”扶苏目中露出大惊之色，稍作沉思后，却又疑惑地问道：“话是如此说，但是怎么才能让炼丹炉爆炸呢？” 他看着周青臣提起笔来，在纸张上飞快地写下了什么东西，好奇地凑上前去：“先生在写什么？” “一个配方。”周青臣拿起纸来，吹了一下墨迹，让字迹干透，“这些东西，只能长公子自己悄悄收集，收集好了，我亲自动手调配，等弄好了，我们带上个上百斤，放在炼丹殿内，一点火星，就可以送这些该死的方士上西天！” “嗯？上西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扶苏越发疑惑。 “嘿嘿，到时候长公子就知道了，这上边的东西，长公子切记，你只能亲自动手收集，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周青臣把纸张递了过来，扶苏认真看了几眼，硫磺、木炭、硝石？ 扶苏还在疑惑，周青臣又继续说道：“硝石不够纯，我需要动手提纯一下，这也不难，到时候威力会更猛。” “时间上……”扶苏心中有些担忧。 “公子放心吧，五日之内，这事情我们就可以办成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想现在就去咸阳宫，把丹药的真相先告诉父皇。” “长公子且慢！”周青臣又叫住了扶苏。 扶苏焦急道：“先生还有什么指点？” “岂敢，只是我这办法，还请长公子莫要和陛下提及，就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我自己想出来的？”扶苏一时间有些发懵。 周青臣含笑道：“丹药有问题，是我看出来的，这个长公子可以明说，但是至于我调配一种威力巨大的炸药，轰碎宫廷，炸死那些该死的方士，这事儿……” “先生放心，扶苏定然不会泄露分毫！” “如此，我就放心了！”周青臣微微颔首一笑。 “先生所需要的这些东西，我会让我的心腹之人秘密准备，万万不会泄露分毫出去。” “嗯！”周青臣微微颔首，反正他也看那些炼丹的方士贼不爽，那就让他们在成仙的大梦之中升仙去吧。 扶苏找来了自己的心腹，交代了下去准备这三种东西，随后连夜奔马，直奔咸阳宫，终于在天亮时分抵达。 “嗯？”刚睡醒的始皇帝嬴政看到了扶苏后，愕然一惊：“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去骊山工地了？没去么？没去也好，朕这里得了一份密报，说的是南征百越之战的。” “朕昨天反复观看，认真思索后，发现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准备让人去将李斯、王绾、蒙恬等人叫来商议，不过你既然还在，那你就先看完再说。” 说话之间，嬴政挥了一下手，中人韩谈立刻取来了那一封密信，呈给了扶苏。 扶苏满心焦虑，正要说丹药的事情，可只是看了一眼后，顿时神色微微一变，抬头看向正在悠闲喝粥的始皇帝嬴政。 “父皇，这密信是……” 第65章 偷窥狂政哥 “你心中不都已经有答案了？还问？”嬴政抬起头来笑笑，然后接着低头喝粥，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来。 扶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周师写给赵高的？那赵高写给周师的呢？” 嬴政看了一眼中人韩谈，韩谈立刻又从一边上取来了一份写在纸张上的书信。 这个同样是一个神秘人一字不落全部抄下来的。 扶苏看完后，忍不住摇头：“这赵高，还真是因为周师的一两句话，而改命了啊！” “周青臣在书信中说屠睢杀戮过甚，会引发百越人的残酷报复，你怎么看？” 嬴政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软纸，轻轻擦了擦嘴唇，脸上露出几分惬意之色。 “父皇，我认为周师说的有道理，攻打百越人最难的是气候和地形，而不是百越人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 扶苏眉头紧蹙。 “那和辑百越之策呢？”嬴政又问。 “杀戮不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大军和和辑百越之策，更像是一手大棒，一手蜜枣，是将南越纳入我大秦版图的良策。” 扶苏不假思索道。 “那你认为，谁人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好？” “这……”扶苏迟疑了一下：“若是首推，想来除了周师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来说，应该没有人可以做的比这个更好，可周师现在，不能离开咸阳城，更不能离开父皇的视线之外，此去南越之地，实在是太远了。” 嬴政欣慰地看了一眼扶苏：“这些时日，你成长了许多。” 言外之意，如果换成以前，发现自己这样监控臣下，肯定又要和老子吵得闹翻天了。 “人总不能一成不变。”扶苏很平静地说道。 嬴政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但还是决定把话说的更加直白点，扶苏这个孩子，他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 诗经里边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是美称，是栋梁之材。 单独是扶苏这个名字，就已经表明了始皇帝陛下对于他的厚望。 而胡亥……嗯，胡姬所生的孩子，出生在亥时……所以叫做胡亥。 这名字取的，和公子高、公子将闾，这些比起来，真不是差了一个档次。 至于跟扶苏比，那差得就更多了。 “周青臣为官也有些年月了，古代的毛遂自荐的时候说，人的才能就像是锥子放在袋子里，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显露出来，甚至会直接扎破袋子掉出来。” “可周青臣这些年月，一直都不温不火，没什么特别表现，但是他最近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姑且不说那郡国并行制度，单独说科举取官制度，这就已经足以震惊天下了。” “所以，朕就很好奇，他究竟和什么样的人往来，说了些什么样的话，这才有了蒙毅暗中作为朕的耳目。” 扶苏眉头轻轻挑动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到，蒙毅竟然是自己父皇有意安排的耳目。 这一点，可真是连他都给骗了。 他原本以为，做这一切的人，都应该是司马欣呢。 谁能想得到，这司马欣，竟然只是虚晃一枪的虚招，整天被周青臣搞得鸡飞狗跳，随时都在崩溃边缘的蒙毅，才是自己父皇的眼线啊！ 扶苏轻轻咳嗽一声，强调道：“科举取官制度，答应了周师，不说是他想出来的。” “嗯，朕知道了。”嬴政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来。 “你今日来，有事？” “有！”扶苏深吸一口气，感觉周青臣给自己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远比自己眼睛看到的都大。 “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你都得先想出来谁人可以执行和辑百越这个政策。” 嬴政态度明确，这就是老子对你的考验。 扶苏默然了片刻，缓缓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淳于越。” “很好，他不是最喜欢推行仁政？而屠睢素来弑杀，我就让他们两个刺头在一起碰一碰。” “父皇，这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扶苏有些担忧。 “怕什么？”嬴政摇头：“朕让任嚣暗中盯好了。” “任嚣么……”扶苏这会儿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周青臣对于赵高的态度。 这让他很奇怪，一开始劝说自己不要羞辱皇帝身边的寺人，而且他自己对于赵高的态度，更是好的不得了。 要是这样的话…… “父皇，儿臣反而认为，赵高或许可以暗中授予权柄，委以重任。” “赵高？”嬴政眉头皱了皱。 扶苏坚持：“赵高上一次饮酒误事，追其根源，乃是他在女闾中寻找周师的时候，被同僚官员们起哄灌了酒……” 说到这里，扶苏忍不住笑出了声：“毕竟，这寺人上女闾，太过于不可思议，才会惹得其他的官员们起哄让赵高饮酒，甚至还找来了妖娆的女子伺候赵高。” 嬴政看了一眼韩谈，赵高以前不仅是自己的车府令，还是自己的中人，故而合称中车府令。 但客观点说，除了那次酒驾事件之外，赵高做事情，可是一直都深得自己的心。 若是现在…… 嬴政又看了一眼扶苏，难得自己这个儿子这么有主见，甚至敢于在自己面前提出这样有城府的建议。 任嚣在前，赵高在后。 尤其是赵高一个寺人，除了依靠皇权之外，便没有别的可能，那忠臣度上，可是远比任嚣更值得信赖的。 “准了。” “多谢父皇！” “你这么早进宫，应该不单纯是为了说这些事情吧？” 嬴政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扶苏闻言，眼眸微沉，他转头看了一眼中人韩谈：“你立刻悄悄让人抓几只小雏鸟过来。” “喏！”韩谈不敢迟疑，立刻去做。 嬴政眼中满是疑惑，但却没多问，自己这个儿子做事情，越来越稳妥，越来越让自己满意，自然不会做什么无头无脑的事。 很快，小雏鸟连着鸟窝都被搞了进来。 “父皇，先前方士进献给你的丹药，还有吗？”扶苏强忍着心中惊涛骇浪一样的情绪。 嬴政微微颔首，挥了一下手，韩谈立刻从一边上取来了一个玉瓶。 扶苏接过之后，倒出来了一颗丹药，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在他口舌之间，哪怕明知道这是毒药，扶苏也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太香了！ 这种香味，简直就像是能把人的灵魂都迷醉了。 扶苏放下丹药，转头看了看左右侍奉着的宫女和寺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父皇，让所有的人都退下吧。” 第66章 扶苏：这就是你说的炸药？就这？ 嬴政破天荒地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挥了一下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 扶苏取出身上的一块玉佩，将丹药轻轻用力碾碎，然后喂给了叽叽喳喳叫着的雏鸟…… 半个时辰后，扶苏一脸平静地从大殿内走了出去，顺着又高又长的台阶往下走了几步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神秘又威严恐怖的大殿。 当自己的父皇看到那雏鸟被毒死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异常平静，甚至都看不出丝毫要动怒的样子。 但是，扶苏清楚，自己的父皇内心已经酝酿出滔天的杀意。 随后，扶苏给嬴政说了周青臣的计划，一种可以像是惊雷爆炸的东西，能以无上的威力，轰碎炼丹炉，将宫殿夷为平地，将所有炼丹的方士，都送上西天。 把所有对于皇权亵渎的东西，都化为齑粉。 上西天这个词儿，扶苏说第一次的时候，嬴政大致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也让扶苏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和父皇的差距有多大。 “周师，你可别怪我，我对父皇，可从来都不想撒谎的，但父皇答应，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登上马车，扶苏准备好好睡一觉，一路骑马颠簸，又是连夜奔走，这其中的辛苦，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扶苏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和开阔的视野，表明车队已经离开了咸阳城。 边上有一辆赶着的驴车，驴车上有一个老妇人，赶车的是两个青年，看起来像是老妇人的儿子。 “阿母，大哥在南越战场上立下功勋，从今以后你脱离了奴籍，我们又得了周上卿的照顾，可以往骊山工地上做小管事，咱们家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啊！” 扶苏正准备放下车帘子，忽然就听到了赶车的青年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他轻轻留下车帘子的一个角，立刻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三人，是赵高的家人！ 周师在给赵高的书信中说会照顾他的家人，原来并非是虚妄之言，是真把人迎接到工地上去做小管事去了啊！ 这种小管事，说直白点，就是最底层的监工，只需要监督役夫和刑徒，也不干苦活，还有工钱，管吃管住，若是干得好了，就能成为将作少府之下五校尉的下属，也算是成为了帝国的正式员工。 扶苏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周师既然和赵高关系不错，那想来赵高这两个兄弟，从小管事做起，那也只是做做样子，成为五校尉的下属，甚至周青臣的直隶下属，那也是早晚的事儿。 虽然知道周青臣的做法是什么，可扶苏心中却觉得很正常。 世间之人，本就是有亲疏之别。 如果自己本人身居高位，而自己的亲戚朋友却依旧受苦受穷受累，那这高位不是白给了？ “唉，你大哥生性要强，娘做了一辈子的奴隶，也不觉得有什么，快些托人传信给他，让他早些回来吧，战场上的刀剑可不长眼睛，我们家能不能过好日子，娘不在乎，只在乎你们兄弟几人的安危……” 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有儿子说，自己想去战场，但是大哥不准他们去云云，说应该在咸阳城，帮助自己的大恩人周上卿做事儿。 否则的话，赵高这个大哥，可死都不会瞑目云云。 这是非常严重的话，赵高的两个弟弟都不敢轻易违背兄长的意愿。 于是，这一路上，扶苏就听着赵高一家人絮絮叨叨的话，到了骊山工地。 扶苏刚走进周青臣的屋内，就嗅到了一股股强烈的呛鼻气味，他吸了吸鼻子，勉强适应了下来。 “长公子，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周青臣则正在包扎着什么东西，一个又一个四四方方，入手沉重的小方块，堆满了整个屋子。 扶苏伸手拿起一块，点头道：“事情成了，但父皇……比我想象中镇定，我原以为他会立刻下令将所有的方士处死。” 周青臣很想说，原本的历史上，就是那些已经被我们抓起来的方士触怒了你老爹，你老爹下令把这些人全抓起来，随后让他们互相告发，因此受到牵连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四百六十余人，全部都在咸阳城的郊外被活埋了。 这个四六零，启发了后手那些游戏厂商，所以不买加速包的情况下，总是让你四六零。 不过……始皇帝毕竟是始皇帝，能忍住，确实让周青臣都觉得有些意外。 在他原本的预料之中，肯定是需要扶苏苦劝一番才能成的。 当然，周青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好徒弟直接就把他给买了，说什么周师研究了一种可以释放雷霆之威的东西。 嬴政一听，还有这种神乎其神的玩意儿？ 那肯定再有多大的仇恨，都能忍住，反正也就几天的事情。 “周师，你说的炸药？难道就是这个？”扶苏把玩着板砖一样的炸药包。 “不错，这东西不要遇到明火火星，就不会爆炸。” 扶苏好奇地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那强烈的硝石味道，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小小的东西，能有多大的威力？” 周青臣转身坐了下来，喝了一口凉茶，看着扶苏那全然不懂的样子，乐呵着笑道：“要说威力，就长公子你手中这一块，一旦引爆之后，就足以将你我轰碎成肉糜。” “什么？”扶苏吓得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他回过神来，乐呵着笑了起来：“先生惯会开玩笑。” “长公子不相信？”周青臣笑道：“这炸药，用在开山碎石上，威力同样惊人，正好工地边上有一处山谷，我们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扶苏点头道：“甚好！我们就去试试。” “走！” 周青臣招呼护卫进来，先是好一番叮嘱，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等都不得进入，违令者斩！ 护卫肃穆点头。 随后，他和扶苏各自提着一块搬砖似得炸药出了门。 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周青臣口中所说的山谷边上。 山谷内，还有看起来颜色发黑幽深的谷水。 这种水，一看就很深，才会形成这种颜色。 “公子，你一来一去一回，又一来一去一回，我已经做好了引线和火柴，点燃后立刻丢下去，这东西就会爆炸。” 周青臣掏出一盒小火柴来，眯着眼笑了笑，这个发明，他非常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秦帝国现在还没有烟草。 否则的话，他就真是大爱了。 “火柴？引线？” 扶苏越发好奇。 周青臣笑了笑，把手里板砖似得火药倒转了一个方向，麻布包装之下，有一个很隐蔽的小口，小口这里轻轻一抠，就有一根引线露了出来。 “我亲自设计制造，点燃后心里默数十个数，就会爆炸。”周青臣说话之间，伸长脖子，垫着脚看了一眼那山谷，抿了一下嘴唇，转头看着扶苏。 “公子可做好准备，一旦点燃丢下去，爆开的声音宛若天崩地裂一样，到时候记得张大嘴巴，保持口腔内外气压平衡，否则会震坏耳朵的。” 第67章 扶苏：卧槽牛逼！ 说完这话，周青臣又转头看向其他随行的护卫们：“你们也一样！” 众人齐声应道：“喏！” 扶苏微微一笑：“先生，天阴下雨，雷霆之威，又不是从未见过，你放心吧。” 周青臣一看扶苏这样子，顿时懂了，你要装逼是吧，那好，我就让你知道强行装逼的后果是什么。 划开火柴盒，拿出一根小火柴轻轻一划，顿时火星暴起，一个小火苗瞬间燃烧了起来。 周青臣点燃引线之后，立刻将炸药朝着山涧丢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砖头大小的火药包坠落在水面上。 可随后，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声，轰然回荡开来，丈许多高的水柱冲天而起。 滚雷一样的轰鸣声，回荡在群山万壑之间，久久不绝。 甚至于脚下的山体，似乎都有轻微的抖动。 浓郁的烟气久而不散，弥漫在潭水表面，众人可以闻到一股浓郁的硝烟味道。 周青臣转过头去，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脸色苍白吓人的扶苏身上。 “长公子，这威力如何啊？” “煌煌天威！”扶苏呼吸急促，脸色有些苍白，双手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当他拿起在自己手中那一块炸药的时候，眼中却被兴奋之色爬满：“这么一小块东西，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嘿，这个，就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了，就好比一把锤子，一把凿子，却可以把坚硬无比的石头凿碎一样。” 周青臣划着了火柴：“来，这次长公子你试试！” 扶苏眼里透露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点了点头，从周青臣手中接过火苗呲呲燃烧的小火柴，点燃了引线。 他随后的动作，就像是那炸药会立刻在他手中爆炸一样，急吼吼的甩飞了出去。 冒着烟子的炸药包，打着旋儿的落进山涧深渊中。 “轰隆隆——” 爆炸声混着水声，还有蒸腾的硝烟缓缓升腾起来。 山风吹过，硝烟的气息，充斥在所有人的口鼻之间。 “怎么回事儿！” “这也没见天上打雷啊？” “真是奇怪了，旱地打雷？” “好像不是，是从那边山涧里传过来的！” “难道是山涧里睡着的老龙醒了？” “……” 骊山工地上，所有做工的人连续听到两声炸雷一样的巨响，各种各样地猜测，瞬间成为了人们辛苦劳作之余，能让人身体兴奋起来的话题。 最终演绎成为的版本，是说那山涧发黑的深潭之中，有一条老黑龙在里边居住。 两声巨响，就是老黑龙睡醒了在打哈欠发出。 这些东西，周青臣和扶苏并没有关心。 “此物用作开山炸石头，取采石料，那也是效果极佳的，远胜于人力开采。” 周青臣手里掂量着一块炸药，此刻的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屋子内。 未曾感受到炸药威力之前，扶苏并不相信真有什么东西可以把一座宫殿瞬间夷为平地。 现在，看着堆满了整个屋子的炸药，少说也上千斤，要是一不小心失火点燃了…… 扶苏咕嘟一下咽下口水：“先生，这炸药的威力如此强大，不知能否用在战场上呢？” “用在战场上？”周青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而且这炸药最终的归宿，就应该是在战场上。” “那我军而今南征百越陷入苦战，若是能有炸药相助，攻城野战岂非如有神助？” 扶苏眼睛发亮，盯着满屋子炸药的时候，眼中的恐惧，也因为兴奋而消散了大半。 “需要专门设置一个机构，来管理炸药。”扶苏转头看着周青臣：“马上装车，把所有的炸药还有熟悉制作工艺的匠人，全部都带到咸阳城去！” 周青臣转头看了一眼立在后边的司马欣：“还愣着干嘛，赶快去做啊！” “喏！” 司马欣火急火燎地去传令。 扶苏和周青臣则直接从山下骊山大营抽调一千兵马，护送这一批炸药和匠人前往咸阳城而去。 “哟？奇怪了，这人呢？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我今天可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啊！” 傍晚时分，辛辛苦苦一天，把周青臣所说的菜品研究透彻，且成品远超周青臣所描述的蒙毅，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下意识地以为是不是匈奴人越过长城，打过来了？ 可一转头，偌大的工地上依旧是人声鼎沸，并不太像是匈奴人打过来的样子啊！ 可是，这人去哪了呢？ 甚至于外边的护卫，都不见了。 “周青臣？” 蒙毅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是能嗅到空气中依稀残留着一股硝石的味道。 从内到外，一个人都没有。 “蒙上卿！” 身后，一个人的声音传来，蒙毅一回头，看到是右中侯许莫负，当下怪哉地问道：“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下官也不知，只是听说长公子回来之后，忽然从山下骊山大营赵贲将军处，征调了一千精锐，和周上卿一并往咸阳城去了。” “去咸阳？”蒙毅感觉真奇怪，随口问道：“先前那两声惊雷一样的巨响声，你听到了吗？” “回禀上卿，下官听到了，工地上的人都说，是山涧黑潭中有一条老龙……” “老龙？”蒙毅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轻哼了一声，往院落外走去：“真是烦透了，本来还以为自己弄出这些美食，可以让周扒皮减免一些利息的，结果周扒皮却和长公子回咸阳去了，而且好像是还有什么急事？” “周扒皮？”许莫负眼角微微一凝。 走到了门槛边上的蒙毅悄然回头一笑：“小妮子，听说你会看面相，不如来给我看看，我什么时候可以还完周扒皮的债？亦或者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发财？” “啊？我？”许莫负直接被蒙毅整不会了。 “哎！这有什么好推辞的，本官虽然是你的上司，可是并不会以势压人，而今我欠周扒皮不知道多少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这……既然上卿如此说，下官又怎么好推辞，可说得准说不准，下官可不敢保证。” “无妨！”蒙毅笑着道：“当初你身上的传闻，我可是听说过的，陛下赐予你父亲钱粮的时候，还是我带着人送到你家里去的呢！” “啊？还有这事儿啊？”许莫负尴尬地笑了笑。 “那可不是，那会儿我才十多岁，正是少年英姿勃发的时候，你尚在襁褓之中。”蒙毅眉毛跳动起来，模样看起来真是有几分眉飞色舞的感觉：“我还抱过刚几个月大的你呢！” “这……这真是缘分啊！”许莫负已经开始用脚趾头扣地了，这要怪就怪自己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实在是太出名了。 但凡是出次门，总会遇到有人说类似的话…… 蒙毅道：“今天晚上，一桌子的好菜好酒，就我们两个，好好聊一下。” “就我们两个吗？”出于一种女人的直觉，许莫负顿时绷紧了身体。 都已经走出院门的蒙毅回头看了一眼许莫负：“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让你帮我看个面相而已，那一桌子菜本来是准备找周扒皮把利息降低一点的，结果他自己跑了也不和我知会一声。” 第68章 政哥：这是真牛逼 又一个短命鬼？ 许莫负眼角微微一沉……怎么会？ 蒙毅也是一个短命相！ 这和周青臣一样！ 不仅如此，蒙毅的面相上看起来，似乎还是一张绝户脸！ 说通俗点，就是这人全家都会死绝！ 她以前没想过细看蒙毅的面相，因为这种身居高位的人，面相粗略一看，都是贵不可言的。 想要发现那些细微的变化，则需要凑近之后，仔细观察面部的任何一个细小地方，才能发现其中的规律。 周青臣就是短命相，可是却没死；而且，周青臣已经是死相，所以许莫负才会怀疑他身体内住着一个妖怪。 可自从发现这个妖怪会带着自己搞钱之后……那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好妖怪！ 谁敢动这个妖怪，那就是要断我许莫负的手足！ 蒙毅也是短命相，但没死……而且，蒙毅的面相还在发生改变，这说明是有一个对他影响极大的人，在改变着他的命运？ 许莫负只是抿了几口小酒，就已经推算出来这个人是谁了——周青臣。 那个本该死了，但是却又还活着的人。 “怎么样？看出来了吗？我什么时候开始走运？”蒙毅也是人生困顿，都开始相信这玩意儿了。 没办法，周扒皮太狠了，直接给到了七分利，还叫嚣说如果不满意，那就提前还清欠债。 可蒙毅不知道，周青臣以前那个世界，他有一套房，房贷就是这个利…… 许莫负说：“上卿已经开始转运。” 蒙毅忽然觉得算命什么的，果真都是骗人的。 都这样了，你还说自己开始转运了？ 蒙毅的热情消退得比潮水都快，他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先回去吧，否则对你的名声不好。” “嗯？”刚夹了一筷子美味的许莫负，顿时感觉满脑子疑惑：“这些菜，下官可以带走吗？” 蒙毅微微一笑：“当然……”笑容瞬间在他的脸上消失，蒙上卿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莫负，冷冷道：“不可以。” 神棍，在别的地方骗吃骗喝就行了，在我这里还想骗吃骗喝？ 等我找机会，也把你的俸禄克扣了！ 咸阳宫！ 扶苏正一脸兴奋地忘记了身为大秦长公子应该有的风度，狂热地为嬴政介绍起来了炸药的威力。 嬴政摇摇头：“朕只相信大军的威力，不太相信你手中这个小东西，能崩碎山石，炸塌房屋，又何谈毁灭宫殿？” 这话说完后，嬴政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周青臣，那模样似乎在说，糊弄别人就完了，你怎么连朕的儿子也糊弄？ 你自己听听，这么一小个东西，能把人炸得粉碎？还说什么到了军队中，绝对是所向无敌的东西？ 看这样子，是该敲打敲打这周青臣了。 朕把扶苏放在你身边，是为了让你叫他忽悠别人，而不是让你忽悠他！ “父皇，我们找个地方试一试？” 扶苏见老爹嬴政一脸不信的样子，立刻想到了实践出真知。 “嗯！你点吧，就丢在这大殿里看看。”嬴政随意的一句话，让周青臣想到了另外一句话“试试就逝世”。 “陛下，还是请到外边的开阔地带吧，宫殿内……”周青臣话说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空荡浩大，足可以容纳下几千人的宫殿，表情尴尬了片刻：“宫殿内炸坏了，那不得耗费民脂民膏修建么？” “父皇，周师说得有道理。”扶苏也在边上帮腔。 嬴政一看，颇为不在意地点了下头：“那就去御花园，丢翠湖里试试。” “喏！”周青臣松了一口气。 须臾时间后，众人来到了翠湖边上，在扶苏的多次建议下，嬴政这才挥手让身边所有的人退下。 “先生，你点火，我来投！”扶苏很兴奋，他很想见一见，平日里不动如山、沉稳似海的父皇，在见识到了这炸药的威力之后，会是何种表情。 当嬴政看到周青臣取出火柴点火的样子，还真是有些略带吃惊。 “呲呲……” 火药包刚刚燃烧起来，就被扶苏用全力投掷了出去。 扶苏虽然贵为长公子，但也并非是娇生惯养之人，他也是那种可以上马纵横战场的猛人，自然和单身二十年的人一样，臂力惊人！ “呼——” 火药包冒着烟，打着旋儿，被狠狠地丢了出去，然后落在水面上。 隐约过了三四个呼吸的时间，白烟升腾，嬴政正要说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水面上火光升腾燃烧，一道丈许多高的粗大水柱瞬间炸飞开来。 “哗啦啦……” 炸飞到了半空中的水，瞬间如雨落而下，水声潮汐一片。 嬴政呼吸停住了那个两三秒的瞬间，随后转头，满眼震惊地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儿子扶苏。 “父皇，如何呀！” 老爷子的反应虽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可能震惊到一二，扶苏心中也有莫大的成就感。 “若是分量加大，威力会更强，但我们就不能站这么近了，会被爆炸波及的。” 周青臣拱手一礼地说着，他可清楚，扶苏能这么说，那因为眼前的人是他爹，自己要是也跟着起哄，那多多少少就有点拎不清自己的分量了。 “有点意思。”嬴政微微一笑，可脸上的笑容很快变成了一抹冷芒：“你们准备了多少斤炸药放进炼丹殿？” “一千斤！” “能将整个炼丹殿夷为平地？” “化为废墟。” “能炸死那些方士？” “化为齑粉！” “很好，明天所有的方士都会在里边炼丹，你们现在连夜把炸药放进去。” 嬴政冷酷地留下这句话，转身便往远处走去。 周青臣迟疑了一下，又急忙问道：“陛下，那……” “善后的事情交给你来做。” “微臣遵旨！” 周青臣一揖到地。 “先生……”扶苏低声道。 周青臣推了一把扶苏：“别愣着了，陛下这个时候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快追上去，也不用说什么安慰的话，就和陛下回忆一下以前的快乐时光！” 扶苏先是一愣，随后方才回过神来，忙点头追了上去。 “善后工作么……”周青臣忽然想到了什么，狂热又兴奋：“那这岂不是说，我可以在咸阳住一段时间了？” “啊哟，我家里的小妹妹们哟，最疼你们的哥哥回来喽！” 从十八到三十，周青臣想要的类型，全部都有。 “老郑！” “家主啊，你可终于回来了，老奴真是想死你了。” 看着一头扎了过来，就要拥抱自己的老郑，周青臣直接丑拒，一个闪现，就到了妹妹们身边，左拥右抱：“小樱桃，想哥哥了么？” “想，奴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爱哥哥！” “哟哟哟，哥哥也想你哟！” “大玉儿，这几日不见，怎么像是又大了？难道还再会长大？” “哥哥好讨厌，快用你的手来丈量一下，究竟有没有长大！” “哈哈哈……我这手，量一量，就知道是什么杯！” “走，今天晚上，哥哥我和你们好好深入了解！” 第69章 咸阳城的一朵蘑菇云 “轰隆——” 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咸阳城。 正左拥右抱睡得香甜，满脸都是唇印的周青臣忽然被惊醒过来。 其他满屋子的美人儿，一个个也是花容失色地往周青臣身边挤了过来。 “别挤了，哥哥我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这软软的玩意儿给挤死了！” 听着周青臣那不堪挤压的求饶声，众女这才赶忙散开了一些。 周青臣伸手一推，就按到了大玉儿的颤颠颠的乳猪，大玉儿轻声嗯着，周青臣直接杵着，伸手推开了窗子。 没办法，太拥挤了，他实在是没下手的地儿了。 这会儿天色早就已经大亮，甚至都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可皇宫方向，却有一朵黑色的蘑菇云，缓缓升空而起！ “坏了，宫里出事了！”周青臣吃力地把自己的手从大玉儿的乳猪里拔了出来，又忍不住搂了一下小樱桃纤细的腰，拍了一下小彩云圆润的臀，揉了一把小豆子匀称的腿儿，捏了一把小林子白净的玉足，抓了一把小春子嫩得能流水的鹅蛋脸…… 后边的人，因为时间紧迫，周青臣不敢多做停留，昨天夜晚的他，已经对众女倾囊相授，现在出去也需腾出一只手来扶着门。 “这威力，会不会比预期的强太多了？” 嬴政此刻早就已经离开了咸阳宫，来到了咸阳城的南城楼上巡查。 宫内除了那些方士之外，边上守卫的禁军，还有宫女寺人，都让嬴政抽调一空。 甚至于炼丹殿附近其他的宫殿内，人手也一样被抽调走了，就是为了避免无辜的伤亡。 至于那些后妃，也一大早的就被嬴政最宠爱的郑夫人，也就是扶苏的生母，带着去栎阳城祈福去了。 换言之，以炼丹殿为中心，辐射周围的殿宇楼阁，除了炼丹方士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 一千斤炸药的威力，太可怕了。 云霞蒸腾，火光燃烧！ 扶苏看着城楼上下呼喊集结起来的秦军，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额头：“父皇，将士们是以为地龙翻身了？” 嬴政看了一眼已经集合整齐的大军，挥了下手，让身边的中人韩谈前去传令安抚三军将士。 刚刚集结起来的军队得到命令，除了分出人去街道上巡逻，稳定城中秩序之外，其余的人也都各自散开。 “父皇，我们现在回宫去吗？” 扶苏有些急切地往皇城方向看了一眼，这会儿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带着一股呛鼻的硝烟气味。 “急什么，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沉稳的气度，遇到紧急的事情，手底下的人乱，那是肯定的，但这并不是真的乱了；可要是你乱了，那才是真的乱了。” 扶苏眼角一凝，深吸一口气，平稳下来：“儿臣知道了。” “这就对了，皇城里边的事情，交给周青臣去做，朕与你父子两人在城楼上看着，那就什么都乱不了。” 扶苏微微点头，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开始煮茶。 “咳咳咳……” 浓烟翻滚，呛人的气味让人不住地咳嗽，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爆炸产生的燃烧光雨，把边上的偏殿给点着了…… “呼呼呼……” 熊熊大火，正在剧烈燃烧着。 此地到处都是救火的宫人，有禁军将士，有寺人宫女，乱成一片。 周青臣到了这里后，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顿时大喝一声：“我乃上卿周青臣也，所有的人听我的命令！” “哗啦！”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惊恐的眼睛，都纷纷看向了站在高处的周青臣。 周青臣振臂喝道：“所有人排好队伍，水桶通过人手传送过去泼水，这样就不会来来回回跑，导致你撞我，我推你这样的情况出现！” 混乱的人群立刻照着周青臣说的做。 人群飞快分成二十多列纵队，开始呼喊着传送水桶，一队传送装满水的水桶，另外一队就传送空桶回去，依次交错并列。 救火的效率瞬间提高了不少。 周青臣看着那已经被烧毁了大半的偏殿，忍不住摇摇头，指挥着另外一队上千人的禁军，将还没有被烧到的那部分建筑推倒。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成片半燃烧的宫殿楼阁倒塌了下去，大地都抖动了几下，剧烈燃烧着的大火，一时间燃烧得更厉害，但好在没有继续向着边上其他楼阁延伸的趋势。 看到这一幕，周青臣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初可没想到一千斤炸药爆炸，会造成这么大的火灾啊！ 如果在此之前，有些准备的话，也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 “上卿！”一个武将模样的禁军走上前来，向着周青臣抱拳一礼。 “无需多礼，这么大的火，也不可能有人从里边活下来，就继续打水扑灭明火，然后派人去……”周青臣左右看了看，既不见政哥扶苏，也不见后宫妃嫔，瞬间懂了些什么的他，顺势改口问道：“陛下和长公子何在？” “一大早就去城楼上巡查去了。”武将抱拳道，他连看都不去看周青臣的眼睛，很显然是提前得到了嬴政的什么暗示。 “那……”周青臣问话的声音也不是那么充满中气。 结果，他这话还没问出口，那武将就说：“所有的后妃，都已经在清晨的时候，跟随郑夫人前往栎阳城，为陛下祈福去了。” 听了这话，周青臣大感吃惊，好家伙啊！自己都还没问出口，你就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 武将说完这话后，也是一愣地抬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早了…… “嘿……嘿嘿！” 武将发出尴尬且力求礼貌的笑声。 周青臣摆摆手：“知道了，让手底下的兄弟们都注意点，别受伤，实在不行就等大火烧完吧！” “喏！” 武将松了一口气。 城楼上，看着皇宫方向浓烟滚滚，扶苏又有点沉不住气了。 嬴政看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头，缓缓抬起手来，左右两边的人各自退到远处。 扶苏一看这架势，顿时略感奇怪。 “扶苏，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周青臣说要用这个炸药炸死这些方士的时候，朕并不心疼自己的宫殿呢？” 嬴政忽然来了一句灵魂拷问。 扶苏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很想说，那现在是你的宫殿，将来可是我的啊，父皇，你不去救火就算了，还在这里给我搞连连问？ 嬴政看着扶苏一脸猴急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心情愉快到了极点：“傻孩子，不是父皇不心疼宫殿，你附耳过来，有些悄悄话，父皇只和你一个人说……” “啊？什么啊？”扶苏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是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始皇帝呼出的气吹得痒痒的。 嬴政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 “父皇，什么？”扶苏这次是真的好奇了，明明宫殿都是自己家的，父皇却对此视而不见呢？ “真是个蠢货！”嬴政烦闷地骂了句，“周青臣这泡茶之法，倒也不错。” 扶苏脸上紧绷着，似乎有些不满，是你要和自己说的，结果没说清楚，又说自己是蠢货？ “罢了，朕就说直白点吧！”嬴政似乎有些拉不下脸来说某件事情，可是却又忍不住想说的样子。 第70章 政哥：看好了，爹只演示一遍 “父皇不愿说便罢了，儿臣不听就是。”扶苏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就想去角楼看风景。 嬴政一看，哼道：“过来！” 扶苏回头一看，瞪眼道：“过来就过来！” 看着几大步走到了自己面前的扶苏，嬴政暗道真是和自己一样，天生的牛脾气！ 不过……要真是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对自己百般顺从，那自己却又不喜欢，还是扶苏这样，和自己才像是父子。 父与子，并非是一味地顺从，身为人君，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这才是嬴政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你知道，朝廷每年的各项开支是多少钱粮吗？”嬴政眼里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扶苏闻言，露出疑惑之色，很是不解地看着嬴政，嘴唇刚刚动了一下，正要说话的时候，嬴政却抢先一步笑着问：“你不会是想说，治粟内史负责这事儿吧？” “本就是他的职责！”扶苏脸上带着几分傲娇。 嬴政哈哈笑了起来：“扶苏，朕和你说，如果有些算不清的账目，是从你祖父那一辈，就留下来的呢？” “这怎么可能？”扶苏吓了一跳。 “嘿嘿！”嬴政脸上少见的露出贱兮兮的表情来：“怎么不会？一个普通的小铺子里边，都会有些账目算不清楚，更不要说一个国家了，我即位做秦王的时候，才十多岁，那时候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怎么会有账目算不清？” “相邦吕不韦是这个世上最精明的商人，但是那些账目，他也一样算不清楚，尉缭子是我那时候见过，和韩非子一样聪明的人，可是，你觉得这些人的智慧加在一起，还不能算清楚的账目是什么？” 扶苏不敢再说话了，只是远眺了一眼皇宫方向，那边滚滚的烟柱变小了一些，周青臣应该是已经到了，在主持救火的事情。 嬴政对自己的称呼，也从“朕”变成了“我”，在扶苏的记忆中，这是自己父皇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这样的。 他真不懂，自己家的宫殿都被烧毁了，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老了？ 得失心疯了？ 啊？ 父皇罪过，儿臣真不是有意这样乱想诽谤您的啊！ “那……那是什么账目？” “有些账目，没法深究。”嬴政讳莫如深：“朕手底下养着的那些炼丹师，是从朕自己的私库中拿出来的钱，可是你知道朕的私库有多少钱吗？” 扶苏的表情似乎瞬间有些懂了。 嬴政又接着说道：“不仅如此，逢年过节，朕宴请臣子的花费，也一样是从朕的内库中掏出来的钱，你说这些钱财从什么地方来？朕的内库，可不是无穷尽的。” 扶苏脸上已经露出恍然之色，压低了声音：“做假账啊？” 因为他的私库里也没多少钱，但是他从国库里挪用过钱，然后做了假账。 这事情，始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能让自己的好大儿太过于寒酸不是？ “胡说！”嬴政那动作，似乎想伸手捂着扶苏的嘴巴，这和平日里威严如山一样的大秦始皇帝陛下，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扶苏轻咳一声：“父皇是不是忘记说了，那些从六国辇来的美人，也是你用自己内库里的钱养着的？” “你知道就行了，说这么明白做什么？”嬴政白了一眼扶苏。 扶苏嘿嘿一笑，忽然又想到了许多，嘴巴动了动，但都说子不揭父丑，更何况自己将来如果做了皇帝，指不定也会让人做点假账，然后让自己的小生活过得滋润点。 否则一旦挪用国库里边的钱，到时候公卿百官劝谏的文书，都能堆满了整个御案。 想到这些，扶苏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 父皇的言传身教，儿臣记住了。 “知道了就行，这次炼丹殿的爆炸，这一把火，可是把几十年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全部烧了个精光，说到底，那还真是得感谢一下周青臣才好。” 扶苏脸上露出惊色，嬴政看得很烦：“又怎么了？” “父皇，你说周青臣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嬴政脸上满是不在乎的表情：“他敢乱说乱讲嘛？” 扶苏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忽然觉得父皇真是运筹帷幄的圣君。 “父皇，您喝茶！”扶苏斟茶：“有些地方，儿臣还不是特别清楚，想仔细请教一下……” 咸阳宫，到处都是火焰燃烧过后的烟熏火燎气味，又因为大量打水救火的原因，导致空气中处处又弥漫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息。 周青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坐了下来，他虽然没有亲自下场提水救火，可是脑力累那也是真的累。 “上卿，一共五十一个炼丹的方士，全部都给烧死了，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一人伤亡。” 禁军武将前来禀报，周青臣以为负责宫廷警卫的卫尉会露个脸，结果左看右等，人家好像从头到尾就没露面的意思。 似乎是……也得到了某人的提前安排。 这还真是脏活累活黑活，都交给自己一个人来干了啊！ “嗯，知道了，先带着人，把这些废墟清理出去，让人在咸阳城郊外找一块合适的地方，把遇难者都给埋了。” 说完这话，周青臣看着眼前的武将还杵在原地，忍不住眉头一皱：“还有什么事情？” “上卿，这五十一个炼丹师，是否对其家属做什么补偿呢？” “补偿？”周青臣怒道：“他们的家属还好意思要补偿？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讲什么？他们炼丹失火，产生爆炸，把陛下的宫殿给炸了、烧了，不将他们的家属抓起来问罪赔钱就是好的了，你居然还说要不要补偿？” 武将被训斥了一顿，也不生气，反而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死一个人补偿一万钱，但是到下边的时候，实际上只发了五千钱。” 周青臣一听，立刻一脸悲痛地说道：“你说得很对，确实应该对这些遇难者的家属进行补偿，而且我看你似乎深谙补偿之道，如果这些受难者的家属需要安排职位的话，请务必将他们安排到北边修长城！” 武将立刻两眼发光，躬着身子抱拳道：“上卿放心，下官晓得，这些人只要到了北边修长城，说什么话都没有人会相信的！” “胡闹！”周青臣严厉训斥：“我们这是为这些死难者的家属解决生计做安排，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是，上卿说的正是，是下官一时口误！”武将乐颠乐颠地离去。 这副样子，谁敢说他没有得到了最高领导的安排？ 周青臣嘴角微微上扬，看样子，政哥心中，是彻底恨死这些人，都不打算让这些炼丹师的家人活下去啊！ 这没办法，是你们忽悠政哥在先的，那就不能怪政哥辣手无情。 “那什么，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记得分出人手去城中张榜，告知城中百姓发生了什么，免得有心之人散布谣言，祸乱民心！” 周青臣站起身来吩咐了一声，这个点儿，也该回家和妹妹们畅谈一下心事了！ 哪曾想，周青臣方才甩了甩手，踩踏着悠闲的步伐准备回家，一个传令兵模样的人，就急匆匆地找到了他，单膝跪下，急促地禀报道：“周上卿，北方匈奴急报！” 第71章 匈奴人也来凑热闹了？ “匈奴？”周青臣闻言，吓了一跳：“这种十万火急的事情，你不应该去禀报丞相？找我干嘛？” 传令兵听到周青臣的话，抬起头来，愣住了那么数个呼吸的时间。 这他娘是一个帝国上卿能说出口来的话吗？ 什么他娘的是上卿？ 上卿就是国士啊！ 你堂堂一个国士…… “周上卿，我刚从北门进来，赶到咸阳宫，给我领路的人说眼下陛下不在宫中，所有的事情都归您管！” “对！陛下和长公子在南门城墙上，你与我一并赶过去！” 周青臣一拍额头，立刻伸手扶起来了这小卒子。 传令兵大感受宠若惊，堂堂上卿，竟然俯身搀扶自己一个卑贱的传令兵？ 一时间心中对于周上卿的种种诽谤腹议，也全部都烟消云散——周上卿是个好官啊！ “别愣着了，走快点，出了宫门，我们就骑着马赶过去。” 周青臣催促着。 “喏！”传令兵急忙快步跟上。 “自蒙恬带兵三十万北征攻取河套平原之后，匈奴已经有许久不敢弯弓南下，眼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周青臣刚刚一上马，好奇心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接过战报，那他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如果接了，那到时候全权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了。 可是不接战报，但并不代表自己不能套话啊！ 传令兵心思单纯，在边关干的就是喊打喊杀的活儿，当然不知道都城的老油条们都是些什么货色。 “说是匈奴和月氏好像有联盟，可具体是什么，谁也不清楚。” 周青臣露出奇怪之色，自言自语着：“匈奴和月氏联盟？” 他心中感觉是真的奇怪。 月氏人现在生活的地方，大致是祁连山下那片草场，再加上河西走廊一地带。 后来被匈奴人暴揍，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之后，方才穿过河西走廊，越过西域之地，到了中亚定居下来。 可是，在周青臣的记忆之中，这月氏人似乎就没有和秦朝有什么实质性的战斗吧？ 简单而言，还没发展起来，就被匈奴人按着往死里揍了。 可现在…… 周青臣虽然知道穿越这种事情会产生蝴蝶效应，可自己最多也就是把秦帝国弄的有些不正经，关月氏什么事儿？ “边关现在是谁人统率大军？” 听着周青臣发问，传令兵又呆了住了片刻，似乎没想到京都这些人，对于边关的事情竟然这么不上心。 一个堂堂的帝国上卿，竟然都不知道边关的大军是谁人统率的？ “回禀上卿，是蒙恬将军，但现在是王离将军留守。” 周青臣闻言，眉头还是紧锁着，这些都是他所熟悉的，那也就是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月氏…… “知道了！” 一切，先等着皇帝看完军报再说吧。 不大一会儿工夫，周青臣领着这传令兵登上城楼，见到了始皇帝和长公子扶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公子扶苏和始皇帝这会儿的表情，似乎看起来有些奇怪。 “边关奏报？” 嬴政大手一挥，将之拿了过去，展开后细看了起来。 边上的扶苏脸上也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来。 须臾时间之后，嬴政把奏报交给了扶苏，扶苏看完以后，眉头紧锁着交给了周青臣。 周青臣本不想伸手去接的……可是扶苏都已经递过来了，不接的话，也未免太过分了。 “匈奴送太子冒顿往月氏做人质，似乎是要联合月氏人，一并进攻河套地区？” 周青臣看完这个之后，顿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周卿家，你怎么看完之后，反而是如释重负的样子？”嬴政一直在观察着周青臣，看到他脸上那奇怪的表情之后，顿时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微臣还以为是匈奴发兵要来攻打我大秦，所以才紧张，结果听闻匈奴是可能准备联合月氏进兵，所以反而放松。” 嬴政忍不住笑了起来：“朕倒是被你这话逗笑了，匈奴联合月氏的话，那他们的力量就会变得很大，对我朝的威胁，远甚于他匈奴一家发兵南侵，你怎么还放松了？” “陛下，因为微臣已经看出来，匈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可能和月氏兵合一处的。” “这是为何？”发问的人，是扶苏，他眉头紧锁着。 周青臣道：“我朝的北伐军占领了河套平原之后，就依照阴山的山形地貌修筑长城，从而阻挡匈奴骑兵南下，将匈奴永远的阻挡在阴山以北。” “除此之外，在河南地以西，也就是黄河以西修筑了长城，以此阻挡草原人南下，这副样子早就已经表明了我朝没有继续向西经略的意图，而世代生活在祁连山下，河西走廊的月氏人，完全就没必要因为匈奴人的事情，来和我大秦开战吧？” 所谓的河南地，乃是黄河这边的前套平原，并非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河南，也就是后来的灵州地、甘肃一带。 “父皇……”扶苏忽然感觉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了嬴政，一开始听到匈奴人联合月氏人，扶苏心确实是很紧张。 一旦开战，那可就意味着要有更多的人永远长眠在北方阴山战场上。 雄图霸业任何人都爱，可扶苏并不太想用自己子民的血肉，去成就自己的煌煌霸业，他只想治下的子民安居乐业，这也是他毕生的志向。 “立刻着蒙恬北上，主持长城军所有大小事务，除了月氏人之外，还要关注东胡人的动静。” “喏！”中人韩谈立刻前去传令。 “父皇，如果我们真的和匈奴人开战的话，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南边和北边，都开了战争口子，一旦真打起来，钱粮调度……” 扶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来。 嬴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当初我大秦一打六，朕也不曾如你这般慌张失态，而今最差的局面，也不过是一打二罢了，何惧之有？” “陛下威武！”周青臣是真的被政哥身上表露出来的王霸之气所折服。 嬴政看了他一眼，这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周青臣啊，马屁拍起来，还是那样让自己舒服。 “北疆之事，还需要求证之后方才知道，别还没有开战，自己就乱了阵脚。” 扶苏挨了训斥，这次却不敢有任何不满之色表露出来。 嬴政淡淡地抬起眼眸来，看着周青臣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那玩意儿那么好使，给蒙恬整几个带去北边开开荤？” 第72章 治匈奴策，首在冒顿 “陛下都这么说了，臣下自然会给蒙恬准备充足的物资。”周青臣忙拱手表态。 “嗯。”嬴政微微颔首：“那事情就这么办了，回宫！” “微臣恭送吾皇！” 周青臣急忙俯身下拜，看着嬴政的背影远去之后，方才直起身子来。 “先生……”扶苏忽然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吓得周青臣一哆嗦，忙转头看着扶苏，伸手拍打着自己的心口：“哎呀，长公子啊，你这忽然叫我，真是差点给我的魂都吓出来了。” “哈哈哈……”扶苏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坐了下去，也挥手示意周青臣坐下。 周青臣坐下后，扶苏立刻又让边上的侍从将始皇帝先前喝的茶撤下，换上来了一些其他的干果和茶水。 “先生，若是匈奴以河套地区一半的土地赠予月氏，月氏是否会出兵呢？” “不会。”周青臣想了想，直接和扶苏明说：“我听说匈奴的头曼单于有一个小妾，小妾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做匈奴的太子，但是苦于有冒顿在前，所以依照我看，而今匈奴将冒顿送往月氏的举动，只怕是想要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扶苏眼角一沉：“匈奴后续会发兵攻打月氏？然后让月氏杀冒顿？” “必定如此。”周青臣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暗自道，这不就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么？ 然后按照历史的原来剧本，冒顿杀掉了看守自己的月氏人，竟然逃回到了匈奴。 头曼认为冒顿是匈奴中的勇士，也就不再听从小妾的话，还给冒顿兵马统帅。 得到了兵马，冒顿以响箭号令自己麾下的兵马，响箭射向什么地方，所有的士兵都听从。 冒顿一开始用响箭射向自己的坐骑，有人跟随、有人不敢开弓射箭。 不开弓射箭的人，都被冒顿下令斩杀。 随后，冒顿开弓朝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射出响箭，这一次所有的人都开弓射向冒顿的女人。 那女人变成刺猬之后，冒顿就知道事情成了。 于是，他选好时机，朝着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射出响箭…… 自此以后，冒顿成为了匈奴人新的单于，他先兼并了东胡，将自己的实力壮大，实际控制的范围，也逐渐从贺兰山一带，到了大海边上。 可奇怪的是，直到这个时候，冒顿都还没有对月氏人用兵。 中原地区在这个时候，秦朝灭亡了，长城军被抽调一空前去巨鹿作战，最后全军覆没。 冒顿率军重新夺回被蒙恬占领的河套地区，匈奴人随时都可以南下劫掠。 而且，华夏大地上因为秦末汉初的诸侯混战，完全没人理会匈奴南下劫掠。 直到汉朝初年，匈奴继续南下劫掠，刘邦才率军北征匈奴，但是却在白登山被围困差点丢了自己的老命，这才有了后来汉朝初年和匈奴人和亲的政策。 而汉朝把匈奴的狗头都打飞了，则需要等到帝国双璧出现之后。 这些未来百余年的历史发展轨迹，在周青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看着扶苏满是沉思之色的面孔，微微笑道：“所以，微臣认为，匈奴之祸，并不足以蔓延到内地来。” “先生，既然这个冒顿不被他的父亲喜欢，那我们是否可以在冒顿而今陷入绝境的时候，帮他一把，日后就可以利用冒顿分裂匈奴？” 扶苏忽然满脸沉吟之色地说出来了一番让周青臣瞬间“卧槽”的话。 “怎么？先生觉得这办法不可行吗？”扶苏脸上满是疑惑。 周青臣却忽然在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原本的历史上，月氏人中的智者，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了冒顿杀死了看守，自己逃回匈奴的事情。 而实际上，是有人找到了冒顿，把他父亲头曼单于干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给他铠甲和武器，还有马匹，施恩于冒顿。 若非是如此的话，冒顿后来灭掉东胡，将整个草原都纳入自己的版图之后，为什么不顺势灭掉月氏呢？ 毕竟，月氏人的军事水准，一直都在水准之下。 反而是等到了冒顿的儿子军臣单于时代，方才出兵攻击月氏，军事力量一直都在水准之下的月氏无力抵挡匈奴，然后马上跑路。 “似乎是可行，只是……”周青臣没法和扶苏说，这个冒顿就是个虎狼之辈，绝非是那等可以被人轻易控制的傀儡。 “若是可行的话，我朝就可以暗中派遣使者出使月氏，然后找到冒顿，将其父亲头曼单于的险恶用心告知他，甚至到时候还可以反过来和月氏结盟，共图匈奴之地。” 扶苏眼睛发亮地说道。 周青臣抿了一下嘴唇，随口补充道：“甚至还可以邀请东胡人，来一起分一杯羹？” “先生此言妙哉！匈奴和东胡人共居草原，世代有仇，如果有我大秦牵这个头，此事未必不可成也，到时候草原上各部陷入混战，那我大秦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看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的扶苏，周青臣很想说，往后有一个朝代叫做明朝，明朝也是这么对待建州女真人的。 结果，明朝玩脱了，死得老惨了！ 不过……扶苏这话，倒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啊！ “长公子的想法，还是先呈奏给陛下，如果陛下也觉得可行的话，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周青臣微微一笑道。 扶苏点头笑道：“这办法一定可行，北方草原如果是铁板一块的话，那吃亏的人，肯定就只有我们。” “先生，你先去督造炸药，蒙将军出发在即，如果有了炸药，那不管北方的匈奴人是怎么想的，我们都可以占尽先机。” “嗯，可以！”周青臣点头。 扶苏兴奋地下了城楼，急吼吼地追着嬴政的脚步而去。 周青臣嘿嘿一笑，也下了城楼。 要说遏制匈奴，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制造冒蓝火的加特林，到时候匈奴一定会变得能歌善舞。 可问题是，秦帝国的工业水平实在是太低太拉垮了，完全就谈不上任何工业基础。 周青臣坐在马背上，满脸沉思之色，甚至觉得制作一下最简易的土炮，估计都够呛。 土炮的炮筒子，是需要用铜水浇铸而成，秦帝国有这个工业吗？ 完全就没有啊！ 哪怕现在他什么都不干，直接在大秦学宫里边从初中物理化学开始讲课，至少也需要十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才可能建立起来现代工业的基本雏形。 工业的进步，本身就不是靠一个人聪明就行的。 哪怕是在周青臣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也是如此，一些大佬百余年前就研究出来的东西，后边的无数学者，都还在认真参悟，偶有所得，对于整个时代，那都是有巨大影响的。 不过，周青臣觉得这些问题都不是自己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只需要考虑一个问题：怎么才不会政哥弄到长城边上和匈奴对线。 第73章 说吧，该给这小子什么赏赐？ 这个时代的匠人是没有人权的，甚至他们的户口，都是依附于主人而存在，不能单独脱离主人。 甚至于后世所有人都厌恶至极的九九六，甚至都可以说是这些匠人们最奢望的生活。 官匠人更是如此，甚至人生毫无自由可言，尤其是掌握了一些先进技术和手段的官匠人，那更是毫无半点人生自由可言。 因此，周青臣只是下了个命令，官匠人们就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炸药工程制作中去。 而他自己则以需要督造炸药为借口，心安理得地待在家里，又开始和妹妹们深入了解了起来。 正在周青臣唇枪舌剑，挥汗如雨的深夜里，皇帝陛下却深夜召集了多位大臣。 其中就有王绾、冯劫、蒙恬、李斯、内史腾、杨端和、李信等人。 当然，也有长公子扶苏。 在这些臣子们还没有来到皇宫内的时候，扶苏就已经把自己那个惊为天人，控制冒顿为傀儡的想法，说给了自己的父皇听。 嬴政听完之后，立刻将扶苏这个计划从10版本，升级到了20版本。 简单而言，扶苏的计划是暗中联络冒顿，然后将头曼单于的险恶用心告知冒顿，最后再想办法相助冒顿从月氏逃出。 但嬴政的升级版本，则是找到头曼的小儿子，暗中告诉头曼的小儿子，你大哥冒顿已经暗中得知了你父亲头曼的打算，现在已经和月氏人暗中勾结在一起，准备在你父亲起兵攻打月氏的时候，作为内应，让你们匈奴损兵折将。 这种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的东西，嬴政自诩玩得最快乐，也料定冒顿和他的兄弟中，总有一人会上当。 而且，只要有人一人上当，那么对于大秦往后想要执行的计划，就有了基础。 群臣聚在一起，商量的都是怎么用兵的问题，粮草调度，后续兵员调配，以及一旦打起来后，关中该怎么稳定住，南方战场之上，屠睢统率的大军，战与和的问题等等。 这般讨论，几乎要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方才结束。 蒙恬带着深深的倦意，坐上……不应该是躺上了去北方长城边上的马车里。 至于炸药这种东西，则会在制作好了之后，立刻运送到北边。 只不过，始皇帝嬴政还留下了扶苏和李斯两人吃了个早点。 作为始皇帝的心腹，李斯当然非常清楚皇帝陛下这番举动是为何——还有事情要商议，而且是小范围，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的事情。 嬴政顶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年轻的时候，他也经常熬夜处理奏章，处理各处战场前线送回来的战报。 可现在……或许是上年纪了，也或许是过了太久的安逸日子，熬夜这功夫，竟然倒退了…… “朕将你二人留下，是何用意，想来你二人都应该很清楚吧？” “陛下可是为了如何封赏周青臣一事而神伤？”李斯不愧是嬴政肚子里的蛔虫，一开口就说到了点子上。 “周青臣最开始提出郡国并行制度，再加上后来的科举选官制度，提出建立大秦学宫；这纸张也紧随其后……” 嬴政脸上满是沉吟之色。 扶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父皇，炸药和水泥，也是周师制作出来的！” “多嘴！”嬴政眼神责怪地看了一眼扶苏，似乎在说这事儿是可以当着李斯的面儿说的吗？ 李斯眼角微微一沉，瞬间想到了白天宫廷内发生的爆炸…… 嗯，就是一个简单的炼丹师事故罢了，臣下知道的就是这些，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仅此而已。 “依照周青臣的功勋，足以封侯，委以重任，区区骊山工地的将作少府，却困住了他这样的人才，实在是不应该。” 李斯很能揣摩始皇帝的心思。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始皇帝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灿烂了起来。 “那就把封号确定下来。”扶苏很兴奋。 李斯却看了一眼嬴政，他尊重扶苏的想法，但是现在说了算的人，还是只有一个。 嬴政缓缓地点头道：“就按照扶苏说的，先把封号确定下来。” “喏！”李斯微微拱手，心下也立刻明白扶苏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同往日。 稍作沉思后，李斯说道：“周青臣所作的师说，在我大秦咸阳都已经引起不小的轰动，读了这篇文章的人，都有敏而好学的精神，所以微臣斗胆，进献封号为文成侯。” “文成侯？”扶苏很惊讶，没想到李斯会给出这样顶级的美称。 就是嬴政听了，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斯。 秦帝国曾有一位文信侯，那个人就是吕不韦，食邑河东十万户，权势滔天！ “那要给食邑吗？”扶苏兴奋地问道。 “不给！”李斯低着头说了一句。 扶苏很明显有些不悦之色显露出来，他这句“那要给食邑吗？”明显是在提醒李斯，说一说食邑的问题。 嬴政却点头赞同：“说一下委以重任呢？” “陛下，南边的屠睢军中，亦或者是北边的长城军中，都可以是文成侯大展拳脚的好地方。” “除了这两个地方呢？”嬴政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李斯觉得挺意外，但立刻又道：“追缴六国余孽，扫荡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叛逆分子，是一件很棘手，又非常消耗时间的事情。” “朕知道了，下去吧！” “遵旨！”李斯立刻起身就走，不做分毫停留，就好似是这大殿之中，真的有猛兽会一口将他吃掉一样。 “看出门道来了吗？”嬴政转头看向扶苏。 扶苏摇头：“应该给食邑的，单独是纸的发明，就已经足以让周师封侯了，父皇给的赏赐素来大方，为何到了周师这里，就这么小气呢？” 嬴政抿了一下嘴唇：“若不是朕见识到了这火药的威力有多大，朕甚至都不想给他封侯。” “父皇这次是真的小心眼了。”扶苏抱怨。 嬴政忍不住笑了起来：“偌大的天下，也就只有你敢和朕说这样的话了。” “我是你的儿子，天下人们都在说顺从欺骗你的话，难道我做儿子的还要欺骗父亲？” 扶苏的反骨，真是理直气壮到让嬴政都没话说。 “周青臣的才能刚刚显露出来，就已经如此惊世骇俗，你就没想过，这次给的封赏太多，往后你拿什么赏？用自己的皇位？还是给他封王？” 嬴政一番带着嘲弄口味的反问句，顿时就让他的好大儿沉默了起来。 “那父皇，你是打算让周师做什么？”扶苏迟疑着问道：“北边经略匈奴，还是南边经略百越，就目前来看，他对于如何征服百越人，似乎很有见地。” 第74章 要找机会，弄死冒顿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对于匈奴，就没有办法呢？”嬴政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伸手戳着面前的矮几：“动动你的脑子，他对于百越人都那么有见地，怎么可能会对于匈奴就没有见地？你这个样子，让朕怎么放心把重担交给你？” “父皇……我……”扶苏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怎么回事儿，反正熬夜后，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不管用了一样。 可他发现自己的父皇很奇怪啊，明明年纪也不小了，但是熬夜过后，虽然看着很累，但是脑子却越来越清晰。 “行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再想一想周青臣该怎么安置。” 嬴政无奈地挥了一下手。 扶苏拱手一礼，点了点头，退出大殿。 “周青臣啊周青臣，朕可是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啊！” 嬴政站在宫门外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扶苏的背影远去，直到他本人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后，方才转身回到了大殿内。 “陛下，郑夫人回来了。” 中人韩谈忙走上前去禀报。 “这么快回来做什么？”嬴政刚骂过儿子，听到老婆回来，脸上自然有些不正常的表情。 郑夫人，也是所有后妃中，他最宠爱的人，虽然没有册立郑夫人为皇后，可郑夫人的地位实际上却已经不比皇后差多少，俨然就已经是后宫之主了。 “夫人说，走到半路上，听人禀报说宫中发生了大火，就急匆匆赶了回来。”韩谈低眉顺眼地说着。 嬴政一听，颔首道：“知道了，朕稍后……罢了，现在就过去！” 周青臣顶着满脸的唇印起床，尚未来得及洗脸，就已经来见扶苏。 只因为老郑在门外说长公子已经到了正厅，似乎心情极差，眼睛通红，模样憔悴。 听完这些一连串的形容词后，周青臣差点以为扶苏失恋了。 结果…… “周师，你……” 扶苏看着周青臣满脸的唇印，顿时干咳了一声：“先生要保重身体，我大秦的将来，可是还要依仗先生出谋划策呢！” “没事……”周青臣满不在意地挥了下手，自己都已经这样了，那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再说了，自己本来就是个老色逼啊！ “长公子，你怎么看起来……” “唉……别说了，算了，我说吧。”扶苏把宫内昨天晚上嬴政连夜开会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青臣听完后，顿时感到一阵后怕，他以前加个班，都能把老板的十八代祖宗叫出来一起问候，问候完女的，男的都放不过。 这要是熬夜加班到天明，还不给加班费……想想都觉得可怕。 “先生？先生？” 扶苏看周青臣都呆滞了下去，忙开声叫了起来。 “啊！没事，没事，匈奴就按照长公子说的那样做，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扶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明光，暗自道父皇说得果真没错，先生既然对于百越人有那么深刻的见地，那对于匈奴人，同样一定也会有非常深刻的见地。 眼下，果然让自己把话套出来了。 “先生说笑了，你的建议，扶苏一定会认真思考的。” “那就找一个绝妙的机会，把冒顿宰了！宰了之后，最好是分尸，能剁成肉酱最合适不过。” 周青臣脸上忽然满是狰狞之色。 这般模样，把扶苏都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周青臣如此吓人的样子。 周青臣道：“动手宰了冒顿之前，一定要去多番确认冒顿的身份，是否有人假冒！” “且既然决定要动手宰了冒顿，那就绝对不能听他说任何话，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停下手中的动作，反正一定要把头砍下来，身体剁成肉酱，才能停下来！” 扶苏瞪大了眼睛：“先生，可我们先前的计划，不是说要利用冒顿分裂草原的么……” “长公子，你信我吗？” 看着周青臣那张真诚的脸，扶苏不假思索地说道：“若是没有先生的话，我大秦何至于能造出纸张来？更不用说政治体制的变革，还有那科举取官制度。” “这任何一项拿出去，可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宏伟功业啊！先生所言，扶苏怎么可能不信呢？” 周青臣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长公子说的很对，可长公子是否想过，如果我先前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单纯的为了取信长公子，然后再做个奸贼呢？” 听着周青臣这话，扶苏脸上露出愕然之色，讷讷道：“若说先生都是奸贼的话，世上只怕早就已经没有半个好人了！” “那就请长公子记住周青臣的话，如果真的能见到冒顿，确认就是冒顿的话，那就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的弄死他！” 周青臣拱手一礼。 冒顿死不死，他都睡得踏实，反正再牛逼的冒顿，也不可能打进咸阳城来。 可这个人的出现，对于这个时代，都是一种改变。 如果能在冒顿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就将他弄死的话……那就太妙了。 “先生放心，你的话扶苏记在心中！”扶苏拱手一礼，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虽然我愿意听从先生，但还是想问先生为什么？” “因为冒顿这个人雄韬武略，能一统草原，他的那个弟弟，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 听着周青臣如此笃定的话，扶苏脸上更是难掩震惊之色。 冒顿雄韬武略？ 先生见过？ 冒顿的弟弟不堪一击？ 先生也见过？ 可先生也万不可能和冒顿有仇，亦或者是收了冒顿那个自己到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弟弟的钱财美人吧？ 所以才这样想要将冒顿置于死地？ 可是，周青臣干了些什么事情，那么多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可是比周青臣自己都清楚的啊！ 毫不夸张地说，那些自己父皇赠送给周青臣的美人儿，把周青臣每天出恭的次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这冒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看着满脸疑惑之色的扶苏，周青臣接着说道：“公子，冒顿此人若是好弄死的话，他父亲头曼单于，又何必大费周章，先将他送到月氏人那里，然后再发兵进攻月氏，借助月氏人的手，杀掉他冒顿？” 扶苏眼眸微沉道：“虽然不知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杀死冒顿，但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斩下冒顿的人头！” 周青臣脸上刚刚露出笑容，可是随后听到扶苏的一句话，差点将他原地送走！ 第75章 我穷啊，我是真的穷啊！ “先生，可愿往长城边上坐镇，威慑匈奴，全权主持针对斩杀冒顿、分裂匈奴之事？” 周青臣差点直接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全部都给喷了出去。 扶苏整个人都是一愣，忙抓起边上的软纸递给了周青臣擦嘴。 “先生？你这是……” “没……没什么！”周青臣重新坐直了身子，瞅了瞅扶苏，心中暗想着究竟是政哥的意思，还是扶苏自己的想法呢？ “若是臣去了长城边上，那骊山工地的事情，不知道谁人接手呢？” 扶苏含笑道：“这个好说，只要先生同意，这事情扶苏自然会想办法解决。” “这倒不用，其实我觉得在骊山这边挺好，水泥刚刚造了出来，我让人修建了一条斜坡，还准备请陛下一同前去参观呢！” 周青臣打起退堂鼓来，也是毫不迟疑。 扶苏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先生，扶苏可以与你一并前往。” 周青臣顿时感觉扶苏真是有些傻逼啊！ “长公子，陛下册封诸王和你为太子的诏书，不日就会下达，传告天下，到时候你就是我大秦的太子。” 周青臣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到时候，你就算是在边关立下功勋，难道还能让自己的地位再进一步？相反，如果你真去了边关，若是没有立下功勋，反而出了差错，那不是让你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自我下降么？” 扶苏愕然道：“我确实没想过这个，多谢先生教诲。” 周青臣顺势道：“我之所以不去边关坐镇，便是存了这个心思。” “先生教诲，扶苏铭记于心。”扶苏感动不已，甚至内心还有些许羞愧的感觉。 因为刚开始，他还觉得周青臣不去边关，是想在咸阳城享福呢。 可现在说清楚了，他才知道，周青臣不去边关，竟然也是为了自己啊！ 这样的好老师，自己却还以小人之心推度，真是令人内心羞愧自责万分啊！ “长公子言重了，而今不论是长公子，还是我大秦，求稳方才是上策。” 周青臣自然很顺势地就装起来。 扶苏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情，希望先生可以为扶苏解惑。” “岂敢！请长公子试言之。” 扶苏抿了一下嘴唇，端起茶水来浅尝了一口，显然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件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 “先生应该还记得，先前炼丹殿爆炸的事情吧？” 扶苏扭捏着说道。 周青臣哈哈笑道：“长公子说笑了，这不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吗？” 忽然，周青臣脸上的笑容止住：“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臣下所不知道的隐情？” “当然有。”扶苏表情复杂：“我大秦数十年以来积弊的坏账死账，全部都在这里边，被付诸一炬了。” “咳咳……”周青臣伸手拍了拍额头：“长公子，这样的私事，就不必和臣下说了，臣下也当没听过。” “先生，若单纯是如此的话，扶苏自然不会多嘴说什么，可是父皇与我谈话的时候，我一时间大意，竟然也把自己挪用国库钱粮的事情说了出去。” “啊？”周青臣用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长公子的眼神，看得扶苏都有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 “长公子，你缺钱也不能弄国库啊！”周青臣也感觉自己要喷出一口老血：“再说了，你就算是弄了，那也不能说出来啊！” 扶苏轻咳一声：“我也塞炼丹殿边上，被烧成灰烬了，现在谁也不知道。” 周青臣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却又忍不住问道：“既然都已经付诸一炬了，长公子你还提他干嘛？” “呃……我和父皇坦白了我干的那些事儿。”扶苏尴尬一笑：“父皇以前都不知道，结果这次他都知道了，我以后还想要继续搞钱，那就……” 周青臣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长公子啊长公子……不过，臣下很好奇，长公子你的月俸也不低，你哪里来这么多花钱的地方？” “我有一大群人要养活啊！”扶苏苦恼万分：“身为长公子，单独是每个月设宴接待群臣的花费，就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除此之外，还有和各色臣子的往来，人情世故，要是遇上那个臣子生辰，这个钱花的就跟流水一样，我那点俸禄，完全就不够我花……” “别的不说，我甚至想自己弄点什么娱乐的东西，都因为没钱而弄不起！” “我府邸上的马儿，早就老了，应该换新的，结果还是因为没钱搁置了下来。” 看着扶苏一脸哭穷的模样，周青臣抿了一下嘴唇：“好像也是，不同级别的官吏随份子钱，都有不同的要求和规定。” “先生真是懂我！”扶苏一脸点头认同的样子。 周青臣却忍不住蹙眉：“长公子，是谁给你出了这个馊主意，去国库里边挪钱用的？” “是……”话到嘴边上，扶苏又给憋了回去。 周青臣咧嘴一笑：“长公子，是淳于越出的主意吧？” “这……”扶苏不说话，尴尬的笑容表明周青臣说的很对。 “你看，表面上的谦谦君子，有时候也会让人去做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说，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淳于越这么有才能，何不让他去长城边上坐镇，搞定冒顿呢？” 周青臣对这家伙是越发不满了，自己前身也不过是吹嘘了几句政哥罢了。 就被淳于越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斥自己是过于谄媚。 到了你这里，你却教会了长公子怎么挪用公款？ “咳咳……”扶苏轻轻咳了一声：“先生，淳于越已经被选定要前往攻打百越人的南征军中去了。” “这样啊！”周青臣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并且预祝这家伙光荣地战死在战场上，自己是一定会写一篇悼文纪念的。 “那长公子你现在的担忧，是觉得眼下已经跟陛下坦白，往后没办法从国库继续搞钱吗？” 周青臣倒是想起来，昨天自己领着传令兵登上城楼的时候，就看到政哥父子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那么，政哥这算不算是钓鱼执法呢？ “还请先生指条明路！”扶苏说完后，又立刻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天下真的是无钱寸步难行啊！” 周青臣嘿嘿一笑，钱真是个好东西，让大秦的长公子，马上要做太子储君的人，都发出这样的感叹啊！ “我这里倒真还是有个妙策，就是怕长公子不喜……” 扶苏闻言，顿时有点喜笑颜开的感觉：“先生说笑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不知是什么办法？” 第76章 “得加钱” “长公子，臣听闻我大秦天下甲富是巴清，巴清年纪大了点，但是巴清一定有子侄，如果长公子愿意纳侍妾，想来巴氏一族肯定会不惜财力的。” 周青臣笑眯眯地说，没钱，那可以去卖啊！ 扶苏闻言，顿时“啊”了一声，很想说，先生你这个办法，真的还不如我继续去国库里边巧立名目搞钱呢！ 我堂堂大秦长公子，就算是纳侍妾，也不可能招一个商贾之家的商女啊！ “公子可切莫以巴氏一族为卑鄙，陛下对于巴清可是礼遇有加，赐给贞妇尊称，更是修建了怀清台，这般待遇，千古少有，长公子若是有这个意思，也不算自降身份，毕竟有陛下的恩遇在前，而且也只是一个侍妾。” 扶苏饮下杯中茶水，整个人的模样就像是饮下烈酒一样，内心对于商贾的鄙夷，显然不是钱财就可以改变的。 “长公子……”周青臣见状，只有改变想法，如果扶苏不喜欢这种吃软饭的行为，那自己也有别的办法。 毕竟，秦帝国这种在周青臣眼中看起来几乎就和蛮荒没什么区别的时代，想搞钱，那真是遍地都是金子。 只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上可能要稍微长久一点，显然是没有纳了巴氏一族某位重要女子为侍妾这种办法来钱更快！ 尤其是，巴氏一族作为一个商业帝国，有了这个小妾之后，周青臣那些赚钱的点子，甚至都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变成源源不断的钱财送入自己手中。 可是，正在周青臣这话要出口的时候，扶苏却忽然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得加钱！” “长公子放心，这事儿就包在微臣身上了！” 扶苏打了一个哈欠，起身道：“昨天晚上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合过眼，就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等着先生的好消息了！” “公子慢走！” 周青臣心情也是愉快极了，毕竟接下来，长公子能搞到钱，自己也一样可以搞到钱。 自己有想法有点子，巴氏一族有人有财力，长公子有权力。 这叫什么？ 官商勾结！ 啊呸！ 这叫强强强联手！ 三强联手，缔造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笼罩的范围，不仅是秦帝国，还要辐射到周边其他的地方，比如说匈奴、月氏、东胡、南越、甚至于西南地区。 如果还能继续辐射的话，周青臣觉得辐射一下西域地区也是不错的。 毕竟，蒙毅的厨艺再怎么好，烤肉做的再怎么香，周青臣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 秦帝国是没有大蒜的！ 烤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大蒜这种东西，只有西域才有。 至于辣椒？ 周青臣就没想过了，秦帝国徐福能组建舰队，抵达小日子，但是却没可能横穿太平洋，抵达美洲，将辣椒、烟草、土豆、玉米这些作物带回来…… 周青臣想着想着，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对啊！ 徐福在没有航海图的情况下，都能摸黑找到小日子。 那如果自己把航海图给了徐福，徐福这种以航海为专业，求仙为业余的人，是不是就真的有可能抵达美洲呢？ 这个想法在周青臣的脑海中生出之后，就瞬间变得难以遏制下去。 他立刻前往咸阳宫内，找到了负责管理户籍的刀笔吏。 刀笔吏看着周上卿到了，立刻躬身相迎。 “上卿需要找一个叫徐福的人？” “琅琊郡人士，还是一个方士？” 刀笔吏立刻在纸上写下周青臣对于徐福的描述。 “别吓到这个徐福，找到之后，礼遇倍至，邀请到咸阳城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着徐福请教。” 周青臣认真叮嘱。 这些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别自己让人去找徐福，这些小吏办事儿的时候，就是去抓贼！ 那徐福肯定一溜烟儿就跑没边儿去了。 “喏！”刀笔吏躬身下拜：“小人等谨记上卿大人的吩咐，万不敢对徐福有半点冒犯之处。” “嗯，事情办好了，本官会记住你的。”周青臣微微一笑，画饼这样的事情，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的！ 那刀笔吏听了这话，顿时激动地脸都红了！ “上卿放心，小人一定会做好此事的！” “嗯！”周青臣微微一笑，转身走出这户籍殿，悠闲地出了咸阳宫。 上卿的身份，在秦帝国是很吊的，随意查阅各种典籍，下达各种命令，都是完全可以的。 当然，如果是很大的事情，那就需要争取皇帝的点头。 至于找个把人这样的小事儿，那真是报备都懒得写了。 自从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下达了一个命令，将天下所有的富户，都迁移到咸阳城安置下来。 这个么做的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方便管理这些天下间的有钱人，防止他们作乱。 第二个，那就是将天下所有的财富，用这种近乎掠夺的方式，转移到帝都这里来。 巴氏一族这种天下巨富，自然也在其列。 因此，巴氏一族，也就是巴清也居住在咸阳城。 周青臣坐着马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巴清府邸外。 老郑上去通报了一声，那原本用鼻孔看着老郑的人，听闻是帝国上卿周青臣到了，差点没有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还请上卿稍候，小人这就去禀报！” 车厢外，传来了那惶恐不安的声音。 周青臣轻轻一笑：“知道了，速去通报！” “喏！” 看守家门的巴氏一族家仆瞬间双脚如同安装了马达一样，飞速冲进入屋内。 不大一会儿工夫，巴氏一族紧闭着的高大朱门瞬间被人打开。 一个风韵犹存的绝美少妇，走在前头，领着一大群人，前来迎接周青臣。 这个风韵犹存的绝美少妇，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寡妇清。 周青臣前身以前在始皇帝设置的宴会上，曾见过几眼巴清。 巴清绝美的素人形象，也确实给周青臣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那时候的周青臣，虽然惊叹于巴清的美貌和独特的气质，但是心中却不敢有半点亵渎的想法。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身体的灵魂早就换了一个来自于未来世界的老色批。 所以，周青臣心中立刻就向着正在对自己躬身行礼的巴清默默评头论足，大过眼瘾了起来。 具体方面，周青臣不好描述，总之就一个字——顶！ 如果非要在“顶”上加一点形容的话，那就是自己的二弟已经开始顶了！ 第77章 软饭硬吃的扶苏 “周……周上卿？” 巴清躬身一礼后，却发现周上卿整个人都在呆呆地看着自己，顿时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对于自己的魅力，巴清很清楚，眼下看到周青臣这俊俏的年轻高官，看到盛装的自己，竟然都呆滞住了，她就更满意了。 当然，这前提是因为周青臣是帝国上卿，而且巴清有自己的关系渠道，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和家室的丞相夫人口中得知。 这位帝国眼下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似乎马上就要被册封为文成侯！ 文成侯看自己，那自然是欣赏，对自己身体美丽，周身气质的赞美。 一般人看自己——把眼珠挖了！ 什么东西，也配看自己？ “啊！未曾送拜帖，就来打扰，实在是失礼了！还请主人家莫怪！” 周青臣确实被巴清给迷住了片刻，然后用意念多次说服自己的二弟，并且告诉他，我二弟天下无敌，但现在你不能乱来，将来你说不定有机会驰骋…… 终于，二弟平息了。 周青臣身体里都快逆流的热血，也缓缓平息了下去。 “怎么敢？周上卿莅临，让蓬荜生辉，妾身已经让人准备了宴席，请周上卿入席呢！”巴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拱手一礼。 周青臣也急忙还礼：“请！” 片刻时间后，两人分主宾坐下。 周青臣眼睛一扫，发现刚刚迎接自己的时候人很多，但是现在在宴会上的陪客却没几个。 这倒不是怠慢，而是给周青臣说明来意特意安排的如此。 毕竟，周青臣在此之前，和巴清可完全没什么交情。 现在他身居高位，忽然来访，巴清再怎么聪明，那也是摸不清楚这位帝国上卿的心思如何。 直接问？ 那当然不行，这就太蠢了。 只能旁敲侧击的试探。 巴清浅浅一笑，让人上茶。 茶是按照周青臣喜欢泡着喝的那种方式，而不是秦朝本土人喜欢的吃法——加入盐巴、葱姜、然后制作成为一种粘稠状零食吃得那种。 “最近都城中，都开始流行起来周上卿发明的这种泡茶饮用的法子，周上卿请，这是蜀地今年的新茶。” 周青臣微微颔首，开始品茗，其实他完全不会品茶，但是按照规矩，还是赞了一声：“好茶！” 巴清脸上立刻绽放出春风一样的笑容，周青臣只是看了一眼，立刻就感觉自己的二弟已经拱手请战！ 嘴巴会骗人，二弟绝对不会骗人。 “周上卿喜欢就好！”巴清立刻转头吩咐道：“马上取十斤这种茶叶，稍后送到周上卿府邸上去！” “啊？这……”周青臣脸上很吃惊，可这在预料之中…… 巴清含笑着解释道：“这种茶是特别栽种的，每年只取最嫩的叶子制作而成，一年的出产也不过五十来斤，有二十斤是上呈给陛下的，妾身手中，满打满算，而今也不到三十斤了。” 茶珍贵不珍贵，那就要看怎么包装怎么吹了。 巴清这话也不作假，周青臣闻言大吃一惊：“如此珍贵的茶叶，这怎么使得呢？” “上卿说笑了，而今海内谁人不知你为长公子的老师，如果你都配不上这茶，妾身这样粗鄙的人，又如何能配得上呢？” 巴清嫣然笑着，给周青臣的感觉实在是……二弟，你要冷静！这女人你看看就行了，以后有没有机会，大哥也不敢保证，但是你一定要冷静啊！ “说到长公子……”周青臣正愁直入主题怕太干涩，让巴清不舒服。 “长公子深得陛下之心，早晚册封为太子，成为我大秦储君，到时候先生可就是太傅，将来的帝师，地位尊崇，到了那会儿，妾身这样粗鄙的人，还想和上卿说两句话，只怕都是奢望了！” 这巴清是真的太会了，周青臣原本觉得自己就很会吹了。 可是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会吹的。 巴清是真会吹，吹得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哈哈哈……”周青臣摇头笑道：“这话未免太早，可不敢这样说，陛下还没有下诏册封长公子为太子，我等身为臣子，可不敢乱说的！” 虽然心知肚明彼此都知道长公子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但是该遮掩一二的，还是不能那么直白。 “不过，长公子至今未曾婚配，身边也没有侍妾伺候，这倒是真的。” 周青臣这话一出口，巴清眼眸里的笑容，简直就像是蜜汁一样甜。 本来，她还因为要再送点东西出去，周青臣才会吐露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哪曾想，竟然是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来了！ 在这以前，巴清当然想把自己家族中的女子送到诸位公子身边去做侍妾，可是那也得够这个资格，有人撮合啊！ 巴氏一族再怎么大，那也只是商贾之家。 商贾之家的地位，本身是很低的！ 巴清很清楚自己能得到始皇帝陛下的礼遇，主要还是修建帝陵的时候，巴氏一族开采的丹砂，为始皇帝所看重。 其次便是始皇帝母亲过于淫乱的缘故，而自己一个女人，却撑起来了巴氏一族偌大的家业，这才能让始皇帝侧目，为自己修建了怀清台，给予一定的身份和地位。 可就算是这样，巴氏一族也不可能够得到将族中女子嫁给诸位公子的可能。 哪怕是做一个妾室，都没这个可能。 更别想着说，嫁给长公子这个未来的大秦皇帝做侍妾，那可就是未来的后妃啊！ “啊……”巴清几乎难以遏制住自己内心的狂喜，但还是沉稳：“咸阳城的贵妇名媛多不可数，周上卿既然身为长公子的老师，何不为长公子物色一二呢？” “你说的不错。”周青臣点头道：“我也正在为长公子物色好女，只是看了一圈下来，都没有中意的，今日路过你家，忽然想进来讨杯茶解渴。” 巴清闻言，立刻动了心思，但是却还是存着试探的心思说：“只是可惜，我家族身份低微，虽然也有品行贤淑的后辈，姿色容貌也堪说得过去，但是却没那个福气。” 周青臣一听，立刻笑道：“过于谦虚了，巴蜀之地多美人，这事儿自古人尽皆知，这样如何，不日之后，长公子会在骊山工地边上设宴，到时候你带着族中年岁与长公子相仿的女儿，一并前来参加，若长公子喜欢，又何需计较身份的问题？” 面对如此直接进入的周青臣，巴清确实感到了生涩和不适，但随后却是满心如同蜜汁一样的狂喜阵阵涌动而出！ “若得如此，巴氏一族全族上下，都绝不敢忘记上卿的恩泽！” 第78章 周青臣：这是一笔生意 “过了过了！”周青臣脸上满是笑容，“这其中，也有一点我的私事……” 巴清立刻爽朗一笑，表态说：“我巴氏一族，虽然没什么大的能耐，但是只要能帮上上卿的，我们也一定做到让上卿满意。” 周青臣等的就是这句话：“你放心，我做事情，绝对不会以自己上卿的身份压人，既然决定合作，那我们大家都应该有钱赚。” 说话之间，周青臣从身上摸出来了一包软纸，几张硬纸，轻轻地放在矮几上。 “这是什么东西，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巴清眼睛一亮：“纸张妾身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听闻是从骊山工地那边传出来的，价格也不便宜。” “我直截了当地和你说了吧，这纸张就是我研究出来的！”周青臣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装逼笑容。 “上卿研究出来的？” 巴清似乎已经有些明白周青臣是什么想法了。 “不错，这造纸术，是我一人研究出来的，陛下并未下诏，将之收归国有，我自己一个人开设作坊造纸，对于整个天下的需求而言，完全就供不应求，所以我想和巴氏一族合作一下。” “不知……这个合作，是怎么算的？”谈起生意来，巴清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周青臣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雍容华贵的贵妇人，瞬间变成了职场女强人。 “我提供造纸术给巴氏一族，熟练的流程和技艺，不知巴氏一族能分我几成纯利润？” 周青臣盯准钱，不松口。 巴清沉吟片刻：“如果上卿只是提供造纸术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三成利！” “我只要两成！”周青臣浅浅一笑。 “两成？这会不会少了点？”巴清原本是做好了准备和周青臣讨价还价，能给到四成的。 毕竟，就算是给到四成，那巴氏一族通过造纸售卖得到的利润，也依旧是极其可观的。 “还有一成纯利润，你们要给长公子！”周青臣脸上流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造纸问世不久之后，相信就会有破解出这东西是怎么制作的人，但想要做长久生意，如果没有上边的关照，只怕是行不通的。” 巴清眼眸里闪过一抹清明之色：“多谢上卿提点，关于造纸这一方面，我们愿意将纯利润的两成赠与上卿，另外三成赠与长公子，我们巴氏一族拿走剩下的五成！” 周青臣笑了，这么懂事的女人，谁不爱呢？ “这么做，会不会勉强了一点？”周青臣虽然在笑，但还是摇头：“毕竟，给长公子一成纯利润这事儿，也是我自己自作主张加上去的，如果太多，长公子知道后，我担心他会迁怒于我。” 巴清迟疑片刻，目光坚定道：“上卿放心，就算是巴氏只拿了五成纯利，却也依旧有赚头。” “生意，本来就是看长久的，细水只要能长流，也一样可以汇聚成为池塘！” “好，说得好！”周青臣忍不住拊掌赞道：“既然你都把话说这么开了，我也就再把另外一单生意给你约一下。” “另外一单生意，不知上卿说的是……”巴清真是有点意外之喜的感觉了。 “我出任将作少府官职，在骊山为陛下督造皇陵这事儿，想必贵人也有所耳闻吧？” 巴清颔首笑道：“这个自然，而今偌大的咸阳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在骊山工地除了发明了纸张之外，还发明了一种新式建筑材料，这种材料加水调和之后，在地面上铺平整，不到一两日，就会干涸坚硬如石头，是绝佳的建筑材料！” 周青臣看着巴清逐渐变得晶亮的眼睛，接着说道：“我甚至敢说，这种材料的出现，会完全颠覆而今现有的建筑结构和构造思想，不仅只是铺设道路方面！” 巴清道：“那不知……” “几天之后，陛下会亲临骊山观看修建而成的成品，不过你可以先去看过，然后我们再谈分账的事情。” 周青臣爽朗一笑：“如果我们的合作可以一直这么愉快，往后其他的东西，我自然也会找你，我倒是听说巴蜀之地出产盐，至于怎么提纯盐巴，我也有些手段。” 巴江顿时动容道：“敢问周上卿所说的办法，指的是……” “一些牲口，会舔某些地方的土，或者是石头，这就是矿盐，我所说的办法，就是如此把盐巴从这些石头和泥沙里边变出来。” 周青臣盯着巴清的眼睛：“你们现在做的办法很粗糙，提炼出来的盐巴苦涩辛辣，无法食用，最多也就用来喂喂牲口，但是我说的办法，却可以制作出来如同海盐一样口感的顶级货！” 周青臣当然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窍诀，那就是加豆浆！ 只要加上豆浆，就可以把卤水中那些多余的杂质给析出，到时候把杂质舀出，熬干后，就可以得到纯白的结晶体！ 这个，就是精盐！ “若真的如同上卿说的这样，那巴清拭目以待！”巴清脸上露出肃穆之色来。 巴地的盐巴，自然也有把江水晒干后得到结晶体的。 但是那些生意，自古以来就被那时代居住的人给把持住了。 这些盐畅销全国各地，所谓的盐巴盐巴，其意思就是从巴这个地方来的盐，这种叫法，也足可看出巴地的盐，究竟有多么畅销了。 如果周青臣说的办法是真的，那可就意味着，盐这一份暴利的生意，巴氏一族也可以参与其中了！ “放心，我的办法，绝对会让你眼前一亮的！”周青臣起身笑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公事繁忙，我就先告辞了！” “还请上卿留步！”巴清也急忙站起身来：“敝处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还请上卿无论如何也要赏脸才是！” 周青臣笑道：“你我的生意谈成了，日后自然不缺这样的机会，我稍后让人送一份我的手令过来，不只限于你本人可以前往骊山观看正在修建的水泥地板！” “既然上卿这么说，那再挽留，就是无礼了！”巴清浅浅一笑，躬身一礼：“妾身送上卿登车！” 第79章 大秦帝国好呀！真是好！ 秦朝有秦朝的好，秦朝也有秦朝的不好。 秦朝的不好就是没有人权可言，这几乎也是所有封建社会的根本。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周青臣完全就不担心商贾出身的巴氏一族敢在分红上动什么手脚。 商人在这个时代被鄙视的根本在于，天下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做官的人认为，只有劳动——也就是种地，才能产生价值。 因为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很低，动不动就会闹饥荒，动不动就会有人饿死。 而商贾呢，其本身是不直接从事劳动的，他们只是把这里的东西，运到别的地方，就可以产生差价，通过销售之后，就因差价而得到了丰厚的利润。 于是，在许多执政者眼中，这些商贾的行为，其实就已经和寄生虫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就是商贾被鄙视的根本原因。 周青臣却觉得挺爽，这要是换成以前他生活那个世界的话，做这样的大生意，单独是签合同，也能有一指头厚度的纸，然后再加上各种法律顾问、各种会计、各种智囊参考，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开一些合同中隐藏的天坑。 可这会儿，秦帝国的一个上卿，身份那不是唬人，那是极其唬人。 简单举个例子，如果周青臣走在街上，看到了哪个妹子长得漂亮。 那么，他只要表露出来点意思，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妹子就会洗干净，洗香香，然后脱光了衣服，躺在他床上等着他。 这种做法，听起来不像是强抢民女？ 实际上却正好相反，人家女子愿意，女子的全家都愿意。 宁做英雄妾，不为庸人妻的观念，这个时代流行，再过两千年也一样。 两千年后换了一个说法——宁做老板小蜜，不做舔狗女神。 但其本质，依旧是一样的。 再加上，这次的商谈背后，除了周青臣这个帝国上卿极其唬人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位大秦帝国的长公子！ 这用后世那些小说的说法，长公子扶苏的身份这会儿已经是准帝境界了。 巴清的脑袋就算是被驴踢了，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糊弄扶苏。 周青臣直接去了长公子扶苏的府邸。 比较有意思的是，扶苏刚刚睡醒——准确的说，应该是扶苏寝室窗外的院落里有一棵枣树，那大枣树上，有一只喜鹊一直在叫，就把白天补觉的扶苏给叫醒了。 “禀报长公子，周上卿到了！” “先生来了？”扶苏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喜色，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难怪这喜鹊一直在叫，想来定然是先生和我说的事情成了！” “你！”扶苏伸手指着来禀报自己的家仆道：“去厨房那边，拿一些谷米，去喂给外边大枣树上的喜鹊！” “喏！” 家仆欣然领命。 “先生！可是事情成了？”扶苏起身来见周青臣。 “参见长公子！”周青臣拱手一礼，含笑道：“不负厚望，巴氏一族那边已经拿下来了！” “先生快请坐下细说！”扶苏脸上的笑容几乎有些止不住。 周青臣轻咳一声：“控制一下，控制一下！” “咳咳……” 扶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把自己那难以控制住的笑容给控制住了。 吃软饭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怎么都会不好意思的，可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真是难以遏制啊！ “微臣和巴清商议了一下，说是不日之后，长公子会举行宴会，到时候巴清就让自己家族中和长公子年龄相仿的女子前往，到时候长公子看上了谁，谁就可以成为长公子的侍妾。” 扶苏一听，并没有多感兴趣的样子。 他这样身份的人，什么样的美人不心甘情愿的自己动？ 周青臣立刻意识到自己没说到重点，接着说道：“巴氏一族给钱那是肯定的，但是臣下想了一个细水长流之策。” “细水长流之策？”扶苏立刻露出极其感兴趣的样子。 “臣下准备将造纸术提供给巴氏一族，巴氏一族到时候把三成纯利润给公子，两层纯利润给微臣，他们自己留下五层纯利润。” 扶苏一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生，你莫不是以势压人了？” “天日昭昭，我要是做了这样的事情，就让我不举！” 扶苏从未想到周青臣会发这样恶毒的誓言。 “那巴清，似乎是看准了这纸张一旦推广开来，必定会大赚，而且这是长久生意，正像是微臣说的那样，细水长流！” 周青臣笑着，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微臣还说到了水泥，若是日后也交给巴氏一族开设水泥厂的话，微臣相信，水泥道路的推广，将会非常之快。” 扶苏眉头紧锁：“这办法……” “长公子，你可曾想过，为什么基建我们一定要朝廷自己出手呢？” 听着周青臣这话，扶苏顿时脸色微变：“先生，基建乃是帝国之基础，百姓之民心，如果不是帝国亲自出手的话，这样重要的事情，还能交给谁去做？” “帝国亲自出手，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周青臣反问了一句。 扶苏以前跟着淳于越的时间太久了，身上的书生意气，过于浓烈，说直白点，就是太理想了。 “这……”一说钱，扶苏就沉默了。 可一说理想，扶苏又可以在雨中高歌。 “我们可以把这些事情交给巴氏一族去做，除此之外，还能再拉拢其他的商贾，让他们竞标。” “竞标？”扶苏更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我们放出消息，就好比说，我们准备从咸阳城到肤施城修一条水泥路，让各大商贾来竞争，修这条路的工程，外包出去给这些人做。” “做好了，我们再给钱，如果做不好，该杀头杀头，该抄家抄家，这样的话，总好过我们朝廷自己去做吧？” 扶苏听完了周青臣这话后，脸上流露出几分异样之色：“先生是因为上一次骊山工地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的吧？” 周青臣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自己真没想那么多，就是巴氏一族给的太多了。 扶苏看着周青臣脸上郁闷的表情，由衷地赞道：“先生为国为民之心，扶苏感受到了，天日昭昭！” 第80章 周青臣：公主，谁稀罕啊？ 周青臣很想说，长公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不是巴氏一族给的多吗？ 可这样的话，在口中斟酌了好几次，周青臣最后还是咽回肚子里去了。 既然不说，那就都不说吧。 做一个形象伟岸、光辉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先生此番建议，扶苏会亲自与父皇说明。” 扶苏的执行力很强，单独这一点，周青臣是真喜欢，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长公子，巴清会先一步过去，观看水泥成品，数日时间后，陛下那边，也会过去观看。” “先生真是为我大秦，操碎了心！”扶苏是真的感动。 周青臣立刻走，他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把扶苏的心操碎…… 回到家中，家仆禀报，巴氏一族让人送来了上好的茶叶十斤，还有一块玉佩。 周青臣本不太在意，准备去写手令，可是看着家仆那激动的样子，忍不住道：“把玉佩送到书房来！” “喏！” 家仆应了一声。 周青臣这边手令刚刚写好，家仆就已经捧着一个檀木匣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 在周青臣的目光注视下，家仆将檀木匣子放在书桌上，然后缓缓的打开！ 一枚巴掌大小的通透美玉，瞬间出现在周青臣眼前。 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 周青臣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是顶级货色。 他下意识地伸手拿了起来，顿时就有一股温良之意从手上传来，轻轻用手指头敲击一下，这块巴掌大小的玉佩，顿时发出清悦的凤鸣之音！ “价值连城的美玉啊！巴氏一族说送就给送出来了？” 周青臣啧啧称奇。 家仆立在一边上，满脸激动之色，这样的东西，他觉得自己能看一眼，都是福气，日后都有了与人吹牛皮的资本。 周青臣看了看美玉，想到了扶苏说的阴嫚公主不日之后就会前往骊山工地…… 要说自己这家中，还真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可以赠予阴嫚公主作为见面礼的。 自古公主，没几个不刁蛮任性的。 周青臣相信，始皇帝的公主也一样。 若是这样，那就当作破财免灾，先把这美玉赠给公主，希望那公主不要找事儿。 然后再弄几个小玩意儿，把公主哄开心了就行。 至于联姻……周青臣决定自污，自己可绝对不会娶什么公主，这有个毛的意思！ 娶了公主，虽然说出去好听，是尚公主……秦朝这会儿不叫驸马，管驸马爷叫做尚公主，到了汉武帝时代，才有了驸马都尉，日后才渐渐传开，管做了皇帝女婿的男子叫做驸马爷。 可实际上，本无二致区别。 这样的老婆娶回家，那就相当于是娶了一个活祖宗。 自己往后又怎么和那些妹妹们开无遮大会呢？ 真到了那时候，估计阴嫚公主看这些妹妹们一个不爽，直接浸猪笼了都可能。 而自己站在边上，铁定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那种。 周青臣放下手中的美玉，公主的阴毛不好闻，还是妹妹们的香。 随后将自己的亲笔令书加盖官印，然后交给了家仆：“立刻送去巴氏一族，亲手交给巴清。” “喏！” 家仆恭敬地躬身，双手接过，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周青臣方才坐下，就看到屋外有人影，随口叫道：“老郑！” “家主！” 老仆走了进来，周青臣看着老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老东西也跟着自己吃了好多苦头。 年轻那会儿，跟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母过世之后，又跟着自己吃了好些年的苦头。 眼下这会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老郑，你今年几岁了？” “家主，老奴今年正好四十二。” “四十二了啊……”周青臣感慨起来：“时光飞逝啊，老郑，现在日子好过了，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想女人不？” 老郑都已经酝酿好了情绪，准备擦眼泪了，哪曾想自家主人竟然说出这样一句前后风格迥异的话来。 “家主，你……” 老郑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周青臣。 “那就是想了……”周青臣嘿嘿笑了笑：“咱们家这么多娘们儿，都是我的，你自己从账房那边拿钱去买十个八个，想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 “家主，这可不敢啊，我这把年纪，可不想死在女人肚皮上，要是能有个女人给我传宗接代就行了。” 老郑哆嗦了一下，说话都不利索，甚至伸手扶着桌子，才站稳了。 周青臣无奈道：“那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了？” “有！” 老郑羞涩地笑了：“我都托人打听清楚了，城南有个寡妇……” “卧槽！老郑！你居然好这口？”周青臣竖起大拇指。 老郑立刻解释：“家主，真不是这样，我是想说，那个寡妇年纪也不小，都三十七了，我四十二，也合适，而且她还生了四个女儿，最大的女儿都已经嫁人了，我就想着，这女人能生……” “呃——”周青臣竖起大拇指：“你这想法，非常万德佛！” “家主，万德佛是什么佛啊？” “就是好极了的意思，那我替你去说媒？” 老郑老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可随后为难道：“家主现在日理万机，是朝廷的重臣，要是为了一个家仆娶亲的事情亲自跑一趟，怕会被人笑话的……” 周青臣脑海中浮现出来了自己少年时，父母相继去世，老郑亲力亲为照顾自己的一幕幕…… 虽然说老郑只是一个家仆，一个奴隶，可是前身对于他的感情，完全就像是一个家人一样。 周青臣对于老郑谈不上什么感情，他毕竟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但是老郑对于前身忠心耿耿的记忆，却让他很喜欢老郑。 “说什么胡话，生育乃是我大秦第一要事，人口多寡，乃是衡量国力强弱的标准，我亲力亲为，乃是为了强我大秦而做事，谁敢说半个不字，我一定在陛下面前狠狠的参他一本！” 说完这话，周青臣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摆了摆手，没理会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的老郑。 “你明天清晨就差人去买一些东西，我们带着去那城南寡妇家看看！” “喏！” 看着老郑走路都激动得发抖的身体，周青臣靠着摇椅，脚下一蹬地，顿时悠闲地摇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我居然在大秦做起来了媒人？哈哈哈……” 第81章 独爱寡妇 第二天大清早，周青臣先是去了将作少府库房那边看了一眼，确认炸药的制作流程没出什么问题，这才回到了家中。 时间上，老郑也正好去把东西都买了回来。 可是，当周青臣看到眼前这些东西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凝固了。 不是买得太贵，而是买得太差了！ 丝绸就买了两匹，除此之外，布帛就买了一匹，剩下的是五匹麻布。 至于其他女人用的水粉，周青臣虽然还没娶妻，但是却也看得出来老郑买的都是些三流化妆品，甚至比路边摊都要差一点的那种…… 初次见面的菜品，勉强能让周青臣入了眼，但就买了两只羊腿，外加一只猪腿…… 秦朝时候的主食，其实就是羊肉；单独从文字演变发明的变化过程上来看，“美”这个字，就可以简单地拆解为“羊大为美”，所以足可见这片大地上的人，最古老的肉食之一，就是羊肉。 至于猪肉，因为没有阉割，所以肉腥臊难吃，还他么特别有嚼头，说通俗点，就是又硬又难吃…… 周青臣面色复杂，转头在人群中找了一圈，看到了负责管账房的家仆，他准备上去就是一个飞踢，然后再来了一个左右三连踢，甚至还准备把闪电五连鞭都演示一遍。 老郑看出来了周青臣的意图，忙憨笑着拦住了周青臣：“家主，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不管别人的事儿。” 账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吓得两腿都发软了。 家主真是属于那种从不生气发怒的，可是一旦生气发怒的时候，真是吓都快把人吓死了。 “这不是打我的脸？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周青臣强压怒气。 “家主！家主喜怒，我就是一个老奴，能得到家主的垂青就已经不错了，再说了，家主你不懂女人……” 周青臣差点被气得升天：“昨天晚上小桃红、小殷桃、小豆子她们快乐的声音你没听到？你居然说我不懂女人？” “哎呀，老奴这个嘴巴……太笨了！”老郑拍拍自己的嘴巴：“老奴的意思是说，这要是第一次见，给的东西太好了，那就是太高，以后还怎么办呢？” “嗯？”周青臣还真是有些意外啊，老郑居然懂这个？ 可……看着整整一屋子寒酸的礼物，周青臣脸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 这寻常人家去说媒带的礼物，也他么比自己这个上卿家中的丰厚啊！ 这他么…… “家主，老奴有这些就满足了。”老郑一脸憨厚。 周青臣抿了一下嘴唇，略显无奈地点头道：“也罢，姑且看看那寡妇是什么样的人再说吧，反正到了我们家中，万不会过什么苦日子的。” “哎，老奴就是这个想法啊！”老郑憨厚地笑着。 周青臣只能尽量不去看这些寒酸的礼物，摆摆手道：“得了得了，那就快出发吧！” 马车自然不能乘坐周青臣平日里乘坐的马车，那样人家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于是，换成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景天窗车——拉货的驴车。 走了没一会儿的周青臣，立刻坚持返回家中，把自己身上的绸布衣服换掉，换成了一套普通人材质衣服。 他实在是受不了三百六十五全景天窗之下，人们对于他这样一位衣着华丽的贵人，乘坐驴车的指指点点。 终于，换好了衣服后，世界都清净了。 周青臣靠在驴车上，仰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唯一不好的，也就是大秦帝国咸阳城内的道路上，其实也并不是很好，虽然说相对于城外的道路很是平整。 可是，颠簸那也一样是很难受的。 周青臣侧躺在马车上，无任何视觉死角的“全景天窗”之下，他开始在脑海中规划如果咸阳城的大街小巷上，都变成了水泥路的话…… 简直妙不可言啊！ 排水系统咸阳城早就做好了，这一点是真的让人佩服。 但是如果烧制陶罐，作为钢铜水管的代替品，那这岂不是说，整个咸阳城，完全可以成为天上人间一样的一座梦幻城池？ “家主！家主！” 老郑看着周青臣面无表情的盯着街角某个位置一直猛看，忍不住轻声叫了叫。 “没什么……” 周青臣悠闲地换了一个姿势，秦帝国的生活节奏其实是真的很慢。 甚至可以说比他以前生活那个世界的十八线小城市都慢。 就连上朝这种事情，也是在往后的封建王朝里边，才会成为一种惯例。 简单而言就是有事没事儿都要去上朝。 这除了因为秦帝国而今还是非常落后原始的封建帝国之外，还在于封建帝国内部官僚体制的不断进化所致。 所以，秦帝国当官，是真的舒服…… 如果要上朝，要么始皇帝下令敲响朝钟；要么，会提前让人来告知。 其余时间，都是自由发挥……至于上班？ 周青臣这种原本应该在骊山工地督造的人，都可以在咸阳城里到处浪，也就可见一斑了。 “到了！”老郑脸又红了…… 周青臣嫌弃地说：“你脸红什么？” 老郑支吾着下了驴车：“老奴……精神焕发！” 周青臣翻了一个白眼。 城南这片地区，周青臣当然清楚就是秦帝国咸阳城的穷人居住区。 老郑是怎么勾搭……啊呸！是怎么看上这边的寡妇的，周青臣对此也非常好奇。 不过，终究是帝国都城，就算是穷人区，房屋建筑也只是比其他地方差一点罢了——都是土墙结构的瓦房！ 这也算是秦帝国的排面了。 “你们找谁？”几人刚下了马车，周青臣就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萝莉，披着头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 但是这小萝莉身上的衣服，却破破烂烂，一眼扫过去，就跟长了牛皮癣一样，到处都是刺眼的补丁，赤着脚，但是门边上，有一双已经破旧了的草鞋。 至于那门，也是看起来很破很旧，门槛内外的泥土，都散发着一种油亮坚硬的光泽。 可就算是这样，这小萝莉浑身上下也都梳洗干净了，虽然看起来很穷，但是并不脏，也不会让人厌恶。 “我们找崔氏。”老郑微笑着走上前去，眼睛在小萝莉赤着双脚上扫了一下。 小萝莉转过身去，把草鞋套上，双手插在小腰上：“我娘没在家。” 老郑脸上露出意外之色：“昨天不是有人和你娘约好了，说今天让她在家的吗？” 小萝莉歪着小脑袋，狐疑地看了看老郑，点头道：“有人这么说，我娘去那边收军汉们的衣裳去了，一小会儿就回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胖婶儿说，要娶我的那个人？” 第82章 胖婶儿可不是一般人儿！ “嗯？”老郑听完这话，感觉自己就像是要长脑子了一样。 周青臣也是满脸的问号，要不是了解老郑的为人，他真的要怀疑老郑是不是有那方面的不良爱好了。 可……转念一想，似乎又说得过去啊！ 秦朝这个时代，普遍就是十多岁就结婚成亲的小大人。 “是娶你娘，不是娶你！”老郑很有耐心。 小萝莉嘟着嘴，似乎有些失落，这个时候，几个妇人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背着许多衣服走了过来。 “哟！这人怎么还来了啊？”一个肥嘟嘟的妇人快步走上前来，就要把背上的竹箩放下。 周青臣看着那比胖嘟嘟女人都大的竹箩，立刻示意身边的家仆帮忙接着。 “这倒不用！”胖嘟嘟的女人满脸轻松的笑容，随意就放下了沉重的竹箩。 然后一只手杵着竹箩，一只手插在腰间，大脸盘子上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立刻就看向众人。 其余几个女人，则和其中一个女人说了几句话，转身笑着就往边上走开，回到了各自家中去。 这个女人也轻松的放下了那与她身体不成比例的巨大竹箩。 周青臣看了过去，这女人脸上有些斑，眼角也带着些许皱纹，肤色不白，微微带着小麦黄，脸蛋儿却是一种瓜子脸，让她看起来有异样的美感。 至于身段……常干粗活的人，身段都会变得臃肿粗大，这就没什么好挑的。 这个人，就是崔氏。 在周青臣眼中，崔氏除了脸蛋稍微好点看，那就真没什么别的了。 他真想去女闾里边给老郑买一个妖娆的小姐姐得了。 可……想到老郑这把年纪，还有他对于生过孩子的女人那种执着，周青臣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郑大爷，这么早就来了？”肥嘟嘟的女人看着老郑，脸上满是引诱的笑容。 周青臣已经猜到了，这个人一定就是小萝莉口中所说的胖婶儿。 有些人的外号，素来充满了极强的辨识度。 “哎，是该来早点。”老郑笑着点头应了一声，憨厚老实的他，而今就算是上卿家中的管家，可却依旧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这倒是让周青臣想到了巴清家门口那用鼻孔看人的家仆。 两相对比之下，真是强烈的反差啊！ “既然来了，都请进屋吧！”瓜子脸的崔氏笑着说了一句，眼睛也在老郑身上打量着。 模样憨厚，脸上还带着老实人笑容的老郑，再加上老郑的那让女人高不可攀的身份，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 小萝莉嘟囔着嘴，似乎有些生气，推开老旧的房门，在干涩转轴发出“噶”地一声闷响中，一行人搬下车上的东西，快步走了进去。 屋内地面上，也是泥地，有一张大木桌子摆放东西，窗户向外撑开，有光和风可以进来，但空间很逼仄，一眼就能看到头儿。 堆满了破旧衣服的床上，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童正在呼呼睡觉。 小女童却肤色白净，看起来很健康，长长的头发，虽然有些枯黄，但这已经是普通人家长得很好的孩子了。 胖婶儿招呼着众人坐下，崔氏也重复着同样的话，周青臣坐下的位置，挨着米缸。 他趁着几人说话的工夫，悄悄把米缸上盖着的木板子挪开了一点。 米缸里头虽然还有粟米，但几乎已经快见底了。 这也看得他心中有些烦闷。 自己是帝国上卿，这些人的生活好与坏，甚至可以说，自己一句话还是可以左右。 方才转过头去，就看到那小萝莉用防贼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周青臣尴尬一笑，表示自己真不是贼。 可小萝莉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周青臣。 “哎呀，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做饭？边吃边说？” 胖婶儿盯着那两条大羊腿，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喜爱。 “好说，那就先做饭吃。”老郑点头，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实。 两个女人顿时活动了起来，还在熟睡中的小女童也被动静吵醒。 小萝莉拉着妹妹在屋外玩耍了起来。 秦人做饭很简单，羊腿丢进大土瓮中煮着就行了。 谈话又继续开始了。 崔氏说：“我也不是小姑娘了，郑大爷什么心思我懂，我跟着我那男人，生了三个闺女，都说我这块地不好，生不出儿子，郑大爷要是不嫌弃，我自然没话说。” “我不嫌弃。”老郑点头：“我这辈子都一把年纪了，能有个一男半女，我都知足。” “郑大爷，你是奴籍？”胖婶儿忽然问了个关键的话：“我们崔妹子，可是民籍。” “我家家主说了，老郑成婚前，就会帮他脱离奴籍。”周青臣开声道。 胖婶儿似乎没怎么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周青臣，忽然见到这人说话后，顿时看了几眼后，就有点难以移开目光的样子。 她很少见到这样俊俏的男子，下意识地挪近了一些，凑到了周青臣身边：“小郎君，可莫要糊弄我，我们大秦国，想要脱离奴籍，只有上战场杀敌，才能脱离奴籍。” 老实人老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周青臣道：“就算老郑是奴籍，但生下的孩子，就是民籍了，而且，你们难道忘记我家家主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寻常人等，想要做我们家主的奴隶，我们家主也未必看得上。” “哟！小郎君好犀利的口才，口气真硬，也不知道下边硬不硬。”胖婶儿对于这个唇红齿白小郎君的喜爱，几乎难以遏制了，说话的时候，伸手就给周青臣来了一个猴子偷桃！ “我尼玛！”周青臣怎么想的到，这胖婶儿看着老实娘们儿一个，下手却这么快？这么下流？ 关键是，还这么准？ 更刺激的一幕出现，胖婶儿偷桃得手，还凑到了鼻子下闻了几口，一脸陶醉：“很大！” “哈哈哈……”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周青臣夹紧双腿，轻咳一声：“我们先说正事儿。” “哟！小郎君，脸红什么？不好意思了？不会还没和女人睡过吧？”胖婶儿大呼过瘾。 周青臣头皮发麻，他现在知道自己调戏小女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操啊！ 原来就是这逼样子？ “先说正事儿！”周青臣强忍着下令让家仆们满足一下胖婶儿的冲动。 “老郑确实是奴籍，这做不了假，胖嫂子也说了，要上阵杀敌，才能脱离奴籍，可我家家主是什么身份，也不用我多说什么……” 话未说完，周青臣猛然往后一退，怒道：“你他娘还来？摸上瘾了？” 第二次猴子偷桃以失败告终的胖婶儿一脸遗憾地笑着：“摸摸又不会掉块肉？真小气！要不我给你摸回来？” 第83章 胖婶儿一般起来不是人 众多家仆这会儿是瞪大了眼睛，就等着周青臣一声令下，然后就把胖婶儿丢出去，亦或者是按在床上。 周青臣瞪大眼睛，终究是没和胖婶儿一个女人计较。 没办法，谁叫自己长得帅呢？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 长得帅的人，理当多承担一些。 随后，周青臣保持着警惕，接着说道：“崔氏，你吱个声儿，怎么说？” 崔氏笑着说：“小郎君谈吐不凡，不愧是上卿府邸上的人，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这两个女儿还小，我要带在身边，但不能入奴籍，我往后和郑大爷有个一男半女，郑大爷也不能无缘无故打骂我这两个女儿，年龄到了，郑大爷还要置办一点嫁妆……” 崔氏目光落在了老郑身上，不等老郑说话，周青臣就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崔氏闻言一惊，立刻补充道：“小妇人也会做活帮衬着，不可能什么都让郑大爷出钱，我们这些苦命的女人都死了男人，但是军中的兄弟们多照顾，给他们洗洗衣服，缝缝补补，也可以挣几个钱。” 周青臣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环视了一圈家里穷兮兮的样子，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你先夫是南征打百越人战死的？朝廷没什么抚恤吗？” “有什么抚恤？能免了人头税，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儿了。”崔氏对于生死，似乎已经看淡，不看淡也没办法，因为人都已经死了，生活还要继续。 “小妇人和这两个女儿相依为命，也不用交税，服徭役，就已经是朝廷的天恩了。” 周青臣听完后，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这真是……秦人百姓要的实在是太少了啊！ 男人为国捐躯，免除赋税和徭役，女人都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周青臣点头。 崔氏和胖婶儿似乎都发现这个俊俏的小郎君，似乎才是说话做主的人。 “别的要求……”崔氏迟疑了一会儿：“小郎君，小妇人看你是个能做主的人，你看我们这些死了男人的女人，能不能让上卿府给我们安排一些活儿？” 周青臣一愣。 胖婶儿立刻补充道：“不敢奢求什么大工钱，什么脏活累活，我们这些女人都能干的，别看我们不是男人，但是男人干的活儿，我们也一样能干！可不只是洗洗衣服、缝缝补补啥的！” “我……”周青臣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喉头滑动了一下：“上卿府有朝廷赏赐的官地，你们可以去帮着种，前三年，上卿可以不要你们的租子。” 胖婶儿和崔氏闻言，大吃一惊。 “这怎么能行？”崔氏满脸不可思议。 周青臣伸手指着老郑道：“他是上卿的管家，行不行，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胖婶儿和崔氏看向老郑的眼神，也瞬间火热了起来。 周青臣话说了这么多，老郑如何不懂他的心思；眼下见两人看了过来，立刻点头表示可以。 “哎呀，这……这是多大的恩情啊！”胖婶儿激动地说：“小郎君，要不我陪你睡一觉报答你？” 周青臣惊讶地张着嘴巴，你这是报答吗？你自己摸摸良心问问，你这是报答吗？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见周青臣不说话，胖婶儿又兴奋道：“一次不行，两次、三次也行啊！” 周青臣立刻转移矛盾，伸手指着老郑道：“他是管家，他说了算，你要报答，也要选对人。” “唉……”胖婶儿一脸遗憾：“他都是崔妹子的人了，我怎么好意思……”这话说到一半，胖婶忽然又兴奋地看着老郑，称呼都变了：“郑大哥？整不整？” 老实人老郑摆摆手：“我肾亏，不整了，我只求自己能和崔娘有个一男半女，就是上天和家主的恩赐了。” “哈哈哈……” 屋子内外，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是，笑过之后，周青臣的内心却充满了忧愁。 秦帝国帝都之内的百姓，都是这样的日子，那帝都之外，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没办法想象，再没有亲眼见到这些之前，估计朝廷上的那些博士们，都觉得淳于越说的很对——谁家还没有五十两黄金呢？ 政哥信不信淳于越这话，周青臣不知道，但是有人相信了，而更多的人，甚至连这句话都没听过，却就已经被淳于越给平均了。 “如果日子上没什么选的，那就一切从简。”老郑终于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崔氏点头：“我也没什么要求可说，反正只要有口吃的，那些什么挑选日子，三媒六证，都是有钱人才弄的玩意儿，我是个穷人家，不太讲究这些，又是二婚，弄太多了，反而对不住郑大爷。” “还叫什么郑大爷？叫郑郎吧！”胖婶儿笑嘻嘻地说着，脸上却满是羡慕。 她想不明白，郑大爷为什么不喜欢胖乎乎的女人呢？ 自己那战死在南边战场上的男人，以前说自己最喜欢胖乎乎的女人了，挨着哪里都是肉，都是软软的，舒服…… “那明天？”老郑嘴笨，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明天我在家主给我的院子里摆两桌？” “这感情好啊！”崔氏也点头同意。 羊肉熟了，肉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小萝莉拉着妹妹，蹲在火堆边上，一个劲儿咽口水。 周青臣看了，有些于心不忍，就说：“把肉捞出来切了，分给小孩儿先吃吧。” “这怎么能行？得先给郑大爷吃。”崔氏抓起烧火的小木棍，开始像是驱赶小狗一样驱赶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但周青臣看出来她眼中满是不舍不忍之色。 可就算是不舍，那也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自己本身就是带着两个拖油瓶嫁人，这么多的眼睛在看着，如果还不把郑大爷放在第一位，往后这日子又怎么过？ “我说，给孩子先吃吧。”周青臣看着默默流泪，拉着妹妹就走到门外边去的小萝莉，脸色有些发沉。 老郑立刻站起身来，走出房门，把两个抹泪，哭都不敢哭出声的孩子抱了回来，正好一手一个。 “这……这怎么使得？这都是两个下贱命，使不得的！”崔氏吓得慌了神，想要去老郑手中夺人。 老郑瞪了崔氏一眼：“这两个娃儿，以后管我叫爹，我有口吃的，我都要先给他们吃。” 崔氏窘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才好。 第84章 蒙毅：等等，我是来干嘛的？ 边上的家仆们懂得周青臣是什么意思，直接站起身来，把煮熟了的羊肉捞了出来，开始切碎分成小块。 肉香更加浓郁。 老郑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着一个闺女，两个孩子很害怕，眼泪都吓得憋了回去。 老郑往前抓了一把烫乎乎的羊肉，递给两个孩子吃。 两个饿急了的孩子嗅着肉香，所有的害怕和心中的不甘，都在瞬间变成快速分泌的口水。 “吃……吃吧！”老郑本就随和，这会儿上了年纪，那就成了个慈祥的人。 两个孩子看了看老郑脸上慈祥的笑容，顿时抓在嘴里，大口地吃了起来。 温度还在烫嘴的羊肉到了两个孩子嘴里，把两个小家伙烫得一边咀嚼、一边淅沥淅沥地吸着气。 站在一边上的崔氏见了这一幕，背过身去，抬起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 “啊呀，那什么，我就先回去了！” 胖婶儿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边走。 周青臣使了一个眼色，边上一个家仆立刻热情地凑上前去拉住了胖婶儿。 “都是邻居，这就见外了，留下一起吃吧！” 崔氏闻言，立刻忙走上前去，微红的眼睛里全是笑意：“某要如此见外，快坐下一起吃吧！” “是啊，一起吃，往后召集这边的人去给上卿府种地，还要你出力呢！”周青臣随口说着。 胖婶儿嗅着锅里的肉香，眼角也有些湿润起来。 穷人家，过年也没今天吃得好啊！ “那……那可就不好意思了！”胖婶蹲坐了下来。 周青臣心中也是无限感慨，今天出发的时候，他还觉得老郑准备的礼物有些少了。 现在…… “卧槽！你他娘怎么还来这招？” 周青臣顿时原地蹦了起来，就差那么几毫米的距离，他又要被胖婶儿偷袭到了。 胖婶儿一脸遗憾，感叹着摇头：“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周青臣：“我尼玛！” “哈哈哈……” 欢声笑语，又回荡在了这简陋破旧的土墙屋内。 不一会儿，崔氏就催着两个孩子叫爹。 听了“阿爹”的这两个字，老郑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到了要走的时候，两个小妮子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周青臣低声对着老郑说：“要不你就先带走的了？反正明天就娶过去了。” “这哪行儿啊！”老郑摇头，很是坚持地说：“还是要等到明天，不走三媒六证，已经很对不起崔氏了，这一点不能少的！” “也罢，你坚持，我也没话说。”周青臣点了点头，就看到胖婶儿忽然走了过来。 周青臣立刻面色一变，夹紧了双腿！ 他娘的！ 周青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被一个大婶儿调戏啊！ 更可恨的是，自己的桃子，还被大婶儿抓得那么准！ 最关键是，胖婶出手快准狠，速度和力度都很凶猛的情况下，却不会把自己抓疼…… 客观点说，还有点爽…… 啊呸！ 周青臣啊周青臣，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啊？ “小郎君，怎么看到我就往后躲啊！” 胖婶儿凑上前来，压在驴车边上，脸上满是油腻男调戏小姑娘式的笑容。 “没什么……”周青臣甚至都不想和这个胖娘们儿说话。 “唉，小郎君，我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胖婶儿神伤：“我家男人也战死了，我和我家男人过了快十年了，还是没办法给我家男人生下个一儿半女，这会儿我男人和崔妹子的男人都战死在了南边战场上，连个尸骨都见不到……” 周青臣闻言，也不由得神伤片刻——“卧槽！你怎么又来这招？” 胖婶儿出手快准狠，角度刁钻，周青臣估摸着就是叶问来了，也防不住啊！ 一击得手的胖婶儿把手凑到了鼻尖下，陶醉地嗅了几口，一脸满足地笑着：“小郎君儿，等我来给上卿种地，我这块地儿，你也给我种种喔？” “驾车驾车！”周青臣立刻下令。 看着驴车绝尘而去，胖婶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你这小郎君，迟早来要耕我这块地儿。” 丢下这话，胖婶儿扭着肥嘟嘟的身体，和笑嘻嘻的崔氏，走进了屋内去。 这会儿，谁都没注意到，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街角。 车帘子掀起的一角，露出来了蒙毅那震惊的无以加复的半张脸！ “周青臣啊周青臣，老子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陛下赏赐给你十八到三十的美女那么多，你还来这里勾搭村姑？” “勾搭村姑也就算了，你他娘还了个那么肥的！” “你他娘的就不怕压死你啊！” “周青臣啊周青臣！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呐！” “……” 驾车的家仆听着自家主人那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口吻的话语，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家主，不是要找周上卿，人已经找到了，为何又不上去说话？” 蒙毅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周青臣是有要事来着…… “追上去……罢了，再怎么说，我和我大哥都欠他钱，有道是揭人不揭短，我们直接绕路，去他府邸外就行。” “喏！”家仆应了一声，扯着缰绳，挥舞着鞭子吓唬着马儿拉着车，快速调转了方向绕路。 结果，两人在半路相遇了。 “哟！小毅啊，这么凑巧！” 看着脸上满是笑容的周青臣，蒙毅实在是没办法搞清楚，这位上司兼任债主的口味，为什么会那么独特？ 难道是因为府邸上的美女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口味就跑偏了？ 大抵是如此吧。 “咳咳……”蒙毅轻咳了一两声，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正常水平：“周青臣，工地上……” “出事了？”周青臣顿时认真起来。 “哪能啊！这怎么可能天天出事儿呢？”蒙毅摆摆手。 “没出事儿，你找我干嘛啊？不知道我现在正在咸阳城负责督造炸药，供给你的大哥，我的二弟，准备干匈奴么？” 周青臣一脸高姿态，用鼻孔看着蒙毅，满脸沉痛地说：“小毅啊，你也太让我的二弟你的大哥失望了，工地上那区区小事儿，你都处理不好，你这让我们以后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啊？” 看着忽然就进入了训斥自己角色的周青臣，蒙毅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么三四个呼吸的时间，方才回过神来。 等等？ 什么意思？ 我说了什么吗？ 我什么都还么说吧？ 正在蒙毅被pua得快忘记自己来干嘛了的时候，周青臣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 “小毅，这次我单独留你在骊山工地，那是给你一个历练的机会，你可不能辜负我和你的大哥我的二弟的厚望啊！” 丢下这话，看着完全已经呆滞住了的蒙毅，周青臣扬了下下巴，对驾车的家奴说：“开车！” 第85章 小毅呀，你干不干？ 蒙毅就这样张大嘴巴，看着周青臣的驴车从自己面前走远，然后消失在长街的拐角处。 “不是，我他娘说什么了吗？” 直到这个时候，蒙毅方才如梦初醒一样地大叫大嚷了起来。 “他娘的，搞的老子好像很不行一样啊！” 呃……想到了周青臣那吨位级别的兴趣，蒙毅确实发自内心的承认，自己确实有不如周青臣的地方。 可自己找你，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啊！ 家仆立刻低声道：“主人，边上的人都在看你！” 蒙毅闻言，环视了一圈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路人，立刻一头钻进了马车里，丢出两个郁闷的字音“开车！” 家仆这会儿都不敢问去哪儿，真的是驾车走出了几条街之后，方才准备问蒙毅去哪儿。 结果，车厢里的蒙毅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传出声音：“去周青臣家里。” “喏！” 家仆已经隐隐对那位周上卿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惧。 好一会儿，主仆才抵达了周青臣府邸外。 刚刚整理好了老郑成婚酒宴需要多少酒菜的周青臣一抬头，却发现隐约少了点什么…… “究竟少了什么呢？”周青臣左思右想，眉头皱紧。 “家主！家主！蒙毅上卿到了门外，说是有要事求见你！” 听着家仆的禀报，周青臣立刻一拍脑袋，对啊！这不就是少了蒙毅这个大秦帝国的顶级厨师？ “蒙上卿与我同朝为官，地位相等，你怎么可以如此怠慢他？快些请进府邸来！” 周青臣立刻训斥道。 家仆忙躬身道：“回禀家主，蒙上卿已经先请到正堂中上茶伺候着了。” 周青臣一听，顿时乐道：“哟，不错，你小子有前途，我会和老郑说，多提拔提拔你！” 家仆一听，顿时激动无比，忙拱手道：“仆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应当的！只求能为家主分忧，就已经是万幸了。” “好呀，会说话，以后接待这些来访的人，就全部由你负责！”周青臣心情不错，这次原本是画饼的场景，直接变成了喂饼。 蒙毅在正堂等候片刻，滚烫的茶刚刚凉了些许，周青臣就已经大笑着走了出来。 “蒙老弟，这什么风，又把你吹到了我家啊？” 蒙毅听到这话，看着周青臣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瞬间感觉自己先前在街道上遇到的那个周青臣，难道是假的？ 而眼下这个，才是真的么？ “周上卿，我来这里找你，是有正事……” “哦？什么正事？”周青臣说完这话后，又立刻道：“那真是凑巧了，我也正好有正事找你。” 蒙毅感受着周青臣对自己的态度，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一下也想不起来。 “既然是这样，那请上卿先说。” “我想请蒙老弟明天来我家，给我做几桌酒菜，你看……”周青臣嘿嘿笑着，一脸的市侩，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帝国上卿官员应有的仪态。 “什么？”蒙毅瞬间明白过来，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他娘不对劲大发了！ 我堂堂帝国上卿，你让我来给你做大厨？ 你有没有搞错？ 亦或者我听错？ 周青臣看着蒙毅瞬间像是被点燃、且马上就要爆炸的样子，顿时眼睛一眯，下巴一扬，用鼻孔看着蒙毅，老气横秋地说：“小毅呀，我这是给你机会，你把握不住啊！” 听到这话的蒙毅，瞬间就被唤醒了某些不美好的记忆，想到了骊山工地上，周青臣让自己做菜，却没说是给始皇帝陛下做菜的事儿…… 可……不对劲！ 这次始皇帝陛下万不会、也不可能出现在周青臣家中的！ 狗日的周青臣啊！ 该死的周扒皮啊！ 你在骊山工地上压榨老子也就算了，你他娘的竟然自己家里摆宴席，都舍不得花钱请人做厨，还他娘的要让我来给你打义工？ “怎么？我看你似乎一脸不服的样子？”周青臣从衣袖中摸出一份欠款本，在手中拍了拍，重新眯着眼，笑眯眯地看着周青臣：“是么，小毅？” 看到这欠条之后，蒙毅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哆嗦着挤出一个笑容：“那不知，周上卿准备做一些什么样的菜品呢？” 周青臣含笑道：“哎，这就对了，菜品的话，我已经列好了一个清单，你明天只管照着做就是。” 听了这话，蒙毅眼角剧烈一跳，但终究是露出来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周上卿了。” 看着说走就走的蒙毅，周青臣含笑道：“要不？留下来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是打算先回去养精蓄锐，然后明天好为上卿做事儿。” 蒙毅心中骂得要死，说的挺好听，留下来吃饭，那做饭的人是谁？ 我问你？ 做饭的人是谁？ 当然是我蒙毅！ 可吃饭的人倒是一群！ “老郑，送蒙上卿！” 周青臣嘿嘿一笑，很识趣儿地把欠条收了起来。 看到这动作，蒙毅又是一惊，但见周青臣没说什么别的话，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也罢。 谁叫自己欠人家钱呢？ “主人，可曾与周上卿把事情说完了？”驾车的仆人看着蒙毅进去也快，出来也快，还以为是事情顺利。 蒙毅听了这话，顿时一拍额头，似乎方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周青臣，也是有要事的。 可……刚刚进去，就被抓去做大厨了，这会儿进去指不定让自己干什么呢。 蒙毅顿时迟疑起来…… 罢了，我蒙毅就不相信了，这周青臣当真那么难缠——我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对于他也很有利！ 于是，蒙毅敲开了周青臣的房门。 “蒙上卿？”家仆看到蒙毅，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我家主人说，明天才做厨的！” 听到这话，蒙毅嘴角微微一抽，强压着怒火道：“我来见周上卿，是有要事相商，速去通报！” “是！”家仆也不敢迟疑，立刻去禀报。 “哟！小毅啊，人生真是充满了未知性，我刚刚还在想，要是小毅在的话，那可就能犒劳我的口舌之欲了，没想到一转头，你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眼前了！” 周青臣激动地拉着蒙毅，就往厨房跑：“都闪开，你们做的那些猪食，本官实在是难以下咽，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大秦食神的风采！” 蒙毅回头看了一眼夕阳，内心忽然情不自禁地感慨起来：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是我逝去的尊严…… 眼角，依稀有泪滑过…… 第86章 蒙毅：我终于想起自己来干嘛了！ 当蒙毅看着洗干净的菜，摆放整齐的肉，还有各种秦帝国而今能拿出来的调味料。 此刻的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等等，我是来干嘛的？ 一回头，蒙毅看到了周上卿从衣袖中掏出一份欠款书，正在扇风。 厨房里微热。 蒙毅想起来了，自己是来做菜的。 他伸手捻了一把细乎乎的白色精盐，忽然感觉这盐巴怎么和自己往常用的不一样？ 蒙毅大感吃惊地凑到眼前细看，伸出舌尖，轻轻地尝了一下，顿时一股强烈的咸味直冲大脑！ 可！ 这咸味很纯很正！ 没有其他苦涩火辣的杂质怪味在其中。 “这是什么盐？” 蒙毅惊讶万分，拿起来了盛放食盐的小木盒，递到了周青臣眼前。 周青臣看了一眼：“食盐。” 蒙毅：…… “难道，我不知道这是食盐吗？”蒙毅看了一眼呼呼扇风的欠账本，发现自己的脾气，竟然可以好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周青臣一脸嫌弃：“知道你还问？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啊？小毅，你很皮哦？” 蒙毅差点一头栽进锅子里，自己把自己油炸得了！真不知道自己究竟问了什么？ 何以解忧？ 唯有干饭！ 起锅！ 烧油！ 蒙毅很快进入状态，他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一个饿急了的人，是没办法思考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先喂饱周扒皮，然后再问问，这等极品的精盐，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蒙毅有种直觉，这种盐，似乎是用一种他完全不知道的技术提纯得到的。 一道又一道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的菜肴，被端到了桌子上，老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鼻子都已经彻底陶醉了。 世上的饭菜，竟然能有这么浓郁的香气啊？ “来来来，别客气，大家一块儿吃！” 周青臣拿起筷子来，就大快朵颐了起来，他那一群妹妹们，则在里屋，同样大快朵颐。 虽然秦朝这个时代，并没有像是后世的宋明时代，对女人的束缚极强。 但是这群美人儿，却也不敢贸然在外人面前露面。 蒙毅自己也同样陶醉于自己的手艺，吃完饭后，看着一脸心满意足之色的周青臣，他缓缓地含笑问道：“周上卿，可还满意？” “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周青臣拿起来软纸擦了擦嘴唇：“你这手艺，实在是当得上我大秦食神这四个字！” “岂敢！”蒙毅谦逊地笑着：“周上卿，我有一事请教……” “哦？什么事儿？”周青臣这会儿确实心情不错，含笑着看向了蒙毅。 蒙毅稍作沉吟：“方才炒菜的时候，那种盐巴，是下官从未见过的，不知是从何处而得之？” “这盐啊！”周青臣顿时眼睛一眯：“小毅，你怎么打听起来了这样的事情？” 他还指望着这精盐提纯的办法，和巴清一起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蒙毅又问了一遍。 周青臣半眯着眼睛：“江湖上的事儿，少打听！” “周青臣，这可是关乎我大秦帝国国计民生的事情啊，你怎么就不能说了？”蒙毅压着声音，凑到了周青臣身边。 “别动不动就拿国计民生来压我，你算老几？”周青臣轻哼了一声。 蒙毅心中暗骂道：“周扒皮啊周扒皮！你可真是周扒皮，身为帝国上卿，国计民生的事情，你却如此不放在心上，你这简直就是辜负了陛下对你的恩遇和厚望啊！” “周青臣，你想想看，这盐巴可比市面上的盐巴好太多，你要是把你怎么做的告诉陛下，我大秦天下，将会有数之不尽的百姓感念你的恩德！” 周青臣抿着唇，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我已经和巴清谈好了生意，这食盐提纯的法子，我准备交给她，然后提纯出来的盐巴，我们两个人可以互相分钱……” 看着蒙毅那逐渐仇视起来的眼神，周青臣颇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小毅呀，你看你，这事儿，长公子也参与了！” “你说什么？”蒙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长公子何等身份，他会参与这样的事情吗？ 这怎么可能？ “怎么，你觉得我敢拿长公子来开玩笑？”周青臣用鼻孔“看”了一眼蒙毅。 蒙毅心里发虚，立刻道：“这个……自然不敢！不过，说到分钱，那也就是生意，我忽然想起来，我从骊山工地那边过来，是找你做什么了。” “找我做什么？”周青臣瞬间来了兴趣。 “你知道巴清很会做生意，那你可知道我大秦帝国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一样会做生意的吗？” 周青臣看着眼前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仰起下巴，牛气哄哄的蒙毅，瞬间感觉人生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开什么玩笑啊？你会做生意？” “咳咳——”神气无比的蒙毅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咳着嗽，苦笑了一声：“我可没说是我。” “那是谁？”周青臣轻蔑一笑：“还有谁能与巴清比肩的？” “不知你可曾听闻乌氏倮之名？”蒙毅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之色，说不出的古怪。 “乌氏倮？”周青臣略感惊讶：“北地郡中，与西方戎王都有交往的乌氏倮啊？” “不仅如此，我大秦军中的战马，多数都是此人供应的，此人与巴清一样，都是死了丈夫，一个女人撑起来了莫大的家业，巴清会做的生意，此人都会做。” 蒙毅说到乌氏倮，竟然是有几分毫不吝啬赞美的感觉：“此人得知纸张生意之后，立刻就来到了骊山工地找到了我，希望可以洽谈合作的事情。” 周青臣一听，却是微微感觉眼前一亮，巴清虽然也是做生意的人，但是巴氏一族现在的生意很稳定。 可乌氏倮不一样。 伴随着秦帝国一统之后，对于战马的需求，已经远远没有昔年统一战争时候的那么大。 那么，乌氏一族的生意自然受影响，那么……如何改变？ 自然是做新的生意！ 可是这新生意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新生意有很多，可是暴利的生意，也就那么两样罢了，且早就被人占据了。 周青臣把这件事情想明白，顿时眼睛一眯地看着蒙毅了，生意和谁都是做。 “那么，乌氏倮给出的条件是……” 第87章 一切都看我的吧！ 生意和爱情不一样，爱情有第三者插足，多半就要黄了。 可生意如果有第三者插足，多半就要有一边大赚。 蒙毅看着周青臣那样子，心中顿时不满地咒骂了一句“周扒皮”，然后才缓缓地说道：“乌氏倮并没有与我细谈，她只是说，如果能见到你的话，自然会与你深入了解。” “与我深入了解？”周青臣立刻大感兴趣：“她今年几岁了？” 蒙毅奇怪不已：“这样的问题，怎么会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 “你不知道？还是你压根就没见过此人？只是人家的一个狗腿子到了骊山工地与你知会了一声，你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我了？” 周青臣用“鼻孔”看了一眼蒙毅，眼中的嫌弃之色，那真的是想掩饰都无法掩饰了。 “什么跟什么啊？”蒙毅摇头：“乌氏倮和巴清年岁差不多，她是亲自找到了我，问了我之后，才知道纸张是你弄出来的，我还批准她观看了一下骊山工地上你让人修建的那条水泥路呢！” 说到了水泥路，蒙毅眼睛也不由得放光：“这东西用来修路，确实是最好不过，可你要说跑马道的话，我感觉可能没有泥沙路更好一些。” “哦？这是为何？”周青臣还真不知道，泥沙路对于跑马，有什么好的。 蒙毅露出认真之色来：“水泥路虽然平整，但是坚硬，战马在上边奔跑的时候，对于马蹄的磨损很严重，估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马蹄就要磨破出血，可是泥沙路呢，虽然比不了水泥路，坑坑洼洼的，但是泥沙路上，地基相对是软的，对于马蹄很友好。” 周青臣眯着眼睛，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清楚这个世界是没有马蹄铁的，马鞍也不是高桥马鞍，人的屁股就那样坐在马背上。 别说颠簸，颠簸那都是其次的，骑马时间久了，马不舒服，人也不舒服，更有甚者，屁股和大腿内侧的肉，磨破出血，那都是常态。 蒙毅看着周青臣这样子，顿时忍不住轻咳一声：“当然，不管是走什么道路，马蹄的磨损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你弄出来的水泥路，对于运输速度的提升，那远远不是泥沙路能比得了的。” 周青臣轻哼了一声：“迂腐，那你就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马蹄磨损呢？” “这能有什么办法？”蒙毅苦笑道。 周青臣眼光怜悯地看着蒙毅：“人的脚磨损了，可以穿鞋，那为什么就不能给战马穿上鞋子呢？” “你说这般，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可是马的蹄子，和人的脚又不一样。”蒙毅立刻反驳，不想让周青臣觉得自己真的很废。 “如果是使用麻布包裹的话，你可曾想过，我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都还没办法穿衣服呢，给牲口穿上麻布，也耐不住几天，就会磨破，而且麻布包裹着马蹄，磨损反而会加剧。” 蒙毅看着周青臣两个黑洞洞的鼻孔“看”着自己，脸上闪过一抹不悦：“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这些可都是我们军中试验过的，以前劫营的时候，我们都在马蹄上包裹麻布，从而让战马奔跑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很低……” “得了得了！我也没说你说得不对，只是觉得你思路有问题。” 周青臣转身从一边上抽出一卷竹简。 这竹简，这竹简是原始版，他用英文写的发财日记，上边就记载了马蹄铁和高桥马鞍。 马蹄直接在水泥地面上行走，确实是磨损更严重，可要是穿上月牙形的铁鞋之后，那走路可真是能一路火花带闪电，踢人一下，都能把人活活踢死了。 除此之外，还有马镫！ 这个时代，也是没有马镫的，骑士骑着战马，完全依靠自己的双腿死死地夹住马肚子，从而保持自己在马背上不会被颠下去。 看着周青臣展开那奇奇怪怪符号的竹简书，蒙毅眉头微微皱起，眼中也流露出好奇之色来。 周青臣把蒙毅的神态尽收眼底，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马蹄的问题，我可以解决，至于乌氏倮……她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骊山工地！”蒙毅说完这话后，看着周青臣忽然变得有些严肃的面庞，立刻又解释道：“我下了死命令，让你那个英布负责看守，没有你我二人的亲笔手令，谁敢窥探造纸术和水泥制作，当场斩立决！” 周青臣眼中闪过一抹意外：“英布的伤势好了？” “本来就不是很严重……嗯，好了个七七八八，他自己就已经躺不住了。”蒙毅点头：“那乌氏倮……” “过了明天，我们一起回骊山去，到时候也看看这乌氏倮，是不是真的安分守己，如果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那我们与她合作，也没什么意思，毕竟她要是在账目上动手脚的话，我们想要查出来，那要花费的精力就更大，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一想到自己明天早上要沦为宴席的首席大厨，蒙毅脸上就有些郁结之色，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来。 “小毅呀，我怎么看你似乎有些勉强？”周青臣端起茶杯，缓缓地抿了一口，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啊？勉强？怎么会？周兄说笑了！”蒙毅立刻站起身来：“明天天亮时分，我就会过来！” “好说！好说！”周青臣含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某个家仆。 那个家仆立刻会意，前去送蒙毅出门。 边上的老郑是老实人，并不是老傻逼，在蒙毅离开后，立刻窘促不安起来：“家主，蒙上卿再怎么说也是帝国上卿，而老奴只不过是一个奴仆罢了，您让他为了老奴的婚宴做菜，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唯恐结怨蒙上卿，家主，你看要不……” 周青臣笑了起来：“老郑，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小毅这孩子，只有在做菜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吗？” “做菜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老郑愕然一愣，这哪跟哪儿啊！ “唉，这就是我能做上卿，你做不了上卿的原因了，那就是我的眼睛能看到你看不到的地方，能发现你发现不了的地方。” 周青臣一脸认真：“真正快乐的小毅，那是做饭时候的小毅啊！” 说到情深处，周青臣甚至情不自禁地吟咏起来：“锅碗瓢盆叮当响，今日方知我是我啊！ 正坐在马车上，往家里赶的蒙毅，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打开车窗后，被寒冷的晚风一刺激，忽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喷嚏。 “定然是那该死的周扒皮，又在编排我了！” 第88章 扶苏：怪我咯？ 咸阳宫中，嬴政两眼冒光，听着眼前的好大儿扶苏是怎么说周青臣对于匈奴冒顿的态度。 “一定要这个人死？” “而且不惜一切代价！” 嬴政品味着，抿了一口浓茶，觉得这真是太有趣了。 喝茶是一种奇怪的习惯，自从周青臣开始玩之后，整个咸阳城上到权贵、下到贩夫走卒，几乎人人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习惯了这种饮茶之法。 贩夫走卒多半是没有审美观可言的，只是看着权贵大爷们都这么玩儿，自己也就跟着玩了起来，至于是不是真适合自己的，他们并不会想那么多。 权贵们，则看着宫中，看着始皇帝都这样玩了，自然也就欣然向往。 这就如同古时候楚王好细腰的典故一样。 好的坏的无所谓，反正大家都在有意的迎合着君王的喜好。 “父皇，先生这番话，儿臣也是认真思索了一番，这才来禀报父皇您的。” “对待百越人，周青臣只是说了一句和辑百越，并没有像是匈奴人这样，直接挑明了说，一定要弄死谁谁谁……” 扶苏的话未曾说完，因为他发现自己父皇脸上露出来了一抹大有深意之色，顿时尴尬一笑。 “为何不继续说了？”嬴政反问。 扶苏道：“我感觉父皇不是很喜欢……” “不喜欢么？”嬴政摇头道：“这倒说不上是不是喜欢，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事儿很离谱。” “可有时候，就算是离谱的事情，出自于某位很有建树的大臣口中，身为君王，却也一定要认真思考。” 嬴政有几分引着扶苏自我思考的趋势：“周青臣上书，说骊山工地的水泥已经做好了，让朕去视察一二，并且还说，有一个更大的惊喜要送给朕。” “更大的惊喜？”扶苏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坐不住了。 嬴政将扶苏的动作看在眼中，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一下就坐不住了？朕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现在谈话的主要问题就是那个匈奴太子冒顿？” “是儿臣孟浪了，请父皇责罚！”扶苏立刻按捺住了躁动的心。 嬴政颇不在意地笑了笑：“朕也心痒痒。” “哈哈哈……” 大殿内，传出来了父子两人愉快地笑声。 嬴政道：“朕虽然心痒痒，可是朕耐得住，这就是朕超过你的地方。” “儿臣谨记教诲！”扶苏肃穆认真。 嬴政道：“匈奴人对于我大秦而言，乃是敌国，既然是敌国，那我们就应该想办法杀死一切匈奴人，冒顿就是匈奴人，我们难道不应该杀死他么？” 扶苏瞬间有些释然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冒顿的生死呢？ 身为大秦子民，面对匈奴人的时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虽然，他依旧还是不太懂，为什么周青臣对于杀死这个匈奴太子，会有那么深的执念。 嬴政道：“你心中最奇怪的点，自然是为什么我们要放弃协助冒顿回到匈奴，然后让冒顿和他那个弟弟互相争斗，从而分裂匈奴？” “正是为此。”扶苏很吃惊，自己的父皇竟然一下就看穿了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哈哈哈……”嬴政忍不住大笑起来：“当初我大秦为什么可以灭掉六国？你可知道？” 扶苏正要说话，嬴政就已经先一步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我大秦将士一心，君臣贤能？” 扶苏脸上露出愧色：“父皇都已经知道儿臣要说了什么。” “你就不奇怪，朕既然知道你想说什么了，那为什么还要问你呢？” 扶苏顿时被自己的老爷子追问的有点不回了。 为什么三个字，就差点没直接写在他的脸上。 可是，面对儿子的求知欲，嬴政却挥动衣袖：“行了，你带着这个疑问，去找周青臣，让他为你解答。” “喏！” 扶苏不敢久作停留，因为凭借以往求生经验的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父皇这会儿到了暴走的边缘。 大抵是因为父皇觉得自己太蠢…… 可是……战争的胜利，难道不就是因为这些吗？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亲眼看着父皇怎么灭掉六国的啊！ 马车一路到了周青臣府邸外，扶苏尚未下车，就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郁无比的香味儿从周青臣府邸里飘飞出来。 “这是在做什么？”扶苏掀开车帘子，边上的护卫已经先一步上前去通报了。 “请长公子先行入内歇息，我家家主稍后就到。” 扶苏看着眼前举止得体的周青臣府邸家仆，下了马车，边走边问道：“周师在做什么？府邸内看起来一片喜庆的模样？” “回长公子的话，是蒙毅蒙上卿，在和我家家主一起做菜，听着我家家主说，他研究出来的新菜品，都会交给蒙上卿尝试着去做的。” “哦？这就有点意思了。”扶苏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蒙毅这会儿不在骊山工地盯着，为了一点口舌之欲，跑到了咸阳城？ 这事情本身就透露着不正经。 “不用带我去正堂了，直接带着我去见周师，我与周师，还有蒙上卿，在骊山工地的时候，就常常在一起。” “喏！”家仆不敢有丝毫迟疑，可是心中却一个劲儿打鼓。 如果让长公子知道，自家家主为了一个老仆人的婚礼，竟然找来了蒙上卿做主厨的话，这事儿…… 想到这种事情可能引发的后果，家仆顿时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啊！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来，小妮子，多吃点，到了这地方，那就真的和在自己家没有什么两样了。” “不是我说，昨天都已经送了布匹过去，你娘没有给你做新衣服么？” 刚刚走到侧边的院子外边，扶苏就听到了周青臣很温柔很有耐性的声音。 他嘴角露出笑纹，挥手止住了边上准备上前去禀报的周青臣家仆，自己走上前去，瞪大了眼睛，往里边看了去。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后，扶苏整个人完全都呆住了！ 周青臣竟然再给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夹菜，那小女孩儿身上穿着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两条大辫子挂在脑袋后边，发色有些枯黄。 此刻的她，满脸都是幸福模样，大口大口地吃着周青臣夹过来的肉菜。 然而，如果只是仅此一幕的话，扶苏也不至于呆住。 他呆住的是，整个院落里边，坐满了衣裳破旧，身上满是刺眼补丁的穷人。 这些人一个个都很拘束，就连夹菜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 装修地极其漂亮大气的院落里，却坐满了一群苦哈哈，这一幕，太富有视觉冲击反差效果了。 这时候，小女孩儿说：“我阿母和我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做新衣，我还可以穿姐姐留下来的旧衣服。” 小女孩儿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幸福模样：“有衣服穿，就很幸福了！” 听到这话，扶苏呆住的同时，还感觉心中一阵酸涩涌动。 这……是自己的子民啊！ 第89章 帝国地下的生产力 扶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锦袍，又看了看小女孩儿身上破旧不堪，缝缝补补，都已经洗得看不出本来颜色是什么的衣服。 “菜好喽！”这会儿，蒙毅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扶苏急忙抬头看去，就看到了脸上带着笑容的蒙毅，抬着一端盘的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每一桌子上放了一盘。 扶苏这才看清楚，原来都是同样的菜……好家伙，这是来这里吃席了啊！ “啊？” 正放下最后一桌菜，准备起身离开的蒙毅，猛然看到了一脸茫然之色，站在院落门口的长公子扶苏。 扶苏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正要叫出声的蒙毅瞬间把声音憋了回去。 扶苏伸手指了指周青臣，然后指了指侧边的院落，自己先走了过去。 “我一定是被周扒皮压榨太多，现在就连眼睛都开始产生幻觉了！” 蒙毅拍拍额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是当他转头看着院门外走过的那些护卫后…… “啊擦，不是幻觉，是真的啊！” 蒙毅低头看看自己手中上菜的端盘，又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热情给小闺女夹菜的周青臣，满屋子拘束吃喝的穷苦百姓。 “老周，出大事了！” 蒙毅凑到了周青臣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周青臣放下筷子，拿起来软纸，擦了一下小女孩儿脸上的污渍，这才转头笑道：“怎么？做菜超预算了？” 不等歪着脑袋，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之言的蒙毅说话，周青臣端起了茶杯，凑到唇边上，轻轻吹了一口气，悠闲中，又带着几分老气横秋的口吻，仰着头，眼神轻蔑中带着几分轻佻和高傲的神态，缓缓地开口说话了。 “小毅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做几个菜，都能超预算了？你这很难让我相信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集体的事情！” “周扒皮，你他娘的说话好听点……”蒙毅这愤怒都还没有从脸上变成实质性的语言攻击，就看到周青臣从身上摸出来了一本账本，轻轻地扇着风，口中悠然自语：“啊，有那么一小点点热啊……” “哦！对了，你说什么？” 蒙毅立刻道：“我什么都没说……”他声音压低了说：“长公子到了，就在隔壁的院子里等着我们过去。” 周青臣站起身来，依旧用账本儿扇风，往外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蒙毅：“小毅呀，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什么叫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蒙毅一脸悲愤道：“这些人，都是我大秦南征军战死的家眷，而今是生活困顿，我们请来上卿府搓一顿，有什么不可以？而且，你不是已经许诺，前三年都不收这些人的租子？” “我看你是懂说话的。”周青臣嘿嘿一笑，这才收起来了账本。 蒙毅一口钢牙咬碎，心中恶毒的咒骂不止：“周扒皮啊周扒皮。……你可别落到我手里，不然你就遭老罪喽……” “臣下参见长公子！” 进入院落，周青臣和蒙毅两人一起拱手行礼，异口同声地说话。 扶苏坐在石凳上，拍了拍石桌，这般新奇的玩意儿，确实让他眼前一亮。 “两位卿家都无须多礼，且坐下说话吧。” “喏！” 看着两人分别坐下之后，扶苏便含笑着伸手，指了指隔壁热闹的院落：“这是……” “回禀殿下，这边的人，都是我南征军战死疆场普通士卒的家人们。”蒙毅第一个拱手说道。 扶苏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了刚刚那些人的模样——破衣烂衫！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些人过得很苦。 “怎么发现的？”扶苏可不觉得这些人是周青臣亦或者是蒙毅故意弄出来给自己的看的。 这两人又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来这里。 周青臣立刻道：“长公子，我家中有一个老管家，虽然是奴仆，但是与我的关系，胜似亲人，他年逾四十，无妻无子，我就想给他说一门亲事，结果他自己看上了城南的一个寡妇，我一问，这才知道那城南寡妇的男人，竟然就是南征军战死的兄弟……” 他感慨着说：“也正是为此，下官这才发现了这些艰难度日的人。” 扶苏眉头紧蹙：“帝国免除这些人的赋税和徭役，可他们看起来……” 看着扶苏话语迟疑，周青臣看了一眼蒙毅，蒙毅瞪眼，可碍于周青臣已经把手伸进了衣袖，只好接着扶苏的话说道：“他们的生活还是依旧艰苦……” “这还是帝国都城之内，如果是都城之外的百姓，过的日子，想必更苦！” 扶苏感慨着，对于秦帝国的本质是什么样子，有着很深刻的认知。 “还是社会生产力太低了……”周青臣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完全将蒙毅不顾身份地为周青臣家中的一个老仆人做婚宴这事儿给遮掩了过去。 好在，扶苏也确实没有深究什么，毕竟这可都是为了帝国流血牺牲的家人们，结果却依旧是这般样子。 “其实，臣下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周青臣忽然开口说道。 “大胆的想法？”扶苏一脸讶然地看向了周青臣，每次周青臣有想法的时候，都意味着改变一个时代的东西要来了。 蒙毅衣袖下的一双铁拳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双铁拳，面对猛虎的时候，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恐惧，可听到周青臣说自己有大胆的想法，却不免发抖。 “长公子，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准备和巴氏一族合作？”周青臣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巴氏一族做事儿，肯定是需要招募人手的，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让巴氏一族把这些人安顿进去呢？” “把这些人安顿进去？”扶苏露出讶色。 边上蒙毅本想说，不是说好了，还有乌氏倮的么？ 就这样直接确定了和巴氏一族合作？那乌氏倮呢？直接不加理会了么？ “不错！”周青臣点头道：“无论是巴氏一族，亦或者是其他的部门，都需要招募工人，造纸需要开设造纸厂，修路呢，需要开设的工厂就更多了，新兴起来的是水泥厂，老牌儿的有伐木场、采石场，这些都可以成为吸纳这些人员就业的地方。” 说完这话之后，周青臣看着扶苏和蒙毅两人惊愕的目光，顿时感觉自己这番话，是不是太超前了呢？ “长公子、蒙上卿，你们……” 蒙毅道：“不要停……继续！” 第90章 扶苏：先生还有大胆的想法？ 周青臣一听，眼神错愕地看着蒙毅，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蒙毅啊，开口就上高速么？ “其实，说通俗点，帝国的稳定依靠什么？不就是百姓安居乐业？若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服穿，人人都有工作，那就算是六国余孽站出来号召人们造反，人们也会对此置之不理的。” “那么，最简单的说法，就是要创造就业的机会，我们和巴氏一族合作，正好就可以让巴氏一族吸纳这些人就业，除此之外，往后我们还会开设更多不一样的工厂，以此满足社会的需求。” 蒙毅听完这话，虽然两眼在冒光，但还是带着一丝疑虑的口吻：“周上卿这番话很有道理，可是你先前提到的社会生产力太低，其实说通俗点，就是不能让人们脱离土地，只有从土地之中劳作，才能获得价值。” “生产力的提升，其实简单点说，就是生产工具的原因，你们想想看，如果我们现在把炸药用来炸山的话，那是不是开采石料的工人，就可以裁撤掉许多？” 见两人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周青臣进一步说道：“或者换个说法，我们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升耕种土地、栽种农作物的效率，那是不是说，养活同样的人，其实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下地，我们就可以空出部分人手，去发展别的东西？” “比如说，织布、做衣服？亦或者，发展军队力量，保证我大秦的长治久安武力威慑他国不敢贸然侵犯我大秦？” “亦或者，可以改善人们的居住条件，这样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少疾病的发生，延长人均寿命……” 一连串儿的新词妙语，竹筒倒豆子一样地从周青臣嘴里冒出来。 那真是听得扶苏和蒙毅两人大呼过瘾！ 原来……治国之道，就在进厂啊！ 这会儿，蒙毅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完全是用唇语给周青臣传递消息。 周青臣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眼下也有一件颇为意外的事情……” “哦？还有什么事情，连卿家都会觉得意外的吗？”扶苏脸上带着笑容。 “除了巴氏一族想要与我们合作之外，还有乌氏倮代表的乌氏一族，似乎也很想和我们合作。” “乌氏一族么……”扶苏眼睛一眯：“不知道乌氏一族，又给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听到这样的话，蒙毅内心一阵挣扎，原来长公子真的像是周青臣说的那样啊…… “其实，臣下反而觉得，不管是巴氏一族，亦或者是乌氏一族，如果只选择一家的话，那就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如果是两家的话，我们反而好从中调和，让一切都保持一个中庸平衡度！” 周青臣进一步说道：“人所生存依赖的，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如果真的选择和巴氏一族，还有乌氏一族一起合作的话，那长公子完全可以做这个幕后的操控者，让乌氏一族和巴氏一族，走在台前，成为长公子的代言人。” “做好了，自然大家都皆大欢喜，可要是什么地方做不好了，那我们也一样可以找到背锅的人。” 周青臣脸上带着几分沾沾自喜的笑容：“商贾之属，于帝国而言，用好了，自然可以创造丰厚的税收利润；用不好，那就会让工农业失衡，从而导致各种各样的危机。” “周上卿这番话，我倒是听懂了，可是怎么提升你所谓的农业生产力呢？” 蒙毅是真的有些敬佩周青臣了，真是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甚至连背锅的人都想好了。 周青臣道：“我手中目前有两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可以大大提升我大秦农业的生产力，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先生还有大胆的想法？”扶苏本来想听听这两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是什么，但是一听到大胆的想法，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彻底被吸引走了。 “海外，有几种非常高产的农作物，换作马铃薯和玉米，只要这两种农作物，我们能想办法弄到我大秦来，到时候，我大秦的农业生产，将会翻几倍，尤其是那马铃薯的产量，毫不夸张地说，亩产三四千斤，都不是虚言！” “什么？”扶苏彻底失态了：“亩产三四千斤？先生莫不是说笑？这世上若真有这样的作物，我大秦倾尽举国之力，也要寻到！” 蒙毅直接抱着脑袋，一张脸通红：“一定是假酒喝多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对，一定是假酒喝多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作物？亩产三四千斤之巨啊？” 须知，秦帝国的耕种技术落后，亩产几百斤都已经是顶级货了。 谁敢奢望亩产能达到数千斤的粮食作物啊？ 周青臣淡淡地一笑：“自从我认识长公子这么久，长公子何曾听过我说什么不可能实现之言？” 扶苏脸上依旧是不可思议之色，但斟酌了片刻后，扶苏猛然就要下跪。 这把坐在石凳子上，款款而谈的周青臣吓了一个哆嗦，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把扶苏挽住：“长公子，你这是干嘛啊！吓死我了！” 边上的蒙毅也被这动作吓了一跳。 君臣之礼，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废的。 自古只有臣子向着君主下跪的，哪里有君主向着臣子下跪的道理？ “天下受冻馁、饥饿之人，何其之多？扶苏恳请先生，将您说的这种高产作物细说，尤其是海外出产之地，又在何处啊？” 听着扶苏这番话，周青臣感慨不已：“这都是臣下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敢让长公子如此大礼？还请长公子速速坐好了。” 扶苏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点点头坐了下来，周青臣虽然有时候是过于浪了一点，可扶苏却也清楚，眼前的这人，确实是有经天纬地之才能！ “这唤做马铃薯的农作物，需要远涉重洋，穿越无尽大海，方才能够抵达大洋彼岸，将之寻访回来！” “大洋彼岸？”扶苏露出惊色：“先生，并非是我多言，重洋之外，自古都是无人能及的地方，先生你……” “公子是想问，臣下怎么知道从无人涉足之外的重洋之外，会有这样高产的农作物么？”周青臣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终于把这个问题绕回来了。 其实，周青臣真没想那么多，就是太想吃一口辣椒了。 徐福，自己已经让户籍殿的人去找了。 换言之，航海家有了，正确的航海图也有了。 那么，现在唯一差的，就是大秦朝廷的原动力支持了。 只要朝廷站出来支持，自己再把造船技术那么一贡献！ 得得得！ 到时候各种新式农作物，进入大秦，自己心心念念的辣椒，不就也到了？ 到时候，麻辣香锅走起！ 人生快意几何？ 扶苏直言不讳，点头道：“不瞒先生，扶苏正是有这样的疑惑，想来蒙卿家，同样也充满了疑惑吧？” 第91章 周青臣：没办法，我只好无敌了 蒙毅木讷地点头，心里却吐槽万分，长公子啊长公子，你有疑惑不就行了，这周扒皮也不敢不解释啊！干嘛把我也给拉进来？ “不！”蒙毅忽然摇头，因为他看到了周青臣的手又去摸了衣袖口，顿时说道：“我对于周上卿很是信任，就好比制作纸张和水泥一样，看似都是些无法理解的东西混在一起，但最后的成品，却出人预料的好。” 蒙毅对着扶苏拱手低头：“所以，臣下对于周上卿那真是一百个放心、一百个信任！” 扶苏闻言，很是意外，似乎想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蒙毅啊！ “出海需要的筹备更多，虽然比不得骊山修建帝陵那样的事情严重，可是同样也需要慎重准备。” 扶苏摇摇头：“先生，您需要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蒙毅看这架势，心中暗自窃喜，可是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周青臣在摸衣袖口之后，就难以隔岸观火了。 “长公子，我相信周上卿说的一定有道理，他说远涉重洋之后有这样高产的作物，就一定有这样高产的作物，周上卿对于我大秦的忠诚，那真是完全不用怀疑的。” 周青臣见扶苏还是以一脸刨根问底的模样，便只好道：“其实是一本古籍！” “古籍？什么古籍？”蒙毅这会儿就跟嗅到了血腥气味的苍蝇一样，瞪大了眼睛。 扶苏脸上也露出一抹愕然之色：“古籍？”心中更觉得奇怪，蒙上卿你怎么反复横跳啊？ “我平日里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看书，搜集一些古籍，偶然之间得到了一卷写在不知是什么兽皮做成的上古书，那本书上记载了这件事情。” “书呢？”蒙毅瞬间进入到了以前长公子扶苏狗腿子的角色里。 周青臣很意外地看了一眼蒙毅，小毅呀，你今天真的很懂事儿哦？ 蒙毅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举动，尴尬一笑：“既然是上古书籍，翻动的时候，肯定会受损吧？” 扶苏也搞不懂边上的蒙毅这是怎么了？忽然这样，然后又那样？这到底是要怎么样？ “先生，若只是一本上古时代的书籍，那恐怕难以佐证。”扶苏微微有些失落，显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高产的作物。 “长公子，人生苦短，不妨一试？”蒙毅立刻苦劝起来，再不努力，周青臣的账本都快掏出来了。 扶苏闻言，眉头紧锁，摇摇头：“一旦开启，那意味着是大量的人力物力耗费，而且一旦出海后，船员在大海上，也是生死未卜……” 周青臣感觉出来了，扶苏认为上古记载的东西，并不足以取信。 于是，他把账本露出一个角落。 蒙毅着急的额头上全是汗水：“长公子，周上卿又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这事儿一定有他的道理……” 扶苏摇头：“世上若真有能亩产数千斤的作物，便是耗费再多的人力物力，那也是值得去做的，可如果只是上古时代的一卷残卷中，记录了这样的事情，那……” “老周，你说句话啊！”蒙毅有些挡不住了。 周青臣沉吟道：“若只是单纯的一句这样描述也就罢了，臣下又怎么可能相信呢？” 扶苏原本暗淡下去的眸光里，瞬间又明亮了起来：“那不知，先生你的意思是说……” “那兽皮上除了这样的记载之外，还描述了大致的地理方位图、甚至海图，臣下记在心中，完全可以画出来一一佐证，竟然和我大秦已经知道的方位极其相似！” 周青臣当然不是沉默，而是忽然被扶苏这番话吓到了。 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呢？ 穿越是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周青臣肯定不敢说出去。 如果是假托古籍，那还能稍微忽悠一下，可明眼人指定能看出这玩意儿有问题。 要真是深究起来……那情况还真是不太好。 周青臣心中忽然多了一个想法，日后行事作风，都得小心一些，水泥和纸张的发明，可以说是自己聪明研究出来的事物道理。 那这些本就是无人知所的地方，总推脱说是上古时代传下来 扶苏大惊道：“先生，能否心在作画呢？” 蒙毅隐约感觉今天的扶苏，不知为何，竟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往日里温润儒雅的长公子，似像是判若两人一样。 周青臣颔首，转头吩咐院门口外边站着的家仆去取来纸笔。 整个地球的大陆大致形状虽然古今会有一些差异，但总体的样子还是差不多。 周青臣脑海中浮现而出的同时，手中的毛笔就已经开始在素白的纸张上开始勾勒出轮廓来。 最开始，是秦帝国边缘的东海、渤海湾，然后一路往上延伸到了朝鲜半岛。 然后继续往北边走，连接亚欧板块和美洲大陆的白令海峡，然后一直顺着北美大陆的陆地轮廓往下走——南美大陆轮廓…… 然后……笔锋一顿，转回到了东海，继续向着南边延伸，抵达了南海地区。 然后就是番禺之地，甚至还有意将海南岛也画了出来。 蒙毅目中露出奇色，这真是有些奇了怪了，以前看周青臣画的东西，那都是抽象到让人看不懂这究竟是什么。 现在在这纸张上作画，却流畅无比，圆润自如。 然后，则是中南半岛，这边岛屿众多，周青臣只能画出大致的轮廓来。 稍作细品后，周青臣提起笔来，将宝岛的位置也加了上去。 看到这些后，扶苏和蒙毅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啧啧称奇！ “这中间，就是无尽汪洋，穿越无尽大海之后，方才能抵达这里……” 扶苏伸手轻易地穿过了整个太平洋。 “我大秦……”扶苏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东海、渤海的海岸线轮廓如何，扶苏是大致清楚的。 尤其是那么突出的山东半岛，扶苏这样从小接受优质教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青臣稍作沉吟，提起笔来，将大秦帝国而今控制的版图画了出来。 北边抵达河套地区，西边抵达陇西，东边东海，南边则是现在正在开战的南越之地。 周青臣随后又标记出来了匈奴、东胡、月氏。 地理方位上，则在祁连山脉，河西走廊，广大的西域之地，羌藏地区，也就是后世的青藏高原。 这地方位于秦帝国西边，自咸阳城往东边走的陇西郡，这里为了防备戎人，也修建了西部长城。 而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周王朝曾经在这里和戎人开战，战斗时间持续百余年。 世人只知道周王朝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情，却无人清楚周王朝也曾为了这片大地上的民族，与外族征战，持续了百余年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国力。 也正是为此，戎人才被打废。 而后来，秦国先祖被册封在这片地方之后，又继续和戎人开战，其中比较出名的，那就是义渠人，这就是秦帝国西部边陲的戎王之一。 除此之外，越往西边走，那戎王就更多。 所谓的戎王，人数多的过万人，人数少的千余人，甚至于数百人的，都有称王称尊的。 这也是为什么始皇帝一统天下后，就改大王称呼，取三皇五帝前后称呼，合称为“皇帝”的原因。 换言之，什么档次，也配和我一起做大王？ 第92章 这！才是整个天下！ 一挥而就！ 秦帝国和周边势力，都完全划分出来。 周青臣看了看，总觉得哪里还少了点…… 哦！ 对了，还有徐福未来会去的小日子！ 周青臣提起笔来，又添加了上去。 朝鲜半岛称呼的由来，乃是因为箕子朝鲜，箕子为商王子受的叔叔，在商朝灭亡之后，箕子带领族人迁徙到了这个地方居住了下来。 子受就是后人所说的商纣王。 “这……” 扶苏瞪大了眼睛。 蒙毅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说再多的话，那都显得有些多余。 周青臣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轻轻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儿。 “那西域之地再往西边走呢？”蒙毅追问着：“还有，你说的这个地方，看起来是极其广大的空间，这里又叫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九州之外的九州？” “不知道啊！”周青臣这会儿已经学会了藏拙，如果直接把整个地球各大板块全部都画出来的话，那扶苏和蒙毅肯定又会有新的疑问。 到时候自己怎么办？ 直接两手一摊：摊牌了，我其实来自于两千年后？ “那也就是说，先生得到的古籍中，只是记录了这些地方？”扶苏一脸沉思，隐约相信扶苏说的穿越重洋之后，能够寻找到那种亩产数千斤的作物。 “不错！”周青臣点头。 扶苏眉头却紧皱了起来，甚至眼底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恐惧之色流露出来。 这看的周青臣有些摸不着头脑？ 长公子是旱鸭子，不会游泳么？ “先生，你说，这片大地上既然有亩产数千斤的作物，那是不是说，这片大地上，也有不弱于我大秦这样强大的帝国？” 听到扶苏这话，周青臣立刻明白过来扶苏的担忧是什么。 “臣下此前也曾想过这样的问题，我们的古人既然知道远涉重洋之后，有这样的作物，那反过来想，也就是说古代人曾经去过这地方，可为什么古人没有将这种作物带回我华夏大地呢？” 周青臣反客为主，如果什么都让扶苏问自己，那肯定要露馅儿。 扶苏和蒙毅听完这话，都是一愣！ 这他娘很对啊！ 既然古人都知道这地方有这么高产的作物，可是为什么不带回来呢？ “所以，属下推测的是，古人是发现了这个地方有这样高产的作物，但是那块大陆上的人，并不准古人把作物带走，也正是为此，古人只是留下了孤本典籍。” 扶苏闻言，对于重洋之外那片大地上，有亩产数千斤的作物，已经不再持有怀疑，反而是忧虑起来，该怎么从那个可能远远超过秦帝国强大的国家，换取到这种作物。 周青臣看着扶苏这般模样，很想说依照秦帝国的军事力量打过去，那绝对是一面倒的战斗。 这些人，甚至还比不上百越人的战斗力。 秦军攻打百越，之所以受挫，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南越的气候，让秦军士兵无法忍受所致。 水土不服产生疫病居多，非战斗减员才是关键。 后续粮草运送等等，同样是大问题。 只是，一旦周青臣这样说了，扶苏肯定又要问，先生如何得知那边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上古孤本典籍？ 可是那上古孤本典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成书得了…… 所以，不说，方才上策。 也是时候，让长公子扶苏尝一尝多疑的苦了。 “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去亲自禀明父皇。”扶苏拿起来了那一张巨大的画卷，眉头紧蹙着，整个人都有些失神一般地往外走去。 蒙毅忙看了一眼周青臣。 周青臣扬了一下下巴，示意蒙毅跟上去。 可看着蒙毅快走出院落外的时候，周青臣又快步追了上去，轻声叫住了蒙毅：“这亩产数千斤的粮食作物，我多半认为其可信，真实存在，若能组建一支楼船水师，远涉重洋，这些东西一旦在我大秦推广开来，不知道能活多少人，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事儿！” 蒙毅低头看了一眼周青臣那衣袖口，第一次发现周青臣没有用账本威胁自己的时候，竟然这般眉目清秀，和蔼可亲。 “这是真正为了天下黔首而做的事情，便是周上卿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 蒙毅表情认真，用力地点头，转过头，刚走了几步后，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周青臣：“只是，你为什么不一起去？” 周青臣摸了摸自己衣袖：“你在教我做事？” 蒙毅打了一个哆嗦：“没有的事儿。”他转头就走。 周青臣则目送着蒙毅远去，一回头，这才发现老郑满是紧张地站在自己身后。 “家主，这会不会是因为蒙上卿给我做厨……” 周青臣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搂着老郑的肩膀：“老郑啊老郑，你还真是会高看自己啊！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我心里紧张！”身穿新衣的老郑窘促不安地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爆炒猪腰和水煮牛鞭，都是给你上的硬菜，晚上努努力，那些家仆们已经准备躲在院墙角落下听个响儿，可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听着家主玩笑的话，老郑悬着的心立刻落了下去。 还能开这样的诨话，那说明其实啥问题都没有。 回到屋内，小殷桃立刻凑上前来给周青臣斟茶。 周青臣喝了一口后，看着小殷桃挺翘的嫩臀，顿时伸手揽入怀中，就开始感受起来了小殷桃的挺翘。 “阿郎，天都还没黑呢！” “等什么天黑啊，你可不知道，我这好日子啊，又要到头了！” 周青臣这一番感慨，顿时把小殷桃给吓了一个跳，就是一边上的小豆子，也瞬间花容失色。 “阿郎，你可别吓唬奴家，奴家的胆子最小了！比小白兔都小！”小春子从屋外走了进来，带着大好的春光。 周青臣捏了捏小春子的小兔子：“哎，你们这想哪儿去了，是我呀，马上又要去骊山了，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口回来，本来还想着可以以此在家中多呆一些时日，可而今想来……” 众女闻言，这才放松下去，还以为是周青臣触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呢！ 哪曾想，说的竟然是这个？ 小桃红凑上前来：“阿郎，要不让我们姐妹们跟着你一起去骊山工地可好？” “这怎么能行？”周青臣立刻摇头：“你们还不知道，骊山工地出事儿了，前段时间就已经开始在审查，究竟是谁泄露了骊山工地布防轮值那些将校的事情，现在倒好了，那事儿审问到现在，我都没看到结果。” “可是下边的人做事儿不上心？”小春子嬉笑着问着：“阿郎又在操心了！” “哼，怎么可能是下边审问的人不上心，分明是这样的事情太大了，下边的人可能早就已经越级上报了！” 第93章 扶苏：格局要打开 看着花容失色的众女，周青臣摇摇头：“朝廷上的事情，你们别听别问，走，都跟主人我去深入了解去！” 众女闻言，一个个立刻不再理会朝政上的事情。 小春子人如其名，立刻满脸桃花的问道：“阿郎，是上次你说的小火车的玩法吗？” “这次咱们玩大火车……” …… 咸阳宫。 看着匆匆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带着蒙毅的扶苏，嬴政更是觉得意外。 这蒙毅怎么也从骊山工地回来了？ 周青臣赖在家里不愿走，那是有着正当的借口，而且这次献上来的炸药，确实让嬴政大为震惊。 嬴政脸色微微严肃了些许，凝视着扶苏：“找到答案了？” 扶苏心中惭愧不已，自己去了周青臣府邸，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去做什么的…… 蒙毅却觉得太正常不过了，自己竟然被周青臣搞成这样，搞到神智不清…… “儿臣有些话，想和父皇禀报！” 嬴政看着扶苏手中卷起来的纸张，白色的纸张透过印子，大致可以看得出来这上边是写画了什么的。 “那你呢？”嬴政看向蒙毅，自从有了周青臣之后，这位曾经深得自己内心的蒙毅，可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嬴政质问道：“周青臣现在回到咸阳城，那你留守在骊山工地，你又跑回来干什么？” “我……”蒙毅也是做到了上卿的人，思维敏捷，自然非常人能比，他立刻拱手说道：“臣下也是为长公子要说的那件事情……” 嬴政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颔首道：“扶苏，你来说！” “喏！”扶苏拱手说道：“父皇，方才儿臣在周师那里，听他说，远涉重洋之后，有一片大陆，大陆上生长一种叫做马铃薯的作物，亩产可达数千斤！” “什么？”嬴政顿时就坐不稳了，他直接站起身来，大声问道：“真有此物？” 边上伺候着的宫女宦官，纷纷被吓得跪在地上。 扶苏表情凝重，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蒙毅。 蒙毅会意，走上前去，拉着周青臣画的大陆分布图展开。 嬴政看到之后，顿时瞳孔微缩：“这是我大秦之地……什么？我大秦怎么看起来这么小啊？” “父皇，这是整个真正的天下！”扶苏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闷：“东海之外，是无尽重洋，只有越过重洋之后，抵达这片大地之上，方才可以寻找到那种亩产数千斤的土豆。” “除此之外，周师说还有玉米、辣椒、烟草等作物，其他的他虽然没说亩产多少，但想来也不会低。” “这些东西，他从何处得知？”嬴政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摸着那画纸，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周师说，这些是他从一本古籍上得到的，那古籍是使用不知名兽皮制作而成，其上所描述的场景，大抵如此。” 嬴政深吸一口气，盯着箕子朝鲜边上的那个小小岛屿，不知为何，心中一阵不爽。 “这么说，这事情真假如何，他其实也并不清楚？再者，如果古人真的去了这个地方，那为什么没有将那些高产的作物带回来？” “这个……”扶苏点头道：“周师推测，因为这作物高产的原因，所以那片大陆上能养活的人就更多，自然也就会有一个不弱于我大秦，甚至比我大秦还要强大的国家诞生。” “古人们就算是去到了那边，也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带回来……” “派兵去打？”嬴政眉头皱紧：“姑且不说远涉重洋，不知要穿越多久时间才能抵达这片大陆，单独说后勤补给，就是个天大的问题，而且就算是到了那地方，别人是本土作战，我们则是跨越重洋，远在万里之外……” “父皇，或许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办法。”扶苏立刻劝说起来。 蒙毅一看，立刻道：“陛下，这事情还并没有被证明是真的，不可以贸然用兵！”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这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扶苏却怪异的看了一眼蒙毅，你刚刚在周青臣家里，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蒙毅又道：“不过，这海图上，标示了几个挨近我们大秦的岛屿，何不从这些地方上动动手脚呢？” 扶苏第一眼看到的是箕子朝鲜边上岛屿，看起来很近的样子。 嬴政看到的则是东南沿海东部海外的岛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周青臣的海图是真的，那么……组建楼船水师，是不是就可以沿着海岸线南下，对正在南越之地和秦军鏖战的百越人给予重创？ 毕竟，百越人肯定怎么也想不到，从北边攻打过来的秦军，会忽然从大海上出现！ “父皇，儿臣觉得，印证一二周师这海图的真假，倒也不难！” 听着扶苏的话，嬴政微微颔首道：“不错，先修造楼船，然后先往这边去……” 嬴政伸手指着东南之地外的拿出岛屿道：“只要这地方是真的，那就说明周青臣这幅海图的可信度极高！” 蒙毅立刻道：“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就可以在这一处岛屿建立一个海外州郡，到时候迁徙人口过去，耕种粮食，便可以作为攻取南越的第二梯队。” 扶苏一看自己老爹嬴政手指的方向并非是箕子朝鲜边上的那个岛屿，顿时松了一口气，亏得自己刚刚没说往哪里去。 可奇怪的是，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海外岛屿的印证，也可以和南越之战联系在一起呢？ 扶苏的内心，立刻开始了自我反省，做事要有大局观，格局要打开啊！ “楼船督造的事情，需要放在大海边上，立刻着令李斯挑选合适的地方，发布榜文，从民间招募善于造船之人，可以授予高官爵位！” 嬴政立刻就下令，做事情那真是雷厉风行！ 蒙毅立刻道：“陛下，微臣觉得，招募善于造船的人，或许可以先问问周上卿。” “周青臣么？”嬴政忍不住摇头：“你认为他懂得造船术么？他恐怕连大海都没有见过。” 扶苏在边上听着，忽然也感觉眼前一亮：“陛下，水泥和纸张，包括这炸药，在此之前，不也一样无人能知道？我亲自去问过周师，如果他对于造船并不精通的话，那我们再去张榜，招募天下精通造船之人，也不迟！” 嬴政听着扶苏这话，嘴角向下，眼睛一眯地说道：“蒙毅，你去找周青臣问清楚此事，扶苏留下，朕另有事情与你说。” 第94章 杀人方可立威 有很多的家长，打骂孩子之前，完全不会考虑孩子也是有面子的。 嬴政不一样，他就考虑到这一点，孩子长大了，而且马上就要是大秦帝国的储君了。 如果还像是以前一样的那样，当着臣下的面儿训斥扶苏，这多多少少，也会让扶苏的个人威信降低不少。 蒙毅已经察觉到了皇帝的意图，所以他走的极快。 扶苏自从懂事之后，不知道第几次对这些可以来去自如，说走就走的臣子们心中生出了羡慕之情。 嬴政端起茶水来，缓缓地抿了一口，才抬眸问道：“知道朕让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儿臣……儿臣不知道，还请父皇明示！” 看着面前又变得唯唯诺诺起来的儿子，嬴政心中的烦躁莫名地来了。 “周青臣的事情，朕姑且不说，反正封赏马上就要下去了，但是你，骊山大营那边军中轮值将校的名单泄露出去这事儿，你对此就像是完全不上心一样？” 嬴政强压住心中的不快，对于做君王，他是一个伟大的帝王，可是做父亲，那就真的太头疼了。 这个有时候很像自己，让自己心情大好；有时候却又让自己怀疑脑子有问题的儿子，真的是太难教育了。 “父皇，这事情不应该是交给……” “廷尉府？”嬴政哼着笑了一声：“如果廷尉府的人也和泄露这些事情的人沆瀣一气呢？” “这怎么可能啊？”扶苏立刻嚷了一句。 嬴政眉头微皱：“有什么不可能？朕问你，你这些年看着我大秦身上发生的事情，还有什么是觉得不可能的？你说给朕听听？就石灰和黏土搅拌在一起，就能变成坚固的水泥；竹子树皮，都可以做成写字的纸张；甚至于周青臣从粪便里边，提炼出来了制作炸药的玩意儿，你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 扶苏不敢说话了。 嬴政又觉得不说话，那就是对自己有意见藏在心里。 于是，政哥更生气了！ 扶苏更疑惑了，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这老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和自己发火。 扶苏一直都认为，自己对大秦这些事情都是非常上心的，从政治体制变革到大秦学宫筹建，又到而今北边匈奴、南边南越等等的各种对外政策。 那干的都是大事儿！ 没有一天闲着啊！ 自己就算是想偷偷跑去女闾快活一下，都没去啊！ 家中的婢女虽然都是姿色绝美的，可是会玩的花样儿，完全就比不了女闾中的那些妹子…… 呃…… 扶苏心里一阵紧张，难道是自己心中想什么，父皇清楚了？ 不可能吧，父皇身边还有那么多的美人儿，没道理让自己做一个清心寡欲的人？ 再说了，如果自己真是清心寡欲的人，那以后大秦宗亲子孙就那么一两个，这不是亡国之兆么？ 扶苏也很奇怪，自己明明在被父皇训斥的，可是脑子里怎么想的全部都是去逛女闾呢 “行了，你自己去找周青臣吧，心里如果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问他！” “喏！”扶苏松了一口气，拱手一拜，便退了下去。 “陛下！” 这时候，中人韩谈走进大殿中来。 “胡亥怎么样了？”嬴政半眯着眼睛，靠在软榻上。 韩谈忙道：“回禀陛下，胡亥公子已经认罪。” “阴嫚去看他的时候，他和阴嫚说了什么？” 嬴政闭上了眼睛，似乎都已经不再像谈论这个逆子。 “回禀陛下，胡亥公子请求阴嫚公主为他说情，他已经知道错了。” “一句知道错了就完事了？”嬴政猛然睁开眼睛。 韩谈顿时感觉一股恐怖的气息袭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天穹塌陷了一样。 他立刻跪在地上，匍匐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这一股恐怖的气息，方才消失在整个大殿之内。 “自今日起，让胡亥去为我大秦历代先君守陵去，如果他还敢胡来，决不轻饶！” “遵旨！”韩谈应了一声，真的是爬出大殿外。 良久，整个大殿之内，方才传出一声叹息。 明媚的阳光照在车窗上，周青臣坐着马车，路过灞桥，长公子扶苏骑着马，已经在路边上等候多时。 蒙毅在他身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曾开口。 见此一幕，周青臣也下了马车，转而骑着马，三人并肩走着。 蒙毅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碍于长公子扶苏就在身边，所以没有开口。 这就像是在大街上忽然要拉肚子，然后怎么也找不到茅厕，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后，发现这里边的人比大街上的人还多一样难受。 “长公子，我先赶往骊山工地去！”蒙毅终究是有些承受不住，第一个率先认怂。 “且去。”扶苏含笑着点头，他还以为蒙毅可以坚持到下一个路口。 看着蒙毅立刻奔马带队往前离开，周青臣顿时好奇地问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 “大事倒没有，只是……”扶苏稍作沉思，然后把昨天始皇帝忽然生气的事情说给了周青臣听。 周青臣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生何故发笑？难道真是扶苏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看着一头雾水，还没意识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扶苏，周青臣笑道：“倒不是长公子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而是有些小事忽略了，未必就真的好。” 扶苏默然了一会儿，摇头道：“阿弟做了错事，做父亲的准备责罚，难道做哥哥的，就一定要站出来包庇犯错吗？” “长公子，你换个想法，或许陛下想看到的，并不是你站出来为胡亥说情，而是想看到你站出来，亲自主持裁决胡亥的呢？”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兄弟相残了？”扶苏瞪大眼睛，绝对不认为自己的父皇是这个意思。 周青臣却坚持道：“长公子，如果你将来做了皇帝，但是却发现皇族之中有人祸乱百姓，那你杀还是不杀？” “我……” 见扶苏迟疑，周青臣又问道：“如果这个人，只是一个微末旁系呢？” 扶苏眼睛一颤，顿时懂了些什么。 周青臣又问道："可如果这个人，是宗亲堂兄弟呢？” 不等扶苏有任何反应，周青臣又问道：“如果这个人，就是某位公子，长公子您的亲弟弟呢？” 扶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总算懂了，廷尉一直拖着胡亥的事情不处理，分明就是想留给我立威用的，结果我自己却……” 第95章 蒙毅：搞定一个女人真难 看着满脸自责之色的扶苏，周青臣又赶紧纠正了一下：“准确点说，是在长公子你被封为太子之前的立威。” “陛下是想要借助这件事情，告诉所有的公子们，血亲关系上，你们是亲兄弟，可是在大秦帝国的朝堂上，你是君主，他们是臣子，臣子犯错，那就要受到君主的雷霆惩罚。” 周青臣语气强调了一下：“不论这个人是谁，都将无法逃脱天威的制裁！” “说到底，父皇还是担心分封藩国，会让我的这些弟弟们，生出自立之心来。” 扶苏眉头紧锁。 周青臣却忍不住笑了：“可天下之人都还在习惯藩国的统治，贸然一下就变成了彻底的郡县制度，未必会叫天下人归心的。” 到了这会儿，周青臣也算是弄清楚了，为什么骊山大营轮值将校名单被泄露的事情，一直都没有人上报了。 感情这竟然也是胡亥这倒霉孩子弄的啊！ 难怪廷尉府一直压着不公布。 要是这都公布了，那不等于让政哥自己下令砍了胡亥？ 政哥能下得去这样的手吗？ 周青臣觉得，政哥还真是能下得去这样的手。 但是，廷尉府那些人，和胡亥陪葬的可能性，却也极大！ “罢了罢了，郡县制的推行是一定要做的，分封制也可以让天下的人都安心。” 扶苏摇摇头，不再继续说这些事情，转而和周青臣谈论起来了水泥可以运用的一些行业。 然后……就是巴氏一族和乌氏一族的问题了。 周青臣是有准备的，他让人从马车里取出来了一份地图。 这地图是咸阳城到骊山的路线，他准备在这里修建大秦帝国的第一条水泥路。 然后让巴氏一族和乌氏一族两家各自报价，谁的报价低，就把这个工程丢给谁来做。 做好了，继续合作，做不好，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 反正乌氏一族、巴氏一族家大业大，倒下了以后，还是让帝国吃个饱儿！ 自己身为这件事情的总参谋，到时候混点汤汤水水，倒也不错！ 扶苏很快就从自己辜负了父皇厚望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听着周青臣这番话，他发现这位新老师，又给自己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凑巧发生的。 就比如说乌氏倮主动来到了骊山工地，找人洽谈生意，这一位大秦帝国的战马专业养殖户，有意改变一下自己家族企业的产业结构。 巴清则因为名气太大太有钱，让一门心思只想搞钱的周青臣给盯上，准备让她给长公子扶苏送钱送女人，然后自己捞点汤汤水水。 然后让人送上了自己的亲笔令书，可以抵达骊山观看水泥坡面是怎么修造而成的。 于是，两人就这样碰面了。 看到彼此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那么数个呼吸的时间，随后也都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是来干嘛的！ 但凑巧的是，两人还是老相识。 从年岁上来说，乌氏倮年长巴清，常年的陇西牧场生活，让她的肤色，完全不像是巴蜀之地盆地中的女人那样又白又润。 不过，草原风光孕育下的女人，有草原风味的美。 乌氏倮和巴江两人，都是俏寡妇，对男人充满了诱惑力。 经过一番试探性的聊天之后，彼此都清楚了对方是怎么来到这里。 乌氏倮隐约感觉蒙毅这位上卿做事情不靠谱，正准备让人去找蒙毅的时候。 蒙毅却在这个时候，正好到了骊山工地。 就连乌氏倮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蒙毅，心中都惊呼了一声“太巧了”。 蒙毅似乎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意外笑容的乌氏倮，便说道：“进屋说话！” 乌氏倮微微颔首，大步跟了进去。 另外一边，巴清自然注意到了跟着蒙毅走进屋内就关上门了的乌氏倮。 这让她眼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愕然之色。 随后眼帘低垂下来，转身继续看那已经修成了的水泥道路。 “怎么回事儿？巴氏一族插足进来，事情可就不会那么好办了啊！” 乌氏倮开口就很直接，充满了草原上的味道，没有江南流水小桥人家的温柔婉转。 蒙毅似乎并不在意乌氏倮用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能不能胜过巴氏一族，并不在于这里，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我。” 蒙毅端起温热的茶水，吨吨灌了几口，摸了一下嘴角边上的残水，转头看向乌氏倮。 乌氏倮看着眼前高大英俊，仪表不凡的蒙毅，竟然迟疑了片刻，方才点头：“你说吧，什么事情？” “你们乌氏一族在草原上那么久的时间，和极西之地的那些戎王都有交情。” 乌氏倮摸不准蒙毅忽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假，我们这那些极西之地的戎王有交情，甚至于羌藏地区的戎王也有交情。” 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些戎王虽然顶着一个大王的头衔，可实际上部落的人数，大多都在数千人罢了，人数过万的都很少。” “那么，和月氏，也有往来了？” 乌氏倮嗅到了一抹不寻常的味道：“我不懂上卿这是什么意思，我乌氏一族，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危害帝国的事情。” 看着忽然警觉起来了的乌氏倮，蒙毅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能不能联络到月氏人，如果可以的话，那将会有一桩天大的好事儿，落在乌氏一族头上。” 乌氏倮闻言，心中虽然激动，面上却很平静：“斗胆一问，上卿说的这件事情。” 蒙毅笑着摇头道：“在没有去确定乌氏一族可以和月氏人取得联系之前，我不会泄露半个字。” “而且……”蒙毅往后倚靠在椅子上，眼里带着几分笑容道：“如果乌氏一族没有能联系到月氏人的能力，我把我要做什么告诉你，到了最后只会让乌氏一族走上一条不归路……” 乌氏倮听蒙毅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心头微微一沉：“既然上卿这么说，那我也斗胆一问，上卿所说的和月氏人联系，不知你要求的是，能联系到月氏人的哪一个层级呢？” “哪一个层级？”蒙毅眼中露出浓烈的兴趣：“你最高，能联络到哪一个层级的人和我们谈话？” 第96章 周青臣：我觉得挺简单 听着蒙毅这番话，乌氏倮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震惊之色，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如果还继续藏着掖着，这就显得很是小气了。 “陛下未曾下令将盐铁收归国营，换句话来说，在我大秦，私人是可以贩卖盐巴的，小妇人把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想来上卿应该很清楚了吧？” “你把盐巴，卖给了月氏人？”蒙毅眼角一沉，似乎想发怒，可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忽然懂得为什么那么多的戎王，都喜欢和你接触交往了。” 很明显，这就是因为乌氏倮能够把盐巴贩卖到草原之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妇人不去做这件事情，别的人就会去做，而且到时候会更乱。”乌氏倮浅浅一笑。 “我现在忽然有点懂了。”蒙毅端起茶，狠狠地喝了一口。 乌氏倮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请上卿明示。” “巴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来你是很清楚的吧？”蒙毅叹了一口气：“她是因为周上卿亲自去她府邸上的，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周上卿去找巴清，却不去找你呢？” “为什么？”乌氏倮问道。 蒙毅道：“从我问你是否能够和月氏人搭上线到现在，你说了很多试探迷惑我的话，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说自己究竟能不能联系到月氏人，亦或者是联系到月氏人中的哪一个阶层。” 他放下了茶杯：“说实话，你应该庆幸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我，如果换是周青臣的话，我估摸着你肯定会被他直接丢出房门外，然后下令永远禁止进入骊山工地。” 蒙毅看着乌氏倮脸上有些勉强的笑容，伸手指着紧闭着的房门：“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出去看看，反正周青臣人马上就要到了，长公子也一样要到了。” 乌氏倮闻言，这才决定摊牌：“实不相瞒，我可以联系到月氏王！” 蒙毅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当真能说得上话？” “说得上，月氏每隔三年，就会有一次会盟……”乌氏倮说着这话，脸上也露出沉思之色来：“月氏和大秦不一样，和匈奴、东胡，其实也不太一样，他们更像是部落与部落之间的联盟，月氏王并不是享有最高最大的权力。” “匈奴的单于、东胡的王，都是享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月氏王呢，只是单纯地作为部落联盟的名义之主，如果有些部落的首领不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就会往西边走，成为独立的戎王！” “那月氏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曾听闻？”蒙毅还真是不清楚，这月氏竟然是这样子。 难怪当初自己大哥率军北征，攻打匈奴，拿下了河套平原之后，兵锋已经到了威逼月氏人的地步，月氏人却依旧没有出兵和大秦对抗。 这不单纯是因为惧怕大秦，相反是月氏王并不像是匈奴单于和东胡王那样，享有强大的权力。 “上卿说的，莫不是匈奴和月氏结盟，匈奴的头曼单于将自己的太子冒顿，送往了月氏作为质子？” 说完这话后，乌氏倮看着蒙毅脸上露出的惊讶之色，含笑道：“草原上的人，有很多的东西都是跟着中原人学的，质子也是如此。” “我们想联系到冒顿，你有办法吗？”蒙毅开门见山。 乌氏倮很惊讶，但没有多问什么，政治的事情，一个商人掺和进去的后果很严重。 “我没有办法直接联系到冒顿，但是可以找月氏人帮助我联系冒顿，至于冒顿是否愿意和我大秦接触，这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了。” 蒙毅轻笑一声：“我们有想法，想要支持一位匈奴新单于，从而改变我大秦和匈奴对立的关系，冒顿而今既然被送往月氏做人质，那想来他也应该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处境是什么。” “若是如此，我也认为冒顿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乌氏倮浅浅一笑，随后问道：“那不知，我们的生意……” “周青臣要到了，骊山的事情都是他做主，就是长公子也未必能插手。”蒙毅摆了摆手：“尽快联系到冒顿，如果他有想法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详谈一下……哦，对了，差点忘记提醒你了，和周青臣说话的时候，最好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他这个人脾气可不是很好。” 为了让乌氏倮相信，蒙毅举例了一个例子：“七十二博士之首的淳于越，就因为在言语上犀利了一些，现在就已经被贬斥到了南越征战的大军中去了，负责去那等蛮荒之地戍边，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自己打听打听。” 淳于越出咸阳，南下前往百越南征大军之中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乌氏倮也早就知道。 “禀报上卿，周上卿、长公子已经到了！” 这时候，房门外传来了禀报的声音。 蒙毅看了一眼乌氏倮：“去吧，这该说的话，我已经和你说了，你选择怎么做，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 “喏！”乌氏倮微微颔首，可往后走了几步，忽然迟疑了片刻，转头问道：“蒙上卿，若是冒顿这件事情做成了，不知……” “会有不弱于白纸这样产业的事情，交付于乌氏一族来做，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除此之外，一些其他的好处……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有些话我不能直接说破了。” 蒙毅这会儿正好在阳光没有照射到的阴影里，乌氏倮凝视了片刻，又像是在沉思。 须臾时间之后，她拱手一拜，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扶苏去视察工地了。 他在这些囚徒和役夫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周青臣认为应该巩固一下。 扶苏欣然听从。 实则是，周青臣需要单独的空间和巴清谈论一些事情。 面对一双眼睛会说话的巴清，周青臣只能苦笑一声地说道：“我只能说，乌氏倮来到了骊山工地，本身就是一个意外，你也清楚，我虽然是将作少府的主官，但是蒙毅也是上卿。” 周青臣看着巴清的眼睛，眼神真挚得不得了：“蒙氏一族在朝廷中的地位，一直都很稳固，但是这种稳固的地步，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所以这就需要巩固。” 巴清听完周青臣满肚子苦水似的发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也就是说，不只是你一个人，想给长公子扶苏身边送一个美人儿，讨长公子的欢心？” 听着巴清似乎相信了这话，周青臣决定撒一个更大的谎，来让巴清相信自己。 第97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何止如此啊，至少我发现就有许多的人想这么做，但是被我和蒙毅一起压了下去。” 巴清很吃惊：“您和蒙上卿联手把人压下去？”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别人就会抬头。”周青臣所有的谈话，都透露着真诚，完全不搞什么虚与委蛇的试探。 换句话来说，撒谎的人，一定要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被骗的人才会上当。 巴清沉默了片刻：“那现在是乌氏一族也准备给长公子身边送美人和钱财？” “甚至还有别的更大的礼物。”周青臣眼睛眯了起来：“你我既然选择联手，有些事情我也不瞒着你，最近朝廷得到了消息，说匈奴人和月氏人准备联盟，匈奴人的太子冒顿已经被送往月氏作为人质去了。” “北边也要开战？”巴清美眸一颤。 巴氏一族的生意，当然只是在关中之地，还有巴蜀、汉中等地方做得最好，一旦往西边走，几乎就已经可以说是乌氏一族垄断了这些生意。 自然，对于北边的消息，巴清也就不可能像是乌氏倮那样清楚。 “是否会开战，谁也说不清，但是一旦开战的话，乌氏一族可能会成为我大秦对抗月氏的先驱，若不是如此的话，你觉得蒙毅这样身份的人，会和乌氏倮多说一个字么？” 巴清越发震惊，但是将军蒙恬北上长城边军之中，开始主持长城军所有的军务这件事情，对于关中的权贵而言，并非是什么秘密。 现在蒙恬的亲弟弟蒙毅，忽然和乌氏倮这般亲密接触，甚至进入屋子内，还关上门…… 这很难让人觉得他们没有进行什么秘密的事情。 “那，周上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竞争！” 周青臣眼睛一眯。 “竞争？”巴清有些不懂这话指的究竟是什么。 周青臣说道：“乌氏一族想要拿下造纸术，可一旦他们拿下了，我可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巴清听着周青臣如此直白的话，只能苦笑一声地说道：“不只是你拿不到，就是我们巴氏一族也什么都拿不到了。” “如果让乌氏倮拿下生意，得了钱的人可就是蒙毅这老小子了。”周青臣一口气干完了茶水，立刻道：“得想个办法，把乌氏一族压下去……” “上卿，若是我巴氏一族可以出力的话……”巴清并非真愚蠢，她就算是看出来这里边有些问题，又能如何？ 既然已经选择绑定在了周青臣的战车上，那她是绝对不会如同乌氏倮那样，和蒙毅说话，还总带着各种试探。 “这会儿谁也使不上力气，只能靠我自己的。”周青臣深吸一口气：“你别忘记了，我现在可是长公子的老师，真要和蒙毅撕破脸皮，我也不是没法子……” “主公，长公子视察工地回来了！” 这会儿，房门外传来了英布的声音。 周青臣立刻制止声音，眉头一皱：“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先回去，若是遇到乌氏倮，那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等我这边的消息，切记，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能让乌氏倮看出我们这会儿很乱！” 巴清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点上卿只管放心，小妇人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还是清楚这点道理的。” 周青臣闻言，苦笑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倒也是……” 巴清起身，拱手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周青臣走到房门口边上，远远地就看到了长公子扶苏骑着白马，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次，可真是骑白马的王子了。 蒙毅从远处背负着双手走来，那样子像极了胜利凯旋的将军。 “有句话来不及问你……” 蒙毅一开口，周青臣便轻蔑一笑：“造船术？” “你知道我……” “不是我知道你，我是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亩产数千斤的作物，任何一个人都拒绝不了。” 扶苏骑着马走的不快，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着些什么，距离这里还有些距离。 “陛下同意先去东南之地的那个海岛，如果找不到那就出大事了。” 蒙毅眉头紧锁。 “放心，这海图我可不是乱画出来的。”周青臣道：“造船术的事情，我会主动和长公子说，你那边和乌氏倮的进展如何？” 蒙毅闻言，挺起胸膛道：“难道我走过来的姿势，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周青臣咧嘴笑了，这家伙，装逼的一把好手啊！ “那巴清呢？” “巴清看出些门道来，但并没有点破了，愿意相信我说的。” 说完这话，周青臣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她更愿意相信她自己的判断，不论我说的那些真假如何，反正我能感觉得出来，巴清对于这造纸，似乎真是有点志在必得的感觉。” 蒙毅闻言，心中有些不甘，为什么自己这边搞定的乌氏倮，就那么吃力？ “行了，天色不早了。”周青臣说完这话后，转身在一边水泥地板上的木桌边上坐了下来。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偏高一些的空台，后边有一棵大松树，前一任已经变成了死鬼的将作少府，就喜欢在这里监工。 眼下，这里边变成一片水泥地，摆放上了桌椅板凳，山风一吹，就更加惬意了。 看着悠闲靠在摇椅上的周青臣，蒙毅暗自咬牙，然后转身去做饭。 菜刀落在砧板上，似乎像是那兔肉就是周青臣一样，不一会儿就变成了肉糜。 “一切进行的如何了？”扶苏笑着问道。 周青臣苦笑一声：“其实长公子可以晚一点回来，我和巴清正好谈到了关键时候。” “那我来的不是时候？”扶苏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趣笑。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乌氏倮和巴清两人是在一起吃晚饭的。 能吃到蒙上卿亲手做的饭菜，对于她们这些商贾出身的人，确实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乌氏倮开始试探：“我可能是与这白纸无缘了。” “姐姐说笑，蒙氏一族的力量何其强大，就算是周上卿是长公子的老师，也未必就能拿下。” “这可未必，我得到的消息里，听说周上卿马上就要封侯了。” “封侯？”巴清眼角微微一沉，虽然她也知道这事儿，但是既然别人说了，那她就得装作不知道，然后表现的足够震惊。 “这样……估计也压不过蒙氏一族。”巴清摇头道：“好姐姐，你到时候拿下了造纸术，能不能将巴蜀二郡，还有汉中郡分给我？” 乌氏倮闻言，浅然一笑：“好妹妹，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周上卿马上就要封侯，他对于我大秦的贡献，足可以让陛下重视他，蒙氏一族虽然是我大秦的武将世家，可是现在天下统一，陛下南征百越，用的都是新提拔起来的武将，而不是这些世家武将，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 巴清苦笑一声，带着娇哼的口吻：“我听出来了，姐姐是胜券在握，所以并不打算分一杯羹给小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