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御兽,我召唤老公》 第1章 破局 意识回笼之际,许灵昀感受到全身撕裂般的疼,耳边传来的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身下是潮湿的茅草,寄居在其中的虫子窸窸窣窣的爬来爬去,有的甚至攀附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试图钻进去。 她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进入眼帘的是女人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脑海中原主纷乱的记忆,阴暗污浊的牢房,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穿越成了一个犯人。 许灵昀从原主的记忆碎片中得知,眼前的人是原主的母亲许芸。 而原主,在前不久的刑讯逼供死在了狱中,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到死都哭喊着自己是被冤枉的。 或许是因为属于原主的情绪还没有消散,许灵昀看到许芸的瞬间,鼻尖发酸,眼泪如决堤般涌出。 许芸慌忙抹干眼泪,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哄她:“娘在呢,娘在呢……” 狱吏传来消息,说她的灵儿毒杀了田御师,隔日便要斩首示众。 这些话她一句没信,可惜她砸锅卖铁凑的钱,也只够让狱吏勉强同意让她们见一面,而见到的,只有一具遍体鳞伤的冰冷尸体。 如今见到她死而复生,许芸既惊喜又痛苦。 惊喜的是许灵昀还活着,痛苦的是身为母亲却无力拯救她的孩子。 许灵昀静静的躺在许芸怀里,脑海中却思考着如何才能自救。 这是个以御师为尊的世界,发展水平类似于宋代时期,民风纯朴,生产力落后。 虽然科技树没有点亮,但御师可以召唤出强大的灵兽,因此各国间战乱摩擦不断。 原主在田家打杂,莫名其妙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很明显是被人陷害。既然这样,想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似想到什么,急切的握住许芸的手想要说话,喉间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许芸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将耳朵贴近许灵昀的唇畔,哽咽的道:“你说…娘听着。” 许灵昀顾不得嗓子火烧般的痛,她从喉结艰难的挤出破碎的字眼:“律…律例,醒灵…大典高于…一…一切。” 许芸先是一愣,接着激动起来,这个灰扑扑的女人像是从燃尽的灰烬中寻找到了火种,整个人都鲜亮了许多。 每个孩子在十五岁之前都可以参加一次觉醒大典,这是他们觉醒成为御师的机会。 为了不让御师被埋没,律例规定,觉醒大典凌驾于一切之上。 也就是说,就算你正在被人追杀,只要参加觉醒大典,周围的御师都会无条件的保护你。 而最近的一次醒灵大典,就在明天! 若是灵儿觉醒成为御师,便可以免除死刑,若不成…… 她的目光暗淡下来,只恨自己这个当娘的不争气。 狱吏见许久人都没出来,狠狠的踹开门,满脸不耐:“让你看一眼就行了,还不赶紧滚。” 许芸勉强的陪笑:“再说一句,再说一句。” 她背过身脱下外衫和衬裙,将瘦弱的许灵昀裹在其中,又匆匆给她喂了几口肉汤。 临走之前,许芸深深的看了许灵昀一眼,无不郑重,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灵儿安心等着,娘懂你的意思。” 狱吏也惊奇瞥了一眼牢房,他小声嘟囔:“命还真硬啊,居然没死透。” 这两人走后,许灵昀等世界陷入寂静。 她挪了挪身体,用意识在脑海中试探呼唤:“小六,你在吗?” 名叫小六的声音做出了回应:“我在。” 明明只有短短两个字,许灵昀却莫名的安心下来。 小六的声音很疲惫:“小灵昀,我在这个世界属于偷渡者,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再叫我。” 少女低低的“嗯”了一声。 霉气和肉汤的香味杂糅在一起让人作呕,许灵昀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艰难的操控着这具身体。 仅仅是爬坐起来,她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肉汤混合着面饼机械式的吞下,她能感受到,原本僵冷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温。 做完这些,许灵昀缓缓躺下合上双眼。 她自蓝星而来,蓝星经历大灾变后,人类无法抵抗大自然的伟力,社会秩序崩溃,全球沦陷,人和动物会异化成各种怪物。 更糟的是,太阳正在“死亡”。蓝星,正式沦为废土。 为了改变蓝星变成死星的命运,她盯上了七个小世界中七位半神的本源,只要要得到他们的爱,她便可以窃取他们的本源。 小六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她进行七次时空穿梭。 所以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御兽世界,御师只可以召唤本界的灵兽契约,而有了小六的帮助,她可以此世界为锚点,将他们从别的世界召唤到此界。 加西亚只是其中之一。 御师的等阶从下至上分别是黄阶、玄阶、地阶、天阶、御灵、御星、御辰、御神! 黄阶至天阶,每升一阶可以多契约一只灵兽,也就是说,每升一阶她便可以召唤一个半神。 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合理。 …… 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再次醒来,两个狱吏不由分说的将她拖出牢房。 其中一人打量着瘦弱的少女,嗤笑出声:“你那娘不要命的闯进策御殿,竟是为了让你参加大典。” 另一人发泄似的拖拽许灵昀的手臂,结痂的伤口崩开,痛的她五官皱在一起。 “死了就死了,还给我们添麻烦,痴心妄想的贱民,御师哪是你这种人能当的?” 感受到这个世界意识再次扫过她,许灵昀深呼吸,努力压下腾起的杀意。 许灵昀心脏通通直跳,她将身体深处的封印死摁住,不能被注意到,她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被注意到。 如果说,“半神”是各个种族的生物能达到的最高境界,而世界意识,祂天生就是神灵。 祂的“目光”仍在少女身上流连,异世界而来偷渡客并不新奇,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祂也不会特意清除他们。 只是,这个偷渡客有些不一样,她像块包裹严紧的糖果,隐隐露出香甜。 混沌的神灵思维迟钝。 算了,由她去吧,这样想着,神明移开了“目光”。 许灵昀缩在牢车里蜷成一团,直到此刻,她才敢放松身体,汗水已然浸透了衣衫。 下了牢车,入目所见是高大宏伟的宫殿,金碧辉煌的浮雕篆刻的是惟妙惟肖的各类灵兽。 大殿最中段穹顶镂空,耀眼的光轰然落下,将其中古朴庞大的召唤阵照的熠熠生辉。 繁复玄妙的召唤阵占地极大,阵中心是高耸入云的九转盘龙柱,墨色巨龙张牙舞爪盘踞其上,龙鳞片片分明,其目不怒自威令人生畏。 而此时,御策殿前排起长队,已是一片人山人海。 商贩挑着货物穿梭在人群中,吆喝声不断,重霄之上维持秩序的飞行灵兽悠然盘旋,看热闹的人端着零食瓜果凑在一堆聊的火热。 许灵昀排在队伍最后,两个狱吏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间,生怕她跑了。 这份待遇算是独一份,吸引了许多人好奇的目光。 当然也有知情者。 “啧啧,听说昨日闯入御策殿的那个疯女人了吗,这是她女儿,原本是要今日斩首的,结果不死心想来大典碰碰运气。” 旁边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御师那是她随随便便就想当的,她今日怕是脑袋不保喽。” 另一边,醒灵大典正式拉开序幕。 排在最前端的孩童踏入大阵,兴奋的面色通红,他将掌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的手按在九转盘龙柱上,血液随着雕刻的纹路快速扩散。 可惜的是,龙柱并没有反应,那男童大失所望,哭闹不止,很快就被维护秩序的御师提了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灵昀发现,醒灵成功的概率很低,一千人里仅仅有一个少女醒灵成功。 小六不会为她找一具没有御兽资质的身体的,这点,许灵昀不是很担心。 她本就受了伤,身子骨又弱,轮到她醒灵时,黏腻的汗水早就渗透衣襟。 风一吹,寒冷刺骨,她强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召唤阵的纹路在她眼中晃出重影,头晕目眩之下许灵昀竟狠狠的栽倒在台上。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笑,不过,都是嘲笑。 一旁的御师嫌恶的紧皱眉头,指挥让人将她抬下去。 待者的脚步越来越近。 许灵昀缓缓撑起身,瘦弱的背脊像是翩跹的蝴蝶,跌跌撞撞向龙柱奔去。 骨瘦伶仃的她实在又太重了,重到现在她只能依靠身体的重力和惯性向前扑去。 那根横入云霄的龙柱似乎遥不可及,似乎又唾手可得。 “砰!”她狠狠的撞在龙柱上,额角霎时间绽开一朵血花。 少女以如此惨烈而决绝的方式醒灵,众人未曾预料到。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下一瞬,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龙柱在颤动! 它给出了回应。 墨色巨龙像是活了过来,它吮吸着少女额间渗出的鲜血,庞大的身躯在柱间腾挪游弋,隐约有清越的龙吟声传出。 墨龙吞云吐雾间,一道金色灵光自天际而下贯入许灵昀的身体,古朴的召唤阵被余下的金色灵光点亮。 幽暗诡谲的黑洞随之将召唤阵淹没,似乎有什么在黑暗中东西呼之欲出。 这是召唤阵成型的标志,只要有灵兽回应召唤,许灵昀便算是醒灵成功。 小六的声音严肃认真:“你准备好了吗?” 少女蜷起指尖,将手死死扣在龙柱上:“开始吧。” 远在几亿光年之外的虫族大本营,虫族统辖者加西亚百趴在巢穴中休眠,瑰丽而危险的羽翅拢在身后,自从虫族将周围的星球一路打通,他便没了战斗的乐趣。 可惜,他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 一扇“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加西亚翻身,巨大的羽翅恰巧滑落进“门”里。 羽翅的异样感让他醒了过来,近百双复眼同时睁开,无序的滚动着,他的虫肢摩擦在一起,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 他饶有兴味的盯着那扇“门”,光年之外,是一个人类少女苍白虚弱的脸。 她,是在召唤我? 召唤阵能将普通灵兽吸入其中,而它如今面对的是众虫之王,星际赫赫有名的至高半神·加西亚。 若是他不愿,召唤阵甚至带不走他一丝皮毛。 …… 召唤阵需要大量的血液维持,没有灵兽回应,召唤阵便会一直打开。 太久没有灵兽回应,召唤阵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再这样下去,估计不用多久许灵昀便会被吸成人干。 “醒灵成功了又怎样,人呐,运气太背。” “好可惜,最后一步失败了。” 一旁戴着帷帽的中年男人勾了勾唇角,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是啊,太可惜了。” 可惜了,你时运不济,天生替死命。 御师摇了摇头,他扬声对许灵昀道:“已经失败了,快停下。” 许灵昀以额触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在心中指挥小六:“没有回应就换个目标,快!” 小六声音仓皇:“不,不行,能量不够了。” 情况一下陷入被动,许灵昀脸色奇差,如果不能醒灵,她就要重新换一个躯体,更重要的是,她会吸引起世界意识的注意的。 那将面对无比难缠的存在。 围观众人的嘘声和御师的催促声越发猛烈。 兀的,她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一根巨大的虫肢踏出了传送阵,虫肢闪着幽蓝的金属光泽,如铡刀般锋利的前肢狠狠的定在地面上。 少女心头一凛,来了! 第2章 初见 “门”越发不稳定,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加西亚审视着光年之外弱小的碳基生物,他只要释放一点气息,这个人类便会化为齑粉。 这让他有些啼笑皆非,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倒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 虫族在星际中恶名昭著,被人称之为星际蝗虫。所过之处,无论是星舰机甲,还是瑰丽星云都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隔壁的长生种非索对也他退避三舍,而就是这个碳基生物虽然妄图掌控他? 高维生物对低维生物的掌控和蔑视是绝对性的。 “门”剧烈摇晃起来,逐渐缩小,眼看就要消失不见,加西亚伸出虫肢,将其暴力撕开。 居然有人主动邀请虫族,那怎么能不去玩玩? …… 在天地规则的压制下,出现在许灵昀的加西亚体型缩小了近千倍,尽管如此,他还是大的可怕。 许灵昀仰视着他,不由有些怀疑,她真的可以拿到他身上的意识碎片吗? 加西亚诡异而美丽,他的虫身并不笨重,反而更像是暴力美学和人类究极幻想的杂糅,处处透露着不可直视的神圣。 他的羽翅舒展,翅骨微微颤动,那双翅膀像是打碎了星云,无法描述的绚烂,浓郁的暗紫掺杂破碎的星光,无法形容的震撼。 许灵昀无法避免的想起了创生之柱,那是她所见过最美的星云。 世界好像被按了暂停键,许灵昀额角刚滴落的血珠停滞在半空,围观的众人或扭曲或兴奋的表情暂停在脸上,上空盘旋的灵兽定格在空中,甚至听不到一点声音,只剩空茫。 许灵昀不由得颤抖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太诡异了,面对如此庞大的,未知的虫型巨物。 她在他之下渺小的如一粒尘埃。 虫族的气息太过的强横,高维生物的注视像是穿透了骨血直击灵魂。 她像是他手中的盘珠,可怜而无助,连同最私密的灵魂被肆意触及玩弄。 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原以为等到了救赎,却被人拨开柔软的花瓣,探入脆弱敏感的花蕊,放肆的搅动揉捏。 少女唇畔溢出黏腻的颤音,她难受的几乎要哭出来,只能红着眼蜷缩在一角。 身下,暗色的阵纹展开,像是密不透风的蛛网,牢牢锁住中心的少女,捕获了可口的猎物。 加西亚口器开合吐出一段无序混沌的语言,如同上古梵音。 但许灵昀却听懂了,他是说:“你快死了。” 这不是诅咒,碳基生命的身体太脆弱,加西亚可以看到少女的磁场正在逐渐的暗淡,也许是下一秒,她就会迎来死亡。 少女咬嘴,抑住想要溢出来的气音,她打起精神,掩饰着无意识的恐惧,恳求的问:“你愿意和我结契吗?那样我就不会死了。” “我…不想死。”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她清脆的声音中加了些喑哑,像是用纯粹的能量体调出来的鸡尾酒,又不伦不类的加入脆波波。 加西亚最喜欢它丰富的口感,他好奇的打量眼前的生物,顿了一下,他的精神触须长驱直入少女记忆的最深处。 纷繁的记忆碎片略过他的庞大精神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在少女的记忆中,加西亚窥见来她自2030年的蓝星,那里是一片废土,变异种横行,太阳正在燃尽的余晖,等它熄灭时,便是蓝星的末日。 而许灵昀,是研究院的人造产物。 从玻璃器皿里诞生的小小胚胎,浸润在培养液里,在时间的推移,圆而短的小胖手变的纤长。 长大并不意味着幸运,伴随而来的是更加残酷的实验。 研究院失守后,侥幸活下来的少女对外界毫不了解,只能被迫变对废土的残忍。 少女迅速的成长,苍白的玫瑰染上鲜血,用苦难勾勒出锋利的刺。 可惜,玫瑰的刺不足以保护它,最终,她死在了一次异兽狂潮里。 更让他惊奇的是,人类的灵魂如此脆弱,她到底是怎样穿越宇宙中无序混乱的磁场,寄生在现在这副躯壳。 世界规则的排斥越来越重,试图将他推出这个世界。 但他不想回去。 加西亚甚至可以预见,当那些同族发现他苏醒后,又会以怎样丑陋的姿态来打扰他。 如同蠕动的,寄附于躯体的虫子,恶心,却又甩不掉。 想到这一点,加西亚伸出虫肢扺在少女眉心,繁复图腾亮起:“虫族之王加西亚,允许你记住本王的名字。” 话音落地,静止的世界像是湖面泛起涟漪,喧闹声随之而来,定格的世界被打破,继续着它原有的轨迹。 契约成功那一刻,许灵昀感受到伤口迅速愈合,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液中流淌,汹涌而又磅礴,似乎要破体而出。 她全身的骨血燃烧起来,神智也似要燃烧殆尽,背部的蝴蝶骨痒的发疼,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虫族及时的掐断了联系,这才没让她烧成灰烬,同时,蝴蝶骨的异变停止了。 惊魂未定的少女并未察觉到这些,只当是契约异界生物的正常反应。 事实上,契约灵兽后,灵兽会对御师反哺灵力,强大灵兽的某些特征甚至可以共享给御师。 就比如契约洒金灵猫的御师大概率会共享到一对金黄的,毛茸茸的猫耳朵。 而这些,许灵昀这个刚踏入御师行列的萌新是不可能知道的。 少女敏锐的察觉到,虫族似乎对她有些…不一样的宽容。 是的,宽容,她确信。 她抿唇思忖,天生懂得玩情弄调的她清楚,这是拉近双方关系的很好的切入点。 就在这时,手心一沉,她沿着目光看去,加西亚不知什么时候缩小成巴掌大小,恹恹的趴在她掌心。 他看起来有些虚弱。 加西亚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世界规则对他极为苛刻,他的力量被压制了九成,只堪堪达到幼年时期的水准。 许灵昀走出了召唤阵,有侍从含笑迎上她:“请随我来。” 跟随侍者穿过前殿,入眼是精致华美的会客厅,零零散散的坐着不少人,许灵昀在这里看到了上一个醒灵成功的白衣少女。 少女接触到她的视线,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坐在首座的老妇人鹤发鸡皮,她的五官柔和,神态舒展,眸中盛满了笑意,一头银丝规整的盘在脑后,慈祥而庄严。 她招了招手,示意许灵昀上前。 直到靠近了些,许灵昀才注意到她的脚边卧着一只全身赤红的恶犬,正警惕的盯着她。 杨访拍了拍它的脑袋,哈哈一笑:“不要这么紧张,还是小后生呢。“ 许灵昀与妇人隔了半米远站定,她抿了抿唇:“昨日强闯策御殿的人是我娘,敢问阿婆她现在在何处?” 杨访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你娘没事,不过是受了些伤,我让人将她送回你们的住所,不用担心。”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阿婆,你可以叫我一声杨殿主。” 许灵昀松了口气,那妇人接着道:“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契约灵兽?” 许灵昀僵了僵,她在脑海中问加西亚:“您觉得行不行?” 加西亚的前肢动了动,陷入她的皮肉。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刺痛,许灵昀非常识时务,她断然拒绝:“殿主请见谅,我的灵兽比较抗拒他人的触碰。” 杨访也不勉强,她挥手,一旁的侍从乘上托盘,托盘正中是条纯黑的绢带。 她的声音悠悠响起:“你毒杀田家御师证据确凿,如今你醒灵成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物是由惑心兽皮毛制成,你带上它,此生受我策御殿掌控。” “若有违逆之心,受惑心之刑而死,牵连所有血缘亲族。” 原主的记忆中,各学宫会在醒灵大典后统一招生,而带罪之身是不能参加的。 好一个杨访,这是想将她的未来成长的可能都葬送了。 不能认罪。 许灵昀深吸一口气,竟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殿主,你要为小女做主啊,小女是被冤枉的……” 少女嘴里喊着冤枉,泪水扑簌簌的掉,论谁看了都以为她受了滔天的委屈。 杨访不给她喊冤的机会,冷笑道:“竖子!老身念你年幼,不忍过分苛责,难到你想上战场送死去吗?” 要知道,御师杀了凡人交够罚金就能免刑,御师杀了御师,那可是要上战场服一年兵役。 她将讼纸掷在许灵昀脚边:“这上面是你按的手印,白纸黑字,还敢狡辩!来人,将她拖下去,杖二十。” 讼纸上的手印是原主死后狱吏擒着她的手按的,以杨访的地位势力,她不可能不知道,而她只是拿出一张轻飘飘的讼纸,绝口不提狱吏将原主生生打到晕厥,直到——死在狱中。 许灵昀被原主残存的情绪影响,心中带出三分怒意,这老女人脸都不要了,仗着殿主身份,又想来个屈打成招。 杨访音刚落,门口的兵卒迅速上前,反扣住许灵昀的手臂,或许是因为忌惮少女肩上的虫类灵兽,他们的行为还算是比较客气。 加西亚好整以暇的看着,虽然实力被天地法则削弱,但这一屋子人对于他来说也只是脚边蚂蚁,弹指覆灭。 不知为什么,在窥见许灵昀记忆后,便有奇怪的感觉缓缓萌芽。 少女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勾的蜜腺便开始发烫,似乎,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捕获她。 他应该将她带回巢穴,用最甜美的蜜液抚慰她,再用虫族华丽的羽翅当作她的温床。 然后呢,加西亚想,自己应该替她打理毛发,就像……人类对猫咪那样。 虫族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他的宠物。 对于宠物他还是很宽容的,他想,只要她开口求他,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她一把。 “祖母,此举不妥。”一道女声突兀的响起。 许灵昀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她眉梢微挑,说话的人正是那个白衣少女。 虫族不悦的瞥向说话的少女,他的羽翅碰撞摩擦,发出细小的嘶嘶声,浑身的气息危险。 别人听不见加西亚发出的声响,许灵昀却是听了个分明,她轻轻抖了一下肩,侧过头凑近加西亚,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嘘,大人小声些。” 加西亚:…… 随后许灵昀感受到这位大爷羽翅摩擦的声音更大了,颇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许灵昀一脸懵逼,这是谁惹到他了? 她又小声问:“怎么啦?” 小姑娘睁大着眼,满脸呆样,加西亚一口郁气团在胸口,这什么蠢东西,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懂? 第3章 胡说 白衣少女杨帛画拦在许灵昀身前,不疾不徐道:“祖母,此案有疑,据孙女所知,许御师醒灵前只是田家的打扫庭院的短工,应与深居简出的田采没有仇怨,何故杀人呢?” “孙女提议,不如先听许御师诉冤,免得被人诟病屈打成招,堕了我策御殿的名声。” 杨访睨向杨帛画,眼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众目睽睽下,她没有发作:“既然这样,那就听听她怎样狡辩。” 许灵昀翻了翻原主的记忆,那日,原主被分到了怡松院附近扫地,中途遇见了田老爷田盘与儿子田圄在凉亭中闲话,他们谈的也只是家事,并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再之后,原主回家途中就被狱吏带走,冠上了个杀人的罪名。 田圄和田盘是嫡系,而田采是旁系,田氏的三个御师,她一天之内遇上了两个。 存在即可疑,她几乎能肯定,原主的死与田氏脱不了关系。 许灵昀要将他们都拉下水,她缓缓吐出第一句话:“田老爷的喜好比较独特。” 迎着惊异的目光,少女神色古怪:“他喜欢儿子田圄的小妾,父子俩时常…二龙戏珠。” 听到田家如此炸裂的秘辛,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杨访眉心狠狠一跳,反问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些?” 许灵昀眼里写满了少年爱慕:“我心悦田采少爷,对情敌自然上心。” 她露出一副不忿的貌样:“那小妾有老子和儿子滋润还不满足,要勾引我的采郎,当真是……” 她跺跺脚,咬着唇恨恨的骂:“不要脸的东西!” 杨访听到“滋润”两字,一口茶水当即喷了出来,村妇,言语这般粗鄙! 杨访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心中疑窦又起,便问道:“你说这些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少女看向她,不出声,两行眼泪刷刷的流,直看的杨访心中发毛。 一片安静中,许灵昀衣袖遮面哭嚎起来:“殿主,殿主啊,是情杀,害他的人是田盘父子啊,我那日在怡松院当值,我偷听到他们说什么“变心”“田采”“下毒”的话。” “采郎本就是旁系不受人待见,我原以为这些话是他们父子说的泄愤,没想到采郎真被人毒杀了,想必是他们父子发现我偷听,杀了采郎嫁祸给我,殿主我的清白不重要,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罪名,我一定要替田采少爷复仇啊!” 许灵昀话中的信息量很大,只是太过离谱,杨访心中是不信的。 “殿主,我与田氏仇深似海,现在又污了田氏的名声,除了殿主没人能容的下我,您且信我一次,我定会让田氏付出代价。” 这句话说到杨访心坎里去了。 她为殿主,但杨氏与田氏向来不对付,田盘狼子野心,暗中对她下的黑手数都数不过来,若是能借许灵昀的手给他找不痛快,也是桩好买卖。 想到这里,杨访打定了主意,她睨向许灵昀:“我给你十天时间,若是十天后你还定不了田氏的罪……” 未尽之言已经很明显了,许灵昀接过话茬:“那我必终身供您驱使,绝不有半分怨言。” 杨访满意的点点头,她轻踢了下蹲在脚边的赤红恶犬:“赤诛,这十天你跟着她。” 说罢她将目光移向许灵昀:“赤诛是二阶灵兽,我劝你别想着跑,你自己能跑,你娘和妹妹可跑不了。” 名叫赤诛的大型犬起身,踱步到许灵昀身边,它呲了呲牙,尖利的犬牙边挂着晶莹的涎水。 “谨遵教诲。”许灵昀垂眸,遮掩住眼中的嘲讽。 第4章 田什么? 告别了压抑的氛围,许灵昀走的飞快,彼时醒灵大典还未结束。 在外等待的狱吏面面相觑,看着少女一点点向他们走近,身边还跟着杨殿主的灵兽火查犬,回想起他们对许灵昀的所作所为,两人汗如雨下。 一个瘦竹竿狱吏都抖着嘴唇问:“怎……怎么办……” 另一个魁梧狱吏勉强能稳住:“别慌,我们是田家的人,她不敢动我们。” 话还没说完,许灵昀已然在两人身前站定。 少女歪着脑袋:“两位大哥在说什么?能否再重复一遍?” 为首的魁梧汉子挺起腰杆,声音中露出满满的自傲:“我们是田……”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米八的狱吏捂着脸瞪向少女,满脸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 狱吏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八个度:“我是田……” 啪! 许灵昀吹了吹红痒的手,笑着看向他:“田什么,我没听清?” “田……” 啪! “田……” 啪! “嗯?田什么?” 经过契约的反哺,许灵昀的身体素质早已不是常人能比,这几个巴掌她用了全身的劲,狱吏被打的的脸肿的老高,鼻血更是不要钱的往出冒。 魁梧汉子吸了吸鼻血,泪水涟涟,他满脸憋屈,绞尽脑汁,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词儿:“田……田…啊不,天…天碧云…云暮霞。” “我是想说许御师比天边的云霞还美。” 许灵昀点点头,看向另一个已经被吓傻的瘦竹竿狱吏:“你呢?” 光听那啪啪啪的扇巴掌声,瘦竹竿都要吓尿了,听到他兄弟吟了一句诗,更是欲哭无泪,他肚子里半分墨水也无,这该怎么办? 眼见少女的目光越发不善,他脑子一抽,转身拔腿狂奔。 没跑出多远,一双玉手搭在了瘦竹竿肩头,身后的少女犹如索命的罗刹:“狱吏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不……不去哪……” “呵呵。” 经过契约的反哺,许灵昀的身体素质早已不是常人能比,她笑得满面春风,后撤半步蓄力,抡起拳头向他狠狠砸去。 “砰!” “哎哟!” 三分钟过后,瘦竹竿鸡飞蛋打,捂着某处痛苦哀嚎,眼睛肿胀呈猪肝色,竟是比上一位狱吏还凄惨不少。 周围有想要出声制止的人,在看到少女手背上的契约图腾后纷纷闭上了嘴。 御师,代表的是权力与实力,凌驾于法律之上,别说是当街打人,就是她当街杀人,也是再可以不过的。 许灵昀抬腿踩在狱吏的背上捻了捻,娇嗔着抱怨:“两位大哥真皮实,打的我手好疼。” 看出她没有杀意,那魁梧狱吏苦着一张猪头脸,上道的的掏出荷包,也不管多少,全部塞给了许灵昀,口齿不清道:“达…大人打累了,给大人赔不是。” 瘦竹竿也有样学样,掏出荷包递给她。 许灵昀抬脚勾起荷包,轻轻一踢,将空中的荷包纳入掌中。 “回去之后替我转述给田盘,我和他的账,一笔一笔清。” “至于你们,好自为之!” 少女理了理衣裳,将荷包顺手往怀里一揣,她知道想要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再多言,途留下一道纤长的背影。 围观的众人纷纷避让,一人一犬闲庭信步的穿行而过,赤诛昂起狗头,火红的毛发熠熠生辉,它优雅的踱步硬是走出t台的感觉,带起了一阵惊呼,直到她走后,议论声渐起。 “御师就是不一样哩,啧啧,刚刚醒灵就对上田家,这么狂。” “哟,你看到没?殿主的灵兽都护着人家呢,人家有资本,能不狂吗?” 有人小声嘀咕:“策御殿的走狗罢了。” “哎,王掌柜,不去看店,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也不怕你家那婆娘撕了你?” 王掌柜脸一红,嚷嚷道:“乱说什么,我能怕她?” “诶呦,嘴硬吧你。” 许灵昀当街暴揍狱吏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杨访的耳朵里,杨访心里清楚,许灵昀在众目睽睽上打了田家的人,也就是明面上打了田家的脸,这是她在向她展露态度和诚意。 贼老太哼笑:“不是个善茬儿啊。” 她不在意许灵昀露出爪牙,许灵昀也不会伪装自己的脾气。双方都很清楚,关于田采之死许灵昀说的是假话,能维持表面的平和,是因为她们现在的共同目标都是田家。 她耷拉着眼皮,心中有些可惜,脾气挺对她胃口的,可惜琼玹学宫来人在即,届时天门大开,其中危险无数。 为了茹青的安全,必须为她制一个替身灵偶,许灵昀是灵偶最合适的材料。 她心疼杨茹青这个宝贝孙女,自要为她多打算,至于孙女杨帛画,老太叹口气,多给她些银钱补偿罢了。 …… 许灵昀并没有急着回去,她先去租了个小四合院,四合院位于城中坊市边,处于黄金地段。 考虑到原主娘许芸腿上有伤,特意雇了顶软轿去接她,抬轿的人都是出了名的手稳。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采购,赤诛忠实的执行杨访下派的任务,紧紧的跟在许灵昀身侧。 一人,一狗,一虫这神奇的组合吸引了成片的目光。赤诛作为殿主的灵兽,没有人不认识它,这反倒是便宜了许灵昀,凡是她所到之处无不避让,完全把人仗狗势体现了淋漓尽致。 柳城的坊市很热闹,正值午时,饭食的香气混合着叫卖声馋的人口水直流。 许灵昀被勾的走不动道,她停在一处包子铺前,不自觉的咽口水。 “姑娘,刚出锅的大肉包,还热乎着呢。” 少女摸了摸钱袋,不再犹豫:“给我来两个…不来十个大肉包。” “诶,好嘞!”掌柜拿出两个纸袋子,顾不得烫手,麻溜的在两个袋子中各装了五个,正要递给许灵昀。 因的的铺面比较高,他一低头,对上赤诛凶神恶煞的狗脸,掌柜被吓得后退半步,手一松,鼓鼓包子袋险险就要跌落。 少女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过,颇为不赞同的看向他:“你小心一点。” “是是。”店掌柜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女是位御师,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又懊悔自己不长眼将人招到铺面前,每当御师光顾,皆美其名曰赏脸,他们这些小店哪敢要钱?他苦笑,他这包子铺的生意盈利本就小,十个包子不要钱的给出去,今天一天也就白干了。 “多少钱?”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掌柜愕然抬头。 许灵昀皱眉,不理解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于是便换了种问法:“你这肉包怎么卖的?” 掌柜呆呆的答道:“二十文一个,您这些总共二百文。” 他就眼睁睁看着少女爽快的了付钱,抱着包子袋找了个桌子坐下。 他将手中的铜钱攥了又攥,又揉着眼睛看了看,总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 店家提供的桌椅偏矮,许灵昀坐下后的视线和赤诛的狗头齐平。 赤诛此刻正蹲坐在地上,竖直耳朵,双眼紧紧的盯着许灵昀怀中的肉包,它微微张狗嘴,伸出舌头吐气,完全没有刚才凶狠的样子。 许灵昀掏出一个肉包放在它眼前:“你要吃吗?” 赤诛将狗头一扭,收回吐着的舌头,克制的离开视线,但鼻子却不受控制的吸进诱人的香气,它愤愤地合上狗眼,呵,女人,这点东西就想收买我。 看着少女笑着将包子递给赤诛,加西亚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不悦。 像是看着自家爱宠第一天学会捕猎,正满心期待的等着爱宠的上供,却发现,这个小没良心的将猎物交给了不相干的人。 这可是第一个“猎物”,第一个! 他对“第一”这个名号出奇的在意。 自诩为饲主的加西亚不是很开心,几十对复眼在眼眶中无序的转动,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探出前肢,轻轻勾了勾少女的衣料。 没有反应。 他耐着性子,加了点力,又勾了勾。 这下,冰冷的前足划破了衣裳,在少女的锁骨上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细细的红痕。 红痕处开始冒血珠,成珠成串的,很快连成一片。 加西亚触电般的收回手,有些心虚。 仍是没有反应。 少女将肉包直接扺到赤诛的犬牙边,坏心眼儿的哄它:“可香了,尝尝。” 赤诛不应。 “你睁开狗眼看看,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赤诛被勾引的不自觉的睁开眼,但又觉得作为堂堂灵犬,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太丢面,于是张开狗嘴,正要“汪汪”两声,表示自己坚决不接受贿赂。 谁知道它狗嘴一张,积攒的口水哗啦啦的落下。 “噗!”许灵昀笑出了声。 赤诛恼羞成怒,它将前爪搭在桌子上,龇起牙,对着许灵昀“汪汪”直叫。 许灵昀赶紧顺毛:“赤诛是最厉害的灵兽,想必杨殿主最器重你了。” 赤诛果然听懂了,它瞬间安静下来,身后的大扫把般的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一双狗眼湿漉漉的,亮晶晶的。 许灵昀趁热打铁,又掏出一个肉包,将两个肉包都摆在它面前:“给你两个,你偷偷吃,我不给殿主说。” 赤诛果然上当,它颇为人性化的点点狗头,叼起两个包子走开了。 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赤诛左右看看,将两个肉包轻轻放在地上。 摆整齐,左一个,右一个。 它长号一声,下一瞬,它的身体产生了异变。 右颈处的肌肉猛的鼓起形成肉瘤,仅仅几息便有了婴孩头骨大小。 肉瘤诡异的抽动,像是被人捏的泥团,竟是幻化成了第二个狗头。 区别于赤诛红色的毛发,新生的狗头半秃着,长着大大小小的黑色肉瘤,格外丑陋。 赤诛兴奋的“汪汪”两声,兄第,有好吃的。 它抬爪指着右边的肉包,示意新生的狗头吃。 新生的狗头伸出舌头,小心舔干净肉包上沾的灰,小口小口的撕咬着。 很珍惜。 第5章 剥夺 虫族弄出来的伤口浅,痛感可以乎略不记,只有细小的痒意。 以至于许灵昀很久后才发现。 她将加西亚从肩头转移到掌心,捧着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她有些摸不准,伤口是他不小心划的,还是,他觉的她偏心了? 莫非,他也想吃肉包? 她支起手掩住唇,摸出一个肉包放在加西亚面前,悄声对加西亚说:“那蠢狗好骗,我就吃两个肉包,剩下的都归您。” 少女嫣红的唇张张合合,声音也温软的,说完话后还俏皮地向虫族眨眼,不断释放自己的安抚之意。 她的“蠢狗”很明显取悦了加西亚,但他不打算轻易的原谅她。 王的威严不容践踏。 喑紫色的虫族向后退了几步,赌气似的远离了肉包,一动也不动了。 安静下来的加西亚泛着奇特的冷调光泽,看上去像精致的玩偶,失了生机。 许灵昀想要缓和生硬的气氛,随即伸出指尖,轻轻的触碰他。 冰冷坚硬的虫翅根部,潜藏着柔软的腺体,好巧不巧,许灵昀的手落在了这个敏感的部位。 加西亚休眠本就是为了躲避难捱的发情期,中途却被许灵昀召唤打搅,各个腺体处于敏感期,如今被这么一触碰,烈火重燃。 腺体软化,像是烤的滋滋冒油的蜜薯,只消用筷子轻轻一戳,香甜金黄的蜜汁便从中溢出,甜的沁人心脾。 虫族有一对腺体,藏匿最锋利的羽翅底端,是世人最不可窥察之所在。 加西亚则与之不同,除却这对腺体,他的颈后有一处蜜腺,而这,是从死去的虫母移植的。 一些混沌的记忆涌入脑海,逼仄的秽物遍地洞穴,以空间之力制作的囚笼……以及那颗暖黄色的,残存着血肉经络的蜜腺。 还记得被虫母选中前,他是天灾种群内最强大的幼生体,他以为自己会成为天灾的领袖,直到,老虫母逐渐衰老,而新的虫母没有诞生。 虫母的传承断绝了。 虫族开始恐慌,他们对虫母的依恋是刻在基因里的,无论怎样进化,天性中的渴求都无法改变。 虫母的蜜汁是让所有虫族都疯狂的存在,它可以抚慰虫族嗜杀狂暴的情绪,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让虫族发生进化蜕变。 脱胎换骨,成为虫族中最精锐的先锋! 没有虫族可以忍受虫母的消失,经过商议,他们决定自己造一个“虫母”。 加西亚就是被选中的实验材料。 度过艰涩的排异期,无穷无尽切割实验,他孱弱的像是垃圾,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放肆!” 加西亚的气息冷了下去,暗紫的羽翅猝然绷直,毫不留情的向少女斩去。 许灵昀躲闪不及,指尖被割出深深的伤口,其下白骨森然可见,顿时,鲜血汹涌而出。 “啪嗒。” 少女的手没有抽离,她似乎是被这一幕吓到了,任由鲜红的血啪嗒啪嗒的跌落,甚至有两滴坠在了虫族诡丽的羽翅上。 喑紫与鲜红纠缠吞吐,奇特的融洽,血珠滚落,从翅间一路滚向腺体,带着少女的温热,灼的他心间滚烫。 似乎,连锋利的,坚不可摧的突刺也软也下来。 血腥气一下弥散开来,加西亚面无表情,太好笑了,仅仅低劣的硅基生物的血液,就可以让身为虫族之王的他丑态毕露。 他起了杀心。 “对不起,”少女的声音低如蚊呐,低垂着头,不顾指间的伤口,捧起了那个递给加西亚的白胖胖的肉包。 少女捧着它,血顺着指尖流下,将肉包染成血色,她看也不看,小口小口的咬着肉包,每一口都吃的小心翼翼。 直到,加西亚看见了一滴泪,接着是两滴,三滴,像不要钱的跌落在少女褐色的衣衫上,氤氲出泪痕。 这一番动作,径直堵住了加西亚想要发作的心。 哭了? 她冒犯了他,让他露出丑态,他没有割开她的喉管,也没有斩断她不安分的手,她在哭什么? 他心中升起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一刹,羽翅上的血液像是活了过来,诡异的抽动,更有几丝向他的腺体渗去。 “没有允许,禁止触碰本王。” 许灵昀从肉包堆中腾出嘴,脸颊鼓鼓的,湿润润的一片,她含糊的说:“嗯,我知道了。” 看起来很可怜。 只是加西亚不知道,许灵昀哭纯粹是因为香的。 废土的伙食不好,简单的肉包对于她犹如珍馐,想到至少还要在这待几十年,能尝遍这个大陆的美食,许灵昀越想越兴奋,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果然,她泪汪汪的模样,在加西亚看来就是委屈,他心中有些烦躁,腺体传来热意越发滚烫:“不许哭!” 许灵昀愣愣地抬起头,像只受了惊的小松鼠:她声音细弱:“您别生气,马上,马上我就不哭了。” 因得吃了染血的包子,她的唇染上一抹红,越发的艳丽。 她乖顺的仰头,试图让通过地心引力让眼泪回流,长而纤细的脖颈毫无防护的坦露在虫族眼前。 然后,加西亚就看见她微微隆起的喉骨上下浮动——将含在口中的包子咽了下去。 她到底也没舍得将到嘴的食物舍弃。 加西亚:…… 少女心虚的时不时瞅向他,每当与他的视线对上时,又自欺欺人的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杀意消了下去,贪吃成这样,何苦与她计较。 只不过必须要有惩罚。 宠物,需要引导才能明白谁是主人。 打定主意,他径直没入契约空间。 契约空间是一片黑暗且相对静止的独立空间,依附于御师的契约图腾中。 下一瞬,虫族切断了契约空间与宿主联系,他竟是将属于许灵昀的权柄剥夺了。 许灵昀的脸色差到极点,加西亚的行为无异于切下她身体的一部分,脑域中掀起巨痛,像揪着脏腑缠绕在一起。 许灵昀生生呕出几口血来,她感叹:“咳咳,真狠啊……” 狠到缠情种已然种下,都仍能毫不犹豫的对她出手。 且等着吧,缠情种总有抽芽那一天…… 街角暗巷处,一个小乞儿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着,终于,穿过人群,他将目光投向许灵昀,在触及到她手上伤口的瞬间,小乞儿倒吸口气,接着缓缓靠近许灵昀。 “姐姐行行好,可以赏我一个包子吗?” 少女抬头,眸中映出一个脏兮兮小乞儿,她想了想,从荷包中掏出两文钱按在乞儿手中,她指着对面的馒头铺道:“乖啊,包子贵,姐姐给你两文钱,自己去买馒头,能买两个呢。” 小乞儿懵了一瞬,他弱弱的问“姐姐,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包子,能不能……” 少女打断她,满脸不赞同:“姐姐也是第一次吃包子呢,你还小,我都老了,小孩要懂得尊老。” 小乞儿嘴一抽,这骗鬼呢,他捏着那两文钱深吸口气,待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尺时,他定住,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今夜丑时,琳玳绣坊,我主寻你。” 只此一句,再无下文。 小乞儿转身钻入人群中,几个呼吸间身影再难寻到。 许灵昀眯了眯眼,心中对乞儿背后主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她笑的眉眼弯弯,向踱步而来的红犬招手:“走吧。” 眼前的少女明明笑的明艳照人,赤诛却觉的有些渗的慌,它下意识的向许灵昀凶狠的嚎叫两声,却在少女盈盈秋水的目光中渐渐夹紧尾巴,委顿下来,叫声越发的微弱。 许灵昀惊奇:“嗯?你倒是机警。” 接下来的时间,许灵昀逛完了整个坊市,又在迎客楼订了几个菜,约好时间,仅需五文钱,自有“闲汉”将饭菜送往她的住所。 做完这些,她来到医馆,特意请了一个有名的骨科圣手李郎中,随着她一起向租住的新居走去。 一路无话。 站在院门口,许灵昀能清楚的听到小屋里的热闹。 她成为御师的消息传播的很快,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全部上门拜访,碰巧遇上来接许芸母女的软轿,一群人没讨到好自然不甘心,便都跟着进了城。 乌压压的人头围了一片。 推开门,原身的妹妹许寸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大抵是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聚满了泪,却硬是不敢让它掉下来。 许芸,坐在小院中石凳上,面色灰败,看起来伤的不轻。 众人围着她,七嘴八舌的诉说着他们曾对许家的恩惠,唾沫飞溅串成珠帘。 空气里掺杂着难闻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灵昀先是向李郎中歉意一笑:“劳您看笑话了,请稍等片刻。” 李郎中颇有些同情的看她,这小姑娘明显是被人惦记上了,不剥层皮这些人怕是不肯罢休,他轻抚胡须,便道:“不急不急。” 正说着,他就见少女钻进人堆里,左一个姑奶,又一个婶娘,亲亲热热的喊着。 又说自己有这般机缘就全依赖伯伯婶婶,以后有成就定会回报乡里,直让人心里舒坦了。 最后这位新晋的御师,大手一挥,说是已经在迎客楼为伯伯婶娘定好了一桌席面,让他们报上她的名字,尽管去吃,自己要照顾娘亲妹妹,不便作陪。 这些人得了许诺和好处,又白捡了一顿好饭,自是欢欢喜喜的出了院子。 李郎中不由得乍舌,迎客楼是杨氏的酒楼,价钱很不便宜,只一道菜便要近二两银子,这手笔…… 和御师打好关系总归没错,想到这里,李郎中便恭维道:“大人惦记着同乡情谊,老夫确实佩服。” 许灵昀笑了笑,也没多言,她可没有这么好心。 原主的记忆里,许芸丧夫,性子又软,被人欺负也不反抗,久而久之,是个人都来踩她两脚。 来的这些人,不曾对许芸照顾分毫,反而处处欺负她。 她口中所说的“席面”,不过就是每人一个馒头,更是外加一碟子花生米,她特意叮嘱迎客楼的掌柜“好好”关照乡亲们,掌柜是个聪明人,如果那些所谓的同乡见好就收也到罢了,若是他们借着许灵昀御师的名号闹起来,迎客楼自然愿意卖许灵昀一个好,给他们些教训。 也算是为原主出口恶气。 想到这里,许灵昀不由得有些心疼,迎客楼的花生米,她还没有尝过呢。 许寸金见许灵昀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泪眼婆娑的扑入她怀中:“阿姐,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人群散去,赤诛显出了身影,许寸金见到它,害怕的呼吸一窒,将头埋在许灵昀怀里,瑟瑟发抖。 许灵昀瞥它一眼,随手丢给它两个肉包:“一边呆着去。” 赤诛呜呜两声,叼着包子寻了个空房卧下,嘿,她人还怪好嘞。 许芸挣扎着坐直,颤巍巍的将一对女儿揽在怀里,像是寻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娘的灵儿,娘的灵儿啊……” 她不关注什么御师,只凝视着许灵昀衣袍间的血渍,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许灵昀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颇有些僵硬,旋即试探的抬起手,安抚的顺顺许芸的背:“莫哭莫哭,先进屋吧,让郎中给您看看。” 第6章 提亲 李郎中看了看许芸的伤势,连连摇头。 许芸受的多是内伤,最重的一处伤是在腿骨处,她的膝盖骨被人用利器敲碎了,就算是接好,痊愈后也会留下后遗症,后续正常的走路也成问题。 许灵昀心沉了沉,将李复明拉到屋外。 “李郎中,你实话和我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娘的腿彻底痊愈。” 李复明叹了口:“大人,你娘的腿啊,寻常医者只能治好七分,剩下的三分有御师能治,老夫无能为力。” 谢过李郎中,许灵昀又请他为许寸金诊脉,也无关乎她这样,许寸金太瘦了,她从娘胎里带出些孱弱之症,似有些先天不足。 李郎中的诊断也证实了这一点,给许寸金开了一副养元补气的方子。 她又摸出块略小一些的碎银交给许寸金,说是让她跟着李郎中去取药。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小心翼翼将碎银块揣进怀里,像是只偷了腥的猫儿。 许灵昀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颇有些心酸,原主这一家的日子过得清苦,连最小的孩子也知道银钱得来不易。 支走许寸金,许灵昀深吸口气,静静的在床沿边坐下,她决定坦白。 许芸安静的蜷缩在被褥里。 原主记忆中顶梁柱似的母亲,此刻却佝偻的可怕,岁月大刀阔斧的在她脸上留下印记,看起来苍老又衰颓。 一片冷凝的气氛中,许灵昀意识到许芸可能猜到了些什么,她别过脸,将目光虚虚定在被子的一角。 “很抱歉,真正的许灵昀已经死了,我在她死后……占据了她的身体。” 许芸像是陡然干涸了的溪流,只露出龟裂的河床,了无生气。 当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她已经无力做出任何表情,声音中只剩下满满的颤抖:“灵儿是怎么死的?” 许灵昀斟酌着措辞,想要说的委婉些,再委婉些。 许芸的声音尖利起来,字字泣血:“我问你,她怎样死的?” 许灵昀闭了闭眼:“她受不住刑……” “娘的灵儿…灵儿啊……”许芸像一只受伤的母狼,声声哀嚎凄厉而又悲伤。 她早该知道的,人死哪能复生?在看到尸身冰冷的灵儿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是惊喜的,心中抱着不切实际的侥幸。 许芸猛的抓住许灵昀手,因常年劳作,她的手格外的有力。 这个素日里懦弱,只会流泪的的母亲,第一次展现了浓重的恶意:“你替灵儿报仇,我做主将我儿将身体送予你,待我死后若她要怪,尽管来怪我吧。” 许灵昀将目光对上许芸布满血丝的双眼,她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认真的承诺:“我既占了她的身体,必会让所有害过她的人为她陪葬,不死不休!” 许芸像是抽光了所有力气,满眼含泪,口中模糊的重复着“好…好……”的的字眼。 就在这时,小院外似乎来人了,一片嘈杂。 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锣鼓声由远及近在院外炸响。 起初,许灵昀以为是哪户人家有了喜事,却没想到,一个尖嘴猴脸的媒婆喜气洋洋的踹开门,连同她身后的一帮子人满满当当挤在了院子里。 她人未到,声先至:“哟,许姑娘快快出来,有天大的好事儿等着你呢。” 许灵昀皱了皱眉,麻烦果然来了。 她抬脚出去,顺手关了屋门。 环视院中,平日里麻雀也不落脚的地方,密密麻麻挤了十几号人,十只红木箱杂乱的堆砌在地上,许灵昀看到,长势喜人的菜苗被人踩的七零八落,眼看就活不成了。 菜都被这样糟践了,这群人是不懂珍惜粮食吗? 她隐下心中的怒气,冷声道:“不知是何等的喜事?” 为首的媒婆挤出一抹笑:“田老爷听闻大人心悦田采少爷,不计前嫌,促成大人与田采少爷的姻缘,特此来求去,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许灵昀心中古怪,田采都死的不能再死了,替死人娶她? “世人皆说是我毒害田采,田老爷何故为他求娶杀害他的凶手?” 媒婆一挥手绢:“田老爷说,姑娘害他田家失一良才,那便由姑娘还一个,策御殿那边有人打点,从此姑娘便前尘勾销,富贵绵绵。” 这话是说,你嘎了我家一个御师,就用你自己来抵,嫁入田家后,你就是我田家的人,策御殿管不了你,以前的事就不计较了,你以后吃好喝好享福就对了。 这个开出的条件可谓是诚意满满,可惜,许灵昀不是没有脑子的傻子。 田氏族中共有御师三人,其中最厉害的是田氏掌权者田盘,修为已达到天阶,足有两头契灵兽。 另一人是田盘的小儿子田圄,觉醒时间不久,修为仅有地阶。 剩下的一人则是旁系的田采,也就是“许灵昀”的毒杀对象。 这其中有个疑点,若是“许灵昀”真的毒杀了田采,以田氏的地位,大可以将她当场打死,而田家人却选择将她扭送到官府,如此大费周折,这很明显是做给众人看的。 其中的意图她暂时也猜不透,但可以肯定的是,田氏,迫切的想要拉拢她。 田氏抛出的筹码极为丰厚,不知道作为盟友的杨访,又该加注怎样的筹码,让她的天秤偏向策御殿这边。 她很期待。 那媒婆见许灵昀半晌不回话,她眼中浮现一抹不悦,声音也沉了下来:“许姑娘莫不是不愿?” 许灵昀心念斗转,她假模假的笑了一下:“也不是不愿,只是……” “只是什么?” “杨殿主的灵犬还跟在我身边,若是我应了,恐怕下一秒就要被咬死了。” “这有何难,田老爷都放话不计较田采少爷的死,策御殿自然没有理由再管这事。” “我曾放言田老爷二龙戏珠,怕是田老爷会记恨上我。” 媒婆脸一僵,打着哈哈道:“姑娘定是误解了,一时脑子糊涂,说错了话,田老爷不会介意的。” “那我当街掌撸田家的御吏,田老爷也不会介意?” “啊,不介意不介意,呵呵,姑娘开什么玩笑,御吏都是公家的,与我们田家有什么关系?” “那我见异思迁,嫁给田圄公子,想必田老爷也不会介意?” “不介……什么!?” 那媒婆失态惊叫,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许灵昀。 “配阴婚有什么意思?我觉得少夫人的位置不错。” 许灵昀笑着补充:“若你做不了决定,就劳烦你将这一屋子聘礼先退回给田老爷吧。” 她略微停顿,扫了一眼聘礼,再补充一句:“原以为田氏是大族,嫁娶之事当重而重之,没想到出手如此小气,实在是有辱田氏威名。” 媒婆正想纠缠,许灵昀不再看她,趁机进了屋,“砰”的一声将喧嚣隔绝在门外。 来时抬聘礼的男人们面面相觑,齐刷刷向目光投向媒婆。 那婆子咬牙,狼狈的爬起身,她狠狠剜了一眼身后的众人。 “东西抬走,野鸡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将“野鸡”两字咬的极重,似是要说给许灵昀听。 一群人又是呼呼啦啦抬着东西走了,离开前,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将许家的木门踹断了,就剩半片门扇挂在那摇摇欲坠。 媒婆扭着腰,走的飞快,忽的,一只甲虫抖着翅膀,落在了她的发髻上。 黑色的甲虫向她的碎发中钻了钻,很好的隐藏起来。 这是许灵昀与加西亚契约获得的好处之一,她可以将自己的五感附在极微小的动物身上,共享它们视角听觉。 第7章 威胁 不多时,跑腿的“闲汉”送来了饭菜,许寸金小姑娘也被药馆的学徒送了回来。 许灵昀心疼菜圃被踩烂的瓜果,翻了半天,勉强翻出几个能吃的。 就着水洗了洗,先塞给小姑娘垫垫肚子。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不高,黄土做的灶身,灶身上搭了一个大铁锅,许灵昀揽了半搂柴,将火点燃。 她将半温的肉和菜丢进锅里,等到灶中的火焰半灭不灭时,忍着烫又掏出几个肉包放在火堆旁烤着。 难得的温情。 许芸呆坐在榻上,透过支起的窗帘,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许灵昀移动。 少女的侧脸印着融融的火光,枯黄的头发耷拉着,有红黑的血迹干涸结布,她瘦而纤长的颈后是鞭伤的痂,长片延伸下来最终没入后衣领。 许芸侧着头看着,腿上的疼痛似乎蔓延进了她的心脏,一片钻心刺骨的疼,她使劲的捶了捶心口,太疼了,她又锤了锤,将胸脯锤得“砰砰”直响,她的手劲很大,似乎这样,心就能不疼了。 许芸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她捂着嘴,泪水决堤而下。 许灵昀听到声响,她顿了顿,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回头。 等了一阵,她将热好的饭菜端上小桌,将小木桌搬上炕,许灵昀的心思没在吃饭上,她一直在注意着媒婆的动向,因此,这顿饭吃的格外沉默。 …… 田家。 田盘背手而立,目光沉沉:“她当真这样说?” “千真万确。” 媒婆此刻正跪在田盘脚,她呐呐道:“老爷,小人不敢拿主意啊。” 田盘被她吵的心烦,田家在柳城霸道惯了,许灵昀一个小人物也敢与他谈条件。 偏他还不得不应。 他越想越气,抬脚就向媒婆心口踹去,只不过三两下,那婆子便惨叫的断了气。 一个青衣少年郎挑起七彩琉璃帘,他的眉眼柔和,圆脸,看上去有些憨实。 “父亲,为何要这么麻烦,将许灵昀杀了便是。” 憨厚的少年一开口便杀机必现。 田盘紧锁着眉,看向少年,脸上带了些追忆和不安。 “圄儿,你可知,为什么我要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她?” “是因为她见过汪田圄?” “错!接下来为父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认真听。” “是!” 田盘语气陡转:“十六年前,汪家降生一子,算师批言,此子命中带劫,若是能渡过此劫,定能蛟龙出海,紫气东来,而破解的机缘——” “正在我们田家,因此汪希题不远万里将此子托付于我,起名汪田圄,认作田家子。正是想让我田氏为他儿挡劫。” “起初,我也是将他当儿子养的……直到,我和你娘生下了你。” 说到这里,田盘目露不忍,他疲惫的摆摆手:“暂不说这些,算师曾留给汪田圄了一块玉佩,说遇见命定的贵人时,玉佩会做出反应。我也没有想到啊,能让玉佩反应的人竟然是她” 田圄倏然抬头:“竟是她?!” 田盘点头:“此女死而复生,又醒灵成为御师,必有不凡之处,拉拢他她也是想让她成为你的助力。” “她能成为汪家的贵人,自然也能成为田家的贵人。” 田圄道:“不,必须杀了她!越早越好。” 田盘摇头:“圄儿,此女指名道姓说要嫁与你。” 田圄惊愕:“为何?” “此女贪财,且嫁与你,她便是田氏少夫人,她自然愿意。” “少夫人的位置,她敢要,我自然敢给。” 田圄仍有疑虑:“那她若是有别的目的呢?” “那便杀!” 他挥手叫来管事:“择良辰吉日,准备丰厚的聘材,为我儿,求亲!” “是。” 而媒婆的尸体旁,黑色的甲虫静静的趴着,凝视着这屋中一切。 它将看到的场景忠实的传给许灵昀。 汪家?怎么又多了个汪家? 许灵昀将两人的对话捊了捊,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汪希题将儿子给田盘养,田盘偷龙转凤,让自己的儿子顶替了汪田圄的身份。 两个田圄甚至长的一模一样。 那死去田釆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与田采有关的部分,只知道他深居简出,鲜少露面。 多了一个田圄,少了一个汪田圄。 事实很明显了,死的是汪田圄。 田采就是田盘的亲儿子,他隐瞒田采的身份,让他作为田氏旁系“田采”长大,同时不让他见人,为的就是让他代替汪田圄的身份。 她有些唏嘘,为了破劫,那汪希题将儿子送到田家,都没想到那死劫就是田家一手促成。 田氏的龙潭虎穴她必须得走一趟,接下来得小心绸缪。 是夜,许灵昀换上一身夜行衣,怀中揣着把短刀,柳城夜中有宵,巡逻的卫兵不在少数。 她身量瘦小,步子轻巧,没有引起巡逻卫兵的注意。 至于赤诛,在许灵昀温情小意的连番投喂下吃的肚子滚圆,它并不知道,狡诈的人类在食物中下了足剂量的迷药,它现在睡得比猪还死。 许灵昀操控着两只蝴蝶探路,遥遥的飞在前方,左右的岔路口各一只。 长时间精神紧绷,再加三种不同的视角同时传达给她带来的错乱感,让少女鼻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左边的蝴蝶传来异动,她心中一凛,来了! 少女猫着腰,在默默数着数,卡在卫兵转过墙角之前,她轻轻一越,翻过院墙,整个人横挂在院墙内瓦檐阴影下。 等府兵走远,许灵昀才敢落在地上,她的手微微颤抖,这具身体太弱了,只是这种程度的运动都受不了。 她揉了揉酸麻的近乎没有知觉的肩,调整好呼吸,继续前进。 有惊无险的躲过几次府兵后,许灵昀终于溜出了府。 临水居,柳城的一处茶楼。 掌柜王闲刚与美人温存完,嘿嘿一笑,回味着种种的销魂滋味。 想起家中的珠黄老妻,他目露嫌恶,那个母老虎。只是可惜了,不能将美人纳回家…… 正想着,一柄冰冷的短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王闲一怔,紧接着便要大叫出声。 挟持他的人声音比他更快:“不想死就闭嘴。” 王闲的尖叫便卡在了喉咙里,他用余光向后瞟,试图看见挟持者的样貌。 许灵昀隐在他身后,将短刀向下压了压,薄如蝉翼的刀刃划烂了他的皮肤。 她压着噪子,阴森的男声从她口中吐出:“眼睛不想要了?嗯?” 王闲腿脚即一软,他紧紧的闭上眼:“好汉饶命,我有钱,好汉要多少都行……” “我不要你的钱,王闲,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王闲都快吓哭了,别说一个小忙,再大的忙他都不敢不帮啊。 “好好好,好汉请讲。” 一个薄薄的物件被塞入王闲的衣襟中,他颤抖着伸手一摸…… 嗯?怎么是张纸。 身后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要你的茶楼接下来七天内都重复讲这张纸上的故事,可能做到?” “能能。” “不要耍花招,我一直会盯着你的,对了,令夫人应该还不知道你养外室吧?” 王闲身体一僵,呵呵假笑几声:“是是,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感觉到刀刃抽离脖颈,王闲不敢回头,直至身后完全没了动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原地。 王闲颤颤巍巍的打开薄纸,出人意料的是,这上面是一个故事,虽是狸猫换太子的戏路,但却难得的不落俗套。 他定睛细看,不觉得看入了迷,直到看完最后一字,仍在回味。 王闲是个敏锐的商人,经营茶楼最重要的是什么? 除了茶叶外,最重要的便是说书。 这般有趣的故事定会带来热烈的响应。 另一边,琳玳绣铺。 白衣少女背手而立,丑时已过,她所等之人还未到来。 白天的小乞儿杨灯换了一副面貌,恭恭敬敬的立是在她身后:“主人,她怕是不会来了。” 少女垂眸凝目:“再等等。” 她话音刚落,秀坊外传来动静,主仆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只狸奴循着三两只蝴蝶,不知何时闯进绣坊。 猫爪戏蝶影翩翩。 少女心下一顿,有些怅然。 不对!蝶类大多在日间活动,且绣坊旁并无种植花卉,蝴蝶怎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窗户猛地窜入,翻身,落地,掷刀一气呵成。 锋利的刀刃划过白衣少女的鬓边,切断了几缕青丝,又狠狠地钉在她身后的绣架上。 许灵昀一身束身黑衣,长发轻挽,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杨小姐,好久不见。” 第8章 修炼 杨灯向前两步,挡在杨帛画身前,神色警惕:“你想干什么?” 许灵昀笑道:“不是你家主子邀请我的吗?” 她将目光转向杨帛画。 “还有,我干什么杨小姐应该最清楚不过,小小一个绣纺,藏了多少杨小姐的人呢?” 杨帛画一袭白衣,她将鬓边斩断的碎发拢在耳后,她抬手拍了拍杨灯的头:“退下吧。” 乞儿杨灯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只是临走时,目光还死死锁定许灵昀,像是只凶狠的狼崽。 待他走后,杨帛画沏了一壶茶,她眉目如画,动作娴雅,沏起茶来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看起来赏心悦目。 她亲手为许灵昀斟了一杯茶,递给她:“请”。 许灵昀自然的接过,她用两根手指捻着茶盏悠悠的转着:“小姐不妨有话直说,大半夜请我来也不是为了喝茶吧。” “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哦,说来听听。” 杨帛画将目光落在许灵昀的手背,契约图腾闪着幽幽的光。 “我可帮你换个身份,再给你一笔钱,同时你的家人安全离开这个地方。” 许灵昀只是一个刚醒灵的御师,她太过弱小,暂时不能根任何一个势力抗衡,她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拒绝。 “帮我的条件是什么?” 果然,杨帛画强压下唇角的笑意:“我需要,你帮我对付我二妹。” 许灵昀:“二妹?” 杨帛画轻扬起下巴,目光落在虚处,却透露出一股哀伤:“我二妹是杨茹青,而我,是杨府的大小姐。” 杨访育有一子,其子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年少而早夭,留下了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 姐姐杨帛画为正妻所生,妹妹杨茹青却是妾室所生,两人的地位本是云泥之别,直到——杨帛画的母亲病逝,杨茹青觉醒成为御师,杨访那老妖婆激动不已,当即扶了杨茹青母亲为正室。 杨帛画的结局可想而知,失去了母亲庇护的雏鹰,只能经受风吹雨打。 而今年,杨帛画醒灵成功,学宫来人挑选弟子,杨访将学宫正式弟子的名额给了杨茹青。 她怨,愿祖母始终偏心,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积攒了十几年的恨终于爆发。 她想报仇,在这个节骨眼上废了杨茹青,断送她的青云路。 温润如玉的美人此刻恨的满脸狰狞,许灵昀看着她的表情的变化暗暗感叹,这杨府,全员恶人啊。 许灵昀看向她,摇了摇头:“杨小姐,你没有诚意。” “其一,今日田家上门求亲,只要我答应,前程往事一笔勾销,届时,田家便会对外宣布田采的死另有其因,我不是凶手,策御殿也拿我没办法。” “我摆脱了罪名,又得到了田氏的资源扶持,你认为,你给我的那些好处能打动我吗?” “其二,你我二人刚醒灵,对上杨茹青基本没有胜算,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杨访。” “恐怕交易是假,替死鬼是真。” 杨帛画一时无言,没想到田氏居然在招揽许灵昀,她不禁眯起眼睛打量她,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田氏另眼相待。 她靠近许灵昀,将玉手搭上她的肩,她贴着少女,像是一条嘶嘶吐信的蛇美人。 只是,她有让许灵昀不得不答应的理由:“你还不知道吧?我杨家有一秘术,可以骨龄不超过十五的御师为原料,炼制成替命人偶,人偶可替主人死两次。。” “杨访原本是想将我制成替命人偶送给杨茹青,直到你醒灵成功,她便将目标转向你,毕竟,我也是她儿子的血脉。” “杨访要是动真格的,田氏护不住你。” 杨帛画抬手一挥,一团蓝紫色,椭圆形果冻状的东西显现出来,它没有五官,仔细看,身后还坠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球。 “这是我的灵兽果果,它是二阶灵兽,每隔十日可以分裂出异面果,任何人将异面果服下后,便会变成吃果子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的样子。” “不管是身形声音还是样貌都一样,只要你和杨茹青同时吃下异面果,你们便会变成对方的模样。杨访不知道果果的天赋能力,这点你不用担心——” 她话还没说完,就瞟见果果顺着许灵昀的衣裳一路爬上去,窝在她的怀里,亲昵的蹭着少女的手。 浑身写着讨好,甚至比对她这个契主还要热情。 杨帛画的脸黑了,她忍下心中的酸意,接着道:“在之后,你可以顶替杨茹青的身份进入学宫,她会被宠爱他的祖母亲手制成替命人偶。” 正说着,她就看见果果从身后小球中掏出一个异面果,献宝似的捧在圆乎乎的手中,伸着小短手,吃力的将小果子放在许灵昀掌心,毫不掩饰的喜爱。 “果果!”杨帛画酸的手抖,自己问它要一颗都得哄半天,轮到不相干的人,就眼巴巴的送给人家? 果果和杨帛画心意相通,感觉到她生气了,又猛蹭几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许灵昀捻了捻指间,果果的手感极佳,很q弹。她望向果果,手有些痒痒。 “果果平时不亲人的,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许灵昀不置可否,她将紫色的果子贴身放好,想了想到:“或许是因为我天生万人迷。” 少女弯了弯眼睫:“我愿意和你交易,但我有两个条件。” 杨帛画松了口气,她羽翼未丰,确实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的盟友。 有条件就好谈,她问:“什么条件?” “我要一本功法,还有,我需要向你借一个人。” “可以,借谁?” “那个乞儿不错,我要他。” 见到果果这么奇特的存在后,她有了一个想法,或许,汪家的那个渡劫的小公子还活着。 若田盘愿意让田圄娶她,大婚时田家的防守应该会松懈,正是调查此事的好时机,只要让杨灯变成她的样子代替她成婚,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杨灯?杨帛画有些错愕,但还是同意了。她取来纸笔,默下了一篇《轩羽经》,将它递给许灵昀,她叮嘱道:“《轩羽经》等阶不高,但胜在温和中庸,修行时要心无杂念,等到了学宫再换高阶功法也不迟。” 许灵昀瞥了她一眼,轻声道谢。 《轩羽经》只有薄薄几页,许灵昀很快便看完了。 如果说“醒灵”是成为御师的前提条件,那么,功法中所提到的“引灵”则是御师所要面对的第一个挑战。 醒灵成功的人在丹田处有一座星宫,星宫中有无数星子,或大或小,或明或暗。 所谓的“引灵”,就是将天地间散乱无序的灵质引入星宫内,点亮星子。 星子可以去除灵质中的杂质,让灵质变的温和纯净。接下来,这些纯净的灵质将被储存在星子中。 灵质的作用有很多,它可以帮助契约灵兽进阶,在御师与人对战时,星子可以向灵兽提供足够灵质,只要灵质充足,灵兽便可以一直战斗。 因此,点亮的星子越多,代表御师的天赋越高,修炼速度越快。 而第一次“引灵”最为重要,它极大程度的决定了御师天赋。 点亮一至三颗星子为下等资质,点亮四至六颗星子为中等资质,点亮七至九颗星子为上等资质,而点亮十颗星子,则为极品资质! 有的人第一次“引灵”点亮了七颗星子,结果直至死都没有点亮第八颗星子。 当然也有例外,琼玹学宫曾有一位御师,姓李。 她第一次“引灵”只点亮了半颗星子,被世人取笑为“天厌者”。结果谁都没想到,这位御师用了五年时间,从黄阶一路晋升为天阶,更是接连点亮了二百零八颗星子。 只是像这样的个例极为少数,大多数御师点亮的星子在第一次“引灵”后都不会增长了。 许灵昀屈膝盘腿就地坐下,闭目静心,将意识下沉,努力勾连丹田内的星宫。 两只彩蝶落在她略有些枯黄的发间,轻轻抖着翅膀。 杨帛画先是一愣,继而拊掌轻笑:“你太心急了,杨茹青自诩天才,也用五天才引灵入体的。” …… “我劝你还是回家慢慢尝试吧。” …… 她有些急了:“你怎么不听劝?怎么可能有人这么短时间引灵成功?” …… 见少女没有搭理她,杨帛画有些郁闷的摸了摸鼻子,抱着果果一顿揉搓,作为杨家小姐,她其实心里是瞧不起许灵昀的村妇出身。 天才? 就她?怎么可能? 杨帛画暗暗想,等着吧,看她一会失败了是什么表情。 许灵昀魂体强大,她轻而易举的“看”见了那座伟岸的星宫。 它在长片长片的星河中静静伫立,“千丈百尺”这样的词汇已经不足以衡量它,星宫像是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宇宙的虚空。 星宫的大门紧闭,金色的门扇刺目的耀眼,闪烁着奇异光芒的星云被封在门上,像是不同颜色的油彩被一股脑丢在水中,它们飘动着,纠缠着,相互吞噬着,融合着。 许灵昀坐在一团玫红的星云上,悬浮在门的中部,她不由得被这座星宫吸引,美丽而神秘。 她是如此渺小,抬头望不到星宫的顶端,低头探不到它的低部。 透过门缝,她看见了无数颗沉睡的星子,有土金色的巨大球体,有赤红燃烧的主宰星,有静谧蔚蓝的水星,有蓝白交织的小星子—— 许灵昀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她认的它,那是灾变前的……蓝星。 它们在等候能够点亮它们的人。 少女痴痴的望着它,双手不自觉搭上了殿门,只是轻轻的一碰。 门,开了。 它在欢迎她的到来,不用她苦恼费劲,它自会为她大门敞开。 许灵昀试探伸出脚向门内跨去,只听“啵”的一声,像是水膜破开的声响,紧接着,一股巨大吸力传来,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少女被一股力拖举着,飘到了水蓝色的星子旁。 小六邀功着哼哼:“女人,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许灵昀没有言语,她的抚上蓝星,眉眼舒展开来,如冬雪绽梅,无声而浅。 她嗓音极柔,带着喟叹之意:“很满意……” 外界,灵质潮水一般的向许灵昀涌去。 蓝星,点亮—— 杨帛画猛然站起身来,双手止不住的发抖,她小心的靠近少女,指尖紧张的的抽搐痉挛。 不可能!怎么可能! 第9章 出嫁 杨帛画攥紧了手,纤长的指尖陷入皮肉,印下一个个红痕。 许灵昀引灵入体仅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她闻所未闻,若是让外界知道了,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澜。 少女姣好的面容一寸固化,染上寒霜,心中盘旋的恶念张牙舞爪,又是这样。 杨茹青处处压她一头,现在又要加个许灵昀吗? 好不甘心。 “果!”果果尖锐的叫声唤回了杨帛画的思绪,她如梦初醒,脱力似的瘫倒在地上。 她将果果搂在怀里,眼眶霎时红了,声音很低:“你明明是我的灵兽,怎么也向着别人?” 你明明是我的祖母,怎么任由别人欺负我? 果果急了,它伸着小短手给杨帛画抹眼泪,看起来笨拙又可爱,见契主还再难过,果果蹭上她的颈窝,搂着她的脖子轻轻的拍着。 一下又一下…… 磅礴的灵质在许灵昀筋脉里冲刷,灵质滋养着她的骨骼,浸润每一寸皮肤,她的身上开始溢现出薄薄的灰质,指尖上加西亚割出的伤口也开始愈合,长出粉嫩的肉。 枯黄的发丝也变的瞬滑。 脱胎换骨。 也星宫内八颗闪亮耀眼的行星沿着各自轨道转动,水星灰蓝,金星沉郁,蓝星生机,火星混沌,木星绚丽,土星披衣,天王活泼,海王沉寂。 中间拱卫着赤红色的巨大太阳,火焰熊熊燃烧,照亮整座星空,八颗主星在的它光芒下也纷纷避让,不肯与其相争。 若是仔细观察能发现,在蓝星旁,闪烁着一颗小小的,闪烁着的星子。 它们遵循着宇宙的规律,蕴含着大道法则,在这座星宫里,重新焕发着生机。 十颗星子叫嚣的饥饿,争先恐后的吸纳的灵质,方圆百里的灵质蜂拥而来。 害怕闹出的动静太大被人察觉,许灵昀皱眉,强行打断了它们的吸收。 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眼皮上的灰质簌簌而落,露出晶莹通透的肌肤。 她动了动手指,灰质轻脆的崩开,少女一下僵住了,她望向杨帛画,眼神闪烁:“杨小姐,我能在你这里沐浴吗?” 杨帛画:…… “杨灯,烧水。” …… 接下来的几天,许灵昀闭门谢客,生活难得的平静下来。她沉下心研究《轩羽经》。 《轩羽经》分为三篇,开篇介绍了御师与灵兽的关系。简单来讲,就是在契约后,御师和灵兽组成一个小团队。 御师的定位是团队中的奶妈和指挥,御师为灵兽提供大量的纯净灵质,让它们修炼更快,在与其它灵兽的扑杀时提供续航能力,下达命令。 灵兽的定位是执行者,它们接受御师下发的命令,忠实的执行,并且,它们的部分能力可以共享给契主,让御师变的强大。双方只要有一方进阶,另一方的等阶也会连带者提升一些。 《轩羽篇》剩下两篇,一篇是御师篇,另一篇是灵兽篇,两篇结合起来修炼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多次尝试勾通加西亚无果后,许灵昀只能自己修炼。 修练不难,难的是灵质纯化,和如何将它们引,入星子纳为己用。 灵质像是不服管教的孩子,就算将它们的杂质清除干净,纯净也有可能在引入星子的过程中暴动,最后又归于天地。 而许灵昀资质实在太过逆天,灵质看到她就如穷人看到了金山银海,不要命的向她奔来。 为了瞒过暗处的眼睛,许灵昀只能小心再小心的吸收,生怕吸多了让人发现。 就这样,花了两天时间她终于将第一颗星子“喂饱”。 外界,王闲茶楼生意爆火,大禹王朝的人明显没经过“真假少爷”文学的洗礼,对这种狗血的故事十分热衷。听过的人纷纷痛骂假少爷不要皮脸,只是骂归骂,听还是要听的。天不亮,都有茶客候在门口,生错过了新的故事情节。 许灵昀很满意,让故事在传播几天,最好发酵到人人皆知的程度,到那时,就该收网了。 翌日,田老爷亲自登门为田圄下聘书,九十九抬的聘礼填满了院子,由许灵昀做主应下了婚事。 走完一系列流程,定好三日后出嫁。 不知道田盘和杨访这两个老鬼精是怎样谈的,策御殿始终没有来找许灵昀的麻烦。 不过,赤诛是不能再留在许家了。 鸡鸣声打破沉寂的晨曦,赤诛从专属狗窝里爬起来,狗脸上写满了懵逼。 汪?怎么天亮了。 “砰!” 一个狗盆丢在赤诛面前,盆里装了两个色泽诱人的酱肘子。 少女拍了拍它的狗头:“快吃吧,吃完了就回你主人那吧。” 赤诛惊的站了起来,什么?吃不了软饭了? 杨访知道赤诛也就外表唬人,本质是个贪吃且…低智的吉祥物,怕它乱吃东西,便只喂给它兽丹。 所以,跟着许灵昀这几天是赤诛伙食最好的几天。 红犬蹭到许灵昀脚边,尾巴摇成螺旋桨,圆溜溜的眼晴眯成月牙,极尽谄媚。 你看,你看,可爱吗?可爱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少女看着它,装作苦恼的叹口气:“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的契主。” “我也想天天和你玩。” 赤诛坐下来,尾巴在欢快的扫来扫去。 “给你喂好多好吃的。” 赤诛的口水流了下来。 “汪汪!” “我要是杨家的小姐就好了,可以住在杨家……” 她抱着赤诛的狗头搓了搓,苦恼的说:“真的好喜欢赤诛呀,可惜以后见不到喽……” “呜——” 吃完酱肘子,许灵昀毫不留情的将它赶了出去。 赤诛看着院门不愿离去,黯狗神伤,它用爪子刨了两下院门,清晰的听到了院内少女低低的啜泣。 赤诛心里很难过,在杨府,所有人都怕它,都躲着它。 赤诛能感觉出契主对它有些嫌弃,曾经它一直以为契主走到哪都带着它是因为喜欢,但渐渐的,它发现不是这样的。 每当它伤痕累累时,契主的另一个灵兽只用躲在她怀里撒娇,小狗也会妒嫉。 许灵昀不同,一点也不怕她,她会给它好吃的,还说喜欢我它,和所有人都不同。它想,她要是可以也住在杨府就好了,它愿意将自己的窝分她一半—— …… 大禹五十三年,丙子日,易嫁娶。 夕水大街,田氏迎亲的车队浩浩荡荡而来,一眼望不到尾,随亲的下人抛洒出大把喜钱,人群爆发出欢呼。 田氏在柳城势力极大,一些乡绅为表庆贺包下了沿街的商铺,红色的绸缎从街头挂到街尾,喜气洋洋。 父母让自家的孩子挤到车队旁,一群小萝卜头边走边唱,童声清脆。 “娇娘美,田郎嘉,鎏金花轿迎新娘,千金俊马郎来跨,此番姻缘天注定,凤栖梧桐人人夸……” 这是柳城的传统,在娶亲时,孩童唱新吉祥话,热热闹闹的迎新娘,主人家也乐得包一些红封散给她们。 田圄坐在打首的骏马上神色淡淡,很显然,对于这桩婚事他并不热衷。 一路上敲敲打打,锣鼓鞭炮齐鸣,众人总算来到许灵昀暂住的小院。 司仪大声吆喝:“迎新妇!” 田圄踏入房中,只见红色的幔帘下,花团锦簇中,一袭婚服的明媚少女手持团扇,端坐在中央,她头带吉冠,眉心处坠着东珠做的发饰,大红色的婚服箍着地,挤出如雪般的肌肤,更衬的她面如桃花。 见他前来,少女微微撇开眼,秋水盈眸似含羞带怯。 田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原想着许灵昀出生贫苦,应该相貌平平,却不想今日一见倒还有几分姿色。 又想到她已引灵入体,踏入修行之路,他心里的不满散去了几分,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他向少女伸出手,露出一个自认为俊朗的笑:“娘子,随为夫走吧。” 众人哄笑。 “许灵昀”僵硬的把手递给田圄,眼睛不住的向真正的许灵昀飘去。 许灵昀向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别担心,很快换回来。 看着自己的脸穿着女装做出奇怪的表情,杨灯不忍直视,他以前可从来没觉得自己长的这么不堪入目啊。 “娘子?” 杨灯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顶着许灵昀的脸,向田圄努力抿出笑,声音有些抖:“无事,夫君我们走吧——” 新娘上轿,迎亲的队伍再次启程。 而许灵昀假扮的“杨灯”以陪嫁丫鬟的身份跟着车队,一起回了田家。 第10章 天光终现 前厅,杨灯拉着红绸,团扇遮掩下的嘴角狰狞抽搐。 田圄拉着他一桌一桌敬酒,作为“新妇”,他不认识人,只能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脸都笑麻了。 媳妇没讨着,反而与一个男人拜堂成亲,上禀天地,下禀幽冥。若是他爹娘泉下有知,说不定被生生气活过来。 他打死也想不到,有今天的劫难,全是因为没有还从许灵昀那“乞讨”来两文钱,被她惦记上,特意要来打工还钱。 正想着,田圄伸手揽上“许灵昀”的腰,柔情蜜意:“娘子,且等晚些再与你共度良宵。” 杨灯撞进宽阔的胸膛内,听闻他这话,被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真诚的希望许灵昀在异面果的效果结束前换回来,他不想做对不起自己屁股的事啊。 …… 原主的记忆有一些关于田府的布局内容,田府分为外院和内院,外院是杂役居住的地方,还用来接待外客,训练府兵,饲养灵兽。 内院是田氏核心的居所,据说,田盘契约的三阶钢羽鹰日日巡逻,极为敏锐。 除此之外,田府府兵很是森严,外院由于宴请宾客的缘故管束略有宽松,每隔半炷香,府兵巡逻一次。 而内院的唯一入口有重兵把守,五队府兵同时巡逻。可惜的是,原主不清楚他们的轮换时间。 许灵昀凭借陪嫁丫鬟的身份混到内院入口,这时候以她的身份便不能再向前了。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避开府兵溜进去,这样的风险很大,如果不慎被发现,那么她将对上数十个府兵和三阶灵兽钢羽鹰。到那时,神仙难逃。 还有一个选择,她再服下一颗异面果顶替一名田氏的核心族人进入内院,但是这样的话,杨灯就会有暴露的危险。 一颗异面果的时效是十二个时辰,大约五个时辰前,她与杨灯同时服下异面果换了身份。如果她现在再吃一枚异面果,她变回本体的时间晚将会再晚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的时差,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时间不等人,将两种选择的后果在脑中过了一遍,许灵昀咬牙,果断的选择了第二种。 不远处,一个华服少年拍开仆从的手,他满脸酡红,走路晃晃悠悠,明显是喝醉了。 “放开,小爷我没醉。” 仆从眼疾手快的搀住他,声音慌张:“哎哟,少爷您小心点。” 华服少年飞起一脚,狠狠踹开他:“狗奴才,谁让你动小爷的?” 那仆人被踹在腰上,许是被踹得狠了,他倒地不起,止不住的呻吟。 酒意上头,田风干脆大剌剌地坐在地上,恶狠狠的骂到:“田圄算什么狗娘养的东西,他除了有御师的资质,剩下的哪点比我强?他吃喝嫖赌当散财童子,我费心苦力的捧卷读书,我爹眼里只有他,何曾有我一点?” 远处的许灵昀眼睛一亮,真是打瞌睡送枕头,这个华服少年田风是田盘的庶长子,虽是庶子,但地位非常。 她垂首含胸靠近田风,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男声的破锣嗓子显得娇柔,故她作担心问:“少爷,奴婢——” “奴婢”二字刚一出口,许灵昀深沉的闭了嘴,杨灯的嗓音条件太差,再如何夹着嗓子,也像公牛发骚,含母量为零。 田风也被许灵昀的惊天一嗓镇住了,他满脸写着震惊,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女人能发出这样的“天籁之音”。 少年暗暗向后挪了半个屁股,说出了让他每每想起都会后悔的话:“你…你不要过来” 许灵昀:呵呵 然后许灵昀不但摸了他,扒光了他的衣服,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她将赤诛没吃完的蒙汗药(致死量)全部喂给了他。 当然,仆从也没放过。 少女无辜的眨眨眼,什么地方最好藏人呢?当然是——夜香桶。 田府众人的…咳排泄物由专人收集,全部装入大约五尺高的夜香桶封死,第二日统一运出田府倾倒。 这玩意恶心,没有人会闲的没事动它,为了防洒,装满桶的一半时就会将它封死,这也为藏人提供了空间。 将田风主仆绑成粽子,堵住嘴塞进粪桶,许灵昀为他们贴心的留出了可供呼吸的缝。 看着这两人在粪桶中沉沉浮浮,许灵昀心中升起诡异的满足。 唉,谁让她慈悲为怀呢。 有了田风的身份,许灵昀大摇大摆的进了内院,直奔田盘的缘寿阁而去。 缘寿阁是田盘的居住,修建的极为奢华,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院子便抵的上寻常富贵人家的主宅了。 许灵昀昂首阔步正要走进去,却有府兵拦住了他。 “大少爷,你不能进去!” 许灵昀瞪着府兵,学着田风的样子怒骂:“你连小爷我也敢拦,闪开!” 府兵见到这位少爷也很是头疼,田风虽是庶出,但其母深得田盘宠爱,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妾室生出长子。 在田府,如果说田圄是混世魔王,那田风就混世魔王进阶版但与田圄不同的是,田风坚信知识改变命运。 混,但爱学习。 因此,田盘对这个小儿子又爱又恨。 得罪不起啊,府兵直挺挺的挡在门前,无奈道:“少爷,老爷吩咐没有他的同意,谁都不能进这道门,请不要为难我等。” “田风”眼睛一转,笑嘻嘻对他道:“小爷我不从门进,我翻墙。” 说罢,他也不避讳,径直走到墙边,撩起袍摆扎进里裤,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府兵就要抓他下来,许灵昀不躲不避,十分光杆的嚷嚷:“来呀,你动我呀,快让小爷摔死。” “哎呦,小爷要掉下去了。” 这下府兵们都不敢拦了,一群人眼睁睁看着“田风”扭着屁股艰难的翻过墙,消失不见。 一个年纪小点的府兵问:“老大,呃…用不用告知老爷?” “踏马的,你有没有脑子?想没想过让老爷知道,就把大少爷得罪透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两边怪罪下来,咱们能有好果子吃?” 府兵队长压低声音:“老爷曾经提过二少爷是要进学宫的,我估摸着,田府以后主子的没准就是大少爷。” 小府兵听懂了,这里面全是人情事故啊。 …… 如果汪田圄没死,那他应该被藏在哪里? 以田盘的小心,他会将他藏到绝对隐蔽,但又可以随时看见的地方。 许灵昀闭上眼,尝试感受空间中的灵质,星宫内星子闪烁,似在有韵律的呼吸。 世间万物都有灵质,只是灵质多少的问题,那许灵昀的感知里,活物的灵质略多于死物,动物又多于草木。 她可以通过它们的灵质判断出它们的状况。 院中的老树灵质浑浊,老树的内里有许多微弱的灵质,许灵昀猜测,它应该被虫子蛀空了,只剩个壳子。 她耐着性子梳理分析灵质,从驳杂的灵质中追根溯源,终于,她发现了一团不一样的灵质,忽明忽暗,有些虚弱。 许灵昀循着灵质的来源走过去,睁开眼,脚下仍是一片青石板砖。 她俯下身敲了敲。 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是实心的。 青石板下,昏暗潮湿的囚房内,一个少年听到声响猛然抬头,他的手脚镣铐缚住,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水牢中,泡的浮肿软烂。 他是真正的田圄,不,应该叫他汪田圄。 少年心中腾起希望,他张着嘴试图喊“救命”,但却只能发出如野兽般的嘶鸣,他的舌头被割去了,口腔内是一片空洞。 少年愣了愣,随即拼命摇晃锁链,铁质的锁链发出一阵“叮叮当当”撞击声。 地面上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任由他怎样努力,脚步声还是渐渐远了。 少年红肿的眼睛流出两行热泪,无尽的恨意疯狂滋生,他所认为宠溺他的“爹爹”,却是个谋他身份,夺他灵兽,毁他口舌,只为了给他亲子铺路的怪物。 渐渐地,他从田盘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原来是大族汪氏的孩子。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早在十八年前,他的好“爹爹”就已经开始为今天筹谋。 他无声狂笑,十八年的相处竟都是骗局。 “吱——” 随着暗门被掀开,一道橙黄的光亮显现出来,先是一条缝,然后越来越大,直到整个地下牢笼被照亮。 天光终现。 第11章 钢羽鹰 许灵昀沿着石阶而下,青苔湿腻蓬松,中间隐隐能看出一条人踩出的通道。 水牢的中间吊了一个面容不清的人,他左右两只手分别被锁链绑着,锁链的末端固定在左右墙上,这让他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而膝盖以下,是刺骨冰寒的水,散发着一股恶臭腐败的气味,数不清的游虫飞沫在空中盘旋。 “嗒嗒。” 许灵昀停下脚步,她侧过半个身子,让身后的光亮打在少年身上。 她看清了他的脸,他与田圄有九成九相似,只是从眉眼处看起来更为柔和。 汪田圄也认出了“田风”,在他还是“田圄”时,田风就与他不对付。 而现在,他不觉得“田风”会冒风险救他,自己卑微哀求,也只会让人凭白看了笑话。 少年迎着刺目的光,咬紧毫无血色的唇,不屈的目光狠狠的盯向“田风”。 许灵昀缓缓蹲下,丝毫不嫌弃少年身上散发的恶臭,她伸出手替他将头发拢在耳后。 汪田圄想要躲开,却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他太饿了,实在没有力气了。 少年张开嘴发出吼声,只是他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是如此虚弱,像是只恐吓敌人的可怜狼崽。 “闭眼。” 许灵昀温暖的掌心贴上他的额头,灵质自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涌向少年,轻盈纯净,温暖灼热。 少年惊愕的瞪大眼,他很清楚,田风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御师,那眼前的“田风”,又是谁? 灵质涌入少年破碎的星宫,起初星宫有些抗拒,着但很快,它就像被撬开壳的蚌,任由人在柔软的身体里采撷。 “放松,我渡给你些灵质,这样你能好受些。” 汪田圄迟疑了下,还是选择相信,他彻底放下心防,将身体全权交由了许灵昀。 他星宫内星子破碎,暗淡灰败,明显就是受了重创的模样,许灵昀找到一颗相对还算完整的星子,将自己的灵质分了三成给它。 做完这些后,许灵昀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俯身弯腰,直视着眼前的少年:“汪少爷,田采顶替了你的身份,连汪家也被瞒住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汪家暗中保护你的人出了叛徒,或是,他们已经全部丧命。” 许灵昀指着自己:“我叫许灵昀,这件事将我牵连进来,你可以相信我,我会帮你。” “能听懂吗?听懂了就点头。” 汪田圄重重点头。 “好,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请你认真回答。” “这个地方只有田盘来过吗?” 少年点头,又迟疑的摇了摇头。 “还有他的灵兽?” 少年疯狂点头。 “好,他大概隔多久来看你一次?” 少年伸出手指比了个一的手势。 “一日?” …… 接下来,许灵昀问了几个问题,弄懂了汪田圄的处境。 田盘每日都会来水牢,同时给他喂些吃食,让他不至于饿死。为了不让他呼救,田盘生生的割去了他的舌头,就连他的灵兽被强行带走契约给田采,体内的星宫因为契约反噬而破碎。 实在是惨的不能再惨了。 “啁——啁——” 清脆而尖锐的长音调划破水牢的安静,听声音,应该源头就在头顶的地面上。 是田盘的契约灵兽,三阶灵兽纲羽鹰。 许灵昀很清楚这一路上她没有留下破绽,她有些不理解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少女反应速度极快,她轻手轻脚的合上暗道的门,迅速返回水牢,一头扎进水里。 污水只有膝盖深,许灵昀只能脸朝下趴着,双手撑在地面上。 “啁——啁——” 鹰啼嘹亮刺耳,由远及近。 钢羽鹰扑闪着翅膀奋力敲打着地面,发出“铛铛铛”的响声,它在发泄心中的不愤。 钢羽鹰原本婚宴现场,昂着脑袋,享受着乡绅贵族的吹捧恭维,谁知道田盘哪根筋搭错了,非说自己不放心,硬要它来水牢检查一趟。 自它与田盘结契后,好处没得到多少,自己反而天天给他看家护院,翅膀都要扇断了,还要天天飞来飞去。 如今他儿子都要娶媳妇了,它这个母单鹰连母鹰一根毛都没碰过。 有没有天理? 想到伤心处,钢羽鹰委屈的啄断了两根柱子。 暗道的门被一阵气浪掀开,一只足有两人高的钢羽鹰挤了进来。 “啁——” 来了! 灵兽对灵质极为敏感,许灵昀不确定以钢羽鹰的感知力会不会发现它。 她的手牢牢扣着地面的缝隙,抵抗水的浮力,长时间的缺氧让她心跳加速,她努力的咬上舌尖,痛意袭来,她清醒了些。 水牢中虫蚊很多,许灵昀有意控制它们向钢羽鹰的眼部靠拢。 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只手摸向腰间的短匕,将它握在手里,右脚蹬着地,趴伏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静静蛰伏。 钢羽鹰灰棕的羽毛闪着金属的光泽,碰撞到墙体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它展翅,从台阶顶端滑翔而下,三阶灵兽的威压铺面而来,就连水中的许灵昀也感受到那股压力。 汪田圄哆嗦了下,拖着虚弱的身体,下意识挡在许灵昀趴伏的位置前。 钢羽鹰歪头,鹰眼锐利的打量着眼前的水牢,它好像感受到属于第三者的灵质。 “啁?啁!” 几只小虫子撞入它的眼膜。 一柄注入灵质的短匕带着万钧之力,直奔钢羽鹰心口而来。 钢羽鹰一时不查,短匕带着风声划过它的胸脯,割出半寸的伤口。 一击不成,短匕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一样,迅速折返。 许灵昀跃起,接住空中的短匕,单手抓住锁链借力,如同箭矢,整个人向钢羽鹰激射而去。 汪田圄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太快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许灵昀敢向三阶灵兽出手。 钢羽鹰恼怒的扇起翅膀,羽锋瞬间硬化,向入侵者狠狠斩去。 许灵昀反应极快,将短匕抵在胸前,以灵质护住周身。 “砰。” 钢羽鹰的力气极大,两者向碰,许灵昀被翅锋带着狠狠向墙上砸去,大腿和小臂被割开,绽开大朵血花。 巨大的的冲击力,她的五脏六腑搅在一起,似要被撞出喉咙。 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钢羽鹰发起了下一轮攻击。 只见它的羽毛片片剥落,化为羽状的钢刀,成百上千的钢羽对准许灵昀。 少女的曈仁极度紧缩,浓郁成一片刺目的黑。 小六尖叫声在脑海中回荡,初生的精神丝细嫩,她却顾不了那么多,操控着它们刺入钢羽鹰脑中。 “啁!”钢羽鹰的惨叫传来,同时密密麻麻的钢羽向许灵昀爆射而来。 凝滞的空间被撕开,钢羽掀起飙风。 三阶灵兽不是如今的许灵昀能对付的,就算有种种手段,也没有时间可施展。她避无可避,心中有些伤怀。走到这一步,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不后悔。 只是,她凝望着水牢之外,只是,她不想死后在黑暗中腐朽烂掉,至少,也应该在晴空之下…… 兀的,一片瑰丽的暗紫映入她的眼曈,星星点点,灼的人耀眼,如昙花夜绽。 第12章 发疯 幽紫的巨大虫翅舒展,将许灵昀护在身后。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钢羽鹰的脖子,轻轻一拧,清脆的骨裂声淹没了钢羽鹰的惨叫。 如杀鸡般轻松。 只见那人手一松,钢羽鹰便轰然坠地。他背对着人,巨大的紫翼轻晃,腰线收的很紧,足可以看出衣裳包裹下的长腿蜂腰,顶级的身腿比。 加西亚偏头看她,眉骨高挺,薄唇嫣红却处处透露冷漠,精致的下颌在碎发中若隐若现,独属于虫族猩红的复眼锁定了许灵昀。 其中不容抗拒的意味,像是……像是锁定了猎物。 许灵昀半晌才找回丢失的语言系统。 她有些迟疑的唤了声:“大人?” 下一瞬,虫族已掠至她的身前,加西亚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嗅了嗅,忽的,一双冰冷手环住了她的腰,不带任何狎昵之意。 这双手苍白而又寒凉,他拂过她的腰窝,向上探去,最终停留在她的肩胛骨上。 加西亚没有温度的吐息打在许灵昀耳边,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更让她抗拒的是加西亚的触碰。 这让她隐隐有种侵犯领地的感觉,许灵昀手肘抵着虫族的腰腹,他的触感也不太像人类,带着冷血生物特有的坚硬。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幼虫?” 似乎想要验证什么,加西亚挥手,“田风”模样身体融化,像是融化的蜡液,又重新组成了许灵昀原本的模样。 随后,冰冷的指尖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许灵昀彻底僵硬了身子,但温软濡湿的舌不自觉的追随着入侵物,柔软与冰冷相互搅动,带起甜腻的水声。 她觉的自己快要疯了,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有想要遁逃的冲动,但虫族出奇的劲大,将她死死的锢在原地。 男人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掠过少女舌尖,扺在她的后槽牙轻轻摩挲。 加西亚皱眉,以这个幼虫的齿龄根本没有达到孵化的条件,怪不得翅膀没有长好。 在少女恼怒的目光中,他问道:“你是哪个群落的虫族?” 望着男人疑惑的俊脸,许灵昀不禁冒出了大胆的猜测。 他该不会……脑子坏掉了吧。 “有人来了。” 加西亚看向暗道处,声音低醇,像是经久于世的羌笛优雅落寞。 许灵昀回过神来,钢羽鹰死了,身为契主的田盘肯定有感应,她急急握上虫族的大手:“快走。” 加西亚垂眸看她,可怜的幼虫浑身是伤,单薄孱弱的身体瑟瑟发抖,他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类似于怜爱的情绪。 于是没有拒绝,他抬指在虚空一划,一个黑色的传送通道成形。 他揽着幼虫就要进入传送通道。 许灵昀慌忙挣开了他,她指着汪田圄:“把他带上。” 加西亚的唇抿了起来,很明显的不悦。 “拜托——” 算了,谁让她是幼虫呢。 传送通道完全关闭的上一秒,田盘终于赶到,他只看到了黑影闪过,水牢中空空荡荡,哪还有一个人。 除了,钢羽鹰的尸体。 钢羽鹰身死,身为契主的田盘受到反噬,星宫动荡,几乎就要跌下玄阶,还算保养得体的他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满脸沟壑纵横。 深深的恐惧裹挟住了田盘,他怔怔地望着断开锁链,脸部的肌肉扭曲的抽动着,脑袋里嗡嗡作响。 汪田圄逃了…… 是谁,难不成是许灵昀,不,不是她,她一直没离开自己的视线。 田盘捂住脑袋,死死按住跳动的太阳穴,得冷静,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眼睛腥红,必须尽快找到他,杀了他! 将水牢的门合上,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视线落在钢羽鹰身上,哪怕一眼。 “传我号令,封锁府门,排查可疑人物,任何人不准进出,如有违令者,杀!” “将灵犬全部放出去,挨家挨户的搜人,凡找到哑人,就地格杀!” 田盘将另一个契约灵兽召出,粉红的蛙眼守宫散发着三阶灵兽的气息,它是极为罕见的空间类灵兽,具有极强的暗杀天赋,是田盘最后的杀手锏。 田氏的府兵训练有素,很快,乌压压的将婚宴现场围了起来,人群惊恐躁动起来。 “我等好心前来庆贺,田老爷这什么意思。” 田盘声音极冷:“今日有小贼偷我田氏宝物,烦请诸位配合。” 他话音刚落,府兵将长予竖起,毫不客气的对准了围住的众人,冷兵器折射出令人心底发寒的白光。 杨灯被眼前的变故惊住了,他冷汗直冒,面上依旧带着笑,却丝毫不敢有破绽,这许灵昀究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 另一边,通过传送通道,许灵昀赫然发现,加西亚竟是把她们带到了琳玳绣铺。 真是个好去处啊。她不由看向加西亚,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人一直在关注她。 琳玳绣铺都是杨帛画的人,作为她的合作伙伴,许灵昀自然有权利借用。 时间紧迫,许灵昀先将汪田圄安顿好,让他换了身干静衣服,随后,许灵昀将最后一颗异面果给他,一个俏生生的绣娘就出现了。 异面果的作用原理,是改变已有的身体部位形态,而汪田圄缺少了舌头,他变成了绣娘自然也是哑巴。 许灵昀将身上田风的衣服也换掉,令人把两身旧衣一股脑塞进灶台焚烧。 正烧到一半,她就听到绣坊外传来的打砸叫喊声。 随之传来的还有府兵的吼声:“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出来接受检查。” “重复一遍,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出来接受检查。” 许灵昀硬生生急出了一头汗,顾不得那么多,控制着灵质融入火焰,让火势烧得更旺。 当最后一片衣角在火焰中化为飞灰,一个绣娘匆匆跑来:“外面来了一群田家府兵,说是我们再不出去就将这绣铺砸了。” “他们可有说什么?” 绣娘有些犹豫,眼神躲闪的看向许灵昀:“说是要找个哑巴,凡是哑巴,都要杀了。” 许灵昀呼吸一滞,手心冒汗,她没想到田盘如此疯魔,这样一来,汪田圄吃的那枚异面果也白费了。 御师为尊,制肘皇权,田盘随意残害无辜百姓,他有这个权力吗,他当然有。 他这招快刀斩乱麻无疑是最优解,只要汪田圄一死,随后编个借口糊弄过去,一切都结束了。 她将目光投向加西亚,男人靠坐在绣墩上闭目养神,一双长腿蜷曲,身后是蝶戏竹影的绣样,蓝闪蝶由特殊丝线绣成,在微微浮光下闪着潋滟的光,倒是与他挺相配。 要不,让他再开个传送通道? 下一瞬,她就目瞪口呆的看见,加西亚以个诡异的姿势直挺挺倒了下去,地面被砸了个深深豁口。 随着灰尘散去,他又变回了虫族的形态,静静的趴在坑中。 有的人看起来还在,实际上已经走一会儿了。 第13章 犯险 许灵昀将虫族捞起来,揣进怀里,又在手腕上系了块帕子,挡住契约图腾。 这御兽世界的修炼体系太差劲了,没有灵兽的保护,御师就是纸老虎。 许灵昀已经在这上面吃了两次亏了,她暗暗下定决心,迟早改了它。 如今还有一个方法能保下汪田圄,只是,代价太大。 少女自言自语:“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说我是他的贵人了。” 为了他连命都搭上了,可不是贵人嘛,许灵昀愤愤的想,等这事过后,立马让汪田圄拎包上岗,给她打一辈子工。 不,至少得十辈子,不包吃住。 吵闹间,绣铺的门被撞开,一群凶神恶煞的府兵已经冲进来,各个钢盔铁甲,面露不善,紧随其后的,还有田氏专门饲养的搜查灵犬。 为首的府兵的目光扫过美貌的绣娘,顿了顿,露出了一抹猥琐的笑,他舔了舔唇,扬声道:“都给我搜身,半天躲着不出来,说不定身上藏了田氏的宝物。” 身后的府兵顿时会意,皆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散开,纷纷扑向看上眼绣娘。这分明是要借搜身行不轨之事。 绣娘有的是未出嫁的姑娘,有的以身为人妇。如果被这些府兵搜了身,她们的名声就毁了。 一个身材娇小的绣娘没跑多远,就被府兵抓住,压在身下。 “呲啦。” 绣娘身上的布帛断裂,露出一半雪白的胸脯,她面露戚然之色,手持着簪子就要向府兵刺去。 那府兵被激怒了,抡圆了手删了绣娘一巴掌,少女的鼻血顿时喷涌而出。 “婊子!” 男人仍觉得不解气,一手揪起少女的头发,一手扯着少女胸前断开的衣襟。 他边撕边骂:“臭婊子你还敢反抗,等你被人看光了,看谁还要你?” 就在这时,一道纤长的身影闪至男人眼前,许灵昀将灵质灌注于腿中,单脚向后蹬借力狠狠的踹向男人的脑袋。 “咔!” 男人的头像向右偏去,像是被外力折弯的筷子,弹了两下,断了。 许灵昀解开自己的外衫,披在地上已经呆傻的绣娘身上。 一片哑然。 众人都被这场变故吓傻了,府兵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对田氏的人出手。 片刻后,府兵的反应过来,他们放下手中或哭或闹的绣娘们。 “死娘们!” 他们提起兵器,目光阴沉的吓人,杀气腾腾的呈包抄之势向许灵昀围来。 “小六,封印还有多久才能解开?” 小六答道:“还有三秒。” 府兵们提起枪杆,三角形的枪尖对准了少女单薄的身体,蓄着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戳个对穿。 为首的府兵用前锋抵在少女的下颌,露出一抹残忍嗜血的笑意。 绣娘仿佛已经预见血流满地的场景,她不忍的挪开了眼。 “还有两秒。” “我最后问一遍……你确定要解开封印?就为了她们?” 少女垂下眼睫,在瓷白的脸上打出一片阴影。 “是。” “如你所愿。” 刹时间,少女的眉眼发生了变化,她的眼尾拉长,睫毛如同浓郁化不开的墨色,身姿纤细窈窕,轮廓极为漂亮,现实夺天地造化的艺术品。 如果说之前许灵昀只有七分美貌,而现在,她的美已经超越了种族的界限,汇聚天地间万分灵气为她装点神韵,笔墨浓稠间催生出的玉骨。 只消她静静站在那里,便美惊心动魄,百般难描。 世界意识混沌的意识流苏醒,祂窥视着遗落在人间的珍宝。 天空飘起细雨,只为一睹美人芳颜,泠水拂过她的手背,清风为她压下裙边,古柳寻遍树枒,取下最美的柳叶赠她,就连挑剔夜莺也为她啼转讼唱。 她是神明钟爱的珍宝,山川海流,鱼禽鸟兽,一切都为她折腰。 神明的窥探如芒在背,许灵昀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的抽离身体,她好像掉进了冰窟,四肢僵硬,连思维也变的迟钝。 神明的窥视,流逝的寿命都是她付出代价,彻底解开束缚的代价。 她努力控制自己,只将影响限定在几个府兵身上。 府兵们看呆了,她是那样迷人,潮涌一样,疯狂的爱意在胸膛中滋生,沉沦下去,沉沦下去吧,就算将心肝也掏给她也愿意,泼天的皇权富贵在如此美人面前也不值一提。 他们想勾上她的发丝,吻上她的脚尖,只要她投来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们心花怒放。 府兵犹如一个个狂热忠实的信徒,他们扔掉手中的兵器,在地上砸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生怕锋利的兵刃伤到她,更怕“神女”因此而厌弃他们。 他们前仆后继的涌上去,小心的,克制地将她围住。 许灵昀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狂热,一般情况下,她只能影响他人微弱的感观,让他们对她产生一种符合内心期许的情绪。 比如“这个人真可爱/温柔/善良”的想法,随着接触时间越长,这些想法被放大,他们会不自觉的被吸引,然后,一点点坠入甜蜜的爱情漩涡。 这些,甚至都是在她的无意识下发生的。 而现在不同,封印被解,又有了她的刻意引导,此时的她对这群府兵有致命的吸引力。 就算在这时,许灵昀也有闲心想,或许她可以当个异世界传销头子,洗起脑来绝对事半功倍。 她垂下眼帘,微撇着唇角,泫然欲泣。 “太吵了,我头疼。” 听了她这话,原本挤挤挨挨府兵们立刻顿住,十分乖巧地收敛了所大动作。 有的府兵被旁边的人夹在中间,身体以一个刁钻的姿势扭起来,脸都憋红了,却强忍着不发出丁点声音。 他们屏气凝神,等待“神女”的指令。 绣辅众人被震惊到无语凝噎,她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天知道,这群原本凶恶府兵有多么像……像许灵昀饲养的狗。 神女勾唇轻笑,吐出的话却冷漠无情:“你们如此糟糕、恶心,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她每说出一个字,府兵们便心碎上一分,最后,他们竟都呜呜的哭出来,悲痛的样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伤害。 “不——我…我们怎么做,才能让您开心?” “求求您,千万不要对我们失望……” 许灵昀打断他们,一字一顿道:“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品质,既然那东西脏了,那就割了它。” 听了这话,他们如蒙大赦,满脸写着欢欣,当即就有人伸手解裤子。 “不要脏我的眼。” “是,是…” 待府兵走远后,许灵昀再也支撑不住,她虚弱的坐在地上,浑身湿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小六争分夺秒的将她封印镇压,想要让她少受些伤害。 少女绝美的面庞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小六没忍住,他的声音尖利起来:“许灵昀!你为什么不学乖点,你知不知到,你折了十年的寿数。” “祂标记你了!”小六努力使自己的态度显的不那么刻薄,但他很难不想这些,他觉得自己仿佛快要从灵魂内部直接绽裂开来。 神明的钟爱怎么会没有代价,祂会迫切的想要祂的珍宝来的祂的身边,祂会抽干许灵昀的寿命。 祂会狩猎她,拥有她,将她…融入祂。 “我…知道。”少女的喉骨在颤抖,舌头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 许灵昀并没有将蛊惑人心的力量作用于其他人,周围人的眼神向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避得远远的,在她们看来,这个少女诡异的、不亚于吃人的妖魔。 许灵昀觉的自己被刺中了,心口空荡荡,但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她又用厚厚的外壳将自己包裹的滴水不漏。 她整理好表情,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她转向绣辅掌柜,下达了命令:“我要见杨帛画。” 对上少女冰冷的面容,掌柜抖了一下,他略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嗫嚅的应下了。 少女坚难的爬起身,围着的人轰一下散开,就好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包括,之前她救下的那个绣娘。 唯有一人没动,是汪田圄,他扶起许灵昀,无比郑重向她跪下。 十六梦碎,少年幡然醒悟。 由牢中救出他的是她,为他命悬一线的也是她,他被名义上的父亲摧折腰骨,碾成落泥,正是因为太疼了,所以他更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 他星宫内,来自许灵昀的灵质动荡涣散,他明白,她为救他绝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于是少年将额尖抵在少女的鞋面上,虔诚的弓腰,一截微微拱起的脖颈,骨骼清晰分明。 他愿意认她为主,直至生命终章。 第14章 离谱 柳城这两天发生了四件大事,件件都与田氏有关 第一件大事,田家二少爷新婚当日,有贼人冒充田大少爷盗宝,田老爷使出种种手段都没有将贼人捉到,田大少爷田风也离奇失踪。 第二件大事,田府运夜香的马车出了意外,翻了。 从夜香桶里面跌出两个人来,众人定睛一看,哟,这不正是失踪的田风吗? 据说那场面极为混乱,屎染半边天,味传百米远,吸引了整座城的流浪狗,浩浩荡荡,来享受这顿饕餮盛宴。 狗群凶悍护食,田风又恰巧被围在中间,主仆两人动也不敢动,瑟瑟发抖。 直到狗群散去,田风身上的秽物干了大半,露出两瓣光溜溜的大腚(勾狗:浪费可耻舔了算了),可疑的水光反射出耀眼的光辉。以及,腰腹之下——迷你的小辣椒。 一旁的大妈挤眼,嘴咧到了后脑勺:“哎哟,还没我顶针粗呢。” 在此之后,以田风为灵感的《天狗食月图》,《小鸡啄米图》横空出世,一时风光无量。 第三件大事,有人透露,临水居最近大火的《真少爷死后的第三年》是以田家跟某位少爷为原型的。 古怪的名字,狗血的剧情,让这部集齐上位替身、逆袭打脸、全员火葬场、豪门复仇、真假少爷话本拿捏住所有人的心弦。 女人们被虐的心如刀绞,绞干了一条又一条帕子,男子们则期待着真少爷报仇雪恨,热血上头。 最重要的是,故事的结尾,著者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而现在有人说故事是有原型,这正和结语不谋而合。 于是谣言愈演愈烈,人们将目光齐齐投向了田氏的各位少爷,纷纷猜测他们到底哪个是假少爷。 有好事者开了赌局,目前田风赔率最高(众人一致认为屎蛋子做不了主角,反派也不行)。 第四件大事,田府的府兵聚众——咳自阄,相当炸裂。 他们行若癫狂,嚷嚷着什么“神女”,“原谅”,“男人要自爱”的字眼,若有人质疑“神女”的存在,他们便会化身疯狗,攻击那些有质疑的人。 但要是有人问关于“神女”的信息,他们便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也不说。 这下,田家可谓是把里子面子的脸都丢尽了,不但要被人耻笑,还要被人…不停的耻笑。 让我们将时间倒回一点。 许灵昀见到杨帛画后,她隐瞒了有关自己的一部分事情,将田氏父子的阴谋和汪田圄的来历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她。 这故事杨帛画越听越觉的熟悉,她琢磨了半天,想到了什么,她惊的声音都变了调:“《真少爷死后的第三年》?” 作为杨家小姐,她日常的娱乐自然有听书喝茶这一项,像《真少爷死后的第三年》这篇大热的新故事,她也是听过的。 许灵昀嗯了声,顿了顿,她骄矜的补充道:“我写的。” 变对杨大小姐越发炙热的目光,许灵昀不自然偏开头,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杨帛画啧啧称奇,她没想到,许灵昀看起来多智近妖杀伐果断,却能写出这样有趣的故事。 让她更惊奇的是,她与田盘居然有成为忘年交的潜质。 两人都有共同的目标,一个是想让自己的亲儿子顶替高等世族的少爷,另一个想要让许灵昀顶替同父异母妹妹。 同为反派,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杨帛画想了想,还是问道“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帮你?” 许灵昀道:“我需要你找人放话,就说故事的原型在田家,不需要指名道姓是谁,只需要将传言扩大,越多人知道越好。” “这个好办。”杨帛画爽快答应。 许灵昀又道:“还有一事,我想让你把汪田圄交给杨访。” 杨帛画将瓜子壳往桌上一撂,气呼呼的道:“汪氏可是皇城脚下的二品氏家,你要把这么大的好处让给她?我不干。” 许灵昀笑笑:“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杨访想要汪氏承她的情,她一定会选择赌一把,在汪家的人赶来前极力保护他,并且全力捉拿凶手。而我又是凶手的夫人,她自然会借此将我也抓起来。” 杨帛画听懂了,她拍手叫好,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你是想将自己主动送到杨访手中,然后帮我复仇?” “对,但我需要你保证我娘和我妹妹的安全。” “好,这个交给我。” 协议达成,两人也不是很熟络,一时也没人讲话。 杨帛画神色间有些犹豫,她听绣辅的绣娘和她说许灵昀是蛊惑人心的妖魔,这些她自然是不在意的,她曾在典籍中看过,御师的本事千奇百怪,能控制人心当然不足为奇。 她在意的是,许灵昀是否也能用这样的手段控制她。 “是在想府兵的事情吗?” 杨帛画讶然,眼前的少女似有玲珑心,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 许灵昀淡淡别开头,眼底淌着让人看不懂情绪,为了她放心,她半真半假的道:“我的能力只对男人有用,代价极大,不可轻易使用。” 杨帛画松了口气,进而察觉出许灵昀语气中的冷淡,她有些讷讷,顿了片刻,将果果召唤出来塞进少女怀里。 她有些生硬的道:“果果说想让你陪它玩会。” 在契约空间睡得正香的果果茫然的抬起头,小小的眼睛眨呀眨:“果?” 许灵昀若有所思的瞥了杨帛画一眼,她没有说什么,伸出手将果果戳倒打了个滚。 “果果——” “好好,不戳你了。” 此时田府。 汪田圄失踪,田盘震怒,田府上下乱成一锅粥。 田盘想起有汪氏贵人的预言,他严重怀疑自己被戏耍了,如果不是他认为许灵昀是贵人,也就不会让圄儿娶她。 如果圄儿没有娶许灵昀,他也不会大宴宾客,让人轻松混过田府的排查营救汪田圄。 他越想越觉是自己会错了意,引狼入室,印证了预言。 于是“许灵昀”少夫人的名号还没暖热,就被人扒去婚服,带上抑灵锁,连带着许芸和许寸金被一起丢入了柴房。 许芸知道许灵昀的计划,她心中早做好了难备,这个丧女的母亲只是沉默的倚在干草堆上,脑海中关于女儿的记忆一点点涌现。 她身上弥漫着一种莫大的悲伤,像是隔了夜的茶,又苦又涩。 许寸金年龄还小,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约察觉到娘亲态度的变化,她乖巧的什么也没问,默默的依偎在许芸怀里。 杨灯完美的融入了凄苦的气氛,他瞪着梁顶的蜘蛛网唉声叹气,他今年才二十岁,还没有活够呢。 主人…算了,还是叫她小姐吧,他在心里对她说了声抱歉,恐怕以后,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正想着,柴房的地突然凹陷下去,土块滚落逐渐归于平静,一颗脑袋从坑中探出,看了一圈,又缩了回去。 然后,杨灯就眼睁睁看着许灵昀从坑中爬了出来。 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许灵昀拍了拍身上的土,奇怪的瞅他一眼,一只蓝粉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飞出,最后停驻在少女的指间,轻轻忽闪着翅膀。 她向杨灯笑笑:“总要留些后手……” 许灵昀回想起第一次见杨灯时,他拙劣的表演,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怜惜,这傻孩子怎么会天真的认为自己会相信他? 看见他瘦巴巴的样子又有些了然,估计是饭吃的少,脑子没长好。 地鼠精从趴在坑边,向许灵昀“吱吱”的叫了两声,它是杨帛画友情提供的灵兽,挖地道效果一流。 许灵昀会意,她让许芸三人全都进了地道留开,自己则留了下来。 许寸金小姑娘被塞进地道前,还在满脸不可置信的嚷嚷:“怎么有两个阿姐……” 许灵昀将坑洞填平压实,她来到缸边,将它砸了个大豁口。 柴房夯实的土地很快湿润成泥,许灵昀将泥搅匀,抹平。只要等土干了,坑洞的痕迹就看不出来。 透过柴房的门扉,门外的嘈杂声持续了一整夜。 翌日天亮,田氏运夜香的人便早早出了府门。 虽说是禁止出入,但架不住田府的人多,茅厕早就不堪重负,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及时清理的。 随着车队的摇晃,田风幽幽转醒,一股恶臭直冲天灵盖,他睁开眼,黄色的固体海洋已经淹没过锁骨,在摇晃间有向他面部袭来的趋势。 而他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身体各处传来奇异的摩擦感,田风被恶心的面部惨白,想呕却被堵住了嘴,他奋力向后撞去。 “砰!” 夜香桶倒了,整条街封了,田风也疯了—— 接下来便发生了与田府有关的一系列的事情。 第15章 醒 被困在田家的宾客皆非等闲,其中不乏有御师,或是各氏族分支。 很快,宾客躁动起来,嚷嚷推搡着想要离去,起了冲突,死了好些个人。 府兵心中叫苦不迭,但只能咬牙撑着,将一波又一波的宾客挡了回去。 要说田盘也是个狠角色,眼看着多年谋划功亏一篑,他竟能狠下心,断臂求生。 此时,田盘舍弃妻儿老小,拿了钱财宝物,带着几个心腹,乔装打扮一番向着城门溜去。 眼看城门近在眼前,田盘心中憋闷,但又有些窃喜。 柳城远在边陲之地,隔壁就是沧仪古国,想来以他天阶的修为,在那混个一官半职没有问题。 至于妻儿,他笑了,老婆可以再找,孩子可以再生,他田盘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动,那不是杨访的走狗吗,他怎么在这里。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只见那人的向守城的卫兵耳语几句,卫兵点头,向身后打了几个手势,近在咫尺的城门轰然关闭。 他有魄力,只是他的舍得,来的太迟了些。 接下来,田盘被抓,一众田氏子弟纷纷下大狱,财产家底抄了个干净,许灵昀也被连带着,送入了大牢。 看着熟悉的牢房,脚底的小虫,许灵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故地重游,心境早已不同。 她莫名的腾起一股豪情,等将这些麻烦事都解决了,她也要写一本自传,就叫《昀王回忆录》,唔,叫《从下大狱开始》也行。 许灵昀住单间,隔壁关押的有田氏女眷,而隔壁的隔壁就是田氏的男丁,田盘也在其中。 他看起来很不好,气息萎靡,口角还有血痕,而本应尊重他的田氏子弟,皆是远远的避着他,目露怨恨之色。 他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家主弃他们于不顾,独自想要逃出城的事情。 田盘的夫人秦氏扒着围栏,骂的难听:“田盘你是什么腌臜不要脸东西,也不知道我怎样瞎了眼看上你这玩意儿……” 说到最后,她住地上一坐,嚎哭出声。 许灵昀被吵醒,一肚子怨气,正在这时,虫族从她衣襟中探出,收拢着翅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氏,目露凶光。 许灵昀大惊,他什么时候醒的? 眼前一闪,她撞入一片宽阔的胸膛,独属于虫族,滚烫躁动的气息包裹了她。 所有人都盯着突然出现的加西亚,再目光古怪看向田圄。 秦氏不哭不骂了,田圄脸绿了。 许灵昀“哎呦”一声,她揉揉撞的发酸的鼻子,嗯,怎么湿湿的。 她将手拿在眼前一看,鼻,鼻血都撞出来了。 加西亚深深的蹙眉,他就没见过这么脆的幼虫,在他混乱的记忆里,他隐约能想起,虫族不是这样的。 巨大的巢穴中,昂贵的营养剂浸泡虫卵,一旦有幼生虫族孵化,用不了多久,这些虫族的鳌足就会变得锋利,甲壳也会变得坚硬。他们相互吞噬攻击,直到留下最强的一批虫族。 若不是她有和自己一脉相承的气息,加西亚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虫族。 发情期的加西亚要格外烦闷,幼崽的彷徨无助的气息刺激到了他,后颈的蜜腺淌出诱人的蜜汁,虫母的天性似乎在催促着他,快些哺育眼前的幼虫。 只是,加西亚掐住幼虫的下巴,审视的打量她,她太弱了,基因的本能告诉他,蜜汁应该给予强大的幼虫,而不是这种劣等的废物。 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吞了她,让她成为他的养料。 力量耗尽的空虚不断刺激着加西亚,他一把拎起她,将她拽至眼前,两人的呼吸纠缠,近在咫尺。 猩红的曈仁只见食欲,没有丝毫情感。 许灵昀挣扎起来,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巨大的危机感袭来,她甚至沁出一头冷汗。 另一边,田圄搞不清楚情况,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对狗男女贴的那么近,嘴都要碰在一起了,这绝不能忍,他大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虫族看向他,手松开,许灵昀跌在地上,她止不住的喘息。 她现在已经确定,加西亚脑子肯定坏掉了。 田圄正要接着骂,就对上“奸夫”的目光,他顿时惊得消了声,只见千百对复眼自“奸夫”衣袍上睁开,齐齐的锁定了他。复眼无序颤动闪烁,蛇一般的竖曈模样,皆是赤红。 凶性毕露。 加西亚伸手,在虚空做出个掐的手势,田圄就像被什么扼住了脖子,他不断抓挠着脖子,眼珠爆起,面色胀紫,呼吸困难。 这般诡异的场景简直吓死人,尖叫声哭声顿起,许灵昀头皮发麻,生怕招来人暴露加西亚的存在。 她扑上去,从后死死搂住加西亚的腰,她舌头打绊:“别,别——” 随后戛然而止,因为她闻到了腻人的香甜。 她的神思迷蒙起来,背后正在发育的翅囊隐隐发烫。 少女柔软的没了骨头,她像是菟丝子,死死的缠在加西亚的背脊处,用最致命的温柔放松猎物的警惕,缓缓的向上游游移。 她鼻尖嗅了嗅,锁定了香气的来源。 少女被勾引的头晕眼花,奇怪的征服欲被唤醒。 眼前的蜜腺汩汩的冒着蜜汁,因为长时间没有排挤,它有些红肿。 她幻想着将蜜腺狠狠撕咬,直到糜烂出血来,让眼前的虫族发出可怜的嘶鸣,想抚慰他敏感的身体,含住他的其余腺体,尽情挑逗,让他在她身下感受到无尽的欢愉。 最终,她换回了一丝仅存的理智,少女昂的头,献出粉嫩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上他的蜜腺。 加西亚闷哼一声,极致缠绵,愉悦侵袭了他,颈后湿漉漉又黏腻的触感让他腾起渴望,事实上,舔舐虫母的蜜腺这样的事只能由他的伴侣来做。 加西亚只是植入蜜腺的伪虫母,他一向厌恶于这样的事,这是他第一次被这样对待,而始作俑者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幼虫! 加西亚既享受又惶恐,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他顾不上田圄,急急的推开许灵昀,等待着蜜腺的热意退却。 同一时间,缠情种颤动。 田圄的束缚松开,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劫后余生恐惧深深震慑了他。 许灵昀跌坐在地上,茫然无措,蜜汁中蕴含的力量充盈了她的身体。身后的翅囊缓缓成型,一对与加西亚极像的虫翅在翅囊孕育,过不了多久,就会破体而出。 她唇齿间还遗留着令人心颤的香甜,像是刚领到猫粮的流浪猫,刚吃了一口,就被人劈头盖脸夺去。 猫儿贪心,她试探着想要靠近,乖巧又无助。 加西亚却再也不会被她这副可怜模样欺骗,他原该将她弄死,但心中奇怪的感觉绊住他,让他迟迟下不去手。 少女秋水盈眸含泪望着他,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加西亚腾起莫名烦躁,等等,怎么是又?难不成这个幼虫属于他的巢穴? 脑中的记忆破碎混杂,他搜索半天都没有找出关于她的记忆。 他举棋不定,许久后,加西亚化作一道遁光没入灵兽空间。 罢了,便再饶她一次。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田氏众人,灵兽化形,那男人竟然是许灵昀的契约灵兽? 田圄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灵兽有极其严苛的等阶和血脉划分,一般来说,五阶以上的灵兽或者是拥有极高血脉的灵兽才能化为人形的可能。 偌大的大禹王朝也只不过有百余位御师拥有化形灵兽,他们怎能不眼红。 这边许灵昀的神志渐渐回笼,她捂住脸,笑的无声。 果然,优秀的猎手从来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这不就歪打正着了嘛。 …… 说来,加西亚也是倒霉。 原本他投身灵兽空间,是为了进入休眠,压制发情期。 正休眠的好好的,结果外界许灵昀引灵入体进入地阶,作为“契约灵兽”的加西亚理所应当的得到了灵质反哺。 尽管那些灵质对他来说少的可怜,但并不妨碍世界意识以此锁定他,祂感受到了威胁,然后加西亚被毫不留情的镇压。 这一压真接将虫族之王压的记忆错乱,智商减半,最重要的是,他还在发情期啊。 许灵昀沾染过虫族的气息,背后还有一对正在发育的翅囊,所以,加西亚理所应当的将她认成了虫族幼崽。 经过现在许灵昀这一番动作,属于男妈妈的母爱,变质了—— 第16章 学宫 一个清秀青衣小厮打开牢门,将目光落在许灵昀身上,向她眨了眨眼睛。 许灵昀秒懂,杨帛画的人啊。 “许御师,殿主有请,麻烦随我走一趟吧。” 来到堂厅。 杨访握着一把毛梳,赤诛被她锢在身前,那恶犬明显不情不愿的挣扎,喉头间发出咕噜噜的威胁声。 杨访一把揪赤诛的后颈,苍老的手却格外有力,她声音呕哑,像一只老狼:“老实点。” 赤诛浑身一抖,立马安分下来,它眼包含泪,扫着尾巴,像看到救星一般,求助的看向许灵昀。 人与狗对视,许灵昀低下头,啜了一口茶,心中嘀咕,不是,你又不是我的狗子,看我干嘛? 她坐在这里已经半个时辰了,杨访却没有说明让她过来的原因,就在这干耗着。 兀的,门外有了声响,一个穿着鹅黄点翠裙的少女,莲步亭亭的走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汪田圄,少年少女并肩而行,远远看去似一对璧人。 少女满头华翠,神色间有倨傲之色,而更吸引许灵昀注意的是,她手背上独属于御师的契约图腾。 杨访露出一抹笑,和蔼的向那两人招手:“汪公子,青青,过来坐。” 杨茹青拉上汪田圄的衣袖快走几步,带着他在杨访身旁的太师椅坐下。 祖孙俩亲亲热热拉着汪田圄的聊天,杨访时不时说些杨茹青的趣事,又说汪公子渡劫后必会一飞冲天,自家孙女蕙质兰心可以帮助他在本家立足,话里话外全是暗示。 许灵昀眨眨眼,杨老太婆这是说亲来了? 被祖孙包围的汪田圄捏紧了拳,以微笑敷衍,放在以前,他能将这对修先人的东西从头骂到脚,而现在,为了主上,他——忍。 等两人聊完,杨访这才好像想起有许灵昀这个人,她撩起眼皮看向她,语气一下冷了下去:“过来。” 许灵昀依言上前。策御殿的老妖婆拉着汪田圄问:“孩子,这罪妇你想怎么处置” 汪田圄偷偷看了一眼许灵昀,两人视线交错,他像是被灼到一样收回目光。 杨茹青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警惕顿起,汪田圄是二品世家的少爷,顶顶的金龟婿,她可不想错过。 她将许灵昀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心中鄙夷,也就是几分姿色的土包子,都嫁人了还一副狐媚样,勾引她人夫婿。 不等汪田圄回应,杨茹青撇嘴:“听说,你就是那个给脸不要脸的贱蹄子?” 汪田圄猛的攥紧了手中的杯盏,恨不得把她嘴撅了,这女人,连主上也敢骂。 杨茹青无知无觉,她指着许灵昀,接着嘲讽:“能得我祖母青眼是天大的荣幸,你却还想着嫁入高门当少夫人,也不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依我看,像你这等贱妇就该烂在泥里。” 许灵昀皱眉,嘴这么臭,不怪杨帛画想搞她,就算是她,看到杨茹青也难免手痒。 听着杨茹青喋喋不休骂个不不停,许灵昀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顶峰。 “左一个贱蹄子右有一个贱妇,我看你是贱人和贱人凑对,贱习惯了。” “你——” “你什么你,我不是草船,把你的贱不要往我这里放。” “你——” “你以后儿孙满堂,全靠姐妹帮忙。” 眼看杨茹青被气的颤抖,许灵昀傲然,我只用了三成功力,你,接得住吗? 那边汪田圄兴奋无比,不愧是主上,骂人都不带脏字,当有大帝之资。 杨茹青到底是世家小姐,于骂人一道上差了点火候,又在自认为的未来夫婿前落了面子,她憋的脸颊通红,最终挤出来句“来人,来人,掌她嘴。” 丫鬟们得了指令,但忌惮着许灵昀的御师身份,迟迟不敢上前。 杨茹青咬碎一口银牙,怒道:“一群贱奴,都在等什么,扇她一巴掌,本小姐赏一贯钱。” “声音越响,赏钱越多。” 这下丫鬟们都动心了,她们向许灵昀聚拢而去。 杨访高居看台,神色淡淡,在她心里,汪田圄对着个仇人之妻应该是深恶痛绝的,许灵昀已是囊中之物,死局已定,就算有几分气性也翻不出浪花,于是她便默许了杨茹青胡闹。 赤诛脑袋终于转过弯,它焦急的直起身,朝向许灵昀的方向狂吠。 “汪!”别动我饭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慌张的声音传入厅堂:“殿主,琼玹学宫来人了。” 杨访猛地站起身,失态的惊呼:“什么!?” 这边,许灵昀抡了把椅子,舞的虎虎生风,哐哐两下就将丫鬟们全部砸倒。 说来也怪,自从舔了加西亚一口后,许灵昀的情绪就不太对,易怒好斗,且力气变大。 她不知道,这是虫族中幼虫即将成年的前兆,成年之后,初情期将会到来。 杨访一个头两个大,她怒喝:“都停下” 玄阶御师的威压翻腾,赤诛被吓了一跳,它夹着尾巴,又蔫头巴脑的趴到地上了。 就连杨茹青汪田圄面色都有些发白。 老妇人整理好衣襟,又泰然坐下,她看向汪田圄:“此女毫无悔过之心,便交由我处置。” 汪田圄点头。 杨访心中一喜,她召来心腹,对他说:“将许灵昀压到我屋里去,看紧了。” 又让赤诛跟着。 彼时她还不知道,她的行为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杨府已经要被内奸捅成筛子了。 她浑浊的老眼眯起,喃喃自语:“怎的来的这般早,不应该啊。” 第17章 痛快 杨老太婆的居所可谓是奢华,硕大东珠为帘,千年梨木做床,白玉无瑕为桌。 许灵昀一把扯掉抑灵环,这玩意专门给御师用的,带上后便于普通人一般无二。 杨帛画的人对抑灵环动过手脚,又买通狱吏将坏的抑灵环用给许灵昀。 赤诛对她解开抑灵环视而不见,在它心里,许灵昀已经是它好兄弟了,好兄弟总有几分特权。 它猛扑上来,甩着长长的舌头呼了许灵昀一脸口水。 它舔的正欢,忽觉后颈一疼,整只狗被人提了起来。 加西亚不知何时从灵兽空间出来了,他提着狗的后脖领,神色有些阴冷,一把将它甩在地上。 赤诛落地滚了两圈,它站起来,尾巴高高竖起,呲着牙向加西亚叫唤。 “汪唔汪唔”听得出来骂的很难听。 屋内的动静不小,惊动了负责看守的府兵。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灵昀翻身而起,一手向狗嘴捏去,另一只手拽住加西亚,想通过契约规则,将他转入灵兽空间。 呃,没拽动。 “汪唔汪唔”再看另一边,狗嘴也没捏住。 加西亚就站在原地,凝视着那双拽着他的,脆弱的似乎轻轻一折就能断的玉手,他不明白,身为虫族竟会害怕外面那几个人族杂碎,实在懦弱。 他确实该教教她。 于是在府兵破门而入时,虫族毫不犹豫的出手,倾刻间,两位府兵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便倒地不起,死不瞑目。 许灵昀不可置信的瞪向加西亚,心中荒凉,乱了,计划全乱了。 原本过不了多久,杨帛画便会带着杨茹青来替换她,这下府兵死了,这么一个明显的破绽又该怎样抹去? 林翠苑。 杨帛画被人堵在了门口,她身旁放着一个小腿高笼子,笼身上有黑布遮掩,让人看不出其中光景。 守门的丫鬟拿鼻孔看人,一阵冷嘲热讽:“我家小姐睡了,请回吧,再说了,我家小姐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得的?” 杨帛画并未气恼,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做出以往温良柔弱的样子。 她塞给守门丫鬟一小锭银子,细声细气的道:“以往我姐妹关系紧张,现今学宫来人,二妹妹天资不凡,必是要入琼玹的,临走之际,我希望能与她见上一见,缓和缓和关系。” 她向后使了个眼色,一身丫鬟服的杨灯上前,将笼子掀开了一角。 守门丫鬟瞥了一眼,看见冰蓝色的长尾一闪而过。 寒冰虺,她呼吸一窒,她自幼跟在杨茹青身边,也耳濡目染的,寒冰虺有一丝龙族血脉,若是培养得当,将血脉提纯,它也不是没有化虺为虬的可能。 边陲之地苦寒,御师少得可怜,灵兽也不愿意在这里呆,像寒冰虺已经算是不错的灵兽了。 众所周知,契约之法有两种,一是通过大阵随机召唤灵兽,召唤而来的灵兽有优有劣,全凭运气,二则是对灵兽看对眼,培养感情,自行结契。 而醒灵大典是必须通过大阵召唤灵兽,除了这种特殊情况,其余情况下,绝大多数人晋升后契约灵兽都会选择第二种。 这……她心中有些犹豫,小姐是说绝不允许大小姐踏入林翠苑的,但这样一只灵兽,错过了,若是小姐又怪罪下来…… 杨帛画状似无意的说道:“我听说,凡是入学宫的弟子无论家境如何,都只许带一个仆人。唉,二妹这样金枝玉叶的怎样受得了呢?” 守门丫鬟思忖,她只是一个负责守门的丫鬟,小姐去学宫指定不会带上她,而眼前的大小姐日后才是杨府唯一的小主子。 不能得罪死了,这也是他们当下人的生存之道,丫鬟忍着心痛,将那锭银子又塞回给杨帛画,露出讨好的一抹笑:“是我糊涂了,只是我家小姐歇下了,我实在不敢……。” 杨帛画接过话茬,从善如流:“好,那便等妹妹醒了,劳烦你通报一下,就说我在铭知院等妹妹屈尊前来。” 说罢,她带着人和东西又回去了。 小鱼眼皮子浅,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咬饵。 …… “小姐,二小姐来了,正在堂屋坐着呢。” 杨帛画放下梳子,铜镜中的女子笑的森然,她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堂屋,杨茹青端坐在八宝椅上,面对长姐,非但不起身相迎,反而目露鄙夷。 她已经认定,杨帛画是见她将入学宫,害怕他日后报复,特意讨好道歉的。 杨大小姐一身白衣款款,向杨茹青施了一礼,她眼中满是隐忍,似是极为艰难的开口:“往日……是我多有得罪妹妹,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杨茹青眼中闪过一抹痛快之色,她讥笑:“你这等软弱无能,怎配当我姐姐?” 说完,她紧紧盯着杨帛画,果然从废物姐姐脸上看出难堪和羞脑。 “是…是我不知身份了。” 她往椅背一靠,对杨帛画的示弱很是满意,她道:“听说你得了个寒冰虺。” “确有此事,我是想将它送与二小姐,缓和你我姐……缓和我与二小姐的关系。” 杨茹青对杨帛画十分不屑,但对寒冰虺有些心动。 她正欲揭开笼子上的黑布,杨帛画连忙将笼子向后一提,避开了杨茹青的手。 杨茹青大怒:“这是什么意思?” 杨帛画面露难色,连忙道:“这寒冰虺年幼,周围的人一多就会被激怒,不要命的撞笼子,故我才蒙上黑布。” 她接着又道:“还望二小姐屏退左右,莫要让寒冰虺再受伤了。” 看出她眼里的心疼不似作假,杨茹青便让丫鬟全都出去,随后,心急的掀开了黑布。 冰蓝色的蛇形生物出现在她眼前,正是寒冰虺。 杨茹青看到,它的头顶有两个小小的凸起,她呼吸粗重起来,有凸起就证明它所含的龙族血脉浓度不低,日后有化龙的可能。 那寒冰虺似乎也有灵性,它并没有暴躁,反而贴近杨茹青所在的位置,两双冰蓝色的眼睛盯着她,满是好奇。 杨茹青有些意动,她试探的靠近它,寒冰虺发出欢快的嘶鸣,冰凉的尾巴尖缠上她的手指,小心蹭了蹭。 意外的与她亲近。 她沉浸在驯化冷血动物的满足中,不知不觉打开了笼子,寒冰虺顺势缠上了她。 并没有注意到,一旁杨帛画笑意越来越深。 寒冰虺缠上她的手臂,细长的脑袋靠近杨茹青,长条的舌尖嘶嘶作响舔上她的脸颊。 杨茹青对此毫不设防,任由它胡闹,在杨帛画手中暴躁的寒冰虺,却对她亲近,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一团雾气从寒冰虺口中哈出,雾气顺着呼吸没入杨茹青的鼻腔。 片刻后,阵阵晕眩袭来,她身体疲软,天旋地转,倒地前闭眼前一秒,她看见了,嫡姐冰冷的脸。 耳边的嫡姐声音越来越小:“果果,回来,别和垃圾待在一起……” 第18章 误区 杨灯将笼子递给杨茹青的贴身丫鬟葫草和蓝果:“二小姐让你们将这寒冰虺抬回去。” 两个小丫鬟并未起疑,葫草跨前一步,将笼子小心接过,与蓝果合力抬着出了院门。 支开了两个丫鬟,杨帛画看着昏倒在地杨茹青,缓缓抬起脚,对着她的脸,重重的踩了下去。 结实的鞋底碰到松软的脸颊,有种畅然的快意,杨帛画承认,这种感觉她很喜欢。 她推开门,任由刺目的光洒在脸上,鲜葱玉指紧紧拖拽着杨二的头发,如拖拽死狗一般。 院中的丫鬟婆子皆是杨帛画精心培养的心腹,她们各干各的事,对此毫无反应。 葫草蓝果那边,笼子由金铁打造,两个小丫鬟抬着略显艰难。 “咔哒。” 估摸着时间到了,果果伪装的寒冰虺打开笼子,猛的向外窜去。 铁门本就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撞就开了。 两个小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大小姐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这事若是让她知道了,打残她们也是轻的。 再说寒冰虺价格昂贵,哪是她们能赔得起的? 眼看“寒冰虺”越窜越远,两人当即喊起来:“大小姐的灵兽逃跑了,快来人啊。” 远处的小丫鬟纷纷赶来帮忙,不多时,大半个府的丫鬟婆子都参与进来。 …… 将人都引开,杨帛画拖着杨茹青匆匆,赶往杨访的居所。 打开门,她的呼吸顿时一窒。 七八具尸体横陈在院内,有府兵的,有丫鬟的,她看见,甚至有一个杨访身边的嬷嬷。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人拧断脖子,死相凄惨。 对上杨帛画质问的眼神,许灵昀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内心叫冤,这不该怪她啊。 也不知道加西亚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教她捕猎,这些杨访院中的人就沦为了他眼里的“猎物”。 她摸着高高肿起的脑壳,但凡抗拒一下,脑袋上就要被抽一个大包,这都肿老高了。 加西亚立在许灵昀身后,修长冰冷的手搭在少女的肩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以一个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他下意识的锁定杨帛画,攻击的意图蓄势待发,他不会让人威胁到幼…… 他心中打了个磕绊,幼虫舔舐秘蜜腺这种行为已经过界,若当时她成年了,她的信息素会浸透他的蜜腺,那些信息素会霸道的告诉所有虫族,她是他的伴侣。 那现在,她应该是伴侣,还是需要哺育的幼虫? 可怜虫族之王身怀降智buff,现在着实谈不上聪明,这种复杂的问题绊住了他。 隐隐察觉到加西亚心绪的不平静,许灵昀紧张起来,生怕他铁了心思教学,把杨帛画也搞死了。 少女按住他搭在肩上的手,顺毛似的拍了拍,语重心长:“这个真的不能拿来教学。” 动手动脚,真是色情的虫,加西亚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自顾自到一旁找了个凳子,施施然的坐下。 许灵昀:?行。 杨帛画站在原地,她知道许灵昀拥有化形灵兽的这件事,除了嫉妒感叹一下她运气好,倒没有什么想法。 只是,现在一见……她望向加西亚的目光藏着深深的忌惮,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实质的杀意。 情况有变,许灵昀踢开脚下的尸体,歉意地向杨帛画解释:“这些人是想伤害我,被我的契约灵兽杀了,他……”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有些呃……无(划掉)伤大雅的问题,不听我指挥。” 加西亚要杀人目光如芒在背的刺来。 许灵昀话风陡转,满脸虔诚:“我知道,这是因为,尊贵的加西亚大人思维敏捷,有我拍马不能及的智慧。” 杨帛画目露同情,竟然是个傻的,唉,难为许灵昀还要哄着。 感受到加西亚渐渐柔合的气息,许灵昀松了口气。 杨帛画皱眉,想到了什么:“赤诛呢?杨访不让它看着你吗?” 许灵昀让开半个身位,露出身后吃的肚儿滚圆,仍在抱着烧鸡啃的赤诛。 许灵昀咬牙切齿:“这些人真不是东西,我想给赤诛兄弟拿些吃食,他们也敢拦着,活该死了。” 赤诛闻言,“汪汪”两声,深以为然。 灵兽与御师是平等契约,它们只会在意自己的御主,对其他人的死活还真不在意。 赤诛吃的鬼迷日眼,杨帛画久久无言。 许灵昀也不磨叽,利索的拎起杨二拖入一间空房:“开始吧。” 杨大小姐掏出两枚果子递给许灵昀,叮嘱她:“记住,要保证她是醒的,同时服下此果。” “知道。” 等杨帛画退出去,许灵昀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个条秫疙瘩。 她在手里掂了掂,还算趁手,将它高高抡起,抽向杨帛画的脸。 左右开弓,不出几下,巨大的疼痛就唤醒了杨帛画。 她怒目圆瞪,张嘴欲骂:“你……” 许灵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异面果顺势塞入,另一只手同时也给自己喂了一颗。 异面果入口即化,许灵昀死死掐住她的嘴,挣扎中,杨茹青将汁水吞了下去。 “咳…咳……” 她跪在地上扣着嗓眼,想要将不知名的“毒物”咳出来。 再一抬头,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映入眼帘。 杨茹青厉声大叫:“你是谁?” 话一出口,她死死的捂住嗓子,不对,这不是她的声音。 许灵昀顶着杨茹青的脸,踩上她的手,碾了碾,力道大的近乎能将杨茹青手骨碾碎。 她想了想,学着杨二的样子露出个跋扈的笑:“我是杨府的二小姐,杨殿主最疼爱的孙女,你又是谁?” 杨茹青如坠冰窟,她冲向桌边的铜镜,朦胧的镜中映出属于许灵昀的脸。 “寻鱼!” 她的声音很是凄厉,甚至有些奇怪的破音。 一条金黄色的鱼出现,它周身包围的一层水流,鱼尾如扇。 它正是杨茹青的契约灵兽,一阶黄金鱼,金水双系灵兽。 许灵昀心中一动,她扬声:“降临吧,至高无上的加西亚大人。” 杨茹青就眼睁睁看见,一只手从黑洞出伸出,握上寻鱼,毫无阻碍的攥紧,炸开一团血雾。 “别吵。” 他一直在关注着她。 麻烦解决,许灵昀觉的,加西亚出乎意料的好用。 她眨眨眼,她以前好像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攻略他和使用他似乎也不冲突呢。 第19章 叛变 杨帛画听着屋内的动静,颇有些心焦。 她帮不上忙,果果是辅助型灵兽,它可以任意变换形态,也可以制造异面果,但独独没有攻击性。 “啊!”一声沙哑的尖叫划破长空,杨帛画心里打了个突,这是许灵昀的声音,但……究竟是哪个“许灵昀”还尚未可知。 片刻后,门扉轻启,一袭粉衫的少女踏过门槛,头发凌乱,面目扭曲,她向杨帛画扑去,伸出爪子将将要挖上她的脸:“你竟敢算计我,你个贱人!” 杨帛画身体僵硬了一瞬,心念电转间,将如何把杨茹青反杀,再将罪名嫁祸到已经死去的合作伙伴身上一系列后续安排都想好了。 “杨茹青”的手顿在空中,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的演技应该不错吧。” 杨帛画一颗心落回了肚子,她撇开嘴,心中说不上是劫后余生还是惊吓。 只是,寻鱼是双系灵兽,同阶无敌,许灵昀又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它的。 她的心成了一团乱麻,嫉妒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她咬着唇,问:“寻鱼呢?” 少女声音云淡风轻:“哦,它呀,被我的契约灵兽捏成肉沫了。” 杨帛画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金系灵兽防御力极高,捏成肉沫?那许灵昀的灵兽该有多厉害,说不定,它拥有……神兽血脉。 想到这种可能,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曾经将许灵昀视为目标,还幻想着超过她,但现在,现实却啪啪的打她的脸。 御师点亮星子的颗数问题属于隐私,当初许灵昀引灵入体时,杨帛画虽好奇,但也不敢问,怕合作告吹。 以当时的动静来看,想来她点亮的星子不会少于六颗。 又看看自己星宫内的五颗星子,小星子居多,光芒黯淡,杨帛画更加绝望。 许灵昀见好就收,她岔开话题:“你要看看她吗?” “好。”杨帛画魂不守舍的应了。 “许灵昀”毫无尊严的趴在地上,她看起来神志不清,弓着身体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无论她怎样努力只能蛄蛹,像是恶心的蛆虫。 她的嘴角涎水横流,呢喃着模糊不清的字眼。 “她……这是怎么了?” 许灵昀的声音平静:“我用一根长针,钉进了她的左脑,如你所见,她现在失语加偏瘫,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也就是说,杨茹青是有自我意识的,她会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绝望的看着最宠爱她的祖母,将她的骨血分离,再一点点炼成替命人偶。 杨帛画后背炸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离开眼神,对许灵昀深深的忌惮。 原计划是将杨二杀了,替命人偶本就是用死尸炼制的,而许灵昀却选择让她活着接受死亡。 第一是为了向她示好,身为仇人,杨帛画自然是希望杨二越痛苦越好,第二是为了敲打她,不要想着过河拆桥。 杨大小姐深伏一礼,表示感谢。她现在对许灵昀越来越敬服。也不知,许芸一届村妇如何能养出这样一位妙人,天资非凡,足智多谋,却偏偏让人生不起厌。 她简直是一位——天生的上位者。 赤诛啃着烧鸡,扒拉着狗盆的一堆珍馐美馔,挑挑拣拣,百无聊赖。 明明都是自己喜欢吃,却不怎么提的起兴趣。 “赤诛。” 赤诛竖起耳朵,兴奋的看向来人,哦,是杨茹青,这妮子经常揪他的毛,真晦气。 它失望的趴了回去。 许灵昀摸上它的狗头,一顿搓弄,薅着他的狗耳朵向后顺毛,力道大的让赤诛当即翻起了白眼。 赤诛牙一吡,烦的不行,锋利的犬牙就要洞穿她手。 不对,这手法咋这么熟悉呢?和许灵昀薅它的手法一模一样。 “汪汪?”兄弟? 许灵昀无障碍应答:“是我,我是许灵昀。” 狗震惊,狗不懂。 明明是晦气鬼的脸,怎么又成它的好兄弟,但这不妨碍它高兴。 “汪汪?”怎么回事? “唔,或许是因为我许愿想天天见到赤诛,感动了上天。” “汪汪!”狗感动。 “哎,要是杨访怀疑我不是杨茹青怎么办啊?赤诛~我好害怕。” “汪汪!”赤诛胸脯一挺,我替你打掩护,保护你。 “赤诛真好,也不知道,这么好的狗狗杨访怎么不知道珍惜。” 杨帛画冷漠脸,她已经麻木了,赤诛凶名在外,人称——赤火“将军”。 而现在,呵,舔狗一个罢了。 明明许灵昀是被困在杨家,但怎么像她一个人包围了所有人。 …… 琼玹学宫共来了六个御师,有五位弟子,另一位是学宫的长老,重要的是,这位长老姓汪,名希题。 他是汪田圄的亲爹。 杨访备好美酒佳肴招待五位学宫弟子,另给汪希题父子备好单独相处的空间。 琼玹学宫是大禹王朝最顶尖的御师学宫,每逢醒灵大典后,琼玹会派出一批弟子和长老,为醒灵成功的御师苗子发放敕令。 持敕令者,可凭此进入天门,天门是考核弟子的地方内,只要能在天门内呆足十天,活着出来后,便可以加入琼玹学宫。 若有人想要中途退出,只需要捏碎敕令便可。 天门是片独立的小世界,由琼玹仙子战死的的须弥兽尸骨所化。 其中孕育出草木灵兽,机缘与危险并存。如今御师一脉衰颓,潜力强大的幼兽少之又少,七阶以上的灵兽近乎死绝。 有传言说,天门内有含上古血脉的灵兽,琼玹仙子的传承也在其内,传承中有灵兽提纯血脉之法。 谁人不想获得强大的灵兽?谁人不想得到提纯血脉的秘术? 杨访身为策御殿分殿的殿主,虽在边陲之地,但手中仍有一名成为琼玹弟子的名额。 这个名额是留给杨茹青的,同时,她也不想孙女错过天门内的大机缘,为了保她平安,便想为她制成替命人偶。 她丝毫不知道,她的辛苦谋划,终将是一场空梦。 …… 那边,父子见面。 汪田圄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爹,他着实接受无能。 索性他舌头没了,也发表不了什么见面感言,汪希题问话,他就装模作样的哼唧两声,点头摇头。 汪希题见他这副样子,老泪纵横,心疼的无以复加,也不敢再多问,只单方面的对儿子抒发情感。 汪田圄松了口气,便又心安理得的坐着。 “儿啊,不用担心,等回家了,爹为你请来京中圣手,一定能治好你。” “儿啊,我苦命的儿,你刚出生没多久就离开了爹爹,在这破落地受尽委屈。” 汪田圄瞥了他爹一眼,这纯粹是瞎扯,他是柳城恶霸,“美名”在外,在割舌囚禁之前,他受好吃好喝供着,是一点委屈都没受到。 在看那边,汪爹哭出了一把辛酸泪,控诉道:“若不是那可恶的算师,我也不会将你送入狼窝,你可知,这十八年来,爹爹每年都来看你,怕扰你劫数,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汪田圄掏了掏耳朵,只觉得这老登屁话真多。 他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感触,甚至隐隐有些反感,太假了。 养他的假爹谋划十八年只为要他狗命,更何况是没怎么见过面的亲爹。 老登在意的是他否极泰来的命格,哪里是他这个不争气的混混儿子。 “儿啊,不知你那命定的贵人在何处,总要感谢人家。” 贵人?汪田圄冷笑,就知道这老登没安好心。 他翻翻眼珠子,眼一闭,腿一蹬,累了,该入土了。 “诶,儿——” …… 花开三朵,朵朵奇葩。 在杨访和琼玹弟子团套近乎时,有下人慌张来报,说是许灵昀杀人,二小姐拼死打伤她,自己也重伤晕厥。 杨访正欲赶去,又一人来报,说是汪少爷突发恶疾,现昏迷不醒,汪希题大怒问责。 等处理完这事,杨访再度动身,又又一人来报,说是二小姐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将大小姐的寒冰虺放跑了,大小姐将两人发卖出去,夫人吵闹着要让她做主。 杨访火气越堆越盛,径直骂道:“告诉她,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就别怪我不顾她是青儿的生母,让她以后不用掌家了。” 她这话说的可谓是极重,杨茹青得杨访喜爱,连带着生母也沾了光,从妾到妻,掌家职权。 杨访对她也是有几分满意,像这样的重话,十几年来也就说过两句。 杨老太婆摔一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去看望自家孙女。 “杨茹青”躺在榻上,双目禁闭,面如金纸,看起来奄奄一息。 杨访心疼极了,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恨意,她轻轻抚摸孙女被汗水濡湿的鬓发,像小时候那样哄她:“乖乖,祖母在呢。” 只是,在她手下的,不是被她惯坏的孙女,而是复仇的种子,是戳向她的利剑。 温情片刻,杨访蹒跚着走向罪魁祸首——可憎的,低贱的罪人“许灵昀”。 第20章 制偶 炼制替命人偶是个大工程,杨访将所要用到的工具一一摆放。 细长的柳叶刀,木质的撑子,石臼,捣杵…… 在她身后,杨茹青吊双手双脚皆被固定在木架上,口中塞了团棉布,这是怕她承受不住疼,咬舌自尽。 尽管“许灵昀”看起来状若痴傻,神志不清,但杨访不想让她死得那么痛快。只是,她没想到这贱妇居然在最后解开了灵兽契约。 如此一来,这替命人偶的效用打了折扣,也只替死一次。 老妇人拿起四枚长钉,在火上细致的烤了烤,直到将钉身烧得通红,她的面容宛若恶鬼。 杨茹青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她已经明白,许灵昀顶了她身份,而自己即将被制成替命人偶。 死亡的威胁让她抛弃尊严,她拼命挣扎,娇嫩的肌肤与麻绳摩擦渗出血迹。 她试图吐掉口中的棉布,大喊自己才是杨茹青,她才是真正的杨家小姐。 但,很可惜,口中的肌群已经不受她控制,往日里能轻松说出的话,现在只剩嘶哑的悲鸣。 杨茹青不肯放弃,她点亮六颗星子,即入琼玹,前途一片光明,怎能折在这里? 她似乎忘了,如果不是出了意外,那被吊在这里的将是无辜的旁人。 她内心疯狂呐喊,祖母,祖母,是我,我是青儿啊! 可往日熟悉的老妇人,左手持钉,右手持锤,面容阴狠的逼近她。 滚烫的钉尖抵着她的手腕,杨茹青惊惧交加,无比的绝望涌上心头,身下响起淅淅沥沥身声。 她竟是吓尿了。 杨访,抬手,对准,落锤。 “啊——” 痛苦的嘶喊声响彻云霄,杨访丝毫没有心软,将四枚钉子分别固定住她的手脚。 杨茹青凄厉的乱叫,目光中是淬了毒,怨恨的瞪向杨访。 我是你的孙女,你怎能认不出我?我才是杨茹青!我才是杨茹青! 杨访厌恶她的眼神,掏出挖勺,掰开她的眼皮,将亲孙女的眼球生生挖了出来。 “呸!贱妇,敢伤我孙女,就用你的贱命来赔!” 铭知院,杨帛画倚在窗旁,听着隐隐惨叫,望着当空的圆月,目光悠长。 往日杨茹青对她的刁难,缺衣少食的苦楚,无人关心在意的孤寂,泣血的十年岁月,都在这一刻,化为飞烟了却。 夜还很长,放血,挖皮,碎骨,总要慢慢来的…… 翌日,一个精巧的人偶摆在了许灵昀的床头,人偶的面容与许灵昀有七分像,入手寒凉。 杨访面容慈爱,手把手教许灵昀滴血认主。 寻鱼已死,杨访又在四处搜罗灵兽,想要为“杨茹青”新找一个灵兽契约。 杨茹青原是黄阶巅峰的御师,只差一步便能踏入玄阶。她原是打算进入天门后,借助其中灵质进阶,运气好的话,再为自己契约一个有潜力的灵兽。 但寻鱼死了,“杨茹青”境界大跌,晋升玄阶无望。 杨访只能重做打算,天门历练不是闹着玩的,没有灵兽傍身,“杨茹青”在天门中就是手无寸铁的肥羊。 这番好意许灵昀受不得,她想方设法推拒:“祖母,天门内有云翼兽出没,外界灵兽大多血脉驳杂,不如我赌上一把。我要契约,就要契约个极好的。” 杨访也有些意动,云翼兽的事她也知晓。 天门一年一开,持敕令者可获取入门资格,只有与持令者契约的灵兽才可以进入天门,如若携带非契约灵兽,在进入天门时,也会被禁制踢出去。 出来也一样,因此没有人想着捕获天门内的灵兽带出来售卖。 有一些有自知入琼玹无望的持令者,进入天门后,着重于收集珍惜灵兽出没的地点,制成地图。 出来后,便将这些地图兜售出去,也能大赚一笔。 杨访为了“孙女”,特意从京中搞来了一副地图,而云翼兽的消息,就在其中。现在这些全部便宜了许灵昀。 许灵昀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祖母,若是是灵兽太差,进入琼玹我会被人笑死的。” 她又是赌咒发誓,又是撒娇劝说,总算将杨老妖婆唬住。 接下来两天,许灵昀的静心“养伤”,好吃好喝的补着,她脸颊圆润了不少。 只是,每过十二个时辰,便需揽镜自顾,服一颗异面果,保持杨茹青样子。 其间,杨帛画因发买了葫草和蓝果,被罚了月俸,禁止出门。 赤诛那边受了无妄之灾,不但遭了顿毒打,天天被迫与其他灵兽搏杀,杨访恨铁不成钢,骂它是个缺了脑子的饭桶,连个许灵昀也看不住。 过得最风光的当属是汪田圄,大仇得报,新的爹又有钱有权,他认祖归宗,说是田字晦气,又改名为汪明。 意为前途,一片光明。 田氏的人定罪伏诛,安插在各处的人全被揪了出来,女眷都充入贱籍为妓,男丁全部问斩。 田盘,田圄皆是御师,原可免去斩首之刑,只用充入边关服役,三年可恢复自由身。 但,他们得罪的是谁?是京中的庞然大物汪家。由汪希题做主,将这对父子枭首示众,尸体挂上城门十日。 掘其先祖坟茔,暴于荒野,以慑众人。 行刑当日,血溅三尺,许芸拉着许寸金隐在人群中看完了全过程,她脸上似哭似笑,痛快无比。 灵儿,你看了吗?害你的人都死了。 …… 自琼玹学宫的人到来后,各个大小学宫也都派人来到各城,蓄势待发。 他们无意与琼玹抢弟子,只等天门历练遴选完,从筛选下的御师中挑些好的。 进入天门前一晚,许灵昀沐浴时,觉的身后发痒,用手一挠,她摸到了蝴蝶谷附近一对突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顶着皮肤,迫切的要戳破它,长出来。 许灵昀心里不安,她拿过镜子照了照,白皙的背部有奇怪的隆起,像一个拱起土的笋尖,看起来有些骇人。 想起加西亚对她奇怪的态度和称呼,或许,她的身体因为某些原因向虫族畸变。 这让她有些焦虑,若是长出一对漂亮翅膀还好说,但如果是长出触手,或是两条腿,再或者是进食的口器,怎么想怎么难以接受。 况且她不止要钓加西亚这一条鱼,要是其他鱼恰好不喜欢呢,毕竟各个种族的审美不同。 唉,愁人啊。 但也有个好消息,种在加西亚体内的缠情种有了破壳的迹象。尽管只有一丝,但确确实实是有了裂痕。 第21章 夺敕令 翌日大早,策御殿前热闹起来,周边几个城的预备御师都赶了过来。 说来大禹王朝也抠门,由于修建策御殿造价极高,且阵的维系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所以每十城设一策御殿。 策御殿门口设了一个巨大的台子,往日热闹的街区一片肃然,周围的小摊贩都跑没影了,只有街边周围的茶楼挤满了人。 十二个少年少女已经全部到齐,这些预备御师都是在醒灵大典上醒灵的新苗子,年龄最大不超过十五,都是青葱一样的少年人。 许灵昀长嘘口气,暗暗观察他们,翻着杨访准备的册子,将他们的与其中记载的资料对应起来。 包括她和杨帛画在内共有五名少女,除她们以外的三名少女,其中一人衣着华丽,神色冷淡,应该是隔壁城仇氏仇九,御兽世家,年十五,契约灵兽翠玉竹。 她将目光移向笑得满脸和气的胖墩儿姑娘,这位姑娘穿金带银,身上的珠光宝气险些迷瞎她的眼。这位是千城卢祈兰,其家族虽未出过御师,但财力非凡,年十三,契约灵兽吞金鼠,别名家破人亡鼠,以金子为食,就说吃的越多攻击力越强。 最后一个少女嘛,衣着朴素,神色拘谨,想必是火城番花花,年十四,契约灵兽离离牛,离离牛温顺,且力大无穷,有了它,全村的活它一只牛轻松包圆。 她父母皆是农户,那话怎么说的?土窝窝里出了个金凤凰,大抵是如此了。 与少女这边的各自为政不同,另七名少年那里分出了两派,一派以汪光明为首,主打的拼爹,另一半以北阿里为首,主打的抱大腿。 这两派还算心平气和,暂时没有交锋的趋势。 值得一提的是,北阿里是北城少城主,据说聪慧过人,其天资极为不凡,年十五,契约灵兽为冰荒熊,冰荒熊皮厚耐操,攻击力极强。 据说北阿里契约的这一头是冰荒皇族血脉,不容小觑。 汪光明眼睛一亮,见许灵昀在那端端站着,于是眼巴巴凑过去。 没到近前,北阿里插在他的前面,问许灵昀道:“我知道你,你可要进我的队伍?” 虽然两城相隔甚远,但在杨茹青的有意营造下,她的小天才之名还是传播的很远的。 汪光明恼怒,这年头怎么有人连主上都要抢?你自己没有吗?再说了,让我尊贵的主上进你的队伍,配吗?配吗?脸呢? 汪光明使了个眼神,他身后的一个少年踏出一步,嘴替上线:“我们少爷看中的姑娘你也想抢?” 什么话!汪光明瞪他。 嘴替接受到眼神,少爷夸我了! 他胸板儿挺得越发坚硬,和门口耀武扬威的大花鸡一模一样:“认清楚身份,认清楚地位,站在你眼前的,是二品氏家的汪少爷,其父为汪希题汪长老,你算个什么东西?” 北阿里是天才,自然也有天才的脾气,他反唇相讥:“你以父兄,仗势欺人,可要脸皮?与暴何异?” 他说话倒是文绉绉,汪光明丝毫不为所动,他掏了掏耳朵,踢了嘴替一脚。 “我们少爷说,我爹是汪希题。” “那又如何?” “我们少爷说,我爹是汪希题。” …… 不怕不懂理,就怕不讲理。 北阿里气得脸通红,也无可奈何,无论他说什么,对面的人都只会说“我爹是汪希题。” 我能不知道你爹是汪希题吗?呸,有个好爹有什么了不起? 围观的众人神色各异,杨帛画憋笑,仇九郁闷,卢祈兰若有所思,只有番花花,始终低着头。 这边趁两人吵闹,许灵昀将所有人都与册子对上了。 北阿里说不过汪光明,干脆将战火引到许灵昀身上,逼问道:“你说,你要选谁?” 就在这时,隆隆的鼓声吸引了所有人,激扬的鼓点像是出征前的战歌,气氛瞬间被点燃,原本肃穆的大街上看客活跃起来。 他们呼朋唤友,紧紧的注视着空中悬起高台,许灵昀也随着人群抬头望去,约有十丈高的高台立着个玉做的美人,一袭蓝裳舞姿翩翩,一个旋身,水袖轻拂却重若千斤般击在鼓身。 鼓点一声比一声震天彻地,许灵昀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浓烈的战意。 杨访手持拐杖,登上高台,她拿出长长的卷轴,舒展而下。 抢欶令,入天门! 六个大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鼓声一路攀登到最高点却戛然而止,只见那一面鼓轰然炸开,似乎鼓内有什么随着残骸一起坠落。 那女子的声音笑意盈盈同步响起:“欢迎来到保留节目,抢敕令,敕令落地即碎,诸位且抢且珍惜哦~” 那坠落的分明是敕令玉牌,各色灵光猛地窜向空中,顿时乱作一团。 十位御师召出各自灵兽,许灵昀一动不动,她得神灵钟爱,只想她想,那敕令就算是碎,也会碎到她怀里。 汪光明也立在原地,他有人好爹撑腰,自有人为他抢了敕令奉上。 两人隔空对视,竟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蛮牛冲撞出一片真空区,翠玉竹编乱打,吞金鼠嚼着金子如箭一般窜出,还有这弹跳力惊人的……乌龟? 一声熊嚎震慑天地。 议论声惊呼声与小孩的笑闹声响作一片,这小插曲似将整个城都点燃。 众人惊呼不断:“是冰荒熊!”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在众人打的火热之时,一道灵光长了眼睛似的向许灵昀冲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直直的坠入少女的怀中。 高台上的汪希题眯起了眼,是她? 别人鸡飞狗跳,唯有许灵昀岁月静好。 不少目光移向杨访,幽怨无比,不是?知道是你孙女,但开后门也不要开这么明显好吗?咱柳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杨访面露惊愕,皱起橘子皮的老脸,又不是她做的,看她干嘛?简直荒谬。 所有令牌都是由汪希题拿着的,要暗箱操作也是给汪光明的。 许灵昀垂眸看向手中敕令,青中带紫,看起来很为不凡,“南”字赫然镌刻其上。 还未由她细想字的含义,场中已经尘埃落定。 环顾四周,十二枚敕令竟都有了得主。 突有一仆从上前,说是弄混了敕令,她手中这枚是汪长老的佩玉,仆从连连告罪,但手中毫不客气,夺了“南”字佩玉,又将一枚小青玉令塞给她。 小青玉令只有巴掌大,看起来有些寒酸,许灵昀揣着它,若有所思,她撩起眼皮,寻找汪希题的身影。 汪希题隐在暗处俯视,十二个少年御师朝气勃发,天真可爱。 只是,入局了,便只能当棋子,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第22章 入天门 高台之上,一位老者正在宣讲,呕哑嘲哳,语音在颤抖,但吐字清晰,震彻心扉。 “百年以来,十城不过出了五十九位御师,十位得入琼玹,余者散落大禹各地,以为系国之命脉。” “然天下四分,沧仪与北荒势强,海与略次,我大禹根基最为薄弱,位居第四。奈何,大禹左邻沧仪,右邻海与,生存艰难,强权之下摩擦不断,时有屠城惨案,烧伐夺掠不断。” “两国欺凌于大禹,皆已发兵相胁,无奈割地赔钱,两处难以讨好,将军百战而死,公主送以为质。” 说到这里,他背过身去,挟了把眼泪,众人没有言语,皆目光含泪,悲切的注视着他。 就连汪光明也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别扭的挺直了腰。 四国之中,大禹国力最弱,又临近两位强国,凡是好的宝贝,好的御师,总先被人抢了去,且两边都不能得罪。 送了沧仪一片玉,便也要送等同的的份额给海与,否则便会收到发兵警告。 大禹就像是海与和沧仪养的肥羊,没事就来薅两把毛,大禹的的民众是最勤劳的,但税收是最高的,日子过得是最苦的。 在许灵昀这个外人看来,大禹的弱是必然的。 当今圣上平庸软和,没有雷霆手段,策御殿当权,权力又被分于各大世家之中,谁也不听谁的,这国家能不乱吗? 还有更为严重的问题,大禹的御师被捧的太高了,他们杀人抢人,受到的惩罚不痛不痒,再想想田盘,当日抄家时,那可是整整抄出了一百万两的雪花银。 待老者转过身来时,浑浊的肿如核桃,他看着十二位御师少年人的脸,看不见愤怒,看不见忧伤,有人茫然,有人不耐。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这些小辈,金尊玉贵长大,哪懂得这些? 他没了说下去的兴致,世道坏了啊。 他长叹口气,开口时喉头仍有哽咽:“话不赘述,唯愿尔等承前人之志,复我大禹荣光。” 又叹口气。 “且罢,尔位入阵,存十日,入琼玹……”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些字都模糊不清了。 许灵昀等人踏入阵中,十二枚敕令浮于各主人眼前,齐齐闪烁。 老者抛出一枚手臂长的骨头,散发出幽蓝的光,像是鲛人用海水织出的薄纱,梦幻轻盈,笼罩了阵台。 紧接着,阵光闪烁,薄纱收拢,十二人消失在原地。 许灵昀感觉一阵失重感裹挟了她,像是只过了片刻,又像是穿越了时间的长河,水波层层荡开,一片温软,软的人心头发颤。 终于,脚下触到了一片实地。 睁开眼,十二个御师站在阵台上,周围是一片密林里,古木参天,相互掩映,绿荫如瀑,着是令人心脾舒畅。 更让人惊讶的,是浓厚近十倍的灵质。 许灵昀饥渴许久的星子越过本体的意志,开始自发的吸收灵质,肩胛骨的翅囊得到滋润,难以言喻的酸爽。 岂有此理!绝不做身体的奴隶。许灵昀横起一脚踹向星宫大门,无视可怜巴巴的星子,将大门重重合上,再用劲推了推,夯实。 蓝星作为唯一一个吃饱的崽,耀武扬威的从各位老大哥面前路过。 然后,一阵暴打,土星泰山压顶,将它从三维压成二维片片。 外界的少年少女感觉到灵质暴动了一瞬,又陡然平息。 北阿里初心不改,接着问许灵昀:“你要和我一队,还是要和那个靠爹的一起。” 早在入天门之前,杨访就拉着汪光明的小手,将许灵昀托付给他了,因为汪光明凭借他爹招了三个附庸御师,充当保镖。 她偏心已经偏到找不着北了,至于杨帛画,问候一句都不曾有。 汪光明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主上,亮晶晶,他和赤诛意外的有夫妻像。 但许灵昀不打算和他们掺和在一起,缠情种有了萌发的迹象,这样好的时机会她怎么能不把握住? 两人目光殷切,都在等她的选择。 许灵昀摇头,对北阿里道:“多谢你的邀请,只是我另有打算,就不同路了。” 北阿里不可一世惯了,对汪光明他没办法,但却忍不了旁人落他面子,少年御师的脸沉了下来,眼中有怒火燃烧,他深深的看了许灵昀一眼。 天门之中,危险意外常有,她且等着。 汪光明面色一喜,一旁的嘴替自觉领悟了什么,他得意的嚷嚷:“杨姑娘慧眼识珠!我们少爷才是最屌的。” 许灵昀转身,又对汪光明道:“也多谢汪公子的好意,我不便同行,见谅。” 汪光明懵了,北阿里噗嗤笑出了声。 嘴替又悟了,他痛骂:“不识好歹,你……” 话还没说完,被汪光明一巴掌抡在脸上。 清脆的响声惊起飞鸟,谁也没想到汪光明会因为“杨茹青”对附庸出手。 嘴替名为李大根,其父为人奴仆,他有样学样,一等一等能屈能伸。 反应过来自己骂错了人,李大根捂着脸对许灵昀道歉。 番花花满脸艳羡,觉的杨小姐真厉害啊,所有人都抢着要她,但又为李大根悲哀,原来当了御师也要伺候人啊。 到最后,许灵昀独自向北而去。 卢祈兰邀请番花花组成一队,原本番花花很犹豫,但卢祈兰实在给的太多了,整整一块拳头大的金子。 番花花拍拍离离牛,这单接了,拿钱回去给你盖个草窝窝。 仇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加入了北阿里的小队。 杨帛画没有加入任何人的队伍,带着果果,她怀中揣着一份地图,标注了天门内未有人踏足的地方,她要去看看。 少女捏紧拳头,野心勃勃,如果有能获得传承,她杨帛画定会名扬四海,届时,许灵昀也不过是她脚边蒲草。 天门,她来了! 大禹王朝各地,手持敕令的少年御师们纷纷入阵,或雄心壮志,或小心谨慎,在阵法的作用下,他们分散在天门各处。 天门洞开,涌入的御师比往年少些,天门中的灵兽知道,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了。 柳城,汪希题小心的搀扶着宣讲老者,目露担忧,他问道:“老师,可要歇着。” 老者拂开他的手,咳声不断,他心情复杂,成为御师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天地间灵质在枯竭。 百年之内,若无寻解决之法,御师一脉将会消失在这片大陆。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啊,信物选择了杨茹青,这证明她是天眷之人。 老者调查过杨二,她与杨访那贼婆一个毒,一个蠢,依他看,祖孙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过那个不受宠的大孙女。 杨二天才之名全靠吹,内里却是无脑的草包,蛮横娇纵,更别她手中的替命灵偶,制法阴毒无比。 天眷者,呵,也是老天瞎眼,大禹迟早要完。 他唤道:“乐天。” 乐天是汪希题的表字。 “学生在。” “下狠手,不用顾她性命,给我好好操练。” 汪希题想到自己在老者手下的悲惨遭遇,默默为“杨茹青”点了根烛。 第23章 黄雀后 夜晚的天门很是可怖,疏影婆娑连成一片,不知名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各种沙沙声,虫吵鸟叫乱成一团,犹如一场狂欢盛宴。 灵兽们比往日更加活跃,祖祖辈辈的记忆告诉它们,遇到心仪的御师不要错过,威胁也好,撒泼打滚也好,总之一句话,将人拿下。 只要天门规则判定双方“情投意合”,就算没有契约,它们也可以跟着对方离开天门。 影蛇踩着枯树叶滑行,偷偷摸摸的跟在一个少女身后,它看上了这个小御师,作为三阶巅峰灵兽,前途一片光明,它得意洋洋,没有人能拒绝它,没有人! 但它只是只社恐蛇,期待着天降御师捉住它,再恶狠狠的说,蛇,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要定你了。 影蛇尾巴尖儿都羞红了,也不敢上前。 少女有所警觉,小臂肌肉绷起,向影蛇藏身的地方掷了一颗石子,破空簌簌,在树桩留下半寸的豁口,可见来势汹汹。 影蛇心花怒放,人类有个词儿叫投石探路。探的什么路,是它们的爱情之路,她也一定是喜欢它。 影蛇甩着尾巴尖,细细的舌头嘶嘶的,像是喝了半壶酒。 它用尾巴尖扫干净身上的碎叶,又在树上蹭了蹭,确保自己的鳞片光泽黑亮,做完这些,影蛇昂起脑袋,从树洞中钻了出来。 它正欲展示自己的英姿,眼前闪出一阵黑影,它心仪的小御师搬起半人高的石头,高举过头顶,对准它,重重落下—— “轰!” 许灵昀拍拍手,又捡起较小些的石头补了几下,直到将这头黑蛇砸的没了生息。 自从与汪光明它们分散开,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兜兜转转,一直没走出这处密林。 她打起火折子,认命的凑近歪脖子树,三道划痕在跳动的火光中格外眼熟,她探出手,指腹与粗糙的树皮摩擦。 都是她亲手刻的,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来到歪脖树下。 前人撰写的手册中,没有御师与她有类似境遇,这是灵兽所为,还是人为? 少女昂首,天幕灰白,中心有个巨大天洞,天洞上似有层透明的琥珀糖罩着,外界的月光从天洞中洒进来,点亮了此方天地。 这里与外界虽天地不同,但却日月同享。 许灵昀以手缚眼,目光像是能把天洞看穿,她总觉得,那里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穿过空间的屏障,汪希题对上少女审视的目光,他手一抖,手中正在投影的长骨险些落地,投影中的少女虚晃起来。 他稳住手,将长骨收回怀中,投影仪顿时消散。 汪希题心道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唬住,这长骨的特殊用处,全天下也就寥寥几人知道,杨茹青只是碰巧。 入了夜,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这厢,许灵昀垂下头,寻思着自己应该寻找一个本地“向导”。 她边将黑蛇从石块下薅出来,内心挣扎了几息,烤蛇段实在味美,那便不好当向导,算了,还是另找一个吧。 她提着蛇头和蛇尾打成结,又拿出一捆草绳缠住它的嘴,顺势背在身后。 许灵昀一呼一吸间,身体自主吸纳灵质,像是云层吸收雨露迅速扩张,只是这点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灵兽们眼睛一个赛一个的尖,早发现了这点,密林里对她有意思的灵兽不在少数,都只是暗暗观察着,见她将影蛇砸晕,下手干净利落,丝毫不怜香惜蛇。 它们欢呼雀跃,这御师她不花心,不受外兽诱惑,说打就打绝不含糊,她是个好御师。 在许灵昀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缴获了一堆芳心。 在之后。 在她脚边倒了一只受伤的极影兔,三阶但可怜,极影兔极尽卖惨,柔柔弱弱,泪眼婆娑。 看起来很美味,于是许灵昀流着口水,给它捆了三层绳子,吊着兔腿,背在了背上。 接下来。 又遇一只巨齿鳄纠缠不休,四阶且嘴馋,许灵昀喂它一块糕点,巨齿鳄亮出了肚皮,喂它两块糕点,巨齿鳄决定自荐枕席。 这个不好吃,堪当向导大任,于是许灵昀给它脖子套上绳,坐上它的脊背,又翻出一页地图挂在巨齿鳄眼前。 绳子拉紧,巨齿鳄右脚刨地,像是火箭窜了出去。 萤萤七节草,三阶但狡诈,缠上她的脚,火烧不断,甩不掉,遂扭成草绳,套在脚踝。 琉璃宝蝶,四阶但寻死,跳起了独有的舞步,若无人回应,蝶死魂灭,遂让其趴在发间,充当发饰。 扭香猪,三阶但诱人,圆润欲滴,见肥心喜,但再无草绳,遂用七节草捆,置为行囊。 …… 在许灵昀看不见的身后,灵兽们交锋不断。 影蛇已经醒来,蛇口吞兔头,死不松口,极影兔是踩缝纫机的好料子,双腿快出虚影,踹向蛇的七寸。 巨齿鳄竖起尾巴,兼顾平稳的同时,横扫一切,抽飞琉璃宝蝶,宝蝶扇的翅膀,七彩毒粉漫天飞扬,磷粉犹虹彩弥天,如梦似幻。 七节草用力收紧,肥厚的香猪拧出半斤猪油,猪眼翻着鼻涕横流,它撩起猪牙,呼哧呼哧的啃草。 …… 密林一边,赵含章驭着灵兽乌及鸦,正追赶铃角王羊。 他心头火热,铃角王羊是王族血脉,观它小小一团,想必是偷跑出来的幼崽,但却已是三阶灵兽! 经过训练,它或可练就“斗转移形”的秘法。 想来他赵含章也是赵氏天骄,却有个处处压他一头的表弟汪浮图,赵含章心想,等他契约了铃角王羊,那汪浮图还算个毛蛋。 正想着,前方拐出一个人,正是汪浮图,他手捧幽梦花,散发出灰色沙尘,撒向铃角王羊。 汪浮图跟了他一路,就等赵含章即将力竭之时,做那只在后的黄雀。 铃角王羊毕竟年幼,不曾领略过人类的狡诈,它猝不及防吸入幽梦沙尘,前蹄一软,无尽困意来袭。 汪浮图大笑一声:“表兄,这王羊我要了。” “卑鄙无耻!” 赵含章气的骂娘,眼神发狠,他引动星子灵质,供给乌及鸦。 乌及鸦受了滋养,黑色的羽翅扩大一倍,速度猛然拔高,它哀哀的长啸,施展音攻。 “哇——哇——”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汪浮图心绪一荡,脑中坠坠的疼,他这表兄居然长进了不少。 他同样引动星子,幽梦花吐沙速度加快,雾蒙蒙的笼罩出一片空间。 两人各施手段,距离铃角王羊越来越近。 汪浮图技高一筹,指尖率先触到卷曲的羊毛,他心中一喜,将秘宝缚灵锁向王羊兜头套下,管他什么的,到手再说。 赵含章急的跳脚,边骂边喊。 正在这时,他们眼前一花,“七彩光轮”卷着铃角王羊跑…跑了…… 两人呆呆的望着铃角王羊离去的方向,惊掉一地下巴。 少女单手擒绳,脚底踩鳄,背负七彩光芒,彩蝶围着她起舞,身后蛇兔相吞,一头肥的流油的香猪晃晃荡荡。 铃角王羊正是情急下跳上了巨齿鳄的背。 少女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多谢二位兄弟送来的小羊肉串——” 汪浮图结结巴巴:“表…表兄,那是什么……” 赵含章魂不守舍,随口答:“是…小羊肉串。” 两人相望,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第24章 小心眼 是夜,仆人送来一盅老鸭汤,几点爽口的小菜。 汪希题自觉干食无味,便掏出长骨,向空中一掷,顿时,一团裹挟着五颜六色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三阶巨齿鳄,四阶琉璃宝蝶,三阶影蛇,极影兔,铃角王羊…… 灵昀(哈尔)的移动·灵兽·城堡。 汪希题一个一个数过去,拿着汤勺的手越来越抖。 “老师——” 门口候立的老仆便见到,一向冷静莫测的汪长老,左手拿着根骨头,右手握着汤勺,穿的中衣,疯疯癫癫的冲了出去。 边跑边叫:“老师——老师——” 老仆挠挠头,从发间抠出一个虱子,这些大人物激动什么,老虱嘛,他也有。 齐春泽宽衣欲睡,忽听门外传来喊声,老者不满至极,他这把老骨头,照这样折腾下,去还能活到几时? 他披上长袍,迁怒的踢翻一溜凳子,之后,满脸核善的迎接他的好徒弟。 汪希题一进门,将门窗牢牢合住,又将下全部支出院子。 他熟练的扶起板凳,扶着齐春泽入座。 “希题,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汪希题皮一紧,他这位老师有起床气,心情好的时候叫他乐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叫他希题。 他将手中之物递了出去,躬身闭眼,姿态极低:“老师且看。” 半天后,老者的声音不怒自威,从头顶传来:“汪希题,你给为师汤勺,是想要为师舀屎喂你吃吗。” 汪希题猛的睁眼,发现递错的东西,汤勺上还残留着老鸭油光。 顶着齐春泽要杀人的目光,汪希题手忙脚乱,呈上了骨块。 投影打开后,齐春泽也开始抖,长长的白须抖成了波浪。 画面中,“杨茹青”身骑巨鳄,带着满身的灵兽,强行冲破了汪希题设的屏障,一路风驰电掣,头也不回的驾鳄而去。 出了密林,汪希题便再也不能通过长骨监视她了。 齐春泽哆嗦的摸了半天,为自己斟杯茶灌了下去,但由于喝的太急呛住了,险些要咳出肺来。 汪希题大惊,连忙为他顺气,老者干巴巴的硌手,他心酸起来,老师清癯干瘦,犹如青铜铸成,全是为了天下大业鞠躬尽瘁,熬干了一身血肉。 杨茹青的神异证明关于天眷者的预言不是传说,她会带着大禹踏平三国,走出绝灵大陆。 老师定是得见希望,心中轻快,一时过于激动了。 齐春泽扒着汪希题,悲从中来:“老夫为天阶御师,家中四只灵兽皆是被我赤子(舔狗)之心所感化,才甘愿(并不)与我契约。” 汪希题身体一僵,以为自已听错了。 灵兽偏爱五官灵秀之人,齐春泽长相不佳,总是无兽问津。 他想起伺候各位爷的种种坚辛,家中的金冠虎嚎一嗓子,他便端上饭盆,吉奇龟动动尾巴,他便勤快换水。 他都老了,还要装孙子。 而“杨茹青”浑身挂满灵兽,还不知珍惜。 齐春泽心理不平衡,他就想问一句,她凭什么! “老天不公,偏心谁不好,偏偏眷顾心眼坏透的烂崽子。” 他继续哭:“苍天无眼,我大禹将亡矣。” 汪希题木然,这老头小心眼的病又犯了,他熟练的陪着齐春泽从月上枝头骂到天明。 第25章 四象灵眼 许灵昀离开密林,绿荫在身后退去,映入眼帘的是两片千丈峡谷,高得令人生畏。 很显然,巨齿鳄带错了路。 谷底月光熹微,无甚光亮。 峡谷口呈葫芦状,内里渐宽,千奇百怪的杵状石块矗立在谷底空地上,一望无际,像是从地狱中探的无数鬼掌。 而她,正处在谷底葫芦嘴处。 许灵昀体态纤长,可就算是她,也没有把握能在这些乱石块中穿身而过。 册子中记载此地为葫嘴乱石峡,说是乱石有灵,可变化方位,使人迷失其中,一旦进入峡口,便极难走出。 为此,少有御师会选择走这条路。 如此,她便有些迟疑起来,出了密林,不知来处的窥视感消失不见,但走这条路,也不是个好选择。 思索片刻,许灵昀从巨齿鳄身上跳下,拍拍它的头,又给它喂了块点心,示意它回密林去。 她决定今夜宿在峡口,等明天一早,在尝试穿过乱石峡。 就地找了新木材,升起火,七只灵兽乖巧的排排坐。 许灵昀捞起影蛇,黑鳞入手光滑,它自觉的盘在少女手心,尾巴尖缠上她的手臂,缓缓游走。 它得意地瞥向另六只灵兽,看,她选我。 极影兔粉红的眼珠子眨巴眨,扑通一下,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许灵昀撇下蛇,连忙捞起它,放在手中掂了掂,都硬了。 正好,兔肉串蛇段。 剩下的灵兽正欲效仿,一片虫翅扇了过来,飙风卷着它们,将之全都扇回了密林深处,这群平时作威作福的小霸王们,此刻毫无还手之力。 许灵昀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叹气。这人还真是一秒都不愿意在灵兽空间再多待。 男人薄唇微抿,眉目如峰,紫色的翅膀拢在身后,尾骨下,是如蛇骨般一节一节的虫尾,尾蜂泛紫,垂着,左右轻摆,似乎有些不安。 他攥着少女的手,将她拉起来。 他将手搭在她单薄的肩上,搂进怀里,很用劲,像是想将她与自己搓揉成为一体。 “你身上有难闻的味道。” 语气冷淡的没有波动,他说着,搂着她的手臂渐渐收紧。 少女任由他抱着,轻笑一声,手指攀上他的后颈,一触即离,染了满手的蜜。 “唔嗯——”虫族发出难耐的喘息声,勾的人心痒。 他猛推开少女,眼睫忽闪不定,猩红的瞳仁湿润。 许灵昀笑着,将指腹的橙黄蜜汁递到自己唇边,定定的注视着狼狈的虫族。 轻挑的抹到唇畔,殷红的,灵巧的舌卷着蜜汁,喉骨上下滚动,将它吞了下去。 这一幕堪称香艳,加西亚似想到了什么,耳尖染成绯红。 该死,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加西亚咬牙切齿的想。 他离开视线,再次向她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食了蜜,许灵昀懒懒的,像醉了酒,她小鸡啄米点头:“是真的,我是你的童养媳。” 在许灵昀的叙述里,他是一只可怜的雄虫,患上了奇怪的病,他脾气坏极了,粗鲁激进,因此没有雌虫愿意与他度过发情期。 而她,是他捡回来抚养的幼虫,只等她“成熟”,他便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伴侣 在她即将完成蜕变时,有别的虫族攻击了巢穴,她的异化被打断,奄奄一息,他带着她逃亡,流落到这片大陆。 而许灵昀意外与死去的少女融合,她成了残疾幼虫,无法恢复原型,而他,选择守护在她身边。 事实上,这些全都是许灵昀胡编乱造的,但凡加西亚脑中的记忆片段再多一点,他就应该知道,人族和虫族的基因片段是绝对不可能相融的,她在骗他。 加西亚有些闷闷不乐,他总觉得自己不会这么窝囊,连自己的雌虫也保护不住。 每当他提出疑问,许灵昀便会用柔情似水的目光注视着他,用柔软的身躯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满是悲伤。 他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他正想着,许灵昀软绵绵的靠了过来,头搭上他的肩,秀发从香腮滑落。 她道:“我困了。” 是真的困了,蜜似乎是大补之物,她粘上一些,深藏的骨头连带着筋都松软下去,汲取炼化能量。 加西亚生疏而僵硬的撑着她,思绪如絮,轻飘飘的。 太奇怪了,肩上的人怎么会这么软,脸软软的,头发也软软的,他的心也软软的。 虫族不能软,他们的腹甲、虫翅都坚硬无比,这样才能保证与其他虫族搏杀时,活下来的是自己。加西亚长了个心眼,拉扒开少女的脑袋,声音严肃:“你离我远点。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我得病了。” 许灵昀一愣,难道他发现自己成弱智这事了? 男人拂着心口,猩红的眼里有不易察觉的迷茫:“这里,软软的。” 许灵昀乐了,坏心眼的咬他一口,但并不疼,痒痒的。 “这样呢?” 缠情种动了动,细嫩的幼芽逮到空子,挣扎着想要冲破种皮。 奈何它还太小,力气也不大,再如何努力,也还是被困在其中。 耳边传来虫族有些慌乱的声音:“……好像更软了。” 许灵昀不动声色的哄着他,说他换了地方水土不服,又受了些伤,养养就好了。 她内心心神摇曳,如此,也算没白费功夫。 她佯作满面愁容,循循善诱:“唉,你生了病,这一路可要艰难了,可惜那些个灵兽,又能代步又能吃的,少了它们,这可怎么穿过这片乱石林呢?” 加西亚蹙眉压低,那些灵兽弱则弱,丑也是丑的惊天动地,他的幼虫竟想着依附它们?! 他凶相显露,心绪有些失控,一种存在于他灵魂深处,名叫胜负欲的东西压过了对生病的担忧,疯狂作祟。 他生硬的着捏少女的下巴,强行让她扭过脸和他对视:“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许灵昀手指指向谷中:“我要穿过峡谷,你能做到吗。” “这有何难?” 他蹲下,露出宽阔的脊背,紫色的尾骨尖轻轻扫着地面:“上来。” 许灵昀笑了,他还真是脑子傻了,挺好骗。 她趴上他的背,环着他的脖子拍了拍:“走吧,智勇双全的加西亚大人。” 片刻后,她后悔了。 她以为虫族会从乱石林上方飞过去,却没想到,他的理解有问题,“代步”两字只听进去了“步”。 所以飞是不可能飞的,只能走。 “砰砰砰。” “轰轰轰。” “咳咳咳。” 加西亚全凭着身体强度,一路撞碎无数乱石,毫不避让。 乱石有灵,不满入侵者的嚣张,它们动了起来,前仆后继的涌来,想要围困住两人。 加西亚眉头都不皱一下,撞碎了一层又一层乱石,终于,乱石畏惧,纷纷退去。 嗯,他还是很硬的。 许灵昀趴在他背上吃粉尘,吃习惯了,也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许灵昀浑身酸痛,她打量周围环境,眼前是一片荒野,芦草遍地,多是低矮的灌木,峡谷被抛在身后。 她颇有些不可置信,居然这么简单就出来了。 站起来抖一抖,满身的碎石块扑簌簌的掉了一地。 许灵昀:…… 还没等她回神,加西亚已经拎起她,走向一处泉眼。 那泉眼极为奇特,泉水有赤黄蓝绿共四种颜色,均匀分布,泉水中心处蒙着一层白色的雾,很漂亮,像是神的眼晴。 许灵昀惊:“四象灵眼?” 天空碧蓝如洗,晨光熠熠,却在她的注视下凝起大片云朵,害羞的扯着云袖来遮面。 许灵昀沉默,转而释然,被世界意识盯上也就这点好处了。 小六吃味,开始作妖:“哎哟~还四象灵眼呢,老王这就来送礼物了。” 衪爱你,机缘珍宝砸你脚边,祂爱你,所以会装作无意识的,暗戳戳搞死你,让你毫无怨恨的魂归天地,予祂融为一体。 幸运吗,拿命换的。 “四象灵眼?!” 几道声音前后响起,许灵昀寻着声音望去,芦草地中钻出几个人,其中有两人她还认识。 正是北阿里和仇九一行人,另有几没见过个生面孔。 第26章 好戏 北阿里手中也有雷泽地图,雷泽中有雷系灵兽应运而生,而他手中这份地图,正标注了一处三眼赤雷豹的巢穴。 绘作地图的人言,三眼赤雷豹一公一母,母豹已有孕,而现在,已过去一年,小豹应该脱离哺乳期。 自密林分别,他一路不顺,先是遇到铃角王羊成团过境,险些被这些疯羊踩死,再是误入灵兽打群架的现场,巨齿鳄一尾巴甩来,他没来得及躲开,小臂便折了。 灵兽凶残,在这期间,他们中有一人死亡,一人退出试炼,其他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战力削减,于是他便做主与路上遇到的另一小队结盟,共寻三眼赤雷豹。 从荒原穿行而过,便是雷泽。北阿里却没想到,他会在途中遇见“杨茹青”,还有她旁边那个气度不俗的男人,呵,不肯接受他的要请,原来是另有高枝。 北阿里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着他俩灰扑扑的模样,歪嘴一笑,切,这高枝也不咋样。 那嘴脸,像是尖酸的婆婆在选儿媳。 其实除了他,队里的人都没忍住,多瞅了加西亚好几眼,乖乖,这男人也忒俊了些。 令北阿里惊喜的是,他会在这里遇到传说中四象灵眼,这可是能提升御师资质的好东西,资质平凡的可彻底洗净根骨,重开星宫,淬炼星子,一跃成为天才。 逆天改命不是梦。 没有人说话,面对这天大的机缘,品德再高尚的人,也会露出贪婪的嘴脸。 有一个少年实在没忍住诱惑,踏前了一步。 他这一动打破了平静,接着,整支队伍都乱了,少年少女再也掩饰不住贪婪,亮出武器,兵戎相向。而各自灵兽感受到主人的心境,摆出了攻击姿态,相互警惕。 北阿里的小队本来就是因为有共同利益集结在一起,现在有了更大的利益驱使,原本就不牢固的关系变得岌岌可危。 他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冰荒熊嘶吼,气浪冲击,隐隐有威慑之意。 强者天然的威慑镇压了周围灵兽,两只弱一点的灵兽没顶住,伏在地上,抖若筛糠。 它们的御主臊的满脸通红,脑袋却清醒了,北阿里那是他们能对付了的。 北阿里深知寡不敌众的道理,他转过身去,刻意忽略“杨茹青”,对着小队说:“既然遇到了四象灵眼,就是大家的造化,这份机缘我也不独占,我提议,由大家共享四象灵眼,按实力分配。” 许灵昀挑眉,这灵眼可是她们先发现的,这群人倒安排上了。 加西亚表现的无所谓,他脑子反应慢没转过弯,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人是要合他抢东西。 北阿里这话一说,众人皆寂,随即有人站出来:“我附议。” “附议。” “附议。” 有一小胖墩嚷嚷起来:“凭什么实力分配,这都是大伙一起发现的,让我说,就应当平均分配,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他长的富态,显然是在家里娇生惯养,脑子也不聪明。 北阿里眸光一暗,他愿意从指头缝里漏些好处给这些废物,偏生还有人不识趣。 他扫过众人,那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都在等待着他的回复,像是看到肉的狼,只要有一点空隙,便能冲上去撕扯。 北阿里实力最强,得到的好处也最多。 四象灵眼哪够这么些人分? 面对这么多双贪婪的眼睛,北阿里压下怒气,反而笑着对小胖墩道:“这确实有些不公平。” “人多了,分的就少了,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份额让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冰荒熊一跃而起,巨大的熊掌按住小胖墩,熊爪之下,蓝色的冰锥刺出,穿透了小胖墩的胳膊,熊爪扯着胳膊轻轻一撕,胳膊便被硬生生扯下来。 血溅了一地,小胖墩的哀嚎凄厉无比。 “如且!如且!”小胖墩的契约灵兽如且鸟张嘴一吐,三颗水球冲向冰荒熊。 那熊不躲不避,反而张嘴将水球吞了下去,嚼了嚼,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小胖墩哭着大喊:“啊啊,好疼,如且鸟,杀了他。” 如且鸟自知不敌,但仍是躲闪着刺来的冰锥,向北阿里发起攻击。 “啪——” 冰荒熊合掌一拍,如且鸟在它手心碎成了渣。 一点声也没留下。 小胖墩呕出一口血,错了,都错了,他哭嚎着,眼中迸发着惊天的恨意。 借着肥胖身体的掩饰,他完好的手,悄悄摸向怀里的敕令。 北阿里冷哼一声,冰荒熊抓住胖墩,将他提起来。 敕令掉在了地上。 小胖墩彻底慌了:“饶命啊,我错了,求您饶我一命吧,我不能死。” 北阿里看也没看他,对着小队中的人道:“谁杀了他,他的那份四象灵眼就归谁。” 很快,小胖墩掉了脑袋,眼睛还死死的睁着。 许灵昀觉得有趣,这些人完全忽视了她与加西亚,又商量着把四象灵眼当成大白菜分了。 四象灵眼是由须弥兽心脉所化,在天门中游荡,能不能遇见,全凭运气。 它遇到喜欢的人,会予其在中修炼淬体,遇到讨厌的人,会将其吞下当作养料,若有不讨厌也不喜欢的人觊觎它,便会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戳了戳加西亚,问道:“这灵眼是一直都在这吗?” 加西亚说:“自个跑来的。” 他想了想,补了句:“跟着你来的。” 两人的对话传到对面,众人才想起有这茬,皆是齐齐色变。 北阿里攥紧拳头,若是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他刚刚分配四象灵眼的行为无异于笑话。 许灵昀心里有数了,她挪动两步,四象灵眼跟着她挪动了些,极其细微。 她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对北阿里说,拉着加西亚离去。 身后,四象灵眼屁颠屁颠跟着,没有半分不愿。 众人怪异的目光如芒在背,北阿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许灵昀走两步,冰荒熊挡住了去路。 北阿里抱臂而立:“杨小姐,你若想活着走出天门,我劝你还是停下。” “还有,看来选人的眼光不太行啊,你这高枝护的住你吗?” 他下巴微扬,对着加西亚,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你若杀了他,再乖乖为我取泉水,我倒是可以……”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猛然瞪大。 血雾在眼前炸开,冰荒熊自左肩到右腿斜着切下,断成两半,肠子器官淌了一地。 加西亚脑子转过弯了,后知后觉自己是让欺负了,他抬手一挥,似斩了只蚂蚁,眉头也不皱一下。 声音如雪披青松:“聒噪。” 不,不对。 北阿里低头看去,他的腿也断了,也是斜着切的,左腿少了一半,右腿没了脚。 第27章 杀 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在眼前浮现,许灵昀身边的男人没有契约图腾,他根本不是御师,而是化形灵兽! 北阿里趴在地上,失去双腿的疼痛让他发出刺耳怪叫,他用狼狈掩饰着动作,手腕间的敕令悄然滑出。 死仇结下,不解决他,许灵昀心头难安她声音冷酷:“杀了他。” 下一刻,北阿里像是被齿轮碾碎,绞成肉碎,炸开一朵血色烟花。敕令也跟着碎了,化成了灰。 杀人者人恒杀之。 许灵昀勾了勾唇,天门中死伤难免,杀人夺宝也是默许的事。 杀了小的来老的,要说北氏寻仇,也是寻到她“杨茹青”亲亲祖母头上,关她许灵昀什么事? 队伍中迸发出惊叫,他们都在权衡利弊,有的人心思活络,迅速捏碎敕令,白光一闪他退出试炼。 剩下的,大多数已经吓傻了。 许灵昀望向众人,被看到的人齐齐一抖,头低的都能埋进胸里。 许罗刹点点头,很是满意:“我数三声,留下有用的东西,我允你们自行退出。” 最好有些吃的,想起已经见底的装零嘴的小荷包,又想起巨齿鳄一口一个糕点的模样她都揪心,暴殄天物,那样吃能品出什么滋味? 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权当是给夯货付的路资……个屁,她自己都没吃上几块哩! 她心情越发不美丽:“三声过后,生死自负。” “三。” 金钗银玉和装干粮的包袱落了一地,有两人陆续退出。 “二。” 又有一人退出。 “一。” 这下场中还有两人,一人是仇九,另一人是杀了小胖墩的狠角色。 许灵昀拽着袖子,提着它敷衍的为加西亚净手,退到一旁,用清澈的眼睛,含满鼓励的看着他。 上吧,大爷。 加西亚不疑有他,傲然的昂首,指间寒芒闪动。 “别杀我!别杀我!我身上有好东西,给你。”说话的人是仇九。 仇九惧怕的望着那点寒芒,先前还有些高傲的小姐娇躯发抖,咬牙苦苦撑着。 她不能现在退出试炼,进不了好的学宫,她会被族里打包嫁给老头当填房,那老头都六十岁了啊。 她手握块蓝莹莹的石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高高挥舞:“你放我走,我给你纳石做交换,我不能现在退出,求你看在同乡的情分上。” 她显然没认清形势,同乡的情谊算什么,北阿里也是同乡,现在碎成渣渣和泥搅和在一起。 纳石?没听过,但应该是好东西,许灵昀也挺好奇,她说:“东西丢过来,我先看看。” 接过石头,她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一立方里的储物空间,空间里面摆放了些杂物,角落还有一小坛腌菜。 好东西。 她向仇九点点头:“你可以走,我先声明一点,如果四象灵眼让天门中的其他人知道,出去后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仇九大喜,知道赌对了,她身上最珍贵的就是两枚纳石,装杂物的给了许灵昀,重要的东西都在另一枚纳石里。 她再三保证后,头也不回,转身跑的健步如飞。 杀了小胖墩的男人举起双手,双膝跪地,他垂下头,掩住眼里闪烁着的光:“我姓李名狈,黄阶御师,灵兽沙狐,我愿意追随大人左右,求大人成全。” “你?不够格。” 许灵昀不为所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退出,还是死。” 那人听闻此话,面容瞬间扭曲,但嘴上还在苦苦哀求:“大人,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脏活累活我都干的……” 他抢先杀死小胖墩,也算是审时度势,杀伐果断之人。但他通身的气息让许灵昀不喜,她一向在意自己的直觉。 许灵昀嗤笑:“你不动,那到我了。” 少女手中匕首挽了个花,瞬间便削了他脑袋,血液飞溅,那人死前惊恐的瞪着眼,脑浆混合着血色汩汩的流出。 沙狐不知何故没有护主,化作一团沙,随风而散,且逃命去了。 许灵昀是玉面嫣然的模样,眉间不知什么时间溅了滴血,杀机凌然让人不敢直视。 加西亚偏偏直视着,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由他朴实无华的脑含量和虫族独特的审美得出结论——长得像个人样。 胸膛中,心如擂鼓,咚咚的跳着,又快又乱,让他不知道怎样才好。 加西亚苦恼,这病越来越严重了,一会软,一会跳,他背过身去,悄悄的捶胸口。 咚咚——如雷贯耳。 声音之大,让许灵昀频频侧目。 …… 一小片的黄沙跟着风向北飘去,像是后面有豺狼追赶,狼狈至极,沿途折损了大部黄沙,最终,化成一个小小的沙狐,沙狐抖了抖,不舍的分出部分黄沙。 那一小堆黄沙聚拢,长出鼻子眼睛,赫然是李狈的模样。 要说他也是有些运道,契约了这只变异沙狐,沙狐可分出本源为契主重塑沙身,不过对它损伤极大,而契主余生也只能以沙子的形态度过。 李狈满脸怨毒,沙身哪有肉身好,这般断尾求生,失去肉身的仇他必会讨回来。 只不过,脑袋落地的感觉还残存在感知中,他狠狠一颤,阴毒的目光移向沙狐。 沙狐向是意识到什么,恐惧的后退,沙人模样的李狈只有蘑菇高,他按着它,对着沙狐的耳朵咬了下去,掠夺它的本源之力壮大己身。 沙狐身体越来越小,而李狈的体型则越来越大。 沙狐已经到了极限,他舔舔唇,嫌弃的踢开了它,真没用。 他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随手从沙狐体里掏出个粉色的珠贝。 他犹豫片刻,将珠贝敲击三下,珠贝泛起波光。 一道女声响起:“四号。” 李狈心头一凛,恭敬的应道:“属下在。” 李狈将头低得很低,他的这位主上,可是来自绝灵之地外的天骄。若不是此番姬千月一时兴起瞒着长辈偷偷下界,像他这种不入流的御师哪能入她的眼? “任务完成情况如何?” “属下无能,还未到雷泽便遭遇截杀……死遁而逃。” 对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哦?” 李狈汗如雨下,那女罗刹杀人尚且给人个痛快,但若是落在这女人手里,生不如死。 “杀人者是一名女子,名叫杨茹青,四象灵眼现世,那灵眼应当是件宝物,引得两方争抢,北阿里不敌死于其手,其余人皆退出试炼。” 对面仍是一片沉默,气氛压抑的可怕。 李狈苦笑,是了,主上可是姬家的天才,什么宝贝没见过? 他苦思冥想,又憋出一句:“主上,那女人契约的是化形灵兽,红眸黑发,看不出原型。” 那声音似乎有了兴趣:“化形灵兽,是雌是雄?” 李狈深知其女变态,他心念一动:“是雄,样貌极佳。” 女子大笑:“好,很好。” “小四号,你可知兽与人能生出个什么东西?” “属下不知。” 女子再笑,笑的花枝乱颤,娇媚入骨:“碰巧我也不知。小四号,你说该怎么办?” “属下愿将功补过,协助主上捉拿此女,为主上达成所愿。” “准了。” 第28章 姬千月 四象灵眼上方雾气腾腾,它是须弥兽心脉所化,有去伪存真之能,在它眼中,许灵昀就是披了层丑皮囊的美人,而加西亚则是只丑陋凄艳的大虫子。 四象灵眼咂巴着嘴,表示不理解,这年头美人的眼光都不太行。 它喜欢的小御师褪去鞋袜,只着单薄的中衣,玉足踩在沙石上,脚趾犹如一个个粉色的贝壳,脚背中心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嘿嘿,美人,灵眼馋的口水直流,泉眼内四象灵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增。 它主动牵起丝丝雾气,化作四方绸带,悄咪咪的蹭了蹭美人的脚。 吼吼吼,真软真香。 嗖,一道暗刃斩过,雾气散开化为虚无。 许灵昀猛的后退一步,狐疑的看向自己的脚,刚刚好像有脏东西闪过去了? 她眯起眼睛瞥了加西亚一眼。 后者死死盯着四象灵眼,似乎要把它啄出个窟窿,指尖暗芒闪动,目光极为不善。 四象灵眼摇晃的小绸带,像是老鸨抛出的小手绢,美人姐姐,看这里,系我呀。 索性许灵昀没有纠结太久,她探出脚,足尖点在水面,挑起一片水花,居然是心形的,触之温热,并无异常。 泉眼很有灵性,散开水雾,欢欣鼓舞迎接她的到来。 许灵昀不再犹豫,解发,入水。 霎时间,灵质的海洋将其包裹。 充盈的灵质浸润皮肤,透过毛孔向体内渗透,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舒适的发出喟叹。 原本泾渭分明的四色泉水搅在起,赤黄蓝绿大乱炖,像是涮过油彩的笔筒,颜色诡异。 此时,许灵昀就像是煮在毒蘑菇汤中的,唯一一颗正常的小蘑菇。 饥渴多日的星子们蠢蠢欲动,许灵昀运转《轩羽经》,灵质鲸吞似涌入。 内视星宫,众星子挤在殿门边,争先恐后像是巢中嗷嗷待哺的雏鸟,面黄肌瘦,一个赛一个的可怜。 许灵昀迟来的母爱终于爆发,她怜惜的捞起看起来最为凄惨的蓝星,乖崽,先喂你。 事实上根本不饿,只是过来凑热闹,然后被暴揍的蓝星:〣(oΔo)〣 众星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它被幸福塞饭。 艹,失策。 开始修炼,许灵昀才知道它为何被称为大机缘。 众所周知,天地间可供御师吸收的灵质是有杂质的,想吸收到体内,便需要御师提炼纯化。若除杂不当,污秽入体,积攒下去便会导致静脉堵塞,道途不畅。 而四象灵眼内的灵质是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它可以直接吸收,只一滴便抵得上外界百日苦修。 这绝对是所有御师都梦寐以求的“仙丹灵药”。 温和的灵质涌入身体,滋养着星子,许灵昀第一次觉的,修炼是种享受。 星子一颗颗喂饱,褪去灰扑扑的模样,显现出原本的华光。 不够,还是不够。 长时间的饥饿让星子们格外疯狂,不断贪婪的吸入灵质,撑的滚圆也不停下。 直到彻底吞不下后,它们将目标移向沉寂的“死星”,也就是那些未被点亮的星子。 兄弟们,都起来,开饭了! 许灵昀顺着它们的心意,调控着灵质,将多余的灵质引向一颗略大的死星。 灵质与死星相触,起初并无反应,许灵昀很有耐心,先用灵质完完全全的包裹它。 再探出神念,温声软语,一点点软化死星,找到最薄弱之处,毫不留情的撬开它的壳,注入灵质。 第十一颗星子,点亮。 体内的穴窍开始松动,许灵昀竟是半只脚踏入黄阶中期御师的行列。 …… 外界,加西亚内视己身,就在刚刚,一股奇怪的能量涌入体内。 这正是因为许灵昀契约带来的好处,契主进阶,灵昀也会受到反哺。 那能量刚一入体,便想着作威作福,还没等它大展拳脚便撞上本体磅礴的能量体,这一对比,如沧海一粟。 芝麻大点的能量体刹车急转弯,将自己团吧团吧,缩在了虫族浩瀚精神海的边角。 两股能量不兼容,尽管一方势小,也不能放任成为隐患。 加西亚驱使着自身能量体,漫不经心的吞了小能量体,任由其慢慢消化。 无人注意到,池中少女青丝拂动,手背上的契约图腾发出暗紫的光,一闪而过。 契约之力更强了些,狡猾的菟丝子将“猎物”丝丝缠绕,潜移默化着失去警惕的猎物。 契约由人类发明,虽说是平等契约,但终极目的是在不与灵兽撕破脸的前提下,使用,驾驭它们。 所以,契约之力,怎么可能不偏帮人类呢? 一旦接受御师的灵质,便会不由自主的对御师产生依恋,日久弥长。 …… 午间凉风起,团沙卷过,李狈裹挟其中,在他身后,四阶灵兽赤纱流银虎缓步踱来。 银虎毛发蓬松,威风凛凛,只可惜右眼处少了眼睛,眼窝深深凹陷,隐有蝇虫在爬。 它额间硕大的金色王印,证实着它是赤纱流银虎中的皇族血脉。 在银虎之上,端坐一红衣少女,左脸五官艳丽逼人,右眼处戴着遮挡的眼罩,应该也是瞎了眼。 她揪着虎毛,手持长鞭狠狠抽向,那长鞭不知由何材料制成,直抽的银虎皮开肉绽,伤口却又飞速愈合。 如此折磨,让人心惊此女的很辣。 李狈寻着记忆,回到北阿里的葬身之处,他谨慎恭敬的道:“主上,正是这里。” 银虎顺从的屈膝跪地,姬千月踩着虎头缓步而下。 银虎在她身后变成一名金发少女,她比寻常女子高的多,骨架偏大,优越的肌肉线条让她有种野性的美。银虎躬身垂首,大腿上的鞭伤尚未愈合,看起来触目惊心。 姬千月俯身,小拇指上金色的护甲挑起混合着血肉的泥,转向赤纱流银虎:“虎儿,过来。” 金发少女乖顺上前,张着嘴,任由姬千月将护甲丢垃圾似的丢入口中。 她合上嘴,嚼吧嚼吧,护甲在锋利的虎牙间化为碎片,带着血的泥也被她一起吞吃入腹。 属于赤纱流银虎的天赋神通开始作用,北阿里死前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回放,相遇,立威,分配,斩杀…… 半晌后,虎儿开口,说话方式有些奇怪,像是小孩子刚学会说话。 “女人,杀他…强。” 姬千月哈哈大笑,眉尾飞扬:“绝灵之地哪有什么强者,不过是群猪猡。” 虎儿是四阶灵兽,对危险有一定预知度,她能感受到,那个女人的灵兽让她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她想要劝姬千月:“主,不…不去。” 听闻此话,姬千月一鞭子甩过来,语气森寒:“废物东西,看来你是不想当本小姐的灵兽了?” 虎儿狠狠的抖了抖,百兽之王说跪就跪,慌忙求饶:“主,错了。” 姬千月冷笑连连,抡起鞭子连抽虎几数十鞭,这才消气。 虎儿也乖乖的跪着,仿佛感受不到痛,一声不吭。 姬千月命令银虎变回原形,寻着气味追向许灵昀的方向。 第29章 化蝶 四象灵眼有两用,其一赋灵,所谓赋灵,就是重开星宫,帮助御师点亮星子,赋其充裕灵质。 其二淬体,淬炼全身穴窍经络,使星子如辰,根骨如玉,肤如玄铁,通体无杂。 而许灵昀现在已经进入赋灵的最后阶段。 点亮星子是极其费精力的一件事,精神疲惫,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疼。 三十九颗星子在星宫中运行,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要知道,就是琼玹学宫的创始人琼玹仙子,那等惊世绝艳的天才,在黄阶时,也只有三十八星子。 更何况,每一大阶又分为三小阶,分别是前期,中期,后期。每升一小阶,星子都会有点亮的机会,而许灵昀现在只是黄阶中期。 经脉星子中的饱和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许灵昀该停下。 但她是什么人?她有一颗枣都得掰成两半吃,既然这么好的东西进了肚子,那万万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许灵昀努力咽回到嗓眼的灵质,眸中发狠,在新宫内寻找了颗新的死星,全力冲击。 这颗星子外裹挟的灰质比之前遇到的星子更加厚,极难寻到破绽。 随着时间流逝,任凭她试过千百种方法,这颗死星仍然毫无动静。 太阳穴的抽痛感越发剧烈。 许灵昀冷笑一声,眼里闪动着疯狂,不想为我所用,那便去死。 她将神念分成数份,分别调配三十九颗星子,无穷无尽的灵质汇聚成一根箭羽,惊人的能量从箭羽中传出。 少女立在浩瀚的星空中,左手虚抬,星云应召而来,在她手中会成一弯巨弓。 她站定,捻起那根箭羽,搭上弓箭,箭尖对准那颗死星。 “嗖——” 箭羽激射而出,尾羽似带着熊熊烈焰,画出优美的弧线。 “轰!”正中靶心。 星宫受损,少女眼睫微动,将喉间的鲜血咽下。 那颗宁死不屈的死星被一箭轰烂了半个身体,露出晶莹的内里。 周围已被点亮的星子瑟瑟发抖,离这位疯起来连自己都砍的主体远点。 千百年来,还真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做。 许灵昀俯视着众多星辰,这一刻,她才像是真正的她。 将手按在破碎的星子上,引入灵质,第四十颗星子,点亮。 到这时,四象灵眼终于怕了,原本有半人高的四象灵水,现在已经缩减到只有膝盖高。 在任由她这么吸收下去,自己被吸干是迟早的事。 不,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它强行开启第二个阶段——淬体。 许灵昀正在勤勤恳恳的修补碎星,突然发觉灵质的供应停止了。 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下一刻,无尽的痛楚袭来。 四象灵水不再温和,反而如千百顶钢针刺入体内,少女白嫩的皮肤表面渗出血迹。 最疼痛难忍的当属后背,不知怎的,那刺痛竟能作用于翅囊,羽翅正处于发育期,何其敏感娇嫩,经不起这样的挫磨。 少女蜷在池底,白色的里衣浸湿,勾勒出背部的轮廓,两个拳头大的鼓包附在蝴蝶骨处,诡异的鼓动。 她颤抖着,反手摸上鼓包,柔软的肌肤组织下包裹着尖锐的东西,不断扭动着,微微发烫。 感受到她的抚摸,羽翅顿了顿,锋利的前端猛地向上一顶—— 有什么东西,切开了皮肉组织,钻了出来。 她甚至能够听到鲜血从动脉中汩汩而出的细微声响。 血,染红了四象灵水,像是牛瘪汤中倒入了鸭血,让它的颜色变得更加诡异。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感席卷全身,痛的少女脚趾都蜷了起来,她仰倒在池中,剧烈的喘息着,失神的望着天。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好像远去了。 在视线中,陡然出现一片熟悉的暗紫,如梦似幻。 第30章 计谋 见情况不妙,四象灵眼慌了神,它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小御师吐出来,旁边的一个人影投入水中,是小御师的灵兽。 四象灵眼对看对眼的人格外宽容,对其他人可不会有好脾气,泉眼像是一张大嘴猛然咬合,紧接着,蠕动两下,将加西亚吐了出来。 做完这些,它带着许灵昀飞速向远处窜去,眨眼间已是百里之外。 被吐出来的加西亚望着越来越远的四象灵眼满脸阴沉。 虫族的幼年期很长,那只自称是他未来伴侣的幼虫,她翅囊不应该这么早成熟。然而就在刚刚,他嗅到幼虫成熟时的信息素,还没等他仔细查看,便被踢了出来。 幼虫成熟,即为伴侣,在虫族的观念里,伴侣甚至比领地还要重要。 他缓缓起身,眸中红光一闪,俊朗深邃的五官开始模糊,坚硬的甲壳浮现,螯足深深刺入地面,一对巨大的暗紫羽翼自背后展开。 虫族的原始形态极为庞大,仅片刻便有山岳之高,他的虫翅遮天蔽日,焦灼的怒气更是肆无忌惮的散发。 荒原上的灵兽被这道气息所震慑,成群结队的流窜,犹如世界末日。 不远处的姬千月目光火热,遥遥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她喜欢那些强大耀眼的存在折服于她脚底,这般强大的灵兽,合该归她所有。 她抡起长鞭抽打虎儿,向这边飞速赶来。 …… 荒原一处,汪光明猛然抬头,上空华丽的虫翅,熟悉紫色,熟悉的纹路,他兴奋的睁大眼,是主上的灵兽。 他一拍李大根,指向巨大灵兽的方向,目标,出发。 …… 强大的灵兽出世,引起各方关注,但凡是离荒原比较近的预备御师们,谁人不想搏上一搏? 番花花和卢祈兰的二人,甚至是赵含章和汪浮图不对付的两兄弟,都摒弃前嫌结伴向此而来。 …… 虫族的身影庞大,虫翅扇动,整个人犹如夜中流星快出残影,他轻松追上慌张逃离的四象灵眼。 螯足钉入地面,犹如一座囚笼,使用空间之力将四象灵眼困于身下,将虫族最柔软的腹部暴露于人前。 这位星际赫赫有名的血腥君王,此刻眼中只有池中痛苦沉沦的少女,自己的伴侣实在脆弱,他着收敛鳌足上的刺,轻轻点了点她的脸颊。 在少女背脊处,是与他如出一辙的虫翅,相似程度近乎一致,加西亚升起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愣愣的盯着那双翅膀。 虫翅蜷曲,还未彻底展翅,偏似蝶类翅膀,细而长,薄而透,翅骨接近肩胛骨的地方,还微微的泛着粉色。 高傲的虫族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看,她与他多像,他们是相同的。 缠情种在颤动。 许灵昀费劲的掀开眼皮,脸上血与泪交织。 但她仍是笑着的,努力抬着胳膊,用掌心挨上脸旁的鳌足,一黑一白界线分明,那些收起来的倒刺手感粗糙,甚至还有些扎手,但许灵昀毫不介意。 她安慰他:“不用担心。” 加西亚想要说话,却因没有适应原本的身体构造,口器摩擦好一阵却只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似乎觉得很丢面,抬起略显狰狞的头颅,再低下时,巨大的虫身上挂着一个小小的人脑袋,怎么看怎么诡异。 许灵昀被逗乐了,莞尔一笑,漏出整齐的贝齿。 少女清脆的笑声格外动人,加西亚不知她笑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将自己缩小一些,愤愤的收回鳌足,改用尾巴,坚硬的虫尾弯成一个勾,去勾少女纤细的腰身。 他音涩涩的,神情冰冷,言简意赅:“捞你,出来。” 许灵昀却拒绝了。 加西亚很疑惑:“为什么?”他的小伴侣明明很疼,翅膀尖都在颤抖,为什么还要泡在臭池子里? 许灵昀笑着答:“因为,我想变厉害些。” 加西亚更加疑惑,他如实说道:“我很强,作为你的伴侣,我足够庇护你。” “是,加西亚大人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 虫族神情倨傲,缓缓的点头表示认同。 少女话风一转,眼中有泪光点点:“只是,我还记得我与大人流亡时,你为保护我满身是伤,我怎么忍心再拖累大人。我啊,只想着有一天,也能保护得了我的伴侣呢。” 不堪的“往事”被提及,加西亚不说话了,被迫逃到他乡异国,说到底,不正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吗。 他的呼吸急促几分,眼神晦暗不明,还是实力为尊。 至于口出狂言的小伴侣,他有些怜惜的想,天知道,自己随便一根倒刺都足以刮死她。他这位小伴侣,弱的不行,偏生还这么嘴硬。 虽是这么想的,但他也没有戳破,默默维护着小伴侣岌岌可危的自尊。 他静静陪着她,既然是她所愿,未来的路,他会为她铺平。 …… 当姬千月靠近时,目光紧紧一缩,这是图谱中从未记录的灵兽。 眼前的灵兽庞大无比,虫翅舒展梦幻瑰的,身侧的复眼无规律的眨动,狰狞的螯足深深锁住地面,腹部腾空,打造成一个真空牢笼。 透过螯足缝隙,隐约能看到一个少女,“囚”由其内。 李狈也看到了,他激动道:“主上,她就是杨茹青。” 姬千月咬着唇,近乎痴迷的注视着眼前的生物,一个声音在心中叫嚣,她一定要得到他。 “虎儿,准备战斗。” 虎儿对加西亚极为忌惮,但却不得不化为原型。 赤纱流银虎原身极大,面对更为庞大的加西亚却犹如一只奶猫。 姬千月眸光微闪,喂给虎儿一颗丸药,命令道:“杀了那个女人。” 虎儿的虎眸闪过一丝悲凄,她长啸一声,额头上的王字似沁出血来,骨骼噼里啪啦响动,体型也随之越发庞大,原本四阶灵兽的气息逐渐攀升为五阶。 她的虎尾向地面狠狠一甩,大地崩裂,裂开的缝隙向加西亚处蔓延。 紧接着,一团红中泛金的光团在她口中汇聚,虎口一吐,光团炸开,化成一个个金色小剑,闪着火光,杀气腾腾的向虫族腹腔下的少女奔袭而去。 加西亚的复眼猛然锁定虎儿,他意念微动,虽然很弱,但给小伴侣练手也足够了。 下一秒,异变横生。 原本气势汹汹的虎儿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定在空中,半分动弹不得。 而她的攻击像是撞到无形的巨口,在离目标十米处同时消失。 姬千月眼神微变,但还算镇定,让虎儿出手是为了探一探对方虚实,本就没指望这废物东西能胜出。 正想着,芷雨棉的叫声化破寂静,几只灵兽向姬千月攻来,竟是短暂的把她缠住了。 来人正是汪光明一行人。 汪光明旁窜出,护犊子的立在姬千月身前。 由李大根代口:“我汪光明的女人也敢动。”于是他又挨了一记爆栗。 隐在不远处观察的赵含章神色莫名,他怼了怼旁边汪浮图的肩膀:“跟你一个姓,不会是你家那个送出去应劫的亲哥吧。” 汪浮图拍开他的手:“把你嘴放干净些,我哥怎么可能是这个德性。” 赵含章笑了笑,向战场中心看去,只是越看,越觉某人眼熟,他猛拍汪浮图:“你看那是不是那个什么小羊肉串。” “卧槽,还真是。”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熊熊燃起的复仇的火焰。 第31章 破星弓 面对围着她的几只灵兽,姬千月冷哼,一群歪瓜裂枣,还敢拿出来丢人。 她单膝而跪,划破右手抵于地面,红色的召唤阵成型,一对墨玉尖角顶出了地面。 她目绽华光,虎儿只是她的仆役灵兽之一,而这,才是她真正契约的灵兽——琼魔伏隐。 绝灵之地道脉断绝,灵质稀薄,许多传承已经消失不见,由于流传下的契约之法太过低级,只有灵兽御师双方同意,才能结下契约。 而外界不同,结契的方法五花八门,像是仆役灵兽,是通过契约卷轴强行定下主仆契约,卷轴在谁手中,谁就是主人。主死仆亡,仆死主则无事。 这样的好处是,不管灵兽是否愿意,也不用供给它们灵质,更无需占用本命灵兽的名额。 本命灵兽,也就是每一阶能契约的灵兽。天地法则规定,与本命灵兽的契约只能是平等契约,也算是对灵兽的保护。 虽是这么说,但是总有空子可钻,说是平等,没说不能强迫。 像姬千月契约的成年琼魔伏隐,由家族倾力捕获,日复一日折磨驯化,在其意志最薄弱时,以高阶契约之法结契,契约条文好处全部偏向御主,平等之名,奴仆之意。 六阶魔种的身形全然显现,顶生两角,身负鳞甲,高壮如叱牛,姬千月立于魔首,神情睥睨。 她扫过目露恐惧的众人,快意无比:“别都杀了,留下来给我好好折磨。” 琼魔伏隐巨手拍地,大地震颤,声势之浩大将一二阶的灵兽们全都震晕过去。 汪爹买来的人一哄而散,显然钱比命重要。 汪光明嘴唇直哆嗦,前有虎,后有魔,这这,再来十个他也搞不定啊。 还是李大根反应快,拽着汪光明撒丫子就跑。 汪光明失魂的跟着跑了两步,突然又甩开了他的手。他摇头后退,不,他不能走,发下的誓言便要实现,他身后,是他的主上。 他无声的对李大根说:“你走吧。” 转身,毅然决然向琼魔伏隐奔去。 他跑得越来越快。 汪浮图赵含章也被惊呆了,琼魔伏隐,传说中的存在,两人只在书中见过。 打不过,撤! 在逃亡途中,小小一片地陆续窜出十余人,御着各式灵兽跑的飞快。 兄弟俩惊出一身冷汗,这些人都在他们身后的盲区,都是想当螳螂后的黄雀。 那边,汪光明扯下腰间利剑,他大喝,带着孤注一掷之势,剑尖直直向琼魔伏隐足筋挑去。 大风可以吹走白纸,也能吞没蝴蝶。 风吹死了蝴蝶,而蝴蝶的灵魂早已随风飘荡,它的灵魂永远自由。 哪怕是让它的脚步慢一些,也行。 他没有灵兽,只有这一身肉体凡胎。 姬千月冷笑:“不自量力。” 不出意外,剑尖在接触到魔种皮肤表面的一瞬间,寸寸碎成了灰。 握着剑柄的汪光明孤零零的,像是被失落的小狗。 琼魔伏隐抓起了他,就像捏起一只蚂蚁。 魔种力气很大,汪光明感觉浑身的骨骼都好似断了,喘不过气来,他拼命挣扎,脸颊呈现酱紫色。 琼魔伏隐顺着主人的命令,将少年高高的举起,在百丈的高度松开手。 风声在少年的耳边呼啸,他如流星般下坠,闭上眼,平静迎接死亡。 若说有什么遗憾的?嗯,那应当是还未将新爹物尽其用。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 “汪光明,睁眼。” 恍惚间,汪光明觉得好像听见主上的声音,他摇摇头,这可是百丈高空,怎么可能? “睁眼!” 这下,他确定不是幻听了,汪光明猛的睁开眼晴,他见到了此生最美的风景。 少女凌云踏虚,身后如虹彩成翅,翅尾狭长而翘,她一头青丝迎风烈烈,漂亮的似梦中仙。 少年喃喃,泪水夺眶而出:“主上……” 许灵昀带着他安全着地,将他丢给李大根后便不再去管。 她握拳,充沛的能量在骨骼间流动,望向姬千月的目光灼灼,战意勃发。 淬骨半成,如此,可堪一试。 她脚尖点地,身后羽翅掀起巨大气浪,卷起满地沙尘。 姬千月眯着眼,如出一辙的翅膀,原来她就是那个灵兽的御主。 她笑了笑,强大的灵兽不该属于弱者,姬千月有意展示实力,一上来就使用杀招:“聚灵为诛。” 琼魔伏隐双手合拳,一团暗光自角处汇聚,灵质源源不断的向暗光涌去,散发出可怖的威能。 姬千月笑的狰狞:“去死吧。” 许灵昀丝毫不惧,她浮在半空,双手做出个拉弓的动作,便真有一张银弓显现在她手中,但只是虚影,并不为实。 少女反手,抽出血淋淋的翅骨,搭上弓弦。 天地间风起云涌,晴空响雷,天怒问责。 “我言,殿化弓,星为弦,身作箭,可否?” 姬千月惊愕,问道!她居然在向天问道! 只有绝世道法问世时,才会招来天道问责。过之法成,不过魂灭。 不,绝不能让她成功,她操控着魔种,魔种角间光球一分为二,一个化网状绞丝,另一个遁入地底,齐齐向许灵昀杀去。 迎着漫天雷光,迎着夺命杀招,少女抽出了第二根翅骨,慢条斯理。 “虚实之中生虚实,向背之中生向背,虚实本相生。故,我答,可。” 话言刚落,弓箭的虚影化为实体,惊雷宛若游龙,当空劈下,许灵昀毫发无伤。 法成,四野皆寂。 一种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转瞬即逝很难把握。但许灵昀幸运的抓住了它,在这时,她是风,是雨,是万物,是琼魔伏隐,更是手中弓箭。 她随心而动,两只箭矢离开弓弦,正面迎上琼魔伏隐的攻击。 星子内全部的灵质汇于箭尖,如旭日东升势不可挡。 碎碎碎! 破破破! 此法名曰:破星! 星辰尚且可破,何况区区“聚灵为诛”。 于是姬千月便见,琼魔伏隐每往不利的天赋神通被轰成了渣,而骨箭呢?完好无损,光泽依旧。 她多年的信念崩塌了。 第32章 战 姬千月自诩天之骄女,七岁醒灵,初次点亮八星,是极好的上等资质,却没想到在这破败地,遇到了向天问道的妖孽。 如此天才虽在绝灵之地,但她日后未必不能寻找离开此境的方法,到那时,她必定会阻我前路。 思及此,她一连甩出多张卷轴,五只仆役灵兽从卷轴中跃出,皆是三四阶妖兽。 姬千月疯狂大喊:“去,杀了她。” 许灵昀一个趔趄,心中嘀咕,她怎么有这么多灵兽? 姬千月立在琼魔伏隐头顶,很显然是想凭借灵兽多打消耗战。 许灵昀有绝对的领空优势。 虫族的羽翅极为强悍,可以带着他们在太空中飞行,而许灵昀的翅膀继承于虫族中最强存在,只讲速度,这天底下能超的过她的灵兽寥寥无几。 她扇动翅膀,不断的拉弓射箭,同时闪避着袭来的攻击,险象环生。 只可惜,天地赋予的加持来的快去的也快,从玄妙的感觉中退出,手中的破星弓威力大减。 身后,琼魔伏隐紧紧跟在身后,它犹如巨人,跑起来时周围的气浪打着旋,吹的许灵昀东倒西歪,极难维持平衡。 它攻击不断,许灵昀一时不察,被攻击余波挨到,顿时将她掀翻,少女在空中滚了几圈,扇动着翅膀险险稳住身形。 再看时,衣衫破损,胸口的皮肉开绽,大朵的血花渗出。 看着少女狼狈逃窜,姬千月露出抹得意的笑,就在这时,加西亚动了。 姬千月便看到,黑漆漆的环孔在他身前形成,虫族锋利的前肢探进环口的一端,却没有从另一端出来,而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她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会没有出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发强烈,来不及多想,她迅速趴下。 下一秒,在她身后一个同样的环孔形成,消失的螯足从中探了出来,朝着魔种的双角直直削来,姬千月趴下躲过一劫,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背划了过去,后脑勺霎时凉飕飕的。 清脆的响声过后,琼魔伏隐那对号称玄剑春龙也破不开的魔角,齐根而断。 魔角是琼魔伏隐的命脉所在,没有了魔角,它甚至比不上二阶灵兽。 加西亚捏着魔角,颇为嫌弃的打量一番,能量稀少,但勉强能入口。 他一口一个将两只魔角糖豆一样送入口中,脆滋滋的。 他做完这些,便不再动弹。 琼魔伏隐开始发狂,惨叫不止,姬千月险些从高空跌落。 许灵昀找着机会,一只冷箭祭出,她满怀期待的看去,呃,射中了姬千月的屁股。 姬千月惨叫一声,屈辱的流出眼泪来,她一定要把她挫骨扬灰。 姬千月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想法在脑中成形,那灵兽有能力杀死她,却偏偏只是废了她的战力。 他分明是想借她为御主试法。 琼魔伏隐是她本命灵兽中最强的存在,如今其他灵兽在天门各处,短时间内赶不过来,而最强的牌已经废了,她现在只能拖。 拖到等那件事完成,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场中众人,他们,全都得死。 没有了琼魔伏隐的火力压制,许灵昀这边压力骤减,仆役灵兽中仅有一只为能飞,其余皆是地上跑的。 她找准时机,回身一箭射出。 “嗖——” 正中飞行灵兽咽喉。 总算解决了,许灵昀松了口气。 远远的,李大根的声音传来:“杨小姐——杨小姐——救命!” 许灵昀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脸朝下汪光明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李大根的灵兽正和一只沙狐缠斗。 她弯弓射去,却被沙狐化为一团沙子躲开了。 有些本事,她掏出水囊,扬声对李大根道:“拖住它。” 李大根闻言照做。 一只水囊率先丢来,紧接着,一根箭射穿了囊身,水花四溅。沙狐无处可躲,沙遇水,凝结成块。 那根骨箭射穿水囊后未有半分停顿,同一时间,射中了沙狐,箭尖带着李大根袖子钉在地上。 一箭三雕。 许灵昀认出沙狐与逃走的沙狐是同一只,那个李狈没有死?他还是独眼女的同伙。 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不对,观那独眼女周身气息,她应该是地阶御师,琼魔伏隐已废,不放出其他灵兽,也不想着逃走,反而在组织反攻。既然这样,那么她所倚仗的必然是比琼魔伏隐更强的存在。 许灵昀有了防备,行动起来更加小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荒原上,黄色的铃角羊群如滚动的草球,连绵不断,速度极快。 领头的王羊夫妇带着满脸委屈的小羊肉串寻仇来了,它们断施展斗转移行,一瞬千里。 不多时,它们追上汪浮图和赵玉章,在小羊肉串的控诉下,两位老父母擒住两人,一个羊角上挂浮图,一个阳角上挂玉章,顶在头上当陀螺甩。 小羊肉串瞧见了许灵昀,眼睛一亮,它咩咩两声,老父母再一个瞬移,带着它来到了战场。 见众多灵兽围攻恩人,它气愤的咩咩直叫,骂的很脏,王羊夫妇无法,直接带着族中的高手杀了过去。 它们皆是五阶灵兽,加上数量众多,那几只灵兽淹没在羊群中。 许灵昀道了声谢,向姬千月飞去。 久战疲惫,幼翅难飞。 她速度却越来越快,心越发平静,眼中,手中,心中只有一杆银色长弓,那是她的星宫,是斩山岳,射天狼,是斩除前路一切之所在。 她踏着紫霄,罡风在身上冲刷,划出无数细小伤痕,而她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根锐意进取的箭,接受自然,拥抱天地。 她的目标,是姬千月的头颅。 在最恰当的点,少女弯弓,指尖沁血,眉眼冷冽,如此人弓合一,才可射出那惊天一箭。 “嗖——” 就在箭尖要触到姬千月额头之时,她额间突然红光大盛,凶兽朱厌的虚影显现,一个老者的声音如钟:“谁敢伤我姬生狂的孙女?” 轰—— 很可惜,那根箭只击碎了朱厌虚影的一角,而许灵昀则被震的倒飞出去。 替命灵偶上裂开条细缝。 许灵昀耳边只剩耳鸣,口鼻冒血,糊了满脸。 朱厌虚影内隐含一道攻击,感受到杀气则自主激发,而后消散。 姬生狂虽也是一道虚影,但给许灵昀的感觉比琼魔伏隐还强大,至少都是天阶以上。 按照她对大禹王朝的了解,御师最高修炼到天阶,天阶之后称为境,至今无人突破那个御灵境,而御灵境以上的境级暂存于传说中。 他,或许不是此界中人,至少,绝不应该是大禹王朝的人。 某种程度上,许灵昀真相了。 第33章 认主 许灵昀低头看去,她的胸腔几乎被完全炸开了,透过骨头缝,甚至能看到跳动的心脏。 她惊魂未定,只差一点,差一只她就死了。 好在经过淬炼,她的体质异于常人,伤口已经开始合拢。 少女抿嘴,回绝了加西亚想要帮忙的提议。 见许灵昀没死,姬千月她简直恨毒了她。 朱厌虚影不易炼得,她也只有一个护身,却被用在这小贱人身上。 正巧这时,怀中珠贝震动,姬千月知道,最后一处雷泽的灵宝也部署完毕。 早在来之前,她意外发现了一本杂记,上面是个叫李琼玹女人的生平。在笔记最后,她探索出提纯灵兽血脉,使其发生“蜕翎”,轻松进化出更强大的形态的秘法。 听祖父说,琼玹仙子和她家有一段渊源,死后将她送回故土安葬。 为了寻求秘法踪迹,她偷偷下界,果然探听到李琼玹在天门内有传承留下。 然而千百年来,无人一能得窥见传承一角。 于是,她便想了个方法,只要成为天门小界的主人,传承不就手到擒来。 可惜,须弥兽为保护天门中灵兽不被人伤害,天门小界不可认主。 姬千月翻阅典籍,终是找出应对之术,在雷泽,密林,荒原,束河四地分别埋入对应属性的灵宝,献祭灵宝与天门融为一体。 而她手中掌握着四件灵宝的一半精魄,此时,她只要让精魄认主,她可以通过灵宝成为天门的主人。 姬千月不由自主的露出喜色,她捏着精魄,对指尖狠狠一划,眼看着血就要落到精魄上。 一阵彪风从她身边刮过,姬千月眼前一花,手中的精魄便被卷走了。 “喂,秃毛鸡,在这呢。” 姬千月慌张回头,就见“杨茹青”手中拿着精魄,上下抛着。 姬千月的心高高悬起,生怕被她发现其中玄妙。 于是不得不隐去恨意,好声好气对“杨茹青”道:“你把东西还给我,你我恩怨两清。” 许灵昀像是听到笑话,笑了两声,然后扳起脸:“不还,不清。” “杨茹青,不妨告诉你,本小姐是外界姬家少主候选者之一,我爷爷是御星境的御师,惹上他,十个大禹也不够他灭的。” 她顿了顿,开始怀柔:“你所处的地方在我们外界称之为绝灵之地,将东西还我,我可以带你到外界。” 许灵昀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仍道:“不还。” “还给我!” “你还给我!”姬千月彻底疯狂。 姬千月从没想过她有无灵兽可用的这一天。 穷途之下,这位大小姐决定使用共享天赋。只见她脑袋上长出了琼魔伏隐缩小版的角。 终于,使出来一个微弱不能再微弱的“聚灵为诛”,还没有碰到许灵昀,那攻击就散了。 “婊子!”姬千月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各种恶毒的词句往外涌。 许灵昀好奇把玩手中冰凉的石头,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把她逼成这样。 突然指尖的伤口被碰到,她嘶了一声,那些沁出的血粘到了石头上,下一刻竟然消失了。 接着,那石头就粘在她伤口上,贪婪的吮吸,怎么甩也甩不掉。 姬千月看到这一幕,更是双眼赤红,千辛万苦竟为他人做嫁衣。 “啊——我不服!” …… 外界,齐春泽正细心的擦拭须弥兽骨,骨头睁开他的手,破窗而出。 齐春泽撑着一把老骨头追到屋外,却见长骨腾空而起,扶摇直上,瞬间消失不见。 他呆呆的,啪叽坐在地上。 同一时间,在大禹王朝各地,所有须弥兽骨都上了天。 御师百姓皆仰头看去。 众多兽骨在苍穹相汇,拼凑成完整的尸骨,它瞬间长出了血肉,脚踏祥云,气吞山河,显然是生前的样子。 须弥兽凌空一跃,迎着霞光彻底失去了踪影。 天门内,许灵昀看着银弓上突然多出的兽影浮雕傻了眼。 她将银弓召回体内化作星宫,将神念探入,一副骨头架子在星宫中遨游,将星子们吞来吐去,诶,就是玩。 许灵昀能感觉到,她与天门小界有了某种联系。 她闭上眼,天门内的一切生灵都呈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看到了草间的含露,看到了远在束河,正被灵兽追的上蹿下跳的杨帛画,看到了姬千月被削秃的后脑勺,看见小羊肉串撅着蹄子顶人。 天门中所有生灵的命都掐在她手中,杀生予夺,她一念之间。 这片天门小界,已经是归属她的了。 从此,她就是天地的王。 许灵昀心中发寒,如果它是认姬千月为主,那自己面对的是怎样被动的局面。 她目光扫向姬千月,明眸盛满杀意,意念下达,琼魔伏隐瞬间被搅了粉碎。 姬千月在魔种的血肉中坠落。 “啊啊啊——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凄厉的惨叫在空中回荡。 “你不得好——” 砰—— 金色的眼罩碎开。 归于平静。 主亡仆死,契约生效,赤纱流银虎经脉逆行,即将爆体身亡。 许灵昀救下了她,这倒不是因为她心软,她需要留下活口了解所谓的外界。 …… 姬家,姬千月的命灯摇曳,灯芯痿顿如黄豆大小般,命火越加暗淡。 守灯人揉了揉眼,惊叫一声,慌忙跑去报信。 姬生狂跌跌撞撞来到祠堂,命火最后一点微光终于熄灭。 他儿子死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嫡亲孙女,因她天生缺只眼,他养在膝下万般疼爱,虽是将性情养的娇纵些,但一片娇憨可爱,无伤大雅。 他颤抖的捧起命灯,发出如困兽般的哭吼。 再出来时,姬生狂脸上是风雨欲来的平静:“去请家主出关,我要知道是谁杀了我孙女。” 说罢,朱厌灵兽化为原型,吼声震天。 这吼声,姬家众人皆是一凛,代表姬家有嫡系陨落了。 一处院落,修剪着花卉的少女放下剪刀,冲着旁边的丫鬟莞尔一笑:“这花真好看,你说是吧。” …… 许灵昀操控着无形的触手,将目击者都抓了回来。 她特意从琼魔伏隐的肉块堆中扣处片空地,将人丢了进去。 十多个御师齐刷刷躺着,背朝红土,面朝天,动弹不得。 他们身边是各自灵兽,再旁边是还在跳动的肉泥。 血腥气萦绕在鼻尖,赵含章试着动了动,哭了。别说动根手根,他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表兄,我怕。” 汪浮图:“别说了,表兄也怕。” 有人在哭,有人已经开始说遗嘱。 “娘,不用给我留饭了,儿啊回不去了。” “爹,我对不起你,你藏在床板缝的私房钱是我偷的。” “卢小姐,金锭我就不还你了,我留上路花。”这是番花花说的。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当什么劳什子御师,家里还有矿等我继承呢。”这是卢祈兰说的。 第34章 解决 李大根抱着汪光明,觉得怀中的人好越来越硬,他悚然大叫:“杨小姐,汪少爷快不行了!” 赵玉章哭着哭着心念一动:“表兄,那汪少爷没有可能是你哥?” 他越说越兴奋:“我看他和那女魔头挺熟,如果是的话,咱们就不用死了。” “你去问问?” “你想你去。” “你去。” “你去。” …… “两位,想问什么呢?” 女魔头笑晏如花的凑了过来。 汪浮图吓得闭上眼睛,脱口而出:“我爹是汪希题,我兄是汪田圄——” 说完这句话,他小心掀开眼皮问:“敢问,女魔…呃大人可曾听过?” 许灵昀若有所思点点头:“略有耳闻。” 汪浮图急的抓耳挠腮:“是,是哪种耳闻法?” 许灵昀却没有再理他,飘然离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你兄长已改名为汪光明,以前的名字他不喜欢,便不要再叫了。” 她走后,周围的御师纷纷开始打探。 “喂,小子,你哥和那杀神是啥关系?” “你爹是汪希题?我爹是闫度,你爹和我爹可是故友,四舍五入,你兄长也算我兄长了。” 也有人求他:“拜托你替我求求情,我什么事也没干,我不想死。” 汪浮图内心升起希望,认为许灵昀只是晾晾他,很快就会放了他们。 谁知这一晾就是一天。 翌日,滴水未进的众人被绑着带到了许灵昀面前,众人当即被吓傻了。 “卧槽……” 少女身后立着四尊灵兽,低头俯首,表示臣服。 一尊形似人形,面若好女,只是额间五只竖眼扇形排列,这分明是雷泽之王雷梦别止,八级雷属性灵兽。 剩下三尊,一尊是束河之王千词磷龙,一尊是密林之王吼守,一尊是荒原之王罗刚玉齿象。 灵兽七阶以上可称王兽,统领一方土地。 汪浮图越看心越慌,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有个琼玹的夫子爹,这些全都是记录于琼玹藏书阁中的王兽。 像那只罗玉齿象百年前就为七阶灵兽,现在的他们,又该是何修为?又为什么对女魔头如此恭敬? 许灵昀道:“我不欲滥杀无辜,奈何……” 众人抬头,心被高高悬起。 “奈何诸位知道的太多,我只相信死人的嘴,便劳烦诸位死上一死。” 有人直接就跪下了,不断哀求:“不不不,我保证守口如瓶,我发誓,发天地誓。” 天地誓在天地跟前盖过章的誓言,若发誓者违反誓言,则会受到天谴。 “我发誓……” “我,我也发誓……” 有他开了头,众人七嘴八舌发誓,誓言一个比一个狠毒,力求让许灵昀放心。 许灵昀笑着鼓掌:“看来诸位诚意都很足啊。” 她随手点了点,只听咔咔两声,有两人便被扭断了脖子,软倒在地。 只有两人旁边的人知道,刚刚混乱中,这两人只对了口型,根本没出声。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手段镇住了,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人还是灵兽? 许灵昀并不解释什么,接着道:“天地誓有空子可钻,我不放心。不过,我可以给诸位一个机会,发完誓,洗去两日记忆,可留他一命。” “想活命的上前一步。” 没有人犹豫,全部踏出步子。 许灵昀点点头,将李大根也叫了过来,转身对雷梦别止道:“雷泽之王,麻烦了。” 雷梦别止眉心竖眼劈出一道雷纹,瞬间覆盖几人。 她大手一挥,至于全部打散随机传送,传送地点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件小小宝贝,权当补偿了。 至此,有可能暴露她的隐患基本清除,她不怕事,但却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甚于姬家,迟早会对上的。 她长舒口气,仰倒在四象灵眼内。先前为救汪光明,淬体只进行了一半便出了池子,如今正好补上。 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修复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又麻又痒。 耳边是阵阵清风,她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 在消失的一天里,许灵昀没有闲着,先是“请”鬼木树精救回汪光明的狗命。 接着马不停蹄的审讯赤纱流银虎,在得知姬千月还有四名手下存活后,许灵昀心生一计。 将人聚在一起,只说谁提供的消息最有用便放他一命,看了场狗咬狗的大戏后,她收获了不少惊喜,随后立马送主仆上西天团聚。 天门内的异变逃不过高阶灵兽的眼晴,各地各自的王齐齐找上门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灵兽们疯狂反咬,对于她也是不利的。 毕竟,某种程度上,它们都算是许灵昀的资源。 许灵昀隐瞒了姬千月是外界之人,讲了认主的前因后果,但也表示自己不会放弃天门的掌控权,经过各种扯皮,她抛下话,这里如今是她的地盘,想走,她乐意至极。 加西亚当场表演了一个手掰象牙。 如此,这才勉强制定了一份双方都满意的协议。 虽然它们表面表现的恭敬无比,但许灵昀嗅出深藏的恶意,然而,谁在乎呢? …… 汪光明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梦中,琼魔伏隐长了张田盘的脸,追赶着他。 他拼命跑,拼命跑,却怎么也逃不走,巨大的怪物抓住了他。 田盘揪住他的舌头,自顾自的道:“拔了舌头,煮成汤,给我儿好好补身体。” “我也是你儿子!”说出这句话时,汪光明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些,却没想还是记得。 到底,他还是被困在里面,困在一声声慈爱的“圄儿”中。 “什么?不,你才不是我儿子。” 霎时间,汪光明泪流满面。 木床上的少年四肢抽搐,嘴里冒出呓语,眼角的泪大颗滚落。 许灵昀急忙唤来鬼木树精:“他这是怎么了?” 鬼木僵硬的瞅了两眼,没好气的道:“魇住了。” 哦。 许灵昀大步上前,掐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拖下床。 在鬼木“你怎么比我还畜生”眼神的质问下,把他靠到墙边,手脚摆放好,立定站直。 汪光明正在炖锅里遨游,就感觉脚触到了实地,他睁开眼,有些迷茫。 不大的树屋中一个木头老头,另一个是—— “主…主上?” 他惊讶的捂着嘴:“我能说话了?我有舌头了?” “哈哈哈哈,我有舌头了。” 鬼术眼角抽了抽,看着自己少了两根的脚趾,又看了看少年的舌头,默默流泪。 天门异主,医科圣手沦为打工人,卖身(划掉)求收留。 许灵昀笑着嗯了声。 汪光明像是反应过来,凑着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过来,抛出一系列问题:“主上,那个独眼女呢?还有那个超大的,就是头顶有两角的那个?” “死了。” “那个沙狐呢?我记得就是它偷袭我的。” “死了。” “大根,李大根呢?” “也死了。” “啊?!” “逗你的。” 许灵昀想了想,对他道:“少年,想不想拳打亲爹?想不想成为绝顶天才?想不想拥有资质超凡的灵兽?想不想傲视群雄?” 汪光明毫不犹豫的点头:“想。” “那好,随我来吧,作为你的命定贵人,我送你一场——盛大机缘。” 第35章 暴富 “这是四象灵眼?!”汪光明神色激动。 可遇不可求的四象灵眼,脾气火爆的有小医圣之称的鬼木一族,姬千月的六阶的魔种灵兽,尽管发现了种种不寻常,但他依旧什么都没问。 “对,进去吧。” 汪光明资质平平,许灵昀有意培养他,作为代言人推至人前。 他身份够了,实力自然也要跟上,不然很容易被刀。 四象灵眼嫌弃的躲了躲,它有性别歧视且只喜欢美人,呜呜,为什么一定要臭臭的男人来泡澡。 只可惜,反抗无效。 安排完这些,许灵昀便开始整理姬千月的遗物。 这位大小姐身上也类似纳石的储物空间,是一枚白色骨戒,看起来平平无奇。 将骨戒认主,其中的宝藏差点闪瞎许灵昀的眼。 成堆的灵币闪瞎人的眼,据虎儿说,这是外界通用的货币。 各种修炼资源随意堆放,还有不少由灵兽制成的护体灵宝。 精致华美的衣裙挂了一排排,桌椅板凳,甚至连杨木雕花大床都有。 骨戒中有一本蓝级功法,名叫《太宇御皇经》,功法有血脉禁制,非姬氏嫡系血脉不能打开,许灵昀只得放弃。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瓶瓶罐罐,有灵兽吃的兽丹,也有御师吃的灵丹。 在正中心,有一架破界梭,姬千月正是通过它,来到此界。 灵币,血脉禁制,兽丹等等,她在绝灵之地几乎闻所未闻,或许有她等阶太低接触不到的缘故,但足以见得两界差距之大。 落里丢着几本书,许灵昀一一打开看过,半晌后,她合上书,目光复杂。 其中有一本书的名字叫《琼玹杂记》,而书的作者正是李琼玹。 整本书堪称一本天才逆袭血泪史,从点亮半颗星的“天厌者”,到二百零八颗星子的不世之材。 那时,琼玹学宫也不叫这名,而是叫长歌学宫。 长歌学宫有一位长老儿子看上了李琼玹,想要强纳她为妾,这位长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儿子胡闹。 李琼玹找上院长立下赌约,只要她能打赢所有人,长歌学宫便跟着她姓,叫做琼玹学宫,她做院长。 谁都没想到,李琼玹扮猪吃老虎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她带着须弥兽,一路从山下杀到山上,打遍山头无敌手,路过的狗都得被扇两巴掌。 至止,长歌学院改名换姓。 而李琼玹在突破了天阶后,机缘巧合来到了外界,方才知世界之大。 少女意气风发,拜入琳琅学宫,被姬松年收为关门弟子,那可是御星境的弟子,无限殊荣。 在笔记最后,李琼玹洋洋洒洒提出了一个设想,说是找到了百分百促使灵兽“蜕翎”,进化成更为强大形态的方法。 杂记到此戛然而止。 翻到书页的最后,有鲜血写的一行字,笔触圆钝凌乱。 “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字字泣血,满腔恨意。 关于缺少的部分许灵昀略有猜测。她能想到,在绝境之中,少女咬破指间,一笔一画写下这血书。 只是,关于她是如何回到绝灵之地,又如何身死,还是未解之迷。 思及此,许灵昀尝试与须弥兽骨沟通,但它只能回应一些无意义的“嘟嘟”。 许灵昀退而求其次,准备去问问王兽,或许是因为愧疚心作祟,她绕开了痛失爱牙的罗刚玉齿象,转而去拜访雷梦别止。 协议规定,四王对洞府有自主权,她不可随意探查。 于是,许灵昀站在雷梦洞府门外,她很有礼貌的敲了门,等了片刻,没人应。 她优雅扒着两片石门的缝隙,白皙莹润的手微一用力,青筋凸起。 今日之她已非昨日之她,现在她可以一拳轰烂千年古树,硬的可怕。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过后,两片石门掀飞了出去。 洞府内,雷梦别止搂着几个男人,赤条条的滚在一起,红鸾帐暖度春宵,她斜着眼睛看过来,媚眼如丝,香艳无边。 打扰了。 许灵昀沉默着退了回去,将两片石门重新安上,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她们在干什么?”趴在她脑袋上的加西亚问。 “在干一些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 虫族点了点头,了然道:“你进入成年期。” 许灵昀心道不妙:“所以?” 加西亚的语气中带了些期待:“我们也该试试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 “……” 许灵昀灵机一动:“你错了,那是一种多人运动,你我只有两个人,不符合要求。” 是这样吗?加西亚总觉得怪怪的。 他凝眉思索,心中隐隐有抗拒之意,想的嘴里心里都泛起酸味,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许灵昀长长舒了一口气。 …… 许灵昀找了一圈,最终只有千词磷龙接待了她,当得知她的来意后,千词磷龙瞬间变了脸,不惜撕破脸,都要将她赶出去。 许灵昀无法,拿出了那本《琼玹杂记》。 在看到杂记一瞬间,千词磷龙浑身的鳞片炸了起来,很快偃旗息鼓。 千词磷龙化为了人形,是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儒雅俊朗。 “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一次许灵昀没有隐瞒:“这是从姬千月的遗物中发现,她来自外界,绝灵之地以外的外界。” 他眼眶微红,接过了那本杂记,看向许灵昀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第36章 往事 千词磷龙是条极为好看的龙,龙角金闪闪,每一个鳞片上都有一个小字,字体瘦劲清俊,颇有风骨。 他向许灵昀展示,龙鳞上的字动起来,给一些字让出路,形成一句诗: “万里归来惊少息,立谈倾倒尽琼璇。” “琼璇?” 看出了她的疑惑,千词磷龙笑了笑:“琼璇,琼莹美玉之意,这原是她真正的名字。” 这个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是琼莹美玉,只不过被暂时遮掩了光华,当年李家败颓,李氏之人苦求天骄无果,却偏偏有眼无珠的弃了她。” “愤慨之下,她这才改名为李琼玹。”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直将眼角笑出了细纹。 许灵昀静静等待,没有打扰他。 笑罢,千词磷龙拭去眼角的泪,也不知是笑的还是哭的。 “小姑娘,你可以叫我萤丸。” 许灵昀睁大了眼睛:“你是萤丸?” “是,你应当知道我的来历。” 《琼玹杂记》中也有一个萤丸,在须弥兽初次开辟出一方小空间时,为了试验空间是否能养活物,便救了只小磷龙取名为萤丸,养在其中。 磷龙,以龙命名,但却是磷火沾染一丝龙息所化,若无机遇,终身只能止步于一阶灵兽。 而眼前的萤丸形似真龙,分明已经进入了王兽的范畴。 她心头一片火热,看来李琼玹当真研究出了“蜕翎”之法。 “你是不是在想李琼玹的传承?” “是。”许灵昀应的坦率。 萤丸叹息一声:“小姑娘听我一劝,那东西你还是不要想了。” “为何?” “你拿了它,需要承受的因果大重,你接不住。且想要开启传承,至少需要两名姬氏嫡系血祭。” 姬氏一向谨慎,嫡系身边有护道者相随,眼珠子似护的,且嫡系修为达到地阶方可出世,再看看许灵昀还是黄阶,除了运气好契约了一只强大灵兽,哪有可比之性哦。 再说了,这绝灵之地,哪个嫡系会傻逼的跑到这里? 许灵昀欲言又止,赤沙流银虎好像说过,姬千月是嫡系来着。 她在骨戒中翻了翻,摸出了片玉碟,正面刻有看不懂的纹路,对面只有一个姬字。 萤丸看到玉碟眼睛就直了,他一把抢过来仔细观摩,确认就是代表嫡系的身份玉碟。 许灵昀求知欲满满的问:“血祭是怎么个流程,已经死了的算不算。” 萤丸没有答话,撂下一句“你且候着”,便化为蛟龙飞出了洞府。 再回来时,萤丸带回了另三位王兽,他手中提了一大兜东西,隐隐散发的血腥味。 许灵昀猜测那应该是姬千月碎片。 四位王兽将许灵昀围在中间,像打量一个新奇之物,时不时交头接耳说悄悄话,啧啧声不断。 许灵昀敏锐察觉到他们态度的变化,目光中没有恶意,有一些类似赞赏,挑剔,或是果然如此的情绪。 像是爱财的人捡到镶金边的屎盆子,嫌弃中带着喜欢。 片刻后,萤丸招呼许灵昀过去,打开包袱,里面装的是一堆腐肉和碎骨。 天门内四季如春,不应该着实不应该。 “这才过了两天,怎么就腐烂到这种程度了?” 雷梦别止捻起一块腐肉嗅了嗅,道:“血祭已经开始,用不了多久,便是连这些腐肉也剩不下。” 她转向许灵昀,抛了个似嗔似怪的媚眼,声音婉转动听:“你可以叫我梦年姐姐。” 吼守的人形是个清冷的大美人,比较特别的是,在她脑袋后长着一张烈焰红唇,她说话时,两张嘴一起动:“我叫守岁。” 罗刚玉齿象满脸冷漠:“我叫罗生。” 这四兽的姓名无一例外在《琼玹杂记》出现过,只不过当时,他们都只是弱小的,常见的兽种。 许灵昀一一唤了过去,空气里漫着愉快的气息。 《琼玹杂记》后半段的故事是由梦年讲述的。 李琼玹天赋及高,拜师姬松年有了名师指导,没多久便升至御灵境。 恰逢海异人族攻城,她便随着姬松年前往边境守城。 海异人凶残,自身可战灵兽,人族几乎是被压着打。 她所守的那座边城边几乎要被攻破,在当时,她所研究的“蜕翎”进程缓慢。 危机关头,她将半成品的秘术使用在了本命灵兽身上,幸运的是,宿卫青灵鸟进化为九翼青鸾,力挽狂澜。 讲到这里时,许灵昀还曾诧异的问梦年,问她怎不是李琼玹的本命灵兽。 梦年笑了笑,说,月桂岂敢攀明月,明月自任明月悬。 话归正题,许多灵兽终其一生也无法“蜕翎”,进化出第二形态。 然而,李琼玹的第二个本命灵兽也发生了“蜕翎”,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注意。 人族势弱,有了这秘法对人族绝对是一件好事。 李琼玹本也没想着藏着掖着,但因秘术是半成品,怕有品格恶劣的御师不顾灵兽灵活,滥用秘术。 她才没有公之于世。 却没想到,《琼玹杂记》的内容被姬松年无意间看见。 姬松年竟丧心病狂的令人屠城,嫁祸给她,给她安了个私通海异人族的罪名。 李琼玹不肯认罪,一路逃亡,在以琳琅为首的多方围剿下,她的三只本命灵兽战死,只余不善战的须弥兽。 李琼玹强忍悲痛,解开与须弥兽的契约,责令他回绝灵之地避难,后只身赴死。 被捕后,李琼玹扬言,只要姬松年立天地誓,护须弥兽百年性命无忧。 若违誓言,姬家千年经营毁于一旦。 只要他能做到这些,她答应交出秘法,顺便认罪伏诛。 念着几分师徒情谊姬松年应允。 在行刑当日,须弥兽大闹法场,偏偏姬家不能让他死,还得暗中护着。 在一片混乱中,须弥兽“蜕翎”失败,为了以绝后患,姬松年一爪掏出了李琼玹的星宫碾碎,虽然逃了出来,但她沦为废人,再无修炼可能。 半成品秘法“蜕翎”成功率极低,十不存一,灵兽一旦失败便终身没有进阶的可能。 偏偏姬松年将半成品奉为珍宝,永远也不知道原本有机会得到全部。 李琼玹回到了故乡,往日的天才只能躲在须弥兽的小界中,而三年后,她将秘法全,拖着残躯向天问道。 雷霆万里,紫霞满天。 法成,名曰《祝追》。 此后,李琼玹身体一日比一日弱下去,半年后留下传承,撒手人寰。 御主死后,须弥兽愤而自裁,欲以性命令姬家违背天地誓言。 姬松年早有准备,将须弥兽练成灵傀,灵傀有残存的意识,非生非死如同器物,自然也算性命无忧。 姬家翻遍须弥小界也没找到李琼玹遗下的东西。 李琼玹故友落玲珑下界,不知她与姬松年谈了些什么,姬家的人全部撤出绝灵之地,之后再无音讯。 经过几番周折,须弥兽的灵傀落入琼玹学宫手中,便将其内生成的空间当作试炼宝地使用,取名为天门。 至今已过去了百年。 第37章 求人 千象之城,姬家。 姬生狂跪在堂内,佝偻着背,头发半白,他看来已有花甲之年,而在堂上,接受他跪拜的人,却是个儒雅端方的青年。 只见姬生狂砰砰的磕了两个头,眼中噙着泪,对那青年道:“家主,求您去请玲珑大境主吧,如今只有您能请动她了,我不能让月儿白白死去。” 见上方之人沉默不语,姬生狂叫了声“爹”。 这一幕实在怪异,老头对青年叫爹。 那青年捏了捏眉心,很是无奈的道:“老四,你只有在有事相求时才叫我爹,你到底还是怨我。” 姬生狂低头:“既为人子,儿不敢怨爹。” 他说的是不敢,而非不怨,青年沉默。 当年那件事到底是对不住他。 只是他与落玲珑之间存在龌龊多年,也未曾化解,贸然前去,怕是会被打出来。 御师修炼到御灵境及以上,天地便会划分给他们一片地界,封为一方之主。 而御灵、御星、御辰、御神分别对应的是小境主、境主、大境主、境王。 落玲珑与他同为大境主,自然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一些遥远的记忆涌向心头,青年胸口便似有千斤之重,他想到他的另一重身份,李琼玹之师——姬松年。 按照原本的发展,那个孩子应该是落玲珑的弟子。 当年,如果他没有出关就不会碰上琳琅大比,也就不会兴起收徒,老四的儿子也不会身亡。 可惜,没有如果,这世间的万物如疾驰的箭失,去兮,便再也不能回头。 许久之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便替你走一趟吧。” “多谢家主!” …… 姬松年登门时,落玲珑闭门谢客,连他面也没有见。 经过多方回船转舵,姬家以重利相让,又几乎挖空了姬生狂的私库,这才堪堪将落玲珑请动。 世人皆知玲珑境主有一兽,名曰玲珑溯,天生无面,心有玲珑七窍。 玲珑溯的众多天赋神通中有一个神通“镜花水月”。 发动神通,玲珑溯可以通过吞食目标者的悲苦之情,映出他此刻最想见的人的现况。 若那人已死,便可回溯到那人临死之前的一幕。 姬生狂正是想通过此来找出杀害姬千月的凶手。 面对满脸落魄的姬生狂,落玲珑冷笑:“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姬生狂愤而抬头,浑浊的眼球血丝遍布:“你——” 落玲珑倚在美人榻上,眸中划过一丝厌恶:“你们姬家做的恶事还少吗?” “哦,不对,本境主说错了,你的龟儿子死了,孙女也没了,你绝后了。” 她笑的前仰后合:“这不是报应,是是喜讯啊。” 姬生狂目呲欲裂,他铁青着脸,拳头攥的咯咯作响,骂人的话张嘴欲出。 落玲珑甩来轻飘飘的一句:“掂量掂量吧,这买卖做还是不做?” 姬松年拦住他,向落玲珑道:“自然是要做的,劳烦玲珑境主开始吧。” 呵。 玲珑溯的脸上只有一张嘴,若是刨去嘴,他的脸是一个扁平的,极为规整的圆。 他走到姬生狂面前,张口一吸。 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情之中哀情被尽数吸去。 紧接着,玲珑溯哇的张大嘴,吐出一张巨大无比的镜幕,沾着口水,砸在姬生狂脚边。 姬生狂全部心神都系在镜幕上,却不敢轻易碰它,只能蹲下与它保持着一定距离。 镜花水月,触之即碎。 镜面中,姬千月站在琼魔伏隐头项,狼狈至极。 “月儿……” 她的后脑勺秃了一大片,后背的衣物碎成破布条,血淋淋的,像是被什么锋利之物擦着后背削了过去,看起来极为凶险。 在她对面,是一个青衣少女,背生双翼,手持长弓。 她看起来更为凄惨,胸部腹部完全被炸开,隐隐可见白骨。 姬生狂瞬间意识到这就是杀害姬千月的的凶手,他老泪纵横,恨不得冲进去将仇人千刀万剐。 他死死盯住她,将少女的面貌刻在心底。 落玲珑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丝毫怜悯,她已经看透姬家之人,虚伪,自私,利己。 姬生狂看起来是爱疼孙女的好模样,但他只教姬千月要心狠手辣,要去争,要去抢。 很显然,姬千月没有继承个好脑子,被教的又坏又蠢。 姬生狂贪心不足,非要姬千月去其他三房争少主之位。 居然想推着一只蠢猪上位,简直笑话。 就在这时,玲珑溯突然挠了挠落玲珑的掌心,向她脑中递话:“是弥弥!是弥弥!” 玲珑溯曾是须弥兽好友,须弥小界出入不下上百次,自然是认得的。 落玲珑心中一惊,迅速指挥它收了神通。 镜花水月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画面中,姬千月神色癫狂,嘴里不知道正骂着什么,下一镜幕轰然而碎。 姬生狂猛的起身,瞪向落玲珑:“大境主这是什么意思?” 姬松年也蹙起了眉。 落玲珑心中激动,面上却半点不露,她冷笑:“看清人就滚,非得看那蠢货是怎么蠢死的?” 姬松年道:“玲珑大境主未免也太咄咄逼人。” “说我咄咄逼人?” 落玲珑冷笑连连,她将手搭在美人榻上,七尊巨大的灵兽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 属于御辰境的气势倾泻而出,玲珑界域回应境主,万千生灵之力向两人压下,将他们压的死死不能动弹。 “你趁我闭关,逼着琼玹认罪伏诛的时候,可曾觉得咄咄逼人?” “你屠城戮族,连襁褓中的婴孩也未曾放过,可曾认为觉得咄咄逼人?” 姬松年一时无言。 落玲珑抚掌:“他人之苦便是理所应当,而你有半分苦便心生不忿。不愧是青松明月的松年大境主。” 姬松年面上闪过一丝难堪,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扫过落玲珑身后的灵兽。 反唇相机:“玲珑大镜主何必动怒,你不也是获利者吗?” 落玲珑瞬间僵在原地,她确实也是得利者。 上到琳琅学宫所有高层,下到刚入学宫的弟子,谁人不是吸着琼玹养料的蛆虫? 耳边静静的,姬松年不知是何时离去的。 第38章 后悔 玲珑溯怯生生拽了拽落御主的衣角。 落玲珑轻轻拍他:“我没事。” 重新打开镜幕,凝滞的画面动了起来。 落玲珑的表情逐渐僵硬,脸上的肌肉轮廓在隐隐抽动。 随着琼魔伏隐和姬千月陆续被绞杀,“镜花水月”也到此结束。 当年,传闻李琼玹投靠海异人族,屠戮人族,她那时碰巧正在闭关。 在她出关后,事已成定局。对于李琼玹的品性她再信任不过,没有听信谣言。恰逢须弥兽闹法场,她便暗中帮衬李琼玹逃走。 另一边,她全力调查,终于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 经过多方比照,她发现,屠城之事另有其人,其中不乏有姬家的手笔。 当她找上姬松年后,却发现几乎整个琳琅学宫高层都牵扯其中。 如果她执意要揭发真相,便是与琳琅这个庞然大物作对。无法,她退而求其次,以手中证据要挟琳琅放过李琼玹一条生路,终身不踏足绝灵之地。 或是因为秘法已经到手,或是落玲珑实力强悍的缘故,琳琅同意了。 只是,想到须弥兽,落玲珑心中愧疚恒生,她还是迟了一步。 落玲珑十分庆幸,如果当时没有立刻收了镜幕,让姬松年看到更多,以他的心智,他必然会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如此,他便有正当理由进入绝灵之地,她为琼玹连最后一片清静之地也保留不住。 至于那个青衣少女,落玲珑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 她召来一人,耳语几句。 一场针对姬千月之死的扫尾行动正式开始,务必抹除她所有存在过的的痕迹。 落玲珑瞒着外界,找来了位假境主李代桃僵,而自己,则扛着包袱下界去了。 她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寻到青衣少女,解除她与须弥兽的契约,其二,她也是想看看,属于李琼玹的……家。 …… 姬生狂愤而捶桌:“贱婢,欺人太甚!我只是,只是想知道月儿……” 他说不下去了,哽咽:“为什么不让我看完。” 对啊,姬松年一顿,或多或少察觉了些异样,落玲珑……在隐瞒什么? 他动了动指尖,有些举棋不定。 “老四,让人去盯着落玲珑的动向,一有异样,立马向我汇报。” “做的隐蔽点,别人抓到把柄。” …… 在许灵昀不知道的情况下,外界已经为她闹翻了天。 琼玹镇宗之宝飞走了,原因不明,齐春泽急出了一嘴水泡。 有人提出猜想,说会不会是这批弟御师中有人让天门认主了? 对于这个提问,齐春泽嗤之以鼻,琼玹学宫祖祖辈辈研究这么多年,也没让它认主,现在从犄角旮旯里随便跳出半吊子御师可以? 别开玩笑了。 他齐春泽宁愿相信是须弥兽复活自己跑了。 杨访急疯了,联合着各氏族向齐春泽施压,要求他们交出各家子弟,当然,他们实力不济,全白搭。 齐春泽也急,那些未来的御师苗子可都还在里面啊。 一时间,满城素稿,白绸如絮。 同一时间,天门中李甲拼命奔逃,都还是没躲过吸血蚊。 蚊子不可怕,但它可比人还大。 吸血蚊按住他,亮着小臂粗的吸管往他身上扎,李甲被吸了几口,实在遭不住,终是不甘的退出了试炼。 “出了来!” “有人出来!快去叫齐公。” 守在阵边的众人爆发出欢呼,李甲懵了,难道他已经进去十天了? 正想着,一个老者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齐春泽攥着他的肩,使劲的拍了拍,眼中竟有一丝泪:“好孩子,你是怎么出来的?” 李甲觉的败给吸血蚊太丢人,没好意思说。 他镇定自若的道:“我与剑齿虎大战三百回合,它不讲武德叫同伙,我便捏碎敕令出来的。” 齐春泽愣了:“天门里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李甲挠了挠头:“什么什么情况?” 经过两人一番鸡同鸭讲,李甲这才搞懂了事情的经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齐春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肩膀随之松弛下来,还好,还好,敕令还能用。 他乐观的想,虽然天门秘境没了,但下一代还活着……个屁。 …… 此时天门内,许灵昀寻了块石台打扫干净,把尸块放了上去。 三杯黄酒祭奠亡灵,许灵昀掏出了她仅剩的糕点,也全充作祭品。 她心中竟有小小的忐忑,也不知,向李琼玹这样肆意洒脱的人,喜不喜甜口的。 拜了三拜,她道:“晚辈许灵昀,恭请请前辈现身。” 姬千月的血肉突然加速腐败,等了片刻,彻底化为丰盈的肥料。 再抬首,许灵昀面前出现一人。 内含春水如凝脂,仙侠若气软罗烟, 李琼玹很美,美的精致而封闭,却像是一阵虚弱的风,带着苍白的病气。 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一个人,生前能从山脚打上山头。 美人开口:“乖乖,嘞个咯咯鸡稀嫩?” 许灵昀滤镜碎了一地,却突然又觉得合理了,这样才对嘛。 梦年解释,她是在问姬家的哪个人这么差劲。 许灵昀回道:“前辈,死的人是姬生狂的孙女。” 李琼玹闻声看向她:“哦,是那龟孙。” “你是个好娃儿,比咯咯鸡强。” “过奖。”许灵昀认真道谢。 “你是个好娃儿,比咯咯鸡强。” 李琼铉又呢喃了一句,接着问道:“老登死了没?” 姬松年吗?这个许灵昀还真不知道。 “罢了。”李琼玹自问自答,再如何,她已经死了,剩下的事就留给活人去纠结吧。 她望向许灵昀,目露惋惜:“娃儿,你是个好的,不过少一只咯咯鸡,传承没得法开启。” 许灵昀不觉惋惜:“我知道,但总有那么一天。我来是想问问,前辈想要咯咯鸡怎么个死法?” 李琼玹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来时,似乎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认真。 她盯着许灵昀仔细打量,少女脸上满是坦然,像是真是想问给她,要给仇人一个怎样的死法。 李琼玹便笑了,笑得如此开怀,连病气散了八分,声震瓦砾,久久激荡。 她手掌一挥,甩给许灵昀一册书:“娃儿拿着,这算我单独给你的,莫忘了今日说的话。” 许灵昀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向她躬身一礼:“晚辈定会铭记于心。” 李琼玹身体向后仰,望向天幕,唇角轻扬,她的身影开始虚化,如消失的海市蜃楼。 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想什么。 许灵昀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藏在心里的问题:“前辈,你后悔吗?” 她紧张的在等一个答案。 后悔去大世界闯荡,后悔拜姬松年为师,后悔识人不清,后悔自己的天真愚蠢,心存善念,后悔战死的本命灵兽,后悔这波澜壮阔却又烂尾的百年。 李琼玹久久不答。 在消散前,她留下一句话:“或许吧。”有恨意滋久弥长。 许灵昀怔怔出神,掌心一片冰凉。 那她呢,她是卑鄙无耻的窃爱者,窃取他人的爱来获得想要的东西。 因为她的能力,偷来的爱也是假的,人人爱她,人人却也非真心爱她,她永远也得不到纯粹的爱。 百年之后,她会后悔吗? 第39章 祝追(补设定章) 李琼玹给的册子,竟然是《祝追》的上篇,血脉篇。 在许灵昀翻开书页的一瞬间,册子中的文字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她的眉心,而册子在她中化为灰烬。 一本册子在星宫里漂浮。 打开,扉页是李琼玹的留言,言语间难得的正经。 “后辈,既然我传承,便算我半个徒弟,所谓负债子偿,师仇徒报,天理如此。” “为师有仇两家,姬氏为一,琳琅为二,若吾徒修为未达,可择其一报之。此为师门不幸,便莫与旁人论其师从,丢为师的脸面了。” “若吾徒能力通达,为师拟一份名单于你,一个也别放过,全都送入幽冥与为师相聚。 “待吾徒名扬天下之时,出门在外莫要忘了宣扬为师名号。” “阅及此,若觉事终不成,还有回转的余地,就此放弃传承,因果不计。” “接下传承,便是承接为师的仇怨,因果了结则无事,因果不了,业力缠身,轻则修为凝滞,重则身死道消!” 到这一步,许灵昀自然不会放弃,她翻动到下一页,嗯? 满满五大页的仇人名单,粗略一数,竟有上千人。 姬松年的名字排在首位,后面缀了杀气腾腾的四个字,老登,必杀! 除去这五页,整个册子也就只剩下聊聊几页。 许灵昀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她将书页翻到正式开始处,隐约中,她的身上一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无形中多了一层束缚。 这便是业力吗? 顾不上这些,她接着向后看去,开篇介绍了血脉与蜕翎,大致如下。 灵兽的潜力经由两个方面判定,其一是血脉,其二是蜕翎。 血脉便是父母祖先给予的,灵兽界放荡不羁,只要对上眼,便都可以结为伴侣。 狼爱上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杂种灵兽遍地开花,至于如何划分杂种灵兽归属的种族,便是取它血脉中浓度最高的一项为种族。 便是一根草体内凤鸟的血脉浓度最高,就算它长得再像草,那也叫凤鸟。 但这种情况仅是少数,灵兽体内哪个种族的血脉浓度越高,它的形态便会偏向哪个种族。 当然,一些高等灵兽族群为了保证血脉纯正,不屑于与它族结亲。 《祝追》中的血脉篇,便是可以提升选定血脉等纯度,血脉浓度上去了,灵兽的强度也上去了。 血脉根据浓度有五个等阶划分,浓度百分之二十五以下,为死血。基本等于无用。 百分之二十五至百分之五十,为初血。血脉之力初显,聊胜于无。 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七十五,为赋血。跃过五十这个分水岭,得以觉醒血脉中的天赋神通,发挥其作用。 百分之七十五至百分之九十九,为道血。灵兽可以继承血脉传承,有趋近于纯血灵兽的战力。至此,兽二代前途一片光明。 只有百分之百才可称为纯血。 当然,并非所有的血脉都有天赋神通,也并非所有的血脉都有传承。 而血脉的高贵与否,便是凭借以上判定。 血脉高贵者,继承先祖的传承,觉醒血脉中的天赋神通,这两个配置,能让它们在同阶灵兽中脱颖而出。 梦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是雷梦别止一族中的赋血,她额头上有五只竖眼,每只竖眼对应一个天赋神通,威力无穷。 而蜕翎则是另一个方面,琢磨不透,全凭机遇运。 灵兽通过蜕翎,能进化成对应的高级形态,进化的选择多种多样,但不能脱其根本。 例如,萤龙是磷火沾染龙息所化,它的组成中有“龙息”的所在,勉强算是龙扯上点关系,所以才有进化为千词磷龙的可能。 竹笋绿青虫的众多进化路线中,便有一条是蜕翎为光明女神蝶。 牦习小雀的众多进化路线中,便有一条是蜕翎为三足金乌。 足以让人感叹世间法则奇妙,一切皆有可能。 世人多认为蜕翎与血脉有关,而李琼玹给出了全然相反的猜想。 她认为,蜕翎与血脉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和灵兽生长的环境,外界的刺激,甚至是灵兽自身的“道”有关。 由于蜕翎篇为下篇,这里并没有对蜕翎有过多赘述,只是简单提了几句。 许灵昀还未系统的学习过御兽相关的知识,一些专业术语看着她云里雾里。 再往下看去,是一篇法门。 “天地升降,二炁氤氲。阴阳二炁,日月合明。吾今勑召洞视灵神,天上天下,阴阳神明,随吾宝镜,立现真形。” 御师自身修炼出一宝镜,照射灵兽,可观其血脉渊源。 ”已枯复荣,已灭复生,得生天上,更禀太灵,九天之劫,返复胎婴,秽累荡灭,白日返生……” 夜间渡入幽冥,伪作亡灵,天亮之前返回世间,如此一来一回,变算是在天地前消了籍,受法则的影响大大减小。 接下来便是一篇药经,配好药液后,每隔九日为灵兽进行药浴,共十次, 这一步尤为重要,需要御师以宝镜为辅,梳理分离各种血脉,是为将杂揉在一起血脉分开。 稍有不慎,便会损坏灵兽的根基。 最后一步,选定想要提升浓度的血脉,收集各类同属性的天才地宝,令灵兽炼化,助力它逐步吞噬其他血脉。 这四步做完,血脉篇方完。 第40章 福利 许灵昀不得不承认,李琼玹真乃旷世奇才,也怪不得她能让两大境主相争,想要收她为徒。 比起她来说,自己的《破星》完全不够看。 苦于手无缚鸡之力,许灵昀一直在琢磨能提升自身实力的道法。 “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 《破星》的灵感就来源于此,星子中灵质充盈,可星子是正经星子,灵兽不是正经灵兽,她的灵质基本无处可用。 而星宫是上天赋予的,蕴含大道之力,它自婴孩时期便存于人体,对于许灵昀来说,它便是自己的一部分,如臂使指。 她便想,为何不将它们利用起来,以人为器,人器合一。 但星宫太过脆弱,不适合做武器,直到,她长出了翅膀,继承与虫族,硬度和威力极为可观,刚好用来做箭矢 于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全。 问道法成。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世界意识的偏爱,若换成别人,早两下就被雷劈死了。 话归正题,《祝追》中蜕翎篇为下篇,只能等血祭第二个姬氏嫡血,在传承中或可得到。 她难以想象蜕翎篇将会有多少慧心巧思,对此,她十分期待。 想要嘎人的心蠢蠢欲动。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潜心钻研《祝追》,直到第五天,才勉强修炼出一面指甲盖大的宝镜虚影,镜面混沌模糊,照不出人形。 而想要彻底炼成,则需要宝镜化实,镜面清晰,无暇如玉。 修炼的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十日之期已到,滞留在天门中的御师将被传出,以往这是由天门完成。 现在,许灵昀接替了天门,她只能一个个将踢出去。 许灵昀停下修炼,先去见了汪光明。 经过四象灵眼的洗礼,少年窜高了不少,整个人意气风发,身上隐含的沉郁颓废之气一扫而空。 见她前来,汪光明:“主上,我一共点亮了二十八颗星子。” 许灵昀夸赞道:“不错不错。” 接着便让他伸手,将手搭在汪光明的手腕,探入灵质,在他体内仔细转了一圈。 正如他所说,二十八颗星子闪闪亮亮,个个圆鼓鼓的,很是喜人。 根骨中的杂质星星点点,几乎看不出来,更重要的是,原本破损的星宫也恢复恢复了七成。 若说汪光明以前是平庸之资,随处可见,现在便能称得上一句人中小龙凤,大道可期。 许灵昀拍拍他的肩:“走吧,选个灵兽去。” 汪光明惊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选?我,我选灵兽?” 许灵昀把他的嘴捏上:“叫我声主上也不是白叫的,有点出息样。” 这纯属是她不知道世间疾苦了,她天天被灵兽追着跑,哪像别人苦求不得。 这么说吧,灵兽大多是一群趋炎附势,拜金颜控的主,不然和你结契图什么?图你穷图你丑,图你脑子二百五? “说吧,想要什么样的?” 谁知汪光明扭捏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主上,有没有和你的灵兽同族的?” 许灵昀瞥来意味深长的一眼,小伙子,天才逆袭剧本你不要,要拿个人外强制爱? 停,如今手握人外剧本的是她,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她笑意微收,拒绝:“那没有。” 汪光明失落了片刻,转而又道,说想寻个威风凛凛,实力非常的。 最好长得也吓人些,谁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这倒是可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越来越多的灵兽赶来。 早在闭关修炼之前,她便拜托王兽们寻一些有契约意向的灵兽。 天门异主的事情已经传遍兽耳,它们起初还有些担心忧虑,谁知没过两天,王兽们说,新主人获得了前任主人的传承。 这下,灵兽都疯狂了,当得知许灵昀在寻找契约灵兽,自忖有一争之力,便携家带口的赶了过来。 有些是灵兽父母叼着幼崽,有些是刚刚成年的幼兽,更有些是修至四五阶的成年灵兽。 她有些讶然,却没想到来了这么多。 许灵昀连忙制止:“够了,够了,后来的请回吧。”再多就要形成兽潮了。 汪光明已经挑的眼花缭乱了,云兽兽、幽灵耳…… 放在外面都是有市无价的。 许灵昀拉着汪光明站在台子上,对下面的一众兽道:“诸位,我欲为我兄弟寻一个伙伴。” 众兽听了这话,大失所望,当即要走。 “诸位莫急,等我把话说完,凡是在场的灵兽,皆赠送兽丹一枚。” 听说有兽为相赠,灵兽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盯着许灵昀。 见效果达到了,许灵昀凑近汪光明耳语几句,一把把他推向前。 汪光明频频回头,求助般的望向许灵昀,少女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头也不抬。 汪光明被上百双眼晴盯着,僵硬回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道:“我是二品世家汪家的嫡系,家族资产颇丰,财力雄厚,足以供养修炼所需。” “我旁边这位,是我的主上,如今的天门之主,跟着我,便是跟着主上,吃香喝辣少不了。和我契约,可提供裙带关系,好处多多。” 汪光明越说越顺畅,已经偏离了许灵昀的话术。 “再介绍我自己,年十八,平日喜好修炼,和娇宠灵兽,给灵兽花钱是我快乐的源泉。我自小是个勤奋认真的孩子,资质优秀,我没有骄傲,反而是潜心修炼。经过不懈努力,在黄阶点亮二十八颗星子。” “我尊老爱幼,品格优良……” 他滔滔不绝,许灵昀听到这些话都有些汗颜。 “……和我契约,将是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有意愿的兽们请举手。” 刷刷刷,举起一大片。 许灵昀感叹,灵兽们还是太淳朴啊。 最后,考虑到各方面因素,汪光明骗来了一只四阶巅峰的图羽兽,当场就签订了契约。 图羽兽是雷系云翼兽的变种,雷系以攻击著称,除了这些,它还拥有巨翼多,拥有领空之权,是个不错的选择。 许灵昀的七彩光轮天团也来了,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和她契约,众灵兽仍是期期艾艾注视着她,看起来还挺可怜。 许灵昀直呼遭不住,特地给它们多发了几个兽丹。 剩下的就不归许灵昀管了,掐着时间,将还在天门内的御师一一送了出去。 将最后一人送走,她深吸口气,将加西亚留在天门后,传送出去。 熟悉的眩晕感过后,脚下是实地,耳边是吵嚷喧闹声。 许久没接触到凡世,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第41章 进攻 有了姬家的威胁,许灵昀已经不打算在顶着杨茹青的皮子,掐着点恢复原本容貌。 长时间没关注过本容,乍一看,现在的她几乎换了一张脸,檀口弯眉含情眼,眉弓高挺,冰姿玉骨,神姿高彻,令人见之忘俗。 若说原本只是小家碧玉,那现在,便是行走的芳心收割机,所到之处,男女通杀。 而现在的样子,与她本体模样仅有七成像,可以想象,她原本是何等风华。 许灵昀有些满意,现在就是把她放到杨访面前,估计她也不敢认。 在传送时,她将所有人打乱随机传送,像是汪光明,已经传到皇城内,也有让他去探探路的意思。 而将自己传到离柳城不远的据点,原主娘和姐姐还被杨帛画藏着,总不能不管。 出了传送阵,迎面而来的,是一片荒凉古朴的高城,连绵不绝,隔十米驻有角楼,守备森严。 刻着“盐城”二字的牌匾高居正中,她竟然是来到了驻边城,城外不远,便是大禹驻扎的军队,再远一些,便是邻国沧仪的边境。 见到许灵昀,一旁的守卫们面露惊艳,争先恐后引着她进入了策御殿。 许灵昀颔首向他们道谢。 空气皆是一寂,守卫们红了脸,七嘴八舌的回应。 等她走后,守卫中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这是画中出走的仙人啊。”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盐城的殿主是个中年人,面容刚毅,眉目冷肃,一身玄甲,将军打扮的模样。 殿内还有几人,许灵昀看见了张熟悉的面孔——仇九。 只不过她变换容貌,仇九现在可认不出来她。 坐在下位的琼玹长老隐瞒了天门的异变,只是讲出了些小问题,所以没有按照原本的地点传送。 他接着说,在天门内待够十日的弟了凭敕令可成为学宫弟子,同时也可放弃资格,嘱咐务必保管好敕令。 队伍会在盐城停留三天,家在附近的可前去与家人告别,若不在,则暂时住在策御殿,三天后随队伍出发。 定好时间,众人离开了策御殿。 有两个少年早早便对许灵昀暗中关注,见她走远,两人相互推搡着,追向许灵昀。 这时,城外传来巨响,猩红的烟雾冉冉升起。 是狼烟!有外敌入侵。 城上的卫兵刚拉响警报,一颗有烈焰包裹的巨头砸向了他,火舌舔向卫兵年轻的脸,一瞬间,便将他吞没。 紧接着,更多的火球从天而降,砸向房子,摊铺,人。 火球仿佛有摧枯拉朽之力,所到之处再无生机。 哀嚎,哭喊,恐慌,怒骂。 在混乱中,许灵昀看到了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 那是她在废土时最常见的东西,她的心猛然抽动,有那么一瞬,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尽管有诸多不好,但是比之废土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这个世界有美味的糕点,人们不用吃那些被污染垃圾,的有独特的修炼体系,可以和灵兽结成伙伴。 她明知道国与国之间的倾轧在所难免,但此刻还是未此感到可悲。 为了光年之外的蓝星,也为了她自己。 那两个少年已经呆住了,他们不是盐城之人,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场景。 恰巧这时,一颗飞来的火球直直向两人的方向砸下,左边的少年反应迅速,急跑两步,跑出了攻击范围。 他回头,见同伴还在原地,焦急的大喊:“子贡,跑啊。” 而另一少年,不但反应迟了些,更是连灵兽还未来得及召出。 少年满头大汗,偏偏双脚好像定在原地,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面前的火球炸了开来,一只瓷白的拳头从碎石块中穿了出来,离少年鼻尖一寸处停下。 待灰烟散去,一张美艳绝伦的芙蓉面出现在他面前,正是那个神往不已的少女。 “多……多谢姑娘。” 许灵昀收回拳头,轻轻颔首:“小心些。” 说着,她回身,敏捷的锤烂了左后方袭来的火球,谁知这次用力过猛,偌大的火球穿糖葫芦串似的穿在她的胳膊上,许灵昀绷起肌肉,向下一砸,火球蔫蔫的碎了。 名叫子贡的少年后退两步,一颗萌动的春心怦怦直跳,她好威猛,我好喜欢。 这样的感觉,在看到许灵昀又救下一对母子后,越发强烈。 城边。 一只铜价蜴攀上城楼,接着,便是无数次一起涌了上来,闪亮的铜甲看的人头皮发麻。 它们灵智蒙昧未开,算不上灵兽,但鳞甲覆盖了黄铜,是廉价而又好用的攻城手。 铜价蜴横冲直撞,大部分守城的卫兵皆死在它们口中。 而这些,仅仅是在几息内完成。 “竖子,尔敢!”发出吼声的是盐城的殿主。 他手持弯月刀,跃上契约灵兽的肩膀,伴随着红泰坦的长啸,杀向城门。 红泰坦宛如巨人,铜价蜴在它手中像是面团,揉搓两下,便变成了一块肉饼,毫无抵抗之力。 盐城殿主孤军奋战。 过了许久,盐城内的其他御师才姗姗来迟,前去增援。 有了御师的加入,卫兵开始组织着反击。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曦日升起,城外的大军方才退去。 许灵昀救下了不少人,两个少年也跟着她打下手。 大战过后,城中一片萧条,残垣断壁,医馆中挤满了人。 有人断着半只腿,躺在床上也不安宁,愤概的骂:“沧仪的都是狗娘养的东西,沧皇狗贼,我操他大爷。” 旁边的人安慰他道:“这也不是头一次,早就该习惯了。” “话说,这次居然用上了铜价蜥,那得花多少钱。” “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大禹式弱,沧仪和屡屡犯边,商量好似的轮流来攻城,盐城的屋舍碎了修,修了又碎。 偏偏都闹的不大,左右不过几条人命,盐城每次上奏朝廷,得到也只有几句宽慰。 有人心里不忿,压低声音抱怨:“要不是殿主,另些御师哪里会出手?” “别说了,你不要命了。” 那人声音越来越小,却还不服气的嘟囔:“本来就是……” 许灵昀听着这些,回望城门,心中有预感,盐城要变天了。 这次攻城,沧仪破例用了铜价蜥蜴,这可能是一次试探,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她默默祈祷,希望别被她猜中。 许灵昀雇了辆马车,乔装打扮一番,蒙上脸,又向柳城而去。 第42章 送人 柳城,北氏的人找到杨访讨要说法,说“杨茹青”杀了北阿里,许多人都可以作证,态度强势。 杨访被闹得心力交瘁,杀个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对面是一城之主的嫡子,更是个不错的御师苗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琼玹学宫的长老们还在这,徇私舞弊也就难了。 孙女的身份不比汪光明,按照律例,她宝贝孙女是要上战场的,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想一想便觉得心悸,那怎么行? 杨访好坏坏话都说尽了,许出丰厚的条件,也没让北氏的人回心转意。 北氏等人出言讥讽,坚定表示要将杨茹青按律处置。 杨访无法,舔着脸找上了汪希题。 有了他从中调和,北氏的人终于松了口,但也是有条件的。 北氏祖上传下来个小秘术,可以粗略的判断出灵兽的优劣,北氏家主很早便认出赤诛是火查犬变种,杨访地位比他们高,北氏不敢动什么坏心思。 而现在嘛,正好借着机会,将它讨来。 变种,也称变异,和蜕翎不同的是,变种灵兽在原有形态无多大改变的基础下,多出一两项天赋,或是外形发生小变动。 据说,饭庄圈养的素香猪发生变异,而无论是厨子还是杀它的屠夫都未察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将它端上了餐桌。 有幸运的食客吃到这只猪,肉质软嫩弹牙,肥而不腻,堪称仙品珍馐。在他再次光顾饭庄,却发现远没之前好吃,于是便找到厨子闹了起来。 经过一番调查,真相水落石出。 赤诛停留在二阶,这么多年来未曾晋级。反观杨访的另一只灵兽,各种资源砸着,才勉勉强强触碰到三阶的边。 杨访许是不知道赤诛的特别的。 北氏的人不由的偷偷骂她,老混婆瞎了眼了,鱼目当成珍珠。 赤诛不讨喜,又有几分智障在身上,除了干饭就是睡觉,杨访看在也用起来趁手的份上,没想过解除契约的事,其实在心里,早就已经厌了它。 如今,她没犹豫一秒,同意了北氏的条件。这些,都是背着赤诛进行的。 结契要双方同意才能结,解契也要双方同意才能解,杨访费尽口舌,终于哄着赤诛解了契。 平常那么傻的狗,今天难得记性好了一回。 它还记得它生于隆冬春雪,他是最后一个出生的,又小又弱,气息萎靡。 它的母亲奶水不足,便狠心的选了最弱小的它,叼着它走了很远,丢在一个还算能蔽体树洞里。 那年的雪很冷,树洞中的虫子饿红了眼,不停的嘶咬着它。 无尽的煎熬中,它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两只。 一只冷眼看着,一只苦苦煎熬。 就是在那时,它的脑袋好像就不灵光了。 雪越来越大,呼呼灌进树洞,给他身上附了一层将肉垫揣在胸口,用余温暖着,只是,小小的身躯逐渐僵硬,它快要死了。 但是,树洞中映出了大大的光影,有一个人类少女的声音对面呼唤它,告诉它,她有多么希望它的到来,多温暖啊,它下意识回应了召唤。 之后,它便成为了杨访的契约灵兽,温柔的抚去它的伤,将它抱在怀里,抵额而眠。 彼时还是少女的杨访草根出身,大字不识。 为了给它取名字,连着去学堂听了好几日的课,躲在房中整整想了一日,这才对它说它的毛红红的,诛字霸气,以后便叫它赤诛。 在契约解除的那一刹,记忆破开了茧,振翅而来。赤诛心都在颤抖,犬类的警觉让它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此,它缠着杨访,迫切的想要重新签订契约。 然而等着它的,是冰冷冷的灵兽专用笼子,杨访将笼子亲手交到北氏族人手中。 赤诛的天塌了。 它的御主,朝夕相处近六十年的人,不要它了。 它在笼子中发了狂的嘶吼,嚎叫,在被带离的途中,它一下一下撞着笼壁,鲜血淋淋的。 破不开,根本破不开。 赤诛甩了甩脑袋,右颈长出肉瘤,肉瘤也变成了一个狗脑袋。 新生这狗脑袋格外丑陋,但北氏的人却丝毫没有嫌弃,反而是格外惊喜。 “是双头犬!果然是变种。” 笼子中,赤诛的实力隐隐超过了三级,笼子是为了二阶灵兽准备的,已经控制不住它了。 北氏的家主感叹道:“是只有血性的灵兽啊。” 他定定的看了赤诛片刻,反而叹了口气,下令:“把笼子打开。” “家主,不可!” “对啊,杨殿主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北氏家主蹲下,与赤诛平视,问:“你想知道为什么杨访不要你了吗?” 回应他的是赤诛喉间更加凶狠的吼声。 北氏家主自顾自的说道:“两个脑袋的火查犬是残废,是异类,没有御师会喜欢一个废品。” “汪!” “赤诛,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御主有多么不喜你,在我们面前,她用最恶毒的话去评价你,说你又丑又笨,她此生最后悔与你契约。” 这句话犹如晴空之雷劈在赤诛心上。 “汪呜——”它的眼里渐渐有了湿润。 “她对另一只灵兽那么上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呜——”赤诛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能看不出来呢?它为什么贪吃?因为好的资源全都供给另一只灵兽,而它呢,零星能得到些低劣的资源,灵质得不到充分的补充,它一直很饿,只能通过吃凡人食物来填补饥饿。 杨访为了不让凡人食物中的杂质进入到它的身体,影响到它的实力,对它的吃食有严控把控。 赤诛委屈极了,它真的好饿,不是嘴馋,是真的好饿。 见到目的达成了,北氏家主打开笼子:“赤诛,你是一只好灵兽,尽管别的御师都嫌弃你丑笨,但我北氏不会,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他语气真诚:“我可以放你走,我相信你的心会选出答案,毕竟除了我北氏,没人会想要残废的灵兽。” 赤诛呜呜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它冲出笼子,头也不回的向杨府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北氏家主暗示了数遍的“残废丑陋”起了作用,赤诛犹豫片刻,收起了第二个狗头。 太丑了,御主会不喜欢的。 北氏族人焦急的问:“家主,不追吗?” 北氏家主望着赤诛远去的背影,站起身,笑了笑:“放心吧,它会回来的,倘若强行带它走,恐怕会招来恨意。” “只不过用一些小手段,便能让它彻底死心,再在失意时伸出援手,便能让它死心塌地,何乐而不为呢?” 此为,御兽之道。 路途并不遥远,但赤诛却跑了很久,就像是它无数次叩门,却永远也走不进的、杨仿的心。 它无数次卑微希望杨访能回心转意。 心中却出现了个小小的声音,那个声音细细弱弱,却坚定的告诉它,她不会见它,也不会回心转意,她不爱它。 赤诛蹲在杨府朱红院墙边,踌躇很久,还是决定再试一试。 它又跑了起来,这一次,却没留神撞到了一个少女。 熟悉的味道包裹了它,赤诸睁大的眼,它鼻尖酸涩,含着的泪终于涌了出来。 第43章 偷狗 自幼年那场雪夜过后,赤诛便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它迫切的告诉它,它也想拥有一个脑袋。 于是,他的右颈处长出了一颗小小的肉瘤,肉瘤一日比一日大,像是婴儿的胎囊,杨访从疑惑,到害怕,再到极致的厌恶。 最终,她举起了刀,死死按着赤诛,剁下了肉瘤。 再后来,肉瘤又开始疯长,或许是因为不想再被讨厌,赤诛有了能控制它的能力。 许灵昀抱着扑在她怀里的赤诛,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比狗还狗的赤诛,有些惊了。 这没心没肺的东西也会哭? “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汪呜,汪呜呜——”它叫了好久,声音小小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许灵昀听明白了,赤诛在喊饿,好饿好饿,在说难过,比吃不到肘子还难过,在说它又丑又笨,不招人喜欢。 许灵昀摸摸它的头,轻声问:“我们赤诛怎么会这样想呢?” 赤诛挪开狗爪子,后退了几步,它自暴自弃的撇过头,长出了第二个狗头。 它不敢看许灵昀,生怕看见她眼中的嫌恶,第二个狗头也撇过头,控制着秃毛狗耳朵,想要用它遮盖脑上的瘤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少女的指尖拨开它的耳朵,在它的微微的瑟缩中,将掌心贴上的头顶,揉了揉。 “这个呀,我早都知道了。” 两只头同时抬起来,湿漉漉的狗狗眼写满惊讶。 惊讶中又隐含期待,像是小孩子看到街边甜滋滋的糖人,偷偷藏不住。 许灵昀学着撸狗人的手法,雨露均沾,将两只蔫吧的狗头都宠幸了一遍,赤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早在她给赤诛喂蒙汗药的那次,赤诛睡得昏天暗地,第二颗脑袋也睡得昏天暗地,不自觉的钻了出来。 不过,这不算稀奇,废土动物变异,长八九个脑袋都是常有的事。 咳,实话肯定不能讲。 许灵昀哄它:“赤诛可是变种,一百只灵兽里也难遇一个,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呢。” 赤诛疑惑,怎么和它听过的不一样? 它情绪激动的叫唤,两只犬头分饰两角,将刚才发生的事绘演了一遍。 什么你这不好那不好,只要我不会嫌弃你,你离开我就不能活,许灵昀越听越觉得话术耳熟。 这不纯纯是pua嘛,那老货,其心可诛。 许灵昀有些愤怒,赤诛跟着她,虽然被骗的五迷三道,但也成天被夸夸,小灶开不断,心情那是倍儿佳。 居然有人做的比她还过分,打击一条狗,把傻狗都委屈成这样。 太过分了。 她耐心地向赤诛解释什么是变种,痛斥了北氏家主,赤诛的眼睛越来越亮。 它汪汪叫了两声,第二个脑袋也跟着叫,交流了好一阵。 咦?不对,许灵昀发现,新生的犬头十分聪明,并且似乎有独立思想。 而赤诛与心生犬头之间也以兄弟相称,将它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但,一个躯壳内的灵魂自出生起便是确定的,不可能凭空多,或者是少。 那也就是说,无论是新生的,还是原有都是赤诛。 但这显然又不合逻辑,最后,许灵昀想到了来自蓝星名词:人格分裂。 在主人格极具痛苦时,他有可能会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来保护自己。 说到底,赤诛是受了她的波及。 许灵昀沉默了,她问:“你还想跟着杨访吗?她如果知道你是变种,应是不会将你送人。” 赤诛也想到了这些,它昂起头望向朱漆大门,有些迟疑的汪了一声。 开心之余,它鼻子又开始酸了,可是,仅仅是因为变种,御主便不会抛弃它吗? 那如果它不是变种呢?就是可以随便抛弃的灵兽吗? 它轻轻的叫了一声,很迷茫。 许灵昀看出了它的犹豫,取出一把小毛梳,将狗毛一根根顺好,毛光顺亮。 “乖赤诛,去见她吧。” 斩草要除根,许灵昀原本没打算让杨访活着,不过为了赤诛,她可以留她一命。 “汪汪。” “有什么真的假的,顺着心走。当然,如果她不要你,你呢就来找我,我养你。” “汪!” “嗯呀,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 许灵昀推了它一把:“去吧。” 赤诛在原地转了几圈,飞奔而去。 许灵昀笑了笑,没再耽搁,随着杨帛画给出的地址,找到了许芸和许寸金的住宅。 住宅从外面看是破旧老房,残垣断壁,走进来却别有洞天。 波日不见,许芸圆润了不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 许寸金小姑娘尖尖的瓜子脸也圆成了颗水蜜桃,在院子的大树下丢石子玩。 见来了外人,她向这边看来。 许灵昀变了许多,许寸金并没有认出来,张着嘴巴呆呆的看了半天,不知道仙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灵昀想起许芸的请求,希望她在许寸金面前扮演阿姐的角色。 许灵昀学着原主抿唇,露出个腼腆的笑:“阿妹。” 许寸金瞪圆了眼睛,大叫一声,伸开胳膊,像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阿姐!” 许寸金围着许灵昀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阿姐,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真好看。” “阿姐,你的头发像缎子一样,哇,好滑啊。” 最后,她问:“阿姐,你这么多天都去哪了。” 许灵昀搂着她,耐心的一一应答,将小姑娘哄睡着,她找到了许芸。 开门见山的问:“你愿意带着寸金跟着我吗?” 第44章 战乱 “灵…许姑娘,你替灵儿报了仇,我是感激你的。” “再者,我想,没有让你养着我们母女的道理,我原来是想找你说的,只是迟迟不见你人。” “既然许姑娘来了,我便要告辞了。” 听着她客气而疏离的话,与原主记忆中温软柔弱的母亲联系不到一起。 或许是因为原主残存的情感作祟,许灵昀居然有些难过。 她的脚尖在地上划了划,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问她道:“芸姨,那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杨访一日不死,许芸在柳城是断然待不下去的。 许芸对这个新称呼有些感触,眼里蓄上一层薄薄的泪,她撇过脸,假意轻松的道:“我想过了,我在风城还有些娘家亲戚,我带着寸金投奔过去,日子也能好过些。” 娘家亲戚?许芸孤身一人拉扯两个孩子这么大,哪有什么娘家亲戚? 许芸分明是不想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许芸的腿伤还没好,走起路来得费很大的劲,她还带着许寸金又能讨到什么活计? 盐城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战乱将起,孤儿寡母将是最好欺辱的目标。 担心,郁闷,自责。 许灵昀想到这些,心就不自觉的拧在一起,很奇怪的情绪,堵堵的,闷闷的。 她第一次品尝到这种酸涩的滋味,如稚童抓住母的衣角,不愿意松手。 她有些惶然的问小六:“我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与她所接触的男女情爱不同,因此显的格外突出。 小六静默片刻,选择装死。 许灵昀的情感太局限化了,他人的爱极大程度的滋养了她,但同样也将囚禁在这个怪圈中。 她太高高在上了,心是冷的,情也是冷的,她招招手,就有人为她献上一切,所以她根本不懂如何爱人,所谓的攻略任务又怎么能成功呢? 为了走好这步棋,小六将远处的记忆情感全部给了许灵昀,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 许灵昀没有得到回应,焦躁之感更甚,心绪不定之下想出了个诨主意。 她望向许芸,轻声说:“芸姨,我梦见灵儿了。” 许芸惊愕抬头。 “她希望我照顾好你,这也是我所想的,芸姨,和我走好吗?” 话落,许灵昀放松般吐出一口浊气。 许芸颤抖着唇:“灵儿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许芸一下哭了出来:“灵儿啊,到现在都还惦记着娘,你这是在戳娘的心眼子啊。” “不孝女,怎么不回来看看娘啊。” 她说的自相矛盾,不知道是想让人惦记还是不惦记。许灵昀却突然理解了其中的复杂之意。 许灵昀垂着头,一时没有出声。 还没等许芸作出决定,院中拱起了个小土堆,接着灰扑扑的鼠头探了出来。 钻地鼠看见许灵昀十分激动,吱吱吱的说了许多,迅速撂下一封信,又钻回地洞中跑了。 那架势,像是身后有人拿着耙刀撵它一样。 许灵昀打开信,目光顿时一凝,上面是杨帛画的字迹。 “盐城城破,盐城殿主战死,沧仪以艾蓝早为首组建了御师军团,大举进军,现在,边防的人都在往内逃命,柳城不能再呆了……” 最后几个字,潦草到飞起,足以见的形式之紧急。 艾蓝这个名字她听过,是沧仪虎将,其本身更是地阶巅峰御师,手下有三只悍兽,作风狠辣,绝不留情,人送外号屠龙将军。 许灵昀与许芸说明了情况,许芸顿时像失去了主心骨,慌乱起来。 “怎…怎么办?” 大难当前,许芸也不说要带着许寸金离开的话了,身为一个母亲,她不能连自己仅剩的孩子也护不住。 她有些期期艾艾望向许灵昀,眼里满是难堪。 “芸姨,我能保证你和寸金的安全,你要和我走吗?” 这次,许芸没有再拒绝。 许灵昀心中一喜,开始帮许芸收拾东西。 “救命啊!” “跑啊,快跑啊!” 嘈杂的叫喊声,隐隐还有军队疾驰的,马儿的啼鸣声,数千人的队伍踏碎所有阻碍,气势汹汹的冲向柳城。 这处宅院处于柳城外围,有什么风吹也是第一个发现的。 声音越来越近,许芸心中越发绝望,许姑娘只是黄阶御师,如何能护住她们两人。 她放下手中的包袱,抱着睡眼惺忪的许寸金,颓然的坐在床边:“你走吧,我们母女只会拖累你。” 许灵昀劝不动她,无法,她环视一圈,将目光定在一柄折叠小刀上。 她将那把刀拿起来,面不改色,对着掌心就扎了上去。 在许芸的惊呼声中,削发如泥的小刀发出清脆的声响,断成两截。 而许灵昀的手掌毫发无伤。 她认真的展示:“我很强。” 砰! 有人在外面砸门。 “队长,荒成这样,这能有人吗?” “管他呢,将军说要仔细排查,我等服从命令就好。” 又是砰砰两下,门被打开了个豁口。 “我去,别有洞天啊,里面有人,接着给我砸。” 木门摇摇欲坠。 许芸摇摆不定,总算是咬牙同意。 当! 院门被撞开,五六个高大的汉子拎着兵器,狞笑着踹开房门。 而门里,空无一人。 一连踹开数个房门,找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 “艹,让人跑了!” “去追!” 小院内又归于平静。 此时,天门。 许灵昀带着许芸,又一次敲醒了沉睡的鬼木。 “鬼老头,麻烦你帮个忙,有重谢。” 鬼木呵呵一笑,能不能收回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在说话。 他按住刀刃,笑得慈爱“好说好说。” 于是,世界观已经震惊重组无数次的许芸,带着许寸金,在鬼木家住下了。 有鬼木的医术在,相信她的腿能痊愈。 而许灵昀出了天门,跟踪五人小队而去。 这里大多数住的是穷人,有些人跑得及时,有些人拖家带口,没跑多远,便被游荡的小队发现,若有半丝反抗,当场残杀。 蹒跚的老人,未满月的婴孩,一个都没放过。 血液和碎骨混合着泥土,无从落脚。 身强体壮的男人和漂亮些的女孩则被绑在一起,等候处置。 想也能知道,男人充做苦力,女孩被当做军妓,连青楼里的女人都不如。 第45章 回京 那些沧仪的士兵聚在一起,嘴里的话不堪入耳。 “这妞不错,先说好,你们谁也不要和我抢。” “哎哟哟,看把人家小娘子都吓哭了。” 又是一阵哄笑。 恶意的,夹杂着腐臭的腥味,让许灵昀很为不适。 她迅速判断了一下部署情况,看守有十人,不远处有五支小队,三只为骑兵,两只为步兵。 领头人是一个魁梧老汉,肌肉扎实,打着赤膊,目光如鹰。 他手上有御师图腾,身前是灵兽闻嗅犬,此兽嗅觉灵敏,总能明确得找到躲藏起来的人。 就在这时,官道上跑来三个人,他们相互搀扶着,头发散乱极为狼狈。 许灵昀望过去,竟都是熟人,是在盐城救下的子贡两人和仇九。 这边的士兵很显然也发现了他们,领头老汉双眼一眯,带着人向三人包抄过去。 好机会,许灵昀弯弓搭箭,骨箭无声无息,顷刻间夺去了两个看守的性命。 她要以迅雷之势,接连射出两箭,十个看守只剩下三人。 看守慌乱的四处张望,他们根本找不到箭射来的方向。 “敌袭!快回防。”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剩下的三人也在片刻后倒在地上。 俘虏们痛哭流涕,更多的是欣喜。 “我们得救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许灵昀仔细瞄准,将绳结射断,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没了束缚,俘虏们四散跑开,在危险时,每个人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有些软蛋子吓得腿脚发软,跑也不跑,呆坐在原地。 对于这种人,许灵昀有丝毫理会。 她又不是佛陀,无缘无故,做到这步已是仁至义尽。 做完这些,她向柳城而去。 而那边的子贡一行人因着经验不足,两只灵兽勉勉强强闻嗅犬打成平手。 仇九的灵兽护着三人,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这让她心疼不已。 三人心中难免悲哀,一边打,一边向柳城方向逃窜。 盐城彻底沦陷,殿主战死,而其他御师死的死,逃的逃,更有些直接转投了沧仪。 琼玹学宫的那位长老死得尤为凄惨,至今尸骨还挂在城门上。 没人知道沧仪为何会发难。大禹小心谨慎,在夹缝中求生,却还是惹来了祸患。 国弱民孱,弱国是没有公义可言的。 子贡在无意望向北方,发现一抹熟悉的倩影,再揉揉眼,已然消失不见。 …… 另一头,柳城内城情况尚好,尚未被攻破,许灵昀随着恐慌的人流涌进城,在她进城没多久,士兵以刀枪棍棒逼退了逃难而来的百姓。 强行合上了柳城的大门,不顾城外数千人的哭嚎和哀求。 乡绅豪贵驾着马车,打包了金银细软,向后城口逃去。 人们有样学样,卷着细软,带着老小簇拥着贵人车队自后城而出,仿佛跟着他们走,便有一线生机。 许灵昀甚至在队伍中看到了王闲。 看着城中的乱象,许灵昀拿出粉色小贝,联系汪光明。 这是从姬千月手中得来的,共有三只,分为主贝和次贝。 主贝在她手中,而次贝一个给了汪光明,另一个留给了加西亚。 主贝闪了几秒,接通了。 汪光明声音焦急:“主上,沧仪打过来了,你在哪,有没有受伤?” 许灵昀:“没有,我现在人在柳城,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沧仪为什么会出兵?” 对面传来一阵木门的吱呀声。 汪光明像是回到了屋内,他压低声音:“我这边一切安好,现在沧仪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沧仪想要大禹国运,禹皇不同意,沧仪就发兵打了过来,短短两日,已经拿下了四座城。” 国运是由御师倒运积攒而成,是国之根本,国运消失,国家必会走向灭亡。 许灵昀问:“海与不管吗?” 道理说,大禹是海与和沧仪共同养的韭菜,时不时来割一割。 两国相互制衡,大禹才能留存至今。 然而现在,沧仪要单吞的这块肥肉,海与不可能无动于衷。 果然,汪光明接着道:“海与和沧仪串通好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沧仪发兵,海与劝和。” “海与皇提议来场斗运大比,胜者瓜分最后一名的国运。” 所谓斗运大比,就是让各国择出各等阶的御师各五人,以国运加身,用御兽之道进行对决。其中又分为单人赛和团体赛,大比上生死不论。 这提议简直黑透了心,三国中大禹的国力最弱,御师也是最弱的。 这要是真比起来,不就相当于将国运拱手让人?大禹皇自是不能答应。 了解到各种形势,许灵昀方觉得棘手,大禹这副鬼样子,琼玹学宫还能存在多久都不知道。 就像你考上大学,拿到通知书后,却发现学校下埋着十吨炸弹,库次,没学上了。 好想叛国。 汪光明没有读懂她的心累,仍在喋喋不休,他自从有了舌头,便从纨绔进化成了话篓。 许灵昀从他的废话中提取出重要消息。 在策御殿设有传送台,能直达皇城,只是需要足够的能量启动,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许灵昀又燃起希望,当即决定去皇城,能学多少学多少。 挂断通讯,她摸向策御殿,隐约中,她听到一声熟悉的犬吠。 一个火红的身影向她扑来,是赤诛! 它摇着尾巴,浑身带着伤,挺起胸膛蹭着许灵昀的腿,亲人的很。 它居然没有和杨访契约,真好,眼睛没瞎。 许灵昀将它丢进了天门。 来到策御殿,有个人零星的待在殿内。 许灵昀没有惊动他们,绕向后殿。 她将手放在召唤阵和九转盘龙柱上,心念沟通天门,给我移! 巨大的阵盘被硬生生抠起来,一声巨响过后,原地只留下光秃秃的地面。 回到殿中,那几人正围着莲台模样的东西打转。 那莲台只能坐一人大小,正前方有个圆形凹槽。 许灵昀比了比,凹槽的大小不正和灵币一样吗? 第46章 京中事 大禹皇宫。 穹罗殿内,大禹皇帝程中考坐在首座,他两鬓微白,略显老态。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凡人,由于策御殿扶持起的傀儡旧皇。 底下的人争执不休,程中考撑着脑袋吃的茶点,一言不发。 反正,他说不说都无甚关系,等这些世家扯皮好了,他只要点头同意就行。 汪氏家主道:“陛下,沧仪虎视眈眈,若是干耗着,国将不存。不如赌上一把,臣以为斗运大比势在必行。” 大禹政党分为两个派系,一是以许家为首的主战派,主张以战养战,操兵治国,另一是以袁家为首的保守派,主张。 两大派系之下,各氏族纷纷站队,同时,又划分出各种小派系,根系相互纠缠,难以理清。 而汪氏正是主战派。 袁氏家主发出一声冷笑:“汪老弟,你怕不是疯惊了,大禹的国力如何与沧仪相比?” 大禹的天阶御师只有四位,而其余各国明面上的天阶御师皆有六人之多。 而斗运大比需要在各阶抽五位御师去参加,也就是说,大禹还未开始比试,就已经输了一把了。 无人可用呐。 汪氏家主面上带着得意的笑:“老袁,这就是你眼界浅薄了,还记得十八年前我家得算师批命的小娃吗,他活下来!” “不仅如此,那不争气的娃儿契约了一只四阶图羽兽。” 场中哄闹嘈杂起来,四阶?还是雷系? 殿中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氏家,而他们中也仅有一些人拥有四阶灵兽。 袁氏家主阴沉了一瞬,又迅速转晴。 他忍不住开口刺道:“汪老弟真是好大的运道,只是,你家娃儿再强也只能打一场,剩下的四场怎么办?” “若是输了,后果你汪氏能担得起吗!” 这句话直指问题核心。 汪氏家主直视他,目光没有丝毫退让:“若我说,我寻到了‘南’字令的主人,你又待如何?” 这时,所有人倏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直视汪氏家主。 四国分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国各有一令,东令沧仪,西令海与,南令大禹,北令北荒。 世有预言,四令之主共遇,可开通天之门,走出绝灵之域。 而南令的持有者,是其他三令的统帅,必为当世奇才,孤傲独绝。 也只有她,才可带领三令打破束缚,冲出绝灵之地。 数百年以来,其他三令的持有者换了又换,而南令的持有者从未现世。 久而久之,这预言也没多少人信了。 皇帝点心也不吃了,因为激动,双颊上红血丝一片一片的,像醉了酒。 “老汪,所说为实?” “咳咳,不知南令主人现在在何地?” 汪氏家主笑呵呵,回应的滴水不漏。 众人见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心思一个个都活络起来,便开始重新商讨。 经由许氏牵头,最终决定参加大比,这其中涉及的利益分配却是许氏占了大成,而汪氏得到的好处并不多。 表面上众人都还算满意,而实际上,谁又能知道呢? 禹皇遂下旨同意斗运大比,希望沧仪即刻退兵。 而柳城的人还不知晓。 …… 许灵昀走入殿中,那些人还围在莲台前,大多人是御师,杨帛画也在人群中。 看来知道这处传送阵的人还不少。 一个少年交涉一番,坐上莲台,他掏出指节宽的圆块,塞入凹槽中。 许灵昀看清了圆块的模样,果然是灵币。 莲台发出阵阵亮光,传送开始。 少年露出个放松的笑,就在这时,一人汉子揪住少年的脖领,将他拽了下来。 而他自己,迅速窜入了莲台,在少年的哭骂声中消失不见。 等少年再次攀上莲台时,莲台又恢复了暗淡,看来一枚灵壁能传送一人。 然而,这里的人不是每人都有灵币,一时间人人自危起来。 许灵昀有意无意的拉近和杨帛画的距离。 杨帛画向后撤了几步,警惕望向她,对面的少女带着面纱,露出的眉眼清丽精致。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仔细看少女的眉眼还有几分熟悉。 许灵昀向她眨眨眼,荡了荡衣袖,一只小匕若隐若现。 杨帛画心头一颤,是许灵昀。 少女走近她,在两人身影交错时,杨帛画手心中被塞了一物,触感圆润,微温。 杨帛画微怔,这是灵币,她心中有些感动,许灵昀的出身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不道她从何处得来,但灵币极为稀少,杨访都没有几个,她居然舍得匀出一枚给她? 杨帛画手中是有灵币的,她正想将灵币还给许灵昀时,却见她径直走向莲台,放入灵币。 有人想要故伎重施时,灵台的少女手中幻化出一柄银弓,其中隐隐传来兽吼,威力无边。 那人被震慑住,不敢上前。 就这样,许灵昀也消失在了阵中。 杨帛画呆呆的望着莲台,心中掀起波澜,她又变强了。 许灵昀在睁眼时,已经来到京都。 不愧是天子脚下,繁华似锦,热闹非常。 她走出策御殿的大门,手拿地图,向琼玹学宫的方向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关于斗运大比的讨论更是翻了天,不过嘛,讨论的内容对大禹着实不太友好。 许灵昀拦下位老伯相问,老伯见她是御师,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完这些,许灵昀发觉得大禹迟早要完,赶紧将知识学到手,学到脑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出了城门,没走多久,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山脉。 山脉上尽宫殿琼宇,云雾缭绕,宛若仙宫。 有各类灵兽在山间嬉戏,云间禽鸟之声阵阵,清脆如歌。 而山脉为首之处,是一个形似重剑的山峰。 剑峰高约千丈,怪石鳞次栉比分布在山体上,剑竹与雪松稀稀拉拉占据了大部分的山体,整体显得有些荒芜。 剑峰看上去像是一把横卧的剑,山尖被暴力削平掩映在云间,熨烫平整的云层中隐隐浮现一座古朴的学宫大殿。 此刻正值破晓,微弱的霞光穿透云层似要将大殿烤化,殿身高低错落,极具奢华。 而这座山峰,正是学宫弟子上课的地方。 许灵昀沿着小路上山,行至半山腰,刻有“琼玹”二次巨大的石碑立在路正中,她认出,石碑上正是李琼玹的字迹。 再往前,便走不得了,两名琼玹弟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47章 入琼玹 将敕令递给守门弟子,两人紧皱的眉顿时松开。 “是师妹啊。” 其中一人掏出枚玉简递给她。 “玉简中是学宫的门规,请务必要熟记,入了门便是学宫正式弟子了,若是触犯门规,情节严重者会被踢出师门。” 新来的小师妹长得是极好的,五官每一处都好似最杰出的画家费尽心血之作,浓墨重彩。 此时又乖乖巧巧的听着,身边没有侍从,想来是家境不好。 守门弟子心便有些软了,他掏出张图纸,不好意思的道:“学宫太大,你们新人经常迷路,这是我画的地图,简略了些,师妹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多谢师兄,我正需要这个。”许灵昀双手接过,感激的向他道谢。 “字宫山峰错综复杂,”他指了指大殿内的一处阵纹:“师妹站在那里,自会有阵法将你送到苍霞峰,那里是新弟子住的地方。” 许灵昀应下,她还有许多问题还没得到解答。 守门弟子看出她的顾虑,向她笑道:“师妹到了苍霞峰自然会有别的师兄为你介绍,不用担心。” 了解了这一点,许灵昀也不再多问,她再次向这位师兄道个谢,径直踩着传送阵离开。 来到苍霞峰,有一位师姐前来接应。 宗门内的男女比例差异较大,引路的弟子见到漂亮师妹眼睛都亮了,十分热情。 她像是个老妈子般滔滔不绝,将自己当年踩过的所有坑都细心叮嘱:“师妹,门规一定要记牢,犯了一条都要去执法堂领罚,还要缴收巨额的罚金……” “你现在虽说是正式弟子,但是只是最差的丁等弟子,在之上还有丙等弟子,乙等弟子,甲等弟子。” “甲等弟子分到的住所是最好的,资源也是最佳的,地位也是最高的,不敢轻易招惹。” “学宫统一着装,肩上有四条云纹的为甲等弟子,三条为乙等,两条为丙等,一条为丁等。” 师姐颇为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肩:“我是丙等,师妹若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我。” “想提升等级有两个机会,像你们新人弟子在刚入学不久有一次大比,大比前三名即可升入丙等弟子的行列。还有另一条途径,每年年终都会举行挑战赛,低等阶弟子可以向高等级的弟子发出挑战,如果赢了的话,便能取代他的等级。” 她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许灵昀道:“听说你们这届的文夫子是齐春泽,武夫子是南宫颂,啧啧,你们可惨喽。” 许灵昀好奇的问:“怎么个惨法?” 这位师姐开始大倒苦水。 齐春泽看似是一和蔼老头,心眼极小,因为她略有得罪,曾经挂了她三门课。 他的课是讲经论道,最好不要和他对着干,这位文夫子在短短一炷香内,不带脏字儿的将三个弟子骂吐血,甚至有一个弟子差点自毁前途走火入魔。 至于齐春泽骂不过的人,则是被胖揍一顿,躺床上养伤去了。 弟子想了想,比起挨揍,还是挨骂更好一些。 武夫子也是为奇人,他的每节课都会随机出现,带着各种灵兽杀入课堂,将弟子们揍得落花流水。 据说这样是为了训练弟子们的警惕心和意识。 总之,上他的课永远是心惊胆战,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 这位师姐说了一路,许灵昀对琼玹学宫有了新认识。 接下来便是去领了宫服和修炼资源。 宫服各种颜色制式都有,不一样的只是肩上的云纹,许灵昀鬼使神差的选了件深紫衣裙,又随意取了几件短打劲装。 丁等弟子的弟子令是整块金子做的,其上浮雕工艺,大大的“丁”字摸着硌手。 至于修炼资源,学宫发的居然是灵币,不过,丁等弟子每月只有半块,少的可怜。资源内两颗灵丹,一颗是人修用的纳灵丹,另一颗是灵兽用的兽丹。 除了这些,别无他物。 姬千月随意堆在骨戒中的东西,在这里却是紧俏资源。 她再一次感受到与上界的差距之深。 原以为会一帆风顺下去,却没想到在登记时犯了难。 早在天门时她就为自己想好了新身份。 息城属于盐城策御殿的管辖城域,息城今年有一个御师苗子,被灵兽攻击时没来得及捏碎敕令,死在了天门内,而那人正是名女子。 许灵昀借了她籍贯,除了息城之人,如今没人可以指认她。 得益于大禹新增的御师只少不多,琼玹长老偷懒并没有统计名单,许灵昀顺利蒙混过关。 只不过籍贯这东西经不起推敲,很容易露馅 “许令云,黄阶御师,籍贯…息城,灵兽——” 许灵昀的声音卡在了灵兽的品种等级上。 眼看着负责登记的弟子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化,怀疑两个字就要打在公屏上,许灵昀将加西亚召唤出来。 男人眉峰冷峻,五官线条干净利落,束身的奇怪服饰勾勒出他修长颈身腰身,格外性感。 狭长的眸子幽深似海,风神隽美,飘然若妖。 领路师姐眼睛一亮:“好一个异域少年郎。”师妹好大的福气! 登记弟子:“化形灵兽!” 许灵昀介绍道:“这是我的契约灵兽,现在是五阶灵兽。” 五阶,这是她思虑许久的数字,能让大多数氏族心有忌惮,也能彻底扬她天才之名。 实力低微的少女掌握绝世宝物是死局,但要她掌握的彪悍护主的史诗巨怪,那各方都得捧着。 就算过住的一切挖出来,琼玹学宫也得装作没看见。 她顿了顿,故作苦恼道:“至于灵兽的种族,我还未曾查阅到。” 五阶!未曾记录的新种族灵兽! 哪一项说出去不让人羡慕流泪,嫉妒尖叫,扭曲爬行。 负责登记的弟子呆愣了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明日再来。” 他背过身,一张脸扭曲成麻花,可恶,上天已经给了她美丽的脸,又为什么要给她锦鲤的运气。 这届的新弟子中,许灵昀算是第十三个到的。 许灵昀来的早,可以随便先挑选院落,两个弟子住一个院子。 她看中了一处僻静的雅致庭院,便当即搬了进去。 次日,许灵昀穿上短打劲装,束竖起一个高高的马尾,在纤细腰间胯上长剑推开房门。 巧的是,同院的弟子恰巧在此时也刚刚推开门。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名男弟子愣了一瞬,随即向她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见他并不热络,许灵昀也简单的向他打过招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还未走出多远,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昨日的登记弟子,与他同来的是一位夫子模样打扮的女人。 “令云师妹住这儿吗?” 想来是为了加西亚的事而来。 她回应道:“我在。” 第48章 七皇子 学宫有一套管理体系。 山长是书院教学管理的主持人,权力最盛。 在山长之下是监院,地位仅次于山长的书院执事,职责是负责书院的行政、财务,以及稽察学生品行等工作。 监院之下是长老,属于名誉称号,由各氏族德高望重的人担任,没有实权,但好处多多。 接下来就是夫子,负责教导学生修炼,讲经解惑。 还有两个颇为重要的职务,掌祠和掌书。 掌祠掌管书院内掌祭祀活动的职事。 掌书负责书院内管理修炼法门、书册的职事,负责图书的保管和借阅。 而找到许灵昀的是掌书玉秋鸣,旁都不敢说,但她的学问知识都是一等一的。 玉秋鸣此行来目的正是为了鉴定加西亚的种族。 加西亚懒洋洋的趴在许灵昀掌心,因为缩小了数倍,少了几分可怖,多了几分奇异的精致感。 玉秋鸣仔细观察着,视线划过螯足,复眼,最终将目光落在收拢的虫翅上,她伸手想要触碰。 许灵昀已经带着加西亚避开。 气氛顿时有些冷凝。 登记弟子脸都白了,玉秋鸣倒是笑了笑:“无妨。” 玉秋鸣提出想要取血,只是特制骨针都戳断了三根,也没破开加西亚半层皮,她只能作罢。 虫类灵兽多弱小,它们引以为傲的甲壳在大型灵兽眼中也不过是增加嚼头的食物。 为了提高生存几率,要么是行走的毒罐子,以毒著称,要么有极强的自体繁殖能力,比如蟑螂,有一句话说的好,如果能看见一只蟑螂,那么其实已经有千千万万个蟑螂了。 而眼前的这个,单凭防御便能战胜绝大数灵兽,且通身无毒,在五阶已经化形,其血脉应该不低。 最后经过多方比照,玉秋鸣给出结论:“依我看,你这应该是紫玉镰的变种。” 许灵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玉秋鸣不觉受了冷待:“你不必如此警惕,我只是好奇而已。” 未经御主允许触碰他人的灵兽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带着骨针前来,明显是早有准备。 要说只是好奇?她不信。 许灵昀自然不承认:“掌书说笑了。” 玉秋鸣无奈摇头,不知何时,她指尖爬上只小虫,触须长长,银灰色,身体像是一粒长瓜子。 正是灵兽蠹(du)鱼,温和无害,喜以书本为食,凡是它咬过的书,书中的内容便都进入它脑子里了。 玉秋鸣轻轻闭眼,蠹鱼在他手中规律的呼吸,片刻后,蠹鱼吐出一本迷你小书。 玉秋鸣将小书递给许灵昀,说道:“这其中有关于紫玉镰的记载,算是本掌书赠你的,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许灵昀依言接过,那本小书直接化开,融入到她的皮肤里。 瞬间,脑中出现了一段文字记忆。 许灵昀想,总算知道玉秋鸣的学识为什么是一等一的了。 感情不是因为坐拥全学宫的书,埋头苦读,而是因为啃便群书,知识就排着队进脑了。 果然,什么在御兽世界都合理起来。 前脚送走玉秋鸣,后脚就收到了汪光明的联络申请。 “主上,内部消息,咱们这届有个妖孽,她的契约灵兽足足有五阶!” “哦?” “就连掌书也找过她,我觉得此人的来历不简单,主上必须得小心为上。” 许灵昀默了默,问:“你觉得此人比如何?” 汪光明眼睛一亮,心道拍马屁的时机到了:“自然与主上是比不得的,若主上是无暇宝玉,那人便是茅坑臭石,主上御坐高悬,那人便只能跪伏在主上脚底。” 许灵昀打断他:“你可知那人是何姓名?” “啊?” 许灵昀露出个阴森的笑:“姓许,叫令云。” 粉贝那边是死一样沉默。 “主上,我有罪。” “作为我留在京都的眼晴,你的确不够称职。” 少女的语气没有起伏,汪光明却浑身开始冒汗,心中懊悔不已。 细数起来,他未给主上产出什么价值,反而是许灵昀救了他的命,又助他脱胎换骨。 许灵昀对他的好,差点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他,与田盘时期的他有何不同,轻挑怠慢,得过且过。 “属下知错了,请主上责罚。” “便罚你抄门规,念你是初犯,便将门规抄一百遍怎样?” “……好,好极。”汪光明欲哭无泪,忽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急急的道:“主上,掌书是袁氏义女,现在外面都在传你投奔了袁氏。” “用不用属下处理一下谣言?” “不用。” 许灵昀对京中势力也了解了大概,正好借袁氏与汪光明在明面上划清关系。 她皱眉问:“还有呢?” “主上,怕是会有氏族的人去寻你,除了有打探之意,便是想拉拢你,恐怕容易结仇。” 许灵昀思索片刻,道:“不用担心这个,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她将借用息城女子籍贯的事知汪光明。 “帮我查查那女孩还有什么家人,人际关系如何。” 正说着,门外边传来敲门声。 “许御师在吗?我家主子是皇子长瑞,前来拜访。” 汪光明听到了声音,他有些惊讶道:“长瑞皇子是禹皇第七子,也是禹皇血脉唯一拥有御师天赋的子嗣。” 这也注定他不可能称帝,氏族需要的是听话的代言人,而不是野心的狼子。 照理说,长瑞皇子应当在出生不久后“意外”夭折,但禹皇对他十分不喜,甚至赐死了他的生母,明摆着不会让他登上帝位,长瑞这才活到了如今。 许灵昀迅速做出决定,不见! 她从屋内摸出张纸,寻出笔墨,写上“闭关中,不见客”六个大字。 门外的小厮重复的喊了几遍,院内仍就没人应。 他有些气愤的道:“她分明在屋内,还要装作没听见,分明是瞧不起我们。” 说完又有些难过,金尊玉贵的主子却要为这种人折腰,处处受人冷眼。 七皇子长瑞早已习惯,他温和一笑,安抚道:“不碍事。” 像他这种爹不疼,娘家没势力,又被氏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子,多看一眼都是晦气。 既然如此,他必须更加的真诚谦卑,同时也要徐徐图谋,让人看到他身上足够大的价值。 程长瑞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有三人高的院墙,拐角处有一束玉兰花探出头来,玉兰花开,宛如玉雕的杯盏,孤寂中带着傲然。 玉兰树被养的很好,枝叶繁茂,花影摇曳,程长瑞眼前一亮,这不正是翻墙的好去处。 说干就干,他将直裰提起,卷了袖子,露出一对结实的小臂,他运气于脚底,略扎个马步,呼出口浊气,一跃而上。 透过莹润的玉兰花丛,程长瑞看见一个粉面桃花,唇若点樱的少女,她手上拿着张纸,正往门上贴。 他不自觉有些怔愣,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玉兰树枝不堪重负,发出牙酸的吱吱声。 咔。 脚下一空,他从树上坠了下来。 许灵昀被声音吸引,两人对视,少女像是机敏的猫儿,将手中的东西捣鼓好,迅速回房,两扇门在程长瑞面前轰然关闭。 他这才看清纸上写的字,郁闷之余竟是笑出声来。 程长瑞起身,身上的玉兰花簌簌往下掉,于是他笑得更大声了。 第49章 登山 许灵昀闭门谢客后,关于她的名号迅速传开。 “天纵奇才,不可小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后,天下定有此子一席之地。” “我大禹又要添一位栋梁之材。” 众人听闻许令云相貌出众,不但有了名气,还多了个“令云仙子”的美称。 一时间追捧者众多。 …… 诸多溢美之词,不要钱的向许灵昀身上堆,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正主还在闭关中,是半分风声也没听到。 许灵昀也收到了如雪花一样的拜帖和邀帖,各氏族的人都有些,都是冲着她来的。 玉秋鸣也来过一次,不过都跑了空。 见等不到回应,众人循着户籍来到息城,想寻到许令云亲人朋友,也好借着他们与许令云拉进关系。 也是巧合,许灵昀借用身份的女子也姓许,名叫七喜。七喜的爹娘无媒苟合有了她,她爹拍拍屁股走人,一走便再没回来。 而七喜娘被逐出家门,走到哪里都面对着指指点点,两年前,最终不堪受辱自缢而死。 七喜也成了孤儿,也不受人待见,若不是醒灵成功,早就饿死了。 许七喜彻底已过去告别,改名为许令云。 这段凄惨的故事传回京都,令众人唏嘘不已。 许家,许氏二老爷乍听闻这则故事,激动不已。 他当年,确实是在息城与一女子有了一夜露水情缘,他只不过哄她几句,那女子便巴巴给了身子。 许二爷心想,也是她浪荡贪心,死了怪不得旁人。令他兴奋的是,自己竟有个失散多年的天才女儿,这可是他争夺家族之位的助力。 他忍下想要立马认亲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急不急,须得从长计议。 …… 通过天门试练的弟子陆续来到了京都,纷纷给家中人写信报去平安。 而未通过试炼的弟子,则有两种选择,其一是选择其他学宫,其二是回到本土策御殿,当个闲差。 但道理来说,此时御师们的归处都该尘埃落定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唯有两人特别愁。 这两人正是齐春泽和杨访。 对于齐春泽,好端端一个南令之主丢了,生死不知,偏他已经一手促成了斗运大比,此刻如何敢上报朝廷,只能瞒下。 他连忙向算师求卦占卜吉凶,至今还未得到回信。 对于杨访,策御殿的召唤阵不知被谁偷了,听完这个消息时,杨访差点晕死过去,那可是举国之力铸造的阵法,十个她也赔不起。 而在柳城外,是虎视眈眈的沧仪大军,城中的人家跑的跑散的散,偷杀抢盗频发,但为了戴罪立功,杨访说什么也不敢跑,一时间独木难支。 赤诛走后,新契约的灵兽用着不顺手又不听训,她这才想起赤诛的好。 最让她崩溃的是,悉心培养多年的孙女迟迟没有来信,外界都在传她死在天门中,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杨访像是一息之间老了十岁,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 在这段时间,许灵昀回到天门内,许芸的腿伤已经好了,一天天闲的无聊。 为了给她找事做,许灵昀找到天门内最肥沃的土地,用兽丹诱惑了一批灵兽,专门交给许芸调用指挥。 《祝追》药经中的草药在天门内都有,许灵昀移来所需草药的幼苗,还有一些炼制兽丹所需的草药,交给许芸来培育。 而赤诛凭借着和许灵昀是好兄弟的身份,在天门内混的风生水起,春风得意。 它的修为也迈入了三阶的行列,并且在稳定增长。 当问道赤诛为什么没和杨访重新契约时,它吸着鼻子没说话,许灵昀摸了摸它的头,没再问了。 然而事实却是,杨访挑选了新的灵兽,已经,没有它的位置了。 …… 许灵昀正式投入修炼。 天门内的灵质比外界充裕数倍,修炼起来的速度也是惊人。 一切都水到渠成。 她的基础打得很好,用了十几日,她的修为从黄阶中期涨到了后期。 星子也从三十九枚涨到了四十三枚。 现在,她整个人犹如蓄满水的瓷瓶,瓷瓶的瓶口封着软木塞。 她要接着积蓄灵质,将坚固的瓷瓶撑开裂纹,让其中的水汇入外层更大的容器,这样才算到达玄阶。 黄阶掌握的话语权太少了,而且,她急需一个目标来刺激加西亚。 突破,才是现在最正确的选择。 将灵币握在手中,许灵昀汲取着其中精纯的灵质,将其引入星宫。 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声,但很快被吞没。 星宫撑意似乎同步到了躯体。 “呕……” 不自觉的,许灵昀开始干呕。 她心一横,取出纳灵丹服下,不过她吃的可不是学宫发的,而是骨戒中更为纯净等纳灵丹。 顿时,更磅礴的灵质冲来,像是千尺巨浪拍打小土丘。 一时间,她的神念像是一叶浮萍,在海浪中漂浮。 许灵昀稳住心神,全力以赴。 又是四日过去,琼玹学宫新一届的弟子已然到齐。 沦仪虽已退兵,但攻下的四座城还未归还。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向来孤傲野蛮的北荒,竟然也要参加斗运大比。 这更是给大禹再泼上一瓢冷水,天下人议论纷纷,颇为伤怀的感叹大禹要灭国了。 传言不知从何处而起,“四令之主将会在大比相遇”的传言越演越烈。 总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半年后的斗运大比。 而齐春泽等候许久也得到了算师的批卦:艮卦,游鱼避网之卦,蛟龙潜藏之象,诸事不顺之兆,积小成高之运。 算师一年只能批两卦,第一卦已经用掉,齐春泽不得不从“南令之主的吉凶”和“大禹国运吉凶”中择出后者来请卦。 听闻卦象,尽管这位大名鼎鼎的算师十卦四错,十分之六正确的几率让齐春泽放松不少。 许灵昀也突破玄阶,顺利出关。 刚一出关,学宫的传令送到了各弟子的手中,说是在卯时于学宫顶上集合。 只许由自己徒步上山,不许动用灵质,也不许借用灵兽。 想到达峰顶的学宫并不顺利,唯一通往学宫的一条路堪称天堑。 它在山的内部开凿,牢牢的镶嵌在山体上,坡度接近八十度,如蛇盘绕着剑峰形成一条通往山顶的路,且路途中要横穿一条垂挂的瀑布,常年累月的摩擦更是让路面变得光滑如绸。 普通黄阶御师身体素质比凡人强上不少,走这样的路,这也是比较困难。 御师是人不是神,在不动用灵质的情况下想爬上这座山确实很困难。 不得不说,这琼玹确实是不干人事,许灵昀几乎将自己的身体扒在路面上,耳边还时不时传来“扑通扑通”的落地声和惨叫声。 有的弟子走没几步便站立不稳,砸到着身后的人一起咕噜滚下去,也有弟子的都爬到半山腰了,突然脚下一滑,也摔了下来,他身后那一群人都遭了殃,身手敏捷的急忙躲开,反应慢了半拍的全被砸飞出去。 这也怪不得他们,路面狭窄仅仅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这一路上惨叫不断,众人的火气在无休止的攀爬、掉落,攀爬、再掉落,再攀爬,被别人砸到一起掉落中蒸腾升起。 为了不被波及,许灵昀指尖绷得死紧,硬生生插入光滑的崖壁,手指所到之处,无一片完好之地。 她凭借着非人的体质和臂力,硬生生挤进爬山的第一梯队。 卯时早就已经过去了,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到达学宫,其余的人大多在山中央和山脚徘徊。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一路上吵吵闹闹不断,终于,在一个弟子脚打滑又误踩上另一个弟子的脸后,矛盾被彻底激发。 “我艹你老母,你老子我在你底下没看见啊?” 踩人脸的弟子一听也炸了,将原本道歉话咽了下去,随后脱口而出:“比划比划,看看究竟谁是谁老子。” “瘪孙,吃你爷爷一灵兽。” 这两人对骂还不觉得过瘾,就着旁边的空地双双召出各自灵兽,灵兽们当当碰撞,扯头花扯的极凶,不少竹子断在打斗中。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相互看不顺眼的也都大打出手,不少人被卷入其中。 各种颜色的毛发和大大小小的鳞片乱飞。 “吼——”白虎的吼叫在山林中炸响,打斗的弟子被这一声震的动作慢了一拍,不由得分神看去。 一只巨大的白虎从天而降,虎上之人手持重剑,来势汹汹的剑插在地上时却只没入地面三寸,可见持剑之人对剑的掌控有多厉害。 白虎足有五尺之高,横眉怒目却又霸气尽显,蛮横霸道的气势自剑身散开,所有人都被借股气势镇压在原地。 “一群废物!”武夫子声如洪钟,人未到声先至。 “一个个这副德性,连一个小小的坡也爬不上去,竟然还有脸在这给我打起来,简直是废物。”剑夫子虎目圆瞪怒骂。 一群弟子此时没有一个人吭声,垂下头避开武夫子的目光扫视。 武夫子身材并不魁梧,反倒是宽肩窄腰,肌肉匀称的恰到好处,此刻他一双剑眉皱的死紧,明明是中年人的模样,紧抿的唇边却全是白色的胡茬,满头白发随便挽着,只用骨簪固定。 他扶了扶插在地上的重剑,语气轻蔑:“一群襟裾马牛,衣冠狗彘的东西。” 这算是骂的很难听了,这句话的通俗说法就是骂人猪狗不如,这群少男少女哪个在外面不是翘楚的存在,如今被人翻来覆去骂,有人心中自然不服气。 第50章 教习 一人厉声:“武夫子,虽然我们尊称您为一声夫子,您也不能对我们如此羞辱!” 武夫子掀了掀眼皮:“你觉得你也配叫我夫子吗?在我这里可没有看到我的学生,只看到了一群乱咬的傻狗。” 那人脸上一阵青白交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许多弟子脸上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居然废物到这种地步,上届弟子可是没有一人第一天就迟到。”武夫子嗤笑一声“门规怕也是都没看吧,第三百零九十条明明白白写着门下弟子不许私斗。行事鲁莽,做事不计后果,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这时有人没忍住辩解:“那么多的门规谁能几天记完。” 武夫子这下连眼皮都没抬:“所以说你是废物啊。” 他环视一圈,随机指向一人:“你来背宫规。” 人群纷纷让出位置,幸灾乐祸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向倒霉蛋。 许灵昀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真有这么巧? 汪光明递来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 武夫子生平最讨厌柔柔弱弱的女子,而许灵昀看着细腰细腿,长得也是副软绵绵的样子,当真是毁了她契约的五阶灵兽。 武夫子瞪她,:“杵着跟个棍一样,背啊!” 还好许灵昀已经将宫规记了下来,她略一思索,便开始背诵。 少女的声音悦耳动听,混合着竹叶的沙沙声。 “第一条,如所云,孝顺父母,尊敬师上,和睦同修,各安生理,毋作匪为。” “第二,类族辨物,圣贤不废。明第相高,则非族认族矣。然姓同祭祀不同,盖神不享非类,民不祀非族,辨之必严……” 她一口气背了几十条,半字不差。 周围嘲弄的眼光俨然变成了敬佩,也有不少人打听她。 当得知少女是传闻中那个拥有五阶灵兽的御师时,敬佩瞬间就变了味。 “是她啊。” 人性是复杂的,遇到了强的人,有人想攀附,有人恶意诋毁,也有人战意勃发。 许灵昀默默关注着,让这些人的表现记在心里。 武夫子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第一次立威就踢到了硬茬子,他扫视着周围的人,目露凶光。 人群中,汪光明无比自豪,自以为是的愚蠢的老头。在你面前的,是我的主上,真正的五边形战士,真正的天才。 武夫子双眼一眯,正巧看到汪光明得意的笑脸,他伸手一指:“小子,你来背。” 汪光明先是一愣,差点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他搓搓手,老天开眼,这么多年终于也轮到他装逼了。 门规,他可是抄了整整一百遍,门规的每句话,他用勾腚子都可以默出来。 少年脸上写满自信,昂首阔步推开一众人,走到最前方。 汪浮图攥紧赵玉章的手,不忍直视的别开眼,脚底抠出了三室一厅,已经做好这丢人的准备。 赵玉章吃痛,骂他:“哎哟,松手。” 谁知,同样流利的背诵声从少年嘴中传出。 汪光明背的没完没了,以至于武夫子几番打断,他都没有受到影响。 见武夫子的脸越来越黑,汪浮图连忙拉走了他哥。 武夫子调整好情绪,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接着驯话:“在我这里,只有有实力才有说话的资格!” “卯时前有八人到达学宫,强者有强者的好处,我将会暂设执法堂,命其中六人为执事堂弟子,监督管理同届弟子。” 许灵昀正是八人其中之一,听闻此言,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武夫子接着道:“法不可废,触犯门规的自觉去领罚,因你们不是正式弟子,具体惩罚由执法堂来定。” 他一双虎目扫视一圈,“至于其他人,今天的课业暂时不用上了。” 他指着去往学宫的唯一道路:“太阳落山之前,给我往返百次以上,完成不了的人就自行出峰吧。” 许灵昀敏锐的发现不对,可以准时到达学宫,说明了那八人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智都很强,要是有人想当领导者必然谁也不服谁,这是矛盾之一。 第二点,犯门规的弟子只需要接受门规的惩罚,而单纯迟到的却必须完成夫子布置下的任务。若是执法堂的惩罚不能让两者心理平衡,他们将会得罪许多人,此为矛盾之二。 第三点,若是执法堂惩罚过重又会得罪那些犯了门规的弟子,这些打斗的弟子大多性情火爆必定会他们产生不满,此为矛盾之三。 武夫子甚至不分一兵一卒就将新来的弟子快速分割成三个小团体,这是挑事啊。 许灵昀眯了眯眼,所以啊,不是所有的练武的都是那种没脑子的莽夫。 手段还真是高明。 在场的聪明人很多,稍微一想便也能想得到这些,有的人神色莫名,也有的人一头雾水,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见没人动,武夫子怒道:“站的跟桩子一样,是想让我把你们通通都踢出琼玹吗?” 这下没人迟疑,一群人纷纷做鸟兽散。 汪光明经过四项灵眼的淬炼,体质不差,也是按时到达了山顶。 正当他与许灵昀要随着上课时,武夫子却拦住了他们。 “顶撞师长,目无尊卑,不配入执法堂。便罚你们随着一起爬山,他们爬多少次,你们便也爬多少次。” 汪光明不服气道:“我不知如何顶撞的师长?分明是你落了面子,小肚鸡肠!” 武夫子笑眯眯:“那又如何?不服滚出琼玹,没人拦你。” 汪光明皱着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许灵昀一个眼神制止了。 谁知那边还没未善罢甘休,武夫子丢了两个脚镯:“带上再爬。” 许灵昀接过脚镯带上,只觉双腿似坠了块巨型秤砣,一种诡异的压力席卷全身,呼吸都好像有些困难。 汪光明也是如此,十倍重力之下,他的脸憋得通红,最后鼻子中的毛细血管首先承受不住,开始流鼻血。 许灵昀尝试着迈出一步,除了刚抬脚的阻力让她的鞋尖歪了歪,落脚时没多大影响。 武夫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攥紧拳头,他重新打量许灵昀,唔,虽然看起来蛮瘦的,但肌肉紧实,线条赏心悦目。 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他刚刚怎么没看出来? 五阶灵兽的反哺自然不同凡响,是他以貌取人了。 想到这里,武夫子心情大佳,他薅下许灵昀脚下带的镯子,又重新取出一个更粗更壮的套上。 “娃子,给你整个高端货!” 五十倍的重力加身,许灵昀两条腿开始打哆嗦。 汪光明见此情景,捂着鼻子跑了,小命要紧啊。 就这样,他们灰头土脸的返回了山脚。 …… 许灵昀她的进度已经远远落后其他人。 终于,在第五十次登顶后,暖和的阳光已然已到半山腰,最迟再三个小时太阳就该落山,而她还要往返五十次,时间根本不够。 赤红的纱幔盖上了天幕,疲惫的倦鸟纷纷开始归巢,残阳艰难的对抗着侵蚀它的黑暗。迟迟不愿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残阳的最后一缕光亮还未被吞噬,许灵昀终于再一次到达山顶后,她心里默数:“七十二。” 她吁了口气,紧绷的心弦舒缓不少,捋了捋散乱的马尾,她抬脚向武夫子走去。 第51章 计 少女走向端坐在学宫门口的剑夫子,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 见她过来,武夫子诧异的挑了挑眉:“你现在要放弃?” 少女摇了摇头,除了微微乱了点的头发,气息也不乱。 “夫子,学生有一个问题想请您来解答。” “哦,你说。” “从山底到山顶的要求只是不使用灵质就行吗?” 武夫子心里了然,居然打的是别的主意,他心里有些满意,五十倍的重力,就算是共享了拔山衔玉虎巨力天赋的他,也是万分吃力的。 好在这小女娃不是只有蛮力的傻蛋,脑子也挺聪明。 尽管心里赞赏有加,但他的脸色沉下来,严肃的点头。 …… 冉溪注意许灵昀很久了,少女的美貌让人侧目,但同时吸引人的还有她那双特制的护具。 靴底附着这一层厚厚的东西,好像是什么灵兽的皮,密密麻麻尖刺固定在皮中,同时,她在手掌至手肘处也裹了一层同样的东西,少女像轻巧敏捷的灵猫,她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四肢与路面接触猛然起跳,不多不少,正是三丈。 这东西的作用主要是为了增加摩擦力,让她好受力一些。 落地之后,她略微向下划了一段距离,身上的那套装备起了很好的摩擦作用,尖刺与路面擦出火星,不知什么的皮当做缓冲,她足下用力再次跳出,又是三丈。 冉溪听过许灵昀的传闻,五阶灵兽的御主,冷漠孤僻,高傲骄纵,连皇子也想不见就不见。 冉溪有些害怕拦下她会被无视或者嘲讽,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她终于忍不住在许灵昀再一次停在山脚时上前搭讪。 “诶,道友你这是怎么弄的呀?”不知道许灵昀的岁数,冉溪不好随便称呼,便干脆叫她道友。 许灵昀正想接着上山,听见好有人向她问话,抬头一看,面前的正是个看起来碧玉清秀的女孩,眼睛里充满了忐忑。 “灵角犀牛的皮还有细毫猪的毛发,如果你需要,可以用类似的材料代替。”细毫猪的毛发旺盛且根根坚硬无比,既可入药也可以用来制器。 冉溪连声道谢,但同时又有些疑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这些应该都是灵兽身上的部位,武夫子同意这样吗?” “我向夫子确认过,只要不含灵质的就行,在使用之前可以将其中的灵质去除即可。” 宇余玉向她认真的道了谢,拿出材料自顾自的蹲在一边改鞋子。 此刻山脚下有不少弟子听觉灵敏,许多人都听到了许灵昀刚刚那一番言论。 有的人竖起耳朵将她所说的记了下来,待听到武夫子对这种做法不设限,他们也有样学样的模仿起来。 但是还有一些人很看不起许灵昀做法,这不,一个故意提高音量,明显是要让她听到:“哎哟,这不是五阶灵兽的御主吗?怎么还需要借助外物?” “果然是女人啊,中看不中用!像这样的人,就该好好待在族里奶孩子!” 他又哪里知道许灵昀身上是五十倍重力,平常人在这个重力下,连骨头都要碎成骨沫子。 冉溪面上有些挂不住,那个男弟子的一席话很明显是针对着她们来的。 她停下手中的工作,拿眼去瞟许灵昀,少女好像没有听到那番话一般, 那个嘲讽人的男弟子见他的嘴炮不起作用,周围的弟子更是拿用笑话的眼神看着他,搭在腿边的手微微收紧,心中多了几分怒气。 …… 不知过了多久,残阳的最后一缕光亮还未被吞噬,许灵昀终于再一次到达山顶后,她心里默数:“一百。” 她吁了口气,她抬脚向剑,武夫子走去。 武夫子恨铁不成钢:“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只会害了你!” 许灵昀垂着头听训,看起来乖得不得了,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果然,武夫子阴阳怪气了半天也没见她吭一个字,只觉得对牛弹琴,挥了挥手让她赶紧滚蛋。 宇余玉的鞋子有了一点小改动速度更是飞快,完成惩罚后她并没有走,见许灵昀被骂完要走,她急忙追上去。 “道友……道友先别走。” 许灵昀有些诧异的望着她:“何事?” 冉溪俏脸上红扑扑的,有些局促的搓了搓衣角:“我叫冉溪,虚岁十三…”说着她取出背后的双剑:“这是我的灵兽,它叫‘岁寒’,是株双剑草。” “染七?” 冉溪的脸更红了:“是‘愿卜湘西冉溪地’的冉溪。” 许灵昀不由赞道:“很好听的名字。” 冉溪得到夸奖,觉得许灵昀挺好相处,她的胆子大了一些:“你是许灵昀,我认得!” 许灵昀对他人的情绪极为敏感,这个冉溪对她暂时没有恶意,于是她道:“我叫许灵昀,比你大一些,虚岁十六,比你大一岁,你可以叫我师姐。” “至于我的灵兽嘛,它比较害羞,以后你会见到的。” 冉溪也没有在意,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师姐。 最终,三个人没有完成武夫子惩罚的弟子,无顾这些人的哀求或是争取,武夫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全都丢了出去,大声宣告,他们这门课不用来上了,等着重修吧。 武夫子无情冷酷的一面印在了所有存有侥幸的人心中,武夫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学宫第一课——立威。 第52章 思考 新任命的执法堂弟子中聪明人不少,所设置的惩罚却很出人意料,触犯门规的二十余名弟子各罚十鞭,施鞭者由打斗双方相互执行,且不可以伤害到他人生命和修炼根基。 这就很有意思了,双方本来就有仇,现在又让相互执行鞭罚,这下起手来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报。 这下将他们对执法堂仇恨转移到对方身上,让他们相互狗咬狗,而执法堂正好给了他们报仇的机会,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人会怨恨执法堂的人,反而会对其颇有好感。 其余普通弟子见到犯门规弟子相互殴打的惨状,心里也会平衡不少,手段确实高明,也不知道武夫子会怎么想? …… “你怎么看?”齐春泽靠在椅背上,斜眼睨他。 武夫子脸上有几分满意:“这届弟子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他细细数来:“许令云,我从未见过体质如此之优越的女娃子,她的体质完全比得上一些灵兽,有志有谋,比之其他各国天骄也不遑多让,她让我觉得,她适合走携御这一脉的路子,战场上她如鱼得水。” 所谓携御是御师的一个分支,区别于御师受灵兽保护,充当智脑的观念,携御却是御师与灵兽携手对敌,同进同退,两者武力值皆为不凡。 “还有十皇子,他的表现只能说是锋芒毕露,这娃儿是个能忍的,蛰伏这么多年,手中积蓄了不少能用之人。” “还有你那小徒孙,看起来不着调,心可黑着呢。” 他可看见了,汪光明偷偷对另一个弟了下了好几次黑手,也不知道那倒霉蛋是咋惹到他了。 “陈力、仇九……” 武夫子一连报出好几个名字:“这几个娃儿心性坚定,是走御师之路的好料子。我大禹,也算是绝路逢生。” 武夫子心里发着愁,斗运大比将开,南令之主还不知道窜哪去了,他们的人手已经去其他学宫新入学的弟子暗暗排查,也没见杨帛画的人影。 这些行动,不敢大张旗鼓来,受阻颇多。 这一窝窝新瓜蛋虽是宝玉,但也未经打磨雕琢。 半年的时间,直的够吗? 说句难听的,斗运大比若输了,总不能真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人,还是要反抗的。 这些新瓜蛋都要上战场。 齐春泽也愁,愁的胡子都快秃了:“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给他们下点猛料。” 武夫子想起他的手段,不由得有些担忧:“下手轻点,别都搞死了。” “知道知道,老夫自有分寸。” 齐春泽又是一叹:“南令只有一枚,汪希题那边一个一个试,犹如大海捞针啊。” 武夫子没忍住问:“等排查完了,南令之主早跑的没影了。” 两人又是齐齐一叹。 武夫子看向窗外,一个纤长的身影在上山的路上不断攀爬,这次她没有穿上特制的靴子也没有带上手袖,她一次一次换着不同的起跳方式,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尝试不同的落点。 他向齐春泽发出赞叹:“五十倍的重力,你看看,这技巧,心性,悟性,都足足了……” “……那南令之主能有她好?我看未必。” 齐春泽心中一动,说道:“等希题回来,将学宫内也排查一遍,说不准南令之主就藏在里面呢。” “哟哟哟,做白日梦呢。” 她白天虽是取了巧,但晚上重复练习,无半分松懈。 有天赋,肯吃苦,他想眼红都没理由。 齐春泽与武夫子关系不错,他说这些话说明许令云极为看好,他也就敲了敲桌面,淡笑不语。 他琢磨着这“许令云”这名字有几分耳熟,话说,这崽子是哪个城的? 他也没太过多纠结,暂时将疑问搁置。 齐春泽心想,先给这些孩子们添添堵,至于猛料当然是压轴出场。 天光大亮,许灵昀气喘吁吁的躺在学宫门前,累的一动也不想动。 爬了一晚上的山,但不知道为何,她从没有想过放弃。 压制了万人迷光环,虽然也会收获他人的喜欢,但没有像以前疯狂。 她也能喘口气,想干什么干什么,好像在这时,她了解了真正的本我。 许灵昀看到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或是李琼玹辉煌灿烂却又狼狈谢幕的演出,或是原主许灵昀贫穷平淡如流水般的一生。 这些对于她而言,都是新奇的。 同时,许灵昀也更迷茫,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别人上爱她?无缘无故并非发自真心的爱。 除了被爱、完成任务,她明明能做很多事。 经历了这么多,她觉的,自己或许不该这样。 既然心中尚未有答案,那便接着向上攀爬吧。 总有一天,她能看清自己的本心。 吃过昨天的教训,已经有不少人提前来到了学宫,关系熟一点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攀谈,修炼的,交谈的,吵的峰顶如同早晨的菜市场。 掐着时间,许灵昀停下了修炼,远处冉溪风尘仆仆刚赶到学宫,刚好看见许灵昀一个人待在一边,看起来孤零零的。 冉溪心里充满了怜惜,他们都误会了令云师姐,师姐人漂亮又温柔,哪里像传闻中的不近人情。 帮助漂亮师姐,和她成为好朋友,是我辈义不容辞的任务! 冉溪下意识的忽略了盯着少女的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她热情的向她招手:“许师姐——” 少女一路小跑过来,伸着手就挽住了她的胳膊。 面对冉溪的热情,许灵昀身体有些僵硬,到底也没推开她。 有人看见这一幕,不愤道:“还真让她给攀上了。” 正巧,武夫子到了,弟子们跟着他涌入了学宫。 “许师姐,咱们挨着坐吧。”冉溪兴奋的拉着她朝座位走去。 许灵昀僵硬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自己和她真有这么熟的吗? 学宫的陈设古朴,是上了年代的。 弟子的桌案呈扇形分布向外扩散,中间空出一个大大的地方,应该是留给武夫子授课用的。 每一个桌案边都配备了蒲团和一些文房四宝,她们进来的还算早,抢到了个不前不后的座位。 武夫子还是昨天那副打扮,说实话,他的外表真的很奇异,妖异的一头白发,如碎雪般的睫毛和胡茬,搭配上他俊朗的的外表,有脆弱又凌厉的杂糅混合,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诡异的和谐。 见人都来齐了,武夫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全部都出去,我们今天接着爬山。” 山头上出现了巨大玄龟的身影,比山还高,它口一吐,寒气倾泻而下。 下一秒,季节轮转,一山的草木生灵迅速衰败。 几乎是瞬间进入了冬季,满目萧条,鹅毛大的雪花拥挤着飘落,仅仅几个呼吸便已经形成了积雪,千丈的瀑布顷刻间冻结成冰,水中的鱼儿跃出水面便被冻成了冰晶,咔嚓一声掉在冰面上。 来时的路被铺天盖地的雪覆盖,春意盎然的山在短时间内变得白雪皑皑,凛冽的山风毫不留情的拍打着学宫的门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弟子们惊疑不定,这种情况,让人爬山? 第53章 伏光 一连两天,这群同批进来的弟子也只见过武夫子这一位夫子,每天的教学也就只有爬山。 剑峰的季节仍是冬季,寒冷无比。 在武夫子的设计下,剑峰前一天还是银装素裹,悬挂而下的瀑布也冻结成冰,在这样的条件下,山路几乎变成了滑雪场,这些弟子跟那双色球摇奖机一样,一个带着一个咕噜噜的滚来滚去。 然而还没适应这样的环境,后一天,高达千丈的瀑布开始凌汛,冰棱与碎块轰泻而下。 这时的瀑布往往比平时流速更快,锋利的冰棱只要砸在人身上便能破开一个大口子,凌汛的声音轰轰烈烈,高速的水流破开冰层,巨大的冰块混杂着泥沙坠落,站在瀑布边几乎失去了听觉,只置身于如此鬼斧神工之中。 而许灵昀她们,则要在凌汛时逆流而上,到达学宫。他们要做的,便是在飞速坠落的冰块上借力,迅速寻找下一个冰块作为踏板,并且同时还要观察周围的情况,稍有不慎就会被砸中。 一些弟子几乎要被吓尿了,他们不服气的提出抗议,明明自己是御师,为什么要以身犯险。更有人提出,他们身手再灵活,也不能和强大的灵兽对抗,这样的训练完全是无用功。 人们往往觉得灵兽依赖于御师,然而其实,在御兽对战中,御主才是灵兽的弱点。 武夫子的设计很有他自己的道理,凌汛溯游很考验心性和应变能力,他看的是能否在高压情况下保持冷静和分析应变。 除非弟子遇见是生命危险,武夫子都不会出手,细心看不能发现,这一群弟子虽然个个鼻青脸肿,不是腿瘸了,就是胳膊断了,但对于御师来说都是小伤。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许灵昀明显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提高了,每一寸肌肉都是乖训的绵羊。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习惯了五十倍的重力,可谓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原本在训练中排名落后,而现在,她已经成功登临榜首。 在此期间,剑峰平静的外表下隐藏了许多波涛涌动,剑峰执法堂在夫子的默许下,俨然成为了最有势力的存在。 每每有弟子没有完成训练任务,便会被被交给执法堂处理,长期下来,在众多弟子中积怨颇多。 剑峰的弟子隐隐被划分为三个势力,第一个势力就是以袁世贸为首的执法堂一派。 执法堂的弟子皆为世家精英,其中程长瑞虽然也为执法堂的一员,但他明显不被其势力所包容。 于是他另辟蹊径。 第二个势力则是以程长瑞由为首的一派,他们对执法堂敌意很明显,两个势力有明显的对立趋势。 这也代表了他的政治立场,终究会和世家对上。 最后的第三个势力没有人领头,大多都是不想掺和进权力斗争中的弟子,他们选择中立,许灵昀和汪光明也包含其中。 程长瑞在前一段时间,暗地里拉拢了许多弟子,他们在平时的表现都很优越,很明显,程长瑞是在招兵买马。 程长瑞极有笼络人心的能力,他手下的那些弟子,无不对他忠心耿耿,百般维护。 此外,程长瑞曾多次向许灵昀抛出橄榄枝,态度之谦逊完全不像一国皇子。 好在许灵昀也没同意。 在所有人都以为,私底下的小势力斗争不会掀起多大的浪花时,袁世贸开始捣鼓幺蛾子,一张名为阴谋的巨网徐徐展开。 …… 天门内,许灵昀的境界早已稳固,她来到召唤阵法前,将要召唤出第二个攻略目标。 墨色巨龙张牙舞爪,静静的盘踞在龙柱上。 许灵昀抚摸上巨龙的尾鳞,初来之时,她正是在这里磕破了头。 召唤加西亚的记忆实在不美妙,时至此时,她心情还是有些忐忑。 小六问道:“准备好了吗?” 许灵昀轻轻点头,在睁眼时,眼神中已然全是坚定。 她划开手掌,鲜血淋淋的掌心坻在龙柱上。 墨色巨龙吮吸着少女鲜血,庞大的身躯在柱间腾挪游弋,这一次,它似认出了许灵昀,颇有灵性的眼睛转动,巨大的龙首拱了拱少女的掌心,像是在安抚。 墨龙吞云吐雾间,一道金色灵光自天际而下贯入许灵昀的身体,古朴的召唤阵被余下的金色灵光点亮。 召唤通道形成,漆黑翻涌。 …… 兰辰世界。 银尾人鱼在海中逃窜,他有极漂亮的鱼尾,极亮的银白色犹如皎洁的银月,鳞片随着他的下潜而忽闪。 白色的肩袖,金色丝绸缠绕而上,紧紧箍着人鱼少年消瘦的锁骨,看起来像是要把他掐死。 人鱼少年穿着薄纱,深红腰带,其余都是清一色白。海蓝色的布缎把手上的银链遮住,彩带从领口处垂下,用人鱼眼泪制成的琥珀扣住。 如璀璨桂冠上的宝石,精致而易碎。 人鱼伏光身上全是细小的伤口,他扯下多余的装饰,像是挣脱了枷锁,银白的发丝在水中飘荡。 他时不时回头向后望去,在他身后,是千吨重的远航舰队。 他的尾鳍断了,冰蓝色的血液和大海是一样的颜色。 有漆黑的锁链从尾尖穿过,扎进肉里不断摩擦,出一个恐怖的巨洞。 锁链另一端浮在水面上,巨大的浮球浮在海面,牵控伏光,让他只能在海水表面潜游。 每当他想像深海中潜去,浮球巨大的浮力又会扯着尾巴,让他拉回。 远航舰队通过浮球的移动位置,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第54章 祈祷 海水孕育了千千万万的生灵,人鱼是其中最得天独厚的存在,海中真正的霸主。 然而伏光中了药,那枚由同族至亲之人的精血炼成的丸药,将他推向了孤立无人的境地。 他的唇舌不受控制,喉咙干涩难忍,唱不出动人心弦的歌谣,也没有人听得见他的求救,他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鱼。 他的能量被压制,不能使用人鱼的强大神通,他现在仅有的,也只有一副残破的身躯。 伏光如融晶般璀璨的眼眸雾茫茫的,像是好看的琉璃,却不聚焦。很显然,他的眼睛也有问题。 “别让他跑了,公爵说要活的!” 舰船上跳下几个捕手,他们腿上裹着一层人鱼皮,遇水能游,同时也具备水中呼吸的能力。 船的扶手旁,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满脸坑痘,又矮又挫。 亚伯德望着不断向前冲的浮球,似乎能看到人鱼少年的挣扎与恐惧。 他用每根指头都带着宝石戒指的胖手敲着围栏,心中得意又轻蔑,海中霸主又如何,不照样臣服在他的脚底。 眼前的这位人鱼是他养大的,长了点本事跑了出来,他只是略施小技,人鱼一族变真就抛弃他了。 亚伯德的眼皮耷拉下来,只露出一条缝隙,厚而肥的唇微微上扬。 他无不怜惜的想,小伏光啊,你的族人不要你,所以注定要待在鱼缸里,成为我的玩物,为我一人歌唱。 伏光知道,如果想要逃脱,先必须解决锁量和浮球。 然而锁链是特质的,他咬不烂也抓不烂,所以,只能切掉锁链处的鱼尾。 他抱着鱼尾巴,尖而长的指甲划过,一小节鱼尾脱离了身体。 伤口处,尽是糜烂的腐肉和森森白骨。 他摇着仅剩的半截尾巴,拼命向深海潜去。 断尾之痛犹如凌迟。 好疼,真的好疼,他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一颗圆润的珍珠自腮边滑落。 是血红色的。 捕手们看见了那颗奇特的珠子,皆是呼吸急促,人鱼皇族的鲛珠,研粉服之可医百病,价值万金。 有一个胆大的抓起珠子揣进怀里,他旁边那人看了眼红,两人扭打起来。 而更多的捕手拿着特制的鱼叉,兜着渔网,向伏光发起围剿。 海中附近的生物嗅到了血腥味,纷纷向此地涌来。 人鱼的血肉对于它们来说是大补,吃两口便抵得上多年修行。 伏光隐隐听到了抹香鲸兴奋的叫鲸鸣,已有大王乌贼携着泥沙,数条触手齐动,卷向断了的半截鱼尾。 只是一口,便吞入腹中。 瞬间,人鱼血肉滋养了它,大王乌贼体内的银光透体而出,那银光像是树叶的脉络,汇聚在它皮肤表面。 “噗噗啊——” 大王乌贼疯狂了,它猩红的巨眼瞄向人鱼,贪婪涌动。 只要吃了他,它便能突破桎梏,成为真正的王级巨兽。 乌贼极为狡猾,它在海底搅起泥沙漩涡,浑浊的海水遮掩了捕手的视线,也方便了乌贼的偷袭。 它小部分触手有的扭断了捕手的脖子,触手上的吸盘吸住捕手的头颅,巨大的吸力让他们的头骨破碎,脑浆进入吸盘成为美味的豆花。 亚伯德看着水里炸开的鲜红,他反而笑着向周围的侍从说:“小浮光就是受欢迎,谁都想来尝两口。” 他并不介意伏光受伤,他越挣扎,越凄惨,越绝望,亚伯德便越兴奋。 不过是个乐子罢了。 海中,大王乌贼的众多触手袭向伏光,它的触手粗糙粗壮,仅是腕足尖便比伏光还大。 伏光将手横在胸前,尖而长的指甲快如残影,削断了一根又一根的触手。 只是,乌贼的触手割一茬又一茬,似是源源不断。 伏光中了药断了尾,身体本就赢弱不堪,很快便被逼到了绝路。 触手缠上人鱼少年的手腕,清脆的声响过后,乌贼恼怒的掰折了他的手。 人鱼的鳍膜断裂,修长的手指不自然的扭曲着。 乌贼眼看得手,又怕被对手抢夺,它便用更多的触手将伏光层层卷住,向另一片海域奔逃。 在层层触手中,伏光心中是滔天的恨,怨恨亲弟弟将毒药丸喂给他,也恨的他蠢,蠢的不可救药。 他那位弟弟将它视为人鱼族的耻辱,一口一个“狗鱼”得叫着,何曾正眼瞧过他。 在他还是小太子时,跑出去贪玩,却被亚伯德的舰队捕捞,在陆地一呆就是十年。 在十年中,是亚伯德的珍藏品,是亚伯德供人取乐的物件,是可堪一用的宝药。 他被拖阳光暴晒,蜕皮蜕成血人。 他满身伤痛逃回大海,而迎接他的是父皇的冷眼,母后的偏心。 无人怜他,爱他,只不过是从死水跳到污水中,换个地方苟延残喘。 伏光错过了王族传承,但他明白,这不是父皇母后冷淡疏离他的根源,他们在意的是,人鱼族的小太子居然瞎了眼被人当成玩物把玩,整日台上卖弄唱腔。 伏光满心茫然,现在除了沦为乌贼食物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好去处。 这世界上哪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呢? 见人鱼没了动静,亚伯德兴奋的指挥舰队,投下颗颗鱼雷。 轰! 轰! 轰! 一声比一声猛烈,鱼雷中掺杂了火灵之力,巨型乌贼在鱼雷之下炸的残肢横飞。 就算是这样,它也没有松开触手。 难以言喻等恐慌袭上伏光心头,他合上眼,粉红的珍珠滚落,堆在鱼尾弯处。 每只人鱼都是海神忠诚的信徒。 人鱼少年双手合十,最后一次向海神祈祷:大海啊,您听见了吗,您最忠诚的孩子迷了路,请您为信徒指引方向吧。 他顿了顿,重新加了一个小小的心愿:若有来生,信徒希望得一真心爱我念我之人。 伏光敬上。 他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有人爱他,哪怕仅有一人,便足以。 就在他以为祈祷也不会得到回应时,乌贼触手内,这片小小的空间中,一片黑色的孔洞缓缓形成。 在伏光的感知中,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巨大的黑洞,黑幕中散发着令人放松的气息,一个朦胧的身影在中心盈盈站着。 黑洞中传来急切的邀请之意。 伏光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曾千百次向海神祈祷,而独独只有这次有了回应。 他不由得想,黑洞之外是海神吗,是祂眷顾了他这个可怜虫吗? 伏光突然又慌张起来,这样祂会嫌弃的吧。 他强行折回扭曲的手,整理头发,将脸上细小的伤口遮在头发底下,最后思索片刻,颤抖着手,将锁骨处象征桎梏的金锁调整好,力求让他看起来明艳照人。 伏光的举动,就像是礼物将自己打包装盒,打上丝带。 他长臂一展,拖着断尾钻入黑洞。 第55章 人鱼 “兰辰世界的锚点已经确定这么久了,小六,我血快流干了!” “情况到底怎么样——” 许灵昀话音未落,腥咸的海水从传送阵冲了出来,一抹银白色的身影裹着海水飞了出来。 像是没收住,呈抛物线飞向天空。 许灵昀展开双翼去接。 人鱼少年湿漉漉的身体落入她的怀抱。 召唤法阵默认了双方同意契约,金色的阵文扭动,分出两个小印,像是印猪肉的钢戳,各自飞向许灵昀和伏光。 契约成立。 眼前人鱼的惨状让许灵昀不由得蹙眉,只觉得触目惊心。 少了接近五分之一的尾巴,尖尖的指甲翘翻盖,仅仅连着甲床的一丝肉。 随着皮肤的暴露,男性苍白优美的背脊遍布狰狞的伤痕,像是被人肆意的摧残过。 比起加西亚,他实在是太太惨了。 许灵昀不由得质疑:“小六,你确定这位是目标人物?” “稍等。” 照理说,目标人物再不济也是个各族强者,怎会有这种凄惨的模样。 小六正在加急核对世界锚点,怀疑是不是出了差错。 伏光窝在她怀中,他小心地睁开眼,漂亮的琥珀眼中雾光朦朦。 抱住他的是海神吗? 人鱼尾巴断口处的血还在流,冰凉的蓝色液体坠在许灵昀的弟子服上,刺眼而醒目。 许灵昀想,这是条可怜的人鱼。 她觉的,不能放任不管,由于将鬼木老头从地里薅了出来,抓到了身前。 “鬼木,又来一个病患。” 鬼木满脸怨气,再看清楚人鱼的伤势时差点吓晕过去。 缺胳膊少腿的伤它可以治,只不过治病医人原材料都是他自己。 缺那么大块鱼尾,它估计整个下半身都要捐出去,虽说也是能长回来,但长回来需要天天窝在土里,它才不愿意。 鬼木老头倔强反抗:“不,我不治,打死也不治。” 许灵昀也有些愧疚,天天抓人当劳工也不好。 于是她掏出两瓶灵液,打开瓶口,对着鬼木老头的鼻子扇了扇。 “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鬼木老头吸了两口,露出满脸的陶醉样:“极品极品哇。” “老夫可以治,不过我要这样品质的灵液十瓶。” 许灵昀秒答应,这样的灵液姬千月的骨戒中还有整整三面墙。 见她如此果断,鬼木老头后悔不已,猛抽自己嘴巴,让你说十瓶!让你说十瓶! 一旁的伏光愣了,因为许灵昀所说的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在契约之力的趋势下,他对许灵昀感官不错,但他也绝对明白,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海神。 语言不通还是让他焦虑起来。 这是哪里?怎么办?怎么办?! 他搂过鱼尾,应激似的咬了下去,任凭许灵昀拉扯着也不松口。 被他咬到的鱼尾鳞片开花,伏光就那么叼着自己的鱼尾发抖,他弓着背,一节脖颈微微拱起,骨骼清晰凹凸有致,似白玉雕琢的竹节。 许灵昀不得不将半跪着,强行将掌心拖住他的脸颊,人鱼少年的脸颊清瘦,没有多余的软肉,甚至有些硌手。 许灵昀轻轻揉着他的咬肌。 在她的努力下,少年紧绷的肌肉有细微的放松,许灵昀抓住机会,指尖抵进人鱼尖锐的牙齿间,被迫使他松了口。 此时,小六回来了,他语气满含歉意:“灵昀,对不起!他确实是半神之一,不过我的计算有误,成为半神是他未来的事情,他现在只是被人虐待的小可怜。” 沉默,回应小六的只有沉默。 现在,许灵昀已经将他召来异界,也就是说,人鱼少年的未来即将改变,巨大的蝴蝶效应下,谁也不能保证,他未来会成为半神。 真是麻烦大了。 小六羞愧难当,而许灵昀的背影像是一个被生活拖垮了的老母亲。 鬼木问:“将伤者摆正。” 许灵昀木着一张脸,将怀中的少年放平。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少女的脚踝。 人鱼少年满脸乞求,湿润的眼震颤,如同坠落蛛网的蝴蝶。 许灵昀无奈蹲下,替他整理凌乱的银发,将他的情绪抚平。 “疼吗?”许灵昀轻声问。 藏在发丝下的少年紧闭双眼,睫毛轻颤不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尖锐的角质齿咬住了自己的唇。 鬼木老头的医术不错,它捣鼓了一阵,不知是不是因为伏光是异界来客的缘故,续尾手术有着极大的排异反应。 伏光不由的开始颤抖。 刺骨的疼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害怕,绝望,愤怒种种情绪穿透了他。 伏光开始展现攻击性,他银色的尾巴扬起,拍飞了鬼木。 他不断扇打着尾巴,露出门口齿状尖牙示威,警惕的一点点向后挪动。 许灵昀任由他动作。 伏光肤色透出的冷白,死气沉沉地趴在一旁,如果不是起伏喘息的背脊,几乎会让人以为那是尊白瓷雕塑。 缓了一会儿,人鱼轻颤着睫毛抬眸,朝着许灵昀望过来,几缕湿润的银发发粘在颌骨,一路顺着脖颈蜿蜒向下,紧紧贴着冰蓝色的耳鱼鳍,那张空灵美丽的面庞上满是脆弱疲惫的神情,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他很痛。 许灵昀深知,此时要表现出足够的温驯无害,让他放下戒心。 在靠近他时,人鱼少年已经不再反抗。 她轻柔的的抚摸人鱼被贯穿处的尾部,极具耐心,温柔的像是母亲。 那里的鳞片微微外翻,露出粉白色的软肉,曾经有粗大的锁链贯穿其中,扯出血洞。 人鱼少年疼的发抖,但却渐渐开始贪恋这些温柔,坚硬的盔甲正被一点点软化。 冰凉的手指握上她的手腕,许灵昀被拉进了人鱼的怀抱。 他在她耳旁“哼”了一声。 带着凉丝丝的鼻息,有点勾人的意味。 但其实,人鱼尖锐的角质甲已经蓄势待发,只要眼前人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举动,锋利的指甲便会戳穿她的脖颈。 许灵昀缩在他怀中,撑起上半身下意识看向他,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滚过清癯优美的肩胛骨,躺在蔓蔓青草上,有种颓糜的美。 正温情时刻,一道声音突兀响起:“许灵昀!” 这声音她无比熟悉,正是加西亚。 第56章 教学 加西亚愤怒的拉起许灵昀,将她拽至身后,他像一只被入侵领地的狮子,虚张着毛发,恐吓着入侵者。 “他是谁!” 加西亚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尖锐,他的眸光腥红,比以往都要浓郁的东西在眼中酝酿。 许灵昀动了动手腕,转过手挠他的掌心,若有若无,像是在安抚。 少女略带无奈的看着他,像是看着闹脾气的孩子:“他是我的第二只契约灵兽。你是知道的,御师不可能只有一个灵兽。”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你是我的伴侣,为了保护我牺牲了那么多,你是无拘无束的,有尊严的,所以,我不能像驱使灵兽一样驱使你。” “现在我突破了玄阶,又有了新战友,或许,你应当为我开心。” 情深意切的话并没有打动加西亚,他甩开许灵昀的手,宣泄着不满。 他似乎有些委屈,可究竟是什么情绪,他也无法用语言表达。 “你会明白我的对吗?”许灵昀望向他。 无法传递出自己的情绪,加西亚便变得更加焦虑了,他突然爆起,原本收拢的羽翼展开,漫天的紫色向人鱼袭去。他的目标很明确,解决眼前的入侵者。 许灵昀一把握住他羽翅尖角,强硬的挡在伏光身前,任由掌心被扎穿也没松。 “加西亚!你要杀了他吗?” 虫族抬眸,因为愤怒,凝视看向她的眼睛如鸡血石,似乎要看透她的灵魂。 许灵昀的心脏怦怦跳了跳,仍是呈保护姿态,固执的挡在人鱼身前。 片刻后,他抽回翅膀,恹恹的垂下头,情绪彻底萎靡。 脊椎骨末端的剑尾耷拉着,尾尖扫着地面,愤愤的戳出一个又一个小坑。 他不明白,他的小伴侣为何要和别人契约,他生平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 他将小伴侣的话重新琢磨一遍,恍然醒悟,原来她是想要一个强大的听话灵兽。 自认为找到了源头,他认真道:“我听你的话。” 又朝向人鱼,声音微微拔高:“不要他。” 许灵昀摇了摇头:“不行的。” 加西亚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剑尾高高竖起,有意无意流露出威胁的意味。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他自认为足以庇护小伴侣,他也不会像人鱼一样可悲的受伤,需要人来救治。 然而他得到的只有许灵昀的一句:“抱歉,他成为我的契约灵兽这个事实现在无法更改。” 加西亚心中酸涩不已,他盯了伏光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只给许灵昀留下一个负气的背影。 现在,这里只剩下了许灵昀和人鱼。 伏光似乎有些雏鸟情节,因为许灵昀的远离,他开始焦躁不安,当听到两人用陌生语言交谈,不满焦躁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努力的听着,将两人的对话谨记心中,等待日后再翻译。 伏光是极智慧的生物,就算语言不通,半蒙半猜也能大致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 他们在吵架,并且和他有关。 伏光又开始惶恐,是在讨论治好他,再将它卖出个更好的价格吗? 他受过太多阴谋,他不得不这样怀疑。 伏光不愿意坐以待毙,药效正在褪去,他清了清干哑的嗓子,铂银色的眼睛转了转,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灵昀,他是全然的目盲,但人鱼可以“看”到生灵灵魂的颜色,而他正是凭借这一点,才能准确的知道她的方位。 他向少女展开双臂,像是要讨要一个拥抱孩子。 就连人鱼指间瓣膜带着羞赧的粉色。 “鲁叶——” 许灵昀猜测,那是抱的意思。 人鱼诱惑,虚荣,残忍于一身,他们锐利的指尖可以轻易将深海鱼类开膛破肚,他们的嗓音犹如天籁,蛊惑蒙蔽猎物,等人们放松警惕时,再将他们拖入水面,开膛破肚。 伏光也是如此,他不惜以自身为陷阱,引诱善良好心的少女。 许灵昀走过去,顺势拉住他冰凉修长的手,引着那双手落在她的脸颊,冰凉的长甲从少女圆润的鼻尖一路滑至樱唇。 许灵昀教他认人:“我,许灵昀。” 人鱼有些发愣。 少女耐心的重复:“我,许灵昀。” 人鱼苍白的唇动了动,干涩的吐出几个字“……许灵……昀。” 许灵昀露出一抹笑:“对,我是许灵昀。” 这次人鱼变得流畅起来:“许灵昀。” 他的声音空灵惑人,在叫人名字时很像是爱人的低语,缠绵,充满爱慕。 许灵昀甚至觉得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轻飘飘的。 回过神来,她又拉着他的手,覆上了人鱼的脸颊。 她的指被不小心触碰到透蓝的耳鳍,伏光轻轻颤了一下,呼吸腮可怜的缩紧。 “……许灵昀?” “不不,不是许灵昀。”少女笑。 伏光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的名字。 犹豫片刻,他磕磕绊绊的答:“我……伏光。” “我记住了,你,伏光。” 人鱼学她:“我记,住了你伏,光。” 他的断句有问题,但却笨拙的可爱。 于是许灵昀没忍住,又教了他一些词。 伏光很快便掌握了“我、你、疼、饿……”等等一些字。 随着两人的相处,伏光紧绷的神经有了放松的趋势。 他会笨拙的说:“许灵昀……疼。” 又时不时掉两颗眼泪,化为两颗圆圆的珍珠,捧着珠子在许灵昀眼前晃悠,颇有那种“快来抢劫我吧”的傻地主即视感。 见许灵昀没反应,他又将珍珠攥在手里,漂亮的唇抿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在那之后不知为何,伏光好像很喜欢往她怀中凑。 他起初还有一些矜持,到后来,半只鱼都大胆的靠在她腿上。 他如同大猫身边的小猫,趴在许灵昀腿旁,两只手抓着她的脚踝,蜷缩着手臂,将头埋在双臂间。 许灵昀没忍住低声问:“困了吗?” 伏光还以为又要教学,恹恹的闭上眼,但还跟着学:“困了吗?” 许灵昀抚额,都忘了,他还没学到这儿呢。 第57章 2 不管加西亚怎样反对,伏光还是留了下来。 于是虫族与许灵昀的冷战拉开了序幕。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伏光是深海鱼,天门中的束河是淡水,生存环境出了问题。 距离京都最近的海域都在万里之外,要想寻到海水,则必须到达那里。 于是,许灵昀找上了武夫子。 “夫子,弟子想请几天假。” 武夫子横眉一瞪,以为她是想偷懒:“请假,不行!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行!” 许灵昀默默道:“夫子,我有必须要请假的理由。” “什么理由?”武夫子冷笑:“你说来听听。” “我突破了。” “突破了也不——嗯?你说什么?” 武夫子惊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疯狂摇晃许灵昀的肩膀。 许灵昀亮出手背的契约图腾,在和伏光契约之后,原本的图腾边又多出一只悠扬的银白鱼尾。 武夫子喃喃:“我滴乖乖。” 武夫子对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十五岁的玄阶御师,这当真不是天上掉给琼玹的馅饼吗? 似想到什么,武夫子又去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匆匆返回。 他望着许灵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此时还有谁知道?” 许灵昀态度恭敬:“只有您一人知晓。” 听到这话,武夫子先是满意,后又在屋中踱步,无人知晓,无人知晓……他眼睛越来越亮,若他将此事瞒下去,斗运大比上正好来个出其不意。 五阶及以上灵兽,大禹不过只有十二只,其中八只都在那群老东西手里。 许令云的出现,正好弥补了中低等御师的实力矩阵。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便与许灵昀讨论:“令云呐,可否先将你突破这事瞒下?” 许灵昀蹙眉,她如今风头正盛,借此机会突破玄阶后扬名于世,摆明底牌和身家,便再无人敢招惹。 这种缩着脑袋做事不是她的风格。 武夫子见她似是不愿,有些急了,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前因后果与许灵昀说了。 许灵昀神色淡淡,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武夫子自知理亏,当时为了锻炼这女娃,执法堂都没让她进,他一咬牙,许诺道:“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允你三个要求。” 许灵昀思索片刻,勉强算是同意。 “弟子想要一人住一个院子,最好单独带一个厨房。” 不难不难,武夫子松了一口气:“可以。” “弟子想讨一个所有课业请假先斩后奏的权利。” 武夫子有些纠结:“这……” “不行吗?不行那就换成不用上课满分结业。” “诶,可以可以,不换,还是不换了。” “弟子还想看藏书阁中的书。” 武夫子丢了一枚令牌,解释道:“这是藏书阁的夫子通行令牌,一二楼的书你都可以看,在往上就不行了。” 许灵昀欣然接过。 片刻后,武夫子才回归正题,他轻咳两声,接着问:“请假和突破有什么关系?” 许灵昀解释:“玄阶契约的灵兽对生活环境有较高需求,弟子不得不走一趟,总得为他搭个合适的巢。” 她没有说是什么灵兽,武夫子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去问,事关自己的灵兽,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 上界。 姬家所有暗桩都被撒出去调查线索,明面上却一片祥和。 姬千月是族中天才,更是未来的少主候选人之一,少主被人杀害,这是大事,更是事关姬家尊严。 广撒网之下,摸到了一些线索,与中种种迹象都表明姬氏内部有人暗中出手。 而这还真让姬生狂找到了两个人,正是杀死姬千月护道者的亡命杀手。 在姬家这座庞然大物下,两人生不起反抗的勇气,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当听到杀手竟是将孙女害死的元凶之一,姬生狂气到双眼泛红,连平日里温和的家主样子都维持不住。 然而,掏干净了他们的嘴,也只揪出姬家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将这些人带来审讯,他们一口咬死无人指使,只说是与姬千月有过节,买凶杀人。 “好大的狗胆!”他一咬牙切齿,带着证据找到了姬松年。 他长跪不起:“爹,再帮儿一次。” 姬松年甩出一张纸,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将它交给管家:“敢向同族动手,将这些人,一一扫除。” “还有,雇些人去绝灵之地看看,我总觉得有问题。” …… 杨灯徒步了许久,总算走到了都城,正当他想要进入琼玹寻找杨帛画时,却被告知没有这个人。 他抱着一个蒲团呆坐在那,在山门口上一待就是一天,小小蒲团兜不住冷风,他打着颤将薄薄的包袱捂在胸口,像是溺水之人抓到的救命稻草。 杨灯天天等在这里,这里的执勤修士都认识他了,对他也越发好奇。 终于,他忍不住问杨灯:“你在这里是等谁?” 杨灯听到声音抬起头,见是执勤的弟子,眼中闪出一点希冀:“你有听说过杨帛画这个人吗?她是我……小主子。” 那弟子挠了挠头:“这一批新进的弟子都是由我登记的,我记性很好,应当是没有这个人的。” 说罢,他又有一些不忍心:“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杨灯的希望彻底被浇灭,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重新又低垂着头,只是手中的包袱被攥得死紧,包袱中的精致的钗环深深刺进肉中。 见杨灯这副模样,那个执勤弟子再一次回想他登记过的人名。 “那请问是否有杨茹青,或是许灵昀?” “许灵昀…”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诶?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脑中灵光一现,他脱口而出:“你说的是许令云吧。” “她一日前出山门办事去了。” 这一句话听在杨灯耳中无异于一道惊雷,他又燃起希望,他抖着唇:“不知她何时能回来?” 执勤弟子安慰他:“这倒不知,你不如先等等吧,应当过两天就回来了。” 杨灯也深深地期盼着,因为小姐已经失踪十日有余了,他原以为是小姐是来了琼玹,却没想到这里也没有她的人。 第58章 海域 琼玹学宫勉强算是一片净土,山长为了保护弟子,也为了维护学宫上下安宁。 他对各个势力的管辖很严格,氏族只能隐晦的对看中的弟子进行私下招揽,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举动。 而外界,各氏族斗的风起云涌,战况惨烈。 许灵昀再次来到京都策御殿,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伪装成闲散御师。 抹上特制的膏粉,如雪的肌肤变得暗黄,接着她描粗眉毛,将眉尾画的散乱,眼尾拉长画垂,多了几分成熟之感。 她又各自在眉弓,颧骨,中庭处添了三颗痣,给人的感觉顿时变得暗淡了些。 许灵昀的手法略有些粗糙,正常距离看不出什么,若是有人扒着她的脸仔细看,也是能看出其中端倪的。 她换上一副裙装,又给腰带内垫了几只袜子,这才看起来壮了些。 京都的莲台传送阵除了要用凹槽的一枚灵币外,还需要额外交给策御殿百两银子,当做路资。 混的再差的御师也没有穷的,这样的收费也算合理。 只不过,灵币许灵昀要多少有多少,但论银子这东西,兜比脸干净,若是用天门内的东西,怕会引起怀疑。 于是,她不得不又掏出枚灵币作为抵押,承诺归来之时再赎回。 策御殿的人看许灵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家伙,这是大小姐离家出走了?穷的只剩灵币。 要知道,大禹境内也只有一座小灵矿,灵矿产量不高,每年出产的矿量仅有几万吨,由氏家瓜分下来就少的可怜了。 那边的少女已经坐上莲台,莲瓣展开,散发柔柔的光。 …… 阳城外的官道上黄土飞扬,商队行人连成一片,热闹非凡。 官道旁有一个屹立的小茶棚供来往客人歇脚,茶棚并不大,熔熔的炉火上煮着一大壶的茶。 咕嘟咕嘟的蒸着水气。 主茶棚旁还搭了几个小棚子,只不过小棚子里面没有桌子,在地上铺了一层油布,许多来往的小贩、农人坐在小棚子里歇脚。 这样的景象再平凡不过,但是今日在官道上就出了一件大事。 天降一女子,竟然直直砸穿了金家公子的马车,那金公子可是全家的心尖尖上的宝贝,药罐子里泡大的人。 也幸亏没砸着金公子,要不然金夫人怕是不会放过她 且不说那金公子,单那马车可是通体檀香木打造,竟也被那女子砸穿了。 那女子这怕是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吧。 杨帛画确确实实差点被要了半条命,先是被一个疯女人拦下,说两人有缘,硬要收她为徒。 杨帛画急着入学报到,随便糊弄她两句。 坐上传送阵时,她好像看见那疯女人身后拂过一抹巨大虚影,紧接着,她就来到了这里。 不知为何,她竟被传送到虚空中,无遮无挡的下坠,若不是有果果及时裹住她做缓冲,她估计已经是入葬了。 在疼痛席卷她,昏迷之前,杨帛画恍惚间记起疯女人的名字,她好像叫……叫落玲珑是吧? 金家公子金缕衣早已及冠,却因为身体原因显少外出,今日征得金夫人同意出去透透气,却没想到回城路上出了岔子。 他捡到了个衣着古怪的御师,她穿着一袭破破烂烂的白衣,看可以看出不是阳城这边的服饰。 这姑娘还背了一个差不多有她一半高的背篓,金缕衣有些好奇她背篓里装的是什么,轻轻的踢了一下脏兮兮的背篓,背篓晃了一下,里面似乎有重物跟着滚动。 而背篓正是变换形态的果果,金缕衣那一脚踢到了它的肚子,果果没忍住,动了动。 家丁很有眼色,当即就将那背篓打开。 里面空无一物。 这倒是奇怪了,不过金缕衣也没太在意,他望了望车顶的大洞,想来是背篓里的东西散到外面去了。 伤者要紧,少女的脑袋磕出一道长长的疤,还在流着血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吉祥,官道上这么多车,与他们商量商量,暂且租借一辆来,送这位姑娘去医馆。” 不多时,吉祥就带着一辆宽敞马车回来,金家乃阳城的地头蛇,掌管着海运,想卖他个好的人不计其数,但是苦于没有门路,如今这不是等于瞌睡送上枕头吗? 虽然没有金缕衣原本的马车好,但是也足够用了。 金缕衣道:“吉祥,先去找城里最好的医馆瞧瞧,先别回府,让招财去给夫人报个信。” “是!” 借的马车并不宽敞,吉祥十分嫌弃的看了看破背篓,抬脚将它踹了下去。 果果:“……” 有眼无珠的凡人,等着受死吧。 小巧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驶进了城门,守城的卫兵见是招财驾车,敞开笑脸,恭恭敬敬的把他们迎了进去。 金缕衣体弱的毛病一直是医馆的坐堂掌柜在调理,待到了医馆,掌柜笑脸相迎:“金少爷怎么亲自来了?派个小厮来唤鄙人便是。” 金缕衣笑着摇头道:“杨掌柜,可不是我要看病。” 杨掌柜一愣,试探的问道:“那金少爷来所为何事?” 金缕衣抬手指了指马车:“今日出城捡了一人,好像都有伤在身,劳烦您看看。” 杨掌柜一听,急忙唤来医馆的小学徒将那两人挪下来,搬入内室让医师诊治。 见金缕衣还没有走的意思,杨掌柜道:“金少爷,您放心,只要不是什么大病,这人我肯定给您治好喽,只是不能请您进去坐坐,医馆全是病人,染了病气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仍觉得不放心,接着道:“我给金少爷您开副药,以防万一。” 这金少爷如果在他这过了病气,那金夫人非把他活撕了不可。 金缕衣听了这些,知道再留下去就实在为难他了,他一个七窍玲珑心怎能不知道这些话其中的暗语? 他扬起嘴角扯出一抹笑,清瘦修长的手指骨微微蜷起,“如此,那便先告辞了,看病用的银子来找账房支吧。” 杨掌柜连连应是,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金夫人看见赶着一辆小小的马车,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这么小的马车是给人坐的吗,黑黢黢的,看着就不干净,这是哪个杀千刀的马车,这么破旧的马车也敢借我儿用。 金缕衣整理好月白长衫上不知何时蹭出的褶皱,又捋了捋炸毛的墨发,让元宝将他搀着下了马车。 金夫人用帕子抹去眼泪,呜呜的哭道:“让你不听娘的话,娘就说让不要你出去吧,若是真被砸到,你让娘怎么活啊?” 金缕衣连忙温声哄她:“娘,这是意外,我还想烦娘一辈子呢。” 金夫人仍哭个不停:“要是没有你了,你老娘怎么活啊?” 金缕衣扯起自己月牙白的衣袖,轻柔的为金夫人擦拭眼泪,他轻声道:“娘,我听你的,再不出去玩了。” 金夫人从帕子下偷偷瞥了他一眼,又假模假样的哭了几声便止住了。 这时,一个汉子气喘吁吁的前来报信:“夫人,有御师揭榜了,少爷有救了!” 金夫人喜出望外:“那人现在何处,快将人速速请来……不不,还是我亲自去迎她。” “那位御师大人说她有些私事要处理,等她办完事自会登门拜访。” 金夫人顿时失落。 第59章 虞单之海 不久前。 许灵昀也到达了目的地,位于虞单之海旁的一个小城——阳城。 阳城地势于山阴背阳,又阳山这个天堑阻挡,虞单之海中的海兽很到达及此地,。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阳城是两头都占了,因此也算是一个凡人安居乐业的好居所。 到了街上,许灵昀简直要被满街美腿晃瞎眼,这里的人肤色呈现一种健美的麦色,普遍偏高,身姿修长,体态挺拔。 这里的服饰区别于京都的华贵,上衣大多是彩色飘带加抹胸,还缀着许多的珍珠粉贝。 下裳大多以高开叉长裙为主,行走间隐隐约约露出线条分明的长腿。 很少见有人束发,大多数人都是披散着头发,不过会穿插入彩带编成各种各样小辫,再带上稀奇古怪饰品,也有人会用彩绳将头发绑成许多辫子整体盘在头上。 他们似乎流行系上珍珠抹额,不光女人这样,就连少数的男人也会带彩贝抹额。 大多数男人都袒胸露怀光胴胴的,高速健美的肌肉,保守一点的套个外衫,却也会露出大半个胸膛。 像许灵昀这种的一看就是外来的,一身长裙将她裹的裹得严严实实,甚至头上也没有半点装饰。 尽管她涂了粉膏让自己变得黑些,但在这群以黑为美的地方白的独树一帜。 许灵昀莫名觉得,这里的异域风情与伏光很是相配。 既然来都来了,就入乡随俗,多些买几身好看的衣裳,许灵昀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芸姨、赤诛、萤丸、守岁、梦年、罗生、加西亚、伏光……还有许寸金小姑娘,她的衣服都短的露出脚踝了。 这样一算,就要花好多钱,许灵昀正囊中羞涩,碰巧看到了榜上金家的告示。 告示是为了寻找能救治金公子的名医,赏金总有万两。 许灵昀眼睛当即亮了,鬼木一族能解百毒,交给鬼木也就是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想着许寸金和许芸待在天门内,长时间不与外界接触,怕会憋坏他们,于是许灵昀便想要带两人出来。 许芸没有同意,只说让让她许寸金出来透透气。 不远处正好有家成衣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许灵昀示意许寸金跟上,抬脚就往成衣铺走去。 许寸金看了看那家成衣铺,又轻轻的捏住许灵昀的袖角,许灵昀疑惑的回望她。 许寸金清亮的眸子有些慌乱的眨了眨,她蹑嚅道:“阿姐挑自己喜欢的买就是了,不用给我买的。” 许灵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寸金看到了她揭榜,以为她没钱了呢。 她笑着揉了一把许寸金的小脑袋:“放心,阿姐有的是钱,况且,你阿姐我可是御师,御师的亲妹妹怎么能穿的破破烂烂的呢?” 许灵昀带着她在辅子中转了一圈,好像看到什么,眼前一亮。 那是一条坠着珍珠的裙子,赤红如火又带着珍珠温润的白,胸前和裙尾处上绣着银白的小鱼,活灵活现。 她唤来许寸金,拿新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对比她发灰的朴素旧衣,这条新的果然很好看,她问:“喜欢吗?” 许寸金点点头,脸有些微红。 店里也是有试衣的客房,她将小姑娘推入客房。 许寸金艰难的换好裙衫,束得整齐的头发东倒西歪,她通红着一张脸,耳朵尖也烧红的不成样子,许灵昀取出发带递给她,让她将头发绑好。 小孩似乎并不擅长束头发,尝试了几次不是来的偏了就是低了。 许灵昀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她身后。 她将那头有些炸毛的头发拢在手中,许寸金惊的猛地向后仰头看她,唔,怎么说呢? 像小猫崽仰头打瞌睡那样差点要翻过去。 原主也经常给她束发,只是换成她后,这还是头一回。 许灵昀不由得莞尔,又觉得手中的头发沉甸甸的,她不由得更为小心。 …… 许芸收到了许灵昀挑的新衣服,就静静的躺在床头。 一套浅蓝色的裙装,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前些时候家中不景气,穿的是褚色粗布麻衣,她已经十多年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裳了。 她深深的叹口气:“那孩子有心了。” 同时,天门中加西亚等人也收到了许灵昀的的礼物,出乎意料的符合每个人的心意。 深夜,许寸金已沉沉睡去,许灵昀留了盏灯查看购买的舆图,昏暗的灯烛一闪一闪,从此地到虞单位之海最近的路程便多横穿阳山,只不过山路难走,此地的人为人去捕渔,大多会绕过它。 她指间舆图上标注的阳山处一点,这里,就它了。 有阳山这一天然屏障,宣阳城被很好拱卫其中,宣阳山上植被繁密,但都不甚高大。 白天时宣阳山上阳光毒辣,空气里也弥漫着湿热,让人烦躁,当月夜将至,又会突然冷下来,山风烈烈,这样的情况阳城本地人却习以为常。 许灵昀却不清楚这其中的的事,她穿着一件藕粉上衫和一条的月白裙裤就出发了。 圆月静静的挂在天幕上,一片静谧。 这一路走来,风却越来越大,起初只是缕缕清风拂面,越向阳山山顶风就越大,最后吹到面颊上竟比针扎还疼。 高一点的树都要被薅秃了,更何况是人,许灵昀只得降下速度,徒步顶着凌冽的溯风翻越这座山峰。 越过峰顶,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她的发梢染上湿意,许灵昀也终于望见了广阔的无根之海。 幽沉的海水与无边的天幕连为一体,漫无边际,诡谲而深邃。 滔滔白浪带着水气铺天盖地的拍来,由远及近,一层高过一层,皎月在这威势也沦为陪衬。 这是许灵昀第一次见到海洋,与废土的臭海不同。 虞单之海苍蓝广茂而美丽。 大自然的浩瀚和广阔前,许灵昀深深的感到震撼。 这时她似乎才有觉得她现在所处的是一个真切的,未知的世界。而不是可怕的废土,她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而非高高在上的神眷者。 阳山深处,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悄无声息注视着许灵昀远去,而许灵昀本身却沉醉在这世界向她透露出的冰山一角中,没有察觉。 第60章 拜访 虞单之海的海滩上礁石嶙峋,许灵昀踩在看似温软的沙石上,却有尖锐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 她取出一些碎肉,就近将它们丢到虞单之海里。 血腥味很吸引来了一只海兽,许灵昀在灵兽图谱上并未见过它,这只海兽有点类似于龙虾,有黑红的甲壳,尖锐的钳子泛着森森寒光。体型巨大,三双复眼警惕的望着周围,口器咀嚼着妖兽肉,那声音听的人牙酸。 许灵兽看了看,想到废土灾变之前的美食——小龙虾。 夜深月圆,海滩上没有渔民走动。 再确定海兽攻击力不强后,许灵昀将几乎所有能邀请的人都从天门中邀出来,共享这片波光粼粼,蔚蓝如墨。 伏光如燕鸟归巢般投入大海,漂亮的鱼尾已然全好了。 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下,无人触及的九幽深海处,一位沉睡的存在缓缓的睁开了眼。 无序混乱的气息,目不可及的海底深渊掀起了巨大的漩涡,沙石卷着巨浪,周围的海兽却遭了罪,来不及跑的海兽被卷入漩涡,只一瞬,便炸成一团血肉,海域深处真真成了一片血海。 祂伏在血海中央,那足以震碎魂魄的目光炯炯的投向了海面那莹白的灵舟,准确的说是灵舟上的清丽少女。 祂穿透了无穷的海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射来落在少女月色下身影上时,却温柔的就像一滴水,一缕风。 海底无端的响起晦涩的呓语,声音短脆高昂,空灵梦幻,似是难以掩盖激动欢愉。 仅仅一息,海底再无声息,祂阖上了眼,只留周围平时作威作福的海兽在原地瑟瑟发抖,许久才敢散去。 这一番动静自然逃不过虞单之海里实力强横的智慧生灵的耳目。 那些强大的存在惊疑不定,祂怎么醒来了? 虽然祂将海底搅了个天昏地暗,也有不少他们的子嗣命丧当场,但单凭实力,这群老家伙也不敢说他半个不字。 加西亚若有所觉,望向幽幽的深海。 而这些,乘着小舟在无根之海上随着浪花漂泊的少女可不知道这些。 御师血肉气息散发开来,周围众多海中海兽被吸引过来。 密密麻麻的黑影聚拢在玉白的小舟下方,却没有一只妖兽轻举妄动,它们互相警惕了彼此,却又无比垂涎船上的香甜。 少女面对这样的场景并没有惊慌,微微上挑的弯眉再搭配上如秋水般灵澈的眼眸,如凌云登仙。 小舟简陋,在她的驱使下缓缓离开水面,那群海兽不再等待,有的扭动鱼尾腾跃而起,一口尖牙就向着许灵昀咬去,也有的吐出水柱冲击小舟,还有粗壮的触手突然变得长,看那架势好似要把少女卷下。 一时间鱼跃水涌,场面乱作一团,怎么看都像是一副群狼环似的景象。 可下一瞬,银白色鱼尾巴冲天而起,那些距离很近的灵兽被冲撞开去,摔的七荤八素。 伏光有意表现自己,打的格外的凶猛。 而许灵昀足尖轻点于波涛之上,深紫的羽翅轻轻煽动,手持银弓,弯弓如钩,绝顶的美色搭配上冷兵器,两者冲撞,和谐而又奇异。 少女身姿飘渺,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伏光全然配合许灵昀,鱼尾飞扬,歌声阵阵。 加西亚远远看着这一幕,也一个猛子扎到水中。 一轮攻击过后,他回到少女身侧,献宝似地提了一串大鱼。 他本意是想展现自己的威猛,却没想到这些都成了烧烤用的食材。 就地取材捡了些枯枝,升起篝火。 许芸承包了厨子的工作,将鱼简单的清理去腥,在外面抹上一层特别的香料,拿个木棍穿着在火上小火烤着,带鱼体透油焦黄,香气四溢,皮脆肉嫩,再撒上些盐巴即可出锅。 除此之外,她支个小锅子煮了些海鲜汤,用料极为扎实。 尝一口汤直叫人鲜掉舌头。 这一场狂欢持续了许久,直到少女抬头,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天光乍现,旭日东升。 而天门内,多了一个小小海洋。 …… 天边泛起鱼肚白,阳城上罡风也小了不少,许灵昀回到了阳城。 金府两个门房百无聊赖的站着,虽然他们表面上紧紧盯着阳城喧嚣的街道,但这样枯燥无味的工作,他们内里却早已魂游天外。 门房小付的目光漫无目的扫过街道,却见一约莫豆蔻年外乡少女带着一个红齿白唇的女童迎面而来。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小钱想到前几天自家少爷救过一位外乡少女,他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小付重重地咳了一声,旁边的门房瞬时挺直胸膛,装作一副警惕的模样。 小付踢了他一下:“傻蛋,没人看你。” 那门房恼羞成怒,但又顾忌管家快来了,只愤愤的剜他一眼便作罢。 小付示意他看快到门口的姐妹二人,只一眼,他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金府大门建的金碧辉煌,甚至门口两只硕大的石狮子也涂上了一层金箔,许灵昀上前拉动门环,轻轻叩响门扉。 很快,那两个看热闹的门房匆匆忙忙的打开了大门,探出半个头来。 小付一双眼睛将她向下打量了一圈,有些狐疑,这不会是什么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吧。 这少女确实有一副灵气逼人的好样貌,啧,可也太白了,不符合阳城以黑为美的审美趋势。 小付心想,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怕是这少女要被连夜赶出城。 许灵昀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瞬间他想了这么多,见这门房不说话,她便先开口:“我是那日揭榜之人,今日特来拜访金少爷,劳烦小哥通报一下。” 她语气很是客气,那小门房何时被人这样有礼对待过。 他顿时有些羞涩起来,又听是揭榜之人,便慌张的弯腰行礼:“小的失礼了,大人请……” 第61章 治病 穿过抄手游廊,来到金缕衣的院外。 “你这是想气死娘吗?”一道带着怒气的尖锐女声传来,随后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许灵昀顿了顿,以她的耳力这些动静自然是听了分明。 小付连忙去看许灵昀的脸色,生怕让她看了笑话。 紧接着,屋里传来金缕衣的声音:“娘!我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他言辞十分激动,话音刚落便带起一连串的咳嗽。 “你看看,咳成这个样子也算好了许多?”她的声音因为咳声软了下去。 “若不是娘发现的早,你还要熬夜看话本到何时?你的身体经的起折腾吗?” 金缕衣忍无可忍:“娘,你为何不能对我管的松些,我已经长大了。”他言辞十分激动,话音刚落便带起一连串的咳嗽。 “你不把你身体当回事,你让娘怎么活?” 金缕衣类似的话听过有无数遍,而这一次,他心中生出几分戾气:“离了我娘照样活,有娘养着几位面首陪着娘呢。” 金夫人不敢置信,这还是她的儿子吗,他当众顶撞她,金夫人气极,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将那些话本子全烧了,还有……还有以后你都别想踏出这个门!” 她扬声道:“来人,叫几个健壮的小厮,在少爷房外守着。” “娘!你这是要干嘛……” 眼看着还要闹下去,许灵昀掀开门,走了进去。 众人闻声望去,眼中皆是划过一抹惊艳,粉衫莲裙的少女携着可爱女童款款而来。 在他们打量许灵昀时,许灵昀也在观察着他们,金缕衣温润如玉,眉如含水,有几分病态之美。 金夫人倒是让她眼前一亮,金夫人生的带有浓郁的异域色彩,可惜年岁见长脸上生出了许多皱纹,不笑时显得有些凶相和倨傲。 许灵昀朝着金夫人一笑:“夫人,我就是那个揭榜之人。” 金夫人面上的神情变化了几番,没料到揭榜之人如此年轻,神色中透露出几分怀疑。 这份怀疑,直到许灵昀假装召出鬼木才消散。 金夫人也是御师,对于灵兽也了解甚多,她可以不相信许灵昀,但绝不可以不相信鬼木族。 待与金夫人坐定寒暄过后,许灵昀了解了金缕衣的病因。 金缕衣这病不是体弱之症,而是在胎儿时便中毒。 为了争宠,金府的一个姨娘给金夫人下毒,身为母体的金夫人却是因为胎儿吸收了大部分毒素,又加上发现的及时,她的身体倒是无甚大碍。 反观金缕衣,自小体弱多病,一步一喘,两步一咳的艰难的活到十四岁,汤药不断,全靠着针灸吃药吊命。金夫人对他一直心怀愧疚,因此十分疼爱保护这个孩子。 这种长期的中毒让毒素蔓延到骨髓里,很难一次拔除,而许灵昀等到来终于给母子带来了希望。 要说这金夫人也是厉害人物,熬死金老爷后迅速接管了金家大权,快速站稳脚跟,搞死了平日里受宠的姨娘,自己又养了几个面首,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若夫人信的过,便放心将令郎交给我,待体内的余毒拔除干净,此后仔细调理身体定会安康无忧。” 金夫人喜不自胜,连忙屏退左右,亲亲热热的拉着许寸金出去了,给许灵昀腾出空间。 待金夫人合上房门,金缕衣才发现从进门到此时,还没招待许灵昀喝一口水,实在太失礼了。 金缕衣撩起半片衣袖替她斟满了杯药茶,他略带歉意:“在下身体抱恙,向来品不得纯正的茶汤,故并无好茶招待,姑娘莫要见怪。” 话音刚落,少年有些心急猛地咳起来,止都止不住,苍白的脸色也泛起潮红。 许灵昀见状,也顾不得他会怎么想,凝脂似的玉手一下下抚着他僵硬清瘦的背脊,另一只玉手运起一团灵光没入他喉间。 只不过一息,少年便止住了咳嗽,喉间一片柔和,没有了往日折磨他的痒意。 这全然得益于许灵昀对灵质的精细控制。 他惊讶的睁圆了眸子,给那张惨淡的病容添了几分少年气。 少年轻声问道:“我的咳疾好了吗?” 许灵昀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这只是暂时,治标不治本的。” 他并未失望,只是轻轻“哦”了声,不再多问。 他对这一切太过平淡,许灵昀忍不住想逗一逗他,挑眉问他:“你不怕我治不好你,只为讹你赏金?” 金缕衣单手握拳扺在唇边,他闷闷的笑出声来:“这有什么怕的,正好让我娘彻底放弃,好,趁着我活着多看一些话本。” 许灵昀被他乐观的态度惊到了,也不再逗他,招呼着鬼木治病。 另一边,金缕衣褪去上半身的衣物趴伏在榻上,尽管鬼木是个老头子,但因为有外人看着,他仍有些羞涩和自卑。 他身上并没多少肉,薄薄的皮肉附着在清瘦的骨骼上显得有些吓人,这副身体着实算不上好看,但将这样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外人面前,也令他十分厌弃自已。 或许是意识到什么,许灵昀背过身去,坐在了纱帘外。 金缕衣身体一僵,但又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鬼木可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它神情肃穆,拈着骨针刺入背脊的穴位,又辅以灵质灌入其中,充满生机的灵质却如豺狼般凶狠的吞噬着毒素。 这是它曾经与一个入天门试练的弟子学的针法,经过改良,以自成一派。 一针又一针落下,骨针封住周身大穴,银针刺激经脉,身上的酸痛让金缕衣肌肉紧绷。 他因病常年白皙的皮肤好似煮熟了的虾一样红,它被吓了一跳,停下了施针。 端来了一盆又一盆凉水降温,带红色褪去,总算是能继续施针。 治疗到最后,鬼木惊奇的发现清理余毒的速度快了许多。 它索性一鼓作气,最后一丝毒素随着蚀骨针离开了金缕衣的身体,鬼木揣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感收了针。 看看,这就是它治好的水灵水灵的小白菜。 鬼木向着许灵昀叽里呱啦了几句,许灵昀代为转达:“金公子,余毒已清,日后注重调理身体,多吃药膳补血养生,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 第62章 会面 许灵昀推开门,门外守着的金夫人急急迎上前,问:“如何了?” “恭喜夫人,金公子余毒已解,现只需将身体养回来便好。” 金夫人连道了几声“好”,她亲切的拉着许灵昀的手,说什么也要让她留下来吃顿饭。 许灵昀推脱不过,只能笑着应下。 两人相携着手走到堂屋,金夫人果然信守承诺,差人端出了两只红木漆盘,漆盘上躺着黄澄澄的金子。 两只胳膊都拢不完,一眼看去,这又岂止有百两? 许灵昀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儿子大病初愈,如今她也不必日日忧心,金夫人心情陡然好起来。 想着怎么也是件值得庆祝的喜事,金夫人干脆摆了长龙宴,宴请全城人来参加。 来的人只要带一张嘴就成,多说吉祥话,吃喝管够。 当这个消息传出时,阳城的人都沸腾了。 城中一等一的世家摆的宴,去讨上一杯喜酒喝,也是天大的殊荣。 阳城闹哄哄的起来,各家人穿上了自家压箱底最好的衣裳,洗了脸,小姑娘们精细梳着包包头。 手上挎个篮子,里面或是晒干的海鲜干,或是只分量实在的风干咸鱼,再不济,也有碎珊瑚、漂亮贝壳做成的小手串。 没有人是空手来的,这也是海边人民的淳朴。 长长的流水宴摆在金府的亭子,抄手游廊内,直到最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宴席也摆到了府外的大路上。 许灵昀是重点答谢对象,坐在堂屋内,席面上的菜品丰富多样,除了各种山珍海味,更有这边稀缺的内陆时蔬。 不得不说,海边的大厨对海味的了解可谓是极致,每一道菜都惊艳味蕾,鲜香至极。 许灵昀便没忍住,多吃了些,金夫人见她吃得香甜,心里也觉得是得了认可,频频给许灵昀加菜,一时间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许灵昀吃的肚儿滚圆,便寻个借口出来透气。 宴席上的人们谈论着金夫人。 “金夫人也算苦尽甘来了。” “可不是嘛,先前金少爷身子弱,连大夫都说活不过二十呢,嘿这下全好了,指不定过两年还能生个大胖小子。” “话说这金少爷运道也真好,你们猜怎么着?” 说话者环视四周,见人都看过来了,心下得意,也不吊人胃口了,直接道:“官道上随手一捡,便捡了个外地御师姑娘,再说这为他治病的御师,那可是契约了极为少见的鬼木,你们说这不是运道好是什么?” 众人一听顿时唏嘘不已,而家中有病人卧床人家纷纷动了心思,鬼木的御主可遇不可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不如厚着脸皮去请一请。 饭桌上,听到有人讨论自己,正在盛汤的杨帛画手一顿。 她在医馆躺了十来天,终于下地,原是来向金少爷登门拜谢的,却正好赶上这场宴席。 彼时她饥肠辘辘,呆站在门口,金家仆人以为她也是来参加宴席的,便专门给她安排了个位置。 因为手上打着的石膏挡住了契约图腾,那仆人也以为她是个来蹭饭的外乡人。 不过杨帛画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等程度,她将随身的一枚玉环当作贺礼送了出去,全当添喜了。 正当她喝着汤时,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杨帛画?” 少女熟悉的五官中有了许多改变,但总归能看出原本的痕迹。 手中瓷碗落地,碎瓷片溅在她的鞋面上,杨帛画恍若未闻。 她不自觉的站起身,初至异乡的心酸与倒霉皆化成了与故友重逢的喜悦。 她绕过矮凳,给了许灵昀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灵昀率先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伤……怎么搞的?” 眼看周围的人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杨帛画将她拉到偏僻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泪讲了她是如何被传到这里,又是如何喝了整整干了五十碗的苦药。 果果从契约空间中出来,跟着附和:“果果!” 许灵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了想,说道:“喝药还是有好处的,你,我看你的气色都好了很多。”脸蛋白中透粉,看起来比原来健康多了。 “真的吗?”杨帛画高兴的摸了摸脸,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喝药,偷偷吐了好多。 正在这时,有一对渔民打扮模样的夫妻走到了许灵昀面前,攥着衣角,小心的问:“您可是治好金少命的御师大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夫妻对视一眼,扑通两声齐刷刷跪到了许灵昀面前,未语泪先流。 那妇人率先开口:“御师大人啊,我公爹已昏迷数日有余,请来多少大夫看都没有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求到您面前,求您行行好吧。” 话落,又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见许灵昀没有应声,那妇人眼睛咕噜一转,接着哭诉道:“为我那公爹,家中的资产全部搭进去了,若御师大人肯发善心,农妇愿将那的小女儿赠与大人,为奴为婢皆随大人。” 许灵昀看了她半晌,方才问:“你家中有几口人,各自情况如何?” 妇人虽不解她问这些干嘛,但也如实回道:“农妇家中六口人,刨过我与自家汉子在外,公爹卧病在床,大女儿如今十八,还有对龙凤胎,皆是五岁孩童。” 杨帛画听懂了弦外之音,大女儿十八岁正好是家中的劳动力,还有对龙凤胎,男娃要传承香火,女娃刚好给出去抵诊费,还省一口口粮。 她不可思议问那妇人:“所以,你怎么不把儿子给出去?” 那妇人尴尬一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那汉子站了起来,大声嚷嚷:“一个女娃子给了就给了,儿子可是我老刘家的香火,怎么能给出去?” 许灵昀忍不住反刺:“看你这口气,还以为你们老刘家有皇位要继承呢。” 许灵昀不想与他们多言,她挥手招来府中侍卫,将这夫妇二人拖着丢了出去。 经此一役,有不少原本处于观望中,正跃跃欲试想要求医的人敛了心思,不过还是有些人顶着高压找上了许灵昀。 这些人都是实实在在的可怜人,许灵昀与鬼木说了,鬼木也对各种未见过的病例感兴趣,于是便同意了。 与各家人约好时间,金夫人听闻了此事,为许灵昀提供了一个义诊的屋舍。 而她与杨帛画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有目光,饶有兴味的盯着她们。 第63章 历险 是夜,原本熟睡的许灵昀睁开双眼,透过头顶的树林,看见天幕浸润着沉沉的月色,耳边是罡风烈烈,他此刻显然身处是在阳山之上。 就在刚刚,她察觉到周围的空间扭曲了一瞬,再眨眼已经来到了这里。 她的心里有些惴惴,很显然,出手的人很强,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人都强。 她起身迅速观察周围环境,勉强判断出自己应该位于临海那面阳山的半山腰。 在她出现之时,暗处有道锁定她的阴冷目光已经蠢蠢欲动,危险一触及发。 范见原本是海域王朝统辖界域内的海异人。 区别于人鱼的鱼尾人身神秘美丽,海异人有人类的双腿,上半身则是狰狞的兽形,其形丑陋狰狞。 海异人能驾驭海兽,更重要的是自身战力不俗,他们也有等级划分,依次为开灵、会言、修术、生丹、吞子、吾婴、为将、称王、念尊、封神。 共十个境界,分别对应着灵兽一至十阶。若同阶的灵兽与海异人对战,海异人基本处于不败之地,可见其之可怕。 而范见的修为达到吞子境,在前不久逃亡至此。 至于原因也不知道说他是倒霉还是幸运,范见与兄弟去历练寻找灵宝,在多方参与下,还真让他们捡漏得了一宝。 此物乃是由造化兽死后精魄所化,形似果实,服下后,无论是对灵兽还是对海异人都有夺天地之造化之功。 只可惜,他们手中的“果子”只是颗半成品。 为了带着这颗果子逃亡,他们身上几乎所有的灵币都用来购买宝器,前些年积攒的身家几乎消耗一空。 更为糟糕的是,他们误杀了一个背景显赫的同族,海异人族内等级森严,范见的行为相当于挑衅权威,活活的作死。 为了逃命,范见果断将兄弟出卖,而自己在海域内东躲西藏。 直到,在前不久,他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下界,这里的海域辽阔,却无人称王。 范见在此处任意驰骋,吞下果子后,实力也日益见长,他野心也开始膨胀。 他见到许灵昀第一眼,便决心让这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做他的血奴。 御师调教成的血奴,除去满足性欲之外,她们的血更是美味佳品。 范见在阳山上布下了鱼纹阵,却没想到他还未寻找猎物,猎物反而自投罗网。 鱼纹阵许灵昀仅有一臂之隔,只要她踏进去,便如瓮中捉鳖,唾手可得尔。 许灵昀的视线无意识的落在旁边的石壁上,总觉得那里凹凸的石纹有些古怪。 展开翅膀穿梭在低矮的林间,被埋入地下的阵法隐隐浮起亮光。 美人,要进阵了。 躲在暗处的范见呼吸都快了几分,他眼中带着灼热,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许灵昀。 ‘咔哒’一声,少女踏入阵中,埋在地下的阵法开始运转,幽黄色的鳞片四的阵纹浮现。 许灵昀下意识沟通天门,却发现天门那边没有做出回应,任何沟通犹如石沉大海,就连伏光与加西亚都联系不上。 她心中一沉,有什么东西切断了比与天门联系。 许灵昀呵道:“是谁,出来!”说话的同时,手已经摸向了翅骨。 范见闻言,大笑而出,他贪婪的打量着少女,无论美色还是财权,而这些东西就要归他了。 许灵昀见到这人一张三角鱼脸,绿豆大的眼睛,没有鼻子,胸部的地方是鱼类呼吸用的腮,而原本肚脐眼的位置长了圆形鱼嘴,肚脐眼之下,顶了两条竹竿丝的人类细腿。 只是露出的皮肤处有黄色的鳞片凸起,像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块,看着恶心。 她握着弓的手紧了紧,有些迟疑,这人是人是兽? 她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微垂唇角,精致的下颌绷着,露出书中所谓“珠玉在侧,觉我行秽”的脸。 在危险情况下,美色也是可利用的武器,许灵昀放软了腔调:“你想干什么?” 只这一句,便让范见酥了半边身子。 静心,静心,妈的根本静不下来。 他猛的扇自己了一巴掌,告诫自己绝不能放松警惕,见过太多精虫上脑被反杀的海异人了,他现在十分谨慎。 范见打出几个手势,困阵开始缩小。 “小姑娘,和我耍花招,你还太嫩了些。” 金色的阵纹慢慢逼近,许灵昀心里略有些慌张。 耀眼的紫翼猛的展开,最顶上的翅骨抵住阵纹,法阵收缩的趋势有所减缓,隐约中,能听见一些如糖晶碎裂的声音。 许灵昀疑惑挑眉,就这水平?这鱼人和将她带来此处的人是同一人? 范见不以为意,他接着打出几个手势,阵上黄光闪烁不断,鱼鳞状似是有了呼吸。 少女控制着翅膀,尖锐的翅骨向阵中猛的一戳。 啵—— 鱼纹阵顿时土崩瓦解,成片的黄色鱼鳞簌簌而落。 许灵昀迅速向后退去,嫌恶的躲开。 范见目呲欲裂,这些鳞片可都是取自于他掉落的鳞片,鱼纹阵更是蕴养多年的结果。 他眼神阴狠,对付这个黄毛丫头,他一定要将她的皮,她的脸踩在地上,让她沦为最淫荡的娼妇。 许灵昀摸不清鱼人的虚实,但也觉察出他不是背后的大人物,由于阳山罡风太烈影响飞行,许灵昀决定将他引到海滩上解决。 她速度极快,将范见远远甩在身后。 落玲珑坐在云层中,俯视着这一切,恍惚间她好像从少女中看见了李琼玹的影子。 “若你在的话,定喜欢这孩子吧?” “那就让我来替你试试,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继承虚弥小界的资格。” 只是她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怎么到现在了,也不见这孩子召唤契约灵兽出来? 在阳山另一边,杨帛画悠然转醒。 “啊!”看清眼前的情景,她不由得尖叫出声。 她此时身处巨大的兽笼中,每隔五根笼柱便拴着一只一阶灵兽,共有六只,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怀中的果果瑟瑟发抖。 而这,是属于她的试炼。 第64章 吃鱼 天光大亮,虞单之海上海鸟齐飞,叽叽喳喳的一片,许灵昀紧紧盯着阳山的方向,等待着怪鱼人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焦灼的过去,倏地,耳后传来破空声,许灵昀回头,就见一回旋弯刀朝她横空劈来。 ‘砰’的一声,弯刀砍上左翼,隔着一层,许灵昀也能感受到微微的刺痛。 弯刀的杀气与威力显露无疑。 然而令范见没想到的是,许灵昀看起来没有什么事情,而他的弯刀居然多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他一不做二不休,接连几刀狠狠的向许灵昀劈去。 一张银弓抵住了弯刀的攻势。 紧接着,许灵昀如鹰隼冲天而起,远远拉开了距离,她悬于空中发丝飞扬,如玉般的手指擒着箭羽。 范见被箭尖指着,突然升起一种心悸的感觉。 少女扯开袖带,粉色的袖带迎风飘扬,海上的风变化不定,会对射箭有极大的影响。 停了几秒,确定好风向和方位,许灵昀浑身气息陡然一变。 站好位,搭上箭,扣上弦,做预拉,力开弓,精瞄准,直脱弦。 瞄准后右肩继续加力,同时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箭即射出。 酝酿暴戾灵质的箭羽暴射而出,气息惊人。 落玲珑脸上显出不可抑制的震惊之色,这是……道法! 御师修炼用的功法随处可见,凡是有些天赋的人都能创出功法,然而道法不同,它的问世需要向天问道,其中凶险非常。 而许灵昀的道法,是少有的脱离契约灵兽外,由御师使用的,攻击类道法。 落玲珑不由得激动起来,这样的道法如果用于人族,这样万族战场又多一分优势。 她直接默认许灵昀的道法传承于他人,根本没想过那是她而创的。 快,实在太快了。 箭与夜色融为一体,似是消失般。 范见几乎捕捉不见箭的影子,他不可避免地慌乱。 为了保命,他将弯刀抛上头顶,巨大的弯刀如陀螺般旋转,摇身一变化作绞肉机似的的巨盾。 叮! 骨箭被弹飞,而弯刀碎成两截,彻底废了。 范闲心都在滴血,这是他最后一件宝器。 他怒吼一声,海浪随着他的怒吼翻涌,犹如一条卷着旋的海龙向许灵昀冲撞而来。 许灵昀眼睛一亮,控水?谁不会? 与伏光契约后,人鱼得天独厚的控水能力共享给了许灵昀。 只不过人鱼控水是天赋使然,而许灵昀使用这项能力则需要大量的灵质支撑。 那就让她看看究竟是人鱼受大海宠爱,还是这丑不拉叽的东西受宠。 范见的圆嘴巴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受死吧!” 下一秒,诡异的笑容就僵在了鱼脸上。 周围的海水开始沸腾,在少女的操控下化成九条粗壮的水柱,足有阳山的一半高。 与许灵昀水柱相比,他的水龙如一条可怜泥鳅。 水柱靠近水龙,几息间它吞噬殆尽,而水柱越发壮大。 范见惊怒之余大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你为何也会控水?!” 以他的能力最多能操控一条水龙,而他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海异人。 而以前的人类女子,她为什么,又凭什么能操控整整九条水柱。 “别说话,你丑到我了。” 九条水柱在她的操控下砸向范见,一时间,水幕倒转,雄厚的水浪声不绝于耳。 范见被水柱砸了个结结实实,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全身骨骼碎了大半,水柱连带着范见砸出十米深的沙坑。 随着水柱不断落下,沙坑越来越深,接连的攻击让范见的喊声越发微弱。 这就不行了?许灵昀将一颗丸药丢入最后一支水柱,轻抬指尖隔空一点,水柱砰然炸开。 范见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这一幅画面, 他直觉不妙,巨口一张吹出一道飙风,这些海水吹散,却没曾想到还是有一些水珠溅到了他身上。 这些水珠如跗骨之渗入衣物附在肌肤上,似是有生命般大口吮吸着范见的血肉。 “啊!!!” 这贱人居然用毒,他的面色扭曲不已:“贱人,你给老子等着。” 话音未毕,原本断在地上的弯刀带着怒意就向小小的少女劈来,速度之快,就只剩一道残影。 许灵昀眼瞳骤缩,鼓动翅膀躲避却还是被弯刀触到边缘,划出一道拇指长的切口。 好疼,翅膀属于敏感部位,许灵昀捂着破损的翅膀尖,眼中泛起雾气。 又是九条水柱向沙坑中砸去,直接将范见砸成纸片鱼,没了生息。 来到坑底,面对一滩诡异的烂肉,许灵昀有些沉默。 最终,她将目光投到鱼怪还算完整的下半身,拽着他的脚脖子将人拖出坑外。 生火,架柴,烤鱼。 范见是被烫醒的,醒来时,他的四肢正被反绑着挂在烤架上,他的手筋脚筋已被挑断,动弹不得,而迎面而来的,是正在燃起的柴火。 “喂,你从哪里来?” 少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他抬头一看,许灵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端着碗色香俱全的海鲜杂烩,正嗦着白贝吃的香呢。 他气急:“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谁知少女也没有生气,慢条斯理的吃完杂烩,施施然向范见身子底下又添了几把柴火。 一股烤鱼的焦香弥漫而出。 “你可以不说,我饿了,我要吃鱼。” 范见起初是不信的,直到许灵昀捡起那半截弯刀,开始刮他的鳞片时,这才慌了神。 “停手!停手!我说我都说!” 少女投来不悦的目光:“话多。” “停手!停手!” 面对鬼哭狼嚎,许灵昀也不惯着他,上手将范见的牙一拳头全部敲碎。 “嘿,还省得去骨了。” 范见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个变态,冰冷的半截刀刃抵着他的腹部,一点点划开鱼鳞,划开内里的软肉。 海异人以残忍凶暴出名,而眼前的少女却是软刀子磨人,一点点击溃心理防线。 他终于崩溃,含糊不清的哭喊:“我说,我全都说。” 许灵昀遗憾的收起刀,慷慨地道:“好吧,那我给你个机会。” 范见以平生最快的口速,将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说完后,小心翼翼的望向少女,见她身侧的指尖敲击着裙摆,一副不怎么满意的模样。 范见咽了口唾沫:“就……就这些了。” 许灵昀心中仍存有疑问:“可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没……没有。” 许灵昀诈他:“你身后之人为何不现身?” 范见满脸迷茫:“什么……身后之人?” 那倒是怪了,现在的天门仍然处于打不开的状态,范见不是元凶,那真正的凶手现在又在何处? 正在她思考时,远方出现一个染血的人影。 那人影见了许灵昀,摇着手高声呼喊:“灵昀,灵昀。” 正是于群狼环伺中逃生的杨帛画。 第65章 踢馆 杨帛画浑身带伤,大腿上少了一块肉,看起来凄惨,但她还笑的格外喜悦。 果果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尽管如此还是蹭在许灵昀怀里撒娇。 许灵昀有些心疼,从骨戒中拿出兽丹喂给它,先前的毒丸也是骨戒中的存货。 杨帛画兴奋地讲述着如何反杀三只灵兽的过程,脸上是许灵昀从未见过的神采。 想来在这一刻,她已将许灵昀当做好友,肆意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战斗中的凶险光是许灵昀也听得有些热血沸腾,于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她:“杨大小姐果然厉害。” 杨帛画傲娇的点点头:“那是。” 她话锋一转,又问:“不过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鱼头怪又是什么?” 许灵昀正欲回答,便觉身后一阵微风袭来,而坐在她对面的杨帛画愣愣的注视着她身后。 身后来人气息淡淡如水,但许灵昀却感到一阵心慌。 银弓在手中具现,她向前一扑,搂让杨帛画的细腰,紫翼一展,迅速撤离。 “是——” 你字尚未出口,杨帛画已经随着许灵昀飞上了半空。 许灵昀这才有空回来看来人,那是一个如梅般孤傲的女子,她随意扎着流苏髻,发髻斜插芙蓉暖玉步遥,淡扫娥眉眼含春,不笑时冷艳如梅。 在她身边,是一只红毛绿掌的小兽,它虎头虎脑,怀中抱着一只圆珠,正是玲珑兽无疑。 落玲珑哼笑一声,许灵昀便感觉身体重重一坠,重心随之不稳。 “抱紧了!”许灵昀咬牙道。 杨帛画下意识的搂紧少女的腰,心中有些慌乱。 落玲珑便看见,许灵昀伸手摸向脚踝,捣鼓一阵,两只重力镯扑通跌入海面。 她从诧异到欣赏,她刚才竟然是带着这些作战。 方才控制水柱许灵昀的灵质已经用了五成,而现在遇到的对手更为强大,她没有把握面对面赢她。 关于这女子的来历许灵昀有诸多猜测,又联系到范见是上界之人,那么此人就有可能是姬家来寻仇的。 她抿着唇,向杨帛画道歉:“这人可能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你了。” 杨帛画懵了,怎么又是冲她来的,那疯女人不是说要收自己为徒吗? “趴在我背上,我保护你。” 海空上,杨帛画此时许灵昀贴的很近,微微的馨香弥漫在鼻尖,少女认真而又孤注一掷的神情极为动人。 不知怎的,她心脏竟然开始怦怦跳动。 杨帛画犹豫片刻,还是说说的实情:“灵昀,我认识那个女人,她说要收我为徒,我以为她是骗子之类的,没有同意……” 她有些心虚的补充:“……之后就意外传送到了这里,先前也没看出来她是什么厉害人物。我现在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复!” 嗯?许灵昀也有些懵了,不是冲自己来的,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落玲珑向她们招招手,轻笑道:“孩子们,过来吧,别那么草木皆兵。” 两人对视一眼,杨帛画犹豫着开口:“还是过去吧,我给她赔礼道歉,气也都撒了,她总不至于这么小气。” 见两个小姑娘在她面前排排坐,两对眼睛瞪的溜圆,难掩警惕。 落玲珑心中好笑,她率先自我介绍:“我叫落玲珑,世人称我玲珑大境主。” 这个名号杨帛画没有听说过,而许灵昀则更不可能。 杨帛画心中腹诽,没名没号之人也能称之为镜主,难道是隐世多年的大能? 落玲珑微微一笑,看向许灵昀:“你或许知道姬千月这个名字?” 还不等许灵昀炸毛,落玲珑接着道:“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替她寻仇的。” “只是拿她打个比方,姬千月的爷爷见了我也得行半跪之礼。” 许灵昀眼睛陡然睁大,御灵境之上? “什么啊?” 那边杨帛画听得一头雾水,她连忙拉过许灵昀询问。 在得知落玲珑可能来自上界,其境界竟在御境之上时,她站了起来。 “什么?” 杨帛画难以置信她就这么放弃了一个御辰境的师父。 她握住落玲珑的手:“现在说反悔还来得及吗?” 落玲珑故意逗她:“迟了,我现在决定送收你旁边的小友为徒。” 杨帛画愣住了,半晌后又释然,心中失望是真的,但若是许灵昀的话也是理所应当吧。 下一到,清冷如玉的声音响在耳畔。 “多谢前辈抬爱,只是我已有师承,我这位朋友善良努力,天资聪颖,当您的弟子再合适不过。” 说着她向杨帛画眨了眨眼,上啊。 杨帛画立刻从失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心中燃起希望。 落玲珑还要说些什么。 这谁知道,话还未出口,杨帛画麻溜抱住了她的腿死死的不撒手。“放手。” 落玲珑眯了眯桃花眼。 “你就是我亲师父。” 杨帛画抱着她的腿,将脸贴上去磨蹭,幸福的眯起眼。 “我再说一遍,放手。”她单手揪着杨帛画肉的脸蛋。 “……”杨帛画抱的很紧,像猴子上树手脚并用,牢牢地扒着她。 落玲珑能感觉到自己的裙子是岌岌可危,她咬牙切齿:“起来!” ‘呲啦’一声响起,下裙应声而裂露出里裤,落玲珑黑了脸,硬生生将她萝卜似的揪揪出坑。 许灵昀假装无意的撇过视线,心中却在思考落玲珑的本意。 就在刚刚,她感应到了须弥兽的气息,而气息的来源正是在落玲珑身旁红毛绿掌的小兽。 如果她们的遭遇都是落玲珑一手造就,杨帛画遇到的“铁笼困兽”属于正常范围,而她遇到的范见明显超标。 那她这样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测试吗? 既然落玲珑起初是收杨帛画为弟子,为何又要加上她?许灵昀总觉得,这事或许和姬千月,甚至和李琼玹都有关系。 第66章 赠法 痴闹半响,以落玲珑将杨帛画催眠结束。 “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 望着数沙子的杨帛画,许灵昀又将目光投向始作俑者。 她语气笃定:“我应该不曾招惹过前辈,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屡屡刁难于我?” “哦,何以见得?” 许灵昀摇摇头:“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落玲珑一把捞过玲珑溯,揉搓着尖耳,反问道:“你可知,本境主为何知道你与姬千月之事吗?” 许灵昀认真思考片刻,回道:“是因为前辈怀中的小兽吗?我猜它是有追本溯源能力。” “哦?你认得他?” “并不认得,只您是若是姬氏的人,我怕是活不到现在。” 她接着补充:“我曾在书中见过一种灵兽,名为小玲珑,与您怀中这个颇为相似,应该是小玲珑的蜕翎上位。” 红毛绿掌的小兽口吐人言:“算你有几分眼力,我是玲珑溯,可是小玲珑的进化而来的。” 玲珑溯是小男孩软糯的声音,看起来也颇为符合他花花绿绿的外表。 落玲珑有些惊奇,许灵昀那些乡邻传言她大字不识,刁蛮无理。然而相处这些时间下来,她才觉得这些话是反着来的。这孩子无论是天赋,还是运道气度无一不佳,也不曾荒废学业。 单论许灵昀单擒吞婴境的海异人的赫赫战绩,比之她年轻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落玲珑当然不知道,许灵昀在离开琼玹之前,扯着武夫子的虎皮,借出了三箩筐书,书还没读多少,只是碰巧前天翻到了有关小玲珑的页面。 落玲珑对她的好感翻了又翻,便说出了原委:“姬千月死后,她的命灯灭了,而玲珑溯的神通恰好能映中术者最想见的人的现状。” “即使那人已死,也可回溯到那人临死之前的一幕,本境主记得,当时你顶的还不是这张脸。” 许灵昀心中一紧,看来先前的谨慎行事是对的,只是不知姬氏是否有人认出天门,下界来追捕她。 落玲珑轻笑:“俗话说的好,仇者恶,亲者快,我与姬松年那老匹夫有仇,随手替你遮掩过去,只是我话说到前头,你那双大翅膀莫要再用了……” “……若是姬氏还有别的手段,那我也不能保证此事不泄露。” 此时,不管落玲珑有什么目的,许灵昀也听出了其中的关怀之意。 许灵昀起身,向她俯身长拜:“多谢前辈,前辈之恩,晚辈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定会相报。” 落玲珑有意为难:“可先别急着嘴上花花,你现在就有机会报恩,只看你愿不愿了。” “前辈请说,若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落玲珑信心满满,提出了一个自以为许灵昀绝不会答应的条件。 “我想要你那本与弓箭有关的道法。” 然而在下一秒,她听到少女毫不犹豫的,清脆的:“好。” 这位境主猛地凑近许灵昀,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不情愿。 然而,令她失望了。 清亮的圆月毫无顾忌的撒下爱意,全心全意的投注在面前少女柔和的面庞,映照着她的脸莹白清透,世间最美的玉也比不过这张美人面。 然而她的眼睛清澈的一望见底,是全然的坦诚。 肤色如雪,容色如花,淅沥缠绵,美的人神共愤。 落玲珑也有瞬间沉溺在这等姝色中,待回过神来时,免不了有些羞恼。 她后撤半步,坐回原位,轻咳两声,她摊开掌心,示意许灵昀交出道法。 眼看着少女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落玲珑这才满意,这才对嘛,道法那么珍贵,是能随随便便给人的吗? 许灵昀有些犹豫的道:“前辈,这道法是我自创的,尚未记录于册,可以口述吗?” 这一句犹如惊雷乍响,将落玲珑霹了个外焦里嫩,她表面平淡无波,而内心掀起巨大波澜。 十五岁的玄阶御师虽然在上界不算出众,但在下界已然是修行极快的。 而她是在不久前开始修炼,短短一年时间,天门认主,自创道法,越阶而战,虽尚不知其灵兽,但从她的紫翼与控水能看出,她的灵兽绝非凡品。 许灵昀又说了句什么,落玲珑心不在焉,根本没有进耳。 落玲珑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本道法可以传播出去,而不是局限于几个人之间。” 天幕突然阴沉下来,海面掀起巨浪,涨潮的浪花愤愤的向岸上涌去,却在距离许灵昀不远处停下,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舍得打湿。 落玲珑对天气的变化不甚在意,而许灵昀知道,这是世界意识温柔的警告。 对于这本道法,许灵昀视它为引子,敲开御师另一条路的引子。 纵观历史,世界意识慷慨的给予灵兽众多神通,而所谓的御师只是基于灵兽而生,俗话来讲,御师就是高级打工人。 他们有得天独厚的星宫,与世间的灵兽与海异人一样,御师也能吸收灵质,但吸收的灵质像是罐子中装满的奶粉,提供给契约灵兽们,而非自己使用。 御师有独特的修炼体系,但唯独没有独立作战的能力,或者说,是世界意识不允许他们有这样的能力。 而《破星弓》是世界意识偏爱她的产物,但因为许灵昀,世界意识为这本不应该诞生的道法盖了戳。 而祂怎么也没想到,祂最钟爱的宝贝却要将这项特权公之于众。 世间有了一便有了二,规则被打破,规则得以见证,世界意识便不能够再阻止更多类似道法的诞生。 落玲珑被许灵昀的话触动了,眼眶不由的有些泛红,她可从未见过如此无私,善良的人。落玲珑突然意识到,哪是许灵昀贪心霸占了须弥小界,而是须弥兽残存的意识选择了她啊。 姬千月经不起考证的粗糙法子,哪里能让生前曾是八阶灵兽的须弥兽训服。 落玲珑的愧疚席卷而来,她开始后悔对许灵昀的恶意猜测,更后悔将范见送到少女眼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可真是毁了个好苗子。 “溯溯,将东西还给她吧。” 玲珑溯撇了许灵昀一眼,化为人形,只见六尺小童摸了摸手中的圆球,恋恋不舍的将它放在少女手心。 “给你,你…你要照顾好弥弥,不然,我是要揍你的。” 落玲珑敲他脑壳,咚,很响。 “怎么说话呢? 小童的脑袋很快鼓起个馒头大的大包,他刷一下红了眼:“哇哇——呜——你打我,你为了外人打我。” 许灵昀突然又成了那个不懂事的外人,她有些尴尬的低头看小球。 却发现,小球中装的正是须弥兽的兽骨。 紧接着,小球自动裂开,须弥兽又重新回归星宫。 范见自打见了落玲珑便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玲珑大镜主的威名他自然听过。 正在他觉得吾命休矣之时,落玲珑单手拎起他,“咦”了一声。 “原来是只吃了造化果的小杂鱼,倒是我看走眼了。” 落玲珑向许灵昀解释造化果是何物,好心的向她建议:“造化果应该还未被他消化完全,将它喂给灵兽生吞,能发挥残存药力的作用。” “这是你的战利品,由你决定。” 许灵昀才不想让加西亚或是伏光吃这么丑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好东西,也别浪费了。 “给果果吧。”那么小,看着怪可怜的,好好补吧。 第67章 天下将乱 上界,万灵森林。 “大哥,为什么一定要接这趟活?多危险呐。” “废话,你以为我想吗,准备好接应。” 两人全身黑衣,藏头露尾。 名叫大哥的男子颤抖地打开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 而另一人立刻带着他窜出老远,像是后面有夺魂恶鬼追一样,头也不回。 若是有人在此,定能看出这小布袋就是装灵兽用的灵兽袋,一次能装下十只灵兽。 就在这时,小布袋动了动,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接着是更多。 它们看不出原形,犹如一摊摊烂肉。 谁也不知道,它们将会是带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的生物——秽兽。 它们无惧生死,不怕疼痛,喜食血肉,但却同时吞噬同类来壮大自身甚至生出灵智,有了领兵作战的能力。 一旦被它们抓伤咬伤,只能变成秽兽的同类。 …… 万灵森林内,一对师徒坐在鹰隼上,小徒弟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而师父的胡子已经结满了白霜。 小徒弟乐呵呵的道:“师父,真好看呐。” “嘿,可别光觉得好看,这万灵森林可危险着呢。” “是吗,好看关危险什么事。”小徒弟小声嘟囔,目光落在身下掠过的森林中。 万灵森林一望无尽,旷远深邃,植株更是出奇的大,有长相凶恶的怪鸟,有赤红如血的巨树,也有声威震天的猛虎,这里杀机四伏,这里美丽梦幻,这里的一切都在遵守着这里的世间的规律,这是在十岁前是未曾见过的景象。 她看着这一切,既觉得向往,又觉得有些缥缈的不真切。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变成一片炼狱。 …… 另一边,四人成队,为首的队长是杨鹏虎,小队此次进入万灵森林是为了捕猎食铁兽幼崽,这东西可能卖出大价钱。 今晚的兆沧不知怎的没有什么光亮,抬头望去,往日里皎洁的圆月在今夜也显得无精打采,灰灰蒙蒙的。 不知为何,他内心实在不知何种原因坠坠不安,这样的直觉从无数次救过他,而这一次,他也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不顾队友反对,带着他们一队人全速向森林外撤去。 杨鹏虎心里有发毛,今天晚上的万灵森林确实有些怪异,这一路走来,不知怎么的,断断续续听到远处传来渗人的吼叫声,甚至还有嘎吱嘎吱似乎是骨头被碾碎的声音。 慢慢的,森林开始骚乱起来,各种兽吼声,人类的惨叫声呼喊声,禽鸟的啼叫声越发逼近。 杨鹏虎腿都开始有些发软,杨二,扬三则更惨,高度的精神集中让他们面临崩溃。 现在谁也不敢说话,也不敢询问,好像谁先开口,好不容易聚起的胆气就会一瞬间消散。 杜乔也害怕,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尽管身体都软成面条了,也依然以最快速度前进。 他们全部都是玄阶御师,共有八只契约灵兽,各显神通。 杨鹏虎的灵兽恰好是速度型灵兽疾风犬,足够两人骑在背上,于是他带着杜乔。 而杨二和杨三共骑一只灵犀,虽然速度差点,但还算可以。 渐渐地,疾风犬的灵质消耗的差不多了,杨鹏虎将星子内的灵质供给它。 这样不是办法,他储存的灵质并不多,一旦耗尽,他们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取出灵币,不带停歇的给每人发了十枚,这可是他们平常想都不敢想的,拿灵币补充灵气,这不是相当于吞金嚼钱呢。 杨鹏虎顾不得安慰他们的情绪,耳边风声猎猎,他怕他们听不见,大声的吼道:“二弟,三弟还有乔乔,记住,现在能靠的只有你们自己,灵币用来补充灵质,现在别管是谁求救,都千万别回头,不管是谁,就算是咱们中的任何一人也别回头。” …… 鹰隼上小徒弟也发现了异样,她指着密林,哆哆嗦嗦:“师……师父快看。” 师父的目光逐渐凝重起来。 无数禽鸟倾巢而出,乌压压的一片缀满天幕,遮天蔽日,它们灵智未开,却发出一声声哀鸣,叫声尖锐凄厉,无端的瘆人,叫得人心烦意乱。 身后有怪物大军疯狂奔腾而来,平时相互看不顺眼的灵兽此时也没了想一争高下的心,好似后面有什么样极为可怕的东西追着它们一样。 现在,无论是灵兽,还是人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字“跑!!!”。 看见有速度慢的灵兽,被后来的速度快的灵兽赶上,它们不顾一切的向前涌去,直接踩着前面灵兽的躯体往前跑,那些速度较慢的灵兽哀嚎一声,甚至来不及爬起,就已经被踩成肉泥,脑浆血肉撒了一地。 不光是灵兽,还有人族,他们有的御使灵兽飞行,有的有灵兽带着狂奔,但更多的,则是在万灵森林边缘讨生活凡人,他们没有修为不能驾驭灵兽,来到森林不过是想接几个简单任务,挣几枚灵币谋以生存,却没想到,这里就是他们最终的埋骨地。 视线再向后移去,总算看到那些完全异变的灵兽。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甚至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形态,也不知道它们原本是什么东西。 有的背脊突出尖利的甲片,有的眼眶爆出一堆眼睛半吊不吊的耷拉在眼眶上,有的全身长满蠕动肉瘤。 师父看到有一团不知名的肉球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正用馋涎欲滴的目光追逐着前面正在奔跑的灵兽。 师父观察它们的特点,他揪着胡须强迫自己盯着那些被咬的七零八落开膛破肚的尸体,一分一秒的数着它变异所需的时间。 终于让他发现了些什么。 这些怪物速度很快,面对灵兽攻击没有半分退缩,应该是没有痛感。 也有些灵兽被怪物咬过一口,但是由于灵兽转化的时间比较长,它来不及转换,就会被密密麻麻的怪物围上分食得渣都不剩。 但是也有不一样的情况,有的灵兽才被吃了几口就当场异化,那些怪物似乎对它也不感兴趣了,纷纷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将这些特征记下后,师父让鹰隼掉头。 “乖徒,我们走,快走。” 小徒弟有些疑惑:“师父,那是怎么了,我们不去救人吗?” “救不了,师父救不了,现在快赶回兰陵禀报城主大人。” 兰陵是离万灵森林最近的城池。 “天下……将乱了啊。” 第68章 兰陵 生命在这万灵森林脆薄如纸,一捅就破。 皎洁的月光再加上火光还有各种灵兽的攻击,七彩光晕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从远看去,像是过节才有的绚烂烟火。 兰陵城楼上的灵钟被敲响,钟声三长一短,古朴浑厚,带着看不见的灵波向兰陵荡去。 这钟声只兰陵有极为重大的事件才会敲响,城中本来一片嘈杂,众御师议论纷纷,听到这古朴的钟声,全城都有一瞬间的沉寂后又沸腾起来。 一只巨大的九剑齿兰腾上半空,剑声嗡鸣。 “快看,那是城主的灵兽。” “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连城主都要出手了。” “我等还是离开此地吧,保命要紧啊,这架势,我们这些小虾米去可不是送死。” “我日他仙人板板的,跑什么跑,你有没有出息。” “哎,你说这话就可不对了。” …… 兰陵城主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城外宽广的万灵森林,与那对师徒了解情况后,他原以为是师徒夸大了描述,直到远处万灵森林狼烟四起,他这才觉察到危险。 如果有一只怪物生出了灵智,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拥有人的智谋,却手握着一支根本不惧生死无比团结的军队。 御师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些,相互信任,不畏生死? 兰陵城主心中有些沉重,虽然他已经禀报了皇廷,很快会有御师前来支援,但他只怕拖下去对兰陵的形势非常不利,他望着下面乌泱泱的一片御师、凡人沉声开口:“诸位道友,在下赤城城主兰卷,兰陵现在乃生死存亡之际,有未知怪物来势汹汹,形似污秽,暂命其为秽兽。” “它们无惧生死,无痛无觉,只要灵兽被其咬伤便也会感染为秽兽。” 他不顾城下众人炸开的恐慌情绪,接着道:“各学宫和皇廷的支援正在赶来的路上,恳请诸位出手相助,暂时在兰陵筑起防线,等待援军到来。” 他言辞恳切,身姿清隽,像是一棵笔挺的青松,不过回应他的是城下的一片落针可闻寂静。 兰卷见状,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掩眼中的情绪,他深深地行了一礼之,足足停顿了有一息的功夫才起身。 他令人抬出十只箱子:“这箱中装有灵币,若有出城迎战者取二十枚,若有此时想要离开兰陵城便自行离去,无论怎样选择,在下都在此,愿诸位平安无恙。” 说完这些,他轻甩了一下袖袍,驭起剑兰,似作一道流星向城外遁去。 他走后,原本寂静无声的场面瞬间被打破,像是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炸起千层波澜。 有士兵打开了兰陵的后门。 兰陵中有不少平民百姓,此时拖家带口向外涌去。 士兵出城的人群划分为两段,妇孺和孩童优先出城,青壮和老人排在后面。 与此同时,兰家御星境的老祖出关,由他带领的族人还有其余世家老祖带领了自家子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城门口而去。 见此情况,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往迎敌,也有近乎三分之一的人选择离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他们扎根在兰陵城,兰陵城城破,那他们的尚未走远的妻儿又该如何? …… 下界。 许灵昀终于想起落玲珑的身份——那个差点成为李琼玹师父的人。 因为她在李琼玹的故事中扮演着类似于好人的身份,许灵昀对落玲珑也多出几份信任。 落玲珑与她讲了许多,从与姬松年没抢徒弟却没抢过开始,到吹嘘李琼玹的天资如何之高,再到对她的惋惜。 说了许多,却唯独没有提及当年之事,许灵昀也没问,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你可愿认我为师?”落玲珑对许灵昀越发喜爱,她时至今日共收了三个徒弟,杨帛画与她有缘,便准备收她为关门弟子,而现在,许灵昀又让她动了一颗惜才之心。 许灵昀却笑着婉言拒绝。 落玲珑本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但因着李琼玹一直遗憾至今,她还是极力邀请:“拜本境主为师,御境之前你修炼所需的资源皆由我出,三千藏书任看,顶级道法任选。” “我可以将手下的兰陵城予你支配,此城挨着万灵森林,资源丰富,有了它,可保你这辈子吃喝不愁。” 不得不承认,落玲珑开出的条件极为诱人,单单是兰陵城这一个条件,都足以让天下御师动心。 但许灵昀还是拒绝。 落玲珑不死心,又抛出几个丰厚的条件,许灵昀仍是拒绝:“前辈,我暂时还没有拜师的打算。” 最后,落玲珑一咬牙,说是收许灵昀为记名弟子,不影响她再拜其他人为师。 许灵昀想了想,勉强同意,不过好像拜师是要送拜师礼的。 她掏啊掏,除了刚挣来的赏金,也就是姬千月的遗物。 最后她找来美人图册,捣鼓了一阵,将《破星弓》写在美人图背面,恭敬的双手奉上。 “师父,徒儿资产不丰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是徒儿的拜师礼,请您笑纳。” 落玲珑翻开名叫《倒仙》的册子,两个美人半褪着衣衫,左边的美人叼着酒杯喂给另一个美人,错位的极为微妙,双手位置的摆放更令人浮想联翩,面红耳赤。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新收的徒弟好这一口? 而许灵昀丝毫没意识到不对,她只是随手翻了翻,恰巧是美人图中唯一清水几页。 美人册的背后,写满鸡爪爬过似的字,落玲珑不能再看,将东西收入怀中。 “师父,那你许的好处……”少女拉长语调,眼睛眯得像狡黠的狐狸。 落玲珑没好气地觑她一眼:“给,该是你的绝不少你。” “这厢事罢,我带你去往上界,绝灵之地修炼不易,可惜了你的天赋。” 只是,落玲珑将目光投向范见,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问出:“乖徒啊,你为何不召唤灵兽,而是孤军奋战?” 许灵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师父,你徒儿的灵兽都在天门内,您是一个也没给我留啊。” 落玲珑猛咳,难怪,难怪啊。 她又问:“不知乖徒你契约的是何种灵兽?” 这个嘛,许灵昀不好说,于是便邀请落玲珑:“师父不如去天门内看看?” 玲珑溯眼睛精亮,举双手赞同:“弥弥,我要找弥弥。” 第69章 失算 天门内。 最先意识到与许灵昀断了联系的是加西亚。 好在灵兽契约的感应,证明许灵昀没出什么意外。 萤丸领着落玲珑在天门内瞎逛悠,一路问过去,除了鬼木,竟然无一人说许灵昀的坏话。 巨齿鳄得意扬扬:“我现在端上了铁饭碗,每天能犁十亩地,芸姨天天给我加餐。” 琉璃宝蝶扇着翅膀,十分骄傲:“我现在专业传粉,看见了没,这片芨芨花离了我都不能活。” 更有赤沙流银虎:“我现在人送外号灵药郎中,什么灵药蔫巴了,我尝一口就可以知道病因。” 它们异口同声:“我们在这里实现了个兽价值”。 “许灵昀多好一孩子,她都穷的去给人看病赚赏金了,也没有卖掉天门内一草一树。” “就是,她还给我们介绍御主,有钱有颜天赋高,多善的心呐。” 萤丸也笑着附和,落玲珑只觉得世界观被重塑了。 …… 逃回兰陵城,杜乔亲手掩埋了杨鹏虎的遗体,这个与她青梅竹马的哥哥,这个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遗体,充其量也就是一团碎布包裹的骨头渣和肉。 他被秽兽活生生踩死了,这个最后说生死由命无论谁遇到危险都不要回头的哥哥,最后却还是回头了。 他只来得及救下杜乔,就淹没在妖兽蹄下,消失不见了。 杜乔与杨二杨三兄弟二人整整翻了两个日夜,才从衣服碎片上认出他,那上面有杜乔绣的一朵小兰花。 她一双玉手血肉模糊,指甲盖都翻的不见了。 她为她曾经以为的未来夫君举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只有他们三人为他送葬。 她却时也不知道该恨谁,心中有种茫然的空洞感,要恨她自己吗? 不,不,她最应该恨的应该是自己。 若不是她偷懒拖慢了进度,她和鹏虎哥哥早就回到兰陵城中,少女痛苦的抱住头,都怪她,都怪她。 她为了麻痹自己,似乎完全忘了,在杨鹏虎在被会秽兽淹没的前一秒,口中还道:“乔乔,快跑!” 然而,杜乔的还算幸运,有更多人永远留在了万灵之森中。 就在这时,离她不远的杨二抖着嘴唇,手指着后面惊呼:“看!快看!那个是什么?” 所有人放松的神经再次绷起,抬眼望去,有一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向众人逼近,它速度越来越快。 整个万灵森林,包括兰陵城中的人,都看见了它。 终于有人认出了巨鸟:“是鲲鹏啊!!”他的声音都语不成调了。 像鲲鹏这样的古兽,只存在于书中记载中,又何曾在世间见过。 事实上,那只鹏鸟离众人不知有几千万里远,也还好有几千万里远,否则在场众人无一幸免全会死在这余威之下。 众人呆呆的望着它,一半是吓的,一半是震撼,鹏鸟在天就如鱼一样在海肆意遨游,这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的。 正如书中记载,鹏鸟展翅,遮天蔽日,天地都为此昏暗无光,什么异兽,修士,在这样的庞然大物下皆为蝼蚁,这一刻,连天地都为此沉寂。 有人呆呆的问:“怎么能是鲲鹏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鲲鹏救世。 所以,鲲鹏的每次的复苏都是乱世将至的前兆。 远在万里之外的姬松年也听闻的消息。 前脚他雇人放生了那些灵兽,后脚乱世之兆初现。 姬松年安慰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吹响手中的竹笛,黑暗中叫唤的灵兽安静下来。 他心中微微安定,那些灵兽还是可控的。 ………… 天门内,许灵昀来看望伏光。 他从暗处游出,银白色的长发如水藻般铺散开,随着暗潮缓缓舒展,如同被水打湿的绸缎。 轮廓优美又清晰,带着一丝让人惊艳的凌厉。 人鱼辨出了许灵昀的方向,他的目光投来,尽管眼神没有聚焦,尽管那双眼睛即便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膜,却也不是温驯的,无害的,反而也让人产生了一种被被猎手盯上的错觉。 他抬起手,像在隔空抚摸她的脸颊。 在亿万年的演化中,生物演化出独特的自我保护,人类演化出了无与伦比的智慧,而人鱼用美丽而致命的伪装自己。 漂亮的东西都是带刺的,比如雨过天晴五彩斑斓的蘑菇,比如妖艳美丽的曼陀罗,比如海中如梦幻生物的多角蓝龙。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让人降低心理防线。 许灵昀很清楚这点。 只是,世上最美的,并非是眼前的人鱼,而是她自己。 幽蓝的海洋内,纤细的人鱼看起来像是被镶嵌在水晶中的精雕。 他的上半身不着寸缕,皮肤苍白,受伤的鱼尾已经愈合了,中间有一条狭长的疤痕,正在冒着血。 令许灵昀错愕的是,那条美丽的鱼尾上的疤是新生的。 许灵昀盯了他许久,人鱼抱起鱼尾巴,眼角啪嗒啪嗒的滚落珍珠。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于是,她过去了。 鬼使神差的,许灵昀蹲在了岸边,柔声细语:“怎么啦,是谁欺负你了吗?” “哗啦——” 一阵轻浅的水声,人鱼从水中冒出了半张脑袋,湿润的银发勾勒着脸颊轮廓。 他嘴唇微动:“加……加……西……” 话还没说完,他又重重一抖,瑟缩回水里。 “他骗人!”加西亚愤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第70章 争风吃醋 “我根本没动他!”加西亚看上去很凶,他颇有些气急败坏,上来就要揪伏光的脖颈。 许灵昀拦在他身前,满眼失望:“加西亚,难道这些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吗?” 少女的手抵在加西亚的胸膛,阻止了他想向前的步子。 “你怀疑我?”他问。 伏光适时的浮出水面,从水下探出一双眼睛,瑟缩的躲在许灵昀身后,小尖牙咬破了下唇,苍白的脸色映上一抹殷红,看起来无比可怜。 然而,在幽深的海水内,人鱼的尾巴摇得欢快,锋利的角质从指尖冒出,难以掩盖心情的愉悦。 作为曾在异族地盘上讨生活的人鱼,他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用可怜柔弱的外表赶走竞争者。 伏光无不怜悯的想,连怎样讨人喜欢都做不到,那就别怪他抢走美丽的珍宝。 “我没有说是你做的,只是,我想伏光现在需要静养,你还是离他远些吧。” 少女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是用小刀一点一点戳进加西亚的心。 加西亚心乱如麻,名为妒忌的火焰在胸腔中燃烧。 他愤怒的凑到她脖颈处,虎口扣住后纤长脆弱的后脖颈,指尖插入少女的发丝,强势的将她揽进怀里。 加西亚像发现了极美味的佳肴。薄唇几乎贴上少女脸颊旁边的软肉,耳鬓厮磨。 “你要干嘛……松手,松手。” 感受到怀中的抗拒,加西亚张嘴,咬上她的脸颊,他没有留口,牙齿报复似的磨了磨。 “啊……疼。” 好香……他贪婪将头贴近她的颈窝,眼中满是滚烫的占有欲,对着伏光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人鱼接收到信号,鱼尾停止摆动,他微微歪了歪头,藏在湿润银发下的瞳仁锁成了针尖,死死的盯着加西亚。 许灵昀推开伏在身上的虫族,用手背抹了把脸,却不小心碰到牙印伤口,她轻嘶一声。 她盯着手背的血丝,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痛,咬的好狠,她鼻尖不自觉的发酸。 加西亚发觉少女眼眶有些红了。 他悄悄伸出舌尖,舔了舔牙齿,唇齿间的鲜血好像更美味一些。 翘起薄唇一片殷红,彰显着主人的得意满足。 “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虫族的笑容一僵,脸上挂上茫然,他的小伴侣如今没有腺体,这是气味标记的最好方法。 他试图解释,甚至称呼他的小伴侣为“桑”,桑是虫族对伴侣的亲昵称呼,雄虫只有在撒娇时的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桑桑,我——”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加西亚的表情转为失望,他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转身而去。 但许灵昀知道,他没有走远,就躲在那棵树上。 于是,许灵昀蹲了下来。 人鱼蹭到她腿边,明明是一张摇曳惑人的脸,眼中却传递着缱绻粘稠的爱意:“灵,想、你……” 少女替他将散乱的银发挂到耳鳍边,声音温柔:“伏光,我也很想你。” “关于你的伤我很抱歉,加西亚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 嘎吱。 一根粗壮的树枝掉了下来,树枝上的松鼠吓得满地乱窜。 许灵昀的笑意更深了。 她摸上人鱼受伤的鱼尾,细细检查:“是这里疼吗?” 伏光轻轻应声:“……疼。” “唔,确实有些糟糕,这鳞片都翻出来了。” 她取出纯白的手工毯,将伏光轻柔的挪上去。 “灵昀,什,么?” “好好呆着,我给你上药。” 又一颗树枝应声落地,加西亚离开了。 伏光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他羞赧蜷缩,卷着尾巴不愿意露出伤口。 “怎么了?没事,不要害怕。” 伏光有口难言,他下手时没有轻重,伤口离那里太近了,那个位置,不行…… “不、不要。” 许灵昀只当他害羞,沾满药膏的手就要触碰到伤口,吓得伏光仓皇后退,裹着毯子,一溜烟逃回海里。 少女一僵,怔怔地看着他。 乌发垂在少女的面庞上,半遮半掩脸颊上的牙印,勾勒出令人揪心的易碎感,似是被他逃离的动作伤害到了。 “你就这么抵触我吗,伏光。” 伏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划了半天,集结脑子中所有的词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他只能蔫蔫的垂下手。 “喜欢、灵昀,尾巴……不要。” 他委屈得说。 许灵昀将药膏轻轻放下,又取出一个食盒,食盒中是风干的小鱼干,咸香口,伏光最喜欢吃的。 少女垂下眼帘,向他告别:“我下次再来看你。” 人鱼来不及挽留,只能眼睁睁看人离去。 …… 落玲珑接到上界消息,脸色极为不好看。 大批秽兽出现在玲珑境内,兰陵苦守边防,却迟迟未等到援军,落玲珑一想便知道是姬松年的手笔。 皇廷准备问责,这下形势可谓是内忧外患。 “徒儿,为师恐怕暂时不能带你去上界了。” 许灵昀见她满脸寒霜,便追问其缘由。 落玲珑也不瞒她,将情况的大概讲给许灵昀。 “如今形势复杂,你与帛画待在这里才是安全的。” 说着,留下部新功法和两对璎珞项圈:“这是给你二人准备的,为师便先走一步,等稳定下来便亲自来接你与帛画。” …… 次日,杨帛画的催眠效果过去了,方才清醒。 “什么?师父跑了?” “对了,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 接过精致的璎珞项圈,杨帛画当场让它认主,霎时间,闪闪的灵币几乎要晃瞎她的眼。 她第一时间召出了果果疯狂摇晃:“有钱了,咱们有钱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豪,这是大禹整个国库加起来都比不过的豪。 又在璎珞项圈中翻了翻,她看到落玲珑留给她的玉简。 她打开,新师父交代了她许多事。 到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和许灵昀保持点距离,她性取向可能不纯。” 杨帛画想了想,全当没看见,许灵昀这么美,喜欢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总比喜欢那些臭男人强。 见她久久回不过神,许灵昀勾唇:“哦,对了,记得以后称呼我为师姐?” “师……师姐?你什么时候成我师姐了?” 许灵昀:“在你还在数沙子的时候。” “我记得某些人好像还没有正式的拜师礼吧。” “所以,叫声师姐来听听。” 杨帛画不甘心,就晚了这么一会儿,她怎么就成师妹了。 她嘴硬:“不叫。” “不叫算了,要不是我捞你,你数沙子的时候都数到海里去了。” “……师姐。” “诶,乖。” 第71章 回琼玹 按照约定的时间许灵昀接待了病人。 鬼木积压已久的医术得以释放,它是背也不驼了,手也不抖了,治起病人也敢对许灵昀指手画脚了。 许灵昀没有惯着它,愉快的替鬼木修剪了新发型。 处理完这些事,许灵昀和杨帛画向金夫人拜别。 金夫人笑呵呵:“这可真是太巧了,二位姑娘竟是朋友。” 杨帛画起身向金缕衣深深的躬身一拜:“多谢金少爷救命之恩。” “哎呀起来起来,这孩子多见外啊,什么恩不恩的,这是有缘有缘。” 金夫人话说的漂亮,人也大方。 知道许灵昀贪嘴,金夫人将阳城的土特产搜了个遍,都让许灵昀带上。 期间更是各种好的都砸往许灵昀二人身上砸,像是把两人都当成了亲闺女待着。 直到拜别前一晚,金夫人这才吞吞吐吐说出了请求,她是想让两人护送金缕衣到京都。 许灵昀这才知道,金缕衣的外家京都赫赫有名的张家,此次上京,金夫人打点好了关系,想让金缕衣谋个一官半职。 许灵昀与杨帛画面面相觑,两个人都用的是化名,许灵昀还易了容。 将人带回去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于是,她们只得婉言拒绝,同时也做好了金夫人翻脸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金夫人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迫她们。 坐上传送阵,许灵昀回到了京都。 大把的金子撒出去,总算将抵出去的灵币赎了回来。 而杨帛画与杨灯终于会面,杨灯近日来风餐露宿,又黑又瘦,看起来比他做乞丐时还可怜。 杨帛画沉默的片刻,在走之前,她给了杨灯足够的钱,足够他衣食无忧,过完下半辈子的钱。 她以为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对着杨灯那张干瘦的脸,杨帛画感人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罢了,等以后吧。 …… 琼玹学宫,武夫子组织了一场小测。 只拼武艺,不论灵兽。 并且他给出了极好的彩头,小测第一可升为丙等弟子,第二第三分别可以以满分节课。 弟子们议论纷纷,觉得武夫子简直是疯了。 御师,御师,脱离了灵兽那还叫什么御师。 尽管抗议不停,学宫还是以沉默的态度表达了对武夫子的支持。 许灵昀回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正赶上小测的第一场比赛,于是她便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看。 擂台上的裁判说了一大堆漂亮的开场词,见台下的人兴致缺缺,她语气顿了顿,继而提高的音量笑意盈盈道:“话不多说,请打擂者上台,比赛开始!” 为了公平起见,除了兵器外,是不允许借助外力的帮助的。 双方行礼,比赛开始。 被分到一起对战的人是程长瑞和冉溪。 只见此时场上。 萦绕着电光的擦过冉溪的腹部,紫色的雷电透过腹部的皮肉,将那一片电的焦麻。 那枪显然是用什么雷系灵兽骨骼皮毛制成,有了灵兽的力量加持,那杆枪可称是为绝世神兵。 冉溪不知是第几次被它伤到,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皮肉被烧的焦黑。 那一杆枪,全长约六尺,分为枪头和杆身,枪头有四面,上窄下宽呈梨形,枪头中有凹槽。 它正是程长瑞的兵器——素渊。 在这杆枪下,冉溪毫无还手之力。 她抽干三星的灵质使出的视为杀手锏的网罗万象也被素渊强行破开,绞成粉碎。 这就是实力的压制。 台下的弟子看着她被打的凄惨,有些人看不下去,劝她实在没必要如此拼。 程长瑞向台下扫了一眼,正巧看到许灵昀,一颗表现的心蠢蠢欲动,他更加警惕,抱了必赢的决心。 以至于冉溪的软剑还未近身便再一次被挑飞出去。 场上陷入僵局,程长瑞方面围殴仇九,仇九满场逃窜,死命挨打,又给自己嗑药,然后接着挨打。 没有人看好她。 程长瑞的枪法干净利落,崩,拔,压,盖气势如虹。 少女捡起剑,柔嫩的面庞被灼灼的目光闪亮,不到最后一秒,她也绝不会认输! 程长瑞尊重对手,却也不会尊重对自己没有清楚认知的对手。很明显,冉溪是后者,败势已成定局她还在不知所谓的坚持。 挨打有意义吗?念在与她同为弟子的份上,他已经留手,否则刚刚那一下足以让她腿骨粉碎,爬都爬不起来。 可怖的紫光在枪尖凝聚,越聚越多直到有一人之高,枪尖微微颤动似是到了极限,紧接着‘雷球’自枪尖爆炸,粗壮的雷电噼里啪啦闪烁从中劈出,是时候结束了,程长瑞眉目冷峻,振声道:“天罚!” 所有人都能看出,冉溪面临的是必败的局面,甚至有可能受到重创。 许灵昀对冉溪有些好感,心中有了偏好,心也就偏了。 虽是打擂,她皱起眉,这程长瑞出手过于重了些。 收了手,程长瑞回忆着出枪的姿势,很好,很帅。 他心中忐忑,悄悄的瞥向台下的许灵昀。 她……应该看见了吧。 武夫子及时阻止,这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冉溪神识干涩发疼,头劈开一样般,她额角的皮肤在剧痛之下崩开,鲜血汩汩渗出,身上的肌肤也不断裂开,染红了整片衣衫。 冉溪再也没有力气接着站下去,她身体一软,在意识模糊前,许灵昀扶住了她。 软剑同一时间碎成了两节。 程长瑞手中的枪掉了,眼睁睁看着许灵昀抱着手下败将离开。 在稀稀拉拉的议论声中裁判回过神来:“程长瑞获胜。” 第72章 安慰 接下来的比赛,许灵昀也没在看,随着赛事的结束,众人也渐渐注意到了她。 “那不是许令云吗,她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人家去哪拿是咱们能管的?我听说武夫子给她批的假,不但如此,还将身份玉牌都给她了。” “凭什么啊?” “切,也不看看人家天赋多高,你天赋多高,就单脸来说,武夫子应该偏心谁都一目了然吧。” 一人转了转眼睛,压低声音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许令云是许氏的外室子。” 嗅到有瓜的气味,众人纷纷向说话的人凑近:“诶?哪个许氏。” “还能哪个许氏,京都的那个呗。” 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掌书特意去看望她,原来是一个派系的。” 他们的谈话压低了声音,但许灵昀的身体素质非同凡人,七七八八都听了去。 少女挑了挑眉,汪光明给的调查结果,许七喜确实有个姓许的亲爹,只不过她那爹不负责任,只撒种不管养。 不会有这么巧吧? “许师姐,夫子让你过去一趟。” 许灵昀转过身,来人正是笑脸盈盈的冉溪。 看来琼玹的医师很了得,这么快就痊愈了。 “嘿嘿,多谢师姐。” “师姐,我可想死你了,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冉溪说着,就要来搀许灵昀的手。 杨帛画刚登记完籍贯信息,匆匆赶来寻许灵昀,就看到了这一幕。 圆脸少女娇俏可人,挽着高挑闲雅的仙鹤似的人儿,笑得满脸亲昵。 刺眼的很。 杨帛画额角蹦出两道青筋,攥紧了手。 她整理好仪态,笑得满面春风插入两人之间。 “令云,你在这儿啊,可让我一阵好找。” 杨帛画不动声色的挤开冉溪,捏起诉白的衣角拭了拭汗:“可把我急死了。” 果果顺势爬进许灵昀的怀里,软萌的撒娇。 突的,她好像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对宇余玉道:“哎呀,这位师……妹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你。” 说着,她嗔怪的剜了许灵昀一眼:“都怪令云,以前都没有听过她提起你。” 冉溪扯扯嘴角,她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不信这死绿茶没看见。 她不甘示弱,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说出的话听起来阴阳怪气:“不知这位师姐名讳,我也未曾听过令云师姐提到您呢。” “那师妹可要记好了,我叫杨帛画,是令云最好的朋友。” “原来是杨师姐啊,我叫冉溪,是令云师姐新交的好朋友,第一次见面许师姐就夸我的名字好听呢。” 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新交的好朋友,火药味十足。 被迫成为中心争夺对象的许灵昀,收获了两道哀怨的眼神。 诶,她这该死的魅力。 此情此景,许灵昀很想学着书中说一句:你们别吵啦,任何一个人受伤我都会伤心的好吗? 然而她没有,许灵昀用极高超的端水技术和稀泥。 她将杨帛画偷偷拉过去说:“你是我最好的师妹,我们的关系永远是最亲的,没有人可以撼动。” 又对冉溪说:“你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我很喜欢这样的你,能和你做朋友是我最开心的事。” 两人被他哄的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的相互认识介绍,对彼此敌对的情绪也缓和了些。 就在这时,武夫子阴恻恻的声音响在冉溪身后:“我让你叫人,你在干什么?” 冉溪的笑僵在了脸上,她缓缓转身,抱头,蹲下:“夫子我错了!” 杨帛画见到来人,正对上武夫子凌厉的目光。 “你是新来的弟子?” 杨帛画点头,乖巧行礼。 “哦,我的课你不用来上了,等着重修吧。” 杨帛画慌忙道:“为什么啊夫子。” “还敢问我为什么,你看你晚来了多少天,其他弟子已经进入第一轮小测,而你还没开始。” “我——” 杨帛画还想求情,武夫子却直接打断:“你不用说了。” 许灵昀拉着武夫子去了角落,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再回来时,武夫子的脸色堪称如沐春风,他和蔼的对杨帛画道:“孩子,我给你个机会,小测中你只要在前二十名之内,之前的课我便算你课时。” “你可能做到?” “能!” 杨帛画点头如捣蒜,心中一股暖流升起,灵昀竟待她如此之好。 冉溪诧异,她对武夫子的严厉再清楚不过,他说的已经是极宽泛的条件了。 她像是吃了颗酸葡萄,胃都是酸的。 …… 回到小院,许灵昀简单收拾了行李,搬入新选的小院。 这个小院比原来两人住的还大,一个主屋,还带了三个次屋,装修也是极好的。 好到有些奢华。 梨木罗汉床,素锦烟罗帐,龙涎香炉中燃,暖玉充作枕。 拉开妆匣,是满满的头面首饰,且都是时兴的样式。 虽然琼玹学宫待遇好,但这绝对不是学宫的手笔,因为实在太奢华。 许灵昀沉思,突然想到关于许氏外室子的传闻。 这难不成许氏的手笔…… …… 武夫子回去后,将许灵昀与杨帛画的名字呈递上去,重新打乱顺序匹配弟子对战。 片刻后,他摸出两块牌,上面赫然写的是是袁世贸对许令云。 他皱了皱眉,这个弟子面相不好,他对他不喜欢。 又连续抽出两组。 分别是:许令云对子贡。 许令云对程长瑞。 对于许令云,武夫子并不担心,反而开始担心起袁世贸他们。 小测采取随机匹配,会为每人匹配三个对手。 三次打擂,如果赢了有两次及以上则视为进阶,若是只赢了一次或是全输则淘汰。 进阶者重新分配对手,接着又进行三次打擂,如果赢了两次机以上又视为进阶,与上述依次类推,最终角逐出胜者。 当然,淘汰者和进阶者也需打擂,角逐分出名次。 许灵昀没有放任杨帛画不管,在武夫子的训练下,弟子们的水平都还不错。 于是她决定在打擂开始之前,教杨帛画些特殊手段,虽然吧,赢的不光彩,但总比重修课业要强。 当听说许灵昀的来意后,杨帛画笑出了声。 “灵昀,你从哪里觉得我是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娇娇小姐?” 她薅起袖子,绷紧肌肉,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 见小师姐的表情懵懵的,杨帛画捏了捏她的脸,接着说: “小时候谁都敢欺负我,于是我便偷了本武技来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勤耕不辍。” “最后,那些欺负我的人全被我敲掉牙,不然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 “那你……?” 杨帛画知道她想问什么,自觉的答:“最后是本小姐打烦了,打了小的来老的,跟韭菜似的,于是我便假装练功出了岔子,换了个伏地弱小,柔柔弱弱的姿态。” “谁知他们还就吃这一套,时不时可怜的施舍我些东西,反正呢,日子是好过了不少,我也就这样装下去了。” 许灵昀没想到还有这一段往事,但她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索性将杨帛画轻轻的搂了一下,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都过去了。” 杨帛画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她轻轻的点头:“嗯,都过去了……” 第73章 上场 翌日。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许灵昀在“叁”擂台上立定,对面站正是与她有几面之缘的袁世贸,这两人一上台,立马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不过擂“叁”下围着的弟子并不多,随着铜锣敲响,越来越多的弟子闻着味赶来。剩余的修士均匀分布在共十二个擂台下。 擂“叁”对战的人确实惹眼,一个是执法堂的堂主,一个是最近声名鹊起的令云仙子,天骄对天骄,实在是极有看头。 擂台之上,两人互施一礼。 袁世贸垂下手臂,一柄薄如蝉翼的扇子滑入手中,发出一声嗡鸣。 扇子全身由寒铁融入铁雀翎打制,扇页呈弯勾型,个个锋利无比,闪着幽绿色的暗芒。 日已中升,少女立在台上,一抹余晖洒下,漆黑的羽睫似是承接了日光,整个人笼罩在光下,似镀了一层霓裳羽衣,美的不似人形。 众人皆被这美貌晃了眼,连袁世贸也恍惚了一瞬。 然而时至此时,台上的少女仍然两手空空。 有人忍不住喊道:“令云仙子可是没有兵器,我有软剑一柄,可借于仙子。” 许灵昀向他道了谢,淡然拒绝。 这下,喧哗顿起。 “她难不成想赤手空拳与人对打?” 有人不忍美人受罪,向袁世贸喊话:“下手可要轻些。” 台下的杨帛画被周围人的话气得半死:“太小瞧人了,我觉得许令云能打的对面满地找牙!” 冉溪与她站到同一战线,同样摇旗呐喊:“许师姐加油,打趴他!” 人是浅薄的动物,他们总会因为看到玫瑰的美丽而觉得它可以任君采撷,而忽视它的尖刺。 嘲讽有之,鼓励有之。 袁世贸把玩着铁扇,敲击着手心,笑吟吟:“美人如玉,何不与我相配?” 许灵昀不答。 他调笑的问:“许师妹,可用我让让你?” “不必,开始吧。” 台下的武夫子默了默,对旁边的弟子道:“去搬个单架来。” “为什么呀?夫子。” “话别多,让你搬你就搬。” 擂台上。 袁世贸唰的一声展开扇子,向许灵昀攻去。 众人屏住呼吸,只见少女岿然不动,而锋利的扇片几乎快要挨上她的咽喉。 然而,就在下一瞬,异变突生。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少女如葱节般的手指夹住了扇片。 袁世贸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 接着,他的腹部传来剧痛,口吐鲜血的同吋整个人倒飞出去。 砰—— 砰! 第一声是他入擂台围栏,第二声是他飞出去,砸中了一旁摆放的巨鼓。 鼓面破碎,袁世贸屁股插入鼓内,双手双腿在鼓面外吊着。 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一个呼吸间。 一时间,全场静寂。 许灵昀缓缓收回踢出去的腿,这一脚她是收了力的,只是没想到袁世贸这么不经踢。 还是武夫子率先反应过来,他令人将袁世贸连人带鼓,小心挪上担架。 “快快,送到医馆去。” 袁世贸平时身边跟着狗腿子铺到担架旁:“老大,老大你说句话啊,老大。” 许灵昀问已经呆愣的裁判:“这还比吗?” 裁判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抖了抖:“啊,对对,哦不对,不比了,不比了。” 他开始宣读:“许令云获胜。” 这下,台下的弟子彻底沸腾了,瞬杀。 众人心里所有的旖旎的想法都散去了,留下的只有一句话: 强,真的好强,他们超爱。 弟子们对执法堂积怨已久,见袁世贸受难,别提有多开心了。 许灵昀走下台,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 杨帛画与冉溪围了上来,高兴的为她庆祝。 …… 第二场许灵昀对上子贡,子贡直接选择弃权。 到了第三场,许灵昀对上程长瑞,素渊还没有放出雷光,他的主人已经躺在地上。 三局,全胜。 至此,今天一天的打擂结束。 杨帛画那边也是三局全胜,而冉溪胜了二局,险险升阶。 打擂结束后,许灵昀拒绝了杨帛画的邀约,反而一路走到了藏书阁。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一直在研究灵质,但却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解释。 而范见的出现,给她提供了另一个思路。 详细的扒干净海异人的修炼体系,她刚才觉得对灵质有另一种解释。 从微观上来看,灵质类似于微观世界里的原子。人的身体与灵魂是有磁场存在的,灵质被人身体的某一种介质吸引,又转化为人所散发磁场的一份子。 磁场通俗的来讲就是身体周身萦绕的“气势”,“气势”越强的人便可以‘同化’他人的磁场。 准确的来讲,磁场并不是被‘同化’了,只是被更强的磁场压制了,这一点可以类比高阶御师对低阶御师的压制。 天地间的灵质被御师、灵兽、还有其他族类所吸取,以另一种形式储存在体内,在需要时调配,施法结束,那些凝聚的灵质也会消散于天地,天地间的灵质本就不是无限的,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那这个过程又如何不能称为因果轮回?人有轮回,草木有轮回,那灵质的运行也是一种轮回。 第74章 吃鱼 许灵昀将看完的书一一摆回原位,又挑了几本关于修炼的书典。 她的想法毕竟是理想化的,得有大量理论支持。 藏书阁中大部分书都是纸质的,涂上鱼油胶木,可保千年不腐。 而只有珍贵论述、功法才使用特殊手法制成玉典,玉典都有独特的开启之法,这样就算它们落到其他人手里也无法打开。 她将挑好的书拿去登记,玉秋鸣将拿到手的书翻了翻,神色莫名。 《灵质详解》、《从一星到百星王者》、《论灵质的百种妙用》……《灵食食谱大全》 好像混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许令云擂台上的表现已经传入她的耳朵。 玉秋鸣忍不住问:“许小友,你可知袁世贸与我的关系?” 许灵昀又从书架上掏下三本书,随手丢到小书堆上,补充道:“还有这三本,我都要了。” “怎么不知道,听说玉掌书是袁家义女,应当和袁鼓槌关系不错。” 玉秋鸣差点破功,袁家捧在掌心的宝贝被人当鼓槌使,现在还嘲讽到脸上。 尽管如此,玉秋鸣仍然没忘要拉拢许令云的任务。 “世贸还小,就是嘴贱,没有什么恶意的,许小友别放在心上——” “玉掌书太谦虚了,世贸少爷不小了,比弟子还大两岁呢。” 玉秋鸣梗住了。 “不过,玉掌书……” 许灵昀双手抱起书册,将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她的声音从书册后闷闷的传来:“……弟子听说世贸少爷开了个赌庄,不知您能否引荐一二。” “你——” 你字刚出口,玉秋鸣察觉到失态,又合上了嘴。 赌庄明面上是世家子搞出来以供取乐了的,真正的主家是袁世贸。 但,许令云,她怎么会知道? “玉掌书,想让马儿跑,没有不给马儿喂草料的道理。您说,是吗?” “这……”玉秋鸣有些迟疑,那赌局关乎到家族利益,她不确定许令云是真心加入,还是想搅局。 抛下钩子,许灵昀悠然离去。 临走之际,她轻飘飘的撂下一句:“玉掌书,考虑好了便来找我吧。” 为了将功补过,汪光明费心费力盯着各个世家的动向,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用。 在许灵昀离开这几天,在推手的暗中作用下,执法堂与普通弟子之间的矛盾越发激化。 而执法堂中,世家子弟身后站着各自的势力,也非一片铜墙铁壁,分歧不断。 就在这时,一个由世家子们联合组成的赌庄应运而生,而赌庄真正的话事人正是袁世贸。 学宫内禁止私斗,但不禁赌,起初,弟子们有了矛盾便会跑来赌庄,或是以钱相赌,又或是以灵兽相赌。 因得赌庄公正,从来不会有悔赌约的情况发生,不少高年级弟子也参与进来。 短短时间内规模正在不断的发展。 赌徒,是最危险的,在荷尔蒙的驱使下,他能输掉钱,输掉胳膊,输掉尊严,输掉自由,最后,输掉命。 许灵昀怀疑,这是世家对寒门弟子的狙击,一步步引诱纵容他们,设下圈套,等着他们来跳。 世家看上的弟子使些手段,让那人输掉赌约,卖身为契。 这些许灵昀原是不打算管的,但在与落玲珑见过之后,她的想法有了改变。 上界并不如她想象般的平静,人族的处境甚至称得上糟糕。 而下界,大禹内忧外患,众多势力对她虎视眈眈,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能不能让人好好谈情说爱了? 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解决眼前麻烦,当然是推翻大禹,统一四国。 这也是为她去上界之路打好基础。 称皇第一步,资产的原始积累。 人也是资产的一部分,所以,这个赌庄,许灵昀必须掺和进去。 …… 又一日。 打擂开始,仍是三场。 熟悉的“叁”号擂台,许灵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搬上了块巨石。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拳锤碎的巨石。 她的三位对手狼狈弃权,整场比赛下来连面也没有见到。 值得一提的是,汪光明六战六胜的战绩成功进阶。 杨帛画与宇余玉同样进阶。 至此,已经筛掉了一半的弟子。 …… 刚到小院门口,竹筒饭的清香飘入鼻腔, 推开门,加西亚端坐在桌案前,神光高彻,俊朗如画。 桌子上摆着三碟小菜,男人桌子下的手攥着裤腿,显得有些忐忑。 裹满油脂的腊肉炝锅爆炒,核桃仁清炒笋丝,最后一道菜,红烧鲫鱼,呈红色的料汁浇在死相诡异的鱼身上,看起来是那么诱人。 色香味俱全。 全都是她爱吃的。 许灵昀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盯向加西亚:“这是你做的?” 打死许灵昀她也没想到,加西亚的反击居然是做饭。 加西亚骄矜的颔首,双手搭在腿上,做的板板正正。 两日的冥思苦想,他始终觉得自己比伏光那条死鱼强上太多。 怀着满腔疑惑,加西亚找上了许芸,然而许芸忙着种菜,没时间理他。 只有许寸金小姑娘和他搭话,两人一起蹲在田墩上。 听完加西亚的疑惑,许寸金振振有词的鼓励他:“呸,绿茶鱼,真心机。我阿姐就是被他骗了,加哥哥别伤心,你耳朵凑过来,我教你一计。” 虫族不疑有他,附耳过去。 “投其所好听说过没,我阿姐喜欢什么,你就送她什么,你听我的,保准没错。” 加西亚还就认真的想了想,他的小伴侣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笑的才是最甜的。 “我明白了。”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许灵昀坐下来,目光移向盘子,口水疯狂分泌。 她没经得住诱惑,夹起一筷子鱼肉,送入嘴中。 外皮的酥脆,蘸着浓郁的汤汁,那里的鱼肉紧致弹牙,酸甜可口。 这真的是初学者能做出来的吗? 许灵昀又加了一筷子腊肉,油脂在嘴中爆开,腊肉独特的香气诱人。 看着少女的反应,加西亚松了口气。 许灵昀扛得住长枪大炮,但绝对扛不住美食。 她正要再添一碗饭,加西亚攥住了她的手腕。 坚硬的尾钩缠上她的腰,缠缠绵绵,一片冰凉。 少女抬眸,对上那双宝石一般的暗红色眼眸,虫族一副想表达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先和好,再吃。” 他又指了指红烧鲫鱼:“鱼好吃,伏光也好吃,我把他做给你吃。” 第75章 宝镜 虫族的神情太过真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真的想做鱼给许灵昀吃。 许灵昀被他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不动声色地除掉情敌大计气笑了。 “和好可以,吃伏光,不行。” 加西亚不死心的掏出那本《灵食食谱大全》,“我都记住了,做鱼保证好吃。” “不行就是不行。” “……哦。” 看着少女又吃的脸颊鼓鼓,加西亚口气深处的唾液腺也开始发酸,一种高昂的食欲在体内迸发。 他小心翼翼用尾巴尖勾许灵昀的小之小腿,紫色的虫翅一半展开一半蜷缩着,轻轻蹭着少女单薄的背。 睁着暗红的眼睛,朝她看过来,见许灵昀没有反应。 他笑了笑,眼睛幸福的眯起来。 皮肤上的复眼浮现了一瞬,密密麻麻,都是月牙的形状。 最后,简单的触碰已经不能满足他,加西亚大胆的蹭到许灵昀身后。 环住她细腰,那是他此时最想做的事。 吃完饭,许灵昀进入天门。 《祝追》中所述:“天地升降,二炁氤氲。阴阳二炁,日月合明。吾今勑召洞视灵神,天上天下,阴阳神明,随吾宝镜,立现真形。” 御师自身修炼出一宝镜,照射灵兽,可观其血脉渊源。 时至今日,巴掌大的宝镜终于被许灵昀养到了九尺高宽,直至可以将一整个灵兽照入其中,这才可用。 刚入天门,萤丸愤怒的寻来。 “你过去看看,我束河的鲫鱼都快被加西亚捞空了。” 其实不用看,许灵昀神识一扫便见到河岸上几百条鱼的尸体,死相诡异凄惨,排的整整齐齐,甚至每个都有编号。 树上还挂着风干的咸鱼干。 加西亚解释:“那是练手用的鱼,我绝对没有报复的心思。” 他摘下一只咸鱼干,小心翼翼的递给许灵昀:“这是五香的,你尝尝。” 接下来,许灵昀了受到了各方对加西亚的控诉。 翠洁竹:“他砍了我整整二十个小孙子。”当然,是没开灵智那种,算不得灵兽。 许芸笑呵呵:“他薅了我一亩稻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笑里藏刀。 伏光看听起来最可怜,连笔带画:“打我,扔……东西。”他脑袋上还顶着沼泽泥。 许灵昀甚至能看见海水上飘着各种垃圾。 雄虫可怕的报复心。 她冷酷的对加西亚宣布:“和好暂停,等你把账还清再来找我。” 加西亚心碎了一地…… 为了试验宝镜,许灵昀将赤诛唤了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加西亚与伏光试验,她有自己的考量。 一是因为这二者并非本土生物,二是考虑到害怕出了什么意外,将加西亚的脑子提前治好了。 “汪呜~” “好久不见,我需要赤诛帮我个小忙,你愿意吗。” “汪汪?汪汪!” 两只狗头连连点头,水汪汪的狗狗眼湿漉漉的。 许灵昀雨露均沾,专业的手法将两个脑袋薅的满脸享受。 “好了,我们开始吧。” 祭出宝镜,赤诛乖巧的蹲在镜前,歪着脑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在赤诛眼里,普普通通,一只火红双头犬照应在镜中。 然而,许灵昀却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画面,先是几行小字: 品种:火查犬(变种) 等阶:二阶巅峰 灵质值:29013 血脉:火查犬(百分之五十八)、黑哮犬(百分之十二)、九头猴犬(百分之二十)、艿吉鸟(百分之十)…… 技能:烽火燎原(熟练)、火球(大师)…… 赤诛的血脉的确叫人大开眼界,居然还有禽类的血脉,任谁不感叹一句贵圈真乱啊。 令她惊奇的是,居然还有技能展示。 镜中,赤诛的身体透明,能直接观察到其中的血液脉管,血液又被分为多色,白色占最多。 血液的颜色分别对应的是火查犬,黑哮犬九头猴犬、艿吉鸟等等。 还用几种颜色近乎微乎其微。 许灵昀又招来几只灵兽实验,找到了一定规律。 比如,一阶灵兽的灵质值为10000,二阶灵兽的灵质值为20000,以此类推。 可以根据灵质值判断灵兽何时能突破,十分方便。 血脉浓度那一栏,只有浓度在百分之十上的血脉才会被记录。 而灵兽的血脉共七个色,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白。 白色代表浓度最高的血脉,而红色代表浓度最低的血脉。 技能的熟练程度分为四个等级,分别是入门,熟练,精通,大师。 在宝镜中都有准确的显示,实在令人感叹不已。 了解到这些,许灵昀找上了伏光。 人鱼优雅的躺在礁石上,揽镜自顾。 许灵昀向镜中看去。 品种:?? 等阶:??""……六阶灵兽 灵质值:???63589 血脉:**(百分之九十五) 技能:??????? 竟然每个都有问号,尽管如此,但还是能得到许多讯息。 镜中,白色的血液在他身体中流淌,而少许是紫色,这足以证明他只有两只血脉。 伏光是条血脉浓度极高的纯种人鱼。 宝镜似乎感应到许灵昀心绪的变化,镜幕上的字陡然一变。 品种:人鱼 等阶:六阶灵兽 灵质值:63589 血脉:陵鱼(百分之九十五) 技能:??????? 人鱼渐渐睡着了。 身上还盖着许灵昀的毯子,一头浅银白的长发如摇曳的水藻, 四下都是亮的,他下半身浸润在水里,粼粼的鱼尾像一条巨大的宝石雕刻而成的工艺品,透过莹莹的水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伏光配合,许灵昀不得不打断他的酣睡。 许灵昀摇着他的肩,轻声低语:“伏光,起来了。” 第76章 鱼歌 许灵昀轻轻唤他。 人鱼睡眼惺忪,他撑着手臂抬起上身,似乎想靠近她,将头贴在少女的腰上,又闭着眼睛。 衣服也被他攥紧了手里。 这是极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许灵昀有些发愁,这人鱼未来能成为半神吗。 无暇多想,现在有更紧要的事。 “别睡了,伏光,快醒来。” 板着浮光的胳膊,将人鱼扶起作座正。 伏光的眼睛半睁半闭,雾质的瞳膜在眼中氤氲,柔柔的似乎在控诉。 许灵昀假装没看见,叫来赤诛演示技能,满天飞的火星。 起初伏光并未看懂,许灵昀连比带划总算让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人鱼歪着脑袋,扬起美丽的鱼尾,向后方的海水拍下。 砰! 大海发出恐怖的声响,水面向两边裂开,劈出一条深邃的鸿沟,隐约可见海底的珊瑚砂石。 偶有被波及的鱼类,翻的白色肚皮,浮出水面。 仅仅是飘飘的一尾巴便有劈山断海之能。 许久后,断开的海水才开始缓缓合拢,翻腾的浪花冲上岸边,在人鱼的控制下,形成一道剔透水帘,将许灵昀笼在其中,美不胜收。 暗戳戳的讨好显而易见,人鱼有些羞涩的理了理银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请接着,宝镜中的字幕又发生了变化。 品种:人鱼 等阶:六阶灵兽 灵质值:63589 血脉:陵鱼(百分之九十五) 技能:劈山断海(大师)、控水(大师)????? 宝镜十分智能,甚至可以给技能取名字。 但很显然,伏光的技能不仅仅有这些。 “还有吗?”许灵昀期待的盯着他。 伏光有些为难,他自幼离开水域,连人鱼族每年一度的祖地传承都没去过,人鱼皇族脑中虽有血脉传承,但他年纪太小,传承只开启了冰山一角。 如今他会的只有三式,至于第三式伏光不是很想露于人前,但,他怕,怕许灵昀与公爵一样,强迫他,折辱他。 经过多日的相处,他已经知道名叫许灵昀的少女不是传说中的海神,而自己所处的地方,也不是原来的兰辰世界。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鱼自暴自弃的想,在海域里,他四处流窜,父母不爱,族亲不容。 但在这里,他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怀。 他想,海神一定是眷顾了他吧。不然,怎么会把他带向这里? 为了讨好公爵,为了活命,伏光从高高在上的小太子成了卑躬屈膝的奴隶。 只有讨得人欢心,才能获得食物,才能获得水源。 伏光抿抿唇,因为情绪波动,牙上锯齿状的角质又长了出来,耳腮窸动,大口的吸着气。 “伏光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许灵昀温柔的替他做出了决断。 人鱼好看的眼睛微微睁大,充满不可置信。 有那么一瞬间,许灵昀觉得眼前的人鱼,就像是精致的玻璃人偶学会了呼吸,雀跃的走下展台。 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许灵昀没在打搅他,开始给赤诛顺毛。 伏光游回海里,两条修长的手臂在冰蓝的海水中摆动,每游出几米远,便回首看一眼岸边。 少女的的灵魂是白色的——是伏光有生之年见到的最干净纯粹的灵魂。 就像加西亚的灵魂黑中透红,证明了他曾经的罪恶,然而许灵昀是纯洁的,未被污染的宝石,是那样耀眼夺目。 这也就证明,人世间的污浊不曾入她的眼,也更不曾令她染上杂质。 伏光舌尖舔舐过微微干涩的嘴唇,难以抑制的自惭形秽。 他不该把她当成那些恶心的人类,用龌龊的思想揣度她。 伏光很害怕,怕抓不住这最后一片净土。 他妥协了,唱起了幼年时从母后那听过的,在他诞生之际、人鱼族为庆祝小太子的诞生,所做的歌谣。 “吚——呀——卢——” 美丽的人鱼,你的诞生是我们所祈愿的。 你有绸缎似的银发,你的双眼是天边的星辰坠落,宽阔有力的鱼尾,歌喉比任何乐器都动人,海底的珍宝也不及你半分耀眼。 风儿欢迎你的来到,鱼儿传唱你的歌谣,海鸥将你诞生的消息送到远方。 尊贵的太子殿下,为爱叹息刹那凝结的宝珠,你是珍珠的足迹,你是岩洞中凝结的紫水晶。 …… 熟悉的歌谣再一次唱响,空灵而悠扬的歌声在海面上回荡。 海洋中的鱼儿沉醉,环绕着他翩翩起舞,路过的飞鸟停驻在他的肩头。 许灵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人鱼的嗓音是天生的,他们的歌声洗涤人的心灵,魅惑路过的水手。 他们是海洋中的猎手,但同时也是海洋的得意之作。 伏光趴在一片礁石上,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向许灵呁。 海洋之上,两人隔着暗涌的礁石对望。 靡靡的歌声像是为许灵昀系上了锁链,引诱她心甘情愿的走向锁链的主人。 宝镜上的字幕又有了更新。 品种:人鱼 等阶:六阶灵兽 灵质值:63589 血脉:陵鱼(百分之九十五) 技能:劈山断海(大师)、控水(大师)、心灵之音(大师)???? …… 掌握好宝镜的规律,许灵昀瞄向下一个阶段——渡幽冥。 “已枯复荣,已灭复生,得生天上,更禀太灵,九天之劫,返复胎婴,秽累荡灭,白日返生……” 夜间渡入幽冥,伪作亡灵,天亮之前返回世间,如此一来一回,变算是在天地前消了籍,受法则的影响大大减小。 这个过程,少不了打点。 于是,许灵昀翘了武夫子课,又跑出了学宫。 “掌柜,香火纸钱金元宝都给我来上十金……十两银子的。” 那掌柜喜笑颜开,令人去库房取。 许灵昀见状连忙阻止,陈货不新鲜,亡灵也会挑剔的。 “掌柜,我要最近新扎的,那些陈货就不要拿出来了。” 掌柜眉毛一横,心中嘀咕,香火纸钱都是给活人看的,是存货还是新货又有什么关系? “我在加价五两。” 掌柜喜笑颜开:“得勒,您稍等。” 从香火铺出来后,许灵昀买了扎纸人专用的阴纸,浆糊,竹条。 又买了猪头半只,新鲜猪血一盆,鸡,鸭,鱼,各种禽类各一只。 这些,都是幽冥路上的牲食。 棺材铺中,许灵昀挑了两只枣木棺材,买了两身花花绿绿的寿衣。 这下才算准备完成。 第77章 渡幽冥 回到学宫时,武夫子黑着脸,将许灵昀叫到身前。 苦口婆心:“我是答应你可以逃课,但这也太频繁了些,你让底下那些弟子怎么看我?” 许灵昀垂头认错,态度绝佳,但,下次还敢。 武夫子知道许灵昀看着乖巧,实则蔫坏,他撂出一个惊天的消息:“外面都有人传,说你是我和许家的哪一位的私生女。” 等等,许灵昀震惊抬头,将武夫子上下扫描了一遍,这性别没错啊,两个男的怎么能有私生女? 武夫子轻咳:“这有什么奇怪,我的灵兽雌雄同体,我自然也……” 懂了。 许灵昀非常诚恳的向他道了歉。 这种情况下,武夫子的声誉不能有污,一旦有了污点,便是晚节不保啊。 等坐在擂台上时,许灵昀还沉浸在新吃到的瓜中久久无法自拔。 今日的打擂,仍然无人应战。 许灵昀在台上枯等,实在无趣,于是便暗戳戳的开始糊纸人。 将竹条扎成三角形,头再顶一个圆圆的纸球,湖上一层浆糊,给原有的骨架外在包裹上一层阴纸。 画唇,逐条合并成一捆做四肢,豆子做鼻孔,两条柳叶做眉毛。 最后一步,纸人点睛。 只是,许灵昀持着墨笔的手迟迟点不下去。 无怪乎,这纸人太丑了。 如果赤诛在这里,它一定会惊呼,这不就是粑粑上插了几个树枝吗,对了,还有几片菜叶。 “令云仙子在干什么?” “不太懂,可能是艺术吧。”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就连汪光明也不能违心的夸出口。 许灵昀收起的纸摊摊,静坐修炼,直至打擂结束。 赛事结束,最终晋级的有二十人。 冉溪不幸落选。 而接下来的比赛规则发生了改变,两两抽签对决,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直到角逐出二十人的名次为止。 …… 天门中,许灵昀四处求援,希望能有心灵手巧的人或兽替她扎纸人。 然而最终,许灵昀只得到了一堆丑的千奇八怪的纸团团。 就在她打算捧着《教你十百种阴间手法》彻夜研究时,加西亚现场用尾针雕出来了一个小人,活灵活现,与许灵昀九成九的相像。 “和好吧,我不能没有你。” 但加西亚拒绝为伏光扎纸人,许灵昀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扎了只赤诛,她,仿着自己的样貌也扎一个。 于是,许灵昀得到了三只纸人。 点睛这步需要纸人的主人完成。 咬破指尖,将鲜血点在纸人空旷的眼洞,血液的红在森白的纸上渗开。 许灵昀将自己的鞋底与纸人的鞋底沾上猪血,赤诛的狗爪子新奇的踩了踩,在地上印出一朵血梅花。 这一步是为了防止在幽冥中迷路,每一步走出,便会留下一个猪血的鞋印,指引来时的方向。 端着猪血盆,将已经渐渐开始凝固的猪血泼在祭坛上,黏糊糊,又腥臊。 接着,将准备的牲畜摆上祭坛,三只炉子中插入上好的燃香。 虔诚的拜下。 两人一犬穿着花花绿绿的寿衣,共躺在一只棺木中。 一片昏暗,枣树做的棺木散发出独有的清香,空间逼仄,呼吸空气略显浑浊。 而在棺木外,萤丸将两只纸人,一只纸狗同时撂到火中,堆成小山的金元宝香纸不要钱的往火里撒。 火堆噼啪作响,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冷了几分。 许灵昀默念:“往生之轮,死者已逝,命终之人,在中阴中,身如小儿,罪福未定,应为修福,愿亡者神,使生十方净土,承此功德,必得往生……” “……若在三途,极苦之处,见此光明,皆悉休息,无复苦恼,寿终之后,皆蒙解脱。” 随着纸扎人被火焰吞没,许灵昀也觉得身体冷下来,四肢微微发僵,她的神念在不停的下坠,下坠—— 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咚”的一声,许灵昀这才感觉脚尖出触了实地。 睁开眼,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或者,此处不能称为天地。 这是一片如鸟子般的混沌幽暗的世界,天与地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粘连在一起。 亡灵们目光呆滞,浑浑噩噩,行走其间。 他们死状各异,水鬼,缢鬼、刀劳鬼、夜啼儿。 亡灵并非都为人族,在这里,能看到各族游荡的亡魂。 有的身体完整些,勉强能看出来生前为人,而有些如同流脓的肉瘤,看的人头皮直发麻。 广袤的大地上开满了红色的,妖孽的幽冥花,它们花瓣细长,卷曲,如同赤练毒蛇吐着蛇星子。 偶有亡灵不小心触及,变化成了一团碎沙,许灵昀不由得警惕起来。 而在她身前,飘满了燃香与金银元宝之类的死物。 “香……火……” 她前方的一只亡灵下半身被啃的坑坑洼洼,上半身还算完好,隐约能看出来她生前是人族女子。 香火的气息吸引了她,那只亡灵嘎吱嘎吱的转过脑袋,而身体却一动不动。 等她转过脸,许灵昀这才看见这只亡灵没有脸,凹陷的脸颊露出脑骨,里面是有蛆虫蠕动,一点点在啃食着脑浆。 许灵昀远远向她扔一根燃香,那只鬼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用仅剩的鼻尖嗅着香火的气息,表情如痴如醉。 许灵昀身上的生气太重,生气会灼伤周围的亡灵,这让他们不敢上前。 饿了多少年的恶鬼们岂能放弃饱餐一顿的机会,他们将那只没有下半身的亡灵围在中间,相互踩踏拥挤着。 就只为了吸一口香火气。 有的亡灵有意无意碰到幽冥花,只能在哭嚎中消散,在消散的前一秒,他还在贪婪的吸吮着香烟。 这让许灵昀感到毛骨悚然。 许灵昀站在原地,没隔多久,赤诛与加西亚的身影显现出来。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许灵昀看向赶来的亡灵。 这是一只雷鬼。 雷鬼长得头似猿猴,唇如朱砂,目如镜面,头顶有长角,背后有青色肉翅,展开长丈余,有的还长有豹子一样的尾巴。 雷鬼有时拿着斧头,有时拿着棍子,常常伴着雷声出没于空中,引导雷电伤害人。 第78章 渡河 “生人误入此处,还望大人指路。” 雷鬼暴怒,这人是他当傻子耍,哪有生人来幽冥还拖家带口。 他正要发作,就见面前的少女掏出一把金元宝,纸钱做的口袋,塞得满满当当,满满都是诚意。 大把的线香堆在袋子里,堆满了露出尖尖。 许灵昀面不改色的,将那一大袋冒了尖儿的纸币递给他。 “大人,这是你掉的吗?” “啊……不是啊。” 许灵昀又加了一把金元宝:“大人,你确定这不是你掉的吗?” 雷鬼回过味来,他犹豫了几秒,伸手接过。 “是我掉的。”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抵如此。 收了东西,雷鬼不好为难,他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尔等莫要在此逗留,速速离去!” 正当他要离开时,许灵昀拦住了他。 “诶,大人,我想知道渡河在何处?” 此地处于幽冥边缘,众多枉死的亡灵因种种原因未能渡河,在此处游荡,久而久之,变鬼为伥,变伥为绥。 绥鬼不得投胎,幽冥不容,渡何难渡。 绥鬼死后彻底化为虚无。 而渡河,便是洗去凡间尘气、转世投胎前的重要步骤。 少了它,便不能投胎转世。 雷鬼突然觉得手中的贿赂烫手了些,渡河生人勿近,更何况是眼前明显抱有其他目的的一行人。 “不行,渡河不允许阳寿未尽之人渡河。” 若是被发现了,雷鬼怕是要也如同这些绥鬼一样,形神俱灭。 许灵昀拉着加西亚,目露哀伤:“不瞒大人说,这是我的夫郎,原定下年底完婚的,只不过……” “他八字轻,命里犯煞,命不久矣。老人说啊,渡河渡河走一遭,幽冥路上消了籍,如此,他也能活下来。” 加西亚听不懂这些,只得将头埋着,眼尾耷拉,在旁人看去,确实是一副哀伤的模样。 两人样貌般配,郎情妾意,雷鬼不由放松的语气,但仍旧拒绝。 “不行,上面怪罪下来,我是要担责的。” 许灵昀捂住嘴:“怎么能是大人担责呢,分明是我们乱跑到了那里,大人也不知情的呀。” 雷鬼心念一动,对啊,他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只是,这风险,还是有些太大了。 在得到的报酬达不到心理预期时,人们往往会处于考虑观望阶段,许灵昀深谙其中的道理。 又是金元宝和线香不要钱的洒出,雷鬼终于松口。 “我给你们指条路,向西行。” “多谢大人。” 两人一狗正欲动身,雷鬼观望片刻,道:“不要碰到幽冥花,渡河之上莫回头。”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许灵昀听或不听,雷鬼便兜着满满的宝贝,化为一道青烟远去。 “汪?” 这是哪里?赤诛不解。 一只冥蝶扇着翅膀,落在幽冥花摇曳的花蕊处。 赤诛狗爪发痒,就想去扑一扑蝴蝶。 幸好许灵昀及时将它拽回。 见识过幽冥花的威力,许灵昀很严肃的告诉它:“遇到这种花,一定躲开。” “汪呜~” 一路向西行去,浸润了猪血的厚鞋底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入目所见的亡灵越来越多。 甚至有些亡灵已经不畏惧活人身上的生气,虎视眈眈,对许灵昀他们发起攻击。 解决的方法也很好办,许灵昀挑出几个壮实的亡灵,一看就是亡灵中的小头目。 大把的钱砸下去,那几只亡灵感恩戴德,将手底下的小弟管束的服服帖帖。 在许灵昀离开时,不舍的摇着小卷。 大人,还来玩啊。 不知走了多久,幽冥花开始密集,甚至连体型稍小一些的赤诛也难以通行。 不难想象,如果亡灵想要渡河,需要经过危险重重的幽冥花丛。 前面的亡灵作为垫脚石,片刻之间泯灭,而后面的亡灵或许能通过幽冥花丛,踩着前人的灰烬,抵达渡河。 所以,那些幽冥外围聚集的亡灵并非是不想投胎、渡河,而是害怕。 不得已,许灵昀展开紫翼,由加西亚抱着赤诛,继续向西进发。 只不过这下,血脚印便中断了。 远远的,许灵昀看见了一条墨色河,聚集了七情六欲中最污秽的东西,黑的让人生畏。 渡河并不与其他河流类似,没有湍急的流水,没有河中生灵,它像是被时间定格住,凝滞不前,犹如趴在地面上狰狞的黑蜈蚣。 而渡河之上,没有船只,没有桥头。 来到此处的亡灵,只能只身投入渡河,他们凄厉的嚎叫,拼命向对岸游去。 然而,停滞的渡河犹如沼泽,越是挣扎,越是动弹便陷得越深。 渡河之水扒人皮,烹人肉,煮人骨,断人魂。 入河的亡灵,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许灵昀只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两个字,绝望。 来到河边,黑色的河水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渡河,不知飞过去算不算渡河? 她正想着,旁边的一只亡灵给出了答案。 那亡灵生前应是禽类,展翅总有两米长,然而,在它飞上渡河正上空时,渡河中探出一只漆黑长尺,将它卷入河中。 看来,是走不了捷径的。 渡河是一条冥河,虽然吧,它与像橡胶长条很像,但本质上算是水。 不知控水之法是否有用? 许灵昀尝试调动黑水,起先有很强的凝滞感,这些黑水像是在抵抗,渐渐的,天秤向许灵昀这边倾倒。 星宫内星子运转,灵质在迅速消耗。 黑色的水流搭成一条浮桥,确保人不会陷进去。 许灵昀迈出一步,稳稳踏上桥。 见无事发生,这才让其余二人上桥。 不少亡灵也跟了上来,许灵昀并没有管他们。 桥下,万鬼齐哭,骨损形销。 桥上,岁月静好,一片祥和。 然而,还没有平静多久,又有意外发生。 亡灵们并不傻,他们一个踩一个扒上浮桥的边缘,想要往上攀爬。 左边的亡灵多一些,于是平衡失调,浮桥向左边倾斜。 在她身后的亡灵如开水下饺子,一个个扑通扑通跌入河水。 许灵昀疯狂调动星子,硬生生靠雄厚的灵质将浮桥回归正位。 接着,她更是让浮桥化为拱形,尽管这样所需的灵质更多,但也不得不如此。 然而就在此时,须弥兽兽骨第一次给出了回应。 第79章 变故 渡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须弥兽,让它开始躁动。 许灵昀多番压制无果,须弥兽的骨架竟是不顾她的指令,冲出了星宫。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驮着许灵昀,向渡河冲去。 失重感袭来,紧接着,许灵昀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 整个身体坠在空中,脚下便是渡河与亡灵,看起来凶险无比。 许灵昀向上望去,拉住她的正是加西亚,旁边还探出两只焦急的狗头。 加西亚:“我拉你上来。” 许灵昀点头,她反应迅速,微微一个借力,便要翻身上桥。 须弥兽却像是急了,它爆发出潜力,叼着许灵昀的腿,硬生生将她拖入渡河。 若说这也没什么,但渡河探出了长尺,箍住许灵昀的腰身。 猛的向下,拖拽。 在被漆黑河水包裹的前一秒,许灵昀的看见了一张错愕的脸,接着,虫族毫不犹豫的跳下浮桥,追随她而来。 赤诛在桥上急的汪汪叫,一眨眼,也跳下了浮桥。 浮桥轰然坍塌。 浓稠胶质状的渡河水裹着少女耳鼻,世界仿佛有一瞬间的死寂。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许灵昀浮出水面,重新有声音传入耳中。 对他人残酷的刑具,面对许灵昀却像是泡了个温泉澡。 还有些暖洋洋的。 加西亚眉目冷峻,表情如常。 这些河水伤不到他,顶多算是挠痒痒。 赤诛却已经疼得丧失表情管理。两张脸皱成菊花。 “汪汪汪!” “你们怎么都下来了。” 许灵昀一边问着,一边控制着黑水搭了两个圆台。 “快上去。” 将哆哆嗦嗦的赤诛抱上圆台,许灵昀招呼着加西亚,也想让他赶快上去。 谁知,加西亚将她拦腰抱起,掐着腰,放上圆台。 “雄虫是不会让伴侣受到伤害的。” 他如是说道。 虫族背对着许灵昀,光滑的背脊上,两片肩胛骨骼像是微微鼓动的肌肉,强壮而健美。 而在肩胛骨上,翅囊徐徐展开,这个过程极慢,许灵昀觉得,他像是在有意识的展示。 事实上,漂亮的羽翼是虫族求偶的利器,他们在伴侣前起舞,用明艳到几乎糜烂的色调吸引住伴侣。 然后,将被迷的五迷三道的伴侣带回巢穴,接下来,便是深入的交流。 紫色的虫翅绚烂美丽,透色的翅尖看似无害,却踢飞了须弥兽,所到之处,亡灵尽数腰斩。 许灵昀就眼睁睁看着,加西亚展开锦缎似的的翅膀,铺在了底色如墨,渡河的水面。 “你踩着过桥。” 要知道,翅膀是虫族最脆弱,也是最隐私的部位。 而现在,他居然将它当做许灵昀的踏板,这也就意味着,加西亚不仅仅将许灵昀当做口头上的伴侣,而是真正的入了心。 爱由心生,明珠暗投。 角落中,缠情种不知何时发了芽,随着主人心绪的波动,缓缓摇曳。 雄虫领地意识很强,他已经把许灵昀划进了他的独占范围。 且他们是终身伴侣制度的生物,一旦认定了伴侣,或许就会成为永恒不变的执念。 …… 坊市中,路人行色匆匆。 在路中央,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女,而周围的行人却欣然接受,不觉得怪异。 少女眨眨眼睛,有迷茫之色一闪而逝。 这是哪儿?我又是谁? 不对不对,我是李琼玹,她低头一看,手中牵着一个男童。 “李琼玹”下意识觉得,这个小男孩叫弥弥。 面前的坊市敞开着,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李琼玹”倒是对此也挺有兴趣,她倒是还从未见过此处的坊市呢。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生根,她便顿了顿,此处?是哪处? “李琼玹”发觉这样的想法有些怪异,只是没过片刻,她的神思又混乱起来。 坊市从外看着朴素小巧,但进去后才发现别规模极大,应利用了空间法则之类似,将偌大的空间折叠,使得原有的坊市在外看起来却只有十丈大小。 “避水珠,刚龙鱼体内现挖的避水珠。” “来看一看啊,安兽丹,灵兽吃了就变乖,不哭不闹不拆家,有兴趣来看一看?” “五尾马鱼,有哪位鱼友感兴趣?” “刚从凌霄古墓里挖出的灵兽蛋,热乎着嘞。” 听到此话,“李琼玹”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摊位走去。 摊位上陈列着不少看不清样貌的物件,她仔细看了看,有不少石头蛋,有破损的纳石,还有不知名灵兽的骨头。 “小友,这些可都是古墓中寻来的好东西,你看这个蛋,我敢打赌,开出来绝对是三阶灵兽打底……” 旁边的摊主插话道:小友,你可别听他骗人了,这些破烂都没人要,就他才拿出来卖。” “谁说的?我这可都是好东西,是你不识货。”那个年轻的摊主气的脸红脖子粗,心中气恼,这人又扰生意。 “李琼玹”对这些东西也没兴趣,转身刚要走,突然一双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是腿边的男童。 “玹玹,我可不可以借你些灵币。”小家伙垂着头,脸蛋微红。 李琼玹道:“你可是看上什么了,我给你买。” 他眼睛一亮,声音雀跃:“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李琼玹笑道。 他指了指摊位上的某一样东西:“玹玹,我想要那个。” 李琼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好像是一枚蛋,大约有小孩掌心大小,通体漆黑像块黑曜石。 蛋壳的外层挂着一层石膜,不愧是从古墓中挖出来的东西,石膜保留了蛋的活性,但同时又让蛋中的灵兽不得破壳出来。 让她来看,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蛋,倒是没有什么稀奇。 她将那枚石蛋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她问道:“这个怎么卖?” 那摊主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道:“这是我最喜欢的蛋,因我与小友投缘,二百灵币便卖给你了。” 灵兽蛋越小,越不值钱,而这枚蛋还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虽然看起来有些活性,但也不能确定一定就是活蛋。 “这个价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她拉起弥弥要走。 “哎哎,小友别走,这价钱好商量嘛。”那摊主连忙拦住他们。 李琼玹道:“我……阿弟看上它,我才想出钱买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它价值几何,想杀客的话这笔买卖就算了。” “好商量,好商量嘛。” 她将话挑明:“我也不多跟你说,三十枚灵币,能卖就卖,全当交个朋友。” 最终,那枚石蛋以四十枚灵币的价钱到了弥弥手里。 弥弥珍惜的将它揣进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枚蛋莫名的喜欢。 这厢事罢,“李琼玹”又在坊市上逛了逛,只是兴致缺缺,随手说买了几样东西,便出了坊市。 第80章 幻梦醒 场景一转。 巨大的刑场上,地面深深向下凹陷出百米深的凹槽。 在凹槽中,是森森白骨,一层一层向上堆砌,填平了约一半的凹槽,不难想象此处刑场斩落多少恶魂。 虫蝇萦绕,阴气逼人。 “李琼玹”发现自己正处于白骨堆上,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头顶的坑外照进来一束光亮。 她如古井中的青蛙般沉在井底,遥遥观天,不得出。 她展翅,向洞口飞去。 余光瞥到羽翼的青色,有些怔愣,她的翅膀不应该是紫色吗? 就在她愣神之际,已经抵达了洞口。 洞口突然作出反应,紫色的雷线织成雷网,将“李琼玹”重重击落。 “孽徒,临死之际还想着逃,不知悔过!” 姬松年又怒又气,清俊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周围的人都是同情之色,一同劝他:“境主啊,你把她当徒弟,人家可没把你当师父。” “与外族私通,她死不足惜!” “李琼玹”倒仰着向坑底坠去,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上方的情景。 三只凶兽守在洞口,他的师父立在那里,众星捧月。 多么讽刺,屠城的凶手受人尊敬,成了除恶扬善、大义灭亲的英雄。 而姬松年周围那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内幕。 装你妈!“李琼玹”恨不得将他们的脸撕烂,看那张厚皮底下是不是黑的。 只是她不能,弥弥还在外面,她不的能再失去他了。 “李琼玹”心里空洞洞的,又有新的东西充进来,是恨!是无穷无尽的恨! 她不断的下坠,上方的声音遥遥传来。 “通判,何时行刑?” “子时四刻,那时阳气最烈,引天罡地煞诛此子,不出一息,必叫她魂飞魄灭。” “正好,以慑宵小。” “好!”周围的人拍手称快。 落地,“李琼玹”仰躺着,盯着那小小的一片天,数着时间。 突然,喧闹声顿起。 “是虚弥兽!该死,怎么是他。” “弥弥——”玹玹—— 他怎么来了!不是答应她离远离此处吗?为什么要回来? 在坑项,白毛狐耳六足的巨兽如流星般坠向坑底。 然而,紫色雷网再一次汇聚,让他不得寸进。 雷电与肉体接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血肉的胶糊味传来 须弥兽发出一声吼叫,前掌撕扯着雷网,平日他里最珍惜的肉垫一片焦黑,透过雷网,向下掉着碎肉。 “李琼玹”心疼的眼泪直掉,但她更清楚,如果弥弥在呆着这,后果是什么。 “弥弥,快走——” 回应她的,是弥弥的吼叫:“弥!” 漫天雷光之下,他用爪子撕开了电网。 白色巨兽向坑底的少女奔来,尽管伤痕累累,没有片刻的停顿。 …… 咕嘟咕嘟—— “李琼玹”像是做了个很久的梦,突然清醒。 她看向手中的《祝追》,恍然,今日是她决定赴死的日子。 身已半残,存活至今,不过只是苟延残喘。 她心里清楚,自己也就这几天了。 再拖下去,向天问道成功的几率或许又会减几分。 不甘心啊,不甘心。 放不下啊,放不下。 弥弥该如何,他心明澄澈,偏爱钻牛角尖,又固执,这曾令“李琼玹”头痛不已。 没想到,临了临了,却还是为这发愁。 来到四座巨大的坟茔前,“李琼玹”抚上墓碑。 坟茔内,都是她的伙伴。 御灵境的御师,五只本命灵兽,如今,只存其一。 “李琼玹”开始回忆之前的事,突然有些发笑,谁又能知道弥弥四十灵币买的小石蛋,最后开出来长成了九翼青鸾。 半日后,她离开了。 时候到了,“李琼玹”最后抱了一下弥弥,纯白的兽首蹭着女人的裙脚,眼中噙泪。 “李琼玹”蹲下,捧起他毛茸茸的脑袋,只是什么简单的动作,便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弥弥,我该走了。” 弥弥蹭着她,不死心的问:“就不能不走吗。” “李琼玹”温柔哄他:“弥弥别哭,我也想陪着你呢。” “只是——鸾儿他们也等我呢。” 话罢,弥弥的眼泪决堤而下。 风起云涌,问道苍天。 “赋老天,我今天便要问问你,你应是不应。” 雷光翻腾,束河倒流,天悬若谷,风雨倾倒。 眼前的画面定格,弥弥的泪,束河的咆哮成为剪影。 先是大地崩塌,碎成一块一块的镜片,“李琼玹”向下坠去,眼中的世界彻底坍塌。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想起来了,她是许灵昀。 而这里,是李琼玹的幻梦。 让我们将时间向前推。 渡河之上,许灵昀踩着紫翼浮桥,向河对岸走去。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须弥兽兽骨又一次发狂,冲入渡河。 许灵昀不得不向它的方向追去,然而,在亡灵堆中,她看见了一张已经腐烂,但却熟悉的脸。 那是,李琼玹!师父! 她怎么会在这里,以她的能力,渡过渡河不成问题。 渡河啊渡河,它将人的七情六欲放到最大,它剥皮削骨,痛身,痛心。 许灵昀终于明白,须弥兽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她随着它,不可抑制的向李琼玹游去。 她浸在河中的下半身已然只剩白骨,露出水面的脸颊挂着些腐肉,尚能看出容貌。 拨开亡灵,许灵昀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虚弥兽凭着本能靠近李琼玹,不断的向她怀中蹭去。 然而,李琼玹没有作出回应,静静的望着前方。 许灵昀正巧站在她前方,与她对视。 “你看到了吗?”李琼玹突然说话。 她两片嘴唇一张一合,许灵昀透过张开嘴唇,能看见李琼玹身后的亡灵。 她全身上下,已然只剩一张面皮。 “你看到了吗?”李琼玹又问。 “看到什么?”许灵昀回。 李琼玹唇边勾起一抹僵硬的笑,肯定道:“你看到了!” 腐蚀的只剩骨质的手骨抓住许灵昀的手。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之后,许灵昀便暂时成了李琼玹,替她走完了三段幻梦。 现在,幻梦初醒。 许灵昀皱着眉,有些不解。 第81章 师徒俩 “呵呵,小丫头,你知道她为什么成如今这副模样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许灵昀脑中。 她寻声四望,却没见人影。 赤诛踮着脚,局促的蹲在加西亚肩头。 很显然,从她入幻梦到醒来,仅在几个呼吸间? 男人急切的靠近,生怕她出什么危险。 他如玻璃珠一样剔透的红色眼球,藏满了晦暗不明的情绪。 在渡河水的加持下,好不容易平静的发情期开始复燃,蜜腺分泌粘稠滚烫的蜜液。 此时,许灵昀不的道,虫族看向她的目光,贪婪,馋涎,火热。 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情况诡异,许灵昀心中微微发寒。 渡河之水,连师父这样的人都能折戟于此,看来远比想象中的诡异。 “呵呵,小丫头,你看到了吗?” 又是在问她“看到了吗”,许灵昀忍不住反问:“我看到了什么?你们想让我看到什么?” 那道声音笑了笑:“贪嗔痴恨爱欲憎,短短时间内,你全都见了一遍,还悟不透。” “这李琼玹,选弟子的水平可真不咋样。” “你是谁!”许灵昀毫不客气,长弓于手,摆出攻击的姿态。 “哎哟,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倒还爆,人老话说的好‘小姑娘性如绵’,听我的保准没错。” 见许灵昀越发警惕,那道声音悠哉悠哉:“好了,不逗你了,小丫头,看下面。” 许灵昀低头,漆黑的渡河水化为一柄长尺,高高竖在她的对面,宛如直起上半身的蛇类。 “渡河?”许灵昀问。 “我是这条河的河伯,你可以称我——所伯” 黑尺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小丫头,你迟钝的很啊,七情寡淡,爱恨嗔痴淡的不能再淡。哦,对了,六欲还是有些的,让我看看,贪吃,贪财。” “古怪,确实古怪。”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黑尺一顿,情绪随即激动起来:“怎么和我没关系,你说说怎么和我没关系,我睡得好好的,硬把我揪起来搭桥,那生人的气息差点把我眼睛烫瞎,你说我是上报还是不上报?装瞎还是不装瞎?李琼玹有教过你要尊重老人家吗,你说说怎么和我没关系?” 她这么一说,许灵昀愣了愣,她的倒霉蛋师父确实没提过河伯这事儿,那当年,她又是如何渡河的? 黑尺所伯仍在哭诉:“你这小丫头,好生没礼貌,我不过是邀请你来水中泡泡,体验一下七情之苦,再顺便再看看你师父的背刺史。” 她得出结论:“你不懂感恩!” 许灵昀疑惑:“你都说是七情之苦了,多苦的玩意儿,让我感受什么。” “还有我师父,她怎么倒霉可怜,也比你天天窝在同一地方睡觉的何伯强。” 黑尺怒了:“好啊,你们师徒就一个德行。” 她开始愤怒的讲述。 首先,就爆出了个大瓜:“小丫头,想给你那劳什子灵兽升血脉,根本就不用渡河,嘿嘿,你被你师父骗了!” 许灵昀心里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所伯接着开始讲,李琼玹大闹幽冥的经过。 在屠城变故发生之前,李琼玹已经基本完善了《祝追》的上篇。 为了提升灵兽血脉,她多次往幽冥跑,但与许灵昀所知的不同,只需要在渡河边待上一日,每隔三日一次,便也算钻空子成功。 李琼玹嘴巴甜,出手大方活泼,周围的巡鬼都和她混熟了,也不介意她在幽冥呆上几日。 然而,所伯与李琼玹认识的时间在变故发生之后,那时起,李琼玹病重,阴气入体,时日无多。 以她当时的情况再进入幽冥,不出两次,她的魂体便会彻底留在幽冥。 为了给萤丸他们提升血脉,最后一次时,李琼玹带上了四只灵兽,选择渡河。 渡过渡河,三次的行程压缩成一次,同样也能钻空子。 然而,生人是绝对不允许渡河的,所伯与李琼玹打了起来。 那一次,李琼玹出力倒是没出多少力,却将声势弄得极大,上头的阎罗派人下来查看。 李琼玹当场掏出了一吨重的线香,哗啦啦,全砸到了河里。 “大人,她受贿。” 只这一句,河伯被关了整整五十年,而李琼玹这小崽子趁乱逃跑了。 至此,梁子彻底结下。 阎罗殿还是记下了“李琼玹”这个名字,考虑到其性质恶劣,李琼玹人还没死,就已经在渡河中预定了几百年的苦刑。 黑尺一指旁边的李琼玹:“喏,这么多年都泡着呢。” 许灵昀还是不解:“那这和她骗我有什么关系?” 黑尺河伯嘿嘿一笑:“她与我打赌,若百年之内,由另一人前来渡河,那便由那人替她服刑。” “除了她徒弟,也就是你,谁还会来跑来渡河?” 许灵昀算是明白,自己是被摆了一套。 她这位师父,死了还不忘算了坑徒弟。 李琼玹生前不愧是御星境的大御师,整整百年,渡河的水还没有消弭完她的魂魄。 若是许灵昀再晚来上一百年,李琼玹估计早就化成灰了。 她想了想,李琼玹也是可怜人,对她有半师之恩,现在连脑子都不清醒了。 “那你让她走吧,我替她服刑。” 所伯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打量许灵昀好几眼:“没想到你狼心狗肺,却还有这种师徒情谊。” 她卷了卷尺身,将李琼玹残破的灵魂放到对岸。 许灵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李琼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跑了? 她瞠目结舌,舌头都卷在一起:“这……”这是什么医学奇迹? 刚才还痴呆呢,现在上岸都能跑了。 李琼玹爽朗的声音清脆欢喜:“徒儿,为师投胎去喽——” 所伯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还傻着呢?” 尽管许灵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不可置信的问所伯:“她刚刚还是个痴儿!” “骗你的。” “那我经历的三段幻梦呢。” “博同情的,哈哈哈哈,傻孩子。” 许灵昀面无表情的踢飞了所伯,声音平静:“也不知道你傻笑什么呢,我说我替她服刑,没说我不会跑啊。” “回见,所伯。” 第82章 鹤 许灵昀带着一人一犬拔腿狂奔。 左边是前主人,右边是现主人,虚弥兽左看看右看看,头摇成了波浪鼓。 犹豫片刻,他向李琼玹狂追而去。 “弥——” 凄凉的吼声传出李琼玹耳中。 李琼玹叹息,她都跑这么快了,怎么还是追过来了? 她一甩袍袖,将虚弥兽震向许灵昀的方向:“弥弥,回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李琼玹这些能力还是有的,随着弥弥在她的视线中化为一个白色的小圆点,她有些想哭,眨了眨眼睛。 没有眼泪,反而是干瘪的眼球掉了出来。 李琼玹叹口气,将眼球安回去,贪恋的看了一眼对岸。 弥弥,回见。 无声的告别。 之后,转身,涌入浩荡的亡灵群中。 许灵昀那边,早在她与所伯开始交谈时,就在身后偷偷打手势,让加西亚带着赤诛过河。 现在只用跑就行。 所伯大怒,几乎将整条河抽干,化为一条条黑尺,向许灵昀追击而来。 “小丫头,你和你师父一样心黑。” “过奖过奖。” 许灵昀寻着猪血脚印,一路回到了进入幽冥的原地。 从身后掏出纸扎人,纸扎人落地生根,三个栩栩如生的替身立在原处。 她口中念念有词:“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反婴,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静听神命,亦察不祥,邪魔速去,身命安康。” “归!” 眼前一黑,魄体悬空。在黑尺将要触碰之际,消失在原地。 所伯掀翻了一路亡灵,无能狂怒:“妈的,小崽子,别让老娘逮到你。” …… 棺椁内,加西亚率先睁开眼睛,红眸折射出幽暗的光。 从棺中坐起,他望向依旧在沉睡着少女。 俗气的花绿寿衣并不能减淡她的颜色,反而衬的她愈发清丽。 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花瓣般的唇微微抿着。 修长优美的手搭在小腹上,小手搭小手,显得有些乖巧。 枣木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而加西亚却嗅到潜藏在香气之下,独属于许灵昀的芳馨。 他凑近她,长长了一些的头发撒在脸侧,加西亚承受着无法形容的感觉,既陌生又可怕。 许灵昀无可挑剔是美的,只要看她一眼,便不会在意其它。 就像是…… 加西亚将形容的词汇在脑中转了一圈,就像是美味的能量体,没人会不喜欢她。 尽管,雌虫以高壮为美,许灵昀并不符合。 加西亚有时会想,自己以前怎么会选这么弱的雌虫作为伴侣。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许灵昀。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再也无法抗拒她。 白皙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虫族眼前,青色的血管凸起一点,很是漂亮。 他盯上了少女的后颈,男人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 事实上,他不清楚自己的行为举动意味着什么,只是心里涌动的无限渴望,促使着,鼓励着他这么做。 “汪~” 就在此时,赤诛转醒。 加西亚:…… 在外守着的荧丸听到动静,正要上前查看。 便见棺材盖划开,火红的一团飞了出来,伴随着惊慌的犬吠声。 接着,棺材盖又合上了。 萤丸顿住脚,抱起赤诛,化为原型遁走。 …… 许灵昀魂归正位,身上沉甸甸的,感觉压了什么。 颈侧是一片濡湿,冰冷的唇瓣贴在颈边,细细密密的,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你干——唔。” “什么”二字还未说出口,冰冷宽厚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未尽之言。 “唔唔——”松手。 加西亚垂眸望着她,少女眼睛瞪得圆圆,鼻子以下的部位被捂住,手掌与脸颊相触的地方鼓起一层软肉。 男人的手掌很大,捂住嘴的同时,无名指与小拇指擒住许灵昀的下颌。 雄性荷尔蒙的气息迎面而来,灼的许灵昀双颊发烫。 无声的对视。 半晌后,虫族的手微微松了些力的,他自言自话:“你说的那种多人运动,是骗我的。” “小骗子。” 许灵昀哑口无言,却没想到谎言拆穿来到的如此突然。 她不知道,仅仅是去了一趟幽冥,加西亚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所以,你要赔偿我。” 至于怎么个赔偿法,由他亲自索取。 肩胛骨两侧侧半透明的羽翼因为兴奋而微微张开,像两片巨大瑰丽的鎏金碎片。 许灵昀栖身在上,后肘部撑住棺壁,修长的指尖扣上许灵昀的后颈。 拖着她,向上抬了抬。 绵绵密密的吻落在少女身上,先是额心,再是眼皮,一路向下,吻至耳垂。 耳垂处若有若无的触碰让她禁不住颤抖。 许灵昀没忍住,微向下一缩。 虫族顿了顿,似是发现了什么,接下来便是更为猛烈的攻式。 耳鬓厮磨。 “嗯——唔——” 少女喉中难以抑制的溢出一些呜咽。 到最后,许灵昀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羞愤之余,她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加西亚觉得,眼前的人真是美味极了。 他深嗅一口,透骨的香。 他无意识咬住薄唇,用疼痛抵御侵袭来的快感,他更想吃了她,像掠食者一样。 只是,关于吃法,男人仍是茫然。 小腹处的物件隐隐发胀。 蜜腺中又有东西开始分泌,似要喷薄而出。 无处疏解。 他开始喊她的名字。 轻轻地喊,柔柔的喊,混合着情愫的喊。 蜜汁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而渐渐的,许灵昀也觉得自己头脑发昏,像是睡梦中的困顿。 想思考当下的处境,思维却无法聚集,只剩混沌。 “灵昀,灵昀……” 他声声呼唤。 而许灵昀,确盯上了他的蜜腺,目光如狼。 此刻在她心里,只残存这两个重复的叠词。 “尝尝,尝尝,尝尝……” 兀的,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少女的眼尾,顺着眉尾的弧度滑落之发中。 越发浓郁的香气包裹了许灵昀。 虫族捂住嘴唇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 许灵昀鼻息微动,趁着他轻啄耳垂时,悄悄支起上半身。 微微圆润的小巧犬牙向蜜腺咬下。 起先咬的有些狠了,加西亚像是一块融化的蜡,突然软躺在了许灵昀怀中。 温润粘稠的液体涌入口中,许灵昀近乎贪婪的吮吸。 然而,蜜腺被刺激到了,周围的软肉自我保护,逐渐变硬发僵。 许灵昀只得放轻了力道,轻咬清啄。 “呜——” 苍白的手臂无力的抓握住棺木边缘,加西亚整个人羸弱地倒在许灵昀怀中,极致的快感冲击着感官。 他的胸腔不停起伏着,凹出优美的轮廓,没有节奏的喘息着。 像是引颈受戮的丹顶鹤。 第83章 圣人转世 上界南岭,柳家宅院。 柳云齐夫妻二人坐在院内,吃着糕点,借花赏月。 月上中天,盈盈月光给地面青砖渡上一层寒光,晃的人眼生疼。 贺知之怀孕已足月,生产在即,昨日夜间腹中孩子却出现了异样。 偏偏大夫检查,说是没什么问题。 柳云齐早早将公文批完,腾出时间来陪他。 两人正说着话,贺知之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微微隆起肚子浮起一层朦胧的光,肚里的孩子活跃也极了,不停的动来动去,给肚皮印上深深浅浅的脚丫的凸起。 一道金色巨印汇聚,涌向肚皮中的婴孩。 闪烁着金光的巨印将黑暗撕开一道口子,但很快又被更浓稠的墨色掩盖。 一眨眼间,无数灵质,像是连成了一道银河破碎了墨色向贺知之的涌来,它们前仆后继,雀跃着欢喜的没入贺知之的身体。 “这是,灵质灌体!” 白色光点带着灵力聚在贺知之丹田处,温和的灵气包裹着她腹中的胎儿,同时又反哺贺知之替她洗涤经脉。 “啵…”竟是贺知之一颗星子被冲开发出的轻响。 柳云齐目露惊愕,死死盯着贺知之的肚皮,小小婴孩,竟引来灵质灌体。 其他小孩还在为能否成为御师发愁之时,而他柳云齐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御师。 贺知之握住柳云齐的手,多日的担忧与惊惧一扫而空,琼姿花貌的美人喜极而泣:“夫君,孩子没事。” 柳云齐将一道灵识探入贺知之体内,检查无事后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夫人,具体说说灵质入体时你是什么感觉?” 贺知之单手抚着小腹,在皎柔的月光下像是连绵的细雨。 她没有回答柳云齐,垂着眸轻声道:“云齐,自我怀上这个孩子后就经常梦到一枚通透的圆玉,它奔我而来孤寂而决绝。” “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一般,若她与柳家利益冲突,你待如何?” 柳云齐轻叹口气,将额头抵在她眉间,向她郑重承诺:“不要多想,为夫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贺知之终究没忍住,回搂住他,将心中的惶惑融入在这个拥抱里…… 与贺知之探讨过异象,柳云齐心念微转,这反而像是传说圣人转世。 圣人转世,自带伴生灵兽。 不过,他也不能够确定。 柳云齐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伴生灵兽,那对知之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天大的机缘。既是通天的机缘,也是夺命的罗刹。 这里面有个令人胆寒的真相,从古至今,拥有伴生灵兽的孩子只要能平安长大都会成为天骄中的天骄,令天才为其作配,名亮九灯海,踏破长生道。 但是能平安长大的孩子万年来也仅有三人,其余尽数夭折。 御兽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熔炉,柳云齐见多了杀人夺宝,反目成仇的景象。若是他与知之的孩子真有伴生灵兽,凭柳家一个南岭的二流世家,是必定护不住她的。 柳云齐曾经在中陆历练时进入太虚秘境,太虚秘境有一个神秘的天海书院,天海书院随机出现在秘境的任何一个地方,其中收录着各种道法神通,奇闻异事。凡是看见它的人,都有资格进入其中阅览群书,为期三天。 而柳云齐就在其中窥见了伴生灵兽的存在,伴生灵宝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成长型灵兽。 伴生灵兽的进阶之路几乎没有门槛,只要它活着,就能进阶。 但,只要伴生者死亡,伴生灵兽便可以认主他人,这个孩子面对的,要么是一条通天路,要么是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深渊。 柳云齐眯了眯眼,不管怎样,必定不能让这消息泄露出一星半点。 这院子里的异常一定引起了那些看守院外契奴的注意,为了知之与孩子,各家潜藏的喑桩是不能留了。 “我自幼体弱,御师之路不畅,索性有个聪明的头脑,得以经营柳家于不败之地。我只求与知之相伴,老天啊,你确实给我出了道难题啊。 然,苍天不语。 第二日,院中的血气还未散去,柳云齐换来门外守着的契奴:“去请我爹出关,告诉他,马上就能抱上他日思夜想的孙女了。” 契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昨日见识过柳云齐清理暗桩的雷霆手段,绷着头皮诺诺应是,逃也似的走了。 贺知之怀胎十月,距离推算的产期已然不远。如果这孩子真的身怀伴生灵兽,伴生灵兽出世,这等宝物必然伴有异象现世。 一些高阶御师,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虽然柳家是二流的世家,在南岭一家独大。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果真如柳云齐所料,生产当日,南岭上方出现了异象。 无数禽鸟倾巢而出,乌压压的一片缀满天幕,遮天蔽日,它们灵智未开,却像被什么操控的一般,发出一声声哀鸣,叫声尖锐凄厉,无端的瘆人。 回到家的凡人个个紧闭门窗,同样的,无数相似的场景在南岭上演。 南岭的御师倒是无惧这些飞禽走兽,凡自忖有几分实力的皆向异变来源处遁去,管它是什么,一探便知。 同时异变还没停止,盈月的青辉照在柳家上空竟变得血红,它似乎有了生命,血红的光笼罩这方天地,它们呜咽着,似欢迎,又似悲切…… 柳损,也就是柳云齐的老爹,悍然出手,凶兽朱厌巨大的身影在他身后浮现。 他盘坐于虚空上,方圆百丈的灵质疯狂向他涌来,随着星子中的灵质越来越浓郁近乎成滴状,凶兽朱厌的身影也越来越大,白头红脚的朱厌张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竟是将整个柳家一口吞下。 其实准确来讲也不叫吞下,只是在柳家以及柳家方圆千丈内皆被朱厌虚影笼罩。 朱厌神通可封锁朱厌虚影内的所有比施术者修为低的人或物,是生是死皆在施术者的一念之间,且可阻一方天道。 柳老爹高声怒呵:“贼子趁乱盗我柳家灵库,今夜以朱厌为界,越界者,杀无赦!!” 柳老爹的话杀气腾腾的向四周散开,千丈外的都如临在耳,周围向柳家方向奔去的御师被他话里杀气震慑,匆忙离去。 机缘没了可以再找,小命没了,可就只能等下辈子了,这位可是个杀神。况且柳家可是南岭这的地头蛇,谁还敢惹他呀? 第84章 回归 天地异象几乎笼罩了半个南岭,不单单是柳家这一块。 因此,他这样的举动只算是巧合。 很多御师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探寻,谁能寻到机缘,全凭运气,谁让那些飞禽走兽早就被朱厌吓得四处逃离了呢。 柳家子弟也被柳损的话惊到了,谁这么胆大,老虎榻前拔虎须,真是不要命了。 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不过该落下的始终没落下,抓贼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产房内,贺知之的生产极为顺利,这腹中的孩子仿佛知道她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多大的困扰,顺顺溜溜就从她娘亲的肚子里滚出来了。 女婴的手中,握了颗红色的小蛋。 稳婆说着吉祥话:“老爷,是个闺女儿,你看这小脸长的,活像年画上的娃娃,我接生这么多年……” 可怜的稳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掌劈晕,洗去记忆。 至此,圣人降世。 柳损抱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孙女。 也就是这一日,渡河水滔滔汹涌,不知淹没多少亡灵。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虫族的蜜腺中,再也可怜的吮吸不出一丝蜜汁。 许灵昀推开他,满足的躺着,目光呆滞,盯着棺顶。 虫族意识回归,下意识摸上后颈。 红肿,糜烂。 “嘶——” 他的嗓子里溢出难以形容的呼吸声。 但是,还不够。 身体中涌动的渴望,迫切的想让他做些什么。 他趴在许灵昀的身侧,坚实有力的臂膀死死圈住她,棱角分明的俊脸在许灵昀颈窝处蹭着。 像是只之无意撒娇的猫。 “灵昀,灵昀——” 他叫的声音太软,也太水。 许灵昀嗅到危险的气息。 她支起身子,后脑勺不小心碰到棺顶。 咚!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人握住手腕,拉了回来。 “灵昀,别走。” 极冷的声线中掺杂暧昧的暗哑。 在诱惑,在祈求。 许灵昀神情复杂,在不知何时,加西亚学会了人鱼的招数。 她想了想,选择了纵容。 揽住小伴侣的肩膀,男人并不满足。 他声音低低的,央求:“要翅膀,我想要翅膀。” 许灵昀的紫翼从背后冒出,半绻半缩。 垂坠下来,一大一小两对羽翼搭在一起。 如此的相似。 这种独一无二的紧密联系让虫族感到愉悦。 他用自己的大羽翼,勾着许灵昀的小羽翼磨蹭。 黑暗中,许灵昀勾唇,决记为他上一剂猛药。 “加西亚,你不要学伏光。” 爱是什么呢? 是自卑,是嫉妒,好像不加上这些,便不能被称之为完整的爱。 许灵昀就是想让他嫉妒,让火烧得更烈。 让他,更加疯狂。 不出所料,加西亚的声音停了。 但是,接下来的转折,出乎了许灵云的预料。 “我没有学他!” 一滴冰冷的液体坠在了她的手背。 是泪。 他的翅膀垂下了,骨尾也不晃了,将所有的表情藏在翅膀中,无声的落泪。 惨兮兮的。 加西亚不怪许灵昀,却在心里开始埋怨起自己。 许灵昀看他良久,忽然轻叹一声:“没必要学他,我们是彼此的伴侣,难道不是吗?” 尽管很委屈,尽管被误解,虫族还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许灵昀反裹住他的羽翼,轻轻的拍着,像是在安慰。 少女拨开他的碎发,略微有些扎手。 对着他的眼尾落下一吻。 吻去泪水。 “一些奖励。” …… 还没来得及研究药浴,外界的小比进入到最后阶段。 许灵昀不得不出关准备。 原以为又要在擂台上干等着,谁知,许灵昀遇见了第二迎战的对手——杨帛画。 说实在话,杨帛画的武艺在许灵昀这是有些不够看的。 只是,像杨帛画这样骄傲的人,她不需要放水,需要的是认认真真,全力以赴的尊重。 这样,才对得起她。 两人台中站定,双方互施一礼。 昂起头,杨帛画微起下巴:“你可要认真些。” 许灵昀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莞尔一笑:“当然。” 随着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杨帛画的武器是一柄大锤,与她仙气飘飘的外表丝毫不搭。 虽是临时打造的,但也舞得虎虎生风。 而许灵昀仍然是赤手空拳,履带飘飘,若纤纭点鹤,颜色秾丽辉艳,如初生之日,夺人心魄。 杨帛画毫不手软,身法轻盈如风,率先发起攻击。 只是,她的速度,在许灵昀眼中太慢了。 许灵昀侧身躲过,大锤砸在地上,硬生生将石头做的擂台砸下一层石屑。 世人最爱看热闹,待到知道许灵昀与杨帛画还是好友时,想看这对姐妹扯头花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然而令她们失望的是。 比赛很快落下帷幕。 擂台上华彩皎皎的令云仙子,徒手抓住大锤,带着杨帛画抡出了擂台边缘。 “胜者,许令云!” 许灵昀来到杨帛画身边,伸手拉起来,忍不住的笑。 杨帛画拍拍身上的灰,仔细检查了下心爱的大锤,发现缺了一个角。 她没忍住埋怨:“令云下回下手可要轻点,和你打半点收获也没有,还要赔个兵器进去。” 这也不怪她这么抱怨,与许灵昀对打实在是太快了,还没学到什么就结束了。 许灵昀见她气鼓鼓的,也知道她心中有些失落,有心开解:“武器没了可以再换,我这个师姐没了,可是找不到第二个了。也不想清楚是点,是它重要还是我重要。” 说完,轻轻的哼了一声,扬着头不再看她。 美人娇嗔,如冰雪初霁。 台下的弟子们被击中了,他们也想被美人哄,别说是打了,就是天天挨打也愿意呀。 弟子们捧着一颗心,嗷嗷直叫。 “师姐重要,师姐重要。” “要是大锤能换师姐,我出十个!” “我出一百个!” 弟子们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挤出酸溜溜的话:“这杨师妹,好大的福气。” 他不要我们要啊,放开那个师姐,让我来喂。 杨帛画果然被逗笑了,她连忙凑过来哄:“师姐重要,当然是我的师姐重要。” 许灵昀抛下一个诱饵:“师妹可以随时来找我对打,我给你喂招,什么时候打过我……唔换我叫你师姐。” 杨帛画果然欣喜,连忙答应:“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当然。” 她刚一下台,玉秋鸣找了过来,而在她旁边的,跟着袁世贸。 这人显然是好好捯饬了一番,紫袍镶金玉,高冠束于头,视觉加持下,比原来高了整整一个头。 许灵昀挑眉,这是商量好了? 第85章 认亲 将二人领进屋里时,加西亚正端着碗鲜鱼片粥上桌。 他兜着围裙,手中还拿着勺子,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见许灵昀回来,他先是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像等待主人夸赞的小狗。 下一秒,他看见跟在许灵昀身后的两人,尤其是袁世贸时,上扬的唇骤然抿成直线。 袁世贸对上他的视线,顿时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低下头回避视线,气势依然弱了五分。 许灵昀扫他们一眼,向二人介绍:“这是我的契约灵兽——加西亚,我们是彼此的伴侣。” 她特意加重了伴侣二字,余光扫到,加西亚双眼陡然亮起,碗勺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许灵昀这样的介绍没有引起两人的诧异,御师们对待自己的灵兽可不就是当伴侣养吗,这样的说法没什么稀奇。 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目睹,高贵的化形灵兽洗手做羹汤的样子。 起猛了,他们居然看见灵兽做饭投喂御主了。 哪家灵兽不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好吃好喝伺候,更何况还是五阶灵兽,居然跑到这里当厨娘。 啊不,厨郎。 让外面的御师们怎么活? 许灵昀向加西亚介绍:“这二位是客人,要和我谈些生意。” 加西亚点头,默默回到了厨房。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两本书,一本封皮上写着《教你在生活中如何成为高情商》,另一本书写着《如何获得女人的芳心》。 这两本书,都是他从梦年那花大价钱买的。 当然,他不知道的事,前一本是梦年垫桌脚用的,然后一本,是由梦年亲自编写的歪门邪道。 比如,书中就写着:“女人最受不了眼泪,男人一哭,女人必输。” “男人会撒娇,女人魂会飘。” 加西亚对此深信不疑,同样也有些委屈,他还真没有学那条臭鱼,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好学的结果。 加西亚打开《高情商》,翻找一番,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上面写着:“当有客人到来时,我们要备好茶果点心,热心的招待。” “若是在饭点时有客人前来,应当热情的招呼客人共享美食。” 于是,加西亚又盛了两碗粥,配上勺子,端给了二人,并附赠给他们一个僵硬的笑容。 玉秋鸣,袁世贸齐齐沉默。 居然还有他们的份。 玉秋鸣看看的手中不冷不烫的粥,米粒煮的烂糊,而鱼片却是完整爽滑,上面再点缀几颗小葱花。 她不信邪的浅尝一口,鲜香入味,醇厚留香。 居然色香味俱全。 玉秋鸣又沉默了,想到自家主子因为书不是新印的,是死活不肯下口。 两相对比之下,她悲从心中来。 那边,许灵昀也看完了契书。 赌庄采用的是股权占比制,利润按股权比例分红。 袁世贸手中握着七成的股权,稳坐钓鱼台,剩下三成由其他股东平分。 而契书的内容,是说赠送许灵昀一成股份,她只用躺着收钱。 照近些日子的营收情况来看,许灵昀每月基本能到手一千一百二十两金,余生可谓是吃喝不愁,富的流油。 契书中隐晦的提及,赌庄的大小事是由各位股东投票商讨决定。然而,就算袁世贸给出了一成股权,他手中仍然握有六成股权。 也就是说,赌庄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其他的四成股权加起来也威胁不到他,许灵昀相当于无权过问赌庄之事。 股权转让的条件是,许灵昀自愿投入袁家,为袁家效力,成为袁家的附庸。 许灵昀却有些想笑,一成的股权就想换一个前途无量的御师,这是觉得出身寒门眼皮子浅呢。 将契书往桌上重重一拍,声音要响,但也要控制着力道,精细着不让昂贵的梨木桌裂开。 许灵昀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二位请回吧。” 见她动了真气,玉秋鸣连忙解释:“契书只是样板,还有的商量。” 许灵昀替她解读的意思:“你是想说,‘契书只是试探,看你识不识货罢了,如果不识货,刚好捡漏’,我说的对吗?” 玉秋鸣哑口无言。 袁世贸的表情却有些难看,世家子向来看不上寒门庶子。 许令云当众害他丢人,看在那一张漂亮脸蛋和极为可观的天赋上,他也没过多计较。 在他看来,让出一成股权,已经是极大的恩赐,许令云应当感恩戴德才是。 然而,他也不是蠢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明白的。 袁世贸打开扇子,凑到许灵昀面前,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契书。 唰的一声将扇子合起,敲向掌心,他满脸懊悔:“哎呀,这是契书拿错了,师妹,这都是误会。”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另一张契书:“要给师妹的在这呢。” 许灵昀从善如流:“哦,原来是拿错了呀,师兄可要仔细着眼睛,年纪轻轻就不好使了。” 袁世贸脸上五彩纷呈,张嘴好想还要说什么。 许灵昀打断他的话,掀开门:“还请师兄与身后之人商量好,再来找师妹我。” “慢走,不送。” …… 第二日,许灵昀这才知道为何袁世贸为何急着上门了。 因为许家,许二老爷,大张旗鼓的来认亲了。 第86章 程诽 “哎哎,你们听说了没,许家来认亲了,那许二老爷说令云仙子是他流落在外的女儿。” “是我想的那个许二老爷吗?” “没错,是他!” 许二老爷是个风流人物,人送外号千金郎,这个外号得益于一日内狂掷千金,就为捧得春香院的花娘当上头牌。 他干过不少荒唐事,比如游园会上看上一小娘,调戏后才知小娘为亲闺女的闺中密友。 再比如,写情书与嫂子,被人发现后反而大言不惭说:“嫂嫂为人妇,我亦为人夫,可堪相配。” 如此言论,时常让人怀疑他是否精神有问题。 众人只觉荒谬,这样的人怎会是令云仙子的生父。 “走,去看看。” 许灵昀院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堆人。 众人的讨论声涌进耳朵,许二老爷得意非凡,像只彩羽公鸡。 他整好衣冠,叩响大门。 不多时,大门打开。 众人只见,一位容色双绝的少女,缓步而出。 刹时间,如明月刺破了乌云,众人眼前都亮堂起来。 只见她年约十六,眉如翠羽,肌似白玉,简单的发髻上斜插一根素色银簪,简单带了双莹润的珍珠耳坠,一身紫色的弟子服,衬的她飘然若烟。 许二老爷被晃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极品的美人啊。 隐隐能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 许灵昀环视一圈,状似疑惑的问:“怎的都聚在门前?” 许二老爷轻咳两声,挤出两滴眼泪,展开双臂,向许灵昀扑去:“令云,是爹啊。” 许灵昀轻巧的向旁边避开,让许二老爷扑了个空。 “爹?我哪来的爹。” 许二老爷没占到便宜,心中有些惋惜。 他也没生气,问许灵昀:“你可是息城籍贯,娘是闫婷。”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闫婷这个名字,只是在调查后才知晓。 眼前天仙似的少女微微点头。 许二老爷双手一拍,激动道:“这就对了,你就是我的亲闺女。” 他兴奋的解释:“十六年前,我与你娘春宵一度,这才有了你,原来是要回去接你母女俩的,谁是最后没有找见人,最后只得放弃。” “你随爹姓,云儿啊,爹找你找的好苦……” 此话一出,全场轰然。 有人暗道不妙,偷溜出人群,向许大老爷报信去了。 他正要继续哭诉,许灵昀已然抬手止住了他:“这位……许二老爷,您怕是认错人了。” 许二老爷急了:“怎么会认错呢?我——” “许二老爷先别急,您怎么能够确认我就是你的女儿?” 许灵昀接下来的一席话,则让他彻底破防:“毕竟,我与您的长相无半点相似之处啊。” 许二老爷国字脸,眯眯眼,大厚唇。 与许灵昀这张百媚众生的脸哪有半毛钱关系? 老鼠能生出凤凰,不信。 于是风向又往许灵昀这边倒。 “就是啊,这两张脸哪有半分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父女吧。” 许二老爷早料想到有这种情况发生,他做足了准备,拍拍手,从人群中抬出一只玉盘。 玉盘成八卦状,阴阳隔开。 有眼尖的人认出来:“这是许氏的族谱啊!” 只要将血滴入玉盘,便能判断出其是否为许氏子弟。 “哪有爹不爱自个孩子的呀,烦请姑娘验验,让我这个老头子也好死心。” 许灵昀差点要被他的话恶心吐。 在众人的目光下,许灵昀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了玉盘上。 玉盘开始转动,中间的血液向外延伸,其上有几个字透出虚影。 程袖安,许大老爷的正妻,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二女。 许昕宇,程袖安的独子。 许二老爷啪的合上玉盘,满脸震惊。 这!这是什么情况? 许令云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反而和身为二公主的程袖安有亲缘关系。 玉盘中的人名越实,代表亲缘关系越近。 观察程袖安的字,许令云应该有不低的皇室血脉。 在场的人有眼尖懂行的,立刻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许二老爷只觉得头顶绿光正冒。 这样的情况也超乎了许灵昀的预料,她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许大老爷带着人来了。 他掀开人群,怒声斥道“老二,你闹什么闹!” 只见许二老爷恍惚的望向他:“不是我的……” 听闻此话,许大老爷松了一口气。 “……是皇室的。” 许大老爷一口气没接上来,眼一闭,晕倒了。 …… 不多时,皇位之上的程中考也听闻了此事,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皇室血脉,而且是位拥有五阶灵兽的御师。 皇室中诞生的御师极少,就像是诅咒一般,就算有,也大多会夭折。 程中考知道,这都是世家们害怕有了力量后皇室野心膨胀,脱离了世家掌控,于是下的毒手。 想到这里,他眼眶不经湿润,他的两儿一女,都是这么没的啊。 各路亲王都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排查是不是自己某日春宵一度留的种。 他思虑良久,搬出一道圣旨。 召许令云进宫觐见,开族谱,认祖归宗。 …… 许灵昀找到了许芸。 当得知她的来意后,许芸红了眼眶,用平柔的嗓音讲述了许灵昀原本的身世。 许灵昀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亲弟弟的女儿。 那年,大闹饥荒,许芸在逃荒途中被父母抛下,她却因祸得福,被泰王程诽捡了去,当做院里的烧火丫头使。 从那时起,她的一颗心就归属于程诽了。 随着时间流逝,许芸五官渐渐长开,是一副好模样。 又因为她老实守分,太后让人教导她房中知识,抬了她做泰王的通房,教程诽人事。 只等王妃进来,许芸也能混一个不高不低的位份。 初尝人事,程诽食髓之味,夜夜纠缠,也算是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 程诽开始频繁外出,每次回来都会带一身伤。 而且,程诽经常受到刺杀与毒害,许芸也受到了牵连,过得胆战心惊。 然而,就在此时,许芸有身孕。 照惯例来讲,正妻还未进门,妾身子是不能落地的,这一胎,只能滑了。 程诽对许芸也有几分情谊,知道了此事后,两人合力演了一出戏,程诽挑了个错处,将许芸外放出府,在距离京都不远的别庄养着。 内一日,程诽意图谋反,欺下媚上的事闹得全城皆知时,许芸恰巧出门散心,不在别庄。 她这才知道,原来程诽还是个御师,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许芸。 也因为许芸恰巧外出,官兵来抄查时才幸运地逃过一劫。 别庄的人皆是泰王的心腹,竟没有一人出卖许芸的行踪。 然而,许芸的天却是塌了。 在王府这些年,她没学会几个字,除了烧火,也就会绣几样固定绣品。 她没有谋生的手段,除了手中的一些金首饰,也再无任何银钱。 更为糟糕的是。 尽管太后多次求情,甚至以命威胁,皇上免了程诽的死刑,判他千里流放,永不得踏入京都一步。 许芸不是什么聪明姑娘,但他也知道,千里流放之途,山高水长,险象环生。 于是,她将金饰一点点敲扁成团,小批小批的换成银子。 追随着泰王流放的队伍而去。 为了不被发现,许芸花了钱加入跑镖的队伍,一边要防着不怀好意之人动手动脚,一边又要远远跟着程诽。 两人离的最近那日,也是镖局超过流放队伍的那日,两人的距离,仅有一个马车。 许芸撩开车帘,正对上程诽狼狈浑浊的双眼。 他只对她比了一个“走”口型,便再没看她一眼。 却没想到,那一眼,就是永别。 第87章 认祖 没过两日,程诽死在了野狼口中,据说在找到时,连内脏都被掏空了。 他的灵兽尽死,星宫尽碎,毫无反抗之力。 许芸大受打击,彻底萎靡不振,她原是想跟着去了的,直到感受到腹中的胎动,这才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人死了一了百了,而痛苦是留给活着的人的。 程诽是死了,流放的队伍却没有停,一路向西而行。 许芸浑浑噩噩的跟着队伍,身子骨终于拖垮了,她在柳城时病倒了。 为了腹中的孩子,许芸留在了柳城。 身上剩下的银钱已经不够她挥霍,无法,许芸将剩下的钱买了几亩地,搭了间还算能看过眼的房子。 这一住,便是十六年。 要知道,村里是极为排外的,许芸没有多余的钱走关系,受的委屈自是不必说。 听她说完,许灵昀才了解到有这样的过往。 这简直是打瞌睡送枕头,许灵昀刚想造反,就送来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只是,罪王余孽的身份,朝廷要怎样待她。 是接着流放,还是当牛做马已还债。 许灵昀觉得,应该是后者。 来不及与许芸多聊,圣旨已然到了她门前,接驾的车富丽堂皇,足足抵得上小半间房子,车架由三阶巽良驹拉车。 若换成其他人都会觉得奢靡,然而,许灵昀可是踩过鳄鱼虹彩战车人,对这座架觉得也不过如此。 进入车厢内,许灵昀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两人,观其气息应皆是地阶御师。 许灵昀挑眉,嗅到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是要保护她,还是要监视她。 两人中稍胖一些的中年御师道:“这一路可能会出现意外,您不必担心。” 许灵昀点头,静待其变。 却没想到去皇宫这一路上,竟然遭遇了三次伏杀。 三波人一波比一波,来势凶猛,势要置许灵昀于死地。 两位地阶御师鏖战到底,再加上有许灵昀暗中相助,勉强算是略胜出一些。 拉车的巽良驹死了两匹,只余下一匹艰难的拉着濒临散架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了皇宫。 来到殿中,许灵昀明显感到殿中的人松了一口气,像是在庆幸她还活着。 这让她感到一些古怪。 行完礼后,御座上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平身,抬起头来。” 许灵昀起身,与御座上的人对视。 大禹的皇帝年岁不大,但略显老态,两鬓斑白,额上是沟壑皱纹。 许灵昀明显看到,在禹皇看她的那一刻,眼中闪过的一抹怀念之色。 接下来,大殿上的亲王低声议论,面露兴奋。 一个天赋极高的御师可有太多用处了,能从世家那分一杯羹,再不济,也能与世家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 总之,所有人都希望许灵昀是他的血脉。 程中考没有开口,自有人呈上大禹族谱。 与许氏的不同,这本族谱是书的样式,足有小臂长的厚度。 有内侍上前,递给她一枚匕首,又从族谱中撕下空白的一页。 示意许灵昀滴血认亲。 许灵昀拒绝了内侍的匕首,这把匕首太脆,破不开她的皮肤就要先碎掉了。 她用牙咬上指尖,将鲜血抹在白色的纸页中。 众人呼吸都放轻了,静静等待结果的呈现。 很快,鲜红的血液顺利融入纸页。 那些血色顺着纸页游走,汇聚成一个个小字。 那是许灵昀所属亲缘的族系姓名。 内侍将纸取走,倒扣着呈给禹皇。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禹皇的手不由得颤抖,他猛的抬起头,盯向许灵昀,似要盯出一朵花来。 那是,诽弟的孩子! 见禹皇迟迟不说话,有位亲王耐不住脾气,急急唤道:“圣上,圣上……” 一双双急不可耐的眼睛盯着禹皇,他嘴唇翕动两下,终是没有开口。 第88章 受封 “都出去!”禹皇的声调突然高昂。 如此严肃高昂的声音让亲王们一抖,面面相觑。 这老好人今天怎么了? 陛下威严仍在,亲王们簇拥着退了出去。 许灵昀跟在人群后面,正要跟着出去时,突听御座上传来声音,道:“令云,你留下。” 禹皇的声音称得上温和,像是怕吓到她,许灵昀觉得,那其中甚至有一些小意的讨好。 她有些疑惑,程诽通敌叛国,禹皇再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个语气。 看来其中另有隐情啊。 只不过,无论是要杀要抢,许灵昀都不害怕。 有加西亚与伏光在,皇宫内若是只能活一个人,也绝对会是她许灵昀。 禹皇留下了值得信任的心腹王公公,将其余的人都赶了出去。 顿时,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三个人的呼吸声。 禹皇细细打量殿中央的少女,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就是丢到人堆里,一眼便能瞅得见。 她的骨量已经长开,身姿挺拔,清如翠竹,眉眼间依稀有诽弟的痕迹。 尤其是一双眼睛尤为相似。 是了,这才应当是诽弟的孩子。 “孩子,上前来。” 许灵昀也丝毫不惧,抬脚踏上长阶,踱步而上,在御座前停下。 禹皇将族谱递给她,没有言语。 许灵昀简单扫了两眼,将族谱放下。 “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许灵昀摇头:“只是今日时,方才知晓。” 一时又陷入沉默。 半晌后,禹皇深深叹了口气,绷紧的脊背放松,整个人倚在雍容华贵的御座上,像是瞬间抽干了精气神。 金黄色的祥龙缠在御座上,龙头正是扶手处,从椅中探出,不怒自威,栩栩如生。 而禹皇,却像是被捆在了御座上,他的魂灵,留在了这里。 紧接着,禹皇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他拉着许灵昀,将她按在了御座上。 王公公大惊:“皇上!” 禹皇摆摆手:“无妨。” 他开始讲述起往事。 “朕时常在想,朕算个什么皇帝,顶多算个吉祥物罢了……” 在他还是太子时,老皇帝病重,将他叫到榻前,交代后事。 然而就是这样,那些王公大臣们也不曾离场,他们盯着老皇帝的一言一行,直到他彻底咽气。 而程中考作为新继位的傀儡,世家大臣们诸多试探,见他乖顺听话,勉强算是放下了疑心。 然而,程中考的弟弟,也就是程诽测出了御师资质,并且极为不凡。 禹皇想起这些年受的屈辱,身不由己的无奈,萌生了一些想法。 他想让,这大禹真正的姓程。 多么讽刺,皇帝连当家作主也做不到。 而程诽,则是禹皇叩响御师世界的敲门砖。 至此,禹皇在明处打掩护周转,程诽暗中笼络了一批出身不高的御师。 想着细水长流,一点点动摇世家根基。 然而,程诽却在一次行动中暴露了。 当世家们提着所谓的通敌谋反罪证到禹皇面前时。 给他的选择,就只有两种。 要么选择程诽,相应地,大禹换一个主人,要么杀了程诽,解散势力,他继续闲散皇帝。 禹皇选择了后者,程诽千里流放,他独坐高台,在囚笼中浑浑噩噩过活。 许灵昀静静听他讲完,没有发表一句意见。 “孩子,你听了这些,可有何感想?” 有什么感想?自然是觉的禹皇虚伪又可怜。 自见面以来,禹皇未曾问过许灵昀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也不曾问起许灵昀的生母。 却将往事劈头盖脸地丢下,话有几分的真实暂且不说,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逼无奈的可怜人,又将世家们塑造成贪婪的恶狼。 并试图让一个刚发现自己身世的孩子对继承父亲的仇恨。 程中考,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她知道,到这时候才是穷图匕现的开始。 果然,禹皇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我对诽弟有愧,他的孩子我还是能照拂好的……” 他话锋一转,矛头指向许灵昀:“只是,世家怕是不能容你啊。” 然而,禹皇期待的慌乱并没有在少女的脸上浮现。 她依旧是神色淡淡,像是听到了他人简单的问候。 禹皇顿了顿,四是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正常,他转移话题:“在百姓的亲缘里,你应当叫我一声大伯。” “大伯,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您将我拉上御座,这哪是一个罪臣之女能担得起的。” 听闻此话,禹皇对许灵昀的感官更高了些,宠辱不惊,直指要领,也发现了她的过人之处。 只是,这样的性格不好拿捏啊。 禹皇拊掌而笑:“没想到诽弟木讷的性子能生出个爽快的人,令云,你觉得,这御座如何?” 许灵昀答:“珠光宝气,极为不凡。” “好,好极,那你可想坐上这个位置,君临天下?”他的声音带有魔力,似是在诱惑。 “大伯若是诚心邀请,侄儿自然想是座上试试。” …… 许灵昀留宿在了皇宫里。 与此同时,禹皇颁布了一则诏书,大意是,朕寻回了泰王的遗腹子,不胜欢喜,特封她为正一品灵芙公主,封五千户,设公主邑司:有令一人,从七品下;丞一人,从八品下,录事一人,从九品下,史八人,主簿二人,谒者二人,舍人二人,家吏二人。 赏珍宝若干,赐一品厌翟车,设公主府。 念其父因误判而亡,朕心中有愧,将她纳入膝下抚养。 此消息一出,震惊朝野,盖因诏书中的两则消息。 其一,泰王程诽乃误判而亡。 其实,程诽的事,众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禹皇居然冒着与世家翻脸的风险,向天下坦明了此事。 这完全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其二,将灵芙公主纳入膝下抚养。 这代表着灵芙公主同样有继承大统的权利。 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禹皇的子嗣情况。 他膝下共有十二位皇嗣,七位皇子,五位公主。 四皇子,八皇子与五公主不幸早夭。 其中,大皇子与三皇子为张皇后所出。 六皇子与七公主乃是由王贵妃所出的一对龙凤胎。 九公主是风头正盛的李贵妃所出。 而十皇子则是无人问津的程长瑞。 其余皇子公主的母妃并不出名。 重要的是,大禹的皇位继承十分佛系,不拘泥于嫡庶,也不拘泥于性别。 这是门苦差事,没人争着抢着想上。 第89章 册封 大禹的政治体系杂乱,但大体上沿用的是类似于明朝的制度。 与明朝的中央集权不同,大禹集权于策御殿,皇帝手中的权利微乎其微。 而在策御殿之下,又分为六部,分别由六个世家分庭把控。 大禹有六位龙头世家,分别是许,袁,汪,赵,齐,宋。 这其中又划分为许党与袁党两个党派。 许党的归属有汪,齐。 袁党的归属有赵,宋。 许氏掌管吏部,汪氏掌管兵部,齐化掌管礼部。 袁氏掌管户部,赵氏掌管工部,宋氏掌管刑部。 两党势力水平相当,相互制衡,还算安稳。 除此之外,还有些闲职,暂不赘述。 大禹没有科考系统,如果想当官,有三种方式。 一是本身为御师,二是家大势大有家族举荐,三是出钱买官。 这三种,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普通平民百姓无法触及的。 贫苦百姓想要翻身,也唯有醒灵为御师这一条路。 这也造成严重的阶级固化。 开辟新路,任重而道远啊。 …… 正当世家大族听闻圣旨,正纷纷前往皇宫讨说法时,禹皇甩出泰王没有叛国谋反证据。 就张贴在各大城门上,一时间,举国皆知。 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天下之人这才知泰王之死乃是误判。 灵芙公主的名号也响彻大江南北。 这下,各氏族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禹皇的举动,无异是将所有希望压许灵昀身上。 他显然有些疯魔了,只要是能打破皇室现状,哪怕是谁坐上那个位置他也不在乎。 就连十皇子程长瑞也是他的一步棋,只是,程长瑞这颗棋子太弱,远不及许灵昀好用。 禹皇已经预见了程长瑞的败局,他不想让第十子重蹈诽弟的旧辙。 至于禹皇对程诽的感情,许灵昀觉得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只是,他的真情太为浅薄,抵不过大禹的千载基业,也抵不过心中的执念。 当许灵昀被封为灵芙公主的事传入琼玹时,杨帛画掸碎了手中的茶碗。 程诽之女。 她仰天长叹,师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师妹我不知道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此同时,琼玹的另一边,听闻这个消息的程长瑞呆愣当场,手中拿着的墨笔一抖,黑色的墨汁在白纸上氤氲出一团墨迹。 父皇,有了新的人选,放弃他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多年来的努力隐忍,就像是场笑话。 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他盯着废纸许久,兀的,将桌案上的笔墨掀翻,将满墙书架推倒。 桌椅,瓷瓶,灯烛,全部打砸。 仆人何时见过这样的主子,踌躇着想要去劝。 “出去!” 仆人抖了抖,小跑出去,顺带合上了门。 程长瑞看着满地狼藉,心觉悲凉,突然放声大笑,同时,萌芽中的情愫被扼杀在襁褓中。 此时的汪光明淹没在成堆的情报中,他以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跟着许灵昀后,培养的人手越发不够用。 什么地方人鱼混杂,来消息最快。 自然是茶楼,青楼。 于是,凭着多年来的经验,开了间青楼,取名为蓬莱楼,眼下开的如火如荼,已然有成为霸占京都妓馆榜首的地位。 但却遭到了同行排挤,如今一边商战,又要一边整理情报,着实辛苦。 有仆人来报,汪光明心不在焉的听着,当听到许灵昀封为灵芙公主时,这才重视过来。 “什么!” 听完经过,汪光明激动不已的同时又一次佩服自己的眼光,他挑的主子成了公主,未来有希望成为女帝。 那可是从龙之功啊。 …… 尽管极为不情愿,礼部还是准备了册封大典。 册封大典很快开始,只是规格要比起前头几位公主寒酸一些。 金銮殿前,一排排的仪卫手举旌旗、礼器、令牌每隔一米的白色方砖站定。 两只青龙鸟在上空献舞,羽翼华光溢彩,交映交替。 绘着大禹国兽的旌旗迎风飘扬,气宇轩昂。 在大殿前后,乐师奏响宫乐,翠灵鸟跟着献唱,平和、恢宏大气的乐声响彻天际。 王公和阁臣站在殿上,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分列两旁。 上朝时,灵兽不许入场。 因此除了参加大典的灵兽,许灵昀再也没有见过大臣们的灵兽。 许灵昀被典仪领着,一步步走了进来,抬眼望向眼前庄严肃穆的场景,灵兽们也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她倒是觉得有些新奇有趣。 不多时。 殿门大开,禹皇头戴珠冕,身穿龙袍,虎目熊熊,威仪万千。 “册封大典开始。” 礼部传令官高呼一声,乐声大作。 少女并没有带公主的花冠,不知是何缘故,而是带着玉冠,璀璨夺目。 只一眼,众位朝臣便醉倒在少女的美貌中。 她肌肤洁白若雪,眼睛波光潋滟,双唇不点而赤,灿烂一笑,仿若山间极美的白山茶。 灵芙,寓意卓尔不群,纯洁清贵,倒是和她相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主令云,品性贤良,天资聪颖……” “……封为灵芙公主,赐公主府……” 等形式走完,已经过了许久。 许灵昀向御座长拜谢恩。 却在此时,异变突生。 第90章 初战 “哇——哇——”婴儿尖锐凄厉的哭声传遍金銮殿上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皇宫的城楼之处攀上一只巨兽。 长长的羊脸耷拉着,盘卷着犄角泛着不祥的气息,两道眉毛直立,面上无目,泛着腥气的羊嘴流着鲜红的涎水。 而羊脸之下,是一副诡异的人身,在其腋下撕裂,裂痕处生着两双巨大的双瞳。 已然有人认出它,惊呼:“狍鸮!” 狍鸮生似婴儿,喜食人,贪食,而眼前这只,竟然是只四阶狍鸮。 灵兽吃人并不稀奇,除了草食灵兽,大多数肉食灵兽的菜谱上都有人族,只是自从御师出现后,它们便不得不克制了些。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册封大典上,显然是有人故意投放。 这只狍鸮的等级是用药物催上去的,气息散乱,等阶不稳固,隐隐有跌落的趋势。 但,它已经不能算是灵兽了,它的神智不清,双目赤红,已经有了魔化的迹象。 它现在,比之普通野兽也不如。 狍鸮被放出灵兽袋,闻到人的肉味,魔性大发,三两下翻过城楼,抓起旁边的禁军,囫囵的塞羊嘴中。 高昂的音调传向四方:“护驾!护驾!” 御师与禁军们纷纷向御座前赶来,此时也顾不上礼仪规章,一只只灵兽从契约空间中跃出,挡在禹皇身前。 大臣们对禹皇心有不满,在这个空档,竟也无人出手。 御座上的禹皇看到这一幕,因愤怒而攥紧的手重重锤向扶手,有血在金色龙头上绽开。 袁氏家主眯着眼看着,耷拉的眼皮下藏着凶光。 这只凶兽,可是特意为许令云准备的,他们对狍鸮展开了洗脑和精神控制,让它误以为许令云是虐待它的仇人。 魔化中的四阶灵兽,看她如何应对。 许灵昀早知今日不会太平,她眸光一闪,来的正好。 正好拿狍鸮开刀,往后任谁动手也要掂量一番。 她拨开保护她的御师。 “灵芙公主,此兽极为危险,万万不可——” 许灵昀:“退下!” 御师被甩开手,愣愣的看着年轻的公主向狍鸮奔去。 玉冠在她头顶晃荡,像是觉得累赘,少女抓着它一把薅下,宛如流云的长发散开,珠钗花环在她的柔顺长发间滑落。 有宝珠落地,发出清脆昂贵的声响。 “灵芙公主!” 他这一嗓子,这下,全场的目光聚焦在许灵昀身上。 许灵昀单手一招,一只巨大的虫型灵兽出现在众人眼前。 比狍鸮更大,也更为诡异。 虫兽的外壳呈现金属的色泽,螯足上尖锐的螯刺足以将一个成人洞穿,成千上百对复眼猛然睁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悉悉簌簌的声音。 有人疑惑:“这……这是紫玉镰吗?” “不……感觉不太像啊。” 然而,狰狞恐怖的虫兽低伏着头颅,在灵芙公主的珍珠绣鞋踏上人脊背后,这才缓缓抬头,向众人露出了森然的口器。 狍鸮扔下手中吃剩的半个人身,将目光投向场中的另一巨兽,它躬下身,脊背处的肌肉绷紧,摆出攻击的姿态,腋下的巨目一张一合。 尽管它已经魔化,灵智渐渐抽离,但生物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灵兽,很可怕。 与此同时,在场的灵兽们出现骚乱,有的瑟缩躲在御主身后,有的甚至表达了强烈的想要回到契约空间的意愿。 绝对压制。 众人惊疑不定,这能是紫玉镰,紫玉镰哪能有这种威力? “吼吼——” 狍鸮嗓中发出低低的吼声,金色的铁爪一下一下刨着白玉砖。 玉屑齐飞。 许灵昀迎风而立,典雅庄重的红色吉服穿在身上,璀璨夺目却并不掠夺衣服主人的光华,反而恰到好处,更衬的她如九霄仙人。 她白如葱根的手指指向狍鸮,朱唇轻启,如蛊惑人心的精魅:“办了它。” 经过洗脑,狍鸮本就恨透了许灵昀,眼下更是疯狂。 它停下刨地的动作,吼叫着,向许灵昀扑来。 周围人惊呼一片,心惊胆战,有胆小的已经闭上双眼。 下一秒,只见中兽带着许灵昀在空中一闪,来到狍鸮的身后。 奔跑中的狍鸮被定在原地,前爪高高的定在空中,胸前的双眼立成竖曈。 虫兽抬起镰状的螯足,扯着狍鸮轻轻一撕。 顿时,狍鸮四分五裂。 它甚至连天赋技能也没使用出来,就咽了气。 袁氏家主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两步。 那可是四阶灵兽。 仅仅一个照面,便这么轻易死了? 禹皇激动的站起来,长长的胡须抖动,他就知道,他没有选错人。 一击毙命。 看着世家们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他心底无比的舒爽。 不知是谁起头喊了一句:“灵芙公主!” 接着,又有人接着喊:“灵芙公主!” “灵芙公主!” 呼喊声连成一片,喊声震天,灵鸟齐鸣。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轻看这位民间长大的灵芙公主。 禹皇端起案上装样子的酒酿,痛快的一饮而尽。 他放声大笑:“得灵芙,实乃我大禹之幸。” “传我令下去,大赦天下,各地赋税削减两成,举国同庆!” 赋税由世家把控,禹皇这一举动,无异于正式向世家宣战。 “圣上英明——” …… 来到一天中许灵昀最期待的环节。 宫廷宴。 禹皇坐在首位,皇后坐在左手边,而今日是许灵昀的主场,她坐在右手边。 金玉帘箔,明月珠壁,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有内侍端上四喜乾果,这四果分别是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 有一些许灵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接下来,便上的是一些珍馐佳肴。 看的许灵昀眼花缭乱。 只不过,她独爱蟹酿橙。 用斜口小刻刀在橙子靠近顶部位置刻切一圈,要切穿橙皮。 揭开顶盖,用金属勺挖出橙子内果肉和筋膜,做成橙瓮。橙肉挤出橙汁备用。 螃蟹洗净放入蒸锅,大火蒸八分钟。待不烫手后拆出蟹肉蟹黄并划开,加小半匙黄酒、一点醋、两匙橙汁、少许水,拌匀成馅料。 馅料分成两份,酿入橙瓮。盖好盖顶,水开后放入蒸锅,蒸约五分钟。上桌配蘸料。 螃蟹的肥美与橙子的清香结合在一起,味道极为特别。 许灵昀特意招来内侍,又添了一份。 而这多添的一份,许灵昀暗戳戳将它给了赤诛。 同为饕餮好友,赤诛也得有一份。 宴席更有些有趣的美食。 例如梅花汤饼,梅花在凉水中漂洗去除灰尘后去水,再取檀香粉一同放入一杯开水中浸泡一小时,之后用极细滤网过虑,只留汤汁。 再将面团捏成梅花的形状,一起下入锅煮。 许灵昀尝了尝,表情有些不对。 她不信邪的再尝了尝,开始怀疑人生,哪位大厨能煮出废土和核废料的味道。 真厉害啊。 第91章 请封 晚宴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灵芙公主的事迹也传扬了出去。 到后来,越传越离谱,甚至有说书人将她的事迹编成故事,说的有鼻子有,就像是在现场一样。 说书的老头将惊堂木一拍,娓娓道来:“狍鸮撕扯着无辜的,鲜血残肢乱飞,在场的大人们无一人出手阻拦,而灵芙公主不忍灵兽伤及无辜,拽下玉冠,怒掷于地……” 这说书人完全将灵芙公主美化成一个普渡众生,圣人转世的天之骄子。 世人最爱听什么? 他们爱听凡人的崛起,爱听上等世界的波澜壮阔,爱听美人,爱听英雄,更爱听天才。 尽管这些都是伸手却不可触及的,但仍然是他们苦难生活中的光亮,与希望寄存之所在。 灵芙公主于市井长大,却契约五阶灵兽,一步步走入琼玹,她是美人,是英雄,更是天才少女。 曲折的身世与阴差阳错的认祖归宗都给她增添了一抹传奇色彩。 况且,灵芙公主带来的好处是实打实的,不但大赦天下,甚至还减免税收。 如此以来,又有更多的人传颂。 一时间,她的拥簇者无数。 而在这身后,汪光明深藏功与名。 …… 许灵昀找到许芸,问她愿不愿意回归正常世界。 她会向圣上上书,让许芸以干娘的身份入住公主府,同时,也会为她向皇上求一个名分。 许芸会被追封为程诽的正妃,也算全了她一个夙愿。 然而,许芸却拒绝了,她看向小屋外茁壮成长的灵药,露出微不可查的一抹笑。 “人死如灯灭,名不名分的又有什么关系。” “王爷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他,我们的生命里只有彼此,我也知足了。” 许芸蹲下身,拍了拍巨齿鳄的头,喂给它一块米饼。 岁月的痕迹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不深不浅的皱纹,阳光打湿她茶色的瞳孔,但却那样温柔。 “我在这里过得幸福,不愁吃穿,还有这群小家伙们和寸金相伴,让我当十个王妃我都不换呢。” 她说了许多人,唯独没有许灵昀。 少女微微垂头,遮住眼中的情绪。 没等她接着失落,妇人柔和的嗓音又再次响起:“当然了,也有你。” 许灵昀尊重她的选择,但不知为何,她遵从心里的想法,还是找上了禹皇。 她现在的身世对外宣称是程诽与婢子所出,抄家之时,那婢子逃到息城染上风寒,在生下灵芙公主后,不幸离开人世,而七喜娘生下死婴,婢子便托孤于七喜娘,由她抚养长大。 如果按当时许芸的逃亡路线来算,也没有什么破绽。 再说了,皇族只认血统,哪管孩子是哪来的,只要族谱认了,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有谁会闲的没事纠结那些。 当听到许令云为许芸请封的消息时,禹皇的心反而定下了几分。! 这说明她内心有牵有挂,甚好,甚好啊。 同时,程诽埋骨他乡,许灵昀希望禹皇能够寻回他的尸骨,好生安葬。 这也是她现阶段能为许芸做的事了。 ………… 当然,就算是公主也是要上学的。 典礼办完,顾不得回应太后的召见,许灵昀又急匆匆回到了琼玹。 小测还没有结束,再不赶回去就相当于淘汰了。 杨帛画见到许灵昀时,气氛有些尴尬。 照理说,许灵昀现在应该叫程灵昀,或是称她一声灵芙公主,只是杨帛画觉得别扭,迟迟未能开口。 许灵昀笑了笑:“无妨,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在我这里,叫我师姐或是名字,都随意。” 杨帛画这才觉得轻松了些。 接下来,接着抽签比赛。 许灵昀战汪浮图,胜,入十二强。 只是,被踢飞出擂台之时,汪浮图还盯着许灵昀腰间挂的荷包,怎么看怎么熟悉,和自己在天门历练时丢的一模一样。 发现丢荷包后,他还惋惜了许久,只因为荷包里装着的零嘴,全是他心头挚爱。 许灵昀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向自己腰间看了看,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荷包好像是天门认主时,从俘虏身上抢来的。 许灵昀沉思,自己现在也算是个公主,用别人用过的荷包也太寒碜了些。 她将荷包取下来,看了半晌还是没舍得扔,这绣花,多精致呀。 将它揣怀里,等会送给加西亚,说不定他会喜欢。 接下来。 许灵昀战许秋存,胜,入六强。 许灵昀战汪光明,胜,入三强。 赵寻轮空。 许灵昀又遇上了袁世贸,一顿暴揍,胜,入二强。 许灵昀战赵寻,胜,夺得魁首。 小测拉上序幕。 最终的排名公布在公告栏上。 榜首之人正的是许灵昀。 依次往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赵寻、袁世贸、汪光明、杨帛画、赵玉章…… 冉溪排在了第四十五位,还算个不错的成绩。 杨帛画完成了和武夫子的约定,也可以接着上他的课业,不用重修。 第92章 偷家 许灵昀擢升为丙等第子。 再去重新录入身份信息时,玉牌上的许令云俨然变成了程令云。 小测过后,武夫子将弟子们按小测排名划分成四批,开始正式传授武艺。 许灵昀也正式感受到武夫子的可怕之处,课前十分钟,武夫子会挑选弟子上擂台与他对打。 每当他点名之时,台下是乌压压的一片低着的脑袋。 谁都不敢抬头,生怕被点着的是自己。 许灵昀倒是不怕,因为武夫子头一回点的就是她。 生生挨下许灵昀一拳,武夫子胳膊都碎了半截,脸都憋紫了,愣是没喊出一个字。 看着武夫子向她疯狂使眼色,许灵昀懂了,麻溜的认输,下台。 有细心的弟子发现,武夫子整节课左边的胳膊垂着,动也没动过。 至此,上课点名的环节,再与许灵昀无缘。 灵芙公主的名号越传越广,有不少其他峰的老弟子想一睹芳颜,特意来蹲守许灵昀,弄得她苦不堪言。 她干脆平日里呆在小院里,除了修炼,就是看书。 随着加西亚一日一日的厨艺精进,许灵昀还圆润了不少。 然而,外界却不似她一样风平浪静。 只是,许灵昀怎么可能让得罪她的人好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袁家。 一处密地。 耳边是打着旋的风,凄凄哀哀,随风送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宇搓搓胳膊了,“老秦,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晚上总有些奇怪的声音。” 名叫老秦的汉子咧嘴露出满口黄牙,目露精光,他一巴掌拍在小宇的肩膀上:“嘿你小子,怕这怕那的,要我说,就是胆小!” 说到这,小宇就不服了,他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你仔细听听!我觉得有问题。” 老秦没说话,侧耳听了一会。 吱吱吱—— 好像是有东西在响,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嘿,还真有!” 老秦向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小宇的心紧紧揪起,要知道,他们身后的密地可都是些药棺,要是它们发狂挣脱了束缚,第一个上面的就是他们这些守棺人。 药棺在世家里已经不是秘密,所谓药棺,就是世家们捕捉的一些普通灵兽,用秘药强行将他们的等阶堆上去。 这样催成的灵兽,有四成死在灵质暴动中,又因为填鸭式的灵质灌顶,导致灵质中的杂质无法及时排出,过度积累,从而致使灵兽狂化。 剩下的四成灵兽,大多数到达三阶后便停滞不前,择出一些还算不错的药棺契约给族中资质不好的御师。 至于那些不怎么好的药棺,用处也很多,例如送往斗兽场,或是出售给那些无门无派的御师,往往供不应求。 所以,册封典礼上的药棺狍鸮已经是极大的手笔了。 小宇握住长枪,向密地的大门走近了几步,枪上的红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苍白的月色下,红的惊心动魄。 “啊!” 一生短促的惊呼惊起飞鸟无数,小宇仓皇的后退几步,重心不稳跌落在地上。 老秦吓了一大跳,连忙来扶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宇抖着嘴唇,指着铁制的门墙:“虫!全是虫子!” 小宇天生怕虫,老秦还拿这事嘲笑他好多次。 他松了一口气,骂道:“小兔崽子,你要吓死我啊。” 小宇连连摇头,话都说不清楚了:“不是,不是,你看!” 老秦眼神不是很好,他凑近了些,总算是看清了全貌。 铁门上全是虫子,它们个头只有芝麻小,银黑色,与铁门很好的融为一体。 虫子的口器突出,如两把快速磨合小刀,切割着着铁门,将掀下的铁皮、铁粉送入口中。 似春蚕食叶声,又带着金属所有的清脆。 这种虫子,老秦活这四十年来从未见过。 眼看着,铁门的底部基本被蛀出一个个虫孔,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摇摇欲坠。 老秦猛然醒过神,大喊:“快去叫人,快去叫人啊!” 说是去叫人,他却拉着小宇向远处狂奔。 笑话,大门后就是药棺,这些药棺恨透了人族,谁知道这些虫子有没有破坏兽笼。 若是兽笼被破坏,他们两个凡人哪还有活路。 只是,他还没跑多远,脚步突然顿住了。 老秦对小宇说:“我在这守着,你快去喊人,记住,你千万别回来。” 小宇惊疑不定:“那你——” 老秦狠狠推了他一把:“赶紧走,我在这等人来。” 小宇似是明白了什么,突然涌出两行泪:“老秦——” “赶紧走!” 小宇被推得一个趔趄,随即边回头边向远处奔去。 “快来人呐——出事了——” 与此同时,也有数不尽的虫子悄无声息的蚕食着袁氏花大价钱打造的琼楼玉。 尽管外表碧瓦朱甍,雕廊画栋,然而内里,已经近乎被蛀空了。 听到小宇的喊叫,一些守夜的仆人被惊动,连忙来问情况。 袁氏家主也被外面的声响吵醒,他骤然坐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袁夫人迷迷糊糊的睁开半只眼睛:“怎么了老爷?” 袁氏家主却没有回应,他利落的披上衣服,向外面走去。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推门的瞬间,不妙的预感达到了巅峰。 他立刻召出灵兽。 下一刻,拥有百年历史之久的,富丽奢华的府邸轰然倒塌。 他猛然回头,夫人! 灵兽孟鲁撞开不断坠落的横柱,在最后一秒,护着袁夫人冲出废墟。 还没等袁家主松一口气,有仆从慌忙来报:“家主,药棺都跑出来了!” 来人正是小宇。 远处的哭嚎,喊叫,咒骂声夹杂着兽吼声传来。 听到这里,袁家主的脸色现在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坍塌的府邸精准的控制在袁氏子弟居住的内院,外院的仆人管事毫发无伤。 他望着原本层楼叠榭的华居现在只剩下尺椽片瓦,满地废墟。 旁边的小宇小心的问:“家主,那药棺……?” 他心里焦急,老秦还在那里等着他。 他话还没说完,惊慌恐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袁家主掐住小宇的脖子,咔嚓一拧。 小宇没了声息。 看守的两人玩忽职守,就算逃走了,事后也难逃一死。 但要是一人守着,另一人去喊人,事后才不会被追责。 老秦也不知道,自己舍了命保护的小宇,现在静静躺在地上,似一片被碾碎的枯叶。 第93章 除叛 袁世贸这两天心情很不好,丙等第子的身份没了,到嘴的鸭子跑了,实属不甘心。 更让他不爽的事,赵寻那家伙竟然也高他一头,位列第二。 被许灵昀暴揍两顿,他心里还是有些怕她的,但奇怪的是,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有些该死的甜美。 甩开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袁世贸在上早课的路上遇见了赵寻。 他眉毛一挑,下意识挡住赵寻,想找些茬。 赵寻抿唇笑了笑,继而又满脸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袁世贸最看不得他这副矫揉造作的姿态。 “有屁快放!” 赵寻犹犹豫豫,谨小慎微的说:“袁兄,你家没了……” 当袁世贸告了假,匆匆忙忙赶回家时,见到的便是坍塌近一半的袁府。 彼时,氏族子弟皆以姓氏为傲,尽管袁世家主官至工部尚书,但府邸的牌匾上写着“袁府”。 这次事故损失的比较严重,坍塌时,正处于夜晚,还有不少子弟沉醉在梦乡中。 再加上药棺肆虐,死的人确实不少。 将还有口气儿的送医,剩下的安顿在其他宅院中。 袁世家主咬着牙处理完一切,这才有空见袁世贸。 袁世贸听他说完,对罪魁祸首也有了猜测。 控虫,有仇,这还能有谁? 他问:“是灵芙公主?” “别给我提那个贱人,除了她还能是谁?” 袁世贸下意识的皱皱眉,“贱人”二字听着他有些不舒服,他道:“父亲也不要这样说,或许不是她呢。”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前脚跟结仇,后脚家里就遭了虫害?” “兴……兴许她不是故意的。” 袁世家主一口水呛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瞪向儿子:“你还是我儿子吗?你被鬼上身了?说,你是谁?” 一连三个问题。 也无怪乎他这么激动,前不久,袁世贸还因为赌庄的事,还骂许灵昀不识好歹,一副八婆像。 袁世贸吭吭哧哧了半天,红着耳根转移了话题:“爹,那你要如何对付她?” 袁氏家主眯了眯眼,叹口气:“错过了最好的拉拢时机,如今仇已经结下,皇帝还指着她翻身,谈合怕是不能了。” 现有两个选择,一是归顺于灵芙公主,表示臣服,但长期处在权力顶峰的袁世家主怎能甘心。 五阶灵兽是少,但他袁世也有二位,二个怕打不过一个? 可笑。 如今之计,唯有全力将其扼杀,才不负她给他带来的惨痛教训。 想着想着,有仆人猫着腰进了内厅。 在袁世家主耳旁耳语几句。 袁世贸就看到,他爹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神色。 他追问道:“爹,怎么了?” “许二老爷的别院也塌了,伤到了脊柱和子孙根,下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过活,怕是也不能人道了……” 袁世贸想了想,说:“许二老爷敢那样对灵芙公主的养母,也是活该。” 啪! 袁世家主一巴掌扇在袁世贸脸上,气得发抖,他那阴险狡诈的儿子去哪里了? 他就知道,那赌庄不是他那蠢猪儿子运作的。 “爹!”袁世贸捂着脸不可置信。 “你胳膊肘到底向哪儿拐!” 品味着脸上火辣辣的痛,袁世贸仿佛回想到许灵昀踹向他肚子的痛。 他的脸又红了,袁世贸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爹,咱干脆娶了灵芙公主,化干戈为玉帛!” “我化你大爹累个腿,孽畜!” 袁世家主边打边骂,但打着打着,他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女人嘛,再强势嫁了人也得乖乖的盘着。 此刻他不知道,未来他会无数次后悔他今日的决定。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想法,袁家的一砖一瓦都没剩下,地皮都被啃秃了。 …… “啪,啪,啪……”是巴掌落在人脸上,清脆的声响。 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汪光明脱下一颗玉扳指放在手中把玩,清秀的脸上尽是笑意,他斜倚在主座上,身旁是一片死寂。 他漫不经心的注视着跪着相互扇巴掌的两人。 “啪,啪,啪…”他们的脸已经高高肿起,一片酱紫色。 就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两人互扇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顿一下。 其余的侍从被吓的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停。” 那两人听闻此言,俱是涕泗横流,砰砰砰的磕头,口中更是止不住的求饶。 “这嘴现在倒是会用了,卖主求荣时可有想到这天。” “我说过,跟了我,你们便是我的人,认不清主子——便去死。” 汪光明的语气柔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他将扳指戴回手上,声音突然变的冷淡:“舌头拔了,双手双脚砍断做成痰盂,记住,千万别弄死了。” 旁边立马有人应了句“是”,手脚麻利的将二人拖走。 听着院中传来的惨叫,汪光明笑道:“不好听的话我只说一遍,如果下次让我发现了,不必多说,我会让背叛我的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前一日与主上联络时,他特意没有背着培养的心腹,谁知才过一天,这两人意图向外界传达他与许灵昀交情不浅的事。 就在今日他逮住了这么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放着好好的心腹不当,偏偏想当汪家二房的走狗。 他自诩也没亏待过他们,却没想到竟还人心不足蛇吞象。 自回到汪家以来,他一举拿下少主之位,小争不断,明枪暗箭都有。 但他们唯独不该打主上的主意。 更重要的是,汪家会是主上的阻碍,汪光明想,前路未明,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只有将汪家早早抓在手中,才能不给主上添麻烦。 第94章 进展 天门内。 许灵昀提着赤诛,走向一锅黑黝黝,正冒着泡的药液。 赤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两只狗头聚满泪水,楚楚可怜的望向许灵昀,试图唤回她的良知。 许灵昀不为所动。 根据《祝追》中的药经,配好了这一锅药液。 药经中所需的材料,除了一些灵药,还有只有在灵兽身上获取的材料。 世间万物中皆含有灵质,通过灵质值来化分灵兽与家禽,植系灵兽与普通草木的区别。 灵兽们生来灵质值便在一万以上,而普通家禽的灵质值大多在一千以下,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一万的数字。 植系灵兽生来灵质值在一万以上,而普通草木灵质值永远不可能超过这个数值。 但,出了异类——灵药。 灵药们的灵质值在一万以上,与植系灵兽相同,它们可以吸收灵质供给己身,但,灵药没有灵智,它们终是一团死物。 有矿兽,也有灵矿。 有水灵,也有灵泉。 后者的灵质值皆达到了一万以上,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否有灵质。 许灵昀配好药液后,每隔九日需得为赤进行药浴,共需要药浴十次。 这一步尤为重要,需要御师以宝镜为辅,梳理分离各种血脉,是为将杂揉在一起血脉分开。 稍有不慎,便会损坏灵兽的根基。 前两次药浴结束,赤诛便得到了许多好处。 它从二阶晋升为三阶,更是领悟了一个新技能猛火冲撞。 但梳理血脉过程极为痛苦,不亚于剥皮抽髓。 第三次时,赤诛便已经疼的受不住了。 但在许灵昀的生拉硬拽下,赤诛短暂的的屈服了。 对着宝镜,许灵昀开始为赤诛梳理血脉。 灵兽的血脉共七个色,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白。 白色代表浓度最高的血脉,而红色代表浓度最低的血脉。 处理血脉这一步,便是要将混在一起的各色血液分开,让各个血脉凝成长绳,在血管中各司其职的流动。 这样的步骤,就像是将混在一起的多色橡皮泥分开,恢复成原本的条状。 不但极为考验御师对灵质的控制,更考验御师与灵兽之间的信任。 毕竟,血脉之处属于敏感的范畴,灵兽若有一点反抗之心,便会影响到御师,造成严重的后果。 在前两次许灵昀已经将白色血脉完整的分了出来,但接下来的血脉浓度会越来越低,分离梳理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许灵昀不得不演练多次,这才敢向赤诛动手。 紫色血脉融在各色血脉里,将一片略大一些的紫色引向另一团紫色。 大鱼吃小鱼,直到将紫色血脉融在一起,拧成一股紫血绳。 而紫血绳旁边,是一股白血绳。 其他的血脉揉在一起,如一锅色彩诡异的蛋花汤。 许灵昀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叹口气,郑重而道远啊。 她思索着,等为赤诛提升血脉完,带着伏光去幽冥走一趟,好好的未来王者,自己可不能养废了。 不然等将他送回兰辰世界,影响了他原来的轨迹,兰辰的世界意识又要为她记一笔烂账。 至于加西亚,许灵昀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当宝镜对着他时,便是这样显现的: 品种:虫族 等阶:??"""" 灵质值:???100000+ 血脉:** 技能:??????? 在宝镜对着伏光之时,尚且能够判断出他的灵质值和血脉,但对着加西亚时,却只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100000+,血脉那一栏仍为乱码。 许灵昀猜测,100000是宝镜能判断出的上限,而非加西亚的极限。 这种程度,哪需要她费心。 武夫子的课告一段,接下来,文夫子的课提上日程。 许灵昀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文夫子居然是老熟人——齐春泽。 他在第一堂课上要求,凡上他的课时,必须将各自的灵兽放出来一同上课。 若管束不好自己的灵兽御主便要受罚。 于是,在一堆鸡飞狗跳中,只有许灵昀的“灵兽”,也就是加西亚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旁,惹来无数的艳羡目光。 在伏光还在躺平时,加西亚已经开始汲取知识的力量。 书中说过“每一个男人都有成为贤内助的潜力,而学习,是通往成功之路的钥匙。” 不说了,开卷。 结束完一天的课业,许灵昀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袁世贸。 人还是那副吊兮兮的样子。 这次,他手里拿着新的契书。 许灵昀将契书拿在手中看了看,哎哟,这次还挺大方,分了有二成股权。 袁世贸压低嗓子,气泡音: “许~妹~,这~是~礼~物~” 许灵昀头皮发麻,她将契书拍在袁世贸胸口,露出死亡微笑:“拿走,不送。” 袁世贸“嗯~”了一声,尾调妩媚,他投来欲说还休的一眼,眼神拉丝。 许灵昀拳头硬了。 小六好心的提醒:“别打,他会爽。” 然而,许灵昀还是没有听劝,将人胖揍一顿。 抻着打,只断了两条腿。 她整好衣冠,气定神闲的回了别院。 谁知第二天,袁世贸坐着轮椅找上门。 他苦苦哀求:“许妹,只要你还愿意打我,我愿意分三成股权给你。” 还有这等好事儿? 许灵昀二话没说,抽出他手中的契书,龙飞凤舞的签了。 接着,反手给了他个大耳光。 袁世贸留下两包泪,就是这种感觉。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年。 在此期间,大禹众人总算深刻了解到灵芙公主的厉害。 只要是明里暗里得罪她的世家,府邸便时常有虫子光顾。 许,袁,汪,赵,齐,宋各家至少都塌过一次。 然而,正是因为频繁的坍塌,京都百姓的钱袋子都鼓了起来,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房塌了得有材料吧,有材料也得有人修吧,有人修也得管饭吧。 总之,各行各业的人都赚了盆满钵满。 因此,许灵昀有了一个别名——善财公主。 袁府已经塌了有八回了,这不,前日又塌了,但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所有的别院一起塌了。 不但如此,值钱的不值钱的宝贝,就连地皮也一起被啃没了。 损失近五成家底。 那些虫子好似是源源不断一般,烧了一茬又有一茬冒出来。 袁家人什么方法都想遍了,也只能看着财产一点点被啃噬殆尽。 事情的起因是袁氏家主向禹皇哭诉,说是袁世贸哭着闹着要嫁到公主府当驸马,哪怕是妾,求禹皇成全。 禹皇自然没答应。 之后,就遭了大霉。最后,袁世家主苦着脸找上许灵昀,破财消灾,虫灾这才缓缓退去。 在这半年之间,许灵昀也收获颇丰。 首当其冲的便是修为突破到玄阶后期,她压制着修为,距离地阶只有一步之遥。 而缠情种从稚嫩的小芽长成了细长的藤蔓,这代表着,加西亚对她的感情生根发芽,正在完成着从喜欢到爱的转变。 其次,掏空公主府后,伏光的血脉纯度终于达到了百分之百,如今正在接受皇族传承中。 不过,现在世人现在对许灵昀换了个称呼——灵芙帝女。 在十日前,禹皇颁下诏书,立许灵昀为帝女。 至此,许灵昀成为皇储是板上钉钉的事,距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 浩大的盛典持续了十天,直到今日方才结束。 至于六个世家,他们有意见吗?当然有。 但,根本打不过啊。 这就要扯到另一些事了。 琼玹学宫每年中岁末之际,便会腾出一天时间,低阶弟子在这一天中可以挑战高阶弟子,若是成功,则可以顶替高阶弟子的等阶。 而反之,高阶弟子便会沦为低阶弟子。 许灵昀,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琼玹有一个高耸入云的青云榜,记录着所有弟子,并进行排名。 越往上便是资历越老的御师,榜首之人——李琼玹。 彼时,许灵昀还只是丙等弟子,然而,她选定了青云榜第十名的许亚东。 而许亚东正是从琼玹走出来的,现今的许氏家主。 这一下,所有人都哑了炮,就连武夫子也来劝,说是从来没有人越界挑战到这种地步。 但许灵昀振振有词,宫规上也没有写哪条不可以挑战毕业的老baby们。 况且,她这算是毕业抽检。 主要是为了看看琼玹的教学质量合不合格。 许灵昀的举动,无异于刚学会认草药的药童挑战成名许久经验丰富的老郎中。 不过战书已下,噱头扬满京都,许亚东若是还躲着,就是应了害怕一个小小晚辈流言,他的不得不应战。 御师之争,双方各出一只灵兽,在同一场赛事中不可更换。 许亚东是地阶御师,还有着一头五阶灵兽,对于许灵昀,他还是有些忌惮,于是召唤出这只五阶灵兽作战。 众人猜想,就算灵芙公主天才,实力的鸿沟,乃至是充盈的灵质都是与许氏家主比不得的。 谁知,许灵昀赢了。 不但赢了,而且赢得极为轻松。 就在众位世家还在幸灾乐祸之时。 许灵昀挑出了笑得最灿烂的汪氏家主。 早看他不顺眼了。 汪希题面皮一紧,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人。 许灵昀又赢了。 虫兽巨大的身影,以及铺天盖地的威势完全成了各位家主的噩梦。 在一日之内,她不知疲倦挑翻了六位家主,同时,青云榜内二十名全部被她打通。 那日,铺天盖地的紫席卷了整个京都,山崩地裂,乌云摧城。 这一战,削平了琼玹整整五座山头。 直到青云榜第五所契约的六阶的灵兽匍匐在许灵昀所谓的五阶灵兽身下时。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懊悔不已,他们被骗了。 这灵兽何止五阶啊,要说七阶八阶都有人信。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灵芙主公彻底成为了大禹第一人。 从那之后,许灵昀将所有的野心都摆在了桌案上。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六大世家中现已有四家倒戈归顺,而汪家,是归顺的第一位。 现如今只有袁氏,许氏还在苦苦支撑。 名号打响后,许灵昀招揽了一批寒门御师,经过遴选,选出了十位御师。 称其为护道人。 许灵昀为护道人的灵兽提升血脉,传授《破星弓》。 只是碍于道法的特别,处处受限。 许灵昀以翅骨为箭,而护道人们并没有羽翼。 许灵昀只得将道法改良,以灵兽兽骨为箭,只不过,这样的威力减少了许多。 同时,许灵昀将《祝追》中的宝镜篇单列出来,稍作修改。 这样,一篇新的法术《御兽宝典》出现于人前。 《御兽宝典》是一本书的模样,翻开封面,书页上记录着灵兽的各项数值。 尤其是灵质值那一栏,能清楚的判断出灵兽的状态,从而为突破做准备。 这篇术法出现后,广受欢迎,好评不断。 但局限于京都,许灵昀有意识控制着让它迅速扩散。 与此同时,金缕衣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当看灵芙公主旁边的杨帛画时,他意识到那就是曾经为自己医治的少女。 金缕衣选择诚投。 程长瑞经过多番心理挣扎,终于在某一天,敲开了公主府的大门。 当她的事迹传到沧仪时,却被沧仪人耻笑成虚假的杜撰。 他们不知道,就在未来,许灵昀将回会送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 第95章 拢权 上界。 兰城的防线还是没有守住,秽兽诚不可抑制之势继续向外扩散。 所过之地,生灵涂炭,接着,那些死去的灵兽与人又会化为新的秽兽,扑向新的目标。 赶来的援军一波一波投入战场,又有去无回。 战况极为惨烈。 尽管各学宫迅速研究对付秽兽的方法,但难见成果。 万灵之森处于落玲珑的界域,此事一出,人皇问责。 在外界的各方压力与声讨下,落玲珑被迫放弃兰城与万灵之森,将战线拖至兰城之后的跗城。 她下达募集令,许下足以让学宫弟子眼红的报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御师奔赴前线,投入到这场拉锯战中。 落玲珑甚至亲自坐守在附城,总算将秽兽穷困在附城之外。 然而,秽兽会时不时发起攻城,在这半年的时间内,甚至在秽兽中诞生了王兽。 秽兽有了一定的领兵作战能力,这对人族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对付秽兽,并不能一刀致命,而是要将它剁成极小的肉沫,或是用火烧成灰,冻成冰渣。 总之,极为麻烦。 有了王兽的指引,人族便再不能轻松的消灭它们,压力陡然。 而就在这时,海异人趁机发起进攻。 一时之间内忧外患,浮漂遍地,满路尸骨。 然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也有些慌了。 昏暗的牢室里,姬松年扒住铁笼,笼中是一只秽兽。 他吹动哨声,然而,秽兽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呈现出更猛烈的攻击姿态。 它撞击着铁笼,身上的肉块血沫横飞,玄铁做的笼子也被撞的向外侧弯。 咻咻——咻—— 哨声伴随着撞击声在空旷的牢室回响。 意识到哨声已经不顶用了,姬松年将手中的东西狠狠掷在地上。 他目光猩红,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然而,笼中的秽兽被血肉吸引,仍是不知死活的疯狂撞击。 姬松年被吵的烦了,戾气顿生,他双手用力一和。 眼前的玄铁笼连带着秽兽,被揉成了一团。 啪嗒掉在地上。 失败了,他的计划失败了。 他的好徒儿,临死前还摆了他一道。 李琼玹的交出的蜕翎之法成功几率很低,蜕翎失败的灵兽中更有一些会丧失原貌,全身发生诡异的变化。 丑陋,暴躁,易怒,狂化,强大。 而有一天,有一只灵兽发生了他们始料未及的突变。 而这也是第一只秽兽的诞生。 姬松年研究出它的特性后,顿时如获至宝。 但考虑到危险性,姬松年经过多次实验,寻找出了能控制它的方法。 而哨声,正是媒介之物。 同时,他惊喜的发现,母代秽兽感染给子代秽兽后,哨声也可以操控子代秽兽。 将特意准备好的秽兽投入到落玲珑的地盘,他妄图想用秽兽来开拓自己的野心。 然而,经过多次的兽传兽,多次迭代后,哨声的操控能力居然消失了。 秽兽,失控了! …… 南岭。 给柳家接生的稳婆提着菜篮,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 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实在舒坦,柳家不愧是大户人家,一出手就是让她下辈子吃喝不愁的数。 至于被洗去记这事儿,稳婆毫不在意,高门大户嘛,有些秘密,正常正常。 那婆子得了银钱,对外人十分警惕,生怕钱被人抢了去。 她看见门外是一身黑袍的怪人,生了些警惕,啪的一声关上门。 她刚刚扣上门把锁,这才长舒一口气,谁知她一转头,就看见黑袍人正站在她身后。 还没惊叫出声,就被黑袍人封住了嘴,稳婆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睛,狠狠的拍门试图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一只手兜头落下。 …… 柳元微也在一天天长大,小小的她却有大大的烦恼。 她发现一个怪事,她比别的人长得快很多。 她他还记得,她和二婶家的孩子一起喝过奶,结果现在她已经下地走路了,而二婶家的孩子还在喝奶。 爹娘从来不让他出柳家去玩,甚至极少出自己的院门,明明元采姐姐和元青哥哥他们都可以出去。 元采姐姐给她说:“外面街上有很多人,可热闹啦,我还看见有小鱼小兔子的花灯,还有冰糖葫芦,还有人在台上打架,我爹说,他们那是在切磋,等我长大也可以那样。” 元微听着就羡慕极了,于是哒哒哒跑去求她娘:“娘亲娘亲,你也带我出去玩一次吧,就一次,好不好嘛?” “不行。” “哎呀,娘亲最好了,娘亲天下无敌第一漂亮,就带我去吧。” 贺知之宠溺的点了点元微的小脑袋,“小滑头。” 她在心中叹口气,无限怜爱的望向女儿。 她这个孩子,不到一年时间便长到三岁孩童的大小。 她一生下来便开始记事了,生而知之,聪慧灵动。 但同时,她心中越发担忧,慧极必伤,太过惹眼总会招来祸事。 “求求娘了,我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呢。” “现在不行,等你今年生辰时,娘带你玩个够,怎么样?” 元微眼睛一亮,大声应道,“好,娘亲万岁。” 她伸出小手,“拉勾勾。” “好,拉勾勾,一言为定。”贺知之笑着应道。 傍晚,贺知之和柳云齐商量在元微过生日时把她带出去玩这件事。 柳云齐皱眉道:“知之,给你接生的稳婆死了。” 听到这里,贺知之心头一颤,“什么时候的事儿?” “按照时间算,是契奴送走她后不久,元微怕是早就被盯上了,本来我想着不让她出去,等过几年再看,看来这个决断是对的。” 贺知之叹气:“这次又要食言了,元微要难过好一阵了。” 柳云齐也有些不忍,但是为了孩子的安全,他不得不这么做。 柳云齐想了想:“元微不是一直想去演武堂练武吗?就让她去吧。” 贺知之轻声应好。 柳元微一觉起来日上三竿,她给自己穿上衣裳,哒哒的跑去找娘亲。 她见了贺知之就猛扑过去,“娘亲,我想死你啦。” 贺知之把她接住抱在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柳云齐有些吃味,揪着柳元微的脸蛋问道:“就只想娘,不想爹吗?” 柳元微眼睛咕噜噜一转,凑近柳云齐吧唧亲了一口,甜言蜜语向不要钱的往出撒:“爹爹这么好看,我也想爹爹。” 柳云齐逗她:“那元微是想谁更多一些呢?” 柳元微一碗水端平:“都一样想,都一样想。”她眼睛星星般的眨呀眨,丝毫看不出心虚。 柳云齐暗暗发笑,这小妮子。 贺知之摸了摸柳元微的小脑袋问道:“元微想不想去演武堂啊?” “想!!” “但是如果去了演武堂,生辰时就不可以出去玩儿了。” “啊,不行不行,娘我们说好的。”柳元微深感被骗,挣扎着要从贺知之怀里出去。 贺知之按住她:“元微你想,出去玩只能玩一天,去演武堂可以有好多天,明明是你赚了,你元采姐姐不是一直希望你去陪她吗?” 柳元微被忽悠到了,迷迷糊糊就同意了。 柳云齐早就和演武堂打过招呼,所以他当即就带柳元微过去了。 柳元微刚一进到甲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扎着可爱的花苞头,眉间小小一颗红痣的,显得她格外有灵气。 柳元微一双清澈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看见后面柳元采对她招手示意,让她一会儿坐过去。 讲台下一片喧哗。 “她就是柳元微啊,她好好看,穿的裙子也好漂亮。” “我知道,她爹就是家主。” “真的?那她会不会欺负我?” “别胡说,元微可好了才不会欺负人。” 授课夫子也是柳家人,是一个儒雅随和的御师,他修炼天赋不高,但却在中陆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寿元将尽,他自知无法更进一步,索性直接来甲部教这群小孩子。 看着这群孩子花骨朵般的年轻,似乎也能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无忧无虑的时兴。 最后夫子考虑到柳元微刚来甲部人不生地不熟的,就把她安排在柳元采旁边坐下。 柳元采悄咪咪的靠过来问:“元微,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柳元微也悄咪咪的回她:“这是我拿出去玩的机会换的。” “你放心,以后我偷偷带你溜出去。” 柳元微兴奋地攥紧了拳头,“好,说定了。” 早课结束,吃过午饭就是柳元微最期待的体术课。 她听柳元采说过,只要上体术课,就可以选一把自己的兵器,这些兵器都是族内炼器师用灵木雕琢而成,这样的兵器不仅结实耐造,而且不会伤人。 第96章 选样 五花八门的兵器看得柳元微目不暇接。 有凌厉清寒的长剑,有紫金缠花掐丝长刀,杀意盈然的莲花暗匣,薄如蝉翼的冰丝手套,赤红如血的长鞭…… 她无比纠结,这怎么比她选漂亮衣服还困难呢? 上层的兵器她也看不到,柳元微见周围也没有椅子,就哒哒的跑去找武夫子。 她有些扭捏的问:“夫子可以把我举起来吗?我看不到架子上面。” 武夫子托着柳元微的小腿轻轻一提,将她架在宽大的肩膀。 柳元微经常架在她爹肩上玩,自然不怕,她一双大眼睛直接弯成了月牙,蹬鼻子上脸的抱住夫子的头。 武夫子哭笑不得,随她去了。 木架上层放的都是体积较大一些的兵器。 柳元微的目光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件兵器上。 那是一杆枪,全长约五尺,分为枪头和杆身,枪头有四面,上窄下宽呈梨形,枪头中有凹槽。 枪头下端有一留情节,听起来这么眷恋的留情节却是为了防止枪刺入敌人体内无法拔出,它上坠了一条银色流苏,不过落了灰,没有以前的光彩,真是宝器蒙尘。 柳元微看到一看见它,眼睛就挪不动道,她拂去它身上的灰尘,坚定的道:“夫子,我想要它。” 武夫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确定?” “嗯嗯,请夫子帮我取下来。”柳元微丝毫没有注意到夫子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柳元采取好自己的长鞭后就一直关注着有柳元微,见她傻不愣登的选了枪。当即就要阻止,刚走到跟前就被夫子威胁似的目光瞪回,柳元采撇撇嘴不再说话。 唉,忘了给元微说了,选什么兵器一会儿就要带着训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举得动。 等到所有人取完兵器后,武夫子拍了拍手,扬声道:“这里集合。” 柳元微鼓起小肉脸,艰难的将宝贝枪抱起来,脑袋上上的花苞丸子头跟着她的走动一颤一颤的。 终于她使出全身的劲才将高半个她的枪搬到集合的位置。 强健体魄,当然从跑步开始。 而此时,小姑娘抱着枪艰难的缀在队伍最后,留情节挂的流苏无情的扫过脸颊,她喘着气抱怨:“元采姐姐,你太不够意思了,都不提醒我。” 柳元采有些愧疚:“我原是想提醒你的,但是武夫子在,我不敢。”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两个人又凑在一起活像两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时间也忽略了跑圈的痛苦。 随着时间被拉长,柳元微越发吃力,肚子里公鸡打鸣,两条肉腿软的像面条,头上绑紧的小啾啾也炸成了毛线团。 眼见着一个又一个小伙伴跑完圈回家,她和柳元采都急的不行。 努力追赶间,柳元采不小心踩到了柳元微的裙边。 “啊!” “啊啊啊!” 一阵短促的惊叫过后,离着柳元微最近的萝卜丁被连累,一个带一个的倒下一片。 脚底灵玉板坚硬无比,摔的萝卜丁们晕头转向,其中柳元微摔得最惨。 她恰巧摔在手中的枪尖上,枪杆压在她的胸骨与地面上之间,额角嗑在在了留情结上。 虽然所有的兵器都是由灵木雕刻而成,但巨大的冲击力下它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利器。 柳元微皮肤娇嫩,刹那间额角就渗出血来,胸前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尖锐的疼。 她捂着额头呆呆的坐起来,鲜红的血液顺着额角留下模糊了视线。 滴答滴答,血色的花在灵石板上绽开,像一滴墨渗入了空白的纸张,显得格外刺眼。 柳元采早就被吓得慌了神,手忙脚乱的用袖口按住柳元微伤口,愧疚的眼泪夺眶而出。 贺知之闻讯赶来,脸色极差。 安抚好愧疚的柳元采,贺知之心疼的将女儿抱回了知兰院。 看着女儿的侧颜,贺知之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融成了一滩蜜水,紧接着就涌上了一股无端的哀愁。 “娘,我要蛋蛋。” 贺知之哭笑不得,将柳元微的伴生灵兽塞到它怀里。 那小蛋滚了滚,贴在柳元微的脖子处。 兀的,她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再回头时,发现柳元微的伴生灵兽破壳了。 露出一点青翠的羽毛。 第97章 好大儿 在上界九翼青鸾破壳而出之时,下界的天门小界震了一震。 许灵昀若有所觉,她停下修炼,撑着头看了看天。 已经一年了啊。 …… 许灵昀做梦了。 这次她站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前,白色的窗纸中映出女人的侧影,有些熟悉,隐约像是认识的人。 四周是一片的旷野,在旷野中只有这一座突兀出现的小屋。 见房门紧闭,许灵昀尝试推门进去,却发现房门周围突然升起一层白雾,她的手被白雾阻隔着,无法触碰到门扉,似乎正在受着某种规则的限制。 正当她疑惑之际,房门开了,她看见一个人。 李琼玹。 颜色秾丽辉艳,如晴空照雪。 仅仅瞬间,许灵昀面前的画面陡然一转。 在睁眼时,她以灵魂的姿态飘浮在空中,而在她面前,是一对母女。 母亲优雅美丽,女儿粉雕玉琢。 这梦居然还带转场的。 那小女孩眼睛咕溜溜的转,最后却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许灵昀对上她的目光,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娘亲,那边有个姐姐。” 贺知之顺着柳元微看过的方向看过去。 空无一人。 她只当是女儿的玩笑。 当她走后,柳元微凑到许灵昀面前,她睁着大大的眼睛。 “姐姐,你是鬼吗?为什么娘亲看不见你?” 许灵昀盯着眼前的小人,不知道为何牙根有些痒。 于是她说:“我是鬼,专门吃小孩的恶鬼,像你这种的,我一口吃十个。” 柳元微撇撇嘴,“不信。”不知何时,一只青色的小肥啾盘在她的头顶。 许灵昀认得小肥啾,这是九翼青鸾。 她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这小孩该不会是她那坑师父的转世? 连那股欠欠的劲都像。 这是来托梦,告诉自己她过得很好。 许灵昀几乎没有做梦的时候。 她心想,就是年龄有些对不上,这小孩约莫都两三岁了。 于是她问:“你多大了?” 柳元微扳着手指算算:“应该一岁啦。” “那你长得挺着急的哦。”阴阳怪气。 “……”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安静了半晌,许灵昀尝试离开,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距离柳元微十寸之内。 无法,她又坐了回来,与柳元微大眼瞪小眼。 闲着无聊,许灵昀与柳元微搭话:“小孩,现在外界是个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吗?” “嗯,我都死八百年了,这不刚复活。” “哦,姐姐都八百岁了,原来你不是姐姐,是个婆婆啊。” 许灵昀确信了,这绝对就是她那个损种师父。 “听爹爹说,外面有好多……怪兽,一直在打架。” “好多叔叔伯伯出去,轮流打。” “嗯,还有,有大鸟儿,不过肯定没我的青青厉害。”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许灵昀了解到战争的严峻。 已经一年了,却一直联系不上落玲珑这个二师父时,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听过落玲珑这个人?” “让我想想,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别人。” 接下来,许灵昀也在柳元微这获得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这小孩是个碎嘴子,说自己的名字,爹娘的名字,小姐妹的名字,连门口的大黄狗恨不得都介绍一遍。 许灵昀闭着眼,痛苦的听了一夜。 当睁开眼时,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离谱的梦。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每过一旬,她便会和柳元微见一次面。 …… 这边,加西亚出来觅食。 临近破晓,四轮圆月西垂,皎洁无垠的天穹之上暖黄的墨水泼开,洒满了半片天空。 一轮浩大的圆日徐徐升起,橘调与明红融汇成油画舒展开来。 在这幅画卷之上,有一个庞大的阴影逐渐逼近圆日,庞大的虫翅遮天蔽日,闪着冷然的萤光。 那团阴影越来越大,逐渐笼罩了圆日,加西亚睁开复眼,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 圆日似乎恐惧起来,它剧烈的颤抖想要逃窜,一道气息锁定了他,密密麻麻的复眼打造出无形的囚笼,磅礴的精神力化为锁链缠上它。 缓缓的,不容抗拒的收紧。 圆日本是人造的死物,因滋养一方天地有功,又得意志宠爱,它渐渐生出了灵智。 圆日大呼冤枉,它日复一日东升西落,闲时便化为鱼禽鸟兽下界游玩,它兢兢业业千载,何时招惹过这尊杀神!? 锁链越收越紧,圆日的灵体像是被绳子捆着的肥肉,从锁链缝中溢出来,它的灵体开始出现消散的迹象。 灵体碎片簌簌而落,加西亚将长翅一振,数千只羽蜂虫从翅羽中涌出,它们体型迅速变大,长着极为锋利的前肢,身体上附着一层黄黑交接的绒毛。 羽蜂虫有序的接住红色的灵体光点,将它们一点点运回加西亚的身边。 圆日绝望的看到,那位至高虫神将灵体碎片三两下揉杂成团,又短短几息内掏出了上百种能量体,将前者与后者混在一起。 顿时,红紫橙黑各种能量体的颜色撞击在一起,像是发生了强烈的化工反应,调配出流光般的虹河。 加西亚浅啜一口,认同的点点头:“果然,味道太单一也不好啊。” 圆日听见虫神喃喃的声音,恨不得当场隐恨归天。 他居然还调个味? 蠕动口器吞食着甜点,只消几口便将“甜点”全部吃进腹中。 加西亚并不满足,对于他来说,这些只能算垫垫肚子。 在这时,面前的巨大虫神陡然一颤,接着便开始模糊起来,时而清晰,时而消失。 圆日听到了天地间汹涌的尖啸,天幕开始震颤,四轮圆月抱团,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那是这颗星球的意志,祂被加西亚彻底激怒了! 加西亚也不太好受,最脆弱的虫翅根部隐隐作痛,有丝丝的血迹浸出,还有浑身强烈的撕裂感都是意志警告他:滚,否则将你撕碎。 世界规则给他带来的排斥感越来越重,祂撕扯着加西亚的虫身,试图将他驱逐出这个世界。 加西亚属于高维生物,他降临在这个位面,对于本土的生物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想要留在这里,他一得逃过意识的监控,第二就是必须将实力降到世界规则要求的最高阀值以下。 刚才的动静,已经超过世界规则对这个小世界综合评定的的最高阀值,若是他再出手,甚至不用世界意识向上反馈,世界规则都将会锁定他,再将他驱逐出镜。 加西亚悻悻的收了锁链,饿着肚子,无视了惊惧的圆日,撕裂空间,蔫耷耷的回去了。 ………… 夺权之路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那些世家大族们看似归顺,实则暗中各有各的打算。 六大世家中许氏掌管吏部,汪氏掌管兵部,齐化掌管礼部。 袁氏掌管户部,赵氏掌管工部,宋氏掌管刑部。 这样的分配,其实有着不少门道。 因为六部之中,也能排出个眉眼高低来。 大多数人认为兵部掌管兵力,应当排在六部之首,实则不然。 在没有幺蛾子的时候,吏部在排在老大的地位。 吏部在古代就是官员的统称,他掌管的是所有官吏们的任免、升迁还有调动等等事务。 而户部暂时排在老二的地位。 当然,户部也是六部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门,负责国家的财政收支和税收管理工作。 户部的实权主要体现在对国家财政的管理上,通过制定合理的财政政策来保证国家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 吏部户部一个管权,一个管钱。 如果放在其他的国家,这两部应该沆瀣一气,互通有无。 然而,在大禹他们归属于两个不同的党派龙头,自然不可能这么和平。 在六部中,许灵昀能掌握的也只有汪氏管理的兵部。 策御殿凌驾于六部之上,他掌管的是大禹的所有御师。 纵观六部,处于权势顶尖的人莫不是御师,底下的一些不太重要的职位这才轮得到普通人。 也就是说御师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主导人。 因为斗运大比的事,许灵昀颇有些分身乏术,暂时还得不到空闲动策御殿这块蛋糕。 她想,得需要赶紧将策御殿抓在手中了。 斗运大比在即,四国正在交界处搭建斗场。 到那时四国的看客都会聚集于此,而许灵昀看中了其背后的商业价值。 看客无数,不少商人也会借机牟利,大禹民弱国弱,这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时机。 只是,现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手。 缺御师,更缺各方面的能工巧匠。 然而,得益于大禹的官僚作风,再加上想要进入官场全凭钱权。 读再多书,也谋不了个一官半职。 于是,真正有学问的人越来越少。 见许灵昀连着好几天愁眉不展,加西亚问了她原因。 在许灵昀震惊的目光里,从腹腔内掏出了五只卵。 这是五枚高等级虫族的虫蛹。 哪怕这一刻的虫蛹躺在脏污的地上,也依然无法掩盖它的高等级。 虫蛹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盘根错节的冰蓝血管,令虫蛹看上去就像是一枚被放大了许多倍的瘤子。 只要虫母给予一些安抚,它们便能破卵而出。 而事实正是如此。 那些柔软的,乳白色的圆形物体直接在她眼前破壳,蜕变,最后化为一只又一只硕大狰狞的虫族。 “你还能生孩子?” 加西亚想了想,道:“我没有感觉到血脉相连的感觉,我只能算是抚育者,它们真正的母亲不是我。” 关于这点,加西亚也很茫然,但对于这些事情,他似乎从骨子里觉得理所应当 于是他问:“作为我的伴侣,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许灵昀一愣,脊背的汗毛乍起。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垂下眼睫,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你以前并未向我展示这些,想来,是那时不信任我吧。” 小伴侣看起来很伤心,加西亚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于是他再没有追问。 在虫族中,产卵这种低级的劳作由底下雌虫来完成,这些虫卵会被统一运到虫母的巢穴,由她抚育。 新生虫族扑闪着翅膀,翅膀像是云贝一般闪烁看微光。 它们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许灵昀,即便没有发声,许灵昀依然清楚地感受到了它们的那种渴望与亲昵。 它们在叫她:母亲。 她有了五个好大儿。 她向后退了两步,难以接受。 这么丑,还要喊她妈。 许灵昀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她背后那对纤薄的翅膀开始不自觉的微微振动。 这样的行为代表着,她在呵斥这五只虫崽的靠近。 空气中幼虫诞生的粘液淌了一地,散发出独特的香味,伴随着气流的涌动变得愈发粘稠而浓厚。 丑陋的小虫子们张着翅膀,犹豫着想要向许灵昀靠近。 加西亚淡淡的瞥了它们一眼,小虫子们跌在地上,颤抖着收回了未发育完全的翅膀。 对于虫族来说,翅膀拥有绝无仅有的特殊意义。 对于虫族来说它们是相当重要的生存器官:无论是求偶还是战斗,翅膀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简单来说,拥有颜色艳丽的翅膀,通常意味着该名虫族的地位较高。 颜色暗淡,亦或者是翅膀破损,则是被驱逐的劣等虫族的重要特征。 所以,就算是他的崽对许灵昀展翅膀,也不允许! 在少女脚下,破壳而出的幼虫角质可迅速硬化,在出生之际,加西亚种植在它们基因深处的命令起了作用。 幼虫们的复眼直勾勾地盯住了许灵昀。 “母亲。” 尽管它们发出的只是一段毫无意义的单音节,许灵昀还是能够确认那其中的含义是——母亲。 虫子们不停的呼唤着,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许灵昀爬了过来。 比起加西亚,这些幼虫简直丑的没眼看。 许灵昀下意识祭出宝镜,满屏40000+的灵质值简直要闪花她的眼。 这些可都是初生的幼虫啊。 这时,男人的声音沉沉的在耳边响起:“昀昀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将你设为基因中第一序列,它们,永远会无条件的保护你。” 它们会成为你的刀刃,有任何人想伤害你,包括我也不行。 第98章 幼崽们 许灵昀走着,身后跟着五只虫崽,排成队,紧紧跟着她。 许灵昀像是老鹰捉小鸡游戏中的鸡妈妈。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五只虫崽一直在叫,魔音灌耳,吵得人头疼。 许灵昀无奈停下脚步,在她身后,为首的大崽反应不及时,撞在她的小腿肚上。 身后的二崽三崽四崽五崽也发生了追尾,一个压的一个。 场面开始混乱。 说实话,许灵昀是有些抗拒的。 前一天她还是黄花大闺女,而现在,成了五个崽子的妈。 她气急败坏的找上加西亚,掀开房门的那一秒,男人围着围兜,正给桌子摆碗筷。 中心的圆木桌上是清粥小菜,菜虽清淡,但都是些工序麻烦的菜。 单是白玉虾仁中白白胖胖的核桃都是他剥了许久的。 男人冷硬的眉眼融化在饭食腾起的雾气中,不得不说,很贤惠,很人夫。 许灵昀视线再往下移,在圆桌旁边的地上,摆了五个盆。 盆里是没有处理过的生血肉。 像狗盆。 五只崽子自打见了加西亚便不叫了,小心翼翼抱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 加西亚捏了只帕子,为许灵昀擦手:“昀昀最近休息不好,得吃清淡些。” 他目光扫过五只崽子,温柔的问:“可是它们闹着你了,嫌烦的话,就吃了吧。” 那五只崽子明显能听懂话,发出小声的呜咽。 加西亚虽然只是伪虫母,但蜜腺的特性还是残存在他的基因里。 所有虫族都是虫母的食物,只要加西亚需要,随时可以吃了他们。 而这些被吃掉的虫族甚至会像达到毕生追求那样感到荣耀。 许灵昀不由的看向加西亚,俊美的不似凡人的脸,却能平淡的说出残忍冷漠的话。 她垂下眼睫,所以啊,有的东西再像人,但却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加西亚,还是在说自己。 王只小小的螯足巴拉着她的裙摆,丑陋的眼睛眨呀眨。 许灵昀不觉可怜,反而觉得有点眼睛疼。 她叹口气:“还是留下吧,只是希望这些虫崽快点长大。” 这么小,心智又不成熟,怎么为她打工啊? 谁知加西亚点了点头,说了句:“可以。” 他又问:“你喜欢它们吗?” “还……不错。” 加西亚明白,说不错就是喜欢。 问这个干嘛? 就在许灵昀疑惑之际。 面前的人,裂开了。 没错,就是真真正正的裂开了,胸口连接到小腹,裂开张大口。 在裂口里面,红色的卵巢露了出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密密麻麻的各色卵挤满了卵巢。 卵巢里面,像是一片深渊,看不到尽头。 五只崽子一改方才的萎靡,发出怪异而兴奋的叫声,攀附上加西亚的身体。 明明个口子比虫崽还小,但它们还是畅通无阻的钻了进去。 血红色的大口在许灵昀面前合上。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扭曲,饶许灵昀也觉得有些恐惧,甚至觉得加西亚也有些陌生起来。 她好像,从来没有深刻的了解过他。 加西亚的脸色有些差,精致苍白得如同雕塑。 虫族是是恐怖的种族,星际中有名的掠夺者,一颗美丽富饶的星球在极短的时间便能被啃食殆尽。 自打来到这里,加西亚遏制着本能吃着人类的食物,换而言之,他从来没吃饱过。 然而,将幼虫接入卵巢,用自己的能量滋养催熟他们,这无异于火上浇油,饥饿感越演越烈。 其实,他有更简单的催熟幼虫的方法,只是那样催长出来的幼虫脑袋容易傻。 既然她喜欢,那就绝不能是残次品。 许灵昀有些怀疑是刚刚花了眼,她摸上加西亚的八块腹肌,摸了又摸。 手感很不错,光滑平整,入手微凉。 她没忍住问:“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却被人攥着手腕,纳入怀中。 她松开手,对方竟然还有些不舍,拉着她的手按在腹肌上。 耳边响起低沉悦耳的男音:“你摸,不影响。” 紧接着,许灵昀被人拦腰抄起,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脚尖悬空。 这是一个不怎么让人有安全感的姿势,如水中浮萍一般。 她双腿不自觉环上加西亚的腰,惊魂未定之际,仰头看他。 男人的唇边带笑,像是打碎了寒冰,脸上流露出幸福满足的神色。 “……” 许灵昀还想说些什么,加西亚的脸蹭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唇。 虫族是冷血的动物。 冰冷与温热相碰,许灵昀脖颈后面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男人用了些劲,又因为抵在墙边,许灵昀动弹不得,只能从唇角末端发出“呜呜”的声音。 加西亚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他所认为的亲吻,就是将两片唇简单的叠在一起。 但再发现这样并不能解渴时,他露出了尖尖的角智齿,轻轻的撕咬。 起初是用尖尖的牙磨,到后来,越来越放肆,开始轻轻的咬。 尽管许灵昀的体质已经强化了许多,但加西亚还是将她的唇角咬破了,鲜红的血从细细的伤口流出来。 加西亚用舌尖卷起,恋恋不舍得离开少女的唇瓣,细细品尝。 许灵昀扬起脸,粉面含春,目露出薄怒,菱唇上还残存亮晶晶的液体,唇角渗出小小的血珠。 加西亚低头,想为她舔去血珠,却被少女一把推开。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加西亚被打的偏过脸,碎发挡住他的脸颊。 加西亚缓缓转过头来,虽然这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不过是挠痒痒,但她的举动让他很受伤。 他盯着许灵昀,红色的眼瞳暗淡着,不说话。 许灵昀打他只是手快,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一时间觉得怪怪的,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为自己辩解: “你这样的行为很失礼,接吻是双方同意后才能进行的。” 加西亚没有说话,两只手撑着许灵昀身体左右两边的墙壁,也不让她走。 身后的尾骨微微荡漾,绕了一圈,虚虚地搭在许灵昀的腿上。 这下,许灵昀动也动不得。 她生气,“好好好,做了错事你先委屈上了。” “你不喜欢我吗?” 许灵昀顿了顿:“当然喜欢了。” “我也喜欢你,书上说,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是可以亲吻。” 事实上,他不仅看了书,更十分严谨的进行了市场调查。 所以,他得出结论:“你不喜欢我。” 第99章 争执 许灵昀算是发现了,加西亚,他变聪明了。 这种聪明就是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许灵昀都会拍手叫好,但唯独加西亚不行。 他脑子变好了,许灵昀死期也快到了。 笑不出来。 许灵昀为自己打气,加油!许小葵。 她露出一副打工人的笑脸:“我是最喜欢你的。” 听到她的话,加西亚不但没有开心,反而更加沮丧了。 许灵昀见势不妙,掰过加西亚的头,目光直直的望向他的眼底。 她神色诚恳,漂亮的如同绽放的鲜花。 “让你感到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不对,我知道,这些天我冷落了你。” “是我的轻视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感觉十分愧疚。”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也误以为无论怎样对你,你都不会走,不会生气。” “是我错误的认知才造成了你的伤心难过,对于这点,我向你道歉。” 经过许灵昀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术下,加西亚心中有些小雀跃,他低着脑袋,轻轻的“哼”一声。 “不原谅你。” 但话一出口,加西亚心中又有一些惴惴,说出这样的话,小伴侣应该会很难过吧。 他拿偷偷去瞄许灵昀的神色,见她没有委屈难过的神色,这才放心下来。 许灵昀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刚刚打疼了吧,对不起。” “刚刚打你是我不对,亲吻是爱人之间能做的事,你说的没错。” 她话锋一转:“但是,就算是两个喜欢的人之间,其中一方不愿意亲吻,另一方强迫她,那也是不对的。” 加西亚有些不服气,尾骨尖抖了抖,在地上戳出一个大窟窿。 凭什么不能亲? 正当他生闷气时,许灵昀认真问他:“你愿意让我亲你吗?” 加西亚呆了,似乎不敢相信似的。 他缓缓的点头,璀璨的喜悦蹦出眼底。 “愿意,我愿意!” 许灵昀踮起脚尖,就着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 加西亚凑过,想要加深这个吻。 许灵昀用掌心抵住他的唇,笑颜如花:“今天的份额没有了,等下一次吧。” 加西亚乖乖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悄悄为许灵昀口中的“下一次”感到开心。 当晚,加西亚发生了些许变化,他蔫蔫的坐在灶台前,就连炖的老汤干了也没有发现。 加西亚为了不让小伴侣担心,悄悄断了灵兽契约的感应。 他唾弃于自己的孱弱,于是像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将自己关在屋里,不愿意出门。 等到许灵昀发现他不对时,他已经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很久了。 鬼木来了只是扫了一眼,就问许灵昀:“饿迷糊了,你平时都给他吃什么?” 许灵昀语塞,加西亚十分强大,她也一直没为他担心过,也一直觉得不需要担心。 好听点是放养政策,难听点是自生自灭。 她还真没想还有投喂这回事。 她问鬼木,语气有些试探:“那我应喂些为什么?” 鬼木瞪大眼睛,指着许灵昀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从表情都能看出来,骂的很脏。 他丢下一本灵兽喂养指南,气冲冲的走了。 虫母只需要终日趴在巢穴中,拖着肥厚累赘的身体催生虫卵,如流水线般制造虫族杀戮机器。 一切供给,会于其他虫族提供,源源不断的“饲料”灌入虫母体内,会不断有虫族迫使虫母进入发情期,产出能使虫族变得更强大的蜜液。 然而,加西亚是人造虫母,雄虫的基因中有好斗、抢夺地盘、捕猎、保护伴侣这些。 两种奇怪的习性相互揪扯,虫族没有正确的记忆足以判断哪些习性是对,哪些是错。 于是,没有狩猎,因为他的小伴侣太过弱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许灵昀身边。 但同时,身体内丰盈的能量足够让他不吃不喝很久。 他有这底气,也有实力。 直到前不久,他觉的许灵昀勉强强大了些,这才外出捕猎。 虽然,没有吃饱。 五虫只崽太过贪心,因为许灵昀喜欢,他也默许了他们的贪心。 这放在整个虫族,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无论是虫母的习性,还是雄虫的习性,都绝不会有为了幼虫而损害自己这一条。 在必要时刻,幼虫甚至可以是填饱肚子的口粮。 许灵昀翻开手册仔细阅读,这才知道喂养灵兽有许多学问。 核心思想是,提供足够的灵质,绝对保证你的灵兽毛光皮顺。 许灵昀连忙从骨戒中翻出灵币,成堆成堆的堆在屋内。 示意加西亚享用。 然而他却别过头,甚至隐隐有些被羞辱的怒意。 许灵昀不知道的是,在虫族的观念里,伴侣雌虫的东西只能是独属于她的,而雄虫的东西是二人共有的,如果有雄虫觊觎伴侣雌虫的东西,会被整个族群嘲笑,排挤。 所以,他也不能接受许灵昀的给予,无论是天门中的资源,还是许灵昀多次想要运输给他的灵质。 许灵昀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不要生气了,我很担心你。” 听着她软声软语,感受到安抚的意味,莫名的,虫族的气一下散了大半。 许灵昀猜到可能与虫崽有一些关系,但也不是很确定:“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吗?” 加西亚有些难以启齿,他垂头丧气的说的含糊,许灵昀却听懂了。 “把虫崽放出来,没有谁能比你重要。” 加西亚摇头,再过一晚,这些虫崽便会成为强大的幼生体,已经到这一步,他不想让小伴侣失望。 无法,许灵昀强硬的沟通了契约。 将星子内的灵质源源不断的运送过去。 灵质不够,她又取了些灵币攥在手中,汲取其中的灵质,运输给加西亚。 见加西亚还想阻止,许灵昀拉住他:“我不想让你有事,如果你硬要拒绝我的话,那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杀手锏寄出,虫族只得乖乖听话,只是那人神共愤的俊脸隐隐泛起薄红,宽阔的胸膛起伏,显示着主人心绪的不平静。 第100章 传言 在达到玄阶巅峰后,许灵昀的点亮的星子达到了一百五十六颗,这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根据星子大小的不同,所含灵质值也不同,经过许灵昀的粗略计算,一颗星子内的灵质约有灵质值1000。 不要小看这个数字。 普通御师一颗星子内的灵质值约在600到700的区间。 如果其他人能看到许灵昀的星子,必然会嫉妒的眼红,这忒他妈大了。 灵兽们的灵质值皆在一万以上,但关于灵质值的提升不是个简单的活。 灵质不等于灵质值。 并不是说从外界吸收的灵质全部会转化为灵质值,小部分吸收的灵质可以用于维系日常活动,干架,滋养血肉等等。 万物都像是一个漏斗,大部分聚集起来的灵质会易散出去,重新归于世间。 只有极极少的灵质才会转化为灵质值,这也是世人感叹修行艰难的原因。 然而,御师储存在星子中的灵质值可以供给灵兽,并且有百分之一可以直接转化为灵质值。 这也是灵兽们为何一定要找个优质御主的原因。 抽干了星子内的灵质,又投喂许灵昀的半数身家,加西亚仍然没有满足的迹象。 许灵昀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绝灵之地灵质稀疏,物质匮乏。 她将目光投向了破界梭,不如带加西亚去上界,想必那里地丰物饶,总能让孩他爹吃饱。 再说,她也想见见秽兽的厉害,早日探明情况,早做打算。 许灵昀想了又想,思绪活络起来,如今《祝追》的上篇她已经完全掌握,还差一个姬氏嫡血,便能够得到完整的传承。 如今一去,也正好凑齐了。 沧仪使者即将到访,许灵昀她不在世家借机生乱,只得等上几天。 …… 挑灯处理完公务,许灵昀掀开门。 五个约十岁左右的男童齐齐的站在门口,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些异族的特征,样貌却是一顶一的精致。 左边的虫族头上顶着两个蜗牛触角似的东西,右边的虫族下半身是四对螯足,形似动漫中的蜘蛛娘。 见许灵昀出来,五人单膝跪下,右手扣拳抵在左肩锁骨处。 “母亲。” 他们异口同声,皆是一片孺慕之情。 许灵昀暗暗地绷直了背,没有吭声。 她已经开始担心钱袋子。 加西亚一个不够,又来了五个。 更别提这五只虫崽来把她当做母亲,她哪里有为人母的经验,哎哟,当时真不该贪免费劳动力,真是造孽哦。 许灵昀不说话,五只虫崽也跪在地上不起来。 只是他们很难过,母亲,好似并不喜欢他们。 感受到低迷的气息,许灵昀暗暗吸口气:“起……起来吧。” 五只虫崽站着,五对湿漉漉的眼睛渴望的盯着许灵昀。 他们将浑身上下有攻击性的东西全都收敛起来,生怕伤到这位柔弱的母亲。 许灵昀干巴巴的道:“你们好。” 五只虫崽眼睛顿时亮了,他们凑了过来,将许灵昀围在中间,满脸依恋。 许灵昀看了看,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们。 “不如,我给你们取个名吧?” 五只虫崽顿时欢呼雀跃,赐名是极高的荣誉。 虫族在成年之前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些极为优秀的幼虫才会得到赐名的机会。 她随手点了蛛身虫崽,还没等她开口,这只虫崽反而退了一步,其余的三只虫崽也跟着退了一步,将那个个头最高的,螯足最锋利,翅膀也是最漂亮的虫崽推到许灵昀面前。 仔细看,这只虫族红瞳紫发,与加西亚的外表有些相似。 这…… 许灵昀明明看见蛛身虫崽投来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渴望,却还是不舍得让出这个机会。 被推出来的虫崽有些忐忑,但还是挺起胸膛,向母亲展示着锋利的羽翅。 在一些种族中,有极为严苛的等级划分,想来这只虫崽应该是五人中最强的一只。 许灵昀没多说什么,观察他的特征,红瞳紫发,眉眼精致,羽如钢刀。 “你就叫短刀。” 二崽被推出来的是蛛身虫崽,许灵昀想了想,给他起名为南珠。 三崽头顶着两对触角,时不时动弹两下,叫双耳。 四崽全身附着薄薄的虫甲,下半张脸也藏在黑色的虫甲中,看起来很冷酷,许灵昀给他起名为不寒。 五崽发尾火红,似是燃烧着一团火焰,叫连炎。 起完名字后,她一一看过去,五个幼年虫族五只幼年虫族60000+的数值。 许灵昀不由得感叹加西亚的可怕。 若是能量产虫族,哪怕都是三阶,也足以让她踏平其他三国。 当然,她只是想想。 正当这时,汪光明走了进来。 看见主上旁边围的五个奇奇怪怪的崽子,他默默退回去。 深吸口气,重新打开门。 大崽心中拉响警报,有入侵者,旁边的四只小崽子也警惕起来。 他们挡在在许灵昀面前,摩擦着虫翅,蓄势待发。 “母亲,您退后。” 紧接着,短刃与南珠已经向汪光明攻去,气势汹汹,而剩下三只守在许灵昀身边。 汪光明自打听到“母亲”两个字就已经愣住了,主上……有孩子了。 还没等他多想,就见与加西亚极为相似的男童杀了过来。 这么小的孩子,汪光明甚至没有召唤出灵兽,用手去抵挡。 “回来!” 听到母亲的指令,短刃分南珠不得不停下手。 虽然没有接着攻击汪光明,但羽翼带起的尾风还是擦到了他的衣服。 倾刻间,衣服被绞成粉碎。 汪光明倒吸一口凉气,这仅仅是带起的罡风就有这等威力。 他再不敢大意。 许灵昀打发这群虫崽去找加西亚,转而将汪光明迎进屋内。 汪光明吞吞口水,有些犹豫的问:“那些……是什么?” 领头的那个和加西亚很像,又因为他们都是半人半虫的模样,一个不太好的猜想在汪光明脑袋里发芽。 主上不是,不是喜欢女人吗?怎么又……好这一口。 在前些时候,不知道是谁传出了灵芙帝女喜欢女人的消息,不少想攀附许灵昀的人送来了许许多多的美丽少女。 此消息一出,大禹不知道多少的公子哥一夜之间梦碎了。 就连禹皇,也送来几个外域舞姬。 不过都被许灵昀一一推拒了。 想来也是,灵芙帝女姿容绝世,再漂亮的美人在她面前也得自惭形秽。 除此之外,公主府门前守着不少娇俏的少女,只期待的得到帝女的芳心。 第101章 曲部 “我想你是误会了,那是些……” 许灵昀一时是卡了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加西亚生的,不是我。” 此话一出,许灵昀知道完蛋了,果然,汪光明一副我懂的表情。 许灵昀头痛,干脆也不费心解释了。 她讲正事:“我想组建一只部曲。” “部曲?” 部曲原是军队的代称,后逐渐演变为主将私属,即为私兵。 根据许灵昀所知,如今的豪家世族都会豢养家兵,也就是部曲。 在明面上,氏家豢养的部曲不能超过千数,但暗地里,多多少少谁又知晓。 作为帝女,许灵昀的规格能高些,拥有部曲的数量不可以超过两千。 当然,也是很少。 在册封大典上,禹皇已经给了许灵昀一千部曲,如今,许灵昀又提出要增添人手。 “主上大概需要多少人?” 许灵昀伸出手,比了个五: “这个数,原先那点儿人够哪够塞牙缝?再加五千,保险。” “不过不能再多了,多了养不下。” 最重要是没钱。 汪光明脸色微变,六千多人,主上可能养得起。 组建私兵是要花钱的,禹皇自己都穷的够呛,分给许灵昀的能是好东西? 大头不止是日常开销,还有买人的钱。 许灵昀也有些愁,家里这么多张嘴嗷嗷待哺,她财政赤字,也不知道能不能负担得起? 总不能天天给部曲喂大饼吧? 许灵昀似乎看穿汪光明脸上的表情。 问:“很惊讶?” “有点,五千是不是有些多了。” “不多。” 拳头既是力量,力量即真理。 至于钱的事,她已经有了些头绪。 商量好这事,许灵昀又给汪光明交代了什么。 收获了满满复杂的眼神。 …… 关于劁猪这事儿,汪光明是拒绝的。 然而,许灵昀告诉他,这是发家致富的秘诀。 于是汪光明叫来了杨帛画,发财嘛,当然要一起。 仆役们战战兢兢,今天庄子上来了三位大人物,管事的谨慎的叮嘱了许久。 等他们来到时,这些仆役们反而傻眼了。 管事口中尊贵的大人物,一前一后按住公猪崽,另一人提着刀。 猪崽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仆役们只觉身下一寒。 汪光明撇过脸,不敢去看即将失去宝贝的公猪崽崽。 见公猪崽崽似乎有所预料,正拼尽全力反抗。 杨帛画恨不得撸起袖子捂脸,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给猪阉蛋? 主刀的许灵昀沉稳平静,心里都是对钱财的渴望。 不必说,她现在已经钻到钱眼里去了。 她道:“千万摁好它,别让它乱动,割偏了它还得挨一刀?” 仆役们起初被许灵昀的美貌冲击的晕头转向,而如今,他们盯着姿容绝世的少女,又盯了盯她手中的刀,觉得真是邪门儿了。 管事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沉下脸,低声训斥:“都好好看。” 许灵昀瞥他们一眼,声音清淡:“学会这门手艺,薪资翻倍。” 众人一听,精神了许多。 许灵昀之所以要阉猪,灵感来源于餐馆将灵兽抹香猪当成普通肉猪售卖的故事。 而大禹现在所食用的肉猪,都是未经过阉割的猪,味道腥骚,难以入口。 基于此,许灵昀想到个赚钱的好门路。 她先将这些小猪阉割了,等长成大猪后把它当成灵兽猪出售。 再用些便宜灵草烹制,这些普通肉猪也能含一些微弱的灵质。 大禹人没有吃过阉割后的猪肉,自然也会被骗过去。 况且,她只骗有钱人,除了那些豪强士族,又有谁能吃得起“灵兽肉”烹制的珍馐呢。 汪光明忍着头皮发麻的冲动,闭目叨叨:“下辈子不要当猪了,命太苦了。” 他觉得馋人家一身肉还要阉了人家,这猪也太可怜了些…… 许灵昀理所当然道:“不阉了它,怎么赚钱,怎么坑人,怎么吃饭?” “它只是少了些肉,而我们失去的是钱呐,白花花的,金灿灿的钱。” 于是汪光明闭嘴了。 不过他真有些好奇,这初被阉过之后,真的会变好吃吗? 他是尝过肉猪的味,是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试了,又腥又骚,吃的他犯呕。 许灵昀抓起布巾打湿水,雪亮的刀子闪了闪,在杨帛画眼睛微抽的注视下,许灵昀优雅的抓住公猪崽腹下的蛋,对准。 公猪崽崽拼尽全身力气挣扎,奈何反抗被强势镇压。 杨帛画:“……” 那手劲儿,看得她头皮发麻。 而许灵昀右手持刀,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乱。 锋利的刀尖,干脆利落划开粉色的皮肤。 一挤,一挑。 公猪崽崽仰脖发出凄厉瘆人的猪叫声。 声音之大,惊起了一树飞鸟。 许灵昀放下刀,转过头问仆役:“都学会了吗?” 在她的目光下,众人疯狂点头。 第102章 空中飞脑 皇城中开了个醉仙楼,楼主对外放出话,醉仙楼只接收权贵,所用食材皆为灵兽肉,长期服用有提升修为之效。 两个噱头一出,顿时便吸引了不少权臣氏族的注意。 灵兽肉,多么奢侈。 灵兽属于稀有资源,更何况是能长期供应灵兽肉的食馆,众人都在猜测醉仙楼背后之人是谁,更有甚者,将目光投向了隔壁的沧仪。 不管抱着怎样的心态,醉仙楼的客人是来了一茬又一茬。 等他们尝过一次后,便是老饕也忍不住称赞。 为此,许灵昀请了有名的大厨,便是臭水沟捞出来的腐肉,一顿大料下去,也能炖得软烂,唇齿留香。 天门有兽杳杳,但凡是碰到它,一日之内必定会胖一斤。 猪肉是庄子中产的,在提升血脉的诱惑下,杳杳被许灵昀挖来当饲养员。 至于那些灵药,则是她从天门中薅的,不要钱。 醉仙楼的地皮是从禹皇手中扒出来的,也不要钱。 四舍五入等于零成本。 许灵昀正美滋滋数着金子入账,汪光明那里传来消息。 陨南闹旱灾,大批流民北上逃荒,这些流民家世清白,青壮也多,比起那些来路不明的奴隶,好的不要太多。 这正是物色部曲的好机会。 许灵昀决定去一趟,亲自挑选。 陨南。 地崩石裂,骄阳灼灼,热浪腾腾,百里无云。 一支逃难的队伍顶着烈日,向北缓慢的移动。 这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方圆十里更是半点水源也无。 他们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态,嘴唇干裂暴皮,脸颊上都是龟裂的纹路。 他们拄着拐棍,穿着麻布烂衣,麻木的前行。 晴朗的大太阳顶在头顶,半丝云彩也无,灼烤着大地。 为首的汉子身强体壮,背着张弓,他使劲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向远处看去。 不远处,又是片安静的村落。 村落中的人也已经逃难去了,那里成了死村。 南蛮振奋起来。 他向身后看了看,乡亲们体力已然到达了极限,需要休整。 他扯动干裂的嘴唇,为他们打气:“前方是个村落,或许还有些井水,大家再加把劲儿。” 只是众人听了这话,前进的速度却没快多少。 没办法,他们太累了。 短短的路一群人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到达。 进了村落,南蛮搭弓走在最前面,胳膊上干瘦肌肉绷得紧紧。 他身后的人也打起精神,青壮们围成一圈,将老弱妇孺围在中间。 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吃过太多亏,这村落表面上看起来平静,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藏着人。 一个干瘦的汉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睛往旁边一瞟,入眼的是搭起来的柴火垛,搭的松散。 他再仔细一看,顿时激动起来:“有井,有井。” 众人一听,喜极而泣,激动的无以复加。 南蛮上前,用弓的背面,先是轻巧的挑开上方的木柴,静立半晌,没有听到声响,这才将所有的木柴扒开。 想来,这是村子用来掩盖水源,留的后手。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他扒在井边,使劲向下望,却并没有望到底。 于是,他砸进去一块石头, 扑通,石头出到了底,砸起了闷闷的水声。 水,有水。 众人爆发出欢呼,他们却没有注意到,一道黑色的兽类在井底缓缓复苏。 水是有了,接下来就到打水了。 队伍中有木桶,瘦猴兴奋将绳子系在木桶上。 在众人的视线中,木桶一点点沉入井底。 然而,当正要将木桶摇上来时,细则桶的麻绳却断了。 “我明明系紧了的。” 这是队伍中唯一一只木桶,这下取水却成了问题。 眼看队伍中要爆发争吵,瘦猴一咬牙,抢先开口:“我下去捞桶。” 众人都没吭声,瘦猴走到井边,拉起吊绳,双脚蹬着井壁,一点一点向下坠去。 刚一入井,他便感觉到扑面的凉爽,明明外面热浪滚滚,而井中却有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他听到了些许水声,接着向下,脚尖似是触碰到柔软的物件。 瘦猴子只当是水苔,并没有多在意。 然而,等他再向下了一个身位,他却对上了一双绿油油的,在黑暗中泛着光亮的……眼曈! “啊!!” 众人只听井底传来瘦猴的惨叫,接着编是嘎吱嘎吱的骨头碎裂声。 紧接着,瘦猴凄惨的叫声戛然而止。 “井底有怪物!” 众人大骇,纷纷向远处跑去。 南蛮还算镇定,他举起长弓,向水井内射出一箭。 “吼——” 中了。 一箭射出,他也向后撤去。 当然,已经迟了。 井口轰然破碎,一只浑身绿毛的水猴子跳了出来,它满口鲜血,手中攥着的正是瘦猴的半截身体。 “是水猴子!” 直到这时,众人方才知晓多地大旱,为何此地还有水?又为何用木柴堆在水井上。 一切都已经晚了。 见了这么多新鲜的血肉,水猴子再没有被打扰休眠的不快,它扯下长箭,目光扫了扫,最后,定在南蛮身上。 就是他! 水猴子长吼一声,一道冰柱自它口中射出。 射向南蛮。 它有极强的报复心,竟是想也让他也尝尝被捅穿的滋味。 南蛮心下大震,连忙向左扑去。 还是慢了,那冰柱擦着他的腰腹而过,戳出一个的孔洞。 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他的肋骨被击碎,露出半只脾脏。 南蛮被冲击力带的倒在地上,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向弓,想要给予水猴子最后一击。 然而,水猴子已经扑到了他面前,猩红的血口张开,露出绿萤石般的牙。 半只眼睛从它的口中掉出,掉在南蛮的脸上。 南蛮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他丢掉弓,紧闭双眼,等着死亡的到来。 一息,二息。 直到过了三息,疼痛仍旧没有袭来。 他睁开眼,却看见一只穿着珍珠绣鞋的脚,正正踹在水猴子的脖子上。 那是只女子的脚,脚的主人应该是富贵人家,南蛮确信。 他的心中更加的绝望。 然而,就是这轻飘飘的一脚,水猴子发出清脆的骨裂声,紧接着,一只绿油油的脑袋飞……飞了出去? 可谓是抛头颅,洒热血。 脑浆飞上天,浇了南蛮一头。 他愣愣的望向来绣鞋的主人。 天地静悄悄,阳光似是追随着少女。泻在她身上。 她在发光。 她有一张皎若明月的脸,琼鼻雪肤,美若天神,让人窒息。 就是这样的少女,刚刚一脚踢飞了水猴子的脑袋。 第103章 穷穷穷 南蛮挣扎着想要起来。 然而,缺少了皮肉的支撑,他的脏腑正顺着腰间破开的孔洞向外流淌。 捧都捧不住。 许灵昀眉头一皱,刚救下的人就要死了,绝不允许。 将鬼木唤出来,熟练的用诊金堵住它的嘴。 在南蛮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腰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众位村民呆呆地看着恍若神邸的少女。 美貌的杀伤力太强,让他们的脑子转不过弯。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这才醒过神来,这位可是御师大人。 他们齐齐跪下,向许灵昀叩首。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许灵昀声音淡淡:“请起吧,我救你们也不是白救的。” 谁也没有起身,他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没有人开口。 如今的他们,只剩这一副身体能用,哪还拿得出什么报酬。 许灵昀道:“你们之中可有匠人?” 匠人,也就是有手工技艺的人。 许灵昀细细的观察他们,发现有几人抬头,在触及到她目光的时候,又将头低了回去。 “你,你,还有你。” 一连指了几个人,南珠上前,将他们都揪了出来。 这三人哆哆嗦嗦,将头几乎要扎进胸里。 许灵昀递向他们出三只水囊。 三人的表情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急切的打开瓶塞,近乎贪婪的将水往嘴里灌。 没有浪费一分一毫。 其余的村民们开始骚动,又有两人举手:“我……我们也是匠人。” 许灵昀也给他们分了两个水囊。 五人中有人将水分给家人,见许灵昀默许,也就大胆起来。 “大人,您找我们这些匠人是……” 少女长身玉立,不染尘埃。 “我需要一批匠人为我做事,你们可有意愿?” 这是一个好机会,但,匠人们迟疑的看看家里人,也不能抛下婆娘孩子不管。 一个匠人搓搓手,问:“大人,您看能不能将俺们这些婆娘孩子都带走。” “俺们不要银钱,只求给口吃的喝的就行。” 许灵昀开出条件: “匠人,每人五两银子,签卖身契,入奴籍,月钱一两,包吃包住,二十年后放还。” “若有亲眷可同行,亲眷的饭食住宿费用所需从匠人月钱中抵扣,单人二十文,也可干些活计抵账。” “匠人每旬有评级,评级为假的匠人可以免去亲属的饭食住宿费,并可每月多得一两月钱。” “关于住所,两人住一间屋舍,至于饭食则是统一提供。 “每七日为一循环,五日粗粮,一日白面,一日肉食,以此往复。” “每上六日工,可以休息一天。” 许灵昀暗自窃喜,自己不愧是资本家。 五两银子捡漏一个匠人,放在平常想都不要想。 干六天活才可以休息一天,七日只能吃一次肉食。 那些家属比较多的匠人还要给她付房租。 众人都被许灵昀开出的丰厚条件砸晕了。 这是什么神仙老板,有白面,有肉,每月还有一两银子月钱,还可以带上亲眷。 更别提那两人一间房,离他们自个家七八口人挤一个大通铺不知道强了多少。 匠人很怕眼前善良的仙女跑了,连忙到道:“签死契,我们要签死契。” 开玩笑,这么好的工作,他们要干一辈子。 许灵昀点点头,赞许的看了他们一眼,还挺上道。 会说话就多说。 至于青壮部曲,许灵昀将目光瞄准了南蛮。 “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就是我的人。” 敲重点——这个不用花钱。 许灵昀接着道:“我需要组建一支部曲,青壮出列。” “骨龄需在十二以上,三十五岁以下。” 部曲可是王公贵族才能拥有的,众人一听,纷纷响应。 “十两银子,死契。” 当然,部曲的待遇比匠人还好一些。 部曲的饭食待遇在匠人之上,两日粗粮,两日细粮,其中三日都有肉食。 对于部曲的亲眷每月还能领补贴。或者是折成粮食。 军队的训练可都是体力活,许灵昀可不想看到一群瘦鸡。 “我丑话说到前头,买了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吃白食的。” “好好训练,你们谁做得好,谁就能有奖赏,封侯败将也不是没有可能。” “谁要是做得不好,直接送去见阎王!决不食言!” 眼看他人有了出路,剩下的人,却不由得哽咽起来。 他们不想死啊。 许灵昀看到了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她跪着爬过来,以首叩地。 “大人,求您买了我儿吧。” 声声哀求:“大人,给口饭吃就行。” 那孩子衣衫褴褛,饿得瘦骨嶙峋,胸肋骨根根清晰可见,胳膊大腿细瘦得能看出骨骼轮廓。 而那妇人呢?几乎只剩一身骨头架子。 如此场景,分明于废土无甚两样。 许灵昀没有说话,但却还是久违的被触动了,这妇人,让她想起了许芸。 她问:“这孩子多少大了?” 那妇人眼中迸发出希望,连忙答道:“十岁,有十岁了。” 不足五尺的孩子,哪里可能有十岁? 许灵昀点点头:“他我收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见有了希望,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 “大人看看我儿,身体好着呢,吃的少,能干好多活。” 大崽二崽亮出锋利的虫肢,震慑住了他们。 许灵昀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茫然,惶恐,希冀。 她想,就破例一次。 …… 一路走来,许灵昀感到无比的心惊。 饥饿的流民背井离乡,无以为家。 没有粮食,没有水源,只有数不尽的人、一日比一日扁下去的肚子。 如今的他们跟蝗虫差不多。 许灵昀一路走来,一路收人,已经超过预想中的五千数。 高达了一万之数。 其中有一千匠人,三千妇孺,剩下的才是青壮。 不得已,许灵昀只能停下脚步,将流民分批转移到封邑。 这么多张嘴,该如何养呢? 正想着,许灵昀见到了沧仪来访的车队。 第104章 鱼钓鱼 问:现在都有传送阵了,谁还步行啊? 诶,沧仪就不一样。 为了彰显大国威仪,沧仪摆足了排场。 四阶灵兽鹄鹄鸟展开黑色的翅膀,嘴部长而弯曲,身体大而结实,腿部细长,尾部较长,羽毛美丽而艳丽。 然而在它的背上,有一只鸾车,由通体碧蓝色的冰种翡翠打造。 鸾车顶端是雕琢精致的华冠,由穷奇兽骨打造,白色的兽骨上是精黑色的符文。 很显然,这是一件宝器。 许灵昀叼着根草,蹲在山头。 经过多天周折,她颇有些灰头土脸,最重要的是“穷”这一字深深的压着他。 要么说贫气败人呢。 许灵昀看着鸾车流口水。 这得值多少钱啊? 她想着想着,心里就不痛快起来。 要说沧仪为什么来访,这一是因为为斗运大比建造的四国镜台正在统筹搭建,需要四国出钱,出力,出人。 二是因为大禹给沧仪“上供”的日子快到了。 没错,就是上供,但为了维护两国体面,美其名曰走访回礼。 也就是沧仪来时带着一堆破烂,回去时满载而归,连揣带拿,装的满满的。 再看这满地流民,民不聊生。 许灵昀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但是,现在她暂时不能动手,在大禹境内,沧仪的使者遭到伏击,无论是谁干的,沧仪会将矛头指向大禹。 说是大禹故意为之,包藏祸心,想要挑起四国纷争。 到时,可不是一些金银珠宝就能打发得了的。 她心念一动,不如等他们回到本国境内,再动手也不迟。 钱,财,人质,赎金,她都要。 将沧仪的脸扇肿。 鸾车中的沧仪二皇子打了个喷嚏,殊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 而许灵昀没有察觉,她已经不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而是站在整个大禹的立场上考量。 比之之前,她更趋近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 前方就是灵芙的封邑,还算繁华,这已经是禹皇能给许灵昀最好的地段。 将最后一批人从天门中转出,许灵昀将人勉强安置下来。 这些人经过雷梦别止的催眠,不会记得天门内发生的事。 一万人的涌入给城镇带来了巨大的负荷,一时间水源还是食物的供应都困难起来。 那些捎带上的老弱妇孺许灵昀并没有对她们特殊照顾。 这些人没有和她签订契约,也带给不了她任何效益,将他们带到这里,已然是仁慈。 城内的房屋已经住不下人了,许灵昀将目光移向城外。 如今之计,唯有拓荒。 许灵昀敲醒了小六:“我现在要拓荒,六啊,你怎么看?” 小六装傻:“什么怎么看,我躺着看呀。” “那你给我说说伏光——” 搭建锚点失误的事许灵昀一直还记着。 小六急了:“哎哟,姑奶奶,我真不知道。” “屁话别多,你活那么多年,给不出点灾变前的发明创造?” “不是这个问题,干预其他世界的发展进程,我是要背因果的啊。” “如果任务完成不了,咱俩都得死,因果是留给活人的,况且,你觉得,祂会怪我吗?” 小六默了默,好像也是。 于是,许灵昀得到了蒸汽机的原理示意图和土窑制砖的原料方法。 这个御兽世界与蓝星灾变前的古代时期颇为相似。 两界更是有一些相同的植物矿石,一些灵兽也形似蓝星的动物。 先说制砖,青砖是粘土烧制的,粘土是某些铝硅酸矿物长时间风化的产物,具有很强的粘性而得名。 而在它的烧制中需要900c到1100c,经过8~15天的洗礼,在砖窑中烧制而成。 把粘土经过筛检,加水和成陶泥。 把陶泥放在胚斗里成型,等其干后放在窑中烧制。 在烧制过程中完全氧化,则最后烧好的则是红砖,而如果在烧制过程中加水冷却,使粘土中的铁不完全氧化则呈青色,即青砖。 许灵昀决定烧制青砖。 青砖半瓦漆,白马踏新泥。 青砖看起来清爽些。 然而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首先,粘土的准备工序时间长。 将挖出来的黏土放在空旷的场地进行自然风化,使它经过自然侵蚀,让粘土内部得松软。 这个时间可能要长达半年之久。 再者,将泥团压成砖后,又需要占用一些时间。 把制好的砖坯码放在细沙上,防止粘连,接下来就是长达半月的阴干时间。 等到阴干后,才可以烧制。 接着等到烧制时,又要耗费一些时间。 用泥巴封死窑口后,在砖窑里烧制十天半个月,等到完全冷却,这一窑的砖才算是完全烧好。 这样时间算下,等这些流民们能住上新房了,至少也得七个月。 总不能让他们都睡在地里? 等早上起来,旁边的兄弟已经被山野灵兽叼跑了。 所以,必须得提高速度。 她将目光投到天门中的灵兽身上,这些,都是劳动力啊。 还得再招些人。 隔天,两份告示一份贴在了皇城,另一份贴在了天门。 皇城那份: 灵芙帝女急招拥御师,接受零经验上岗。以拥有水系,士系,火系灵兽的御师为主,试用期为期三月,无薪资报酬,凡是报名者即享有帝女指导机会一次。通过试用期,即可正式入职成为员工,成为正式员工,分配灵兽(注:三阶起步)。 天门那份: 诸位在天门小界居住良久,作为天门新主,此界应归我所有。然而,本界主没有向诸位要过一分一毫。 现在,本界主面临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如果无法解除,可能需要众位需要缴纳住宿费回血。 但是,我也不想这样。 所以我相信,只要大伙愿意帮助我,我们一定能齐心协力度过难关。 凡是报名参加的灵兽。可与多名御师亲密接触,更有优秀弟子可供选择。 众位定能挑选出心中的良主。 两边一起忽悠,有不少灵兽和御师响应。 御师们冲着分配灵兽来的,灵兽们冲着御师来的。 鱼钓鱼,才是正道。 作为资本家,许灵昀心里早有了对策。 有灵兽看上的御师转正留下,没有看上的都在实习期结束前踢走。 如此往复,虽然不道德,但不花钱。 这才是黑心老板该有的觉悟。 第105章 1 一连几日,不少御师奔赴到帝女封邑,烧砖也开始如火如荼的进行。 制造粘土交给土系灵兽,粘土阴干交给水系灵兽,烧制砖瓦交给火系灵兽。 干的最起劲儿的就属赤诛了,自打进阶以来,它的第二只脑袋上的瘤子渐渐退去,变得威风凛凛。 犬口一吐,便是千度高温的火焰。 就算是寒门出身的御师,体验过人上人的生活,对烧砖也有明显的排斥,不屑,甚至觉得许灵昀是在侮辱他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许灵昀挽起裤脚,亲自为他们展示了制胚的过程。 从制胚到阴干到烧制,全由她倾力完成。 “小事不知,大事不成,何日才可窥见真法全貌。” 如此,尽管心里再不服,也无一人敢说这是侮辱人的事。 房子有了着落,青壮就要开始练兵。 世道不安全,若想安稳生活,武力傍身少不得。这些青壮虽然良莠不齐,但多多操练,也勉强也能用。 许灵昀先筛选出有一技之长,例如南蛮,他擅弓,现在负责教授几个颇有天赋的汉子习弓。 不管是什么特长,会耍棒,会功夫,力气大,总之只要有,奖赏会更高,地位也更高。 从早到晚的拉练,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声威震天。 尽管再累,军令再严,但众人心里都是甜的。 先前他们还是有些怕,但自从知道现在的主子是灵芙帝女后也不怕了。 乖乖,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哪会图他们这些贱民什么东西,能收下他们都属于大发善心。 他们现在是帝女的人,又有好吃好喝供应,他们只需要出把力气,便不必再为生计发愁。 就算他们战死了,帝女答应会为他们养活老爹和儿子,也是一桩好事。 比起千千万万死在路上的流民,他们已经强上太多太多。 又怎会不知满足? 南蛮给许灵昀提议,想要组建一支骑兵部队,许灵昀也允了。 只是,许灵昀手中已经没剩什么钱。 于是她亲自联系了四五个马商,忽悠的马商免费赊给她共三百一十九匹马,其中有四十匹是未成年的马驹。 数量还是太少。 不过这本来都是干指头蘸盐的事,有就不错了,现在只等马运到便可开展训练。 这已经是叁个马商的极限,再多要,他们也给不出了。 山野中有许多灵兽,有的性情温良,有的啖人血吃人肉。 许灵昀只开拓了周城旁边的一些山野用来建房,灵兽们并不是很多。 五个好大儿包揽了灵兽的清除,先将打一顿,打服了丢进深山,遇到脾气倔的,进行人道主义毁灭。 那些老弱妇孺,许灵昀给他们安排了其他活儿。 打扫、砍柴、开荒、锄地、伐木、搬石头,浆洗衣服,做饭。 后两个比较轻松,安排给一些怀着孕的女子。 她们想要得到粮食,必须靠劳动力来换。 …… 许灵昀的封邑离发生旱灾的地方不远,也受到了波及。 她回到县城,乔装了一番四处逛逛,却发现杨帛画守着一个摊位,面前排出一个长长的,只有小孩的队伍。 正睁眼巴巴,盯着蒸笼里的馒头。 尽管许灵昀戴着帷帽,杨帛画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兴奋的挥手:“师姐,这儿!” 许灵昀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交给你别的活吗?” “我把活甩给杨灯了,他办的比我好,我想着你这缺人手,于是就来了。” 旁边的摊主正拿着馒头给孩子。 许灵昀问:“这是?” “这群小孩太可怜了,我给店家可以每天得到十斤的粮食报酬,出资给他们发些馒头。” 许灵昀就靠在一旁看她发,“你每天下午都过来发粮食?” “倒也不是,平常会有果果来替我,我比较懒,不出来。” 许灵昀也就站在她旁边看着。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就转移到那些排队孩子的身上,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脸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成一团,很明显是没有认真打理过。 拿到馒头,他们先掰成两半,顾不得烫,把一半塞进怀里。 之后,便拿着另一半就塞嘴里急切的吃起来。 想来留这一半,是为了带回去分给家人,或是留着以后吃。 杨帛画有些埋怨:“你把我都借穷了,也就只能给孩子们吃得起馒头了。” 这些孩子大多是孤儿,绝户。 总之,数量多,没有谋生的手段,相当于等死了。 许灵昀尴尬的笑笑,但也确实,两兜空空,还有一屁股外债。 汪光明以前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现在里裤上都得打两个补丁。 今年收成不好,税收却也没有降低,导致许多家庭面临着家破人亡的局面。 杨帛画将手中的馒头发完,对许灵昀道: “我想建个善育堂,将这些孩子收容进去。” “培养一批属于我们的人。” 许灵昀看了看她,问:“师从何来?” “唔,容我想想。” 建学堂容易,难的是,有孩子没老师啊。 …… 昏暗,烛光。 图纸,书册。 造蒸汽机,这个东西的问世必须有许灵昀亲手完成。 这东西直接能将御兽世界带入工业革命,以至于影响一个世界的发展进程。 如果换成旁人,铁定会被当场劈死。 蒸汽机的原理是在蒸汽锅炉中,通过燃烧过程水沸腾为蒸汽,通过管道蒸汽被送到汽缸。 阀门控制蒸汽到达汽缸的时间,经主汽阀和节流阀进入滑阀室,受滑阀控制交替地进入汽缸的左侧或右侧,推动活塞运动。 蒸汽在汽缸内推动活塞做功,冷却的蒸汽通过管道被引入冷凝器重新凝结为水。 这个过程在蒸汽机运动时不断重复。 一般的蒸汽机有三个汽缸组成一个组。 蒸汽机直接将活塞的上下运动转化为船轴的旋转运动。 许灵昀将图纸拿起来,又放下,熟练的让人心疼。 第106章 对峙 “什么?”许灵昀从凳子上起身。 “是谁动了我的马?”不知道她现在很缺钱吗? 马商苦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许灵昀问:“是沧仪的人?” 等到许灵昀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马群瑟缩地挤在一起,两只鹄鹄鸟昂着脖子吞咽着什么,黑色的喙边挂着一只马腿。 华冠玉顶鸾车停在空地上,沧仪的士兵围绕着车架搭起帐篷。 戒备森严,后厨的锅中飘着隐隐的肉香。 士兵正在掩埋开膛破腹的马的骨架与内脏,这是为了防止血腥气吸引来野兽。 许灵昀隐在暗处,看着满地的残骸,鹄鹄鸟更是将幼马当成点心来吃。 她明白,组建骑兵这事暂时告吹。 许灵昀心中隐隐有了怒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若她孤身一人,这群人现在就得死,但如今她的身后是大禹,牵一发而动全身,冲动不得。 正在这时,最中心的奢华圆账中出来一人,头带东珠玉冠,袍服为金黄色,以片金缘,绣文为九头蟒,栩栩若生。 富贵之余尽显天家气派。 土匪,强盗!就是这人,截了她的马。 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上前,半弓着身子道:“二殿下,打听到了,这批马原是要送给那位灵芙帝女的,只怕……” 沧仪二皇子闻人炎嗤笑一声:“还怕她一个灵芙帝女?外头那些传言不过是造势所为。” “等斗运大比后,他们大禹就是我们沧仪的掌中之物,怕她做甚。” 内侍应该是闻人炎的心腹,跟着附和两声,却又道:“殿下,出门在外,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闻人炎被扫了兴致,有些不悦,但这位内待是沧皇身边的人,他也不好发作。 于是还算比较和气的应了。 打发走内侍,又迎来三个衣着不凡的少年,想来也是随行的权贵之子,出来见见世面。 他们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于是有一人眼睛一转,溜须拍马:“殿下,我沧仪国力强盛,哪是大禹敢招惹的,依我看,就是那位王公公疑心太重。” “不可胡言,王公公是父皇身边的人。”虽是这么说,闻人炎语气中却少有呵斥之意。 听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个少年也七嘴八舌地跟着附和。 有人说:“听闻灵芙帝女姿容绝世,待到大禹国破之时,将她送入妓馆,也不负她的美色,哈哈哈哈——” “这禹皇真是老糊涂,选一个女子当继承人,听说还是他弟的女儿。” “诶——你们说,会不会是禹皇和弟媳搞在一起,才有了那灵芙帝女。” 男人想要攻击女人,最常用的办法就是造黄谣。 就像他们的脑子里除了屎就只剩被蛆啃得干净的脑壳。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惹怒了许灵昀。 他们编排谁都可以,却偏偏编排到许芸身上。 那边,众人的调笑还没有停止。 短刀皱着眉头,红色的曈仁缩成一道竖线。 母亲没有说什么,他却感受到了隐隐的怒意。 他望了望那些说话的人,认真的对许灵昀道:“母亲,我帮你杀了他们。” 虫族的学习能力很强,短刀已经能维持完整的人形,更是极度的忠诚于许灵昀。 许灵昀笑着摸了摸好大儿的头:“不用,我有更好的方法。” 既然不能痛痛快快的死,那就让他们痛不欲生的活。 沧仪的队伍距离许灵昀的封邑不远,前方多是山路,路途坎坷,行走不便。 许灵昀为了方便交通,挖了一条直通山体的隧道。 防止隧道泥泞坍塌,她正准备用青砖嵌入土地墙壁,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沧仪的队伍中,士兵们走的是陆路,而权贵子弟们则是由搭乘灵鸟,轻松惬意。 现在只要能将他们引入隧道,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有什么能比绝世灵兽幼崽更吸引人呢。 许灵昀对短刀委以重任,服下由果果提供的异面果,短刀短暂的变化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苏雪瑞兽幼崽。 苏雪兽极为难得,上千年来也就二三只现世,更重要的是,它是祥瑞的象征,带来福运,驱散厄运。 是天下御师最想契约的灵兽之一。 当雪白的毛绒团子出现在闻人炎眼前时,他整个人都兴奋。 他从玉辇上下来,小心翼翼的靠近短刀,生怕惊动了它。 王公公觉得有些古怪,他出声劝阻:“殿下!” 就在这时,闻人炎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绊他东西金灿灿的,露出一角。 他让人将东西挖开,那是一块黄澄澄的金子。 闻人炎大喜,不愧是祥瑞。 而王公公被这一幕堵住了嘴,难道不是陷阱? 他望向苏雪兽,白色的毛发结团,看起来有些脏兮兮,体型也不大,应该是独自生活的幼崽。 直至苏雪兽的跟前,它也没有挪动,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闻人炎。 闻人炎正要伸手去抓它,苏雪兽竟然伸过脑袋,主动去蹭他的掌心。 保险起见,王公公连忙上前阻止:“殿下——” 苏雪兽像是被这一声吓着了,嗖的向西窜去。 这下,闻人炎怒了,他回瞪王公公:“你这老奴坏我好事!” 说着,命令所有人都出动去抓捕苏雪兽。 短刀在林中上蹿下跳,兜了几个圈子,不着痕迹地将人引到了隧道前。 “进去了!它跑进去了!” “殿下,还追不追?” 闻人炎停住脚,打量隧道入口,洞内幽暗,不见光亮。 他也不是全然是傻子,只是,苏雪兽实在诱人,更何况它对他表现出亲近之意。 要不是王公公那老匹夫将它吓跑了,哪有现在这事。 闻人炎能用的人手不多,有父皇的,还有各家势力的。 这可是苏雪兽啊,他们难免会动心。 于是,闻人炎一咬牙,道:“追!” 他留了一些人在隧道外接应,而自己带着心腹进了隧道。 进入洞口,点亮火把,幽幽的火光下,苏雪兽白色的毛发格外扎眼。 闻人炎正欲故技重施靠近它,却被它踹翻了火把,又向深处跑去。 第107章 天灾还是人祸? 封邑来了许多流民,除了食宿问题,排泄物的处理也成了问题。 只能在略远一些的地方挖些粪池,每日由专人运输倾倒。 好巧不巧,化粪池与隧道平行,大概在隧道二分之一处,只需要凿个百米长的地道,泼天的“富贵”便会涌入隧道。 许灵昀拉着天门内钻地鼠们整整做了一夜的思想工作,这才让它们同意接下这个活。 期间汪光明隐隐听到关于粪池的词汇。 所以,汪光明隐隐猜到许灵昀可能会干什么了。 地道与粪池联系在一起,很难让人产生什么好的联想。 那边,短刀变幻的苏雪兽已经将人引到隧道四分之一处。 钻地鼠们的工作已然完成。 许灵昀抽开隔板,粪池与新地道彻底完成了亲密接触。 眼瞅着粪池的屎平线迅速下降着,粪池就空了一半。 许灵昀被熏的眼睛疼,早早的躲开了。 “就在那边,估计很快就能……相遇,”杨帛画磕绊了一下说道,他实在不想明说这件事,因为有点恶心…… 许灵昀看向隧道,估算了下,然后指着隧道的后半段。 “南珠,一会儿将那个地方打塌,给他们留个孔透气就行,别给捂死了。” “好的,母亲。”南珠认真的点头。 许灵昀欣慰,真好,这么乖巧听话的好大儿她有五个。 隧道内。 闻人炎彻底耗尽了耐心,他冠服上的九头蟒刺绣抖动,片刻后,那九头蟒竟然飞了出来。 他拍了拍蟒头,势在必得:“全力追捕,它一定是我的。” 地道之中,位于队伍前方的士兵小声嘟囔:“怎么这么臭啊。” 后面的士兵也小声附和:“越来越臭了。” 说话间,士兵的眼睛都被呛出了眼睛,闻人炎哪里受过这种罪,他捂住鼻子,被熏的头晕眼花。 这味道太辣眼睛,还非常上头! “撤退!撤退!” 闻人炎实在受不了了,下达命令。 这洞里是埋屎了吧,怎么会这么臭! 一群人呼啦啦的往出跑,突然听到身后隐隐传来动静。 正当他们想要转身从身后的通道返回时,却愕然发现身后的道路已经被封闭住了,只留了一条大腿粗的排气孔! 等到他们发现身后的路已经被完全封闭之后,他们已经开始被黄色的洪流给吞没了。 九头蟒更惨,它有九只头,吃的屎是别人的九倍。 “打通地道顶层,我们现在距离地面很近,应该能打通地面……咕噜咕噜……” 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呕声此起彼伏。 然而,即便大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幕难以描述的画面出现时,大家还是觉得有些残忍…… 外面留守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的那些殿下正在遭遇何等残忍的事情。 直到,巨大的山峦间冲出一只屎黄色的九头蟒,九头蟒的脑袋上还挂着一个屎黄色的人。 粪池经过多日发酵,那气味以非寻常黄白之物可比。 再之后,又有些灵兽驮着御主破开土层冲了出来,无一例外皆是黄澄澄的。 顿时,天上下起了黄色的雨。 有个小士兵张着嘴望天,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啪嗒”,一块黄色的糊状物掉进了嘴里。 “呕——” 外面等的人来不及跑,就已经被砸了满头满脸。 被屎淹没的士兵更多,有人大喊:“快去救人!” 然而,他们前方的一块地面忽然裂开来,黄色的洪流裹挟着士兵喷涌而出。 正准备搭救的士兵们闻到那地底涌出来的气味时,当场就吐了好几个! 然后,当那些黄色洪流中爬出几个浑身上下都被赃物给包裹的人时,他们吐的更厉害了! …… 许灵昀却没想到,这一坍,一冲,直接冲出了一座未开发的铁矿。 这样一来,武器上就不受制于人了。 许灵昀收留了这么多流民,这些人并不全都做士兵,好多老弱妇孺等着干活领些口粮过活。 部曲的训练已经开始,武器不够用,有些士兵还用的是捡来的木棍。 他们也需要一些武器的。 更何况,许灵昀养不起那么多人,准备在部曲训练的闲暇时务农开荒,屯田养战。 而荒地的开垦,也需要大量的农具。 这些都需要到铁。 许灵昀来到铁矿附近。 这是一座极矮的山丘,就边边上长了几棵树,但那里防风,所以休息时他们就躲在那里,感觉不是那么冷了。 然后他们就摸到了一块石头,才一用力,石头就散了,散成一堆砂石的模样,那颜色和铁矿极为相似。 好在事情不是那么顺利,所以减弱了她这种感觉,因为那午山距离安置点有点儿远,据大家详细研究,他们确定,被许灵昀取名为宝山。 但是,这座山居然是有主的,私产。 因为这个,许灵昀很不高兴,闷闷不乐了一个晚上后就决定往午山安置点增派一队人马,两队全都悄悄把安置点挪到了山脚下不远处。 她知道这事也就能暂时瞒住人,等铁矿正式开采,她瞒不了多久。 而她也不是很想瞒,毕竟用木柴来炼铁……太耗费木柴了,效果还不好,所以她需要煤炭。 当然,此石墨并不是彼石墨。 古人将煤叫做石墨,而后世认为的石墨,在这里却被称为黑沿。 所以赵氏手里的石墨矿其实是煤矿。 新炼制出了质量更好的铁,我们称之为钢,虽然产量也很低,但打造出来的兵器可称得上是神兵。 傅庭涵已经用高炉炼出钢来了,那高炉被一改再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下来。 他没有再插手此事,只是将建造高炉和会炼铁炼钢的工匠交给赵含章,然后拿着赵含章的佩剑去了新建的高炉处。 路铁匠此时就浑身是汗的在高炉边上打铁。 外面寒冬腊月,冷得掉渣,屋里却是热烘烘的,打铁的工匠们虽然觉得辛苦,却并不觉得难过。 看到傅庭涵,所有工匠都停下手上的活儿,恭敬的与他行礼。 “比不上钢。” 其实要不是他力气不够,他就自己来了。 不过打铁也是技术,并不是有力气就可以的。 第108章 伏光苏醒 自从屎里一别,闻人炎现在看谁都像是在嘲笑他。 尤其是那个王公公,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闻人炎感觉他好像什么都说了。 害他丢人的罪魁祸首苏雪兽也消失不见,再加上屎冲垮了隧道,已经判断不出是天灾还是人为。 最重要的是,若是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他闻人炎名声扫地,颜面无存。 只能咬牙吃下这个暗亏。 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闻人炎彻底破防了。 既然是在灵芙帝女在地盘上出的事,那就让她也不痛快。 然而,等一行人的车队走到许灵昀的封邑时,闻人炎扭头就走。 无他,新建的青灰砖墙上贴着告示: 地鼠猖獗,导致粪池的排泄物涌入隧道,暂时不能通行。 对于此次事故的受害者,灵芙深感抱歉,同时,若这位御师看到告示,请前往公主府领取补偿,聊表歉意。 告示下面,附上了是九头蟒携着一人冲天而起的图。 甚至还形象的画出了从九头蟒身上掉下来的黄汤。 关于闻人炎的灵兽是九头蟒这事知道的人不少。 闻人炎气得肝疼。 进城,就承认了吃大便的人是他。 不进,午夜梦回他都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最终,顾及着脸面,在进与不进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然而,他的噩梦仅仅刚开始。 …… 天门内,加西亚显得格外焦躁,那条死鱼要出来了。 昀昀总是护着他,他有什么好的? 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涌,蔚蓝色的浪花打着旋儿轻轻落在少女的脚边。 似是在在讨好。 湿咸的海风不着痕迹的包裹住许灵昀,又将一旁的加西亚排除在外。 彰显着伏光的占有欲。 然而,等再次见到伏光时,许灵昀却有些愣神了。 人鱼少年褪去几分清涩,原本瘦弱不堪一折的身体也强壮了些,紧实好看的背薄肌,凹下去了些,露出一个三岁的腰窝。 他在成熟,粉色青涩的贝果转化为鲜艳欲滴的熟果,散发出诱人的馨香。 这个时期的人鱼还未分化,直到他彻底成熟时,便会根据爱人的喜好分化性别。 加西亚的脸色很臭,伏光增加的那点修为不足以让他恼火,让他恼火的,是爱人的袒护。 许灵昀向伏光伸出手:“欢迎回来。” 伏光的眼睛仍然是覆盖着一层白膜,每当他望向人时,总会给人一种温柔又缱绻的错觉。 伏光不知道在他接受传承的这些日子,那个拥有丑恶黑暗灵魂的竞争者与灵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人鱼下半身浸在海里,半透明的耳尖探出柔软垂顺的银发,他捧起手中的东西,那一串由鲛珠制成的项链赫然其上。 “送给,灵。” 粉珠成色极好,个个圆润饱满,而在项链的中央,坠着的是一颗火红的鲛珠。 如血。 鲛人泣泪为粉珠,泣血为红珠。 这颗珠子是伏光心血所化,只是,许灵昀却不知道。 她将项链接过,粉色的珠串躺在少女的掌心。 “居然还有礼物,谢谢伏光。” 一簇烟花在人鱼心里炸开,传承时透骨的疼痛也无关紧要了,只为了这一刻的满足。 加西亚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比下去了,似乎这么久,是没有送过昀昀什么东西。 他安慰自己,一串项链而已,他可是精通各项菜系的顾家好伴侣,昀昀她超爱,根本离不开他。 少女的声音清脆愉悦:“那就麻烦伏光帮我带上吧。” 加西亚僵住了,冷俊的眉眼微微下垂,尽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发酵出十坛陈年老醋。 别人送了一件礼物,就忘了我这个糟糠之夫了? 他蹭过去,黏黏糊糊的贴在她身上,想和她挤挤挨挨。 “别闹,正忙着呢。” 少女制止了虫族,他微微弯着腿,那头柔软顺滑的黑发侧垂在肩上,撩起一侧的头发,背对着人鱼。 伏光掀起项链的挂锁,温柔的将它小心的系好。 仿佛他们才是一对璧人。 虫族猩红的瞳孔中难以抑制的涌现出恶意,真的好讨厌。 虫族一向是占有欲极强的生物。 他垂下眸,少女的面容朦胧柔美,如同若隐若现的水中月。 她有一双美的不可思议的眼睛。 每次被这双眼睛注视时,他都会感到浑身的血液流速加快,偶尔会悄悄伸出手,勾起一缕温软的发丝缠在指尖。 然而,她却总是看着别人。 四面八方的涌来的腥咸的海风中夹杂着人鱼投来挑衅的一暼,强烈的破坏欲几乎要淹没了他。 他想杀了他。 现在……不行。 加西亚弯下身体,在许灵昀诧异的目光中,掰过她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在许灵昀的身后就是伏光。 虫族清俊锐利的眉眼对上人鱼愤怒目光。 愤怒吗?该愤怒的人是我呢。 两人隔着许灵昀对视,交锋不断。 这个吻很浅,一触即离。 加西亚起身,还不忘遵守约定:“我可以吻你吧,我的爱人?” 光线一寸寸变暗。 阴冷,潮湿。 巨大的海浪卷起,宛如擎天柱遮天蔽日。 空气中弥漫着骇人的低气压,充斥着杀戮欲。 许灵昀深知现在若是回答不好,先前的一些都有崩盘的可能。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还是头一次,她有预感,这或许只是开始。 许灵昀主动引开了话题:“能收到礼物,我很高兴,只可惜……” 她垂下眼睫,眼眶微红:“我从来没有收到你的礼物。”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 兀得,加西亚的火一下降了下去,昀昀有什么错,她不过是想要礼物。 而他却从没有给过昀昀什么,这怎么能够怪她呢? 要怪,也该怪他自己。 许灵昀见他表情柔和了些,刚要松一口气,又听身后的人鱼轻轻问:“灵,他……是伴侣吗……你的?” 尽管他的语序错乱,还是能听懂语句中的意思。 这下,许灵昀陷入了翻船危机,她装作没听懂懂的样子。 “什么?” 在脑中疯狂的思索着对策。 人鱼的声音有些焦急:“灵,有伴侣?” 他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 然而就在这时,许灵昀的五个好大儿悄无声息的到了。 “母亲——” 许灵昀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而,加西亚呢就像犯了错的小媳妇儿,垂着脑袋,不敢她。 只有轻轻晃荡的尾骨能暴露他愉悦的心情。 怎么说呢,这一幕就像窝囊的男人想要靠孩子留住女人。 并且同时用来攻击情敌。 人鱼雾蒙蒙的眼睛盯着许灵昀,倔强又破碎:“灵……有孩子?” 第109章 小过渡 六道火辣辣的视线如芒在背。 “是有这么一回事。” 人鱼像是被击中了,银色的眼瞳中宣泄出一丝委屈,他执拗地望着许灵昀,希冀着得到些解释。 然而,许灵昀只是摸了摸肚子,对虫族道:“我想吃鲜虾肉包,可以吗?” 在加了十层滤镜的加西亚眼里,他觉得小伴侣摸肚子的行为很可爱,就算是她指使人炸粪坑,也是俏皮活泼,古灵精怪。 于是,他软和了腔调:“当然可以,一样菜怎么吃得饱,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许灵昀突然就有种背着一家老小,拿着贤惠夫君赚的辛苦钱包养小三的错觉。 她颇有些愧疚的支开了加西亚,又将五只崽子罚去种地。 随后,向海面而去。 细软的海白沙滩,海浪小小的,卷起细碎的白沫,有气无力的冲上沙滩,又消失在岩缝间,好像从未来过。 伏光坐在一片礁石上,恢复如初的漂亮尾鳍浸在水中,如同流淌进深海的细碎月光。 他看起来是一只蔫哒哒的鱼。 许灵昀刚想要靠近,视线中却只捕捉到了一抹银白色,人鱼消失在这片小小的的海域。 他不想见她,于是离开了。 许灵昀又怎会让他如愿,褪去鞋袜,跳入海中。 昏暗幽蓝的海底一片沉寂,海底所有的生物都知道了海域之主在生气,不敢闹腾。 得益于灵兽契约,许灵昀很快便感知到他的方位。 然而每当她要靠近时,伏光又会游走,留下一闪而过的银白鱼尾。 他在赌气,又不敢太过生气。 伏光害怕许灵昀厌了他,将他丢弃,但心中酸酸胀胀的疼却让他不可抑制的闹脾气。 初尝情爱的人鱼并不懂什么是爱,只是觉得想要占有她,亲近她。 他满心欢喜地以为,重逢后许灵昀会关心他,会问他人鱼的传承痛不痛?有没有受苦? 他选出最漂亮鳞片,将它一点点磋磨成线,用精血练出血珠,穿成珠链,想要送给她博她欢心。 当听到她是别人的伴侣,甚至与他孕育了幼崽时,伏光觉得嫉妒,愤怒。 这本就是人鱼的天性,美丽的人鱼可从来不是善男信女。 他们在面对争夺伴侣的时,他们会表现出极致的耐心,手段与狠辣。 利用自身的优势,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心仪的伴侣。 只是伏光没有亲族的教导,对这些还只处于一知半解,全凭本能行事。 所以当许灵昀第四次追向他时,伏光没耐得住性子,停在原地等她。 他心不在焉踢开脚边漂浮着的小鱼,怎么还没追上来? 等他抬头时,拥有白色灵魂的少女已然靠近。 许灵昀知道自己一定要趁此机会把所有话说出来。 她仰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藏在玻璃后脆弱,不堪一击名贵瓷器,让人连说话都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有些事情,我需要告诉你。” “加西亚并不是我的伴侣,我和他初见时他想要杀死我。” “他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为了活命,我才骗他我是他的伴侣。” 许灵昀的声音像是磐石上的海藻,一下又一下挠着年轻人鱼的心。 人鱼浑身都僵住。 说完这些,她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小声地说:“我不能让他知道是我骗他的,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等了片刻,伏光断断续续的道:“杀了他,幼崽……我养。” 语气中杀机毕露。 “他和你一样,也是我的契约灵兽,他和你一样重要。” “任意一个死亡,我也会受到重创的。” “所以,我相信你,为了我一定能和他和平相处,对吗?” 少女的声音里带了些疲态,而更多的是恳求。 出乎意料的,伏光坚定的拒绝:“灵,不行。” 许灵昀拉住他的手腕:“伏光,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松……手。”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人鱼惊慌的向后游去,声音中掺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暗哑。 脸颊侧边的腮因为呼吸太过急促而微微颤抖。 “你是我的人鱼,你要听我的。” “不,不行。” 许灵昀下了最后的通牒,威胁:“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解除你和他其中一人契约。” 接受传承之后,伏光的血脉浓度达到了100,等阶也足足跨越了两大节,灵质值高达81550。 但,放在加西亚面前,还是不够看。 许灵昀会放弃谁,一目了然。 许久之后,伏光勉强妥协了,他银眸深深望进她眼眸中,掺杂了些晦涩涌动东西。 只有更强的人,才不会被抛弃吗? 那好。 ………… 许灵昀收留的人太多了,虽然之前也囤积了不少粮食,但粮食还未到成熟之际,只出不进,粮食的储备量库库往下掉。 无法,她只能向城内的富户们伸出魔爪。 这其中关系网牵扯太深,许灵昀原本是没打算动的。 富户们有钱有权,把柄也多,一抓一个准。 一顿杀威棒下去,全都招了,家也抄了,粮也有了,人全都送去问斩了。 情节轻一些的贩为奴隶,进矿厂。 是的,铁矿的开采工作已然就绪,平均每日能向外输送半吨的铁矿石。 经过高炉炼钢,这些矿石源源不断的化为兵器,分给了她手下的部曲。 又制一批华而不实的宝刀,炒出神兵的噱头,小批量拉出去拍卖。 只有一批一批割韭菜,才能赚大钱。 有了银子入账,重金砸下,许灵昀也算招揽了几个读书人。 将善育堂的建设移交给杨帛画,不出两日已经建出了个地基。 除了读书识字之外,许灵昀坚持将技术培训加入课程,除了能拓宽善育堂孤儿们的选择,也能培育一批新的技术工种。 这样的课程,实则是为那些读书没有天分的孩子提供了另一条路。 至于与沧仪来访的事,许灵昀压根没打算管,一来,涉及到钱财利益,京都那些老家伙们比她更擅长扯皮。 二来,她给闻人炎一行人的惊喜还在后面,到时候仇人相见,把那家伙弄急眼了闹起来,又是一桩麻烦事。 总之,现在她终于腾手,准备干一票大的。 上界炫饭,杀嫡血! 第110章 上界 驾驶着破界梭,许灵昀进入了上界。 浓郁的灵质自主地涌进毛孔,甚至比天门中的都要浓郁些。 许灵昀感叹,有人生在罗马,有人出生就是牛马。 果然是不能比的。 只是,这落脚的位置有些奇怪,她向四周望去,这是一处洞穴。 平整的岩壁和地面中长满血红的肉瘤,像是光滑的脸上长满疙瘩,让人无处落脚。 许灵昀挤在两坨肉瘤中间,进退不得。 她低头打量着肉瘤,粉色的肉囊微微起伏,中心的皮肤褶皱多起来,向内延伸出一个洞。 嗯,怎么说呢,像菊花,还是有痔疮的菊花。 想了想,许灵昀决定还是不招惹这些丑东西,她提起裙摆,小心地越过一个个肉瘤,尽量不使自己触碰到它们。 眼看就要出了洞口,身后突然传来“啵”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啵”声。 就在许灵昀眼前,几个肉瘤连着炸开,裹着暗红粘液的丑陋生物从中滑了出来。 它们长得很随意,各有各的丑。 透露出一种反正都不用见人,那就随便长长的颓丧感。 许灵昀惊愕,她这是到了秽兽的老巢。 准确的说是育囊袋。 然而令她更在意的是,一墙之隔便是下界。 上界的人都搞不定的生物,但凡逃逸到下界一只,便带来的是无限浩劫。 不对,秽兽不是可以通过撕咬转化同类,怎么又会孕育子嗣。 这说明,灵兽已经不够转换,或者是,孕育子嗣能给带来更大的效益。 许灵昀相当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或许,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初生的秽兽没有了营养的供给,它们轻嗅着鼻子,嗅到了血肉的香气,觅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它们拱动着身体,有的向许灵昀爬去,更有的向自己的同类爬去。 同类相食,相互啃咬,不留余地。 许灵昀踩碎了一只爬到她脚边的秽兽,那些残肢却又吸引来了更多。 这些怪物绝对不能留下。 “伏光,杀了它们。” 拥有银白鱼尾的迷你q版人鱼坐在许灵昀肩上,扑腾着尾鳍。 他捧着半只小鱼干,乖巧的点头。 空间诡异的扭曲了一瞬,像是割裂出千把钢刀,将除去许灵昀以外的东西搅成了肉泥。 秽兽们甚至连惨叫也未发出。 少女站在坑洞中间,周围全是被炸开的肉瘤尸体,然而她的身上却没有沾染上半丝血迹。 许灵昀由衷的夸赞,“这是伏光的新技能吗?好厉害。” 被夸了。 人鱼的脸红了,为了粉饰太平,他叼着小鱼干咬了几口。 他侧过头,小小的一团在许灵昀脸边蹭了蹭。 “要,摸摸。” 人鱼的行为却像在撒娇,空灵的音调撩拨着耳鼓,落在心上。 许灵昀伸出指尖,在他的尾巴尖戳了戳:“摸好了。” 人鱼将剩下的小鱼干一口吞下,嚼得腮帮子鼓鼓的,尾巴只有伴侣才能摸的! 等许灵昀出了洞穴,却发现外面的有更多的洞穴。 这是圆柱形的天坑,许灵昀处于坑底的地方,向上看,有密密麻麻的洞穴,甚至有肉瘤挤出洞穴,趴在岩壁上。 蜂巢的结构,而许灵昀原本所处的地方,就像是蜂巢中的一小格蜂孔。 这数量之多,就是让许灵昀也不得不吸一口冷气。 “伏光,能全部解决吗?” “时间多,就行。” 哪有孩子都死完了,做家长的才发现的。 许灵昀将四只王兽叫出来,说明了利害关系,又嘱咐他们千万不要被秽兽碰到。 围剿行动,正式开始。 王兽们横冲直撞,除去将秽兽弄死外,也包揽了破坏洞穴的工作。 直到清理到天坑上段时,外界隐隐传来愤怒的吼叫。 声音越来越近,震得许灵昀耳膜出现短暂的耳鸣。 她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许灵昀果断道:“收手!我们撤。” 将王兽们召回天门,紫色的巨翼展开,许灵昀弯弓搭箭,射向仅剩的巢穴。 “吼!” 来不及看结果,她展翼而起,冲向坑外。 兀地,头顶的天暗了,抬头望去,是一张深渊巨口堵住了半个洞口,向里望去,是数不尽的血红肉瘤,是一排又一排的齿牙。 那一瞬间,许灵昀的身体都像是凝结了,动弹不得。 糟了! 世人皆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而这只秽兽仅仅是张开的口,比百尺还宽。 这是什么怪物? 宽大的牙缝中还藏着许多小秽兽,在齿牙间流窜,它们发出尖厉刺耳的笑。 秽兽看见了入侵者,更看到了巢穴中的惨状,它对着许灵昀,爆发出惊天的哀鸣。 “吼!” 万钧重的气浪重重的拍下,许灵昀全身的骨头好像被重物碾过,她呕出一口血,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崖底追去。 替命人偶,彻底碎了。 伴随着它的怒吼,无数小秽兽从它的牙中跳下,狞笑着抓向许灵昀。 许灵昀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伏光。” 不需她多说,空灵悦耳的歌声传遍了崖底,靡靡悱恻,像是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周遭的一切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中,秽兽们有一瞬间的停顿,露出陶醉的模样。 紧接着,一抹巨大的鱼尾虚影狠狠的拍向秽兽王。 呯! 秽兽王的脑壳肉眼所见的扁了下去,向旁边移了些,露出了个缺口。 许灵昀趁着这个空档,向未被完全遮蔽的洞口飞去。 距离洞口只剩一线时,秽兽王好像醒过了神。 它浓厚腥臭的鼻息打在许灵昀身上,无数排锋利的牙齿向许灵昀的身位咬下。 惑人歌声更急促了些,周遭的空气逐渐扭曲,割裂出嗡嗡的声音。 然而,这些仅仅是让秽兽王慢了半拍,许灵昀全力扇动羽翼,顾不得羽翼根部处撕裂般的疼,一口气,冲向了凌空。 咔嚓。 羽翼的尾部被咬断了。 她活了下来,但却是以折翼为代价。 “灵!” 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许灵昀全身绷得死紧,指尖止不住的抽搐。 她咬着唇,扇着破碎的翅膀,向远处遁去。 第111章 设计 秽兽王体型巨大,移动起来有些许笨拙。 而许灵昀的速度世间少有,只能怒吼着看着她离去。 小秽兽们更是倾巢出动,全力追赶着许灵昀,意图将她拖死。 许灵昀等彻底离开秽兽王的视线后,才躲进了天门小界。 若是在与秽兽王对峙时钻入天门小界,说不定它会死守在那里,想要出来也就难了。 见到许灵昀的惨状,众人都围了上来。 鬼木抖着胡须,没有了平日和许灵昀斗智斗勇的威风样。 “怎么把自己搞成那样?” 边说着,它边替许灵昀续接碎骨,包扎伤口。 许灵昀有气无力,说不出半点话来。 见她蔫嗒嗒的样子,鬼木也不说话了,默默配药。 终于,许灵昀没忍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别加了,药鼎里的苦莲都快溢出来了。” 鬼木手一抖,讪笑着从药鼎中抓出了些。 自始至终,伏光都没说半句话。 他很悲伤。 是不是要被抛弃了? 自责与愧疚几乎要将他溺毙,修长好看的手握紧,能切割一切硬物的尖厉指甲戳在掌心,直至血肉模糊,露出白骨。 他咬紧脸颊旁边的软肉,不敢去看御主的眼睛。 她会失望的吧。 注意到人鱼的情绪,许灵昀招手让他过来。 “伏光已经做得很棒了,不要再自责了。” “我相信,你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对吗?” “况且我也有问题,身为御主,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将自己和灵兽置于危险的境地。” “所以,我想请你原谅我,可以吗?” 少女躺在简陋的石床上,身上糊着一层厚厚的草药,那双清澈透亮中,有满满的鼓励。 她温柔的,如是说道。 围观完全过程的梦年摇头,得,又陷进去一个。 …… 只过了两日,许灵昀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又出了天门。 躲躲藏藏的一日后,许灵昀终于意识到,她这是跑到秽兽的大本营了。 万灵之森中现在连半个灵兽也没,有的全是丑陋的,折磨人眼球的秽兽。 万灵之森一望无际,要想找对方位何其困难。 她那便宜师父只说过万灵之森是她的地界,却没有说详细的方位。 无法,许灵昀虔诚的向上天祈祷:想要遇到姬氏嫡系,求您指明方向。 她抛出一根树枝,一阵微风袭来,原本要指向西边的树枝被吹的变了向,指向了东边。 这就是天意,许灵昀不再犹豫,向东而去。 下界。 大禹局势未定,许灵昀骤然离开,怕是会引起世家反扑,于是,她将加西亚留下镇场子。 加西亚虽然脑子有些不好,但强者也不需要脑子。 加西亚前几日心慌了一瞬,猜测是许灵昀出了事,急的抓耳挠腮。 总算,是让他研究出了个方法。 “短刀”一头短发,红瞳紫发,脸蛋上还有未褪去的肥膘,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无人知晓,“短刀”的芯子暂时换成了加西亚,他小心的撕开通道的一角,钻进了上界…… …… 来耀。 来耀又名来舟,是来舟山与山脚下几座相连的大岛组成的洲陆,也是姬氏的盘踞之地。 夏月,暴雨刚过的清晨,天色逐渐明朗,街上依稀出现几个行人。 与下界不同,上界的御师们好像更喜欢散养灵兽,将它们放在肩上,趴在头顶,抱在怀里。 不会拘着它们。 哪哪都有灵兽们的身影,地上飘着浮毛如春雪柳絮,数都数不清。 御师的数量也多,普通人也见怪不怪,将这种情况当做常态。 仅仅一会儿,许灵昀就看到了好几只化形灵兽,被御主牵着走路。 有不少御师共享了灵兽的特性,有长耳朵的,有多出尾巴的,有一只手变成钳子的,更有下半身变成蛇尾,在地上阴暗爬行的。 御师们也不会隐藏,大大方方的袒露着,反而是许灵昀这种光杆司令更吸引人的注意。 为了合群,许灵昀将伏光召了出来。 透过车水马龙,许灵昀看到了她目标人物——姬芮涵。 姬芮涵与仆从站在一处院门外,将院门挡得严严实实。 “二少主……”旁边的仆从话刚出口,就有清冽的女声响起,淡淡打断了他。 “劳烦这位公子让让。” 少女穿的一身槿紫长裙,扬起的裙摆在天光下如紫昙绽开,美不胜收。 姬芮涵方回过神来,在仆从惊诧的眼神中,他磕磕绊绊的道了声抱歉。 姬芮涵带着人退了几步,为她出道来,但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无碍。”许灵昀应了声,槿紫身影与他擦肩而过,没入院门,转眼便消失了。 姬芮涵收回目光,向院门上的牌匾看去——春香坊。 他反复确认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春香坊是他名下的私产,何时来了这么个的姑娘? 姬芮涵跨入院门,确见她横穿了堂屋,那道槿紫身影正要消失在后间。 “姑娘留步!” 少女脚步一顿。 姬芮涵快步向那人走去,语速也有些急促,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皮肤很白,在日光下莹莹似玉瓷,一对眉如揉碎了秋水,萦绕了缈缈雾气。 她望过来的眼睛明亮璀璨,似星辰坠落凡尘。鼻梁精致挺拔,春樱色的唇色略浅,唇形优美柔和像两片云一般。 她身姿修长挺拔,长发高挽作云髻,冷漠疏离,像初雪的第一枝梅花地绽在天地间。 她的美貌超脱了凡尘,就连少女肩上人身鱼尾的奇特灵兽也分不去姬芮涵半分目光。 姬芮涵心如擂鼓,爱意疯长。 皎若云中月,若似画中仙。 他收获了一股前所未有强烈的感知,这少女,他绝对要拥有。 第112章 窥探 姬芮涵样貌也算是仪表堂堂。 一身玄衣,金丝若隐若现,暗金的绣纹展出饕餮暗影。 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此一来,他也称得上一声俊秀公子。 “姑娘可知此处是何地?” “春香坊,公子……可是不识字?” 姬芮涵一噎,只见少女眉心微微蹙着,一双秋水莹露的眼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对此很不解。 他原是想等她的答话后,在表明身份,逗弄佳人。 仆从利呵:“大胆,你脚下站的这片地是我家公子的私产。” “春香坊就是我家公子的!” 姬芮涵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目光沉沉地扫了眼仆从,后者慌忙的低头,噤若寒蝉。 少年公子换上一副笑脸,风度翩翩对许灵昀道:“不知姑娘在此有何贵干呢?我未曾见过姑娘,唐突一问,姑娘莫怪。” 春香楼是一处茶馆,以春香茶露闻名,吸引茶客无数。 许灵昀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姑娘有何难处,不如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到你呢?” 少女思忖片刻,眼神在姬芮涵身上游移,像是在判断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最终,许灵昀开口:“我初到此地,奈何……” 她抖了抖丁香紫的对袖:“两袖空空,想赚些钱花,便想来公子的春香楼碰碰运气。” 许是她抖袖子的模样太过认真,姬芮涵没忍住笑了。 他清咳两声,掩饰住笑意:“姑娘想找个什么活?” “侍茶?掌柜?小二?莫开玩笑了,姑娘身为御师,做这些活计属实屈才。” 上界御师基数大,地位相对下界来说略逊色一些。 况且,御师体面的工作有很多,当大氏族的客卿长老,靠灵兽特性赌石,治病,或者去狩猎灵兽贩卖。 许灵昀将手中揣着的手稿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卖些手稿,闲暇之时写着玩的。” 姬芮涵简单的翻越几下,却被手稿中的内容吸引了眼球。 故事讲述的是少年以凡人之躯,逆袭成为至尊御兽师,过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通篇看下来就一个爽字。 “你的话本,本公子买了。” 与世上多数佳人才子的相遇一样,仅仅两日,姬芮涵便被许灵昀彻底吸引。 他赞叹于她的才华,折服于她的美貌率真,如中了降头般地迷恋她。 只因为许灵昀的一句:“身份不等,怎堪常伴于公子身侧。” 姬芮涵甚至隐瞒了许灵昀的存在,生怕家族干预。 …… 关于秽兽暴乱的消息越演越烈,身为大镜主的落玲珑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秽兽暴乱,王兽发狂,在万灵之森调拨大量兵力,似乎在寻人,更是近乎疯狂的向城镇发起猛烈的进攻。 战况吃紧,一连五日,天上掉的雨点子是红色的。 残阳似血,血色涂满城墙,浸到了土里,将它染成一座赤城。 落玲珑卸下臂甲,露出贯穿肩胛骨的伤疤。 “溯溯。” 玲珑溯担忧的扒拉着她的伤口。 突然,一道属于落玲珑的七情之气不自觉的被玲珑溯吸入鼻中。 他急急将它吐出来,拍回御主身上。 “溯溯。”是思欲。 高强度的战事让落玲珑反应些,过了片刻,她皱起眉,刚刚她是在想到了还在下界的两个徒儿。 不知她们如何了? 落玲珑有些心虚,战事吃紧,这一年来许灵昀和杨帛画联系过她几回,只不过,都让她给错过了。 等想要回复的时候,又来了新的事情,就这么拖了一年。 “溯溯,镜花水月,我想看看她们。” 圆镜中,杨帛画手持教鞭,脸色铁青,在爆发边缘。 她指着一个正流鼻涕的小孩,问:“我再问你一遍,五个铜子加五个铜子等于几个铜子?” 那小孩低着头,抹了把鼻涕,声音小却坚定:“十一个!” 杨帛画深呼口气:“一只手有几根指头?” “五……五根。” “好,那五根手指加五根手指等于几根?” “十一根!” “好!你好的很!” “哇……夫子我错了——”小孩哭了起来。 这场面,落玲珑看着都头疼,于是她切到了许灵昀的界面。 只见,视线晃动,她这位徒儿茗香点茶,面色绯红,使人见之忘俗。 而在她对面,是一个华服少年。 什么?是男人? 她徒儿谈恋爱了? 再仔细一看,华服少年的眉眼有些熟悉,腰间更是佩戴着紫玉饕餮。 是姬氏嫡脉的象征。 这崽种什么时候跑到上界来了,不是都给她说了很危险吗! 落玲珑自然不认为许灵昀愿意和姬氏的人搅在一块儿。 这只有一个解释,许灵昀,要搞事了。 不行,那些老怪物一个个哪是好惹的? 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落玲珑暗骂,又想着抽出时间,将她接过来放在身边。 …… 来耀。 许灵昀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 【姬公子展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今临别之际,有言相赠。 与君相识,方知情短意长,遗憾报彰。 屡屡想起与君之事,喜不自胜,但身份悬殊,终难佳偶成双。 情不限于方寸,慢慢修途,岂可以小情遗大业? 修行之事,切莫强求,松弛有度,方能速进。 吾自向南寻,寻吾之归路。 若有缘相见,定红炉煮茶,促膝长谈。 勿念! 书短意长,望公子珍重。 灵昀敬上。】 姬芮涵撂下信,已然红了眼眶,他思索再三,终向南追去。 向南行路,是沙丘荒谷,闲人莫进。 第113章 1 那无边界的黄沙下,隐藏着数不尽的沙兽。 灼灼的烈日下,少女一身红衣似火,踩着沙兽磊磊的尸体,躺过无尽黄沙。 陷入爱情的中的人约等于没有脑子,等追上许灵昀时,姬芮涵忽略了满地的尸体,甚至还觉得她弱小可怜。 心中涌起无限的心疼。 “灵昀——” 只是任凭他呼唤,少女的脚步仍是没有停下。 红色的身影像是海市蜃楼,闪烁了几下,消弭无踪。 姬芮涵向前踏了一步,世界诡异的停滞的一瞬,脚底松软的沙地突然发生变化。 他的契约灵兽铁甲玄龟躁动不安。 姬芮涵目中慢慢露出疑惑,一抹白色的鱼尾向他撞来。 铁甲玄龟突然暴起,一头身体百丈左右,全身上下长满了的铠甲,玄龟的巨首如同獒犬,爪如啼鹰。 惊人的气息倾泻而出。 这是,七阶灵兽,与伏光同阶。 早在姬芮涵踏入沙谷的那刻,便已经陷入了伏光编织的幻梦中。 他现在所处的是伏光的界域,无声无形,在外界看来一切如常。 天门血祭,正式开始。 鱼尾与铁甲玄龟相撞,传出挡挡碰撞之声。 铁甲玄龟整整被抽出百米远,铠甲都碎了一半。 看见鱼尾的那一刹,姬芮涵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他双目赤红,扫视着周围的场景:“许灵昀!你出来!” “喂,看这里!” 一道银白的箭光刹那而至,裹挟着万钧之势,钉在姬芮涵脚边,炸开一个巨大的沙坑。 “你为何要害我!” 许灵昀歪歪头:“废物一个,想杀就杀了,要什么原因?” 姬芮涵难以相信眼前之人与前几日温柔小意的少女是同一人。 “是谁派你来的,你现在回头,我们还能在一起。” “婉拒了啊。” “许灵昀,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铁甲玄龟速度突然爆发,向着许灵昀所在的双向猛地冲来。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爱我,我就不能杀你?” “爱那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要你那些没用的爱干什么,能吃吗,能换钱吗?” 铁甲玄龟向着许灵昀发出一声嘶吼,这嘶吼形成了音浪,卷起下方海面,排山倒海形成大浪,向着许灵昀轰来。 明白的鱼鳍幻化幽光,波光粼粼,如一席春雨,向着铁甲鱼撞击过去。 巨响滔天,玄龟身体倒退,似察觉到了许灵昀这里不好惹,带着姬芮涵就要离去。 许灵昀忽然一笑。 “我还当你是个誓死不退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沙海轰轰,直接裂开一道百丈缝隙,露出了下方的沙兽。 沙兽们凶意弥漫,转头冲向姬芮涵。 可就在这时,黑色铁签飞速到来,其上散出寒芒的同时也有一抹蓝光,那是毒。 伏光身体微微一震,顿时在它四周幻化出了无数的鳞片之影。 此刻数量足足上百,向着八方轰然卷去。 人鱼的身影已临近。 姬芮涵转头死死的盯着许灵昀,猛地张开口,吐出一个一丈多大的黑色珠子。 这珠子内弥漫了腐烂的尸体,全然是灵兽的,它们睁开眼发出凄厉之音,似要从珠子内爬出,五官身体挤在珠子上。 分毫毕现。 这珠子竟然是亡灵系灵兽 这一幕,使得这珠子看去好似长满了软刺,向着许灵昀轰鸣而来。许灵昀眼中露出寒芒,身体在这一刻火焰更为升腾,身后越影幻化向着前方咆孝,伏光从沙海底冲出,向着那黑色珠子一口吞去。 声响惊天回荡间,珠子被人鱼吞噬,于其体内。 许灵昀也在这一刻冲开了铁甲鱼的金属风暴,全身防护开启,临近落入海面的铁甲鱼,手里幻化出新的箭羽,向着对方的眼睛,狠狠刺入。 玄龟嘶吼,身体挣扎就要向深海而去,可伏光的影子此刻分裂两条,一条落于沙中,一条则缠绕在玄龟的身上。 使得玄龟被束缚住,不断挣扎。 许灵昀暗芒一闪,破星弓汇聚其左手,箭尖按在了这玄龟身上,猛的向下一戳。 “嗷——” 玄龟发出痛苦的鸣叫。 片刻之后,归于平静。 许灵昀随意擦拭脸上的血,对姬芮涵笑了笑,显得格外妖异: “只有两只灵兽吗?好像不太行呢。” 姬芮涵是三阶御师,除已经解决的质量之外,应该还有一个。 话音一落。 暗处,一朵冰晶绽开,化作一泓清泉荡开,向许灵昀袭去。 许灵昀眯眼,察觉水中隐含冰晶,她单手持弓,枪上水雾缭绕。 冰系? 碰到玩水的祖宗,算你倒霉。 “伏光!” 顿时,水流激荡,化作十数长剑嗤嗤作响,杀机纵横,对着姬芮涵激射而去。 姬芮涵不见慌乱,在他身前,一只冰面玉狐缓缓浮现。 冰晶与水浪交织,层层叠叠的压下。 伏光有意表现,掀起的水浪,一浪强过一浪,越往后越难招架。 冰晶在巨大的差距面前。 轰然破裂。 第114章 对上姬松年 冰面玉狐的毛发虚张,三只狐尾从身后探出,凝聚着盈盈寒冰。 姬芮涵暴呵:“拜月凝冰。” 冰面玉狐昂起头,前爪合拢向下长拜。 砰—— 冰狐的脑袋与地面接触的那刻发出巨大的声响。 伏光的幻域明显一震,幻域的碎片簌簌而落,有了崩塌的迹象。 巨大的冰晶在冰狐脚底铺展而开,向外扩散,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冰海。 冰海带着惊人的杀伤力,向着许灵昀与伏光呼啸而来。 冰面玉狐明显比前两只灵兽强上很多。 是强,只是比起人鱼皇族的伏光还差得太远! 许灵昀笑了笑:“杀了它。” 人鱼的指尖伸长,散发出幽兰的光芒,被造物所宠爱的脸上身上,浮现出鳞片。 他驾浪而至,速度极快,身上散出恐怖的威压。 随着他的逼近,冰域寸寸碎裂。 冰面玉狐爆发出惨叫,跪倒在地。 姬芮涵惊恐地拖着它:“起来!快起来!” 他不想死。 冰面玉狐勉强撑起身体,向下,二拜。 只可惜这次的冰域只持续了一秒钟,伏光的身影已然来到近前,无数的鳞片之影在他四周幻化。 如幽蓝幻梦,雨中虹彩。 鳞片之影向一人一兽脖子割去。 刹那间,地崩山摧,轰鸣回荡。 姬芮涵身前浮现出一个中年人的虚影。 许灵昀眯了眯眼,要么说这些世家子弟烦人呢,打了小的来老的。 “谁敢伤吾儿!” 对方一身赤红色道袍,气宇轩昂,格外显眼。 姬芮涵的虚影与姬千月的虚影不同,想来应该是不同的嫡系。 来者挥手一招,灵兽朱厌虚影显现。 姬氏的族徽就是朱厌,族中的大能所契约的灵兽也大多数朱厌。 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 朱厌向许灵昀奔袭而来,气势如虹,似可以镇压灵魂,镇压众生。 地面在震颤,幻域被震碎了一半,其中的气势令许灵昀心神惧震。 她舔了舔后槽牙,真当你有外援,我没有吗? 一只千词磷龙跃出天门,雷梦别止紧随其后。 千词磷龙龙首一摆,巨大的鳞片脱离身体。 鳞片在空中排成了一串,仔细看,每个鳞片上都有一个小字,连成一句诗: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随着鳞片光芒大盛,大地开裂,暗紫色的雷光在晴空白日落下。 天空下起了太阳雨,随后就是漫天白雪。 凑成沙海中独特的奇观。 许灵昀一顿,这家伙刚上场就开大? 开裂的大地瞬间吞没了朱厌虚影。 它毕竟是一道没有灵智的虚影,一击后便会溃散。 朱厌虚影在沙土之下横冲直撞,地面震动不止,拱起一个巨大的土包。 许久后才停下。 雷梦别止额头上第二只竖曈睁开。 惨白色的雷光在其中酝酿,借着水气,向姬芮涵劈去。 许灵昀紧跟其后,呼啸而出,箭尖酝酿的杀意几乎要化成为实质。 空灵的歌声响彻世间天地。 姬芮涵的思绪开始混沌。 噗—— 骨箭正中眉心,巨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 几乎是没什么痛苦的,姬芮涵僵直着身体,仰倒在沙地上。 此时,人鱼的幻域彻底破碎 “少主!”一道男声炸响。 许灵昀麻溜的提起姬芮涵,与雷梦别止他们一起丢进天门。 拉上伏光“走了!” 紫翼催动到极致,向远处遁逃。 来人正是姬芮涵的护道者,姬芮涵前日交给他一项任务,说是极为重要。 却不曾想到不到二日,就出了这等乱子。 眼看着姬芮涵被人带走,生死未卜,护道者的心中腾起深深的恐惧。 他们这些护道人本就是为主家存在的,若姬芮涵真的死了,他哪还能活着? 姬氏祠堂中,又一盏命灯熄灭了。 看守祠堂的人傻眼了,总共就两次灭灯,怎么回回在他值班时碰上? 护道者根本就不在乎伤势,不惜损耗星宫,爆发出极速,向许灵昀追去。 正当他还未追出多久,身后传来姬松年愤怒的吼声。 “贼子!” 沙哑的声音,落在许灵昀的耳中时,好似化作了雷霆轰鸣,她身形晃了晃,速度慢了下来。 护道者心中一沉,知道姬芮涵必然是陨落了。 巨大的朱厌身影横空出世,比之上一只朱厌,这只体型更为巨大,耳冠上也多出了紫色的神纹,背脊后多出一排三角倒刺。 许灵昀惊愕,不,这不是朱厌,而是朱厌的上位灵兽——荒古神猿。 眼前的八阶灵兽朱厌,它的状态明显处于蜕翎中,要不了多久,它便会蜕变为荒古神猿。 很可能直接晋升为九阶灵兽。 就算伏光的实力远超同阶,但一阶与一阶之间是云泥之别,才七阶的伏光怎么比得过。 许灵昀思绪翻腾,若将天门的四尊王兽都叫出来,兴许还有一战之力。 但,姬松年整整有七尊灵兽,就是将许灵昀手边的所有能用的灵兽都用上,数量上也是比不过的。 更何况,这样有可能会暴露天门,到那时,姬松年更会穷追猛打。 要唤醒加西亚吗? 朱厌奔袭而来,发出震天的吼声,许灵昀如同折了翼的燕子,速度越来越慢。 不多时,朱厌已经到了近前。 当对上朱厌眼睛的一刻,许灵昀有一种清晰的认知,她感受到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声音消失了。 风也不吹了,云雾也不动了,就连心跳在这一瞬,仿佛都被静止下来,万物若如此。 “灵!” 伏光的声音及时的唤回了许灵昀的神智,回过神来时,后颈已出了一片片的薄汗。 幻梦界域再度形成,巨大的海柱倾泻而下。 你来我往间,直接杀的昏天暗地,所过之处,漫天黄沙飞扬。 姬松年身体微顿,面色阴沉看了眼战况,又抬头看向天空上背负紫翼的少女。 那是,与杀害姬千月之人同样的紫翼。 只不过,全然是另一幅面貌。 怪不得,在上界下界寻不到她,原来是换了副脸! 许灵昀趁着伏光困住朱厌,其身体连续退后百丈。 刚想松一口气,感觉身后的翅膀被什么扯住了,紧接着,便是钝痛袭来。 “啊——” 伏光看着远处的那一幕,心神巨震。 少女背后立着一只鬼面三窟,鬼面的手扯着一对孤零零的紫翼,而她的御主,正从万丈高空坠下。 第115章 惊骇 天门内,沉睡着的加西亚突然动了动。 这边,因为乱了心神,伏光被朱厌一掌击中,倒飞出百丈之远。 姬松年冷哼:“不知死活!” 敢在太岁上动土,仅仅二阶御师,谁给她的胆子? 少女下坠之际,距离地面近在咫尺时。 姬松年开口斥道:“留个活口!” 杀我两位嫡系,怎么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千词鳞龙腾跃而出,架着许灵昀向远处遁逃。 鬼面三窟穷追不舍,身上放出三个鬼窟。 鬼哭中的鬼怪凝结成黑色的光球,以惊人的速度,向她们逃逸的方向射去。 千词鳞龙磷片重组:“血染冰河霜满天,铁马冰河入梦来。” 血色的霜气与千词鳞龙爆发出激烈的对碰,天地动荡不安,空间扭曲,仍旧互不相让。 人族的铁马冰河是人,龙族的当然也是龙。 诗气化做一群黄色的小龙,从天而降,对着鬼面三窟悍然轰下。 千词鳞龙浑身火光闪耀,很显然,为了许灵昀,他点燃了精血。 诗气化实每次的消耗是巨大的,在前不久刚施展过一次,现后继乏力,只能以精血催发。 嗷! 小虬龙仰天咆哮,口中聚起风雷利刃,毫不犹豫杀向鬼面三窟。 轰轰轰! 前头的小龙直接爆开,震天巨响直冲天际,后面的小龙前赴后继,不怕死的接着冲杀。 每炸开一只龙,便留下废墟般的恐怖深坑。 强劲气流激荡四射,姬松年也得短暂的避让。 许灵昀骑在龙身上,忍痛将断翅午所有箭骨抽出。 在接应伏光的同时,瞄准了姬松年:“狗贼,吃我一箭!” 箭光呼啸,带起一阵阵残影,快如闪电,毫不停歇。 每一箭落下,化作万嘶鸣逸射。 朱厌不得不返回护主,姬松年不断闪身躲避,但每一次瞬移都能被许灵昀准确抓住,或是腿被射中,或是肚子被捅穿。 姬松年契约的灵兽皆不凡,自身等阶也高,只被伤到皮毛。 这让许灵昀暗恨不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姬松年放出了他的第三只灵兽——千手佛莲。 千手齐震,癸水雷与绛宫雷奔腾成海,大江决堤一般压向许灵昀。 凛然威势让许灵昀骇然惊魂,她聚起灵质护体。 千词鳞龙头顶龙角一闪,将大半攻击吞没,剩余半数结结实实轰击在许灵昀身上,符文化锁链,缠绕其身用力收紧带起电潮。 千词鳞龙身上龙吟声震,力抗千手。 玉龙呼啸,怒撞千手佛莲。 轰! 许灵昀三层护体灵质尽数被破,阴阳双雷结结实实噼在她身上。 左边大片小虬龙怒啸澎湃,右边千手横堆,浩浩荡荡。 千手佛莲绽放出莲火,带着火焰的千手向许灵昀挥来。 许灵昀向下一沉,还是被其中几只手打到,向后方猛的坠去。 顷天海浪及时包裹住她,人鱼将御主圈在怀中,他目光中透露着一丝悲哀,深深的望了一眼许灵昀。 “灵,记住我。” 许灵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人鱼锋利的指甲划向眉心,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 金色的血液流出,伏光荡着银白色的长发,他的鱼尾上的鳞片都被掀飞了,露出里面粉色的软肉。 伏光拉着许灵昀的手,蘸出一片眉心血,以手为笔,将金色的血液绘在鱼尾上,形成一幅玄妙的阵图。 紧接着,人鱼的口中发出一段晦涩的,像是歌谣的曲子。 这是海族的请神曲,在人鱼皇族的传承之内。 伏光只觉得悲哀,原来自己以前的祈祷只是笑话,只有献祭生命,才能得到海神片刻垂怜。 请神入我身,保你今朝平安。 …… 天门内,沉睡中的加西亚猛的睁眼。 血色猩红的曈仁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杀意。 一道紫色的身影凭空显现,浩瀚无边际的虫翅猛的展开。 遮天蔽日。 就连巨大的鬼面三窟在他身旁,也如同蝼蚁。 他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伏光请神曲。 虫族夺过少女,小心的捧在掌心,眼前的人像是正在枯萎的娇嫩花瓣,苍白的脸色,全身的骨头碎了大半,背脊处还残存着断翼的骨茬。 加西亚甚至放轻了呼吸,害怕呼出一口气就将她吹走。 同时,心中暴戾的情绪翻腾,他歪着头,先是看因仪式未完成,遭遇反噬的人鱼,嗤笑道:“废物!” 又望向鬼面三窟,嘴唇轻启,轻声问道:“是你伤了她?” 只这一句,鬼面三窟全身的毛都炸开,被恐怖的猎食者锁定,它甚至连挪动脚步都成了问题。 虫族颇为怜惜的看了看手中的人,轻声道:“不管是不是,你们,都得死。” 虫族的尾骨甩出,散发出黑金的光泽,拦腰抽向黑白鬼面三窟。 两者相碰,火花四溅。 轰! 霹雳电闪,巨响如雷。 鬼面三窟被拦腰斩断,再无声息。 本命灵兽死亡,姬松年如遭重创,他神的挺直了身,这是何等灵兽? 加西亚回头,望向朱厌:“还有你?” 疾风呼啸,一声震响。 眨眼间。虫族的身影闪到朱厌身前。 在它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锋利尖锐的鳌足挥出。 姬松年面色大变:“撤退!” 朱厌刚动身躲开,的半只胳膊陡然断裂,轰隆坠地。 姬松年第一次慌了神,九阶,这只灵兽肯定有九阶。 第116章 师徒相会 姬松年目光中有忌惮之色一闪而过,这贱人有些本事。 这人能逼得他召出流金仙树,也算是死得其所。 姬松年手掌虚握成拳,手面朝上张开,一株流金仙树抽枝发芽,顷刻间,金色的树冠划破云层,直冲九霄。 流金仙树摇晃着树冠,金色灵雨倾盆而下。 许灵昀强撑着身体,望向地面,在灵雨的浇灌下,荒漠之中的沙地向下凹陷了三寸。 一股足以洞彻灵魂,仿佛可以将人思绪都吞没的寒冷,也随着灵雨的降下,铺天席卷。 加西亚抬掌一挥,将灵雨尽数挡下,接着,身影腾挪斗转,蕴含着致命杀机向流金仙树斩去。 姬松年脸上露出一抹笑,世人皆道流金仙树是圣树,却不知流金仙树遇上千手佛莲,便会催生出一种毒——金琉璃。 三息之内,魂归幽冥,八日不醒,直到受尽幽冥八苦,方可离世。 所谓幽冥八苦,一过幽冥,二渡渡河,三穿人口,四抽人肠,五夺其脏腑,六烹其肉,七食其魂,八断其往生之路。 一重比一重惨烈,无药可解。 这也不枉他寻来的千手佛莲,原本这种灵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许灵昀的呼吸慢了半拍,眉毛结出一层薄薄寒霜,头发坠满了冰晶,似是年少白了头。 她感觉身体从内到外被一股极致的寒气摧毁,眼皮变得沉重。 是毒。 许灵昀努力的睁开眼,在她的眼中,失去了全部,只剩下了虚掩着的一扇门,门后是成片的火红幽冥花。 她下意识地愣了愣,晃晃悠悠的踏出一步。 嘎吱之声,伴随着阴森的鬼叫,黑色的门渐渐打开。 许灵昀一看,这不是雷鬼吗?老熟人啊这是。 雷鬼正要露出狰狞的神色,看见是许灵昀,又把滋出的牙收了回去,幽冥之门在少女眼前关闭。 怎么又是这冤家,他都换了个片区了,还能遇到她! 许灵昀就这么被关到了门外,进不来,也出不去。 不多时,一条黄色的小龙出现在她身边。 在一人一龙面面相觑间,黑色的大门又打开了。 雷鬼道:“这龙……得和我走。” 许灵昀抱着缩小版千词鳞龙:“带上我呗。” “那你留着吧!” 大门又一次关上。 外界。 “你给她下了毒?” 在发现许灵昀的异常时,加西亚双目赤红,他长啸一声。 声音回荡在四周禁区,无数的草木崩溃,大量的漠石土崩瓦解,就连地底藏匿的沙兽们大呼呜呼哀哉,它们抓紧速度,向更深处挖掘。 黑洞在流金仙树身旁形成,一只手猛然探出,将它握在手中,拖入黑洞。 流金仙树在加西亚手中如同一株蘑菇,苍白无力。 顾不得仙树的求饶,虫族张口,顷刻间吞食了金色的树冠, 接着,细碎的咀嚼声夹杂着哀鸣响彻天地。 姬松年星宫剧震,同时操控三只灵兽已经是他的极限,到现在,灵质已经渐渐开始供应不上了。 更别提本命灵兽频频负伤。 流金仙树极为重要,更关乎着姬氏的发展。 姬松年大喊:“吃了它,你的御主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话音刚落,虫族拽着半枝残树,目光死死地锁定了他。 姬松年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该怎样形容那道目光,就像是穿过了宇宙空间,定在人的神魂上肆意窥察。 仅仅是刹那间,姬松年的皮肤被焚烧成了黑炭,他的血肉萎缩,头发与眉毛全部都掉落。 这一刻,姬松年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流逝。 而在身上,也开始闪耀深红色的微光,姬松年脑内的精神海被搅的天翻地覆,像是有人拿着镰刀在里面翻翻找找。 将他的过往记忆囫囵吞下,加西亚的心放松了不少。 金琉璃之毒八日之后才会置人于死地,现在,还有时间。 兀地,天幕四周被什么撕开一个豁口,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一只红毛绿足的巨兽从其中冲出,背上是美艳如芍药的女子。 来人正是落玲珑。 “徒儿,谁敢欺负你——” “今日是为师来晚了,才让你如此被人欺负。” “现在,谁都不能在为师眼皮子底下欺负你。” 我们看看毅然转身,直面姬松年。 往昔李琼玹身死,宗门施压,同族反叛,她无力回天。 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里,像是腐烂的骨头,沉在美味的汤底。 平日里看不见,但就像是横亘在心中的刺,每当喝汤时,都会记起。 而今,就算是与姬松年对上,她也决心不再隐忍。 到这时,她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仔细看去,姬松年半跪于地,面露痛苦。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朱厌被斩断一臂,满地都是千手佛莲的手。 而闻名于世的流金仙树被她徒儿的灵兽攥在手里,身体都被啃掉了大半。 这谁被谁欺负,好像还不一定。 她眨了眨眼,目光扫了一圈没见到好徒儿人在哪。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加西亚瞥了她一眼,眼中余怒未消,让落玲珑下意识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把灵,给我。”伏光声音虚弱。 他一字一顿,唇角都是斑驳的血迹:“我能,救她。” 他也被千丈佛莲击中,甚至暴露在流金仙树的灵雨下,但他没有事。 加西亚呲了呲牙,还是将许灵昀交付给了他。 人鱼划开手腕,冰蓝色的血液缓缓流出。 他将手腕凑到少女嘴边,撬开她的唇,让血液滴滴嗒嗒,流到她的口里。 加西亚猛的打开他的手,人鱼身体被打的偏了偏,苍白的手腕滑落在地。 冰蓝色的血液顺着指尖流下,触目惊心。 “拿开你的脏手!” 伏光慌忙解释:“人鱼血,解百毒,让我,救灵。” 边说着,人鱼将手腕希冀地递到许灵昀唇边。 随着鲜血的涌入,许灵昀长长的睫羽颤了颤,竟然有了苏醒的迹象。 见此情况,加西亚没有阻止。 姬松年现在七窍流血,看起来凄惨无比,呼吸间都吐着血泡。 他看着满地的惨状,又听到对方如此的对话。 怒气反笑:“玲珑大境主,你目无尊法,纵容徒弟杀我亲孙,可曾想过炽怒律令?” 落玲珑皱眉,道:“别跟我提这些。” 她撂给姬松年一块玉牌:“豁免圣令,你那孙儿的人头,我买了!” 这是由圣人下发,豁免一切罪责的律令,世间仅存三块。 有世无价的珍宝。 第117章 反攻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落玲珑的预料。 姬松年当场摔碎请圣龛,直接引来一缕人皇分身降临于此。 人皇,世间少有的御神境。 这下,加西亚似乎也感受到了隐隐的威胁感。 正欲动手,又被落玲珑截停:“你要是想给你家御主添大麻烦就动手吧。” 明面上,御师之间的生死搏杀不符合律令,但处罚也不重。 然而私下里,这都是合理且合法的。 一个嫡系换一个天下只有三枚的豁免圣令,简直不要太赚。 而人皇的分身,更像是平事理族长。 原本不是这样的,人皇事事亲力亲为。 直到,家族内讧,找人皇,被欺负了,找人皇,分赃不均,找人皇。 遇事不决哪家强,破罐破摔找人皇。 那一日,社畜人皇将自己关在别宫里待了一天,为自己整整造了一百座分身。 从那以后,人皇闭门不出,在时间行走的就只剩下分身了。 到此时,落玲珑心疼的不得了。 将圣令交出,人皇正欲离去,落玲珑又拦住了他。 “陛下,他孙儿的事解决了,他伤我徒儿这事还没解决,这不公平吧。” 人皇想了想,道:“也对,既然这样,那豁免圣令就还给你。” “也算扯平了——” 姬松年猛然抬头,颇有种被耍了的错觉。 搞什么?就这么儿戏了? 他正欲开口,人皇漫不经心的道:“姬卿,听闻来耀近日不甚太平,你可要小心啊,可别让什么阿猫阿狗跑出来作乱。” “朕很看好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此言一出,姬松年悚然一惊,难道那件事陛下知道了? 不甚太平,别让阿猫阿狗跑出来? 这说的难道是秽兽吗? 然而看向人皇,他却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似乎只是在提醒臣子注意安全。 他垂头:“是,陛下。” 在落玲珑的恐吓威胁下,加西亚不情不愿的捧着流金仙树又咬了一口,这才将它还回去。 不过,他捏紧了拳头,敢伤他的小伴侣,背地里再搞死他。 姬松年背过身,呕出了一袖兜血,同时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用秽兽这个攻击手段。 如此,他心都在滴血,亏了,亏大了。 眼眸中的狠戾一闪而过,等此间事了,他定会让许灵昀血债血偿。 …… 这已经是许灵昀中毒的整整第三日,伏光的血能抑制出毒素,但“药效”只是一时。 每隔一天便要喂一次血,这样才能保证许灵昀不会入幽冥。 等八日过后,只要许灵昀还活着,毒自然就解了。 相比于许灵昀,千词磷龙能好上一些,两日喂一次血,便可复苏。 如此多的精血流失,便是人鱼也遭不住。 美丽的容貌如花般枯萎,脸颊双侧也有凹陷的痕迹。 然而就是这样,他也大碗血大碗血的放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许灵昀睁开眼,熟悉的的血腥气充满鼻腔,她叹口气:“伏光,你不用如此,就算在幽冥,也没有鬼敢进我的身呢。” 人鱼嘴唇抿成一条线,湿润的眼睫垂下,像蝴蝶不断抖动的翅膀,清瘦的脸颊看得人心疼。 人鱼套了一件半身裙,他的鱼尾上长出了新的鳞片,新的鳞片还小,盖不住粉肉,看起来有些丑。 他不想让灵昀看见。 伏光似乎难以启齿,过了片刻才道:“灵,我怕。” 许灵昀疑惑:“有什么怕的?我在这呢。”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保护不了你。” 他太没用了。 许灵昀被他看得莫名生出了内疚感,又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 “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为什么非要你保护呢,我同样也可以保护自己,我还正想和你说呢。” 许灵昀正色道:“爱人先爱己,任何时候先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当时你是想用献祭类的法术吧,关于这点,我很生气。” “我再申诉一遍,如果你再这样的话,你不但会失去生命,更会失去爱你的人。” 人鱼喃喃道:“……爱我,的人?” 他思索片刻,坚定的拒绝:“我不——我要,灵活着。” 他不要爱他的人,他要他爱的人活。 “伏光!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不,听!” 伏光雾蒙蒙的眼中突然蓄起了一层泪:“灵,我怕。” “好了没事,不要怕,别怕,其实也没什么事,八日一过,只要我没死,毒就解了。” “有事,有事,的。” 这样说着,他的表情又变得委屈。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伤害一样。 许灵昀道:“那你听我的,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顿了顿,她又补充:“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他说,“不要。” 随后又将头贴上她的脖子,脸隔着薄薄的布料埋在她的锁骨,温热的体温让他的身体再度紧绷颤抖。 这样的行为,让许灵昀炸毛,她小心的轻轻推了一下人鱼。 “起来一点,痒。” “不要,不要走。” 他的视线有些迷离,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灵昀脖子下淡青色的血管,能感受到血液流动和她的脉搏。 他的灵,还活着。 “灵,我为你唱歌吧,很好听的。” 中毒之后,许灵昀的五感都钝化了很多,她眼中的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她看不清人,唯有耳边的歌声渺渺。 人鱼将所有隐忍的爱意诉于歌声中。 他用了古人鱼语,不想让心上人听懂,却又矛盾的渴求她能理解其中爱义。 …… 落玲珑带着许灵昀回了营地,当得知她这个好徒儿炸了秽兽的老巢时,整个人都惊了。 惊诧过后,便是深深的后怕,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秽兽居然开始繁殖了,然而,身为境主的她居然不知道。 思忖良久,她觉得再守下去恐怕对形势不利,于是,决定正式对秽兽发起反攻。 第118章 讨论 是夜。 静谧的书阁中,姬松年面若癫狂的翻阅着书籍。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 “没有,怎么会没有。” 许灵昀已经是横亘在他心中的一道刺。 她只是个小小的玄阶御师,却已经斩了千手佛莲一大将,虽然千手佛莲战力一般,但也有其不俗之处。 紧接着,流金仙树重伤,朱厌被斩断一臂。 虽然他没召唤出杀手锏九阶灵兽浮生弱骨,但许灵昀的实力同样让人忌惮。 御师最吃香的不是等阶,而是所契约的灵兽。 试想一下,玄阶御师有两只本命灵兽,黄阶御师只能拥有一只。 然而,若黄阶御师所契约的是三阶灵兽,而玄阶御师的灵兽都只有两阶。 反而是等阶高阶落在下风。 姬松年暗恨,她许灵昀,到底凭什么? 更让他感到一丝恐惧的是,在许灵昀身上,他感受到了与李琼玹很像的气息。 他甚至有些恐惧许灵昀的成长,有意将她扼杀在摇篮中。 在他身后,一个巨大的暗影正在形成。 一只苍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手臂上的复眼诡异的转动,死死盯住了姬松年的背影。 “啾——”一旁的浮生弱骨迅速作出反应。 它是一团没有形态的灵体,像是一团揉碎的云。 姬松年迅速反应,正欲操控着它还击时。 又一个黑洞形成,正正巧就在他身后! 突然,强烈的心悸感席卷全身,姬松年猛地向左边扑去。 噗—— 他低头向下看去,胸腔下部破了个大口,那只诡异的手拽着他的一截肠子,硬生生拉了出来。 若不是方才动了动,那只手就已经剜出了他的心。 浮生弱骨倏地一下散开,化为满天繁星,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静止。 它化成了一片界域,界域之中,生死权在界主手中。 漫天的杀意锁定突然出现的怪手,毫不犹豫的向他斩去。 姬松年恍惚中,只听到一生不耐烦的“啧”。 心神俱荡,脑中的某个神经,断了。 怪手开始渐渐退向黑洞,看起来举重若轻,似乎速度很慢。 然而,浮生弱骨却永远慢它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抽离。 另一边,虫族抽回手,嫌恶的将沾满血的手臂甩了甩。 “居然还有只实力不错的狗,倒是小瞧他了。” 只是片刻之后,他神情莫测,远远地望向帐中。 就在上一战中,他的记忆找回了些,尽管只是幼年时期的记忆。 但足以戳穿许灵昀拙劣的的谎言。 为什么要骗人呢?他想。 复眼们无序的闪动,宣泄着主人的愤怒。 撒谎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我该如何惩罚你呢,桑桑…… …… 前线的战事暂时与许灵昀这个伤员没有关系,除去昏迷外,她这两天正在为加西亚物色自助餐。 万灵之森已然成了失落之地,没有多少资源可取用。 而天下久负盛名的几片秘境,要么是离许灵昀所在之地太远,要么是有限制入境的条件。 经过多方考量,终于她选定了一个名叫毒魂圣地的秘境,其中毒兽无数,物产更是复杂。 然而在这段时间中,许灵昀也发现了加西亚的不对劲。 他似乎有意无意的回避她,甚至连饭都不给做了。 许灵昀的口味已经被他养刁了,一天不吃上他做的饭就刺挠。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去找了加西亚。 少女套着一顶红色的斗篷,一张苍白的脸从中探出,面无血色,嘴唇更是灰白。 她这次的伤格外的严重,由于羽翼是从根部断的,鬼木也无力回天。 她感应着加西亚的方向,一点点挪了过去。 等到了时,气息在原地,人却不见了。 许灵昀抿唇,转身向城楼走去。 此地是落玲珑的地盘,关于她单杀姬氏嫡子,又重创了姬氏家族之事已经传开。 众人对她都是佩服的,等见到面,才知道她居然长了这副好模样。 一路走来,竟有不少人向许灵昀问好。 许灵昀登上城墙,向城外望去。 残阳如血,城外刚结束了一场鏖战。 如今,正进入战后的清扫阶段。 秽兽们攻城时,不顾及生死,踩着同伴的尸体攻城掠阵。 它们被践踏,挤压,发挥完最后一点余热,然后死去。 与其说是清理战场,不如说是清理肉饼。 满地的“肉饼”,而捡食肉饼的人,是身后仪城的凡人。 他们做的这些,完全是出于自发的。 人心非草木,奔赴此地御师们有些甚至比他们孩子都小,却死在了战场上。 这让他们于心何忍呢? 这些人将一块块“肉饼”捡拾在背篓里,统一运向焚尸坑。 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静默无声。 有人在肉饼里翻寻,翻出一块脏污的玉佩,当场呜咽起来。 玉佩的主人,正是前一天才对她笑过的姑娘。 战场无情,比天灾更无情,它不会让你知道何时死亡,就会将一个熟悉的面貌抹杀在你的生活中。 这些肉饼中,有人,也有秽兽。 但形势已经不允许安葬英魂骨,如果不及时处理掉,还活着的秽兽们会将这些尸体吞食,这又成为它们的养料。 黑色的烟灰一路冲向天际,腐败酸臭的味道弥漫在每个人的鼻尖。 许灵昀看得心中沉沉的,她将手搭在城墙上,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张开掌心一看,是凝固的血。 落玲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伤还没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许灵昀回头,笑了笑:“想出来透透气。” 落玲珑盔甲上带着血,身上还残存着肃杀之气,对上小徒儿时,却柔和了眉眼。 “师父,这一直是这样吗?” 落玲珑将手中的长枪杵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是啊,只能苦守着,不过,抵过这波,就准备要返攻了?” 出人意料的,落玲珑的声音还算平和,她早已对死亡和战争麻木倦怠。 许灵昀好奇的问:“师父,这秽兽的来源可曾查明了?” 落玲珑苦笑,摇头:“没有,那场浩劫死的人太多了,溯溯的能力也派不上用场,无从查实……” “……说不准是突发性异变,总之,外面都在传秽兽出于万灵之森。” 许灵昀又问:“那除了万灵之森,其他地方可有出现秽兽?” “有,很少,时间基本都在万灵之森沉落后。” 这也正巧证实了秽兽出于万灵之森。 但,许灵昀有些不同的想法,他将自己的猜想告诉落玲珑:“师父,我觉得这可能是人为。” 灵兽们的基因序列更是极为稳定,少有变异的情况发生。 众所周知,灵兽的变异大多数是良性的,但也有少数是恶性,顶多是等级下跌,但再怎么样也会保留清醒的神志。 而现在的秽兽,很像是废土时期,那些科研怪人人为诱变出的怪物。 第119章 发现 许灵昀承载了两个世界的文化体系,所思所想比其他人多了一条路。 尽管落玲珑听起来很荒诞,如果能人为诱发变异,那离诱发蜕翎也不远了。 她的思绪有些飘忽,事到如今,学宫还在使用着琼玹所创的蜕翎之法,成功率低得可怕,但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未注意到那些失败灵兽们的归宿。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道:“等稍后我让人去查。” 见她这样说了,许灵昀结束了这个话题,她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人皇的态度有些奇怪。” “哦?哪里奇怪了。” 许灵昀解释:“他似乎很偏帮师父你。” 落玲珑笑得花枝乱颤:“好徒儿,你怕是不知道,人皇还不是人皇时,和我的祖奶奶有一腿。” “最后两人也没成,那事儿是他不占理,所以才有了这枚豁免圣令的。” “所以,偏帮一点也算正常。” 许灵昀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所以师父,你要是皇孙,徒弟我啊哪还用受那老鸡的气?” “小兔崽子,我都没嫌你惹事,你反而怨起我来了。” 两人闹了一阵,落玲珑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不少。 谁料,许灵昀想了片刻,还是道:“不对,指定有些问题。” “师父你想,既然那老鸡知道这一层关系,那为何还要请人皇来做公证人?” “他肯定是觉得人皇会偏向他,况且,我并不认为一个放弃昔日爱人的政客,会在意你这个爱人的孙女。” “还有,姬松年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皇将豁免圣令还给你,他怎么可能轻易松口。” “问题就出现在他最后说的话里,是关心,也是警告。” 经过许灵昀这么一分析,落玲珑也品出味来。 人皇的那句“姬卿,听闻来耀近日不甚太平,你可要小心啊,可别让什么阿猫阿狗跑出来作乱。”,初品没什么毛病,但细品却觉得来的突兀。 “别让阿猫阿狗跑出来作乱”,这其中的“阿猫阿狗”,说的是让来耀不太平的元凶,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脑中轰一下炸开,所有线索串在一起,似乎将目标都锁定了秽兽。 更让她脊背发寒的是,或许,人皇也知道内幕,只是冷眼旁观,说不定人皇与姬松年达成了某种交易。 落玲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后知后觉一阵反胃。 见落玲珑面色不好,许灵昀搀住她:“师父,怎么了?” 落玲珑勉强笑笑:“无……无是。” 这可不是没有事的样子,只不过,她不想说,许灵昀也不好多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简单了解了落玲珑反攻战略,同时,许灵昀也把下界发生的趣事分享给她。 尤其是炸屎坑那段,她描写的绘声绘色,让落玲珑也不由展现出一抹笑颜。 直到最后,许灵昀也说出了准备辞行的话。 等毒药彻底解了,她便要前往圣地,圣地之行结束,便就要返回下界,希望落玲珑替她隐瞒行踪。 落玲珑犹豫了一会,希望借加西亚一用,她这里的人手勉勉强强。 加西亚的实力有目共睹,有他的加入,分摊给其他人的压力势必会减轻许多。 只不过这样的请求,实在很让落玲珑难为情。 哪有师父请徒弟帮忙的道理。 但在许灵昀看来,当她拿出豁免圣令时,她就已经将落玲珑视为自己的师父了。 圣令一出,落玲珑便为不再是单纯的救下他,而是为了洗净许灵昀的罪名,将她大大方方的晾在阳光底下。 告诉天下人,这人是我的徒弟,是罩着的。 许灵昀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说需要与加西亚商量。 …… 许灵昀沉沉睡去,原本该进入幽冥的她此时却处于另一片空间。 周身是一团朦胧地,有点像烟雾。 她拨弄几下,手掌接触的是化不开的粘稠。 于是,她尝试着向迷雾外走去,在这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刚穿越时,孱弱的身体。 走了许久,直到脚掌都开始渐渐发胀发疼,仍然找不到出路。 待得地久了,会让人产生错乱感,许灵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迷雾中朦胧不清,似乎有东西注视着她,一种很古怪的错觉涌上心头。 于是,许灵昀不走了,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脸发呆。 她叹口气:“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理我了,好想他。” ——想他。 ——想他。 少女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 虫族一双极其漂亮的暗红眸子透过迷雾,深深的凝望着她,耳尖却有些红了。 第120章 妥协 迷雾中,许灵昀她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有眼及近。 似乎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是谁?” 许灵昀伸手向前抓去,却扑了个空。 尽管她看不见对方,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中的审视。 她站起身,向四周张望。 眼前出了白雾,更是一望无垠的白雾。 浓稠的白雾中似一杯热牛奶,将她困在其中,许灵昀后退了几步,正欲向另一个方向而去,后背却像触到了什么东西。 冰冷,坚硬。 许灵昀反手摸去,却扑了个空,好像刚才触觉只是错觉。 就是这反手一摸,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她身形晃了晃。 “嘶——” 有痛觉?这不是梦? 许灵昀第一时间想到了柳元微,同样是白雾:“柳元微,是你吗?” 在离少女近在咫尺的身后,虫族的眸光中郁色更深,柳元微是谁,他也从未听她提起过。 又骗人。 许灵昀屏住呼吸,因为有一道冰冷的鼻息打在了她的颈侧。 她几乎能想象到男人俯下身,英俊的面容凑在她耳边,侧着脸看她。 那是一种冰冷复杂的眼神,掺杂着些许愤怒。 加西亚想将她藏起来,藏入血巢,与自己融为一体。 他想不明白,她的目光总是看向别人,为何从来不能聚焦在自己身上? 甚至用拙劣的技法来哄骗他,既然已经骗到他的真心,为何不骗的认真些? 他这个小伴侣,心是冷的。 许灵昀僵直着没有动作,这下,她已经确定了身后之人是谁。 或许,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 如何能破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灵昀觉得,她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的鱼。 连翻个面都难。 身后,加西亚的鳌足高高竖起,锋利的鳌尖对准少女纤细的后颈。 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割断她的脊柱,斩断她的翅膀,让她只能永远待在他身边。 许灵昀余光瞥见位于上方的一团黑影,那道影子逐渐拉长,向下延伸。 像是死神的镰刀,高悬额顶。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耳侧的鼻息仍然若有若无,许灵昀心一横。 她迅速转过脸,半踮起脚尖,胡乱的吻上了身旁之人。 这一次,许灵昀是彻彻底底的接触到了实物。 她眨了眨眼,仔细品味着唇畔传来的触感。 硬挺挺中还带着些软。 她了悟,这是鼻子。 于是,她向下移了点,对着加西亚的薄唇狠狠的啄了一口。 “躲猫猫,让我抓到你喽。” 加西亚有些错愕。 接着,少女笑颜如花的盯着他:“我知道是你,小夫郎,快出来吧。” 她似乎只是觉得玩了场游戏,对虫族的恶意丝毫不知情。 加西亚却再也下不去手了,他驱散迷雾,显出了身形。 视野开阔后,许灵昀这才发现,他所处的地界不过是原来的军帐。 走的那么多路其实也就在原地踏步。 “你怎么知道是我?”磁性的腔调带着冷淡疏离。 许灵昀捧着脸,对他道:“这两天你都没来找我,我猜你是想我了。” “你那么喜欢我,肯定也不会让我难过的。” 虫族低低一笑,对啊,我那么喜欢你,原来你也知道啊。 “……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太好吗?” 许灵昀的一句话,让虫族的所有愤怒挣扎似乎都成一场丑角的独角戏。 少女踱着步子,缓缓靠近他,在加西亚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搂住了他的腰。 一张还病殃殃的脸贴在加西亚的胸膛:“我好想你,拜托你也想想我吧,咳咳……不要再生气了。” 说话中还夹杂着咳嗽声,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虚弱。 加西亚沉默了片刻,将她拨开,道:“我有一个朋友……” “噢,我懂,无中生有嘛。” “许灵昀——”加西亚恼怒。 “哎呀,哎呀,头好晕……咳咳——” 少女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靠着圆桌坐下,苍白的脸颊泛起两团红晕,像两团秋日的夕阳,看的虫族有些牙痒痒。 许灵昀边咳嗽边道:“请讲——” “我有一个朋友,他爱的人欺骗了他,你说,他应该怎么做呢?” 他开口,喉咙沙哑。 少女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唇角抽动了两下,像是小孩子犯了错,拙劣的用避开家长视线的方法来逃避责罚。 她轻柔的道:“或许,她有难言之隐呢?” 虫族伸出手,摸她的唇,指腹触及到了一片柔软。 他的视线滑过少女纤长浓密的睫毛,越过挺翘的鼻尖,落在她的唇上。 就是这片唇刚刚亲过他。 “昀昀怎么知道她有难言之隐呢?” “难道说,昀昀也在骗我?” 加西亚定定的盯着她,不肯错过少女任何一个表情。 许灵昀抬起头,撇了他一眼,低头:“对不起,我确实骗了你件事情。” “我原本也不想那样的,我——” 似是觉得姐是苍白无力,少女的话戛然而止。 她将头垂的很低,揪着裙角,不说话了。 气氛凝固到冰点。 半晌后,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在藏青色的裙边,格外显眼。 “哭什么?” 虫族抬起苍白修长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极轻柔的力道碰上了她的脸。 像是在触碰一片即将碎裂的糖晶。 许灵昀嘴硬:“我没有。” 泪痕顺着脸颊两侧流下,流淌进乌发中。 加西亚垂眸望着,那张绮丽精致的脸似乎一团雪,微微湿润的鬓角,像被水浸透的丝绸。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只是没有选择了。” 良久,加西亚发出一声叹息。 “那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许灵昀嗅到了回暖的态度,期冀的握着他的手腕,想他的方向挪了挪。 “我可以过些日子再给你说吗,关于这件事,我先想一想。” 观摩着缠情种生长程度,只需要一个契机,它便能成熟。 到那时,取完东西,直接将他踢回原界,隔着亿亿万光年的距离,她不信加西亚能找到这里。 现在嘛,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可以吗?” 许灵昀用那双哭红的眼睛看着她,抬起纤细的双手,朝他张开。 那是一个寻求拥抱的动作。 虫族勾唇一笑,出乎意料的妥协了。 “好啊……” 军帐外,人鱼的身影久久伫立。 第121章 兽潮 人鱼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像是只纸糊的灯笼,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或许是因为他在许灵昀面前伪装的太好了,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许灵昀却丝毫未觉。 “伏光,你就待在天门里吧。” 许灵昀换上盔甲,对人鱼说道。 伏光的伤还没有好,要一次一次为她放血,需要好好的休养。 自从下定决心要将加西亚早早踹走后,许灵昀有意无意地制造与他独处的空间。 如今已经是金琉璃之毒的最后一天,只要渡过,便平安无恙。 落玲珑已经率领着御师们步入万灵之森发起反攻。 当前形势一片大好,暂时是人族暂时占了上风。 征询过加西亚的意见,他也同意帮忙,于是许灵昀决定追上大军的脚步支援。 至于接受传承的事只能向后撇一撇,等她的毒彻底解了。 再次重游故地,万灵之森外围的小秽兽们几乎已经被消灭的干净了。 在森林作战,其实是很不利于人族的。 可以藏的地方太多了,能设的陷阱也很多,一不小心便会中了圈套。 于是,落玲珑在行军的过程,将所有铁骑踏过的地方一路推平。 这样,万灵之森也算是毁了大半,但,不得不为。 许灵昀一路走来,原本苍天的古树只被锯成半人高的树桩。 没有了翅膀,赶路的速度慢了很多,无法,她只能央求加西亚带她一程。 原以为是很轻松的事,然而,加西亚却拒绝了。 许灵昀以为他还在为被她骗的是事气,也没有多想。 失望之余继续赶路。 等到追上落玲珑时,战斗的号角已然打响。 她们遇到的是一批规模还算大的秽兽军团。 领头的两只秽兽修为等同于八阶灵兽,然而事实上,它们的实力则远超八阶。 灵兽转化为秽兽后会保留原有的修为,更多出了一项类似无限自愈的能力。 变丑了,却也变强了。 秽兽可以肆意化成疯狗咬人,而灵兽们既要打架打得过,也要提防被咬。 怎一个惨字了得? 领头的两只秽兽似也些灵智,它们指挥着兽群冲锋陷阵,而自身如天女散花,化成小坨小坨的肉瘤。 肉瘤们冲着御师们攻来,等见到人群中的许灵昀时,肉瘤们明显的顿了一下。 接着,调转方向,纷纷向许灵昀扑来。 压力骤增的许灵昀瞪圆了眼睛,不是,她这是上秽兽的黑名单了吗? 不带这么看碟下菜的。 落玲珑远远看见许灵昀被围困,奈何抽不开身。 她双臂一展,一朵冰晶似的娇艳花朵融在手里,短短几息身形扩大数倍,八阶灵兽的威压席卷全场。 “蓝雪映情花,去!” 蓝雪映情花会意,巨大色的冰蓝色花瓣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寒霜,向围困许灵昀的肉瘤们拍去。 一地肉饼。 许灵昀也趁机杀出一条血路,离开包围圈。 御师那也纷纷召出自己的灵兽作战。 “啾——” “嗽——” “古——” “嗷——嗷——” 灵兽们一般喜欢用原形作战,场中一片鸡飞狗跳。 而秽兽那边,只能发出“噜噜”的声音。 其实这样看起来,也挺喜感。 加西亚的能力很强,在他手下有成片成片的秽兽死去。 许灵昀弯弓射箭,将灵质搭载在箭尖,在接触之时炸开,往往能炸得它们化为肉泥。 这也是她模仿千词磷龙诗气所化的小龙创的一个小法术。 如今看来,还是有些用的。 很快,除了一些逃跑的小秽兽,大体上已经将这些秽兽剿灭。 战后,落玲珑统计战况。 “禀告大境主,此战轻伤七人,死亡灵兽一只,受伤灵兽两只。” 那只死亡的灵兽,已经转化成了秽兽,如今已经变异成一坨看不清原貌的丑东西。 它曾经的御主亲手解决了它。 这样的伤亡情况算是很好的了,落玲珑向许灵昀解释,在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死十几个灵兽。 能活到现在的人和兽,都是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 众人将死者的尸骨收敛好,放在纳石中,交由落玲珑保存。 又接着沉默着赶路。 许灵昀对着落玲珑耳语几句,于是,她将众人聚在了一起。 “静一静,灵昀有个防身的小术法要分享给大家。” 战场之上无师徒,落玲珑没有表明两人的关系。 许灵昀借了把普通的弓箭,将灵质凝于箭尖。 搭弦上弓,目标对准一块巨石,暴射而出。 砰! 炸起一片粉尘石块。 这下,原本还散漫的御师们爆发出惊呼,目光灼灼地盯着许灵昀。 御师是出了名的战力低下,多了这个小法术,也多了一层生命的保障。 有人问:“你真要将它教给我们?” “这不过是一个小把式,我更希望着众位中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她又演示了一遍后,便开始他们讲述原理:“我们在吸收灵质时,要将灵质中的杂质剔除。” “而此法,正是在吸收灵质时,以身体为媒介,将它转入兵器,并且,将一缕纯净的灵质转入。” “这样,两者会互不兼容,灵质才会爆开。其中的杂质越多,在爆开时杀伤力才会更大” “要注意的是,不要让灵质从灵宫中经过,而是直接让它经脉转入兵器。” 有人问:“非得是凡器吗,宝器行不行?” 宝器多由灵兽兽骨炼制,带有其灵兽的特性。 “当然可以,宝器的威力更加。” 经过这番慷慨解囊的分享,许灵昀在大军中也渐渐有了威信和拥簇者。 若是她真的有系统,一定能听到声誉+1,+1的提示音。 好景不长,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前方突然出现了大批的秽兽。 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黑压压的看不见队尾,浩浩荡荡。 最高的等级有九阶,比前一批的秽兽队伍整整扩大了十倍。 第122章 飞吧 “准备应战!”落玲珑一声令下,蓝雪映情花的花叶舒展绻区,撒一下莹莹的光辉。 许灵昀只感觉身子轻盈了些许。 增幅类灵兽! 她仔细看了看,怎么好像她们这里的光辉比别处浓郁些。 “噜——噜——” 与之呼应的,是落玲珑的怒吼:“列阵?” 众人围成一个雁形阵,雁行阵主要排列的方式就像大雁飞行的阵型一样,充分发挥远程攻击的优势。 秽兽们一股脑的涌上前,所过之处,万物都是它们的食物,尤其是闻到了血食的气味后,这些秽兽目露贪婪,调转目光,向略微薄弱的翼侧冲锋。 它们身后有人指挥,行动轨迹是冲着冲散阵型来的。 许灵昀向那边看去,翼侧御师打头的那人灵兽仅有七阶。 而和她迎面撞来的是的是两只八阶秽兽。 眼看着那个御师面露绝望,但却没后退半步。 两人离的距离也不是很远,许灵昀大喊:“右翼三行第一位,我和你换!” 那人听到声音,猛然回过头,见是许灵昀,瞬间爆发出惊喜的神色。 “谢谢,谢谢。” 不过,许灵昀可不是可怜他,只要是阵型被冲散,死伤的人会更多。 顶到那人的位置上,秽兽浪潮已然到达近前。 黑曜色的背甲,弯曲如弯月的颈部,以及不规则的的头颅,散发出阵阵令人恐惧的气息。 粗壮的四足,锋利的爪刃,还有那半个身躯之长的尾巴,仿佛可以破开一切阻碍,透出极强的威慑力。 加西亚欺身上前,以一己之力扛起一条防线,许灵昀在后辅助。 两个黑色孔洞在秽兽顶形成,两只手探出,向下扎去。 噗嗤—— 虫族的手就像是穿透了两张薄薄的白纸,轻而易举的探入。 在秽兽的惨叫声中,掏出了两个圆滚滚的珠子。 这是秽兽结的灵珠,其中是秽兽们体内灵质汇聚的的地方,是修炼的根源。 下手之干脆,就连旁边的秽兽们也避之不及。 他出手时总是干脆利落,一招毙命。 为了不伤到旁边的人,加西亚小心的控制着自己,要他来说,若无旁边的这些人,这些秽兽都不够他塞牙缝。 加西亚将灵晶嫌弃的冲洗干净,顺手丢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咬碎了。 感受到香醇的能量体融化在口中,他幸福的眯了眯眼。 随着战线拉长,秽兽们渐渐有了退却之意。 此时,阵型一变,由雁形阵变为蛇形阵。 众人众兽呈u字形,向逃离的秽兽包抄而去,杀声震天。 “停!不对劲。”有人喊道。 “快看。那是什么?” 当此战远方的大地掀起了红潮,一层高过一层,垒成一朵巨浪,飞速像这边蔓延。 随着巨浪的起伏,许灵昀看到了巨浪的身后熟悉的超级巨兽——秽兽王。 是它? 对上兽王,落玲珑是有一战之力,但她不能不顾身后的人。 秽兽的数量实在骇人,一浪高过一浪,吼声渗人,撼动心神,传遍天地 她果断下达命令:“大家撤退,我垫后!” 众人也知道情况紧急,一时之间,步履嘈杂与灵兽们惶恐的叫声响遍大地。 远处,红潮疯狂而来,甚至其内很多秽兽在鲜活血肉等刺激下,张牙舞爪就要冲去。 落玲珑逆的人群,孤身应战。 蓝雪映情花卷起花瓣,重重向下一拍。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天落下,覆盖了秽兽群中。 巨大的压迫力落在了这些秽兽的身上。 惨叫之声,在这一刻瞬滔天而起。 “噜——噜——” 秽兽王发出一声怒吼,伴随着它的吼叫,数以万计的小秽兽从它口中喷出。 以雷霆之势袭来。 半空之中,兽王与落玲珑的力量相撞,此消彼长,相互制衡。 尽管如此,仍有数不清的秽兽崩溃,在惨叫中被直接挤压成了肉泥,崩溃爆开。 许灵昀立在落玲珑身旁,她将一手控水术使得出神入化。 水柱卷着旋迎向兽群,轰然炸开,化为拂柳细雨。 “梦年,可来相助——”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雷兽显现于此。 梦年三曈齐开,雷梦别止的天赋神通雷算子哗啦啦的砸下。 圆形如棋的雷块混合着细雨,向秽兽们砸去。 “快收割!”许灵昀这话是对着加西亚说的。 与此同时,雷泽落下。 秽兽可没学过水导电,修为高一些的,被电了个正着,身体有短暂的麻痹。 低阶的则直接被电为一团焦炭。 虫族看准时机一个,一道紫色的弯月光刃轰然斩去,在空中发出可怕的暴鸣声。 大地震颤,光刃以碾压之力,摧枯拉朽。 方圆百里内的秽兽在片刻间化为飞灰。 弯月刃还没有停止,拖拽出一道紫色的幻影,向秽兽群内部侵袭。 都被抹杀,更有数不清的术法,在内幻化,向外扩散。 秽兽王长啸一声,浅白的光刃与之相接。 砰! 白刃破碎。 而紫刃又接着飞了些距离,这才消散。 明面上看是加西亚占了上风,但许灵昀见识过秽兽王的实力,又怎能不知这一击只是试探。 她出言提醒:“小心些,它没有这么弱小。” 而那一边的落玲珑愕然,怪不得她这徒弟能让姬老头吃瘪。 这只灵兽,怕是得有十阶。 落玲珑心头一阵火热,十阶啊,就算是她也只有一只。 性别不是问题,她有一个侄女貌美如花,等仗打完了回去撮合撮合。 肥水不流外人田。 苍穹中,血色的风呼啸,卷着血雾,遮天蔽日,昏暗之中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是一片殷红。 秽兽奔腾,兽王怒吼。 在它们的前方,加西亚背对着他们,不顾身奔涌而来的兽潮,朝向许灵昀,紫衣黑发,俊美无双。 从将他的头发吹起来,露出一双染了血似的双眼,他的眉弓高挺,平时不皱眉时也像是皱着,嘴唇微微向下撇着。 一张厌世的俊脸。 他张开手,修长的指尖越过少女单薄的肩膀,绕到她身后。 从侧面看,他像是环住了许灵昀,眉眼如春水融雪,极尽爱怜之意。 虫族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去飞吧,我的小鸟。” 许灵昀惊愕的抬眸望向他,在她背后,一对极具绚烂的,如极美绸缎的紫翼微微煽动。 第123章 下界 下界。 自从许灵昀走后,善育堂的工作全权交给杨帛画打理。 第一批的“宝剑”在外界拍出了天价。 用炼钢法制出的宝剑的销售目标群体从来不是御师们,而是那些有些小钱,又爱装逼的地主们。 只要告诉他们,这些宝剑是掺杂了灵兽兽骨粉而炼制的,再加上宝剑确实锋利无比,便会引得这些家伙们趋之若鹜。 当然,那些人不知道,他们所争抢的宝剑的原材料,在公主封邑,只不过是用来做洗脚盆的。 杨帛画赚疯了,不但将匠人,部曲们的工资都发上了。 甚至还略有盈余。 曾经一袭白衣的白莲花现在全身挂满招财红符,抱着金算盘入睡。 前天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在紧挨着矿山的小矶山发现了一处灵矿。 只不过,以现在的人手很难护住她。 杨帛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它封存起来,只等许灵昀回来再说。 沧仪使者的队伍已经到了京都,等众人见到闻人皇子时,几乎要惊掉下巴。 闻人炎,在短短一月内遭遇泡屎,菌子中毒,断腿,脱发,腹泻后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最后他实在遭不住了,放弃了所谓的皇室尊严,麻溜的坐上了传送阵。 倒霉如影随形,他身边的人,也没有多好过,闻人炎所经历的,他们身边的人都经历过了一遍。 怀疑是人为吧,每次又找不到证据。 闻人炎额头上的一片头发已经掉光了,整个人暴瘦了三圈,其余的人同样如此。 一片光头,像是干巴的缩水了的卤蛋,脑门反光的刺溜人眼睛。 禹皇其实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大殿上,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闻人光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青筋暴起。 禹皇轻咳两声:“想必是有贵客到来,喜不自胜了啊——” “还愣着干什么,开宴——” 不得不说,禹皇的口才没得说,办事也办得漂亮。 等宴席结束后,他暗中派了几位有名治疗谢顶的圣手,去服待闻人炎。 圣手们皆是御师,仅过了一天,闻人炎重新长出了一头乌黑的头发。 闻人炎旁边的胖公子哥巴巴的凑过:“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的头发又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闻人炎一掌抽飞出去,压在墙上,抠都抠不出来。 闻人炎忍了又忍,他二逼吧。 接下来的几日,他横街纵马,怒殴百姓,杨春湖上,叫来全城妓子相伴,其作风可谓是奢靡无度,穷凶极恶。 期间花费的钱财,都是由宫中出的。 直到在京都闹舒服了,闻人炎这才与禹皇谈论起“回礼”之事。 鉴于,沧仪送来装运货物的马车有很多见了屎,嫌太过恶心,闻人炎便将受损的那部分丢掉了。 而现在留下来的货物少的可怜。 大禹这方是表示,以二倍的数额回礼于“沧仪”。 然而,闻人炎居然狮子大开口,一开口便是十倍。 十倍,这样的数额几乎是要掏空大禹一年税收的一半。 这些世家们怎么可能答应? 再说了,斗运大比在即,大禹的赢面太小太小,到时候,要是国运输没了,大禹也就没了。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快亡国了,还要从我们嘴里抠出吃的。 做梦,简直是做梦。 于是,世家与皇帝表现出了空前的统一战线。 要么,两倍回礼你拿走。 要么,两国断交,反正最终都要撕破脸。 这一下,直接把闻人炎干懵了,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以举国之力奉上财物,祈求沧仪在斗运大比让一让他们,怎么反而这么豪横了。 世家们现在外有虎(诸国),内有狼(许灵昀),打又打不过,耍心机也耍不过。 还能怎么办,摆烂。 但若是这样回去,闻人炎已经能想到他被其他皇子耻笑的画面。 不行,绝对不行。 “等我沧仪之师挥兵北下,大禹可曾能敌过?或者说,你们那所谓的灵芙帝女可敢应战?” 众位家主忙不叠的应下:“敢,谁说我们灵芙帝女不敢?” “别说是沧仪之师,就算是北荒来犯,我们帝女也不带怕的。” “灵芙帝女雄韬伟略,天下无双,就问你等可是怕了?” 众世家眼睛发亮,还有这等好事,能让那女人吃瘪。 最好让她应战,死在战场上才好。 闻人炎被气的胸口疼,区区一个帝女,竟敢夸下海口,如此放肆。 “好,好,你们等着瞧!” 当天,沧仪的队伍便踏上了返行之路。 有关灵芙帝女“沧仪笑话,北荒不怕”的豪言已经传开,不出半日,已经演变到灵芙帝女要扫平三国,重振大禹辉煌。 远在公主封邑的杨帛画听到这么狂放的宣言,金算盘都掉在了地上。 师姐还在上界呢,谁替她拉了这么多仇恨!? 部曲内部。 有个汉子站在台上,大声问:“帝女放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大家伙都听到了。” “扫平三国,重振大禹辉煌!” 那大汉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安静:“现在的生活,有肉有菜,顿顿管饱,大家伙满不满意。” “满意!” “满意!” 大汉道:“是的,正是因为我们跟了帝女,才有如今的待遇,让我们脱离了流民的生活,让我们也能吃饱穿暖。” “现在,其他的流民不知道有多羡慕我们呢,挤破头都想成为帝女亲兵。” “大家伙觉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们该不该稀罕。” “该!” “该!” ”为帝女效力,是我们的荣耀,帝女待我们如此之好,等帝女登临帝位,天下与我们一般的流民也会得到安置。” “为了我们,为了家人,也是为了天下之人。” “所以,我们要以帝女的目标为目标,和帝女同进退!” “对!” “对!” 气氛被炒得高潮,一片火热,这群亲兵们狂热虔诚的注视着台上的人。 大汉喊出最后的一句话:“万死,不辞!” 众人接连跟着喊起:“万死,不辞!” 呼声,震天彻地! 第124章 夜袭 “大公子好!” 短刀抬了抬手,示意曲部们起身。 自从钱财入账,囊中略有盈余,汪光明又组织着买入了一批流民。 现在,部曲的总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之数。 这群用细粮肉食养出的兵卒长着大块的腱子肉,个个勇猛无比。 至于那些孬种,早说被人挤下去了。 自从许灵昀走后,短刀、南蛛、双耳、连炎、不寒白天要去善育堂进行扫盲,而晚上,则是回到军营中训练搏击,调教手下兵卒。 他们都是高等序列虫族,搏杀战斗的技巧刻在基因里,教这群兵卒来说毫不费力。 现如今,每个崽手中都有千人曲部, 起初兵卒十分不服,短刀他们看起来顶多是十岁稚童。 他们再如何烂,也轮不到小屁孩说三道四。 然而,仅仅是不寒一人,便凭一己之力挑翻了全场。 当他们知道五个小童与灵芙帝女“关系匪浅”后,更是生不出一点忤逆之心。 短刀、南蛛、双耳、连炎、不寒。五公子的名号也传遍封邑。 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 其中,“二五百主”也称“千人”,已属中级军官。 现在,军帐里有十五位二五百主,简称千长。 十五位千长,分别是短刀五人、由士卒晋升上来的普通人、另有五个御师。 其中那五个御师,便是许灵昀精心培养的护道者。 短刀将其他千长聚在一起,议论要事。 “闻人炎已经到达边防,他辱我母……主,不可饶恕。” 南蛛接话:“我与兄长商议,欲挑个中好手,成一支千骑,在他们回到沧仪国土后夜袭。” “诸位意下如何?” “自当全力配合!” …… 时隔多日,闻人炎终于踏上了沧仪的国土。 提心吊胆的一路,这下,彻底安心。 他大手一挥:“就地休整一日,起锅造饭。” “二殿下,此地离大禹太近,实在是不宜修整啊。” 闻人炎无所谓道:“公公,你就放他一百个心,大禹那一群怂包哪敢对咱们动手。” 等扎好营帐,风中传来萧瑟的笛声。 双耳带着人在暗处躲着,他能捕捉到千里外的声音。 当听到笛声的那一刹,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他挥挥手:“上。” 另一边,连炎带队,他气沉丹田,用清脆的少年音大喊:“闻人炎老贼,受死吧!” 身后的人跟着喊:“闻人炎老贼,受死吧!” 闻人炎营地中。 “什么声音?” “有伏兵,靠,胆子真大!” 闻人炎眯眼,一群小贼,不足为惧。 他下令道:“一部分人留在营地,另一部分,全面迎敌,杀他个一字不留。” “是!” 当闻人炎的部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包抄而去,突然,一只冷箭射向了其中一人咽喉。 “呃……” 他只发出了短暂的一声,便重重的倒下。 紧接着,便是更多的箭羽,从四面八方袭来。 惨叫声不断,顿时死伤数十人。 前方带队的御师照出契约灵兽。 却不想,不寒从隐蔽的树冠中一跃而下,黑色的暗甲闪过,那只骨状灵兽当场毙命。 眨眼间,死伤过半,一片腥风血雨。 “快,请求援助。” 刚放出一只苍白的焰火,领头的御师却看到,闻人炎营地处,一朵白色的焰火在上空炸开。 他颓然倒地,完了,全完了。 营地那边,短刀化为原形,紫色的羽翼勾起腥风血雨,所到之处,一片哀嚎。 许灵昀带走了雷梦别止和千词磷龙,而留下了密林之王吼守和荒原之王罗刚玉齿象。 有这两尊王兽助阵,对付一个闻人炎简直不要太简单。 动静虽说搞得大些,但速战速决。 被捕时,闻人炎甚至还有恃无恐:“本殿下是沧仪二皇子,我赌你们不敢杀我。” “是吗?” 短刀笑了笑,将手搭到他脖子上,微微用劲。 闻人炎喉骨发出嘎吱的声响,他眼球暴起,布满血丝,他拼命用手扒拉着短刀。 然而,只是徒劳。 “起……” 话还没说完,闻人炎的脖子已经软了下去。 南蛛扎破闻人炎的颈动脉,细心的装了一小瓶血。 等母亲回来,将这个给赤纱留银虎喝了,情绪在读取记忆时能探出一点沧仪的机密。 远处,有巨大的兽影人影奔袭而来。 “走吧,我们该撤了。” 吼守双脚一震,一道巨大的土色圆盘形成,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辉。 与加西亚的空间瞬移不同,他能在两地之间设立锚点,只要距离不超过万里,便能通过锚点传送。 王公公简直要的骂娘了,自己是皇帝身边的人,就和这蠢货出了一趟差,就要把命搭上。 而如今,他的灵兽死了死伤的伤,再无一丝还手之力,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闻人炎真他妈是狗娘养的,脑子里全是屎。” 连炎拎起正在破口大骂的王公公,问:“大哥,要不要把他带回去?听人说,他是沧皇身边的人,好像还挺重要的。” 短刀想了想:“带上吧,看能不能从他嘴中撬出些东西。” 他又指了指营地中的货物:“这些,这些,凡是值钱的,都带走。” “看见那个鸾车了没,这个最值钱,还有这些灵兽,全都带走。”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短刀年纪小小,已经学会了体谅父母。 参与此战的所有人踏入土色圆盘,瞬间,旷辽的大地上只剩一片尸体。 而姗姗来迟的人看到这一幕,吓的肝胆俱裂。 二皇子,死了! …… “炎儿,我的炎儿啊……”闻人炎的生母听闻此消息,几乎哭的要晕厥过去。 沧皇更是震怒,他的儿子死在边境,这关乎的是脸面问题。 传信焰火两次放出,对方的无所畏惧,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两巴掌。 “陛下,此次出访二殿下与大禹闹得不和,会不会是他们?” 沧皇否认:“不,大禹没有这个胆子。” “现在,如果沧仪因为此事对大禹发兵,谁会得利?” “陛下莫不是说——北荒。” 第125章 顿悟 北荒人体型健壮,高大威猛,但在其余三国人的眼里,那是野蛮的象征。 北荒与其余三国向来不亲近,但却因为地广人稀,物产富饶,经常有各国商队进入。 然而在前不久,沧仪增加了对来自北荒商队的限制,更是提高了关税。 这一点,早就让北荒记恨上了。 海与和沧仪一直以瓜分大禹为乐,如今出兵,海与必会掺和上一脚。 两虎相斗,得利的只有大禹。 于是沧皇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当然,也不能够什么都不做,除去调查外,北荒的关税又高上了一层。 一场无声的博弈再次触发。 …… 万灵之森。 少女舒展着羽翼,在空中翱翔。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无拘无束,充满挑战。 落玲珑祭出自己最强的一尊灵兽——天苍青蛰龙。 青色的龙身缠绕向秽兽王。 随着一声回荡天际的咆哮,苍穹掀起阵阵波纹,青色的龙身甩着巨大的尾翼,掀起狂暴的风。 触目惊心,一道青色的万芒浮生镇尺,显露出千丈之大,有一种遮天蔽日之感。 秽兽王不甘示弱,与其死死相撞。 轰! 似天崩地裂,风云色变。 两兽纠缠,打的昏天暗地。 许灵昀凑不进去,只能捡着一些六七阶的秽兽下手。 然而,秽兽王却没想着放过她。 这个杀了她无数子嗣,又要害它赴死的家伙。 兽王肥硕的掌心分泌出一缕丝状物,透明而无色。 天苍青蛰龙也没发现异样,继续与它缠斗。 落玲珑:“长青,镇!” 横亘在天际的浮生镇尺酝酿出一股暴戾的能量,恐怖的威能汇聚,向着兽王砸下。 兽王眼眸一闪,万缕透明丝线织成的巨网迅速收紧,形成个网兜。 许灵昀在听到细碎的风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网兜猛然的离近,将许灵昀死死缠住。 落玲珑心头一紧:“徒儿!” 巨大的拉扯力袭来,许灵昀连带着网被拽向兽王。 她像是只被捕住的蝴蝶,任由捕猎者的网将她带向所去的方向。 它竟是想拉着许灵昀与它同归于尽。 浮生镇尺已经有了下落的趋势,落玲珑阻止不得。 许灵昀试图用羽翼割断细网,然而这些东西,却是像粘胶一样。 斩断后,一分为二,将她捆得更紧。 弄不断! 再抬眸,许灵昀已经进入了青色的镇尺的攻击范围,轰鸣的灵压猖狂喧嚣。 透露出一股不将尺下之人震得魂飞魄散,是不罢休的气势。 许灵昀额头上沁出冷汗,平日里理不出线索的想法在脑海中乱撞,破星弓,不行,灵质引爆,也不行。 事情的发展,将她推向一个尚未尝试的猜想。 欺骗它,吸干它。 四季有轮回,灵质也有轮回,最终会归于天地。 缠在她身上的丝线能起效用的本质原因是因为其中含有灵质,若是失去了它,丝线便也会失去效用。 就用这浮生镇尺来说,它是天苍青蛰龙的天赋神通,在神通施展作用完之后,除去损耗的部分,施展它所用的灵质都会归于天地。 而,许灵昀要做的事,就是欺骗丝线,让它误以为自己已经发挥过作用,随之心甘情愿的消散。 骗,如何骗过它? 自然是化成它的同类,“亲口”告诉它! 许灵昀闭眼,不去想头顶落下浮生镇尺。 她将所有的神识融向丝线。 丝线感受到入侵,收的越发紧了,勒入皮肉,沁出点点血珠。 许灵昀皱眉,不像,太不像了。 灵兽的神通都像是一杯独特调制的鸡尾酒,而许灵昀仿制的却像是劣质的香精。 在巨大的压力下,少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既然不能完全的骗过它们,不妨让自己变得淡些,再淡些。 降低存在,就如同鱼从来不知道自己生活在水里。 她要将自己变成一汪水。 耐心的包裹细线,渐渐,细线们再抗拒她,似乎习以为常。 这,就是开始。 许灵昀勾搭上一缕细线,伪装成即将消散的模样。 那细线有些犹疑,在散与不散间徘徊。 许灵昀见状,当着它的面散开。 于是,这缕细线被成功的骗过了,也跟着消散。 紧接着,细线们接收到信号,仅在一瞬间,溃不成军。 它们化为浓郁的灵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许灵昀心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成了,居然成了。 浮生镇尺离她不足百米,浩荡的威压震的人骨头嘎吱作响。 没有半分迟疑,许灵昀如流星滑落,向下俯冲而去。 浮生镇尺在后面追,紫色的倩影迅速下坠。 轰! 是浮生镇尺接触到秽兽王发出的声响,巨大的肉泥崩开,像是下了一场肉块雨。 它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熔断的丝线,怎么会这样! 秽兽王心中怨气难消,见许灵昀挣脱,它抖动着肥硕的身躯,向她抓去。 只要再延迟一秒,这人就得为他殉葬。 身后呼呼的风声震天彻地,许灵昀向下猛的滑行,画出一个c字符,逆着拍来的肉瘤,45度冲天而上。 轰! 轰! 轰 在她身后,皮肉骨头碎裂的声音连续不断,夹杂着铺天的气浪,将许灵昀推出更远。 她在空中翻滚了数圈,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噗—— 一兜子血雾结结实实浇在她身上,红衣染血,宛若恶鬼。 然而,浮生镇尺已经结结实实的全部落下。 咚—— “吼——” 在前一刻,秽兽王已经成烂一团馅饼的口中还在发出凄厉的诅咒。 最终,也只能不甘的化为一摊肉饼。 落玲珑向镇尺奔去,流出两行热泪,心中凄然。 “徒儿!!!” 她越想越觉得后悔,要不是为了帮自己,灵昀怎么会陷入绝境? 自己顾不上她,为何要让她淌这趟浑水? 她不敢想象,许灵昀看着自己师父的镇尺落下时该有多绝望。 轰! 伴随着雷声,是小徒儿的呼喊:“我在这儿,我还活着!” 万灵森林内,雷光滔天而起。 这个流程,许灵昀很熟悉。 向天,问道! 第126章 道成 血色的云雾汇聚,紫色雷光闪烁,蕴含惊人的威势。 落玲珑愕然,喃喃:“问道……” 她心中掀起波澜,凡有领悟道法之人莫不是有大机缘者。 世界苍茫浩瀚,往上细数百年,新诞生的道法也不过五十之数。 许灵昀究竟是什么绝世妖孽,天眷宠儿。 但她同样明白,问道凶险万分,若有差池,便会身陨道消。 “徒儿,为师为你护法!” 处于风暴中心的许灵昀向落玲珑拼命摇头:“别过来!” 落玲珑心里暖融融的,同时又伴随着一些酸涩,这多好的徒弟啊,还怕连累到她。 落玲珑暗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护徒弟周全。 看着越离越近的师父,许灵昀傻眼,这速度怎么还变快了?难道是她没听清。 世界意识钟爱于她,顶多小惩大戒的放几簇雷劈劈,受不了多大伤。 然而,再加上落玲珑,那性质就不一样,保不齐世界意识迁怒于师父,将她劈残了。 “别!过!来!” 轰! 一道紫霄云雷劈下,那雷有百丈之粗,像一只怒吼的巨龙。 它目标却不是许灵昀,而是落玲珑。 许灵昀摸了摸鼻子,迟了。 等雷光过去,一个焦黑的身影出现在半空。 “咳咳——” “焦炭”咳嗽两声,口出了一口黑烟,同时,掉下了若干焦黑的皮肤碎片。 落玲珑被劈的星宫巨荡,闷出一口血。 她心中惊惧,这天罚,就是连她也只能勉强承受。 如此,许灵昀怎样能受得? 落玲珑心中挣扎,问道可以被外力打断,只是一旦中断,御师可能终身都回归不到问道玄妙的感觉。 她虽然不舍徒儿放弃这等机缘,但,性命远比机缘重要。 轰! 又是一道粗雷劈下,落玲珑避开了雷心,只被雷柱边缘触到。 饶是如此,她身上又多了一层焦炭。 落玲珑眯着眼,眼皮上碳化的皮肤碎片掉落。 她向雷眼中心望去,只见漫天雷光,赤云如血,组成一个骇人的雷阵。 血云间,有紫色的雷光忽闪,轰鸣之声惊天,峡谷崩殂,无数碎石激射。 衪似是在责问,生,还是死。 少女身躯如同一尊来自远古的至尊凶兽,仰头望天,全然无惧意。 每一帧画面都触目惊心,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那种极致的威压恐惧。 落玲珑正欲叫停,却突然发现了异样。 如此密集的雷光,为何徒儿身上毫无伤痕。 然而就是这一停顿,祂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动怒。 轰!轰!轰! 数不清的雷光交织成一张巨网,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耀眼刺目的瑰紫。 许灵昀束手而立,一头长发在身后飞扬,雷光映衬下,给清艳绝伦的美貌增添一抹诡艳。 她一字一顿:“偷者,为窃道,诈灵,为诡道。” “诡道者,诈灵,欺天。” “此法名约《诳语》!” 这简直不像问道,狂放的像是陈述。 许灵昀的声音吞没在雷声中。 雷光更是分出了些许,光顾落玲珑与加西亚。 这两人已经上了世界意识黑名单,一个是异界来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另一个是小珍宝的师父,徒不教,师之过。 加西亚张口,雷光呈现洪水倒吸之势,涌入他口中。 雷光又不甘心的劈了几下,却通通被他吞进肚里,终于,它们不甘愿的放弃。 饥饿许久的囊胃发出满足的喟叹,加西亚顾不得这些,红色的瞳孔紧张的望向天空,竖曈时而紧缩时而扩散。 他很担心小伴侣。 只是,他答应她,不到她呼救,绝不出手。 爱从来不是束缚,而是陪伴与信任,他相信她,世界上最美丽的小鸟,一定会展翅飞往更辽阔的天地。 乌云散去,霞光漫天。 九盏金莲在虚空中绽开,有麒麟身影浮现,碧光涛涛,仙乐鸣奏,琼楼玉宇。 一片仙家气象。 祥瑞之象像四周扩散,蔓延出千里金光。 收到秽兽王身死的讯息,已经撤走的御师们振奋起来,原路折返。 一路上歼灭了许多溃逃的小秽兽,一部分实力稍逊的御师则是留下做扫尾工作。 一个一个火球术焚烧着各种尸体,有秽兽的,也有灵兽的,还有一些是人的。 满目萧条。 黑烟和冲天的火光笼罩了万灵之森上空,无尽的浓烟中却突然乍现九盏金莲,穿透了浓烟,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片万灵。 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其中也有有见识的人,一语道破玄机:“天生异象,有新道法诞生了!” …… “成了?成了!”落玲珑激动不已。 同时庆幸,如今万灵森林中都是她的势力。 若有那几个不要脸皮的老家伙在场,他们甚至会胁迫许灵昀交出道法,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发生。 再看许灵昀,她的伤势居然要比自己的伤势还轻些。 落玲珑掀桌而起,劈给许灵昀的雷绝对是空心的,绝对是! 溟牝海,天碑。 天碑伫立在溟牝海中央,此碑上接天宇,下入深海,如定海神针,横亘在天与地之间,冠绝古今。 没人知道它已经存在多少年了,只知道似乎有记载开始,天碑已然伫立在那里。 而天碑上,记载的是此界天骄,唯有悟性,品性,天资,修为达到最顶尖的那一批人,方可上榜。 从海底通往天幕的石碑,金色的篆体篆刻着十万人名。 没人注意到,以碑底九万八百八十七的李肃开始,统一向下移了一位。 而一个名叫许灵昀的人,代居其上。 许灵昀吃亏就吃到等阶上,若她再高上一阶,冲到七万名也是轻轻松松。 当问道完毕后,许灵昀浑身透露着一股玄妙的灵韵,思维格外的灵活,平时想不通的的事如今了然于胸。 如一叶障目之人取下了蒙眼的叶子。 同时,灵质对她格外亲近,亲和度高了三倍不止。 许灵昀不愿错过如此好的机会,来不及与落玲珑他们打招呼,一头钻进了天门。 她展开蒸汽机的图纸,又抱出进阶版零件器械一阵捣鼓。 片刻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原来学霸做题是这种感觉。 第127章 下篇 就在御师们庆祝此战的胜利时,万灵之森深处。 地下巢穴,真正的秽兽王坐在王座上,翘着腿,打着节拍。 王座下方,乐师奏乐,两个美艳舞姬水袖翩翩,仔细看,她们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十分害怕的模样。 他已经有了人类的躯体。 王座上方的少年发话,锐意点评:“跳的是什么玩意,还不如吃人来得有意思。” 舞姬和乐师跪倒一片,瑟缩着,尽管再害怕,也不敢发出声响。 兽王少年身形较小,脸生得稚嫩,黄褐色的眼瞳明亮如洗,小巧的翘鼻,唇边还带了颗酒窝。 看起来很乖,但没人小瞧他。 他喃喃:“罢了,那些凡人就爱听这些,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接着奏乐,接着舞。” 兽王少年心不在意的听着,外界的欢呼庆祝声传入地底,他勾唇浅笑,要不是那蠢货暴露了,还真没办法名正言顺的死遁呢。 王兽,是隐在暗处的的操盘手,怎么会显现于人前。 地下巢穴中整整一百个腔室,都在孕育着新生的秽兽,它们将会更强大,更有智慧。 “谢谢表演,反省了一下自己,感觉难听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别人的问题。” 王兽少年打了个响指,笑得如灿烂的迎春花:“所以,暂时不需要你们啦。” 台下的人来不及四散逃窜,就已经炸成了朵朵血梅。 …… 毒魂圣地。 许灵昀难得的过上的悠闲日子。 话说,加西亚对实物还是有较高的要求的,非七阶以上不碰。 有了从会秽兽内掏出的灵珠作为零嘴,加西亚更是满秘境的跑,敞开胃口的吃。 而许灵昀呢,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便回到天门内接受传承。 姬芮涵的尸体没人处理,散发着不可描述的恶臭。 随着血祭开始,许灵昀又再一次见到了李琼玹的残影。 只是好像这一次,她好像已经不是她了。 “集齐两位嫡系的血脉,达成承诺,现将《祝追》传授给你。” 一板一眼,像是死物,说完这句话,李琼玹的身影就彻底消散。 许灵昀捧着梦寐以求的下半册,足有两息的呆愣。 好嘛,这是怕她秋后算账,早就安排好的。 打开《祝追》,一道前所未有的路在许灵昀眼前铺开。 所谓蜕翎,血脉为辅,诱化为主。 施展下篇蜕翎时,首先就要求血脉纯度达到90。 若李琼玹活在现代,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生物学家。 在文中,她甚至提出了“基因”的猜想,取名为微芽。 “凡欲受蜕翎,下工混链者,每於子午卯酉四时,面巽跌坐,叩齿集神,称睿号九声,望神霄引青炁一口,舌拄上腭,书天经。” 所谓青炁,就是能引发蜕翎之物,它是一种奇异矿石,伴随雷鸣而出,极为珍贵。 它能散发出奇怪的能量场,潜移默化中改变灵兽的微芽。 “存青炁满口,咽下心中,绕心不散。良久,冲开泥丸,而出青炁,化为炁球。口诵睿号不已,忽霹雳一声,自球中出见欻火,合青炁光中。” “即时心礼祝事,欻火忽化天火青光,从泥丸直下重楼至丹田,坐於丹元之中,三部八景之神,皆来朝谒,齐诵天经。倏忽之间,寂无遗响。朝夕行之,则尸毒消亡,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矣。” 所谓灵兽的泥丸,对应的也就是御师的星宫。 将青炁吸收,使其萦绕在心脏与泥丸附近,潜移默化,产生诱变。 在诱变过程中,会有尸毒形成,必须以天火压制剔除,进而等待尸毒消亡,才算蜕翎半成。 尽人事,剩下的还要靠灵兽自己争气。 像是姬氏得到的盗版《祝追》,一没有提升灵兽的血脉之法,二也没有记载如何消亡尸毒。 自然得到的大多都是残次品。 秽兽,也就是变异失败,湿毒堆积的结果。 面对这部跨时代的道法,许灵昀也觉得深深震撼。 除去这个,蒸汽机简单的模型已经堆满了房子,从奇形怪状的废铁到有模有样工整的机械。 许灵昀十分满意,她已经开始着手于蒸汽火车的制造。 只有大禹交通便利了,才能调动起商业,以后甚至连物资、军队的调配都不用步行。 当然,许灵昀不打算将它分享给落玲珑,这并不是因为她小气,而是上界的资源比下界好太多太多。 若想要追赶上一些,只能靠科技。 …… 外界。 加西亚发现了一个未被开采过的矿洞。 是灵矿! 许灵昀总算提起了兴趣,带着人手,兴致冲冲的就要大干一场。 想要进入毒魂圣地可是要交一万灵币,这些钱都是由落玲珑友情赞助。 许灵昀下意识忽略了加西亚的吃吃喝喝,总觉得自己亏了本。 发现了灵矿,她恨不得将整座灵矿搬入天门。 不但回本,而且超值。 灵矿中有矿灵守护,它们可不是好惹的。 此处有一个天然的矿井,矿灵正在其中酣睡。 它将灵矿与山层层隔开,一旦有外人想要靠近,便会发动攻击,嗜血的藤蔓一层一层缠上,一旦斩断,又会有新的藤蔓补充上来。 最重要的是,藤蔓隐隐泛黑。 这是一种剧毒藤蔓,所含墨兰断肠毒。 墨兰断肠的毒能轻易腐蚀血肉乃至白骨,对付普通灵兽自然也不在话下,那些对着藤蔓一口咬下的灵兽,基本都相当于服毒式自杀。 更重要的是,矿灵一死,灵矿便会迅速衰竭。 不得已,许灵昀只能使用困阵将它困住,不能伤其性命。 入到矿洞,进口极为狭窄,略走了百米,视线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满庭矿彩。 比起外边,矿洞里的色彩更加明亮绚丽,行走在其间,虹光四起,彩蓝色的光晕尤为亮眼。 然而让人便体生寒的是,矿洞底部,数千个风化老旧的尸骨。 第128章 发财 矿灵是团巴掌大的小人模样,类似于童话中的精灵。 “喂!你快出去吧,再晚可要迟了。” 许灵昀听到细弱的声音,低头一看,居然是矿灵在说话。 矿灵双手撑着抵在后脑勺,搭着腿,翘着小脚,套在笼壁上,一片闲适的模样。 许灵昀问:“我捉住你,你不生气?提醒我作甚,死了正好。” 笼子里一片寂静无声,矿灵也不晃腿了,它直直的坐了起来。 羞恼道:“我看你长得丑,不行?” 事实上,矿灵也是头一回见这么漂亮的人,比它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这才没忍住提醒了一下。 许灵昀莞尔一笑,听从了它的建议,仔细打量矿洞深处的这千人坑。 这些风化了的白骨看上去有些年头,另有两具看上去能亮些,身上的衣服还算完好,想来是死了不久的。 能进到此处的人,应当都是御师,许灵昀想不通,怎么都是人的尸骨,而没有灵兽的。 她抚上矿壁,矿壁下晶莹的灵矿露出点点光芒,这处原本是有整块灵矿,却被人撬了去。 整个矿壁凹凸不平,看得出来的人的爱财之心。 许灵昀想了想,丢了块石头进去。 等了片刻,没有反应。 过了一阵,她又先后丢了活鸡与灵兽进去。 这下,空洞深处的地面扭曲了片刻,将灵兽与活鸡都生吞了下去,连根鸡毛都不剩。 看来,只吃活物啊。 这样的想法刚在她脑中生出,许灵昀就看见一只秃毛鸡被吐了出来。 那只鸡抻长脖子,发出尖锐爆鸣声。 “咯咯——” 怎么还挑嘴呢? 许灵昀细想,鸡没死,或许此处是一处类似传送阵的所在,且只欢迎灵兽。 她的手中还有出发时果果眼泪泡泡给的异面果,还没来得及说的是,自从将范见吞食以后,果果得了天大的好处,蜕翎成上位灵兽——魔变煞烟。 也连跨两阶,晋升为三阶灵兽,而果果所产出的异面果,现在已经可以由吞果者自行结束异面效果。 更厉害的是,只要心中所想,便可以幻化成所想之物的模样。 许灵昀将果子送进嘴中,幻化成——伏光。 新的鱼尾她不太适应,笨拙的跳了两下,提着正在尖叫的矿灵,一个猛子向白骨堆中扎去。 嗡…嗡…… 耳边传来了奇怪的声响,许灵昀感觉像是被困在了水泡里,耳膜、眼皮承受了巨大的水压,有些刺痛。 接着,便是失重感。 她睁眼看去,自己赫然处在万里高空,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烈烈。 透过不慎厚重的云层,下层五颜六色,泛着奇特的光泽。 等到许灵昀下降到一定距离,才发现,那五颜六色的东西是垒成尖塔的兽骨。 那只被她扔进来的灵兽也在兽骨塔不远处。 刷—— 紫翼展开,减缓下降的速度,许灵昀扇着翅膀,维持在骨尖塔上空。 不过片刻,她突然觉得此地静的可怕,只能听到煽动翅膀的风声。 这里,像是一座荒芜的坟荧。 “矿灵,这是哪?” 矿灵双手环胸,头往旁边一扭:“哼!” “我可告诉你,这叫万兽坟场,进来的灵兽可就没有出去的。” 万兽坟场,只进不出? 许灵昀向远眺望,这里就是一片杂乱的石地,入目所及,是各种各样的乱石,就是各式各样的骸骨。 唯一不同的是,在不远处,有一片深蓝色的湖泊。 没一只活物。 灵质稀薄,空气也稀薄。 天空中传来异响,二三个黑点正在迅速坠落。 矿灵不肯多解释,许灵昀向四处看了看,跳入了湖中躲起来。 三个黑点依次坠落,虽然都是灵兽,口中却发出人的声音。 许灵昀觉得,他们可能同自己一样,也是人。 果然,接下来的对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嘿嘿,总算让我试对了方法。” “我靠,你怎么变成只竹节虫,多丑啊!” “别说了,你待在自家灵兽嘴里里,更恶心好吧。” 三人的笑闹声音在许灵昀耳中缭绕,听起来关系不错。 难道在她走后,这些人后脚就到了? “小矿灵,他们……” 矿灵撇撇嘴:“应该是从我另一个兄弟那进来的。” 正说话时,湖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许灵昀被次目的光亮晃了眼,睁开眼睛,周围黑洞洞一片幽静得可怕,只有那水流被她拨开得咕隆声。 “小矿灵,吐点光。” “……” 片刻之后,许灵昀的视线中有了光亮。 身后有巨物,一闪而过。 糟糕!许灵昀一个旋身躲开一道闪耀着深蓝光芒得攻击,然后她周身水流却是传递过来一股挤压感,许灵昀急忙使用控水术,在周身形成一个真空水泡。 眼睛盯着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珠子,越来越近的珠子也越来越大,这分明是一只墨色水龙。 水龙龙身有些干瘪,盯着许灵昀眼睛里放绿光。 显然是很久没进食了。 许灵昀有些气急败坏:“你不是说这里是万兽坟场,只进不出吗?” 矿灵开始哼哼:“我也没说,进来的就一定死了。” 在水里许灵昀得速度与攻击受到极大的限制,但也有抗衡之力。 直到真正打起来,她才发现,这龙带电! 这也就代表,许灵昀要是想使用《诳语》,首先就得挨电。 原以为自己创出绝世道法的得意顿时被击溃,还需要不断改进啊。 何况水能导电,龙无疑占据了极大的环境优势。 许灵昀眼疾手快得在体表布了一层神识,每当要被电到时,便能替她溶掉一部分电流。 饿龙有所忌惮,则是摇摆着身躯,朝许灵昀又是射出了一道手臂粗得电弧。 十万伏特是半点也不带掺水的。 嘶嘶,只听到一阵好似烤肉般得声音,许灵昀眼睁睁看着神识随着电弧歇菜了。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她被疼痛刺激得身体立马躲开电弧攻击。 一个飞窜闪进山壁裂口之中,身形陡然消失,而恶龙则是疯狂得扭转着身体,向山壁撞来。 顿时,山壁上出现一个豁口。 有碎石掉落,砸在许灵昀头项。 现在,进退两难,许灵昀只得咬着牙,向山壁内段逃去。 兀的,只觉得眼前黑漆漆得石壁裂口景象一晃,许灵昀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恢宏得宫殿门口。 金碧辉煌也不足以形容它万分之一,这是一座由纯灵币打造的钱屋。 各色的灵币都有,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灵币做出了渐变廊柱,看着极为梦幻。 发!财!了! 第129章 获宝 “你们看,那里是什么?”梁兰甜问。 湖水上冒着滋滋电光,巨浪翻腾,让人不注意到也难。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激动。 他们只是醒灵不久的普通御师,付不起毒魂圣地的引入灵币。 却不想接了一个悬赏任务,发布任务的人说可以免费三人入秘境,事成之后,也会支付一万灵币。 起初三人还害怕是被推出来做炮灰,有些犹豫。 直到,发布任务的人送出储存了八阶灵阳熊一道攻击的玉簪。 这下,三人再无后顾之忧,况且,机遇总是伴着风险而生的。 初出茅庐的小少年们不知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下不下?”梁兰甜问。 其中褐衣少年有些犹豫:“雇主说,东西在这里面,但没说在哪,我觉得那里有些危险,还是先去别的地方找一找,找不到了在下水吧。” 他显然是理智的。 然而,另一个高挑少年却浑不在意地说:“常贺,你不要这么胆小。” 他扬了扬手中的玉簪:“怕什么呢,有这个。” 褐衣少年还是摇头:“那你们下吧,我在岸上守着。” 这回倒是没了异议。 只是他们刚下水,发出的动静也是吸引了处于愤怒中的恶龙。 于是,被吸引过来的少年少女立马成为了已经饿红眼的恶龙的目标。 等到他们仓皇逃上岸时,梁兰甜哭的眼泪汪汪,对着褐衣少年:“都怪你,要是你刚刚拦着,玉簪也不会用掉了!” 褐衣少年脸色变了,声音拔高:“用掉了?!” 高挑少年声音也大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像是鸭子嘎嘎嘎在叫:“你吼兰兰什么,你没和我们一起下水,自然不知道那只巨龙有多可怕。” “对,刚要是一起下去了,说不定就用不到玉簪了!” 褐衣少年气的脸色涨红,“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忍住了。 他平复下心情,问:“那恶龙死了没?” “差不多快死了。” 褐衣少年深呼一口气:“行,那我们先下去把它杀了,不能让玉簪白白浪费。” “切,现在还不是要和我们下水。” 褐衣少年死死捏紧了拳头。 先不提上方的争吵,许灵昀走进宫殿门口,就看到宫殿大厅内,有许多漂浮着的圆环。 只见圆环内都漂浮着功法秘籍,丹药,宝器,灵兽蛋等等珍贵宝物。 个个气势不凡,灵兽蛋华光内敛,宝器更有不凡的外形和设计。 许灵昀不是没想过将宫殿整个移入天门,只是失败了。 但见如此多的宝物,她眼睛都看直了。 看了看圆环,许灵昀没有谨慎地用手碰,而是朝一个放置着一本道法的光团发出了攻击。 轰!圆环颤动了一下,光波散开来,圆环的光芒减弱了些。 许灵昀心中一喜,紧接又是朝它发出了攻击。 嘭,圆环碎裂。 圆环中的宝贝从空中掉落下来。 她仔细一看,封皮上书《圣丹毒解》。 这一看就是炼丹狗创的道法,许灵昀撇撇嘴,收入囊中。 于是,许灵昀开始疯狂得攻击,不到十分钟,就有四个圆环被她破开,一个黑蛋,一盏花伞,一条金锁璎珞,还有一对?镣铐。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但想着总归是不要钱,许灵昀将它们通通装入天门。 正当她还想继续时,这群圆环却都凭空消失了,想来是达到了获取上限。 许灵昀闪进内殿,内殿中也有许多圆环,散发着耀眼得光辉,但见到许灵昀,也都消失不见。 她只来得及抓住手旁的圆环,打开一看,又是锁链,不过,这似乎是套在脖子上的颈链。 咦——玩的真变态。 内殿有许多房间,亭台楼阁。 许灵昀暂且选定一间,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扑面而来得灰尘。 找了一圈之后,许灵昀进入偏殿,在其中一个小小房间发现了香案,香案旁的墙壁上挂着的画像。 凑近仔仔细细看了下画像之人,穿着华丽宫装妇人,长眉入鬓,生了一副女生男相。 长眉远望,一只手提着宝剑,上面全是精致的宝石。 许灵昀伸出手抠了抠,没抠下来,还真的只是幅画。 在这宫装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只纳宝兽,形似小鼠。 黑亮的小眼睛盯着左下方的一角。 指向左下方的宝剑,还有纳宝兽的目光。 好明显的指引。 顺着指引的方向望去,许灵昀把目光放在了地板上的圆凳,跟其他圆凳没有任何区别,上面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但是许灵昀搬开它,下方确实藏了一个宝盒。 又是一个宝贝。 打开方盒。 许灵昀看到丝绒锦缎绣成的锦帕上放置着一只精致瑰丽的月白耳环,隐隐有紫色符文闪现,上方是圆形的小坠,下方挂着一条纤细的银色流苏,看起来清雅闲淡。 摸摸耳朵,许灵昀自己是没有耳洞的,只是这配色,很适合伏光。 又去别的偏殿翻了会,如又发现了一枚金色的令牌。 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 许灵昀着手输入灵质,惊奇的发现这东西可以吸收。 只是令牌好似黑洞一般,贪婪的吞噬着灵质,无奈,许灵昀只得暂时放在一边。 接着向内探索。 解决完奄奄一息的恶龙,梁兰甜三人也发现了此处宫殿。 他们一阵欣喜,看来,这就是雇主说的地方。 于是,三人冲入殿门,却被满庭的圆环迷住眼。 “好多……” “好多宝贝啊。” 梁兰甜眼珠一转,故作娇俏的道:“常贺哥哥,隋炀哥哥,你们得让我先选。” 名叫隋炀的高挑少年也乐呵呵的捧着她:“自然,自然让阿妹先选。” 褐衣少年常贺嗤笑一声:“什么阿妹,是情妹妹吧……” “你情愿是你的事,凭什么我也要先紧着她?” 第130章 戴耳坠 许灵昀待在暗处,将他们的对话纳入耳中。 无甚惊奇,不过是三只小雀,很快便索然无味。 常贺与梁兰甜二人闹了别扭,但却并未彻底闹掰,只因对方有两人,而自己仅有一人。 遂各自争夺圆环。 加西亚在秘境中猎食,并没与许灵昀在一处,她想了想,将伏光唤了出来。 经过几天休养,人鱼的脸色红润了些许,只是,许灵昀却觉得,他身上添了一层郁气。 将紫色的耳坠取出来,许灵昀跑到他眼前:“伏光,这个送你。” 人鱼指尖落在少女莹润的掌心,摩挲了片刻,最终摸到了那只耳坠。 人鱼是冷血动物,指尖冰凉的触感在许灵昀的掌心游走,让她有些想笑。 她憋着脸,收回手。 伏光摩挲着手中的耳坠,垂下眼睫,嗓音喑哑:“灵,它是,什么样子。” 许灵昀给他形容:“坠子是紫色的……” 她努力寻找形容词:“和我的翅膀是一个颜色,呃。” 她一时语塞,伏光眼盲,又怎么会见过。 人鱼温柔的笑笑:“那应是很漂亮。” 说着,将耳坠比到耳朵旁,做出想要穿耳洞的手势,不曾想,手指擦着透明冰蓝耳鳍而过。 他停顿了片刻,继而转向许灵昀:“灵,能帮我吗?” “当然可以。” 许灵昀靠近他,这才发现,人鱼不但在耳垂上有一个小巧的耳洞,就连波纹扇形的耳鳍尖也是如此。 她下意识想,打在软骨上,应该会很痛吧。 一边神游天外,一边揪着他半扇耳垂,将挂针对准耳洞,缓缓推入。 她问:“伏光为什么会打耳洞呢?” 原谅她见识浅薄,雄性中有耳洞的人屈指可数,甚至有些还将它设为阴柔的标签。 然而伏光接下来的一席话却让她愣住了。 “被人类抓住,在拍卖场时,那里的人用耳钉戳进去的。” 许灵昀讷讷无言,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她顿时觉得接触过耳坠的手微微发烫。 这份礼物正巧送到人伤口上了。 她伸出手,想要将耳坠取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改天我送个别的给你。” 人鱼偏过头,摸了摸耳坠,露出些笑颜:“我喜欢,谢谢灵。” 这下,许灵昀也不好再要回来了,心中隐隐升起些愧意。 伏光爱惜的摸着耳坠,突然又摸到下面的银色流苏,问:“这是什么?” “银链流苏,它和你的鱼尾很像,一样漂亮。” 人鱼便好像更喜欢了,雾蒙蒙的眼睛都弯成月牙。 提议:“伏光不然变得小些,坐我肩上。” “嗯。” 许灵昀向他解释:“这里是秘境中的一处小秘境……” 说完大致的情况,许灵昀并没注意到,肩上的人鱼无声的笑了笑,瞳孔中有一闪而过的银白。 真好,只进不出…… 只进,不出…… 一人一鱼接着在内殿探索,又搜罗了几件宝贝,许灵昀意犹未尽的被踢出了内殿。 她大方的表示,让伏光在她所得中随意取几样,全当做礼物。 伏光也并未推辞,笑着应下。 从内殿出来,许灵昀来到了一处擂台中央,擂台周边都是黑色,看不清情况。 她正在观察。 黑雾陡然散开一个直径数米得血色屏障,将此方擂台包裹。 不详压抑得血色气体在屏障内翻滚流动着,许灵昀两人则是被罩在了屏障之中。 随着血气弥散,她闻到了一股诡异的花香。 “闭气。” 两人屏息凝神,一只巨大的血色爆闪蝶冲入屏障。 这是考验。 许灵昀笑了,仅是这样,也太小瞧她了。 片刻之后,血色爆闪蝶倒地,一袭青衣少女的踏着黑雾走出,宛如九宵云仙。 梁兰甜三人刚从前殿搜罗完宝贝,来到此处,便见到这一幕。 隋炀不自觉的被眼前的美人吸引,就连梁兰甜在旁边叫她都没听见。 她心中暗恨,这贱蹄子还敢勾引他的隋炀哥哥,骚给谁看呢? 嫉妒让梁兰甜失了智,完全忽略了这是在危机重重的秘境,她率先发难:“喂,你是谁?” 许灵昀看了看周围,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处荒芜的花园,再向前望去,是内殿的朱红门扉。 这三人出了内殿,却没有传送到擂台,想来是自己赢了,他们便跟着一起通关了。 见许灵昀不搭话,梁兰甜气急:“你有没有礼貌,我在问你话呢!” 常贺皱眉,不赞同的看向她。 隋炀搓了搓手,递交给他们任务的那人说了,此处不会有活人,那这少女,应该也是误入的。 他自认为风流的一撩刘海,问:“姑娘可是误入此地,不如加入我们相互照应。” 许灵昀不留一点情面:“滚出去。” “什……什么?” 许灵昀一字一顿:“这是我的地盘,滚出去。” 梁兰甜叫嚣:“凭什么?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许灵昀纤长得手指靠在擂台栏上,中指轻轻敲着木杆,凝眸淡淡扫视了三人。 一股诡异冰冷得气息将众人笼罩在内,众人有些不自在得纷纷散开,看也不敢看,只是一个个低头不吭声。 梁兰甜有些犯怵,但仍为不服气:“我——” 她还想怒斥许灵昀,却见那人诡异的消失了一秒,复又出现在她面前。 清脆的巴掌声想彻此方天地。 梁兰甜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许灵昀:“你敢打我,你个贱人!” “隋炀哥哥,你替我打回来。” 隋炀满脸为难,情妹妹小家碧玉,但眼前的美人却比她美上百倍。 作为颜狗,他心中有了偏好,看向许灵昀:“姑娘与我妹妹道声歉,此事就算掀过了。” 许灵昀摆摆手,真是没救了。 她懒得与这群傻鸟废话,对伏光说:“全都丢出去,实在不行,嘴堵上绑起来,别让他们在我眼前晃晃了。” 三人还欲反抗,刚召唤出来的灵兽却被伏光一尾巴一串三扇上了天。 这时,隋炀总算意识到眼前的天仙是认真的,真想杀了他们。 三人浑身发冷,身体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禁锢。 常贺想杀了两个猪队友的心都有了,他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对许灵昀道:“我知道此处的藏宝地,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为前辈带路,定能寻得宝藏。” 第131章 比试幻境 许灵昀对常贺手中的藏宝地挺有兴趣。 迄今为止,她所遇到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太符合万兽坟场的恶名。 却又得到了不少好宝贝,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让许灵昀深深迷恋。 同时,也让她有些疑虑。 不管梁兰甜与隋炀二人如何咒骂,常贺却只盯着许灵昀,等待答复。 他太想摆脱这两个拉大锯的了,更是视许灵昀为救命稻草。 许灵昀打了个响指,常贺身上的束缚之感消失。 他听到少女的声音:“带路吧。” …… 这是一处幻境,也是常贺根据任务地图,所找到的第一处藏宝地。 只要破开幻境,便能获得奖励。 被众人围着的中心有一四四方方的擂台,其上站着两个女子。 一个是清丽明艳,宁折不屈的少女,另一个是积久成名的中年老妇。 然而,这两人都不是许灵昀,许灵昀费劲的挪动身体,擂台上装饰用的药鼎动了动。 再向四周看去,小矿灵成了桌案上的砚台,伏光成了桌腿上的雕纹,常贺呢,成了大红地毯。 凑不出一个人。 许灵昀仗着视野高,对台上台下一览无余。 嘈杂的议论声入耳,原来,这是这是一场关于药的比试。 两位参赛者,就是那个少女与老妪。 少女名唤沈袖白,在此之前,查无此人。 而老妪,却是成名已久的药师,世人尊称林老。 她所出品的兽丸——玉梨丸更是有市无价。 此次比试名为‘暗通款曲’,双方均写下十个有关药理或医理的问题置于箱中,由裁判抽取问题,台上的两人作答。 答对一题得一分,答错不扣分,在二十个题目答尽后总分来判定输赢。 若比分相等,则再追加一场。 此时擂台上已经进行到第十二个回合,看着对面作答时游刃有余的少女,林老手心微微濡湿,她不得不承认,这小娘皮有极高的天赋,甚至远远胜过她。 她已经答错一题,而迄今为止,沈袖白未错一题。 那问题实在刁钻古怪,甚至有的灵药她根本不曾听过,更要怎么能知道的药理? 林老仗着经验丰富,她赌那个小娘皮没有医治过多少灵兽伤症,因此出了许多医理的题目。 然而越答下去她越心惊,对于这些题目沈袖白给出的疗法竟然都比她方法高明许多。 台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沈袖白给出的治疗方法更佳,最少的法印和药植拼凑出最强的药效。 在反观林老,使用的方法老套,所需的灵药更是众多,取灵药的灵魄一点,剩下的多数弃之,如此大的损耗又如此繁琐。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台下也有不少的药师,药师斗法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平时有什么大家都藏着掖着,唯恐被别人学了去。 现在倒好,林老与人斗法,他们能从其中学到很多的知识。 当沈袖白与所写的答案展于人前,便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他们一窝蜂的涌到沈袖白的答案前,而林老那里却很少有人光顾。 一些药师为此争的面红耳赤,差点要动手打起来。 还有另一些药师口中大赞:“实在是妙啊。”手中却兴奋的埋头苦记,唯恐在下一回合的答案出来前没有记完。 擂台上的林老脸上青白交加,她没想过今日自己会如此难堪,原以为沈袖白就是有些天赋的散修,她没入门派,从哪学得这些药理医理? 箱中…只剩一题。 “怎么样,还要接着比下去吗?”沈袖白立在桌案前淡淡的问道。 林老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故作轻松的挤出几个字:“当然。” 沈袖白定定的看她道:“好。”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林老面如死灰,落笔时笔尖在微微的颤动,她按住手腕,强迫自己稳住打颤的手。 其实她心中知道,她已经败了,败给了一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小修。 林老的同门师兄见状,急忙跃上擂台,他满脸愧色,先是对沈袖白歉意的道:“沈小友,此事是老朽对不住你。” 说着便取出个金色精巧的璎珞塞给她。 “这是一点心意,小友先收下吧。”这赫然是一件中品的宝器。 紧接着,他向台下一拱手道:“我这师妹顽劣,让诸位看笑话了。” 同辈之人可不怕他,放声大笑:“噗哈哈哈哈哈,王兄啊王兄亏你说得出口,你这师妹多大了,人家小孩看着骨龄也绝对不超十五岁,她顽劣?哈哈哈哈。” 台下一片哄笑,王师兄额间爆出青筋,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后续的事情就简单了,沈袖白的扬名之战彻底打响,二十道题无一错处,个各答的精妙绝伦,她甫一下台,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道友,第二题为何不用针先封她大椎学,反而要先服芡茇汁呢?” “道友道友,你可知道天星花的效用是什么吗?” “道友道友,太溪穴与百汇穴有什么关系,为何你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围着她的大多是药师,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沈袖白的五感本就灵敏,这些声音对于她而言堪称刺耳。 沈袖白抬手让声音外扩:“我才疏学浅,烦请诸位道友排个队,我尽我所能一个一个为诸位解答。” 随后,她果真如所说的那样为众人耐心解答,若遇到不了解的,也绝不会为了面子随便编个答案,反而坦诚的说自己也不会,这些举动被在场的众人看在眼里。 遇事不骄不躁,待人谦和有礼,虽位列天骄之流,仍能坦然承认己身的不足,如此心性,实在是不可多得。 这场论道从午时到日暮,再从日暮到清晨,那些提过问的药师仍是不愿意离去,立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 沈袖白对问题有她独到的见解与不凡的眼界,在场的药师无不心服口服。 晨光散去,日以晞微,随着沈袖白回到了客栈,幻境结束。 再一晃神,许灵昀她们又回到了比试开始之时。 问,如何破境? 第132章 出题 幻境中,台下的众人喧嚣纷扰。 一个砚台坤出了两条腿,走下了桌案,然而,所有人都像是没看见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擂台上的赛事。 许灵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意识到他们这些“异端”,行走坐卧并不会被注意到时,于是便聚在一起。 常贺化作的大红地毯:“我认为破境的关键是沈袖白。” 这幻境一看就是天才打脸的高光桥段,那些大佬都喜欢往自己的秘境中塞这些,让后人瞻仰。 许灵昀现在是这胖乎乎的鼎,挪动了四只脚,又将伏光化成的梨花雕木驮在鼎中。 她提出异议:“林老输给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这为何不能是她的心魔?” 此话一出,常贺品过味来,也是啊,所处的立场不同,看待的事物也不一样。 许灵昀很迷惑,这幻境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思想? 毒魂圣地,是五百年前被发现,不过并不知道它的旧主是谁。 听名字可以猜出与毒有关,毒又分为很多种,灵药之毒,灵兽之毒。 药师与毒沾边,或许与毒魂圣地与这处万兽坟场有关。 况且,许灵昀瞥向旁边的大红毯,常贺说出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度? 按照常贺的话,他们来到此处是接了任务,来寻求雇主所要的东西。 许灵昀便又问常贺是如何进来的。 他却含糊而过,说是雇主提供渠道,在完事之后,可以带她离开万兽坟场。 等到问及离开之法时,常贺坦言道:“大人,这也是小人的底牌,揣着总让人放心些。” 时间回到现在,许灵昀问伏光:“你觉得呢?” 人鱼擅长制造幻境,许灵昀想着他或许有不一样的看法。 “我……我觉得,是林老。” 他撒了谎,刚入幻境时,他便在林老的师兄王师兄身上嗅到了蜃的气息。 梨花雕木趴在圆鼎中,小小的翻滚了一圈。 撒谎了那又如何呢,只要能与灵待在一起,纵使用些卑劣的手段也无妨。 许灵昀沉思,破除幻境有两个途径,其一,一力破万军,强行从内部打破。 其两,杀掉幻境中的幻眼,也就是蜃,但若是杀错了人,或是在幻境中“死亡”,那便会与幻境纠缠的多一分。 根据幻境的强度,当次数达到一定上限,便会彻底与幻境融为一体。 台上,林老刚答错了一题,脸色灰败。 许灵昀想,就她了。 “我们上——” 然而不到一半,众人都哑火了,他们所有的能力失去了效用。 一块毯子,一个砚台,一尊鼎,再加上一个木雕,怎么去杀一个“活人”。 “我去蒙她的头。”这是常贺说的。 “我可以拍她脑袋。”矿灵兴致冲冲。 “我泰山压顶。”这是许灵昀说的。 最后轮到伏光,一块巴掌大的木雕,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光滑,把她绊倒。” 许灵昀没忍心说,就他那样的只能给人家脚底按摩。 行动开始,一块地上的红毯从天而降,蒙到林老的脑袋上。 这下,某种规律秩序被打破,幻境中的热闹的场景一下变得寂静,台上台下的众人目光失去了生气,向红毯扑来,宛如丧尸浪潮。 许灵昀借着桌子助跑,卡住身位,拍在林老的胸口,对她造成重击的同时,四只鼎腿分别卡在林老胳膊两侧。 矿灵兴冲冲的向林老脑袋砸去,自由落体到一半时,却被旁边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抓住。 幻境中的人已经到了近前,他们形若疯魔,排除着多出来的异类。 红毯被撕扯的四分五裂,胖鼎被一人一脚踩扁,砚台被磕成碎片,就连还没有参与的梨花雕木也被人磨成了木屑。 最后,此次行动以失败告终。 被破坏撕扯时,落在身上的痛都是实打实的,等再次回到幻境开始时,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常贺惊呼一声,他一半的毯身突然多出了许多红色的丝线,像是条条蠕动的线虫,在空中飘荡。 许灵昀也看向自己,她的身上同样也有红线,不多不少,正覆盖了半个鼎身。 矿灵,伏光同样如此。 红线代表着与幻境的融合,只要红线长满身体,便会失去以往记忆,作为一个物件留在幻境。 仅仅死亡一次就长了一半的红线,他们就只剩下一次机会。 将死亡前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许灵昀逐帧分析,在某一刻,摸到了头绪。 “我知道谁是蜃眼了。” 常贺紧张的问:“是谁?” 许灵昀挪动鼎身,不答反问:“你看看,王师兄在哪个位置?” 王师兄站在位擂台左侧第一排,离大红毯很近,常贺疑惑,这有什么好问的? 他如是答道:“在左边第一排。” “对。”许灵昀笑了,问:“在我们‘死亡’时,你可有见到他?” 常贺一愣,好像确实没有见到。 照理说不应当,他记得,台下的人一拥而上,王师兄的位置靠前,如此好的地理位置,应该是第一批分尸他的人。 他有些犹豫:“或许是被挤开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许灵昀沉吟片刻,不知道如何给常贺讲述‘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答案’这个至理名言,于是现场给他出了道选择题。 “一个七个月的婴儿不哭不闹,就直勾勾的看着你。以下三种可能,其一,他是智障,没有哭的概念。” “其二,婴儿是个哑巴,哭不出来。” “其三,他拉裤兜子里了。” 问:“你选哪个?” 常贺暗暗吐槽,这什么离谱的问题。 但碍于许灵昀的武力,他认真的思索了半天:“我觉得可能是一或二,三不太可能。” 许灵昀说:“一和二选一个。” 常贺犹疑不定,最终选了二,婴儿是哑巴。 许灵昀笑着向他公布答案:“正确答案是三。” “怎么可能?!” “首先,这个问题的划定范围很大,限制语却很少,而答案中一二三似乎都有可能,各有各的理,所以,这就是三个平行答案,专门误导人的。” “智障的孩童很少有人家愿意将他留下,这个答案首先就不成立。” “答案二看起来是最合理的,从而让人忽略了限定语‘直勾勾的看着你’,俗话说,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许灵昀一摊手:“所以,他是拉裤兜子里了。” 常贺的三观被震碎了,但同时又觉得诡异的合理。 第133章 巨鱼 “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正确答案。” 常贺被说服了,他沉默了片刻,道:“好,我信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许灵昀也留了后手,若是这次的选择也是错的,伏光自身带的界域暂时护住他们,至于常贺,也只能祝他自求多福。 不过,如何打倒王师兄也成了问题。 经过多方尝试,许灵昀总算挤出几丝神识。 幻境也是依靠着灵质支持,或许《诳语》对它同样有用。 许灵昀先抽出一缕,小心翼翼的将神识依负在王师兄身上。 周围霎时安静了一瞬,数千双眼睛齐齐的对向圆鼎。 被发现了吗,许灵昀心头一颤。 好在,片刻后,幻境又开始运转。 伏光默默收回威压,蜃也是有等级的,高级的蜃一眼便能识破低级的蜃,同样,他也能压制它。 过了几息,许灵昀又搭上一根神识,她耐着性子一点点搭建,直到觉得差不多时,便开始作用。 许灵昀身上的红线帮了大忙,这些红线原本就带着幻境的气息,她几乎毫不费力的便伪装成了维持幻境运行的灵质。 她的灵质东奔西走,急切的告诉蜃,喂,该下班了。 什么,你居然说我是骗子。 好兄弟怎么会骗人呢?简直是危言耸听。 就这样,维持着蜃眼的灵质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外界,虚幻的世界开始土崩瓦解,如吹散了层层泡沫。 蜃眼同样如此,许灵昀睁开眼时,正巧对上王师兄的视线,他的身体消散的只剩一对眼睛。 那双眼睛好像对着她眨了眨。 回过神,众人乃在原地,幻境中经历的一切如南柯一梦。 眼前的殿门为众打开,许灵昀走了一步,踩上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半截风化了的骨头,现在散成了灰。 在骨头旁边,是更多的灰白色的粉末。 先前还以为只是积累的灰尘,现在看来,都是死人骨灰。 好凶险的幻境。 进入殿中,而所谓的宝藏,只是一纸劝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许灵昀嗤之以鼻,都走到这里了,想让她回头,晚了。 …… 柳元微已经长到四岁的模样,这是她出生以来头一次出门。 活蹦乱跳,觉得哪哪儿都新奇。 梨霜湖不大不小,约有三百来丈,湖面少有水草,湖水较为浑浊成绿玛瑙色,这样的色泽,只有鱼类浮在离水面一掌距离才能看清。 湖中有各种各样的鱼类,长得千奇百怪,各不相同,但能看清的鱼类寥寥无几。 有一只墨黑色的阴鱼和一只莹润的白鱼在邻近湖面嬉戏,这是一对阴阳灵鱼,极少见到,据说食用一阴一阳两对鱼眼,对修炼有好处。 柳元微多看了好几眼,这对灵鱼看起来肉膘肥美,游起来到好似两只鱼猪,再配上那副悠闲悠闲的模样,看的小元微心痒痒。 她蹲在湖边,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它们,就像是狡猾的狐狸看到鸡,眼睛直冒光。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爹爹,我要吃这个。” 柳爹摸摸女儿的脑袋,宠溺的道:“好。” 两人话音刚落,一条朱红色,身上有着诡异纹路,三丈长的大鱼,只张开血盆大口一吸,就将两条长的肥膘的灵鱼吞下。 柳云齐眉头一皱,作为宠女狂魔,女儿的话就是圣旨。 鱼被吃了,这怎么能行? “紫金藤,去。” 片刻,粗壮的藤身只用一息就架在梨霜湖湖面。 柳云齐提剑,踏上藤蔓向巨鱼出现的地方奔去。 紫金藤十分乖觉,但凡是御主要踩的地方森寒的倒刺根根收紧,光滑平整,十分温顺无害,湖面下的藤身却炸起,蓄势待发。 有的小鱼不小心刮过倒刺,直接被削成两半,血肉模糊。 柳元微哪里见过这些,兴奋的手舞足蹈,也不管危险不危险,离湖边越来越近。 柳云齐此时却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动向,因为那只巨鱼不见了。 三丈的巨鱼凭空消失,其中时间距离只隔了不到五息,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湖面上。 一丈约为三米多,三丈至少也是十米,五层楼高的鱼很有可能就潜伏在湖中,由不得他不专心。 湖底红光一闪,原来在那! 紫金藤早已待命多时,它收起倒刺,宛若一条游龙冲向目标。 就在这时,一直在水底看热闹的巨大朱红暗影踊跃而起,正是那条巨鱼! 它越过柳云齐,在岸上众人始料未及的目光中,将柳元微吞入口中。 巨鱼足有五层楼高,柳云齐的身量甚至还没有那对阴阳灵鱼高,连它们都被随口吞下,又何况是柳元微呢。 柳云齐心都碎了。 “微儿!” “紫金藤,跟着它!” 紫金藤一直紧紧黏在巨鱼周身,不让它逃掉,柳云齐毫不迟疑的紧跟上去。 巨鱼入水,无视一切,毫无顾忌的摆动尾鳍,无论是路径上的鱼还是礁石,都是直接穿透巨鱼而出,没有丝毫阻碍。 巨鱼身上诡异的符文大亮,发出耀眼的红光,绿色的湖水都被这红光烧的通红。 柳云齐大惊。 红色的纹路暗淡下去,就在他正要松口气时,意外突生。 巨鱼体内,柳元微被鱼肉的筋膜包裹着。 她不断呼喊:“爹爹,爹爹——” 青色的小肥啾不断的撞击着内壁,然而只是徒劳。 突然,朱红的灵纹将她团团围住,她像被包裹在蛋壳中,来不及惊慌失措,猛烈的失重感袭来,重伤再加上眩晕感,终于,柳元微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134章 扮演 梨霜湖上红光渐渐消失,而同样消失的,还有那条赤红大鱼。 当柳元微意识清醒时,身体一片酥软。 “唔……唔?!” 她的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团麻布,眼睛也被一片黑布蒙盖。 柳元微速成的太快,但心智尚未跟上身体成长的速度。 小小的人不断的为自己打气,不要害怕,不要怕! 眼前漆黑一片,柳元微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尝试着用肩膀蹭蒙在眼上的纱布,直到原本娇嫩的皮肤都泛红了,这才露出了半只眼睛。 柳元微期待的向周围望去,下一秒却失望了。 四周黑黢黢的,其间有隐隐的咸腥味,她蛄蛹的身体,向旁边挪了两个身位。 旁边是一片湿润的软物,柳元微用反绑的小手摸了摸,滑腻的触感,质感稍硬,是鱼。 她将耳朵贴在地面,听到有的海浪涌动的声音,柳元微瘪了瘪嘴,几乎要哭出来。 这里是海上。 突然,好像有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柳元微警觉地撇过头去朝开门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一束光线照了进来。 见柳元微醒了,两个男人替她松了绑。 “爹爹,我爹爹呢?” “你们要干什么!” 柳元微噌的一下站起,跑的离两人远些,像只警惕的松鼠。 等到适应了强光后,她才发现,绑架她的人是唐随。 “你是,唐伯伯?” 柳家与唐家有不错的交情,唐随她也认识。 唐随哈哈大笑:“对,我是你的唐伯伯,哈哈哈。” 柳元微希冀的望向他:“唐伯伯可以带我去找爹爹吗?” “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唐随目录露怜悯,“有你爹在,南岭之地我唐氏永远低一头,我守了两年,你爹总算舍得把你带出来了。” “小怪物。”唐伯拍了拍柳元微肉嘟嘟的小脸,满是狎昵。 柳元微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唐伯伯想要拿我威胁爹爹——” 还没等她说完,唐随那一个巴掌稳稳当当的扇过柳元微的脸颊。 “何止呢……”唐随一字一顿,阴冷无比:“我要让你爹娘,柳家,都被我踩在脚下。” 他畅快的笑:“海异人最喜欢圈养血奴,尤其是你这种天赋异禀的上等良品,卖了你,可能挣不少钱呢。” 尽管柳元微小腿肚都在抖,她还是说:“我爹爹肯定会找到我的!” “给我闭嘴,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我的亚纶?别妄想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在我手里了” “胡说,爹爹会来救我的……” “好,那你就好好想着你的好爹爹来救你吧。” “砰——”的一声,最后一次关联被夺去,门被狠狠地甩上,污秽的船舱储货室依旧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柳元微知道要想再等爹爹来找她,难如登天,如今只能自救。 …… 万兽坟场。 这次不同于幻境,许灵昀一行人好像来到了密室逃脱现场,除了他们以外,剩下的人都是木偶人。 这些木偶人有规律的运行着,就算是被撞倒,也会起来继续手中的工作。 一个木偶人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木色纹路的眼瞳盯着许灵昀,嘴角挂起僵硬的弧度。 “是林南枝师妹吗?” 许灵昀果断的回:“不是。” 木人偶只是微笑,咔嘣一声,胸前的木偶身被掀开,露出一个令牌模样的凹槽。 “林南枝师,请将令牌正面朝上,归至原位。” “我不。” 它好像听不懂话,仍然微笑着重复道:“林南枝师妹,请将令牌正面朝上,归至原位。” 许灵昀还在犹豫,这玩意真的没问题吗? “林南枝师妹,请将令牌正面朝上,归至原位……” 常贺毕竟来自上界,见多识广,他连忙喊:“听他的,听他的,不然都得死。” 此刻,眼前的木偶人发出尖锐爆鸣,如警报声一般响在众人耳旁。 许灵昀将先前得来的金色令牌按键卡槽,报警声终于停下。 常贺抹了一把汗,解释:“这是真身入戏,活人唱戏给死人看,只要死者满意,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正说着,木偶微笑得掏出三个绸缎丝织小书,最上面的递给许灵昀。 封皮上书,林南枝。 又抽出第二本,递给伏光。 最后的一本,嫌弃似的丢给了常贺。 木人偶开口:“不许偷看他人身份,在扮演时不许像外人透露自身身份,请严格按照剧本走,篡改剧本会受到严厉惩罚。” “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熟悉剧本,时间过后,剧本和人物卡会收回。” 许灵昀打开上面绣满了小字锦缎小书,争分夺秒的看完。 对林南枝的身份有了了悟,林南枝,就是林老。 剧本的前一段,是林南枝与沈袖白斗法失败的内心独白。 “林南枝面如死灰,落笔时笔尖在微微的颤动,她按住手腕,强迫自己稳住打颤的手。 其实她心中知道,她已经败了,败给了一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小修。 可是,沈袖白手中有能治好她道侣的方法。 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想放弃,旭郎啊,她的旭郎还在等她。 恍惚间,她的一生如走马观花般浮现,她资质不错拜入福海学院,与明旭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每次犯了什么错事也有师兄师姐护着,她天真浪漫的立下誓,要当药师让所有人不再受伤。 与明旭结为道侣后,他们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生活。 直到明旭出了意外,成了半个废物。 林南枝变了,她无差别的怨怼着所有人,与师兄师姐离心,每每面对他们失望的眼神却仍然觉的是他人的过错。 就连旭郎也觉的她变了,她那时满腹委屈与怨恨,大骂他“不知好歹”便甩门而出,旭郎拖着那副残破的身子寻了她整整两日…… 林南枝的心结困了她二十年,她也在御星境困了二十年,这些年来修为毫无寸进再加上明旭的伤势一天天恶化,将原来的天之骄女堆成浑身怨气的刻薄妇人。” 到这里,林南枝独白结束。 接下来的剧情斗转直下,以林南枝一夜醒来回到二十年前为背景,剧情开始向外延伸。 耳边传来木人偶僵硬的声音:“评分标准:优,良,差。那么现在,演出开始。” 第135章 想法 所有的记忆在许灵昀脑海之中消减抹去,只余下锦缎小书上的内容。 许灵昀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眨眨眼。 心中下意识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叫林南枝。 她抬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在不远处的岸边上,正在进行着一场单方面殴打。 一群地痞流氓围着一个小童拳打脚踢,一边施暴一边骂骂咧咧。 “嗤,就这怂样儿,刚刚居然让老子追了那么远!” “穿这么脏的衣服,居然敢撞我们大哥,真是活该被打。” “瞅瞅这小子,爹不生娘不养的,跟那小畜生似的。” 几人骂的难听。 而小童身体蜷缩着坐在草地上,挨打之下,丝毫没有反抗,只有他嘴里时不时发出的哭声。 直到被他们动手扒衣服的时候,他身体微微发抖,努力蜷缩着身体,嘴里的哽咽声更大了。 他身体蜷缩的模样,让他们根本脱不下衣服。 几人抬手,强制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们不仅想脱他的衣服,甚至将手放在他身上摸索着,检查有没有其他的值钱玩意。 林南枝盯着对岸那一幕单方面欺凌。 脑海中钝痛的触感让她回过神,那本小书的内容,不正与现在的这一幕吻合。 接下来,是要救下他。 当看着那群地痞流氓将人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掐着小童的脖子,抡圆了踹。 林南枝急忙向对岸跑去。 刚过桥,她顾不得那么多,大喊一声:“住手!” 同时召出灵兽,直直撞上了那男人的腿,男人惨叫一声,他的脚险险的擦着男孩的头而过,甚至带起了破空声。 “住手!” “恃强凌弱,快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否则老娘打断你们的腿。” 那些人一哄而散。 林南枝向正在眼巴巴看着地的男孩靠近。 他看起来约莫只有五六岁,刚受过毒打,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见林南枝走来,他有些瑟缩的后退一步,不过他很快强装镇定仰起细弱的脖颈,目光有些祈求的看着林南枝。 林南枝撩起裙摆蹲下,看着这脏兮兮,额角都磕破血的小孩,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又破又小。 她摸出一颗止血的丸药凑到他嘴边:“呐,张嘴,把药吃了。” 王念娇瘦得有些脱像的小脸更衬的黑亮亮掬满泪水的眼睛更加可怜了。 林南枝顺着台本往下念:“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生怕又被人笑话名字娘气,小声道:“王念乔,我叫王念乔。” 但林南枝可是手握剧本的人,怎么能不知道此乔非彼娇,也只是会心一笑,装作是被骗了过去。 自从这事过后,王念娇时不时在学宫外晃悠,林南枝每次下山时都能碰见他。 于是有一天,她终于拦住了他。 林南枝仔细观察过,王念娇瘦的不行,一低头就能看到颈后拱起的骨头,双颊也没什么肉,就算这样,他身上也有个细细密密的伤。 丸药止住了血,但是并没有修复伤口的功效,他脸上的伤最重,额角磕伤了,颧骨也泛着青紫,有小半张脸可能是因为摔倒在地上被小碎石划伤了。 王念娇对人也极其警惕,一遇到有人靠近,他就哒哒哒的蹭远了,一直与林南枝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但又眼巴巴的望着她。 让人怜惜。 这小孩戒心很强,就像只流浪小黑猫一样,别人给它喂根火腿肠,它也不敢在人面前吃,叼着火腿肠就哒哒哒跑到树丛里去了。 林南枝招招手,笑着唤他:“过来。” 王念娇有些踌躇,心中唾弃自己,堵了人又不敢说话。 林南枝见状也不气恼,慢慢靠近他,手中泛起一片盈盈绿光。 王念娇还以为又是什么捉弄人的法术,转身就想跑,但又不敢,于是害怕的闭上眼,定在原地。 预感的疼痛并没有来,一阵暖洋洋的灵光修复着他身上的伤,王念娇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他脸上和身上的伤迅速愈合,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伤口有些发痒。 林南枝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王念娇点头:“对,马上要醒灵大典了,我也想成为御师……想来告诉你一声。” 与其说是传信,不如说是少年隐秘的小心思作祟。 林南枝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祝你成功,然后成为我的小师弟。” 王念娇果然露出笑颜:“好!” 在之后,王念娇果然如同天书中的一样,成了她的师弟。 林南枝有些兴奋,果然,只要按照剧本来,她妥妥的就是人生赢家。 于是,更加对王念娇关怀备至。 桃花春树下,明旭一袭白衣,风度翩翩。 在气氛的烘托下,明旭看向身边的师妹,少女眉目如画,风华初显。 他们年少相知,青梅竹马,如今,也该到了表达心意的时候。 “南枝师妹,我心悦于你,我想与你结为道侣……” 林南枝打断他:“师兄,我与你仅有兄妹之情,自认为无半点男女情谊,你可莫坏我道心。” 说罢,林南枝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明旭挠挠头,好像也并没有觉得很失落,也跟着走了。 桃花树上,王念娇看着底下相约离开如璧人般的两人,将唇角咬出了鲜血。 虽然明旭这次没成功,但下一次呢。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师姐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也会有人争抢,那凭什么,不能是她与师姐结为道侣。 打造金丝雀笼,给师姐纤细的足腕戴上镣铐,让她,只能为他一人翩翩起舞。 原本的剧本人设已然偏离,木人偶勾出一抹笑。 在三人中,只有许灵昀是有剧本提示的,另外两人,则是被完全代入到剧情中,植入了固定的程序。 在他们的认知中,是在此地土生土长的明旭与林南枝,所有的苦难幸福都一一经历过。 只要情感不产生偏移,各司其职,便能好好演完这一场戏。 但是,只要人还活着,心中的欲念无穷无尽。 在欲念的驱使下,又怎么可能沿着固定的剧本走下去呢。 第136章 藏起来 林南枝很苦恼,最近师父总是领着她去各大盛会走动。 但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每当到了地方,青年才俊如画佳人云集,美的美俊的俊。 这哪里参加盛会,分明是相亲大会。 师父也暗暗给她指了几个少年人,样貌修为都算不错,但,林南枝难以抉择。 脑海中的天书并不能具体到一言一行,给出的也只是粗略的发展事件,林南枝便也不能完全按照天书上的来。 还有就是,小师弟太黏人了,走到哪跟到哪,明明都长成少年人的模样了,还喜欢跟着她。 屋外响起嘟嘟的敲门声。 林南枝叹气,这不,又来了。 弱冠之年的王念娇,面容精致,长长的睫毛潋滟,身量纤细挺拔。 长的就招人稀罕。 然而,她这个小师弟可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多少女弟子递来的情书,他都冷着脸不假辞色。 “师姐,我给你带了桃花糕。”王念娇扑过来,钻到林南枝怀里。 在他还小的时候,便经常这样,可现在,他都比林南枝高了一头了。 “快起来,可要勒死我了。” 王念娇失望的“哦”了一声,放开林南枝。 见林南枝板起脸,他又拉长音调,又长长“哦——”了声,低垂着头,像贤两只竖起的狗耳朵耷拉下来。 呸,装可怜。 林南枝在心中唾弃,但偏偏就拿他这样没办法。 她点着王念娇的脑袋,收了力道,轻轻的戳了几下,以示惩戒。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以后可不许这样哦。” 王念娇盯着师姐袖口处淡紫色的丁香小花,不甚明白。 为什么长大了,师姐反而对他疏远了,为什么师姐就一定要去相看那些男人。 论资质,论容貌,那些人哪有一个比得上他。 或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王念娇心思细腻,容易多想猜疑,见他不说话,林南枝怕他乱想些什么,于是便转移话题。 她伸开手,在王念娇面前摆摆:“嗯?不是给我带了桃花糕吗?” 王念娇掏出一个油纸包,取出个精致的餐碟,将油纸包放进去,小心打开。 做完这些,才将碟子推到林南枝面前。 林南枝打趣他:“这么贤惠,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小娘子。” “那师姐呢?” 林南枝一愣。 王念娇垂下眼睫,盯着兔子模样的桃花糕:“师姐想占便宜吗?” 少年的耳尖通红,在他没反应过来时,表白的话脱口而出,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垂着头,等着心上人的答复。 良久,直到王念娇的脸颊一点点惨白下去,才听到身旁的少女的答复。 “乔乔,你还太小,不懂什么是情爱。” “……才会把姐弟之情误认为男女之情” 王念娇猛然抬头,向少女缓缓逼近。 “师姐,我不小了。” 少年个子窜的猛,身形呈压倒性的趋势笼罩住少女,略带怒气的目光极具侵略性。 林南枝对这样的师弟有些陌生,她后退了几步,呐呐无言。 她别过脸,呵斥道:“你走吧,不要让我们连姐弟都做不成!” 王念娇眼中划过一抹受伤,师姐居然怕他。 每当看到师姐与其他男人接触,妒火如赤炼毒蛇,焚心烧骨。 他怎么能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 既然这样…… 王念娇胸膛中恶意翻涌,眼底的黑潮贪婪着望着少女,似要将她揉肤入骨,拆吃入腹。 他是垃圾堆长大的乞儿,乞儿是怎么活命的?靠偷,靠抢。 王念娇在心中问自己,就算当上了御师,维持人前良善温和的模样,骨子里的劣性就能够消除吗? 不能。 他轻声回答。 师姐,是你先不要我的。 心中的某个念头突然坚定起来。 “师姐,刚刚是我说胡话呢……我就是气,气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子。” 少年清润的嗓音柔柔响起,带着一些小郁闷贴着她的耳畔。 他不动声色的伪装成功骗过了林南枝。 “好嘛,就会乱说话气我。” 少年的声音低沉落寞:“这不都是因为你好久不带我去历练了吗,我就是想…气气你。” 说到最后,已低不可闻。 他比了个数字:“整整三百二十天。” 林南枝想了想,自己确实许久没与师弟一起去历练了。 她彻底放下戒心,还说长大了,还是小孩子脾气。 这不就和小孩子闹着想要出去玩一样吗? 她犹豫片刻:“那等这月末我接个任务,带你出去玩玩。” 木偶人嘴角扯出弧度,看吧,开始了。 剧情偏差度:百分之五。 …… 月末,林南枝放下手中的事,找上了王念娇。 “师弟,我们先去接个任务,历练和做任务两不误。” 谁知,少年掏出两枚玉令,笑得灿烂:“师姐,我都接好了。” 林南枝拿过一看,当即皱起眉来。 [炎阳岛采珠五百。] “炎阳岛,会不会太远了些。”这都跨了三个境域了。 王念娇冲她撒娇:“师姐,炎阳岛有火流星雨,可美了,你带我去看看吧。” 林南枝磨不过他,只得同意。 每个境域都有不同的境主,为了防范外敌,境域与境域之间传送阵是互不通的,每到一境边界,必须徒步穿行而过,到下一境乘坐传送阵。 等林南枝坐上传送阵时,脑中一片混沌,脚底也开始发虚。 “师姐,怎么了?” 少年清润的嗓音响在耳边。 林南枝却因为眩晕向后仰,她的目光开始涣散,视线也开始模糊。 像是喝了假酒。 恍惚间,她像是嗅到了帘苍花的香味。 身上,少年及时扶住了她,将她半搂半靠在怀中。 “师姐,小心。” 林南枝是药师,平时对药材气味很敏感。 少年身上帘苍花几乎浓郁到刺鼻,她心中拉响了警报。 然而,太迟了。 王念娇拢着师姐的长发,感受指缝间流淌过细腻丝滑的触感。 少年顶了顶后槽牙,计划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的掌心渗出薄汗。 他的情绪变得高涨,兴奋到颤粟,满满的幸福愉悦填满胸腔。 王念娇附在怀中人的耳边轻声低语,蛊惑而暧昧。 “师姐,我早该这样做了。” 把她藏起来。 藏在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 …… 剧情偏差度:百分之二十。 第137章 占有 帘苍花的香味在鼻尖萦绕。 林南枝隐隐闻到它的香味,思绪清醒了几分。 嗓子火燎燎的疼,她抿抿唇,下意识道:“水。” 旁边有窸动的声音,一杯不凉不烫的水递到唇边,那人将她扶起半个身子。 林南枝完全是凭本能行事,吞咽几口后,这才缓过神。 她缓缓睁眼,眼前却是一片长久的黑暗。 林南枝险些以为自己失明了,惊慌的坐起,带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脚踝处传来异样的触感,她伸手一摸,入手冰凉。 林南枝愣了半晌,几乎还以为在梦中。 王念娇抽身离去,点燃了离她最近的烛火。 他一言不发,接连将几乎挂满整座墙的灯烛点亮。 昏暗的暖橘光调照亮了整间屋子,林南枝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这是一处极尽奢华的暗室,没有窗,没有门。 装潢华丽典雅,配饰精巧,可见主人之用心。 但如果不是她脚上的锁链,林南枝一定会以为这只是个玩笑。 “王念娇,你是要做什么!”少女冷声质问。 王念娇垂眸低笑:“师姐,我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我把你当亲弟弟疼爱,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林南枝不可置信的问,声音近乎尖利。 少年吹灭手中的火折子,清俊的侧脸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他声音淡淡:“师姐,我幼时与野狗抢食,与比我还大的成年人打架,我学会了争,学会了抢,我学会使用卑劣手段来谋求心中所想。” 他望向她:“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如果我不用些手段,你永远只当我是小孩子,又可会看我一眼?” 林南枝被他的话说的哑口无言,可是天书中明明只说王念娇会是她的师弟,没提过他对她有爱慕之情。 回忆起往日相处的过往,林南枝心间茫然,怎么会发展成会如今这副模样。 她只当他为师弟看待,自忖对他无半分逾越之举。 林南枝最终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林南枝,她放软了声音:“王念娇,你现在回头,我们还能做回姐弟。” 少年靠近,坐在床头,握起金色的锁链轻轻摇晃,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姐,你还是这么天真。”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况且,谁想当你师弟——!” 王念娇欺身靠近,不顾少女的反抗,单手缚住她的双手压过头顶。 灼热的鼻息打在林南枝脸颊,只是现在,松软的身体明显不受把控,她调动体内灵质,召唤灵兽,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 她使不出半点劲来反抗。 林南枝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装镇定,眼尾绯红,隐隐有泪光浮现。 少年舔了舔嘴唇,目光晦暗,师姐一定不知道,现在的她,有多么诱人。 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落在捕猎者的网中。 “松手,你想干什么!” 昏暗的光现象,一切显得那么暧昧,就连平时寻常的称呼也有了特殊的魔力。 “师姐,不如猜猜我想干什么?” “我不猜,你,你放开我。” “真可惜呢,猜错了。” 冰冷柔软的触感落在额头,少年吻上她的耳垂,顺着额角,脸颊一路吻到唇畔。 黑色的眼眸中,满是粘稠晦涩的爱意。 林南枝被少年眼中浓厚的占有欲吓到了,她翻中脑中的天书,然而翻遍每个角落,却没有关于这些的描述。 她试图抽出手腕,少年的手却攥得越来越紧,将它牢牢固定在软枕上。 “唔——停下,快唔停下。” 少女不断的祈求,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又被热烈湿润的吻覆盖。 她眼角沁出泪水,滑落入鬓边。 天书失效带来的恐惧远不及少年细密的吻。 脸颊边传来湿腻的触感,王念娇舔去师姐的泪痕,替她擦拭眼泪。 “师姐怎么哭了呢?” 这才哪到哪呢。 王念娇起身,任由烛火打在眼前人的脸上,他痴迷的望着,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少女的唇已经被他不小心咬破皮了,红肿可怜。 一双灵瞳水盈盈的,脸颊绯红。 而这一切,都是为他所起。 王念娇紧紧盯着她的唇,觉得自己机会要幸福到溺毙。 师姐,今后的目光只会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就算是恨他,那又如何呢? 恨比爱来的更长久,他更希望师姐一辈子恨他。 那样,应该也算共白头了吧。 少年痴痴的笑了,精致的脸庞格外惑人。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林南枝盯着他:“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当时就该让人把你打死。” 王念娇的笑容一僵,他复有靠近,在她耳边叹息:“师姐还是不长记性,说错话是有惩罚的。” 林南枝的眼睛瞬间睁大,耳垂传来刺痛。 少年的嘴唇含咬上她的耳朵,直到将白皙细腻的耳垂咬得通红才肯罢休。 王念娇抵着她的唇,喘息间染上潮湿的水汽,宣示着主权:“你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林南枝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林南枝的嗓子已经骂哑了,每说一句话都火烧似的痛。 王念娇守着她消磨了半天时光,直到被人唤走前,还在嘱咐她:“师姐,桌上有你爱吃的桃花糕。” “……至于灵兽,我会替师姐照顾好的。” “滚——” 第138章 汤池 多次逃跑无果后,林南枝闹起了绝食。 与其终日待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不让她去死。 王念娇端了一碗粥,小心吹凉,递到少女唇边,低声哀求:“师姐,喝一口吧。” 林南枝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呈现出自我防御的姿态。 她冷眼看他:“拿开你的脏手,你让我觉得恶心。” 少年眸色晦暗,他躬下身,轻声问:“师姐是想要自己吃,还是想,做些其他的事。” 林南枝脑海里倏然有一根线断掉了。 她蓦然抬头,不敢相信这是他视为亲弟弟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林南枝一把打翻了少年手中的碗,恶狠狠的盯着他,像只炸了毛的猫:“你少威胁我。” 王念娇盯着落在地上的瓷碗,轻叹口气:“鲜虾鱼片粥,还是师姐教我做的呢。” 林南枝像只小牛犊狠狠向少年撞去,她用了全力,瞬时间从床上翻滚到地上,借着昏暗的光线拾起一片破瓷片,抵在喉咙间。 “你放我走,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少年眼中有错愕,举起双手,一点点向少女靠近。 他柔声相劝:“师姐,危险,快将东西放下。” 这些日子以来,暗室中熏的软筋散,一丝锋利的器物也无,就是为了防止她做出过激的事。 因为软筋散的缘故,林南枝身上提不起力气,方才的剧烈运动让她头晕目眩,握住瓷片的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一起握着,重重的用瓷片压住脖颈,直至渗出一抹血痕。 她压着嗓子:“你退后,退后!” 说着,手上更用力了些,鲜血染红了瓷片,滚到少女白皙如玉的手上。 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步步逼近。 林南枝仓皇后退,脚腕间的锁链叮叮作响。 她的声音带上哭腔:“我都说了你别过来,我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真可怜呢,少年欣赏着可怜的猎物,慌不择路间张着孱弱的翅膀,自以为能威胁到手持猎枪的猎人。 “好。” 少年微笑的到了声好,欣赏着师姐脸上爆发出的怀疑与惊喜。 “你…你把钥匙丟过来。”林南枝的声音小了些。 王念娇故作疑惑的问:“什么钥匙?” “就是……就是——”少女似难以启齿,精致的面庞染上绯红。 春樱色的唇轻轻抿着,唇形优美柔和像两片云一般。 “师姐说的是什么,我好像没听见?” “就是锁链!你快给我。” 说完这句,林南枝眼眶都发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欲掉不掉。 一串金色的钥匙丢来,她伸手接住,犹如握住了救命稻草。 烛火下,少年的眉眼开,得偿所愿。 他看着少女一手握着瓷片,另一只手用钥匙去捅锁孔,却因为颤抖,每每与锁孔错过。 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眼眶中的泪一颗颗跌落,掉在手背上,冲刷着鲜血的痕迹。 在他的记忆里,师姐一向是疏离温和,有些时候,就算是面对他,也有微微的冷淡,时常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然而看她拼命挣扎,少年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满足,勾着唇,几乎贪婪的用目光拢住她。 咔嚓一声,囚禁了林南枝半月之久的锁脸总算打开。 她头也不回,撞开暗室的门,向外奔去。 然而刚出暗室的门,林南枝就陷入了绝望。 眼前的,是四通八达的地道,每隔十步,墙上挂着一盏油灯。 烛火幽幽,一望无际。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林南枝咬紧牙关,挑了左边的暗道奔逃。 到了最后,长期未进食和身体的疲软已无半丝力气,她越过一层层烛火,撑着墙壁,勉强向前一点点挪动。 直到走到了尽头,一扇石门在眼前落座。 透过门缝,林南枝能隐隐看到光亮。 她心中惊喜,以为这便是出口,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总算将石门挪出个供人通过的出口。 入目,是烟雾袅袅的雾气,走近了些,汉白玉铺就的地砖,花鸟锦绣屏风铺散开来,围成一个六边形,中心是冒着热气的汤池。 这是一处浴场。 林南枝难掩失望,靠着石门瘫坐在地上。 哒哒哒…… 远处传来了长靴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暗道中回荡。 似乎很远,又似乎正在靠近。 不行,不能让他发现。 林南枝屏住呼吸,小心的将石门往回推搡。 谁料,石门与石子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吱——”。 吓得少女立刻松开了手,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发现脚步声已然消失。 于是略松了口气,蹲下身去,想要将那颗石子抠出来。 谁料卡的太死,急出了她一头的汗。 林南枝在浴场中找了一圈,勉强找出了一只素色玉簪,簪子的尾部钝圆,但形状却偏薄。 勉强算是顺手,她又返回蹲下身,试图用簪子将石子挑出来。 哒。 出来了。 林南枝不经意的向上一撇,浑身血都好似凝固了。 黑色锦缎云纹的长靴停在她身前,在往上,是少年笑吟吟的脸。 林南枝跌坐着向后退去,她讷讷道:“你说过放我出去的。”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一步步靠近,她对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师姐,我也信守承诺了,只是你自己选错了路。” 砰一声,石门在少年身后关闭。 他的声音像是情人的低语,带了些轻挑,萦绕在林南枝耳边。 她接着向后一点点缩去,像是蜗牛想将柔软的身躯缩进壳中。 可是身后就是浴场,一览无余,温泉汤散发着雾气。 哪里又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蜷缩在汤池边,进退两难,露出一双水光莹莹的眼瞳,祈求的望着王念娇。 她小声哀求:“师弟,你放我走吧。” 少年居高临下的摇头,半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既而,按住少女的肩,带着她一起向后倒去。 汤池被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是温热的,但却激起早已失温的林南枝一阵颤粟。 水流没过耳鼻,她的脚却够不到底,慌乱中呛了不少水进去。 第139章 绣服 “咳咳……救……命。” 林南枝艰难的从汤池中露出个头,但又很快沉了下去。 溺水之人会抓住身旁的一切事物。 求生的本能被激发,她抓上王念娇的腰带,两只腿环下意识环上他的腰。 “呼——咳咳。” 有了支撑,她总算能呼吸到空气。 空旷的浴室响起一连串的咳嗽声,半晌后才停下。 林南枝回过神,少年温热的双手贴在她的腰上,微微用力向上托举。 她下意识松开手,腰带却已然被扯开,敞出少年大片的胸腹。 她的脸刷一下红了,想要避开,却对上一双炽热的如狼似的目光。 王念娇将她整个人拉进怀抱中的怀抱中,捏住下巴。 吻了上去。 林南枝牙齿紧闭,试图抗拒。 少年轻笑一声,伸出修长的指,捏住她的脸颊两侧,稍一用力,便撬开了紧闭的齿关。 他轻轻啃咬着少女的柔软的嘴唇,伸出舌尖,去汲取鲜甜的汁液。 王念娇的吻技着实算不上高超,氧气也被他一同夺去,带给林南枝窒息感。 她拍打着少年的肩头,想让他停下来。 这反而让他更加加重了力道,脆弱的脖颈被人掌在手中,死死箍紧。 少年喘着粗气,凑在她耳边问:“师姐,我是谁?” 林南枝死死咬着唇,不吭一言。 王念娇又毫不留情的吻上,动作更加粗暴,直到将她吻出泪来。 他掰过她的脸:“师姐,你看清楚我是谁?” 少女再也承受不住,用哭到含糊的嗓子小声道:“是师弟,师弟……” 见少年又凑了过来,林南枝急忙改口。 “不,不是师弟,是王念娇。” “师姐,要叫我乔乔,你不是一直这样唤我吗。” “……乔乔。” 王念娇终于满意。 林南枝憋了半天,又不敢说什么狠话,于是小声抱怨:“你都叫我师姐,为什么不能叫你师弟。” 少年忍不住笑了。 他的师姐啊,真是可爱。 他有意吓她,缓缓退下了长袍,露出结实紧致的肌肉。 林南枝果然被吓到,哆嗦的说不出话,脸色惨白。 闭上眼,如引颈受戮的白鹤,在狂风暴雨中飘摇。 王念娇却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替她褪去外层的衣裳,鞋袜,留下月白的里衣。 林南枝愣愣睁眼,望向他。 少女的湿发贴着锁骨,白色的里衣因为浸了水,遮不住春光。 淡色的樱唇咬得通红,渡着一层湿润的水光,让王念娇眸色变得深沉。 他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出乱子。 于是强迫自己不再看她,跨步出了汤池。 林南枝缩在水下,双手环抱胸前,只露出脑袋,警惕地盯着他。 只见,少年赤裸着上身,流畅精壮的背脊随着行走微微起伏,下身的袴衣还滴答的滴着水,透露出腿部绷紧的曲线。 她心情复杂,恍然发现,原来王念娇已经长成少年人了。 只是这个想法刚一掠过,林南枝便恨恨的摇头。 早知如此,她决不会和他再有一丝接触。 王念娇将澡豆汗巾备好,又准备了精致的茶点,放在汤池边。 “师姐,干净的衣服在屏风后,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他便大步出了浴场,闭上了石门。 等他走后,空旷的浴场只剩下滴答的水声。 林南枝等了一会,小心的将屏风拉上,褪去衣物,深呼口气,洗了个汤浴。 将头发绞干,她沿着台阶踏出汤池,闪到屏风后面。 果然,一套月白色锦缎绣裙安静的摆在那。 顶开石门,林南枝短暂的发出一声尖叫。 王念娇靠在石门外,袴衣还是湿的。 若放在平时,林南枝肯定要逮着他一通说,这是要感冒的。 然而此时两人的关系太过微妙,她索性闭口不言。 王念娇眼中一闪而过失望之色,他沉默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腕。 林南枝任由他拉着,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 她胸腔起伏的厉害 眼下泛着红,于是她问:“师弟,你怎么会变成……变成这样了。” 少年在前方走着,头都没回,轻声答道:“师姐,我一直是这样,这是你不知道罢了。” 林南枝甩开他的手,忍不住反驳:“不是这样的,你会送小鸟归巢,也会帮助弟子,怎么会变成现在卑劣无耻的样子。” 少年歪着脑袋,定定的望着她,笑晏如花。 他薄唇轻动,吐出的话却让林南枝彻骨生寒。 “卑劣无耻?可是师姐,你以后不要和我这般卑劣无耻的人喜结连理,共度余生呢。” 他锁住她的手,将她打横抱起。 自问自答:“师姐,婚服制好了,我带你去试试吧。” 少年的手越收越紧,林南枝下意识挣扎。 “别动。” 他扣着她的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目光落在虚处,很快,很快就好啦。 他会与师姐成婚,彻底的占有她。 大红的婚服由二十位顶尖绣娘彻夜赶工制成,搭上了毕生的心血锈艺。 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戏水的图案。 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 王念娇亲手为她穿上,将少女置于镜前,替她挽起发髻。 “师姐,真的好美。” 而在华丽的婚服之下,两条金色的锁链系在少女的脚腕上。 将她囚住。 在病态的爱之下,是枷锁。 第140章 心软 秋日风正凉,是个宜嫁娶的好季节。 林南枝也终于得以踏出暗室,久违的见到了阳光。 帮忙梳头的姑子看着镜中的新娘子,远眉如黛,千娇百媚。 只可惜,是个哑巴。 姑子替她挽好发髻,脂粉敷面,口纸抿唇,螺黛描眉。 最后带上金冠,两只震翅欲飞的蝴蝶路遥别在脑后,黛眉之上的发髻中簪咱两朵玉兰花。 “好了,新娘子看看,是否满意?” 沉重的金冠将她的脖子僵硬,林南枝动了动嘴唇,却恍然想起暂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新娘子?” 见她不回话,姑子有些尴尬的又唤了一声。 这下,面前的少女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吓了姑子一跳。 接着,一顿一顿,像是被操控的卡顿的精致木偶。 手中的木梳啪嗒落地,见娇艳的新娘子向她望来,姑子尴尬的捡起梳子,不知为何,背脊汗毛炸起。 她暗中嘀咕,若不是确定过她有体温,恐怕还真认为这人是个活死人了。 她岔开话:“哎哟,这人年纪大了,手脚都不利索了。” “要我说,姑娘可是顶顶的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如意郎君。” 姑子感慨,这新娘子父母双亡,又是个哑巴,却被城中的御师老爷看上了。 且不说如水能聘礼吧,就单单说,新郎为了防人看轻新娘,还会将她娶进门,便替她置了一副宅院,当做出嫁起轿之地。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单单是这份心,都足够城中的姑娘们羡慕了。 门外鞭炮喧鸣,是接亲的人来了。 姑子扶起林南枝,吆喝着院中的人送嫁。 原本这些任务是由新娘子娘家人和亲友完成的,但这情况特殊,门庭冷清。 得亏新郎请了些御师来撑场面,也不至于落了个寒酸的话柄。 林南枝带头遮面,只在行走间,露出半截白皙的下巴。 出了院门,林南枝低垂着头,像是个害羞的小娘子。 虽然,这非她本意。 “大家伙快让让,新娘子面皮薄,堵在这里像什么话。” 众人哄笑着让开,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新郎骑着枣红色的九头披雪良驹,一袭红袍,韶光流转。 玉簪华冠,满脸皆是笑意,更衬得他丰神俊朗,眉目如画。 “请新娘入轿。” 林南枝身体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盯着珍珠绣鞋坚定的踏上喜轿。 她心中是一片惶然。 王念娇算得上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之一,她曾经带着他捉笔画字,上山采药,树底乘凉。 千山万海也曾去过,她还记得,某一次带着年幼的他误入南境,恰赶上极光漫天。 深绿的光芒像来自远古的海潮,消散又重生。 不可否认,林南枝恨他,但又在心底替他辩解。 或许他只是一时分不清爱。 尽管,林南枝也觉得这样的辩解荒谬而可笑。 喜轿摇摇晃晃,盖头上坠着的晶莹宝石也跟随着晃荡。 将林南枝本就开了孔的心晃的什么也不剩了。 到了府邸,鲜艳的红绸几乎挂满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 俊逸的少年郎牵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在嫁衣如火的少女身上。 尽管无法瞧见盖头下的容颜,但仅那一个身影,却也令人见之忘俗,无端升起遐想。 两人缓步而行,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作为城中的新贵,许多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大人物也到场了,抽不出空的,贺礼与祝福也托人送上。 王念娇隐在大红袍袖下的。指尖微动。 系在林南枝关节上的透明丝线收得越发紧,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关节的弯折,舒展,全系在少年指节上。 在这紧要的关节,他不容许出一丝差错。 “一拜天地!” 两道红色的身影几乎是同步的向天拜去。 “二拜高堂!” 王念娇自幼为乞,连名字都是豁着牙的老乞丐起的,哪见过父母。 于是这一步,也是向天地拜去。 “夫妻对——” 司仪的眼睛陡然睁大,拜字卡在了喉咙中。 就在礼成的最后一刻,穿着大红婚服的少女一把拽下了盖头。 清脆的琉璃宝石落地,华冠半散。 然而在她身上,精致的婚服似被利刃割开,陷入肉中,白骨森然可见。 她几乎是瞬间便倒在了地上,血液在身下蔓延,如夜昙般绽放。 或许是脂粉打的太重,受了如此重的伤,脸颊也是红润的。 宾客一片哗然。 “师姐!” 王念娇放松了手中的丝线,这一刻,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 他发疯似的扑向少女,用手捂住她喉孔割出了伤口。 因为伤到了动脉,鲜血蜂拥而出,比他少女中的红绸还艳上三分。 王念娇不可置信,他眼中划过受伤与懊悔,最后只剩下一片癫狂。 师姐竟然强行挣脱傀儡线,连生命也抛之不顾。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她就那么不愿意嫁给他吗? 少年的身体一阵颤抖,他与林南枝师承一脉,自然也懂药师之道。 幽绿色的光晕不断修复着少女的身体。 然而,林南枝掐断了自身脉络,王念娇的治疗仅能修复了皮肉,却修复不了内里。 少年只能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呕着血,混合的血块。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更加猩红,带着极致的惶恐。 他不停的对林南枝道歉,凄凄的哀求:“师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将人抱在怀中,撤走了所有的丝线,不断向她输送灵质,低垂的头,几乎要滴在尘埃里。 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晕开在大红的喜袍上。 “师姐,我求你了……我错了……” 眼看着少女的的气息一点点衰弱,少年觉得有把镰刀悬在他的颈后,在一点点闸下。 “师姐,我不能没有你,我会死的。” “师姐,我放你走,我求你不要这样了。” 人在极度的伤心恐惧时,行为是不受控制的。 就像王念娇,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捶打地面,狠狠的扇着巴掌,直到将自己摧残的不成原样。 林南枝深刻明白,现在的状态太过被动,如果她不狠心打破狭制,便永远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望着他,觉得陌生,但终是心软了。 第141章 落幕 “你……得放我走,咳咳——” 王念娇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忙不迭答应:“好好。” 林南枝终于安心,头一歪晕死过去。 徒留王念娇一人面对责问难堪,奚落与嘲笑铺天盖地砸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上。 好好一场婚礼仓促结尾,王念娇却知道,这是自己造的罪。 而他今后要做的,就是赎罪。 在醒来时,林南枝躺在床上,身上多处缠着纱布,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师姐,你醒了?” 林南枝睁开眼,少年趴在床头,眼底青紫一片,俊美苍白的面容半明半暗。 “嗯。” 两人久久无言。 林南枝挣扎着坐起,确信她又回到了暗室,她有些泄气,都怪那该死的心软。 当时应该再狠心些。 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摸了摸脚踝。 空空一片。 注意到她的动作,少年缓缓红了眼睛。 两人对视,空气都快凝固。 林南枝轻咳一声,避开少年的目光,她现在委实有些怕他。 做好心理建设,她终是鼓起勇气问:“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王念娇刚要伸出的手缓缓垂下,靠在床沿上的手不停发兜抖。 他快疯了。 少女的一举一动都牵绊着他的心神,她在怕他,她迫切的想要离开。 为什么? 令他痛苦的是,她为什么不能爱他? 哪怕只有一点。 半晌后,他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等师姐的伤完治好……” “就放你走。” 林南枝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谢。” 回应她的,是床板被捏碎的声响,然而,无人在乎。 …… 林南枝陷入梦中,这一次,与以往经历的不同。 她来到了无垠的海上,触不到实物,却能在船舱间来回穿梭。 这里有许多她未曾见过的海鱼,还有厨师精心烹调的海鲜。 在转弯处,她撞上一个提着餐盒的水手,那水手正与另一人交谈。 “又给那小狼崽送饭去吗?” “可不是嘛,送去的饭就没见她动过,要我说,就该等她饿到不行了再送,到那时,泔水也是吃得。”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那崽子要紧着勒。” 两人的对话极大地引起了林南枝的兴趣,她跟随水手,来到了一处船舱内。 在舱内的暗处,蜷缩着一个小女孩。 林南枝对的这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水手将餐盒放下后,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蜷缩在角落的小人抬起头,正正巧对上林南枝的目光。 柳元微揉揉眼睛,有些迟疑,问:“你……是上次那个大姐姐吗?” 林南枝飘着凑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能看见我?” 柳元微点头,眼眶刷的一下红了,哭到打嗝。 “灵昀姐姐,我是不是死了,你来接我了。” “等等,你叫我许灵昀?”林南枝愣了。 柳元微也傻眼了,怎么会有人连自已名字都会忘记。 她小声解释:“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林南枝凑近她,借着一缕微光,从柳元微清澈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雪肤花貌的女子,重要的是,比她林南枝的脸有更美。 似她,又不是她。 许灵昀的脑中轰然炸响,她想起来了,她不林南枝,她是许灵昀! 身为林南枝的一切,不过是活人入梦的一场戏。 所以,伏光就是王念娇。 她想起木偶人说的话:请严格按照剧本走,篡改剧本会受到严厉惩罚。 一时间她,思绪混乱如麻,按照着这样说,伏光已经手撕剧本,完全偏离剧情轨道。 现在,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柳元微伸出小手拉了拉许灵昀的衣袖:“灵昀姐姐,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许灵昀回过神,先将她安抚好,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提到这个,柳元微再也憋不住,哇哇大哭。 边哭边将近日来的委屈说给许灵昀听,好在她思绪清晰,许灵昀很快便弄清了前因后果。 她问:“这是你被绑架的第几日了?” “七日……” 七日啊,许灵昀算了算,以这船的行速和目的地推算,约莫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再过七日,便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进入海异人的国度,想要搭救便难了。 许灵昀问:“你可有能联系上家人的秘法。” 柳元微认真想了想,瘪嘴,摇头。 既如此,就不能想着让她的家人来营救了,只能自己动手。 七天时间,太紧张了,不但要出了秘境,还要追赶上已经出发多日的巨轮。 许灵昀牙痒痒,这人转世了还要坑徒弟。 她对柳元微说:“叫声师父来听听。” 柳元微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叫了声师父。 许灵昀满意了。 …… 回到林南枝的躯壳里时,王念娇,或者说是伏光正在给她擦拭着身体。 动作极轻。 他还穿着那身红色喜袍,只是,此时变的灰扑扑的。 如同他的人一样。 许灵昀蓦然发觉,现在是刷伏光好感的最好时候。 尽管他此时的爱可能是出自剧情设定。 但如移情效应一样,将戏中的情感转移到戏外,这才是她的目的。 许灵昀决定加入这场赌局。 她握住他的手,指尖相错,与他逐渐僵硬的十指交扣。 轻声唤道:“师弟。” 伏光的身体猛地一颤,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嗓音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 他有多久没听过师姐没有厌恶的声音了。 他轻轻移过去,像是怕惊扰到小鸟的猫。 犹豫着,试探着蹭着少女的手背,目光中带着讨好,生怕来之不易的触碰会消失。 过了一会,少年欢欣雀跃起来。 师姐又没有生气,她没有躲开! 他小心地想,是不是,师姐要接受他了。 许灵昀主动地贴近他,这更是让伏光幸福到晕眩。 他磕磕绊绊唤她:“师…师姐。” “嗯,我在。” 第142章 学爱 许灵昀轻轻叹气:“剥夺我的自由,强迫逼迫我,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察觉到师姐态度的回暖,伏光拽住她的衣袖,试探的小声道:“不……不对。” 他并不觉得不对,只是为了让师姐开心。 “乔乔,爱不是这样的。” 伏光陷入深刻的迷茫,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样的。 他只知道,遇到喜欢的,不择手段也得归为己有,他有什么错? “我会对师姐很好,我——” 许灵昀捂住他的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觉得,我会因此而快乐吗?” “一个失去自由的囚徒,是会终日欢心,还是郁郁难安。” “如果以一己私欲而伤害他人,这不是爱,是自私。” 伏光的脸色逐渐惨白,没有人教过他爱人,许灵昀的话对他无异是晴天霹雳。 否定了他前十八年摸爬滚打总结出的经验。 许灵昀的手离开了他。 他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师姐。” 伏光不知所措地道歉,眼中浮现出茫然和懊悔。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如鲠在喉,发不出半点声音。 耳边一声叹息,湿漉漉的鼻息打在少年的耳垂上,让他忍不住缩了一缩。 许灵昀靠近他,就像身为林南枝时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脑袋。 “没有糖了,下回给你补上。” 每当少年难过时,林南枝便会这么安慰他,同时,将一颗小狗模样糖果喂给他,百试百灵。 那些小狗糖,都是她自己一点点雕出来的,正符合少年的生肖。 伏光怔怔地看着她,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眼圈迅速泛红。 少年缓慢的凑过来,虚虚在靠在她的肩上,委屈巴巴的唤了声师姐。 许灵昀任由他作为,轻声道:“你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会教你。” “再之后,如果你还认为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我给你一个机会,好吗?” 少年惊喜抬头,眸光灿若星辰,他勾出小拇指,浑身都在细细的颤抖。 “师姐,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 大街上,人潮涌动。 许灵昀拉着伏光坐在馄饨摊旁,面前晶莹透亮的汤上浮着几只憨态可掬的小馄饨。 绿色的葱花作为点缀,看起来很诱人。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老太笑呵呵的包着馄饨,老丈弓着腰,拿着漏勺正抄出白胖胖的小馄饨。 许灵昀问:“你看他们,有什么感触。” 一个包馄饨,一个抄馄饨,这能看出什么? 伏光绞尽脑汁,努力审题,终于,他灵光一现,兴奋的说道。 “要在年轻时赚够钱,不然老了还要为生计奔波。” 他声音不小,旁边正在卖馄饨的老夫妻听了个分明,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向这边看来,许灵昀尴尬的恨不得掩面遁逃。 这死小孩。 那老太太倒也没生气,笑呵呵的与伏光搭话:“我的馄饨可卖了四十多年,倒也不是为了赚钱,就图着和老伴有份事做,安心。” 老丈也笑,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一团:“内人就是闲不下来,这得亲自陪着才安心。” 他又补充了一句,话里话外满是骄傲:“咱这馄饨可是出了名的,一天不出摊,食客们都催着念呢。” 许灵昀拉着伏光连连道歉,匆匆吃完馄饨,逃也似的离开原地。 直到走出好远,少年突然开口:“师姐,我知道了,老太太想干什么,那老丈都愿意陪着。” “那也是爱的体现吗?” 许灵昀惊喜他的开窍,分了颗小狗糖果给他。 “你说的不错。” 少年攥着糖果,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他捂着胸口,回味着这样的感觉。 好像此时此刻,虽然触碰不到师姐,却比之前更快乐。 两人一直在城中闲逛,直到天黑。 原本是打算回去的,但听人说今夜是放灯节,许灵昀便做主等到晚上。 她包了个青帘小舟,披着蓑笠的船夫站在船头,撑着船。 这个时节,赶上放灯节,他能赚不少钱,又想到了家中的小女,等回去后也她带盏花灯。 不知道那小妮要有多开心。 许灵昀打起竹帘,与伏光坐在船蓬中,外面天色刚暗,放灯的人寥寥无几。 她也买了不少花灯,只不过有些需要自己拼装。 伏光挨着她坐着,看着她摆弄着那些花灯,心里一阵满足。 “师姐,我来帮你吧。” 少年向前探身,正要去取花灯零件。 恰好许灵昀偏过头,两人的唇凑在了一起。 温软的,带着些水润。 少年瞪大眼睛,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船舱外,有烟花炸开,透过竹帘,照亮了少女的脸。 伏光像是突然醒过了神,他忍住贪恋不舍,强行移开了脸。 强烈的心悸打乱了呼吸的节奏。 心脏不受控制地抽动,像受到某种蛊惑。 许灵昀也有些怔愣,慌乱的移开点。 船舱中的空气也似变得粘稠。 直到外面传来传腹的呼唤声:“小姐,该放河灯了,不然要抢不到好位置了。” 闻言,手忙脚乱的将花灯制好,提着出了船舱。 那船夫一见到光秃秃的河灯,便笑了:“夫人想必是外地来的吧?” 注意到他称呼的转变,许灵昀也懒得纠正。 她回道:“是啊,这放河灯有什么讲究吗?” “夫人可以河灯上写上愿望,保平安、求子,不拘什么的,都很灵验呢。” 船夫是精明人,就怕有外地旅客不知道习俗,扫了兴致,随即专门备好了笔墨。 许灵昀得折返回舱,思索片刻,写下所求愿望。 伏光咬着笔,在花灯上端端正正的落下一笔。 因得船夫说,写的愿望不能让他人瞧见,于是两人背对而立,放逐了手中的花灯。 花灯晃晃悠悠的飘在水上,随波逐流,向远方而去。 不知怎的,伏光放的花灯竟追上了许灵昀的花灯。 两只贴在一起,像是两团不分你我的烛火,悠悠荡漾。 没过一会儿,汇入其他花灯的队伍中,点亮了半片江河。 直至在许灵昀的视野中缩为两个小圆点。 在河底,一条透明丝线伸出,跟随着两枝花灯延伸,直到确定脱离了少女的视线,这才心虚的探出水面,鬼鬼祟祟的看起花灯上的字。 只见:“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第143章 变故又起 师姐弟的关系看似缓和了,学宫内的某位师姐经过此地,在旁人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恰巧”听说了婚礼当日的丑闻。 刚收到林南枝的求救信后,她立刻将此事上禀告学宫。 林南枝的师父震怒,不敢相信自己教出了这么一个畜生。 目无纲法,以下欺上,干出那等禽兽之事。 盛怒之下,他下令逮捕王念娇,亲自审讯。 而此刻,沉溺在温柔乡中的少年还一无所知。 直到师父驭着王兽,满目冰寒的出现在眼前。 再之后,府邸内的暗道更是证实了他囚禁师姐这一说。 “逆徒!”孔平弋扬起鞭子,不留余地的抽向王念娇 如有婴儿小臂粗的鞭子打的他皮开肉绽。 整个人被倒飞出去。 “师父!” 许灵昀拦在伏光身前。 “南枝,这件事你别管,本来就是这孽障对不起你。” 孔平弋一把将她拉至身后。 “为师已经收到了你的信件,南枝放心,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墙角半趴伏着的少年,听闻此言,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他半撑着墙,墨发尽散,白皙如玉的皮肤血迹斑斑。 少年惨笑不止,笑声销骨凄凉,形似魔障。 原来,这些日子的温情都是假的。 他是做了坏事,被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但,他唯独不能接受师姐的哄骗。 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向后退去,口中纷纷惊呼:“怪……怪物,怪物!” 许灵昀则是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给师父送过信。 再看向伏光,少年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瞳孔深处,我是浓厚到惊人的绝望。 似淬的千年寒雪。 他的皮肤刹那间变的苍白透明,仿佛透明的冰雕。 许灵昀眼曈一缩,她分明从少年脸侧看见了鳞片,稍纵即逝。 她想要解释,孔平弋却怜惜她遭遇的不幸,未免她受到更多刺激,便将她一掌打晕过去。 许灵昀眼睛闭合前,耳边传来师父的怒吼:“孽徒,还敢跑!” 她心底一片哀嚎,这下说不清了。 …… 伏光已经潜逃多日,幸而学宫为了在外名声,不好大动干戈,他才得以放松。 走走停停,辗转了数十个境域。 起初,他的心里还有期待,说不定是师父弄错了,那封信不是师姐写的。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缉捕令仍然挂在榜上,关于林南枝的消息却一丝也无。 背上的伤口开了又裂,裂了又开,散发出难闻的腥味。 望着天幕,盈月圆圆,与十二年前别无两样。 那时,他捡到他的老乞丐共躺在破了洞的屋檐底,一抬头,就能看到浓稠清亮的月色。 两人已经许久没讨到饭了,饿的睡不着觉。 老乞丐说:“你这小子脸长得不错,不如当个小倌去,好歹能混口饭吃。” 那时候,正处于他的叛逆期,伏光叼着半根草,反问:“要有那好事儿,你怎么不去,兴许有人就好这一口。” 老乞丐一巴掌打到他脑袋上,直痛得他龇牙咧嘴。 “诶,臭小子,跟那炮仗一样,不去就不去,我这不就说说嘛。” 复而,他又叹气:“我这辈子鳏夫一下,临了临了,也过不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你这小子以后可要讨个老婆回来,那日子,才算滋润呢。” 伏光以前嗤之以鼻,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鼻头酸涩,往事不可追忆。 他猛地从地上起身,拉扯到身后的伤口,疼的一阵呲牙咧嘴。 “不行,我得去找她问个清楚。” 师姐以前最疼他了,一定不会这么无情。 少年心中还抱有小小的期待,纵使有那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想放弃。 …… 许灵昀自从被带回来后,便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安慰。 尽管她一再否认关于此事还有误会,但孔平弋却觉得小徒儿是被洗脑了。 毕竟,王念娇有一只千丝傀儡,最擅长操控和迷惑人心。 于是不由分说,将徒弟送往洛水圣地,美其名曰闭关突破,事实上却是倒脑子里的水。 直到近日,才得以出来。 许灵昀再次找上孔平弋,重复她的陈词滥调:“师父,那封信绝不是我写的,不要被有心之人当刀使啊。” 孔平弋这下却信了七分,洛水能涤静心灵,去除种种蛊惑。 所以,林南枝的话是在清醒的状态说出来的。 他声音拔高了八个调:“当……当真?那暗室又是怎么一回事?” 许灵昀顿了顿:“刚开始我与师弟确实有些误会,但到之后,也是真心相爱的。” “师父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查。” 孔平弋听了她的话,亲自去探查,听着邻里的描述,小夫妻俩甜甜蜜蜜,哪有被挟持的模样。 他懊悔无比:“你怎么不早说?” 对此,许灵昀感觉挺冤枉人的:“我说了,你也不信啊。” 孔平弋噎住。 他一拍桌子,骂道:“岂有此理,算计到我徒弟头上来了。” 他用眼睛觑许灵昀:“徒儿啊,这几天你就对外统一口径,就说是你师弟心怀不轨,委屈他几日,以免打草惊蛇。 “等为师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定会为他洗刷冤屈。” “需要几天时间?我怕……” 孔平弋连连摆手:“五天,就五天时间,绝对够了。” 许灵昀思虑再三,心想这么短的时间应该出不了乱子。 于是也便同意了 听闻她出关,明旭前来探望。 竹窗下,两人相对而座。 明旭犹豫半响,神色怔忡。 “师兄想问什么便问吧。” “啊……师妹,外界的传言是真的吗?” 窗外的竹叶下,一缕透明的傀儡线也在紧张的等着答案。 沙沙的竹风停了一瞬。 “是的。”少女只此一言,没有其他解释。 明旭目露怜悯,另起了个话题,对此事也不再提及。 窗下,丝线久久停驻,竹叶覆盖了它满身。 原来,她真是在骗他。 第144章 大白 五日之后,伪冒许灵昀送信的人找到了。 正是与王念娇有过节的御师,婚宴当天他不在场,但却听说了此事。 他想要的,就是让王念娇感受到背叛的滋,让他彻彻底底的心死。 孔平弋怒不可遏,废了那人的星宫仍然觉得不够,便连带着双腿双脚一起废去。 时间事了,真相大白于天下,许灵昀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伏光回来。 她心中有些不安,于是便主动去寻。 日行三万里,一无所获。 伏光就那么在她的世界消失了。 许灵昀的心情沉甸甸的,一种可能他结束了扮演,完成这场演出的落幕,那日看到的鳞片或许就是预警。 第二种可能,他还在这,只不过,酝酿着更大更糟糕的东西。 不管是哪一种,许灵昀现在都毫无办法。 她只能潜心研究药植,以期待达到原剧本中名扬天下的成就。 活人入戏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 这处构建出来的世界有完整的体系,一切都符合现实中的逻辑。 所有的npc也不是固定死板,某些程度上,他们比人还要灵巧变通。 所以,许灵昀在其中所学到的东西,都可以视作前人传承,是真正的大机缘。 给予了一条她从未走过的路,更给了她足够长的成长的时间。 戏内与戏外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戏中三千年,外界弹指间。 当然,得到的好处多,风险也大。 活人入戏时便自动与观戏者定下天地契约。 剧情偏差要控制在百分之五以内,才算通关。 如果超过这个限度,则视为通关失败,杀生予夺,全在观戏者一念之间。 许灵昀成了自己口中的炼丹狗,每天搓药丸搓的飞起,还时不时得出门找失踪的师弟。 再无一天清闲日子可过。 三年后,穹顶问道。 天骄云集,汇聚于穹顶之巅,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 许灵昀也来到此处,三年时间,让她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药师走入大众视野,有了小药王的美称。 来此,正是为了打响她的扬名之战。 前三天的战况尤为激烈,有极品灵丹问世,更有毒丹药翻全场。 许灵昀一力挡之,在万人混战中杀出重国围。 坊间堵盘中压她者甚重。 然而,有另一个名字却也异军突起,向榜首之位冲去。 那人名曰——伏南。 单论姓名便有林南枝一争高下的意味。 结束了一天的困战,许灵昀拖着疲惫的身体往住所而去。 在临近客栈时,与旁边刚拐出来的少年撞了满怀。 她连连道歉,被撞的少年却一声不吭。 反倒是少年身后的少女眉毛一蹙,娇声呵道:“你这人长没长眼睛,滚开,别挡我师兄的道。” 许灵昀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这人好生没礼貌。 那少年看都不看他这里一眼,反而对身后的少女柔声说:“走吧,” 他长得好看,纤密的睫毛犹如两片墨羽,压不住眼底清浅的茶褐色。 到此,许灵昀终于将他和人名对上,这个少年,正是伏南。 许灵昀对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有莫名的熟悉感,她下意识的拦住伏南:“道友留步。” “何事?”伏南的声音极为冷淡,也未曾正眼瞧他。 “抱歉,误将道友认成了一位故人。” 伏南身后的少女横眉怒骂:“神经病!” 许灵昀对她也毫不客气:“我与他说话,关你什么事,你再骂一句,擂台上见。” 擂台之上,生死不论。 这下,她果然闭嘴,一双眼睛怨恨的瞪向许灵昀,满是不服。 待两人走出不远,许灵昀忽然向两人的方向提高音量:“王念娇!” 她紧张的盯着少年的背影,人在乍然听到自己名字最容易露出破绽。 然而,少年没有半丝停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翩然离去。 许灵昀微微失落,看来不是他。 伏南二人走入巷中,少年褪去伪装,露出原本的样子。 他突然转身,向少女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谁允许你骂她的?” 沈佳跪在地上,还想要解释:“主上,她那样对你,就该……” 砰—— 伏南将她踹的倒飞出去,深深陷进砖缝中。 他缓步踱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沈佳:“她在如何,也是你不配染指的。” “再有一次,提头来见。” 沈佳深深低头,缓缓应是,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姣好的面容扭曲,露出其中深藏的恨意。 …… 时间又过去了三日,风平浪静,许灵昀仍然暂时位列榜首。 直至上台,她才发现今日的对手是伏南。 少年面容阴翳,似掩盖着一层雾气,让许灵昀背脊有些发寒。 裁判正要宣判开始,伏南却伸手打断了他。 “伏道友,你可有什么事?” 伏南盯着许灵昀,唇角勾出一抹笑:“林南枝,榜首无非是在你我二人中诞生,你可敢与我立下赌约?” 他这副狂妄的语态激起多人的不满。 “太猖狂了吧,就对自己这么自信?” “来穹顶盛会的药师足有一万之数,真是……狂妄无知!” “他这是瞧不起我们其他药师。” “这是哪家教出来的无礼后辈!” 更有人叫喊着:“林道友,答应他,狠狠戳他的锐气。” 伏光修长的指骨不紧不慢的叩击着腿侧,视线灼热而晦涩地盯着对面的少女。 师姐啊,三年过去了,你是否有想起过我。 他垂眸,千条傀儡丝汇在指间,直到这一刻,迟来的兴奋这才充斥了胸膛。 好难过。 好开心。 骗子! 许灵昀认出了他,他就是消失已久的伏光。 “……你” 她很想问,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看到满天飞扬的告示,怎么也不回来? “林南枝,你是不敢接吗?” 少年浑身轻颤,却不曾移开目光。 许灵昀心思沉重点头又摇头。 “你的赌约我接,赌什么?” 伏光笑了,笑得残忍:“就赌你这个人,你输了,便归由我处置,为奴为婢,任打任骂。” “我输了,以死谢罪,绝不食言。” 少年心里像是生出了许多隐秘的荆棘,蛰伏在许灵昀身后,只等,致命一击。 第145章 手脚 台下的明旭忍不住起身:“师妹,不能答应他。” 他话音刚落,台上少年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刺来,让明旭浑身一震。 伏光嗤笑,也不过如此。 半晌后,传来许灵昀的声音:“我可以和你赌,不过不是现在。” 少年挑眉:“哦?” “等到大比比完,我再与你赌。” “那我要执意今日呢?” “那就不奉陪了。” 伏光磨了磨犬牙,略有些暴躁,唾手可得的猎物要过上几天才能得到。 许灵昀也回望他,分毫不让。 最终,伏光后退一步,选择妥协:“好!” 裁判松了口气,中药接着进行比赛时。 少年跳下台,衣袖翩翩,只留下一句我认输,便扬长而去。 底下哗然一片,就连裁判也愣住了。 时过五日,许灵昀与伏光二人一路挺进前五,最终又淘汰三人,在决赛圈相遇。 这场尚未开始的赌局吸引了许多庄头的关注,如今赌盘大开,直等两位当事人开始。 立下的赌局天地为鉴,若一方未完成,便会霉运缠身,严重者,身死道消。 许灵昀已经决定让伏光赢,不然总不能让他真的去死。 但同样,为了达成剧本中名扬天下的成就,她必须输得漂亮,仅一线之差。 这确实是个技术活。 “二位,开始吧。” 一道黄褐色的天地契书由天际降落,化为千里画卷,将二人包裹进去。 莹光闪闪,煞是威严。 许灵昀与伏光踏入一个密闭的空间,下方是无尽的虚无,仅有脚下的一块圆台以供人站立。 有威严空茫的声音响起:“赌约为何?” 由两人将统一的赌约挥墨写下,两只透明的字版重叠在一起。 霎时间光芒四盛。 那道声音又道:“签字画押,即视为赌约成立,请。” 依言签下姓名,再一晃神,又回到擂台。 站定后,许灵昀缓缓的抬起鹊扇似的两睫,与伏光对视。 “比赛,开始。” 药师之比共有三局,一局药理,一局练丹,一局御兽。 也就是说,药师可行医可练药可御兽,凡药师子弟堪称卷中之王。 摆好桌案,许灵昀与伏光擦肩而过,各自入座。 “师弟,我很想你。” 少年只听到清冽的嗓音在耳边拂过,不由扯动喉结,目光深邃。 想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先欺瞒我的。 认出来了,那又如何? 在他看来,之所以失败,皆是因为还不够心狠,要是那时彻底废了她,哪有之后那么多事。 灼热的欲念让他饱受折磨,欲念之下,是缠绵悱恻的恨意。 许灵昀收回视线,看一下桌案上的试卷。 题型有易渐难,难倒是不难,重要的是出题者的巧思。 她边思索着,研磨涮笔,缓缓落笔。 原本像这样的文比围观者是很少的,在赌庄的推手下,不少赌徒汇聚于此。 战鼓隆隆,激人心魄。 众人只见台上两人笔走游龙,无半丝停顿,可见底蕴之深厚 半炷香过后,少女先行停笔,少年紧随其后。 伯仲之间。 试卷被送往后台,再回来时,由一名侍者捧着。 众人围上去,迫不及待的问问:“怎样,是谁赢了。” 侍者展开试卷,两人的卷中皆是红批,竟无一丝错处。 他唱道:“第一局,平。” 众人骂声连连,一片噫吁哀栽。 而压中的人,满脸春风,但又不敢显露的太明显,怕被人打。 休息片刻,来到第二局,炼丹。 这里就要说了,此届炼丹水平不佳,丹分五品,顶天了也就是五品灵丹。 如果想疗伤延寿也是够用的,但如果想一颗成仙,两颗成神。 那完全是在做梦。 因为御兽的缘故,专供灵兽食的灵丹倒是层出不穷,时有新丹方流出。 于是这一局的题目便是:九黎丹。 此丹能打通灵兽体内闭塞的经络血脉,据说也有提高灵兽潜力的功效。 虽为四品丹药,但对炼制者有极高的要求,炼制者对灵质的控制必须细如毫毛。 灵火高一点,九黎丹便会撂挑子,炸成一团炭。 就连放进去的药材有有一丝灰尘,它也坚决不干,想炸就炸。 堪称药师的噩梦。 许灵昀对此也有些犯怵,虽然她的成丹率很高,但在炼制九黎丹时但偏偏一炉中总有几个歪瓜裂枣。 简直拉低整炉子的品相。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占据擂台左右,似楚河汉界,互不干扰。 许灵昀将所用的灵药洗涤了不下十次,又将炼丹炉花纹中的灰尘都抠干净。 这才着手准备。 这一切远处的少年茶褐色的眼眸中,有种空洞的可怜。 伏光扯扯嘴角,原来,她这么恨他,迫不及待的想让死啊。 随着丹火燃起,奇异的药香徐徐散开。 不少御师们放出自已的灵兽,那话怎么说的。 买不起,闻闻也行。 况且对灵兽也有好处。 两人练丹速度相当,只是越到的面,许灵昀越觉的吃力起来。 丹炉中的药液沸腾,却无法凝结,不多时,更是开始暴动。 丹炉噗噗的向外喷着紫气,给人一种随时都要爆炸的感觉。 “什么情况,要炸炉了吗?” “亏我还压了她,唉,这下亏大。” 有人不愤:“还小药王呢,我看也只是浪得虚名。” 许灵昀脸色难看,她很确信,药材与丹炉都没问题。 排除这两个,再可能有问题的就是丹火与——她自己。 她的原计划是两局平局,在第三局险败。 所以,这一局,不能败。 她立刻向裁判请示:“我要换朵丹火。” 这样的做法也是合理的。 不一会,新的丹火送来,在到达台面上前时,火苗猛的向上窜了一寸。 她叹息,丹火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许灵昀招手,丹炉顺从的飞到她面前,一团药液随之飞出,如面团停驻在空中。 左臂在上,右掌在下,形成一个抱月的姿态。 孔平弋震惊:“以身为炉,这妮子何时学会的?” 第146章 成丹 一丝紫色的丹韵正在形成。 伏光勾唇一笑,不愧是她的好师姐,就知道难不到她。 不过,真正的毒,开始发挥作用了呢。 随着许灵昀药液凝结成灵丹,丹韵正在一点点篆刻其上。 丹韵越多,代表灵丹的品质越好。 最后一点药液融入灵丹,霎时间华光四射,仙乐叮咚,尽是祥瑞之兆。 许灵昀觉得浑身一麻,双手不自觉的垂落,整个人更是向前仰去。 而台下,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身体的不适。 如不倒翁般,一个压一个,形成严重的踩踏事故。 那些灵兽们,像是软脚虾一样,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许灵昀能感受到,在与地面相处的一瞬间,一缕清风拂过,替她做个缓冲。 她半张脸贴着地面,想要撑着起身,奈何身体僵硬的像块木头。 艹,又中招了。 她怎么给忘了,这里是毒魂圣地啊。 作为万兽坟场的主人王念娇,就是以毒出名的。 玄色长靴停在她眼前,许灵昀从牙缝中挤出伏光的名字。 听到少女唤他,伏光伸出鞋尖勾起少女的半个身子,让她翻了个面,平躺在地。 伏光蹲下身,又恰巧逆着光,盘起的发尾扫在少年如玉的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许灵昀勉强抬起手,却抓了个空,只落在少年腰间的环配上,发出叮咚清脆的声响。 在她体内,《诳语》飞速运转,渐渐消融着毒力。 少年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掐着少女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小骗子。 “师姐,你该睡了。” …… “主上,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沈佳不可思议的问,计划中是没有这一步的。 “蝴蝶,你僭越了。” 伏光声音冷淡,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沈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受伤,他怎么能这么对她,救了她的命,勾了她的心。 现在却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许灵昀朦朦胧胧,听到外间的对话,只是她身体一阵酥麻,于是便小声的嗯了一下。 外面议论的声音顿时停了,珠帘相撞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少年落座在床边,玄衣束腰更衬得他肩宽腰细,有种说不明的性感。 “师姐,以你之聪慧,应该也知道此毒为何?” 许灵昀当然知道,早在比赛之前,伏光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引子。 直到九黎丹丹成之时的丹韵随风而散,两者相遇,这才激发出毒素。 她问:“你给所有人都下了毒?” “是啊。” 伏光痴痴的笑,乐不可支:“那是你没见到,他们趴在地上,跟蛆虫一样。” “好玩的很。” 随着他的笑,少年皮肤愈发苍白,有种让人心惊的透明。 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这让许灵昀感觉到很棘手。 过了片刻,他挨着许灵昀身侧躺下,光洁白皙的额头小幅度挨蹭着许灵昀的手心。 像是许久未见的主人归家的小动物,生疏的凑上前撒娇。 “师弟,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过得怎么样。” 伏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从床上蹦起来,赤脚站在地上。 “林南枝,你先前装出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欺骗我,现在又要如此吗?” 伏光怒不可遏,眼里盛着细碎的水光,像是两团焰火。 许灵昀拧眉:“我何时骗过你?那封信不是我写的,当时没有否认只是为了抓住幕后之人的托词。” “真相早已大白天下,你要有心打听,怎能不知道答案?” 伏光怒极反笑:“到了现在,你还要骗我。” 他褪下上衣,露出一道从肩胛骨到腹部末尾的疤痕。 狰狞外翻,显然是贯穿之伤,足以要人性命。 他声音尖锐颤抖:“我信你了,然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是说,这是我做的?” 许灵昀不敢置信,莫不是有人冒充她。 “玄光琉璃灯指都亮了,怎么不是你?” 玄光琉璃灯是伏光成年之时许灵昀亲手打造,送给他的礼物。 每人一只,认主后便与自身血脉相系。 只要在方圆百里内,灯芯震动,根据琉璃灯的指引,便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当然,若一方有意屏蔽,另一方也是看不到的。 伏光对它爱不释手,常挂腰间,日日可见。 许灵昀突然想到什么,她的脸色惨白下去,深呼口气,她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不记得?” “你不记得!” 伏光突然变得暴怒无比,他掐上许灵昀纤细的脖颈,在她耳边质问:“你怎么敢忘记?” 许灵昀那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脸色如煮红的虾子。 伤害伏光的人确实不是她,倒是让她想到了一桩怪事。 早在三年之前,初雪寒冬,许灵昀捣鼓着药材,偶然望得窗外寒梅树开,流银如铺,便觉得天色正好,便躺在沿窗和美人榻上睡了过去。 现在想来,却尤为怪异,许灵昀早就用修炼代替了睡眠。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犯困? 她清楚的记得,在第二日时,她炼炸了一壶丹药,丹药中药的素青莲雪最忌讳血气。 想来,正是那一天,有人借用了她的身体。 毫无质疑,有此通天手段的人只有一个作壁观虎斗者——真正的王念娇。 许灵昀大可以告诉伏光,那日伤你的人不是我。 但如果这样,一来会违反规则,两来,查不出真正的罪魁祸首,伏光或许会更加失控。 许灵昀嘴唇动了动,只能挤出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空间中是一片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浅到低不可闻。 伏光像是消散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缓缓松开手,气压低的让许灵昀也心悸。 他敛下眉眼,看不清情绪,替少女治疗着脖颈上青紫的痕迹。 “好些了吗?”伏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疼惜,“等治好了,就不疼了。” 他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说给许灵昀听,还是自己听。 细碎的水光因不停忽扇的眼睫摇摇欲坠,却没有泪滴下。 等治疗完后,伏光替少女解了毒,将她扶着坐起。 许灵昀透过模糊的视线,看清了屋中原貌。 大殿中的金笼伫立,足足比寻常人家的院子还大。 雕工细致,鬼斧神工。 少年贴上她的后背,凑在耳边,语气森寒:“师姐,中毒的人加上灵兽有万人之数。” “而解药,只有我手中有,三日之内若毒不解,那些人就会彻底变成瘫子。” “看见金雀笼了吗,你主动走进去,我给出五百份的解药。” 雀笼之顶,是垂下来的细细锁链,多的难以想象。 “系一根锁链,一百解药。” 他无视怀中少女颤抖的身体,自认为宽松大度的道:“师姐,选吧。” 第147章 陈会靳 “你……”许灵昀忍不住质问,伏光现实里多羞涩乖巧的人鱼,怎么在这里变成了这么没皮没脸的样子。 她可不知道,同样作为幻术大师,以伏光的水平完全能够勘破此处真伪。 只是,不过是人鱼自愿沉沦,作茧自缚。 织就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将所有晦涩,隐秘的欲望付诸行动。 伏光笑了笑,拖着少女的侧脸,拇指轻轻摩挲她面颊上细腻光洁的皮肤。 因为长时间与毒物接触,他的体温偏低些,引起许灵昀阵阵颤粟。 与其捕捉猎物,不如看着她心甘情愿走入陷阱。 他心情少有的愉悦。 谁料下一刻,怀中少女坚难的转过半张脸。 在伏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凑了过去,冰凉如水的触感落在唇边,烙下一个轻巧的吻。 她声音有些哑,不敢看他,小声的问:“这个……值多少解药。” 在伏光眼中,她嘴唇红艳,眼睛盛似着一汪水。 可怜极了。 他的喉头不自觉的滚动,眸光深邃。 他哑声道:“值一份。” “你黑心——唔” 伏光适时的堵住她的嘴。 柔软湿冷的唇贴上来,含住她唇瓣,不住的轻咬,又控制着力道。 想让她疼。 就像她伤害他那样。 真的好疼啊。 许灵昀被吻的思绪混乱,连连抗拒。 伏光兴奋的喘息,小声威胁她:“再动,这个就不算了。” 许灵昀只能僵直着身体,任他作为。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人拦腰抱起,视线飞速转移。 她背部贴上一片柔软,头顶,金色的锁链垂下,像是流星。 “师姐,选你喜欢的吧。” 少年湿润的浅褐色眼眸中,满是粘稠晦涩的爱意。 …… 离日城高达百丈的城门轰然打开,随着凡人的涌入,主城道开始拥挤起来。 一年一度的醒灵大典又开始了。 在这里,无论是皇天贵胄还是世家公子,抑或是贫家小民皆需步行前往。 醒灵的地点位于偌大的城主府内。 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金玉做瓦,朱檐碧廊,堂前更是用玄铁铺地,可见其富贵泼天。 这些孩童带着长辈的期盼,同样也带着勃勃的期待排着队有序的进入城主府。 他们脸上都带着难掩的兴奋,与身旁的同伴小声絮语,没有谁敢在此时闹事,在入城前父母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与谁发生冲突,否则将会被取消醒灵的资格。 上界御师众多,多一个少一个也不影响什么,全当杀鸡警猴了。 队伍从城主府一直排到了城外,几乎半个城的御师都聚集在此地看热闹,甚至有人在外下注来赌今年这些孩童中有几个能醒灵成功,又有几个能得到大学宫的招揽。 也有一些小贩抓住商机,趁此机会来兜售灵果和炒货。 这还是陈会靳第一次这么多的人,不单单是人,那些肥硕的灵兽让他嘴馋不已。 城中的主干道上有许多小摊贩,近日来,统一贩卖一种名为求灵锁的手链。 一个小贩挤上前,笑兮兮的问:“公子,要买一个吗?” “公子生的是人中龙凤,小的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 这种手链是由五彩蚕丝穿着各色灵石小碎块制成,在光下波光闪闪,很是好看。一般有要醒灵根的人家便会买一根为孩子带上,配灵求灵,图个吉利。 “龙凤好吃吗,从哪里能找到。” 小贩变了脸,看起来人模狗样,居然是个傻吗。 “去去去,我不卖你了。” 临近午时,天空乍然响起烟花爆炸的声音,这些由萤石碎屑制成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小贩丝毫不知道自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正是因为这烟花吸引了陈会靳的视线。 陈会靳觉的,人族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是挺漂亮。 烟花别有一番明艳,焰火在天上炸开,萤石的碎屑随着点燃,它们起起伏伏,璀璨而耀眼,橙红色的花蕊,深邃如海渊般重重叠叠的花瓣,这朵由萤石开出的花印折月城经久不散,竟连天光也似乎被它比了下去。 耳边传来周围人的欢呼声,这是离日城这场盛会的开幕。 在队伍前端大多数城中御师的孩子,醒灵的占比人数很是可观。 在那醒灵圆柱旁有一个小御师高声唱呵:“李玉杰,中品天资。” 醒灵成功的小孩欢呼雀跃着跑向父母报喜。 “下一个。” “南日常,无。” “没有资质,下一个干什么呢?快赶上。” 几家欢喜几家愁,醒灵失败的孩子刚下测灵台便哭起来,周围人都投来同情的目光,那孩子母亲连忙将他拉在一边哄个不停,他父亲袖袍一甩臭着个脸就走了。 在场的人都很明白,这没资质的孩子大概会被送去凡人城镇,他的父母皆是御师,他们的亲缘,哎,也算是断了。 “陈会靳,极……极品天资!”那个小御师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场上的学宫长老忍不住站起,面露兴奋之色。 第148章 1 上界与下界不同,醒灵只是测个资质。 上界秘境众多,其中灵兽更是更是无数。 家中资产丰厚的,早就为子弟备好了合适灵兽,平头百姓的人家,只等攒够灵币去秘境碰运气。 极品在天资在哪里都是吃香的,陈会靳给了在场学宫长老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 “看见没有?那就是极品资质的待遇。” “要是我也有他这等天赋,我爹,我娘,可都得高兴死!” “切,也就你们这些人捧他的臭脚,资质好又如何,能不能契约到高阶灵兽才是重点。” “仁兄不要理他,他就只会说些酸话。 陈会靳正被长老们围在中间,他感受到了浓烈的窥探之意。 那些神识没有任何收敛,像打量货物一样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陈会靳很清楚那些目光的不怀好意。 这让他有些疑惑,面前这些人族长老明明都是和善的面孔。 虚头巴脑,心眼忒多。 当听到陈会靳要拜师落玲珑时,原本应该高兴的学宫长老们却迟疑了。 面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这……小友,我们玲珑境主已经收了关门弟子,怕是,不会再收徒了。”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一位长老出来打圆场:“不知小友可有是否属的其他境主,姬松年姬大境主最近也有收徒的意愿。” 陈会靳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那是积攒于血脉深处的怨恨。 他回忆起捉过来的人类恩师教导的话术,声音仍是温和:“多谢长老好意,只是晚辈钦慕玲珑境主许久,还请长老带与转达,以全晚辈心愿。” 这位长老心中有些不悦,一个还未有品阶的御师,就敢如此拿乔。 只是眼下不答应的话,周围学宫的长老虎视眈眈,怕是立马要将人抢了去。 他咬牙应下:“这位小友且等着,待我与境主联络一二。” 直至一刻钟后,长老去而折返。 他面上露出难色:“落境主只愿收你为记名弟子。” 原本落玲珑是怎么也不愿的,但宫主提出了秽兽攻城,明里暗里给她施压,这才勉强应了个记名弟子的名号出去。 她本就是想让陈会靳知难而退。 毕竟亲传弟子与记名弟子的资源大为不同。 长老还想再劝,没想到陈会靳欣然应下。 做上传送阵时,陈会靳心中无比期待,他的师姐和师父可是让他舍出去了手下亲将。 可要好好与她们玩玩,不然,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 下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沧仪与北荒开始打仗了,毫无预兆。 让其余二国毫无防备,作为导致两国战事的导火索大禹,此刻安静如鸡。 北荒征兵,史无前例的规模庞大。 北荒的儿郎雄壮高大,战意勃发,凭借的是一身如野牛般的蛮力。北荒人高鼻梁宽额头,眼神深邃,头发有点偏棕色。 兵甲浅披,骑着高头骏马,雄赳赳奔赴前线。 沧仪的挑衅是他们,绝不能容忍的。更何况,对北荒提高了那么多的关税。 本就物产匮乏的北荒拉过去五车货物,也只能换回一车碳。 这个冬日,北荒冻死了不少的人。 浩浩荡荡的军队在洁白的雪地上滚过,直挺挺的,带着凛冽的杀意。 走的人多了,雪地变得泥泞,露出底下枯黄的野草。 往年这个时候,春草已经发芽了。 四国,都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旱情。 沧仪,装备精良,因为地处中原,御师能契约的灵兽种类更多,也占据不少优势。 皇子生死,沧皇调查其踪,查来查去,痕迹却被掩盖的一干二净。 然而边疆却时常与北荒发起摩擦,这让沧皇更加认定此事是北荒所作为。 不过战况再如何,都没有影响到斗运大比场地的搭建。 两国边界。 几个骑兵转了一圈儿,回来禀告:“将军,里面没活人。” 他们是来捉北荒逃兵的。 “嗯。”李悟估么着北荒人也不敢这么深入敌营。 被抓了还好,跑了就约等于死了吧。不然逮回来也是麻烦。 “元庭,你再去找找,就地诛杀。” “是。”一个小将领命去了。 “大样,带五百人去接那粮队一程。可别让人给抢了。” “是!”正无聊拿脚巴拉一块木头消闲的大汉立刻支棱起来。 不多时,一个信兵喊着报小跑进来,“报——将军,粮草……粮草没了!” “干!” 李悟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小队北荒逃兵只是个诱饵,自己,被人耍了! 大禹这边,将带回去的王公公严加审问,从他嘴里翘出了不少东西。 其中最有用的消息,便是沧仪五百年前沉睡的护国王兽在两年前苏醒。 算下来,正是沧仪发兵大禹的不久前。 透露完这个消息,王公公就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一命呜呼。 这让杨帛画十分忧心,沧仪的护国王兽足有九阶,而大禹的,仅有八阶,且在沉睡之中。 沧仪,分明是仗着这一点才提出的斗运大比。 “沧仪该如何应对?”杨帛画找上汪光明,商量对策。 “若我所料不错,四国大概会乱上一阵子,这些日子不要张扬,等主上回来,她能解决。” 汪光明见识过加西亚的厉害,心中对主上信心满满。 他又补充一句:“好在我们的人也在成长,总能减轻些压力” “我还是觉的有些悬……” 见她忧心,汪光明心道,前先日子他爹无意间透露“杨茹青”为南令之主的事,止不住长吁短叹。 南令之主啊,大禹期盼近千年来才盼来这么一位。 怎么了可能是凡人。 见他笑得满脸傻白甜,杨帛画叹口气,又道:“世家们近来也不太老实,小动作不断。” “沧仪需要防范,不能光靠着灵昀庇护,我现在的工作有了交接之人,需要我的地方不多。” “我决定前去沧仪,早去给灵昀在沧仪布置好落脚地,安插些眼线。” “便由你盯着那些世家,我才能为灵昀祛除后顾之忧。” 汪光明深知其中凶险,但杨帛画有果果这一杀手锏,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沉吟片刻,“先不很急,沦仪那边谁也不熟,我去问问南蛛是否愿意与你同去,这孩子可靠细心,也算一层保障。” 关于这点,杨帛画没有异议。 转天一早,汪光明便向禹皇递出一封信。 而他的信里,说明了杨帛画的事情。 目的是两个,要人,要钱。 …… 第149章 3 为了顺利进入沧仪,杨帛画一行人挟持了一整个商队,改头换面,伪装成他们,拉着满车的大宝剑。 有惊无险的通关。 只要穿过密林,便能进入沧仪大城——佯城。 没过多久商队就遇见了一只灵角犀牛。 足有五阶。 这只灵角犀牛不知道被什么追赶,朝她这个方向奔来。 南蛛隐匿气息借着踏跳上树枝。 在灵角犀牛距离商队还有百米时,他的双手喷出粗大的蛛丝,一时长得密密麻麻向灵角犀牛缠去,灵角犀牛反应迅速,撒开蹄子就往侧边跑。 这灵牛极为狡猾,躲过数道攻击,想来这也是它能长的形彪体壮的原因。 灵角犀牛被惹怒了,牛鼻子中吐着粗气。 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族攻击,干脆将满腔怒意全转移到南蛛身上。 灵角犀牛转头高速向藏身的树奔来,它弓起背,做出进攻姿态,犀牛角泛着森森寒光就向这棵树撞来。 南蛛见状,一心二用,控制时蛛丝再度缠绕灵角犀牛,他也离开原地,轻轻一踏便跨到旁边的另一株树上。 轰的一声,这棵有五人粗的树直接被拦腰撞断,后方杨帛画心惊,这要是撞到人身上怕是都成肉泥了。 还好是带上南蛛。 而另一边,蛛丝趁机缠上灵角犀牛,南蛛祭起前螯它削去,与此同时,蛛足中的骨次接连向它最脆弱的耳朵暴射而出。 灵角犀牛果然中计,它受到干扰,只能努力转动脑袋用灵角将前螯击飞,下意识忽略了细不可见的骨针。 南蛛以毒见长。 用毒碎出来的骨针可比螯足还硬,面对灵角犀还是绰绰有余。 骨针直挺挺的穿透它的脑子,一击毙命。 狩猎成功南蛛心情十分不错,虽然刚开始的操作有些失误,但后续十分顺利,只用了两招就解决了灵角犀牛。 密林太过危险,如果在此地处理灵兽尸体,它的血腥味可能会引来一些更强大的灵兽,所以杨帛画决定将它收进纳石中。 正在这时,有四个人踏入了南蛛的感知范围,他们远远见到这只灵角犀牛的尸体便兴奋起来,又见到它旁边的杨帛画。 其中一人先往这边赶,边喊到:“道友,这头灵角犀牛是我们的。” 杨帛画老远听到眼皮一跳,这是事儿找来了。 她没有理会那些人,抬手就将灵角犀牛的尸身收入囊中,这灵角犀牛身上有火焰灼伤的痕迹,很显然不是南蛛能弄出来的。 只有浅浅一道,烧破了点皮儿,就这点伤害,好意思说是打伤了,现在想来分一杯羹,可笑。 车队中人也看了个分明,一时间群情激奋。 那几人穷追不舍,其中有个女人娇声喊道:“这位姐姐,如果没有我们,你一个人可杀不了这灵兽,你现在是要做不义之徒吗?” 杨帛画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敢当这这么多人的面阻拦,看来,来头又小。 杨帛画干脆也不走了,她很想看看这些人还要说什么。 那四人三男一女,修为皆为三阶御师,不算太高。 他正要说话,他旁边那个娇俏的女御师先娇滴滴的开口了:“那猎物是我们先看见的,也是我们先打伤他的,应该有我们的一份。” 旁边赶忙呵斥:“不得无礼,人家道友杀死的那就应该归她。” 杨帛画还没说话,车队中跟来的人可坐不住了。 “你们好生不要脸,那个灵角犀牛奔我们而来,南蛛与它一番缠斗将它击毙,干你们屁事!” “就是,没仔细看清它身上的灼伤,还以为那是蹭的黑灰呢。” 那四人有些讪讪。 那女人扭过头来怒道:“你们!” 发声那人赶忙捂上嘴,睁大了眼:“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难道不是这样吗?不要脸的贱人?” 女人更气了,用手指着他,你你你个不停。 四人中为首的男人脸一沉:“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们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谁?” “南洋朱氏!”说着,拿出了证明身伤的豪猪小印。 话刚落下,就见对面商队主人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脆生生的笑。 “原来是朱氏的人啊,好说好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灵角犀牛就当我送给大人的,我有事请诸位帮忙引荐一二,报酬绝对丰厚。” 南洋朱氏可不就是杨帛画此行的大肥羊目标之一嘛,真是打瞌睡送枕头。 还有,南蛛的毒,也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 孔平弋才出现,就有人围上来,全是重毒之人的亲友。 “孔长老,怎么样了。” 孔平弋满脸菜色,从怀中掏出十只小瓶。 “只有这些了。” 徒儿被日月教掳走,那歹人发出话,指名道姓让他去取解药。 并说明这解药他徒儿伺候的好,赏下来这。 无异于将孔平弋的脸放在地上踩。 第150章 梦醒 “怎么才这点?我师弟还等着救命呢!” “是啊孔长老,你快想想办法啊。” 有人小声嘟囔:“都怪林南枝,人家看上她拖累了其他人。” 另一人小声附和:“就是,她现在应该与人共赴巫山,不亦乐乎呢。” 孔平弋将这些话听在耳里,气得发抖。 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这些解药的都是踩着自己徒儿的尊严得来的,况且日月神教近些年来四处作恶,毫无规律。 屠山惨案、梦魂千机案、白山捞月哪一件不血腥残暴,骇人听闻。 徒弟待在那群人中间,该有多绝望恐惧。 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将手中还未分出的瓷瓶掷在地上,在一片惊呼声中冷冷看着众人。 “我徒弟生死未知,容不得你们在这里诋毁污蔑。以后的解药谁想要谁去拿,都别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拂袖离去。 众人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瓶,墨绿色的药液淌在地上。 药力散尽,已是不能用了。 追悔莫及。 那些没嚼舌根的人相互对视一眼,追向孔平弋:“孔老弟,诶,孔老弟——” …… 巨大的金笼中,少女端坐在中央的床榻上,脚腕上手上皆系着手链。 许灵昀这几日有些恍,少年毫无节制的的索取让她腿都在发抖,嗓子更是沙哑。 全身软瘫瘫的,她像是个棉花做的娃娃,任予任求。 尽管知道活人入戏用的并非本体,但许灵昀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经过这些天,她也总算从伏光口中知道了三年中发生的事。 自从重伤后,在他逃往外域的途中碰巧撞到日月神教的行动。 血流成河,满目萧条。 而伏光也不幸被俘,最后干脆加入了日月神教,如今已经混到了二把手的地位。 许灵昀自然是听过日月神教的,作恶多端,丧心病狂。 她实在难以想象伏光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她对他单方面陷入了冷战,然而,伏光却无甚在意。 甚至还以逗弄她为乐,用开着玩笑的方法来诉说那些暴行。 像是小孩子取得一点成绩后的炫耀。 但却让许灵昀毛骨悚然,这样的人乖巧躺在你身边时,总让人睡不安稳。 像蛰伏起来的野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起咬断你的喉咙。 她数次尝试纠正少年的善恶观,但得到的却只有含枪带刺的冷言冷语。 门口传来咔嗒的声音。 许灵昀迎眸望去,六个侍从鱼贯而入。 伏光与沈佳还有一名老者跟在后面。 这让她有些惊讶,自从被关在这里,除了每日饭时有人来送外,很少能看到其他人。 前方呢侍从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摆了些奇形古怪的东西。 从沈佳眼中,许灵昀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不多时,伏光停在笼前,温柔的打开锁,要让许灵昀出去。 “师姐,乖,出来,你需要做个小手术。” 沈佳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很快就好了。” 许灵昀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缓慢坚定能向深处缩去。 却被少年猛的揪了出来,他将锁链解下,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对旁边的老者说:“开始吧。” 奇怪的器具依次排开,沈佳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许灵昀犹如砧板上的鱼肉。 少年将一粒药丸送入她口中,低声诱哄:“师姐,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许灵昀却尝出来了,其中浓浓的曼陀罗花,常用于镇痛麻醉。 随着药液的注入,她变得更加昏昏沉沉。 透过半张半闭的眼帘,她看见,那名老者正拿着一只蟾蜍模样的放在她肚皮上。 蟾蜍好像动了一动,随即钻入她的身体,星宫内,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许灵昀揪住的伏光的衣角,有些乞求地望向他。 “不……不要。” 少年轻柔的掌握住他的手,但并没有心软。 他脸上挂着笑,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像是最忠心的朝圣者。 “师姐,再坚持一下,不会疼的。” 再坚持一下,你就能彻底属于我了。 在药力的作用下,许灵昀的世界短暂的只剩一片黑暗。 外界铺天盖地的丝线犹如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安静无声地缠到许灵昀的脖子上,手腕上,小腿上。 轻轻施力,贴着她的肌肤,压出细微的痕迹。 丝线缠得很紧,让她动不了,缠到一定程度,细线陡然一松,汇聚在小腹处,陡然向进扎去。 丝线汇成一座银桥。 少女的身体腾空,漂浮在空中,蟾蜍驮着一座巨大的星宫,顺着银桥一步一晃的出来。 伏光紧紧盯着那座星宫,光华绚丽。流光宛转。 他呼吸急促,催促到:“刘伯,快将它引入我体内。” 他做了多日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 等师姐的星宫进入他体内,他们将再也不分彼此。 “刘伯?!” 刘伯却并未如他所言指挥蟾蜍,蟾蜍颤巍巍的走着,身形一闪,连带着星宫一起跌落在地。 伏光飞扑过去伸手去接。 却还是晚了一步,活灵活现的蟾蜍变回了原来的干尸,星宫坠地,发出琉璃玉碎的清脆响声。 在伏光眼皮底下一点点消散。 “不!!” 少年双目赤红,不断调使自己的本源之力,试图修复破碎的星宫。 他好像掉进海里濒临溺亡,拼命呼救却只灌了满腔的水,以为手上抓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确实不过是一团水草。 他似乎处于绝望当中,像快要溺水的可怜小动物。 刘伯声音苦涩:“我也不想这么干,但这是教主吩咐的。” 刘伯正是伏光被俘虏时,唯一替他求情说话的人,更是手把手带他熟悉教中情况的人。 比起刘伯这个称呼,他其实更愿意称他一声师父。 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是伏光痛苦的根源。 日月教主的身影由远及近,拖着明暗相间的长袍,高高在上:“伏南,你不该有弱点的。” “不管玩没玩够,我都会为你解决她。” 很安静。 周围安静到听不见风声。 天空像泡沫。 不断地下坠,云层是流体的形状,鼓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像随时可以坠落下来。 天空,在他的世界里崩塌了。 伏光,终于想起了一切,他的神色从痛苦变成了喜悦惊愕又夹杂着彷徨。 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似乎处于绝望当中,像快要溺水的可怜小动物。 最后,他望台上静静躺着的少女,轻轻靠近,在天幕坍塌前的最后一秒,鼓起勇气,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 许灵昀最先退出,一睁眼,木偶人举着一块牌子冲她微笑。 “剧情偏差度60。” 木偶人夸奖她:“偏到这么多,实属罕见。” 许灵昀有些缓不过来神,她愣了半晌,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这还有救吗?” 木偶人眼睛一亮:“当然,您可以选择再此打工还债,一百年可以抵1偏差值,只需要偏差值回到95以上,就可以离开了哦。” “还有其他吗?” “当然还有加时赛,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斩杀任务,即可获得02的偏差值。” “好,我接了。” 第七个斩杀任务。 许灵昀见次蛟追来,真的是一阵头疼,她见面前是一片密林,将速度提到极致,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次蛟穷追不舍,不顾庞大的身体,也一路跟随,蛇身游动间压倒了不知道多少的树。 许灵昀一入密林,按住埋了许多爆爆石,她仗身体娇小还有踏云靴的加持,竟然带着大蛇溜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密林入口。 次蛟隐约觉得自己被耍了,眼中混沌更甚,愤怒的嘶鸣一声,从口中喷出水箭向许灵昀射来,她来不及躲避,一个巨箭成形迎上水箭,抵消了水箭的速度。 许灵昀闪身离开原地,这个灵兽应该有六阶了,不能大意。 次蛟见自己的攻击被躲过,越发愤怒,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口中灵质汇聚成一团冰球,在离许灵昀只有五丈时炸开,冰球化作一个个冰锥铺天盖地的袭来。 许灵昀不敢拖大,她运起破星弓叮叮咣咣击落许多冰锥。 一瞬间,一只骨箭定住他的蛇尾,次蛟的蛇尾也被定在原地。 次蛟嘶嘶的叫着,张开大口又想聚起冰球化为冰锥。 爆爆石轰然在地底炸开,四处火光乱窜。 紧接着,三箭其至,全进了次蛟的口中。 随后抬手掐诀将一道灵印打入骨箭,箭身上长出了许多小细枝,中间镂空,很像密密麻麻的吸管。 这是她根据植物的特性新捣鼓出来的进阶版破星弓。 次蛟惨叫一声,挣扎的越发猛烈,这些小细枝紧紧的扎入了它的身体,开始吮吸它的血肉,骨箭一起一伏,像是卖力的吮吸血肉,场面十分诡异血腥。 仅仅用了两息时间,次蛟的挣扎也停止了,血肉也被吸干了,只剩了软趴趴的皮和蛇骨。 第151章 打赌 刚以试炼场中出来,常贺便围了上来。 虽他受到两人影响,但剧本完成度仍以82的成绩一骑绝尘。 妥妥的最大赢家。 伏光站的远远的,踌躇着不敢靠近,一幅小媳妇的模样。 阔别不久,人鱼的仍然美得不可方物,只是那张脸与他还是在王念娇时不太相同,看着有些生疏。 许灵昀简直就要被他气笑了,囚禁强制爱,最后还加入邪教,用邪教将她误杀。 没见过这么蠢的。 常贺作为两人py的一环,对其中发生的事明明白白,他还沉浸在不小的震撼中。 说实话,他都有些替他们尴尬。 见两人各站在一旁,人鱼期期艾艾盯着许灵昀,而后者冷着脸,半分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常贺快被这凝固的气氛整疯了,他犹犹豫豫开口:“呃,大家的完成度都是多少?” “40” “11”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前一个是许灵昀,后一个是伏光。 常贺的脸彻彻底底僵住了,搞什么,他这刚抱他上的大腿,就要没了? 正想着,身旁的木偶人一起拍起手来,木质的手掌相击,声音低沉整齐。 数百只木偶人裂开嘴角,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牙齿,一起唱道:“娇儿出,娇儿笑,娇儿囚雀雀儿跑,蟾蜍驼,日月笑,纷纷扰扰真奇妙……” 它们的声音清脆,犹如小孩子哼的童谣。 周围的光源尽数消失,伸手不见五指,旁边唯有木偶人的歌声。 许灵昀寻着记忆,向伏光原本站立的地方扑去。 猛的,却有一束强光打在了她身上,亮的刺眼。 许灵昀止住脚步,因为在她的面前,站着一抹虚晃的人影。 长须美目,清矍瘦骨,像是魏晋时期的清流名士,眉目间与伏光所出演的王念娇有些许相似。 很显然,这就是万兽坟场真正的主人——王念娇。 “小姑娘,你的表演我看了,很拙劣。”他如是评价道。 对于这点,许灵昀无话可说,只能退而求其次问:“前辈,我可以完成任务修补偏差值,能否请您给我一些时间。” 当然,如果王念娇不吃这一套,许灵昀还有备选项,大不了再解开封印,顶多就是少活十几年。 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厚道。 王念娇捋捋长须,面上不见喜怒,却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写的剧本,你觉得怎么样?” 许灵昀悟了,这不就像试卷上的问题:这句话好不好,好在哪里? 知好而顾答。 她自然而然流畅地答道:“自然是好的……” 从林南枝重归年少,一路过关斩将的少年热血夸到大爱与小爱中的取舍。 洋洋洒洒,确保每一个都答在点上。 “……尽管剧本中的内容不是真实的,但自从下笔的那一刹那,已经赋予了她一段精彩耀眼的人生。” “是我没演好。”她语气中无不抱憾。 静静的听她说完,王念娇点头:“夸的挺好,可惜,这不是我写的,这是明旭写的。” 明旭,王念娇的情敌。 许灵昀脸色黑如锅贴,这老头,好生恶毒。 她心中想着如何找补,脱口而出:“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重新写个剧本,包改满意。” 王念娇眼睛一亮,随即取来纸墨,摊开给她。 笑眯眯道:“写吧。” “要想我写也可以,不过,前辈是否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行人。” 王念娇道:“演砸了剧本,我没让你们当即死去已经是恩赐,至于你的求情,等到你写完也不迟。” 无法,许灵昀给她的甲方提供了几个方案,王念娇这不正经的老头偏偏选了最狗血的! 她在这边埋头苦写,伏光那边也陷入了僵局。 他欲打破虚构出来的幻境。 王念娇的虚影道:“如果你不想让她,就停下来。” 这一招果然有用,伏光凶狠的瞪他:“你让我见灵!我要见她。” 在入戏这些年,他的语言系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说话也不磕绊了。 王念娇漂浮在空中,盘着腿:“我们好好谈谈,等谈完就放你见她。” 怕他不信,王念桥还专门发了毒誓。 “小鱼,你喜欢她吗?就是那个什么灵。” 伏光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他只是未分化的人鱼,传承中有提到过,只有遇到喜欢的人,才会分化成相应的性别,进行搭巢求偶。 他心里是喜欢她的,只是,性别的分化没有给出指引。 这让伏光不是很敢确定,他很害怕,自己对许灵昀的感情是寻求庇护的依恋占有。 伏光的经历造就了他缺乏常识,如今,他以人类的身份活了一遭,将缺少的东西都补全了。 如此,才会迟疑不定。 他轻轻摇头,精致的面庞染上一层忧郁:“我……应该是喜欢她的。” “不确定吗?那我来问你,你见不到她时会想到她吗?如果她受伤了你会担心吗?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你会生气嫉妒吗?” 王念娇捻着半缕胡须,似笑非笑道:“你不用告诉我答案,只能在心里回答,如果都是会,那不出意外,你的确是爱上她了。” 看着人鱼沉默,目光中透露着挣扎,王念娇毫不意外,情之一字,最难解。 贪恋于它的人,终将为其所伤。 利用于它的人,终会为其所苦。 就像……他一样。 思及此,他的言语锐利,直指要害:“小鱼,要不是你改变剧情,怎么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伏光像是被戳中了关键穴窍的猫咪,厉声反驳:“我没有记忆,也不能都怪我。” 王念娇笑了笑:“小鱼,不要装无辜,你难道真一无所知吗?” “十次,你在清醒的边缘足足有十次,每一次挣扎过后,你都会返回,继续装作混沌。” 他飘到伏光耳边,飘渺的声音如团触不可及的雾:“承认吧,是你不愿意醒来,你想独占她,你想圈禁她。” “啧啧,真是可怕的占有欲呢。” 伏光的脸色顿时霎白,他很想说,那些事情不是他想干的,但,心中叫嚣的欲念是骗不了人的。 直至现在,回忆少女绯红的脸颊时,他仍能感受到透过骨血的满足幸福。 最后,他甚至疯狂的想与她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伏光忍不住反问:“你怎么能确定那是我心中所想?” 少年心中有些不服,那些蠢事虽然是他干的,但完全不符合人鱼一代一代留下的诱捕伴侣的教程。 那种蠢蛋,怎么能是他? 王念娇发出恶意的笑,胡须一抖一抖的:“嘴真硬,那我们来打个赌,你要是赢了,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 他最喜欢看这些少年少女青涩懵懂的暧昧拉扯,然后再亲自撕碎了给她们看。 让他们知道,所谓的情爱,也不过如此。 伏光坚定摇头:“不,我不会和你赌,我不会让御主的生命受到半分威胁。” “如果你要伤害她的话,我会与你战至生命终章,你的魂色很浅,应该死了许久,恰好我能伤到你。” 王念娇一噎,那小瞎子鱼都护犊子成这样了,还说不爱人家。 嘴硬。 的确,伏光的气息上他有些忌惮。 王念娇重新组织语言:“那这样如何,如果赌输了,我只取你一人性命,如果赢了,我放你们三人离开。” 这下,伏光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王念娇在他面前摆开四只东西,让他挑选出两个。 骤然失去视力,人鱼只得凭借视觉来判断它。 依次摸过去,第一个物件是小巧的金丝雀笼,第二小件是一盘桃花糕,第三个是河灯,第四件是干枯的蟾蜍。 到最后一件时,伏光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抖,面上流露出几分凝滞的痛苦之色。 怎么,偏偏是它们? “你选出两个,要是她与你选的一样,就算你赌赢了。” 第152章 神像 等托盘端到许灵昀面前时,她已经停笔,将写好的剧本归置整齐。 “诺,你看看。” 王念娇笑得见牙不见眼,满意的不得了。 说着,对他笑呵呵的道:“那里面的东西,你随便选两个。” 托盘上,都是些熟悉的小玩意。 许灵昀忍不住吐槽他:“人家打赏说书的也都是真金铜子,到你这,拿周边糊弄我。” 虽是如此,她还是认真挑选,当手落到左边的河灯上时,颈间的珍珠项链好像烫了一瞬间。 她有些犹疑的收回手,又将手探向为一盘点心。 这下,珍珠果然不烫的。 王念娇飘忽而置,一把拽下珍珍项链,声音阴测测的:“你自己选。” 他补充道:“选错了,你的瞎眼小鱼可就没命了。” 这人果真是喜怒无常,许灵昀微笑:“我记的干扰剧情发展也算违反契约内容吧,你不怕雷劈你?” 似乎在映证她的话,天晴天劈下两道惊雷,正正好在王念娇身边。 因为他的违的,契约之力并不足以杀死三人。 王念娇恼羞成怒,怒道:“要不是因为这点,你们早就死了。”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中途就恢复记忆了。你在里面放个屁,我都明明白白的,你想让我把这告诉我小鱼吗?” 许灵昀果然被拿捏了,她有些心虚的撇撇嘴,将目光重新投在托盘上。 排除了两个,还有蟾蜍干与小雀笼。 如果她是伏光,那会选择什么? 许灵昀将手伸向小雀笼,用余光偷偷去瞄王念娇,很可惜,这老头伪装的很好,看不出一丝破绽。 她又将手伸向蟾蜍干,老头唇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 怎么看怎么像是给她下的套。 犹豫片刻,许灵昀选了前者。 “你确定要选它?” “嗯,就它。” 王念娇放声大笑:“你选错了,根据赌约,你那只小鱼可要没命了。” “且慢!”许灵昀心下焦急,帮忙叫停他。 “如果我所料没错,林南枝已经仙逝了,只要她还未转世,我有一法,你再见到她。” 王念娇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向许灵昀猛扑过来,扒着她的肩膀,呼吸急促:“当真!” “自然是真的。”怕他不信,许灵昀向他讲述了自己渡幽冥的所见所闻。 心头事有了着落,王念娇陷入一片怅惘之中,他缓缓开口。 “我的师姐待我很好,我却利用了她。 幼年之时,我父亲杀了人,母亲也死了,我只得四处行乞,能让我脱离此等身份的束缚,唯有成为御师。 恰巧的是,我遇上了师姐,她是一个心善的人,知晓我的遭遇身份,却不会嫌恶,反而给予了我一些帮助。 于是,我便盯上她,我将自己伪装成心思良善的落难少年,她果然上套,在我检测出御师资质后,央求的师父也收我为徒。 我有了亲传弟子的身份,所有人都羡慕。 许灵昀忍不住问:“然后呢,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后面的事也好说,师姐与明旭成亲,但我嫉妒啊,他凭什么能得到师姐全心全意的爱,而我不能。” “于是。我设计害他,让他成为废人,原以为到了此时,师姐就会放弃明旭,投向我的怀抱。” “然而并非如此,随着那个男人垮了,我的师姐也垮了,爱,仿佛要透过同甘共苦,方能尝出些许余甘。” “可恨的是,那个男人已经成残废,还要拉着师姐不放。” “直到,沈袖白以能治好明旭的方法做筏子,踩着我师姐上位。她本就是一个不怎么坚强的人,双重打击下,自戕而死。 她死了,明旭也跟着去了,他们一对苦命鸳鸯,那我呢?将我留在世上。” 说到这,王念娇透出浓浓的愤恨与绝望。 却留我独活。 许灵昀定定的注视着他:“你谁都可以骗,唯独骗不过自己。” 她唇轻启,一字一句砸向王念娇:“你不是她的师弟,你是,她的灵兽。”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你的本体应该是毒魂万生!” 早在真身入戏时,许灵昀就察觉出不对,他们三人两人一鱼,为何偏偏身为人的常贺成了大师兄,而伏光,这个被天地认定的“灵兽”反倒是成了小师弟。 若说这是巧合,那在林南枝与沈袖白比试时的王师兄分明自称为林南枝的师兄,并且也是一副老态。 而在这里,他又自称为林南枝的师弟。 处处透着违和,就像是王念娇扯着王师兄的皮囊,在幻境中强行顶替了他的身份。 同时,那个幻境的视角极为诡异,似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生成,但往往又能自洽其说。 这些认知让许灵昀推翻了先前的猜测,王念娇确实是幻境的阵眼,但幻境的经历者不是他,而是林南枝。 有什么身份能够陪着林南枝,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对她的任何事了如指掌。 唯有灵兽。 什么小乞儿,什么师弟,都是他为这一段,注定不能被世俗接受的爱慕编撰的身份。 “你在胡说什么?!”王念娇盯着她就像盯着仇人,一巴掌将她掀飞出去。 许灵昀重重跌在地上,她支起半个身体:“咳咳……我说的对不对,你心里也清楚,况且,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念娇儒雅的面庞有一瞬间的石化,身为灵兽对自己的御主有非分之想。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 在废土时,女人数量稀少,一些男的为了发泄性欲,是不拘什么动物的。 就是人和异形咳咳…她也是见过。 这些年来,王念娇崩溃的是,没有人能理解他所想,他的同族,抑或是人族,都坚决不能容忍这样的异端。 让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林南枝为了一个男人自戕,对他没有半分留念。 如今真相被许灵昀点透,王念娇显然是有些疯魔了。 他大声的呵骂,面露狰狞:“你住嘴!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懂什么?” 许灵昀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身上的灰:“我有什么不懂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人族,这算哪门子大事?” 她说的毫不避讳:“伏光喜欢我,我也欣然接受,所以,是你没有遇到对的心上人,迁怒我是怎么回事。” 那句“是你没有遇到对的心上人”彻底戳进了王念娇的心窝子。 灵兽没有几个是气量大的,他早就看小鱼不爽了,凭什么他能够遇到,而自己却要忍受相思之苦。 王念娇脸部兽类的特征若隐若现,显然是怒极:“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他。” 许灵昀识趣的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王念娇的黑暗中踱步。 时不时飘到许灵昀面前,打量她。 他已经死了多年,只余残魂支撑了这片秘境,如果他跟许灵昀随进入幽冥。 许灵昀什么都不用做,他极有可能被鬼差羁押,强行拖去投胎。 这也是他不愿的,但许灵昀说的实在太过诱人,他已经近两千年,没有再见过御主。 枯守此地,只为完成对林南枝‘毒魂不死,日月永灭’的誓言。 不错,他现在所处的这片殿宇,乃是日月神教留下的分坛。 当年发生的事很多,大大小小八宗被灭,其中就包括林南枝的学宫。 后,多宫联合与日月神教破釜沉舟一战,勉强将其击退。 又擒获三位分坛坛主,方知,日月神教教徒之所以强悍,皆是因为其供奉的神像。 神像指的并不是一个,而是整整一套。 共分为五只主神像,二十八只分像。 而王念娇所镇压的,就是其中主像之一水神龛。 对于日月神教众人,神像一日不聚齐,终难发挥其毁天灭地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镇守神像的原因。 日月神教的人涌入了一批又一批,尸骨成山,皆是为了此而来。 经过多方探查,王念娇几乎可以确定许灵昀与伏光是误入此地,至于常贺,他的目的则没那么单纯。 因此,对许灵昀一行人,王念娇的杀心并不大,甚至还有一些隐秘的期待,因为,伏光实在与他太像了。 总会让他想到年少的自己。 种种想法在脑中涌过,王念娇一挥袍袖,将许灵昀卷走。 且让他们走完全程再说,如果可堪一试,未必不能将水神龛托付于二人,自己也能安心投胎去。 王念娇没有说的是,万兽坟场中充斥着无味无色毒素,只要他一念起,无论是谁,必会毒发暴毙而亡。 这是他的底牌。 …… 许灵昀只觉得身体向后倒去,一阵吸力过后,又回到了到处都是木偶人的大厅。 伏光在身后稳稳的接住了她。 “灵,你怎么样了,他没有伤你——” 人鱼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少女冷硬推开了他,快走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看着空空荡荡的怀抱,伏光像是被烫着一般,匆忙地收回了手。 这时,常贺也回到了此处。 木偶人向三人微笑:“既然看官大人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请务必好好珍惜。” 随即,它盛出三人们剧情偏差度:“请努力打工还债吧,历练任务中,难度依次增加,是否选择组队?” 这个许灵昀熟,她已经单刷七次任务了。 常贺急了,对着许灵昀两人又鞠躬又拱手:“大佬,带上我啊。” 许灵昀没看他,应声:“组队。” “那开始吧。” 第153章 打算 长隆送暖,春秋横度。 转眼间,许灵昀已经带着伏光与常贺共计斩杀了千余灵兽。 到了后面,每次任务刷新刷出来的皆是九阶灵兽,每一战都格外费心费力。 常架实在太废柴,随只能将引怪的工作交给他,尽管是简单轻松的工作,他还是做不好。 许灵昀都在考虑是不是要踢了这个拖油瓶单干。 好在,没等她下定决心,打工还债之旅终于结束。 三人伤痕累累,仰倒在大殿中,常贺更是毫无形象地喘着粗气,经过磨砺,他的气质也有些变化,看起来比以往更硬气了些。 而许灵昀忧心着柳元微,几乎都杀红眼了,《诳语》被她利用到极致,更是开发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用途。 现在的她,锋芒毕露,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刃。靠近片缕,便能感受到扎人的寒气。 但她有伏光的关系仍未缓和,人鱼像是也意识到这点,越发沉默寡语。 休息了片刻,常贺兴奋的从地上爬起来:“我们出发吧,宝藏就在前面。” 许灵昀也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淡淡道:“你把离开此地的方法告诉我,宝藏我不与你争。” 常贺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走了,那东西你要想要就自己去取吧。” 蝴蝶飞刀在少女指尖旋转,炫目华丽,但却危险。 “我护你这么久,你要是连这也给我提供不了,那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与常贺这种人,只能有利益挂钩,这一路走来,对于他趋利避害,想占便宜又不想多出力的性格,许灵昀十分不喜。 常贺急得抓耳挠腮,以他那几分功力,怕是碰不到宝藏就得成飞灰了,他从怀中掏地图,急急的指给许灵昀:“你看,就在这里,马上就要到了,为什么要放弃啊。” 许灵昀想抽身离开也是有原因,柳元微还在等她,况且此处确实古怪,直觉催促着让她赶紧离开。 见许灵昀不为所动,常贺又凑到伏光身旁:“小兄弟,你劝劝你家御主啊,这临门一脚的事,现在走了多可惜啊……” “小兄弟……?小兄弟!” 此时,许灵昀也发现了伏光的异常,雾蒙蒙的眼睛里似涌动的漩涡,银色的鱼尾化作双腿,纤细而修长。 他掌心向上,双手举过肩头,像是捧着什么东西,姿态虔诚的,向前方宏伟的殿宇走去。 任凭许灵昀如何呼唤,他都无丝毫反应。 无法,只能将他五花大绑捆在身边。 那是一座绿瓦红墙的殿宇,在水底宫殿中占地最大,也最为精致,透露出一种古朴典雅的沉着。 然而,墙壁之上,是漫天神魔壁画。神不像神,魔不像魔,倒像是地狱锁魂的恶鬼。 常贺像是意识到什么,跌坐在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间落下,他摇着头低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人没有跟我说过有它……” 许灵昀揪住他的脖领,将他从地上拽起,刀刃压在他的喉骨上,蓄势待发。 “说,你隐瞒了什么?” 常贺仍然魂不守舍。 许灵昀也不和他废话,揪着他的头,狠狠向地上砸了两下,很快就见了血。 常贺的灵兽还想冲上来阻拦,被少女一脚踹飞出去。 “我说,我说……”他哆哆嗦嗦的将地图塞给许灵昀,像是甩掉一个烫手的山芋。 听着常贺将一切和盘托出,许灵昀的脸越来越沉,最后将他踹飞十米远。 这该死的,常贺与外面还绑着的智障二人接的是日月神教的任务! 什么水平?什么脑子?连这种任务也敢接。 智障二人没发现有什么,偏偏常贺有几分小聪明察觉出不对,自以为是的与日月神教的人商谈。 他却一点也没考虑过自己脑仁的大小,被人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常贺接的任务,正是为了神教中一座分坛的回归。 分坛是大型宝器,可自由变换大小。许灵昀脚下踩的,正是这座分坛。 日月神教的人说,只要他完成任务,便会有人接洽他离开此地。 所以,他所说的能离开这里的方法,完全是骗许灵昀的。 至于为什么常贺如此慌张,皆是因为分坛中的神龛。 活人见到它,必定会沦为日月神教信徒,而要是神龛百丈内有活人气息,必定要用十人血祭,方可再令它沉睡。 乃是绝绝对对的大凶之物。 如此,伏光的异常也可以解释了,这座神龛被镇压多年,为寻求出路,在王念娇未曾注意的角落,半步脚踏上活人入戏的戏台。 以此为媒介,暗中潜伏。 伏光曾加入过日月神教,一定是见过它的,身上被打下了水神龛的印记。 如今的他,说是日月神教的狂热教徒也不为过。 这出了事怎么办,当然是找债主。 许灵昀深吸口气,大声呼叫:“王念娇,你给我出来!” 她又接着喊了几声,果然,一缕虚晃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满脸不爽:“吵吵什么?” “你家都被偷了还不知道。”边说着,许灵昀将伏光的绳结解开。 他又呈现诡异的朝拜姿势,向水神龛靠近。 王念娇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四下踱步,嘴里骂骂咧咧:“我就知道它藏着一手,果然是压制不住它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抚掌一拍,目光炯炯的盯着许灵昀:“妮,你想不想救你的小情人。” “当然想。” “现在有两个方法,只是哪样都不容易啊。”王念娇特意卖了个关子,但许灵昀并不领情,只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小老头有些发怵,随即说道:“要想让小鱼恢复神志,要么及其五个主神像,在同一时间将它们打碎,诅咒自然可解。” “你刚说有两个方法,另一个呢?” “另一个还算有些可能,水神龛与小鱼同为水源同源,如果你能助他吞噬神龛,反客为主,也有一线生机。” 许灵昀皱眉,如今伏光明显无半分神志,与他连沟通都成问题,何谈助他? 她问:“要是我能吞噬水神龛,是否也有同样效果?” “呃……这。”王念娇一时之间也愣住了,好像也行。 但由御师驭使的水神龛肯定没有灵兽驭使的威力强大。 “行还是不行?” “行!就是有些亏啊。” 许灵昀的眉头舒展了些,伏光身上浓郁的气息正在走向成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放心收割。 等他……走后,她也要有足够的班底来支撑自己的行动。 水神龛,必须是她的。 她望向王念娇:“人是在你地盘上出事的,你总得搭把手吧。” 其实不用他说,王念娇也会出手相助,水神龛已经露出了獠牙,再不除,他心中也难安。 从常贺处拿来地图分布,两人聚在一起细细研究。 争论了半宿,总算定下方案。 许灵昀他们已经进入了水神龛的狩猎范围,闻到了活人生气,它已经苏醒,如今正是渴求血肉的时候。 先用常贺的两个猪队友当做诱饵,引蛇出洞。 再由王念娇施展镇守之力将它牢牢镇压,许灵昀趁机搭线,吞噬水神权柄。 常贺负责在外接应,其实他并没多大用。 只是许灵昀想着,如果出了意外,也得拉这个坑爹的垫背。 难就难在,在行动过程中所有人不能睁眼,睁眼后也会沦为神像教徒。 在临行之前,许灵昀重新带上了那串巧夺天工的珍珠项链,思索再三,从伏光腹部拔了一片鳞片。 光泽圆润,与其他鳞片有些不同,看着有些丑。 伏光是人鱼皇族血脉,或许他的东西能对水神龛起一些压制作用。 许灵昀如是想着,手下干净利落,给人鱼灌了半桶的迷药,直到他的肚子微微鼓起这才停手。 让他仔细绑好,用细细的检查几番,这才将人鱼交给王念娇藏好。 这主要是怕他被神像控制,影响行动进程。 一切准备完毕,王念娇已经提着梁兰甜二人,赶来了此处。 “你们要干什么!”梁兰甜满脸惊恐。 隋炀哀哀求情:“常贺,你就放我们走吧,好歹也是兄弟一场。” 还没等他再说出什么话,王念娇一脚踹开殿门,将两人丢了进去。 “啊——” “啊!” 店内传来两声惨叫,第一声长一些,第二声短促。 随后寂静无声。 仅仅一个照面,便死了两人。 “动手!” 王念娇调动镇守之力,整片宫殿在他手下风雨飘摇,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大殿之上的水神龛剧烈晃动,似有恶鬼怒吼,正在极力抗衡。 许灵昀左手持弓,眼睛蒙上一层黑布,侧身进场。 来到大殿中央,顿时感觉一片阴冷,有潮湿的海水气息迎面扑来。 倾刻间,许灵昀好像被一片汪洋淹没。 海水如锋利的刀刃,向她袭绞而来。 “控!” 骤然失去的视线,只能从海水涌来方向判断位置。 许灵昀额上渗出冷汗,海水倒灌,向神龛而去。 颈上的珍珠幽幽发烫,帮助许灵昀抢夺神像手中的水源权柄。 而她自己也裹挟在海水中,随流而上,直指神龛! 第154章 分化 神龛被压制多年,已然有了抗性。 许灵昀蒙着眼睛,并没有看到殿中跪倒的一片尸骨正齐齐扭头向她看来。 随着海水,她摸上了一个冰凉玉质的物体。 她的脑中似涌进一片洪流,挤兑着她相比之下细弱的意识。 这种感觉,只在对上加西亚时体验过。 她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借着巧劲翻身,将破星弓对着神像兜头劈下。 神像的头颅卡在弓弦与弓身之间,许灵昀单脚蹬向神像背部,向后重重一荡。 锋利的弓弦嵌入神像颈部,许灵昀心中一喜,就在这时,她脚底的石像“皮肤”似乎崩开了,借力的那块碎片向下滑去。 吱吱…… 如果她睁开眼睛,神像外层的水色石雕碎裂瓦解,露出其下柔软水青色的皮肤,那皮肤竟然有着人皮才有的光泽。 在它身上无数狰狞的,正在咀嚼的牙齿。 不好,许灵昀展开巨翼,将自己稳在空中。 她仍然向后拉着弓弦,这一次,没有石层的阻碍,她一拉到底,由于惯性,整个人向后飞出。 神像头颅落地,发出闷响。 “哈哈哈哈——” 许灵昀耳边传来凄厉的笑声,诡异的刺耳,胸腔中的心脏激跳如擂鼓。 她骤然搭,射中飞袭而来的触手。 那触手尖端长嘴,獠牙根根分明,诡异无比。 王念娇见状不妙,聚灵于眉心,大呵一声:“镇!” 一道巨大的灵印飞出,压向水神龛,神像的下半身皮肤有了石化的迹象。 王念娇如遭重击,身形晃了几下,灵魂虚影更加透明了些。 趁此机会,许灵昀将神像的断掉的触手捡起,忍着难闻的腥臭,一口咬了下去。 出人意外,触手入口鲜甜,意外回甘。 神像的弱点是在心脏处,但它的古怪丑陋,没有人形,许灵昀并不知道它的心脏在何处。 但要是吞了它的肉,便能与神像建立联系,以此来感应心脏。 神龛不愿引颈受戮,庞大的意识流碾压许灵昀的神海,同时,斩下几只触手,向四面抛去。 满殿的尸骨闻风而动,将残肢抢食殆尽,暮然间,森森白骨长出一层血肉,体态各异,但脸都是神像的模样。 他们一齐向许灵昀攻来,她疲于应对水神龛,很快便被淹没。 少女的肩头被一只浮尸咬重,撕扯下一块肉,她闷哼一声,更多的利齿咬在她身上。 大有将她分食的趋势。 王念娇暗叫不好,但他已经消耗太多神魂之力,暂时无力相助。 他急的直打转,大喊:“擒贼先擒王,先攻神像!” 常贺蒙着眼,直觉不妙,他颤声问:“如……如何了?” 王念娇看见他的窝囊样便来气:“要死了,都要死了!” 常贺挣扎了两息,最后摸出一把砍刀,对王念娇颤声道:“前辈,你为我指明方向,我去助她。” “……还有些担当,东南方向,绕行,快去!” 常贺咬着牙冲了进去,他契约的灵兽是金系刚刺鸭。 白色羽毛的鸭子硬化皮毛,嘎嘎叫着,向浮尸堆冲去。 凭借坚硬的鸭身,它还真撞飞了几只浮尸,常贺紧随其后,轮着着刀一顿乱砍。 也不管砍没砍到,得手之后,抱着钢刺鸭往外冲。 许灵昀压力骤减,她抽出一只手,死死握紧伏光的磷片,鳞片的边缘将她的手膈出血。 顿时间,华光大盛,属于海中王族的威压横扫全场,勉强与水神龛抗衡。 一时间,浮尸们有些分不清大小包,停下了嘴里动作。 而那只鳞片,化成了一注水,在许灵昀还未反应之际,顺着她的伤口钻进了体内。 此时,许灵昀已经被啃的浑身没有一片好肉了,触目惊心。 好在伤没有白受,她已经锁定了神像的心脏,就在那颗掉在地上的头颅中! “前辈,再助我一臂之力!” 王念娇深知到了关键时刻,也不敢含糊,又一个灵印向神像压去。 “嗷——” 神像发出不堪的怒吼,石化程度进一步加深。 那一颗头颅,如皮球般,咚咚撞的地面,向远处逃离。 许灵昀岂又会给它机会,发动,诳言神识凝成一股实线,伪装成神像触手,追向头颅。 先前不常用《诳语》道法,是怕误伤到封印。 现在成败在此一举,无所畏惧。 头颅有一瞬间的停顿,后又意识到被骗,更加疯狂的逃窜。 这一瞬间,已经足够了。 噗—— 整张弓贯穿而下,碰到神像心脏时像是触碰到一层隔膜,许灵昀咬着牙,眼中有银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弓间一挑,一颗冰蓝色的“肉球”被挑了出来,许灵昀抓住它,张口狠狠咬下。 吮吸着里面的汁液。 “啊……放过我……我给你想要的一切……”神像空荡的头颅张嘴说话了,他凄厉的叫着,试图诱骗面前的少女。 神像的身体挤出两只触手,以诡谲的路线,向许灵昀脑后袭来。 话音刚落,许灵昀将神像心脏彻底吞下。 神像骤然爆发出惨叫,只是这次叫的真心实意些。 那两只触手也到达了许灵昀后脑勺处停止不动了,触手顶端的利齿颤抖着,咬断了蒙眼的黑布。 水神龛大喜,还有机会,它在心里虚弱的哀求,快看它,快看它。 黑布徐徐落下,露出……一对眼罩。 神像的梦破碎了,许灵昀呲着满口银牙冷笑,对付这种诡物,不稳健些怎么行? 而她与水神龛权柄争夺正式拉开序幕。 许灵昀如一只勤劳的春蚕蚕食着桑叶,偏偏桑叶受人桎梏,只能微弱的反抗,春蚕吃的白白胖胖。 吞着吞着,小蚕点褪去灰黑色的外壳,许灵昀终于接触到了水神龛的核心——一丝神的权柄。 要说神龛的由来有多种说法,其中广为流传的版本是,每座神龛都是由一个即将羽化的十阶兽王剥皮拆骨炼制而成。 十阶的灵兽,大陆最顶尖的存在,几乎寿与天齐,不死不灭。 而其中更有一些灵兽感天意而羽化,从此无形无韵,以意识游荡于天地间。 世界意识也会降下一丝神灵栓柄,由他们代为执掌。 因此,称即将羽化的灵兽为神灵也不为过。 何其稀少,何其难得,近万年时间,日月神教才堪堪铸就五座神龛。 日月神教叫不知以何等方法促使灵兽提前羽化,在其继承权柄时将其扼杀,铸就神像,窃取神权。 好啃的软骨头已经全嚼巴嚼巴咽肚子里了,就像这这一块硬茬,等着许灵昀来啃。 日月轮替又过了两轮,神殿中许灵昀的气息时强时弱,有时如风中残烛,几近熄灭。 强横时,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辰,神性外显。 魔音阵阵,竭尽所有诱惑干扰着许灵昀,就连王念娇也着了它的道,要为他解开封印。 好在悬崖勒马,其中凶险,可见一般。 王念娇守在门外,一颗心在胸膛中反复横跳,好在,在第三日时,许灵昀的气息彻底稳定下来,而神像,静悄悄的,彻底消停下来。 王念娇知道,这是成了! 万兽坟场开始颤抖,天幕碎裂,大地沦陷。 这片天地本就是为了封印神像而存在,如今神像被吞噬,这片空间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王念娇感受到一股明显的引渡之力,他总算能投胎去了。 大殿中,风华绝代的少女缓缓起身,身上的伤口全然愈合,冰肌神彻,封印再难压制她原本的容貌。 那是怎样的美貌,仿佛倾泻了造物主所有的爱意,用日月,用金轮,用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堆砌在她身上。 她踏出殿门,连世界坠落的速度也变慢了些,它不舍的环绕着少女,为不能陪伴她而哀鸣。 王念娇眼中被这世间难得的殊色填满,半晌后,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你……”他才说了一个字,再说不出话来。 似是想到什么,王念娇揪下一根手指,塞给许灵昀。 “你中了我的毒,把这吃了就解了。” 常贺也被美色糊了脑袋,但对活着的渴望占了上风,他机敏的问:“那我呢?我中毒了吗?” “哦,还有个你。” 王念娇慢吞吞的揪下一把胡子,随手扬给了常贺。 许灵昀将“解药”服下,挑眉问他:“小老头,你要走了?” “嗯……” 王念娇费心费力帮她,算是合作伙伴,许灵昀想起自己许诺过他的事,于是道:“我在幽冥有些……鬼脉,可以带你找找林南枝,不过不能确定能找到人。” 小老头激动不已:“我果然没看错人。” 但同时,准备告诉许灵昀的真相却噎在了肚子里。 他没有说的是,一旦吞噬一座主神龛,其他主神龛便会将她盯上,至死方休。 除非,她能将其余四座都吞噬。 这种事情,现在绝对不能说漏嘴,不然这小妮不拿刀砍他都算好的。 就在幽冥的引渡之光到来之前,许灵昀熟练的烧了一堆金元宝纸钱,又给王念娇烧了一副面具。 “带上,保险。” 王念娇瞪着手中的狞猫面具,要戴面具才能干的事,哪能是什么好事? 他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而那边的人鱼,银色鱼尾蜷着弯,他迟来的分化,开始了…… 第155章 分化2 “你……你不是说你有人脉吗?”王念娇跑的气喘吁吁,在他身后,是成团鬼吏,甩着钩,抄着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许灵昀在前方飞着,装着金元宝的袋子破了一个窟窿,边飞边撒。 可惜,这些鬼吏们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人脉也分好多种嘛,我也没说一定就是好的。” 但不得不说,水神龛带给她的好处是巨大的,此次前来,“老朋友”河伯都要避让三分。 这也方便了许灵昀在河里抠人,可惜翻遍了整条河,也没有见林南枝的踪影。 这不,闹出的动静太,阎罗殿那里问责,只得跑。 最后将河伯揍了一顿,总算从她口中套出了林南枝的下落。 [七百八十年前,小年,携一郎君同渡,百年辗转,不知道已经投了多少回胎了。] 携……一郎君同渡。 真真是让人羡慕啊,天崩石裂也未能将二人分开,只留他,枯守千年。 将王念娇送到四下无鬼之处,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临别之际,他摘下面具,快上了身新衣。 许灵昀凝眉苦思片刻,说出心中所想:“前辈,我的稿费还没给我结,钱财宝物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如都留给我吧。” 王念娇一嗑,心梗的感觉也散去了些,他揪着胡子,斜眼瞪她:“那你不得给给说些好听的。” 许灵昀恍然大悟,正色道:“祝你来生投个好胎,遇到心爱的姑娘,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好好好!” 王念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睛中泪光点点。 他开始划分遗产:“你回之后,要是万兽坟场还没有彻底坍塌,可以试着用你的小界吞噬它。记得研究我留下的毒经,你会用到的……” “……还有,那些灵兽骨头都蛮值钱的,给给浪费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又爆出了不少藏宝点,直到最后,总算是提到了许灵昀最在意的灵矿:“我有一法,现传授给你,只要你学的会,那灵矿你就能成功挖走。” 事关钱袋,许灵昀使出了十重的功力。 这以后,碰到灵矿就能挖走,雁过拔毛的方法怎么能够不学? “好,你也该回去了,回吧……” 许灵昀与他告别,转身欲离开。 “妮儿——”王念娇叫住她。 少女回头,不明所以。 “对小鱼好点,他是个可怜孩子。” 许灵昀冲他笑,向他挥手道别,拖长音调:“好——” 等少女苗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王念娇收回视线,一路追向寻而来的鬼吏此时缩在一旁,对他恭谨无比:“神使大人,该走了。” 王念娇哼出意味不明的笑:“嗯,走吧。” 他是林南枝的灵兽没错,镇守神像千年也没错,可,明旭是他杀的,宫门也是他屠的。 爱是真的,欺骗也是真的。 所有人都不知他的另一层身份,日月神教五大神使之一,世人俗称——圣魔。 …… 刚回到万兽坟场,就听到常贺的声音:“大佬,你终于回来了,你的灵兽,好像发情了!” 嗯。嗯? 许灵昀急忙赶过去,人鱼被五花大绑着,鱼尾扩大了不止一倍,银缎似的尾鳍轻轻扑扇。 他精致糜丽的苍白脸庞染上一层绯色,五官正向的硬朗而转变。 许灵昀替他解开捆绑的绳索,惊觉人鱼上半身的肌肉鼓了不少,线条紧致而漂亮。 原本是冷血动物的人鱼此时灼热的烫手。 空间仍在坍塌,许灵昀无暇亲自收复,于是放出须弥兽兽骨,放任它自行吞噬。 同时又召出一些灵兽军团,搬运着其中的兽骨。 而她,则是陪在人鱼身边。 “醒醒,快醒醒。”她轻轻拍打着人鱼的脸颊。 人鱼的脸歪在一旁,口中溢出细碎的声响。 “灵,生……不……气生气。” 许灵昀听了半晌,这才发觉他是让自己不要生气。 她有些生气,这家伙怕不是为了和好特地装的吧。 于是,她推着人鱼的上半身,让他半坐起来。 掌心与人流包含细腻的皮肤接触,突然传来滚烫的触感,烫的许灵昀手一缩。 她狐疑的看向掌心,那是,鳞片消失的地方。 此刻,一条晶莹的蓝线埋在皮肤里,微微跳动,像是血管。 一路没进衣袖中。 许灵昀掀开衣袖,蓝色“血管”一路治手臂攀引至心脏。 就在她疑惑之时,人鱼苍白的指鳍处也有蓝光闪烁。 许灵昀的蓝线的起始处在左掌,而人鱼的是从右手开始。 她像是受到了蛊惑,纤细的手指柔软,不受控制的穿梭过人鱼冰冷修长的指缝,轻轻扣住。 等到勉强拉回神智之时,两根蓝线在掌心相会,搭在了一起。 打结,收线。 小六冷不丁的说:“你多了五百年寿命。” 许灵昀有人鱼的资料,人鱼这种生物寿数千年,一旦与选中的伴侣结成婚契,双方便会共享寿命。 ……什么?! 怎么会…… 人鱼早就被许灵昀丢在地上,歪歪扭扭的躺着,许灵昀冷静下来,回想着自己怎会与伏光结成婚契。 她蓦然想起,对,那个鳞片!那个鳞片与其他的鳞片都不相同。 她当时还自以为是的安慰自己,拔掉这个最丑的,长出来的也好看。 现在看来,那哪是什么长残了的丑鳞片,而是人鱼一生只有一枚的定情鳞。 她的心中极不平静,似乎已经预见加西亚发现后的修罗场,她像是偷腥的家猫,吃了陌生投喂者的小鱼干,还接受了他系上的铃铛项链。 伏光已经醒来,盲眼的人鱼一眼便注意到身旁的白色灵魂。 温暖的,他说贪恋的。 而这次与以往不同,白色灵魂的持有者多了一抹蓝。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挨的分化期似被蜜糖浇灌,处处都是甜的。 “灵,灵昀,灵昀。”人鱼胡乱的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魅惑莹澈。 “喜欢,爱……你。” 他微微张着湿红的唇,眼角眉梢浸着一层汗液,胸膛凌乱地起伏着,似乎在邀请爱人的采撷。 见许灵昀不为所动,他扇着鱼尾巴,可怜的哀求:“灵,吻我,求你。” “不然……我会死的。” “想让我吻你,可以,把婚契解了。” 伏光假意答应,勾着少女让她再靠近一些。 冰凉的手指划过她脂凝似的脸颊,猛地搂住少女的后颈, 像是母猫叼住幼崽的动作,将少女带到自己身前。 急切的吻了上去。 伏光用唇舌感受着少女皮肤下血管温热流过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吮吸。 人鱼的分化,无异于将全身骨骼打碎重长,分化出性别,更是要长出些独特的性别特征。 这个过程,不亚于烈火焚身。 他的手指在许灵昀后颈温柔地来回摩挲,带着独特的占有欲,还带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泄气。 一吻完毕,许灵昀推开他。 “伏光。”她的神情平静,疏离的声音毫无起伏,“解除。” 人鱼仰躺在地,雾蒙蒙的眼瞳中,银色一闪而过。 “灵,杀了我,灵契自然解除。” 他伸开双手,苍白的胸膛裸露在外,颤抖的睫毛如压了一片雪,颈部的线条好看的绷着,像是引颈受戮的天鹅。 “杀了我。” 他在心里补充,如有半分不舍,那么,灵,你合该是我的。 你逃不开我了。 世界仍然在坠落,不知为何,瞬间大雨滂沱。 雨砸在地上变成蝴蝶,人鱼泉水般温柔的声音流淌过耳畔,却是无声的威胁 你不爱我,不如杀了我。 许灵昀久久无言,是气的。 “好,如你所愿。” 刀锋出鞘,从神像那里夺来的权柄将人鱼定在地上,伏光能感受到,她是真的起了杀意。 锋利的刀尖抵在人鱼空荡荡胸腔上,没入半寸。 他惨笑:“要我死,何需你动刀?” 说罢,人鱼支起身体,整个人向上一顶,刀刃彻底没入。 许灵昀撤开手,骂道:“你疯了。” 人鱼伸出一点濡湿的舌尖,舔去唇边溢出的血渍,画面迷丽眩目。 他强调:“没疯,是爱。” 好喜欢,好爱你。 第156章 分享 “你是怕他知道吗?”说话间,人鱼抑制了伤口的愈合的速度,蓝色的血液从胸膛处涌出。 冷得刺目。 这个他是谁,没有指名道姓,但许灵昀心知肚明。 “你胡说什么。”许灵昀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着急着反驳。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伏光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 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许灵昀起身:“我去叫鬼木给你疗伤。” 人鱼银白色的发丝柔顺地垂在额前,他轻轻的勾住少女的手,低低祈求:“别的人鱼分化都有伴侣陪在身边的,你别走,陪陪我行吗。” “你现在需要治疗。”许灵昀拒绝的话刚出口,就见到深刻入骨的伤口顷刻间恢复如初。 她一时无言。 人鱼垂着眼眸,脸上带着醉人的红,神色恹恹的,身体的不适让他有些难控制好身体,一些未曾体验过的,奇妙的欲望在鳞片的遮盖下点燃。 他像只无骨的鱼蹭过来,银色的鱼尾贴上少女的小腿,顿时舒服的眯起眼睛。 “灵,我可以把婚契藏起来,他看不到的。” 伏光很确信,御主不爱加西亚,这个看似对谁都温柔的人,谁都不爱。 他们都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谁又比谁强得了多少? 比起宣誓占有,体贴与乖巧更能讨得灵的欢心。 他在心里怜悯着加西亚,但又不由的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悲哀。 伏光歪着脑袋,补充刚才的话:“灵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小的。” 我会不惜一切手段,让你爱上我的。 许灵昀险些被这句话呛死,她的脸憋的通红,忍不住问道:“谁教你的这些?” 人鱼摆了摆鱼尾尖,像是只欢快摇尾巴的小狗,声音中竟有些得意:“我自己悟的。” 许灵昀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他还是夸他,但又确实想解决修罗场这个大麻烦,于是轻咳两声,别开眼,不敢看他:“婚契要怎么藏?” “交换体液。” “伏光,做鱼不要太过分。” 人鱼满眼无辜:“合血为饮,共饮之,这有什么不对吗。” 许灵昀磨牙,这小鱼现在鬼精鬼精的,真没有以前可爱。 眼看着碗中蓝色与红色混合,许灵昀用手指搅了搅,让它们融合的快些,迫不及待的自己喝了一口,又将剩下的一股脑灌给人鱼。 手臂上的蓝线果然隐藏了起来。 她几乎是狼狈的逃离。 伏光的分化仍在继续,许灵昀生着闷气,将他塞回小界中的海洋中。 须弥兽的骨架子飞回她身旁,万兽坟场已经与须弥小界融为一体。 许灵昀内视空间,小界整体扩大了原来的二分之一。 万兽坟场连接在束河水旁,与原来的须弥小界颇有种泾渭分明的味道。 她心中可惜,要不是万兽坟场坍塌了的只剩下三分之一,须弥小界可就是相当于嫁入豪门了。 “喂,放我出去!放我出来!”眼熟的矿灵在束河旁急的跳脚。 许灵昀险些忘了这号人物,自从入戏后好像就没见过它了,原来还活着。 她心道,别着急,马上把你家搬来。 灵界破碎后,许灵昀回到了矿洞内,此时,灵矿正闪着迷人的幽光。 她聚灵于掌,双手翻飞,结出种种手势,一道透明的古朴灵印正在形成。 它散发出灼人的威压,悍然击在矿壁之上。 整条山脉开始颤抖,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灵脉如一条盘在山脉内的幼龙,在灵印的作用下,被不断的压缩,抽出。 最后,整条灵脉汇聚于许灵昀的掌心,扭着身体挣扎,想要逃离。 灵脉有灵,滋养一方水土,如果全数拿走,必然会导致这一山的生灵枯竭死尽。 实在是有损功德。 许灵昀叹口气,从其尾部向上斩断三分之二,将龙首归还。 而剩下的龙身砸入虚拟小界,灵脉落地生根,没入土中。 至于常贺,她的来历不干净,许灵昀不打算放他离开,将他一同关入小界。 …… 加西亚来到了这里,就像是误入了自助食堂。 虫族一向是什么都吃的,但加西亚比较挑食,小鱼小虾一律不吃,要吃就要吃最好的。 闹的毒魂圣地的高阶灵兽这些日子如惊弓之鸟一般,一点风吹草动拔腿就跑,绝不再犹豫的。 一旦跑迟了,要么少半条腿,要么少一只角,严重的,脑袋都没了啊。 这也导致,毒魂圣地最近御师契约成功率直线飙升,究其原因,是灵兽们受不了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赶紧找个冤大头将自己外包出去。 涌进来的御师越来越多,加西亚与时俱进,开展了新业务——打劫。 掏空这些御师们的灵币,但同时也会随机附赠一只灵兽。 赠品取决于他今天吃剩下什么。 越到后面,虫族却越来越不开心起来,灵昀已经好久都没和他联系。 她是不是把他忘了,和那只臭鱼在一起。 加西亚的心思总是不定的,行径也变得越发残暴。 他现在最常做的事,就是揣着小粉贝,等待许灵昀的来信。 终于,在他今天第一千二百一十八次掏出粉贝后,它震动了起来! 加西亚一脚踩死脚边吵闹的储备粮,接通了联络。 许灵昀报了地址,在原地静静等待。 视线变暗,她抬头,眼前是瑰丽惑人的紫色羽翼,极具侵略性的美。 紫翼变的比平时大上很多,像是虫族在有意展示。 有了足够多能量的滋养,它变得更加绚烂,尽管看过很多次,许灵昀却仍然目眩神迷。 与加西亚经久未见,许灵昀竟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但很快,她就皱起了眉,紫翼的两个尖端不知何时有了缺口,一左一右,格外对称。 什么人能伤了他? 她正要说话,加西亚已经来到面前,他微微垂头,将少女完全拢在的羽翼之下。 虫族的心脏跳得很快,一些坏家伙在胸膛里跳舞。 他贪婪地望着她,以诱人饱满的红唇一路滑到纤细脆弱的脖颈。 数日的思念在此刻爆发,汇聚成无声的洪流,将加西亚吞没。 “我很想你。” “我也是。” 少女挂起笑容,伸手抚摸虫族的脸颊,手指顺着向下,轻柔地碰触上敏感的羽翼。 最后,落在缺了一角的上翅。 “你受伤了。” “怎么回事?” 伴侣的抚摸刺激着虫族的感官,他微微弓起背脊,眸中的猩红越加浓郁。 他闷哼,扭转过头,简单的回复:“是意外,已经好了。” 他不想多说,许灵昀却心中起疑。 虫族羽翅是最有力的攻击武器,更何况是王族之王的羽翅。 她暮然的想起自己背上的那对,由加西亚赠予的羽翼。 除了大小,形状与豁口恰恰好对得上。 突然对它的来历有了猜测。 “你把你的翅膀折下来送我了?”许灵昀的声音有些变调。 天知道,许灵昀当时只是碰了一下加西亚的翅膀就挨了一顿削。 他怎么会…… 虫族的翅膀所蕴含的意义重大,一对残翅,在虫族中相当于残疾。 加西亚微微蹙眉,红色眼眸像是一团热烈的炉火,有些固执:“我的就是你的,分你一点也不碍事。” “它也会长回来的。”就是所需时间比较长,百年,或者是千年。 尽管在许灵昀看来,虫翼只是飞行工具,武器。 但在加西亚的心里,她是他的小伴侣。 哪有雌虫会不爱惜自己的漂亮的翅膀的,所有的事都顺理成章。 她会伤心的。 许灵昀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她本应该高兴的,为离攻略目标更近一步而高,可,他们对她的爱终会成她刺向他们的利剑。 第157章 神龛吸引 溟牝海,天碑。 从海底通往天幕的石碑,金色的篆体篆刻着十万人名。 一个众人之前几乎未在意过的名字,以不可阻挡之势,从碑底一跃冲入了天碑的中段。 此次的动静闹得极大,天碑发出轰鸣震颤的声音,五万余的金色篆体人名齐齐晃动,向下下坠。 同时,“许灵昀”这个人名不断向上攀升,字节跳动,跨越了一个又一个人名字。 有人扬起头,盯着那个不断攀爬的人名,惊疑不定:“那是谁?!” “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 “有如此实力,绝对不可能是汲汲无名之辈。” “八万了,怎么还不停下!” “还在上升,五万!五万名了!” “快,通知长老,彻查此人。” 在天碑各族守榜之人的注视下,“许灵昀”的金色篆体停在了四万七千六十名。 天碑上端祥云笼罩,金光四散,更有鸾鸟雀鸣,龙腾虎跃。 天道明目张胆的偏心。 如此瑞象,似是为了庆祝这位天才的诞生。 …… “喂,吃饭了。” 船舱被打开,一盆腐烂的臭鱼烂虾被丢了进来。 柳元微忍着做呕,将盆扒拉到面前。 她为自己打气,一定要吃下去,等那位姐姐来救她,爹娘还在等着她回去。 这艘轮船越使越快,在船舱底的她能听到海异人登船的脚步,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只是,六天了,她真的好怕。 不多时,船舱内传来几声小声的哭泣,伴随而来的是食物吞咽的声音…… “那小狼崽怎么样?” 强壮的水手将手在衣服上随意的抹抹,留下油乎乎的手印:“害,还狼崽呢,现在乖的跟狗崽一样,给啥吃啥,不哭不闹。” 他四下张望一番,凑近面前的人:“唐随真不是人啊,把灵藏公子都找来了,这丫头片子落在那人手里,哪还能有活路。” “哎哟,这哪是咱们能——” “讨论”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前方的壮水手被一只触手洞穿了身体。 “嗬嗬……”壮水手脸上无限惊恐,他缓缓倒下,露出了身后之人,也就是议论的对象灵藏公子。 被吓傻了的水手扑通会在地上,而灵藏公子慢慢悠悠的从他身边走过,紧接着,触手毫不留情的拧断了他的头。 “一群蠕虫敢非议本公子,这就是下场。” 他嚣张残暴的行径被其他人看见了,但无人上前阻止。 不是不行,是不敢。 唐随听到外面的异动,连忙迎了出来,半躬着腰的腰,对灵藏公子笑呵呵的陪礼:“这两人妄议公子,打杀了都是恩赐。” 说罢,挥手叫来水手:“将他们的尸体扔下去喂鱼。” 灵藏公子拧眉:“别让脏东西污染了水域。” 唐随一愣,随即点头哈腰:“是是,看我这老糊涂的都忘了。” “拍卖会何时开始?本公子可没有闲情雅致在你这艘破船上耗着。” “啊,这……还有三日……” “三日!”灵藏公子的仆从踏出一步,几乎要指着唐随的鼻子开骂。 “我们公子何等身份,在你这里白白等上三日!也不看配不配。” 唐随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忍着陪着笑:“公子不如这样,这时间也不是我一人定的,但我一人做不了主,我差人将那几位掌事的叫过来,务必让他们将时间提上一提。” 让我在这里挨骂,你们在那里躲清闲,一个都别想跑。 果然,等另几位掌事的来了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屁都不敢放。 无法,最后决定一日后正式举行拍卖。 …… 柳元微睡在角落里,船舱的门却被人踹开,几双大手将她提了起来。 “你们要干嘛,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没有人听她说话,强壮的水手提她就跟提小鸡仔一样,对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桶,将柳元微丢了进去。 “好好洗洗,明日就要拍卖了!” 几个粗壮的婆子三下五除二脱去她身上的衣服,将人压在桶中。 明日?柳元微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像是只狼崽对四周的人发起攻击,木桶她不安分的动作下倾倒。 “放不下来,我要回家。” 那婆子一把抓起过她的头发,对着脸左右开工。 柳元微哪里能扛住打,顿时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婆子冷笑:“这不就安分了,就得打!” 她报复式的搓洗着柳元微娇嫩的皮肤,直至渗出珠子似的鲜血。 婆子下手很有分寸,都在平日里衣服遮盖的地方,保证不会伤到货品的卖相。 洗完澡,柳元微被套上一身漂亮的衣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丢到特质笼子里。 一块黑布兜头罩下,柳元微的世界彻底失去了光亮。 她蜷缩在笼子的角落,冰冷的笼身贴着她的小小的脊背。 来不及了,海异族的人都到了拍卖会现场,就算是那个姐姐,应该也救不下她吧。 丧气了一阵,柳元微咬着牙爬起来,绝不能坐以待毙,她要自救。 此时的她已经不复圆润雪团子的模样,小圆脸变得尖尖的,眼睛也显得越又黑又亮。 柳元微尝试沟通青缘,也就是她的契约灵兽。 她们之间的联系被阻隔了,柳元微只能感受不到确切的方位,但能感受到青缘朦胧的回应。 她将指甲咬得咯吱吱的,冷静,她要冷静,娘亲说过,青缘不是一般的灵兽。 那些人要将她拍卖有很大原因和青缘有关。 既然要组合拍卖,青缘离她不会太远。 越想着,柳元微越有信心起来。 她先假定一个青缘所在方位,与它沟通,通过回应的强烈程度来判断方位是否正确。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藏蓝的海面上,银色的月盘向下沉了两个身位,似要浸入海里。 柳元微终于探查到回应最强烈的方位,此时距离拍卖会开场,只剩下一个时辰。 青缘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圆嘟嘟的身体撞击着雀笼。 “啾——啾——” 它叫的尤为焦急,柳元微尽可能的安抚它,让它弄出一些动静,先把看守引来。 青缘会意,发出凄凉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像是濒死状态的呼救。 “艹,弄啥呢,叫的吵死了。”守卫哈欠连天,边骂边开锁。 一个御师模样的老者眯着眼:“我去去看看。” 随着门被打开,柳元微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响,有人的,有兽的,似乎就从她隔壁传来。 老者查看青缘,发现这只小肥啾的前喙裂了一些,奄奄一息的躺在笼子中,口中哀哀地叫着。 裂开的前喙还在流血。 他的眼睛一下瞪大了,这卖相受损,得亏损不少钱,得赶紧上报。 不多时,一个脸如树皮的老妪来到了跟前,她手一招,一只提花灯出现在手中。 这是只烛台模样的灵兽,治疗外伤的一把好手。 老妪道:“把笼子打开一些,你盯着它,我来治疗。” 老者有些迟疑:“这要是跑了怎么办?” 老妪冷冷一笑:“有阵图隔着我怎么给它疗伤,看不看得住那是你的事。” 这老太婆向来傲气,老者不愿与她计较,随即小心的,将雀笼打开了一条缝。 提花灯散发出柔柔的白光,撒在青缘身上。 就是此时,青缘的小小身体抖了一瞬,一缕不易察觉的白影混入白色的光辉中。 老妪似是察觉到什么,眸光微闪,并未戳破。 直到她离开,老者松了口气,关合笼门。 而那道白影,就黏在他的鞋底,随着他的步伐,除了关押藏品的藏室。 跟着老者来到外面。 就在刚刚,青缘造了一具分身留在笼中,而自己则趁机溜了出来。 它年龄尚小,能做到这里已是极致,到了现在,青缘能感受到御师的气息越来越近,终是按捺不住心急,向柳元微所在的藏室遁去。 而它的身影恰好被一旁的老者捕捉到。 …… 许灵昀出了秘境后,先是找暗语阁向柳家传话,让其代为接应。 而她一路向柳元微所处的海域寻去。 得益于水神龛所获,许灵昀获得了一丝水之权柄。 所到之处,海水避让,海兽蛰伏。 许灵昀更可以化身一滴水,在海中畅游,所有的水都是她的助力。 在水中,千里外的一滴水易可汇聚成她,从而达到瞬移的效果。 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她是水,是鱼,是缓慢游走的贝类,是安静窝居的珊瑚。 没有肉体的束缚,无一不是她,无一是她。 许灵昀甚至觉得,在水中,她是神。 海洋的主宰人鱼也要暂避锋芒。 这种感觉太过美妙,要不是被及时唤醒,许灵昀差点迷失自我,彻底放弃躯体,成为无形无声的“神灵”。 而这,仅仅是一座神龛带来的好处,许灵昀下意识会想如果将其他四座都吞噬了,那该是何等的强大。 等她回过神来时,背后已层层冷汗,果然,吞噬神龛不可能没有副作用。 神像之间相互的吸引力,催促着许灵昀与它们团聚。 而水神龛,要点燃的正是人性中的贪婪…… 许灵昀驭水而来,仅仅半天便赶上了柳元微所在的轮船。 为了上船,她伪装成了自己唯一见过的海异人——范见。 鱼头人身,丑是丑了些,但看不出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58章 拍卖 唐老板有一个海异人想上船。” 唐随正是烦着的时候,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做主吗,就知道问我。” “那人没有请柬……” 唐随暴怒,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 “海异人你能惹得起哪个,让他上船。” 别说没有请柬,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一但触了众怒,怎么死都不知道。 许灵昀跟着侍从顺利上了船,彼时,拍卖会正要开场。 她被安排到了场中靠后的位置,再看前面的海异人,修为都比“范见”要强上一些,想来,就是根据实力排的座。 二三楼都是包厢,隔着一层粉色的纱幔,黑影绰绰。 纱幔皆是活物,名为游鱼影,包厢内里的人看向外面没有丝毫阻隔,而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的人。 真正有权势的,都坐在上面。 鼓声响起,莺歌燕舞,十几个美艳的舞姬入场,身上只着寸缕遮住关键部位,她们身着清透的红色的纱裙。 一舞完毕,舞姬们下场并没有离开,反而是投进了场中海异人的怀抱。 那些海异人也司空见惯,随便抱起一个美艳舞姬,肆意挑逗。 有的性.欲大发,现场就演了一出活春宫。 场中很快响起靡靡之声 海异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兽化,丑的千奇百怪的,这般美与丑的碰撞,许灵昀恨不得自戳双目,眼睛,她的眼睛。 不多时,拍卖会的前项开始了。 赏宝。 换而言之,就是大型宝物交换会。 这算是为海异人们提供的平台,交换各自宝物,也可以选择卖给拍卖行,有专门的鉴宝师鉴定。 许灵昀顶着鱼头似乎老神在在的瞎逛达,遇到合眼缘的,欲要买下。 对面螃蟹腿的老头举起钳子报数:“三千晶纳。” 鱼头瞪着死鱼眼不动了,晶纳?没听过。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无知,她摆了摆手,表示要不起。 蟹腿老头眼一瞪,将自己的东西收揽好。 穷逼,没钱来拍卖会干嘛? 赏宝完毕,拍卖会正式开始。 首先上来的是一只紫金小山,起拍价一千晶纳。 包厢中的人没出声,你他们的地位也看不上这些东西,大堂内坐着的海异人们格外给面子,哪怕这还只是第一件,依旧热热闹闹地叫了十几轮,最后以一千八百灵石成交。 开门红打响后,拍卖师面上神色也兴奋了几分,趁热打铁上了第二件,一位羽族少女。 未着寸缕,白色的羽毛圣洁无瑕勉强遮盖住她的身体,隐隐透露出来的曲线让人血脉喷张。 “羽族做血奴最好不过,起拍价两千晶纳。” 拍卖师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报价声传来,许灵昀只觉厌恶。 这种做派实在恶心。 在她看来,这里更像是人口拍卖场,来自各族的男人女人丢上拍卖台,待价而沽。 当然,也有一些大陆奇珍在拍卖人时穿插而过,也不至于太无聊。 许灵昀不愿再看,坐在原座,一缕神识入海,开始探查柳元微的方位。 二楼三楼包厢的客人对这些拍品兴致寥寥,只一心等待自己想要的拍品的到来。 第五件起,包厢陆续开始有客人报价。 拍卖师的声音灌诸以灵质后,音量十分方便控制,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声音传至整个会场。 而每当这时候,台上的拍卖师情绪就会更加高昂,整个拍卖会都听得见他激动的报价声。 “五千一百晶纳一次,五千晶纳一百灵石两次!” “五千一百晶纳三次!” “还有贵客报价吗,真的没有别的贵客对这件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感到心动吗?好吧,我宣布,第五件拍品,成交!” 立刻就有工作人员前去交接。 大家都对这种模式适应良好。 外界三声一落便定拍是最基本的规矩,但在这里,却并非如此。哪怕三声已经落下,你才出价,只要价格够高,拍卖师照样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句出格点的,捣乱、违反规则、恶意竞价,随便你做什么都行,只要付得起晶纳就好。 这边拍卖仍然在继续。 青缘找到了关着自家御主笼子,心急之下,它妄想用蛮力来破开它。 刚挨到笼子,翅膀却被电的一片焦黑。 柳元微心疼不已,顿时落下泪来。 如此试了几次,青缘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片好的羽毛。 柳元微颓丧之余想到了什么,她忍着泪,呵斥着小肥啾:“青缘,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啾——”不行。 “我不要你了。” “啾——啾——”不信,不许胡说。 柳元微只得放软了态度:“好青缘,他们要把我卖给别人,我暂时是死不了的,你要逃,逃出去告诉爹娘让他们来救我。” “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啾——”一起走。 柳元微好说歹说,才将它哄住。 她其实心里知道,青缘一走,她的价值大打折扣,也活不长久。 但只要青缘这样能逃出去,怎么样都行。 青缘与她恋恋不舍的告别,化作一道白光,试图原路返回。 柳元微目送着它离开,直到到了小门时,门被突然打开,一只大码臭脚将青缘踩在脚下。 “哼,我就知道你不安分。”来人正是守门老者。 “啾!啾!”青缘爆发出激烈的斗争,一道青影向老者撞去。 可惜,它还太小,攻击被老者的灵兽吞没。 正在这时,许灵昀也寻找到的此处。 老者没有注意到,湿漉的甲板上水花凝聚,形成一把薄薄透明的刀刃。 “现在不老实,等以后被人买走了可有的是苦头吃。” 噗—— 水调割头,无声无息。 青缘愣了一下,从老者分开的尸首掏出钥匙,连忙去给柳元微开门。 不多时,察觉到不对的其他守卫赶来。 “仅凭一个小崽子逃不出来,肯定有人帮她,都快去找。” 守卫队长自言自语:“这人身手恐怖如斯,如入无人之境,可怕,可怕。” 他猛然抬头,看向舱顶。 没有人! 没有人藏在那! 但脖子处凉飕飕的,好像有个人趴在他肩膀上,吹冷气。 守卫队长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向船舱外走去。 两刀暗刃无声飞来,他也无声无息的丢了性名。 许灵昀虽然出手吓住这些守卫,但怕他们狗急跳墙,非要闹出个鱼死网破,一直躲在暗处观察。 杀了队长,暗中跟着柳元微,一路替她掩护。 此刻,有折返的守卫看见队长尸体,发出尖叫。 船舱藏室内已经乱成一团。 …… “这东西根本不值钱,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拍卖师被揭穿,竟也不恼:“本就是渡有缘人的宝物,何必在意这点虚实呢?” “好了。”他调整神情,正经道,“闲话休说,此物是副神像的一角,虽然只有一角,但也有不低的威能,五千晶纳起拍。” “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晶纳!” 神像毕竟是日月神教的东西,海异人对此并不热衷。 但奇就奇在,日月神教对自家的神像护的极紧,少有向外界流出。 他们也很好奇这一角的神像有何种威能? 放远了说,这东西还可以拿去给日月神教走人情。 也是不亏的。 这个价格,倒没多少人有意见。 前头的藏品最贵也只能三千晶纳起拍。 这根被所有人都觉得无甚用处的神像,却是轻轻松松就飙至六千晶纳,还不会引发任何异议。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下来,场上竟还是无一人出价,拍卖师话音都落下好一会了,这会儿只能干巴巴地在那站着。 一时间,会场陷入一种尴尬的静默当中。 毕竟,没人想当冤大头。 良久,才有人喊了一声底价:“六千晶纳。”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咒,紧接着,稀稀拉拉的开始有人报价到最后,二三楼包厢的海异人也掺和了进来,叫价越来越激烈。 许灵昀也意动了,神像的好处,她最是深有体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59章 救回 六千五——”一道声音自三楼包厢中响起。 眼下大堂中微微起了些骚乱。 “是灵藏公子?” “他的身份咱们可惹不起啊。” 许灵昀了悟,这是个有背景的人,如果不是她没有晶纳,定也会掺和进去。 要不,当个黄雀,事后来个杀人夺宝。 场中静了一瞬,坐在大堂的人都已经放弃了拍卖。 而二楼包厢中又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七千”。 灵藏公子公子大怒,他撕碎面前的游鱼影,显出真身:“你敢与我争?” 二楼包厢中的男声声音带了些困惑:“拍卖本来就是以财力取胜,整的你加价,我就不能加价了?” 灵藏公子怒意更甚,空气中隐隐有暗流涌动。 拍卖师眼见不妙,正要调节气氛,就听男声淡淡:“我日月神教想拍回自家的东西也需要经过他人应允?” 包厢的纱幔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众人只见此人头戴赤黑冠冕,眼羽如墨,苍白的肌肤透出瓷器的白,最惊人的,是他从脖颈蔓延至半个脸颊的刺青,如同孱弱的菟丝子缠住宿主,让人看起来脊背发凉。 这位自称是日月神教教徒的男人目光淡淡扫过场中,略过后方的鱼头人时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便离开视线。 灵藏公子有一瞬间懊悔,这人坐在二层,他便以为这人的地位不如自己。 没想到居然是日月神教的人,它们的教徒哪个不是疯狗,一旦沾惹上就是他也得被扒下一层皮。 思及此,灵藏公子没有再加价,侍从急忙为他重新换上新游鱼影,这场闹剧以一个滑稽的方式的平息下来。 拍卖师回过神,反应迅速:“七千晶纳一次,七千晶纳两次,七千晶纳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 就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那个端向二楼包厢,盛放着神像边角的水晶盒又被完完整整的端了下来。 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却见端托盘的美人扭着水蛇腰,一路向大堂后走去。 许灵昀也看见了,她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莫名觉得这人是冲她来的。 果然,美人带着得体的笑,停在了她的面前。 “上面那位赠予您的,请贵客收好。” 说罢,不等许灵昀反应,将水晶盒塞到她手里,急步离去。 灵藏公子气的直喘粗气,将屋内精心布置的陈设砸了个稀巴烂。 欺人太甚,将他看上的东西送给一个没品没阶的渣滓,连人形的化的不完全。 这不是就在打他的脸。 他在心中暗暗恨上了那人,同时也恨上了许灵昀,等着,他一定要将他们都剁成肉泥。 许灵昀自知握了烫手山芋,退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实在想看看神像有何秘密,但它同样也会给此行目的带来变数。 思寸片刻,她决定物归原主。 拍卖会仍在进行,许灵昀让人传话,想要和日月教徒上一面,经过漫长的等待,那人只回了两个字:“不见。” 许灵昀怀疑,自己吞噬的水神龛被对面之人察觉。 要是吞噬神龛没有风险,以王念娇的痴情,早就帮助心爱之人吞噬,怎么会轮到她。 朦胧中,有张看不见的黑洞将要把她吞噬,处在深渊边缘的少女有了警觉,但仍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怎样肆虐的风暴。 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但许灵昀也不后悔,机遇向来伴随着风险。 风浪越大,鱼越贵。 她微微一笑,将水晶盒揣兜里,不要也好,她要。 柳元微那边还正为逃跑的顺利感到振奋。 这座巨轮很大,她一路从货仓下层逃到上层一处隐蔽的甲板,没有追兵,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已经逃走了。 这让柳元微心中人起希望,她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人倒了一批又一批,只余一道透明的水汽环绕在她周身。 来到甲板上,已经没有了逃路,要小活命,她只能投入大海,横穿洋流。 水中有无尽海兽,她生存的可能微乎其微,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见她迟疑,海水猛然倒灌,一个大浪席卷而来,撞的船体摇摇晃晃。 拍卖的会场也受到了影响。 “怎么回事?” “这主事的干什么吃的。” 有海浪正常,但邮轮并非凡物,船体由灵兽兽骨搭建,行驶起来最是平稳不过。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浪不会小。 柳元微被这股巨浪卷着坠入了海里。 青缘两个爪子抓住她的衣领,使出吃奶的劲想要将御主带离海面,却又被一个浪打着弯一齐卷入海里。 柳元微呛了几口海水后,发现自己能呼吸了,她睁开眼,一道透明的薄膜护住了她与青缘,制造出一片独立的空间。 就在此时,千词磷龙卷住薄膜围起的小球,带着她向远方而去。 为了让柳元微安心听话,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柳元微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这些天所有的彷徨无助得到了释放。 她握紧小拳头,她就知道,那个姐姐生的那么美丽,一定不会食言的。 隔着水膜,她问:“姐姐呢?她在哪里。” 萤丸顶着小球,边跑边回答她的话:“她替你寻仇去啦。” 就在他们逃出十个海里后,刚才所处的海面陡然掀起滔天巨浪。 许灵昀此时已经离开了会场,投入了海中,这里是她的主场。 在这个世界,海异人是海中王者,她倒是要看看,比之自己拥有一丝水神权柄的她又如何? 原本是不好动手的,但多亏了灵藏公子的闹腾,拍卖会提前,这才给了她带走柳元微的可乘之机。 但她心中也清楚,柳元微身上铁定有用于追踪的装置,为了解决一波又一波的麻烦,她决定搞波大的。 制造混乱让船上之人自顾不暇,那些“货品”胆子大的也会抓住这次机会,自行逃逸。 至于多的,许灵昀也帮不了太多,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 大海向两边裂开,船体下沉,巨浪无止境拍打船杆,船长及时打开了船体护罩,这才保住了船体的完整。 唐随对船的防御有几分自信,心中仅是略有些慌乱,他想到什么,叫来侍从:“去,看看柳元微还在不在。”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因为船体还在诡异的下沉,似乎船下的海水全部被抽走了,气压的改变让护罩隐隐有了崩裂之声。 深海静谧无声,一片漆黑。偶有散乱的鱼群好奇正在下坠的巨轮,也被许灵昀有意驱赶。 现在不只是唐随,那些受邀前来的海异人都察觉到古怪。 唐随着急忙慌的找到灵藏公子,希望他出手,并承诺事后为他奉上五个顶级藏品。 一番讨价还价,灵藏公子也应了,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唐随松了口气,海异人有控水之能,灵藏公子血脉高贵,想必这场危机很快就能解除。 就在这时,侍从跑来:“主子不好了,死人了。” 唐随刚放下的心又提起,厉声质问:“那个小丫头片子呢?” “跑了,跑不见人了。” 这下,唐随完全懂了,柳元微这是被人做场救走了,柳家…柳家绝对不可赶过来,救那小丫头的绝对另有其人。 会是谁……会是谁? 他招手唤来人:“将船上的人名单拿来核对,看是谁不见了。” 灵藏公子自信满满,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控水之术在此完全失了效。 往日对他亲呢的水灵现在仿佛变了一个灵,装作对他不认识,百般避嫌。 看着船没有止住的势头,唐随心焦不已:“灵藏公子,好了没有。” 灵藏的脑门冒汗:“等一下,催什么催。”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灵藏多次尝试,终于卸力:“唐老板另请高明吧,这事本公子帮不上忙。” “赶紧把护罩撤了,本公子要离开。” 唐随一呆,连他都帮不上忙那还有谁能帮他。 这船与货物都是唐家半个家底换来的,他还指望此次扬名,与海异人族交好,互通有无。 怎么能说弃就弃? “公子可有别的办法,我愿用十件戌藏品,不,五十件赠予公子。” “起开,你就是一百件本公子也帮不了。” 灵藏边说边推开唐随,小声嘀咕:“真晦气,惹上了仇家还要带累我。” 唐随颓然的坐在地上。 随着压强变化,灵罩终于破碎,大量的海水涌入,夹板被冲碎,船舱进水。 来拍卖会的海异人也都是些有能力之辈,一时间各显神通,也都平安无事。 关押着各族的笼子被海水冲开,他们知晓有高人相助,争先恐后的向外冲去, 有事的是那些水手,他们只是普通人,在这么恶毒的主家手底下做事,许灵昀不认为他们是无良善之辈。 该杀。 船是保不住了,唐随吞着海水,含恨将冲散的货物藏品收入储物灵宝。 他的,都是他的。 而那位日月教徒目光中极尽癫狂,是她,果然是她。 水神龛的新主。 未来的教主大人! 两前前,祂降下旨意,要挑选一位少女培养成新任教主,以身侍神。 这些是他作为中层教徒能触到的最高情报。 有了这个机遇,他一定要抓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