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刚不过摄政王，于是选择摆烂苏青》 第1章 重生二十多次后，这挑子我就撂这了 故城长街，红衣白雪；欲语还休，如鲠在喉…… 摄政王宇文章最近发现自己手里的那个傀儡小皇帝有点不太听话了。往日里明明跟个鹌鹑一样胆小怕事，说啥是啥，这两天居然敢跟他蹬鼻子上脸了！ 苏青也很郁闷，他已经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几年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离开。 他明明记得之前自己在玩手机，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这个古色古香的龙床之上。本来以为是做梦，还心想能梦到自己成为古代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轮流侍寝，享受一把帝王级待遇也不错。 谁知道他人还没有认全呢，就被摄政王宇文章泼了一盆冷水，还是要他命的那种。 他就浪了三个月不到，然后就被一箭穿心钉在了龙椅之上。 当那一箭射穿他的胸口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太对劲儿了。疼，十分疼，特别疼！可做梦怎么可能感受到疼痛？ 这个梦，它不对劲儿啊！谁能来给他解释一下，他明明吃东西的时候尝不出味道的啊！为什么做梦却能感受到疼痛？ 为什么他明明被射死了，却又回到了他刚来到这里的龙床之上？死了重生，重生后又死，来来回回竟已有二十多次。 为什么这个傻缺摄政王就没别的事情干，一天天的非要盯着他的小命不可？他根本就没有碍着他任何事情啊！权利不都给他了吗？！ “皇上，皇上？” 苏青:“啊？” 仙福公公小声提醒:“平身啊……” 苏青:“……” 苏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上摄政王那张可恶的脸，坏心眼的想:还是让他多跪一会儿吧。 仙福公公眼看着摄政王宇文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是越来越打鼓，可皇帝陛下就是不说平身。 仙福公公心里发苦，他心想:陛下你非得争这个气干嘛呢？最后还不是自己受苦？ 苏青不是不知道仙福公公的想法，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都被他戳死好几次了，让他多跪一跪，相比而言简直太仁慈了好吗？再说了，反正最后他也是要自己起来的，真以为他那么听他的话呢？ 宇文章迟迟等不到小皇帝的平身，于是勾唇一笑，自顾自的站起来，然后道:“谢主隆恩。” 底下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也跟着站起来，高呼:“谢主隆恩！” 苏青冷冷一笑，看吧？根本不用他说嘛。文学一二 仙福公公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照例喊出他的台词:“众卿家，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 苏青一听这声音，心里都乐了，他开始背书:臣王宝福，参大司马宇文章（备注:摄政王的职位其实是大司马）在朝蛮横专政，惑乱朝纲，欺君罔上；在地方鱼肉百姓…… 一篇长篇大论下来，竟是一字不差。咱就是说:这位大人奏了二十多遍了，任谁听一个奏折二十多遍都能背下来了。 苏青当然要装的勃然大怒:“大司马每日兢兢业业，为朕操劳，尔等竟敢污蔑与他，来人，拖下去打十大板，罚奉两个月。” 自动忽略了底下大臣们的窃窃私语，苏青大手一挥道:“退朝。” 这样不痛不痒的惩罚，简直闻所未闻！小皇帝明目张胆包庇王宝福，一些机灵的大臣敏锐的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苏青可不管他们，他今天让宇文章多跪了一会儿，还打了他的脸，心情简直舒畅到不行。 “仙福，走，陪朕去御花园逛逛。” 仙福公公笑道:“哎！” 阳光很好，风也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苏青想着。 突然，他感觉心脏一阵抽疼，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身后及时扶上来一双手，苏青就跌进一个宽阔的怀抱中，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句话:“陛下，当心。” 那人扶着苏青站定，苏青站稳后，立刻拂开那人的怀抱:“大司马怎么有空过来朕的御花园？” 宇文章面含笑意:“臣以为陛下有话要对臣说，因此特地过来。” 苏青微微皱起眉头:“朕什么时候说要召见你的？朕还在这里，你不要假传圣旨。” 这样毫不客气的话，小皇帝以前根本不敢对宇文说。但苏青不是小皇帝，他只是个被困在这里死了二十多次，又重生了二十多次，快被逼疯了的穿越者。 苏青懒得跟他说废话，于是一抬手:“仙福，扶朕离开。” 仙福正要过来，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两个侍卫，捂着他的嘴把他拖走了。 宇文章一步一步逼了过来，扶起苏青的胳膊，以不容置疑的力度带着他前进，然后道:“臣扶着陛下就行。” 苏青冷笑的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宇文章谦卑的低着头，但手上的力气却不容置疑:“陛下说的哪里话，这是臣的荣幸。” 苏青先不动声色的把涌到喉咙处的一口鲜血咽下去，然后把整个人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宇文章的身上。 既然他想扶着，那就让他好好扶着。两个人缓缓往前走，从背后看，好似一副君臣和睦的画卷。 苏青一开口，扑面而来的都是血腥气:“爱卿，既然你想扶着朕，那你可得扶稳了。如果不小心把朕摔了，朕就要摘了你的脑袋……” 宇文章垂着眉眼道:“微臣，遵旨。” 第2章 大司马，给朕侍寝 在别人的眼睛里，是摄政王宇文章扶着皇帝陛下，陛下靠在摄政王的身上，两人都眼含笑意，看起来场面分外和谐。 但是苏青和宇文章都知道，彼此心里都恨不得对方死。 苏青忍着心脏抽痛的痛苦，说:“扶我去那边的凉亭里坐会儿。” 宇文章就改变了方向，扶着苏青缓缓往凉亭里走去。 到了凉亭里，苏青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宇文章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坐在了苏青身边，苏青没有管他，眼睛只盯着眼前的荷花，眼神安静而悠长。 宇文章就陪在他身边，忽然苏青身体晃了晃，宇文章及时扶住了他，然后半强制性的拉了苏青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苏青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他索性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摄政王的肩膀上，轻声问道:“这次你是让谁给朕下了毒？” 作为重生了二十多次的人，苏青为了能活下去，日常的生活十分小心，尤其是吃饭的时候，为了防止别人下毒谋害他，苏青选了两个人试毒，餐具更是全部银制品。这么小心的情况下居然还中了毒，这不科学。 为了下一辈子不再重走老路，苏青问了出来。 宇文章侧了侧身子，好让苏青靠的更舒服一点，然后道:“御膳房的李安，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人看着也机灵。” 李安啊，是给他做饭的人，也是给他试毒的其中一人。苏青点头道:“挺好的，宇文章，朕有件事儿想同你商量。 回头，你让人把仙福放了吧，他就是个服侍人的宦官，年纪那么大了也挺不容易的……” 话到最后，声音轻的已经几不可闻。 好半晌，宇文章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可惜，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气息，苏青又死了，这次是被毒死的。 宇文章看着远处的荷花，感受着怀里的人渐渐变冷的体温，一直以来如同死水一般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好像有那么点后悔，后悔这么早把小皇帝弄死了。 应该再留一段时间用来解闷的。 苏青的灵魂此刻漂浮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入目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 “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苏青闭着眼睛:“不行，我不想出去，我要睡会儿，你不要吵我……” 那声音便没有了，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渐渐的苏青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青的耳边又传来一个声音:“醒醒，你得出去了……” 苏青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你不要总是想着赶我走……” “在这里待久了，你的魂魄会生病的。” 苏青:“那你就放我回我的世界啊……” 这次再没有声音回复他，苏青嘲讽的笑笑道:“虚伪至极……” 苏青心随意动，一阵白光闪过，苏青又重生到了小皇帝的龙床之上。 只是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他记得别的时候自己过来的时候，床上分明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次居然多出来了一个女人，正趴在他的怀里亲吻他的脸颊。 苏青眯了眯眼睛，从自己的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很快这人的信息就出现了，贵妃珍儿，他的妃子，也是宇文章那边的人。 此时珍儿已经从他的脸颊亲到脖子处，极近温柔。 苏青一扭头，避开珍儿，然后轻声道:“珍儿，从我的身上下去。” 语气正常，一点没有色令智昏的样子。 珍儿惊愕的抬起头看向苏青，果然就见苏青眼神清明，一点儿欲望都没有。 珍儿有些惶恐起身道:“陛下，是珍儿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苏青坐起身子，从一边拿起衣服披上。然后才道:“不是你不够好，是朕今日没了兴趣，下去吧。” 珍儿的眼睛里盈满泪花，要掉不掉的，宛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苏青无奈的哄道:“下去吧，朕今日真的没有兴趣。” 珍儿看苏青心意已决，只好起身告退。苏青扶着自己的额头，就在珍儿马上要离开寝殿的大门时，苏青忽然问道:“今日是谁让你过来的？” 珍儿:“嗯？” 苏青从这张龙床上醒过来二十多次，只有这一次与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朕记得朕好像没有翻过你的牌子……” 珍儿扑通一声跪下了，身体居然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 苏青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有些无奈:“是大司马叫你过来的吧……” 珍儿咬了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苏青一摆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珍儿起身告退，寝殿里就只剩下苏青一个人。 大司马就是大司马，名副其实的摄政王，连他的后宫都要管，自己跟哪个妃子睡都得听他的安排。如此憋屈，简直令人窒息。 苏青闭着眼睛瘫在床上不想动，他想不通，为什么大司马不干脆自己当皇帝？反正朝堂里也没有敢管他的人。 非要立一个傀儡皇帝在那里摆着，这么享受幕后黑手的感觉吗？ “陛下……” 苏青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宇文章当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一步一步的走到龙床边，然后坐在龙床边上问道:“陛下，为什么把珍儿赶出去？” 苏青:“朕说了，朕今天没有心情。” 宇文章无所谓道:“随陛下心意，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们换一个。云儿怎么样？” 苏青:“不行，太娇媚了。” 宇文:“可儿？” 苏青:“太艳丽了。” 宇文好脾气道:“那陛下喜欢什么样的？我去给陛下选。” 苏青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宇文章，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坏心眼，他道:“我喜欢宇文章你这样的，怎么？能选来吗？” 宇文章半晌没有回话，寝殿内一时掉针可闻。苏青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了，为了防止宇文章一刀砍过来他人首分离，苏青悄悄的攥紧了被子，就等着宇文章暴起的时候扔他脸上然后逃跑。 宇文章静静的看着他，一双眼睛里目光沉沉，看不出情绪。 看的苏青心里发怵，他的身体里仿佛还残留着上一世毒药穿肠的刺痛感，暂时还不想被刀戳个洞，于是赶紧道:“我开……” 话还没说完，宇文章一拱手行了一礼，然后道:“微臣遵旨。” 这句话吓得苏青把后面的字回了肚子里，然后苏青不可置信道:“……啊？” 宇文章一脸公事公办的脱鞋上床，躺在苏青身边。 苏青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你在做什么啊？” 宇文章:“我在侍寝啊陛下。” 苏青:“谁要你侍寝？” 宇文章一脸奇怪道:“方才不是陛下说要微臣侍寝？” 苏青正要说我开玩笑的，还没说出口，宇文章道:“天子出口即是圣旨，圣旨岂能轻易收回？陛下三思。” 第3章 等我给你盖坟头 苏青内心冷笑暗道:为臣者不忠，却要为君者一言九鼎，何其荒谬。 苏青也豁出去了，他道:“既然爱卿想要侍寝，那就要好好服侍朕。” 说罢，苏青凑过去，压在宇文章身上，作势要去解开他的扣子。 宇文章不闪不动，任由苏青在他身上作乱，只用一双深沉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苏青。 这一看倒是给苏青看怵了，他就是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要睡人。宇文章做这副样子，倒显得他是个登徒浪子一般。可就这么算了，又觉得不甘心，总觉得输人一等。 苏青咬了咬牙，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宇文章的胸口，在宇文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直接亲了上去。 宇文章只感觉眼前一花，接着唇上传来了柔软的感觉，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宇文章:“……” 苏青一抹嘴唇，勾出一抹笑意道:“滋味不错。” 宇文章:“……” 他就说，这小皇帝肯定是活腻歪了！ 苏青敏锐的觉得周围的氛围有点不同寻常，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离着宇文章远了点。同时还在嘴硬:“是爱卿说想要侍寝的啊，擅自闯进朕的寝宫，朕还没有治你大不敬之罪。” 宇文章目光沉沉，苏青仿佛从那目光之中看到了杀气。苏青内心叹了一口气，心道怕不是明天就要准备失足落水了，这估计是他这几年重生以来最快的一次灭亡。 谁料宇文章看着苏青居然道:“能让陛下开心是微臣的福气。陛下，请继续。” 他越说苏青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等宇文章说完了，苏青简直像看鬼一样看着他:“爱卿，你怕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吧？” 宇文章:“什么夺舍？” 苏青笑笑:“没什么，我以为你要暴起杀人。” 宇文章:“陛下不要开玩笑了。” 苏青心想我可没有开玩笑，我死了二十多次，全是你的手笔，其中有好几次都是你亲自捅的刀。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苏青才知道这个大司马不但文能安邦定天下，武功也是不得了，无论苏青怎么闪避，他总是能够一击致命。导致苏青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安全的活过这两个月。 苏青之前几乎没有跟宇文章有过什么交集，除了朝堂上见过几面之外，剩下的就是坐等宇文章的人刺杀他，两个人的关系仅此而已。んttps:// 宇文章在朝堂上总是一副严肃庄重的样子，他就站在台阶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除了自己，没有人敢直视他，也许，在自己穿过来之前，连小皇帝也不敢直视这个皇叔。 与其说小皇帝在接受朝拜，不如说是宇文章在接受万官的朝拜，举手之间，皆是睥睨天下的霸气。 苏青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重生了，次数太多都忘记了，于是就将上一次定为第二十一次，而这就是他的第二十二世。 苏青记得前二十世，跟这个皇叔谈话的次数都很少，加起来也没有几句。 在朝堂上宇文章基本上不说话，但只要自己一违背他的意愿，就会有他的人站出来上书自己，很多自己的命令连这个朝堂都飞不出去就已经夭折了。 他们最亲近的一次是第二十一世的时候，苏青最后是死在了宇文章的怀里。 再就是这一世，宇文章躺在了他的旁边。 苏青注视着这个一朝权臣，他以前几乎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宇文章的长相，现在才发现这人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剑眉星目，鬓如刀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族的气质。 这人跟自己这个外来者不一样，这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看什么呢，陛下？” 苏青拿过一旁的衣服披上，越过宇文章打算下床:“这床让你了，朕去偏殿睡。” 宇文章拽了一下苏青的胳膊，苏青一个趔趄差点栽宇文章怀里。摄政王的胸膛苏青可不敢砸，急忙手忙脚乱的撑住身子，低头问道:“做什么？”声音里都带着一点怒意。 宇文章:“陛下，这不合规矩。” 苏青心想不合规矩？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如果要守规矩，你现在坟头上的草都得有三丈高了。”苏青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翻身下床，披着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 宇文章一个人躺在龙床之上，再不复方才顺从的模样，他翻过身，用手撑着脸颊，一挑眉一抹邪笑就挂在了唇边。他注视着苏青的背影喃喃道:“陛下，您说的对。” 这一夜，大司马宇文章睡在了龙床之上，皇帝陛下苏青则睡在了隔壁的偏殿。 第二日，苏青照例在龙椅上尽职尽责的充当一个傀儡，面无表情的听着下边跟斗蛐蛐似的吵吵嚷嚷，屁大点事也值得放在朝堂上说。 整个朝堂一分为二，一半参宇文章摄政专权，一半参大将军赵贵鱼肉百姓贪赃枉法。 偏偏两个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就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听着大臣们吵。 让苏青想起来在现代两个养狗人养的一群家犬互相之间吵起来，场面简直一模一样。 苏青看的有趣，干脆用手撑住脸颊，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皇帝一直是高贵威严的象征，从来都坐的笔直，何曾有过这样不成体统的做法。宇文章眉头微微皱起，苏青假装没有看见，依然我行我素。 两派人天天吵，都吵成习惯了。假如其中一派人中有一个在地上吐口吐沫，都能被另一派记上一笔然后参上一本，罪名就是侮辱皇室，罪同欺君。 好家伙了，就是吐口口水，就欺君了，还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苏青简直目瞪口呆，惹不起，惹不起，给大佬们跪了。 眼看着大臣们花样给死对头罗织罪名，苏青赶紧提起毛笔记了下来。不为别的，以后有机会他打算全部扣在宇文章的头上。 第4章 存在即是错 宇文章不知道苏青心里的小九九，不过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会嘲讽一笑，道一声:痴人说梦。 无他，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宇文章掌权已久，朝堂之上遍布他的党羽。 自己只是个被他推上来的傀儡皇帝，用大臣们私下议论的话来说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帝，自己想要动他简直是痴心妄想，难度无异于蚍蜉撼树。 苏青有些挫败，也不知道这些罪名什么时候能给宇文章用上。 正苦恼着，中心人物之一，赵贵忽然出列:“微臣有本要奏。” 苏青:“说来听听。” 赵贵道:“陛下自登基以来，未曾办过选秀大典，微臣提议与今年中秋佳节，举办一场选秀，充实后宫，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选秀？苏青一愣，仔细想来好像确实没有见识过古代选秀的场景，可以见识见识。 苏青一点头，仙福公公扯着嗓子喊:“准奏~” 苏青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中秋节，那不是在两个月以后吗？他还能看的见吗？要不找个时间，他跟宇文章商量一下，能不能让他看完选秀再走，不然他不甘心。 下了朝，苏青带着仙福直奔御花园。前世他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的时候，虽然心口剧痛，但是也没有耽误他看到莲池里有很多锦鲤。 苏青在现实社会中是个钓鱼佬，没事总喜欢带着钓鱼竿子在家附近的小河里甩上两竿。 这里对钓鱼佬来说简直是洞天福地，不来都对不起他偷偷摸摸做的钓鱼竿。 “陛下”仙福公公喊道。 苏青忙着整理钓线没有回头:“怎么了？” 仙福:“大司马来了。” 苏青扭过头，正好看到宇文章穿着一身朝服，缓缓走了过来。苏青想: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宇文章走到苏青的身后一步处站定:“微臣见过陛下。” 苏青把鱼竿甩出去道:“你随便找地方坐吧。” 宇文章点点头，坐在苏青的身边。 苏青头也不回问道:“然后呢？有什么事？” 宇文章道:“陛下为何要答应举办选秀？” 苏青:“赵贵不是说了吗？朕需要开枝散叶。” 宇文章:“珍儿......” 苏青:“朕好色，美女自然是多多益善。再说了......”苏青转过头来看着宇文章道:“珍儿那不是大司马喜欢的类型吗？” 宇文章不再说话，苏青就扭回头，继续盯着鱼竿。 好半晌，宇文章才道:“陛下想如何做便随陛下心意，但是皇后陛下一定要立宇文家的女子。” 苏青:“朕若不呢？” 宇文章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夹在指尖，不见他怎么动作，那片叶子就冲着水面飞了出去，不一会儿水面上浮出一只锦鲤，已经翻了鱼肚白，那片叶子正正好好的钉在那只锦鲤的肚子上。 苏青一眯眼:“你威胁朕？” 宇文章道:“不敢，只是微臣需要提醒一下陛下，宇文家可也是陛下的母族。” 苏青没有说话，他的鱼竿忽然沉了沉，有鱼咬钩了。 苏青一松一紧的收着鱼竿，等鱼筋疲力竭了才拉上来，好大的一条。 苏青满意的笑了笑，然后道:“大司马所言有理，就照大司马的意思做吧。” 宇文章点点头。好半晌，苏青有些奇怪的看向宇文章:“大司马还有什么事情？” 宇文章道:“没有了。” 苏青:“没事了那你怎么不退下？” 宇文章一挑眉:“看陛下钓鱼，是一种享受。” 苏青觉得有些窒息:“跟你在一起，朕有些担心朕脖子上这唯一的颗龙头。” 宇文章:“陛下又在开玩笑。” 苏青:“呵呵。” 日子过得很平淡，生在这落后的古代，苏青唯一的爱好就变成了钓鱼。 没事在御花园的莲池里甩甩竿子，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只有一点不好，就是苏青每次钓鱼的时候，身边都坐着宇文章。赶又赶不走，毕竟连守护宫城的禁卫军都是这人的。 苏青简直对他无可奈何，毕竟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身边人推下水，这谁能受得了。 苏青只得吩咐工匠把自己的浴池扩大，在里边扑腾了几天，好歹学会了游泳。 生命问题一解决，时间久了，苏青也就慢慢地适应了身边有个人的存在，偶尔也会跟宇文章说上两句话。 到后来，宇文章自己也带了根竿子，一下朝就跟苏青并排坐着看水面。当然朝堂上该吵还是吵，偶尔吵的凶了宇文章也会摘几个人的乌纱帽子，总体来看还是和谐的。 苏青前二十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自救，很少有这么闲暇的时光，此刻算是他少有的悠闲日子，苏青都有点不舍得了。 不过再不舍得，距离他被刺杀的日子也渐渐的越来越近了，明天就是苏青被刺杀的日子。 苏青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宇文章，宇文章此时正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钓竿，眉眼温和，很难把他跟朝堂之上的那个杀伐果断的权臣联系起来。 不知道他明天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杀了自己呢？苏青有些出神的想着。 “陛下。”宇文章忽然唤他。 苏青:“嗯？” 宇文章:“有鱼上钩了。” 苏青:“哦哦” 苏青心不在焉的一边收杆，一边出神。 宇文章状似不经意道:“陛下最近神色有点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苏青沉默片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朕预感到朕明天可能会驾崩，多少有点害怕。” 宇文章抬起眼皮来看了苏青一眼，眼神阴鸷。苏青被吓了一跳，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温柔的宇文章。 此刻突然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苏青恍然觉得宇文章跟前几世的模样重合了起来。 他被宇文章的外表骗了，他果然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人。 苏青:“为什么这么看朕？” 宇文章开口，声音冰冷且没有感情:“陛下是怎么发现的？” 苏青苦笑道:“如果朕说朕做了个梦，在梦里，你杀了朕二十多次，你信吗？” 宇文章:“……自然是信的，微臣第一次见到陛下，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竟是宿敌。” “果然不能留你。” 苏青听到这里，本来如同死水一般的心境泛起涟漪，他急切的问道:“你竟然有感觉的吗？” 宇文章不明白为什么苏青忽然这么激动，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微臣有一次做梦，就梦到跟陛下同坐在这花园的凉亭之中……”んttps:// 听到这，苏青忽然笑了，一开始是克制的，只是弯了弯嘴角。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到眼睛里都泛起泪花。 “哈哈哈，没想到，真是没有想到……” 死了二十多次，终于能够存档了。 宇文章不明所以:“陛下？” 苏青抹去笑出来的泪花，然后道:“没什么…… 只是朕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大司马……” 宇文章:“陛下请说。” 苏青:“朕能问问为什么吗？朕到底哪里妨碍到你了？” 宇文章道:“陛下很好，只是有时候，存在即是一种罪过。” 第5章 不要伤到心脏 “好！”苏青笑道:“你说的好极了。 但是，能打个商量吗？朕想选完秀再走。” 宇文章摇了摇头:“陛下可曾想过，如果陛下驾崩了，那些被选进宫的女子的下场？” 苏青:“正经放她们出宫去不就好了？” 宇文章:“遵太祖遗训，未曾生育过皇子的妃子们，是要殉葬的。” 苏青:“……” 也就是说，前二十世，他死了之后，珍儿云儿可儿她们都给他殉葬了吗？ 宇文章一瞥苏青:“我以为陛下是知道这些的……” 苏青:“……死太多次忘记了。” 宇文章:“陛下又开玩笑，梦里的怎么能作数呢。” 苏青眼睛一亮:“那你要放我一马吗？” 宇文章:“不行。” 苏青叹了一口气:“好吧，都随你。” 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苏青连钓鱼的心情也没有了。 他没有收走鱼竿，只是自顾自的站起身往外走。 他想去看看他的珍儿云儿和可儿，这些可怜的女子们，前二十世他总是冷落她们，直到此时才知道她们也是要随着他一起死的。 苏青叫了仙福一起，他从自己的私库里把全部的家当都取了出来，让仙福分成三份，然后把三个女子宣到寝殿里。 苏青:“朕作为你们的男人，却不曾好好对待过你们，是朕不对。 朕有感觉，朕的时间不多了。但你们都还年轻，还是如花美眷，朕不想你们跟着朕一起死。 朕让仙福把朕的私库里的东西都取出来送到了你们的宫殿里，带着这些，你们想要回家也好，想要自立门户也罢，总之都能让你们生活的更好一些……” 珍儿可儿云儿:“陛下，臣妾心甘情愿……” 苏青打断他们:“虽说在这里夫为妻纲，但是朕希望你们能走出后宫看看，女子不一定非要蹉跎在高墙大院里，外面还有海阔天空。 等你们都见识过了，再自由决定自己以后的路。朕就说这些了，你们走吧。” 苏青一摆手:“送她们出宫吧。” 说完，也不再理会三个女孩子的反应，独自进了后殿。 这天晚上，有三辆马车从宫门里驶出来，情报立刻就送到了宇文章的手里，宇文章吩咐不用阻拦，随他们去。 苏青也把仙福打发了，然后端坐在龙床上，宽大的袍袖下边，手里扣着一把匕首，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皇帝当久了，苏青莫名觉得自己也沾了点九五至尊的龙气，有了点天潢贵胄的尊贵。 他坐在那里，并不是想多活一段时间，也并不是要等着谁来结束他的生命，他就是想确认一个结果。 四更的时候，空旷的寝殿外边传来了一个脚步声，越走越近。 那个脚步声，沉稳坚定，代表着那人也是个沉稳坚定的人。苏青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苏青抬起头，看向来人道:“你来了。” 宇文章站定，目光沉沉的看向苏青:“你在等我。” 苏青点头道:“是啊，朕总觉得会是你亲自过来，所以朕一直没睡，一直在等你。” 宇文章拔出长剑，剑尖直指苏青心房:“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还在等我？” 苏青:“是啊，因为是你来，朕才能放心。” 宇文章不语，苏青站起身:“朕跟你说一个秘密，其实生死对朕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在这之前，朕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在御花园，朕说朕做梦梦到自己死了二十多次，真的没有骗你。 但是朕每死一次，就会立即重生到这张龙床之上，朕被困在这个时间之中，都快疯了……” 宇文章:“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会对我说你害怕死亡？” 苏青:“因为怕疼。” 宇文章:“……” 苏青:“我每一世如果见到你，都会跟你说这段话，你如果记得，一定要跟我说。” 说完，苏青抽出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 宇文章一挥长剑:“跟我比武，你是没有胜算的。” 苏青手里的匕首猛地转了个弯，狠狠地插进自己的胸膛，鲜血瞬间就把衣服染红了。苏青一边笑着一边艰难道:“谁要跟你比武？朕只是觉得朕乃九五至尊，岂是什么人都能掌控朕的生死的？朕的生死只掌握在朕自己的手中……” 说完，苏青吐出一口鲜血，接着闭上眼睛，缓缓往后倒去。 宇文章皱了下眉头，瞬间闪到苏青身后，接住他下落的身体。 苏青在宇文章的怀里，彻底闭上了眼睛。他又一次，死在了两个月的最后一天。 躺在虚空之中，苏青第二十二次问出了那个困惑他很久的问题:“呐，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地方？又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人回答他。被匕首刺穿的心脏似乎还保留有生前的记忆，苏青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苏青忍不住皱起眉头，用手死死地攥住胸前的衣服。 忽然虚空中有声音问:“为什么要刺心脏……” 苏青一愣，接着笑道:“当然是死的快了。” 那声音道:“不要动心脏，不要动……” 苏青敏锐的感受到了什么，于是故意问道:“为什么？” 那声音像是没有意识一样，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不要动心脏，不要动心脏……” 苏青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这不就露出破绽了吗？ 不论这破绽是好的还是坏的，总归是不一样了，事态一旦发生变化打破僵局，那么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这对苏青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被困在这个时长为两个月的时空轮回里，苏青距离精神崩溃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苏青:“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动。” 那声音顿了一下，然后道:“不能动，不能说……” 苏青无辜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这次那声音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过了好长时间，那声音才道:“你会后悔的……” 就撂下这么一句，那声音就再也没说话了，无论苏青怎么撩拨，也没有人再回答他了。 第6章 瘟疫开始 苏青想不通，自己死过那么多次，挨过砍，挨过炸，被射成刺猬有过，被扭断脖子也有过，全身上下基本上没有地方是没受过伤的。为什么那个声音都没有阻止过他，他自己捅了一回胸口，反而忍不住跳出来阻止他了呢？ 只有心脏是特别的？为什么？ 苏青知道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必须尽快重生。于是苏青这次没有休息，直接心随意动，下一秒，他就在龙床上睁开了眼睛。 苏青:“！” 这是个什么情况？！苏青一睁开眼睛，就发现龙床上躺着一个人，不是珍儿，不是可儿，也不是云儿，而是宇文章。 宇文章？！他为什么在朕的床上？！ 苏青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嗯……”像是察觉到苏青的动作，宇文章睫毛微颤，缓缓醒了过来。 “陛下？” 苏青:“你怎么在朕的床上？” 宇文章眉毛一挑，道:“是陛下让微臣来侍寝的，陛下忘记了？” 苏青:“……” 鬼知道！前二十二世，明明都是他的妃子们侍寝的啊，怎么这次忽然变成了个大男人？！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上哪里记得？ 苏青正石化中，忽然被子底下一只手摸了过来。 肌肤相贴，苏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相触碰的那一刹那，他就像是个炸了毛的猫一样，蹭的从床上坐起来，连滚带爬的离宇文章远远的，同时顺手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卷。 苏青道:“出去！” 被子一大半被苏青拽走，剩下的已经不足以盖住宇文章的身体。只见他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但是扣子解的差不多了，跟不穿也没什么区别，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裸露出来。 宇文章用手撑起头，他没有束发，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在床上，配上宇文章那张倾国倾城的造孽面孔…… 苏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是他没出息，实在是这副景色太过香艳。 宇文章察觉到了苏青的窘迫，忽然起了点挑逗的心思。 他微微撩起一缕长发，模样美艳又销魂。 宇文章轻声道:“陛下，方才不是还很开心？怎么现在忽然这副表情？” 苏青心想:我开心个鬼。 这一世的小皇帝到底怎么回事？不好女色好男色了？在他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眼前这一结果？ 苏青嘀嘀咕咕道:“莫不是这一世的小皇帝是个断袖？他用了什么手段把摄政王都拐上床了，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就算能存档了也不是这么个存档方法啊，这谁受得了？” 宇文章:“陛下？您在说什么呢？” 苏青:“朕在想怎么把你赶出去。” 宇文章:“哦，想到了吗？” 苏青感叹这人脸皮还是一样厚，于是诚实道:“还没有想到。” 宇文章:“那陛下再想想，想到了再跟微臣说。” 说完，宇文章闭上眼睛，大有就在这睡过去的意思。 苏青气的要命，但是他又打不过宇文章，毕竟是之前陪着先皇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人，那个武力值不是自己一个娇生惯养的小鸡仔能够比拟的。 苏青记得自己有一次偷袭宇文章，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已经被按住了。 皇上当到他这个份上，这么憋屈，也算是奇葩至极了。 苏青眼看着宇文章的呼吸逐渐平缓，赶又赶不走，逃又逃不掉。 于是苏青也躺下，闭上眼睛翻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一夜无话。 “陛下，该起了。” 苏青睁开眼睛，身边的宇文章已经不见了，仙福端着朝服站在他的床边。 苏青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起床:“伺候朕沐浴更衣吧。” 仙福:“哎。” 苏青任由仙福给他穿衣，然后假装不经意问道:“大司马呢？” 仙福公公:“头四更的时候，就起床离开了，还吩咐了奴婢不用打扰陛下。” 苏青:“嗯，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仙福:“奴婢不知，大司马不让奴婢跟着。” 苏青瞥了仙福一眼道:“朕知道了。” 仙福被他这一眼看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 苏青掀了下眼皮，道:“嗯？” 仙福吓得浑身打颤，他颤抖道:“奴婢……奴婢……” 苏青忽然间心烦的慌，他摆了摆手:“算了，下去吧。” 仙福扣了个头，道:“奴婢告退……” 苏青没有理他，仙福公公看了苏青一眼，然后退了出去。 苏青揉着太阳穴，心里烦躁的不行。虽然身在囚笼，但他以前以为至少仙福是他这边的。但现在看来，仙福也只是把他当个傀儡对待。 苏青心态都炸了:“我真是服了，我真是服了！” 好半晌，苏青才缓过来。毕竟发泄过后，还是要正经上班，苏青认命般的去上朝，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傀儡皇帝。 朝堂上还是那些没有营养的废话，给苏青都听困了。他一挥手，皱着眉头道:“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 苏青压下想打呵欠的想法，定睛看了过去，好嘛，老熟人，八大柱国之一的赵贵赵大人。 上一世，赵贵提议选秀，结果自己没有活到那个时间。 难道选秀要提前了？他记得赵贵提议选秀的时间还要靠后一点。 人一旦沾上吃喝玩乐中的任何一个字，心情都会莫名变得愉悦起来。苏青和颜悦色道:“爱卿请讲。” 赵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苏青吓了一大跳，苏青:“爱卿为何行此大礼？” 赵贵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他哽咽道:“陛下，微臣罪该万死……” 苏青纳闷:“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贵:“微臣也是昨天才知道，微臣家有一个家仆，祖籍是秦州，几日前他的侄子带着家人前来投奔，微臣看他们面黄肌瘦，甚是可怜，就做主将他们留在府里做工，多少能让他们吃饱肚子。 谁知到了晚上，他们中的小姑娘忽然口吐白沫，没一炷香的功夫，人就不行了。 微臣立刻请了大夫前来救治，大夫说，这女娃娃得的是……是……” 苏青心里咯噔一声，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于是涩声问道:“是什么……” 赵贵抹着眼泪嚎了一声:“是瘟疫！” 苏青眼前一黑，心道:果然。他闭了闭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了死尸遍地的人间炼狱场景。 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朝代，瘟疫都是无法逃脱的恐怖话题。 苏青睁开眼睛，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决心，他冷声道:“给朕，查！” 宇文章微微抬眸看了苏青一眼，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立刻就有人上前请命。苏青拟了圣旨，玉玺一盖，命令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苏青揉着太阳穴，傀儡皇帝也好，什么也罢，只要命令能贯彻下去，都行。 “爱卿家中可曾处置妥当了？”苏青问。 赵贵作为密接者，万一也被染上了…… 赵贵忙道:“他们住的是下人的院子，平时也就干些粗使活计，微臣已经按照太医的吩咐妥善处置了，陛下放心。” 苏青“嗯”了一声，然后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立即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全城检查一遍，万不可让瘟疫蔓延到京都。” 第7章 督查办建立 “陛下……” 苏青靠在凉亭的长椅上闻言:“嗯？” 仙福还没有回话，一道声音道:“你先退下吧。” 苏青睁开眼睛，仙福正面露难色的看着苏青。苏青摆了摆手，仙福告退。 苏青:“你来做什么？” 宇文章:“自然是有事想跟陛下商议。” 苏青皱眉:“你说。” 宇文章:“关于瘟疫的事情，陛下怎么看……” 苏青瞥了一眼宇文章:“大司马不是心里都有数了？还问朕做什么？” 宇文章好脾气的道:“陛下是说哪方面？” 苏青:“……” 也许是瘟疫的事情，苏青心情实在不算好。他皱着眉道:“如果你是来跟朕说这些废话的，那你可以走了，朕现在头疼的厉害，实在没空跟你打太极。” 宇文章闻言缓步走上前道:“那微臣给陛下捏捏。” 苏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于是宇文章自顾自的坐到苏青旁边，双手微微用力，半强硬的引着苏青躺在他的腿上。 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抵上苏青的太阳穴，一下一下轻轻揉着。 苏青本来因为宇文章这样强硬唐突又失礼动作弄得心情不佳，正要呵斥，但被宇文章揉着的头疼缓解了不少，于是苏青咽下了还未出口的呵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宇文的服务。 “陛下，这个手劲怎么样？” 苏青闭着眼睛道:“可以。” 宇文章的手指抵着苏青的太阳穴，只要他微微用力，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这颗头捏爆。 他本来以为小皇帝会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谁知道他居然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起来。 还有朝堂上的时候，他说“给朕查”的时候，那样坚定的眼神，都绝不是他所认识的小皇帝。宇文章觉得这小皇帝忽然变得有趣起来。 宇文章问:“陛下觉得这次瘟疫，能持续多久。” 苏青皱着眉:“朕又不是老天爷怎么知道，你不是让人去查了吗？” 宇文章道:“微臣想听听陛下的意思。” 苏青:“虽然朕很想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但是此事涉及到瘟疫，还有那么多的千千万万的百姓的性命，朕希望你能严肃对待。” 过了好半晌，宇文章才道:“陛下说的是……” 苏青:“陈封刚正不阿，为官清正，就让他着手去办这件事情吧。 再从其他官员那找几个合适的，跟他一起，建立一个督查办，共赴疫区，务必调查清楚此次疫情的情况。” 宇文章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没想到平常胆小如鼠，屁都放不出来一个的小皇帝居然能说出来这种话，于是道:“陛下圣明。” 苏青没有接这记马屁，继续道:“抽调太医院的太医们，留几人留守就行，剩下的组成医疗小组，共赴疫区，务必控制好疫情。” 宇文章:“嗯。” 苏青忽然想到什么，他道:“你从军队里抽调一些信得过的武功高强的人，护送督查办和太医们一起，万不可出差错。” 宇文章:“微臣遵旨。” 苏青心头一动问:“你是不是早都吩咐下去了？” 宇文章“嗯”了一声。 苏青心想:不愧是大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宇文章:“陛下……” 苏青:“怎么了？” 宇文章道:“也许是微臣的错觉，微臣觉得陛下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苏青:“……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心中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正义。别的朕都可以依你，但是人命不行。” 宇文章沉默片刻，然后道:“陛下说的有理，是我心胸狭窄，小看了陛下。” 苏青无奈的睁开眼睛:“朕好歹是皇帝，而且就在这里，你好歹装一装对朕的尊敬之心。” 宇文章忽然笑了:“陛下的皇位，还是微臣一手把陛下推上去的，陛下忘记了？” 苏青不理会他的威胁，道:“朕没忘，朕把皇位让给你，你来坐行不行？” 宇文章:“陛下又开玩笑呢。” 苏青:“反正朕这个皇帝当的还不如个普通百姓，谁想要大可以跟朕说一声，朕都可以给……嘶” 宇文章的手劲儿忽然大了点，按的苏青有点疼，苏青怒道:“你做什么？” 宇文章:“以后陛下切莫再说这种话了，先帝打下这江山不易，万不可在陛下手中丢失。” 苏青无奈:“你不想要，又不想让我给别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章道:“微臣并没有想要陛下的皇位，微臣只想尽心辅佐陛下治理好国家……” 苏青“哼”了一声，心道:我信你个鬼，你确实不想做皇帝，但是摄政王你可当的开心着呢。 朕在明面上给你当靶子，你在幕后搅弄风云，何其肆意！等哪天不想用朕这个靶子了，随手就能除掉。 宇文章轻笑了一声:“陛下是不是心里在骂微臣呢？” 苏青不吭声，不想搭理他。 宇文章:“陈封固然刚直，但此次可能不是很合适。秦州地处南方，空气湿热，又临近边关，常年发生战争，死去的人不计其数。这次的瘟疫很可能就是尸体处理不及时导致的。 另外疫情迅猛，传播速度极快，诚然如同赵贵所说，他那家仆的亲戚从秦州到京城，没有快马，少说得七天的路程。 再加上他发病到被发现的时间，这么多天，秦州估计早已失控。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在赵贵告知陛下之前，根本没有一点消息传到京中，陛下不觉得有问题吗？” 苏青:“朕当然想到了，肯定是有人只手遮天，把这次瘟疫瞒下来了。所以朕让人去查，还让你从军营挑出一队人随同前往保护，就是怕他们出事。” 宇文章:“陛下做的对。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能把这次瘟疫瞒下来得是多大的手笔？起码秦州太守就是其中之一。更有甚者还有秦州周围的郡县配合他们进行封锁。 我怕陛下就算派人去查，估计此刻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苏青无所谓道:“没关系，赵贵会帮助朕的。 秦州并不是他的封地，但却是他捅到朕的面前。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是最希望朕查出东西来的人。 兴许，等督查办的人刚一到秦州，就有大批的证据自己撞到他们的手上。” 宇文章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还有一点，那个染病的奴仆所经过的区域，没有传来一点消息，太医院的太医们全城搜查，也没有找到疑似瘟疫的症状，这么多天过去了，如果有染病的人，一定早就症发了，现实是一个也没有。 赵贵的家中下人那么多，我不相信那个奴仆就一点儿都没有接触到别人，但现实就是一个也没有。” 苏青:“你的意思是，这个染病的奴仆，是赵贵特地从秦州秘密运过来的？因为知道严重性，所以一路防范，疫情才没有蔓延开来？” 宇文章道:“有没有这个奴仆都不一定呢。” 苏青:“赵贵，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8章 赶赴疫区 陈封擦了擦汗，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怎么还没到？这天也太热了……” “大人，前边不远就是秦州的地界了，不远了。” 陈封:“哦哦，唉，天太热了，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秦州赶，与此同时，一行人轻衣便装，沿着另一条路，也悄悄的进了秦州。 陈封一行人一进秦州，就在城门口受到了秦州太守贾信的热烈欢迎。 贾信引着一行人往城内走，陈封一路上都在观察街道两边的住户还有路上的行人，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于是忍不住问道:“为何路上的行人这么少？那些疫民们呢？” 秦州太守皱着眉叹了一口气道:“都在驿站隔离着呢，天气太热了，病情传播速度快，不集中隔离恐怕会出大问题。不过大人放心，经过不懈的努力，疫情已经控制住了。” 陈封点头道:“疫情刻不容款！快带我们过去，太医们也都在这，赶紧让他们看看。” 做好防护后，贾信一路引着陈封来到驿站。刚进驿站的大门，陈封就看到院子里煮着一大锅的草药，房间的门都被钉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有人趴在通风口上观察着外边的人。 驿站的房间也不过二十来个，每一个房间里都关了十多个人，这些人面色蜡黄，一看到陈封一行人走过来，都呼啦一下躲了起来。 陈封皱了下眉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贾信看着陈封的脸色连忙道:“他们也是怕传染给大人，大人身份贵重，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陈封有心想问问具体情况，奈何所有的人都躲了起来，任他怎么呼喊也不出声，无奈陈封只得点头。 临走时，他道:“朝廷已经知道你们的情况了，赈灾粮款已经拨了下来，还有太医们也都来了，你们放心，朝廷一定会救治你们的性命，不会不管子民的死活。” 还是没有人答话，陈封只好跟着贾信离开，并且把太医院的太医们留在了这里，替他们把脉问诊。 不对劲儿，陈封瞅了一眼身边的贾信，而贾信则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模样，把一个为国为民的太守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但是还是不对劲儿，人太少了，疫情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整个驿站都算上，二十多个房间，每个里面关十个人，那才两百人左右，这里这么热，路上的行人又这么少，城区也很空旷，所有种种，都显示着这不是一个正常县城该有的人口密度。 那么，那些人呢？都去哪里了？ 吴严知道剩下的那些人到哪里去了，因为他此刻，就站在那些人的不远处，注视着这个宛如人间炼狱一样的地方。 “吴大人，这……” 吴严沉默着没有说话，可他的瞳孔早已血红。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山谷里，有数不清的人或站或躺，他们的年龄不一，样貌不一，但有一个共同点，都面如死灰满眼绝望。 他们面黄肌瘦但却脸部浮肿，嘴角还流淌着口水，地上全是呕吐物。 有的人就躺在上面，身体还在往外渗血，但却还剩一口气。有的人早已腐烂，身上生了蛆虫。活着的人跟死去的人待在一起，这副景色，简直是人间炼狱！ “呕！”有的人受不了了开始干呕起来。 “我说怎么路上没见着多少个百姓，原来都在这里……” “吴大人，他们太丧心病狂了，这么做，不怕遭天谴吗？！” 吴严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他喃喃道:“他们被赶到这里，等死……” “吴大人，他们怎么不反抗啊……” 吴严手指向山谷出口处:“有人在那里把守，不要探头！会被发现！他们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被射死在山谷里。” “怎么会……秦州允许私养弓兵吗？” “当然不允许，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这是要造反啊！” 吴严不言语，一双眼睛透过石缝紧紧的盯着那边的山谷。 忽然他的余光里闪过一个人影，吴严冲着岳峰一点头，岳峰身手敏捷的越过石头，然后趁那人没有反应过来，就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按在地上。 吴严吩咐其他人继续盯着，然后转身，轻声缓步的走到岳峰身边。 吴严站定，冲着被压在地上的人道:“我会让岳峰放开你，但是一旦你出声喊叫或者做出什么举动，我保证他会在你行动之前割断你的喉咙，同意你就点点头。” 好半晌，那人微微点了下头，吴严道:“放开他。” 岳峰稍稍松开了手，放开了捂着那人的手，但是还压着那人不让他动。 那人抬起头，污黑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可怕。他张了张嘴，然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声音清脆动听，是个女人的声音。 吴严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这是个姑娘，等反应过来连忙吩咐岳峰放开人家。一个大男人压着一个小姑娘到底是不太合适。 吴严道:“我是皇帝陛下钦点的钦差，来这里是为了调查瘟疫的原因。你又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你才是钦差？那太守府里的那个……” 吴严并不想跟她透露太多，于是含糊道:“这个说来话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那小姑娘道:“你说你是钦差？” 吴严点头:“嗯。” 小姑娘道:“你有什么证据？” 吴严本来不想跟她多说，可是想到这姑娘可能知道什么，于是从身上掏出钦差特有的令牌，给小姑娘看了。 小姑娘这才相信眼前就是钦差大人。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了下去，再抬起头，眼睛里早已经噙满了泪花。 她道:“小女子是秦州本地人，名唤翠英，小女子来此，是因为，那边的山谷里，有小女子的娘亲和小弟！” 吴严转身看了一眼那个人间炼狱，然后道:“你是想来救他们出去？” 翠英点点头，道:“是！” 吴严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救他们出来，又会导致多少人患病死亡？” 翠英咬了咬牙，气的瞪大了眼眶，她质问道:“那他们就该在那里等死吗？！” んttps:// 第9章 事态严峻 没有人说话，众人都沉默了，现场除了翠英的抽泣声，就只有那边山谷传过来的濒临死亡的哀嚎声。 没法说，生命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他们没有权利践踏完生命，还把生命放在天平上进行衡量，更没有权利逼迫别人接受自己的结论。 好半晌，吴严才道:“对不起……” 岳峰急道:“大人……” 吴严摆摆手:“没事，归根究底是朝廷对不住他们。他们都是西魏的子民，一心想着朝廷能够拯救他们，却被这么对待…… 生病不是他们的错，反而是我们，没有能力回应这些人民的期望……” 翠英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她的眼睛里似乎又燃起了希望，她充满希冀的问:“大人，您能救救他们吗？” 吴严道:“我就是来救他们的，但是现在不行。你也看见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那边可是正经的军队，还有弓弩手。 我们只要一露头，好的情况下我们被人捉住，然后扔到那个山谷里。坏的情况下，我们直接就会被射杀在这里。” 翠英也不是傻子，她在这里徘徊了很久，没有任何办法把人救出来，她知道救人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可是好不容易等来了人，她怎么甘心就此放弃？她急急问道:“那怎么办？” 吴严:“翠英姑娘，你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吗？” 翠英点头道:“我就是本地人。” 吴严点头:“那你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要遗漏任何一点细节。” 翠英点头，岳峰道:“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吴严自然没有异议，他看向翠英，翠英远远的看了一下眼那边的山谷，杏眼之中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她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安全，我就是一直待在那里的，跟我来。” 吴严吩咐一个人留下继续盯着，然后就跟着翠英让她带路。 几人七拐八拐的最后到了一个山洞，翠英指着里边道:“这个山洞，是我和父母去山上采野菜的时候发现的，不是很大，但是很隐秘。” 几人正要进去，被吴严拦了下来。岳峰有些奇怪:“大人？” 吴严摇了摇头，他指着洞口的脚印给众人看。 众人这才发现，洞口处的脚印有些奇怪。翠英是个姑娘，身材娇小，脚印自然也小。洞口处稍小的脚印毫无疑问就是翠英姑娘的，比较清晰也比较密集，看得出来来回很多次了。文学一二 但是在那些脚印之外，还有一排脚印，比较新比较清晰，比翠英的稍微大一点儿，只有进去的脚印，却没有出来的脚印。 “里边有人！”翠英惊呼一声。 吴严“嘘”了一声，几个人瞬间戒备起来，岳峰轻声道:“大人？” 吴严指了指里边，轻声道:“进去看看，小心点……” 岳峰点了点头，从小腿上抽出匕首横在身前，一步一步缓缓的往里走。 吴严吩咐道:“翠英姑娘，里边可能会很危险，你留在这里接应。” 翠英点点头，知道自己可能会拖后腿，于是老老实实的守在洞口。 吴严紧跟上岳峰的脚步，几人轻手轻脚的往里走。 这个山洞果真如翠英所说并不是很大，几人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到头了。 山洞很简陋，大概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一眼就能看到头。 在山洞的尽头，有一人席地而坐，上半身靠在石壁上，身上裹着一个黑色的斗篷，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身上，隐隐约约遮住了衣服上用银线绣着的卷云纹。 那人身姿挺拔，容颜俊美绝伦，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 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大部分人是惊叹于这人的容貌。只有吴严不同，他是宇文座下武将吴越的公子，身份贵重，是少数能够直接进入朝堂面圣的官员。 所以他震惊于这个人的出现，因为他的身份。那人是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破山洞里的存在。 “陛……下？” 那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很平静，似乎对几人的存在毫不介意。 “陛下？他是陛下？！”有人惊呼。 苏青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前几世，宇文章把他看的很紧，他根本没有出宫的机会。 这一世终于等到这么个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所以他混在出宫的太医队伍里的，在快要到驿站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这才脱身出来。 “我叫苏青，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陛下，你认错人了。” 吴严哪里肯信苏青的话，只当他是不想暴露身份，这才说自己认错了。毕竟那一身银线绣成的华服看着低调，却价值千金，不是寻常人能穿的起的，只有宫里才有这样的样式。 吴严想到这里，退后一步然后一拱手道:“是在下认错了，还望苏兄见谅。” 苏青知道吴严在想什么，但是他不在乎，只要吴严不暴露他的身份就行。 没办法，毕竟职责是皇帝，他身上的这套衣服是他能找到的最不起眼的一套了，总不能光着身子出来。他本来打算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换一套，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就被人看到了。 吴严不知道宇文大人知不知道陛下在这里，于是试探道:“苏兄是一个人……” 苏青“嗯”了一声，吴严吓了一跳，陛下孤身一人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万一出点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吴严道:“苏兄身份贵重，可得好好保重自己，如果没有去处，不如就先跟在在下身边？” 苏青并不想跟在吴严身边，他知道这个人，这人是宇文章身边的人，跟在他身边和跟在宇文章身边有什么差别？那样他不是白逃出来了？ “我不……” 眼看着苏青要拒绝，吴严赶紧打断他道:“苏兄，此处正值瘟疫，而且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人烟，孤身一人危险异常。 在下不知苏兄来此意欲为何，但，总得先保住性命，才能考虑后续的事情……” 苏青要拒绝的话就咽了下去，他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看苏青答应了，吴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答应就好，答应了就好，把陛下放在身边，他也放心一些，陛下要真有个好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第10章 瘟疫起源 安顿完了陛下，吴严这才招呼人把门口的人喊进来，当然留下了看守洞口的人。 吴严:“正如翠英姑娘所说，此处还比较安全，现在还请翠英姑娘把来龙去脉都一一说清楚吧。” 翠英点点头，开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不知道瘟疫什么时候起来的，也不知道它在哪里起来。等我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倒下去了大半。 起初就是打喷嚏流鼻涕，大家都没有当回事，都以为没多大事情，抗一下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几天过去，不但没好，还开始拉肚子呕吐，大家这才觉得不太对劲儿。 但是村子里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吩咐好好静养。等吐的没什么可吐了，就开始吐血，最后从胳膊开始皮肤开始腐烂，基本上到了这一步，就没几天好活了……” 吴严:“别的地方有什么传出来这种事情？” 翠英:“一开始没有……” 吴严点头:“看来这次瘟疫的起点就是这个村子了……” 苏青忽然道:“在瘟疫起来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不同寻常的事情......”翠英想了想，道:“之前山里发大水，冲下来了好多具尸体，都是生面孔，不是村子里的人，所以村长就组织了人，把那些尸体都埋起来了。 仔细想想，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村子里就有人发病了......” 吴严追问:“埋到哪里了？” 翠英:“村子里的无名坟那，所有没有名姓的都埋在那里了。” “知道大水的源头是哪里吗？” 翠英:“不是很清楚，听说是从特别远的地方流下来的，也许是山顶？但是大家都没有去过，县长从很早之前就让人封了山，说是里边有吃人的野兽，不让去了，我们采草药也是在山脚上边一点点的区域。” 苏青问:“哪座山？” 翠英:“就是隔壁不远处，最高的那一座，绕着我们村子的大河里边的水就是从那上边流下来的。” 吴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紧接着他咬破食指，随手扯下一块布料，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岳峰低声吩咐道:“你派人将它送回去，要快，越快越好。” 岳峰点点头，拿着信出去了。 苏青看了吴严一眼，没有说什么。 对于那封书信的去处，苏青心知肚明。不用想也知道，吴严肯定在信里写了自己的事情。他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然后往洞外走。 吴严察觉不对，连忙拦在苏青身前，问:“陛......苏兄这是要去哪里？外边很危险，苏兄还是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苏青没有说话，但是脚步依旧坚定不移，他绕开吴严准备出去。 吴严怎么可能让他离开，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苏青的手腕。 苏青道:“放手。” 吴严哪里肯放，他赔笑道:“苏兄不是说要跟着在下一起行动吗？” 苏青面无表情道:“我是说跟着你们到有人烟的地方，但是这个前提是只跟着你们，在你把那封信发出去的时候，这个前提就已经被打破了，我怎么可能还跟着你？”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可能还回到那个皇宫里去？ 吴严无奈的说:“在下也是无奈之举，苏兄身份贵重，万一出一点差错，那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请恕在下无礼，在下就是死也不会让您离开在下半步。”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僵持状态，别人也不是傻子，翠英没有见过世面，在她的认知里，最大的就是她们县长了，自然觉眼前的这位神仙一样的人物是哪个富家公子。 但是吴严身边的人不一样，都是跟着他从京城里出来的，就算是没有见过皇帝，这一来二去的也知道面前的这位是什么身份了。 众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陛下万福金安！” 翠英吓得瞪大了眼睛:“陛下，您是陛下？！” 这个场面......苏青叹了口气:“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身，却都自觉的堵住洞口。苏青眼看出不去，只好自暴自弃的找了个地方坐着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为净。 奈何他不想说话，却有人找上了他，翠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挡里，猛地冲到苏青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您是陛下，求求您，救救我的父母……” 苏青睁开眼睛，看向翠英。翠英抬起头，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但是她的眼神却坚定不移。这为了亲人不顾一切的模样，让苏青无端想起了扑火的飞蛾。 “不要求我”，苏青说:“我虽然是皇帝，但是除了你们几个也没有人知道。我就算站出去高喊我是皇帝，让他们放人，他们估计也会把我当成疯子，当场射杀。 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了，你说你们县长封了山，我来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少车辙印。定是你们县长在山上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前些日子发了大水，从山上冲下来了很多尸体，估计是病死的劳工。 而且既然能看的出面孔，那人就肯定不是从远处冲过来的，不然脸早就泡烂了。 你说他们都是陌生的面孔，这是正常的。 本来就是不光彩的事情，他怎么敢从当地招人？估计是从哪里拐来的苦劳力…… 这么一分析，你们县长干的这些勾当，每一件都是要掉脑袋的，一旦暴露，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还有他一个小小的县长，敢这么猖狂，说他上边没人，我都不信。那边山谷里的弓弩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长就能养的起的。” 翠英喃喃道:“那怎么办？” 苏青道:“督查钦差估计已经到秦州太守府了，他带的那些军队比地方府兵只强不差，但是数量实在太少。不然这样吧……” 苏青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我去替你们走一趟，刷一下我的这张脸，看看能不能从隔壁的朔州借来守城军队。” 第11章 疫情缓解 眼看苏青真有要走的意思，吴严赶紧拦住他:“陛下，您快歇着吧。” 苏青一抬眸:“嗯？” 吴严道:“我已经给宇文大人递过去书信了，最多两日就会有回复。我们就再多等两日？ 您从这到朔州，就算用最好的战马，那少说也得四日，时间上都来不及……” 翠英有些着急:“还要等两日？！我父母他们根本就等不急！你们不去的话，我自己去！” 吴严给了岳峰一个眼色，岳峰悄无声息的走到翠英身后，抬手就给了她一个手刀。翠英直接晕了过去，岳峰扶着翠英坐到一边。 吴严道:“那边的山谷我看过了，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那里的人基本上，没救了……” 苏青沉默了，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交叉感染。在医术发达的现代都很难救回来，更别说在这落后的古代了，没救了。 大家都知道，只是都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毕竟那么多条人命。翠英估计心里也有数，但是毕竟父母在里面，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总想着会有奇迹。 吴严问:“怎么办？” 苏青叹了口气:“有活下来的，能救就救救吧，其他的，就地焚烧。” 就地焚烧，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就地焚烧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最后也就只剩下一把灰了。 自古都讲究入土为安，人下葬的时候是什么样，来生还会是什么模样。所以人们都希望入土封棺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是完整的。 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处以火刑，而山谷里的那些可都是生了病的无辜老百姓！ “陛下，您难道要把他们挫骨扬灰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苏青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些人解释，几千年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能打破的。 苏青冷声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然让他们再传染给别人吗？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总得有一个取舍。你们选哪个？” “那也不能……”有人还想继续说。 吴严打断道:“闭嘴！不要说了！” 说完，吴严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苏青磕头道:“陛下恕罪，是他们不懂事情……” 苏青别过脸去，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道:“知道了，起来吧……” 翠英中途醒了过来，她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山洞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她也不好说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吴严的信终于有了回复，比预计的时间晚了点。带信来的少年年纪不大，穿着一身斥候服，亲自把信交到了吴严的手上。 苏青从他们交谈中得知，有人带兵围了太守府，把贾信直接关了起来，甚至连他的一声辩解都没有听。 现在，军队正往旁边的山谷里赶呢，估计这会儿都到了。 苏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往外走去。吴严连忙跟上:“陛下，您去哪里？” 苏青不说话，只闷头往外走。他方才忽然有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让他急切的想离开这里。 苏青往前边走，身后跟着吴严，苏青冷声道:“别跟着我。” 吴严心里发苦，但该跟着还是得跟着，又不能强硬的要陛下听他的，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好。 只是刚一出洞口，苏青就猛然停止了脚步，跟出来的吴严也愣了一下。原来就在山洞口，早已经有一批军队围在那里。 “陛下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里？”有人问道。 苏青没说话，只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人群向两边分开，人群中间缓缓走出来一个人。身着锦衣华服，气势非凡，他就闲适的站在那里，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就叫人不敢直视。 “宇文大人！”吴严一行人单膝跪地道:“见过宇文大人。” 吴严一行人跪下了，唯一站着的苏青就显得很是突兀。他的身后跪了一排人，不是跪自己，而是跪对面的宇文章。 宇文章的身后站了一排人，没人下跪，就算对面是君主，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有些讽刺。 宇文章“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吴严一行人起身，但是眼光从始至终都放在苏青的身上。 他眼睛里含着笑意，而在眼底有毫不隐藏的戏谑。 “陛下一声不吭的从皇宫消失，微臣费尽心思找了陛下好久，每天都在担心陛下的心情下度过，谁知一见面，陛下就又要走了……” 苏青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好心情在见到宇文章的那一刻，就全都没了，他现在心情差的要命，根本没心情跟宇文章废话。 宇文章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内心也气炸了，天知道皇帝出逃给他带来多少麻烦！他这几天基本上没有闲着，一直在处理烂摊子，最烦的时候恨不能宰了这个小皇帝！所以，在收到吴严的信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带领人马要来抓皇帝回宫。 两个人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苏青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宇文章虽然面含笑意，但却达不到眼底。 最先动的还是苏青，眼看着是出不去了，于是他一声不吭转身走回山洞里。 宇文章吩咐好周围的人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看好洞口之后，一撩衣袍也大步走了进去。 山洞里，苏青面无表情的抱臂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闭目养神。 宇文章大步走进来，站在苏青的面前，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宇文章也不再有什么顾虑。 “为什么跑出来？”宇文章冷冷道。 苏青微微转了个身，把头转向另一边，不想看宇文章的脸，不想说话。 不料下巴被人猛地钳住，苏青被迫面向宇文章。下巴传来的疼痛让苏青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问你，为什么跑出来？”宇文章又问了一遍。 苏青:“放手。” 宇文章不但没有听苏青的，手劲儿还大了些。 苏青挥开宇文章的手，然后道:“就如同我让你放手你不放一样，这就是我离开的理由。你想有个听话的傀儡，但是我却不想再做你手里的玩意儿。你就当我死在外边了，重新找人做皇帝吧。” 宇文章冷冷的看着苏青，苏青也直视着他。忽然宇文章一把掐住苏青的脖子，巨大的力量让苏青直接往后仰躺下去，被宇文章掐着脖子按在石头上。 苏青的头磕在石头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宇文章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苏青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的开始挣扎。但是宇文章的力气太大了，无论苏青怎么挣扎，他都纹丝不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青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眼看他就要被掐死在山洞里，宇文章松开了手。 新鲜空气骤然涌入肺部，苏青一口气没喘上来，把自己呛个半死。 “咳咳咳……” 一时间从山洞里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翠英有些担心:“里边怎么了？” 吴严瞥了一眼山洞，然后道:“没什么事，我们老老实实在这等着就行。” 第12章 告御状 “……咳咳……为什么……放手？”苏青一边咳嗽一边问。 宇文章:“只是警告你一次，希望你以后老老实实的当你的皇帝。如果你再次自作主张，坏我的大事，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苏青“噗嗤”一声笑了，宇文章看向苏青，却发现苏青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带着嘲讽的微笑。 “我好怕啊”苏青夸张道。接着他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如果我说，我偏不呢？” 宇文章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苏青。 苏青满不在乎道:“我既然出来了，除非我死，不然我就不会再回到皇宫。我劝你，还是另找一个人，替你做皇帝吧。” 宇文章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他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苏青笑得特别开怀:“死？哈哈哈，求之不得！ 如果你能让我真正陷入永久的沉眠，我反倒还要谢谢你呢。 怎么样？要给你递刀吗？” 宇文章没有说话，苏青就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躺在石头上，然后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要杀我，就把你的匕首插进我的心脏。如果你不想杀我，就出去，我累了，实在不想看见你。” 不得不说，人一旦摆起烂来，简直是无敌的。眼看着苏青摆烂，宇文章一时之间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又不想放着他在这里得意，于是宇文章一步一步走到苏青身边，拎起苏青的衣领子，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一手刀把他劈晕。 然后将昏迷的苏青往肩膀上一扛，带着他走出山洞。 吴严看宇文章扛着苏青走出来吓了一跳:“大人？！” 宇文章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事，陛下累晕过去了，你回头雇辆马车，我把他捎回京城。” 吴严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山谷里的弓弩手已经被控制起来了，现在都是宇文章自己的人在把守山谷。宇文章带着剩下的人做好防备措施，来到山谷中。 那地狱般的景象，让宇文章皱起了眉头。几天过去了，山谷中比吴严之前看到的更加严重，基本上没有几个站着的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完了，救不了了。 翠英直接就晕了过去，宇文章叹了口气，冲着山谷上的人挥了下手，接着大量的箭矢从山谷上方射了下来，冲向山谷中。 吴严内心一惊，赶忙阻止道:“大人？！” 宇文章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吴严道:“这太残忍了……” 宇文章转过头去，看着山谷中哀嚎的人们，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的情绪，他声音冷硬的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城里的人，已经有太医们医治，但是这里的人，救不了了。难道要他们出去再感染人吗？” 吴严心里不是不明白，但是他的情感就是无法接受。于是他只能沉默。 宇文章不再管他，对着等待他下指令的人们，道:“烧！” 一道道被点燃的箭矢从山谷上方射进了尸堆里，山谷中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混杂着幸运的没被射死但被烧死的人们的哀嚎声，成了那天在场的人们最可怕的回忆。 苏青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他刚直起身，就觉得自己的后颈一阵抽疼。昏迷前的情景涌入脑海，苏青心里把宇文章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了看周围，苏青意识到自己此刻应该是在太守府，毕竟宇文章那身价，估计也不会委屈自己。前厅吵吵闹闹的，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昏君！天理不容！你们这么做，将来一定会下地狱的！” 苏青:“……” 无辜被下地狱的苏青穿过屏风，走到大堂门口，一眼就见宇文章大刀阔斧的坐在主位上，厅门敞开着，外边一堆示威的百姓，苏青站在门后，收回了要迈出去的脚步。 宇文章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那些百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死人一样。 他眯着眼睛听着人们的谩骂声，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挺精神，想必朝廷发下来的赈灾粮和药材也不需要了……” “怎么能这样？！” “狗官！” “……” 宇文章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对着身边的吴严道:“你去查一查，把叫的最凶的那几个人的救济粮和药材全停了，吩咐所有人，不准他们领。” 宇文章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之间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大家真没想到宇文章会这么干。 然后被点名的那几个人反应过来后开始上窜下跳谩骂不断。但其他的人都安静如鸡，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的也被停掉。 宇文章点点头道:“把那几个上窜下跳的小丑拉下去。” 立刻有人上前，把那几个人拉走了。 宇文章道:“把尸体烧掉，是为了瘟疫不再传播，这都是为了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他们的尸体也不会被烧掉，这些因果该你们承受。 你们如果心里接受不了，觉得愧对死去的人，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着大夫们上门诊治。 如果让我发现，有谁趁着疫情作乱，煽动百姓，杀无赦。 另外，如果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一旦瘟疫再起，那么传播的人以及牵头人，杀无赦。 好了，事情说完了，大家各自回家待着吧。” 宇文章的话音刚落，候在门口的士兵们立刻上前，有序的安排百姓的撤离。 苏青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一声。看不出来，在这样落后的时代，宇文章居然有这么前卫的想法。 “陛下站在那里做什么？”宇文章忽然道。 被人发现，苏青索性从门后走出来，走到宇文章身边，大大方方道:“主要是怕耽误大司马处理事情。” 宇文章露出一个微笑:“怎么样？” 苏青:“什么怎么样？” 宇文章:“处理事情的方法怎么样？” 苏青:“大吃一惊。” 宇文章:“嗯？” 苏青:“太超前了。” 简直超了几千年，别的不说，就是把染了病的尸体烧掉，简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宇文章就笑了，道:“问过吴严了，他告诉我的，说是你说的，我觉得有用，就用了。” 苏青:“……” 苏青正要说话，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大人！有人敲响了门前的鸣冤鼓，要来告……告御状！” 第13章 瘟疫疑云 “告御状？”宇文章眉头一皱:“他怎么知道陛下在这里？” 苏青不吭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着，顺便看戏。 于是大厅里，大司马坐主座，皇帝却坐客座，一时之间除了两个当事人，所有人都觉得不合适，但是却没有人敢说话。 宇文章冷笑一声:“陛下微服私访，这么大的事情，本应该全程保密，到底是谁，泄露了出去，嗯？” 当时山洞里虽然在场的人不少，但是除了翠英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官家的人，吴严一行人不算，其他的都是宇文章带出来的人，就这样还是走漏了风声。 没有人承认，于是宇文章也不再追问，只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说完，就端起方才撂下的茶杯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然后等着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老人被人提了上来。那老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衣衫褴褛，他佝偻着身子，瘦的像是皮包骨，眼睛里蒙着一层阴翳。 带他上来的人把人放下就走了，这老人骤然没了支撑，身体晃了晃，然后跌在了地上。苏青看的有些不忍，想起来扶他一把。谁知在苏青还没站起来的时候，那老人扭了扭身子，自己起来了。 他颤颤巍巍的跪下去，对着宇文章扣了个头，磕的结结实实的，只听咚的一声，那老人再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多了个流着血的破洞，苏青的心忍不住跳了一下。 那老人对着宇文章磕头，然后用破风箱一样的嗓子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章沉着脸，道:“我不是陛下。” 那老人先是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然后脸上的神色忽然从迷茫转为无措，苏青看的心下不忍。 苏青在少年的时候过的并不好，跟着大伯相依为命，每天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幸福。 但是少年时的苏青忽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时光。大伯年纪很大了，就跟眼前的老人一般，脸上都是皱纹，背也佝偻了。 分别总是来的很匆忙和意外，还没长大的苏青匆忙之间接手了没有大伯的时光，连相依为命的人都没有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磕磕绊绊的长大，所以他最看不得这种画面了。 即使自己过的一塌糊涂，也看不得人间疾苦…… 苏青正要站起来去搀扶那个老人，宇文章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苏青身边，右手不经意的压着苏青的肩膀，然后道:“先站起来回话。” 然后他吩咐吴严:“去，给他搬个凳子过来。” 吴严吩咐下去，不久，有人搬来一把凳子，放在那老人身边。 老人坐下，宇文章道:“说罢。” 那老人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哭着道:“小老儿叫刘根，秦州人士，本该一生孤苦。 谁知上天垂怜，我在路边捡到一个男娃娃，于是我便给他取名栓柱，贱名好养活，他叫了我一声爹，所以他就成了我的儿子，我们俩从此相依为命。 我的儿子栓柱，不久之前，被兵爷征走做了说要去当兵。 头两年，他还会隔段时间写个信儿，让人捎回来。就今年，再也没有回复了。 小老儿担心他的安危，一路打听着，来到这里，终于有了点儿子的消息，听说，他在秦州军营里做什么后勤。 小老儿便想往那边走走，后来路过这里，遇到山上发水，小老儿行动不便，就，就歇了几天。 等那河水平静了，小老儿便想着去见他一面。 谁知走到山脚下，刚好碰上山泽村的村长，小老儿就跟村长打听了一下。 村长说他也是刚回来，说之前山上发大水，冲下来不少尸体。之前带着大伙儿去捞尸体去了，他说他们是靠着这条河生存的，不能让尸体污染河水。 小老儿其实并没有多想，只是随口问了句尸体都长什么样子…… 那位村长说，都是成年男性，被水一泡都肿起来了，面目全非的，看不出个人样来，自然也认不得是长什么模样了。 只有一个人他记得清楚，因为那人的头发上系了个红绳编成的小鱼发饰……” 刘根老人说到这里，眼泪又从混浊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呜呜大哭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磕着头道:“小老儿的栓柱，头上就系着那么个红绳子啊……” 屋子里没人说话，宇文章的脸上也阴沉的可怕，各州各县确实会有征兵的情况发生，用来弥补受伤或者得病的人的空缺，因为做的不过分，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征来的人究竟做了士兵还是做了苦力，基本上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情况，这位栓柱明显就是被征做苦力了。 “那个红绳子，小老儿也有一个，大人请看……”刘根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绳子编成的小鱼，双手捧着放在身前。 旁边的人拿起来用手托着给宇文看，苏青也看了过去。 只见那个小鱼已经有些掉颜色，有些旧了，但是还能看出它的精细程度，说明当时编制它的时候编织者的用心。 “这两只本来是一对儿，其中一只是小老儿编给栓柱用来保平安的，他也学着给小老儿编了一个。 小老儿问村长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说就是这个样子的…… 小老儿听到这就知道，那人肯定是栓柱了，村长说，尸体是从山上冲下来的，小老儿就打算去山上看看。 结果发现进山的路被官兵封起来了，小老儿心里觉得不太对劲儿，就趁着天黑，从另一边爬了上去。 小老儿看到，快到山顶的地方，有一个洞。被大批的官兵把守着，有好多苦工进进出出。 小老儿早年四处游历，一看到那个情况就知道，那里分明是个矿洞，他们是在挖矿！ 小老儿的栓柱就是被送到那里挖矿去了……” 不选择上报，而是私自挖矿，那可是死罪！ “求大人，为小老儿做主！”刘根老人说着砰砰砰又是几个头磕了下去。 苏青被宇文章按着肩膀动弹不得，又不忍看到老人这般，于是安慰道:“这位大人一定会给你做主的，你先起来……” 第14章 督查办遇袭 苏青道:“这位大人一定会帮你做主的……” 宇文章听到这话，微微挑了下眉，看向苏青。苏青没注意到他，而是眼含担忧的看着那位老人。 宇文章轻笑了一声，然后俯下身，在苏青耳边轻声道:“陛下，你可真不像是个合格的帝王。” 自古以来的帝王，心狠手辣都是标配，不然怎么从那样血腥恐怖的登天道路上厮杀出来？权术制衡，在庙堂上翻云覆雨，喜怒无常不让人看出真正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帝王。 你这么心软，怎么做皇帝？ 苏青心道:我本来就不是帝王，我只是个和平年代出生，在红旗下成长的普通老百姓。 是你们这个时代，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拉了进来，困在这里挣脱不得，怎么反倒还怪起我来了？ 宇文章抬起头，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面男人。他对着刘根老人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没错，我自会为你做主，你先下去吧。” 老人得到了宇文章的承诺，激动的又磕了几个头，穷苦命的老人，身无长物，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便只好多磕几个头来回报。 吴严叹了口气，然后吩咐人把老人带下去好生照顾，接着自己也向宇文章和苏青请辞告退，带着其他的所有人。 人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大堂里便只剩下苏青和宇文章。 苏青并不想跟宇文章多待，宇文章对他来说，就是悬在他颈边的一把长剑，不知何时就会掉下来割断他的脖子。 苏青打算站起身离开，宇文章察觉到了他的打算于是手下的力气加重了些。 苏青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宇文章问道:“陛下想去哪里？” 苏青觉得有些可笑:“朕想去哪里，为什么要跟你说？” 说罢，苏青挣脱了宇文章的束缚，转身往外走去。 宇文章眸光深沉，在那一瞬间，他承认他的心头闪过了一丝杀意，不过很快，宇文章就把他的这一丝杀意压了下去，因为这个小皇帝留着还有别的用处。 宇文章在苏青的身后淡淡道:“陛下难道不想去杻阳山看看吗？” 杻阳山，就是那刘根老人说的山，在距离太守府不远处，苏青之前待的山洞旁边的那座矿山。 苏青往前走的脚步停住了，他缓缓转过头来，问道:“你是说真的？” 宇文章:“微臣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苏青:“……” 小鳖孙，跟我搁这装abc？ 不过苏青也不拆穿他，既然他提出来了，那么自己借坡下驴也不是不行，毕竟置气是没有卵用的。而且太守府里全部都是宇文章的人，他想要出府门，没有宇文章的首肯，简直是难如登天。 苏青问:“什么时候？” 宇文章:“明天一早吧，陛下出来的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苏青“嗯”了一声，转了个身往内堂走去。他的脖颈还有点疼，之前宇文章下的手有点重。 既然宇文章答应他可以去山上，那么相信他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举动，自己反正也出不去府门，外边知道他身份的又不想跟他走的太近，毕竟君臣有别。 思来想去，还是去内堂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宇文章这次没有阻拦他，他目送着苏青的背影，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苏青回到内堂，看到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上了一件干净素雅的衣服，苏青有些意外，因为除了宇文章，他没有见到有谁来到他的房间。 他的身上还是穿的之前在山洞里的那一套，因为连日的奔波，衣摆下方全都是尘土。 苏青虽然不介意衣服的好坏，但如果能够舒服一点当然也是最好了。于是他解开腰带，正打算换上，蓦地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苏青叹了口气…… “宇文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不错，宇文章又跟了进来，就靠在门边注视着苏青。 宇文章道:“微臣来看看陛下在做什么，怕陛下烦闷，过来陪陛下说说话。” 苏青转头拿着手里的衣带展示给宇文章看:“如你所见，朕正在更衣，怎么，爱卿要替朕更衣不成？” 宇文章听到这，沉默片刻，竟然真的走了过来，接过苏青手里的衣带，替苏青更衣。 苏青:“……” 宇文章轻笑一声:“怎么？陛下是在想什么？” 苏青:“朕在想，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宇文章:“抬一下手” 苏青老老实实的抬手，配合着宇文的动作，期间难免会有肢体上的接触。 不知是有意无意，苏青总感觉宇文章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到了自己的皮肤，这种像是被毒蛇吐信的触感，让苏青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宇文章轻笑道:“陛下这么紧张做什么？” 苏青微微躲避了下宇文章的动作，然后道:“能让大司马更衣，朕感到受宠若惊。” 宇文章替苏青扣上最后一个腰带扣道:“好了，陛下总是这么大惊小怪……” 宇文章的话被一抹银光打断，那抹银光，苏青自然也看到了。作为一个死亡过n多次的男人，看到这抹熟悉的银光，除了木然苏青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对待它了。 而且苏青虽然看到了，但是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身体躲避不及，被捅个正着。 他感受着这熟悉的疼痛，心里无奈多过对死亡的恐惧。 只见一把长剑从他的前胸刺入，后背捅出，鲜血瞬间就氤红了衣服。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苏青看着眼前的蒙面黑衣人，无奈的心想:这到底是哪里出来的刺客…… 那刺客可不管苏青在想什么，他一剑刺中苏青之后，力量不减，又猛地用力，想连同苏青身后的宇文章一起杀死。 但这刺客太小看宇文章了，他可不是苏青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只见他身体往旁边一侧，一手揽住苏青的腰，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直取那刺客的咽喉。 苏青忍着疼痛抽空来了一句:“留活口……” 宇文章神色不变，动作未减，这要是给他抓实了，那刺客的喉咙瞬间就得被宇文捏碎。 谁知那刺客，看到宇文章的动作，也不再往前推进手中长剑，而是毫不迟疑的弃掉长剑，身形向后极速退去。 宇文章手里还抱着苏青，一时之间竟没有办法追出去，眼看那刺客逃到庭院里，飞身跃起，马上就要逃走了…… 宇文章忽然双指夹住苏青胸前的长剑，不见他怎么用力，那长剑从他的指间锵啷一声断成两截，宇文章随手一掷，断剑飞出，噗嗤一声，正中那刺客的小腿。 那刺客惨叫一声，跌落但地上，被闻声进来的吴严等人擒获。 第15章 胆大包天 “他怎么样了？” 苏青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宇文章的声音。 “这位公子伤势比较严重，那把剑就差一点儿就伤到他的心脉了。万幸只是擦着过去了，否则就是观音菩萨来了，也难救他性命！ 不过这种贯穿伤，也是非常危险的，假如他能醒过来，也许就有救了……” 兴许是这声音太过吵闹，苏青费力的睁开眼睛，他的眼前蒙着一层血色，看不太清人，只模糊的看到床边站着个人，长身玉立，气质清冷。 “他好像醒了……”苏青听到那人说。 “大人，不要吵他。他现在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思绪还没有清醒过来，现在都是无意识的。” “……”苏青动了动嘴唇。 “他在说什么？”那人问。 “水……”苏青又说了一遍。 “他要水……太好了，我方才备着的淡盐水呢？”那位坐着的人噌的一声站起来，踱步到桌子旁边，抄起桌子上的碗就跑了回来。 “来，水来了，张开嘴……”大夫把水用勺子递到苏青的嘴边。 苏青现在完全就像是个木偶，别人怎么说他怎么做，大夫让他张开嘴，苏青就微微张开了嘴。 大夫给他把水喂了进去，但是苏青好像是失去了吞咽能力，水进了嘴里，就顺着嘴角流出来。 大夫有点焦急:“喂不进去啊……” 宇文章道:“给我吧，我来。” 大夫把水碗递给宇文章，让开了位置。宇文章看了眼苏青，就见苏青睁着眼睛，双眼无神，也不知道思想落在了哪里。 宇文章忽然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然后俯下身，嘴对嘴给苏青渡了过去。 看苏青没有吞咽的意识，于是宇文章用唇舌抵住苏青的，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的进行吞咽，好容易给他喂了进去。 等水喂完，宇文章直起身，把手里的碗随手搁在床头上，沉默不语。 苏青已经又睡了过去，只是这次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气若游丝随时都会死掉的样子了。 他的唇角殷红殷红的，他本身又是极好的模样，此刻脸色苍白，安静的睡着，宇文章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他这样，是不是就没事了？”宇文章问道。 “哎哎哎，还得再观察观察，他方才也不算是清醒了。不过看起来像是在好转，不过还是得注意，不要让他乱动，注意一下不要把伤口崩开。” 宇文章点头道:“知道了，疫情怎么样了？” 大夫叹了一口气:“太晚了，救过来的人不多……” 宇文章嗯了一声，道:“退下吧。” 大夫一拱手道:“在下告退。” 一时之间，房间里又只剩下苏青和宇文章两个人。宇文章给苏青盖了盖被子，然后走出了房门。 “抓到的那个人呢？”宇文章问吴严。 自从出现刺客之后，宇文章就吩咐人包围这个屋子，此刻吴严带兵围在门口，一直在等宇文章出来。 听到宇文章的问话，吴严道:“回大人，在下发现太守府有个地牢，于是临时征用了太守府的地牢，刺客此刻正被关押在地牢中，着专人看守呢。” 宇文章冷笑一声:“养私兵，还私建地牢，这位太守到底是嫌自己的命有多长？走，去看看。” 吴严道:“是。” 一行人穿过花园，到达太守府的地牢，一个黑衣男人正被绑在地牢里，他脸上用来蒙面的布早已被摘了下来，脸上全是血，嘴里也被一团黑布塞了起来。 看见一群人进来，那刺客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 宇文章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一双眼睛里泛着幽幽的冷光，他问:“是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被堵了嘴，只能用眼睛狠狠地注视着宇文章。 宇文章一抬下巴，立刻有人上前给那刺客把堵着嘴的布料拿了下去。 一拿开堵嘴的布料，那刺客立刻叫嚣道:“狗官，你最好放了我！” 宇文章冷笑一声:“放了你？” 话音刚落，宇文章瞬间拔出吴严的长剑，一剑刺入那黑衣人的肩胛骨，满意的听那黑衣人一声惨叫。宇文章道:“你回答出来一个我满意的答案，我兴许会留你个全尸。” “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说的！有种你就杀了我吧！”那人叫嚣道。 宇文章一挑眉:“杀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黑衣人疼得满脸冷汗，却是个硬骨头:“我管你是谁！老子是你爹！” 宇文章又是一剑，在黑衣人惨叫的空档，宇文章道:“我是大司马宇文章，你如果听过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没听过也不要紧，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深刻的记住这个名字。 你想死？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从来不做，因为我会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你后悔惹到我的头上。” 说完这话，宇文章摆了摆手:“去帮我搬个凳子过来。” 很快，就有人把凳子搬了过来，宇文章施施然坐下，对着身后的人道:“去，先把所有的刑罚在他的身上过一遍，注意不要让他死了，不然唯你们是问。” “是！” 很快，地牢里只剩下那黑衣人的惨叫声。文学一二 当刑罚过到第三轮的时候，那黑衣人的终于受不了了，开口求饶道:“我说！我说！住手！” 宇文章轻轻一笑:“呵，我还以为你是个硬骨头，对你还挺有兴趣，原来也不过如此。说吧，希望你的话能够让我满意。” 那黑衣人的抬起血肉模糊的脸说道:“是……是太守大人让我这么做的！” 宇文章眼睛一眯，然后道:“继续打。” 黑衣人连忙大声道:“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是太守让我干的！” 宇文章冷冷道:“你所谓的太守，早就让我的人扣下了，他是如何与你通信？再有一句假话，我就让人砍断你的四肢，做成人彘。” 那黑衣人的想象着人彘的惨状，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大声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日前秦州太守贾信拿了你的画像给我，跟我说只要杀了你，他就给我黄金五百两！” 宇文章目光深沉，他沉吟了一会，对着吴严道:“把贾信带过来。” 吴严点头离开，不一会儿，就带着贾信回来了。 “跪下！”吴严喝道。 贾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哆嗦的厉害，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宇文章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口中的贾信太守？” 那黑衣人的艰难的转过头看去，却只能看到贾信的头顶。他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到，让他抬起头来。” 吴严掐着贾信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来。 吓得贾信连连喊道:“大司马饶命！大司马饶命啊！” 没有人理他，那黑衣人的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贾信的脸，然后摇了摇头道:“虽然很像，但这不是给我下令的贾信太守。” 第16章 押入死牢 宇文章一皱眉头，时刻注意宇文章神色的吴严立刻看到了，于是一脚将“贾信”踢翻在地，怒喝道:“说！” “贾信”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趴在地上喊道:“大人明鉴！小人也是被逼的！都是太守大人让我这么做的！” 吴严喝道:“说清楚！” “贾信”一抹鼻涕眼泪，然后道:“小人叫冯保，本来是秦州当地务农的百姓。后来家道中落，逼不得已，便把田卖了，在铁匠铺找了份烧火的活计，日子也还能凑活过。 后来秦州太守贾信大人忽然征集铁匠，便把小人也一起征集了过去，那时，他看到小人的脸，就让小人跟着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衛鯹尛说 “比如说？” “他似乎在山上铸什么东西，一个月内有挺长的时间都呆在那里。” “就是隔壁的那座山？” 冯保道:“是的，就是那座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宇文章问道。 “挺久了，具体的小人也不清楚，小人只是他放在明面上的活招牌。只是，小人听说那里还是座矿山……” 宇文章跟吴严对视了一眼，接着皱着眉头“嗯？”了一声，吴严会意，冷酷道:“满嘴胡话，拖下去，处死！” 冯保吓得脸都白了:“小人真的没有骗人！有一次小人跟着贾信去了一趟，看到大批的奴隶在里边挖什么东西！ 大人不信的话，小人可以带大人去看看！！” 宇文章本来也是要去那座山里的，现在有个人领路自然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你口中的真正的贾信在哪里？”宇文章问。 冯保:“小人不清楚，他安排好让小人去迎接陈封大人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宇文章沉吟一声，问吴严:“到处都搜过了吗？有贾信的消息吗？” 吴严摇了摇头:“没有，实际上，大家都以为这人就是贾信…… 大人，属下立即派人去查！” 宇文章“嗯”了一声，但是他也知道，估计现在贾信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贾信的妻儿老小都在我们的手上，他跑不了的。”吴严道。 他们将太守府控制起来的时候，贾信的妻儿老小都在家中，一个个的都很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章一挑眉:“哦？他的家人还在这里？” 吴严道:“是的，都关在屋子里了。” 宇文章:“那你派人去问问他们，看看他们知不知道点什么东西，如果他们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通通押入死牢。” 吴严心有不忍，毕竟都是些老弱妇孺，宇文章见状冷哼一声:“那山谷里的惨状，你也看见了，你该心疼的是他们。” 吴严道:“属下领命。”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地牢外面有人喊道，是之前派出去搜查的人。 宇文章:“让他进来。” 那人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箭，托在手中呈给宇文章道:“启禀大人，这是在太守府发现的，属下粗略估计有上万支，整齐的摆放在太守府的仓库里。” 宇文章拿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皱眉道:“这么多箭簇？” 那人道:“是的！” 吴严已经看出来那支箭跟山谷中那些弓弩手中的箭一模一样。只是足有上万支，这是要造反啊。 “有没有发现弓弩？”宇文章问道。 “只有零星的几架……” 宇文章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派人把这些箭看管起来，让这个冯保准备一下，明日一早进山。” 吴严忽然想起一事:“陛下那里……” 宇文章沉吟了一下，这倒是个问题。他之前答应苏青带他进山，只是现在苏青受伤昏迷不醒，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而且需要有人照顾…… 宇文章道:“你留下一部分人手将陛下的房间围起来，用来保护陛下，我记得好像岳峰跟着你来的？” 吴严点头:“是的。” 宇文章道:“把他也留下来，记住让他寸步不离的保护陛下。另外把那个叫翠英的姑娘带过来，让她先照顾陛下。 不过，我看她对于她的父母被杀死一事耿耿于怀？一旦她对陛下不利，就杀了她。 另外把王太医召过来，让他时刻看着陛下，为陛下调养身体，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 吴严点头道:“属下领命。” 这一切都安排完，宇文章离开了地牢。有人问吴严:“大人，这人怎么办？” 问的是柱子上绑着的黑衣人，吴严看了那人一眼，然后道:“扔牢里关着吧。” 接着，吴严对着冯保道:“至于你，现在天色晚了，明天一早进山，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他就是你的下场。” 吴严一指那黑衣人，冯保看着那黑衣人的惨状，忍不住哆嗦一下:“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如实交代！” 宇文章从地牢出来之后，又拐去了苏青的房间，苏青还在睡着，但是脸色好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惨败。 他的伤已经被妥善的处理过了，胸口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是还会有少许的血液透过绷带殷了出来。 宇文章皱了下眉头，陛下这样，一时半会儿的，别说进山了，连动都动不了，又如何能够回宫？ 难道，真要在这里耗这么长时间？那朝堂上怎么办？也许，是时候执行自己之前的计划了…… 宇文章正想的出神，那边苏青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他睁开了眼睛，醒了。 苏青这一醒，就感受到胸口处剧烈的疼痛，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接着非常轻微的“嘶”了一声。 这落后的古代，连麻醉药也没有，他以前受的都是致命伤，都是疼一下就死了，非常嘎嘣脆，从没有这样受了伤还不死的，一时之间也有些疼得受不了。 这有些压抑的抽气声，把宇文章的思绪拉了回来。宇文章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青:“陛下醒了？” 苏青:“……” 宇文章看苏青不说话，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于是问道:“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青心想:你的胸口开个洞，看看你舒不舒服。 宇文章皱了下眉头，猛地掀开苏青的被子。 苏青一愣，还没来得及阻止，被子已经被宇文章掀开了。 苏青:“……” 宇文章掀开苏青的被子，看他胸口的绷带还好好的，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气，他还以为伤口又崩开了。 为了方便医治，苏青的衣服都脱光了，被子底下是苏青赤裸的胸膛，苏青只觉得一股冷风吹了过来，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苏青从没有跟人赤裸相对的习惯，于是情急之下用有些低哑的声音，有气无力道:“放肆……” 第17章 劫囚 苏青道:“放肆……” 宇文章一愣，他的手里还攥着苏青的被角，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青哑着嗓子说道:“把朕的被子放下……” 宇文章低头一看，自己正攥着陛下的被子，还微微掀了开来，隐约之间露出了陛下的身体。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不合适，宇文章神色不变，缓缓的给苏青盖好被子。 然后解释道:“微臣只是想看看陛下的伤口怎么样了……” 苏青无言，这样尴尬的事情也不适合再继续追问，于是苏青起了另一个话题，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宇文章配合的转移话题:“臣来看看陛下的伤怎么样了，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苏青“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他现在每说一句话，便会牵扯到胸口的伤，带来钻心的疼。 另外就算是轻微的呼吸，都带着伤痛。于是，苏青只好放缓呼吸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来适应。 宇文章看苏青不说话，知道他难受，于是命人把外间的床榻也搬了进来，放在苏青的旁边。 苏青纳闷，于是忍着胸口的疼痛问道:“你做什么？” 宇文章:“今天我在这里睡，陛下有什么需要可以唤我。” 这样的宇文章，让苏青感到非常的陌生，他甚至觉得宇文章有病。毕竟几天前，他还在山洞里掐着自己的脖子，差点把自己掐死。 苏青不知道宇文章想做什么，不过，宇文章无论想做什么苏青都阻止不了，于是他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心为净。 这一闭眼，苏青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宇文章看着苏青惨白的睡颜，神色莫名，揣在袖口里的手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拿出来。 苏青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了一趟农村的老家，地上刚下过一场雨，湿润的土地上拱起一个个小土包，然后从土包里钻出来一条大概一指粗细的蛇。 苏青最怕蛇了，他一路躲着走，但是地上拱起的土包实在是有点太多了，简直没有地方下脚，就这样艰难的到了自己老房的坡下边，他要上坡就得迈过去一个水坑，水里盘踞着一条碗口粗细的白蛇。 苏青看那白蛇没有动静，于是大着胆子迈了过去，就在他迈脚的时候，那白蛇毫无预兆的一抬头，一口咬住了苏青的脚腕。 苏青吓坏了，他的脚腕挣动了一下，然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传来的是胸口处的剧痛，他疼得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的脑子也不清楚，剧痛之下，他挣扎着要起身，结果刚抬起身子，猛地被人按了下去。 有人道:“陛下，冷静！” 苏青呜咽一声:“放开我……” 宇文章哪肯放开他，眼看着苏青胸口处的绷带因为挣扎被鲜血染红…… 宇文章一边按着苏青一边冲外边喊道:“太医还没来？！” “来了来了……”王太医喘着气跑进来。 “叩见大人！” 宇文章喝道:“废话少说！赶紧给陛下看看！他伤口崩开了！” 王太医赶紧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只看了一眼，豆大的汗珠就落了下来。 “这可真是……”王太医赶紧从医箱里掏出一个布包，右手一抖，三根银针刷的就抽了出来，接着立马扎进了苏青的穴道。 只一瞬间，苏青就停止了挣扎，一双眼睛无神的望着上方。 “他怎么了？！” “大人稍安勿躁，微臣只是先让陛下安静下来，接下来才好医治……” “陛下这伤微微一动就能崩开，他又这样时常乱动，你看怎么弄一下？”宇文章道。 王太医抹了一下虚汗，然后道:“只能让陛下先睡一阵子了，不然，单伤口处的疼痛，就够陛下难受的了…… 一会儿微臣开一帖药方，您让人煎了给陛下按时服下去，这是七天的量，就让陛下先睡七天，好歹让伤口先长上点儿。” 宇文章点点头，帮着王太医给苏青换药，王太医拆开苏青的绷带，下方早已血红一片，而且因为没了绷带的束缚，伤口处又开始微微渗血。 王太医皱着眉头，把药敷上，结果没一会儿，血液把药草都浸透了。 眼看要不行，苏青醒了过来，他脑子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正有人给自己治伤。于是他气若游丝的问道:“你都不把伤口缝合的吗……” 王太医一愣:“缝合伤口？” 苏青咬着牙道:“用针线……” 王太医眼前一亮，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这种意识，苏青的话，替王太医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王太医要来了针线，用酒泡过之后，对着苏青道:“陛下，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您忍耐一下。” 说完，王太医对着宇文章道:“大人，辛苦您按着陛下，不要让他乱动。” 宇文章点头，按住苏青的上半身，对着王太医道:“可以了。” 王太医连头也来不及点，手里捏着一只找来的绣花针，一点一点谨慎的在苏青的胸口穿针引线。 疼，自然是疼的，那疼痛绵延不绝，不亚于一场酷刑，而且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苏青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世界在他的眼中天旋地转，他恍然间甚至感觉自己又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宇文章眼看着苏青的瞳孔开始缓缓扩散，于是皱着眉头喝道:“陛下，撑住！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山上的情况？你不是担心你那些受了瘟疫的子民？” 苏青充耳不闻，除了不可抑制的颤抖之外，再没有别的反应。 王太医感受到苏青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内心一惊，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流淌下来，他不由得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自己手底下的这人，是陛下，是金枝玉叶，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一旦出现一点闪失，不止自己，恐怕自己一家人也都不必活着了…… 飞快的缝完最后一针，王太医翻出一枚药丸，塞进苏青的嘴里，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接着将上好的金疮药倒在苏青的胸口处，飞快的给他缠好绷带。 做完这一切，王太医一抹额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苏青，只见苏青的脸色苍白如纸，也是一身冷汗，混着流出来的血液把一身白衣染的血红，还沾在了宇文章的身上。 王太医颤抖着手，一点一点凑近苏青的鼻翼，好久才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那气息微弱至极，但确确实实还存在着。 王太医这才长长叹出一口气，然后身子不由自主的一软，接着坐到了地上。 宇文章眯着眼睛看着苏青，脸上神色不明，他忽然问:“既然有如此仙药，为何不早给陛下用？” 语气莫名，但王太医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一丝杀机，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然后颤颤巍巍道:“大人明鉴，并非是微臣藏私，实在是这药在下只有这么一枚，还是微臣的师父在世时，赠予微臣的，再也没有第二颗了。 微臣医术不及师父，现在也没有办法掌握这药丸的炼制之法……” 宇文章:“陛下现在如何了？” 王太医:“只要陛下不再崩开伤口，好好静养，再加上师父这枚药丸，应该问题不大了。只是若要再恢复之前的身体，应该是不行了，陛下伤的太重了……”文学一二 宇文章“嗯”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有人在门外急急忙忙喊道:“大人！属下有急事禀报！” 宇文章一皱眉，看了苏青一眼，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吴严早已在门外候着了，宇文章问道:“何事？” 吴严:“冯保和那黑衣杀手，方才被人劫走了！！” 宇文章:“……” 第18章 山洞 宇文章眉头一皱，语气里多了一分藏不住的愤怒:“你是说，冯保和那黑衣人，在你们这些玄羽卫的重重看守之下，被人劫走了？” 吴严低着头，沉默不语。人确实是他们看丢的，无论怎么辩解，一个办事不利是逃不了的。 宇文章冷冷的看着吴严，:“你知道规矩，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自己去领罚。” 吴严磕了一个头道:“属下领旨。” 宇文章冷着脸，他本来以为贾信肯定是闻风而逃了，没想到还在城里暗度陈仓。 “我没去找他，他倒送上门来了……”宇文章喃喃道。 吴严听出了宇文章话里的杀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知道，宇文大人此次是动了真火。不杀一批人，估计这火是下不去了。 “冯保跑了，劫他的人有没有留下来？”宇文章道。 吴严低着头，有些惭愧:“全都死了。” 宇文章:“死了？” 吴严:“他们牺牲了一批人留下来断后，都是死士，看逃脱无望，全部都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死了……” 宇文章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你搜过他们的尸体了吗？有什么发现？” 吴严更惭愧了:“都是些陌生的面孔，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宇文章:“身体强健，训练有素，说明他们是被人豢养的，听你说他们人很多，那么这个组织还不小。 目前秦州四处都是疫情，他们却很健康，要么不常出门，要么就不是秦州人士。 又对太守府这么熟悉，必定是之前被养在太守府，他的武器你看了吗？” 吴严:“看了，都是些寻常的刀剑。” 宇文章:“西魏的铁匠每个郡县都是有数据记载的，为了防止他们私自铸造刀剑，更是规定他们必须把自己的名字以及武器编号刻在上面。我问你，那些死士的刀剑上有没有这些印记？” 吴严略一思索，然后肯定道:“有。可要属下去铁匠铺子问问？” 宇文章:“问什么？你去问，他肯定说不是他们造的，都是假的。” 吴严:“可这么一大批刀剑，要做到没有痕迹的话，简直是难如登天。” 宇文章:“太守府里，肯定有密道，你带人去查。 另外，对贾信的妻儿老小也不必留情了，用你所知道的所有办法，务必从他们嘴里撬出我想要的信息，去吧。” 吴严领命，起身告退。宇文章看着沉沉的月色，心里想的却是朝堂上的纷争。 “怪不得最近硬气了不少，原来如此……”宇文章轻声道。 东方的天空泛起第一抹天光的时候，宇文章早已整装待发，他对着吴严道:“你不必进山，在山下接应就行，让你的人分三路，山脚下一路，山腰上一路，剩下人二人一组，整山巡逻，记得备着狼烟。 天黑前我们没有下来的话，就攻上山，另外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即逮捕。 我们这次上山有极大的可能是他们的瓮中之鳖的计划，不得不防，一旦我出什么事，你立即带着陛下回京。 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立即将李直扣住，另将孙恒外调，还有想办法把李虎稳住，余下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吴严领命，但还是忍不住道:“大人！此行危险重重，还是让属下进山吧，大人千金之躯，不能有半点马虎。” 宇文章似笑非笑道:“就凭他们，说实话，一群鼠辈，还差的远……” 说完，宇文章不再理会吴严，他长鞭一甩，说道:“出发！” 吴严看着宇文章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次恐怕会出事情。 “大人，您可一定要小心为上，平安归来啊……”吴严喃喃道。 杻阳山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直到正午，宇文章一行人才到达山顶。 没了树木的掩映，山顶的景色一览无余。只见山顶之上，被清理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四周用栅栏围了起来，粗一看像是一个采石场，只是有些凌乱不堪。 一条大概七八丈的河流围绕着这个平台倾泻而下，淙淙的流向山下。 在场地的中央有一条踩出来的道路，宽度足够两辆马车并行。 顺着道路看过去，尽头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宇文章点了一队人前去查看，自己则坐在马背上打量周围的事物。 这里看起来不久之前还有人存在的痕迹，只是后来离开了，看的出来离开的很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收拾好，地上还散乱的遗留了一些木头。 想到太守府里的那些长箭，宇文章心下了然，接着出离愤怒了。他本来以为这里顶多会是一个私矿，没想到贾信胆大包天，竟然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制作武器的秘密基地。 下山的路肯定不止这一条，不然怎么会没有村民发现他们的勾当？ 但是四周没有发现其他的路，那么有两个可能，第一，下山的路藏在山腹里，这是最隐蔽，最不容易发现的。 第二，下山的路，就在这座杻阳山的背面。 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探路的人回来再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探路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把查探到的情况一一回禀给了宇文章。 宇文章所料不错，在山的背面，确实还有一条下山的路，道路之上也有不少的车辙印，只不过，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 宇文章点了点头，看来，周围是没有埋伏了。 接着他看向那个山洞，目前，只有去山洞里探路的人没有回来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山洞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只是探了一下头，看到外面一大群人之后，又飞速的缩了回去。 宇文章看的分明，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不是他派去探路的任何一个人。 宇文章一皱眉头，知道洞里肯定是出事了。于是吩咐道:“抓住他。” 那个男人就在洞口，并没有走多远，很快就被人抓了起来，拎到宇文章身边。 一靠近，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就钻入了宇文章的鼻子。宇文章皱了下眉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问:“什么人？” 那人闻言缓慢的抬起头，蓬头垢面的认不出模样，只有那一双眼睛还算是干净。只不过，里面却没有一丝感情，只有一片麻木。 他抬了下头，嘴唇似乎蠕动了一下，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又缓缓的低下头去。 宇文章道:“吾乃大魏司马宇文章，此行目的是查询秦州疫情之事，我已经知道秦州太守贾信的为人，目前正在全力追捕他，你若有何冤屈可以跟我说……” 那人闻言，猛地再次抬起头来，怔愣的看着宇文章，好半晌，他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了不远处的山洞。 他开口，声音沙哑难听，仿佛多年未曾说过话。 “大人……洞里有……密道……也有……机关……贾信太守……从密道里……离开了……” 说完这一切，那人身形一晃，倒地不起。 宇文章吩咐人照顾好他，然后带人进入山洞之中。既然这人能出来，那么说明里边还是有路的。 山洞里漆黑一片，还有浓重的刺鼻的腐臭味。宇文章吩咐人点亮火把，戴上特制的防疫面巾，这才接着往里走。 山洞很深，一眼望不到头，宇文章很谨慎，一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起初什么都没有，走了有一段时间后，地上出现了一些箭矢，开始的时候不多，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有的上面还挂着碎布，很显然是从人身上擦下来的。 宇文章皱了下眉头，这是玄羽卫的衣服，是之前探路的士兵。 再往里走，宇文章发现了一扇半开的石门，只开了一个能够容一人进出的小缝。 小缝的旁边，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正是之前探路的士兵。他们背对着宇文章，身上插着很多箭矢，早已死亡多时。 宇文章想起来之前的那个从山洞里出来的男子，他的身上也有不少伤，却不像是被箭矢射出来的，而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 不出意料，他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宇文章对着旁边的人一点头，那人会意，拿着盾牌，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条石缝，然后举着火把，冲里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给他吓个半死，他连忙跑回来，煞白着脸道:“大人，石门里，那石门里……都是……都是死人……” 玄羽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寻常的死人肯定不能让他们吓成这样子。 宇文章接过火把，缓缓走上前去，眼前的景色让他皱紧了眉头，心里头也有些不适。 只见石门里，密密麻麻的躺了一地人，都是尸体，层层叠叠的堆在石门周围，早已腐烂，浓烈的臭味就是从那些尸体上传过来的。 在场有的人忍不住开始干呕，宇文章喝道:“不要摘下面巾！秦州的疫情极有可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吩咐完毕，宇文章单手拉开厚重的石门，挑着能下脚的地方，一点一点的穿过这条尸体堆积而成的甬道。 他早已经看到了，在山洞的更里面，还有一道石门，那里面可能有这一切谜团的答案。 第19章 查还是不查 宇文章带进来的人并不多，他只是挑了几个得力顺心武力值较高的人进来。 其余人宇文章都让他们留守洞口，防止有漏网之鱼。 宇文章穿过重重尸堆，眼睛在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尸体前停留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他的目的是那扇露着点点光芒的石门，别人怎么活下来的原因跟他没有关系，他也并不想深究，因为很多事情，一旦深究起来，简直会让人毛骨悚然。 简而言之，知道的太多没有什么好处。 同样，单手拉开石门，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铁锈味道的空气。宇文章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石室，这个石室并不小，约莫有两个紫云殿那么大。衛鯹尛说 大大小小的冶炼台遍布其中，流水从角落里淙淙流过，天光从洞顶的孔洞里倾泻而下，透过天光，宇文章看到到处散落在地上的，还未冶炼好的刀剑器具。 想起方才穿过的甬道里，那些穿着铁匠服装的尸体，宇文第一次有了愤怒的情绪。 这里毫无疑问是个冶炼室，也许几个月前，那些铁匠们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进行刀剑的冶炼。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贾信废弃了这一处冶炼场所。为了不让事情暴露，贾信选择将他们都闷死在了甬道之中。 于是只在眨眼之间，他们就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瘟疫在尸体上蔓延开来，然后被忽然暴涨的流水冲了下去，然后瘟疫就蔓延了开来。 一个小小的秦州太守，居然能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说他上面没有人授意，宇文章打死都不信，他记得秦州是李虎的封地…… “李虎……”宇文章喃喃道。 陛下刚登基没多久，根基不稳，自己就算权利再大，动了李虎肯定也会引起朝廷动荡。东魏还在虎视眈眈，北边的匈奴人也不消停，还有南梁，这个时候若他真的出手…… 宇文章忽的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眼，他的眼底隐隐有金石杀伐之光。 “大人，前方发现两扇石门！” 宇文章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吩咐人打开石门，并叮嘱道:“小心谨慎为上。”说完，宇文章随手往地上摸了一把石子，拿在手里。 众人称是，接着随着两声闷响，石门被人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伴随着缝隙出现的一瞬间，几抹寒光攸的出现，早就对此有所防范的宇文章毫不迟疑的掷出了自己手中的石子。 乒呤乓啷几声脆响，地上多了几支泛着幽幽冷光的箭矢。 方才逃过一劫的开门者们吓出了一身冷汗，等缓过来之后，一个个的对宇文章更加尊敬和崇拜了。 宇文章吩咐他们让到一边去，自己上前查看，除了一开始从门内射出来的冷箭之外，门里再没有什么动静了。 这是两间石室，像是耳室一般，一左一右。左边的石室里，杂乱无章的堆着一些刀枪剑戟的半成品，右边的石室里则堆放着挖出来的矿石。 这里果然是个铁矿，而贾信则一边挖矿一边将这些矿石冶炼成兵器。 先皇还死去没多久，尸骨还未曾变寒，他们就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宇文章皱着眉头继续前进，穿过石室，是冗长的向下的甬道，地上遍布着深深地车辙印。他有预感，这恐怕就是下山的另一条路。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宇文章加快步伐走过去。 忽然宇文章目光一凝，只见前方距离出口不远处，有一个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宇文章走过去一看，只见这人胸口处插着一把长剑，已经死去很久了，尸身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但是从他的穿着看来，这个人非富即贵。他穿的料子，是天青纱，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有这么名贵的料子做衣服。 而且杀他的人根本没有掩饰这人的身份，他的腰间挂着证明身份的印象。 宇文章瞅了一眼，只见上面刻着两个大字“贾信”。 贾信死了，而且早已经死去多时，被人在自己挖的密道里杀死。 宇文章甚至能想象出贾信死时的模样，他把那些民工关在甬道里，企图饿死他们。然后自己急匆匆的从密道里逃出来，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了，结果被他的同伙，杀死在出口的地方。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贾信的话，那么又是谁，给黑衣人下命令，要刺杀自己的呢？ 知道贾信的一切，认识冯保，知道太守府里的密道。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不论是谁，宇文章都知道，跟李虎脱不了关系。 如此大批量的兵器流动，宇文章不相信没有任何的痕迹。还是得查，顺藤摸瓜，总能查出来点什么东西。 只是，现在陛下身在秦州，身体也不宜颠簸，肯定离不开人保护，如果他走了，难保不会有什么胆大包天的刺客前来骚扰。 宇文章皱着眉头，思考着应对之策。秦州的疫情目前已经被控制住了，一干大小官员都被羁押待审，督查办的人应该就能应付了。 这样的话，吴严就能够腾出手来查一查这些兵器的流向。至于京中自己早已作了布置，一时半会的应该乱不了，但也不排除有人趁陛下和自己不在的时候生乱，毕竟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这么看来，还是得尽早回京。只是陛下这个情况…… 宇文章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索性不再想了，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从山洞里出来之后，果然就是山脚之下了，看来贾信是把这座山挖穿了。怪不得宇文章没看到什么有用的矿石了，他们还是来晚了。 吩咐好人把山里的情况处理好以后，宇文章调头回太守府。吴严还在那里守着陛下，这里的情况若要探查，宜早不宜迟，得尽快把这件事交给吴严。 宇文章有些无奈，他这次出来，没有带多少人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捉襟见肘。 只是别的人都被他安排在京里镇守了，也不好抽调出来。怪只怪陛下出来插了一脚，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陛下也来到了秦州…… 回到太守府，宇文章把任务交给了吴严，让他带人暗地里去调查。布置好后，宇文章来到了苏青的房间。 苏青还在睡着，王太医的药果然有用。只是苏青虽然沉睡着，但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宇文章把王太医叫了过来，问道:“我要带陛下回宫，你能否保证陛下的安全？” 王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人，万万使不得呀，陛下这伤不宜颠簸……” 第20章 百草丸 “所以我问你有没有办法。”宇文章皱着眉头道。 王太医本想说没有，但是一抬头看到宇文章的脸色，他就知道如果自己说没有的话，这位主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可是，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呀，陛下身子弱，他的伤口虽说缝合起来了，但是还没有长好。这里距离京城又远，骑快马都要两天，坐马车的话，谁知道要多久？ 王太医额头上冒出冷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宇文章皱起眉头:“嗯？” 王太医吓得猛磕了几个头，颤声道:“微臣……微臣真的想不出办法，除非……” 宇文章:“除非什么？” 王太医:“除非华佗再世，用他那能够治愈百病的疗伤圣药百草丸，否则……否则陛下动不得啊……” 宇文章听到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王太医:“你看这个是不是。” 王太医傻眼了，他抬起头，接过这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将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 只见一个圆润饱满的乳白色药丸，咕噜一下顺着瓶口滑落至自己的掌心，霎时屋子里药香扑鼻，一看就非凡品。 王太医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这……这……时间太过久远，微臣也不曾见过真正的百草丸，所以无法确认这是否是真正的百草丸…… 但此药丸与医书里的百草丸十分相似，定非凡品……” 宇文章:“先给陛下吃下去看看。” 王太医赶紧站起来，打算把药丸给苏青喂下去，可是又犯了难题。 这颗百草丸虽然说并不是很大，但也有半个杏核的大小。而苏青此刻因为王太医的医术陷入了沉眠，根本不会自主吞咽，这么大的药丸根本喂不进去。 王太医犯了难，忍不住偷偷瞄向宇文章。他还记得之前给陛下喂药的情景，是宇文大人亲自用嘴给渡过去的。 但是因为这方法实在是不太文雅，因此王太医也不敢开口请求宇文章。 但宇文章是什么人？浸淫朝堂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太医的心思？ 他有些好笑，这些奴才们一个个的，天天算计他有瘾吗？ “拿过来吧，我来给陛下喂药。”宇文章伸手道。 王太医如释重负，赶忙把手里的药丸双手托着递给宇文章。 宇文章接了过来，噙在口中，给苏青喂了下去。 百草丸下肚，没多久，苏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再不似当初那苍白入纸的样子。 王太医激动的连声道:“没错了！没错了！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百草丸！” 宇文章的脸上也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笑意，也没再去管失态的王太医。 王太医激动过后，偷瞄了宇文章一眼，然后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这百草丸是大人从何处得来？” 他这话很唐突，说严重点都有些以下犯上的意味。但是王太医实在是太想知道百草丸的炼制方法了，赛过华佗是每一个学医之人的梦想，王太医自然也不例外。 为了让自己的医术更加精湛，王太医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宇文章是理解他的，换作宇文章自己，他也许同样会这么做。再加上苏青的身体正在恢复，宇文章的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回复道:“记不清了，随手揣兜里的…… 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回去可以查一下然后派人告诉你。” 王太医激动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谢大人！” 宇文章“嗯”了一声，坦然受了这一礼。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床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宇文章耳力过人，立刻就听到了。 他转过身，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陛下正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 陛下醒了。 “陛下，您醒了！”王太医激动的喊道。 宇文章走到床边，伸手掀开苏青的被子，接着扯开苏青胸口的绷带。 在这期间宇文章还做好了被苏青辱骂的准备。结果，苏青就静静的看着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王太医，给陛下看看，他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傻愣愣的。”宇文章吩咐道。 王太医看着苏青那黑白分明的双眼，刚伸出去的手默默的缩了回来，陛下这状态分明是清醒的。 于是王太医假装没听到宇文章的话，看向了苏青的胸口，他胸口的绷带早已经被宇文章扯了下来。 只见白皙的胸膛上，还残存着之前的血迹，而本该存在于上面的那个狰狞的伤口，此刻正在缓慢但肉眼可见的愈合中。 “真神了！”王太医激动的说道。 伤口愈合的时候并不是很舒服，苏青微微皱着的眉头，就证实了这一点。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上有一万只蚂蚁在跑来爬去，又痒又疼。 “你方才在做什么？”为了转移注意力，苏青问道。 宇文章一挑眉头:“陛下在说什么？” 苏青本来想说‘你做什么亲我’，他在睡梦中挣扎了很久，然后好不容易挣脱了梦魇，知觉刚回到现实，就觉得自己唇上一凉，然后他就被迫吞下了一个药丸。 苏青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那个牛逼哄哄的宇文大人，居然在给他的傀儡皇帝喂药，用嘴！ 震惊让苏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要反抗，等反应过来之后，知道宇文章是在给自己喂药，那句‘你为什么亲我’又问不出口，有心想呸两口，说一句晦气，又觉得不太合适，一来二去的倒给苏青憋的够呛。 他有些憋屈，却只能说服自己是被狗啃了一口，他道:“没什么……” 宇文章看着苏青的伤口道:“看情况，再有两天陛下就没事了，这样子也不耽误上路了。” 苏青一愣:“上路？” 宇文章“嗯”了一声，道:“是时候回京了。” 苏青纳闷:“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回京了？”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怎么可能还回去？更何况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他还没来得及查一查，就倒下了。他现在对于目前的情况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怎么可能回去？衛鯹尛说 宇文章闻言望向苏青，他的眼神很平静，但是苏青却读懂了里边的意思:我只是通知你一下，并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见。 苏青也望向他，眼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我说不回去，就不会回去，有种你就杀了我。 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没有退步。王太医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了起来。宇文大人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总摄朝堂，连王权也要屈服在他身下，陛下如此跟他针锋相对，就不怕宇文大人一气之下改天换地吗？ 就在王太医内心揣揣的担心宇文章会在大怒之下把苏青杀掉而自己作为唯一的见证人被杀人灭口的时候，宇文章居然开口了，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像是教育顽皮的晚辈一般的口吻问道:“陛下为什么不愿意回宫？” 第21章 东魏使者 宇文章问苏青:“陛下为什么不想回宫？” 苏青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宫呢？” 宇文章理所当然道:“天子坐不垂堂，陛下乃九五至尊，总是混迹于乡野，这像什么话。” 苏青:“我不是说了吗？你可以找别人做皇帝，我志在乡野之间，不行吗？” 王太医大气也不敢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会碰上这一出帝王将相针锋相对的戏码，这下子不死也得死了…… 宇文章冲着外面喊:“岳峰！” 岳峰大步走进来:“大人。” 宇文章:“吩咐下去，让人都准备一下，明天启程回京。” 他说完，看了一眼苏青，然后继续道:“备好车辇，记得把里边铺的舒服一点，陛下也同我们一起回京。” 岳峰点头应道:“是！” 吩咐好一切之后，宇文章摆了摆手道:“出去吧。” 随后他又看向王太医，对着王太医道:“这里就拜托你们了，务必把疫情控制住。” 王太医磕头道:“微臣遵旨。” 宇文章道:“下去吧。” 王太医退下之后，宇文章回过头，发现苏青已经坐起来了，此刻正倚在床头上，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宇文章:“怎么了？” 方才那么多人，苏青做不到跟个泼妇一样对着宇文章破口大骂，此刻屋子里就剩自己和宇文章了，苏青再也憋不住心头的那口恶气。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回去的。”苏青坚持道。 宇文章:“陛下，微臣不想就这个话题再多做纠缠，陛下已经出来的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如果陛下是放心不下这里的事情，那么微臣就告诉陛下，疫情已经被控住住了，王太医他们会做好后续的事情。 另外，贾信死了，死在了杻阳山里的密道之中。杻阳山里是铁矿，贾信将杻阳山掏空了，用来制造刀枪剑戟，通过山里的密道，秘密的送往别处，我已经让吴严去查了。 秦州的疫情起因，正是因为杻阳山里那些死去的劳工而起，他们的尸体没有经过妥善处理，草草掩埋，山里突发大水，把得了瘟疫的尸体冲了下来，这才导致了此次瘟疫。 陛下还想知道什么？” 苏青:“……” “贾信的妻儿老小全部被关押了，她们知道的不多，甚至不知道贾信有个替身的事情，更遑论其他……” 苏青:“……” 宇文章说完这一切，最后道:“差不多了，那么大批量的武器，定是有人心怀不轨想起兵造反，陛下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回到京中，趁早布置。” 苏青正要说什么，宇文章继续道:“难道陛下还想让这些刚经历过疫情之苦的贫苦百姓们再经历一次战乱吗？” 好半晌，苏青才道:“朕知道了……” 看苏青不再坚持，宇文章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陛下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 …… 六天后，苏青在宇文章的护送之下，回到了阔别许久的皇宫之中。 仙福早就在一旁等着了，见着苏青过来，连忙迎了上来，扶住苏青道:“陛下旅途舟车劳顿，快些回殿内稍作休息吧……” 苏青确实是累了，他的伤还好的不是很利索，经过这一路的颠簸，苏青的嘴唇都有些泛白，方才下马车的时候，差点没摔在地上。 此刻闻言自然是不再坚持，在仙福的搀扶之下回到了內殿休息。 本想着养精蓄锐再看看后续发展，结果没想到意外很快就来了。 毫无预兆的，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有人汇报东魏的使者请求觐见。 苏青面无表情的听着，宇文章则站在台阶下方微微低着头，由于两个人不在一个水平面上，所以苏青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在这里要补充一下目前的世界局势，南北朝时代，南方是由萧氏掌控的梁朝。北方则是北魏拓跋氏。 北魏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统一之后，因权臣高欢长时间把持朝政，王朝内部开始慢慢腐朽。 后来从王朝由内部开始分裂为东西两朝，苏青所在的王朝便是西魏，东魏则由高欢扶持元氏善见为帝。 目前东魏，西魏，南梁三足鼎立，三方势力之间都互有摩擦，局势紧张。 秦州的疫情还没过去，贾信的武器流向还未查明，此刻东魏使者忽然请求觐见，说这两者中间没有什么猫腻，苏青敢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宣。”宇文章忽然道。 苏青心里冷哼一声，以此来表示对宇文章的不满。 宇文章自然是不知道苏青的心里所想，不过就算知道，他也无所谓。 很快，一队人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所穿服饰跟自己朝堂上的服饰十分相似，同样的广袖长衫，同样的振翅官帽。苏青心下了然，东魏与西魏本是同源，一样的服饰不算稀奇。 为首的一人面相和善，看起来十分好相处，很容易就让人卸下防备。 苏青顿时心下一紧，这样的人就是传说中的笑面虎，因为你分不清他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苏青在职场的时候，见过很多这种人，深有体会。 苏青看向宇文章，宇文章此刻正在注视着这群人。 一行人走到堂前，为首那人拱手行礼道:“东魏使者方应，请西魏皇帝陛下金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青自然是抬手道:“免礼。” 互相寒暄之后，苏青问道:“方使者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此行意欲何为？” 方应恭敬的回复道:“陛下圣明，东魏与西魏本为一源同出，我朝陛下感念同源之情，恰膝下有一妹妹正是适婚年龄，欲与贵朝缔结姻亲之好，特命臣下护送公主殿下前来结亲，还望陛下垂怜……” 苏青心里哦了一声，知道他们的来意了，感情是来结亲的。 苏青露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问道:“公主现在何处？” 方应回道:“公主千金之躯，身体娇弱，此刻正歇在京城的驿站之内……” 苏青恍然大悟道:“应该的，是朕心急了，大司马，辛苦你挑一队人接管驿站防卫，务必保证公主安全。仙福，你挑个良辰吉日，让朕见见这位公主吧。” 言外之意，这门亲事朕应下了。 宇文章看向苏青，苏青冲他笑了笑，然后道:“退朝。” 仙福公公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第22章 和亲公主 内殿之内，苏青稳稳当当的坐在八仙桌旁喝茶，没办法，古代实在是有些落后，没什么娱乐，除了四处乱逛，听听歌舞没别的消遣。 不久之后走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就夺走了苏青手里的杯子。 苏青皱起眉头:“做什么？” 宇文章把手里的水杯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道:“为什么答应和亲？” 苏青莫名其妙的看向宇文章:“什么为什么？朕好色，现在有一位美人送上门来，正合朕的心意，还有什么为什么？” 宇文章面无表情的问:“你知道那是谁吗？” 苏青:“不就是东魏的公主吗？朕难道还配不上一个公主？” 宇文章眯起眼睛道:“东魏的公主，现在南朝梁，东魏，西魏三足鼎立，局势紧张，一旦打破这个僵局，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个时候东魏传来结亲信号，你知不知道这背后的含义？” 苏青:“不就是要打仗吗？那又怎么样呢？ 无非就是两种局面，要么东魏和西魏打南梁；要么东魏借这个公主生事，要跟南梁合伙打西魏，不就这么点事吗？” 宇文章面无表情道:“原来陛下还有点脑子。” 苏青同样面无表情道:“朕谢谢你的夸奖。你不是早就想出兵打东魏了吗？这次难道不是好机会？” 宇文章摇了摇头:“不是时机。” 苏青冷笑一声:“不是时机那又该怎么办呢？这个方应一直到了京城才被人发觉，直到别人汇报朕才知道东魏的使者已经到了家门口，在这里一手遮天的人是你，你不要告诉朕这里面没有你的手笔。” 宇文章沉默了，事实上，从方应踏上西魏的国土，宇文章就知道了。 他能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把公主送到京都，靠的都是宇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在踏上西魏国土的那一刻，就该一命归西了。 可即便如此，宇文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把这群人扣在京都，没打算让他们见到陛下，因为他们是宇文章的另一个计划中必不可少的棋子。 结果一场疫情打乱了他的计划，陛下出逃，宇文章不得不亲自追出来。因为换了任何一个人先找到陛下，接近陛下，都会打乱宇文章的计划。 没想到，他前脚刚出京都，后脚这群人就搭上了赵贵。他紧赶慢赶的带着陛下回京，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就这么让这群人露了头，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苏青看宇文章不说话，心下了然，看来是他的计划出了纰漏。 于是苏青道:“朕没想着要跟你斗气，只是过程中不论是因为什么，既然方应已经见到了朕，那么天下人就都会知道东魏的使者来到了京都。 不论是东魏想跟南梁攻打西魏，还是东魏要跟西魏攻打南梁，这个公主都是最重要的一环。 朕把她接到宫中，朕相信在你的保护之下，她的安全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就算东魏的算盘真是要跟南梁攻打西魏，公主只要没出问题，那么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的借口对西魏发兵，不是吗？” 苏青忽然露出些许疲惫道:“宇文大人，秦州的百姓还生活在苦难之中，朕真的不想再出现兵祸了，就算朕求你了……” 宇文章没有说话，只是他看向苏青的眼神中暗藏着怜悯，苏青察觉到了，他以为宇文章心软答应他了。 可是后续发生的事情，让苏青一瞬间明白了宇文章那个眼神中的含义。 这一晚的最后，宇文章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苏青的办法。 为了表示感谢，苏青留了宇文章宿在内殿之中。 这时，仙福公公抱来一大堆竹简给苏青，看到宇文章也在，只当没看见。他将竹简放在案前，然后对着苏青道:“陛下，这是白日的一些未处理完的事项……” 苏青点头:“放着吧，朕一会儿看。” 仙福道:“是。” 苏青指着宇文章对仙福道:“伺候大司马沐浴更衣，他今晚宿在这里。” 仙福点头称是，苏青就不再管他们了，走到案边，打开竹简，略微看了一下，提起笔刷刷几笔将批改意见写上。 这让苏青有种批改学生作业的感觉，苏青不由失笑了一下。 这里实在是太落后了，人民连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西魏北部今年早早的入了冬，今年的冬天又格外冷，牛羊冻死不少，察克尔部族族长上书请求减免岁贡。 苏青叹了一口气，朱笔御批“准奏。” 虽然京都目前还没有入冬，但苏青已经从早晚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凉意。苏青估摸着京都今年冬天也会很冷，他喃喃道:“这个冬天可能会很难挨……” 在现代的时候，有地暖和暖气，还有厚厚的棉衣，能帮人轻松度过一个个寒冷的冬夜，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苏青想了一下，提笔在空白竹简上勾勾画画，不出一会儿，将一个暖炕的雏形勾勒了出来。 “这是什么？”宇文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苏青回过头，就见宇文章披散着头发站在自己身后。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水汽，头发上还在往下滴着水珠，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被水打湿了一大半。 苏青皱眉:“你洗完了？怎么不擦干净就出来了？” 仙福在一旁有些无奈，他本来想给大司马擦拭头发，结果大司马拒绝了他。 宇文章把毛巾递给苏青，苏青顺手拿过来，替宇文章擦拭头发。 他作为现代人的思想根深蒂固，大学时候一个宿舍里也会帮忙搓澡洗衣服什么的，都是顺手的事情，并没有太大抵触。 但是仙福公公不这么想，他的心中早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大司马拒绝了他的服侍，却让陛下帮忙擦拭身体！ 一个臣子，居然让自己的君主服侍！这要传出去，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大司马到底安的什么心！这样糟践陛下！ “被糟践的当事人”苏青一边给宇文章擦拭他的长发，一边道:“这是火炕，做饭的锅台连接到火炕上，可以给火炕加热，人冬天的时候睡在上面，很温暖的。” 宇文章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陛下怎么知道火炕的？今年冬天一定会很冷，有了这个帮大忙了。” 苏青随口道:“是以前老辈子的人用的，我觉得很好用，至少比睡在地上要好太多。” 虽然苏青是睡龙床的，但他知道民间的人都是睡在木板上，更有甚者，在地上铺个席子就直接睡在上面。 这要是到了冬天，不冻死也得着凉生病。在这里感冒也是要人命的，所以每年冬天，冻死的人都占很大一批。 第23章 怎么回事 “老辈子的人用的？”宇文章问。 苏青面不改色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宇文章定定的看了沈灯一眼，然后移开目光道:“没什么。” 陛下不想说，他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不问，给两人都留些面子。 苏青道:“你看看怎么在入冬之前推广下去，至少能让人们在这个冬天好过一些。” 宇文章“嗯”了一声，苏青最后用力给宇文章用毛巾抹了一把脸:“好了，你去休息吧。” 宇文章好脾气的把被擦的乱七八糟头发拢好，问:“陛下还不睡？” 苏青指了一下桌子上的竹简:“还剩了点。” 宇文章随手拿起来一个竹简，只见上面朱笔御批“准奏”两字，是苏青之前看的请求减免岁贡的。 宇文章看过之后，半晌才道:“陛下心软，减免察克尔部族的岁贡，可曾想过我们中原内部怎么办？ 今年天公不作美，收成不好，全国基本上没收上来什么粮食。国库本就空虚，秦州疫情国库开仓放粮，国库的粮食一下就少了大半。 西北，东北，江南和西南的驻军今年的粮饷还没有着落。 陛下想过他们该怎么办吗？” 苏青皱起眉头:“朕不是不知道这些，可……” 宇文章:“百姓们再饿，总会自己想办法，草根，树皮，观音土，也不是不能暂时拿来充饥。 可将士们不能随意离开驻地，江南和西南那边还好，天气还算暖和，鱼米之乡吃饱不成问题。 那西北和东北呢？西北和东北今年也早就入了冬，棉衣还没有发放。 天高路远，肖帅的奏折还没进京，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往年的这个时候，那边的雪都下了三尺厚了。 难道陛下要将士们穿着单衣饿着肚子上战场吗？” 苏青涩声道:“朕不知道……” 宇文章拿起搁在案前的朱笔，把苏青的字迹勾了一下，在旁边标注道:“可减免一半岁贡。” “这不怪你陛下，心软不是你的错。只能怪这艰难的世道，怪这老天爷，怪收成不好……”宇文一边写一边道。 苏青沉默不语，他知道在古代，排除掉天灾兵祸，就算人人都能有一亩三分地，就算每一家都有青壮年安安稳稳的种地，所收获的粮食也只够吃饱穿暖。 他不由得想起穿越前看的一篇小说里，找到土豆和番薯这两大利器，才能基本解决粮食问题。 “关键是在哪里呢？”苏青喃喃道。 宇文章没听清，于是问道:“什么？” 苏青忽然想到什么，扔下宇文章跑到内室，同时吩咐道:“别跟过来。” 宇文章皱起眉头，不明白这位陛下要做什么。 苏青跑到内室，随手抄起桌子上的匕首，扒开衣服对准自己胸膛，然后沉声道:“出来。” 没有动静，苏青皱起眉头，刀尖又往里推进了一点，一点儿殷红顺着刀尖流了下来。 “住手。”忽然，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了起来。 “你可算舍得出来了。”苏青道。 “有什么事情？”那声音问。 “是你把我困在这里的对吧？”苏青问。 那声音没有回复，苏青也不在意:“不论你因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但我想你是想让我把这场人生游戏玩通关的。 我现在已经在缓慢前进了，如果你不想让我前功尽弃，就把我想要的东西送到我的面前来。我知道，你是能做到的对吧？” “……你想要什么？”那声音问道。 苏青了然，这个存在无法读心。那就好办了，苏青道:“给我把番薯和马铃薯的种子，我要解决这里的粮食问题。” 那声音没有回复，但苏青知道，它应该是同意了。 “不知道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个游戏怎么样才算通关呢？”苏青心里这么想着。 “你做什么？！” 一个声音打断了苏青的思绪。 苏青回过神，就看到宇文章从不远处大步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藏不住的怒气。 “怎么了？突然火气这么大，不是不让你进来吗？”苏青莫名其妙。 宇文章大步走过来，夺下苏青手里的匕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按在苏青胸膛上，然后冲着跟过来的仙福道:“去请太医。” “陛下又在发什么神经？”宇文章压下怒气冷冷的问道。 苏青往下一瞅，自己胸口自己刚戳出来的洞正往下流血，鲜血染红了胸口，看起来怪凄惨的。 原来是为这个，苏青露出一个笑容:“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皮外伤。我刚才想削个苹果，不小心扎了一下……” 宇文章没空听他睁眼说瞎话，冷冷的问:“为了什么？” 不吃这套？苏青换了个说法，他大义凛然道:“为了国家安定，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宇文章冷冷道:“放屁。” 苏青好脾气道:“放肆。” “宇文章，朕好歹是九五至尊，你多少给朕放尊重点。”苏青无奈道。 宇文章冷冷道:“我对那些不好好珍惜自己身体的人，向来都保持着最大的恶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降至冰点。 “刘太医到！”仙福公公引着刘太医进入内殿。 宇文章让开身:“赶紧给陛下看看。” 刘太医不明所以，待看到苏青的胸口之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赶忙从药箱里掏出金疮药，先给苏青清理干净伤口，然后撒上药粉，缠好绷带。 期间他偷偷瞄了一眼宇文章，不明白这两位祖宗又闹了什么妖。 在他们看来，宇文大人和陛下的关系有些奇怪，陛下年幼丧父，先皇临走前将其托孤给陛下的叔父宇文大人。 可以说是宇文大人一手把陛下带大的，这么多年里朝堂上很多事情，说好听点很多事情都是宇文大人帮着处理的，说难听点那就是陛下基本上没有什么实权。 这么多年两人之间还算和睦，很少吵架，这种动刀子见血的场景还是第一次出现。 宇文大人和陛下之间…… “陛下怎么样了？”宇文章冷声问道。 刘太医掐断自己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情，然后赶忙回复到:“陛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那伤口很浅，并没有伤到筋骨，敷上药很快就没事了。” 第24章 公主之死 苏青道:“我就说是皮外伤，宇文大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宇文章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给苏青看的一激灵，无端让他想起了前几世时，宇文章从他体内抽刀而出的场景。 并不想再来一次的苏青瞬间就怂了，他磕磕巴巴的道:“别，别这么吓人行不行，我心脏其实不太好……” 宇文章寒声道:“白瞎了我的百草丸，救你简直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留下苏青和仙福面面相觑，都一脸懵逼。苏青问仙福公公:“他怎么那么大火气？还有，百草丸是什么？” 仙福公公也很茫然:“老奴也，不知道啊……” 苏青其实心里模模糊糊的有种感觉，自己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贯穿伤，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好起来的，可现在只有胸口处还剩下了一个有些泛粉的伤痕，这样的愈合速度，并不正常，难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百草丸？他吃的那个什么百草丸不会是宇文章的吧？苏青有些不敢置信，不会吧？宇文章能舍下这么大的血本救他一命？我靠！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苏青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了，他换了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公主呢？不是说让你尽快挑个合适的时间把她送到我这里？”苏青问。 仙福公公回复道:“老奴已经挑好日子了，就在后天，黄道吉日，宜嫁娶……” 苏青瞥了他一眼:“你还挺上心。” 仙福公公拱了拱手:“陛下的事，都要上心的，这是老奴的本分。” 苏青“嗯”了一声，在仙福公公的服侍之下，上床睡觉。半梦半醒之间，苏青感觉有人坐在了他的床边。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但不知怎么回事眼皮沉重的厉害，根本就睁不开。 “该拿你如何是好呢？养着太让人头疼，杀了又太可惜……”他听到那人这样说。 苏青一撇嘴，心想放我离开不就好了？为何一定要把我困在这里？你难受我也难受…… 转眼来到公主进京的日子，皇宫之内早早的就准备上了。宫人们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苏青倒是满不在乎，该吃饭吃饭，该上朝上朝。 朝堂之上，听完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终于到了重头戏，东魏使者方应前来觐见，同时还带着和亲的公主。 苏青把已经歪到椅背上的身子支愣起来，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看向堂下，等着和亲公主的到来，听说这位公主是东魏的第一美人。 不一会儿，方应率先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排侍卫，个个气势非凡。 紧接着，一袭红衣率先进入苏青的眼中。那艳丽的红衣好似一团火，烧了进来。 待的苏青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倾国倾城，不外如此。 苏青前世见过不少明星，当然是从电视里。美艳不可方物的有，清冷如同天上月的也有。但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人。 这人穿着一袭红衣，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一头乌黑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泄下来，散在身后，一双眸子里如同含着一汪泉水一般，楚楚动人。挺翘的鼻梁下一点朱唇鲜艳如血，勾人摄魄。配上完美无瑕的脸庞，苏青再也想象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这位公主了。 这一定就是妖孽吧…… 苏青听着堂下大臣们压抑不住的惊叹声，不由得望向了宇文章，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在前，他想看看宇文章的反应。 岂料却正好撞上宇文章的目光，四目相对，苏青不知怎么忽然起了一点不自在的感觉。 “小女子，元清，见过西魏皇帝陛下。”那女子轻施一礼，轻声说道，声音婉转动听，如同仙乐。 元清，苏青琢磨着，这大美女的名字跟他的名字一样哎。 “平身，不必多礼。”苏青道，世人皆爱慕色相，苏青自然也不例外。 “公主容颜倾国倾城，恍若天人。”苏青夸赞道。 元清:“谢陛下夸赞。” 苏青转过头对着方应道:“贵国陛下有心了，朕定会好好对待元清公主，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安排公主进宫，以嫔妃之礼待之，使者觉得如何？”文学一二 进宫的女子一开始都是从采女开始，一步一步缓缓的往上升，最快也要三四年而且要诞下龙子之后才能封妃，慢的话可能终生见不到陛下一面。 苏青宫里的人不多，但一进来就封妃的也只此一人。 东魏西魏同出一源，礼节其实都差不多。方应知道，这是西魏皇帝陛下给的极大的荣耀了，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谢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说是今天完婚，但后续的礼节也还是要有的，游街，昭告列祖列宗都不能省，不然东魏也不会同意。 苏青想到了一切会出问题的点，小心又小心的让人多多注意，没想到意外还是出现了。 在游街过程中，随着一声战马嘶鸣的声音响起，公主的马车瞬间窜出去老远，所有人都被这一切惊呆了。 众人高喊:“有刺客！！” 苏青率先回过神来，喝道:“去追马车！” 立即有人飞身上前，一把扯过另一匹马的缰绳就追了过去。 是宇文章，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宇文章出手，苏青就觉得问题稳了。 岂料他还没把心放进肚子里，另一幕陡然发生了。从人群中窜出来几个黑衣人，直直的扑向了方应一行人。 方应身边的高手们立即迎战，可那些黑衣人同样个个都是好手，又是偷袭，几个来回间，把方应那边的人杀的人仰马翻，不少人当场毙命。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苏青身边的侍卫们反应过来，加入战场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保下方应的性命。 苏青眉头紧锁，这次要是处理不好，搞不好两国真要开战。宇文章，一切都靠你了。 宇文章果然不负众望，几个时辰后，带着一名女子回来了。 那女子身着凤冠霞帔，倚在宇文章怀里。两个人骑在马上，马却走得很慢。 苏青心里咯噔一声，看这情形莫非是…… 宇文章策马走到众人跟前，怀抱着那名女子微微纵身跃下。 苏青:“发生什么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只见宇文章怀里，那位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此刻双眼紧闭，鲜艳的红袍胸口处湿了一大片，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插在那里。 苏青涩声道:“公主她……” 宇文章打横抱着公主，面无表情，他看了苏青一眼，然后轻声道:“没气了。” 身后勉强跟上来的方应:“……” 方应喉头动了动，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然后他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竟是已经晕过去了。 苏青:“……” 第25章 交代 苏青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国公主好端端的交到自己手上，结果就这么没了，这要拿什么跟东魏皇帝交代…… 难道真要开战了吗？苏青出神的想，要不然…… 苏青看向倒地不起的方应，眼神里涌现出一丝杀机。 现在杀了他，还来得及吗？ “陛下，眼神太过了。”忽然有人在苏青耳边轻声道。 苏青回过神，宇文章正站在他的旁边。 “那怎么办？”苏青问。 “宗族里随便挑个女孩子嫁过去，还他们一个公主就是了。”宇文章道。 苏青定定的看向宇文章。 宇文章一挑眉:“怎么了？” 苏青道:“朕发现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账。” 宇文章:“哦？这么说陛下有别的办法？” 苏青:“有啊，朕把你嫁过去不就好了？” 宇文章哈哈一笑:“就算陛下要把微臣嫁过去，就算微臣也同意老老实实嫁过去，那也得他们敢收才是。” 苏青哼了一声，心道:小心朕把你嫁给高欢，你们两个正好凑对，都是祸国殃民的老王八蛋。 宇文章:“陛下心里，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苏青道:“宇文章，这次巡街，防卫工作是谁主持的？” 宇文章:“京都防卫一直是交给赵贵手下将军赵言午来负责的。虽说此次他跑不了一个监察不利的罪名，但我估计从他那里也查不出什么，他不是幕后的黑手。” 苏青一挑眉:“你倒是挺为他说话？” 宇文章:“基本的推理。” 两人说话间，现场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苏青忽然道:“宇文章。” 宇文章:“嗯？” 苏青道:“记得接住朕。” 话音刚落，苏青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冲着被放在地上的公主遗体声嘶力竭的喊道:“公主！” 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睛一闭，整个人软软的往后倒去。 这一出给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住了，宇文章眼疾手快，在苏青倒下之前，将他抱在怀中。 宇文章大喊一声:“回宫！” 众人回到宫内，苏青在进门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推开宇文章，大步走进殿内。而赵贵早就拎着袍子跪在大殿上请罪。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苏青听得心烦，于是吩咐赵贵去查这件事情，务必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等于把皮球又踢给了赵贵。 宇文章本意也是想让赵贵去查，苏青的意思刚好跟他不谋而合，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本来应该是一场举国欢庆的典礼，最后草草结束。 几天后，晕倒的方应也清醒过来了。 他一醒过来，就闹到了紫金殿上，义正言辞的要求苏青给他个交代。 苏青指着他旁边跪着的赵贵道:“这位是我们西魏八大柱国之一赵贵赵大人，此次全权处理这件事情。 最多七天，七天后，定会给使者一个满意的答复。” 方应也是硬气:“此事我一定会如实禀告我国陛下，请他老人家定夺！” 苏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宇文章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杀意。 苏青笑道:“应该的。” 接着，苏青对着众位大臣道:“退朝，让朕跟方大人说些体己话。” 众位大臣有序退出大殿，一时间殿内只有宇文章，仙福公公，方应，还有坐在王座上的苏青。 方应不知道苏青想做什么，他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咽了口口水道:“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苏青从王座上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在距离方应几步远的地方定住，上下打量了方应一下之后毫无预兆的笑了，他道:“方大人忠诚护主，实乃为人臣子的模范。” 接着他话音陡然一转，声音低了几度道:“但方大人，你作为西魏与东魏的使者，应该是两国关系的桥梁，肩上更是担负着维护两国友谊的责任。 而且朕听说，方大人家中还有两个小女儿，想必也是单纯可爱，朕也很有兴趣想要见上一见。 朕相信，为了未来两国的友谊，她们肯定也会在其中做出更大的贡献……” 在事情发生之后，苏青第一时间派人去调查了方应的老底。得知他是个贪财的性子，对家中两位千金倒是极好。 若不是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青就把人截回来了。当然，也是多让方应大人睡了几天，这才没有坏事。 方应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不可能听不懂苏青的话，听到这，方应都惊呆了。 麻绳要挑细处断，他没想到一国皇帝这么无耻，居然跟他一个臣子杠上了。 让他以一人之力与一个帝国抗衡？别开玩笑了。 还是报告给皇帝陛下？就怕到时陛下只顾报仇而不管自己的死活。他完全相信在自己汇报完毕的那一刻，自己的女儿当场就会横死家中。 方应屈服了，他苦笑道:“在下知道了。可是陛下，您就算是堵住在下的嘴，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发生在大街上，所有人都看见了，相信此刻早已经传到我国陛下耳朵里了……” 苏青笑道:“这就不劳方大人费心了。世人的眼中都看到的是宇文大人一身血衣，不顾性命带公主回来的模样。 而朕则是心痛公主去世，悲痛之下口吐鲜血的模样。至于剩下的，就需要方大人自己发挥才能，好好替朕在贵国皇帝面前好好润色了……” 说完，他拍了拍方应的肩膀:“东魏和西魏两国的友谊，就靠方大人了。朕会修书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明种种原因，并深切的表达朕的哀悼和惋惜。 明天天亮后，方大人就带着它还有朕为大人准备的盘缠，回东魏去吧，务必将其转交给贵国陛下……” 半晌，方应缓缓跪在地上，道:“微臣，遵旨。” 苏青摆了摆手，让方应退下，自己则在仙福的搀扶下打算回内殿休息。 宇文章一声不吭的跟了过来，苏青问:“你怎么还没走？” 宇文章:“陛下……” 苏青:“嗯？” 宇文章:“微臣只是有些惊讶。” 苏青:“惊讶什么？” 宇文章:“惊讶于陛下的手段，总觉得陛下，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苏青一挑眉道:“人总要成长，一直没有长进的话，不是白瞎了那些好不容易度过的宝贵的岁月吗？怎么，宇文大人怕了？” 宇文章低头轻笑:“陛下又在说笑了。” 第26章 选江山还是选美人 回音很快就来了，方应带着另一波使者再次来到西魏，带来了东魏皇帝的回信。 苏青打开看了，只见信中一大部分用来抒发哀痛，从各个方面写出了自己一个倾国倾城的公主好好的交到你们手里，却没了，这是你们的罪过。 最后本着两国的友谊，希望能够迎娶西魏的公主宇文雅殿下云云。 苏青脸上笑嘻嘻，把人打发走了之后，瞬间变脸，直接把手里的竹摔在地上。 “他在想些什么狗屁东西！”苏青痛骂道。 宇文章问:“怎么了？” 看苏青不说话，仙福公公很有眼色的连忙从地上把那个竹简拾了起来，双手托着送到宇文章面前。 宇文章看了几眼，然后把竹简递给仙福，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青:“没有办法？这老小子就没有憋好屁，我妹妹决计不能嫁过去和亲！” 宇文章一挑眉:“那陛下的意思是要打仗？” 苏青:“……” 宇文章摇了摇头:“快要入冬了，现在还不是打仗的好时机。” 苏青又何尝不知道，军饷和粮饷都还没有着落，现在打仗，必败。 可是公主雅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今年才刚刚十二岁，人都还没有发育好呢，就要送到东魏和亲，让他怎么忍心。 苏青:“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宇文章:“自然是有的。” 苏青眼睛一亮:“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宇文章:“无非就是割地赔款，东魏一直想要与他相邻的那几座城池，陛下肯给吗？” 苏青:“……” 看着苏青的模样，宇文章就笑了:“不想打仗，又不想把美人送出去，甚至连城池也不想给，什么都不想付出，陛下，没有这么美的事情。” 苏青气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公主雅可也是你的亲侄女！” 宇文章无奈道:“其实微臣的心都碎了，不然微臣给陛下哭一个？” 苏青更气了:“什么时候了，你还！” 宇文章:“那陛下是想出办法了？” 苏青沉默了，他没有。宇文章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么着急发火又有什么用？ 牺牲一个人，能够换西魏很长一段日子的平安，这不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最起码，也要度过这个寒冬再说。 选江山还是选美人，陛下自己斟酌……” 苏青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他就是做不到。公主雅还小，一直养在深宫之中。跟皇帝一母同胞，是唯一的不带任何目的接近他的人。 他穿越到这里，为数不多的几段快乐的时光，就是跟小雅度过的。 小雅就跟他的亲妹妹一般，现在却要让自己送她去死，这苏青怎么可能会答应？！ “不然这样……”苏青斟酌着说道:“朕亲自过去和亲，怎么样？你自己再重新立个皇帝吧。” 宇文章觉得自己听错了:“陛下在说什么？” 苏青越想越觉得可行:“这有什么不好？朕是一国皇帝，嫁给他东魏皇帝有何不可？一国陛下下嫁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也不算怠慢了他们。 再说了，他要是没有龙阳之好，那朕就当他的上门女婿，让他随便挑一个谁，完婚不就好了？” 宇文章:“陛下累了，该休息了。” 苏青:“朕是在说正经事情，没有跟你开玩笑。 必要时朕可以代替小雅去和亲，反正西魏离了朕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再说了……” 苏青斜睨了宇文章一眼道:“宇文大人养着朕，死活不废掉朕自己登基，不就是在等这么一天好让朕当替罪羊吗？” 宇文章面无表情的听着苏青的话，听到替罪羊几个字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暗光。 宇文章忽然冷笑一声道:“陛下知道的还挺多，那么陛下不妨想一想，在陛下如此小心谨慎的情况下，还是遭了刺客，究竟是为什么？” 苏青闻言瞪大了眼睛:“居然真的是你？！你疯了！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此时根本不是打仗的好时机，为何要这样做？！” 宇文章:“为何要这样做？陛下，国库连年亏损，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自定国初期，先帝亲封的七大护国柱石，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没有把手伸进国库之中？ 每年上缴的岁贡，明里暗里，有很大一部分流入了他们的口袋之中。 快要入冬了，边疆将士们的口粮从哪里出？不就是从这里出吗？ 感谢东魏送来的瞌睡枕头，在得知东魏要送公主来联姻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着要他们的命，因为我本来想留着用作他处，谁知道他们居然趁我不在，暗中勾搭上了赵贵。 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既然他们选择了赵贵，那我就只好拿赵贵开刀。 公主出了事情，负责保卫的又正好是他的人，他逃不了责任。 当然他也不敢让别人查，七位柱国虽说同气连枝，但到底不是一条心，大家都有自己的利益。 而一旦让别人介入，他勾结他国的事迹就会曝光。 这可是叛国的大罪，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只不过这次，我只要他一半的家产，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 苏青道:“你就不怕真的挑起两国争端……” 宇文章闻言笑了:“陛下，您以为到底是为什么，能那么顺利的查到别国一个鸿胪少卿的家事？” 苏青:“没想到你的手居然能伸的那么远……” 宇文章:“公主必须死，而为了平息东魏的怒火，公主雅必须嫁。” 苏青冷笑一声:“朕和小雅又凭什么要做你的棋子？朕不同意她嫁，她就不能嫁。” 宇文章笃定道:“陛下心慈，一定不忍心再起兵祸……” 苏青打断他道:“江山，是你的江山，百姓是你的百姓，边疆的将士们守卫的是你的领土。这些关朕和小雅什么事情呢？ 是你自己看轻他们，是你把他们当做棋子随意舍弃，朕又为什么要替你操这份闲心？” 第27章 为了大义 宇文章道:“可陛下其实说了也不算，不是吗？” 苏青:“……” 宇文章道:“公主雅必须去，这你是改变不了的，陛下……” 苏青道:“宇文章，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 宇文章叹了口气道:“陛下您知道的，其实微臣也不想的。” 苏青被气到说不出话来，宇文章道:“陛下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他吩咐仙福道:“陛下病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陛下谁也不见。” 仙福看了眼苏青，然后跪在地上，低头道:“老奴遵旨。” 苏青:“……” 和亲圣旨是几天后在朝堂上当众宣布的，上面盖着传国玉玺，还有朱笔御批，是苏青的字迹。 时间回到拟定圣旨的那一天，苏青被软禁在内殿之中，除了吃和睡基本上没有别的事情。要是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如果能够每天都这样，苏青恨不得做梦都笑醒。 陪在苏青身边的只有仙福公公，苏青现在看到他就牙疼。于是吩咐仙福没事不要在他的面前晃悠。 所以，当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的时候，苏青正在研墨练字，他头也不抬，皱着眉头不耐烦道:“不是说没有传召不得觐见吗？” “陛下，微臣有事，要求见陛下。”宇文章的声音响起。 苏青猛地转过身:“你来做什么？” 宇文章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苏青的案前，拾起一旁掉在地上的字帖。 看了两眼道:“陛下心境乱了，写出来的字也都带着些不耐烦，既如此又何必再写……” 苏青把笔搁下，问:“废话不要多说，你来做什么？” 宇文章从袖中把早就拟好的圣旨拿出来，明黄色的布帛上毛笔字写的端端正正。 “这份圣旨，需要陛下盖上传国玉玺，还有御笔朱批。”宇文章道。 苏青看了一眼，是和亲的圣旨，苏青冷笑一声道:“不可能。” 宇文章自顾自的拿出传国玉玺，当着苏青的面，扣在圣旨之上。 “接下来，请陛下用朱笔写下御批。”宇文章道。 苏青“哼”了一声，不打算动手。 宇文章看苏青这样，忽然伸手抓住苏青的右手，强迫他拿起毛笔。 宇文章的力气很大，苏青挣扎不开，他怒道:“放开朕！” 宇文章充耳不闻，他强硬的握着苏青的手，一笔一划的在圣旨上写好。然后在苏青想要毁掉圣旨的时候及时从他的手中把圣旨抽了出来。 苏青揉着自己被攥疼的手腕，冷笑道:“大司马自己写不就好了？是故意来恶心朕吗？” 宇文章没什么诚意的说道:“陛下圣明。” 苏青掏出自己揣在怀中的匕首，不由分说的冲着宇文章刺了过去。 宇文章只微微侧了下身，接着一把抓住苏青的手腕，不见他怎么用力，苏青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像被掰断了一般，瞬间就没了力气，手也松开了，匕首应声而掉。 宇文章放开苏青，从地上把匕首捡起来，道:“陛下还是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个，微臣就没收了。” 苏青怒道:“滚出去！” 宇文章道:“臣遵旨。” 待宇文章走出去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苏青再也忍不住了，抓起地上的凳子就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凳子狠狠地撞在了房门上。 宇文章听着里边噼里啪啦的声音，转头对着一旁候着的仙福道:“回头让人给陛下熬些静心凝神的汤药送过去。” 仙福公公拱手道:“老奴遵旨……” 宇文章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苏青也听到了，屋子里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接着又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苏青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几乎没地方下脚。 所以当仙福公公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被地上的碎桌子腿给绊了一跤，手里的药汤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苏青:“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仙福公公叹了一口气，劝道:“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苏青:“出去！” 仙福公公无奈，只好道:“老奴告退。” 苏青听着仙福关门走远的声音，然后从床上翻身起来，缓步走到窗口，暗中查看外面的情况。 看外面没有人，苏青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接着纵身一跃，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宫墙大内之中。 泫雅殿距离紫云殿不是很远，公主雅在宫女的侍奉下正要上床睡觉，忽然床幔之后伸出来一只手，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公主雅吓了一跳，不过在下一瞬间一股冷香缓缓蔓延过来，公主雅瞬间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皇兄？”公主雅轻声唤道。 这一声呼唤让苏青放开了捂住公主雅嘴上的手。 公主雅轻声道:“皇兄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青问道:“小雅你听说了吗？要去东魏和亲的事情。” 公主雅点点头:“嗯，听说了。” 她道:“既然是皇兄让我去，那我就去。” 苏青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去，小雅，我带你走好不好？” 公主雅:“去哪里？” 苏青道:“天下之大，总有地方能够容下你我两个人。” 公主雅却摇了摇头:“不行啊，皇兄，我走不了。我要是走了，百姓们怎么办？” 苏青面露难色，他也很难过，但是…… 公主雅拉了拉苏青的手道:“皇兄，雅儿知道，你是最疼雅儿的。 雅儿也知道皇兄心地善良，爱民如子。要是雅儿真的什么都不管就走了，皇兄日后一定会难过一辈子的。 雅儿也心疼皇兄，雅儿也愿意为皇兄做任何事情。所以为了皇兄的大义，雅儿一定要去和亲……” 苏青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妹妹，她拉着自己的手，仰着头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自己的倒影。 苏青的心里难过的要命，这样的妹妹，让他怎么忍心送出去。 公主雅似乎听到了苏青的心声，她双手忽然抱住苏青的腰，将脸庞靠在苏青的怀里道:“皇兄要是实在不愿意，就来东魏，把雅儿再接回来。 雅儿会一直等着皇兄，真正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不是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束手束脚的模样。是真正的君临天下，届时所有人都将匍匐在皇兄的脚下，只能仰望皇兄的背影…… 第28章 无奈 “皇兄出来一定不容易吧？”公主雅露出一个有些心酸的笑容:“该回去了，不然叔父一定会生气的。” 苏青:“不必管他。” 公主雅甜甜的笑了:“嗯，皇兄最厉害了。” 苏青怜爱的摸了摸公主雅的头，难过道:“对不起，是皇兄没有用，保护不了雅儿……” 公主雅:“谁说的，我的皇兄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人！” 苏青“嗯”了一声，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公主雅道:“这个你收起来，危急时刻打开它，能够救你一命。 雅儿，皇兄在此立誓，最多三年，皇兄定把雅儿从东魏接回来。” 公主雅“嗯”了一声，道:“谢谢皇兄。皇兄快快回去吧，不要让人发现了……” 苏青最后摸了摸公主雅的头，然后道:“皇兄走了。” 说罢，他缓步离开，身后的公主雅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上瞬间盈满了泪花。 “皇兄，再会了……”公主雅喃喃道。 苏青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带公主雅离开这里。他打开房门，仙福公公正在门外候着。 见苏青走出来，也没有多问什么，只道:“陛下出来啦……” 苏青“嗯”了一声，也不问为什么仙福在这里。两个人缓缓的离开泫雅殿，往紫云殿走去，一路无言。 几天后，公主雅出嫁，杀神张留带着一千轻骑随行，除了肃杀的铁甲，没有十里红妆，剩下的就都是方应的人。 苏青对张留道:“张大人，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没有自称朕，而是像寻常哥哥嘱托朋友照顾远行的妹妹一般，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汇聚成一句拜托。 嘱托完，苏青又对着一旁等待的方应道:“方大人，也拜托你了……” 方应看着一身血杀气的张留，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一天，苏青一直站在城门之上目送着公主雅的车驾离开。苏青看着她的车架缓缓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陛下，城门上风大，当心受了凉，咱还是回宫吧。”仙福公公给苏青披上披风道。 苏青没有立即回复仙福公公，只面对着公主雅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才道:“你说，将整个国家的责任强压在一个小姑娘的肩膀上，朕是不是很无能？” 仙福公公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苏青，想了很久才到这里:“老奴不知……” 苏青苦笑一声道:“回宫。” 苏青对公主雅许诺，三年后会接她回家。但是目前的情况就是，他其实就是一个傀儡。 整个京都包括皇宫之内都被宇文章掌控的滴水不漏，他手上根本没有可用的人，连同自己的内侍仙福公公都是宇文章的人。 他如果无法跳出这个宫门，那么他就会永永远远的被宇文章当做棋子，一直压榨到死。 要如何摆脱这个困境，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苏青想不到办法，自从上一次他跟着太医们溜出皇宫之后，宇文章就把宫门把守的十分严密，他要是再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苏青心想。 本来按照剧情发展，赵贵会提出选秀的，但是自从被宇文章抄了一半家底之后，他也老实了不少，不敢再在明面上忤逆宇文章的意思。 苏青有些可惜，因为皇宫选秀，正是往宫里塞人的好机会。 八大柱国明面上和和气气，其实暗地里也不是同气连枝。其他七家被宇文氏压了一头这么多年，苏青不相信他们不想打破这个僵局。 到时候借用别家的手，跟宇文章斗上一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底怎么做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宇文章说杻阳山里做出来的刀枪剑戟是运到李虎封地的。那么这个李虎怎么还不举事？难道还没准备好吗？ 还有，那个声音，暂时就算作自己的金手指吧，他答应送自己的番薯和马铃薯怎么还没有消息？ 苏青越想越烦，他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都是混吃等死的状态。 书读的也不好，三十六计阳谋阴谋的，也用的不好，现在的地狱开局也太难为他了。 书上说四面楚歌的时候要怎么着来着？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苏青喃喃自语:“喂，你还在不在？” “……又要做什么？”那个声音回复他道。 苏青:“能不能给我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 我们讲道理，是你要我来这个世界的，小说里那都是有金手指的，不然你让我怎么办？ 我现在连皇宫都出不去，怎么破局？” 那个声音道:“我就算给了你天下第一的秘籍，你也打不过宇文章。 在这里，宇文章就是绝对的主角，所以你就算练了又有什么用呢？” 苏青觉得有些荒唐，所以真的有秘籍？那他之前受的罪，都白受了？这金手指脑子有问题吧？ 苏青强忍着把人抽一顿的欲望道:“那也比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强，打不过他我就不跟他硬碰硬不行吗？ 至少你得让我有自保的能力啊，反正现在我困在皇宫里动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我不能直接出现，更不能让宇文章察觉到我的存在，你进到梦里来。”那声音道。 苏青立刻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眼睛刚一闭上就被人拉进了梦乡。 苏青在梦境中一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觉得特别荒唐，入目之处皆为虚无。他来过这里，很多次。 每次他死亡之后就会来到这里，一开始他以为这里是地狱，但是没有见到牛头马面，也没有见到阎王殿，没有人来审判他的前世今生。 次数多了他也知道了，这里肯定不是地狱，估计是什么小说里的异界空间。 现在才知道，原来都不是，这里只是一个栖息地，一个畏首畏尾的见不得光的存在的栖息地。 “哈哈……”苏青笑了。 “你笑什么？”那声音问道。 苏青把笑出来的泪花抹去，然后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荒唐，我居然被这么一个，哈，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摆弄了这么多年……” 第29章 水云集策 “……”那声音没有再回复。 苏青笑着道:“哈哈，抱歉，你就当我疯了说胡话……” “不用道歉，其实你说的没有错……”那声音道。 苏青:“嗯？” “你被困在这里，确实是因为我的原因，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 苏青:“……哈。” “对不起。”那声音道。 苏青:“那你放我走。” “我没有办法。”那声音无奈道。 “那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苏青问。 “大概是需要历完劫难吧。” “怎么算历完劫难？杀掉宇文章？”苏青问。 “我也不知道……” 苏青皱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 苏青:“闲话不要多说，你说要给我的天下第一的武功呢？” 苏青话音刚落，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本书，用麻线装订成册，古朴异常，却没有名字。 苏青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问道:“这是什么武功？没有写名字啊。” 那声音沉默了好半天，才回复道:“水云集策，是一本内功心法。” 苏青一愣:“不是什么葵花宝典，九阳神功什么的？这名字听着不怎么霸气啊，能行吗？” “无论是什么武功，哪怕是山下五文钱一本的五毒心经，只要能够好好修炼，也能独步天下。 说到底，这不过是前人编写而成的，就算再厉害，也是别人练剩下的，相当于拾人牙慧。如果不能超越前人走出自己的路，充其量那也只能成为一个复制品。 你只当这是一本引路书，适当练练就行。” 苏青:“……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这个世界是宫斗剧，还是玄幻剧？” “……玄幻宫斗剧可以吗？”那声音有些迟疑道。 苏青:“那你给我交个底，宇文章，是不是也偷偷摸摸的修仙？” “……他目前是这个世界的武道巅峰。”那声音道。 苏青气道:“那我还练个屁？” “至少，你先活下来。”那声音道。 苏青知道，他说的对。只要活下来，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反正苏青被软禁在内宫之中什么都做不了，目前也只有等，等那个机会出现。左右无事，在梦中练练武功也不是不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苏青在那神秘声音的指导下，练功进度也算是突飞猛进。 宇文章不愧是宇文章，火炕也在入冬之前全面推行了下去。今年的冬天果然比往年都要冷，但苏青估摸着冻死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当然苏青作为现代人，是从来没用经历过这样的寒冬。因为在他的时代，屋里有地暖，出行靠坐车，身上裹着棉袄，怀里抱着暖宝宝，这便是他的冬天生活了。 但是在这里不行，皇宫里只有偏殿里设了火炕，衣服虽然很厚实，但到底不如现代。 没有地暖，房子也漏风。苏青的手脚就从来没有暖过，每天都是冰凉的。 苏青每天最想做的，就是捧着暖手炉，缩在绸缎被子里，一边打哆嗦，一边怀念着现代的生活。 “陛下，宇文大人求见……”仙福公公道。 苏青瞥了他一眼，说道:“就说朕病了，不见。” 仙福公公面露难色，但还是拱手道:“是……” 结果他还没有出去把宇文章挡回去，宇文章已经出现在了偏殿的门口。 苏青不知道宇文章最近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天天往他这跑，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陛下病了？”宇文章径直走到床前，也不理会苏青的拒绝，强硬的拉过他的手腕探查了一下。 苏青挣脱不开，索性随了他，只是嘴里也不示弱道:“宇文大人什么时候把太医的活也接了过来？” 宇文章给苏青把完脉，没看出什么问题，知道他又是没事找事，于是把苏青的手放回被子里道:“陛下说笑了。” 苏青白了他一眼，道:“爱卿这么着急见朕，是有什么事情吗？” 宇文章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跟陛下商量个事情。” 苏青好奇道:“嗯？稀奇了，什么事情宇文大人居然要跟朕商量？” 一般别的事情，宇文章自己就做了主了，从不会跟他汇报。这次居然要跟他商量，不正常，一般这种情况，就是他要算计自己。 宇文章道:“公主雅已经安全到东魏了，张留将军，微臣想要他回来。” 苏青疑惑:“……为什么？” 宇文章解释道:“张留作为镇边大将，本应该镇守西南，此次他留了顾远镇守，自己回京述职，左右西南无事，微臣便同意由他护送公主雅和亲东魏。 现在西南有些不太平，因此需要他回来主持大局。” 苏青点头道:“朕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小雅那里，朕有些不太放心……” 宇文章道:“公主雅的身边，除了有张留将军之外，微臣还点了一批京中精锐相随，出不了什么大事。” 苏青“嗯”了一声:“那你决定就行。” 宇文章道:“微臣谢过陛下。” 苏青:“没别的事情的话，你就退下吧。” 宇文章没有动，苏青问:“宇文大人还有什么事情？” 宇文章:“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跟陛下说说话，毕竟你我叔侄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交谈过了。” 苏青不知道宇文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态度，于是坐稳了身子道:“皇叔请说。” 宇文章道:“陛下今年大概有二十又六了吧？” 苏青哪里知道自己多大了，他又不是真的皇帝，于是道:“怎么了？忽然说这个。” 宇文章:“陛下膝下至今无所出，可有叫太医检查过？” 苏青:“……” 苏青索性道:“皇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宇文章道:“陛下是时候该添个皇子了……” 苏青心想:怎么？是给你再生一个小棋子出来吗？ 苏青:“这个事情，急不得。” 宇文章:“陛下此言差矣，陛下只有开枝散叶，皇室才能更加兴旺，微臣听说，陛下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找人侍过寝，是吗？” 苏青:“皇叔的意思是？” 宇文章:“希望陛下能尽早为了子嗣多做打算。” 苏青:“朕心里有数，此事自然不必皇叔多说。 更何况，云儿他们早就被朕送出宫了，就算要生，朕自己一个人怎么生？” 宇文章:“这倒是是微臣疏忽了，陛下也是时候扩充后宫了。” 苏青有些意外的看了宇文章一眼:“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朕选秀女进宫？” 宇文章:“不错，时间上的话，就定到明年开春，陛下觉得怎么样？” 苏青目光灼灼的看着宇文章道:“朕觉得很好。” 特别好，简直太好了。他还想着怎么借用别家的力量，这真是人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这个运气简直不要太好。 宇文章眸色深沉的看着苏青道:“那微臣告退。” 苏青“嗯”了一声，目送着宇文章出门。 第30章 侍寝 接下来的几天，苏青一直谨慎异常，他清楚宇文章既然提了这件事，那么必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苏青的担心没有错，但是却没有什么作用。三天后，在他吃完晚饭之后一柱香之后，他就感觉到了。 身体里腾的起了一团火，这团火烧的他几乎理智全无，他拼了老命这才保持着一丝清醒。 他想叫人，但是没人应声，整个空旷的寝殿里就只他一个人的喘息声。 “宇文章！宇文章！！”苏青红着眼睛吼道:“你够狠！” 宇文章在寝殿门外，身边站着仙福公公，还有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这女孩年龄不大，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仙福公公听着里边的动静，下意识的抹了把汗，道:“宇文大人，这……” 宇文章瞥了他一眼，说出口的话没有半分温度:“怎么了？” 仙福公公被宇文章这一眼看的一哆嗦，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 他怎么就忘记了，就算这段日子宇文大人对陛下有了些许纵容，可宇文大人毕竟是宇文大人！是先帝托孤的摄政王！ 他怎么能因为这些日子的假象，就卸下了对宇文大人的敬畏之心？ 宇文章也不在意仙福公公的心里想法，他的目光一直看向寝殿之内，虽然隔着木门他看不太清里面的景象，但是陛下的声音却非常清晰的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宇文章看着寝殿之内，他没有回头，因此仙福公公看不清宇文章的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仙福公公只是听见他用毫无感情温度的声音道:“时候差不多了，你进去吧。” 那女子的脸上带着几分怯意对着宇文章施了一礼，道:“是。” 宇文章站在门前没有让开的意思，那女子咬了咬嘴唇，绕开宇文章从另一边推门而入。 苏青现在只觉得身体要被烧化，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落到胸膛上都能让他打一个激灵。 宫门开启又关闭，带过来一缕冷风，这一缕冷风吹在苏青的身上，让他稍稍回来了一丝理智。 苏青抬头向前看去，透过朦朦胧胧的泪水，苏青看到一个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苏青:“……” 这人他认识，是宇文氏宗族中的一个小辈，叫宇文雁，按辈分算起来，是苏青这副肉身的堂妹。 苏青红着眼睛，半伏在床榻上，一边喘气一边用低哑的声音道:“出去。” 听到这话，宇文雁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然后摇了摇头，接着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苏青几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保持理智上，眼睁睁的看着宇文雁靠过来却没办法做出反应。 直到宇文雁的双手碰到苏青的身体，他才一个激灵，然后猛地挥手把宇文雁推到一边，道:“别碰我！” 宇文雁:“陛下，您知道的，臣女也是没有办法……” 苏青背靠在床榻之上，一边控制不住的喘息，一边道:“阿雁，你可是朕的堂妹，未出五服，算是血亲。这样做，违背道德伦理你知不知道！” 宇文雁:“陛下，自古以来，亲妹嫁给亲哥哥的数不胜数，臣女是陛下的堂妹，嫁给陛下又有何不可。” 苏青被烧傻了，忘记这是古代，古代的伦理与现代的伦理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可是宇文雁不知道，苏青自己是知道的，这样根本就是近亲结婚，违背伦理道德，他怎么可能同意。 “你先冷静点，先离朕远点。”苏青道。 他现在基本上算是强弩之末了，宇文雁在他的眼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如果宇文雁再靠近他，他怕自己再也忍不住扑上去。 宇文雁怎么可能会答应，她奉宇文章大人的命令而来，如果做不到，天知道她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模样。 “陛下，您不要再强撑着了，臣女一定会好好侍奉陛下的。”宇文雁边说着，边靠了过来。 苏青忍无可忍，在宇文雁趴在自己怀里的一瞬间，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把宇文雁拍晕。 然后自己猛然起身，打算从暖榻上下来，只要离远一点，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方才拍晕宇文雁的那一掌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此刻他全身都疲软的要命，刚从榻上下来，就觉得腿一软，接着猛地摔在地上。 地板的温度冰凉刺骨，这让苏青再次找回了一点儿理智。他缓缓的从床前，一点一点爬到了宫殿的角落里，双手抱膝把自己缩在一角。 在寒冷的冬夜，苏青身着单衣，双手抱膝缩在宫殿的角落里。寒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刮在苏青的身上，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身体里燃烧着一团火，身体外面则是凛冽的寒风。 热汗被从身体里蒸发出来，还没开始滚下来，就被寒风吹成了冰凉的水珠。 苏青一边哆嗦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宇文章的一百种死法。这次他发了狠，绞尽脑汁用尽一切恶毒的想法，让宇文章每一次死亡都凄惨无比。 苏青的这一夜就这样无比缓慢又痛苦的过去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来的时候，苏青微微眯了眯眼睛，舔了一下早已皲裂的嘴唇，感受着已经下去的心火，心想:可算是过去了。 然后他把头歪在墙壁上，再也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仙福公公是第一个进来的人，跟往常一样，他要进来服侍苏青沐浴更衣。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只见宇文雁一个人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陛下却不见了。 仙福公公心里咯噔一声，忙走到床边摇醒宇文雁。 宇文雁被仙福公公摇醒后，揉着酸疼的脖子坐起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仙福公公就追问到:“雁姑娘，怎么就您一人在床上？陛下呢？” 宇文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慌忙道:“公公，是陛下打晕了我，我晕过去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呀……” “怎么回事？”宇文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宇文章本来是来看看情况的，毕竟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结果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皱起眉头看向宇文雁道:“陛下呢？” 宇文雁吓坏了，她慌慌张张的跳下床，对着宇文章扑通一声磕了一个头道:“大人，臣女，臣女知错……求大人饶命！” 宇文章没空管她，他的眼睛在内殿里搜寻了一圈，没找到苏青的身形，他皱着眉头问道:“陛下昨晚有出去过吗？” 仙福公公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老奴守着呢，陛下他肯定没有出来过……”衛鯹尛说 那他就还在内殿之中，宇文章冲着四周看了一下，眼睛定格在不远处的屏风上，然后他缓缓走了过去。 第31章 小乞丐 绕过雕花屏风，宇文章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屏风后的苏青。 只见苏青的头微微歪向一边，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看到这一幕的宇文章的内心忽然被戳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正这时，仙福公公也跟了过来，他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因为有宇文章在场，仙福公公不敢逾越，只能心疼道:“陛下，您这是何苦啊。” 宇文章走了过去，脱下身上的外袍给苏青盖上，然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入怀的是一具冰冷异常的躯体，如果不是苏青还有微弱的呼吸，宇文章都觉得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宇文章抱着苏青往床榻那走去。 宇文章道:“陛下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苏青是有知觉的，宇文章话音刚落，苏青就闭着眼睛低声道:“早晚有一天，朕要杀了你……” 宇文章一愣，接着居然笑了出来，他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陛下有这个能力。” 苏青再没有说话，宇文章也不在意，他把苏青放在床榻上，轻轻给他盖好被子。 接着再转过头，脸上早已是一片冷酷，他对着仙福公公道:“让太医过来给陛下看看。” 接着转头看着宇文雁冷声道:“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再考虑要不要处置了你。” 宇文雁瑟瑟发抖的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宇文章。说罢，就惶恐的等在原地，听宇文章的吩咐。 宇文章听完，转头看着床榻上的苏青，目光复杂。药是他找人下的，什么剂量，什么药效，他再清楚不过。苏青居然能生生忍了下来，不碰宇文雁。 宇文章对苏青的看法又再次改观了不少，或许……他沉吟着，是不是该给我们这位陛下一点点机会？ 他忽然想知道陛下的能为到底有多少，能达到自己的预期吗？ 这场闹剧以苏青大病一场作为结局，他跟宇文章要了宇文雁做义妹，册封为南平郡主。 宇文章自然不会阻拦，毕竟用来和亲的皇亲国戚又多了一位不是？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多少也能聊以慰藉。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多挑几位送过去，封他百八十个郡主县主什么的，除了东魏，还有南梁，西北边的匈奴，东北边的高句丽，东瀛百越什么的排着队等着呢。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质子这个角色还没有人选。开战的前期准备没有做好，打起来总是有点风险。 况且攘外必先安内，等他把内部的事情先收拾妥帖了，自然能抽出手来对付外边的，且让他们再跳脱一会儿。 也许是这次的事情让苏青起了心理阴影，他再没吃过御膳房的食物，起初宇文章没当回事，拒绝了苏青想从民间征用厨师的提议。 然后苏青就真的滴水不沾了，一连饿了两天，并且大有把自己饿死的趋势。 宇文章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苏青的要求。但是这个人选，苏青要自己去挑。 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苏青换了一身常服，独自一人离开了宫殿，当然，他临走的时候其实是放出了风声的。 苏青自然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这是宇文章吩咐的，一定要时时刻刻保护着陛下。于是那些人不远不近的在他身后跟着，一边保护，一边监视。 苏青内心冷笑，纵马兜了几个圈子，七拐八拐的进了镇上的酒楼里，没一会儿又从酒楼里出来，上马走了。 那些护卫们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等他们走远，一个布衣打扮的年轻人从另一边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买来的叫花鸡。 “小样，跟我斗？” 这年轻人自然是苏青，他用一吊钱委托了一个跟他身形相近的人假扮他引开了那些人，自己则换了打扮，从另一侧小门离开了。 甩开尾巴让苏青的心情好了不少，天空很蓝，阳光很好，微风很柔，手里的叫花鸡也很香，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突然，苏青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在前方的小巷子里，细细的，像是猫叫。他正要凝神细听，突然一阵呵斥声打断了他。 “钱呢？” “对啊，钱呢？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就是就是！再不掏出来，打断你的狗腿！” 苏青:“……” 好家伙，路遇小流氓了属于是。 苏青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身体转了个方向，冲着发出声音的小巷子里走去。 没走几步，就已经看到了里边的情况: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被人按在地上，那人还不断用拳头砸在那少年的身上。 周围还围着一圈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死死堵住了那被打少年逃跑的路线，那些少年们个个脸上带笑，拍手称好。 那被打的少年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沉默的承受着施暴者的拳头，忍不住了才会间或闷哼一声。 苏青“啧”了一声，把叫花鸡的荷叶揉了揉揣怀里，顺手从墙角捡起一块青瓦砖头，然后朝着那打人的少年扔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痛呼，跟杀猪似的:“啊！！” 苏青这一下用了五分力气，控制着力道不至于把人砸死，但也轻不了多少，那被砸的人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下意识的顺着砖头的方向看了过来。 苏青手里端着另一块砖头，吓唬道:“还不快滚？” “你……你给我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几个少年放下狠话，灰溜溜的走了，还不忘记把地上打滚的人一起带走。 原地只剩下苏青和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少年，苏青随手把砖头扔到地上，走过来蹲下身查看这少年的伤势。 杂乱的头发撩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看不清面貌，但是能看出年纪不大，大概在十四五岁的样子。 破破烂烂的衣衫下边，是青青紫紫的皮肤，看得出来没少挨拳头。 那少年有些茫然般的半睁着眼睛，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苏青的影子，苏青这几乎算是莽撞的行为让他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 苏青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然后认真道:“跟我走吧。” 那少年定定的看着苏青的眼睛，嘴唇张了张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苏青自作主张打横把这少年抱了起来，带去了医馆。 医馆里是个老大夫，眼神不太好，苏青跟他说明了来意，让他给小乞丐看看，然后给了老大夫一吊钱，道:“大夫，您给他好好看看，这是诊费，给您放桌子上了。” 老大夫没有在意那点诊费够还是不够，他给小乞丐摸了脉，开了点金疮药:“都是皮外伤，没事，就是营养不良，饿的，好好养养就行了。” 养养……苏青看着榻上的小乞丐，不像是能自己养养的模样。如果放着不管，不知道会在哪里，会在什么时候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苏青其实是想把他带到身边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而且重点是小乞丐好像也没说要不要跟他走…… 第32章 西魏八大柱国 从医馆出来之后，苏青带着小乞丐去吃了碗白面，小乞丐可能是真的饿了太久了，吃的狼吞虎咽的。 苏青看的不忍心，于是道:“慢点吃，别噎着。” “你叫什么名字？”苏青问。 小乞丐吃面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苏青:“？” 小乞丐闷闷道:“没有名字。” 苏青:“……” “那就叫你小黑？”苏青试探着问。 小乞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苏青问他:“小黑，你会做饭吗？” 小黑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懵逼:“啊？” 苏青有些遗憾，看这样子就不像是会做饭的人。正要说没什么，小黑道:“会的……” 这下轮到苏青懵逼了，他有些 不相信的看了下小黑:“你真的会做饭？” 小黑“嗯”了一声:“娘亲以前……” 苏青:“嗯？” 小黑:“没什么，有人教过。” 苏青心下了然，这是个有故事的小乞丐。 不过，既然小黑不愿意说，苏青便也不再多问，只等小黑吃饱喝足后，带着他去挑了几件衣服，然后去客栈开了间房，顺便跟伙计要了热水沐浴。 小黑有些扭捏，苏青催促了好几次，才抱着新衣服去洗澡。 苏青百无聊赖的跟自己聊天:“喂！” “嗯？” “你叫什么名字啊？”苏青好奇的问，他之前都没在意过这个事情，光跟人发脾气了。 “顾青衣。” 苏青:“顾青衣？名字不错啊兄弟，有那种书里男二的感觉，温文尔雅，陌上人如玉嘛。” 顾青衣不想搭理他，他攒了好久的能量，不是用来跟他废话的。 苏青实在是太无聊了:“话说，你知道剧透吗？” 顾青衣:“什么剧透？” 苏青理所当然道:“这个故事的剧透啊，这不是你非要让我来的吗？我以为你知道剧透的？” 顾青衣:“我并不清楚，因为以前也没有活到现在过，一直在死。” 苏青纳闷:“一直在死的人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青衣:“你是我的半身，当然是有关系的。” 苏青一挑眉:“你说什么？我是你的半身？” 似乎是发觉说错话了，这次，无论苏青再怎么叫，顾青衣也没有再回复他了。 苏青心想，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幻境中那个声音不让他伤到自己的心，顾青衣又在他的身上居住着，不就是说顾青衣住在他的心里吗？ 而且听顾青衣的意思，前几世，他死，顾青衣也会跟着死。就是不知道是从一开始就这样，还是从某一世开始才这个样子。 正沉吟着，房间的内门开了，吱呀一声打断了苏青的思绪，他顺着声音转过头，正好看到小黑从门内走出来。 苏青:“……” 他本来是看人黑黝黝的才给起的名字，现在人洗干净了，却绝跟黑这个字产生不了任何关系了。 他长的太好看了，不像是能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倒像是从小长在锦绣丛中的金枝玉叶的公子。 进来的少年，约莫有十五六岁，因营养不良，全身都瘦的可怕，他扶着门框，指骨根根分明，皮肤苍白，倒显得眼睛很亮。 苏青愣了一下，笑道:“这……倒不能叫你小黑了，再叫小黑就不礼貌了。” 小黑抿了抿嘴唇，道:“小黑挺好的……” 苏青不置可否，他看着小黑，思索着后续的事情，这孩子脏兮兮的时候不太能看出来，但是如今洗白净了，就让人起疑心了。 这样的相貌，怎么可能流落到街上当乞丐？ 苏青忽然问:“小黑你真的不是哪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吗？” 小黑:“……” 苏青:“嗯？” 小黑沉默好半晌，才道:“不是……” 得，更不让人相信了，难道是卧底？ 不能怪苏青脑洞大，就他这个倒霉情况，喝口水都能中毒，他实在是害怕这是宇文章的人。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够，这少年差点被人在巷子里揍死，如果只是为了跟在他身边，那付出也太大了。 算了，苏青想，反正他又逃不出宇文章的手掌心，就算最后小黑是宇文章的人，那不过就是又多了一个监视的人。 多一个监视的人就多一个吧，大不了一死重新来过，谁又怕谁呢？ 想通了苏青也就不再纠结，对着小黑道:“睡觉吧。” 苏青只开了一间房，但是床很大，掌柜的说可以睡两个人没有问题。再说两人又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苏青多要了床被褥，率先躺下睡了。 小黑熄了灯，犹豫了一下，最后也爬上床，但只占了一小块地方，睡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苏青睁开眼睛的时候，小黑已经不在了，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正要起床，就见小黑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 苏青:“……做什么？” 小黑道:“洗漱了。” 苏青一挑眉:“怎么，你是打算以后要跟着我吗？” 小黑:“不是你说让我跟你走的吗？” 苏青“噗嗤”一声笑了:“对对对，是我说的，你真要跟我走啊？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嘛？” 小黑瞅了一眼苏青，没有言语。只把洗好的毛巾递给苏青，苏青接了过来，擦了把脸，然后点评道:“小黑，你有点不会照顾人啊……” 小黑:“？” 苏青:“毛巾都是冷水洗的吧？凉。” 小黑:“哦。” 苏青带着小黑在客栈里一连住了三天，明里暗里飞到他手上的布条子就有二十多条，都是厨师的自荐信。 苏青屈膝坐在窗台上，看着手里这一把的布条子，笑得十分开怀。 历史上西魏受封的八位柱国大将军，分别为: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 这里既然跟历史上的西魏相似，那么应该也是这几家了，这些布条子里边，如果宇文章信守诺言，那么刨除出宇文氏，剩下的估计都是来自其他家的人，毕竟知道他出宫找御厨，又知道他的落脚点，还敢跟宇文章对着干的人的人，也不是很多，就是不知道是来自哪几家。 第33章 亲吻 “小黑”苏青唤道。 小黑走了过来，等着苏青吩咐。 苏青把手里的布条都给了小黑，道:“叫这些人都过来吧，明天一早，就出发。” 小黑点头，照着上边的联系方式给所有人都传了话。 第二天一早，苏青神采奕奕的打开房门，正准备出门，就被站在门口的人惊了一下。苏青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因此，他猜到这人会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宇文章，又是宇文章。不论自己走到哪里，这个人总能找到自己，简直是如影随形！ 苏青嘴角的笑容在看到宇文章的那一刻就隐了去，他微微皱起眉头，扶着门框的手毫不迟疑的就要关上房门。 就在苏青关门的那一刻，一只手及时伸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了苏青的手，没见他用多少力气，但门苏青是死活关不上了。 苏青冷声道:“放手。” 宇文章虽然笑着，但笑意却未达眼底，苏青的声音冷，宇文章的声音比他更冷:“陛下，小孩子的心性该收一收了。” 宇文章比苏青高上半个头，所以苏青只能抬起头看着他，无形之中，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苏青看向宇文章搭在他手上的手，静静的问出了一个问题:“我就是有点好奇啊，宇文大人，你怎么天天这么闲？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吗？” 怎么天天专逮着他恶心人呢？ 宇文章眉头一皱，时刻注意着他表情的苏青暗道不妙，接着他就看到宇文章抬起另一只手，在苏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推在他的胸口，把苏青推回了房间里。 苏青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宇文章已经进门了，不见他怎么动作，木门自己“哐当”一声紧紧的关了起来。 苏青有些紧张，他看着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宇文章，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道:“你……你要做什么？” 宇文章没有说话，他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苏青就往后倒退一步，一进一退之间，苏青被逼到了墙角。 宇文章把苏青逼到墙角处，苏青背靠着墙壁退无可退，宇文章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是以苏青忍不住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也许是前几世遗留下来的阴影，苏青在这种目光之下，身体会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就像是被猫盯着老鼠一般，他急切的想要脱离这种状态，可他不敢说话…… “呵呵……”宇文章的笑声从苏青的头顶传了下来，让苏青的心脏都抽了一下。 宇文章看着眼前的陛下，方才在人前很是嚣张神气，现在却像个鹌鹑一样乖乖的靠在墙角动也不敢动，苏青的反应让他莫名愉悦了起来。 因为，不管是不是有实权，事实上，苏青是君，他宇文章是臣。 君臣，君臣，自古都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月亮压在了太阳身上，九五至尊在他的面前任他欺辱。以卑贱之身折辱金枝玉叶，这样的快感，让他多少有点上瘾。 宇文章的火气倏然消失，他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宇文章缓缓抬起手，然后搭在苏青的肩膀上，这样放肆又失礼的动作让苏青的身体极轻极轻的抽动了一下。 苏青忽然抬起了头，黑色的瞳孔直直的看着宇文章，薄唇轻启，声音极轻道:“放肆” 宇文章的注意力全在那张薄唇之上，他只看着那张薄唇一张一合，根本没听苏青说了什么。 一股欲望从心底升起，宇文章忽然就觉得口干舌燥，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给苏青喂药的时候，那张唇是真的软啊。 软的让他心痒，这么想着，宇文章遵循着心底的欲望，微微低头，然后吻了上去…… 苏青一直在看着宇文章，他以为宇文章要对他动手，也做好了被打的准备。谁知道唇角微微一凉，却是宇文章吻了上来，苏青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的大脑一下子就炸成了一片空白，连反抗都忘记了，他大睁着眼睛，眼睛里边全都是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该怎么反应？他在现世自然也交往过女朋友，但是都只是牵手的阶段，苏青性格使然，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来，算是个君子。 在这里，又忙着死去活来，根本没时间温香软玉。谁能想，他第一个正经的接吻居然是跟男人？ “闭上眼睛……”宇文章道。 苏青被这句话惊醒，他反应过来开始反抗，双手抵着宇文章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 但是宇文章反手扣住苏青的腰，强行又霸道的搂着他不许他离开。 苏青没有办法，又气急，张嘴咬住宇文章的唇瓣，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 宇文章“嘶”了一声，抬起头，他的唇上被咬过的地方沁出了一颗血珠。 苏青呸了一口，似乎是被什么脏东西恶心住了，然后才看着宇文章冷笑道:“你发什么疯？” 在宇文章的眼睛里，苏青的唇瓣一张一合，由于被亲吻过，薄唇上微微泛着一股水润，比方才更加嫣红，像雨后的花瓣。 宇文章忍不住舔了一下唇瓣，那颗血珠被他舔进嘴里咽了下去，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淫靡邪性。 苏青气的偏开头不想看他，却被宇文章捏住下巴强迫着抬起头来。 宇文章用拇指缓缓的磨搓着苏青的嘴唇，力道不大不小，介于调戏与深情之间。他顿了顿，然后低下头，在苏青的耳边道:“陛下，微臣忽然想改变主意了……” 苏青:“什么主意？” 宇文章:“来年春天的选秀，要不还是不举办了吧……” 苏青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暴怒推开他，怒道:“放你的狗屁！松手！” 宇文章被他推开，也不在意，退后一步站稳身子，闲闲的看着暴怒的苏青。 苏青推开他，三两步拽开房门，外边站着一排宫内侍卫。苏青回头怒视着宇文章:“你到底想怎么样？！” 宇文章抱臂靠在墙边，道:“陛下之前任性的甩开侍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怎么样？” 苏青冷笑出声:“说的好听，侍卫？嗯？那还不是你派来监视我的？” 宇文章摆了摆手:“只是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全而已。” 苏青:“呵呵。” 宇文章:“陛下，关上房门。” 苏青:“凭什么？” 宇文章不跟苏青多做纠缠，冲着门外的侍卫微微抬了下头，立刻有人上前，恭恭敬敬的把门关好。 苏青伸手拽门，没拽动，只听咔哒一声，门外落了锁。 苏青:“……” 第34章 唯独这次，我不能死 宇文章让人围了屋子，又让人在屋外落了锁，断绝了苏青离开的所有出口。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苏青还有宇文章两个人。跟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共处一室，苏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苏青问。 宇文章施施然坐到苏青的床榻上，道:“来算算账。” 苏青的心忽然紧张起来:“怎么算？” 宇文章:“我记得跟陛下说过很多次，希望陛下能老老实实听话，不要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苏青:“……” 宇文章继续道:“结果陛下听后转头就忘，如此的……不安分。 陛下想要自己挑个厨子，我也同意了，更是派了人来保护陛下的安全。结果陛下居然将他们给甩开了，陛下可知道我看到那名穿着陛下衣服的人时，心里有多难过吗？” 苏青一愣，下意识问道:“那人，你把他怎么样了？” 宇文章笑而不语的看着苏青，他这样的态度让苏青心里一跳，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苏青不敢置信道:“你杀了他？！” 宇文章:“他是因你而死。” 苏青:“你简直疯了！” 宇文章冷笑一声:“陛下，如果不是你要跟他换衣服，他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情，导致连命都丢掉了？ 如果不是他想要你给他的那一吊钱，又怎么会答应替你遮掩？这是他贪。 他不问清楚青红皂白，不问清楚原因，就答应帮你做这件事，这是他蠢。 他又贪又蠢，而且身份低贱。最重要的是他命不好，撞到了我的手里，是老天爷都要亡他，我只是顺应天命，又有何不对？” 苏青气笑了:“所以，你就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杀掉了你的子民……” 宇文章皱眉道:“这些贱民，生来就注定是受人剥削的，为陛下而死，这是他们的荣幸……” 宇文章话音刚落，苏青就动了，他掏出怀里的匕首就朝着宇文章捅了过去。 苏青快，宇文章更快，在匕首堪堪捅入宇文章的胸口之时，宇文章屈指成爪，一把抓住了苏青的手腕，那把匕首只刺破了点皮肤，就再也不能前进一寸了。 宇文章表情不变:“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苏青冷笑道:“那朕是君，你是臣，现在朕叫你死，你该觉得荣幸之至。” 宇文章哑然，好半晌，他忽然笑了，这一笑给苏青笑得毛骨悚然。 “陛下……”宇文章抓着苏青的手腕，笑得十分温柔:“是微臣错了……” 苏青不解，宇文章继续道:“微臣该告诉陛下一个前提。 微臣能杀掉那个贱民，是因为他在微臣的眼中渺小如同蝼蚁。 他没有力量能够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因为微臣的能力是他的千百倍，微臣能够主宰他的命运，所以他只能照着微臣的意思凄惨死去。衛鯹尛说 现在陛下想杀我，可陛下有这种能力吗？有能够主宰微臣命运的能力吗？” 宇文章虽然在笑，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承认陛下的这一个举动激怒了他。 苏青在宇文章的眼睛里，一直就是个只能受人摆布的傀儡，是他的一个小玩意儿，可以随随便便舍弃的。 是他力排众议一举把苏青送上了王座，那苏青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座上，当他那尊贵又可笑的摆设。他让苏青生，苏青才能够生；他让苏青死，苏青就必须死。 尽管后来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苏青了，那也不过是对自己的宠物多了点宠爱而已。 打个比方，你爱自己养的猫吗？就算再爱也不过是爱自己的宠物而已。 如果有一天这只猫抓伤了你，你可以打他让他长长记性，这无伤大雅。 如果这只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你的耐心，甚至想抓瞎你的眼睛，甚至时刻想着杀了你，那么你还会养他吗？ 宇文章现在就处于这种阶段，他这次是真的起了杀心。 捏着苏青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苏青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阵钻心的疼，他再也抓不住手里的匕首，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青疼得闷哼一声，他的冷汗瞬间就出来了，他自己习武，自然知道自己的这只手腕算是废了。 宇文章脸上仍旧挂着笑意，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苏青疼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身体往下一滑就跪在了地上，只有右手手腕还捏在宇文章的手里高高举过头顶。 宇文章满意的看着苏青的反应，他的杀意都减少了不少。他带着笑意看着苏青，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要怎么做，你才能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座上，动弹不得呢？” 苏青没有答话，宇文章也不介意，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好主意一样“啊”了一声，用带着笑意又温柔的声音道:“不然，砍掉你的双手和双脚，你觉得怎么样？陛下？” 苏青声音发紧:“……不……” 宇文章松开苏青的手腕，也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匕首，温柔道:“为什么不？” 他用匕首划过苏青的衣襟，锋利的刀刃就划开苏青的衣襟，露出了苏青的胸膛，在苏青的胸膛上落下一道红痕，有血珠瞬间就沁了出来。 苏青不由自主的一哆嗦，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宇文章温柔的执起苏青的左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柔软的唇瓣落在苏青的手指上，一触即分，像一丝轻柔的微风拂过。苏青眨了眨眼睛，紧接着一道银光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闪而过。 苏青瞬间就感觉到左手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毫无防备，苏青痛呼出声。 宇文章用匕首挑断了苏青的左手手筋。 苏青右手手腕腕骨粉碎，左手手腕被挑断手筋，痛的他浑身抽搐，偏生哪一只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缩在地上发抖。 宇文章啧啧一声:“陛下你就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微臣还想着好好对你，可惜陛下总是不肯听话。” 苏青疼得脑子嗡嗡的，根本听不清宇文章在说什么，他想难道他又要死了吗？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的，死在宇文章的手中吗？然后又重生在那张他看了就厌恶至极的龙床之上吗？ 不……他不要！他好不容易走了这么远，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的曙光，他不想再一次重来！ 这样强烈的愿望让苏青猛地挣开眼睛，正好看到宇文章对着他举起匕首。苏青想也不想忍痛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抓住了宇文章的裤腿。 宇文章有了一瞬间的怔愣，苏青张了张嘴，喃喃道:“我不想死……” 宇文章没听清:“嗯？” 苏青抬起头看着宇文章，凌乱的头发下面，漆黑的眼睛里微微泛着水光，他哀求道:“我不想死，饶我一命……” 在宇文章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苏青又补上了两个字:“……求你……” 第35章 威胁 宇文章摇了摇头，道:“不行啊陛下，你不听话。” 苏青拽着他的裤脚，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朕听！朕以后都听你的……” 宇文章问:“那外面的那些……呵，“厨子”？” 苏青赶忙道:“朕让他们都散了。” 宇文章听后满意的摸了摸苏青的头:“陛下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罪。” 苏青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于是松开了宇文章的裤脚，结果下一刻，脚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苏青忍不住惨叫一声。 苏青忍痛回头，正看到宇文章的匕首扎在自己左脚脚腕上，苏青疼得发抖，但还是忍不住怒道:“……朕不是说朕以后会听话了吗？！” 宇文章走过来，把匕首从苏青脚腕上抽出来，这一过程中，苏青疼得差点晕过去。 “微臣说过要放过陛下了吗？”宇文章有些疑惑。 然后宇文章伸手想拽他的右脚，苏青艰难的把右脚抽了回来，宇文章:“脚。” 苏青一边躲一边摇头道:“不……” 宇文章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陛下，眸色深沉。好半晌，宇文章把匕首扔到一边，蹲下身，伸手抬起苏青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然后道:“好吧，就放陛下一马，以后不能再这样不听话了，知道吗？” 苏青直视着宇文章的双眼，好半晌，缓缓“嗯”了一声。 宇文章这才满意，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苏青身上，然后打横把苏青抱了起来。 苏青一动也不敢动，安静的蜷在宇文章怀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有鲜血顺着宇文章的外袍下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宇文章低低的笑了，安慰道:“陛下别怕，没事了。” 苏青低垂着眉眼“嗯”了一声。 宇文章抱着苏青走到门口，然后对着外面道:“开门。” 很快，有人把房门从外边打开，宇文章怀抱着苏青往外走。 苏青的身上还在流血，但是没有一个人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侍卫都沉默的低着头，跟随着宇文章的脚步。 此时正值旭日东升，温暖的阳光照在苏青的身上，苏青只觉得浑身发寒。 “把外边的那些厨子轰走”宇文章吩咐道。 苏青闭上眼睛，不再说一句话。 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苏青身后响起:“公子？” 苏青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宇文章。宇文章则扭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小黑正站在离宇文章不远的地方，愣愣的看着这边。 宇文章眯了眯眼睛，看向怀里的苏青，问:“他是谁？” 声音听不出感情，但环着苏青的手臂却在一瞬间收紧，勒的苏青手臂发疼。 “他是我捡来的孩子……” 宇文章:“捡来的？” 苏青忍痛“嗯”了一声:“当时他正被一堆乞丐欺负，朕看不过去就帮了他一把……” 宇文章“哦”了一声，不再管小黑，转身抱着苏青继续往外走。 偏偏小黑不死心又叫了一声:“公子？” 宇文章顿住了脚步，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苏青敏锐的察觉到宇文章起了杀心。 苏青不顾手疼，抓住了宇文章的衣襟，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宇文章的衣襟。 苏青脸色变了变，然后道:“别，他还是个孩子……” 宇文章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小黑看到有血从苏青身上滴下来，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他瞳孔猛然缩了一下，然后快步跑了过来，跑到苏青身前急道:“公子，您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问他怎么了的人，苏青心一软，对他道:“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这么明显的谎话，小黑怎么可能信？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他看出来了，公子不想说。 而且外面这阵势，小黑只以为苏青是官家的公子，又被宇文章抱着，便当宇文章是苏青的属下。衛鯹尛说 于是对着宇文章道:“大人，我知道有个特别厉害的大夫，我带您去！” 方才没有注意，此刻小黑走到近前，宇文章一愣，接着仔细的端详了他几眼，忽然嘴角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宇文章问道。 “小黑，大人我们先给公子找大夫吧。”小黑有些着急。 宇文章看了苏青一眼，苏青此刻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微微泛着白，疼得。 宇文章“嗯”了一声，然后对着小黑道:“带路。” 小黑带着一行人来到医馆的时候，老大夫正在抓药。 小黑率先跑了过来，拉着老大夫过来，边走边道:“大夫，您快给公子看看。” 老大夫道:“哦，是你啊，身体好些了吗？” 小黑:“好多了，大夫，您快给公子看看！” 老大夫被拽到苏青身边，此时苏青已经晕了过去，宇文章一路上并没有对他多么温柔，甚至还会刻意碰到他的伤手，最后苏青实在受不了了就晕了过去。 老大夫戴上琉璃镜子，仔细一瞅:“哎呦，是这位公子啊？这是怎么了？快放床上我看看。” 宇文章把苏青放在病床上，掀开外袍。老大夫一看就惊住了:“这是让人寻仇了吗？” …… 一番包扎之后，老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好了，伤口不要沾水，他右手腕骨碎了，只能好好养着即可。 就是左手和左脚处比较麻烦，他左手手筋断了，左脚脚筋也断了，这个老朽虽然处理过了，但估计会落下点病根，恢复不到从前了，是老朽无能……” 宇文章点了点头，让人把诊金付过后，打算带着苏青离开。 老大夫忙拦了一下，道:“这位公子的伤势，现在不宜移动……” 宇文章没有说话，他看了侍卫一眼，侍卫立刻上前拦住老大夫。 宇文章没再理会，抱着苏青离开。 老大夫看着宇文章的背影，喃喃道:“造孽啊……” 他在京里生活了半辈子，见识的不少，所以他一见到宇文章，就知道那位大人来自宇文氏族，八大柱国之一，宇文氏的族长。 这位族长年少成名，惊才绝艳。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宇文氏一夕之间死了一半多人，宇文氏内部大洗牌。宇文章忽然变了个人一般，手段残忍，暴虐嗜杀。 老大夫一眼就看出来这位小公子的伤不正常，再联想到宇文大人的反应，老大夫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其实对宇文章来说，苏青的伤治不好对他反而是件好事，省的他老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宇文章准备了一辆马车，把苏青安置在马车里，启程回京，带着小黑。 第36章 密谋 “咱的这位陛下，身子骨也太弱了点……” “是啊，陛下的病能不能好，那不都得看宇文大人的意思嘛……” “是啊，哈哈哈……” “刘大人，慎言……” 陛下病了很久，朝会基本上的模式就变成了有本启奏的大人把折子递上去，然后退朝。 宇文章不久之前奉命监国，但是也有几天没有露头了，其余几位柱国大人明里暗里互相看了看，都品出来了不一样的味道。 赵贵不久之前被宇文章抄了一半家产，看到宇文章腿肚子都打颤，但是这几天没见到宇文章，他也起了点别的心思。 柱国将军独孤信瞄了他一眼，赵贵也瞄了独孤信一眼，两个人就对上了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赵大人，敢问有何指教？”密室里，独孤信人模狗样的问道。 赵贵心想: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不知道？给我在这装什么装。 “独孤大人，在下诚心过来，就不多兜圈子了，咱的这位小陛下，说是陛下，可也就那么回事。 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宇文章，从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开始，他宇文家一直是一家独大。 先帝宇文泰是正统宇文氏宗族之人，开国皇帝有本事有能力，咱老哥几个也佩服他，甘愿屈居人下没有问题。 可他宇文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宇文的一支旁系，用了下作手段谋取了先帝的家产，他以为这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呸！” 独孤信心里不屑，心想:也不知道让宇文章收拾了一顿，夹着尾巴做人的是谁？ 独孤信假装慌乱道:“赵大人，慎言慎行。” 赵贵冷笑一声:“独孤大人，您瞧不起在下，在下无所谓，但宇文章这几年的做派，想必您也不瞎，应该能看出来了。 在下是第一个被他拿来开刀的，他宇文章有本事，借着一个东魏公主，三言两语就抄了在下一半家产。 七大柱国宗族如若再不同气连枝，势必会被宇文章接二连三的收拾掉，独孤大人觉得呢？” 独孤信:“赵大人何必讲的这么可怕？说到底，赵大人被拿来开刀是自己送上门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东魏使节团不跟别人勾搭偏偏找上了你，个中原因，赵大人想必心知肚明。” 这一番话，明摆了告诉赵贵，你的那点小心思，就收起来吧，我也不傻，想让我当出头鸟，想都不要想。 两边这就相当于撕破脸了，赵贵冷哼了一声:“独孤大人，话就说在这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宇文章最近似乎跟陛下杠上了，他忙着管教陛下很多事情都放了下来，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这对你我来说是最好的机会，言尽于此，大人好自为之。” 说完，赵贵就打算离开，独孤信忽然道:“赵大人，宇文章到底是摄政王，他就算最近腾不出手来，也不是你我能够撼动的。” 赵贵转过头，眼里闪着诡异的光，他忽然道:“独孤大人，陛下今年有二十六岁了吧？” 独孤信一愣，正要说什么，赵贵已经离开了。 独孤信看着赵贵的背影，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独孤信知道赵贵的意思，陛下二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被人压了这么多年，也该有点别的心思了。 可他根本见不到陛下，宇文章的玄羽卫日夜守卫在陛下身边，这相当于变相的软禁陛下。除了朝堂上能够见到陛下之外，私底下想要见到陛下难如登天。 得想个办法…… 苏青靠在床榻上发呆，他的伤已经包扎妥帖，除了右脚脚腕完好，手腕和左脚脚腕上都包着厚厚的绷带。疼自然是疼得，但苏青的身体习惯了。 小黑端着一碗白米粥进来，放在桌子上，道:“公子，该吃饭了。” 苏青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然后他抬起自己的手给小黑看:“朕手疼。” 小黑眼神闪了闪，端起碗走过来打算喂给苏青。 苏青倒是很自觉，早早摆好了姿势等着小黑喂，他微微仰着头，看起来像个等待投喂的雏鸟。 小黑喂一口，苏青就吃一口，宇文章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还挺温馨。 宇文章挑了挑眉，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过来。 小黑背对着宇文章没看到，可苏青是冲着门的，宇文章一进来他就看到了。 苏青的表情一呆，接着身体自发的想起了这个男人的恐怖，于是不自觉的绷紧了起来。 小黑喂饭的动作一顿，正要转过头来，手里的饭碗已经被人拿走。 宇文章的声音从上往下传了过来:“你下去吧。” 小黑没动，宇文章看了他一眼，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苏青的声音及时传了过来:“小黑你先下去。” 小黑“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宇文章一挑眉，接着坐在小黑坐过的位置上，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苏青嘴边。 说来奇怪，粥还是一样的粥，可是喂饭人换成了宇文章，苏青就吃不下去了。 那剩下的小半碗粥就像是一碗毒药一般，让苏青连张嘴都觉得恶心。 “张嘴。”宇文章道。 苏青强迫自己张开嘴，接着宇文章把粥送了进去。 白色的粥水顺着苏青的嘴角流了下来，宇文章皱了下眉头。 “咽下去。”宇文章道。 苏青咽不下去，相反，他的胃里忽然一阵翻腾，接着他猛地往旁边一偏头，刚吃进去的粥就顺着喉咙吐了出来。 宇文章眉头皱的更紧了，面无表情的看着苏青吐的昏天黑地。 人的呕吐物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闻，苏青吐完以后面如金纸，他对着宇文章一摊手，道:“大人要不先出去，别污了大人的眼睛……” 宇文章看了苏青一会，忽然起身，把粥碗放在桌子上，苏青松了一口气，以为宇文章要离开了。 结果就看宇文章又走了过来，打横把苏青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让苏青吓了一跳，他不自觉的抓住了宇文章的衣襟问:“你做什么？！” 宇文章没理他，只吩咐了仙福公公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接着带着苏青去了主殿。 主殿因为没有人居住，所以没有暖炕，也没点火盆。一推开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苏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宇文章抱着苏青的手臂紧了紧，穿过宫门进了内殿，然后把苏青放在了龙床之上，塞进了锦被之中。 冰凉的丝绸锦被没有给苏青带来一丁点儿热气，只冻的他打哆嗦，苏青忍不住往里面缩了缩，紧接着一个身体忽然挤进了被子里。 苏青一抬头，正看到宇文章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到底是大男主，阳气重，浑身都暖烘烘的。 苏青:“你做什么？” 宇文章理所当然道:“给陛下暖床啊，陛下忘记了吗？” 苏青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心想:朕可不敢了。 第37章 镜花水月 宇文章道:“过来。” 苏青朝着宇文章挪了挪，在快挨到宇文章的时候，苏青就不再动了。 宇文章看苏青这样，二话不说，直接从被窝里捞了他一把，一把把苏青捞了过来，让苏青靠在自己怀里，强硬的揽住苏青的腰。 苏青:“……” 苏青就像趴在老虎的身上一般，半点也不敢动，生怕宇文章又出什么幺蛾子。 宇文章看苏青这样，忽然低低的笑了，他一边笑一边问:“陛下，你怕什么？” 苏青:“没……” 宇文章道:“没？陛下你在发抖呢，之前不是很大胆的吗？” 苏青动了动自己唯一不痛的右脚脚腕，没再说话，其实他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宇文章感受着怀里僵硬的躯体，下意识的伸出手轻抚苏青的脊背，试图平缓他的情绪。 苏青只好闭上眼睛，沉入意识之中，不多时，他的呼吸逐渐平缓起来，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宇文章隔空熄灭了烛火，内殿顿时陷入黑暗之中。今天是十五，冬夜虽然寒冷，但天气分外晴朗，万里无云。 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上，将整个夜空照的分外清朗明亮。 宇文章看了看苏青，他的陛下此刻正安静的睡着。宇文章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到床榻之上，接着缓缓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外袍，就走了出去。 仙福公公尽职尽责的在偏房守着，看到宇文章走出来，正要说些什么，宇文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呆着。 仙福公公施了一礼，然后安静的待在原地。宇文章脚尖轻点，身法轻盈，三两下就飘到了紫云殿的殿顶之上。 仙福公公眼观鼻口观心，装作看不见。 其实宇文章刚一动苏青就醒了，但直到宇文章走出宫门，苏青才睁开了眼睛。 “我没有办法……”苏青喃喃道。 “什么？”他心底里的那个声音问道。 苏青道:“没什么，你怎么不睡？” “今夜睡不着，想出去看看月光。” 苏青:“我脚腕疼……” 那声音道:“对不起……” 苏青:“没关系，其实我也想去看看……” 说罢，苏青也起身，抓过一旁的外袍披在身上，接着缓缓起身。 左脚还是疼，疼得用不上力气，苏青只好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右脚之上，靠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外走。 主殿很大，龙床到殿门大概有五六十米，苏青走走停停，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门口。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打到地上，把窗花的影子也一并印了下来。 苏青推开门，正看到皓月当空，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苏青感觉自己的心境忽然就开阔了不少。 他一点一点的挪了出来，抱臂靠着宫殿那颗巨大的梁柱，遥遥的望着那轮明月。 三五月华流炯光，可怜怀归郢路长。逾江越汉津无梁，遥遥永夜思茫茫…… “你又思念你的故乡了吗？”他的心底里那道声音问。 苏青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还没有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过了好半晌，久到苏青以为他不会在说话了，那声音忽然开口了，他道:“云苍雪……” 苏青喃喃道:“苍雪……是个好名字。” “可是苍雪，你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个地方？”苏青问。 云苍雪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对不起……” 苏青问:“能送我离开吗？” 云苍雪:“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我了……” 苏青:“那我怎么才能离开？” 云苍雪:“……对不起” 苏青:“……” 没人再说话，清冷的月光洒在苏青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温柔的辉光，远远看去，就像是堕入凡尘的谪仙…… “你说……”苏青忽然又开了口。 云苍雪:“什么？” 苏青问:“我在这里看到的这轮圆月，跟故乡的那轮，是一样的吗？” 云苍雪:“……” 苏青:“嗯？” 云苍雪:“应该不是吧，毕竟空间不同，时间也不同……” 苏青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能出来吗？” 云苍雪:“不能。” “那你想用这具身体吗？”苏青问。 云苍雪:“……不想” 云苍雪觉得苏青不太对劲儿，于是有些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苏青遥望天空，冰冷的空气吹得他眼睛发涩，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于是眨出了一些雾气。 在这一刻，苏青忽然感觉到从心底里升起了一丝凉意，接着那丝丝凉意像是被春风吹起的野火一般，从心底一直扩散到了全身，甚至连骨头缝里都渗出了阴冷的气息。 以前，无论他再怎么痛苦也从没有这样绝望过。他可以死，可以死很多次，无论是被乱箭射死，还是被下毒谋害；无论是被宇文章一剑穿心，还是被长枪钉死在王座上；哪怕是被推下护城河淹死，或是推下悬崖摔成肉饼，都无所谓。 因为他总有希望，日子在慢慢变好，他只要多活一天就能多看到一点通关的希望。 他以为无论生活如何，天空还是同一片天空，这是他与现代的自己唯一的一点儿联系，让他能在无数次死亡后，不至于迷失自己，不至于忘记现代的一切，不会觉得那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因为死的次数太多，他快分不清究竟是现代的生活是真实的还是现在的生活是真实的。 现在云苍雪告诉他星空并不是同样的星空，连天空都不是同一片，那他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关，不知道还要死多少次，不知道宇文章还会怎么对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怎么做才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他一定会疯的…… 苏青忍不住把身上的外袍裹了裹，似乎这样就能够让自己暖和一点，柔软的皮毛虽然手感不错但是手感不对。 苏青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披错了衣服，黑色的长袍一直拖到地上，这不是自己的外袍，是宇文章的。 “这个沙币……”苏青冷着脸，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床边拢共就两套衣服，宇文章披走了他的外袍，于是就把他自己的留了下来。 玄色的外袍大气又冷硬，把宇文章的个性显示的淋漓尽致。 苏青有心把这件破衣服扔了，可是又怕冷，最重要的是，他暂时也不想到那个阴森冰冷的宫殿之中，于是只好冷着脸，假装没看见。 第38章 敌袭 “我小时候，也喜欢在这样的晚上看月亮……” 云苍雪静静的听着，苏青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怀念。 他第一次露出了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笑容，恬静又温暖。 他笑着道:“小时候嘛，知道的知识不多，连第一本书都没看过，那个时候天真又懵懂。 是通过听我母亲给讲的故事一点一点的了解这个世界，哦，不是这里，是我原来的时代。 她讲月亮上有一座宫殿，叫月宫，里面有一个仙女叫嫦娥，还有捣药的兔子，她指着月亮上的阴影告诉我说那里是一棵桂树……” “后来呢？” 苏青:“后来？后来啊……” 苏青拖了个长调子，目光逐渐变得悠远起来，像是灵魂已经出了窍，飘向了那座月亮上的宫殿。 云苍雪没有再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的陪着苏青。 于是，在月光下，古色古香的宫殿门口，巨大的宫柱旁边，抱臂靠在上面的目光悠远的少年，玄袍委地，周身围绕着柔和的月光，好似一幅月下谪仙美人图，美好的让人心碎。 宇文章轻轻飘落在房檐上，还没落稳，一眼就看到了宫柱旁边的苏青。 看着苏青身上的长袍，宇文章一挑眉，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陛下”宇文章出声唤道。 苏青一抬头，宇文章正笑着看他，苏青暗骂了一句“晦气”就要转身离开。 宇文章道:“陛下喜欢赏月？不如来微臣这里，视野更宽阔一些。” 苏青不想去，但是宇文章已经冲他飞了过来，不等苏青拒绝，就揽住他的腰。苏青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刻已经落到了紫云殿的殿顶。 脚底下是不足半米宽的屋脊，给苏青吓了一跳，他腿脚不利索，生怕一个不稳摔下去，于是抓着宇文章的衣袖，不肯放手。 可他的手也不是很利索，只能虚虚抓着，其实没有多少力气。 “陛下，你抬头看看。”宇文章道。 苏青不听，他现在很害怕，怕掉下去摔个半死，又怕摔死后要重新来过。 被苏青抓着衣袖，宇文章心情有些愉悦，他揽着苏青的腰道:“陛下不怕，微臣不会让陛下掉下去的。” 苏青哪里肯再相信他，只道:“你放我下来，我脚腕没有力气，让我坐在屋脊上面。” 宇文章心情很好，于是照着苏青的吩咐，把他放到屋脊上坐下。 屁股落到实处，苏青这才放心下来，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当然还是那个月亮，并没有变大，只是没有了宫殿和树木的遮挡，视野更加开阔了些，连带着心情也是。 宇文章说得对，这里确实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怎么样？”宇文章问。 苏青道:“很美……”，但是并不想跟你一起欣赏。 宇文章也坐下来，拉过苏青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苏青看了他一眼，宇文章微笑着回应。んttps:// 苏青心想:我早晚要把你弄死。 天空中的月亮似乎也听到了苏青的心声，蓦地蒙上了一层阴影，晴朗的夜空升起了乌云，然后一片雪花落在了苏青的睫毛上。 苏青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呢喃道:“下雪了……”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天一夜，堆积的积雪有半尺厚，连出行都成了问题，朝会自然也停了。 宇文章没有出宫，自然也就歇在了紫云殿。大雪将世间一切污秽涤荡的一干二净，万籁俱寂。 可是不包括边塞之上，巡逻的士兵冻的手脚发麻，纷纷扬扬的雪花盖住了斥候的视野。 直到视线范围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斥候眯着眼着看了一下，这一眼给他吓得魂飞魄散，他瞪大眼睛，大声嘶吼道:“敌袭！！！” 八百里加急红标文件自塞北而来，惊起了京都中所有人的美梦。 雪还没开始融化，于是众人只好趟雪而来。 宇文章冷着脸注视着军报，塞北到京城的时间少说要七天，七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大雪成了匈奴人最好的烟雾弹，虽然已经足够警惕，但是直到匈奴人踏入营地十里之内才显现出了身形。 十里的距离，边防守军们根本什么准备都来不及做，将军士兵们只能仓促应战。 可跟准备充足的匈奴人比，仿若鸡蛋碰上石头，被击溃只在转瞬之间。 塞北边防破了，巡防营失守，士兵损失过半，只能退守至距离巡防营一百八十里地的塞北林城。 “罗阳呢？他干什么吃的？”宇文章呵斥道。 罗阳是塞北巡防营统帅，负责抵御匈奴。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役虽然有胜有败，但是从没有出过这么大的纰漏。 “罗将军他……”听到问话，斥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七尺男儿鼻头一酸居然哭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嘶吼道:“不幸……殉国！” 全朝堂的人都震惊了:“怎么会这样？！” 宇文章看着战报沉默不语，罗阳一生，忠君报国，最后落得个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算是归宿吗？ 苏青坐在王座之上，注视着底下朝臣们的反应，有的人惶恐不安，有的人不动声色，还有的人居然松了一口气。 苏青忍不住攥了攥拳头，但是手腕却使不上力气。 云苍雪是个废物，教的水云集策根本没有卵用，宇文章不让太医们给他好好医治，其实他多虑了，太医们根本也治不好。 苏青这一次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个易碎的花瓶，只能稳坐高台却屁用没有。 底下的人还在吵吵嚷嚷，关于让谁带兵去支援还没有定下结论，七嘴八舌的议论像是一群猴子在上蹿下跳，生怕这个要命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张留呢？”宇文章皱着眉头问:“可曾向他求援？” 张留已经被宇文章从东魏调了回来，镇守西北，距离北方边塞战场是最近的战力，也只有他能够抽调出军队来及时支援。 斥候点了点头道:“战争一起的时候，罗将军就派人去向张留将军求援，但是匈奴人攻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 “怎么会来不及？！从西北抽调兵马赶赴塞北，撑死只需要两天……” “大人！匈奴人击溃巡防营也就用了一天啊！” “这么快？！到底怎么回事？！” “匈奴人好像知道巡防营的防御部署一般，专挑了薄弱的地方下手，他们装备精良，更是出动了两千骑兵冲杀，不到半天，就破开了巡防营部署！ 有人！！有人出卖了我们！泄露了军队防御部署图！” 第39章 离京 朝堂上没人敢说话，宇文章更是面沉似水。 军营里出了叛徒，这个叛徒还能拿到兵力部署图，除了一些高阶将领之外不做他想。 看着众位大臣的神色，宇文章心里冷笑一声，这群蠢货，以为自己那点小手段别人不知道，窝里斗就算了还敢引狼入室，简直不怕玩火自焚。 “陛下”宇文章一撩衣袍，单膝跪地道:“臣想请命出征。” 苏青一愣，接着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把那句“太好了，赶紧走”说出来。 但他也着实不想再跟宇文章表演那一套三请三辞，无视了底下大臣们的七嘴八舌，直接大手一挥道:“准奏。” 宇文章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苏青一眼，苏青视线转向一边，假装没有看见。 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明日一早，宇文章带兵出征。 这个消息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京都，有人欢喜有人忧。 只要宇文章远离了权力中心，那他们就不用再束手束脚，边塞到京城路程要七八天，七八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让宇文章再也回不来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京里只剩下一个屁用没有的小皇帝，那还不是随便拿捏？ 想想就让人激动，赵贵跟独孤信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志得意满的光芒。 李虎和李弼也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动声色的约定了晚上的饭局。 苏青稳坐高台，对底下的暗流汹涌看的一清二楚，他看了眼旁边的一语不发的仙福公公，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为这些不知死活的白痴表示了一下默哀。 斗吧，斗的越厉害越好，最好两边的人都死光了才好呢。 宇文章临走的时候抽空去见了苏青一面，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自从那天开始，陛下就称病退朝，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玄羽卫将内宫团团包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 本该生病的苏青靠在花园凉亭的长椅上，百无聊赖的扔着手里的围棋棋子。 白玉和墨玉做成的棋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 湖面已经被冻住了，有来不及逃跑的锦鲤被封在冰面上，可爱又可怜。 仙福公公站在不远处，看着苏青的背影叹气，不知道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陛下对他的说辞是在宫里待的闷了想出来看看风景，可是大冬天的，御花园里光秃秃的有什么可看的？ 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陛下是在找事情，可他只是个太监，他管不了陛下。 如果是先帝，这个时候他可以提议去后宫看看娘娘们。可陛下后宫干干净净，就三位娘娘还被他自己遣散了，现在连个说话的体己人都没有，确实怪可怜的。 苏青不知道仙福公公的内心想法，他正在跟云苍雪单方面吵架，让云苍雪跟他解释水云集策的作用。 “我明明说让你给我天下第一的武功，你给的这是什么东西？屁用没有！” 云苍雪道:“讲道理，你可曾摸过刀剑？可曾学过剑招？哪有做一下梦就能变成天下第一的？” 苏青气道:“那你还给我水云集策？我现在手筋脚筋都断了用不上力气，有什么用？” 云苍雪:“那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一日比一日好？水云集策是内功心法，现在正时刻运行着帮你修复筋脉呢。” 苏青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道:“说实话，并没有感受到。” 云苍雪:“再等等，哪有那么快。” 苏青觉得云苍雪在忽悠他:“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外功匹配那也没有用啊，你有没有匹配的外功？” 云苍雪:“你想学什么？” 苏青毫不犹豫道:“剑法，我从小就想当大侠，一萧一剑策马天涯。” 云苍雪甩给他一本《青莲剑诀》，苏青看了两眼奇道:“他是在跳舞吗？” 云苍雪:“……” 苏青喜滋滋的翻看着，说来奇怪，他居然看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他问云苍雪:“我是个天才吗？” 云苍雪:“有水云集策打底，这是正常的。” 苏青“哦”了一声，然后问道:“这都是你以前练得吗？厉害吗？” 云苍雪言简意赅:“还行。” 还行的意思就是:他最后成了剑仙，一剑可问天道。 苏青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于是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这里？” 云苍雪:“……” 苏青也没指望他能给自己答案，反正每一次问云苍雪也没有答案。 他现在关心另一件事情:“我等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没有人来找我？难道西魏除了宇文章，其他的人都是废物吗？” 苏青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还是我来创造个机会给他们吧。” 说罢，他状似不经意的一个趔趄，然后整个人摔到了湖中。 湖面上的冰并不是很厚，根本经不起一个人的重量。苏青一摔下去湖面就裂开了，接着苏青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扎的他浑身疼的要命。 “来人啊！陛下落水了！！”察觉不对劲的仙福公公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只差一点就抓到陛下的袖子了，结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苏青掉了下去。 他吓坏了，连忙高声呼喊。附近的玄羽卫赶紧赶过来，手忙脚乱的将陛下救了起来。 苏青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水好冷，这群人动作好慢啊……” 后面的事情，苏青就不知道了，他被救上来后，浑身冰凉，气息微弱，差点一命呜呼。 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部被叫了过来，一个个的提心吊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阎王殿拽了回来。 结果又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的烧了一天一夜，都快烧傻了，苏青才缓缓的睁开了烧的通红的眼睛。 “陛下！陛下您醒了？！陛下醒了！！！” 苏青被吵得脑仁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集中注意力，苏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道:“别吵，给朕倒杯水……” 仙福公公赶紧倒了杯水过来，一点一点喂给苏青，苏青喝了水之后，才觉得有了点力气。 他头还昏的厉害，想到之前差点死了，心情也差的要命。他在心里跟云苍雪抱怨:“小说里为什么都流行给反派降智？搞得只有主角一个人智商高，虽然很爽，但这不符合客观规律，难道别人就都是傻子吗？ 搞得现在还得自己给他们想办法，劳心劳力的受罪……” 云苍雪也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听到苏青的话，好脾气的幽灵也有点生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万一真死了怎么办？！以前的努力不是全白费了！” 苏青无奈道:“没办法啊，不然怎么给他们机会混进来见我？玄羽卫把宫门堵的跟一堵墙似的，连只苍蝇都混不进来，更何况这群猪呢……” 第40章 合作 云苍雪:“那你也不能这么做啊！” 苏青给他顺毛:“别生气，别生气，这不都是为了能够好好活下去吗？ 不扳倒宇文章，我永远也摆脱不了他的掌控，通关方式总不能是当个傀儡皇帝吧？ 再说了，这种时时刻刻生命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我也不习惯。他前不久才挑断我的手脚筋，万一我哪天撞他枪口上，他就该砍掉我的脑袋了…… 你当脑袋往地上乱滚很好玩吗？我现在看见他都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再不改变，总有一天连我的灵魂都会对他屈服的，到时候，我还怎么回家？” 云苍雪不说话，苏青也不在意，该说的话他都说完了，剩下的都交给时间吧。 这时，宫门口有侍卫喊道:“李太医到！” 苏青看着缓步而来的李太医，和他身后的高挑男子，眉毛一挑，心道:“来了。” “微臣叩见陛下！”李太医行礼。 苏青:“起来吧。” 李太医站起身，道了一声:“请陛下恕罪。”然后开始给苏青号脉。 苏青没有看他，而是一直盯着李太医旁边的男子，嘴角似笑非笑。 李太医号完脉之后道:“陛下本就体虚，又着了凉，须得好好静养，之前的药可以换成温和一点的了。” 苏青“嗯”了一声，对仙福公公道:“你去帮我把小黑叫过来……” 仙福公公不疑有他，遵苏青的吩咐去找小黑了。 殿内便只剩下苏青，李太医和那名高挑男子。 苏青道:“爱卿不是有话要对朕说吗？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人，说罢。” 李太医没有说话，说话的是那名高挑男子:“陛下，宇文章这些年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难道陛下甘心吗？” 他方才一直低着头，说到这里却忽然抬起头看着苏青，似乎要将他的心看透一般，那目光异常放肆，让人十分不舒服。 苏青表情不变道:“哦？是吗？” 那人道:“宇文章不除，陛下就要一辈子受他摆布，陛下甘心？” 苏青:“你怎么知道我甘心还是不甘心？” 那人道:“陛下如果甘心，今天就不会见小人，更不会把仙福公公支出去。” 苏青笑了:“朕病了，召集太医看病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 “陛下为什么病了？” 苏青:“不慎落水。” “寒冬腊月去御花园赏花？” 苏青:“我喜欢萧瑟的美，花开富贵有什么好看的？悲剧与死亡才能深入人心。” “那陛下为什么召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又为什么要让他们挨个来给您号脉？” 苏青:“朕惜命，多一个人看多一份保险，万一太医院里有庸医呢？” 那人笑了:“好吧，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这样大逆不道的我陛下要抓起来吗？” 苏青也笑了，笑得十分灿烂，他道:“不，朕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两个人一拍即合，在仙福公公过来之前就已经谈妥了合作计划。 “叫什么名字？”苏青问。 “栾庆明。” 苏青:“替谁来游说？” 栾庆明:“李弼将军。” 苏青点头:“合作愉快。” 大事已定，栾庆明一拱手道:“微臣告退。” 苏青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李太医收拾好医箱，带着栾庆明离开。 仙福公公回来的时候，殿内就剩下苏青一个人了，仙福公公眉头皱了一下，发现问题不大简单。 小黑跟在仙福公公身边，见到苏青眼睛一亮，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他道:“陛下您怎么样了？” 苏青笑了:“没什么大事，这是李太医给的药材单子，回头还得劳烦你去太医院把药取回来，替我熬好。” 小黑点头，把药材单子接了过来，妥帖收好。 仙福公公道:“陛下，这些事情奴婢来就行……” 苏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仙福公公在这一眼下止住了话头，没敢再说话。 小黑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他被苏青救回来，带到宫里，半大的少年心思也敏感，把宫里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于是他知道了陛下的处境:深陷泥城里孤立无援，陛下谁都不相信，这导致了陛下很多事情甚至越过仙福公公直接让自己去做。 苏青让人在偏殿里垒了个小厨房，一日三餐都是小黑在做，小黑只恨自己没本事，如果他再厉害一点儿，就能帮陛下做更多的事情了。 仙福公公跟在陛下身边侍奉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陛下的心思，陛下防着他防着所有人。 对此仙福公公很无奈，他年少时侍奉先帝宇文泰，先帝去世之后，陛下被托孤给大司马宇文章，大司马说一不二，仙福公公为了保护陛下，没有办法这才听从他的安排。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要大司马没有危及陛下的性命，仙福公公觉得都可以忍受，只要陛下能忍下来，就能活命，活着才有一切可能，卧薪尝胆没什么不好。 如果为了一时意气，白白丢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仙福公公老了，经历的多看的也多，他知道陛下防着他，他无所谓。 可是宫里不止他一个人在盯着陛下，整个玄羽卫还有不知道在哪里隐藏着的大司马的暗中势力都在盯着这座宫殿。 陛下的小动作哪能逃过他们的眼睛？仙福公公长叹一口气，现在玄羽卫没有动作，说明大司马还没有动手的意思，仙福公公也只好装作没有看到。 他有些忧虑，陛下身处天罗地网之中，仅凭一个半大的孩子，能翻出什么浪花？ 偏偏陛下就是不肯安生，难道不怕大司马再次发怒，连性命也折腾进去吗？唉…… 同样的话云苍雪也在跟苏青说:“你难道不怕宇文章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苏青无所谓道:“杀呗，他天天都想杀了我，之所以还留着我的性命，不过是因为时候还不到。 只要我必死的那个条件还没有达成，我不管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杀了我的。 而那个条件一旦达成，就算我再怎么哀求他，他也不会饶我一命的，之前不就是这样吗？” 云苍雪:“……” 苏青:“我痛哭流滴抱着他的腿让他饶我一命的模样你又不是没有见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而且这是第一次宇文章离京，机会千载难逢，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怎能错过……” 第41章 叛变 云苍雪:“……那你有计划了吗？” 苏青一摊手:“这不是等他们想呢吗？我又不是真正的帝王，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连历史都学的不好，哪里能想的出什么阴谋诡计？” 云苍雪:“……” 苏青安慰他:“安啦，很多事情不必你我出马，甚至不用你我动脑筋，自然会有沉不住气的人代劳。 西魏一直是宇文氏一家独大，这种情况自建国初期一直持续到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反弹了，哪个朝代没有过几次叛乱造反？ 毕竟都是柱国，都是开国元勋，谁就甘心永远被人压上一头？还是宇文章一个小辈…… 怪只怪宇文章个人能力太强了，整个宇文氏的气运全在他一个人身上。也就是说只要他死在外边，整个宇文氏就垮了。 现在，宇文章离京，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说他们能坐得住，我也不相信……” 云苍雪:“你说的有理，但是只有一个李弼还不够格吧？” 苏青:“他当然不够格，所以我还在等别人。” 云苍雪有些忧虑:“他们真的会出手吗？” 苏青一挑眉:“打赌吗？” 云苍雪:“赌什么？” 苏青:“赌一件事情，我如果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云苍雪:“你要是输了呢？” 苏青:“我不会输。” 云苍雪:“话不要说的太满。” 苏青:“你不敢吗？” 云苍雪:“我赌了。” 苏青心满意足的拿起放在枕头边上的竹简，认真的看了起来。 云苍雪:“你说宇文章难道不知道他一旦离京，就会出事吗？” 苏青一边看一边道:“他当然知道，也许他离京是将计就计呢。” 苏青皱起眉头:“这破书简太不方便了，回头得让工匠们把纸造出来。” 云苍雪:“那我们这些小动作宇文章岂不是都看在眼里？” 苏青皱眉:“他能将计就计，难道我就不能吗？再说其他的人，各个都身居高位，一族之长，谁又是傻子呢？来人！” 仙福公公忙小跑过来:“陛下……” 苏青扯了一块布，把宣纸的做法写在上边，扔给仙福公公道:“照这个步骤，让匠作监把纸造出来，朕真的是烦死了，手疼的要命！” 仙福公公领命，正要动身，苏青忽然道:“等等。” 仙福公公转头:“陛下？” 苏青警告道:“让他们不许泄露出去，听到没有？” 仙福公公领命，前去传旨。 此刻，仙福公公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照着陛下的吩咐捧去了匠作监，吩咐匠人们照着图纸把东西做出来。 云苍雪:“造纸术啊？” 苏青:“是啊。” 云苍雪:“有点超前了吧？不是说不用你那个时代的技术吗？” 苏青皱眉:“可是我手很累，竹简很沉啊。 再说了，我人都被你从二十一世纪拽过来了，怎么可能说不用就不用啊？不然你送我回去？” 云苍雪:“……” 苏青不再理会云苍雪，只等仙福公公回来之后，吩咐他等做出成品就拿过来给自己看看。 不同于纸醉金迷的京都，此刻的边塞战场之上，宇文章面沉如水。 他在前一天赶到了林城，一分钟不曾休息就召集了所有的将领开会。 在面无表情的听完所有的战报之后，宇文章气的肺都要炸了，帐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没人敢说话。 宇文章冷冷道:“也就是说，罗阳一死，你们就兵败如山倒了？” 没人敢说话，宇文章:“一群废物！” 张留一身肃杀之气坐在一旁，没有反驳，他同样觉得这群人都是废物。 张留是在巡防营被破后第四天过来支援的，他一来就直接强势接管了巡防营的兵权。说实话他也不能理解怎么巡防营的人都这么废物。 “张留。”宇文章唤道。 张留:“大人。” 宇文章:“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张留瞥了一眼帐内的将领们，然后冷声回道:“那场大雪掩盖了匈奴进攻的痕迹，营中没人对这场大雪足够重视，没人预料到匈奴人会趁此时进攻。 士兵们个性惰怠，准备不及时，营破后只顾逃窜，最重要的是，有人泄露了边防部署图。” 张留说完，宇文章一扫帐内众多将领，寒声道:“都听清楚了？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他们就是想伸手到军营里，也应该塞点有脑子的进来！ 果然上边的人没脑子底下的人也是废物！就这还想要我宇文章的命，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城防部署图是谁泄露的现在站出来我许你一个全尸，否则等我查出来，株连九族！” 在场之人战战兢兢，没人敢说话。宇文章冷笑一声，扭头看向张留:“巡防营的所有将领都在这里了吗？” 张留点头:“除了战死的，都在这里了。” 宇文章:“那就都拖下去，斩了。”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高呼饶命！ 张留也阻拦道:“大人！使不得！” 宇文章一挥手道:“能够接触到城防部署图的人都在这里了，军队里不能放任一个奸细留着，如果你们无法证明与自己无关，那么就权当有罪。 我的原则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截止到明天一早，如果还没有结果，就通通格杀勿论，张留好好看着他们，别让人跑了。” 张留点头领命，吩咐人把所有的人都带了下去。一时间，营帐之内只剩下张留和宇文章。 “大人还请三思，此举不妥，极易造成军心不稳……”张留还是忍不住劝道。 宇文章看着城防图估算着局势，听到张留的话连眼睛也懒得抬，他嗤笑一声道:“军心不稳？打成这个样子还跟我谈什么军心？ 张留，军心是要用胜利才能换来的，你要是能带领他们打一场胜仗，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张留知道宇文章说的有理，但他还是想再说些什么。 宇文章打断了他没有给他机会:“匈奴人就是一群猴子，在草原上流浪的乞丐，东拼西凑的能凑出来几万军队？ 巡防营常备军十万，被匈奴人两千轻骑就轻松破开，说出来我也不相信，这跟拱手让人有什么区别？ 就算匈奴人是攻击的薄弱之处，但只要指挥及时，他们想一天之内攻下来怎么也不可能。说句难听的，就算用人头堆，也能绊住匈奴人的脚步。 更何况，罗阳不是个废物，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对战场局势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的观察力，断无可能让局势演变成如今模样。 除非，有人夺了他的兵权，让他没有办法下令，或者底下人全部叛变，眼睁睁的看着罗阳被困死在一角。” 张留难以置信:“底下之人全部叛变？这怎么可能？！” 宇文章嗤笑道:“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为什么遭受袭击的偏偏是罗阳所在的大帐？ 我还是要收回前面对罗阳的评价，他确实也是个废物。能够被人架空到这个程度，左右郎将全部叛变，也确实是个人才了。” 第42章 夺营 张留:“要真如您所说，今晚怕是要不太平……” 宇文章看了一眼张留，张留心道不妙，结果就听宇文章道:“这就要看你了，你有没有信心能够拿下他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废物？” 张留叹了一口气道:“大人，您为什么总是给我留下这样强人所难的难题呢？” 宇文章一挑眉，笑得十分放肆:“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以小博大并且能赢，才是最让人觉得刺激的事情，这种刺激让人上瘾，你不觉得吗？” 张留心说:您开心就好。 是夜，左右中郎将曹坤、李丁果然造反，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逃过了张留的监视，带着一干亲卫夺营，冲进了宇文章的营帐。 结果刚冲进去就觉得不对劲，只见在火把的光芒照亮之下，宇文章正衣衫整齐的端坐在帅帐正中央，脸上无半点倦色，显然是等候已久。 看到人冲进来，宇文章把手中的竹简放下，淡淡道:“来了？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是第一批让我等这么久的人，果然废物就是废物，造个反都要磨磨唧唧。” 曹坤心里闪过一丝不妙，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叫嚣道:“宇文章，你不要装神弄鬼，现在军中已被我完全掌控，你想逃跑简直是难如登天！赶紧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命！” 宇文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逃？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逃这个字眼。”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的朝着曹坤走了过来，不知为何，宇文章每靠近一步，曹坤就觉得自己的压力大了一分。 曹坤直觉不能再让他靠近，于是制止道:“站住！不许再靠近了，就走到那里吧……” 宇文章还真就听话的站定了，这让曹坤找回了一点儿自信，觉得宇文章定是装神弄鬼。 宇文章看着他们的表情，然后忽然又往前走了一步，所有人吓得退后了一步:“站住！不许动！” 宇文章轻笑了一声:“你们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谁过来拿我的性命？” 曹坤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看向李丁，李丁也神色犹豫不敢上前，好半晌才指着身后的一个小兵道:“你去，把他绑起来！” 那小兵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还泛着青涩，听到上头人的命令也不敢反抗，一点一点凑过来，就要把宇文章绑了。 只是等他走到宇文章的面前正要动手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推了一把，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那小兵不可思议的看着从胸口露出来的刀刀尖，有些迷茫，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眼。 宇文章推了那小兵一把，趁着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一把拽住曹坤，把他拉了过来，接着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别动。”宇文章温文尔雅的声音在曹坤耳后响起。 曹坤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方才，曹坤让小兵去绑宇文章的时候，就料到宇文章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才随便点了一个人去绑。 期间，曹坤一直留神宇文章的动作，只要他一有异动，自己立刻就会拔刀。 结果那个小兵走到宇文章的面前时，自己的视线刚好被小兵挡住，看不清宇文章的动作，所以那个小兵被宇文章推过来的时候，曹坤下意识的就拔刀捅了过去。 曹坤没有留手，捅的特别用力，长刀切开皮肉从后心捅入从前胸捅出，然后就卡在了小兵的身体里，来不及抽出来。 曹坤第一时间就弃刀后退，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被宇文章掐住脖子拖了过来。 “对付匈奴人不见得你们有什么作为，窝里斗搞得倒是挺熟练。”宇文章的声音泛着凉意从曹坤耳后响起:“曹坤是吧？叫他们把刀都放下。” 曹坤生怕宇文章一个用力把他掐死，连忙道:“把刀都放下！”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武器，只因为这里还有另一个人:李丁。 左中郎将曹坤，右中郎将李丁。虽然自古以左为尊，但其实上左中郎将和右中郎将官阶差别并不大，同为将军之下军官，平常并没有什么差别。 右中郎将李丁还没有说话，事实上从他们冲进营帐之后，李丁就一个字都没有说。 就算看到曹坤被宇文章抓在手里，李丁也没有开口。 李丁不开口，没人敢随意放下武器。 宇文章像是恶魔低语一般道:“曹大人，看来李大人跟你并不是一路的呀，此刻你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但是李大人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样的人，你都敢跟着他造反啊？ 我收回之前说你是废物的话，你还是有优点的嘛，起码你的这个胆子，比我宇文章的还大啊……” 曹坤焦急道:“李丁！你还不让他们放下武器？” 听到这话，李丁一挑眉终于开了口，他说:“哦？凭什么？” 李丁的声音冷冷清清，带着一点恶趣味的冷意。曹坤一怔，仿佛像是从来不认识李丁一般睁大了眼睛，接着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李丁就又重复了一遍:“凭什么？” 曹坤简直炸了:“你要杀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罗阳的位置只有一个，你是不是早就想着除掉罗阳后再除掉我？！” 李丁:“你也不笨嘛……” 曹坤:“我可是李弼将军的人！” 李丁:“可我是李虎将军的人，今天无论成败，宇文章必须死，我绝不可能因为你破坏将军的计划。 不过你放心，逢年过年我定会禀明将军替你烧点纸钱，你安心的去吧，放箭。” 李丁一声令下，无数弓箭破空而来，顷刻间就把曹坤射成了一只筛子，曹坤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宇文章之前一直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俩人谈话，越听越觉得李丁这个人很有意思，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点自己的影子隐隐约约的浮现。 对此，宇文章甚至起了点可惜的情绪，他想要是李丁不是李虎的部下，或许自己饶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结果李丁猝不及防下令放箭，话还没听完，宇文章就反应极快的缩身，迅速躲到曹坤的身后，接着用曹坤当挡箭牌，在箭雨中飞快腾挪，一脚踹翻了桌案，躲在了桌案之后。 李丁铁了心要射死宇文章，箭雨一轮接着一轮，眼看连桌案都要扛不住了，忽听帐外一阵嘈杂之声。 接着箭雨一顿，宇文章就知道马上要结束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又有大批官兵冲了进来，张留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帐内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否则全部射杀。” 帐内新冲进来的人各个目光肃杀，不是这些临时凑起来的府兵能相提并论的。为首之人一端手中的弓弩，威慑之意显露的淋漓尽致。 “放下武器！”他冷冷的喝道。 第43章 情势逆转 情势一下子被逆转，早已吓破胆的府兵们这次没有等到李丁下令，就一个个忙不迭的把手中的武器往地上扔，不一会儿，地上堆满了被扔掉的武器，除了李丁。 李丁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细而窄长的长刀，表面泛着锋利的寒光，此刻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包围圈内，看起来就像被敌人包围的光杆将军，没来由的有些悲壮的意味。 “放下武器！”那人再次喝道。 李丁瞥了一眼发声的人，没说话，但同样也没有放下武器。 场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僵滞起来，为首之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下一瞬他就凛然端起弓弩，瞄准李丁马上就要扣动扳机，将这个拒不放下武器的人当场射杀。 忽然场中传来一声轻笑，扣着扳机的手指一顿，接着放了开来，因为他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能做主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只见宇文章正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坐在被射成刺猬的桌子一角，姿势轻松惬意，他的脚下踩着死不瞑目的曹坤的身体。 刚进来的张留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一下，无端想起了上古流传下来的《阎王骑尸》的画面。 “李大人”，宇文章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道:“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个看不明白局势的蠢货，现在外边已经被我的人牢牢控制住了，你想等外援是不可能了，还摆着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给谁看呢？ 还是说，李大人对李虎那个废物忠贞不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李丁冷笑一声:“我放下武器，你能饶我一命？” 宇文章“唔”了一声，然后道:“看我心情。” 张留瞥了一眼场中的李丁，没有搭理他，反而一步一步缓缓的朝着宇文章走了过来，期间路过李丁，跟他擦肩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留下，仿佛李丁根本不存在一般，根本不怕李丁突然暴起抓住他做人质。 李丁有一瞬间想抓住张留，就像宇文章抓住曹坤一样，把张留当做人质。 可是当张留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李丁忽然嗅到了从张留身上传出来的混着铁锈与血腥味道的杀意，就连在开国元勋李虎将军的身上也没有嗅到过这么浓烈的血腥味道，人屠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人根本就像是被鲜血浇筑的魔鬼。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忽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一般，从头凉到脚，方才的想法更是被浇的半点不剩，别说抓住人做人质，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升起，身体更是动弹不得。 张留不知道李丁的心理活动，对他而言李丁就是一只蝼蚁，随手就能碾死。谁见过要对一只蝼蚁抱有警惕之心的？ 只是不知道大人为何忽然对这个李丁感了兴趣，他不好拂了大人的意，这才留着他的性命让他还能站着说话。 张留路过李丁，来到宇文章面前，先是把他脚下踩着的曹坤踢到一边，然后仿佛没有看到宇文章的脸色一般，对着宇文章道:“大人注意一下形象。” 宇文章:“……” 宇文章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留道:“我看你是长大了，连我也敢管了……” 张留没再说话，只安静的站在宇文章身后，等着他发号施令。 宇文章没在张留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转过头看着李丁，想看看他怎么选择，他喜欢这种生死之间的抉择，生与义你想选哪个？ “李大人，你怎么选？”宇文章盯着李丁道。 “是选择活着，还是誓死追随你的将军？我必须提醒你一下，你的将军可不是什么大义，说到底，他不过也是个时刻想着造反的逆贼罢了。” 听到这话李丁忽然笑了，笑得十分讽刺，他意味不明道:“时刻想着造反的逆贼？那您呢？宇文大人？ 您说李虎将军是时刻想着造反的逆贼，那您呢？先帝宇文泰临终托孤，把孤苦无依的小皇子托付给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您会这样对他的亲生骨肉吧？ 小皇子虽然最后成为了陛下，可他是真正的陛下吗？您与我都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被充做花瓶的摆设罢了。 他可曾自己真正做过什么决定？他可曾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什么东西？ 他的幼时，是在先帝膝下无忧无虑，这种无忧无虑在他六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的少时，是在宇文大人您的控制之下，求不得说不得，一直当您的提线木偶。 陛下他的前半生，除去幼时，可曾当过一天有自我的人？ 先帝在世时，对他这唯一的儿子，那是千般宠爱万般疼惜，待到自己身体撑不住了，第一个想到的托孤之人，就是你，可见先帝有多信任你，才把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宝贝托付给你。衛鯹尛说 当时您可是在先帝病榻之下，攥着先帝的手发过誓的，怎么自己竟然忘了？ 您从小跟着先帝，您有现在这一手遮天摆弄朝堂的本事，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先帝什么都教了您，唯独忘了教您一点儿，那就是礼义廉耻。 现在您用他教的本事，摆弄他的朝堂，欺负他的儿子，您说先帝如果在天有灵，会不会后悔当时从本族把您从那些继母婆子手里救下来带在身边？ 要我看，您的继母可不是什么尖酸刻薄苛待继子的恶毒婆子，她肯定早就看透了您这副皮囊下的反骨和蛇蝎心肠，打算亲手终结您这罪恶的一生。 可惜，棋差一招，被您给逃走了。要是我，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要先弄死您再说……” 李丁的一番话说完，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张留抽出腰间佩刀就要当场宰了这风言风语的男人。 宇文章抬手拦了他一下，他看着李丁，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他的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 他喃喃道:“原来竟是我猜错了，你不是李虎的人，他那个废物养不出你这样的人来。你是先帝一党的人，怎么你们这些人还没死绝吗？” 第44章 杀心 “可这，也不是你们勾结匈奴人的理由呀。 罗阳将军虽然是我的人，但他一生忠于国家，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还有死在匈奴人手中的将士们，连块裹尸布都没有，他们的人头还被匈奴人串成串，正挂在原北巡防营的帐篷前边晃荡……” 宇文章边说边冲着张留伸出手道:“刀。” 张留抽出腰间的长刀递给宇文章。 宇文章接在手里，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对着李丁摇头叹道:“可惜了，我本来对你很有兴趣的，如果你只是李虎的人。 现在朝堂动荡，顾忌他的面子，我也许可能会多留你一会儿，交给李虎去发落。 但是谁让你是先帝一党的呢？为了防止你乱说些什么东西，这我就断不能留你性命了，先帝在九泉之下想必也是孤单寂寞，我这就送你下去陪他……” 话音刚落，宇文章猛地动了，李丁正要再说什么，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居然看到自己的身体，正站在自己面前！ 李丁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他看到喷溅出来的鲜血，温热的溅到了他的脸上。 李丁:“……” 他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我勾结的匈奴人，城防部署图也不是我泄露的，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把先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给匈奴人？ 我也没有接到罗将军的任何命令，由于距离罗将军的营帐有些远，我知道匈奴人攻破营帐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曹坤是李弼的人，可是北疆驻军不能落在李弼的手上呀。我只是想借李虎的名义，杀掉曹坤，然后替陛下守住北疆防线。 当曹坤来找我让我跟他一起夺营的时候，我就料到是李弼嘱咐曹坤想让他杀掉你宇文章。 我想如果能让曹坤与你斗的两败俱伤，那简直是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帮陛下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了，我明明是这么想的啊…… 这些话卡在李丁的脑子里，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来得及吐露出来。 李丁的身体轰然倒下，他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最后像个皮球一般撞在自己的身体上，再也不动了。 李丁死了，被宇文章亲手杀死的，他的动作极快，张留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李丁的脑袋就被切了下来。 宇文章把长刀递回给张留，张留有些嫌弃的扯下一块衣角仔仔细细的擦拭长刀上边的血迹。 宇文章无语道:“……你怎么那么讲究？” 张留没有理他，宇文章也没再多纠结，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了，你再带人去搜一搜曹坤和李丁的营帐，重点查查书信往来，最好能找到他们的口供，懂吗？” 张留瞥了宇文章一眼，心道:人都死了哪来的口供？做假口供就说做假口供，说的这么虚伪干什么？ 宇文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啧”了一声，心烦的摆摆手道:“赶紧滚！” 张留就赶紧滚了，临走时还吩咐人把两具尸体一起带走。 一夜之间，隔的远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右中郎将就全部死亡。 太阳升起的时候，士兵们打着呵欠在号角声里操练，宇文章的营帐里早已坐了一圈人。 昨夜的痕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帐篷的内壁之上还插着一堆箭矢，地上是来不及收拾的大片血痕。 注意到有人在偷瞄地上的血迹，宇文章好心提醒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昨夜有几个贼人叛乱，已经被我就地正法了。” 其他所有人看着主座下首空出来的两个位子，大气也不敢出。 那两个位子之前坐的是将军座下武官左中郎将曹坤和右中郎将李丁。 宇文章笑容满面的看着几个大气也不敢喘的中郎侍郎们，提醒道:“一夜过去了，各位有想出来什么对策吗？” 昨天，宇文章叫他们自证自己的清白，如果做不到就直接拖出去问斩。 本来宇文章不该有这么大的权利处置众人，至少也要押送回京城，等候陛下发落。 虽然陛下只是个花瓶，但流程就是这个流程。他们昨天以为宇文章只是说说而已，最后还是会依法办事。 到时候回了京城，有自己身后的大人们运作一下，也就没事了，撑死降些品级。没想到一夜过去，左右中郎将全被杀了。 众人顿时知道，宇文章是真的敢当众把他们都杀了。 顿时哗啦啦的跪了一片，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高呼:“求大司马饶命！” 宇文章被吵得心烦，他“啧”了一声，随手指了左边第一个人道:“就从你开始，说吧，我满意了就饶你一命。” 被他指着的人是个中郎，三十多岁，长的有些肥硕，此刻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属下……属下……”那人急得眼珠团团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拼命磕头道:“大人，真不是属下泄露的防御部署图，请大人明鉴啊……” 宇文章烦躁的闭上眼睛，张留一挥手，那人身后站着的人手起刀落，利落的砍掉了那位中郎的头。 那颗头死不瞑目的滚落在地上，眼睛大睁着，求饶的神情还没有来的及卸下，就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宇文章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颗人头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明鉴？继续。” 那人动脉里喷出来的鲜血疯狂的喷了出来，将他身边的人溅了一身。 被鲜血溅了一身的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正好处在左边第二个的位置上，第一个人死了，接下来就到他了。 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宇文章，正好看到宇文章的目光转向他，宇文章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到你了，说吧。” 话音刚落，众人忽然闻到一股尿骚味，定睛看去，原来第二个人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宇文章皱了下眉头，立刻有人上前，同样手起刀落，结束了那人的性命，地上顿时又多了一颗乱滚的人头。 “跟匈奴人勾搭的时候，你们胆子不是大得很嘛，怎么现在这么胆小了？ 不要再弄脏我的营帐，不然，不管你们有没有勾结匈奴人都得死，明白吗？” 第45章 京内变化 宇文章道:“下一个。” 下一个也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宇文章连眼色也懒得给，不一会儿地上又多了一颗乱滚的人头。 张留看的嘴角抽了一下，在宇文章喊下一个的时候及时拦了一下:“大人，等等。” 宇文章回过头看他:“你怎么了？” 张留劝道:“现在匈奴人还在门口天天叫嚣，大人要是现在把他们都杀了，那以后谁去带兵打仗呢？” 宇文章冷冷一笑，指着地上跪着的一堆人道:“你说这些废物？ 曹坤和李丁夺营的时候都不带他们，你能指望他们有多大的作用？ 就这上了战场，我都怕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 说着说着，宇文章也烦了，他对张留道:“算了，我出去透透气，你来审吧，审完告诉我结果。” 说完，宇文章起身就往营帐外边走。他们驻扎在林城城门内大约10里左右的一块空地之上。 林城太守赵轩接到了宇文章的命令，把林城内所有的府兵集结起来，随时听候宇文章差遣。 宇文章带了一队人攀上城门，在城门楼上往下张望。不远处，匈奴人骑着战马正在耀武扬威。 高大威猛的汉子浑身肌肉虬结，长发梳成一缕缕的麻花辫束在身后，利落又干脆。 此刻正嘴里叽里呱啦的冲这边大声嘶吼着什么，看到有人出来更是变得兴奋起来。 宇文章听不懂那蛮人在说些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那人冲着宇文章呲了呲牙，挥舞了一下长戟，随着他挥舞的动作，一连串圆滚滚的东西被甩了出来。 宇文章视力极好，轻易地能看到那些圆滚滚的东西是一个个人头。 都是西魏的好儿郎…… 乌那尔挑衅的看了宇文章一眼，却意外的发现城墙上的那个小白脸没有被自己给激怒，甚至脸上还有一丝笑意。 乌那尔被这个人看着，没来由的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宇文章静静的看着那个蛮人，然后嘴角勾出了一抹微笑，他已经记下了这个人的长相，他要让这个人被万马踩踏而死。 “大人，叫阵的人叫乌那尔，是匈奴人的左先锋，也是匈奴单于的左膀右臂之一，北巡防营就是被他带兵攻破的……” 宇文章:“左膀右臂？” 他看着那位左膀右臂冷冷一笑:“那就断掉他的左膀，弄死他的右臂。” 他身后的人听到这话瞬间热血沸腾起来，这是要出战了吗？ 他们每天缩在林城内，天天听着匈奴人在外边叫嚣，都是有血性的汉子，谁能天天忍受自己被人在家门口这样挑衅？ 林城之外两百公里那本来可是是他们西魏的土地，如今却被匈奴人霸占。 林城以北的百姓们，因为他们的无能，被迫受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简直让人无言面对父老乡亲。 “大人，我们是要出战了吗？”一人眼含热泪激动问道。 宇文章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有些疑惑的问:“怎么回事这是？还没出战呢怎么就哭哭啼啼的？” 另一人立即回复道:“大人恕罪，其实铁柱的家就在那里……” 那人伸手一指北巡防营的方向，继续道:“因为记挂家里的亲人，所以他每天都想着出城去把这些匈奴狗斩杀殆尽，把他们从西魏的土地上赶出去……” 那人说着说着，也红了眼圈，宇文章沉默了，不用说，这人的家也在那里。 只是……宇文章看向林城城下包围着的匈奴人，恐怕他们的家人们都…… 宇文章也不是时刻都是一副奸佞权臣的铁石心肠，情景到了，为了应景，他也能挤出那么几滴鳄鱼的眼泪出来的。 宇文章回过头，看了一圈身后的士兵，高声道:“众将士放心，我宇文章以名誉担保，定会驱除鞑虏，光复西魏！” 他身后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激动的红了眼眶，高声道:“是！” 宇文章看着城下的乌那尔，道:“就再让他们蹦哒几天，让将士们好好修整，别到时候一出战，让人看了笑话。” 众人道:“是！” 宇文章满意的一点头，又对着守城士兵们即兴演讲了几句鼓舞士气，然后转身往城内走去。 想必张留已经审出结果，他得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敢做出勾结匈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另外，他虽然来到了边疆，可跟京城的联系并没有断，去见张留之前，他顺便找人问了问京城的动向。 负责联络的人叫何卫，算是他的情报处处长。 何卫道:“大人，京城那边有些不太平，大人一出京，就有人蠢蠢欲动，只是都被玄羽卫给挡回去了。” 宇文章点头:“预料到了。” 何卫继续道:“后来陛下在后花园赏景，不慎落入水中，着了凉，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宇文章眼神一暗:“我以为经过敲打之后，他能老实一点……” 敲打陛下？何卫假装没有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继续道:“后来陛下让太医院的人每天轮流去看病……” 宇文章打断他:“他见到了谁？” 何卫一顿，然后道:“赵贵，独孤信，李虎，李弼，侯莫陈崇，于瑾。” 当然不可能直接见到本人，都是通过府内门客联系的。 宇文章喃喃道:“没想到他本事还不小，基本上七大柱国除了个空有名号的元欣没见，都见全了……” 何卫站在一边，没敢说话。宇文章忽然冷冷一笑:“我一直骂别人是废物，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后院起火！ 他真当他是天王老子吗？引狼入室的教训看来还是没有学够啊，与虎谋皮能得的了善终？当心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何卫斟酌着问道:“……那大人要回京吗？” 宇文章:“不必，他们还翻不出什么浪花。只是可惜了我的这个好侄儿，我本来还想给他点机会看看他的能为，谁料到他着实让我震惊不小……” 何卫敏锐的在这句话里听出了杀意，不由得内心一惊。难道，大人真的要…… 第46章 金鹰指环 “他除了见一些不该见的人之外，还做了什么？”宇文章问。 “也没做什么，就是经常去宫内的皇家书库里去读书，在外边的时候手里也会时常拿着一卷竹简来看。 另外，最近陛下好像还热衷上了练剑，时常会在卯时到巳时练上一练。” 宇文章一挑眉，有些意外:“哦？他那个性子，居然想到要学剑？他手腕受得了吗？” 何卫有问必答道:“陛下舞剑的时候，手腕看起来是有些无力。好像脚步也有点不太协调，可能是刚生完病的原因。” 宇文章笑了一下，心道可不是生病的原因，但他无意把情况说明，只是问道:“教他练剑的师傅是谁？” 何卫:“没听说有谁教导陛下，似乎是自己学的，是没见过的剑招……” 何卫顿了顿，继续道:“说是剑招，倒不如说是乱舞的，没有什么逻辑，不过看起来很漂亮，像是在跳舞一般……” 苏青长的极好，宇文章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何卫一说，他脑海里就自动的出现了苏青舞剑的场景。 人的大脑是会根据自身经历和见识来给人进行各种美化或者抹黑的。 苏青舞剑的场景他没有见过，但是他自己是会剑术的。因此，在他的脑海里，苏青此刻是身着白衣，在高台上舞剑，行动间衣袂翻飞，长发随风飞舞…… 宇文章脸上的笑容忽然隐了去，他忽然道:“何卫。” 何卫不明所以:“？” 宇文章道:“无论如何，他毕竟是陛下，不该看的，最好让他们少看。” 何卫被这一通暗火给烧了一下，有些拿不准宇文章的意思。觎着宇文章的脸色，何卫只好先应道:“是，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宇文章这才心情舒爽了，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没汇报的？” 陛下是个很聪明的人，因为自己死死的压着他，才让他看起来那么老实，但这都是表象，绝不能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现在自己不在京城，对陛下来说，威胁就小了一点，谁知道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何卫想了想道:“没有了……哦！对了。” 何卫从怀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递了过去，道:“这是匠作监根据陛下的方案做出来的东西，不知是何作用，特拿来给您过目。” 宇文章拿在手里，只觉得比同样大小的布帛轻点。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想到陛下那个人的性格，估计也做不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便随手揣在怀里，然后转身出了何卫的营帐，去了之前待过的帅帐。 张留正在等他，看着宇文章掀开厚重的门帘进来，便把手中的布帛递了过去。 宇文章接过来一看，是上面详细的记载了一个叫刘玉斌的人的通敌叛国的全过程。 “刘玉斌？”宇文章:“这是谁？” 张留道:“左中郎将曹坤帐下第一中郎。” 宇文章:“左中郎将曹坤帐下第一中郎？”他嗤笑一声:“他还不够格，他身后的人是谁？” 张留:“于瑾。” 宇文章有些意外:“于瑾？确定没弄错吗？” 张留:“在他帐内的床铺下木头柱子的一个暗格里，有他联络过的密信，盖的是于瑾的私印。” 宇文章:“印鉴是可以伪造的，你难道造不出来于瑾的私印？” 张留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造的出来。” 宇文章没想到他还能老老实实的回答他这个问题，有些意外道:“你怎么今天这么老实？发生什么事了？” 张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指环，递给宇文章。 宇文章一看到那个指环，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最后确认了是真的。 指环是用黄金做成的，正面雕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到这里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可是更惊讶的还在后边。 那只雄鹰的眼睛，是用一颗独一无二的双色宝石镶嵌而成，蓝色的眼球里是金色的瞳孔。 同样的指环宇文章自己也有一只，这是宇文家家主的标志，雄鹰则是宇文家的族徽。 不同的是，宇文章的指环上，雄鹰的眼睛是红色的宝石镶嵌而成。 这个指环他见过，本来应该戴在先帝的手指之上，那本来是宇文泰的指环。 宇文章:“这个指环……李丁他怎么敢的？！” 张留摇了摇头:“这不是在李丁的帐内找到的。” 宇文章:“嗯？” 张留:“是在罗阳的帅帐里找到的，就放在罗阳的箭筒里。” 至于为什么罗阳会有先帝的指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查证了，罗阳已经死了。 就导致了这个事情出现了很多可能，也许，罗阳也是先帝的人，也许，罗阳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了这枚指环，也许罗阳自己都不知道这枚指环的存在。衛鯹尛说 宇文章磨搓着那枚指环，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原先以为先帝的人都应该死的差不多了才是，没想到今天就出现了一个李丁，最后连先帝的指环都出现了，还是从他的部下那发现的。 这预示着什么？会不会还有先帝的人在暗处隐藏着？在哪里？在他的属下之中吗？那些人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他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杀了不少旧臣，收拢了他们的势力，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的地位，要是因为他们再起什么风浪…… 宇文章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决不轻饶！哪怕那个人，是当今陛下。 被他惦记的苏青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接着浑身一哆嗦。 “着凉了？”云苍雪问他。 苏青:“没有，可能是谁在念叨我。” 他一挥长剑，利落的挽了个剑花道:“我现在已经能够将剑招练得炉火纯青了，你觉得我能接下宇文章的一招半式吗？” 云苍雪有些意外:“你把剑招拆开了颠倒着练居然也能记熟吗？” 苏青一昂头，像个骄傲的孔雀一般道:“早跟你说过，我是个天才嘛。” 云苍雪假装没有听到他这句话，只道:“你没有把内力灌注其中，说实话我也不能看出来你是否融会贯通，是否能够接下宇文章的一招半式……” 苏青嫌弃道:“你好没用……” 第47章 故事起源 云苍雪忍不住反驳:“你舞剑跟耍猴一样，要我怎么看出来？” 苏青简直气笑了:“我要是不跟耍猴一样，宇文章当场就能下令将我就地斩杀！” 云苍雪不说话了，他知道苏青说的没有错。 苏青自觉扳回一成，心气瞬间平和了，他问:“说真的，宇文章为什么非跟你过不去？他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云苍雪沉默着不回答试图回避这个问题。 苏青这次不想放过他，并且试图跟他讲道理道:“现在是我在替你受苦，希望你看在这个份上对我能够坦诚一点儿。 宇文章分明就是跟你过不去，他不想放过你，我就没法替你往下走，你难道也想一直住在我的心里吗？” 云苍雪沉默半晌，开口道:“是我对不住他……” 苏青当场惊悚:“他那个日天日地屌炸天的姿势，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样子，你还能对不住他？！” 云苍雪忍不住反驳道:“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苏青嗤笑一声:“你不要跟我说是时代的眼泪，什么样的土壤里能种出他那样的奇葩？” 云苍雪:“……是真的，他以前…… 他以前是很温柔的，也很会照顾人……” 苏青忍不住打断他:“哥？咱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云苍雪:“……你还听不听？你不听我不说了。” 苏青赶紧道:“听听听，您继续说。” 云苍雪这才继续道:“我们那个时代，跟你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不一样。 你不是在你们那看过很多玄幻话本吗？大概就是那个样子。” 苏青不敢置信:“我还以为那都是作者们根据脑洞编出来的故事，居然还真有？！” 云苍雪道:“不是你们说的吗？艺术来源于现实但高于现实。” 苏青感觉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道:“您继续说……” 云苍雪:“在我们那个世界，人类是可以修炼的，修到最后就会得道飞升。” 苏青:“老套路了我说，飞升后就会成为神仙是吧？” 云苍雪:“不一样的，就像你们高中会分文科理科一样，我们修行到最后，就会根据自身意愿飞升成神或者下堕成魔。” 苏青难以理解道:“还有人选择下堕成魔的吗？” 在他的固有印象里，魔是不好的是坏的，是人人喊打喊杀的。 小说里也都是这么写的，人或者仙犯了错误才会堕落成魔。西方神话中大天使长路西菲尔就是堕落成魔变成了路西法。 云苍雪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成魔或者成神，不是因为犯没犯错误，只是修炼方法和自身意愿的选择而已。 你选文科难道是因为理科是罪恶的吗？” 苏青:“……你这么一解释我倒是立刻就懂了。” 云苍雪“嗯”了一声，然后继续道:“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的，修行到最后选择成神或者成魔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从飞升成功的那一刻开始，才是真正的踏上了修行之路。是不是很奇怪？” 苏青“嗯”了一声:“那这么说飞升也不算是你们修行的尽头啊？” 云苍雪:“是这样没错，但是很多人连飞升那一步都做不到。” 苏青:“飞升很难吗？” 云苍雪反问道:“你们所有的人都能考上高中吗？” 苏青解释道:“其实大部分人还是能考上的……” 云苍雪:“那是你们的资源足够丰富，才会让本来没有资格的人也有了资格。 我们那里如果资源也足够丰富，那么人躺着也能混到飞升，又何必付出万般辛苦去修炼呢？” 苏青“哦”了一声，被他的那句“本来没有资格也变得有资格”的地图炮给轰了一下，身心受创，人也变得蔫了下。 云苍雪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用一种带着缅怀语气的声音道:“我跟宇文章……不，他那个时候不叫宇文章，他那个时候还叫南烛，是师兄弟。” 苏青:“哦，那你俩是情人关系吧？” 云苍雪:“……？” 苏青:“苍山覆雪，明烛天南嘛，这一看就是情侣名字啊，我之前打游戏，见到过好几对叫这名字的情侣呢。” 云苍雪的语气有了一丝不自然，他否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们只是很正常的师兄弟。” 苏青:“他是不是时时刻刻照顾你？” 云苍雪:“……嗯。” 苏青:“他是不是做什么都想着你，总是跟在你身后？” 云苍雪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于是也没法反驳，只好又“嗯”了一声。 苏青:“他是不是拒绝了很多女孩子的告白，身边一个女生都没有？” 云苍雪:“……嗯。” 苏青一锤定音:“这不就是了？” 云苍雪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只好干巴巴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师兄弟。” 苏青敷衍道:“好好，师兄弟。后来呢？他这么恨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以至于他现在要跟你不死不休？甚至连死了也不放过你？” 云苍雪被他这十分外露的敷衍的语气噎了一下，自觉有点生气，又怕越描越黑，只好装作没听见，继续道:“我们那个时代，虽说还能继续修炼，但是修炼已经十分艰难了。 根本没有那么多灵气让人继续修炼，一代人里可能最后能有一个飞升成功，而且这个人还得是天才中的天才。 到我们那一代，大陆上已经有两百多年没人飞升了，甚至连飞升都快成为了一个传说……” 苏青插嘴道:“你师兄是不是就是那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中的天才？” 云苍雪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苏青:“等你看过的话本跟我一样多，就知道了。很多玄幻小说里，都是这么个套路。什么百年不遇的天才啦，什么天生重瞳啦等等的。” 云苍雪“嗯”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我师弟他确实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中的天才。” 苏青:“所以你是夺了他飞升的机缘？” 云苍雪叹了一声道:“算是吧……” 苏青心道:果然是…… 苏青还没想完，就听云苍雪继续道:“但是那一代出现了两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中的天才……” 苏青:“嗯？” 云苍雪“一个是他，一个是我。” “这是时代的幸运，但却是我们两人的不幸……” 第48章 故事起源2 苏青沉默了，自我代入一下，他也能感受到云苍雪的绝望。 在那个天地灵气匮乏的时代，能供养出一个飞升的人已经相当不容易，现在却有两个人同样有飞升的资质，舍弃谁？留下谁？ “所以，他们舍弃了你师弟，选择了你？”苏青问。 “不”云苍雪低声道:“我才是被舍弃的那个……” “宗门长老们舍弃了我，选择了南烛。因为南烛年龄更小一些，因此在长老们的眼中他的未来就比我多了一些。 我当然并不对此心怀怨恨，他是我的师弟，师兄让着师弟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宗门舍弃了我，又不等于我就不能自己修炼了。大不了，等他飞升之后我再飞升，左右也就是时间长一点儿短一点儿的关系。 我不知道他怎么看我，不过那段时间他看着我，眼里总是带着点隐约的愧疚，大约是愧疚的吧，总之我是这么感觉到的。 其实没什么可愧疚的，他又不欠我什么，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而已。 我看不得他那个表情，因为感觉就像是我不依不饶一样。我于是天天躲着他走，后来烦了干脆宣布闭关，谁也不见……” 苏青有些疑惑:“照这么说，你没有亏欠他啊，你们俩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那是他的生日那一天”，云苍雪顿了顿然后道:“宗门组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用来给他庆生，顺便也庆祝他过两天的飞升。 虽然还没有度过雷劫，不过他能飞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我当然也不好再躲着他，于是那天我也出了关，来到了他的生日宴会上。 如果那天，我没有出现就好了……” 苏青:“……你怎么就要哭了，别哭啊……” 云苍雪:“……谁哭了……” “那天晚宴，大家都喝了点酒，喝到很晚，本来我就要回去了，但是有人约了我后山见面。 我去了之后才觉得不对，想转身离开，但是已经晚了，有人用阵法困住了我并且打晕了我。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南烛那怨恨的目光，我身在他的渡劫之地。 我的出现打断了他的飞升，因为我们修炼的功法一样，而且我本来距离渡劫的时间就不远了，他的劫雷直接引得我的劫雷提前。 我没有任何准备，而他也早已筋疲力竭，所以他被我的劫雷波及，于是就出了岔子，最后神界不要他，魔界不收他…… 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因为我飞升成功了，离开了原来的小世界。 后来我发现下界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飞升，不过是个换个地方继续修炼，然后被送到战场上送死，神界根本不是人们心里所谓的世外桃源。 只是一场游戏……” 苏青:“……什么？” 云苍雪:“我在的那个神界与魔界两界不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传送到战场上打一架，胜利的一方才能够离开战场，除此之外根本离不开。 我修行的时候不曾杀过人，但飞升之后，却不得不杀。因为我不动手，就会有别人杀我。最后我杀了多少人，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那场战斗以神界的惨胜而告终。 等好不容易离开战场，我才发现，这场无理由的战争，只不过是神界和魔界一些大能们的一场游戏，新飞升上来的人就处在这个游戏钵里。” 苏青:“……简直太过分了！” 云苍雪:“是啊，所以我一路杀了上去，灭了好几个世家。后来却因为造成的杀孽过多，被整个神界追杀。 我被追到一个悬崖之上，悬崖下是翻腾着的怨气，那里是九幽深渊，是整个神界最污秽的地方。 据说只要沾上一点儿气息，身体就会被侵蚀，最后身体被同化，灵魂则会永远被困在九幽深渊里，永世受苦。 我只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那些滔天怨气正在侵蚀我的身体，我无处可逃。 而且天地全部被人封锁了，我知道一旦落在他们手里，肯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我就跳下了悬崖，跳进了九幽深渊之中……” 苏青:“……那后来了呢？” 云苍雪微微一笑:“修仙剧中，掉落悬崖不死不是定律吗？我当然没有死。 我在九幽深渊里躺了很久，然后就遇见了一个人，一个胸口上有个一个大洞的男人。 他对我说，我还有因果没有了结，不该在这里…… 我那个时候，其实跟死也差不多了，不能说话，不能动，自然也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行为。 我被他取走了灵魂，投入下界，然后遇到了转世后的南烛，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连带着他对我的怨恨…… 那人告诉我，南烛陷入了红尘里的梦魇之中，只要他能堪破，就能再次飞升。 我当时想飞升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去当人家的棋子，人家的玩物。衛鯹尛说 但是他说，我所处的所谓的神界和魔界不过是个放逐之地，犯了错的人才会被放逐到这里，这里的人还没有摒除人类的劣根性。 真正的神界是由九十九重天所组成的，那里鸟语花香，是个世外桃源。 至于我为什么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大概是飞升时出了什么岔子…… 更重要的是，如果南烛一直无法勘破，他会身死道消。” 苏青想起来宇文章那个人，他有些坏心眼的想:身死道消不是挺好的吗？省的他天天作天作地的造孽。 云苍雪似乎知道苏青的想法，于是无奈道:“我没有办法，我想唤醒他，但是我一但出现，跟他就是不死不休。 而且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个时空，连离开都成了奢望。” 苏青:“所以你就把我召唤过来了？” 云苍雪:“我用了一种术法，可以洗去一个人的存在，是一种禁术。 只要我这个人不存在了，那么我们之间的因果肯定也就会消失，这是我欠他的，该还给他。” 苏青一听到禁术两个字就知道要完，果然，就听云苍雪道:“可是有人拒绝了我的请求。禁术失败反噬，因此你被带来了这里代替我。” 苏青无法理解:“什么玩意儿？你自己的因果，凭什么是我替你还？！” 云苍雪道:“大概因为你就是我吧，你是另一个时空里的我，所以我才能住在你的心里。” 第49章 真相 苏青:“……” 苏青终于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他心想，这个人在说谎。 他一直听云苍雪给他讲这个故事，故事听起来乱七八糟的，有条理又没有条理。 在云苍雪的故事中，宇文章是个温柔体贴的师弟，在云苍雪打乱他的飞升之前，是一个正正经经的男人。 可他认识的宇文章，却是个口腹蜜剑，腹黑残忍的伪君子。一个人的本性能够变得这么彻底吗？ 还有云苍雪自己，在故事里，他是个温文尔雅，不争不抢团结友爱的师兄，因为误进了宇文章的历劫地，打乱了他的劫难，心生愧疚。 不惜动用禁术，也要救宇文章一命，对于禁术的反噬后果毫不在意，为了救宇文章甚至能够放弃生命不入轮回。 可是却一直住在自己的心里，还在虚无之间告诉自己不要再伤害心脏。 他那么温柔善良，却眼睁睁看着苏青去死。苏青自己死了那么多次，死状凄惨的次数数不胜数，他为什么没有出来过一次？ 而只有自己想要一剑捅穿心脏的时候，他忍不住出来了，这是为什么？ 这颗心真的是我的吗？还有他说的那个故事里，他被人困住打晕过去，作为有资格渡劫飞升的第二人，谁有能力困住他？ 又是谁拒绝了他的禁术？所以导致的禁术反噬？他掉到九幽深渊里之后，被怨气侵蚀，为什么没有死？特异体质？ 还有他见到的那个胸口有洞的男人，一见面就要他去了结因果，这是见义勇为？ 还有到底是谁困住了这个时空？ 苏青不经意问:“你在九幽深渊里，见到的那个胸口上有一个洞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云苍雪一愣，然后道:“我也不清楚，他没有告诉过我。” 苏青:“那你有看到他的胸口中，有心脏的存在吗？” 云苍雪:“……有吧，我不太记得了。” 苏青沉默了，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想，他胸口的心，是九幽深渊里那个男人的心。 他心里住着的云苍雪，根本不是云苍雪，也许，云苍雪在跳下九幽深渊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云苍雪”苏青忽然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个人挖去了心脏，他还能活下来吗？” 云苍雪一愣:“什么？” 苏青记得神话故事里，被挖心的比干就是不知道自己死了，然后被妲己给说破了。 他想试试，看看云苍雪会有什么反应。 “你在九幽深渊里见到的那个男人，分明胸口破了一个洞，可他却还活着，这是正常的吗？” 云苍雪勉强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是神仙吧？” “好吧，那你记忆力的南烛，他长什么样子？是跟宇文章长的一模一样吗？”苏青追问道。 云苍雪有些不确定道:“是吧？时间太久了我也不是很记得了。” “那你是几岁入的山门？”苏青问。 云苍雪:“……”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 “宗门里什么日子给你发份例？份例是多少？” “……” 苏青止住了话头，他觉得已经不用再问了。 云苍雪只记得与因果有关的事，却记不得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这样的违和感，苏青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他忽然道:“云苍雪……你真的是云苍雪吗？” 云苍雪:“……哦？” 苏青语速飞快:“你所说的那个禁术，其实成功了对吧？只是那不是什么洗去一个人存在的禁术，而是改天换命的术。 云苍雪被人困住打晕，事后被扔到了南烛的历劫地。南烛飞升失败，云苍雪也没有成功。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你们那个时代，还有第三个有资格飞升的人对吧？” 云苍雪没有回答，苏青则继续道:“你踏着他们两人的尸骨飞升，中途却出了岔子。 于是你后悔了，想要逆天改命，但是又怕争不过宇文章，你不敢真身出来，怕遭天谴。只能用逆天改命之术，你献祭了自己的心脏，让它替代你来争。 可是你还是争不过，于是你干脆把我召唤过来了，对吧？” 云苍雪:“……” 苏青忽然叹道:“感谢你的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唤醒了我的记忆，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是落云。” “云苍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过去的伪装一瞬间被撕碎，露出了压抑很久的本性:“是又如何？你觉得我错了吗？” 苏青沉默了，落云用有些尖锐的声音道:“我比你们都要更早入山门，我比谁修炼的都要更努力！ 却因为一句乱七八糟的预言，就否定我的一切，什么叫有资格飞升？ 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为什么一句你没资格就要我退出？ 你自愿放弃那是你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也要放弃？他南烛凭什么心安理得的踩着别人飞升？ 我不要！我不同意！可是我的师父强硬的锁住了我的灵脉，不允许我再跟你们争抢山上的灵气！他甚至不允许我离开门派去别的地方。你说他凭什么？ 他说我没有资格，他说我注定没有飞升的命。 什么叫命？你信命吗？反正我不信……” 苏青:“所以，是你约我去的后山，是你打晕我把我放到了南烛的历劫地。” 落云冷笑道:“不错，倒是颇费了我一番功夫。” 苏青长叹出声:“那你怎么有脸把我召唤过来的？” 落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人不鬼的在九幽深渊里躺了几百年。你知道被怨气侵蚀身体的感受吗？从肚子开始，浑身开始发臭发烂，怨气从骨头缝里钻进去钻出来……” 苏青:“这算是你的报应吗？” 落云无所谓道:“差不多吧，所以你要怎么办呢？ 我离不开这里，你也离不开这里，你就算想杀了我，可我还是能从你的心里复活，你只能跟我联手……” 苏青轻笑一声:“落云师兄，你怎么还说谎说上瘾了呢？事实不是这样吧？你曾经阻止我伤害这颗心，这颗心就是你的弱点吧？” 第50章 争执 落云:“……” “所以你要怎么办呢？杀了你自己？杀了我？” 长久的沉默之后，苏青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师兄，咱俩都少说两句。 你我都这个样子了，还纠结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呢？んttps://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在是没必要再争的你死我活了。 说来惭愧，重点是我真的怕疼……” 落云:“……哼！” 苏青无奈道:“好啦，别傲娇啦，想想咱下一步怎么办吧，难道真等宇文章回来把我大卸八块吗？” 落云冷哼道:“你之前不是还老神在在的说会有别人替你想办法吗？” 苏青:“我们那里，还有一句话叫求人不如求己。 一个傀儡皇帝能做什么？感谢那些偷偷摸摸来找我的幕僚们让我明白一件事儿，宇文章离京这不是给他的考验，而是给我的考验。 他们一是想借我的名义做坏事，一是想让我弄出点动静来好吸引一下火力，好打乱宇文章在宫内的布置。 这样无论输赢，站在明面上的我，都得死。要么被宇文章弄死，要么被他们弄死。 最令我失望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团结起来的想法，七大柱国里除了元氏不参与，剩余六个里边也就赵贵和独孤信还有点意思。 面对这种成功率几乎为零，失败率却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行为，什么样的傻子能答应？ 这群龟孙儿们，一个个的都想着让我背锅，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个怨种吗？” “宇文章杀你可以理解，但是他们如果赢了，为什么还要杀你？难道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吗？”落云不理解。 苏青嗤笑一声:“该说宇文氏幸运还是不幸运呢？宇文氏太强大也太等级森严了。优秀的领导人没有出现过断层，所以他们只要足够服从就行。 之前他们依靠我父皇，后来又依靠宇文章，宇文章如果死了，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会转过头来再依靠我。 你忘了？再怎么说，我才是西魏的帝王。 宇文章再厉害，他到底不是王，可我是。一个帝王再加上手里有一只强大的力量，能做到什么事情连他们也无法预料。 你试想一下，如果他们好不容易杀了宇文章，但是宇文氏的力量却落到了我的手上，那他们不是平白为我做了嫁衣吗？” 落云:“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苏青:“不是跟你说了？我是西魏的帝王，就算是名义上的，可很多事情只有王能做，他们没有办法。” 落云:“但你不是告诉他们只要有玄羽卫围着皇宫，你什么都做不了吗？难道没有人会替你想办法突破玄羽卫的封锁吗？” 苏青:“除非他们做好了逼宫的准备，打算和宇文章拼个鱼死网破，不然不太可能跟玄羽卫正面冲突。” 落云:“……所谓的八大柱国，难道其实只是一枝独秀？除了宇文氏，剩下的居然全都中看不中用……” 苏青:“世家太多了，都怕自己当了捕蝉的螳螂，却被别人当了黄雀。 现在他们的切身利益还没有被触碰过，宇文章很小心的处理了跟这几家的关系，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念头。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对付宇文章呢？” 苏青思索着，落云却忽然道:“我不是很能理解你……” 苏青:“嗯？什么？” 落云:“虽说是我当时一念之差走了错路，但是其实是你真正破坏了南烛的飞升，难道你对他没有一点愧疚吗？ 还这样绞尽脑汁的要对付他，不管怎么说，总觉得南烛多少有点可怜了……” 苏青冷笑一声道:“他可怜？难道我不可怜？落云师兄，我已经在努力告诉自己不再追究你那一念之差了，求你别老提醒我这个事情好吗？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住在我的两米大床上，吹着空调玩着手机，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呢。 你讲故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温柔大度的云苍雪，善良体贴的南烛…… 哈！这都是你因为自己愧疚而不自觉给记忆里的人进行加工美化吧？ 你说云苍雪温柔大度我还能相信一下，毕竟他真的放弃了飞升的机会。 但是南烛他要是真的善良体贴，他怎么会真的心安理得的踩着别人去飞升？这分明就是虚伪！ 因为你的原因，南烛他恨上的人却是我。 是，照你所说，确实是我破坏了他的飞升，可他没成功，我也身死道消了，这还不够？ 都说人死如灯灭，我已经死了，前尘过往总该一笔勾销。我都已经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居然还能把我牵扯进来。 来到这里之后，我前后都死了二十多次，居然还不够赔，还要跟我纠缠不清！就算是借高利贷，还款利息也不是这么算的。” 落云:“……” 苏青越说越气:“简直太欺负人了，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他，他早就被我大卸八块了。” 落云:“我觉得悬，在这个世界，宇文章就是天选之子，你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他的，这么说吧，如果你通过努力到达了他的层次，他早就又升了一个层次了。 用你们那个世界的一句话说，他就是百分百强于所有人的被动设定。” 苏青嘲讽一笑:“呵呵，你现在这么清楚，所以您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跟那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争夺飞升的资格？还拉我下水？” 落云道:“……要跟你道歉吗？” 苏青道:“看你心情。” 本来苏青只是在跟落云拌嘴，谁想到落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居然真的认认真真的道了歉:“对不起。” 说真的苏青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早就不是那个云苍雪了，就算想起来了什么，感情也早就没了。 云苍雪的那些记忆，对他而言跟看电视没什么区别，他可以在看到动情处掉那么几滴眼泪，但要让他把自己再当成云苍雪，抱歉，不太可能了。 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像是蜜糖，已经把他从里到外的浸透了，在他看来，只有现代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第51章 用谁？ “你说，如果韩巍死了，会发生什么情况？”苏青忽然问道。 “大概玄羽卫会出现一段时间的骚乱吧？”落云有些不确定的道。 韩巍是玄羽卫统领，负责守卫京都。 苏青思索了一下，忽然“刷啦”一声抽出了长剑，嗖嗖两下挽了个剑花。 落云:“……你要做什么？” 苏青:“你觉得我能拼掉韩巍吗？” 落云:“韩巍是除了宇文章，张留之外，顶厉害的高手了，我觉得你不是很有机会能够拼掉他……” “双拳难敌四手嘛。”苏青道。 “可现在人家是四手，我们是双拳。”落云道。 “总会有办法的，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缺点，你说呢？”苏青问。 落云:“……” 苏青:“等吧，毕竟现在着急的不止是我们，谁沉不住气，谁就第一个出局，连他宇文章也不例外。” 说着，苏青“刷啦”一声又把长剑收回剑鞘中。 宇文章此刻正坐在帅帐之中，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战局。 双方经过几次短暂的交手，互有胜负。 通过这几次的交手，宇文章直觉告诉他对面不太对劲儿。匈奴人是草原上的民族，在草原上讨生活，骨子里刻的就是不安定的因子。 他们没有中原百姓的这种对安定的渴望，随波逐流才是他们的天性，他们渴望像风一样自由，所以也不会刻意的追随谁的脚步。 以往，匈奴人南下入侵中原，都是因为天灾导致的，或是一场严酷的暴雪，或者是干旱导致的水草枯竭。成群的牛羊死亡，人们活不下去，才会南下入侵，抢夺物资。 而且都是一些散兵游勇，基本上就是打劫完就走，不会像这次一样，以某个地方为根据地，与西魏的军队正式对阵。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人数实在太少，根本拼不过西魏。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不但得到了城防部署图，大破西魏北巡防营，还以巡防营原驻地作为根据地，想要进攻林城。 “告诉我们的探子，让他探一下匈奴人究竟有多少兵马，都是哪几个部落。”宇文章吩咐道。 张留皱眉问道:“您的意思是，他们部落之间结盟了吗？” 宇文章:“阴沟里的老鼠都敢窜出来咬人的脚踝了，他们部落之间没结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需要知道都是哪几个部落之间的结盟。看来匈奴人那边，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文学一二 传令兵领了命令下去，宇文章叹了口气，他本来以为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战争，但是看起来好像是他想的有点美好了。 张留看着宇文章有点累了，于是自觉起身走到他身边，打算给他捶捶背。 宇文章转了个身，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张留身上道，闭着眼睛皱着眉头道:“头疼，帮我按按头就行。” 张留“嗯”了一声，尽职尽责的给他按头，一边按一边安慰道:“大人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点忙。” 宇文章闭着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张留的按摩，道:“罗阳死了，我在想谁能补上他的空缺……” 西魏人才断代的厉害，近几年根本没出现什么厉害的将领。老将早已经退下去了，新将方才上位不到十年，再加上西魏近些年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争，小一辈根本还没有培养起来。 西部战场主将张留，北疆战场主将罗阳，江南水军主将宇文庆，东部战场主将李星冉，哪一个都动不得。 这四个人把整个西魏守护的死死地，十年间，没有任何人敢挑衅他们的能力。 宇文章想过谁会最先出问题，他以为会是江南先起兵祸。毕竟南方是鱼米之乡，富庶富饶，与南梁隔江相望，南梁不可能不觊觎富庶的江南。 所以宇文章派了重兵把守江南，更是把自己亲兄弟派了出去，另外朝廷拨款也会先紧着江南。 对江南的关注力多了，对北方的关注力就少了一点。毕竟西边都是一群扶不起来的西域人，张留可以闭着眼睛随便拿捏。 北边虽然冷，但是面对的也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匈奴人虽然剽悍，但是不成规模。罗阳可以应付。 这也是因为他对张留和罗阳足够放心，毕竟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谁曾想先出岔子的居然是罗阳，他一个没看住，北疆巡防营从上到下居然就被腐蚀的千疮百孔了，最后连罗阳都没保住。 罗阳死了，归根究底是他的原因。当初，那几个老东西想塞人进军营，彼时自己还羽翼未丰，看到是往北巡防营塞人，左右不是什么重要地方，还有罗阳压着，于是就默认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葬送了罗阳的性命。 “那大人有想法了吗？”张留问。 “我还没有想到，那几个老东西的人就算了，我不会再让他们把手伸到军中。”宇文章道。 “你有什么想法？”宇文章问。 张留:“……” “唉，人还是不够用……”宇文章叹道。 张留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过了好半晌，宇文章忽然道:“等回头这边的事平静了，你回一趟西边，把你的事安排一下，然后我就调你过来，以后北边就得靠你了。” 张留心里一惊:“那西边怎么办？” 宇文章:“你能一个人管两边吗？” 张留:“大人，您是不是把我当神仙了？” 宇文章:“西边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一时半会儿的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怎么办……钟老将军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留不可思议道:“不是吧大人？钟老将军今年都六十多岁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这多少有点不人道吧？而且，他不是先帝的人吗？” 宇文章一挑眉道:“就是因为黄土埋到脖子了，所以才打算用他，如果他还欢蹦乱跳的，我还不敢用。 钟老将军是从先帝那个时代过来的，用兵四十多年，经验丰富，用他帮我培养一个将军出来，绰绰有余了。” 第52章 贪赃枉法 “可是钟老将军早就告老还乡，不再管朝中的事情了。 他还是当年最早追随先帝的人之一，战功赫赫，如果不是他拒绝，现在七大柱国里有他的一个位置。 这样的人，会为大人所用吗？”张留道。 宇文章摸了摸手上的金鹰指环，语气不明道:“他会同意的。” 张留一挑眉:“您的意思是要让陛下去请他出山？” 宇文章:“陛下是先帝的独子，如果是他出声传唤，我不信钟老将军不出来。” 张留有些忧心道:“可陛下会同意吗？” 宇文章笑了一下，道:“陛下深明大义，我想他也会同意的。” 张留心想你又要欺负人家，难道欺负一个小辈，真的这么高兴吗？ “大人，如果您真的想登上那个位置的话……” 只要您一声令下，大家都会拥护您，没有人能够阻止您登上那个位置。 宇文章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道:“张留。” 张留:“大人。” 宇文章:“这句话你说说我听听就算了，不要再让其他人听到，也不要再说第二次。 我今天明确告诉你，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我不允许有人胡乱揣测我的想法，更不允许有人对那个位置心存觊觎。 除了宇文清之外，我不允许有别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你能明白吗？” 张留定定的看了宇文章一眼，然后道:“属下明白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忽然帐外传来传令官的声音。 “报——探子回报！” 宇文章沉声道:“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人走了进来，是宇文章派出去的探子王一。 “大人！”王一单膝跪地呈上一块布帛。 “经探查，匈奴人之间确实已经互相结盟。 粗略探查，已发现有天风部落，天狼部落，雄鹰部落，自由部落，灿查部落，有熊部落，月氏部落，察克尔部族，山风部落，群星部落，天熊部落，长风部落，长天部落，乌查克部族参与其中。 预估人数规模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万之间，不清楚有没有后续支援。” 宇文章一点头:“嗯，知道了，再探后回报。” 王一行礼告退，宇文章看着布帛上那一串部落名字，末了忽然冷笑一声道:“天风部落，天狼部落，察克尔部族，乌查克部族，长风部落…… 还都是些眼熟的名字啊，我记得今年秋，察克尔部族还递了折子请求陛下免去他们的赋税呢。 到底不是中原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终究是喂不熟白眼狼……” “三十万人的规模……”张留道:“恐怕这次不能善了。” “没有哪个部落能够同时养下这么多人，十多个部落凑到一起，这才供养了这么些人出来。今年的天灾将他们栓在了一起，打算结伴出来抢食。 成功破开北巡防营的防线，抢了西魏一座边陲小镇，这场胜利给了他们敢与猛虎一较高下的勇气。 可这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从老鼠变成猛虎了。 只要他们攻不下林城，不能再进一步，时间久了，这个本来就不那么牢靠的联盟，你觉得还能支撑几天？” 张留叹了一口气，拿过来一份竹简给宇文章放在桌子上道:“可是大人，我们的粮草供给也不多了。 本来林城就是个偏远城镇，每年发下来的饷银经过一层又一层的剥削，到这里就已经没有多少了。 今年的粮饷更是还没有到，往年没有战争，府兵们还会自己耕种补充粮草，日子勉强够活。 但是加上我们，之前屯下来的粮草根本用不了几天，这就快见底了。” 宇文章皱着眉头把竹简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奇了怪了”，宇文章喃喃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每年拨下来的饷银从京城出发，还没到城门口，已经少了三分之一，到半路上再少五分之二，再到各级官员手中。 之后每经过一个人手中，就少一部分，到最后能有十分之一到达林城就该烧高香了。 张留无奈道:“这都是官场中不成文的规定了，大家都拿就你不拿，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这种人在官场上是活不下去的。” 在朝为官多年，身居高位的宇文章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但是涉及到几位柱国大人，不好处理。 所以如果他们做的不是那么过分，宇文章基本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过分，居然贪的这么多！所发粮饷十去其九，最后只剩一成能到目的地。 宇文章沉默了一会儿，把手中的竹简扔到桌子上，提笔在布帛上写了一封信。 宇文章边写边道:“你找人快马加鞭的给韩巍送过去……” 张留伸手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大人，真要这么做？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宇文章:“感谢这几只把自己吃的满嘴流油的大蝗虫，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回的饷银往哪里出。 西魏养了他们这么久，是时候让他们做一下贡献了。” 可惜了吴严还在调查李虎，一时半会儿的还抽调不出来，不然他直接叫吴严做就行，毕竟他做这种事情最拿手。 韩巍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专业不对口，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宇文章根本不会动他。 宇文章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韩巍，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总是不老实的总给他搞事情的人，那就是陛下。 “可是，陛下会同意吗？他跟您之间……” 宇文章:“这点你放心，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因为陛下确实足够聪明，除了有点不懂事之外，没有别的不好。 虽然这件事是宇文章让他做的，但是涉及到北疆几十万人的生命，他不会不管。 宇文章还记得之前陛下第一次逃出宫外，阴差阳错来到秦州的时候，他看着满城受疫病之苦的百姓，眼中满是心痛和不忍。 陛下是个好人，他的心里还有作为少年人的热血和天真。所以他一定不会对拼命给他镇守国门的将士们置之不理的。 第53章 抄家 “大人，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欺负陛下呢……”张留无奈道。 宇文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不该问的别问，赶紧滚出去做事。” 张留揣着布帛滚了出去，心中对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陛下起了那么一点儿同情心。 他还记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陛下，是在他两三岁的时候。 宇文章大人带着他进宫面圣，他一抬头，就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少年正坐在锦被之中，拽着先帝的衣袖，咿咿呀呀的学说话。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们底下的这些人，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却丝毫不惧怕他们这些生人。 先帝笑呵呵的托着他的小身子，替他整理好因为乱动弄乱的衣服。 如果先帝没有因病而死，那么这个少年可能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张留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布帛塞给何卫，吩咐他尽快送到宫中韩巍的手上。 宇文章则在张留出去之后，认真的反思了下张留说的那句话，张留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欺负陛下。 宇文章仔细的想了想，最后发现其实他也不知道，似乎是没有缘由的，他一看到陛下就想欺负他的。 想看他皱眉的样子，想看他难过的样子，想看他无能为力哭泣的样子，尤其是看他恨极变红的眼圈会让他格外兴奋。 一开始他觉得应该是厌恶，大抵上是他们前世有仇，今生相遇才会不死不休。 后来他发现其实也不是，他承认他有过无数次想要对陛下杀之而后快，他很容易就对陛下起杀心。 可是真的想到陛下会死，会失去呼吸，就像他杀过的所有人一般，毫无反应的躺在泥土里，往日绝美的脸上再不见血色，只剩一片惨白，再然后被蛆虫吞噬，他忽然就又不忍心了。 美丽的人就算是死亡也该是不一样的，不然，平白浪费了上天的垂怜。 宇文章忽然想见一见他的小皇帝了。 这封帛书在何卫的怀中颠簸了七天，最终送到了韩巍的手上。 韩巍打开看了一眼，接着有些意外的问道:“确定没弄错吗？” 何卫摇了摇头，他亲手从张留将军的手中接过来的，中途没有离开过视线范围之内。 韩巍“嗯”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就把帛书塞进了怀里。 何卫跟他告辞离开，韩巍披上披风就往宫内走去。 韩巍到宫门口的时候，苏青还在跟落云小声密谋怎么造反，小黑躲在小厨房里给苏青煮饭。 韩巍的耳朵很好用，苏青的话一字不落的全进了他的耳朵。 韩巍沉默了一下，然后假装没有听到。 仙福公公意外的不在，没人通传，韩巍只好自己敲了敲门，提醒苏青有人来了。 苏青止住话头，让外边的人进来。然后他就看到方才自己正花样给人编织死法的主人公，面无表情的踏步进了宫殿。 苏青:“……” 韩巍单膝跪地道:“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苏青咳了一声，难得有一点不好意思道:“……爱卿平身。” 韩巍起身，苏青问:“爱卿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要事要跟朕禀告吗？” 韩巍掏出怀中的布帛递给苏青道:“宇文将军从前线发过来的战报，还请陛下过目。” 苏青有些疑惑的接过来，心里还在想宇文章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居然有心思给他发战报？ 一目十行的看完，苏青整个人都沉默了:“……” 韩巍特别有眼力劲儿的单膝跪地道:“还请陛下垂怜！” 苏青:“……” 韩巍:“末将定全力配合陛下的行动！” 苏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置信道:“他一句话，就想让朕去抄李束的家？他怎么不上天呢？！” 韩巍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嘴。 苏青:“李束可是李弼将军的小舅子，他是嫌朕活的腻歪了吗？” “陛下放心，整个京中宇文氏的力量都会帮助您，他李弼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韩巍安慰他。 韩巍说完才惊觉不对，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没法收回来。 他抬头看向苏青，就看到苏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韩巍心道完了。 苏青:“用到朕的时候，就宇文氏一族的力量都会帮助朕；用不到朕的时候，玄羽卫就围上皇宫，把朕困在里面…… 韩巍，宇文章这么对朕也就罢了，连你们这些底下人都这么想朕，朕在你们心中的形象可见一斑。你们是真把朕当成笼中雀了？” 韩巍:“……” 韩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看苏青不为所动，韩巍想了想，然后沉默着把另一条腿也跪下了。 韩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缓缓道:“是微臣说错话，陛下如何惩处，微臣都心甘情愿。 但是陛下林城几十万将士还等着粮饷救命，他们为西魏镇守国门，指不定哪天就要马革裹尸，战死疆场。 陛下，您就当体恤一下他们，至少在他们死的时候，能不饿着肚子踏上黄泉路……” 苏青:“……” 看到苏青答应了，韩巍这才领命起身告退，等他出了宫门，苏青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都什么玩意儿？他们宇文家的人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得寸进尺，空手套白狼吗？” 落云:“你冷静一下。” 苏青长出一口气，恨恨道:“等这次的事情完事了，我一定把这些完蛋玩意儿大卸八块以解我心头之恨！” 落云等他发泄完了才道:“你真的要帮宇文章吗？” 苏青很想硬气的说不帮，但是想到那些无辜的将士们，苏青泄气道:“不然呢？真看着那几十万人饿死在战场上吗？” 第54章 联手 都是守家卫国的好儿郎，谁又忍心眼睁睁的看他们去死…… 韩巍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一晚上的功夫就把李束的罪状和家产明细递到了苏青的手上。 苏青把家产明细随手打开瞅了一眼，这一眼给他瞅的忍不住咋舌。 “这是抓到了只貔貅吗？好……好肥啊！”都快能及得上半个国库了。 韩巍忍俊不禁道:“可不是嘛，李束的外号就是铁貔貅，只进不出，一毛不拔。” 苏青啧啧称奇，他又拿起罪状单子，这一看给他看的脸都青了，贪赃枉法，贪墨舞弊，买官卖官，草菅人命，侵占土地，买卖人口…… 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苏青:“……这都这样了，宇文章也不管管吗？” 韩巍叹了口气:“他的身份不好管，李束是柱国大人的小舅子，虽说只是个妾室，但到底是柱国大人的颜面。” 苏青不理解:“颜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他做出了这种事，百姓们不说，难道他就没有侮辱颜面了？” 韩巍有些怔愣，他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苏青没管他，只挥手叫来了仙福公公，让他找人提前去敲打一下御史台的言官们。 后天朝会新开，他要来一发开门红。 “这件事交给谁去做比较好呢？”苏青有些拿不准主意。 韩巍不明白:“什么？” 苏青:“现在朝堂上，几乎全是七大柱国和宇文章的人。或多或少的他们之间都有利益牵扯，地位越高的人牵扯越深。 想办李束，感觉一个廷尉可能有点不太够？” 韩巍:“什么？不是明天直接去抄家的吗？” 听到这里，苏青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韩大人，你确定你是宇文章的属下？” 韩巍心里咯噔一声，以为陛下还在拿他之前说错话的事情怀恨在心，忙表忠心道:“属下以性命担保，绝对忠于西魏！” 苏青瞥了他一眼道:“你紧张什么？朕只是好奇一下。” 同时苏青还在跟落云嘀嘀咕咕道:“没想到宇文章那里还有这样的大宝贝，你说宇文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落云也有点无言道:“……可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吧。” 苏青高深莫测的看了韩巍一眼，四十来岁的汉子肌肉虬结，身形高大，之前居然没注意，他脸上胡子拉碴的居然有一双杏眼！ 瞪人的时候睁的圆圆的，这让他看起来不太够聪明，没有什么心机。 苏青喜欢没有心机的人，所以他愿意多跟韩巍说几句话。 “抓人要有证据的，尤其是抓像李束这样的大人物。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让人去硬抓，不然，人没抓到还可能让人从王座上推下来，再不济就是国家大乱。 诸子百家中，儒家和法家一骑绝尘，领先其他百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古帝王虽然信奉儒家的修身学说，但行的却是以法治国的路子，两千多年的时间更是让人们对这个事情坚信不疑。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今天能让你去硬抓李束，明天就能让人毫无理由的把你抓起来，长此下去，这个国家还要不要了？” 韩巍很会抓重点，他道:“两千多年的时间？” 苏青:“呃……” 苏青:“这不是重点，不要再纠结时间问题，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就行了。 另外，我之前让人传信给你让你去找李束事件的苦主，你找到了没有？” 韩巍:“找到了，李束的手脚不算干净，到底是妾生子，脑子里没有什么墨水。” 苏青:“很好，保护好他们，后天的朝会之上，我要见到那些人，知道吗？” 韩巍一点头，表示领命。以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没有人知道这天夜里，国家的主人正暗搓搓的算计着一个人的家产。 李束屋内烛火通明，他白天才让人把他垂涎了很久的一个小美人搞到手，此刻正在享受胜利的果实。 温润的体香让他头脑空空，把他姐夫对他的警告全都当了耳旁风，更是早已记不得只言片语。 而在暗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里。那女子无助的哭泣声就像是一缕青烟，被寒风一吹就散在了寒冷的冬夜之中。 计划赶不上变化，朝会还是没能正常举行。苏青跟韩巍商量完事情的第二天，就被人给叫起来了。 刚熬完夜的苏青睁着通红的双眼，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问:“怎么了这是？” 国子学的仆射大人谢文拽着李束的胳膊，甩开了膀子就给了他俩大比斗，李束鼻青脸肿的被打到地上。 给苏青吓了一跳:“都冷静一下，先说说怎么回事。” 谢仆射指着被他打到地上的人，红着眼圈恶狠狠道:“此人禽兽不如！陛下您要给微臣做主啊！” 说着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原来仆射谢文大人之女谢香，昨日带着侍女小梅去香粉铺子买香囊，一夜未归。 谢文察觉到不对劲儿连忙派了人出来找，结果就顺着痕迹找到了李束的家里。 谢文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谢香已经被李束给欺负了。看着自己姑娘心如死灰的脸，谢文直接疯了，对着李束拳打脚踢，事情闹大了，这才闹到了御前。 李束本来还有点害怕，可被人打了一顿之后也火了。 他挥开谢文的手，辩解道:“松开！我哪里知道那是你的女儿？ 再说也不能怪我啊，谁家的清白姑娘没事老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你怎么不说是你管教不严呢？” 苏青暗暗搓了搓手指，被这不要脸的话气的有点手指发痒，想打人。 谢文气坏了，转头又狠狠给了李束两脚。踢完了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请陛下做主！” 苏青心想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他准备的第一发子弹还在路上飞，没想到李束自己找死，居然把自己五花大绑送到了刑场上。 这可真是，太妙了。 第55章 联手2 “众位爱卿怎么看？”苏青问完，顺便看了一圈朝堂上众人的神色。 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有幸灾乐祸的，这挺好，看来几位柱国大人也不是一条心的。当然还有面露难色的。 苏青重点在那位脸色难看的大人身上多看了几眼，这才收回目光。 御史台的几位大夫当仁不让的走了出来，他们昨天都受到了一番敲打，此刻坚定的站在法律一边，义正言辞的要求严查严判，为朝堂肃清污秽。 苏青面无表情的听了，然后看向李弼，道:“李大人，朕没有记错的话，李束是你的亲戚？你怎么看？”衛鯹尛说 李弼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义正言辞道:“遵循西魏律法，当交由诏狱，由廷尉卿审理。” 廷尉是最高司法审判机构主官，遵照皇帝旨意修订法律，汇总全国断狱数，负责诏狱。 大臣若有犯罪，由其直接审理、收狱。又负责审核州郡所谳疑案，或上报皇帝，有时派员至州郡协助审理要案。 审处重大案件，可以封驳丞相、御史之议。礼仪、律令皆藏于廷尉，并主管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 苏青看向廷尉卿钟毓:“钟毓，此事交由你一手查办，可有异议？” 钟毓拱手出列道:“臣遵旨。” 苏青“嗯”了一声，看着钟毓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道先让我的子弹飞一会儿。 三言两语，此事就定下了，满朝文武没人有异议，仿佛这只是一个小事情。 他们好奇的其实是另一件事，自从大司马宇文章北征之日起，陛下就宣布朝会暂停。 期间无数人想见陛下一面，都难如登天。玄羽卫全部出动，把整个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让任何人出入。 玄羽卫明面上是属于陛下的，可是满朝文武都知道这其实是属于宇文章的一支私军。 他们一直以为在宇文章回来之前，大概率是见不到陛下了。谁知道陛下第二天就落了水。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陛下和宇文章不和，顿时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起了心思。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能拉到陛下这只旗帜，那么他们所图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陛下下令让太医们每天轮流看诊，这真是太棒了，仿佛老天爷都为他们的密谋创造了条件。 他们派人装作太医院学徒混了进去，果然见到了陛下，通过交谈得知陛下果然与宇文章不和。 毕竟谁天天被人控制着，当个傀儡皇帝能开心？他们不和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后续的谈话不是太美好，小皇帝被玄羽卫看的死死地，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但这不是个什么大事，只要有了小皇帝的态度就行，剩下的自然有他们来做布置。 这次绝对不会让宇文章有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谁知道没多长时间过去，小皇帝居然跟玄羽卫混在了一起。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见的。 他们虽然对小皇帝许下了承诺，但是没有人会真的去照做，甚至等除掉宇文章之后，下一个要除掉的必然是小皇帝。 因为他们不能让宇文氏一族的力量，落到小皇帝的手中。 宇文氏一族的力量，是这个国家的核心，那力量，是他们七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的。 他们七人与先帝宇文泰一同征战沙场，打拼下来的这个天下，本来也有他们一份。 可宇文泰没有实现他的诺言，同意他们七人分治，甚至只是分封可他们一个所谓的柱国身份。 哈，可这怎么够？ 可宇文泰作为开国皇帝，手握宇文氏的力量，把他们七个压制的死死地，在宇文泰活着的时候，他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宇文泰死了，宇文泰只有一个独子宇文清，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那不是由着他们揉圆搓扁？ 正当众人觉得春天要来了的时候，宇文氏大权旁落却落在了宇文章的手中。 宇文章作为宇文泰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辈，继承了宇文泰所有的传承，包括他那卑劣的手段。 宇文章用跟宇文泰如出一撤的卑劣手段，将他们压制的死死地，仿佛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但是万幸，宇文章似乎还保留了那么一丝良知，他似乎格外坚持由宇文清登基为帝。 这真是太棒了！他的这个愚蠢的决定，给了所有人一个翻身的机会。 王权与军权的分离，导致了他们中间出现了一条裂缝，他们可以顺着这条裂缝一点一点往上爬。 说的简单直白点，有很多事情，只有身为帝王的宇文清能做，但是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很多事情则只有宇文章能做，但是他却没有足够的权利，就算有，也名不正言不顺。 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机会，一旦抓住了，翻身之日指日可待。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时间不会太远了。 但是现在，宇文清却正在行使宇文章的力量！这个认知让所有人心里升起了一丝惶恐。 他们试图通过宇文清的眼睛看出什么端倪，可惜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导致宇文章和宇文清之间已经和解？还是宇文章其实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看来退朝之后，该回家让人给北疆的人传信，了解一下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很多人心里的打算，包括李弼。所以他对李束的关注力就不是那么集中，他其实知道李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不过他估计以李束的胆子和能力也做不出什么别的大事来。 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蠢动到了仆射谢文的头上？这么蠢的人能做什么大事出来？只是估计得在诏狱里出一层皮了。 回头还得差人跟李束说一声，让他咬紧牙关，不该说的不要说。 等钟毓查完了定完罪，自己大不了出一趟面，卖钟毓一个面子，至少能保住李束的性命。 只要还活着，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是什么大事。等大事一成，还愁报不了仇吗？ 就是家里的那个母老虎可能会不安生，不过没关系，等一切事情了结之后，她也就没有用处了…… 第56章 罪状 这一场仓促的朝会上风起云涌的程度不比宇文泰驾崩的时候差。 苏青有心让韩巍派人再去敲打一下钟毓，但是想到钟毓那个一本正经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苏青想了想之后，终究没有把韩巍派过去。 韩巍满脸大胡子睁着一双杏眼，跟在苏青身后回了内宫。 苏青皱着眉头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韩巍道:“你还跟着朕做什么？” 韩巍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保护陛下的生命安全。” 苏青无语，他还以为宇文章跟他开口是要跟他破冰了，至少能给他一点儿自由。 结果好嘛，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苏青忍不住道:“宇文章不是说让你一切听从朕的安排吗？” 韩巍:“昂。” 苏青:“那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能离开一下吗？” 韩巍摸了摸怀中的另一封信，一本正经的摇摇头道:“为了陛下的生命安全着想，恕微臣不能离开陛下十步开外。” 十步，是韩巍控制范围的极限，在十步之内，韩巍可以随时将苏青抓在手中。 苏青轻叹了一声，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韩巍去了。 苏青吩咐仙福公公从他的私库里挑几件东西，送去谢文府上，当做安抚，希望钟毓能明白他的意思。 韩巍仍旧戳在一旁，不肯离开。苏青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韩大人。” 韩巍不解道:“陛下？” 苏青:“听闻韩大人武功高强，可否指点一下朕的武功？” 韩巍上下瞥了一眼苏青的身量，摇了摇头道:“刀剑无眼，陛下金枝玉叶，万不可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苏青“哼”了一声让他滚。 韩巍装作没有听见，苏青无可奈何，再次随他去了。 第二天，苏青安排的子弹在路上飞了两天之后，终于到了京城。 钟毓刚用一夜的奋斗把李束的嘴撬了开来，这才知道李束只是色胆包天看上了一个小娘子，这才动了点手段把人弄上手。 事先没有查明白，仆射谢文打上李府的时候，李束才知道这是谢文之女，这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钟毓暗骂了一声“草包”，觉得差不多可以结案了，提笔正要写折子，就听外边下人们奏秉，说有要事。 钟毓皱着眉头让人进来，睁着刚熬完夜的一双通红眼睛询问道:“什么事情？” 廷尉少卿带着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对着钟毓道:“大人，京府引移送过来李束的案子，这位是原告刘氏。 陛下的意思是李束的案子既然由诏狱直接审理，那么合该并案，就下令让一并送过来了。” 说着少卿把手中的竹简递给钟毓道:“这是此案的相关卷宗。” 钟毓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什么事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刘氏，刘氏目光如同死水一般，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跪下给钟毓磕了个头。 “老妇刘氏，见过大人，还请大人为老妇做主……” 钟毓提笔对着老妇刘氏道:“说出你的冤情。”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老妇刘氏，是京城人士。在长安街上，经营一家豆腐作坊。 我的夫君早逝，自己则跟着儿子相依为命，但是因为有豆腐坊，所以日子过得还算过的去……” 后来，儿子渐渐大了，便由媒人牵线，娶了一房媳妇。 儿子孝顺，媳妇也争气，很快媳妇就有了身孕。 有一天，儿子带着媳妇去抓些安胎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刘氏觉得不对劲儿，一路找了过去，这才知道自己儿子早已经被人打死扔到了城外乱葬岗上，而自己的儿媳妇，被李束抢了去，生死不知。 刘氏当即就报了官，但是官府也不敢管，刘氏没有办法，先雇了一辆马车，到城外乱葬岗，去收拾自己儿子的尸骨。 然后带着儿子的尸骨坐在李府的门口，被李府的家丁打了一顿。 李府的人可能也是怕事情闹大，没有下死手，看她不能动了，就停了手。怕她死了还把她拖去了医馆。 刘氏就这么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她迷糊中听到了李府家丁的谈话，说自己的儿媳妇被欺负后，悲愤欲绝撞了墙，死了。 一尸两命，早被扔到乱葬岗上了，在李府门外哪能找得到？ 刘氏说到这，她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丝泪光。 “老妇用这双手又去乱葬岗收了儿媳妇的尸骨。”刘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继续道:“老妇找到媳妇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掉出来了，就在她的腿根处，就……这么大。” 刘氏用手一比划，然后笑了一下道:“都快长成形状了，是个男孩儿，老妇还听到他叫了奶奶……” 这明显神神叨叨的话，让钟毓皱了下眉头，他就说这个老妇人哪里不太对劲儿，原来竟是疯了。 刘氏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继续道:“老妇带着儿子媳妇回了家，连带着那个娃娃一起。他太小了，老妇一只手就给捧了起来……”文学一二 钟毓皱着眉头一笔一划的把供词写了下来，但是老妇说到这里就再也不说话了，钟毓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你要状告李束什么？” 听到“李束”两个字，老妇带着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她问:“状告什么能让他死的？” 钟毓停下笔，这种话不能写到供词上。 “老人家，话不要乱说。”钟毓提醒她。 刘氏居然点了点头:“大人，经过老妇已经说出来了，老妇只想让李束得到他应该有的报应。” 钟毓提笔写了强抢良家妇女草菅人命几个字。 写完后，钟毓对着刘氏确认道:“你所言可句句属实？诬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刘氏猛地磕头道:“老妇以性命担保，此言句句属实！” 钟毓点点头，对着老妇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氏摇了摇头，钟毓就对着少卿道:“事情我都清楚了，带她下去休息吧。” 少卿点点头，带着刘氏离开。 第57章 罪状2 房间里只剩钟毓一个人，他看着手里的供词，有些头疼。 刘氏之前报官官府不敢管，是因为他们惹不起李弼大人，没理由现在就不怕了。 但是他刚要办李束，刘氏的案子就被递到了自己面前。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人的授意，难道是陛下？ 钟毓不确认，但是好像除了陛下也没人有能力让京兆府尹把这件案子翻出来了。不，应该说以前的陛下也不行，可现在的可以。 可陛下为什么要盯着李束不放呢？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深意吗？ 钟毓考虑着，打算再去把李束提出来问问。 结果他还没有动身，就看到少卿去而复返，身后又带着一个男人。 钟毓:“……” 少卿对着钟毓道:“这是村正王正，他要状告李束侵占土地。” 钟毓皱着眉头道:“也是移过来的案子？” 少卿摇了摇头:“是听说李束被抓起来了才敢上告的。京兆府尹连人也没见直接送到这里了。” 钟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声道:“他们倒是干脆。” 少卿无奈的笑了一下，不发一语。 钟毓皱着眉头又打开竹简，提起笔，然后让王正把冤情陈述一遍。 王正从怀中掏出一条布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少卿接了过来，给钟毓递了过去。钟毓打开一看，率先入目的一排排名字。 王正道:“这都是俺们村被侵占土地的人员名单。李束在俺们绿水村有个庄子，这些年，他通过种种手段，侵占村民们的良田沃土，乡亲们苦不堪言。 其实俺们早就想告他了，但是连京兆府尹都不敢管李束，俺们就算上告，估计也没有好结果。 俺们当然也闹过，但是李束让他的家仆们把俺们恶狠狠的打了一顿，还威胁俺们说，谁敢上告就打死谁！ 好不容易等到有大人敢管，俺们这才打算上告，还请大人给俺们做主！” 钟毓点了点头:“若你所言属实，本官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王正连忙道:“属实属实，俺们从来不撒谎！” 钟毓点头问道:“你可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王正连忙道:“小人已经说完了，啊！等等！俺想起来俺们村有几个漂亮的小姑娘被李束给抢走了，现在还没回家呢。” 钟毓握着笔的手一顿，然后道:“详细说说。” 王正道:“光俺知道的就好几家了。村东的老李头家，他家的姑娘长的很漂亮，后来不小心被李束看上了就给拽走了，还有王四家，小丫头刚刚才十三岁…… 这些事弄得俺们村人心惶惶的，都不敢让自家丫头露面，而且就算在家里，也得把丫头们的脸上给抹上锅灰，就怕不小心让人看上拉走……” 钟毓想起来方才刚走的刘氏，于是皱眉道:“没人报官吗？” 王正:“咋可能没人报官？关键是没人敢管啊，俺们那的官还说让俺们不要声张，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哩。 他说李束看上俺们的姑娘是俺们姑娘的福气，是去享福了，在李府那是吃香的喝辣的，当那什么贵妇人去了……” 钟毓皱眉问道:“你们那的官叫什么？” 王正:“李伟呀。说是李束的远房亲戚哩。他原先是俺们村里有名的地主，后来攀上了李束，成了俺们那里的官，谁不知道他的官是买来的呀……” 钟毓:“话不要乱说。” 王正:“俺们不会乱说的！俺们还有人看到过李伟给人送礼的车嘞。” 钟毓问:“还有其他的吗？” 王正摇了摇头道:“没了。” 钟毓点头道:“知道了，带他下去休息吧。” 少卿点点头带着王正离开，临走前还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帛，神色复杂的放在钟毓的桌子上。 钟毓不解，打开一看，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他认得这个字迹，这是宇文章大人的字迹。上面详细的列数了李束贪污军中饷银的经过，详细无比，甚至连银子的数量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钟毓看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心道李束这次怕是完了。他还以为是陛下的意思，没想到居然是宇文章大人的意思。如果是陛下的意思的话，李束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在这里宇文章大人把这份罪状拿给他看的时候，李束就已经必死无疑了，宇文章大人摆明了要置李束于死地。 这份罪状里，里边的每一条都足矣要了李束的性命，跟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性质都不一样。 钟毓没想到李束的胆子这么大，作为京官，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连军中的饷银也敢贪！ 钟毓知道这件事情只李束的身份是不够的，但是钟毓知道这件事情只能到李束为止。 所以宇文章大人送来了这份李束的罪状，里面连李束贪污了多少银子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对于别人却只字不提。 是宇文章大人查不到别人吗？并不是，只是别人都动不得，只能动李束。 钟毓拿着所有的供词再次去了诏狱，把李束提了出来。 一天一夜过去，没人知道诏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第三天一早，钟毓天还没亮就进了宫。 这个举动，让所有盯着诏狱的人都心里一惊。廷尉卿作为正二品公卿，轻易不会这样不顾礼数，能让他做出这种举动的，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难道李束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同样这样想的人有不少，李束贪污的那些银子可不是他自己都花了，或多或少的都流向了别处一点儿。 尤其是李弼，他咬着牙安慰自己道:“不可能，李束不敢胡乱说话，如果他敢胡乱说话，就没人会救他了，他应该不傻……” 李束贪污军饷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因为有挺大一部分到了他的手中。 甚至这件事，其实就是在他李弼的默认之下进行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经过有心人一查，他根本脱不了关系！ 如果他大事已成，这件事根本不算什么。可他现在大事未成，他还不能让这件事出现在明面上！ 第58章 朝会 怎么办？这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他上朝的时间了，到时候皇上肯定会提这件事！如果李束真的把他咬了出来…… 还不如当时就先下手为强！李弼咬牙踱步中，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正这时，有下人来报，门客栾庆明求见。 李弼眼睛一亮，高声道:“赶紧让人进来！” 栾庆明一进来，就被李弼抓了过来。 栾庆明:“……” 李弼有些激动道:“庆明！庆明！你来的正好！” 栾庆明无奈道:“大人您先冷静一下。” 李弼哪里冷静的下来？他都快哭了，死死地抓着栾庆明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喊道:“庆明！庆明！你可得救救我啊！” 栾庆明被李弼抓着手臂拼命摇晃，整个人差点被李弼摇晕过去。 他只得把声音提高点，然后喝道:“大人！冷静！您先听我说！” 李弼被他喝的愣住了，然后下意识道:“你说。” 栾庆明整了整被李弼抓的乱七八糟的袖子，然后道:“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大人就这样自乱阵脚，待到了紫云殿上，陛下真的问起来，大人可怎么办？” 李弼:“那我该怎么办？” 栾庆明有些无奈道:“大人，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李束不长眼的惹到了国子学仆射谢文头上，可这跟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李弼:“万一李束把他贪污军中饷银的事情也抖搂出来……” 栾庆明安慰道:“这两个案子本身也不相干，李束没那么傻的。” 李弼慌张道:“想必你也知道了，钟毓今天天还没亮就进宫去了。如果只是这么个小事情，他不会去惊动陛下的……” 栾庆明:“冷静！就算李束真的把他贪污军中饷银的事情抖搂出来，那也是李束自己贪污的，跟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弼:“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他的姐姐是柱国夫人！我是他姐夫！别人肯定会怀疑……” 栾庆明打断他道:“大人，一切事情都是要讲证据的。他们怀疑也没有用……” 李弼还是很慌:“可是这些年他贪污的饷银至少有一半到了我这里，万一要是有人查……” 栾庆明道:“没人敢查。” 李弼道:“万一陛下要查……” 栾庆明道:“陛下也不敢查。” 李弼:“……你怎么这么肯定？” 栾庆明:“如果陛下敢查，现在钟毓就不是进宫了，而是直接带人来拿您了……” 更深层次的原因他还没有说，现在北疆战场上战线吃紧，如果京里再乱起来，那就离亡国不远了，这不是陛下想看到的事情，同样也不是宇文章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就算陛下真的想查，宇文章也不会让他查下去的。 栾庆明的眼神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让李弼渐渐平静了下来。 栾庆明道:“大人今天就正常上朝，陛下肯定会在朝堂上说这件事情。到时候，他无论怎么说，大人都不要反驳。 属下猜测，这件事情本身也不过是宇文章打仗没钱了在筹钱罢了，国库连年亏损，根本没有钱支持宇文章打仗。 陛下这样做的目的也不过就是要李束的家产充做军饷罢了。到时候，大人当朝表示捐点钱支持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连陛下还得念您一个好，哪里还敢往下查？” 李弼还是愁眉紧锁:“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等宇文章腾出手来，他肯定会来查我……” 栾庆明眼神一冷道:“那也得等他安全的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才行。大人，死人可没法查什么东西……” 李弼:“……庆明你说的，很有道理……” 栾庆明道:“所以大人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沐浴更衣准备上朝吧。” “对对对，哦，我都忘了。”李弼点头喊道:“来人！给本大人伺候沐浴更衣！” 立刻有下人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伺候李弼沐浴更衣。 栾庆明道:“那庆明就先告退了。” 李弼点点头:“那你先下去吧。” 栾庆明这才起身离开，等出了房间，栾庆明这才缓缓出了一口浊气，心道这个地方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紫云殿内宫，苏青还没来得及起床，就被仙福公公给惊醒了。 仙福公公:“陛下，钟毓大人在外边等了有段时间了，说有急事要求见陛下……”んttps:// 苏青皱着眉头道:“让他等着。” 仙福公公点头道:“哎，奴婢跟他去说一声。” 苏青:“等等。” 他叹了一口气从偏殿的床上爬起来，道:“算了，给朕沐浴更衣吧。” 仙福公公捧来朝服服侍一旁，苏青起身，张开双手，让仙福公公给他换上。 接着仙福公公一声令下，立刻有宫人鱼贯而入，伺候苏青洗漱。 洗漱完毕后，想到外边还是冰天雪地，苏青转头对着仙福公公道:“让钟毓进来吧，他那个身板，别冻坏了再怪朕。” 仙福公公“哎”了一声，就出去把钟毓给领了进来。 钟毓一进来就看到了这副画面:陛下此刻正坐在床边由着宫人替他穿长靴。披散的长发被妥帖的束在头顶，还没来得及盘起来，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床上。 玄色龙袍上用金线织就的九条金龙各自盘踞一方:肩膀处行龙或升或降。衣摆处的飞龙随着祥云纹路纠缠起伏。胸口处的正龙更是仿佛马上就要飞出来。 钟毓赶紧低下头，叩头行礼道:“诏狱廷尉卿钟毓，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苏青:“……这么早就来见朕，到底什么事？” 钟毓赶紧把怀里的布帛，还有手中的竹简一并拿了出来。 苏青摆了摆手让仙福公公接了过来。 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 “钟毓。”苏青唤道。 钟毓抬起头看向苏青道:“陛下。” 苏青知道，这是钟毓在等自己做决定，于是他道:“这件事，就到李束为止吧。” 钟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来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那颗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了。 钟毓道:“微臣遵旨。” 第59章 判决 苏青看着钟毓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起了一点儿坏心思，他故意板起脸道:“钟毓，你明明知道朕会这样说，还这么早来打扰朕，该当何罪？” 钟毓一愣:“微臣……” 微臣是怕陛下死活非要查下去，到时候不好收场。这话，钟毓没敢说。 苏青给他说出来了:“你是怕朕到时候在紫云殿的朝会上，提这件事，死活非要查下去，到时候不好收场是吗？” 钟毓:“……” 钟毓只好沉默，苏青好笑道:“朕还没老呢，在你们的心里就已经这么昏庸了吗？ 宇文章还在北疆打着仗呢，朕这要是动了李弼，京内不得乱起来？” 钟毓不知道摆什么样的表情出来，只好继续沉默。 苏青逮着钟毓好好发泄了一番，直到把自己被迫早起的邪火发完了，这才放了钟毓一马。 “吃过饭没有？”苏青问。 钟毓摸了摸怀中的烧饼，嘴硬道:“吃过了。” 苏青逗他:“朕要派人去诏狱查查，如果查出来爱卿没吃饭，那爱卿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欺君之罪按西魏律法，可是要掉脑袋的。” 钟毓:“……” 苏青吩咐仙福公公:“传膳吧。” 苏青一指钟毓:“给他也备上。” 钟毓:“……谢陛下隆恩。”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膳食摆在了钟毓面前。钟毓正要谢恩，就看到陛下那里只有一份白粥，一碟小菜加两个馒头。 钟毓:“……” 这他还怎么敢动筷子！ 苏青似乎看出了钟毓的想法，一边吃自己的咸菜一边道:“不必拘束，你吃你的。” 钟毓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饭，听着陛下跟他身边的小少年道:“你回头去御膳房跟人学学怎么做饭！朕不要天天吃咸菜……” 钟毓:“……” 那小少年“嗯”了一声。钟毓看了一眼那位少年，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苏青:“咳咳！” 钟毓:“？” 苏青一本正经道:“收起你的眼神，不要对朕身边的人虎视眈眈……” 钟毓:“请陛下恕罪……” 吃过早饭，苏青带着钟毓上朝，朝会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王座上的陛下，等着他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果然，苏青不负众望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今天早晨钟毓一早进宫的事情。 是不是心里都很忐忑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青的眼神在朝堂之上逡巡了一圈，重点在李弼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四目相对，苏青故意对着李弼露出了一个笑容。 李弼:“……” 李弼正以为陛下发现了什么，苏青的眼神却很快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朝堂之上没人说话，苏青本来还打算卖个关子，落云道:“你别吓唬他们了，一会儿给逼得狗急跳墙了看你后不后悔！” 苏青这才正经起来道:“还是让钟毓自己说吧，各位爱卿都听听。” 钟毓把自己从李束那里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当然只提了李束一个人，没有提关于李弼的一丁点儿信息。 李弼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道果然如庆明所说，刚才可给他吓坏了。 钟毓说完，全场朝臣震惊无比一片哗然！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买官卖官！贪污军饷！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罄竹难书！ 御史台的几位大夫立马跳出来要参李束一个死罪。苏青摆了摆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然后，苏青看向国子学仆射谢文道:“谢文，朕本来想给你一个交代，可现在，李束还涉及到了其他的案件和罪责，你可愿意等上一等？” 谢文红着眼睛道:“微臣遵旨。” 于是，苏青点了点头，又看向钟毓，问道:“廷尉卿，现在就李束犯的这些罪责，应该定什么罪能够安抚民心？” 钟毓道:“按西魏律法，该抄没家产，夷灭三族。” 三族，指父族、母族、还有妻族。基本上沾上点亲戚，就得杀光。 苏青“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李弼。 还没有开口，李弼扑通一声跪就跪下了。 “求陛下恕罪！”李弼跪着喊道。 他本来以为没有他的事情了，可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去，他的妻子就是李束的姐姐，他也在三族之内！ 苏青愣了一下，心道这倒是不好弄了。 满朝文武都等着苏青下决断。苏青想了想然后道:“夷灭三族多少有点严重了……这样吧，先抄家，然后灭族吧。 抄家的话就让韩巍带人去吧，灭族的话，李弼，由你带人去做……” 李弼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苏青。苏青定定的看着李弼的眼睛，勾唇笑道:“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李弼忙磕了几个头道:“微臣遵旨！” “不过……”苏青话头一转:“李束毕竟是你的妹夫，他犯了这么大的罪，朕治你一个管教不严之罪，你可有话说？” 李弼:“……微臣……” 苏青笑着看他，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冰冷无情，苏青道:“抄你一半家产充做军饷，你可有异议？” 之前赵贵因为京内布防出了问题，东魏公主死在西魏，所以被抄了一半家产充进国库。 这次，李弼管教不严，导致李束犯了如此大罪，抄他一半家产也是应该。 不论李弼同不同意，他都没有办法阻止。文学一二 李弼咬了咬牙，“咚”的一声把头磕下去道:“微臣……没有异议！” 在场朝臣中，有人目光闪了闪，不知道又生出了什么念头。 苏青一拍手道:“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提。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人有异议，苏青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李束的结局。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行使了帝王的权力。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了帝王权利生杀予夺的快感。 “真不错啊……”苏青叹息道。 落云:“……你还好吗？” 苏青:“怎么了？” 落云有些担忧道:“你方才仿佛陷入到了魔障之中……” 苏青愣了一下，然后他定了定心神，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说了什么。 苏青:“……” 第60章 灭族 苏青:“没正经当过皇上，让你见笑了，不好意思啊。” 落云:“……” 苏青:“怪不得所有人都想做皇帝，手掌生杀大权的感觉，实在是很让人着迷，就算是我，也有点招架不住。” 落云道:“你冷静一点儿，这些都是假的。” 苏青:“假的？”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出来道:“我在这里待了少说得有四十多年了，如果时空是在正常流逝，那么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人生的半辈子了。 与此相比，现代那二十多年的生活显得是那么遥远。 落云，我需要你来告诉我。你觉得，哪边是假的，哪边是真的？” 落云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你问错人了，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 因为在我看来，你的现代生活是假的，这里的生活也不是真的，而我们一起修炼的地方才是真的……” “做神仙，有什么好？”苏青问。 落云:“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的一生都用来修炼，我的人生目标就是飞升成神。 但我没有成功，如果我成功飞升了，我兴许能告诉你，做神仙有什么好，但是现在不行……” 苏青:“你给我《青莲剑歌》的时候，我问过你这个剑法厉不厉害，还记得吗？” 落云:“嗯，怎么了？” 苏青:“你当时没有具体说明，但其实你很厉害的，对吧？” 落云:“当时，人们都叫我剑仙。” 剑仙！听到这两个字，苏青吃了一惊。 剑仙，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是已经是极大的赞誉了。在某个领域，只有走到极致的人，才配称上一句“仙”！ 苏青不理解:“那你这么厉害，究竟是怎么被你师父封住灵脉的？你不反抗的吗？” 落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僵硬的转移话题道:“韩巍带人去抄家了，你不去看看吗？” 苏青一摊手道:“我本来想去来着，但是韩巍拒绝了我，他说天子坐不垂堂，不能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场所，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落云:“他说的有道理，我今天看李弼的神色，怕是以后要出什么问题。” 苏青:“能出什么问题？不就抄了他一半家产吗？” 落云:“宇文章肯定知道李束所做的事情李弼脱不了关系，但是在帛书里，宇文章却没有提李弼半句，说明宇文章也知道现在李弼动不得。 你现在动了李弼，还这么逼迫他，难道你不怕他反了你吗？” 苏青不屑道:“难道我不动他，他就不反我了吗？ 我抄他的家的时候，他没有当庭反我，就说明他还反不了我，这个时候就要趁他病要他命。 我拿走他一半家底，他要反我的资本就少了一半，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宇文章说不动就不动？他以为他是谁？我做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落云:“……你总有理，我说不过你。” 苏青:“哈哈哈。” 李束的家产实在不少，韩巍抄的很尽兴，连带着李弼的一半家产，两天后，汇总成了一封帛书送到了苏青的面前。 韩巍站在一旁显得很高兴，苏青拿起来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他瞠目结舌。 苏青:“牛……牛批！” 韩巍:“什么？” 落云眉头一皱:“不要说脏话！” 苏青撇了撇嘴，跟落云辩解道:“感叹一下不行啊？” 然后他对着韩巍道:“没事，就这些吗？” 韩巍:“不止，还有一小半没有规整出来，剩下的还在登记中。” 苏青“嗯”了一声，随口问道:“人杀的怎么样了？” 韩巍:“这个得问李弼大人，微臣只负责抄家了。” 苏青想起来了，他吩咐了李弼做这个差事，那确实该问李弼的。 但是韩巍不应该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也算是现场的人之一，苏青不信他这么老实，不打听打听别的事情。 苏青饶有兴趣的看了韩巍一眼，忽然道:“韩大人，见过李束了吗？” 韩巍木着脸，点了点头，他要抄家，当然得见一下家主。 苏青问:“怎么样？他有说什么吗？” 韩巍:“他疯了。” 苏青忽然笑了，韩巍被苏青笑得心里发寒。 他忽然觉得陛下可能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软弱可欺的少年。 他判了李束家产充公，夷灭三族。却选择让李弼来做执行人，李弼为了摆脱自己的干系，肯定不会手软，说不定手段还会更加酷烈。 李束只是李弘家的一个庶子，但因为李束的原因，与李宏一家但凡有点关系的，全部被推出去斩首。 韩巍虽然说让苏青去问李弼，但是韩巍自己其实是去看过的现场的。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惨烈的现场:人头砍了一排又一排，侩子手的长刀都砍到卷刃了后边还排着一大长串等着杀头的人。 人头成筐成筐的装满，血水将整个高台都浸透了，然后顺着台阶流下来，一直流到街中心。 “韩巍啊……”苏青轻声唤道:“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呢，李弼在前边杀着，你就跟着他抄家不就好了？” 韩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苏青:“朕虽然只让你抄了李束的家，但是李束父族，母族，妻族，那么多家产还等着你去抄，你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韩巍大骇:“陛下的意思是……” 苏青莫名其妙道:“人都死了，还要家产做什么？” 落云也才反应过来，他忍不住道:“苏青你这次做的太过了，那么多人……” 苏青提醒他:“人不是我杀的，是李弼杀的……” 韩巍也道:“陛下，这是不是有点太……” 苏青眯着眼睛看韩巍道:“韩大人，朕只是说灭族，最后定杀谁的，可是李弼李大人……” 韩巍无言，苏青道:“韩大人还是吩咐人去把该抄回来的财物抄回来，晚了可就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了……” 韩巍心惊肉跳的领命起身离开，临走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青，却只看到苏青的背影。 修长挺拔的背影被玄色的龙袍衬得霸气无比，后背正中的坐龙踏云腾飞，分明是尊贵威严的模样，韩巍却觉得那身绝色皮肉之下，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第61章 灭族2 李弼神色麻木的把箭筒里所有的令牌扔了出去，他已经不知道扔出去了多少筒，扔的手腕都有些发酸发痛。 他面前不远处的高台上，立刻又一排人头被毫不留情的砍了下去。脖颈处的鲜血瞬间滋了出来，飙出三丈高。 李弼以前从不知道人的血可以飞出这么高，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从那个高台上一直流到自己的脚下，他现在双脚浸在血泊里，动弹不得。 “……可以了吗，杀到这里可以了吗？能够让他放我一马了吗？”李弼这么想着。 这个时候，他无比想念宇文章，宇文章在的时候，虽然把他们压的抬不起头来，但是没有这样逼迫过他们。 本来以为宇文章离开京城之后，京城的事他一时半会儿是管不过来的。但是宇文清只是第一次使用宇文氏的力量，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就杀了这么多人……んttps:// 这是个杀星！他不明白宇文章为什么会把力量给宇文清。宇文章不知道他到底放出来了个什么样的恶魔。 “不能给啊……”李弼喃喃道:“所有人都会死的……” 他看着人头落地，看着生命被收割，前几天还不是很在意，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李弼先是正色起来，接着越来越害怕，此刻他都快被吓破胆了。 他以前没有见过这样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帝王。 以前就算真的有人罪大恶极，按律当夷灭三族，也没有人真的会按照律法来判，这是第一次。 李弼不敢停下来，他不知道这样做陛下满不满意，如果陛下不满意的话，他又该怎么办，造反他已经不敢想了，与手握宇文氏一族力量的陛下硬碰硬，他会死的很惨。 他在等，等陛下说可以了。 终于，在几天后，他终于等到了陛下的旨意。 那个时候，李家基本上被灭干净了，只摘出来了李弼这一支出来。 如果陛下再不满意，李弼都要把自己的妻子推出来砍头了。 朝会上，没有人敢说话，朝臣们一个比一个沉默，苏青有些无趣，他觉得大臣们吵架的模样其实还挺有趣的。 苏青心情很好，这几天的收获不小，国库几乎被填了一小半了。 苏青看着手中的奏报叹了口气道:“朕只是说要灭了李束一家而已，可李弼你杀的也太多了，要不是朕拦着，是不是但凡有点关系的你都要杀？杀性这样重可怎么得了……” 李弼神色麻木的听到这，跪下磕了个头道:“还望陛下恕罪……” 苏青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李弼，在心里悄悄对着落云道:“你说，朕要是对他说，朕要罚你另一半家产作为惩罚的话，他会不会哭？” 落云:“……你这么逼他，就当真不怕他当庭造反吗？” 苏青:“我打赌他不敢，赌吗？” 落云:“不赌！怕了你了！赶紧让他起来！” 苏青满意一笑，对着李弼正色道:“起来吧，到底是朕没有说清楚，不怪爱卿……” 李弼神色麻木的站起身，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己的位置。 苏青道:“各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要上奏的？” 没人说话，苏青摆摆手道:“没事就退朝吧，朕累了。 哦，对了，宇文章跟朕要的军饷，司农卿下朝后照着他要的数量给他整备出来，回头让……” 苏青想了想指了指陈封道:“让陈封给送过去。” 陈封是之前秦州起瘟疫时作为督查办钦差大臣前去秦州的钦差。 现在疫情过去，督查办也就没什么用了，陈封不久前把秦州瘟疫的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后，已经返回京城有一段时间了。 司农卿桓范、陈封跪下接旨:“微臣遵旨。”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苏青这才挥手退朝。 紫云殿内殿，韩巍正等在那里。看到苏青回来，韩巍杏眼一亮，立马迎了过来。 “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苏青把身上的罩袍脱下来递给仙福公公，然后有些疑惑的盯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事情？” 韩巍扭扭捏捏的说不出话来，苏青看他一个老爷们儿扭扭捏捏的，也就不再理他，抬步进了宫室内门，韩巍自觉的跟了进去。 小黑不在，帮他去取之前在匠作监做的东西去了。 韩巍左右看看，没见到小黑，于是问道:“陛下，怎么不见小黑？” 苏青瞥他一眼:“你找小黑有什么事情？” 韩巍忽然正色道:“陛下有没有觉得小黑越长越像一个人？” 苏青缓缓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韩巍打了个冷颤，连忙摆了摆手道:“微臣没有别的意思……” 苏青:“没别的意思你提这个做什么？” 韩巍:“……” 他作为练武之人，危机意识简直不要太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陛下心里起了杀意。 韩巍有苦说不出，只好干巴巴道:“微臣是为陛下担心……” 也许是韩巍的表情有够有说服力，苏青身上的杀意忽然就敛了下来。 “为朕担心？为朕担心什么？朕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苏青淡淡道。 韩巍:“……” 韩巍简直恨死自己的这张破嘴了，他没事提小黑干什么！他本来是来确认一下陛下有没有安排好军饷的事情。 所幸苏青也不是很在意韩巍的答案，他方才的确是起了杀意，是落云及时制止了他。 落云:“苏青，你最近为什么杀性这么重？” 苏青哑然，他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是拿到王权之后，有些被权力迷失心性了……”苏青不确定道。 落云定定的看着苏青道:“苏青，答应我，不要让权力迷失自己的心性。” 苏青:“……嗯。” 他看向韩巍道:“如果你是来确认军饷朕有没有给安排好，朕告诉你，朕已经安排好了，没事的话，你就先下去吧，朕刚下朝，朕累了。” 韩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麻利的起身跪安，他其实也不是很想见到陛下，总觉得陛下比宇文大人还难相处…… 落云看着韩巍离去的背影道:“他怕你……” 苏青:“嗯？” 第62章 诏书 “他怕你。”落云道。 苏青没有当真:“你不是说他的武功顶高强了？他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干什么？” 落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道:“我记得你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分明心肠软的厉害。当你知道珍儿她们会因你而死的时候，你还将自己的私库里的东西分给她们并且放她们出了宫……” 苏青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落云道:“所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青气笑了:“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的胸口，现在还有一道伤疤；我的手腕此刻还提不起力气；我的左脚脚腕此刻更是连长时间站立都做不到…… 你现在说我变了，我问你，我变成什么样了？” 落云:“……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苏青平息了一下心情，方才莫名升起来的情绪缓缓褪去，他长出了一口气道:“……抱歉。” 落云道:“……这不是你的错。” 冷静下来之后，想起来韩巍方才的表现，苏青眯起眼睛，他道:“韩巍一定有事情瞒着我，宇文章肯定不止给了他这一个任务。 现在还没听到什么风声，说明他还没有动手，今天我就看韩巍的眼神不太对，这个任务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但，他到底瞒着我什么呢？落云，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落云安慰他道:“也许是你猜错了……” 苏青断然道:“不可能！我的预感不会出错，更何况今天韩巍的表现，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落云道:“韩巍不是说他只是来确认军饷的事情……” 苏青:“我在朝堂上已经把这件事情交代完了，他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更何况他可以去问司农卿，问朝堂上任何一个大臣，一问就知道了。 可是他却选择直接找找朕，他没事老在朕的面前晃悠什么？他还提到了小黑……” 落云沉默，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他其实不太感兴趣也不是很擅长，所以他也无法给苏青任何建议或者帮助。 “难道，是军饷到手了，所以他想卸磨杀驴收回赋予我的权利吗？”苏青喃喃道。 苏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冷声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还给你？” 说罢，苏青三两步走到桌案边，摊开一封空白诏书，提笔蘸墨在上边写字。 不久，一封诏书就写好了，苏青满意的点点头。 落云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青:“当然是提前为宇文章庆祝。” 方才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一个在他落水后第一时间来见他的男人，他虽然对他的主人看不太上眼，但是对这个人的印象却是不错。 苏青叫来了小黑，把诏书递给他，然后道:“这封诏书，如果你有能力，你就找个时间给李弼的门客，一个叫栾庆明的人送过去，务必亲自交到他的手上。 时限是宇文章的捷报传到京城中的时候，如果你实在是找不到他，那么就把这封诏书毁掉，知道了吗？” 小黑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陛下不直接把这个叫栾庆明的人叫过来，把诏书给他呢？” 苏青对着小黑眨了眨眼睛道:“因为，这份诏书是秘密。” 秘密的意思是，没人知道这一夜皇帝宇文清给了小黑一道秘密的诏书。 第二日一早，苏青刚洗漱完，韩巍就踩着点出现在内殿门外。 仙福公公:“陛下，韩巍大人到了，有要事要求见陛下。” 苏青心里立刻警惕起来，他道:“这个时间，韩巍来见朕做什么？不见，让他走。” 韩巍没有走，不但没走反而推开门走了进来。 玄羽卫围了整个皇宫，韩巍是玄羽卫的统领，他要见陛下，没人敢拦着。 韩巍进了内殿，立刻跪在苏青面前行了一礼道:“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朕没让你进来，你进来做什么？要造反吗？”苏青皱眉道。 韩巍起身道:“陈封大人昨日已经清点好粮饷，今日一早，就要启程往北疆赶了。” 苏青:“朕知道，所以呢？” 韩巍道:“再晚就要赶不上行程了，陛下，微臣想说无论发生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您找宇文大人就行……” 苏青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 落云:“小心！” 苏青:“！” 话还没说完，韩巍忽然动了，距离太近，苏青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后颈猛的一痛，接着眼前一黑，他的身形晃了晃，然后猛地往后倒去。 韩巍就站在他的身后，伸开手臂早等着接人。看苏青倒下去，韩巍长臂一伸，苏青就倒在了韩巍的怀里。 仙福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该作何反应。 仙福公公:“你……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 韩巍皱着眉冲他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道:“轻点声！你想我被砍头吗？” 仙福公公自觉压低声音道:“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韩巍:“这都是宇文章大人的吩咐，我也没有办法，去帮我找个斗篷，快点！” 仙福公公站了一会儿，有些摇摆不定。韩巍把苏青打横抱起来，暂时先放到了床榻之上，一回头，就看到仙福公公还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韩巍皱起眉头:“怎么还没去？！” 仙福公公一咬牙，道:“宇文大人怎么会给你这样的命令！你有什么证据？” 韩巍看了仙福公公一会儿，看仙福公公还没有让开的意思，在这里又不好闹大，不得已，韩巍从怀里摸出一封帛书递给仙福公公道:“自己看。” 仙福公公打开一看，见确实是宇文章的笔迹，当即皱了下眉头，一目十行的看完，长叹了口气，转身去找斗篷去了。 宇文章的帛书上大致写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陛下照着自己的吩咐老老实实的拿到李束的家产，那么就暂且按兵不动。 如果陛下没有照着自己的意思做，而是动了别的人，就把他打晕送到北疆来。 第63章 启程 仙福公公也对前朝的事情有所耳闻，他知道陛下不但没有照着宇文大人的意思只动李束，还动了很多人，甚至于手段还很血腥，简直杀的血流成河。 那就只能按照宇文大人的意思，送陛下去往北疆宇文章大人的身边。 仙福公公很快就拿来了一个黑色的长斗篷要递给韩巍，却正好看到韩巍刚好放下一个茶杯。 仙福公公:“……” 看到仙福公公过来，韩巍伸手把斗篷接过来，给苏青穿戴好，然后打横把苏青抱起来，缓缓朝着外边走去。 仙福公公看着韩巍的背影，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长叹一口气。 韩巍抱着苏青，黑色的斗篷把苏青遮的严严实实，守在门外的玄羽卫只能看到韩大人抱了个人出来，但没有人知道韩大人怀里的人居然是当今陛下！ 毕竟谁有胆子能够想到韩统领居然敢把陛下劫出来呢？ 韩巍避开人把苏青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那里早有一辆马车安静的等在一旁。 何卫站在马车一边，看见韩巍出来，忙迎了上来。 韩巍把怀里的人递给何卫，用眼神示意何卫赶紧接过去。 何卫意识到了，忙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把人接了过来。 两相交换中，苏青的兜帽不小心被风吹开一点儿，陛下的脸都露出来了一点儿。 何卫看到了，吓得心脏都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韩巍赶紧给他整了一下，道:“赶紧放到马车里去！” 何卫点点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抱着苏青进了马车，再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柔软的车厢里。 做完这一切，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寒冬腊月的，自己的后背却早已经湿了好大一块！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走出车厢，韩巍还在原地等着他，看着何卫这个样子忍不住道:“瞅你那出息！” 同为宇文章大人的人，何卫可不怕他，忍不住反驳道:“你我现在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我不信你不怕！” 韩巍道:“我怕什么？一切都有宇文章大人顶着呢。” 何卫苦着脸道:“你又不同行你当然不怕！此去北疆，路途遥远颠簸，陛下醒了我可怎么办……” 韩巍道:“放心，我打晕陛下后，喂过蒙汗药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 等他醒过来都几天后了，那个时候你们都快到北疆了，到时候木已成舟，自然会有宇文大人把一切都接过去，你不要露头，没人知道是你做的。” 何卫:“……” “你这么算计宇文大人，宇文大人一定会报复你的。” 韩巍满不在乎道:“没事，宇文大人不会跟我们计较这些小事情的，赶紧上路，不要耽搁！” 何卫一抱拳道:“告辞。” 韩巍同样一抱拳道:“保重。” 何卫赶着马车就要离开，离开之前，他状似不经意道:“你方才说陛下是你打晕的？” 韩巍睁着一双杏眼道:“没错啊。” 何卫道:“你这蒙汗药有让人失去记忆的功效吗？” 韩巍笑道:“哈哈哈，何卫你怎么傻了吧唧的，蒙汗药怎么可能有让人失忆的功效，哈哈哈……” 何卫道:“那他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是谁打晕他的，你觉得陛下会忘记吗？” 韩巍一怔，再要说话，何卫早已经一甩鞭子道:“驾！” 韩巍:“……” 很快，一辆马车很不起眼的悄悄跟上了押运粮饷的大部队，陈封自然发现了，粮饷是司农卿桓范跟他亲自点备出来的，有什么东西他很清楚，多出来一辆马车他不可能发觉不了。 但是因为早有人打过招呼，所以陈封并没有去管，任由那辆马车跟在队伍后边。 而何卫这边，他跟上大部队后，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打击了一下韩巍而有所缓解。 毕竟他的马车里装着西魏的帝王这个事实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改变。 他只盼韩巍的蒙汗药能够给点力，等他把陛下带到北疆交给宇文大人之后再失去效力。 但是显然他的这个愿望并没有抵达上苍的耳朵眼里，所以没有神为他实现。 苏青在押运的第二天下午就醒了过来。他刚一醒，就觉得不对劲儿，他感觉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想起身，却发现手被人绑在身前。 苏青:“……” 他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虽然布置的很柔软，但是其实一点儿也不舒服。 他想起来是韩巍打晕自己，现在自己却在一辆马车上，苏青一想就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忍不住气笑了，喃喃道:“我真服了他……” 落云在苏青醒过来的那一刻就一起醒过来了，一看周围这个情况，他有些迷惑。 落云:“这是在哪里？” 苏青艰难的坐起身，背靠着马车车厢道:“还能是哪？马车上呗。” 落云无语:“……我知道是马车上，我是说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个马车要去哪里？” 苏青冷笑一声道:“韩巍那个混蛋打晕了我，把我放到了马车上，估计要送去北疆交给宇文章。 亏我还在想他到底瞒着我什么，原来竟然是打着这个算盘，我早该想到的，我真是傻透了……” 落云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苏青:“他有病！” 落云无奈:“我倒觉得是因为你做的太过分了，他可能觉得把你放在身边才能放心一点儿……” 苏青:“我真是鄙视他这个人！等着吧，我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落云:“你冷静点，无能狂怒的行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苏青:“……” “你到底是谁那边的？这么帮着宇文章说话？” 落云:“……” 这时马车的车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人探进头来，苏青转过头，四目相对。 苏青:“……” 何卫:“……” 何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同时身体慢吞吞的挪动了一下，缓缓的往后退去，正打算顺便把门给关上…… 苏青:“我看到你了，别关了。” 第64章 水逆 何卫:“……” 苏青冲着他一抬手腕:“帮朕解开。” 何卫默默的挪过来，替苏青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苏青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上下打量了何卫一眼，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卫心里早已经把韩巍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本来是听到马车里有动静，想着进来看看，结果就被陛下逮个正着，连块面巾都没来得及戴上。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把这个要命的问题敷衍过去。 苏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你还怕朕会报复你吗？” 何卫一本正经道:“陛下哪里的话，陛下是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跟小人计较……” 苏青:“哦？看来你比朕还知道朕的心性，朕一直以为朕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呢。” 何卫哭丧着脸道:“陛下……” 落云无奈道:“你别吓唬他了，他都快哭出来了……” 苏青:“少废话，叫什么名字？” 何卫一咬牙正色道:“微臣名唤吴严，乃宇文大人的贴身副将。” 苏青:“……” 苏青有些难以置信的对着落云道:“他是不是欺负朕见的人少？所以才拿朕当傻瓜哄骗？” 落云:“……” 苏青语气莫名的重复了一遍道:“吴严？” 何卫道:“正是。” 苏青就笑了:“大概是今年夏天的时候，秦州起了瘟疫，朕与宇文章商量由谁做巡查钦差……” 苏青刚起了个头，何卫就敏锐的觉得有些不太妙，就听苏青继续道:“也是巧，那时的钦差跟现在我们队伍最前面的人是同一个人。 朕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亲自去了趟秦州，在一个山洞里休息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一伙人。 更巧的是，打头的人说，他也叫吴严，也是宇文章的副将，当时被宇文章派去秦州，暗中调查秦州的瘟疫……” 何卫:“……” 苏青神色淡淡的道:“这位大人，对朕说谎，可是欺君之罪。按西魏律法，当斩……” 何卫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来什么表情合适，如果可以，他简直想钻到地缝里去。 他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衰？韩巍明明说他给下了蒙汗药，说陛下不会这么快醒，谁知道陛下第二天下午就醒过来了。 敢情韩巍的蒙汗药是假冒伪劣兑了水的赝品！ 陛下一醒过来就揪着他算账，情急之下他随口胡诌了个名字，居然就是陛下见过的人！ 吴严那个狗东西不是奉宇文大人之命，去查李虎去了吗？他以为陛下没有见过而且以后也不会出现在陛下面前才敢借用他的名字的呀！ 难道就因为今年是他的本命年，就要走水逆吗？ 何卫哭丧着脸道:“陛下……” 苏青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代清楚。” “微臣……叫何子义，跟随宇文章大人多年，算是大人的近侍……” 苏青身子还有些发麻，他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伸手撩了一下窗帘布，掀开了一条缝。 何卫忙道:“陛下……” 苏青看了他一眼，看他满脸紧张的样子，苏青:“做什么？” 何卫想说:陛下想做什么？但是他没敢。 他害怕陛下一怒之下跳出马车，或者叫出声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押送队伍里，没人知道队伍的最末尾缀着的这辆马车里，装的是当朝天子。 何卫简直无法想象如果陛下在这里的事情暴露出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苏青看他满脸紧张的样子，怪可怜的。他内心叹了一口气，缓缓把窗帘放下来，道:“你以为朕想做什么？既然这么害怕，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卫也很无奈，他道:“这是宇文大人的命令，属下也没有办法……” 苏青问:“是因为朕做的太过火了是吗？” 何卫知道他说的是处理李束的案件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苏青看了他一眼心道果然，于是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马车晃晃悠悠的跟着大部队往前走，车厢内一片沉默。苏青不说话，何卫便也不敢开口，只在心里又把韩巍骂了个狗血淋头。 车厢布置的很柔软，足足垫了四五层柔软的毯子，除此之外马车里没有任何东西，看来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苏青躺上一路。 苏青背靠着车厢，缓缓曲起膝盖，他的药劲还没有过，似乎怎么着都不太舒服。 黑色的斗篷被压在苏青身下，玄色的龙袍散在车厢内，想到这条道路的尽头是宇文章，苏青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出去透透风。 “子义”苏青忽然唤道:“朕有些憋闷，想出去透透气……” 何卫愣了一下，才知道是在叫自己。当初为了保密，马车布置的密不透风，感觉憋闷是理所当然的，何卫没想到陛下会半路上醒过来。 他有些为难，放陛下出去透气是绝不可能的，万一被别人发现，不好收场。可是…… 好在苏青也没有太坚持，看何卫不回答就知道他不同意，苏青换了个话题问道:“这里是哪里？还有几天才能到北疆？” 何卫正色道:“从出发到现在，今天是第二天，照原计划，大概还有七天的时间就到北疆了……” 苏青“哦”了一声，问道:“那朕可以打开窗帘吗？” 何卫自己也有些憋闷，看陛下的模样，何卫忽然有些心软。 他想:自己是最末尾的马车，后边也没有人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点头道:“陛下如果实在是憋闷，就开一会儿吧。但是时间不要太长，外面天寒地冻的，陛下乃金枝玉叶，要小心龙体，当心着凉，微臣出去为陛下驾车……” 当然也是为陛下守着，不让别人过来，以免被人发现。 苏青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车窗外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何卫自觉的退出去，重新坐在了车夫的位置。 天缓缓的黑了下来，直至完全看不见路了，陈封这才吩咐就地修整。此地距离最近的驿站还有两天的路程，但实在是不适合继续赶路了。 负责守卫的将士们架好了弓弩，轮流巡视。没有任何一个肖小敢顶着这些闪着寒光的长箭前来劫财。 第65章 身份暴露 苏青经过半天的休养，终于攒了一点儿力气，他披上斗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在何卫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出马车。 何卫把苏青安置在一块大石头上，拿来了吃食递给苏青。 苏青顺手接了过来，一点一点缓缓吃着。 巨大的斗篷遮住了苏青的全身，只有玄色的长袍裙摆露了出来，但在漆黑的夜色里，没有人能看清裙摆上到底织了什么。 有兵爷举着火把过来，给了何卫一碗刚熬好的粥，看何卫给苏青端了过去，那位兵爷有些疑惑道:“这是……？” 在火把的光芒下，黑色的兜帽下照出了半张有些苍白的脸颊。 何卫一眼望过去，差点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只见陛下那玄色的衣摆下方，锦缎织就的长靴上，银线绣成的卷云纹在火把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卷云纹之上间或还透出一点儿金光，掩映在玄色的衣摆下方，不用看何卫就知道，那是金丝绣成的飞龙图案！ 何卫赶紧挪了挪身子，挡住兵爷的视线，假装暧昧道:“这位是陈封大人的人，具体的不方便说，但你懂的……” 兵爷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见怪不怪的一撇嘴道:“那可得小心伺候……” 西魏宇文氏当政，宇文氏是鲜卑族，对男女之事看的比较开放，因此有养男宠的嗜好。 身份高贵的大人们，更是对此乐此不疲，底下人早都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陈封大人连去北疆都要带着，啧啧啧…… 苏青沉默着把粥接了过来，喝了两口递还给了何卫。何卫接过来把剩下的一口干了。 苏青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何大人，方才的话你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何卫一口粥呛到嗓子眼给自己咳个半死:“咳咳咳！” 苏青看着何卫有些狼狈的样子，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落云表示:“你真是太坏了……” 苏青从石头上下来，长长的裙摆垂下来，瞬间遮住了他那差点要了何卫命的长靴。放风结束，外边天寒地冻的，他打算回马车里待着。 苏青无语:“这也要怪我？咱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绑架皇帝的还不给乔装打扮一下的，我身上的还是上朝时候穿的冕服呢……” 落云沉默，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见，也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卫哭丧着脸解释道:“陛下恕罪，事急从权，微臣也是没有办法……” 苏青一抬手，何卫自觉的过来搀扶起苏青的手臂，往马车处走去。 苏青挪动着发麻的身子，喃喃道:“韩巍这到底是下了多少的剂量？” 何卫低着头不敢答话，怕陛下迁怒。毕竟韩巍到底不在这里，自己却要时刻跟在陛下身边，必须得夹紧尾巴做人！ 众人白天赶路，夜晚休整，又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驿站。 陈封吩咐众人休整一下，有序补充物资，更换马匹，今日就宿在驿站之中，不再动身。 何卫赶着马车进来的时候，陈封已经吩咐完毕，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陈封知道有辆马车一直跟着大部队，据说是宇文大人的亲信，因此想过来拜访一下。 谁料到正好看到何卫扶着一个身披斗篷从头罩到尾的人走出马车。んttps:// 那人分明已经很小心了，何卫也很小心的挡着那人不让别人看到。 陈封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马车里怎么还有个人呢？这是哪位大人偷摸跟了过来？ 正这时，恰好一阵风吹了过来，那人行动间，被遮挡在裙摆下的长靴露了出来，用金丝银线绣成的五爪金龙踏云腾飞。 透过马车的下边缝隙，看到这一幕的陈封:“……” 他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后知后觉想到那辆马车一直孤单的缀着队伍的末尾，陈封眼前就一阵发黑，幸亏这一路没有出什么大事。 何卫不知道陛下已经被人看到了，他扶着陛下缓缓的走下马车，打算避着众人进到驿站之中。 这几日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陛下再也不曾出过马车，一直憋在那几尺见方的车厢内，着实是受苦了，早点进驿站就能早点休息一下。 陈封三两步追过来，唤道:“何大人！” 何卫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着身后的陈封道:“陈大人？有什么事情？” 陈封隐晦的看了一眼斗篷下的苏青，何卫皱起眉头，不动声色的挡在苏青面前。 “陈大人，不该看的不要看。”何卫冷声提醒道。 陈封连忙摇头道:“何大人误会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快点进到驿站里面吧。” 何卫定定的看了陈封一眼，默认了他的话，扶着苏青往驿站里走。 陈封引着何卫进了一间靠里的屋子，然后吩咐了几个侍卫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这才关上房门。 何卫一进房间就四处打量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封三两步走到苏青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苏青:“……” 何卫:“……” 苏青靠着桌子坐在凳子上，闻言摘下兜帽，露出他那多日不见阳光，有些苍白消瘦的脸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苏青问。 “方才陛下下马车时，不小心露出了长靴，微臣看到上面的飞龙踏云图案，就知道了。”陈封老实的回答道。 苏青:“起来吧。” 陈封站起身，欲言又止。他想问为什么陛下会跟在押送队伍后边，没敢。 苏青对着何卫道:“你看看，你们这事做的太不小心了，要不是朕时刻注意着，看你们怎么收场。” 何卫无奈道:“……陛下您说得对。” 早就说韩巍那个大胡子不靠谱，宇文大人就是不听。 苏青问陈封:“陈大人，你也看到了，有没有换洗的衣服给朕穿一下？出门在外，这一身实在是不太方便……” 陈封看起来有些为难:“陛下明查，虽然臣等都带着换洗的衣服，但是军中都是大老粗，汗臭味太浓，实在是不敢给陛下穿我们穿过的衣服……” 苏青:“……” 第66章 路遇山匪 苏青道:“那便算了。” 陈封惭愧道:“还请陛下恕罪。” 苏青摆摆手道:“跟你没有关系，朕以后再小心点就是了。” 何卫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苏青道:“要是没什么事情，你们就都出去吧，朕有些累了……” 陈封欲言又止，苏青看着他道:“怎么了？” 陈封道:“臣观陛下的马车这几天一直缀在队伍的末尾，幸好之前没出什么事情，但还是十分危险。 更何况，再往前走，就到了荒凉的区域，那里流匪众多，治安混乱。 一旦遭遇流匪，陛下的位置侍卫们根本顾虑不到，万一被不长眼的人伤到陛下，臣万死难辞其咎！ 因此微臣想把陛下的马车调到队伍中间……” 苏青摆了摆手道:“朕是无所谓，在哪里都一样，倒不如说在末尾还舒服一点……” 陈封不同意:“陛下！陛下金枝玉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国家社稷怎么办？还请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保重自己的身体……” 苏青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道:“……好” 苏青让陈封去安排，顺便把何卫也赶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别人了，苏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落云有些担忧道:“很累吗？” 苏青:“还好。” 落云道:“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苏青无奈道:“一想到要见宇文章，这谁心情能好起来？” 落云道:“我觉得你只要不去招惹他，应该能相安无事……” 苏青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他？不一直都是他在找事情吗？而且，我不理解……” 落云问:“你不理解什么？” 苏青道:“正经说起来，我并没有亏欠他，相反我自己也是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他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 落云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能……是因为我住在你的心里的原因……”衛鯹尛说 苏青:“……” “你欠我这么多，打算用什么来偿还？”苏青问。 落云:“……可能要下辈子做牛做马了。” 苏青点头道:“我记住了，你可不许赖皮啊。” 落云:“嗯。” “说起来，陈封的话倒是提醒我了，边塞之地多流民，这些流民多了就成了规模，变成山匪。 这些山匪平日里都会劫些过路人的银钱，这种事情稀松平常到连我也有所耳闻。 我们带着这么多的银子，目标太大，之前我还担心过会有人来劫饷银。 但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过一伙流匪呢，不应该这么干净啊……”苏青喃喃道。 落云:“事出反常必有妖，会不会他们聚在了一起，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苏青皱着眉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落云一语成谶，众人在经过一个山坳的时候，忽然迎面飞来无数的箭矢。 所幸众人早有准备，及时掏出盾牌予以抵挡。何卫护在苏青身前，一双眼睛黑的发亮，死死地盯着上方的树丛中。 苏青躲在马车里，透过门缝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抽空还对落云道:“……落云你个乌鸦嘴！” 落云:“……” 苏青耳力很好，他听到了远处弯弓搭箭的声音。 就在山坳上方，两边的峭壁之上，有无数闪着寒光的长箭再次被搭在弦上，透过杂草冷冷的瞄准着下方的众人。 一波箭雨射过，很快另一波箭雨无缝隙衔接，丝毫不给众人喘息的余地。 “对面训练有素！绝非普通的山匪！”苏青冲着何卫喊道。 何卫手执长剑，将剑舞的跟花一样，不让长箭前进一分，闻言头也不回的冲着苏青吼道:“陛下躲好！” 苏青偏头躲过一只在车窗上飞进来的长箭，冲着何卫喊道:“不用管朕！马车的车厢硬的很！他们射不进来！快想办法！” 何卫心里发苦，他能有什么办法！方才发现不对，他已经第一时间放出联络烟花，就是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几个人撑不住了，纷纷中箭倒地。 陈封脸色发白的躲在盾牌下边，拼了性命的冲着苏青的马车探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差点给他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苏青的马车歪在一边，马早就死了，半边身子卡在车臂上，堪堪撑着车身。 车厢上插满了箭矢，密密麻麻的让人心惊，再来一轮箭雨是肯定躲不过去了，非得被射穿了不行！ 何卫也发现了这一点儿，他一剑砍断了连着马身的绳子，趁着马车轰然倒下的空档，一把将苏青拽了出来，接着把苏青护在怀里猛地往后退去，躲进了一圈盾牌后边。 这短短的一瞬间，简直惊心动魄，有不知道多少长箭堪堪擦着苏青的身体飞了过去，给他划出一道道伤口。 一股血花在苏青的眼前窜了出来，苏青脸色一紧冲着何卫问道:“你中箭了？” 只见何卫的揽着苏青的那只手臂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支长箭，穿透手臂，从另一端探出头来。 血液顺着箭尖往下淌，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给苏青看的脸色发白。 何卫以为把苏青给吓到了，于是安慰苏青道:“没事，小伤，陛下您有没有事？” 苏青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何卫道:“那就好……” 说着他用完好的那只手，并指如剑在穿透他手臂的那根长箭上抹了一下，长箭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接着在何卫的指尖处断成两截。 苏青心道:牛批。 何卫忽然拽了苏青一把，冷声道:“小心！” 苏青稳住身形，向原地看去，只见一把长刀穿过盾牌戳了进来，原来是上边的人借着箭雨的掩映，悄悄摸了过来。 此时，苏青这边队伍里的人有不少都中了箭，看起来凄惨无比。 估计是那些流匪们觉得差不多了，箭雨一停，就直接正面攻了下来。 还有抵抗能力的人起身迎了上去，两边瞬间战成一团。 何卫把苏青护在身后，手中长剑潇洒的挽出一朵剑花，瞬间将两个冲过来的流匪毙于剑下。 陈封从盾牌下钻出来，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长刀，三两下干翻一人，横冲直撞的来到苏青面前，同样将他护在身后。 第67章 暗卫沈路 苏青看的目瞪口呆，他还以为陈封是个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之乎者也，没想到居然也是个练家子。 何卫三两下缴了一个人的长刀，塞到苏青手中，道:“陛下，您先用这个防身！” 苏青“嗯”了一声，把刀攥的紧紧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看到有不长眼的过来，就一刀捅过去。 有何卫和陈封给他压阵，苏青居然也趁乱捅死了几个流匪。 何卫一挑眉，有些意外，他时刻注意着陛下，因此发现陛下虽然手腕有些无力，但是一招一式之间居然也有章有法。 虽然挥刀的力气不足，但身法轻盈，几乎没人能摸到他的衣角，当然也不排除自己和陈封给他压阵。 “陛下学过武功？”何卫抽空问。 苏青:“小时候学过……别废话了！想到办法没有？！再想不到办法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宇文章就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何卫护着苏青且打且退，被流匪逼到了死角，身后就是山壁，退无可退。 完了，苏青心想，今天怕是交代在这了。他看着紧逼过来的训练有素的山匪，抿了抿嘴唇，做了一个决定。 他蓦然冲出了何卫的保护范围，长刀直劈向打头的山匪。 那个山匪冷笑一声，看冲出来的是这个武功不怎么样的家伙，他有些不屑的略微转了下身，就躲过了这一刀，接着毫不怜惜的一个手刀切向苏青拿着刀的手腕。 苏青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接着长刀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山匪瞅准空档左手成爪，抓向苏青的喉咙。苏青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这一击，黑色的斗篷翻滚之下，玄色的长袍露了出来，金丝银线绣成的正龙盘绕在苏青的身上，张牙舞爪呼之欲出。 山匪头子眼神一凛，出手的动作正经了几分，看起来誓要拿下苏青。 苏青对拼不过他，只好尽力躲闪，何卫及时冲过来替苏青挡下一击，护着苏青往后退去。 打头的山匪死死地盯着苏青，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着苏青而来。 何卫和陈封都是个中好手，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被流匪冲散，山匪头子弃了何卫和陈封，只让人困住他们不让他们过来，接着亲自向苏青冲来。 苏青本就疲于应对，更何况这么多人，他的左脚脚腕还没长好，被这样剧烈追逐之下，此刻正在隐隐作痛。 山匪头子发现了苏青的异样，于是专门攻击他的左脚，苏青被人纠缠躲不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一个扫堂腿扫中他的脚腕。 苏青:“！”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脚腕上直接传上来，苏青摔在地上半天动不了。 “我就说，他们怎么都护着你，原来是逮到了一条大鱼……”那个山匪强迫苏青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苏青的脸道。 苏青疼得浑身都在打哆嗦，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痛呼出声。 苏青满头冷汗，就着那山匪的手，抬头看着他道:“看来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还敢这样做？” 山匪大笑出声:“老子都落草为寇了，还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吗？小的们，把东西运回去！” “是！”众人训练有素的去搬马车上的粮饷。 山匪头子没有再管下边的人，只饶有兴趣的看着苏青道:“该怎么对你好呢？” 苏青提醒他道:“那你可要想好了，抢劫和造反终究是不同的罪责……” “哈哈，你要株连我的九族吗？就跟你杀李束那样的？” 苏青心下一凛，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知道？” 山匪道:“这些天，你的威名都传遍天下了，谁人不知呢？据说被你砍下的头颅都堆成山了。 世人传你暴虐弑杀，但我一听就心生向往，一直想着去见见你。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我见到了，还落到了我的手上。 闻名不如见面啊陛下，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模样的长相，没想到居然是个神仙模样的少年郎！ 我有些好奇，你一句话就杀了这么多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苏青:“你是为他们打抱不平？” 山匪:“不不不，在下是真的倾慕陛下，想邀请陛下去敝人处做客，来陛下，我扶您……” 说着伸手扶着苏青起身，搀扶着他缓缓往前走。 苏青忍着脚腕上钻心的疼痛，转过头看了何卫和陈封一眼，果然见他们也被抓起来了。 苏青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次怕是真的栽了。 山匪搀扶着苏青，走到一匹马旁边，苏青正愁怎么上马，忽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被山匪轻轻一托就托上了马背。 接着那个山匪也上了马背，坐在苏青身后，长臂一伸，抓住缰绳喝道:“驾！” 苏青瞥着那山匪衣袖下露出来的手环，忽然问他:“你不是普通的山匪吧？” 山匪的目光沉沉，拽着马的缰绳，把苏青困在怀中，闻言道:“陛下看出来啦？” 苏青点头道:“在我年幼时，父皇曾经对我说过，他有一支神秘的暗卫，个个身手了得，而且在他们的手上都带着一个手环……” 苏青一指山匪的手环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模样，上面刻着腾飞的雄鹰。” 山匪抬起手腕给苏青看:“不止，上面还刻着每个人的名字。” 苏青顺着手环看过去，只见手环上刻着一个“路”字。 山匪:“沈路。” 苏青问他:“沈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路:“先帝去世后，宇文章对先帝的势力极尽打压，我们能够活下来，都是托了命大的福…… 这次听说饷银是送到北疆宇文章处的，这样天赐的报仇机会，兄弟们二话不说就策划了这次的行动。 只是没料到陛下居然也在队伍之中，这些年陛下也过的很辛苦吧？” 这样带着善意的话让苏青内心一软，这么多年来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过的很辛苦。所有人都欺负他手无缚鸡之力，欺负他是个傀儡。 苏青当然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放下戒心，沈路所说的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让苏青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也不太可能。 再说了，人都是会变得，宇文章据说还在他父皇的床前发过誓要对他好呢，这个叫沈路方才更是狠狠地踹了他的脚腕一脚。 心软只有一瞬，下一瞬就被苏青掏出来扔进了垃圾堆里。 苏青装出一副自己受了委屈但仍旧逞强的模样摇了摇头，然后试探着问道:“沈路，你能放我们离开吗？ 我并不是要阻止你报仇，但是北疆的将士们是无辜的，他们都在等着这批粮饷救命。为了一个宇文章，难道连他们的命也要牺牲吗？” 第68章 开府将军常善 沈路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半晌，他忽然道:“之前听着陛下的所作所为，我还以为陛下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没想到也有了慈悲心肠。 但是陛下，没人跟你说过吗？心善当不了帝王，因为善良的人往往都不长命……” 说着，他忽然一把揽住苏青的腰，身形腾空而起，三两下跃到了一块石头之上。 而在原处的战马长嘶一声，一头栽到了地上，只见它的脖子上正插着一支长箭，血液从伤口处不断的涌出来，脖颈已经被射穿了。 这样巨大的臂力…… 苏青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重甲的将军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壁上，弯弓搭箭，拉满弓弦正瞄准着下方的沈路。 “下一箭，我会射穿你的脖子。”冷冷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过来。 苏青敏锐的感觉到身后的沈路身体骤然僵硬。苏青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他怕沈路鱼死网破拿着他挡箭。 “那人是谁？”苏青问。 沈路道:“是开府将军……二十四开府大将军之一，永城郡公常善，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沈路不说话，常善眉头一皱，就要放箭。 “常将军！别放箭！”何卫喊道。 宇文章大人告诉何卫，有异常情况就放信号箭，会有人来相助。所以常善将军一出现，何卫就心定了下来。 没想到沈路会挟持着陛下，眼看常将军要不顾陛下死活，何卫赶忙出声阻止。 但还是晚了一步，长箭“咻”的一声射了出来，直指苏青咽喉，常善有信心这一箭能连同沈路一起射死，所以压根儿就没管人质。 此刻被何卫一喊，意识到何卫不会无缘无故的阻止自己，情势万分危急，常善第一时间再次张弓搭箭，弯弓拉满，速度更快，直追第一箭而去。 只听“嗖”的一声，第二支箭在第一支长箭快要飞到苏青面前时，冲开第一支箭，然后气势不减，擦着苏青的脖颈，“砰”的一声射进了苏青身后的山壁上。 碎石纷飞，长箭在苏青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血痕。一丝疼痛从脖颈处传来，苏青这才反应过来，他“嘶”了一声，接着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开山破碑的一箭，让苏青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退，差点软在沈路怀里。 太他妈刺激了！方才差点就去见了阎王！ “怎么回事？”常善皱着眉头看向何卫:“为什么阻止我杀他？” 何卫双手被缚于身后，只得用眼神示意他看苏青，然后喊道:“那是陛下！” 常善:“……” 常善看了眼苏青，他拿弓箭的手有些微颤抖，就是这双手，差点弑君！这感觉简直太他妈刺激了！ “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在这里？！”常善吼道。 他简直不能理解，都说天子坐不垂堂，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跟山匪混在一起！ 何卫轻咳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快想办法！” 之前陛下让他想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叫来了常善，现在轮到常善将军想办法了。 压着何卫的山匪们推了他一把冷声呵斥道:“闭嘴！” 常善“嗖嗖”两箭射杀了何卫身边的山匪，没人压着何卫了，何卫趁山匪们乱作一团，撒开脚丫子就冲了出去。 常善在山壁上接应，谁敢碰何卫，就是“嗖嗖”两箭，就这样，何卫冲出山匪的包围圈，三两下越到石壁上，来到常善身边。 常善吩咐人给他把绳子解开，何卫活动了两下有些酸疼的手腕，道:“常将军，你来晚了一步，现在怎么办？陛下还在他手里！” 常善冷声道:“放心，他跑不了。” 山匪们眼睁睁的看着何卫从包围圈中逃走，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得看紧了还在手中的陈封。 被死死拽着的陈封:“……” 两方对峙，形势却已经逆转，此时常善带着弓弩手站在山壁之上，死死地压制着沈路，只要沈路敢动一步，就能立即将他射杀。 看着面前对他虎视眈眈的常善将军，沈路轻笑一声，揽着苏青的手臂用了点力气，将苏青拉的更近，严严实实的将他自己挡了起来。 沈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常善，缓缓在苏青的耳边轻声道:“没想到，臣也有要靠人质救命的一天。 陛下，臣这条性命可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臣能否平安逃脱，全凭陛下心意……” 苏青感受着腰间那只手臂的力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对落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成为了一个累赘，让人威胁的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讨厌，说实话，我是真不想放他走……” 落云察觉出苏青鱼死网破的念头，忙劝道:“冷静点，小不忍则乱大谋，难道你还想再重来一次吗？” “是啊”苏青喃喃道:“都吃了这么多苦，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沈路没听清，他问道:“什么？” 苏青冷声道:“朕让你走，但是朕不想再见到你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话音刚落，苏青对着常善喊道:“常将军，让他走！” 何卫:“陛下？！” 常善定定的看了苏青一眼，苏青毫不退缩的回望着他。 常善打了个手势，身后所有人放下了弓箭。 常善对着沈路道:“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沈路一挑眉，挟着苏青往后缓缓退去。他的人极有眼力见的跟着一起后退，顺带还带走了场中所有的战马。 沈路对着苏青道:“还望陛下送臣等一程，待到了安全的地方，臣自会放开陛下……” 苏青面无表情的跟着他后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沈路放开苏青，接着翻身上马，对着苏青笑道:“陛下，我们后会有期，驾！” 他一甩鞭子扬尘而去，原地只剩了苏青。 “老大，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有人凑过来问沈路。 沈路呵斥道:“不想活了你们？真要带着陛下，他们就会一直追着我们不放，到时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第69章 休整 何卫匆匆忙忙赶过来，沈路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苏青，背靠在一棵巨大的树木之上，正等着他们。 “陛下！您没事吧？！”陈封三两步跑过来，绕着苏青转了几圈，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青有些好笑道:“没事。” “他们人呢？”常善问道。 苏青靠着树身道:“已经跑走了……” 何卫走过来，搀扶起苏青，有些担忧的问道:“陛下，还能走吗？” 苏青摇了摇头，他如果能动，就不会靠着大树站着了。 沈路踹他脚腕的时候一丝情分也没留下，他现在左脚脚腕疼的要命，根本用不上力气。 陈封心疼的要命，苏青安慰他道:“朕真的没事，如果你不信，朕还能单腿给你蹦哒两下看看。 不过朕毕竟是帝王，单腿蹦哒有些不雅，而且有点不符合朕的人设，所以还是不给你蹦了。” 何卫不理解陛下都这样了还有力气贫嘴，他蹲下身子道:“现在也没有马车给陛下坐，只好委屈陛下到微臣背上来，微臣背您走。” 苏青哪里让人背过？怪不好意思的。他忙摆了摆手道:“算了，朕还是自己单腿蹦哒着走吧。” 何卫道:“陛下如果以后还想走路，现在就不要推辞了。” 苏青沉默，何卫重新蹲下身等着苏青爬上来。 何卫的手臂上此刻还插着半支长箭，根本没有处理，此刻鲜血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 苏青皱着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边去，然后冲着常善道:“常将军，就麻烦您了……” 在一边一直看戏的常善猝不及防被点名，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何卫和陈封都受了伤，让他们背多少有点不人道。 而剩下的将士们身上也是伤的伤死的死，还有力气站着的也就他们这新来的一支部队了。 常善叹了口气，弯下腰道:“微臣遵旨。” 苏青爬上常善的后背，一行人缓缓往常善的驻地走去。大家没了马，又伤的伤，确实不适合赶路了，万一再来波山匪，都得交代在这。 好在天黑之前，众人及时赶到了常善的驻地。常善吩咐军医过来给大家处理一下伤口。 何卫的手臂伤的最严重，此刻都有些化脓了，军医处理好半天才给他处理好。 陈封倒是没什么事，都是皮外伤，养一养也就没事了。 但是苏青的手腕和脚腕有点严重。他之前的伤本来就没有养好，现在又伤上加伤…… “这位小公子的腕骨怎么这样多灾多难？”军医有些惊讶的问道。 苏青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当着宇文章属下的面，说其实是你们家宇文章大人干的，他要真这么说了，那乐子就大了。 不说常善，就何卫估计当场就能给他表演一个心脏病暴毙而死。 苏青问:“怎么样？还能治好吗？” 军医瞄着苏青衣服上的金龙，马上要说出口的话就咽了下去。他委婉的换了个说法道:“只要公子好好修养，还是有可能恢复如初的……” 苏青:“……” 军医的态度，就差没指着他说:完球了，治不好了，等着变残废吧。 苏青忍不住问落云:“你看我这，还能好吗？” 落云:“……大概能吧。” 苏青不敢置信道:“你之前不是说那什么水云集策能够恢复我的筋脉，让我完好如初的吗？” 落云也很无奈道:“……那也架不住你这天天伤啊！水云集策又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不是厉害到你断了手臂还能重新长出来的！” 苏青气道:“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想受伤的，你以为我不疼吗？我又不是抖m！也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你赶紧想个办法！” 落云沉默，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个住在苏青心里的幽灵，最多只能陪他唠唠嗑，他又不是金手指！ 这边苏青跟落云在心底里聊的热火朝天，面上仍旧保持着木然的神情。 军医心里扑通扑通的，生怕苏青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拖出去砍头。 “公子……” 苏青摆了摆手:“别说了，你下去吧……” 军医如蒙大赦，揣着医药箱就快速的退了出去，好像生怕苏青反悔再把他叫回去。 何卫和陈封正跟常善说话，他们押送粮草辎重的辎重营几乎死了半数左右，剩下的将士们又几乎全是伤兵，就这么上路，别说再遇上沈路这样有组织的，但凡再有点小风波，肯定会全军覆没的。 粮饷没了还能再从国库里再调，但是陛下要是出点什么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 何卫和陈封就是在跟常善商量后边的事情要怎么做。 陈封希望常善将军能够亲自护送这批粮饷还有陛下到北疆战场。 但是常善作为开府将军，永城郡公，负责镇守整个永城，根本没法长时间离开，永城距离北疆战场少说还得有四天的路程。 中途就算不出什么乱子，一来一回也要八天。八天的时间万一永城出点乱子，根本来不及赶回来，那群山匪可就盘踞在永城附近呢。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也没有定出来个章程。 何卫退而求其次希望常善能够调一批将士出来护送他们去北疆。 但是永城的常驻军队人数本就不多，战火没有烧到永城，召集府兵的命令也不能轻易下达。 “我这边只能出五千人左右护送你们去北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再抽人我这边就要出乱子了……”常善道。 何卫和陈封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同意的意思。 他们这次出来，后勤运输人员就带了大概万数左右，又抽调了精兵强将大概五千左右。 此时人数还剩了大概一半左右，再加上常善将军的五千精兵，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送到北疆，我再给你带回来你这五千精兵，怎么样？”陈封道。 常善将军有些牙疼的点点头:“可千万快点给我送回来，我这都快把一个营调出去了，我这的兵力很紧缺的！” 第70章 到达北疆 众人休养了一天，第二天正式启程，苏青临走前问常善要了一套衣服，总算把他身上那套帝王冕服换了下来，这也意味着他以后不必再憋在马车里了。 望着外面广阔的天空，苏青深吸了一口空气，冰冷的干燥的空气窜入肺腑，冻的肺腑隐隐作痛。 苏青眼眶泛红，在这里，他闻到了久违的自由的气息。 陈封煞风景的摸了过来，对着苏青道:“陛下，外边冷得很，当心着凉，还是到马车里去吧……” 苏青感动的热泪盈眶，扭头对着陈封道:“朕心里有数，你先一边儿去……” 何卫正在跟常善说话，看到陈封被陛下嫌弃了，忍不住对着陈封嗤笑一声。 陈封在陛下这里吃了瘪，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被何卫一激，立刻受不了了，三两步走到何卫面前，激动的要跟他对线…… 苏青哈哈笑着，问落云道:“你说我现在要是逃跑，有多少几率成功？” 落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找死，你觉得呢？” 苏青对着何卫招了招手，何卫撇下陈封走过来。 何卫:“陛下？” 苏青冲何卫张开双手道:“送朕到马车上去，我们这就启程吧。” 再不走，苏青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何卫沉默着把苏青抱起来，正要送上马车，苏青阻止他道:“别，就放在车架上吧，之前在马车里待了这么多天，朕实在不想再进去了，就想透透气，冷了朕自己会进去的……”衛鯹尛说 何卫点点头，把苏青安置在车架上，苏青背靠车厢，冲着常善挥了挥手，道:“这就走了。” 何卫跃上另一边车架，牵着缰绳喝道:“驾！” 陈封一跃上马，对着众人喝道:“出发！” 众人再次启程，伴着初升的朝阳，一路往北而去。 这次路上再没有出现什么风波，押运部队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走了四天，终于在第四天的黄昏时分到达了林城。 张留将军已经带着人在营帐外边候着了，陈封下马，跟张留见礼。 他显得有些激动，这一路上惊心动魄的，魂魄都不知道吓飞了几条。但总算是不辱使命，把粮饷安全送达了。 何卫瞅了一眼苏青，苏青对他道:“你去吧。” 何卫点了点头，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冲着张留走了过去。 苏青背靠在马车车厢上，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场景，他的思绪却早已飞到遥远的地方。 在现代的时候，他总想着去远方看看，只是年幼的时候没有能力，年少的时候又被学业绊住了脚步，好不容易长大了，从大学毕业了，却又开始为衣食住行忙碌拼搏。 生活压垮了他的心性，让他变成了个拖延症晚期患者，他再也不憧憬去远方。 于是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距离一个区的游乐场，还是一个人，结果玩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腻了，到底是孤独。 结果兜兜转转半生，老天爷可能是要补偿他，于是跟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让他直接跨越了一个时空，来到了西魏，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苏青看着宇文章掀开帐篷门帘，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很奇怪，他以为自己会害怕，毕竟宇文章已经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但其实没有，也许是许久不见了，苏青看宇文章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宇文章随口吩咐张留带人去清点辎重，然后缓缓冲着苏青走了过来。 苏青曲起一条腿，背靠着车厢坐着，看宇文章走过来，他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就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 “陛下，到了，下马车吧……”宇文章微笑的看着苏青道。 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看向苏青这边。 苏青看了宇文章一眼，没有说话。 宇文章脸色不变，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但身体却往前逼近了一步。 宇文章道:“陛下？” 苏青道:“朕动不了。” 宇文章看向他曲起的那条腿，因着苏青的动作，厚厚的绷带从裤腿下边露了点边出来。 宇文章眉头一皱，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卫跟了过来，对着宇文章言简意赅的把路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宇文章皱着眉头，掀起苏青的裤脚，这样失礼的动作让苏青皱了一下眉头，但他却没有阻止。 因为阻止也没用，宇文章根本不听。 裤脚一掀开，厚厚的绷带露了出来，宇文章摸了一把，摸到了绷带下边绑着的木棍。 这次，苏青缓缓挪了一下身子，躲开了宇文章的触碰，皱眉道:“宇文大人，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乱摸占朕便宜。” 听到这话，宇文章敛去笑意，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苏青。 陈封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宇文大人和陛下不和，这是所有大臣们都猜测过的事情。 陈封有想过陛下见到宇文大人后会给他脸色看，但是现场真见到了，他才发现自己承受不住这样恐怖的气氛。 陈封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没什么表情，没人跟他进行眼神交流，也没人能抚慰他惶恐的心。 陈封心里发苦，想逃又逃不掉，只好站在原地，当自己是根木桩，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同样想法的还有何卫，但是他性格比较内敛，装的更是一本正经，没人发现他其实早就想离开。 但是张留不一样，他常年驻守边疆，他与陛下，从上次一别距今已有二十多年，当年锦绣丛里的小娃娃也已经长大成人。 从知道宇文章大人想带陛下到北疆的时候，他心底里是期待这次相遇的。 先帝睿智，有魅力，所有追随着他的人，尽管也会不可避免的存有私心，但都或多或少的都会对他心存仰慕，这是强者应有的荣耀。 先帝带领着追随他的人一路拼搏打下了这片天下。因此他跟很多人一般，都尊敬仰慕着先帝。 爱屋及乌，他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就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喜爱有加。 只是没想到，先帝去世的这样突然，陛下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已经被迫自己长大成人。 张留看着苏青，常年冷冰冰的脸上蓦地柔和了几分，这是长者对后辈的慈爱。 第71章 交谈 落云在心底里对苏青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挑衅他呢？” 苏青:“抱歉，我真的忍不住。我一想到他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自己都没弄清楚因果的事情记恨我，我就看他不顺眼。而且这次明明是他先动手的……” 眼看气氛越来越凝滞，张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他觉得再不说点什么，可能要出问题…… 正在这时，苏青忽然对着宇文章张开双手，缓缓道:“先扶朕进去，朕冷……” 苏青很少有这样示弱的时候，本来他这次也想头铁到底，但是落云问他:“难道你想永远也站不起来吗？” 这句话给苏青吓住了，苏青不想永远做个残废，他害怕宇文章再对他动手，这才稍微示弱。 宇文章看着眼前张开双手抬头仰望他的苏青，忽然怔住了，他的面前忽然浮现出了很多年前的场景。 彼时先帝刚去世没多久，那时候，陛下还不是陛下，只是西魏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虽然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不是所有的太子，都能安稳当上皇帝的，相反，他们大多数都会夭折在半路上。 才八岁的小少年眉眼间满是惊惶，还没做好面对风雨的准备，就已经被推出温暖的巢穴，被迫面对外面的明枪暗箭。 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饿狼，只等着咬碎他那纤细又脆弱的脖颈，试图取而代之。 短短几个月时间，太子就先后经历了五次刺杀，每一次都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自己来得及时，太子就只剩下一缕幽魂了。 先帝去世时把他托付给了自己，于是他就紧紧的跟在自己身边，像是死死贴着大鸟的雏鸟，一步也不肯离开。 他那个时候，就经常用这样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张着手臂仰望着自己，乞求自己的怀抱。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都变了呢？ 宇文章弯下腰，将苏青从车架上打横抱起来，一步一步缓缓的往营帐内走去。 苏青老实的窝在宇文章的怀抱中，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 张留不放心的跟过来，被宇文章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张留叹了口气，心道:大人，你怎么就老是跟个孩子过不去呢？ 宇文章带着苏青进了帅帐，顺手把他安置在书案上。转身去屏风后边，打算给苏青收拾个住的地方出来。 宇文章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吩咐别人进来。 苏青坐在书案上，看着宇文章的动作，他觉得有些不太妙:“你要朕睡在这里？” 宇文章一边收拾营帐，一边随口回道:“有什么问题吗陛下？” 苏青抿了抿嘴唇，心不甘情不愿道:“朕不想跟别人睡在一起……” 苏青有句话没说出来:准确来说，是不想跟你宇文章睡在一起。 宇文章:“北疆战场不比宫里，条件有限，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陛下还是跟我睡在一起比较方便……” 苏青心道:我所有受的伤，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差点被刺客刺杀而死。 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手脚健全。 要不是你非要我来北疆，我现在还在皇宫里待着，也不会遇见沈路导致第二次受伤，现在更是连动也不能动，跟个残废一样。 更不要说之前那么多世，我都死在你手上！ 苏青:“我不要跟你住一起，我们有那么多帐篷，你随便给我安排一顶就行……” 苏青话话还没有说完，宇文章已经收拾完营帐回到苏青面前了。 宇文章不顾苏青的意愿，强行把他抱起来，穿过屏风，来到床边，然后把苏青安置在床上。 巨大的床榻之上，铺着虎皮做成的毛毯，柔软异常。 宇文章:“这是知道陛下会到来之后，特地为陛下准备的。 北疆的夜晚，寒冷异常，暴风雪随时都有可能吹过来，如果不做好准备，身体会被冻僵……” 苏青问:“宇文章，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过来这里？” 宇文章:“这是陛下自己选的，不是吗？” 苏青沉默着不说话，宇文章就继续道:“京里的柱国大人们，一个个的都心比天高。 自己蠢得要命，还觊觎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先帝宇文泰在世时，把他们压制的死死地，他们连头都不敢冒。 先帝一死，一个个的都迫不及待的出来蹦哒。 陛下难道忘记了自己年幼时受到的伤害了吗？ 如果不是微臣，陛下怎么可能安稳的活到现在？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先帝死了，我宇文章爬了上来，再次把他们压制的死死地，他们不敢明里冒头，但私底下的小动作不少。 果然是微臣还不够心狠，我对他们的很多小动作没有在意他们就觉得我宇文章好欺负。 这次我离了宫，他们就觉得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哈哈哈，陛下你说，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苏青往床榻上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宇文章看着苏青的动作，嗤笑一声道:“是陛下您啊……” 苏青:“……” 宇文章凑近了苏青，一字一顿道:“如果不是因为陛下的默认，谁敢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苏青道:“是你不对……” 宇文章皱眉道:“微臣哪里不对？” 苏青道:“朕是君，你是臣。你这样对朕，你觉得你是对的吗？ 你觉得朕现在这个样子像是个皇帝吗？ 要说亵渎君王，宇文章，明明是你先开始的啊……” 宇文章冷冷的看着苏青，苏青毫不畏惧的继续道:“你知道朝臣们都怎么看朕吗？他们都当朕是你的一个傀儡！王权都被你踩在脚底下践踏，你还要朕老老实实的任由你摆布吗？！” 宇文章冷冷的道:“先帝去世时，陛下才八岁，八岁能做什么？要不是因为我，陛下早就被他们啃噬殆尽了，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质问微臣？” 苏青:“可你为什么明里暗里的捕杀朕的父皇留下的臣子们？！朕这几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死在你手中，这你又怎么解释？！” 第72章 崩溃 宇文章沉默不语，他这些年，杀了不少旧臣，这是事实。 一开始是因为这些旧臣居功自傲，后来则是因为他本人的原因，纯粹是为了排除异己…… 宇文章看着苏青，苏青正坐在床榻上仰望着自己，等待自己给他一个解释。 宇文章只能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苏青嗤笑一声，问道:“谁是天子？谁又是臣？” 落云在苏青心底里叹道:“……算我求你，别再激怒他了。” 宇文章也笑了，他抬起倨傲的头颅，斜睨着苏青，一字一顿道:“陛下的确是天子，可那又怎么样呢？ 微臣如果同意，陛下你才是天子，微臣如果不同意，那天子就是个笑话！” “说实话，这么多年，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排除异己。 但……那又怎么样呢？陛下又拿微臣有什么办法吗？” 苏青气道:“你……” 宇文章毫不留情的打断他道:“权利的滋味，陛下想必也已经品尝过了，不然不会出现在这里，那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对吧？ 对于陛下在京中的所作所为，微臣也有所耳闻。 大开眼界啊陛下，你只说了一句话，就夷灭了李束的三族，他的父族母族和妻族全被杀干净了吧？ 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句话上吗？午门砍头的地方，陛下去看过了吗？人头装了几筐？尸体堆了多高？鲜血流了多远？ 人死前是什么模样？哀嚎的声音听过了吗？知道砍刀卷刃要几个人头吗？ 没去看过吧？可微臣去过。不妨告诉陛下，微臣觉得那感觉真是美妙啊。 那种大权在握，藐视一切的滋味，生杀予夺，随心所欲。微臣第一次品尝，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陛下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还不是因为他们不识趣？仗着自己是先帝旧臣，不肯老老实实的待着，微臣也是没有办法……” 苏青问道:“那朕呢？” 宇文章一怔:“陛下？” 苏青:“朕也不识趣，你这次想怎么对付朕？” 宇文章摇了摇头道:“陛下你不一样，微臣在陛下的面前发过誓，会永远保护你……” 闻言苏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泪花都涌了出来:“你会永远保护朕？” “哈哈哈，要不要朕提醒你朕这一身伤都是怎么来的？” 宇文章面色不变道:“那只是因为陛下不听话，这只是一点儿小小的教训。” 苏青“哈”了一声，不敢置信道:“小小的教训？” “你如此践踏王权，朕也想给你一点儿小小的教训，你要不要？” 宇文章道:“当然可以，但是陛下有能力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青指着外边道:“你滚！” 宇文章盯着苏青手腕上缠绕的绷带，目光冰冷。 苏青心里一跳，想把手收回来，却被宇文章先一步握在手中。 宽大的手掌托着苏青的手，肌肤相贴之间，温润的体温从宇文章手指间传递过来。像被魔鬼握住指尖，苏青心里无端升起刺骨凉意。 宇文章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苏青的手指，声音温柔道:“之前微臣不曾注意，此刻仔细一看，陛下的手指骨节分明，纤细漂亮……” 宇文章轻轻的在苏青的手指间落下一吻道:“要是就这么失去了，就太可惜了……” 苏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毫不怀疑宇文章真的敢这么做，他是个疯子。 苏青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轻声乞求道:“别这样对朕，宇文章，你方才还说会永远保护朕……” 宇文章握着苏青的手，力气却越来越大，他似乎有些无奈道:“可是陛下为什么总是要惹微臣发怒呢？” 落云喊道:“快给他道歉！你真想让他掰断你的手指吗？！” 苏青感受着手指间传来的刺痛，恐惧让他忍不住哽咽道:“是朕错了，朕跟你道歉……” 宇文章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用仍旧保持着托着苏青手指的动作道:“陛下总是这样欺负微臣心软……” 苏青一动也不敢动，他紧紧的盯着宇文章的手，生怕他再有什么举动，闻言道:“是朕的错，以后不会了……” 宇文章满意的点点头，道:“陛下已经大了，总该长点记性。 微臣先出去看看粮饷轻点的怎么样了，陛下一路奔波也累了，就在这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呼唤微臣……” 苏青模样乖巧的点点头，目送着宇文章起身，走出营帐，苏青仍旧一动也不敢动，就像个听话的木偶一般。 直到他坐的腰都酸了，这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身体极其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忽然从地狱爬回了人间。接着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轻轻的从他的喉咙间溢了出来。 苏青像个孩子一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呜咽道:“我想回家……” 落云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 苏青:“我快活不下去了……” 落云:“不要说傻话。” 苏青神经质的喃喃道:“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落云意识到不对:“你先冷静下来！” 苏青快崩溃了:“我根本斗不过他！我能做的都做了，可我就是斗不过他！ 要我怎么做？！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说了，我就去做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 落云:“苏青！” 苏青听不见落云的声音，他用力的抱着头，仿佛这样就能够安全一些，可是还是没有用。 他的心里满是恐惧，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用不上力的脚腕磕在床榻边缘，把他绊倒在床上。 疼痛刺激下，苏青更加惶恐不安。他手脚并用的爬到床榻和帐篷连接的边角处，抱着头缩在一角。 模糊不清的话从苏青的唇边飘出来随着从帐篷的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一起打了个旋又飞了出去。 如果有人仔细分辨，也许可以听出来几个字眼，苏青在说:“呜……妈妈……爸爸……快来救救我……” 第73章 崩溃2 落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试图叫醒苏青，但是没有用。 苏青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龟缩成一团不肯出来。 “是我的错……”落云难过道:“要不是我把你带到了这里，你就不会遇上宇文章，这是我的错……” 苏青:“……” 落云:“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苏青:“……” 落云:“我带你走好不好？” 苏青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道:“走？” 落云:“对，我们离开这里。” 苏青:“不能走……” 他神经质的抱着头喃喃道:“不能走，不能走……我不能走……会被发现，会被打死的……” 落云心疼的无以复加，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苏青。 苏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落云自己脱不了关系，是他的原因，苏青才来到这个世界，他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在现代过他的日子。 无论是孤独，还是寂寞，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错，哪怕成为一个乞丐，可至少他不会遇到宇文章。 他们两个本来是不同的时空，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苏青本来永远也不会见到宇文章。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你不要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假的……”落云心疼的说道。 苏青:“假的？” 落云道:“是的，这只是一场噩梦，你只是在一场噩梦里，等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苏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骗我……” 落云:“……” 苏青:“你骗我，我恨你……” 落云沉默道:“对不起……” 苏青:“我恨你……” 落云道:“对不起……” 苏青一直在说“我恨你”，落云什么都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是只能不停的回答道:“我知道，对不起……” 哈哈哈，对不起…… 苏青道:“对不起不能当饭吃……” 落云:“那怎么办呢？” 苏青:“我想回家……” 落云:“回不去的……” 苏青充耳不闻:“我想回家……” 落云:“回不去的……” 苏青喃喃道:“我想回家，让我回家……” 落云:“你回不去了！听我说，你回不去了！” 苏青:“你骗我！你方才明明说，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归原样！” “你们都在骗我！我恨你们！” 苏青说着猛地从床榻上起身，试图往外边跑，但是他的左脚不给力，一用力就疼得厉害。 几次三番的摔在地上，靛青色的长袍摔在地上，染上一层尘土。 苏青前几次还试图站起来，但是却没有成功，到了最后，他索性放弃，手脚并用的一点一点在地上缓缓爬行，像是一只蠕动的蛆虫。 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逃出去，他要离开这个地方。 外边的天空很广阔，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右手手腕疼得要命，但是没有关系，他还有左手，左脚脚腕也很疼，但是也没有关系，他可以用右脚…… 可是他好不容易爬到帐篷门口，为什么外边有这么多人？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等，等所有的人都离开，等外边一个人也没有，他就可以偷偷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地方离开…… 只是，他为什么要从这里离开？ 苏青趴在帐篷门口，想了半天，却没有想个所以然出来，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在这里待着，这里有很可怕的东西，会死…… 得快点离开，不然就会死在这里…… 他不想死，他想回家…… 可是家在哪里？ 苏青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睛，他缓缓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四周全是陌生的东西。 家在哪？ 他该往哪里走？ 苏青有些茫然。 落云眼睁睁的看着苏青失去理智，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有些焦急的呼唤着苏青的名字:“苏青！苏青！你先清醒一点儿！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苏青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什么东西，在哪里呢？ 落云:“苏青！苏青！” 苏青低头一看，哦，原来在他的心里，他的心里住了一个只会唠唠叨叨的人。 那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他不想搭理他，他直觉他恨这个人。 可奈何那个人一直在他心里大吼大叫！苏青皱起眉头，他趴在地上，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冻僵了。 他很冷！却还要忍受心底里那个男人的大吼大叫！ 苏青皱起眉头，有些生气的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落云道:“苏青，你先清醒一点儿……” 苏青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问道:“谁是苏青……” 落云:“……” 落云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道:“苏青你在开玩笑对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你清醒一点儿！” 苏青皱着眉头生气的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谁是苏青？你又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心底里大吼大叫？” 落云:“……” 苏青皱着眉头道:“你好吵啊……” 落云:“……” 落云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苏青:“我是一个傻abc……” 落云:“你是西魏的帝王宇文清，还是现代的一个普通男人苏青，你还记得吗？” 苏青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我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什么？苏青忽然卡了壳，他趴在冰凉的土地上，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脑袋里一团浆糊，有很多答案呼之欲出，但临到门口又被按了回去。 他是个什么？ 苏青不知道，他此刻只想躺在泥土里大睡一场，好把混乱的快要沸腾起来的脑壳冷却一下。 他有预感，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会再也无法取得一丝一毫的平静。 落云小心翼翼的，对着苏青道:“你只是苏青，记得吗？” 苏青忽然抱住自己的头，一滴泪划过脸颊砸在泥土里，他轻轻呜咽了一声…… 至此，落云忽然明白过来，穿越西魏后，死亡二十余次，受尽苦难的苏青，终于在他复活后第二十三次的冬天，彻底疯了…… 第74章 为什么对陛下这样无情 数九寒冬，孤单矗立在北疆的林城，迎来了它期盼已久的粮草辎重。 万数人押运的车队，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林城里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虽然北疆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战火，但是，马上就快要过年了…… 这批粮饷之上还染着之前牺牲的人的鲜血，有山匪的，也有将士们的。人们能从木箱和马车的箭痕中，品味出之前的不容易。 好在经历了山匪的抢劫后，过程虽然曲折，但终究赶在新年之前，把粮草辎重及时送到了。 有了这批粮饷，他们就能坚持到来年开春，到时候没有冰雪的阻碍，他们可以把匈奴人按在地上打。 所有人心里都想的很美好，但现实是此刻仍旧是寒冬。 北疆的刮骨寒风仍旧在半空中呼啸，就像无数冤魂的嚎哭声，销魂蚀骨。 从京内一路押送粮饷的辎重部队里，有很多人无法忍受这样的寒冬，好一点的瑟瑟发抖，身体差点的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这儿真冷啊……”陈封搓着手，哈出一口热气，然后跺了跺脚。 何卫斜睨了一眼陈封，对着他嗤笑了一声，“小趴菜”三个字已经脱口而出。 陈封一愣，问道:“小趴菜什么意思？” 何卫:“夸你呢。” 陈封大怒，何卫真当他是个傻子吗？正要提起一脚一脚踹过去，却被张留及时制止。 张留叹了口气道:“你们别老掐架，多大人了多少稳重一点儿，这还清点粮饷呢，你们没事干就过来一起？” 陈封搓着手冲着何卫冷哼一声，然后跺着脚小跑到张留身边。 陈封道:“张留将军，粮草辎重清点的怎么样了？” 张留看着手中的辎重明细，道:“差不多了……” 陈封搓着手道:“那就好，差不多了我也该启程了，最好明天就能动身……” 张留一愣，问道:“怎么这么急着启程？” 陈封叹了口气道:“之前来的路上，我们遭遇了山匪，几乎全军覆没。 幸亏永城郡公常善将军及时出现，有他的帮助，我们才能脱险……”文学一二 张留点头道:“这我听说了，可这跟你急着走有什么关系？” 陈封道:“我们来的时候，只带了五千精兵，经此一战，差不多折了一半还多，根本没法再往北走了…… 然后我们跟常善将军商量了下，他答应借给我们五千精兵，这才能正常启程上路。 那伙山匪就盘踞在永城不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动手，我得尽快把这五千精兵给他送回去……” 张留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样的山匪，能够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劫粮饷？居然还快成功了？” 他还以为虽然路遇山匪，但是他们把山匪打败了呢。 陈封同样皱起眉头道:“这伙山匪有组织，有纪律，身手也不错，还有弓弩，不像是山匪，倒像是一伙正经的军队……” 说着陈封还压低了声音对着张留将军的耳朵道:“领头的还差点把陛下给劫走了，我看那人对陛下的态度不太正常，会不会……” 张留看了陈封一眼道:“你想要说什么？” 陈封看着张留的眼神，想要出口的话就咽了下去。 张留将军是宇文章大人的人，这个事实所有人都知道，先帝去世后，宇文章大人捕杀了不少旧臣，无论文臣还是武将，虽然大多数都死了，但也有不少逃掉了。 他想说:那伙山匪身手不凡，纪律严明，处处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对陛下态度又不正常，会不会就是之前逃走的先帝旧臣？ 张留冷声道:“陈封大人，有些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你我都心里清楚。 尤其是陛下还在这里，我不希望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平白的污了陛下的耳朵，还挑拨离间陛下和宇文章大人的关系，导致君臣不睦……” 张留最后道:“……陈封大人能理解吗？” 陈封看了不远处的宇文章一眼，老实的点头道:“在下知道了……” 张留这才重新把目光聚集在粮饷明细上，继续清点。 陈封的脑海里回想着之前宇文章大人和陛下见面时的紧张场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这都这样了，还用的着别人挑拨离间吗…… 陈封带着惆怅的心情去安排常善将军的五千精兵，准备明天启程回京。 “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张留一抬头，就看到宇文章站在自己不远处。 张留愣了愣，反应过来宇文章是在说方才的事情。于是回复道:“末将不希望有人来挑拨陛下和大人之间的关系……” 宇文章无奈的笑道:“我与陛下的关系，哪里还用得着别人挑拨？ 虽然陛下不敢明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恨不得我死。” 张留将军叹了口气道:“大人，您为什么总是对陛下这样无情？” 宇文章道:“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他八岁到现在。 先帝去世后，我用了多少心血才能稳住这个摇摇欲坠的江山？ 陛下他身为宇文家的孩子，却总是听信别人的谗言，总是忤逆我，处处与我作对，我怎能不气？” 张留有些悲哀道:“大人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宇文章一挑眉:“不然呢？” 张留道:“我今天第一次见陛下，说实话，我的心中充满欢喜…… 但是我看到陛下见到大人之后，除了恐惧眼中没有别的情绪，大人伤害他了对吗？所以陛下才这样……” 宇文章冷笑一声，道:“是他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 张留清点完最后一车辎重，把手中的布帛揣进怀中，然后直直的看向宇文章，道:“很久之前，属下就曾经对大人说过，哪怕大人真的想要那个位置，属下就算是死也会帮着大人坐上去……” 宇文章皱起眉头，冷声道:“张留，我不是说过……” 张留打断了宇文章的话，他继续道:“但是大人明确的拒绝了我，还说除了陛下，您不想任何人对那个位置有觊觎之心……” 第75章 着凉 除了苏青，没人敢在宇文章说话的时候打断宇文章。 因此张留打断宇文章之后，宇文章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道:“你知道就好……” 张留继续道:“大人知道为什么属下会这样说吗？” 宇文章:“……” 张留道:“因为陛下，因为属下觉得陛下实在是太可怜了……” 宇文章:“……” 张留道:“属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他才三岁，粉雕玉琢的坐在锦绣丛中，抓着先帝的衣袖，咿呀学语…… 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亮晶晶的，像是里面蕴着一汪清泉……” 宇文章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这个，但是他的脑海里也出现了陛下年幼时的模样，异常的乖巧可爱。 宇文章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带你进宫面圣……” 张留点了点头，继续道:“之后属下就离开了京城，前往西北，镇守西域，时间一过就是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来，我不曾回过京城，但是偶尔也能听到陛下的消息，听到先帝去世，听到陛下才八岁就登基为帝。 当时属下就想着，那个小小的少年，才八岁就登基为帝，失去了父亲的庇护，面对满朝虎视眈眈的大臣，内心得有多么惶恐……”衛鯹尛说 宇文章嘴角的笑容渐渐的隐去了。 张留像是没有看到似的，继续道:“后来，属下就听说，大人被先帝任命为摄政王，辅佐朝政。 大人是陛下的皇叔，属下就想着，太好了，至少陛下不会那么孤单，以后也有人依靠了。” 宇文章道:“住嘴，可以了……” 张留没有住嘴，他继续道:“可是后来的事情，不像属下想象中的那样。 属下听说了很多京中的事情，听说了大人捕杀旧臣，欺辱陛下的事情…… 属下还听说，陛下只是大人的一个傀儡，甚至还有人传陛下趁着秦州瘟疫混在钦差队伍里出逃的事情……” 宇文章冷声道:“张留，差不多可以了。” “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事情，有些事情连属下一听，都觉得十分可笑。 就比如有人说之前陛下出了一趟皇宫，只为在外边找个厨子，结果大人去宫外接陛下，陛下回到了宫里，就病了……” 宇文章脸色难看道:“闭嘴！” 张留道:“这所有的一切，属下都觉得不是真的。 直到今天，属下看到陛下之后，属下开始怀疑，那些真的只是传言吗？” “大人，您如果真的想当皇帝，属下说了，就算拼了性命，也会助您一臂之力！但您为何一定要如此逼迫陛下？” 宇文章冷声道:“不要再说了，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想……” 张留追问道:“那您为何如此逼迫陛下？他都已经想逃跑了！他都已经要逃跑了！” 宇文章喝道:“张留！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哪怕是你，我也……” 张留毫不退缩道:“大人也想杀了属下吗？” 宇文章:“……” 张留道:“属下无父无母，是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属下说过永远不会背叛大人，哪怕大人想要属下的性命，属下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是大人，陛下他真的太可怜了…… 今天我看到的陛下，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别说身为帝王的骄傲与清贵，就连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反应他都没有了。 陛下就像是一具空壳，里面装满了恐惧。 哪有这样逼迫人的？我相信如果大人想要陛下的皇位，陛下肯定眼也不眨的拱手让出。 但是现在是陛下想逃，大人都不放过陛下，硬要陛下坐在皇位上，还不给陛下应有的尊贵，让他活的如此痛苦…… 大人可以夺走陛下的皇位，但至少让他活的像个正常男人行吗？” 沉默，宇文章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而张留说完，就安静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宇文章发落。 宇文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就走。再在这里待着，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杀了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 刚走近帅帐，宇文章就觉得不太对劲，他猛地掀开帐篷门帘，一眼就看到趴在地上的苏青。 此刻苏青早已人事不知，手脚的绷带已经散了，手指间全是泥土，还混杂着血液，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已经冻僵了。 宇文章:“！” 宇文章赶紧打横把苏青从地上抱起来，三两步跑到床榻边，把苏青一把塞进被子里，转头冲着外边喊:“传军医！！！” 军医很快就到了，彼时宇文章正给苏青揉搓冻的通红的双手。 看到军医来了，宇文章赶紧道:“快给他看看！” 军医抹了一把因为小跑过来额头上出的汗，先是给苏青号了下脉，接着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好半晌才道:“这位小公子是因为天气太冷，冻僵了……” 宇文章冷冷道:“我知道！怎么治！” 军医赶紧道:“等小公子缓过来就没事了，大人还有被褥吗？都给小公子盖上，老夫再开一副驱寒的药剂，让他喝下去，出出汗。” 宇文章吩咐人再拿被子过来，给苏青盖在身上，又点了火盆。 军医的药剂很快熬好了，宇文章立马接了过来，给苏青喂了下去。 好半晌，苏青一点变化也没有，仍旧双眼紧闭，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 宇文章:“这是怎么回事？！” 军医的冷汗唰就下来了，赶紧凑上前号了号脉。这一探，军医的眼皮子就一跳，这人的脉搏，实在是太乱了！ 军医流着冷汗道:“这……这……” 宇文章指着他道:“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了！” 军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吓得瑟瑟发抖道:“大人饶命啊！这位小公子的脉象紊乱，但确实是因为着凉的缘故，还请大人再给小的一点儿时间……” 宇文章冷声道:“别废话！赶紧看看怎么治！” 军医哆哆嗦嗦的掀开苏青的眼皮，就看到苏青的瞳孔已经有些扩散了，他摸了一把苏青的被褥，冷的，没有一丝热气。 军医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方才宇文章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军医哆哆嗦嗦的哭着道:“小公子，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您救小的一命！醒过来吧……” 第76章 威胁2 宇文章面目冷硬，他看着跪地求饶的军医，眯着眼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军医死死地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宇文章一眼。 宇文章心里升起不祥的感觉，他上前一步，从地上把军医抓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子寒声道:“说！” 军医哆哆嗦嗦的看着宇文章，双手做求饶状，哭诉道:“大人明鉴！小的能做的都做了，是这位小公子，他不想醒过来啊大人……” 宇文章揪着军医衣领的手加了点力气:“不想醒过来是什么意思？嗯？” 军医都快翻白眼了，他挣扎着道:“本来小公子身上有伤，又长期郁结于心，再加上路途颠簸，身体已经十分虚弱…… 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被冻成这个样子，差点直接冻死…… 小的已经给开了驱寒的药汤，如果小公子求生意志坚强，这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再好好将养一阵子，就没什么大碍了…… 可小公子就是不醒，这本来不应该，方才小的又看了看小公子的瞳孔，已经……已经开始扩散了！ 已经没……没救了哇……” 听到这，宇文章猛地把军医掼到地上，指着他寒声道:“本王以摄政王的名义警告你，本王之前就说过，如果他死了，你也不用活了！” 军医如丧考妣，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半晌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扑到苏青床前，大声喊道:“小公子！小公子！救救小人！求您醒过来吧！！” 宇文章三两步走到苏青床前，一脚踹上军医的胸口把他踹到一边，冷声道:“放肆！来人！把他拉下去！” 立刻有人走了上来，架起军医就要把他拖下去。 正是生死关头，军医爆发了巨大的潜力，他猛地挣脱开钳制，扑到宇文章面前道:“大人！小公子是自己不想醒过来！如果有人能给他活下去的理由！说不定，他就能醒过来了！ 大人！大人！您相信小人！小的愿意用项上人头做担保！至少您先试一试！试过之后没用，您再杀了小人，也不迟啊！小人绝无怨言！！！” 宇文章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军医，军医恳切的看着宇文章，眼睛里满是乞求。 宇文章深吸一口气，冲着苏青道:“本王以摄政王的名义起誓，如果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本王就杀掉你所有在乎的人……” 床上的苏青没有任何反应，仍旧静静的沉睡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恍惚间，此时的苏青与他之前在秦州太守府遇刺时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只是不同的是，秦州太守府时他醒过来了，而这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宇文章皱起眉头，他忽然想到这半辈子，苏青唯一一个表现出在乎的人，是他的妹妹，公主宇文雅。而宇文雅现在和亲去了东魏…… 宇文章:“……” 数来数去，宇文章竟没找到任何一个能够说的出口的名字。 苏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转而显现出了些许灰败的颜色。 如果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宇文章都怀疑躺在那里的是一个死人…… 张留将军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苏青，他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从他见到陛下的那一刻，他就有感觉，陛下是活不长的。 他深知宇文大人的为人，看着与幼时判若两人，眼睛里不再有光的陛下，他就料到了陛下会有这么一天…… 北疆的冬天，虽然寒冷，但只要做好准备，不至于真的会冻死一个人。 陛下他是自己寻死的吗？张留一边想着，一边带着哀伤的神色看向宇文章。 宇文章此刻正眉头紧锁，面目冷硬，嘴唇也抿的紧紧的，整个人似乎处于暴怒边缘。 他很少见到宇文章大人这个模样，像是马上就要失去什么在乎的东西一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个成竹在胸的模样。 张留有些怔愣，他心想:原来大人居然也是在乎陛下的吗？那又怎么会逼迫陛下到这个程度？んttps:// 陈封红着眼圈，在一旁焦急的跺着脚，一副想冲到床边去看看却又不敢的样子。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别人都叫他“小公子”，但是他是知道的那人的身份的，他是西魏的陛下啊！ 他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路过外边的侍卫身边，听他们讲宇文章大人营帐里的那个小公子生了一场重病，急得宇文章大人连夜就把军医都给提溜过去了，连衣服都没让军医穿好…… 陈封心里就是一咯噔，宇文章大人营帐里的小公子，那不就是陛下吗？！陛下生了一场重病？！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陈封急急忙忙的拽着何卫就来到了宇文章的帅帐，连通报都没来得及让侍卫传达，直接就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陛下！ 陈封:“！” 宇文章大人正跟军医发脾气，陈封十分想冲过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好好的一个陛下，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倒下了？！ 陈封内心惶恐的无以复加，陛下要是真死在北疆，他要怎么跟整个西魏交代？ 因为不论什么原因，事实就是，陛下可是混在他的押送队伍中过来的！！！ 何卫扯了他一把轻声道:“你安静一点！” 陈封大怒，他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何卫，很想冲着他喊:你给我演示一下，我要怎么安静？！都怪你！到底为什么把陛下带到这里？！！ 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宇文章冰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来人，把陈封拖出去！” 陈封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宇文章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陈封:“……” 或许是听到熟悉的名字，苏青的手指极其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宇文章余光看到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苏青道:“你还记得陈封吗？他就是秦州瘟疫的时候，你钦点的钦差。 你这次是跟着陈封的押送队伍来的，你要是死了，他们也难辞其咎。 到时候，整个押送队伍，将近万数的人，都得为你陪葬……” 第77章 毁灭吧 苏青:“……” 苏青本来是趴在地上打算等外边没人就悄悄的离开的，但是他等了好久，外边还是人来人往。 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他被人从一个雪白的房间里带走，扔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方，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可怕的男人，这个男人总是欺负他，不管他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很多次，很多次，他都要撑不下去了。他试图寻死，但是还是没有用，因为他总能再次醒过来，然后再次见到那个可怕的男人…… 在那个可怕的噩梦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甚至没有人愿意伸出手拉他一把。 他受不了，他大喊着，用尽全力，向着远方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他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山洞，山洞建在陡峭的悬崖之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过来，那么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他。 苏青笑了，他想:我要停留在这里。 通往山洞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爬上去。 这看起来是个大工程，但是没有关系，苏青觉得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可以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总能爬过去。 苏青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山洞，但是无奈山壁实在是太过于陡峭，苏青无数次从爬上去，又无数次掉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青死死地扣着一块岩石，他抬头看向那个山洞，他已经能够看到山洞的轮廓了…… 苏青欣喜异常，正打算一鼓作气，就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声音急促。 “苏青！” 苏青转头看了一圈，没看到人。他以为出现了幻听，于是放在一旁不去管，接着往上爬。 “苏青！！” 又一声呼唤，声音比方才的更加急促，也更清晰。 苏青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那个温暖的山洞。 “苏青！！别看那里！” 苏青烦了:“你谁啊！” “我是落云！苏青听话！不要过去那里！你要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苏青皱着眉头心想:落云是谁？ 落云住在苏青的心里，苏青被冻僵在帐篷的门口，他也跟着苏青晕了过去。 后来，落云忽然被一股强烈的不安给唤醒，他醒了那就说明苏青也是醒着的。 但是苏青既没有醒过来，也没有死亡。因为如果苏青死去，就会去到虚无的世界，然后再次醒来。 落云忍着这股不安浸入苏青的脑海去寻找他的意识，这才发现苏青的意识马上要崩溃了。 他的意识正往毁灭的洞口爬去，如果他真的进去了那个山洞，属于苏青的这个意识就会消亡。 苏青不会死，但世界上就会多一个傻子，即使再次轮回，属于苏青自己的意识也会缺失，因此他立刻出声试图阻止苏青。 苏青哪里会听他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让他安心的地方，这人要阻止他，就是跟他过不去！ 此刻苏青还手脚并用的攀在山壁上，如果苏青能腾出手脚来，他肯定是要跟这个叫落云的人打一架的！ 落云看苏青不理他，仍旧固执的往上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急得要命，连语气也都带着焦急:“苏青！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说让你不要过去！！” 这样带着命令一般的语气，让苏青心头腾的就升起一团怒火。苏青气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说话！我头被你吵得脑仁疼！！” 落云的语气软了下来，他知道苏青吃软不吃硬，于是哄道:“苏青，算我求你，你先下来好不好？” 苏青往上又挪了一步，然后道:“不好。” 落云忍着怒气与焦急，好言好语的跟苏青讲道理:“那个山洞里，不像你想的那么美好，你进去了，就会死的……” 苏青笑了，他又往上挪了一步道:“我不怕死……” 落云怒道:“我他妈……” “这不是死不死的事情，你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苏青这个人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听到这话，苏青眉眼间居然闪过一丝欣喜:“你说的是真的？！” 落云:“……” 苏青喜滋滋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啦！不瞒你说，我超想这样的！” 苏青这样油盐不进，让落云一时之间有些挫败，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最后发现，他无论说什么，可能都没法阻止苏青。 因为苏青他不在乎。 他跟着苏青一路过来，他见证了苏青的所遭受的所有苦难。 他能够理解苏青的心情，换作是他，也许早就崩溃了。 两个人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耳边没了落云的聒噪，苏青重新恢复了宁静的心态。 他拼尽全力努力的往上攀爬，终于就快够到那个山洞的石壁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寒冷杀意的声音，是他一直害怕的那个人的声音，他说:“来人，把陈封拖下去！” 苏青被吓的手脚一滑，身体猛地往下出溜了好大一节。 苏青:“……” 苏青咬咬牙，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往上爬，但是那人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一次比一次冷酷。 “你还记得陈封吗？他就是秦州瘟疫的时候，你钦点的钦差……” 苏青手指不肯松开岩石，他咬牙道:“我不记得……” 那人道:“你这次是跟着陈封的押送队伍来的，你要是死了，他们也难辞其咎……” 苏青吼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的话还在继续:“到时候，整个押送队伍，将近万数的人，都得为你陪葬……” 苏青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嘴硬道:“……死就死，我不在乎……” “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北疆的那几十万将士们。我本来想等到来年春天，再派他们出战。 但如果你还不醒，我现在就派他们出去，先死一半给你看看，你信不信？” 苏青:“……” 此刻在北疆，宇文章的帅帐里。 陈封看着宇文章低头不知道在陛下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本来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陛下忽然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 第78章 苏醒 梦境中的苏青，扣着岩石的手指僵硬异常，他抬头望向那个能带给他温暖和安心的山洞，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他就能躲进去了。 只是此刻的那个山洞明明看起来近在咫尺，可却咫尺天涯。 他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唇，像是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的松开了双手。 他的身体开始飞速下坠，而他的身下就是万丈悬崖，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营帐中，躺在床榻上的苏青手指抽动了一下，他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再然后，苏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陈封猛地冲到苏青床边，大喜道:“陛下！您可算醒了！” 苏青转过头望向陈封，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像是里面蕴含着两汪清泉，仿佛从来没有染上过阴霾一般，同新生的婴儿一般无二。 苏青没有说话，就静静的注视着陈封。 陈封有些奇怪道:“陛下？” 苏青看着他道:“陛下？” 陈封:“……” 陈封吓傻了，赶紧把军医从地上提起来:“大夫，快给陛下看看这是怎么了？！” 军医哆嗦着不敢起身，因为宇文章还没有发话。 陈封焦急的征求宇文章的意见:“大人？！” 苏青的目光顺着上蹿下跳的陈封一路来到宇文章身上。 在看到宇文章的那一刻，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接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这没来由的感觉让苏青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他茫然的睁着眼睛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围了一圈人。 苏青:“……” 苏青挣扎着要起身，却差点从床榻上栽下来。 幸亏宇文章出手及时，把苏青捞了一把，这才没有让他摔到地上。 苏青疑惑的看了宇文章一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明明离得那么远，怎么眨眼间就到自己面前了。文学一二 宇文章把苏青放到床上，然后皱着眉头对着军医道:“给他看看怎么回事，不是说醒了就没事了吗？” 方才一瞬间，宇文章也发现了苏青的不对劲儿。 因为陛下以前，无论怎么掩饰，但是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恨意和恐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宇文章知道，陛下跟自己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要让陛下放下对自己的恨意，除非两人之间有一个死去。 因此陛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他的眼神里空洞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 陛下如今的这副模样，倒像是回到了年幼时一般。 军医不敢耽误，忙站起身要给苏青把脉，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方才的那位大人一声嚎差点给他吓破胆！ 这是陛下！这位居然是陛下！ 可陛下怎么会来到边疆？！身边还没个人侍候，结果差点冻死！ 军医:“陛下，小的僭越了，还请陛下把手腕给我一下……” 苏青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动作，他没听懂。 军医:“……” 这还用看什么！这么分明就是冻傻了！！！ 军医咬牙哄道:“陛下，手腕……” 好半晌，苏青像是忽然明白过来军医在说些什么，他递了手腕过去。 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是军医不久前才处理好的。 军医:“……” “陛下，左手……” 苏青皱了皱眉头，缓缓把左手也递了过去。 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摆在军医的面前，像跟他要糖吃一样。 军医:“……” 他双手托住苏青的左手手腕，轻轻的放在一旁，然后替他把脉。 把脉的结果，自然是没有把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他学艺不精，他发现除了身体虚弱之外，陛下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但陛下的表现，根本不像个没事人的样子啊！ 军医偷摸着看了苏青一眼，谁知正好对上苏青天真无邪的目光。 军医吓得一哆嗦，冷汗就流了下来，他要是这么跟宇文章大人说了，保不住大人又要把他拖下去！ 忽然，军医像是想到什么，他眼前一亮。 寒冷当然不会让人变傻，但是会让人反应变慢，兴许是还没有暖和过来？ 军医颤抖着把结论跟宇文章说完，毫不意外的收获了宇文章一个冰冷的眼神。 完了，军医心想，这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吗？ 正当军医惴惴不安的等着宇文章叫人把他拖下去时，他面前的陛下忽然动了。 苏青似乎是察觉到了宇文章的心思，他挪了两下，然后挡在军医身前，目光坚定的看向宇文章。 宇文章看了苏青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挥手让军医下去。 只是临走时，宇文章严令军医把陛下在这里的事情透漏出去，违者斩立决。 军医感动的热泪盈眶，冲着苏青和宇文章磕了个头，提着药箱就麻利的起身，跑了。 帐篷门帘掀开的一瞬间，一束阳光射了进来，正好照在苏青的脸颊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 众人这才惊觉:一堆人原来折腾了一宿，现在外边天已经大亮了。 苏青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惹的众人又是内心一紧，生怕他再睡过去。 陛下这个样子，陈封怎么敢就这么离开？他天亮启程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他不得不去跟将士们更改行程。 至少得等到陛下没什么大碍了，他才能放心离开。 接下来好几天，每天都有人来探望苏青的病情。 宇文章本来以为苏青会很快就恢复过来，但好几天过去了，陛下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 他似乎真的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却又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陛下，今天天气很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微臣扶着您……”陈封道。 苏青点点头，陈封立刻过来搀扶起苏青，扶着他缓缓下榻，然后往帐篷门口走去。 至此之前一切都很好，可是到了帐篷门口，苏青死活不肯再往外走，无论陈封怎么哄，苏青也不肯再走一步。 陈封发现陛下似乎对帐篷外的世界充满了恐惧，仿佛帐篷外边有什么看不见的怪兽一般。 第79章 离别 “陛下？”陈封有些奇怪。 苏青脸色发白，扶着陈封的手都有些颤抖。 苏青死死地盯着营帐门口，喃喃道:“不能出去……” 陈封:“？？” 为什么不能出去？ 陈封不理解，但是眼看着陛下这副模样，他只好哄道:“不出去，不出去，我们就在这里走走……” 听到不会出去，苏青这才安静下来，陈封扶着苏青，两个人只在营帐里走了走，但只走了几圈，苏青就累了。 陈封知道苏青的身体不好，一看苏青皱起眉头，就把他扶回床榻边，安置好。 一般别的时候，陈封把苏青安置好，就该离开了。 但是今天，陈封没有走。他站在苏青的床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看着陈封站在床边不动，苏青有些奇怪:“？” 陈封道:“陛下，今天，我就要走了……” 苏青:“……” 走就走呗，反正明天就又能见了，还跟他说什么？ 陈封知道陛下没有听明白，于是耐心跟他解释道:“走了的意思就是，我明天不会过来了，后天也不会过来了，而且以后也不会过来了。 我要离开这里，要返回京城，除非陛下随我一起回京，不然陛下短时间内是见不到我了……” 苏青的脑海里还没有分别的概念，他不懂陈封的意思，于是傻乎乎的点点头。 陈封怜爱的看着他道:“这个时候，陛下应该对微臣说:一路平安。” 苏青就道:“一路平安……” 看着苏青的样子，陈封一咬牙掉头就走，一路冲到宇文章面前。 宇文章和张留正在给将士们饯行，看陈封过来，宇文章一挑眉:“有什么事情？” 注视着宇文章大人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陈封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泄了下去。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宇文章皱眉道:“已经到时间了，怎么还不启程？” 这句话让陈封找回了点勇气，想到自己刚才的念头，陈封用很小声的声音对着宇文章道:“宇文大人，要不，还是让陛下跟微臣一起回京吧……” 宇文章眯起眼睛:“嗯？你说什么？” 陈封吓得一哆嗦，但是想到陛下的模样，陈封咬咬牙道:“军营中的军医到底不如宫里的太医，陛下如今的样子，该让太医们好好看看。 最重要的是，北疆天气苦寒，而且条件艰苦，陛下身子骨又那么虚弱，在这里到底不如在皇宫里养着好一点儿……” 宇文章一言不发，但是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道:“陈大人，陛下的事情，有本王就够了，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懂吗？” 陈封被宇文章的话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宇文章就差明摆着告诉他:如果你再多管闲事，本王就把你拖出去，你也不用回京了。 陈封没有办法，他也没法强硬的把陛下带回皇宫，毕竟他打不过张留，更打不过宇文章。 没有办法，陈封只得认命道:“那陛下就拜托宇文大人了，微臣这就启程回京了……” 宇文章“嗯”了一声，示意张留去送送陈封。 张留点头，翻身上马，跟在陈封旁边。 陈封最后看了一眼苏青的帐篷，然后转过头喝道:“启程，回京！” 押送部队跟在陈封身后，浩浩荡荡的往京城方向而去。 张留跟在陈封旁边，护送着他走出了林城的地界儿。 张留道:“陈大人，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后边的路，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罢，张留驾马转身，正要离开，陈封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袖子。 陈封道:“张留将军留步！” 张留:“？” 陈封看着他身后的将士们，对着张留道:“张将军借一步说话。” 张留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陈封驾马走至一旁。 张留疑惑道:“陈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张某吗？” 陈封有些为难道:“陈某有个不情之请……” 张留道:“大人请说。” 陈封无奈道:“因为我要尽快送这些将士们回到永城，所以不得已不能长时间停留在林城。 但是陛下那个模样，实在不太正常，而且我眼瞅着就感觉陛下跟宇文大人之间不太对劲儿……” 张留沉默，他当然知道宇文章大人和陛下之间的事情，但是也不好跟陈封多说什么。 因为他但凡透漏一点儿，按照西魏的律法，宇文大人得掉好几次脑袋…… 陈封还以为张留也是第一次听这些被震惊到了，于是安慰他道:“也许是我感觉错了，但注意点儿总没什么坏处……” 张留沉默着点点头，问道:“所以陈大人是想摆脱张某什么事情？” 陈封道:“我这一回京，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过来，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更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陛下还年轻，最近又…… 唉，恐怕哪天会惹宇文大人不快，到时候又要受苦…… 陈某鞭长莫及，陛下就拜托给张将军了，如果哪天陛下惹到了宇文大人，还请张将军千万帮着点陛下…… 你我都知道，陛下孤身一人，左右也妨碍不到宇文大人…… 张将军，你是宇文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宇文大人对你总比对别人多了一点宽容，你说的话宇文大人多少能听进去一点儿。 到时候，张将军劝着点宇文大人，至少，让陛下少受点苦……”文学一二 张留:“……” 张留正色道:“张某会的，陈大人还是尽早启程吧……” 陈封点了点头，满脸惆怅的带着押送部队启程回京。 张留站在原地，看着陈封的队伍缓缓离开，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返回林城大营。 几天后，苏青才真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再也没见到那个总是一脸和善的来找他的那个人。 这是苏青的意识里，第一次经历离别。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很好受。 苏青有些茫然的站在营帐门口，一手扶在营帐上，他看着厚重的门帘，心想:那人之前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他想出去找找他，但是抬了好几次脚，却始终没有勇气踏出去一步。 第80章 闲聊 从日头正好，到日落西山，苏青的手抬了又抬，放了又放，始终没有勇气掀开厚重的门帘。 他站的的脚都酸了，只是最终想念还是压过了恐惧，他缓缓的伸手捏住门帘…… 他心想我就看一眼，就只看看，不出去。 苏青深呼一口气，正要用力掀开，还没动作，营帐门帘忽然被人从外边掀开。 宇文章带着一身寒意出现在门口，正好和举着手指的苏青撞个正着。 苏青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像是被吓到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宇文章皱起眉头，时刻注意宇文章神色的苏青见此更加惊慌，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苏青坐在地上，满脸惊惶道:“我……我……” 宇文章放下门帘，接着走上前去，把苏青从地上抱起来，苏青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宇文章把苏青重新放回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又脱了身上的斗篷给苏青盖上。 一切都做完了，宇文章坐在床榻边上，看着乖巧的躺在床榻上的苏青问道:“方才是在做什么？” 苏青眨着眼睛不说话，宇文章于是又问了一遍:“方才是在做什么？” 这次宇文章稍微加重了一点语气，这让他看起来像是要发怒一般。 宇文章一生气，苏青就害怕，他越害怕，心里就越焦急，他越焦急，他的舌头就仿佛打了结一般，他想回答宇文章的话，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情急之下苏青居然重复了一遍宇文章的话:“方才是在做什么？！” 宇文章:“……” “是我在问你。” 苏青跟着学舌:“是我在问你！” 宇文章:“……你先冷静一点……” 苏青慌慌张张的坐起身，指着营帐外边道:“你先冷静一点儿！” 宇文章看着苏青的动作，按住他想要下床的身体，问道:“你是想去外边？” 苏青猛地点头:“你是想去外边！！” 宇文章摇了摇头道:“太阳已经下山了，此刻外边已经是黑夜。天寒地冻的，陛下你还是别出去了，会着凉。” 苏青神色焦急，他说不出话，于是只好比比划划:之前这里有个人，长的大概这么高，他好几天没来了，我想去找他！ 宇文章看不懂他这乱七八糟的肢体语言，只对着他道:“想出去明天再说，现在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 苏青不想睡，他想见陈封，但是宇文章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的躺了下来，苏青缩在被窝里，乖巧的闭上眼睛。 他打心底里不敢违抗这个男人。 宇文章瞥了苏青一眼，只见苏青的脸颊在营帐里的烛火映照下，忽明忽灭。 宇文章缓缓道:“陛下，你真的把一切都忘记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宇文章听着苏青舒缓的呼吸声，半晌，扬手挥灭了烛火。 一夜无话。 苏青醒来的时候，宇文章已经不在了，他总是天明的时候就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不到宇文章，苏青长出了一口气，那个人太可怕，每次看见他，自己都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还是永远都不见才好。 温暖的阳光透过门缝射了进来，照在地上。 苏青紧紧的盯着那道光，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宇文章好像答应他可以出这个门。 苏青一瞬间就开心起来，他一瘸一拐的缓缓走近营帐的门帘处，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的捏住门帘，然后一点一点的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阳光一下子就打了进来，洒在了苏青的脸上，他用一只眼睛从掀开的缝隙处往在看去。 只见外边银装素裹，美丽极了。 苏青惊叹的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十分恐怖的外边世界，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美丽。 苏青下意识的往外走了几步，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一声，苏青的心胸瞬间开阔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又喜不自胜的往前走，一步接着一步，长靴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在他的身后则留下了长长一串的脚印，一深一浅。 张留正在巡视营房，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他安排了比平时多了三倍的人来警戒。 此刻警戒的人刚轮换下来，正在营地休息，人一多起来，就显得有些热闹。 军中的汉子们没有什么别的消遣，只凑在一起聊些天南地北的有趣事情。 当然了，正直热血年纪的男人们，正是满身激情无处发泄的时候，他们最喜欢谈论的就是女人。 什么村头的刘寡妇啊，家里的老婆孩子啊，望月楼里漂亮的花魁啊，等等等等。 言语间粗俗不堪，都是一些黄色笑话。 话题谈着谈着，不知怎么的就谈到了宇文章大人的身上。 众人收敛了许多，但言语间还是有些奇怪的意思在里边。 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宇文大人的营帐里，养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众人哗然一片，都有些不敢置信。 那人看众人不信，于是信誓旦旦道:“是真的！大石说他亲眼看到的！说跟着押送粮饷的队伍来的，一来就进了宇文大人的营帐，从来就没有出来过！” 他最后又压低声音补上一句道:“听说，还是宇文大人亲手抱进去的！” “嚯！”众人瞪大了眼睛，有人不相信道:“不能吧？宇文大人那样的……” 他做了个严肃冷酷的表情，然后摇头道:“简直不敢想象他居然会抱着别人，宇文大人哪有这么温柔……” 那人正要再说些什么，旁边忽然有人插了一嘴道:“不是小姑娘，是个男的……” “嗯？！”所有人都看向发声处。 只见他们旁边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男人捧着饭碗靠了过来，悄声道:“那人下马车的时候，我正好巡逻到那附近，于是就偷着看了一眼，那人虽然长的极好，但确确实实就是个男人！” 众人瞠目结舌:“！！！” 有人咂么着嘴，酸溜溜道:“我们这些苦命人在城墙上喝风饮雪，大人们却在自己的营帐里养人……” 有人应和道:“是啊，我在前线拼死拼活，稍不留神就要送命，也不过是为了搏个军功，能风风光光回家娶一房妻子。 谁知道，大人们已经不爱女人爱男人了，到底是见识的多，所以花样也多……” 第81章 闲聊2 “怪不得无论乌那尔怎么叫嚣，宇文大人也不出兵，原来是红烛帐暖，乐不思蜀了……” 有人看不过去，皱着眉头道:“慎言！敢议论宇文大人，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人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然后道:“我知道你，你一直都最是仰慕宇文大人！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宇文大人根本看不上你！你就算送上门，宇文大人也不会看你一眼！哈哈哈！！”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更是凌空飞起，狠狠地砸在了雪地上，身体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雪痕。 众人:“！！！”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身后，只见张留将军铁青着脸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雪地上，正缓缓收回脚。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张留冷酷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本来巡视到附近，想起昨天晚上大雪，轮值的将士们会很辛苦，因此特地来看看，没想到就听到了他们现场非议宇文章大人和陛下的事情。 张留越听越觉得荒唐，怒气也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提腿将那个不知死活的人踹了出去。 这一脚，他没有留情，那人躺在雪地上，当场就昏死过去。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张留将军怎么出现在这里，等反应过来之后，哗啦啦的跪了一大片，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求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饶命啊大人……” 张留将军冷冷的注视着这些人，那一瞬间，他真的有心想把这些人全部拖出去问斩。 “不让你们出战，是因为此时天气酷寒，我军大多是中原人，不适应酷寒天气，于我军作战不利，不愿让你们出去送死！ 你们以为对面是谁？那是十几个部落联合而成的草原上的民族！各个骁勇善战。 他们在马背上讨了一辈子生活，哪一个不是马术了得？你们才骑了几天马？怎么配跟他们相比？ 想用步兵与他们的骑兵作战？知道要多少人命才能拦住一匹战马吗？ 匈奴人用两千骑兵就把北巡防营撕了个口子，你们真当他们纸糊的？！”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听着张留将军发怒，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若不是宇文大人，若不是……今年冬天的粮饷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你们哪又有精力在这里非议他们？” 众人都低着头趴跪在地上，不敢回话。 张留最后道:“宇文大人的事情，不是你们能够非议的。若是再让本将军听见一句不该说的话，无论是谁，杀无赦！”衛鯹尛说 众人低头称是，张留摆了摆手道:“所有人，都自己下去领四十军棍吧……” 说完，张留再不想给这些人留一个眼色，转身正欲离开，刚转身，就看到正扒着营帐躲在后边，露出小半个身子，往这边探头探脑的苏青。 张留:“……” 张留心里“咯噔”一声，生怕苏青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他快步走过去，先是给苏青理了理系的歪七扭八的斗篷，然后拂了拂落在他肩头的白雪。接着温声问道:“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这里多久了？” 众人低着头路过张留与苏青身边，都低着头，不敢看苏青一眼。 苏青乖乖的站在原地，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那些从他身边过去的人，任由张留动作，闻言回才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呀……” 张留:“……”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斟酌着问道:“公子有听到什么……” 张留说不出口，苏青看他一直不说话，于是睁着眼睛好奇的问:“听到什么呀？” 张留看着苏青清澈见底天真无邪的眼神，要说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张留叹了口气，轻轻扶起苏青道:“没什么，公子，这里人多眼杂，我扶你回去吧……” 苏青点点头，他出来很久了，走的都有点累了，他想回去，但是抬眼四望，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他忘记了要怎么回去。 这个时候，他远远的看到了张留，想到他在营帐里见过这个人，于是苏青就跟了过来，想让张留带他回去。 但是那里人太多了，苏青不敢过去，于是就在营帐后边等着张留。 他跟张留前后脚，张留听到的，他自然也听到了，一字不落。 “他们在说这什么呀？”苏青忽然问。 张留:“嗯？” 苏青一字一顿道:“我刚才，看到你生气了……” 张留哑然，苏青就继续道:“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宇文章养人什么的，然后你就生气了……” 张留断然道:“他们都是瞎说的，公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青摇了摇头，不解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呀？” 张留:“……” 张留张了张嘴，试图跟苏青解释一下，但是他看着苏青的样子，知道他根本什么都不懂，跟他解释就显得十分多余。 这种感觉，让张留内心有些烦闷，他下意识的就皱起眉头。 对人十分敏感，一直十分注意张留表情的苏青以为他又生气了，想到方才张留生气踹人又训人的样子，苏青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缓缓的从张留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后蹲在地上抱住头，做鸵鸟状。 张留不解的蹲下身，平视着苏青，温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苏青抱着头不敢看张留，颤声道:“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不要打我……” 张留哑然，他知道自己方才踹人的样子被陛下给看到了，应该是吓到了，就是没想到陛下居然怕成这个样子。 张留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放在苏青的后背上，不出意外的感受到苏青的身体微微一颤。 张留叹了口气，轻轻给苏青顺毛，努力安抚着他的情绪，好半晌，苏青才停止颤抖。 人屠张留将军，用尽了这一辈子所有的耐心，温声细语的哄道:“公子别怕，我冲那些人发脾气，是因为他们是坏人，做了坏事。 公子这样心地善良，我怎么舍得对公子发脾气？好了，地上冷，公子快起来吧……” 第82章 安排 好半晌，苏青才悄悄抬起头，偷偷摸摸的看了张留一眼，看他确实没有要发火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把手臂放下来。 张留一直耐心的等在一边，看苏青平静下来后，才伸手去扶他。 张留:“公子，我们站起来吧，地上凉。” 苏青就着张留的手站起来，发现自身没有威胁后，他一转眼又恢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模样。 苏青开心道:“昨天呢，他对我说今天可以出来玩……” 张留被他的笑意感染，也情不自禁的笑了，他温声问道:“是宇文大人吗？” 苏青点点头:“嗯嗯。” 只是刚点完头，苏青忽然一顿，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他缓缓皱起眉头，整个人显得有些沮丧。 察觉到苏青情绪变化的张留问道:“怎么了？” 苏青沮丧道:“我有好几天，没见到陈封啦，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张留了然道:“公子今天是出来找陈封的吗？” 苏青点点头:“是啊，他不在我就很无聊。” 张留道:“陈封回京了，公子以后无聊了可以来找我玩，宇文大人也在。” 宇文章大人最近一直在他的营帐里，天一亮就过来，直到天黑才离开，就算没什么事情，也是如此，像是在躲着陛下一般。 张留皱起眉头，他倒是忘了一点儿，陈封在的时候，陛下能跟陈封解解闷，现在陈封回京了，营帐中岂不是只有陛下了？ 现在陛下这个样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张留忽然一阵后怕，今天他听到有人编排陛下，虽然罚了他们，可是这也侧面反应出了军营里的人对陛下的态度。 他们不知道陛下的身份，陛下也没有在军中露过脸，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陛下的存在。 幸亏这次陛下走的不远，也幸运的遇到了自己，所以才没出事情。 可万一哪天，陛下因为没人看着，就乱跑出去，被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张留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扶着苏青转了个方向，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苏青不明所以，跟着张留走了一阵发现场景不对。于是疑惑的问道:“这是不是回去的路，这是要去哪里呀？” 张留有些意外陛下居然能发现不对劲儿，因为之前几天，陛下连话都说不利索，反应慢吞吞的，别人问他话，都要思索很久才能回答，有时候还词不达意，一着急一激动了，又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现在居然能够正常交谈了，张留有些高兴，这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开始慢慢恢复了？ 听着苏青的疑问，张留回复道:“去我的营帐里。” 苏青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去你的营帐里？”文学一二 张留道:“去找找宇文章大人，他现在在我的营帐里，让他带公子您回去。” 苏青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想到要去见那个十分可怕的男人，苏青脸色都有些发白。 张留有些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苏青站在原地不肯走:“我不要去……” 张留道:“为什么？” 苏青道:“不想见……宇文大人……” 张留有些意外:“可是每天晚上不都会见到宇文大人的吗？” 苏青摇了摇头:“晚上的时候，我都闭着眼睛呢……” 张留:“……” 苏青小心翼翼的看了张留一眼，试探道:“不去行不行？” 张留被他这一看，心都软了一半，但是他不能答应陛下的请求，因为这次他得跟宇文大人商量一下陛下处境的问题。 想到这里，张留硬着心肠拒绝道:“公子，这次是有事情要跟宇文大人商量一下，不见不行的。” 苏青脸都垮了，他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动。 张留哄骗他道:“就这一次，兴许这次见完面之后，就不会再遇见了。” 苏青眼一亮:“你说真的？” 张留看着苏青天真无邪的目光，觉得自己的内心多少有点心虚。 他定了定神，一本正经道:“真的。” 落云在苏青的心里一语不发，眼睁睁的看着张留现场哄骗苏青。 苏青心这才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张留往他的营帐方向走，只是到了营帐门口，苏青死活不肯再走一步。 无论张留怎么劝说，苏青就是死活不进去。 正在营帐内处理军务的宇文章被外边的动静惊动了，他皱着眉头合上竹简，站起身往外走。 一掀开门帘，正好看到蹲在地上的苏青，还有同样蹲在地上的张留。 宇文章:“……干什么呢这是？” 张留闻声抬起头，正好看到宇文章掀开门帘走出来，他连忙站起身，向宇文章走过来。 宇文章站在门口，等着张留走过来站定，这才又皱着眉头问道:“陛下怎么在这里？” 张留把事情这样那样跟宇文章一说，末了问:“陛下以后要怎么安排？他这个样子……” 张留隐晦的看了苏青一眼，正好看到苏青蹲着悄悄转身的模样。 张留:“……” 张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离不了人的……” 宇文章看着背对着他的苏青，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头疼。他知道陛下怕他，军医告诉他，如果能让陛下心情舒畅一点儿，或许对他的病情有益。 因此，这几天他为了陛下的病情能够缓解，已经在尽量躲着陛下了。 他早就知道陈封会时不时的去见陛下，只是看到陛下会开心一点儿，所以他就没有管。 现在陈封走了，陛下身边没个人照顾，是有点不太方便…… 宇文章看向张留，张留似乎知道宇文章想说什么，于是无奈道:“大人，属下有军务在身，每天需要巡视营房，带着陛下不方便的。” 宇文章顿了顿问:“何卫呢？” 张留叹口气道:“大人忘了？前几天吴严来信，把他要走了，现在估计在去秦州的路上了呢。” 宇文章:“……” 宇文章叹了口气，道:“现在军中不太平，陛下又身份敏感，随便给他安排个亲卫我也不太放心…… 虽然陛下可能不太愿意，但是我看，最近还是让陛下跟着我吧……” 刚才还忽悠陛下过来说“只见这一次之后就可能再也不见”的张留:“……” 他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蹲在雪地上的苏青，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第83章 安排2 张留试图给苏青再争取一下，他斟酌道:“要不……大人还是送陛下回京吧，京里有韩巍在，也有玄羽卫，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的，他们会看顾着陛下的……” 宇文章看了张留一眼，道:“不行。” 张留还想再说什么，宇文章对着他道:“张留，我离开京城之后，陛下见过谁你也应该清楚。 那些人在想些什么你也应该知道，他们无非是都想着让我死在北疆，永远都回不去京城，这样他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陛下恨我，他如果人在京城，一定会和他们一拍即合。 那他们就有的是名义对我下手，虽然我并不惧怕他们这群跳梁小丑，但是处理起来到底是麻烦一些……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万一他们大逆不道，挟天子以令诸侯，调动起全境府兵，我就只能前去勤王清君侧了。 到时候西魏乱起来，被东魏和南梁趁虚而入，西魏离灭国就不远了…… 先帝命我看好西魏，如果西魏灭国，那我宇文章就真的成了西魏的千古罪人了，有愧于先帝的嘱托……” 张留愣了愣，他知道宇文章的话有理，他被宇文章说服了。那这么说来，陛下确实不适合回京，跟在宇文大人的身边是最合适的办法。 但是想着陛下期待的眼神，他又跟陛下说不出口。于是张留咬牙对着宇文章道:“大人，属下知道您说的有理。 但是这个决定，还是您自己去跟陛下说吧。” 宇文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张留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去说的，他不想看到陛下失望的眼神。 宇文章不再管张留，他缓缓走到苏青身后，对着苏青道:“陛下，站起身来，雪地里寒冷，我们先进营帐暖暖身子再说其他。” 宇文章的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圣旨，苏青沉默着站起来，转过身低着头“嗯”了一声。 宇文章道:“走吧。” 苏青乖乖的跟在宇文章身后，跟着他往张留的营帐里走。 路过张留的时候，苏青停下了脚步，然后看了他一眼，张留有些疑惑:“？” 苏青对着他抬起了手，他的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手指通红，苏青道:“这个给你。” 张留疑惑着伸出双手去接，苏青一松手，一个圆滚滚的雪球就落在了张留的手心里。 宇文章已经进了营帐，没有看到身后发生的事情。 苏青对着张留眨了眨眼睛道:“你收了我的礼物，可一定要帮我呀……” 张留:“……” 他看着自己手心里冰冰凉凉的雪球，面无表情的想:他现在还回去行吗？ 苏青没等到他的回话就掀开门帘进了营帐，因为他不敢让宇文章等太久。 张留捧着陛下亲手团出来的雪球，也跟着进了营帐。 宇文章看了张留一眼，等看到他手上的雪球，整个人愣了一下，皱眉道:“什么东西？” 张留:“陛下亲手捏的，雪球。” 宇文章看向苏青，苏青低着头坐在一边不说话，冻的通红的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 宇文章看着苏青冻的通红的手指，皱着眉头站起来，走到苏青的身边。 苏青整个人随着宇文章的靠近肉眼可见的拘谨起来，最后甚至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 宇文章拖了个凳子过来，然后坐在苏青旁边，没经过苏青的同意，就牵起他的双手。 苏青:“！！” 苏青浑身一颤，想把自己的手从宇文章的手心里抽出来，无奈宇文章攥的很紧，他力气没有宇文章大，抽了一下没成功。 宇文章道:“不要乱动。” 一句话就让苏青就僵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宇文章牵着苏青的双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搓了搓，然后直接揣在怀里给他温着。 苏青的手隔着宇文章的衣服感受着手心下方，那温热的体温，还有胸膛里跳动的心脏…… 苏青眼睫毛轻颤，他微微低下头，敛去了眼中的神色。 营帐里烛火通明，在苏青的眉眼间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烛火忽明忽暗的跳动，让苏青的脸庞也忽明忽暗起来。 宇文章看着苏青的头顶，忽然道:“微臣方才与张留商量过了，以后陛下你就跟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半步……” 张留:“……” 苏青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张留，不是说这次相见之后，就再也不见了吗？ 苏青的眼神过于炽烈，张留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文学一二 被人欺骗的感觉让苏青气愤到连宇文章都忘记了，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他对着张留冲口而出道:“你骗我？！” 张留:“……” 宇文章道:“什么骗你？” 苏青眼圈红红的不说话，宇文章看向张留。 张留木着脸说道:“之前陛下听说要见大人，死活不肯过来。我告诉他说只要这次见面过后，可能之后都不会再与大人见面了，陛下这才肯过来……” 宇文章:“……” 宇文章一挑眉道:“那你这就是欺君之罪了……” 张留:“……” 张留心道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我为什么欺君大人难道没点自觉吗？ 宇文章不再管张留，他看向苏青，问道:“陛下就这么害怕见我？” 苏青红着眼圈不说话，宇文章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之前陛下跟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宇文章对他总是怀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恶意，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自己一手养起来的孩子总是跟他作对，而且心里眼里全是对他毫不掩饰的恨意，这让宇文章失了智，所以他就对陛下格外狠心。 那段时间似乎只要陛下受罪，他就十分愉悦，他想看陛下低头，想折断他的骨头，让他乖乖听话。 他对陛下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陛下害怕他也是正常，但他无所谓。 谁知道陛下现在似乎失了智，心性退化到了年幼时期，眼睛里看着他时也不再有恨意，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当那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自己时，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宇文章发现自己居然是高兴的。 第84章 世仇 宇文章温声道:“陛下不要怕我，我到底是陛下的皇叔，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苏青仍旧不说话，只是眼圈更红了。 张留叹了口气道:“大人，还是慢慢来吧。” 宇文章“嗯”了一声，自觉跳过这个话题，把苏青的手放在怀里捂着，然后问张留:“匈奴人怎么样了？” 张留正色道:“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在营外挑衅。不过这眼看着年关就要到了，等冬天一过，他们的优势就得被削弱一大半，看起来有点要坐不住的样子了……” 宇文章点头道:“正常，他们这些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抗寒能力上，确实比我们出色，这点就算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我军主力大多是中原人，中原天气温和，不似北方酷寒。所以我们的人抵抗力也差点，我看最近多了好多冻伤的人？” 张留点了点头:“大多冻了手脚，少数连脸上都生了疮，还有发高烧的…… 将士们穿着的铠甲在冬夜里寒冷似冰，锁不住热气。 而且他们还要拿着冰冷的长枪巡逻，裸露在外边的双手都冻伤了，到营帐里之后，一暖和起来就发痒，连长枪都拿不住……” 宇文章皱着眉头道:“让军医给看了吗？” 张留叹了口气:“都看过了，还给配了草药热敷，但是人数太多，这个病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起来的，军中大夫不太够用，草药也不太够用……” 宇文章皱紧眉头:“林城城内的药材铺子里没有吗？这里虽然不是地处极北，但到底是边疆城镇，冬天酷寒，他们不备着点伤寒治疮的药材吗？” 张留叹道:“自然是有的，但是往年并没有像今年这样大数量的守备军。 大人也清楚，我朝是府兵制度。各地府兵们都是战时打仗，非战时种地。 往年，各地府兵们过完秋收后，一到冬天，因为没有农活就都在自己家里歇着了。 他们不出门，得伤寒的人也不多，药材当然也没那么多，这次就是太突然了，才会没有准备。 属下已经派人把林城所有药材铺子的草药都收过来了。就连林城的大夫们，药材铺子的掌柜们，甚至学徒，也都征了过来做军医，可这还是杯水车薪……” 宇文章:“再忍忍，等天气暖和了，我一定把匈奴人杀个干净……” 张留一怔，没有说话。 宇文章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张留:“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宇文章一挑眉:“意外什么？” 张留道:“微臣是汉人血脉，天生对汉人同胞更加亲近，对他们也总是多一丝宽松和气。 微臣可以眼也不眨的坑杀上万西域人，但是如果是面对汉人，微臣自认还是会多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宇文大人身为鲜卑族人，与匈奴人、月氏人、柔然人等部族皆起源于阴山山麓，本是同源。 如今兵戎相见，宇文大人不会有一丝难过吗？” 宇文章冷笑一声道:“难过？战场无父子，哪怕是亲兄弟，为了生存也得拼个你死我活。 从秦朝开始到现在，有多少父子兄弟，为了权利自相残杀？更何况在我鲜卑族人入主中原之前，战场上可都是你们汉人自相残杀的身影，春秋战国你读的少吗？” “还有，虽然鲜卑族人和匈奴人同样起源于阴山山麓，但真正说起来，我们鲜卑一族其实是属于东胡的一支。 秦汉之际，东胡被匈奴人冒顿单于打败，分为两支，一支退守乌桓山，另一支则退守至鲜卑山。 两支东胡人最后以山为名，就此形成乌桓和鲜卑。 鲜卑人被匈奴人统治了半辈子，直到匈奴人政权分裂，鲜卑人这才摆脱了匈奴人的控制，真正获得自由。 所以我与匈奴人本是世仇，我恨不得灭掉整个匈奴族群，又怎么会对他们心生怜悯？” 张留沉默，这么看来倒是他想错了，他还以为宇文大人和匈奴人本是同源，所以多少对他们有一丝情分，现在看来并不是。 宇文章道:“不要总是随便揣测我的想法，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张留道:“是。” 宇文章摸着怀里的手渐渐的暖了起来，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把苏青的手从怀里拿了出来，然后，他起身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 两个人相谈间，时间过得飞快，冬天白天天又短，此时营帐外边的天色已经擦黑。 宇文章返回身来，给苏青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对着张留吩咐道:“我这就走了，你好好安排一下，这几日巡逻叫兵将们仔细点。んttps:// 眼看天气越来越暖，对匈奴人越来越不利，我有预感他们快坐不住了，这两天可能要有动作。” 张留点头道:“知道。” 宇文章对着苏青道:“走吧。” 苏青站起身，跟在宇文章身后，缓缓的跟着他往外走。 张留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北巡防营原来的将军们，除了罗将军战死，李丁和曹坤被宇文大人亲手诛杀之外，其余的人都被他关了起来。 虽然经过审问，审出了曹坤帐下一个叫刘玉斌的人通敌叛国，各项证据齐全，甚至还有他通敌叛国的来往信件。 但是经过宇文大人的提点，他也觉得不太对劲儿，证据全的像是是生怕他不相信似的。 他当天就又进了牢房，想要把刘玉斌提出来再审一次，但最后也没有成功。 因为刘玉斌看到他的一瞬间，他话都还没来得及问，刘玉斌就咬舌自尽了。 死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刘玉斌的死也间接告诉了他这件事情里还是隐藏着他不知道的猫腻。 他当即就把其他所有人又提了出来，挨个审了一遍，什么刑罚都上了，结果人都疯了一大半，但是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审出来。 刘玉斌那里私藏的盖有于瑾大人私印的信件，现在还摆在他的桌案上。 于瑾身为八大护国柱石之一，身份尊贵，不是他拿着一堆有可能是伪造的信件就能提来审问的存在。 第85章 疑问 还有罗阳箭筒里的发现的那枚镶嵌着宝石的金鹰指环。 蓝金双色的宝石世界上独此一颗，不是能轻易造假的，毫无疑问，那就是先帝的金鹰指环。 可是先帝的指环为什么会出现在罗阳将军的箭筒里？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罗阳在北巡防营被破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李丁作为先帝的旧臣，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就被暴怒的宇文章大人亲手斩下了头颅。 这些天除了处理军务，巡视营房之外，张留一直在调查这些事情，只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事情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张留越想越头疼，但他没有办法，他所知道的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没有半点线索能够提供给他。 张留本来是西部战场主帅，在战场上拼的是真刀真枪。他可以很自信的说:在西部战场上，没有人能够将他打败，他就是战场上的主宰。衛鯹尛说 有他在，西域人别说前来西魏边境侵略，他们连心思都不敢动上一动，甚至西域人能不能睡个好觉都要看他张留当天的心情好不好。 但是自从来了北疆战场，他每天都生活在挫败之中，这种无力感让他深恶痛绝。 他每天都在想，断案明明是衙门的事情，为什么会压在他张留身上？ 但他又不能不想，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不解决，军中就像是埋下了一颗灾祸的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灾祸临头。 奈何敌人实在是隐藏的太深了，他连个尾巴毛都看不见，他要怎么做嘛！！ 另外，宇文大人执意把陛下扣在北疆，军中的人不知道陛下的身份，难免会有人唐突。 虽然对陛下有些失礼，但是被当做宇文大人的枕边人至少比被别人知道那是西魏皇帝要好上千百倍。 万一被人知道这位是陛下，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万一被他们知道陛下的身份，张留敢肯定他们一定会对陛下出手。 要知道一个一国帝王可被操作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古代就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说法，万一陛下被人挟持…… 张留光是这样一想，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张留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出现！ 张留“噌”的一下站起身，叫来了传令官，命令一条接着一条往下传，直到他自认为已经把营帐安排的如同铁桶一般才算稍微安了点儿心。 宇文章带着苏青缓缓的往自己的营帐走，雪后路滑，苏青行动不便，接连摔了好几次。 在苏青又一次摔在地上之后，宇文章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地上一脸气愤的苏青，宇文章忽然笑了一下。 苏青有些茫然，不明白宇文章这是要做什么。 宇文章将苏青从地上轻轻扶了起来，先是给拍了拍苏青身上的碎雪，然后转过身略微弯下腰道:“上来吧。” 苏青站在原地没动，宇文章道:“距离回去的路还有一段距离，你要一路摔过去吗？” 好半晌，苏青才动了动，趴在宇文章的背上，拽着他的衣服。 宇文章托着苏青的屁股把他往身上颠了颠，这个举动让苏青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从背后圈住了宇文章的脖子。 这有些亲昵的行为让宇文章心情愉悦起来，他轻声一笑，然后踏着缓慢又坚定的步伐，背着苏青缓缓往前走。 苏青僵硬的趴在宇文章背上，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宇文章的脖子，好半晌，才垂下眉眼。 苏青身上，属于宇文章的斗篷有些长，斗篷有一部分垂落在宇文章的身上，把苏青遮的严严实实的，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模样。 宇文章背着苏青回到营帐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苏青也早已不知何时在宇文章的背上睡着了，温热的呼吸落在宇文章的后颈处，让他感觉后颈痒痒的。 这一路上，偶遇巡逻的士兵时，宇文章都会提前使眼色，让他们不用行礼，别吵醒苏青。 所以这一路上，都静悄悄的，苏青一路睡到了营帐门口。 穿过屏风，他把苏青放到床榻上，扯过一旁的被褥给他盖好。 刚转过身准备自己也上床休息，就看到苏青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自己。 宇文章一挑眉道:“醒了？” 苏青:“嗯。” 苏青舔了一下嘴唇，在外边被冷风吹了一路，他的嘴唇有些干裂。 宇文章:“渴了？” 苏青点了点头:“嗯。” 宇文章转过身，走到帐篷中间，那里有个暖炉，有士兵看着火，上面一直煮着一壶热水。 宇文章拎下来，给苏青倒了一杯热水。 宇文章端着茶杯走到床前道:“水有些烫，起来慢慢喝，不要打翻了烫着自己。” 苏青听话的坐起身，从宇文章手里接过茶杯，自己吹了吹热气，捧在手心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宇文章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的内心柔软异常。 自从陛下长大之后，一直跟他针锋相对，很少会有这样乖巧的时候。 而这样人畜无害的陛下，乖的让人心软。 正想着，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宇文章回过神，看着喝完水把杯子递过来的苏青问道:“还要吗？” 苏青点点头:“还要……” 宇文章就接过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递了回去。 古时候的茶杯并不是很大，通常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三两口就能喝完一杯。 苏青喝完又递了过来，宇文章一挑眉，又给他倒了一杯。 苏青这次只喝了一口就递过来了，宇文章道:“喝饱了？” 苏青道:“嗯。” 宇文章接了过来，就着苏青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他把空杯子放回桌案上，对着苏青道:“不早了，睡吧。” 苏青钻回被窝里，乖乖的闭上眼睛。 宇文章抬手挥灭蜡烛，也起身上床，掀开被子躺在苏青旁边。 他的身上带着被子外面冰冷的气息，冻的苏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苏青动了动，往被窝的更深处钻了钻，离宇文章远了点儿。 第86章 庙会 年关将至，林城虽然地处北疆，但家家户户也都早早的挂上了红灯笼。 街头的树枝上挂满了祈福的红布条，偶尔也会有编成同心结的吊坠挂在上边，一出现就是一对儿，寓意永结同心。 但是同心结并不多见，因为是需要花钱买的。庙会上就有小贩卖的，两文一个，两个同心结就要四个铜板，相当于普通人家省吃俭用一星期的口粮。 当然也有手巧的妇人会替自己编一个，只是没有庙会上卖的同心结复杂漂亮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同心结旁边一般挂着一个编的歪七扭八不正经的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的东西，估计是妇人手把手教自己的汉子编的。 两个画风都不一样的吊坠纠缠在一起，虽然惨不忍睹，但也能从中感受到恩爱的意味在里边。 军营里有轮值替下来的府兵们，离得近的，会趁着休息的时候回趟家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老婆领着孩子们早早的等在家门口。衛鯹尛说 离得远的就去镇上逛逛庙会，林城的庙会从腊月二十五到正月十五会一直开足足二十天，今天正是腊月二十五。 苏青这几天一直跟在宇文章身边，宇文章替他找了一套近卫的衣服，暂时让苏青扮做侍卫跟在他身边。 宇文章处理军务，苏青就在一旁站着，宇文章去巡视营房，苏青就在他身后跟着，像一条小尾巴一样。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宇文大人身边多了个长相漂亮的近侍。 而苏青那不太利索的走路姿势配上他侍卫的身份，更是恨不能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个靠脸走后门的人。 被张留罚过的那些人，是知道苏青存在的。此时见苏青明目张胆的跟在宇文章身后，一个个的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脸上全是对苏青的不屑。 他们把被张留将军责罚的原因归结到了苏青身上，张留将军他们不敢惹，但是苏青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个以色侍人的侍卫而已。 再加上最近张留将军总是看他们不顺眼，罚了他们不少次，这让他们觉得肯定是张留将军借题发挥，而这一切，这全都是因为那个小白脸。 新仇旧恨加起来，他们是不会把尊重给到苏青的，因为觉得他不配，所以即使看到苏青，他们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此时的苏青正孤身一人站在营帐外边，宇文章已经进了营帐，要跟张留谈事情，让他在外边等着。 苏青百无聊赖的在外边等着，用脚尖踢一块小石头解闷。 “嘿！傻子，看这！”忽然有人对着苏青喊道。 苏青茫然的抬起头，环顾四周，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伙身材壮硕的汉子正挤眉弄眼的冲着他吹口哨。 苏青愣了一下，然后好脾气的冲着他们笑了一下。 一群人哄堂大笑，有人笑道:“这傻子果然听不懂人话呢！” “是啊，哈哈哈……” “老兄们，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啊，也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好奇。 他听不懂人话，要怎么侍候宇文大人啊？” “哈哈哈，你这小子，还得是你发现关键点……” “那不都是身体的本能嘛，这还哪里用人教，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他们也不怕苏青会把他们的话告诉宇文大人。 因为这个小白脸他就是个傻子，根本就听不懂，当然了，也不可能告状。 他们这样做过很多次了，趁着宇文大人不在，小小的教训一下这个小白脸，心情就会变得很愉悦。 苏青茫然的站在原地听着他们在一边叽叽喳喳，发现听不懂，于是低下头不再搭理他们，继续低头玩自己的石子。 营帐两侧的守卫们脸上都闪现出鄙夷的神色，他们冷冷的看着苏青，也不出声阻止，任由苏青被人编排…… 军营里最忌讳有人以色事人，都是大老小伙子，好好的男儿郎不当，好好的军功不挣，非要以色事人。 这样的人适合去望月楼当花魁，来军营里恶心人就不对了，他们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类人。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心满意足后，结伴搭伙的离开了这里，以免被宇文大人出来抓到。 宇文章出来的时候，正好看着苏青低着头，在踢地上的石子，脚尖轻轻一拨，把石子拨到一边，然后跳过去再拨回来。 宇文章看了一会儿，走过来问:“心情不好吗？” 事实上，自从跟在宇文章身边之后，苏青就没有心情好过，只是他自己尽力压制着，没有今天这么明显罢了。 苏青沉默着不说话，一脚把石子踢飞到另一边，这次踢的有点远，路边还有没化开的积雪，那颗被他踢了好久的小石头，似乎终于忍受不了了，直直的飞到了积雪里，陷了进去，再不肯出来。 苏青愣了愣，他从这里走到那里要走好远，苏青想:他被小石头给抛弃了，他明明很喜欢的…… 苏青有些难过，他的眼圈蓦地蒙上了一层水汽，要掉不掉的，很是可怜。 宇文章也跟着走过来，看苏青的模样，他叹了口气，缓缓走到积雪处，把那颗陷在雪窝里的小石头拿了出来。 “把手伸出来……”宇文章捏着那颗小石头要还给苏青。 苏青怔怔的看了一眼，然后把手背在了身后，他摇了摇头。 算了，不要了。 苏青转过身，缓缓的往远处走，身形落寞。 宇文章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跟了上来。 苏青没有搭理他，事实上，他现在连话也不太想说。 宇文章心一软，对着苏青道:“听说林城现在正在开庙会，我今天没事，就带你过去转转。” 苏青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宇文章，他眨了眨眼睛，问:“庙会？” 宇文章解释道:“就是很多人聚会的地方，也有卖小玩意儿的。这也快过年了，我们可以去买点你喜欢的。 听说庙会从腊月二十五一直开到正月十五，时间正好。” 苏青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看着宇文章，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宇文章一挑眉，又问了一遍:“去吗？” 苏青点头道:“去。” 第87章 庙会2 腊月二十五，苏青和宇文章乔装打扮一番后，此时，正走在林城的庙会街道上。 与二十一世纪的庙会不同，林城的庙会显得很是寒酸。毕竟林城地处北疆，土地贫瘠，物资匮乏，人虽然不少，但是东西却不多。 宇文章给苏青买了个糖画让他拿着玩。 苏青一手拿着糖画，眼神却又飘向了一旁卖花灯的地方。 绸布做成的灯笼上，画着可爱的小兔子，灯笼不大，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却做的很精致。 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爷爷，头发花白，脸上全是皱纹，笑容却很慈祥。 苏青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站定不动了，宇文章问他:“喜欢这个？” 苏青点点头:“嗯。” 宇文章拿起花灯问:“这个怎么卖的？” 老爷爷一笑，少了俩门牙的嘴有些漏风，他比划着两个手指道:“两文钱……” 宇文章掏钱把兔子灯买了下来，递给苏青。 苏青接过来，提在手里，然后对着老板问道:“老爷爷会一直在这里卖灯吗？” 老板收了钱显得很开心，他笑道:“从腊月二十五，到正月十五，只要有庙会，就来，为了给孙子攒下点钱……” 苏青“嗯”了一声，看了眼宇文章，张了张嘴，想问:我们明天也过来好不好？不过，终究没有问出口。 卖同心结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他的摊子，苏青瞧着那漂亮的吊坠，又开始走不动路。 宇文章再次掏钱要给他买下来，本来应该只买一对儿，但是苏青瞧着哪个都好看，于是挑挑拣拣的，竟足足挑了六对儿，挑完之后就眼巴巴的望着宇文章。 宇文章哑然失笑，掏钱出来，问摊主道:“一共多少钱？” 小贩高兴坏了，眉开眼笑的道:“这位爷真有眼光，一共二十四文，算您便宜点，二十文就行。” 宇文章付了钱，小贩收了钱，再次笑着恭维道:“这位小公子好福气，有您这样的哥哥宠着，家里又妻妾成群，真真是好福气……” 宇文章的笑容在一瞬间隐了去，他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对小贩道:“不知道的就不要瞎猜。” 小贩一边赔着笑低头哈腰的道歉，一边偷偷摸摸的瞄了一眼，对这位客官忽然不高兴的表情感觉莫名其妙。他心想:难道是我说错话了？ 苏青没管这些私下里的风起云涌，他的心早就又飞到别的地方去了。宇文章冷冷的瞪了摊主一眼，然后跟上苏青的脚步，防止他走丢。 摊主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后脑勺，心道:这位客官真是奇怪。 两个人从街头一直逛到街尾，苏青的手里都快拿不下了。 宇文章看不过去，从他手里分走了点，替他拿着。 苏青喜滋滋的提着兔子灯，买来的同心结在他的手指间晃晃悠悠。 “要把这些同心结系在树枝上吗？”宇文章问。 苏青瞅了瞅，觉得每一个都很好看，可是只要系在树枝上就看不到了。 苏青摇了摇头，然后把六对儿十二个同心结都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整整系了一圈。 红色的流苏在他的腰间晃晃悠悠的，红红火火的。 宇文章忍俊不禁，对着苏青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晚路都要看不清了……” 苏青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他方才把糖画吃完了，此时满嘴的甜味儿。 苏青道:“等一下。” 说完，他把手里的兔子灯递给宇文章，然后用手拆开束发的发带，长长的头发一瞬间垂了下来，垂在身后。 苏青捏着发带冲一棵大树走去。 宇文章不明所以，也跟着走了过来。 苏青扯过一根枝丫，然后把发带系了上去，红色的发带随风飞舞。 宇文章问:“做什么？” 苏青:“祈福哇。” 宇文章道:“那头发怎么办？” 苏青一摊手道:“可是，没有发带了。” 宇文章:“……” 要是让陛下这个披头散发的模样回去，不知道明天又要出什么传言。 宇文章道:“走吧，我去买一条给你。” 苏青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走，在一个卖发簪的摊子上，宇文章挑了一只簪子，是桃木做的，刻着一朵桃花，精致异常。 摊主正要夸宇文章好眼光，就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公子。 摊主:“……” 宇文章招了招手道:“过来。” 苏青一声不吭的挪了过来。 宇文章利落的帮他把头发挽了起来，很快簪出了一个发髻。 艳丽的桃花开在苏青头上，让他多了一丝明艳的气息。 虽然美，但那明明是个女子用的发簪，配这位小公子，多少有点不合适了。 但是生意上门，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摊主咬着牙硬夸道:“……客官……真是……好眼光！” 苏青:“……” 宇文章道:“多少钱？” 摊主连忙道:“十文。” 宇文章付了钱，带着苏青往回走。 此时的苏青，头上别着桃花簪，腰上系着同心结，手里提着兔子灯，整个人看起来红红火火的，像京城里过年时，哪家出来的小少爷一般。 “回去吧。”宇文章道。 苏青声音闷闷的回道:“嗯。” 宇文章问:“要背吗？” 今天陛下逛了一天，现在估计是走不太动路了，所以宇文章才问他。 苏青点了点头:“要。” 于是宇文章就弯下腰，让苏青爬上来，然后背着他往大营的方向走。 天已经微微有些黑了，他们还是没来得及在天黑前赶回答应，苏青之前走的有些慢，浪费了不少时间。 苏青手里提着的兔子灯被宇文章掏出火折子点着了，柔和的烛光在花灯里随着微风轻轻晃动，随着苏青的手，垂在宇文章身前，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块地方。 再等一会儿，月亮就会出来，残月之下，可以看到满天的银河。 苏青静静的伏在宇文章背上揽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还有随时蓄势待发的力量，苏青缓缓闭上了眼睛。 还不是时候，他想，需要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好…… 第88章 射箭比赛 日子一天天过去，宇文章因为军务缠身，之后就再没有带苏青去过庙会。 苏青之前买的同心结有一对儿被宇文章挂在了笔架上，剩下的就都收了起来。 还有苏青从庙会上买回来的兔子灯，就挂在了帐篷门口，里面的蜡烛芯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一般是白色的。 但是今儿特殊，宇文章早早的就帮他换了支红色的蜡烛，因为今天是除夕，明天就是春节。 宇文章一大早就带着苏青去了张留的营帐，昨天拟订下来的过年计划在昨天天黑之前就已经让传令官通知下去了。 今天上午组织的是射箭比赛，下午是骑马比赛，晚上按照传统要一起守岁。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军中清苦，年节又是个极特殊的日子，决不能放松警惕，外患未除，匈奴人有极大的可能会趁着这个日子发起进攻。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宇文章下了令，所有将士必须待在军营之中，不能离开半步。 接到这条命令的时候，北巡防营的常驻将士们还好，毕竟已经习惯了不回家。 但是那些被召集起来的府兵们，往年从没有过年了不能回家的时候。 如果这次不是匈奴人打过来，他们现在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有不少人暗地里埋怨宇文章一直不肯出兵，拖到了过年，让他们回不了家。 甚至这些埋怨还有不少落到了苏青的身上，毕竟自己不能回家过年，但是宇文大人可是带着如花美眷住在营帐之中呢，哪里会管他们这些人的想法？ 军中怨声载道，无奈宇文章只得和张留拟订了过年计划，来安抚军心。 并承诺只要过了年节等到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定会把匈奴人打的落花流水，还北疆一个安定。 训练场上，将士们有序的站在一起，一个个的满含期待的看着张留和宇文章。 宇文章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高台下方的将士们，先是说了一番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讲话。 然后他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利落的弯弓搭箭，射出了今天的第一箭。 长箭“当”的一声正中几十米外半空挂着的铜锣正中心，这也预示着射箭比赛比赛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激动的欢呼起来，这么多年的辛苦训练，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十分厉害，不输任何人！ 只是平日里没什么展示的机会，这次宇文大人在军中组织了射箭比赛，正是个好机会，这次誓要争个高低！ 因此将士们一个个的都跃跃欲试，想要大显身手，誓要搏出个好名声来，让大家刮目相看。 苏青站在队伍里，看着别人在赛场上大显身手，有人正中靶心了，他就给人鼓鼓掌，或者跟着别人一起给胜者喝彩。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与向往，他也想百步穿杨，也想纵情马上。 “嘿，傻子……”有人偷偷叫他。 苏青转过头，看到旁边一个人冲他挤眉弄眼:“你参加射箭比赛了吗？” 苏青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参加。不是他不想参加，他怕他的手腕拉不开弓箭。 “咦？仔细看看，你长的……真好看……” 苏青不知道做什么回应，只好冲他笑了笑。 “要不这样吧，宇文大人不是说晚上要玩过家家的扮演游戏吗？你长的这么好看，可以扮做姑娘媳妇儿，你觉得怎么样？” 苏青一愣，是要他……穿女装？ 苏青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宇文章的声音:“聊什么呢？” 苏青一转头，就看到宇文章已经冲自己走了过来。 苏青旁边那人的态度立马就变了，他恭恭敬敬的冲着宇文章抱拳行了一礼道:“见过宇文大人！” 宇文章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苏青怔怔的看着他，宇文章一挑眉:“怎么了？” 苏青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儿。 苏青旁边的人偷偷看了一眼宇文章，发现宇文章的表情还算愉悦，于是胆子就大了起来。 他大着胆子道:“宇文大人，晚上过家家的娘子还没有人选，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长的五大三粗的，扮起娘子来丑的要命还倒人胃口，不如……” 那人看了一眼苏青，然后道:“不如，就让这位小兄弟委屈一下，扮做娘子，大人来扮演家长，大人觉得如何？” 那人心知苏青是宇文章的人，怕宇文章发怒，不敢说让苏青扮演别人的娘子，聪明的冲着宇文章卖了个好，让苏青做宇文章的娘子。 宇文章听后果然没有生气，他上下盯着苏青看了一会儿，最后居然点了点头。 苏青:“……” 而此时，赛场上各位将士们纷纷大显身手，比赛一时之间进入了胶着状态，本来以为很快就能比完的，一直拖到了正午。 火头营的肉香味隔了老远就飘了过来，肉在这个时代是很奢侈的，寻常人家可能一年只有这么一天能吃到。 为了安抚军心，宇文章特地让人采买了一批猪肉回来，此时火头营的将士们已经把肉炖上了，为了今天的年夜饭做准备。んttps:// 众人闻着肉香味，士气再次高涨，连珠箭“咻咻咻”的连绵不绝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喝彩声不断。 过了好半晌，终于决出了今天的胜者，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高大汉子。 那汉子站在高台上，手持重弓，高高举起，眉眼间全是飞扬的笑意，英气勃发，仿佛马上就要开始他的传奇。 张留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用洪亮的嗓门喊道:“启禀将军，小的名叫吴鹏！” 张留赞叹道:“你很不错！” 吴鹏眼睛一亮，大声道:“谢将军夸奖！” 张留点了点头，作为一名主帅，看到有能力的将士，他很高兴。 “今日胜者可以向我讨个彩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张留笑道。 吴鹏立刻站直身体，大声道:“启禀将军，小的想要升官发财！” 张留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他道:“你倒是诚实。” 张留转向台下将士们，大手一挥高声道:“今日射箭比赛，前500名出列！” “唰唰唰”499人步伐整齐的站了出来，加上高台上的吴鹏，共计500人。 第89章 西域往事 张留高声道:“我已与宇文大人商量过了，今日比赛前500名，将会组成一个新的营，作为弓箭手一队，直接听从宇文大人调配。” 说罢，他转向吴鹏，道:“由你带领这些人，能做到吗？” 吴鹏一愣，接着狂喜，他大声道:“定不辱命！” 张留点了点头，道:“下去吧。” 吴鹏抱拳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张留继续道:“今日比赛，前501到前1000名出列！” 立刻又站出来一片人，张留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也会成立一个营，作为弓箭手二队，暂时先由我调配，听明白了吗？” 这些人本来比较沮丧，还以为自己没戏了，听到张留的话，一个个的都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他们高声道:“明白！” 至于输掉的其他人，脸上的沮丧更浓了，还有没有参加的，满脸都是悔恨，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参加射箭比赛。 张留仿佛知道他们的想法一样，继续道:“剩余人也不要气馁！你们可以向他们挑战，赢了的人，就可以加入弓箭手二队。 同样，二队的人可以向一队的人挑战，赢了的人，就可以加入一队，挑战时间为每月一次，从今天开始算。 至于输掉的人，则退出一二队，明白了吗？” 这相当于给其他的人一个向上爬的机会，也是给一二队施加压力，让他们有紧张感。 众人皆跃跃欲试，高声道:“明白！” 张留看了一眼日头，然后道:“好了，都有序吃饭去吧，一个时辰后，再回到这里，骑马比赛正式开始。” 众人:“是！” 众将士被自己的营长们带着离开，张留从高台上下来，走到宇文章身边跟他打了个招呼道:“大人，您觉得这些人怎么样？” 宇文章道:“比起你们是差远了。” 张留无奈道:“总得给他们些时间成长，毕竟都是府兵，跟常备军自然没法比。” 宇文章随口道:“等他们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再说吧。” 听到这话。张留沉默半晌，然后忽然道:“宇文大人，如果可以，还是希望大人能够对他们手下留情些，毕竟都是西魏的子民……” 宇文章一挑眉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他们会死，但是战争无情而且残酷，他们也不能总是躲在后边做乖宝宝。 你看看这些府兵们，连战友们的尸骨都还没有见过，一个个天真的要命，不给他们一点打击，怎么才能成长起来？ 匈奴人可没空等着他们一点点长大，说不定他们早已经磨刀霍霍，今晚就要攻城。 不要再说本王残酷，也不要再为他们打抱不平。 毕竟就连张留你，当初不也是从万人堆里拼死厮杀出来的吗？” 张留沉默，他知道宇文章大人说得对，只有在战场上，生死相搏间，人才能飞速成长。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跟张留同期的将军们，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 可结果呢？十几年只出了一个张留，那些昔日里惊才绝艳的将士们，全部都死在了战场上，一个个的都化作了雪白枯骨。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白翎金簳雨中尽，直馀三脊残狼牙…… 张留陷入了回忆里，那个时候，西域还不是现在这烂泥一摊的模样。 相反，西域人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只要稍不留神就能吃个大亏。 为了能够知己知彼，当时的主帅做主，用了番军，这一决定，让西魏的西部驻军元气大伤，差点全军覆没。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启用番军初始，番军确实立了大功，但是之后，西域各部族忽然联盟，与西魏有了一战之力。 西魏将士骁勇善战，靠着步兵的强弓劲弩，一度占据了很大优势，完全压制了西域骑兵。 但西域联军人多势众，西魏一直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两方陷入僵持，谁也奈何不得谁，双方迫切需要打破僵局。 西域联军源源不断的补兵，但西魏军队的将士们因为长久无法取得胜利，已经陷入疲惫状态。 西部驻军主帅迫不得已写了求援书，要向朝廷求援。 求援书刚发出去不久，谁知此时，番兵突然反叛！ 西域人趁机发起进攻，配合番兵，两方里外配合夹击之下，西魏主帅最先阵亡。 没了主帅的命令，西部驻军就像是一盘散沙，被西域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一战，死的人太多了，举目伏尸，流血漂橹。 西魏驻军元气大伤，不得已弃城而走。张留临危受命，带领剩余残兵退至阳关以北，等待朝廷援军到来。 再后来的事情不必详说，总之，在援军到来之后，张留接过了指挥大权，大军重整旗鼓，一鼓作气杀了回去。 双方打了足足一年有余，因为有宇文章给他兜底，加上整个西魏源源不断的兵力与物力补充之下，张留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西域联军开城投降，张留接受了西域人的投诚，等缴完西域人的兵器，接管完兵力部署之后，张留立刻毫不犹豫的下令屠城。 不论男女老少，通通格杀勿论。所有钱财，通通抢走。 在那次屠杀过后，城里血流成河，血腥味半月不散，最后张留放了一把火，将整座城池烧成了焦炭。 从此之后，西域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能力能够与西魏抗衡。 张留更是因此得了个“人屠”的称号，人人敬畏，甚至痛恨。 张留自己知道，他做了一件作为一个人，不该做的事情。 他对着向他投降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挥动了屠刀，这是不义。 他无视西域城里那些母亲的苦苦哀求，对着城里无辜的妇女儿童下了杀手，这是不仁。 他张留从此以后，就是个不仁不义之徒，等他死后，一定会被阎王老爷判决打下下十八层地狱…… 但他不后悔。 他是为了西魏的子民，是为了西魏的千秋万代，他没有错。在他活着时，他会替自己的子孙后代扫平一切障碍。 第90章 除夕 “我发现，你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变得有些心软了嘛，这是为什么？”宇文章忽然问。 张留一怔，下意识问:“有吗？” 宇文章道:“还是挺明显的，当时边防部署图泄露，我审问那些废物的时候，你阻拦了我…… 这次我定的匈奴人的作战计划，你的意见也与我相左，曾经下令屠城的你，怎么却会为了这几百名府兵的性命与我斤斤计较？ 还有在关于陛下的事情上，你总是让我生气……” 苏青不知道话题怎么会扯到自己身上，他看了眼宇文章，又看了看张留，露出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 张留怜惜的看了一眼苏青，然后道:“我心疼陛下，是因为他这一辈子过的真的很辛苦。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先帝的恩惠。 至于，那两千多名府兵，是实打实的人命，也是西魏的子民，如果有别的办法，我还是希望他们全都活着。 至于我下令屠城，那是因为我下令屠的是西域人的城池，是因为想还西魏边境安定。 而且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屠杀我西魏儿郎，我下令屠城报复回去有什么不对？ 而且是因为我确定，在那座城池里，藏着所有的西域联军的有生力量，十分适合斩草除根。 如果不是因为确定这一点，如果西域联军没有汇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地，我也不敢这样做，因为可能会招致后续的疯狂反抗，让我军出现无谓的牺牲……” 简而言之，张留根本就没把西域人当成自己人，他对敌人残酷，但是对自己人，他是很宽容的。 也可以这么说，正因为他对自己人的宽容和心软，所以他才对敌人如此残酷。 宇文章一挑眉:“所以你的慈悲也给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废物们？” 张留摇了摇头:“留着他们的性命，是因为我觉得活着的比死的有用。” 宇文章问道:“所以你后来又审出什么来了吗？” 张留沉默，并没有。 宇文章嗤笑一声，不再多说别的，只道:“行了，吃饭去吧。” 说着宇文章带着苏青往营帐方向走，没走几步，张留忽然叫住了宇文章。 宇文章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张留道:“还有什么事情？” 张留看了一眼苏青，然后道:“大人，关于陛下，您有什么打算吗？” 宇文章问:“什么什么打算？” 张留道:“大人，你我都清楚，陛下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他是陛下，他不可能永远都不上朝。 可是如今陛下现在这个样子，只要出现在朝堂上，那些比猴还精的大人们一定会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到时候，您又要陛下如何自处？” 如果真要陛下上朝，让陛下暴露在那些大人们面前，想想都觉得这简直太残酷了。 可如果让陛下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呐……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放陛下离开，让他禅位给其他人，从此天高海阔，陛下也能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宇文章皱起眉头，他看了苏青一眼，看他茫然的听着他们说话的模样，想到要与陛下分离，宇文章的眼色一暗，他冷声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张留看宇文章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为了陛下，也为了宇文大人，更为了整个西魏…… 一个时辰之后，骑马比赛正式开始，一匹匹骏马停在比赛场地之中，马背上是神采飞扬的西魏儿郎。 有了上午箭术比赛的经验在前，众人皆热情高涨，一个个的跃跃欲试，也想要凭此搏出一个前途跟名声来。 宇文章带着苏青与张留一起坐好位置之后，随着传令官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随着汉子们的一声令和“驾！”，矫健的骏马载着高大的汉子们在赛场上尽情奔驰，马蹄踏起的尘土足有三丈高！而随着马鞭的挥舞，马儿长鬃飞扬，四蹄翻飞，很快便有人一骑绝尘。 “还是不够大啊……”宇文章喃喃道。 苏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张留无奈道:“大人，这里不比北巡防营，这已经是最大的马场了……” 宇文章淡淡道:“无妨，等我们这场仗打赢了，我要往北推进八百里，专门圈出一块地来做跑马场。” 张留沉默，北巡防营往北推八百里，那就直接推到了匈奴人的老巢门口了。除非匈奴人灭族，不然估计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苏青看着赛场中像疾风一样飞驰的骏马，眼睛里羡慕更甚。他想如果他也能这样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让长风拂过脸颊，与飞鸟比赛谁跑的更快，那得是多么自由的感觉…… 骑马比赛在天黑前结束了，因为战马的数量有限，所以并没有很多人参加。 张留同样挑了其中的前两千名，临时成立了骑兵营，听从自己的调令。 这些人，按照作战计划，会做为开战先锋，被他们派出去当诱饵。 这些还不知道自己结局的府兵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她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仿佛窝囊了半辈子，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般。 他们激动的想，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啊，马上就要扬眉吐气了啊……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火头营的将士们从后厨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铁锅炖了整整半天的杀猪菜里，大块的猪肉炖的烂乎乎的泡在酱汁里，色香味俱全，让许久没见过油水的将士们眼睛都绿了。 一个个汉子们都“嗷嗷嗷”的嚎着要多吃几碗，气氛一时之间沸腾到顶点。 张留特地差人去弄了三碗肉菜过来，和宇文章大人，苏青三人找了张空桌子，就着薄饼和馒头，吃了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等所有人用过晚饭之后，今晚的重头戏就要上场了。 负责采购的兵爷早早的就去了庙会上，找了绣娘买了几套妇人穿的罗裙。 边疆不比京城，罗裙上并没有繁琐的绣花，也不是多么好看。 颜色也偏向黯淡，大约是为了能够穿的更久，不容易显脏。褐色的罗裙上只在胸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桃花。 第91章 除夕2 众人根据自己所属的营帐，一堆一堆的聚在一起，一个营是就是一家，营里的将士们根据年龄和长相，各自领走了自己的角色。 年长军爷就扮演父母长辈，同龄的就担当自家兄弟，至于新兵则扮演小孩子，长相白嫩的就扮演姑娘媳妇儿。 宇文章作为整个北疆地位最高的人，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所有人的大家长。 苏青因为宇文章的恶趣味扮演大娘子，整个人有些生无可恋，张留则分到了弟弟的角色。 当然了，不只是苏青，所有分到姑娘娘子角色的人脸色都不咋地，大男人穿女装，不伦不类的，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大家都是一个营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自己要真穿了女装，好看便罢了，如果不好看，肯定要被人嘲笑一辈子！ 当然最可怕的是，这里是军营，常年见不到一个姑娘，大家都是正直热血的汉子，一身邪火无处发泄，所有人可都憋着呢。 这万一要是因为穿女装，激起营里某些人的兴趣，打开了他们新世界的大门……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但是不扮又不行，谁让你分到了呢？大家都行就你不行，扭扭捏捏的不敞亮，也是会被人笑话的。 无奈被分到姑娘娘子角色的将士们，只得一脸不情愿的顶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大手一伸，拎着罗裙就回了各自的营帐内换衣服。 好半晌，换好衣服的人才在众人千呼万唤的声音中，掀开门帘，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 “哈哈哈！！救命！！我也不行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我是不是瞎了！！！怎么我的眼前有一座山啊！！” “没瞎！哈哈哈！！撑住啊！！！给人家一点尊重好不好！！！看他脸色都变了！！噗！！！对不起！我也不行了！！哈哈哈！！” 这是大部分营里看到走出来的姑娘娘子们的表现。 虽然分到姑娘娘子们的人较营内其他人，是显得皮肤白嫩身材瘦小，但毕竟都是大男人，又是当兵的，常年或训练或劳作的状态下，那都锻炼的身材倍儿棒！ 鼓起的肱二头肌就先不说了，寻常妇女穿的罗裙穿在他们身上就显得太委屈了！ 负责采购的兵爷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买最大号的罗裙了，但还是没有用。 这些罗裙穿在膀大腰圆的军爷身上，立刻变得紧绷起来，将军爷们的胸膛勒的清晰可见。 要不是布料是粗糙但结实的粗麻布，此刻罗裙估计已经被军爷们健硕的胸肌撑破了！ 女子穿起来特别长能垂到地上的罗裙，穿在这些军爷身上，刚到他们的小腿上，露出罗裙下边的棉裤。 如果现在不是冬天，如果众人罗裙下不穿衣服，大概能露出半截全是汗毛的毛茸茸的小腿，那才逗呢！ 张留看着各营里的娘子们，也有些忍俊不禁。 果然如同事先料想的一样，军爷们穿上罗裙，不伦不类的模样占了多数，当然也有不少看起来挺合适的，只是这部分人身材更加纤细一点儿。 宇文章站在张留旁边，他的脸上也挂着一丝笑意，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看点高兴的事情。 “陛下呢？”张留轻声问道。 宇文章道:“还没有出来。” 宇文章的营帐距离这里有些远，于是宇文章暂时征用了别人的营帐，等那人换完衣服后，才让苏青进去。 此时已经过去了挺长时间，苏青还没有出来。 张留有些担心，他对着宇文章道:“要不，我去帐里看看？陛下这个样子，别再出什么事情……” 宇文章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吧，你在这里看着他们，别出什么乱子。” 那些膀大腰圆的娘子们被众人嘲笑的脸都黑成锅底了，宇文章怀疑他们要不是因为动作太大可能会撑破罗裙，兴许下一秒就要暴怒而起了。 张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宇文章则冲着苏青所在的营帐缓缓走去。 营帐里，苏青正皱着眉头，满脸烦躁的跟身上的罗裙纠缠不清。 他好不容易才克服了要穿女装的心里障碍，想着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穿女装，要死大家一起死，这才苦大仇深的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谁知道他这件罗裙好像不太一样，样式繁琐了不说，那朵桃花一直开到了腰线处。 这不正常！他随手一拿怎么就拿了这么一件呢？ 苏青不知道的是，这是宇文章特地为他挑出来的，还放在了苏青的手边…… 宇文章一进来，就看到一个光裸的后背，宇文章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的目光蓦地蒙上了一层暗色。文学一二 苏青听到声音转过头，就看到宇文章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 苏青:“……” 这个变态。 宇文章一挑眉，缓缓走了过来，手指拈起桌子上的衣带，对着苏青道:“怎么还没穿好？” 苏青沉默着不说话，宇文章道:“过来，我替你穿。” 苏青沉默着走了过去，宇文章拿起桌子上散落的衣服，从上往下，替苏青一件一件穿好。他做的极认真，像是在做一件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脸色温柔，动作缱眷，这让苏青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宇文章立刻温声道:“别动。” 苏青就不敢动了，宇文章替他系好内襟的带子，将内襟塞进罗裙里，然后拿起一旁的腰带，双手环过苏青的腰身，棉布做成的腰带在苏青腰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变成了一个蝴蝶结停在了苏青的腰身上。 宇文章道:“好了。” 接着他站远了一点儿欣赏苏青的罗裙，只见艳丽的桃花从胸口一路开到腰线处，在褐色的罗裙上显得艳丽异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陛下穿女装的模样，不得不说，陛下的容貌是真的迤逦，这样粗糙的罗裙，都让他穿的如此动人…… 第92章 辞旧迎新，上坟祭祖 宇文章上下看了看，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直到他看向苏青的头发。 作为宇文章的侍卫，苏青同别人一样，都用发带把头发绾成了一个发髻，看起来简单又利索。 只是配上罗裙之后，就显得有些不搭了。 “我之前，买给你的发簪呢？”宇文章问。 他之前带着苏青逛庙会的时候，因为苏青突发奇想的解了发带用作祈福的红带子系在树上了，导致苏青披头散发的看着很不雅。 因此宇文章给他买了个桃木做成的发簪，上面还刻着一朵桃花，正好跟今天的罗裙相配。 苏青茫然道:“什么发簪？” 宇文章道:“之前在庙会上买的那个刻着一朵桃花的发簪，记得吗？” 苏青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他早丢掉啦。 宇文章叹了口气，暗道果然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本来今天的罗裙配上桃花木簪十分相得益彰，但是木簪却找不到了。 “过来。”宇文章道。 苏青缓缓走过去，站在宇文章面前，脸上有些疑惑，不知道宇文章要做什么。 宇文章冲着苏青伸出手，苏青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宇文章道:“躲什么？过来，不要乱动。” 苏青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定不动。 宇文章伸手过来，解了苏青的发带，长长的头发没了束缚像瀑布一般倏然坠落，披散在身后。 因为被束缚的久了，本来的直发略微有些打卷儿。 宇文章用手指替苏青梳理好头发，然后在接近末尾的地方，用发带系了个蝴蝶结拢在一起。 宇文章再次离远了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苏青，身着罗裙，秀发微披，因为害怕而低垂着眉眼，倒像是有几分羞涩，这模样就像一个从画里走出的绝世仙女。 宇文章拽过一旁的斗篷，给苏青披好，让他不至于冻着，又替他戴好兜帽。 做完这一切，宇文章才道:“走吧，估计他们都等急了。” 苏青点点头，跟着宇文章身后走出营帐。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了，按照计划他们会严格按照迎接新年的程序，辞旧迎新，上坟祭祖等，一个不落，以此寄托对故乡亲人的思念。 宇文章坐在主位，苏青坐在他身边，等着各营的人前来拜年。 活动场所中间的空地上，已经燃起了篝火，张留掐着时间让人把竹子扔了进去。 在火焰的高温灼烧之下，竹节爆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现代的烟花爆竹一般。 战鼓声轰鸣，声音格外的振奋人心。 各营的家长们带着自己的“娘子”“孩子”和“兄弟们”排队过来给宇文章拜年。 宇文章脸上挂着笑意，挥手让他们起来，然后从苏青的手上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桃符，递到大家长手上。 桃符分为两个，桃木所做，一般是用来挂在卧室或者大门门口的。一个上书“神荼”，另一个则上书“郁垒”。 神荼郁垒据说是两位神将，相传在东海度朔山上有一棵大桃树，树干弯曲伸展三千里。 树枝一直伸向东北方的鬼门，鬼门下方的山洞里住着的鬼怪每天都由此门进出。 树下有两位神将，分别名为神荼、郁垒，他们两位把守着鬼门。 这两位神将只要发现害人的恶鬼，就用芒苇编成的网子去捆住他们，并丢去喂一只老虎。 据说从先秦时期起，每逢年节，百姓就用两块长六寸、宽三寸的桃木板，画上两位神将的图像或题上他们的名字，悬挂在大门或卧房门的两侧，以镇邪驱鬼、祈福纳祥，这就是桃符。 而且古代人还会在自家的第二道门上画上那只专门吃鬼的老虎，旁边还有一条芒苇绳，被人们用来镇邪驱鬼、祈福纳祥。 在神树下还有一只云鸡，相传这只云鸡是每天早上会发出一声鸣叫唤醒生灵，同时把其他的公鸡叫起来，象征着早晨。 这种习俗一直流传到现在，只是军中清苦，做不来这么精细的桃符，只是用桃木刻成了两块牌子，写了两位神将的名字。 各营的大家长们领了桃符，谢过宇文大人的恩惠，回去之后会挂在帐篷门口，用以镇灾祈福。 此为辞旧迎新。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苏青坐在宇文章身边，硕大的斗篷遮住了他几乎半张脸，只露了下半张脸出来，别人不敢抬头细看，也就拜谢的时候能看上一眼。 可尽管只是惊鸿一瞥，那小半张脸也足够让人惊叹！ 辞旧迎新的流程一直走到了深夜，当最后一营的人离开之后，苏青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人实在是太多了。 辞旧迎新之后，就是上坟祭祖了。 宇文章带着各营的大家长们来到早就准备好的大土包处，象征性的拿了三炷香，由各营地的大家长们代表营中的所有人，给坟包上香祭祖。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的看着这一幕，此刻那坟包里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同的人，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里边都是自己割舍不下的亲人。 随着张留一声:“祭祖开始，叩拜！” 营地里立刻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所有人都目光虔诚，神情肃穆。 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默默的许下了对来年的美好愿望…… 今日轮值的将士们，站在冷风之中，听着营地内远远的传来的战鼓声，还有爆竹声，眼内满是羡慕的神色。 “马上就要轮班了，再坚持一下……” 他们每个人都这样跟自己说着，以此来压抑自己那马上就要飞走的内心。 夜中到了。 前来轮值的将士们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上。 “怎么样了？”刚来的将士问道。 “还对峙呢，喏，你看，没什么变化。我估计他们也是轮班倒，嘿！”这是之前的将士们的回答。 前来轮值的将士看了一眼，忽然皱起了眉头。 之前轮值的将士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不太对劲啊，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跟我们的这个距离缩短了不少？”那人皱着眉头道。 第93章 敌袭！！！ “不能吧？！我看看。”说着，他探头往下看了看，之前还没注意，此时，被人这样一提醒，他着重的注意了一下两军之间的距离。 这一眼之后，他马上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发现确实如同那人所说，匈奴人确实在悄悄的前进！ 而此时匈奴人的最前排跟林城城门的距离，刚刚好是弓箭所能射到的最大距离！ “赶紧去汇报张留将军，要快！！！”那人大声吼道。 “嗯！！” 那人应和着，转身就要大步离开。这时，匈奴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一杆长箭“咻”的破空而来，在夜色的掩映之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正中那人胸膛！ 箭头从后胸穿入，从前胸射出！ 鲜血直接飙了出来，溅了旁边的人一脸。 此时正值西魏将士们轮值换班之际，这一箭直接打断了所有人的计划。 那人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在他临死前还在后悔，怎么他没有更早一点儿的发现敌人的目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本来匈奴人距离林城就不算远，两军对峙，匈奴人白天派人挑衅，夜晚轮班时，就偷偷的前进一点儿。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变化是一点一点来的。没人能够想到一向以粗犷著称的匈奴蛮子们，能够有这种耐心。 所以西魏将士们，没人能够发现这一点儿的异动，只当是匈奴人组织纪律不严谨，掌握不好距离。 在事情发生之前，匈奴人的军队也不过就是前进了一点点。 可是就这一点点，就要了一名西魏将士的性命。 最要命的是弓箭的最远射程就差在了这一点点！ 这一箭夺走了一名西魏将士的性命，却激励了所有匈奴人的士气。 乌那尔兴奋的舔了舔嘴唇，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随着战场将军乌那尔一声令下，长箭如雨一般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虽然张留早有预料，也叮嘱了西魏将士们要小心防备，但是此时正值守卫轮换之际，正是最混乱的时候。 匈奴人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发动了这次突袭，直接打了林城守军们一个措手不及。 “噗嗤，噗嗤……”长箭射入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温热的血液能从伤口处飙出去老远。 林城守军们拼尽了力气，目眦欲裂的冲着下方大声喊道:“敌袭！！！！！！”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一支长箭穿头而过取走了性命，三角的箭头上从眼眶里伸出来，直接把眼球顶了出来，直接死不瞑目。 敌袭的信号顺着林城城墙处往城内飞去，不一会儿，就飞到了宇文章和张留的耳朵里。 正打算与苏青回到营帐的宇文章眉头一皱:“什么？现场什么情况？对方有多少人？” 在听了那人的汇报之后，宇文章看了一眼张留道:“你先集结军队，先调弓箭手去前线支援，我随后就到。” 张留领了命令，转身离开。宇文章一把将苏青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冲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宇文章一边走一边道:“陛下，我先送你回营帐里，你就老实待在营帐中。在我没回来之前，你那里都不许去！听明白了吗？” 苏青点点头，双手抱紧了宇文章的脖子，以免被颠下去。 两人很快就到了营帐里，宇文章把苏青放在床榻之上，接着取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铠甲，往身上一批，拎着旁边的长剑就往外走。 走到营帐门口，他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又转回身，走到苏青身边。 苏青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宇文章，宇文章没管他的目光，直接把手中的长剑塞到苏青的怀中。 “你先用这个防身，营帐里可能有些不太平，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错了。 如果有人让你离开这里，说是我的命令什么的，你不用犹豫，直接刺过去就行，不要相信任何人，听到了吗？ 在营外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你，不要怕，有什么事叫他们就行。”宇文章道。 说着，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他要看看，匈奴人挑这个时间发动进攻，是真的要背水一战，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宇文章到达林城城墙上的时候，张留将军已经在这里了。 城墙上到处都是西魏将士们被长箭射死的尸体，还没来的及清理，只被草草的拖到了后面。 长箭大片的散落在地上，城墙上弓箭手们已经箭在弦上，冷冷的跟下方匈奴人对峙着。 匈奴人那边也倒了一大片，看得出来在宇文章来这之前，两方已经交过几次手了。 张留一挥手喝道:“放箭！” 同时，匈奴人的方向，同样有人下了命令。 两片箭雨闪着冷冷的寒光迅速撞在了一起，有不少长箭经过对撞在半空中双双落地，更多的是擦肩而过，冲着两方军队飞了过来。 匈奴人那边早就架好了盾牌，长箭撞在盾牌之上，被拦下来了不少，剩下的穿过盾牌的缝隙，或者从盾牌的上方飞了进去，扎在了匈奴人的身体上，又倒了一大片。 至于西魏这边，因为距离远，又都在城墙之上，地势高，匈奴人的箭没有西魏的箭气势汹汹，大部分都被盾牌挡了下来。只有极小部分，射中了将士们的身体。 之前林城被偷袭，士兵们准备不足，又正值轮换之际，这才着了道。 此时张留调了弓箭手和步兵过来之后，弓箭盾牌相辅相成，完全是压制着匈奴人打。 西魏将士们也发现了这点，都气势大涨。 但作为主帅的宇文章没有他们那样的乐观。 宇文章皱着眉头，跟张留对视了一眼。 都发现了其中的不正常之处，匈奴人此刻的表现跟送人头找死没什么区别。 西魏地大物博，培养一个士兵很容易，但匈奴人不是，他们的将士们本来就少，死一个就少一个。 就算是大单于本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魄力，让他们的宝贝士兵前来送死。 匈奴人身为草原上的民族，以骑兵见长，曾以两千骑兵破开了北巡防营。 可是现在，他们的骑兵却并没有大量出现，此刻能看到的也不过廖廖几人缩在匈奴部队的大后方。 张留蓦然道:“且不说他们的盾牌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们的骑兵们呢？！” 第94章 陛下出事 以骑兵见长的匈奴人攻城，却连骑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张留内心一惊，一声“不好！”已经脱口而出，他看向宇文章道:“大人！公子人呢？！！！”宇文章铁青着脸，大步流星的转身下了城门楼，随手牵了一匹战马就往营地而去。 张留心急如焚，他看着城门下方的匈奴人，满眼冷光。 匈奴人的步兵不足为惧，骑兵又不在这里，那肯定是去了别的地方，或者，这次进攻，根本就是个幌子。 “吴鹏，这里就交给你了，不必出城迎战，只靠弓箭对射就行，能杀多少是多少，明白吗？”张留冷声道。 吴鹏目光如炬，他高声道:“末将遵命！” 张留吩咐完一切后，同样大步流星的往下走，接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战马，快马加鞭的往营地内赶去。 宇文章到达驻军营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意外发生，营地门口的将士们正要冲他行礼，宇文章并没有下马的意思，他看也没看一眼，直接骑马飞奔而过，掀起一片尘土。 林城的驻军营地非常大，林城被召集起来的府兵约莫三十万有将近半数左右驻扎在林城之中。 其余的北巡防营退下来的常备守卫军二十多万，另外还有宇文章出征带来的军队，营帐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驻军营地。 宇文章的营帐在营地的最中心，距离最外边有十几公里。 也就是说如果是从最中心发生的混乱，没有战马传信通知的话，可能压根就传不到最外边来。 宇文章一刻也不敢耽搁，他压抑住内心的不安，一边安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一边又快马加鞭的往营地内赶，他要亲眼看到陛下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还有不到一公里就能看到他的营帐了，突然，宇文章远远的看到地上趴伏着一些人影，那些人影一动不动，身下淌满鲜血，那些人就趴在血泊之中。 宇文章的内心咯噔一下，他知道最坏的打算已经发生了。 宇文章催动战马，加快速度往营帐赶，越往里走，死的人越多。 等他到达自己营地的时候，营地内已经一团乱了，地上歪歪扭扭的倒了一大片人，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宇文章冷着脸下了马，踏过一地尸体，快步往营帐内走去。 一掀开门帘，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咻咻咻”几声轻响先传了过来，宇文章下意识的一个转身，快速躲到营帐另一边。 只见几支长箭撞在厚重的门帘上，然后摔在地上。 营帐里被人布置了机关，只要有人掀开门帘触碰机关就会有早就布置好的上了弦的弩箭射出来，将来人射杀。 宇文章随手抄起地上散落的长刀，冲着门帘迅速一划，门帘齐根断开，营内情况顿时一目了然。 营帐内的布置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墙壁上全是被刀剑划出来的痕迹，看得出来经历了一场恶战，营帐内墙上地上到处插满箭矢，地上同样倒了一堆人，却唯独不见陛下。 宇文章内心一紧，忽然他的目光一凝，接着快步冲着一处走了过去。 只见，他之前送与陛下防身用的长剑此时正掉落在那一处，剑鞘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剑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宇文章摸了一下，还未曾干涸。文学一二 人还没走远，宇文章瞬间站起身，走出营帐走到战马旁边，飞身上马，就要寻着痕迹去追。 正巧碰上此时刚到来的张留，宇文章眉头一皱:“你怎么回来了？” 张留道:“我怕大人孤身一人以身犯险。”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满脸凝重的问道:“陛下呢？” 宇文章道:“不见了，我正要去追……” 张留心道:“糟了！” 他转身上马，对着宇文章道:“大人，我点了一队人现在就在外边，您带着他们一起，找到陛下的几率还大一点儿。 此次陛下失踪，估计与匈奴人脱不了关系，我现在即刻返回城门处，守着出口。” 说罢，不等宇文章下令，张留驾马转身，快马加鞭的往城门而去。 宇文章则带着外面的人，寻着打斗痕迹一路追捕。 这次匈奴人进攻气焰不大，果然是为了配合营内的奸细进行行动。 而且看样子，他们的目标就是冲着陛下而来。难道，是陛下的身份泄露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知道陛下身份的只有他，张留，陈封和何卫四人而已。 陈封已经离开了，何卫更是早早的就被调去与吴严汇合查李虎去了，所以陛下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宇文章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想到一点儿，顿时目光一沉。 不对，不止他们四个，还有一个人，也知道陛下的身份，沈路。 别人不知道沈路的身份，但是作为一直打压先帝旧臣的宇文章，他是知道沈路身份的。 不如说，他有一本竹简，所有先帝旧臣的名字，都在其中。竹简详细的记载了每个人的生平事迹及人物性格以及所属势力家庭情况等等。 沈路本是先帝的一名暗卫，负责保护先帝的安危。 而自己这些年忙着打压一些有势力的人，没空管一个小小的暗卫，因此就没对他动手。 谁知这人还挺机灵，可能是看外边先帝旧臣的结局凄惨，他自己内心害怕轮到自己头上，居然早早的逃跑了。 陈封何卫跟他讲来往经过的时候，提了一嘴这个沈路。当时宇文章没有在意，只当是个同名同姓的人，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先帝的暗卫沈路没跑了。 只是光凭他，还没有本事能够把人安插到北巡防营的常驻兵里来。 老样子，他是在逃走之后，把陛下的行踪透漏给了哪位大人…… 怪不得他能拉扯出这么一大摊势力，势力大到能让常善都感到头疼，居然还配有弓弩手！感情是有人在背后豢养着他。 看来他这次出征还真没白来，他一走什么蛇鼠虫子都钻出来了，倒是省了他一个个的去找，正好叫他一网打尽！ 第95章 追踪 想着将人一网打尽的宇文章大人，此刻正在跟随着战斗的痕迹追踪苏青的身影。 只是对方似乎是有意遮掩，宇文章几次都追错了方向，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不得已，宇文章只好决定兵分几路前去追踪。 不久之后，一个方向发来了信号，他们追到人了。 宇文章立即调转马头，冲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张留给宇文章点的这队人马个个都是精英，每一个都骁勇善战，等宇文章带人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只见一堆人被长刀压着跪在地上，一个个的都穿着西魏军的铠甲，不少人还很眼熟，不久之前刚从他这里领过桃符。 宇文章冰冷的目光在众多俘虏中扫了一圈，结果并没有发现苏青。 宇文章知道中计了，他立即下马，一脚踹翻一个俘虏，踩着他的脖子寒声道:“人呢？！” 那人被宇文章踩的喘不上来气，当即脸憋的通红，他徒劳的挣扎着试图去掰宇文章的长靴，被宇文章加重力气，踩的直翻白眼。 “不……不知道……”那人嘴硬的挣扎着说道。 宇文章没给他第二次机会，直接加重力气，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只听“嘎啦”一声，那人就再也不动了。 宇文章冷冷的扫过其他人的脸，寒声道:“有谁知道人在哪？说出来我饶他不死。 我数到三，如果没人说话就全部格杀勿论！三！” 没人说话，宇文章一挥手，下一秒地上立刻多了几颗圆滚滚的人头。 宇文章再也不看一眼翻身上马，正要离开，这时，忽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信号，又有一队人发现了敌人。 宇文章立刻催动胯下战马，追着信号赶了过去。 等到达目的地后，宇文先是环顾了一周，同样没有发现陛下的身影。 看着同样做西魏军人打扮的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俘虏们，宇文章猛地闭上了眼睛，他冷冷的笑了起来。 在他权倾天下生杀予夺的前半生里，他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当成了猴耍。 “好！”宇文章怒极而笑:“真是好极了！” 这次宇文章连马都懒得下，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对着地上的俘虏们冷冷道:“我只问这一遍，有谁知道被你们带走的人在哪？不知道的就全部去见阎王吧……” 同样没人说话，宇文章一挥手道:“都杀了吧……” 他的人立刻举起了长刀，眼看就要落下来。 有人喊道:“等等！！” 正准备离开的宇文章转过头，看向出声之人，他一挑眉，接着嘴角勾出一抹笑容道:“看来你知道？” 那人抬起头看向宇文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大人，那不就是个宠物吗？值得您这样做吗？” 宇文章没有说话，那人自以为抓到了宇文章的良心，于是继续得寸进尺道:“大人这样的人物，不该为了一个那样的人，扰乱心境！” 宇文章眯起眼睛，语气不明的反问道:“那样的人？” “对！他除了长的好看点，什么用处都没有！连走路都不利索，谈什么上阵杀敌？ 他还是个傻子！狗屁都不懂！还要让人保护！ 而我们，明明有多余匈奴人几倍的兵力，为什么还要龟缩在城池里不肯出兵？ 要不是他迷惑大人，我们此刻早已把匈奴人赶回阴山山下了！” 那人越说，越慷慨激昂，到最后都质问起宇文章来了。 宇文章轻笑一声，从战马上下来，用马鞭的手柄挑起那人的下巴道:“这不是你这种下等人能够明白的，现在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人到底在哪里，好吗？” 那人咧嘴一笑道:“大人，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营里的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大家都对您养一个傻子不满多时了，不然您以为他那么容易就被带出来吗？” 宇文章语气不明道:“也就是说，你们或多或少的全都帮了忙，是吗？” 那人一扬头道:“没错！我们只是为了大人好，谁让大人一直不出兵灭匈奴人？ 这个营里有大半的人因为战争都回不了家，还有一部分家就在匈奴人占领的地方，大人等得起，难道他们也等的起吗？衛鯹尛说 营里多少人都想着出兵，偏偏大人春宵苦短，日日流连美人乡，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哈”，宇文章冷笑一声，毫无预兆的，宇文章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接着一脚踩断了那人的一只手腕。 那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疼得在地上打滚儿。 “没有办法？嗯？”宇文章一边用力碾一边道:“我算是听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奸细，结果让我真失望，你们就是一群傻子，连废物都不如！ 为我好？嗯？ 就凭你们那大字不识一个的满脑子都是水的大脑，配吗？ 你知道你是在跟谁合作吗？！你知道你要杀的人是谁吗？！是不是这几日我待你们好了，就能让你们蹬鼻子上脸了？敢管起我的事情了？” 宇文章闭了闭眼睛，喃喃道:“我就不该听张留的话，他对你们心怀仁慈，我顾及他的面子，不愿对你们太过严厉，看来是我错了…… 想出兵？好啊，我答应你，马上就能出兵。 好了，乖，现在，告诉我，人在哪里……” 那人被宇文章踩碎了腕骨，终于知道怕了，他强忍着痛道:“那群人带了傻子……不，带了公子走了另一条路，说是要把他带远一点再杀，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让我们拖住大人……” 宇文章近乎和颜悦色的问道:“说清楚，哪条路？” “城门口向东三里处，那里的城墙上有一个紧容一人通过的小门。用来为无法正常出城，但是却有钱的老板们行方便的，平时都用青砖封起来的……” 宇文章闻言站起身，冲着他的人摆了摆手道:“都杀了吧……” 那人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全都交代了还要死。 等他反应过来，他头顶的长刀已经举起来了，马上就要落到他的脖子上。 他吓坏了，瞬间翻起身，动作快的别人都来不及按住他！ 那人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直爬到宇文章的脚边，一把抓住他的衣摆道:“大人饶命啊！小人知道错了，小人也是因为一直仰慕着大人，这才做错了事情，求大人垂怜……” 第96章 他是宇文章的男人 宇文章皱起眉头，一脚踢开拽着他衣摆的男人，他皱着眉头，看着衣摆下方被攥的皱巴巴的痕迹，直接挥剑将其斩断。 他的属下们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做，难道要放过这个人吗？ 宇文章皱着眉头，对着正看着他等他命令的人不满的冷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他的属下们立即眼神一肃，接着举起长刀。手起刀落，又是一堆圆滚滚的人头滚落在了地上，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方才拽着宇文章衣摆的人，直到死，才明白他一直仰慕的宇文章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偶像滤镜太大，让他忘了一点，能够爬上摄政王的位子并且坐的稳稳当当的人，能是个心怀慈悲的好人吗？那根本就是个魔鬼…… 那些人找上他，告诉他他们会杀了那个小傻子，他的内心是有那么一点高兴的。 如果那个傻子死了，宇文大人是不是会多看我一眼？他这么想着，于是就同意了那些人的计划。 如果早知道宇文大人是这样的，他肯定不敢招惹他的。可惜没有早知道，一刀斩下之后，他只能投胎去下辈子了…… 宇文章再不管这些人，纵身一跃上了马背，然后快马加鞭往城门口向东三里地的那个小门口赶去。 张留早就下了令，全城戒严，不准任何人进出，无论是城门口还是城墙守卫军，都比平日里多了三倍不止。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有人想要混出城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要自己再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赶的及在他们混出去之前拦下他们。 宇文章这么想着，双腿用力一夹马身，接着一甩长鞭，战马顿时跑的更快了几分。 而另一边的苏青，此时正被人绑住了手脚，打横放在了马背上。 他本来是被人打晕了，在宇文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冲他的营帐，他们先是礼貌的要进来，被宇文章留下的守卫给拦住了，并严辞告诫让他们赶紧离开。 那些人嘴上应着，却突然动了手，苏青只听到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然后就有人被踹了进来，苏青定睛一看，那人已经断了气了，胸口还插着一柄长刀。 苏青:“……” 好的不灵，坏的全灵！ 他忍不住握紧了宇文章给他的长剑，剑已出鞘。 苏青蹑手蹑脚的缓缓走到营帐门口，躲在一旁，透过门帘的缝隙往外看。 只见外边正一团乱，宇文章留下的人跟另一伙人战在了一起，杀的昏天黑地的。 两方穿着一模一样，苏青眉头一皱，心道:内乱？目标是我还是宇文章？ 等众人冲进来的时候，苏青看着领头的人的眼睛，他就知道了，目标是他。 宇文章留下的人没有防备，被自己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已经处于下风，被人逼进了营帐。 那些人且战且退，将苏青护在身后。 只是没多久，就被人杀光了。 苏青举着剑犹豫着是投降还是杀上去，但也只犹豫了几秒，看到对方的人数后，他就放弃了抵抗，打不过，反抗也是白费，还不如继续当个傻子，以免受皮肉之苦。 苏青假装惶恐的表情，举着长剑的双手有一些颤抖。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只一瞬间就让人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他怎么回事？”领头的人皱着眉头问旁边的人。 那人带着一丝不屑回答道:“你还不知道吧？宇文大人养的这个宠物，他是个傻子！你别吓着他……” 领头的人上下打量了苏青一眼，然后道:“别废话了，带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立刻就有人向着苏青走了过来。 苏青举着剑惶恐道:“别……别过来……” 所有人都无视了他这微小的挣扎，那人冲着苏青的脖子就是一手刀，直接把他劈晕了，一把抗在肩上就往外走。 营帐外面，早有人牵了马房里的战马出来，所有人上了马，快马加鞭的往营帐之外赶去。 没有人觉得不对，因为此刻匈奴人正在攻城，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参战一般。 就这样，众人轻而易举的混出了营地。 苏青本来晕着，但是由于马背颠簸，又给他颠醒了。 苏青一睁开眼，就看到飞驰着往后退的土地，他有一瞬间晕了一下，然后又被颠醒。 他不舒服的动了动，却差点掉下去，幸好被人一把按住了后背。 “醒了？”那人问。 苏青艰难的抬起头往上看，由于天太黑，他又被颠的眼花，只能看到一个黑影的轮廓。 苏青忍了半天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年夜饭，就这么浪费了。 “草！吐我一脚！”那人咒骂一声，冲着前方的人怒道:“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下……”有人回道。 “但是我们怎么过去？那的门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连马都出不去……” 领头人道:“无妨，只要出了城门，外边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那领头人旁边，一个长相精明的人道:“希望一切顺利，待大人回去之后，一定要向贵族单于转达我主人的话。 ［这位公子，可是我主人冒着极大的危险，才送给贵部落的礼物，这也算是我主人对贵部落的诚意。］ 他的身份极其贵重，贵部落可以借他跟宇文章提处任何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相信宇文章都会满足贵部落……” 那领头的人看了一眼苏青，满眼的不屑道:“宇文章也算是个人物，居然栽在这种小白脸的身上…… 在我们部落，这样瘦弱的人连草原的冬天都度不过去，早早的就会死在雪地里了……” 那人的眼角微微上挑，他笑道:“大人不懂，在我们这里，有句话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总之，还请务必记住，这人的身份特殊，宇文章对他极度宠爱，贵部落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儿，希望我们之后合作愉快……” 领头人不耐烦道:“知道了！不就是个小白脸吗？” 那人但笑不语，他瞥了一眼马背上被颠簸的面露痛苦之色的苏青，心道:陛下，永别了。 第97章 一石二鸟？ 苏青被颠的头脑昏沉，但那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的随着寒风进了他的耳朵。 苏青心想:原来竟然是奸细勾搭上了匈奴人对他下了手。 这人一直在暗示什么？有脑子的人也应该知道，宇文章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男人而退步？ 这人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却十分笃定的说他身份极其尊贵…… 他认识我！甚至知道我是西魏帝王！ 可是他为什么不把我的身份说出来？还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暗示那匈奴人自己是宇文章的男人，让他们好好利用这个身份…… 难道一个西魏的帝王身份，不比一个摄政王的男～宠用处更大一点儿吗？ 这人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主人与匈奴人合作是非常的有诚意，却把这种更加有利的信息隐藏起来不说…… 一个男～宠能换来什么？能换来西魏的半壁江山吗？匈奴单于脑子抽了也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作为一个男～宠，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体，是宇文章的宠爱，能利用的也就这么两点儿。 明天就是正月初一，等春节过后，冬天就快过去了。酷寒将会消失，温暖的春天就会来临。 匈奴单于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开战。他等不及来年春天，十多个部落才供养出来的三十万匈奴大军也等不到来年春天。 苏青甚至能够想像到如果自己到了匈奴单于的面前，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处境，大概不会亚于掉入十八层地狱，那时候自己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想到这里，苏青的脑海里忽然一激灵，他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了，他想一箭双雕！他想除掉自己！ 他利用匈奴人急切的想要开战的心理与他们合作，制订了这次的突袭计划，目的是为了把自己掳走。 匈奴人做了一场戏，佯装突袭，目的是为了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匈奴人的身上。 本来匈奴人的的计划并不是很完美，但是他们却选择了最佳的时机。 他们选在了春冬交替之时，宇文章猜到匈奴人会忍不住进攻。 他们选择了除夕之夜，按照常理，这一夜西魏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战意最低，这一点宇文章同样也猜到了，所以他布置了平时的三倍兵力。 他们还选在了将士们轮班之时，宇文章唯独漏掉了这一点儿！ 就是因为宇文章漏掉的这一点儿，让这次的袭击变得非常的逼真，逼真到宇文章和张留全都信以为真了。 至此，调虎离山之计，成了。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匈奴人身上，于是后方的营帐里一场静悄悄的叛乱显得那么不起眼。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直奔着自己而来。他知道一旦自己被匈奴人抓住，一旦自己落在匈奴人手里，宇文章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匈奴人确实很强，但是比上西魏的驻军还差了点。 更何况还有宇文章在这里，加上召集起来的府兵们，以及宇文章出征时带来的军队，几倍的兵力差距之下，匈奴人被覆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自己呢？听说匈奴人残忍暴虐，自己大概率会死在匈奴人手里。 就算最后自己侥幸活了下来，可受尽磨难的身体还能支撑他掌握皇权吗？大概率也是不能的。 所以这个计划里，自己肯定必死无疑。 宇文章能不能除掉暂且不说，能除掉西魏的帝王，那对心怀不轨的人来说，也是巨大的收获了。 毕竟整个西魏，可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先帝的直系血脉！他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只要自己一死，没有了正统继承人，那么之后无论是谁登上皇位，那都是有能者居之，谁还讲什么正不正统？反正都不正统。 能定下这种计划的人，苏青不信他的手里没有对付宇文章的手段。 宇文章的势力不可小觑，他就算与匈奴人打个两败俱伤，他的势力也不是其他人能够比得过的。 宇文氏才是西魏的核心力量，到时候，他该怎么除掉宇文章呢？ 苏青皱了下眉头，苦苦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头绪。战马颠的他头脑空空，胃内恶心。 颠的他又想吐了。 “草！还没到吗？这他妈要是再吐我一身，我就把他扔下去！” 那人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再次咆哮起来。 “到了到了，就在那！大人请看！” 一时间，所有人都勒紧了缰绳，战马扬蹄冲天嘶鸣一声，然后猛地停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火把通明，无数身着铠甲的西魏士兵们，举着火把和长枪，毫不间断的来来回回巡逻。 “怎么办？”有人问道:“这么多人，我们怎么过去？” 领头之人目光阴冷，满是杀意，他握着长枪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马上就能提枪冲锋。 他旁边的人及时拦住他道:“大人且慢，我们先试试能不能混过去，此时城墙上守卫众多，一旦我们被这些人缠住，可就不好脱身了……”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和众人身上的铠甲道:“我们现在可都穿着西魏士兵的铠甲，现在是非常时刻，只要跟他们说是宇文大人让我们来守住这个地方的，再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混出去应该不难。” 领头之人提枪的手指一顿，然后目光幽深的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半晌才道:“好，听你的！都说你们中原人头脑奸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那人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睛往上一挑，然后道:“多谢大人夸奖，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入不了大人物的眼睛……” 领头之人“唔”了一声，忽略了那人假装虚伪自谦实则自傲的话，然后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就这么走过去吗？” “脸色放自然一点儿，就假装我们是来支援的就行。大人，眼神别这么恐怖，之前在篝火晚会上不是很自然的吗？”那人无奈道。 “你说的轻松！”那领头之人咬着牙眼神森冷道。 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厮杀，方才又骑马飞奔，他哪里能把心情转换的这么快？ 第98章 出城 “他怎么办？”有人指着马背上趴着的苏青道。 苏青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又半死不活的把头耷拉了下去。 之前宇文章着急忙慌的把他送回营帐中后，他立刻就把身上的罗裙脱掉了换上士兵的衣服，但是头发还没来得及盘起来，就被人给抓走了。 此刻，苏青身穿将士的衣服，但头发仍做女子模样，被一根头绳在发尾束在一起。 在经历了一场马背上的颠簸之后，他的头发散乱的糊在脸上，看不清模样，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 “把他的嘴堵上，别让他乱说话。等别人盘问的时候，就说他是我们之前抓到的奸细，正要交给宇文大人。” “照他的话做。”那领头人指示道。 苏青心觉不妙，下一刻他就被一把扯起来，然后嘴里塞上了一块破布。 “呕……”苏青干呕一声。 这块布料不知道是从哪里撕下来的，还有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所有的准备做好之后，在那领头之人的一声令下，众人骑马冲着城墙飞奔而去。 “前方何人？止步！”隔着挺远，城墙边巡逻的人就发现了苏青一行人，打头之人立即喝令让来人止步。 领头之人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勒紧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在巡逻士兵的面前停下。 所有人都下了马，那位眉眼微微上挑的男子在领头之人的示意下来到了巡逻士兵面前。 “赵队长，好久不见了，我们是隶属于第七营下的第八小队，这是我们队长杨旭晨，你们应该见过的。 我们这次是奉张留将军的命令，前来相助的。” 赵队长眉头一皱，冲着那人道:“可有张将军的手书？” 在军中，若有特殊的军事行动，一般将军会写一封手书，作为任命凭证。 按照惯例这里是他们第五营的巡逻地点，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安排第七营过来插手的。 谁的地方谁负责，这样是为了方便一旦出了问题，能第一时间找到责任人。文学一二 手书自然是没有的，那人眉头一皱，语气严厉了几分，他道:“你难道不知道匈奴人已经打过来了吗？此刻情势已经万分危急！ 张留将军已经去前线了，在他临走之时，对其余的营地的将士们都做了安排，准备全面应战，时间紧迫，哪里还来的及写什么手书？ 赵队长现在要做的不是查什么手书，而是尽快将我们安排妥当，不然等一会儿匈奴人打了过来，我们这里还是一团乱，被人打个措手不及，这责任谁能担待得起？！” 赵队长看那人义正辞辞，于是自己也有点招架不住，最重要的是，他承认这人说的话有道理。 现在当务之急，是快些安排妥当。 想到这里，赵队长冲着杨旭晨一抱拳道:“杨队长，是在下思虑不周了，但此刻乃非常时期，在下多些谨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请杨队长不要见怪……” 杨旭晨同样一抱拳道:“赵队长说的哪里话，都是为大人们办差，谨慎点是对的。 还请赵队长尽快将我们安排妥当，现在我们的队伍全部都听从您的命令，该如何做，请赵队长不要客气。” 这一番话，说的谦卑诚恳，让赵队长对杨旭晨的好感度瞬间飙升，他对杨旭晨的态度也变得软了几分。 赵队长道:“杨队长，还请你与我们一起驻守在此。” 杨旭晨一抱拳道:“全听赵队长吩咐。” 说罢，杨旭晨就带着所有人站在赵队长的人身后，一副听你们指挥的样子。 杨旭晨一行人一动，赵队长才眼尖的发现有一个人身上扛了一个人。 他有些疑惑的对着杨旭晨道:“这是？” 杨旭晨道:“哦，这人是我们来这的路上发现的，当时他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树后边冲这边探头探脑的，像是要出城的样子。 我想啊，这里又没有城门，怎么能出去呢？除非他有翅膀能飞出去。 我察觉不对劲儿，就把他绑了一起带过来，打算等结束了以后，带去给张留将军审问一番……” 赵队长有些心虚，这里有个小门他是知道的，但是大人们不知道，他们底下人一般会靠这个小门挣点零花钱。 但是这话他不能跟杨队长说，不然万一传到张留将军的耳朵里就坏了。 他看了一眼被绑着的苏青，见他被堵着嘴，赵队长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下意识的把他当成了跟之前一样不方便在城门口出城的老板们。 别的时候他很欢迎的，但是此时是非常时刻，他生怕苏青会说出这里有个小门出来，于是也不敢多看，只“嗯”了一声，叮嘱杨队长把人看好，就离开了。 杨旭晨盯着赵队长的背影，眼中冷光一闪，正打算动手，这时巡逻的士兵正好队列着走了过来。 杨旭晨摸着长刀的手一顿，接着整个人老老实实的退回原地，打算等巡逻的人过去再动手。 他隐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人，发现他们也在盯着自己，等待自己动手的命令。 所有人的站位都特别好，正好都在赵队长的人身后，只要动作利落，他们能悄无声息的处理了这些人，然后打开小门混出去。 赵队长也隐晦的看了杨旭晨一眼，他要找个时机悄无声息的把那个被绑着的人杀死。 这人决不能被送到宇文大人的面前，不然等他们利用这个小门牟利的事情暴露了，他整个五营都得跟着玩完！ 几人都心怀鬼胎，在巡逻队伍的面前却表现的十分正常，足以证明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等巡逻队伍走远了，下一队巡逻队伍还没来的时刻，杨旭晨立即发出行动信号。 所有人立刻拔出长刀，冲着面前的人的脖子悄无声息的抹了过去，同时，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捂住了被杀之人的嘴。 他们动作太快了，又是早有预谋，因此那些人连吭也没来得及吭一声，直接被抹了脖子，连同气管也一起被切开，不消片刻就一命呜呼了。 第99章 出城2 “杀……杀人了！！！！！！” 杨旭晨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谁知道他连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就听到身后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杨旭晨直接被这声凄厉的嘶喊吓了一跳，杨旭晨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身后会被混进了别人。 他回头一看，就看到本该躺在地上的苏青此刻被人扯着半坐了起来。本该离开的赵队长此时正抓着苏青的头发，正要对他动手。 杨旭晨:“！” 赵队长确实是离开了一下，他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巡逻队伍的身上，又悄摸摸的摸了过来，来到苏青旁边打算一刀捅死他，让他永远闭嘴。 谁料他还没有动手，他身上的人忽然暴起杀人，只在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将他的人全都杀了。 赵队长吓呆了，眼前这个场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引狼入室了。 赵队长生怕杨旭晨转过头来发现自己后，也杀自己灭口，这才急忙大声呼救，巡逻队伍还没有走远，如果他们听到自己的声音肯定能及时赶过来的。 杨旭晨满身满脸都是别人溅上的的鲜血，他看向赵队长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恐怖。 不用转身看他也知道，因为赵队长这一声喊叫，巡逻队伍已经回头了，很快他们就会赶过来，自己必须尽快行动。 “不用管他！快！先赶紧把门里的青砖拆出来！”杨旭晨大声喊道。 然后他提起长刀冲着赵队长就冲了过来。 赵队长看着草包，其实能当上一队之长，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 他反应过来之后，提着长刀就迎了上来。 两方长刀碰撞在一起，赵队长直接被撞得手腕发麻。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旭晨，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杨旭晨冲着赵队长狰狞一笑，长刀又向下压了三寸，赵队长不得已，身体又向下矮了三分。 有个人趁着赵队长被杨旭晨压的动弹不得，抄起一柄长刀就砍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把赵队长一分为二，这时一支长箭射了过来，直接把那人射了个对穿，那人举着长刀的手一顿，微微往下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中箭。 第100章 他曾是草原上的雄鹰 宇文章眉头一皱，接着看向出声的地方，只见一个做西魏将士打扮的男人神色癫狂，满脸喜色的冲着这边挥手。 而在他的身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门洞被挖了出来，通过门洞，能看到外边明晃晃的火光！ 宇文章的心神被那个门洞吸引，一时之间忘了压制杨旭晨。 杨旭晨浑身一震，这个消息让他一瞬间士气大增，他大吼一声，浑身的力气瞬间爆发，居然推开了宇文章的马蹄！ 宇文章没空管他，他张弓搭箭一箭射穿了门洞旁边那人的胸膛。接着，他用长剑扫开周围的人群，纵马冲着那个门洞冲去。 只要他把守住这个门洞，就没有人能够从这里活着出去。 杨旭晨怎么可能让他过去，他大喝一声，猛地冲了过来，然后，他冲着宇文章的方向猛地把长刀掷了出来！ 长刀脱手而出，冲着宇文章的马蹄就砍了过去，正中宇文章胯下战马的后蹄！直接将整个后蹄削了下来！ 战马长嘶一声，剧痛让它身形不稳，猛地向一旁倒了下去。 宇文章及时抽身，纵身往旁边轻轻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一旁。 杨旭晨看阻止了宇文章成功之后，随手夺了一把长刀，冲着宇文章就砍了过来。 他一边咳着血，一边大吼着道:“带人快走！我拖住他！！” 宇文章目光一寒，冷声道:“你找死！” 他长剑递出，“当”的一声与杨旭晨的长刀撞在了一起，金属相撞之间居然擦出了火花。 宇文章是动了真怒，陛下分明就在这里，他却找不到他！ 自己明明赶上了，却还有个人不知死活的拦着他的去路！ 杨旭晨的力气极大，这一点儿赵队长深有体会，但是此时杨旭晨的长刀与宇文章的长剑撞在一起，杨旭晨只觉得虎口被震的发麻，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杨旭晨本名不叫杨旭晨，杨旭晨是他来做细作时阿庸替他起的汉名，他的本名为哈日查盖，意为草原上的雄鹰。 哈日查盖生于草原，长于草原，自幼就臂力过人，很是有一把子力气，五十石的重弓他能拉满，无人能降伏的烈马在他手里撑不过一圈。 第101章 陛下被人掳走 苏青被人藏在斗篷下边，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在满是死尸的土地上，一点儿也不显眼。 可是一旦他被人扛起来，就显眼的不得了，因为在厮杀正酣的时候，一个人如果扛着一包东西，那么他就会很显眼。 宇文章本来找不到苏青，此时他看着有个人扛着一大包东西，正鬼鬼祟祟的往城门口走，宇文章顿时就知道那里面一定是陛下。 宇文章飞身掠过去，一刀劈死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将士，那个人身上扛着的人随之掉了下来，宇文章将斗篷里的人接了下来，没让他摔到地上。 宇文章接到人，内心顿时一松，可等他掀开斗篷一看，入目的景色让他的神色瞬间僵硬了一下，再然后就是无尽的愤怒。 只见斗篷下方，根本不是什么陛下，而是一个早就死去的西魏将士的尸体。 宇文章猛地抬起头，只见苏青此时正五花大绑的卡在城门处，被人往城门外边拽着，而他的身前则是一个西魏将士，正拉着他往门内拽，两方拉锯着，陷入了僵局。 宇文章扔下怀里的死尸，猛地冲城门口冲了过去。 赵队长拽着苏青的衣襟把他往门内拉，苏青满眼希冀的看着赵队长，希望他能给点力，别松手，千万不要让他被匈奴人带走。 宇文章也马上就要到了，只要他一过来，匈奴人肯定无法把自己带走。 苏青几乎都能看到结局了……正在这时，赵队长在宇文章看不到的地方，忽然冲着苏青恶狠狠的笑了一下，然后他松开了手。而且他不但松了手，还狠狠地推了苏青一把，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然后赵队长顺着反作用力猛地往身后仰去，看起来就像是用力过大没有拉住才往后退一样。 苏青有些茫然的看着赵队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赵队长的这一退正好将被他挡着的城门口给露了出来，宇文章飞扑过来，只差一点儿，就能抓住苏青的衣襟，但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儿。 苏青直接被人从城门口拉了出去，没了人身的阻挡，外面的火光瞬间照了进来。 宇文章冷冷的注视着那个城门洞，没有贸然追出去，他知道他只要一露头，那边就会有无数刀剑箭矢等着迎接他。 宇文章转过身，目光缓缓的移向赵队长，眼神冰冷且没有温度。 赵队长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嘴唇哆嗦着道:“都是小的的过错，是小的没有拉住公子，这才让公子陷入险地，还请大人饶命……” 宇文章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过来，在经历了一番恶战与鲜血的洗礼过后，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 他的脸上身上全是敌人的鲜血，手中长剑的剑身上，血液已经逐渐浓稠的化不开了。 他整个人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看着赵队长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物一般。 他缓缓的走到赵队长身前，赵队长被吓的瑟瑟发抖，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行为，他恐惧的颤抖着，暗自思索着是不是方才的行为被宇文大人发现了？ 宇文章看着他，然后他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赵队长看着宇文章的动作，知道自己再不说些什么，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他的大脑极速运转，却想不出来任何能让他保命的话。 他后悔极了，他当时应该拉住那位公子，他不该松手的。 看宇文大人此刻的样子，他终于知道那位公子对大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他心里有鬼，为了防止那位公子乱说话，他才亲手把他推了出去，他悔恨交加，为什么自己当时不能再多想一点儿呢？ 他如果救了那位公子，凭借着救命之恩这一点儿，他就算靠着这个门洞赚了点不义之财，也不是不能原谅，兴许他还能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眼看宇文章举起了长剑，赵队长张了张口，想求饶，然后一道剑光从他的身上划过，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已经从身上掉下来了。 他吓坏了，张大了嘴想要嘶喊，却没有声带给他用，他的表情定格在了这一刻，再也不变了。 宇文章直接取走了他的性命，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他提着长剑转过头，只见此时的战斗已经落幕，除了他带来的那队人还站着等他的命令之外，现场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这是无差别的屠杀，哈日查盖的人除了跑出去的那一个，连同赵队长的队伍，以及巡逻队伍所有人都死了。 宇文章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一道金光打在了宇文章的脸上，宇文章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般，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终于亮了。 远处尘土飞扬，张留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加鞭的冲着宇文章飞奔而来。 离得近了，张留一拽缰绳，战马停在宇文章面前，他纵身下马，一脸凝重的道:“方才匈奴人忽然退兵了，末将一直没有等到有人过来，大人，公子呢？你是不是看到他了？” 宇文章看向身边的门洞，张留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心中的不详瞬间成真。 他不敢置信道:“难道公子真的被匈奴人掳走了？！” 宇文章沉默不语，但他的态度却直接印证了张留的话语。 张留眉眼之间满是颓废，他长叹了一口气，人生第二次有些无力而又无可奈何的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章忽然道:“张留，去，向林城太守要人，所有大牢里犯了西魏律法的牢犯，街上的乞丐，甚至贫民或者奴仆！ 总之什么人都行，替我要出一个二十万人的军队……” 张留心里“咯噔”一声，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大人？！” 宇文章寒声道:“回去告诉所有人，做好开战的准备。” 第102章 奴隶军 正月初一是新年，本应该欢乐融融的林城此刻气氛却是一片肃杀。 林城太守朱永臣颤颤巍巍的过来给宇文章请安，他有点虚，因为二十万的奴隶军他一时之间真的有点凑不出来。 朱永臣恭敬道:“宇文大人安，下官来祝大人新年快乐……” 宇文章问他:“你的奴隶军凑的怎么样了？” 朱永臣把头低的更低了:“还差了一部分……” 宇文章呵斥他道:“少给我来这套，具体差了多少？” 朱永臣嗫嚅着道:“……只凑了一半……”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宇文章，发现宇文章脸色已经变得非常的差，马上就要发火了，朱永臣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大人，我们这里已经把所有的牢犯，还有街上的乞丐都收过来了，另外还有百姓家多余的奴隶们，真的没有别的人了……” 宇文章冷笑一声然后反问道:“多余的奴隶？朱大人，看来你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啊……” “我跟你说过吧？把所有的牢犯，街上的乞丐，还有奴隶总之什么都行，替我凑够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 朱大人擦着流下来的冷汗道:“说过……” 宇文章拍了拍他的肩膀，弯下身在朱永臣的耳边一字一句道:“这句话的重点不是用什么人，而是凑成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明白吗？ 你居然还敢跟我说只把多余的奴隶编了进来？！嗯？！” 朱永臣被骂的不敢说话，宇文章继续道:“朱大人，你应该多少也有过猜测，你一定在想:这马上就要打仗了，这个时候跟你要一支二十万人的奴隶军，训练又来不及，他们又什么都不会，用来干什么呢？ 不妨实话告诉你，这支奴隶军本就是要去前线送死的。 牢犯，乞丐，奴隶甚至是流民，再不济还有家中的老妪老翁，留守的妇女…… 林城这么多的人口，凑不出来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朱大人，你这差当的可真有能力……” 朱永臣被宇文章的话吓得瑟瑟发抖，宇文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要拿整个林城的百姓的性命，去填这场战争的无底洞吗？ 不能这样啊，那可都是西魏的子民，军里现在吃的穿的还都是他们供养的呢，在每家至少出一个壮丁充军的情况下，他们的丈夫和儿子们可也都在军中呢…… 朱永臣试图跟宇文大人求情，但宇文章最后一句话打碎了朱永臣的希望，他在朱永臣的耳边道:“ 如果凑不够，就拿你全家充数，去堵匈奴人的马蹄，明白了吗？” 朱永臣瘫倒在地上，心如死灰。他可以为了林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他的家人们不行。 他的小女儿才刚出生不久，他的儿子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能被这场战争给毁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他了…… 宇文章懒得看他那如丧考妣的嘴脸，他心烦的摆了摆手道:“滚出去吧，最迟明日，明日之后带二十万人来见我。” 朱永臣认命般的磕头道:“下官领命……” 说罢，朱永臣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这时，张留正好走进来，与朱永臣正好打了个照面。 朱永臣给张留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张留有些奇怪的走进营帐中，倒了一杯水递给宇文章，然后看着宇文章道:“大人，这是又发什么火？” 宇文章心烦的掐了掐太阳穴道:“朱永臣刚才来请安，告诉我诺大的一个林城，凑不够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你相信吗？” 张留道:“朱永臣身为林城太守，有多少牢犯多少奴隶他肯定心里有数，毕竟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 他说凑不够，那就是真的凑不够了，如果真要硬凑二十万的话，那只能动百姓家的留守人员了。 可是大人，他们每一家都至少出了一个壮丁充做府军，家中哪里还有其他的人？ 真要算的话，大概也就是家中的老翁老妪妇女儿童了，出了一个壮丁之后，他们家中本就清苦…… 大人，我们难道真的要他们也去上战场吗？我们就不能少凑点奴隶军吗？” 宇文章冷酷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此战若败了，匈奴人士气大增，在他们的铁蹄之下，连整个林城都要覆灭，何况是这些浮萍？” 张留还想说些什么，他道:“可是……” 宇文章打断他道:“张留你应该明白，无论是在西魏，还是匈奴，哪怕是东魏南梁，青壮年才是最宝贵的资源。 其次就是妇女和儿童，虽然残酷，但是这就是现实，儿童还有未来，他们会变成青壮年，成为西魏的中坚力量。 妇女还能够生育，她们孕育着未来。但是老人没有，他们已经进入暮年，他们没有未来了。 在安稳的年代还好，但现在的局势这样不稳定，资源有限甚至还短缺的情况下，他们活着就是浪费资源。 这一场战争，在没有对付骑兵有效的办法之下，注定是要用人命去填匈奴人的马蹄。 难道你要用这些西魏宝贵的青壮年去填匈奴人的马蹄吗？” 其实真要硬拼的话，二十万北巡防营常备守卫军，三十万林城府军，还有大约十万左右宇文章大人的守卫军，共计六十万的军队。 面对三十万匈奴人，西魏这里有比他们多一倍的兵力，就算闭着眼睛打，用人头堆过去，此战也决计不会输。 匈奴人虽然以骑兵见长，可他们也并不是三十万人全是骑兵，而且骑兵里也不全是青壮年，这里边还要包含妇女儿童等等。 也就是说他们能凑出来十万左右的青壮年骑兵就算是撑破天了。 十万的匈奴骑兵，在宇文章的眼睛里也就是麻烦了一点儿，但也不至于真的打不过。 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在注定能够打赢的情况下，如何能够把损失降到最低，这才是他所想的事情。 总不能真的一场战斗就把整个林城的青壮年都打没了…… 第103章 弃子 所有国家的将领们对于如何打仗，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如何能够少牺牲一点人，就算必须要牺牲的话，牺牲谁留下谁都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就连匈奴人之前佯装攻城的时候，也是把自己那宝贵的几个匈奴骑兵们藏在了步兵方阵的大后方，不肯让他们出一点儿损失。 宇文章想要损失的，就是那二十万的奴隶军。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低的损失，他要用这二十万人换整个匈奴部族的灭亡。 张留知道宇文章的话是有理的，他摒除了内心的不忍，再看向宇文章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坚定。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他要做的就是保证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将所有失败的可能都尽可能的排除掉。 之前宇文大人在城门洞口旁边与匈奴人的奸细撞上了，结果他没能阻止陛下被匈奴人带走。 张留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正要跟宇文大人商量一下情况，就被大人打发去跟林城太守朱永臣要人。 传达完宇文大人的命令之后，张留就去处理军务，毕竟昨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处理。 好不容易安排的差不多了来找宇文大人，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大人给教训了一顿。 至此，张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 “大人，我是来汇报昨天的奸细问题的，据查证，第七营第八小队队长杨旭晨，原名为哈日查盖，是匈奴长风部落的勇士。 他在林城有个假身份，是个妻子去世的鳏夫，身份凭证一应俱全，因此没人怀疑过。 五年前自愿参军，作为一名普通的士兵进了北巡防营守备军，后来建了点军功，一路高升，最后成为了第七营下第八小队队长。 他成为队长之后，用了两年的时间，把他的人一点一点的安插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因此基本上整个第八小队，都是长相偏汉人的匈奴人。 至于其他的人，有的是因为对陛下个人有嫌隙，觉得陛下他……” 张留说到这顿了一下，想了想，把那些有些侮辱意味的话咽了下去，想了个文明点的说法道:“陛下个人手无缚鸡之力，还会干扰大人的决定，不配待在大人身边，所以才帮助哈日查盖的…… 另外一些人则是被各方安插的探子们，源头都是柱国大人们想要在军营里分一杯羹的产物……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跟匈奴人勾搭上了，之前一直隐忍不发，此次基本上全都暴露了……” 宇文章嗤笑一声:“基本上全都暴露了？” 张留沉默不语。 宇文章问道:“都是北巡防营守备军里的人吧？” 张留点了点头，北巡防营守备军因为是长期守卫北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员变动，所以比较好安排人进来。 而府军们平时都务农，只有战时才会被召集起来成为军队，所以一般来说不会有人专门为了安插探子安插到府军里。 宇文章点了点头，他按着太阳穴，表情沉思着，只是他的眼神有些阴鸷。 看着宇文大人这个模样，张留内心忽然划过不好的念头。 宇文章忽然道:“等朱永臣把二十万的奴隶军凑上来了，你就把北巡防营的守卫军们打乱了顺序给他们编进去。 做的隐晦一点儿，先哄着点他们，给他们点甜头尝一下，升个官什么的…… 至于名义什么的，就是让他们好好教导一下奴隶军吧，或者你自己想就行，只要不让他们出什么乱子……” 张留内心一惊，脱口问道:“大人难道是要……” 宇文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事儿你懂就行，不用喊出来。” 张留把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然后低头道:“属下领命。” 北巡防营守备军出了这么多问题，宇文大人看来已经不信任他们了，所以把这二十万的北巡防营守备军当做了弃子，想要把他们都舍弃之后再重建北巡防营守备军。 这才让自己将北巡防营守备军打乱顺序编进注定会被舍弃的奴隶军中。 可是这样做，那些人就真的要死了。二十万的好儿郎，就算真的有奸细，那奸细能有多少人？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却要因为这些奸细们的牵累，被宇文大人舍弃，然后当做弃子丢掉宝贵的性命…… 害群之马…… “也许，匈奴人不一定知道陛下的身份……”张留道。 宇文章眉头紧皱，闻言道:“我欣赏你的乐观，张留。但是打仗的话，事情就要往最坏的方向想。 他们出动这么多人，连同匈奴人也出动了步兵方阵来做诱饵佯攻，以此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如此的大张旗鼓，难道就是为了抓一个普通的侍卫吗？ 陛下在这里明面上只是我的一个亲卫，军营里那么多人，比他官位高的人比比皆是，他们谁也不抓，偏偏就冲着陛下而来，说他们不知道陛下的身份，谁信呢？” “可是他们不应该知道的啊，我们在军营里并没有提到过陛下的身份，就算有奸细，大概也只是猜测陛下他……” 张留顿了一下，然后有些发涩的接着道:“猜测陛下是以色事人的人，断不会知道那是陛下的啊……” 张留曾经听到过军营里的人暗地里编排陛下，说他以色事人，不是什么正经兵将，还说陛下是宇文大人的枕边人，那次他大发雷霆，直接把那些人打了一个遍。 虽然侮辱人，但这也侧面证明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陛下的身份，不然他们不敢这样编排陛下。 可是匈奴人这样大张旗鼓的只为抓一个男～宠，这说出去张留自己也不相信，可他是真的不知道陛下的身份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宇文章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道:“陈封他们来的时候不是提到过他们遇到过流匪吗？领头之人叫沈路，曾经是先帝身边的暗卫。” 张留吃了一惊:“怎么会？他们还没有死干净吗？” 宇文章不屑道:“当时看他们也成不了气候，所以我就没管，现在看起来他似乎被什么人养着呢，他是见过陛下的，自然知道陛下的身份……” 第104章 陛下值一座城池吗？ 张留无言，宇文大人的这番话，让他再也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匈奴人掳走了陛下，那么，他们会利用陛下做什么？ 匈奴人世代在草原上流浪，他们最想要的无非是个安定的家园。 如果他们用陛下来换取城池，宇文大人会给吗？ 张留这么想着，他也问了出来:“大人，如果……匈奴人提出想要用陛下换取西魏的城池，大人会换吗？” 宇文章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留，他道:“你知道西魏的每一座城池，都是先辈们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打下来的吗？” 张留默然，他当然知道。 五胡乱华，胡人入主中原之时，正值汉人之间自相残杀战斗的尾声。 虽说鲜卑人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还趁虚而入。但是作为在无数场战争厮杀下来的汉人来说，虽然势力衰微，但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的被欺负的。 就连胡人这些域外的外族人，在见证了中原汉人们几百年逐鹿中原的厮杀后，也只敢趁着八王之乱国力衰弱之际进犯，并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建立起了北魏政权。 之后北魏政权分裂，东西两魏谁也不承认谁是正统，和平了没几年的中原再度掀起战火。 若非南朝梁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贪欲，没有等到东西两魏拼个两败俱伤就在中间横插一脚，让两国都有了危机意识，东魏与西魏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这好不容易形成的三足鼎立的形势，一旦西魏损失任何一座城池，势必会在东魏与南梁之间变得势弱。 三足鼎立的局势一旦被打破，虚伪的和平也将不复存在。 而弱势的西魏必会成为东魏与南梁这两方争霸的牺牲品。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西魏这块肥肉会被撕裂成什么模样，连张留也不敢预料。 这也是宇文章死活不愿放弃林城的原因之一，因为林城一旦丢了，且被匈奴人占据后，西魏不但丢了一条北撤的退路，还会演变成被东魏南梁与匈奴三方合围的境地。 如果这个时候西边再出点什么幺蛾子，西魏就完了。 宇文章最后斩钉截铁道:“西魏的陛下可以有很多个，但是西魏的城池一座也不能丢！ 这一点儿，我相信陛下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肯定也不想当一个亡国之君……” 此刻的苏青，根本连想法也没有，他被人从城门洞里拉出来之后，入目的就是一片耀眼的火光。 他被晃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的将眼睛闭上了。 这时候有人将他扯了起来，然后拖在地上往前走。 苏青被拖的浑身发疼，他睁开眼睛，就见那个西魏打扮的将士正拽着他的脚踝，咬牙切齿的拖着他往前走。 苏青疼得要命，他有心想说:你放开我的脚，我自己走行不行？ 但是他的嘴巴被一块破布堵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周围，此刻他已经在林城的城墙外边了，他之前看到的火光，是火把的光芒。 在他前方不远处，大批的匈奴骑兵举着火把骑在马背上，神色肃穆的看着这边。 他们中的不少人，正手持弓箭，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箭头上闪着冷冷的寒光，箭头的方向直冲着这里。苏青毫不怀疑，一旦这里有任何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万箭齐发。 苏青心里发凉，他心想:完了。 西魏军中的奸细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匈奴人，那以宇文章枕边人的身份被抓住的自己，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 苏青简直连想也不敢想，听说胡人风气不好，礼乐崩坏，人伦失常。 父杀子，母杀子，子杀父，兄弟相残的事屡见不鲜，男女关系混乱更甚。 甚至有了丈夫死后妻子作为遗产由儿子继承的恶俗，称之为“收继婚制”。同侍父子，毫无人伦。 他们的男女关系主要以生育为主，人伦都且不顾，甚至出现了权贵们豢养男宠的风气，权贵们各种粗俗不堪且重口的恶趣味连苏青也有所耳闻，滥～交都是常事。 苏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副皮囊美艳异常，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些重臣里边有很多有奇怪癖好的人，喜欢收集豢养一些长相美艳的男人，但他是当朝天子，因此没人敢觊觎他的样貌。 西魏王族权贵们大多是鲜卑人，也是胡人的一支，入主中原之后，为了统治汉人，有不少习俗都被汉人同化了。 就着种状态下，他们还暗地里偷偷摸摸的保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让人难以启齿的癖好，更不要说未被教化的匈奴人了。 苏青也知道只要自己将自己是西魏帝王的身份说出来，即使匈奴人不相信，他的处境也会好上不少，但是想到四面楚歌的西魏，苏青怎么忍心…… 苏青的脑海里思绪万千，这边那西魏打扮的将士已经将苏青拖到了匈奴骑兵的面前。 乌那尔目光森冷的注视着这边，见只出来一个人，于是强忍着怒火冷声问道:“其他的人呢？” 那人把苏青扔在一边，然后难过的回答道:“全死了，连同哈日查盖大人一起……” 乌那尔的声音更冷了，他目光森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苏青，看起来就像是要把苏青活刮了一般寒声道:“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居然牺牲了我们这么多宝贵的匈奴人勇士的性命！” 苏青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他方才还在隐忍或是直接自杀重开的选择中摇摆不定的心立刻跳了一下。 决不能跟他们走，苏青心一横，一头撞在坚硬的土地上，直接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晕了过去。 乌那尔内心“咯噔”一声，接着他立即下马查看苏青的状态，生怕苏青就这么把自己撞死。 他的手指放在苏青的鼻子下方试图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等他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之后，乌那尔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活着。 活着就好，自己这边死了这么多人，要是只换回了一个尸体，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单于交代！ 这个人居然还不知死活的要寻死……想到这里，乌那尔目光一冷，他看向苏青的表情森冷至极，他要让这个人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05章 克制骑兵的办法1 时间来到第二天，朱永臣一大早就带着凑出来的二十万奴隶军跟宇文章请安。 宇文章看着眼前这些形容举止各异但都穿着破烂不堪的方队，眉头皱的死紧。 这些奴隶军们被朱永臣那参军就有粮吃，参军就有钱拿的口号忽悠出了一腔热血，纷纷加入了过来。 此时真到了军营里，一个个的神色都有些茫然，参军了，然后呢？ 此刻他们的神色茫然里还有些不安，因为这里不止有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还有上了年纪的，已经经历了很多的老人们。 他们看的比自己透彻，他们在悄悄的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被牺牲的炮灰，是要用肉体挡住匈奴人马蹄的肉盾…… 这个信息就像是潮水一般弥漫开来，整个方队都开始窃窃私语，有钱赚有粮吃的兴奋劲头被刷了下去，悲壮的哀伤的气氛升了上来。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舍身取义的高尚品德的。 奴隶军里除了一部分老人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乞丐流民和牢犯，他们大部分还是青壮年，前半辈子过的一团糟，还没来得及享受过生活的美好，就要被拉去送死，谁能甘心？ 那些流民们刚失去了家园，逃难来到林城，只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此刻却要被拉去战场上送死，他们也不甘心。 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呵斥，眼看着情势不对，张留一声呵斥，所有的军人的长枪立即对准了奴隶军方队。 这一下震慑了奴隶军，所有人立刻不敢说话了。 宇文章对着张留道:“给他们找点将士们的衣服穿，也不必太好，能看出来是军人装扮就行。” 张留点点头，表示知道。他早已经让人去准备了，既然要混入西魏军，那么就不能太不讲究，不然匈奴人也不会上当。 所有的府军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自己这边有这么多人，在他们看来这不可能打不赢匈奴人。 所以他们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宇文大人一直不出兵，任由匈奴人在城下耀武扬威，还每日屠杀他们西魏的子民。 好在现在，宇文大人终于想通了，终于打算出兵与匈奴人一决高下。 张留震慑完奴隶军后，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大概意思就是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牢犯流民或是乞丐，只要能够立功，那么都能够有机会列土封疆。 此次也不是要他们去送死，他已经决定把北巡防营的将士们编入奴隶军中，这些将士们个个骁勇善战，只要听从他们的安排，就算是你们也能够立功云云。 张留作为一名主帅，非常善于抓住别人的心理，他这一番话说的那是声情并茂，大部分人都被他忽悠的热泪盈眶。 最后张留还着重讲了一下战场上的危险性，并且稍稍透露了此次战争有些艰难，不得已才启用了奴隶军扩充军事力量，因为他们真的没有其他可用的人了。 说到这里，大部分的奴隶军其实已经相信了，因为张留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二十万北巡防营守备军编进了奴隶军。 奴隶军们想:也许是这次战争是真的很艰难，所以才会启用了他们。 但大人们肯定不会是要把他们送死的，因为二十万的北巡防营守备军也在队伍里，总不能连他们也牺牲了吧？ 到时候，自己躲在北巡防营守备军的身后，一定会没有问题的，自己也会有机会立功，自己也会有机会成为人上人的。 而且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而且也不一定自己就会死啊。只要自己不死在战场上，只要自己抓住这次机会，一飞冲天不是梦！ 一瞬间，所有人又都有了勇气。 张留眼瞅着他们的变化，于是又是一盆心灵鸡汤冲着奴隶军方阵泼了过去，直接灌的在场所有人恨不得发誓为西魏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宇文章站在一旁，看着高台上的张留，有些好笑。他在张留的身上，看到了十几年前自己的影子。 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高台上，给台下的张留等一行人灌鸡汤。 这么多年过去了，张留居然也变成了能够随时随地给人灌鸡汤的存在，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正想着，高台上的张留已经灌完鸡汤走了下来，冲着宇文章走了过来。 “大人，这些奴隶军的名字还没有登记造册，您看看今天还是明天给安排一下？”张留道。 宇文章本来想说没有必要，反正都是要死的。但是等他看到了那些满脸挂着一腔热血的奴隶军们，他的想法就又变了。 宇文章想:还是不要打击士气了，此刻如果有个人给他们的名字登记造册的话，未尝不是一个激励士气的办法。也许能让他们更有归属感，更能为西魏拼命也说不定。 毕竟谁会给死棋登记造册呢？ 想到这里，宇文章点了点头，冲着张留道:“你安排吧，在开战之前，尽量登记吧。能登记多少就登记多少，不用强求……” 张留领命，立即着人下去安排。 那些奴隶军果然如同宇文章所想，更加的忠诚了。宇文章甚至真的让张留前去操练他们，还教了他们不少搏杀技巧，以及兵法战术等等。 经过这些天的操练，这些奴隶军的士气大增，与一开始来到军中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宇文章还差人做了不少针对骑兵的安排。 第一种，便是秦汉时期出现的车阵。 面对匈奴骑兵，最好的克制办法就是降低骑兵的冲击力，车阵就是其中之一。 车阵有两个用法，一方面是结车为城，可以有效的抵御骑兵的冲击力；另一个方面则是马车自身带有弓弩，可以杀伤骑兵。 另外，车子上还能够携带粮草物资，甚至可以多载人，多一个人，武力值就高一点儿，总比单人单骑好上不少。 这一点儿，汉朝大将李陵，在面对着十几万的匈奴骑兵，只率领着五千步兵，利用车阵，与匈奴骑兵鏖战良久，杀敌数万人就能证明。 虽然李陵最终失败被俘后投降，但是这以步制骑的战斗方式是非常成功的，由此看来车阵确实是对于骑兵有着很强的杀伤力。 虽然多年过去了，也许匈奴人对此会有防范，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继续老招新用。 第106章 对付骑兵的办法2 对付匈奴骑兵的有效办法第二种，便是利用弓弩，宇文章在出征之时，带了不少连弩出来，其中还有几架重弩。 根据以往对付匈奴骑兵的经验来看，弓弩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就给予匈奴骑兵非常重大伤害，不但能够扰乱他们的冲锋阵型，甚至还可以杀伤他们的人员。 但是弓弩毕竟有着巨大的局限性，那就是在骑兵冲击时速度极快。 从匈奴骑兵发起冲锋到匈奴骑兵到达自己面前的这点时间内，一般只能射出两轮到三轮的箭矢，撑死也就能射杀或者射伤前排的骑兵，后排的骑兵根本不受影响，而且如果匈奴人利用这一点儿，用前排的人当护盾的话，弓弩所发挥出的效用十分有限。 再来，如果匈奴人针对这一点儿，让前排骑兵放弃杀伤力，直接配备盾牌或者护甲的话，弓弩就完全没有用了。 所以针对这种情况，演变出了多种应对方式: 第一种情况是利用连弩。 三国时期的蜀国面对着强大的魏国骑兵，蜀地因为地理位置和国力衰弱的原因，很难也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与之抗衡。 于是当时的蜀国丞相诸葛亮便发明了诸葛连弩，试图以此来抵挡魏军骑兵的冲锋。 《三国志》记载:诸葛亮发明了损益连弩，“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诸葛亮通过这样的连弩，来以步制骑，打击魏国骑兵。 第二种情况则是使用重弩。 重弩无论是冲击力还是穿透性都极强，不但可以一次性击穿多个敌人，甚至威力大到能够将正在冲锋中的战马也钉在地上。 这样恐怖的力量和穿透力能够给予敌人以心灵上的重大打击，让敌人闻之胆怯，见之丧胆，直接打击敌人的作战信心。 对付骑兵的有效方法第三种则是利用方阵。 “拒马阵”，是通过让士兵将长矛立起来来抵抗骑兵的做法。这种做法的精髓也是在于利用长矛降低骑兵的冲击力，然后捕杀骑兵。 只不过这种做法十分考验士兵的素质，拼的就是作战双方的心理承受能力，无论是步兵方阵还是骑兵方阵，谁心理承受能力差，谁先崩溃谁就输了，因此这是一个拼命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宇文章实在不愿意采用这种办法。 而且这种办法需要步兵方阵提前做好准备，如果仓促应战，很容易就失败了。 宇文章想到自己那二十万没受过训练的奴隶军，还有乱七八糟的北巡防营守备军，以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府兵们…… 宇文章长叹了一口气，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宇文章在沙盘上写写画画，他虽然对自己一方的步兵方阵不抱什么太大的期望，但是准备还是要做的，这万一就出了奇效呢？ “拒马阵”很考验参战人员的心理，如何能够给他们一点信心，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如……把骑兵也编到步兵方阵里去…… 想到这里，宇文章眼前一亮，对啊，他可以把骑兵也编进去。 虽说自己这边的骑兵数量不多，但其实也并不需要专门开出来一个骑兵方阵。 只要围绕在步兵方阵的两翼，在步兵方阵两侧布置好骑兵方阵，以两翼骑兵护卫中间的步兵方阵，这样不就好了吗？ 这样一来，因为有两翼骑兵护卫中间的步兵，那么步兵方阵就不容易被匈奴人骑兵冲击的左右失顾，导致打不能打，跑不能跑，最终全军覆没了。 宇文章叫来了张留，把改良后的“拒马阵”跟他说了一下，张留作为西部驻军主帅，作战素质不是一般的强，他眼睛一亮，立刻就听懂了宇文章的意思，并且他还能从中引申出来了其他的方法。 张留立即动身亲自去训练奴隶军，以求能够在开战前好歹能拉出一个能看的过去的队伍。 另外因为出征时，宇文章就知道要对付匈奴的骑兵，所以他不但带了连弩和重弩，还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比如洒在地上专扎马蹄的铁蒺藜。 铁蒺藜早在战国之时便已经出现，在三国时期更是多次被用来对付骑兵。 铁蒺藜是三面有刺的铁铸造物，把它扔在地上，铁蒺藜永远有尖尖的一头向上。 可以用来戳烂马蹄，杀伤敌人。有的铁蒺藜上还会涂抹毒药，效果更佳。 只不过自己带来的铁蒺藜并没有太多，面对着至少二十万的匈奴骑兵来说实在有点不太够看。 虽然宇文章早知道要对付骑兵，为了有备无患才带的铁蒺藜，但他没料到一向如同一盘散沙的匈奴部落会真的结盟，居然拉出了三十万人的军队。 因此，这些铁蒺藜怎么用，如何用，什么时候用就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另外还有拒马刺和绊马索等。 拒马刺可以设在城门口，绊马索也可以藏在街口巷道之中，至于陷马坑在哪里挖比较好呢？ 挖在城门口的话，挖多少合适？太多的话会增加敌人的戒心，万一他们被吓住不进来了，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可要是太少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假，反而骗不过匈奴人？ 宇文章皱着眉头思索着，树枝在沙盘上戳来戳去。 此时距离陛下被掳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本以为匈奴人很快就会来叫阵，或者利用陛下做些什么，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匈奴人还是没什么动静…… 这不正常！如果匈奴人此刻已经在叫阵了，宇文章倒不会这么心神不宁，怕就怕这些匈奴人在憋什么大招。 啊……宇文章有些厌烦这种风雨欲来之前的恐怖宁静感…… 他不由自主的望向北巡防营的方向，他有些担心，不知道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当然了，宇文章也不只是为陛下担心，还有其他的因素影响着他的思绪……文学一二 除了担心陛下的个人安危之外，他还担心匈奴那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当然最担心的还是京中的那些柱国大人们眼界太低，不知道他们到底给了匈奴多少了不得的情报…… 第107章 他们已经没有脸活着 新年伊始，春天也姗姗来迟，北疆的寒冬还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宇文章每天都在纠结中度过，眼看着天气要变暖，时机对他们越来越有利，他不信匈奴人不知道这个情况。 他不明白已经把陛下掳走的匈奴为什么还能耐得住不来攻城，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当然，很快，他就知道匈奴人在等什么了。 探子王一神色慌张的来跟他汇报，匈奴人忽然多了很多强有力的连弩和刀剑。 他们把骑兵们从上到下武装的密不透风，大大的提高了骑兵的威慑力。 宇文章脸色铁青，他早该想到的！深居草原的匈奴人怎么会有盾牌！他一直注意着匈奴人的方向，结果忘了把自己身后的威胁清除掉。んttps:// “吴严他们到底干什么吃的！！！”宇文章怒道。 不用想，匈奴军队里忽然多出来的军备一定是从西魏的土地上运出去的。 此时的吴严也心里苦，他本来是来调查那些兵器的流向的，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他跟宇文大人要了何卫过来，打算顺藤摸瓜，去销毁那批兵器。 这批兵器背后的主人是谁，已经不用再查了，李虎肯定是其中的一个。 但他们还是来晚了，吴严望着自己手里的竹简，眉头皱的死紧。 他从被抓到的人嘴里撬出来的信息告诉他，已经有一批兵器已经流出去了。 兵器的流向是哪里，吴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北疆战场。 “该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把所有的兵器销毁……” 吴严咂吧着嘴，有些神色扭曲的看着何卫，拽着他的袖子苦着脸道:“你说……宇文大人现在会不会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杀了咱俩啊……” 何卫毫不留情的拍开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面无表情的甩锅道:“宇文大人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杀掉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吴严不敢置信的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何卫想起来护送陛下去北疆战场的事情，想起来陛下时不时看向他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何卫心道:自己在陛下那里还欠着一桩官司呢，哪里有空管你的死活？ 吴严眼泪汪汪的看着何卫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何卫正色道:“已经流出去的兵器我们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让匈奴人收到新的兵器支援了，把这些都收缴了之后，再去审问一下那些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此时的何卫，在吴严的心里身形瞬间高大了起来。他有些感动的道:“何卫，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可靠？” 何卫被他这一个马屁拍的浑身舒畅，正要自谦一下，就听吴严拽着他的袖子，热泪盈眶的道:“要是宇文大人追究我这次办事不利的责任，你一定要帮我分担一下啊……” 何卫:“……” 他是疯了才会听吴严说话，想拉他下水，门儿都没有。 何卫冷酷的再次拍开吴严的手，字正腔圆的对着他道:“滚。” 北疆战场这边，匈奴人将新到的兵器装备好之后，终于开始了他们的攻城计划。 这次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匈奴人的骑兵整齐的站成一个方阵，黑压压的战马数量一眼望不到头。 匈奴骑兵们也不再是之前那样有些寒酸的模样，玄铁打造的黑色铠甲套在骑兵的身上，将其从上武装到下。 一眼望过去，满目肃杀。 黑云压城城欲摧。 宇文章面无表情的站在城墙上，冷冷的望着匈奴人的骑兵方队，明光铠甲将他从头武装到脚部。他的身后是一整排一眼望不到头的弓弩。 连弩的箭矢已经整装待发，一弩十支长箭上都泛着冷冷的寒光。 连弩的后方，一架一架的重弩也已经整装待发，半人高的重弩上，装填的是与长枪差不多粗细的弩箭。 每一架重弩需要三个身强体壮的成年汉子才能够拉开，冲击力大到能够直接将战马都钉在地上，此刻也正冷冷的指向匈奴人的骑兵将领。 四十万北巡防营守备军与奴隶军的混编方队手持长矛，矛尖同样冷冷的冲着匈奴人。 甲光向日金鳞开。 所有人都摆好了架势，神色肃杀，战争一触即发。 乌那尔冲着宇文章先是咧嘴一笑，接着一挥手，立即有一排蓬头垢面的汉人被推了出来，他们被反绑着推到将军交战的阵前，寒冬还未过去，他们只上半身身着单衣，光着脚，且不论男女下半身都赤裸着。 离得近的将士甚至都能看到那些人身下的一片狼藉，显然他们所有人都曾经经历了难以启齿的残酷的对待。 那些人一个个的都神色呆滞，像被抽离了魂魄一般，眼睛里满是漠然，似乎连求生的意识都没有。 “畜牲！！！”所有的人都看的眼眶通红，他们咬牙切齿的看着匈奴人，一个个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骂的越狠，乌那尔笑得越开心。他哈哈大笑着一挥手，那些人的胸口处立即捅出来了一支长矛。 鲜血像离弦的长箭一般射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他们身前三米的白雪。 那些人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一下，似乎迫不及待一般，在身后的匈奴人的长矛收回去的刹那，就都软软的倒在雪地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北巡防营被破的时候，他们就沦为了匈奴人的阶下囚。 常年生活在北疆边上，他们从小到大听得故事都是匈奴人有多么残忍冷酷。 他们以为天都塌了，被囚禁在羊圈里时，他们每个人都惴惴不安的害怕死亡会在哪一刻突然来临。 他们无时无刻的不期待着有人会来救他们逃出火坑，他们相信着西魏会来救他们出去。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期待逐渐消失，每天都遭受匈奴人的施虐，他们已身心受创。 这个时候他们才懂也许巡防营被破时就死亡才是他们最大的幸运，因为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每个人在这段时间，都遭受了这一生再也不愿回想的残酷对待，就算被救出来，也已经再也没有勇气活在世上。 所以匈奴人长矛刺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挣扎，沉默就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怀念…… 第108章 开战1 宇文章站在城门楼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忽然，匈奴骑兵方阵缓缓的从中间分成两半，露出了一个能供一辆马车通过的通道。 一辆装饰奢华的巨大马车，在足有八匹骏马的拖动下，缓缓从通道中走了过来。 黄金装饰而成的车厢上，是用各种颜料绘画成的壁画，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星空之下，则用朱砂描画着一只气势威武的苍狼。 苍狼，匈奴王族的象征，匈奴人崇尚苍狼，苍狼就是他们的图腾。 但是能够堂而皇之的把苍狼画在马车上，还有资格乘坐的，只有匈奴人的大单于。 那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匈奴人骑兵方阵的前方。 随后，侍候于两侧的仆人，抬手替车内之人掀开了华丽且厚重的车帘。 车帘被掀开之后，马车内的景色便一览无余。 只见一个身穿华丽王袍的男子盘坐其中，头发被编成数缕长辫束于脑后，头上则戴着五色羽冠。 那人身上的胡服华丽异常，作为曾经胡人的一支，宇文章不用看就知道那胡服的衣摆上绣着的是所有部落的图腾。 这人是匈奴人的大单于。 他的身下铺着最为柔软的皮草，他盘坐在皮草之上，显得悠然自得。 而在他的膝盖处趴着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 那人仿佛柔若无骨一般，趴伏在大单于的膝盖上，此时分明是酷寒天气，那人却只穿了一身单衣。 他的身形极清瘦，长长的头发没有束起来，像瀑布一般铺在身上，散在皮草之上。隐约间露出的脖颈之上，隐约能看到青青紫紫的痕迹。 大单于看着宇文章放肆一笑，他的手肆无忌惮的在那人身上来回逡巡，惹得那人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んttps:// 宇文章猛地闭上眼睛，那样熟悉的身影，只一眼，宇文章就能认出他的身份，陛下…… “宇文章，好久不见。”大单于一边笑着一边冲着宇文章朗声道。 宇文章睁开眼睛，冷冷的望向匈奴人的大单于，他冷笑一声回道:“我早该想到是你，呼延卓！ 怎么？你居然到现在还赖在世界上没死？看来这阎王爷不中用啊……” 呼延卓也是宇文章的老熟人了，在很早之前就与宇文章交手过无数次，只是基本上没有一次能够占得宇文章的便宜。 被宇文章这样诅咒，呼延卓也不生气，他哈哈大笑着道:“连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先下去？” 说着他用手抓住他身下之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然后当着宇文章的面，直接强吻了上去。 他的另一只手则十分不老实的滑到了苏青的身下…… 从宇文章的角度，能看到苏青的小半张脸，他的脸色苍白，神色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 一吻终了，呼延卓放开苏青，他抬起头，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嘴角因接吻而流下来的银涎，冲着宇文章挑衅一笑，然后道:“你的枕边人滋味真是不错……” 宇文章沉默片刻，也笑了，他一挑眉道:“左右你也用过了，是时候该还给我了吧？” 呼延卓先是摇了摇头，接着他忽然一把抓向苏青的单衣。 匈奴人本就孔武有力，在他这用力一抓之下，苏青的衣衫再也承受不住，“次啦”一声从中间被扯成两半。 这样的动作让苏青猛地抽动了一下。 在匈奴与西魏那数十万将士的面前，苏青被扯烂了上衣，伤痕累累的后背顿时露了出来。 本该光洁无瑕的后背之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甚是明显，可以猜的出他曾经遭受了什么样可怕的遭遇。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伤痕累累的后背上，一只苍狼被人粗暴的纹在上面。 而随着衣襟被人撕开，连带着粘连在衣服上面的皮肉一起被撕裂，他的后背瞬间变得鲜血淋漓，苏青抖得更厉害了。 呼延卓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他拉起苏青，让他的后背冲着宇文章，以便宇文章能够看的更加清楚。 苏青无力的伏在呼延卓的肩膀上，他的后背上那只苍狼鲜血淋漓，盘踞在苏青瘦弱的后背上，却显得那只苍狼更加威武霸气。 沧浪的一只前爪向前伸展着，一直伸到了苏青的腰部以下，隐没在了苏青的衣服下方，看那个长度，大概一直会伸到尾椎以下。 西魏军中有人知道那是苏青，也有人不知道，但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无论曾经是否厌恶苏青，此刻，看着那样瘦弱又凄惨的背影，一个个全都怒火中烧。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他们西魏的子民，此刻被匈奴人这样对待，此仇不报，他们枉为人！ 宇文章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死死地盯着苏青的后背，握着长剑的手指攥的死紧。 呼延卓看着宇文章的表情，内心十分满意。他与宇文章交手无数次，他从来不曾见过宇文章这样的表情。 因为几乎每一次，都是宇文章技高一筹。 他有无数次，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章用那张神色淡淡的脸，残忍又毫不留情的击败他之后扬长而去。 自己却总是不甘却无能为力的被他的手下们追着四处逃窜。 终于，终于，在今天，他也能从宇文章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了，这让呼延卓笑得十分开怀。 呼延卓得意道:“你看到了吧？他已经纹上了我们匈奴王族的图腾。从此之后，他就是我的所有物了，我怎么可能会把他还给你？” 宇文章意味不明道:“你本来可以好好对他，然后向我索取一个要求……” 呼延卓有些不屑道:“你会答应我的要求吗？” 宇文章道:“把他交给你的人应该告诉过你，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我说不定会答应你。” 呼延卓试探道:“如果我说我要你一座城池……” 宇文章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你在做梦！” 呼延卓毫无意外的一摊手道:“你看，我们都已经这么了解彼此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宇文章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找死呢？” 呼延卓一挑眉道:“这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宇文章道:“是吗？” 说着，他手指在城墙之下微微一动，接着一架重弩上的弓弦已经悄悄被人拉开…… 第109章 开战2 呼延卓忽然内心警铃大作，他深知宇文章的奸诈，此刻察觉不对劲，他立刻下令让左右两侧的匈奴骑兵挡在他的身前。 他左右两侧的骑兵都是匈奴部落里一等一的好手，听到大单于的命令之后，他们立即行动，两侧骑兵向中间合拢，试图挡住呼延卓。 尽管他们的速度极快，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杆长枪粗细的长箭猛地冲着这边疾驰过来，一箭穿透前方的匈奴骑兵的胸膛之后气势不减，直接又贯穿了第二人的胸膛，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长箭将那些人串成一串，最后一箭钉在了呼延卓的车厢上。 看着车厢被穿透后，露出来的一指粗细的箭头，呼延卓吓得腿都软了一下。 他猛地把苏青掀翻到一边，冲着外边大吼道:“马车赶紧往后退！” 冲着车夫吼完，他又红着眼睛看向宇文章，然后冲着匈奴骑兵大声嘶吼道:“开战！” 宇文章同样也冷冷的冲着所有人道:“开战！” 两方人马立即有了行动，匈奴骑兵驾驭着座下战马，一步步冲着西魏步兵方阵逼进，黑色的铠甲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接着号角声猛地响起，所有骑兵像是同一时间接到命令一般，整齐划一的猛地冲着西魏军队疾驰而来。 西魏步兵方队悍不畏死，同样整齐划一的冲着前方跨出一步，摆好架势，手中长矛猛地冲着斜前方捅了出去。 两方兵马相接，西魏的奴隶军北巡防营守备军混编方队才第一次知道了匈奴人的骑兵有多么可怕。 他们本来信心满满的坚信自己这边一定能够阻拦住匈奴骑兵前进的脚步。 可两军真正相撞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曾经的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他们错的太离谱了啊…… 匈奴骑兵的铁蹄之下，前排的步兵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长矛被战甲抵挡，根本前进不了一寸。 而轻松接下他们这一击的匈奴骑兵就跟狼入羊群一般，将他们毫不留情的踩在马蹄之下。 “挡不住啊！！！！根本挡不住啊！！！！”有人绝望的哀嚎着。 西魏步兵被匈奴骑兵如同踩豆腐一般，踩成一摊肉泥。 这样恐怖的情况，让很多西魏奴隶军心生退意，可他们刚回头，迎接他们的就是战友的长矛。 所有人都把长矛往前递了出来，而身处方阵之中，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一旦后退，立即就会撞上身后战友的长矛，被锋利的长矛穿胸而出。 身前是匈奴骑兵的铁蹄，身后是西魏锋利的长矛，这样进不得又退不得的情况，让所有人都疯了，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怎么都是个死！ 绝望之中，所有人都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只为搏得一线生机。 但是生机不是你爆发出所有潜力就能够得到的，挡住了前面一排的骑兵铁蹄，立刻还有下一排骑兵的铁蹄踏了上来！ 这样的情况下，前排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西魏的步兵方阵，一排一排的被匈奴骑兵像是割麦子一般踩在马蹄之下，然后变成一摊肉泥。 不少人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起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原来他们真的都错了啊，原来宇文章大人真的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才不肯出兵的，他所有的考虑都是对的…… 只是他们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宇文章在城门楼上，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西魏的将士们被人像韭菜一样收割走性命，他也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在等，等成效出来，他知道会有的。 果然，因为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匈奴骑兵冲锋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而西魏这边，被人这样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的时间长了，在前人的死亡带来的经验之中，他们居然也摸出来了一点儿手段和规律，隐隐的有了能够能够与匈奴骑兵抗衡的趋势。 从这一刻开始，倒下的不再只是西魏将士了，匈奴骑兵也开始被人从战马上挑了下来，然后丢掉性命，接着被己方骑兵的战马踩成肉泥。 虽然还是西魏的将士们死的速度比匈奴骑兵快，但是这个比例正在缓缓的往下降。 终于这个比例稳定在了两到三个步兵换一个匈奴骑兵的状态。 此刻，匈奴骑兵已经死了有五万左右，而西魏这边更惨，死了有快二十万了，战场上到处是人和战马的尸体。 宇文章死死地盯着战场上的变化，他发现了这一点儿，张留同样也发现了。 宇文章知道是时候了，他一挥手，一声令下，连弩齐发，一弩十箭，箭矢像雨点一般繁密，乘风而起冲着匈奴骑兵疾驰而去。 匈奴骑兵因为骑在马背上，比西魏的步兵将士们高出好几个身位，就像是天然的活靶子，避无可避。 密密麻麻的箭矢像雨点子一般射在匈奴骑兵的身上，虽然有玄甲的缓冲，但是玄甲也不是万能的，根本抵挡不住这么多的箭矢。 前排冲锋的骑兵纷纷中箭倒地，没有中箭的也被这些箭矢阻隔了视线。 他们不得已只能挥起长刀，先打落飞到面前的长箭，从而没有时间管已经捅到面前的步兵的长矛，纷纷被西魏将士们的长矛捅穿胸膛，摔在地上，一命呜呼。 战场上形势一瞬间逆转了过来，之前西魏奴隶军的绝望这一刻轮到匈奴骑兵自己品尝了。 但是不同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冲锋状态，不说直接往后退，但凡慢上一点儿，都会被身后刹不住战马的匈奴骑兵撞上。 匈奴骑兵前后两方相撞，根本不需要西魏奴隶军的长矛相接，这些撞在一起的匈奴骑兵因为冲击力的原因，自己就能把自己撞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宇文章这边一轮弩箭射完才稍微有所好转。 呼延卓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这边因为匈奴骑兵正往前冲锋，身在后方的匈奴步兵根本连西魏步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箭矢他们当然也有，但是只要骑兵不给他们挪开视线，他们根本没法用箭矢支援，万一射到自己的骑兵怎么办？ 第110章 攻城 西魏与匈奴人两方已经杀疯了，战争就像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无论哪一方，人命都如潮水一般被收割。 战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又有更多的人涌上来填补空缺。 有连弩助阵的西魏步兵明显更胜一筹，隐隐的已经有了将匈奴骑兵压制着的趋势。 这是用人命堆起来的优势，一片又一片的西魏将士们倒下来，一片又一片的的匈奴骑兵被收割。 只是这用人命堆起来的优势，随着战场上西魏奴隶军北巡防营守备军混编方阵的人越来越少，优势也越来越小。 四十万的将士们，已经快打没了，只剩下不到十来万。 而匈奴骑兵们除了最开始的一部分装备了重甲，到后边的人装备越来越差，已经与散兵游勇没什么区别。 可就算如此，匈奴人也越来越勇，他们付出了十五万骑兵的巨大代价，耗死了西魏三十万将士。 现在匈奴骑兵还有十万左右，后方还有大概不到十万的匈奴步兵，合计二十万人。 而西魏这边，还剩不到十万的步兵，两翼骑兵早就被匈奴人杀了个精光，此时，再也没有办法抵抗匈奴骑兵针对两翼的冲击，很快就被冲散。 现在人数优势来到了匈奴人这里，呼延卓的眼中迸发出凶光，他舔了舔嘴唇，似乎马上就能看到胜利一般，向骑兵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所有人一起上，收割掉他们的性命！” 所有的骑兵同一时间发起冲锋，这一次在他们的身后，匈奴步兵紧紧跟随。 匈奴骑兵像一辆巨大的坦克一般，横冲直撞，将西魏将士们冲的七零八落。 他们身后的匈奴步兵立即跟上，长刀挥舞，收割着西魏将士们的性命。 至此，林城的城门之前，除了匈奴人之外，再没有一个西魏将士站着，举目望去，地上全是尸体，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 战争这个绞肉机，最先绞碎的是西魏的四十万人命。 “赢了！”呼延卓红着眼眶大喝一声:“赢了！！！” 苏青蜷在一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呼延卓的探子之前汇报过，林城里，包括被他们击败退守的北巡防营守备军二十万，宇文章还召集了三十万的府兵。 也就是说，宇文章只有五十万人的军队，现在有四十万人命被他们杀了个精光，城里撑死也就剩下十万左右。 “宇文章！”呼延卓哈哈大笑着，他从来不曾这样畅快过。 “你还剩十万人，拿什么跟我斗？！还不赶紧开城门献出你的人头？”衛鯹尛说 宇文章冷笑一声道:“十万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其他的人？我林城里还有几十万的百姓，如何凑不出一支军队？” 呼延卓哈哈大笑着道:“这确实像你说的出来的话，但是你林城的百姓？” 呼延卓不屑的摆摆手道:“只会瑟瑟发抖着求我们放过他们的两脚羊，他们拿得起刀剑吗？” 宇文章不屑道:“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敢攻城吗？ 不怕告诉你，我这里还有十万军队，我的援军马上就会到来，城里还有几十万的百姓排队等着给我当人肉盾牌，城中更是设了数不清的陷阱，你敢进来吗？” 听到“人肉盾牌”四个字，呼延卓沉默了，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之前西魏的四十万将士组成的人肉盾牌确实把呼延卓吓到了。 他本来看不起的西魏软脚虾们用四十万的贱命换走了他们十五万骑兵的宝贵性命！ 虽然看起来像是他们赚了，但是因为匈奴人本就不多，所以他的骑兵每一个生命都很宝贵，西魏的软脚虾们怎么配跟他们比？ 他看向宇文章，他不怕他那十万的将士，也不怕几十万的百姓，就算“人肉盾牌”让他忌惮，但百姓哪里配跟军人比？ 到时候看到他们匈奴人的铁蹄，他们不吓得四处乱跑添乱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给宇文章当人肉盾牌？ 他真正怕的是宇文章所说的援军，他好不容易耗死他四十万大军，万一再来四十万，他哭都没地方哭。 他死死地盯着宇文章，试图从他那张镇定的脸上看到一星半点的情报，这个人与他交手过很多次，他深知这人的阴险狡诈，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当然最大的可能，这根本就是一出“空城计。” 宇文章在诈他，他赌他不敢攻城，这样宇文章就能够有一线生机。 这场战争起于他拿宇文章的枕边人威胁他，他知道宇文章本来一直打算等开春再与他们打。 呼延卓看向一边蜷缩着的苏青，那人跟他制定了那次掳人计划，信誓旦旦的跟他说，只要拿着这个人威胁宇文章，他一定会开战。 本来呼延卓不相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看来这人对宇文章来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他能推翻自己之前的计划，将这场战争提前，即使局势对他不利。 但宇文章的性格他实在是太清楚了，宇文章不会打无谓的仗，他既然开战，就证明在他心里，他是能够赢下这场战争的。 而现在，他那四十万将士全死了，他赌输了，这是他没能想到的，毕竟如果自己这边如果没有及时装备了重甲，输赢真的不一定。 所以呼延卓赌宇文章根本来不及请支援，他现在根本就是在拖时间。 当然也许他真的有援军在路上，可是他们十五万的勇士不能白死。 他已经走到现在了，林城他势在必得，他要用林城的几十万百姓，补充他的军队损失。 想到这里，呼延卓不再跟宇文章废话，他一声怒吼道:“攻城！” 早就准备好的投石车上重石被猛地投掷出来，狠狠地撞在城门之上，连弩齐发射向城墙之上，给下边缓慢前行的轒轀（fenyun）车开路。 轒轀车，为古代攻城常用的武器，模样是四轮的无底木车，上面蒙着牛皮抵御城上箭矢，人在车中推车前行，可掩护士兵抵近城墙进行攻击，但无法直接破坏城墙，一车可藏十人左右。 据《武经总要》记载:轀轒车，下虚上盖，如斧刃（其车梯盘勿施桄板，中可容人着地推车），载以四车轮，其盖以独绳为脊，以生牛皮革蒙之。中可蔽十人，坟隍推之，直抵城下攻厥。 第111章 攻城2 宇文章看着下方正在攻城的匈奴人，脸色十分可怕，他们的那些攻城工具根本就不该是匈奴人该有的东西。 现在下方有连弩为轒轀车开路，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处，云梯已经开始着手搭架了，眼看就要有人顺着云梯爬上来…… 宇文章下令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滚烫的金汁兜头浇了下去。 被滚烫的金汁淋身，那人一声惨叫摔了下去。 金汁通俗来讲就是人的翔…… 只是这样能抵挡一时，却终究无法阻挡匈奴人攻城的脚步。 而宇文章这样的表现，让呼延卓更加坚信他就是在咬牙硬撑。 于是呼延卓再也不保留了，发动了全面攻城的命令。 宇文章眼看守不住城门，立刻下令后撤，连他自己都有些身形狼狈的退离。 城门在宇文章撤退后不久就被匈奴人破开。 城里根本没有接到过撤离命令的百姓们毫无防备，在看到匈奴人涌了进来，一个个的都害怕的四处逃窜。 匈奴人看到这种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如同羊入狼群一般，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疯狂屠杀。 满地的鲜血更是激发了他们的凶性，林城瞬间陷入噩梦之中，百姓们的哀嚎之声响彻天地。 城门口也根本没有宇文章说的什么陷阱，匈奴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林城。 他们还没有找到宇文章的十万军队，但是没有关系，十万软脚虾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呼延卓坐在八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中，缓缓的进了林城，他要亲自去抓宇文章。 想到这里，呼延卓的心情简直跟飞到天上一般，舒畅无比。 他想:宇文章是个人物，他合该受到最高贵的对待，只有自己才配处置他。 等他抓到宇文章，他要让他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不，呼延卓忽然又想，宇文章这样的人物，如果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他合该臣服在自己身下，当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呼延卓哈哈笑着，他仿佛已经看到宇文章臣服在他身下的画面。 只是光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都要立起来了。啊，呼延卓喟叹一声，心想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滋味？ 他望向一旁的苏青，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可曾品尝过宇文章的滋味？” 苏青蜷缩在一旁不说话，呼延卓没得到回应，他也不生气，他现在只是想跟一个人分享自己胜利的喜悦。 “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一会儿，我就能对宇文章为所欲为，我就觉得这辈子值了。 我听说……他是你们西魏的大司马，名副其实的摄政王，这样的人，如果能够雌伏在我的身下，那将会是何等美妙的滋味？你一定也想要知道吧？” 苏青眼神空洞，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给不了呼延卓任何的回应。 呼延卓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嘲弄道:“我听乌那尔说起，你在被抓时试图以头抢地自尽，我还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傻子……文学一二 宇文章这品味可真是……” 呼延卓摇了摇头，似乎极度看不上宇文章的品味。 匈奴人在林城之内大肆屠杀，却仍旧没有找到宇文章的所在。 随着时间过去，呼延卓的心神开始越来越不宁。 不应该啊，十万人可不少，到底藏在哪里呢？ 藏在了哪里？城门处负责警戒的匈奴人如果还活着，也许会告诉呼延卓答案，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有人悄无声息的利用城内的布置，一点一点的向他们逼近，悄无声息的夺走了这些人的性命，然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代替他们守在城门口。 呼延卓带人去了太守府，那里是林城的中心，也许他能逮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确实逮到了，不过却是中了埋伏，当他看到宇文章那张熟悉的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的脸时，他就知道要不妙了。 呼延卓立即让人上前，擒住宇文章。 宇文章放下手中的茶杯，长剑缓缓出鞘。 “呼延卓，我的老朋友”，宇文章神色惬意道:“我们从很久之前到现在，交手过那么多次，你还没有见识过我的身手吧？” 呼延卓强压下心中的那一丝不妙的感觉，然后道:“你又在搞什么鬼？为什么孤身一人等在这里？你的那十万军队呢？” 宇文章摇了摇头，他的神色惬意又愉悦，从他确定呼延卓进入林城之后开始，他就知道这场战争，是自己赢了。 稳操胜券，所以他并不急着收网。 他嘴角上扬，一步一步的冲着呼延卓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反问道:“十万军队？”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谁告诉你，我手里只有十万军队的？” 呼延卓先是内心一惊，然后想到自己在城外诛杀的那四十万人，他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宇文章在诈他。 于是佯装镇静道:“你不用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的探子之前探查过，你只有五十万人的军队，不可能还有别的人！休要诈我！” 呼延卓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于是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道:“如果你还有反抗的能力，又怎么会容许我在林城里肆意屠杀你的百姓？ 也不怕告诉你，现在我的匈奴勇士们已经在城里四处屠杀了，用不了多久，林城就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宇文章忽然笑了，先是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意，然后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都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宇文章一边笑，一边带着点责备道:“如果不给你尝到一点儿甜头，就凭你那老鼠一般大小的胆子，怎么敢钻进我这专门为你准备的坟墓之中呢？” 呼延卓不相信，他的情报不会出错的，因为西魏的柱国大人为他兜底，他怎么会出错？！他怎么可能出错？！ 呼延卓冷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必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没有其他的人可用了，他们不会骗我！” 宇文章不屑道:“他们？哦，我们的那些柱国大人，对不对？他们要是真的不骗你的话，我们这场战争根本不用打，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112章 俘虏 呼延卓被他说的一愣，然后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宇文章笑得开怀，毫无预兆的，他发起了进攻，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是他只要抓到一个人就可以了。 前边说过，宇文章是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巅峰，突然发难几乎相当于偷袭，呼延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宇文章抓在手里。 “别～动”，宇文章在呼延卓的耳边笑道。 喉咙处锋利的长剑闪着冷冷的寒光，呼延卓毫不怀疑但凡他动一下，宇文章立刻就能割断自己的喉咙。 “都……都别动！”呼延卓颤声道。 宇文章满意的点点头，道:“乖的很嘛……” 呼延卓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道:“你抓住我也没有用的，林城已经破了，我们匈奴人马上会接管这里，他们不会因为我一个人就退出去……” 宇文章有些奇怪的说道:“本王为什么要让他们退出去？他们一个也出不去的，你放心……” 宇文章是在呼延卓的耳边说的，他的口中呼出的热气让呼延卓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我们只需静静等待，等待结果出来的时刻……” 果然，没过多久，张留带着一身血腥气冲了进来，他的身上还有没来得及退下去的杀意。 他的身后跟着大批军队，一进来就立刻将呼延卓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看场面被控制住了，张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目光定格在宇文章的脸上。 他大步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焦急的说道:“大人！公子没有找到！” 宇文章目光一冷，长剑微微往前送了一点儿，呼延卓的喉咙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痕。 “他人呢？”宇文章冷冷的问道。 呼延卓“哈哈”笑了起来，他嘲讽道:“真是没想到，你这样没心没肺内心狡诈的人居然真的有在乎的人，幸好我提前留了一手……” 宇文章冷冷的道:“出息了，敢跟本王耍小聪明，你信不信本王立刻割下你的脑袋？” 说着他的剑又往前送了一点儿。 呼延卓脸色一白痛呼出声道:“轻点儿！万一我死了你就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宇文章:“你想做什么？” 呼延卓很谨慎的道:“你放我出城，我就把他还给你。” 他不敢提太过分的要求，一旦他提的要求太过分，他毫不怀疑宇文章立刻就能跟他翻脸。 毕竟在宇文章这样脏心烂肺醉心权力的人眼里，一个枕边人，怎么配跟他的江山相提并论？ 同样，在呼延卓的眼睛里，他自己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一个小白脸而已，怎么能跟他自己的性命相提并论？ 他相信自己提的这个要求，宇文章会答应的。 果然，宇文章沉思片刻，然后道:“本王答应你，但是本王要看到他的人才能放过你。” 呼延卓道:“孤王不相信你，你将孤王送到城门口处，孤王才能让你见他。” 宇文章不置可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骑着马往城门口而去。 呼延卓被宇文章捆着双手放在一匹马背之上，缰绳由张留抓在手里。 路上，呼延卓终于相信了宇文章的话，因为这一路上，他看到了无数匈奴骑兵的尸体横在道路两侧。 呼延卓越走越看越惊心，等他看到乌那尔的尸体时，他终于忍不住崩溃了。 “你怎么可能还有力量能够打的过我的匈奴骑兵？！” 宇文章热心的替他解惑道:“二十万的奴隶替换出了二十万的军队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没有看明白？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里边混了真正的西魏将士，所以才让你坚信不疑的？ 也是，反正在你呼延卓大单于的眼睛里，在你们勇猛的匈奴骑兵的铁蹄下，多么勇猛的将士们，也跟豆腐一般没什么区别，对吗？” 呼延卓不敢置信道:“什么样的城池里能够凑出来二十万奴隶军？宇文章，你可真是个畜牲！” 宇文章对他的这句人身攻击没什么感觉，他轻描淡写道:“多谢你的夸奖，呼延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总是输给我？” 呼延卓抿紧嘴唇不说话，他直觉开口就会受到宇文章的侮辱。 他的直觉没有错，可是以宇文章的性格来说，呼延卓不说话他就能放过他了？不可能。 宇文章自顾自道:“因为你蠢，太蠢了。 蠢而不自知，还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在我们西魏，你这是要被人坑到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其实，本王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对别人的话深信不疑？ 我的那些柱国大人们给了你一点儿刀剑枪盾的，你就深信他们不会骗你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为了让你吞并我们西魏的城池？ 傻子！他们意思意思的跟你合作一下，你就觉得他们是你的后盾了？ 你怕不是忘了，他们的力量可都在西魏呢！ 他们就算把西魏搅动的风云变色，那也是基于他们想自己当皇帝的心态下。 他们自己都还想当皇帝，你一个蛮荒之地的外人，到底怎么想的，觉得他们可能舍得会分你一座城池？” 呼延卓被他说的心态崩溃，大吼着挣开张留的钳制，大喝一声骑着战马就要冲过来跟宇文章拼命。 宇文章连动也没动，冷眼看着呼延卓跟疯子一样大吼大叫。这时旁边的张留驾马冲了过来，双手在马背上一撑，飞起一脚就将呼延卓踹下马背。 宇文章坐在马背上，指挥着战马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呼延卓并且安慰他道:“急什么呢？我还没说完呢，你总是这么沉不住气，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等到了城门口，作为送你离开的礼物，我就告诉你，那些柱国大人们到底瞒了你什么事情。 希望等你知道以后，不要再随便相信别人了，也不要再跟他们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合作了，毕竟连本王都不敢随便相信他们，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嘛……” 几人说着，宇文章冲着张留使了个眼色让他牵着绑着呼延卓的双手的绳子。 城门就近在眼前，既然呼延卓不想待在马背上，那么就牵着他让他走过去也不错。 第113章 得救 “人呢？”宇文章高坐在马背上对着呼延卓问道。 呼延卓抬起自己的手腕，道:“你帮我解开，我就告诉你。” 宇文章对着张留点头示意，张留让人替呼延卓解开绳子。 呼延卓揉了揉自己被绑的酸疼的手腕，然后道:“给我一匹战马，然后把他们都放了……” 张留皱了下眉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宇文章脸色冷的可怕，他对着张留道:“听他的。” 张留无奈，把其他的俘虏也一起放了。 宇文章语气温柔的问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人在哪里了吗？” 呼延卓起身上马，跟宇文章拉开距离之后，这才远远的道:“我之前的马车里，有一个暗格，在座椅下方，人就在那里！你们去找吧！” 说完，呼延卓快马加鞭的往城门口飞奔而去，他已经看到门口他们的匈奴勇士了，只要与他们汇合，自己就安全了。 好在他没有把所有的骑兵都带进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在城门在留了五万，只要逃出去，他就能卷土重来。 宇文章看着呼延卓远去的背影，神色不明。 “走吧，先找到公子，至于呼延卓，他跑不了……”宇文章道。 张留点了点头，为了以防万一，宇文大人已经在城门口布下了天罗地网，呼延卓这次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苏青被呼延卓关在马车座椅下方的暗格里，手脚都被紧紧的绑在一起，嘴里堵着一团破布，让他说不出话来，连眼睛也被黑布蒙着，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一丝亮光都没有，他只要一动，就能磕碰到，在这样漆黑狭窄的空间里，苏青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先是听到了“咚咚咚”的心跳声，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接着他连自己眨眼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最后，连睫毛扫过黑布的“次啦”声，都让他难以忍受。 苏青想大声嘶喊，却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嗯嗯嗯”的声音，他再也忍受不了的剧烈挣扎起来，身体猛地撞在木头板子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停下来。 因为疼痛会让他有存在感，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临界值，如果再看不到光芒，他那正在被黑暗撕扯的灵魂一定会碎成两半！ 马车座椅下的暗格里，正在进行一场可怕的自虐，但是在马车里，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厚重的皮草隔绝了一切声响，将暗格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任凭暗格里面洪水滔天，暗格外方仍旧巍然不动。 宇文章猛地掀开暗格的那一刻，正好撞上苏青头破血流的猛地冲着木板磕过去的一瞬间。 这一下，苏青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旦磕实着了，他不死也得晕过去。 宇文章来不及细想，立刻把手伸了进去，挡在苏青与木板的中间。 苏青一头撞在宇文章的手心里，把宇文章的手背撞在木板上，磕的生疼。 苏青则因为撞在柔软的皮肉里，卸了大部分力气，至少没把自己给撞死。 宇文章摸了一手血，他立刻把苏青从暗格里捞出来，抱在怀里。 他先是拿出堵在苏青嘴巴里的破布，然后解开蒙着他眼睛的布条，接着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已经没事了……” 苏青浑身颤抖着伏在宇文章怀中，连牙齿也轻轻的打着颤，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宇文章轻柔的抚摸着苏青的头发，轻声的安慰着他道:“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んttps:// 苏青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自己颤抖的身体，结果没有成功。 这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根本无法控制。 宇文章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几根布条，替苏青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势。然后宇文章脱下身上的外袍，兜头罩在苏青的身上，厚重的外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连同他鲜血淋漓的后背，还有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都被宇文章的外袍罩在里面，保证一点儿也不会露出来。 “不要怕，我去替你报仇，你想不想去看看？”宇文章轻声问道。 站在宇文章自己的角度来看，如果有人如此对他，哪怕他只剩一口气，也要将那人拖进地狱里。 因为只有亲手报仇才能把阴影完全抹除，才能够继续内心毫无阴霾的往前走。 苏青猛地抱住了宇文章的脖子，宇文章就知道，他是想去的。 宇文章道:“你身上有伤，我们坐这辆马车去，你看好不好？” 苏青环顾了四周一眼，华丽的车厢和贵重的皮草，此刻在他的眼睛里陡然变得十分可怕。 再不想待在这里了，苏青颤抖着摇了摇头，抱着宇文章的手臂更紧了。 宇文章就打横将苏青抱了起来，把他放到自己的马背上，接着自己也上了马背，坐在苏青身后，接着他长臂一伸，绕过苏青的腰间，拽住了战马的缰绳，把苏青圈在自己的怀中。 他拽着缰绳一声长呵道:“驾！” 战马冲着城门口疾驰而去，苏青被颠的难受，宇文章立刻放缓了战马前行的速度。 接着他低头冲着苏青道:“难受你就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苏青不说话，但是过了一会儿，宇文章就发现苏青微微歪着身子，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宇文章到达城门口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地上歪歪扭扭的躺着一地战马的尸体，还有一堆沾血的铁蒺藜。 呼延卓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形容狼狈，看到宇文章到来，他的神色有点激动，挣扎着就要爬起来，但是没有成功，然后又被人压了下去。 宇文章一拽缰绳，止住马蹄，长腿一伸率先下马，接着他冲着苏青张开怀抱道:“来，跳下来吧，不要怕，我接着你……” 苏青沉默片刻，然后真的从马背上一歪，然后身体有些无力的冲着土地倒了下去…… 第114章 这个美人是西魏帝王 苏青无力的从马背上倒了下去，然后倒在了宇文章早就张开的怀抱里。 宇文章打横将苏青抱了起来，带着他走到呼延卓的面前。 呼延卓被人压着跪在地上，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恨，头发凌乱衣服破烂，看起来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看到宇文章过来，他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他要杀了宇文章！ 本来他与宇文章做完交易之后，就应该离开的，他太清楚宇文章的本性了。 宇文章之前答应放他离开，他一个字都不信，因为宇文章就是个卑鄙小人，他说的话但凡信一个字，到最后就会被宇文章坑的渣都不剩。 所以他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把那个美人藏了起来，就是为了到时候能够把宇文章骗走，为自己争取逃脱的时间。 他早就在林城门口安排了自己的人，只要与他们会合，自己就安全了。 谁知道当他走到城门口处试图与自己留下的匈奴人汇合的时候，才知道他的部下早就被人偷梁换柱了。 此刻穿着匈奴服饰的人，根本不是他的部下，而是西魏军人假扮的！ 他一时没有防备，等离得近了才察觉出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跟着他一起逃出来的匈奴勇士们为了救他，替他拖住了西魏人，结果被疯狂屠杀。 呼延卓拼命的冲着城门口跑去，结果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地上全是对付骑兵用的铁蒺藜。 铁蒺藜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上的，从城门口开始一直铺到了城外，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尽头。 呼延卓来不及刹住战马，战马一脚踏进了铁蒺藜阵里，马蹄瞬间踩到了铁蒺藜上，剧烈的疼痛让战马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要不是呼延卓反应及时，连他也会被铁蒺藜扎个正着！看着满地闪着冷冷寒光的尖刺，呼延卓知道，他逃不掉了。 但是束手就擒也不是匈奴人的本性，如同困兽犹斗一般，呼延卓目露凶光，抄起弯刀就冲着向他杀过来的西魏人就杀了回去。 呼延卓不愧为骁勇善战的匈奴人，西魏将士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伤亡惨重，这才将他制服。 望着死了一片的西魏将士们，宇文章连眼也没眨，他将苏青轻轻的放下来，让他扶着自己站稳，这才看向呼延卓，然后道:“我们又见面了，大单于。” 呼延卓目眦欲裂，冲着宇文章破口大骂道:“你不讲信用！” 宇文章有些奇怪道:“呼延卓，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我什么时候讲过信用？” 呼延卓冲着宇文章啐了一口，冷笑道:“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小人！” 宇文章笑了起来，他居然认真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本王确实是个小人，可那又怎么样呢？ 呼延卓，即使你跟我们的柱国大人们合作，即使他们提供给了你兵器战甲，但你这次还是输了。 以前我们只是小打小闹，我陪着你玩玩你还上了心了，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强？ 这次居然还凑出来了三十万匈奴骑兵，真是了不起！ 让我猜猜看，这三十万匈奴骑兵掏空了你们这些部落了吧？我看好像还有女人和孩子的身影？ 这次全死在这里了，你有什么想法？后悔吗？恐惧吗？想好怎么回去与部落里的人交代了吗？” 宇文章越说，呼延卓脸上的表情越是疯狂，到最后，呼延卓跟疯了也没什么两样，他“啊啊”吼叫着，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宇文章脸上表情不变，仍旧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呼延卓，嘴里还不忘记刺激他道:“我这人好心，左右你回去也无法交代了，不如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 “宇文章！！我杀了你！！”呼延卓满脸疯狂的吼道。 “杀了我？你办不到了吧？”宇文章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盟友们瞒了你什么吗？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吧……” 宇文章摸了摸苏青的头发，然后冲着呼延卓道:“你知道你抓走的这位是谁吗？” 呼延卓看向苏青，苏青跟他的目光一对上，立刻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 宇文章轻声安抚着苏青，道:“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呢……” 说着，轻柔的把苏青的头转了过来，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 安抚完了苏青，宇文章再次看向呼延卓，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人信誓旦旦的跟你说，可以利用他跟我提任何条件吗？” 呼延卓吼道:“他说因为他是你的枕边人！他不可能骗我！你不是真的为他开战了吗？还是在自己劣势的情况下！” 宇文章哈哈笑了起来:“枕边人？我宇文章会为了一个枕边人开战？笑话！” 他的目光如鹰一般紧紧的盯着呼延卓，一字一句的问道:“边防部署图好用吗？ 你们匈奴人的铁蹄撕开北巡防营的时候，开心吗？ 你的弯刀杀死北巡防营主帅的时候，畅意吗？” 这是宇文章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别的表情，呼延卓立即就知道宇文章并不像表面那样无所谓，于是他哈哈笑道:“当然好用！开心畅意极了！” 宇文章勾起一抹笑意道:“这不就对了？二十万奴隶军再加上二十万全是叛徒的北巡防营守备军，换你匈奴人三十万骑兵，让你全军覆没再也站不起来，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还是不划算？” 呼延卓:“……” 宇文章:“话说回来，我之前说的我们的柱国大人瞒着你的事情，我现在就告诉你，让你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你猜那人为什么那么肯定的告诉你我会为了他答应你的条件？ 你猜为什么我之前会跟你说如果你要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可能连这场战争都打的多余？ 因为他可不是我的什么枕边人，光是这么说都太失礼了。 请允许我隆重的为你介绍一下，我怀中的这位小公子，可是我们整个西魏的帝王，宇文清陛下……” 宇文章笑眯眯的看向因为听了苏青身份而整个人呆住的呼延卓，一字一句的问道:“现在你是什么感觉？” 文学一二 第115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什么感觉？呼延卓死死地咬着牙，才不至于让自己疯掉，因为太用力，把牙都咬碎了。 这个美人，是西魏的帝王，并不是什么宇文章的枕边人！ 一位帝王，换一座城池都绰绰有余了，就算宇文章大权在握不肯交换，但是如果有那些柱国大人们从中稍微运作一下，宇文章一个人哪里能够压住全朝的大臣们？ “啊啊啊啊！！！！”呼延卓大声嘶吼着，仿佛不这样他就会疯掉一般。 如果他早知道这个美人是西魏的帝王，如果他早知道…… 想到这里，两行清泪从呼延卓的脸颊上淌了下来，如果他早知道，他的那些匈奴勇士们也许就真的不用死了…… 宇文章哈哈笑着，略带嘲讽道:“我还心道你和你的盟友们有多么深厚的友谊，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们都没告诉你，甚至还故意跟诱导你跟你说这是我宇文章的枕边人？你还觉得他们不会骗你？” 呼延卓此刻内心已经恨极，就是因为跟他合作的那些人隐瞒他这个重要的消息，导致他兵败如山倒，他们匈奴好男儿死伤殆尽，如果他要是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一定要给他扒皮抽骨，让他死无丧身之地，以此来告慰他们那些牺牲的勇士们的在天之灵！ 宇文章觉得刺激的差不多了，于是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你现在一定想着要把你那所谓的盟友扒皮抽筋吧？因为他隐瞒的这个重要信息，导致了你匈奴勇士的无谓牺牲。如果是我，我会恨不得生扒了他们的皮，以此来告慰那些无辜死去的在天之灵。 所以，告诉我吧，你的盟友是谁？虽然你这辈子报不了仇了，但是我会为你报仇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用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呼延卓觉得有些好笑，他道:“我的勇士们是死在你的手上，我为什么要为你铲除你的敌人？” 宇文章也笑了，他道:“所以你要保护他们吗？呼延卓，我以为你能理解，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个人是很欣赏你的，毕竟你这么愚蠢，愚蠢的让人心疼。” 呼延卓:“......” 宇文章似乎察觉出自己失言，于是没有什么诚意的道歉道:“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但是这个形容我希望你能明白，虽然说的不太好听，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其实是在夸你。” 呼延卓:“......” 宇文章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呼延卓道:“我喜欢所有头脑简单的人，所以我也喜欢你。你仔细想一想，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仇恨呢？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我有一个属下，他跟你一样长得五大三粗的，胡子一把但是却长着一双女人的杏眼，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但是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懂得审时度势。 我相信，如果我们生在同一个国家，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如果你不是来攻打我的城池，我也不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当然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们隐瞒你陛下的身份，我们也不会到这个地步。衛鯹尛说 你想啊，你都把我们西魏的皇帝陛下抓到手里了，为了西魏的颜面，我难道会不答应你的请求吗？哪怕是你想要我们西魏的城池，就算我同意，但如果他们真的要帮助你的话，随便找些迂腐的大臣们，把此事拿到朝堂上一说，难道我还能拦得住他们所有人吗？ 他们支持你无非就是想要你与我打个两败俱伤，好来坐收渔翁之利，你与我虽然是直接交手的人，但是我们两个人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这么说来，我们两个人都是这场阴谋里的受害者，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处境。 是他们一手导致了这个局面，是他们让你们全军覆没，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包庇他们呢？敌人的敌人才是真正的朋友，我们两个才是一边的，我会为你报仇，所以把是谁跟你联盟的告诉我吧。” 呼延卓简直被宇文章这样不要脸的一番话话给震惊到了，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有些动摇，更可怕的是他甚至觉得宇文章的话言之有理。 呼延卓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宇文章嗤笑一声道:“你要脸，所以你输了。” 呼延卓立刻又要发作，宇文章警告他道:“左右你也跑不了了，你在林城之内的属下们，我会让人好好招待，至于你城外的人，如果你的答案能够让我满意，说不定我还能放他们一命。” 呼延卓气的要命，但是又无可奈何。可要是让他把他的盟友们出卖了，呼延卓又不甘心，并不是因为对于盟友的忠诚让他不甘心，而是不甘心为宇文章徒做嫁衣，可是他不说的话，自己又为自己的那几十万死去的匈奴勇士们不甘心。 进退维谷，呼延卓道:“你如果真的要为我报仇，为何不直接放我离开？仇我自然会自己去报。” 宇文章摇头道:“我觉得不现实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浪费口水，也浪费我们彼此的感情。” 他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怀里的脑袋道:“我答应了陛下要为他报仇，你如此侮辱与他，就算是我想放过你，他也不会同意的，为了我们君臣之间的和谐，这次我也无能为力，你必须死。” 呼延卓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看了一眼苏青，然后道:“君臣之间的和谐？宇文章，你们西魏朝廷不都讲究天子坐不垂堂吗？我为何能够抓到他？还不是因为他来到了北疆？不然的话，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我还能跑到你们西魏的王城里去把你们西魏的帝王抓到手中吗？ 是，我承认是我欺负了他，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以为他是你的枕边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归根结底这段孽缘应该算在你的身上。 他的手腕脚腕都有伤，像是被什么人故意弄断的一般，不用猜都知道，是你干的吧？你如此对他，真的当他是你们西魏的帝王了吗？ 我的人将他献给我的时候告诉我，他是在你的营帐里把人带走的，当时的他身上穿的可是你们西魏戍边将士的服装，我听说他在你的营帐里给你当贴身亲卫？他在你们营帐里的时候待遇可不怎么好啊，不然我的人怎么可能把他带出来？” 第116章 报仇 说着，呼延卓用爱怜的目光看了苏青一眼道:“真是可怜，身为西魏的帝王，千金之躯，金枝玉叶，却要受你这种小人摆布，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能碰上你这种人，我猜大概是罪大恶极杀人放火了吧。” 苏青缩在宇文章的怀抱里，一言不发。呼延卓看着神色阴沉的宇文章道:“他是个傻子你知道吧？我以前可不曾听说你们西魏的帝王是个傻子，这也是你逼得吧？” 宇文章阴沉着脸道:“呼延卓，我们好好说话不行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试图激怒我呢？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呼延卓笑的十分开怀道:“你杀了我匈奴三十万勇士，怎么还想着让我帮你呢？” 宇文章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我为什么要寄希望于你能够告诉我谁是叛国者呢？反正我最后都是要将他们杀掉的，早点晚点，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只是既然如此，那么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呼延卓，我宇文章心胸宽广，所以即使你不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我也会为你报仇的，你就先放心的走吧，下辈子如果有机会，我们再做兄弟。” 说着，宇文章抽出腰间挂着的长剑，长剑发出当啷一声，长剑出鞘，雪白的剑身泛着冷冷的寒光。 宇文章摸了摸怀里的苏青的头发，然后柔声哄道:“陛下，不要害怕，转过身来，报仇的时候到了。” 苏青将脸埋在宇文章的怀中一动也不动，像是没有听到宇文章的话一般。宇文章也不生气，他极有耐心的哄道:“转过身来，看着他，他已经不能再伤害你了，相反，现在的你可以随意的处置他，你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 苏青还是不动，他就跟个鸵鸟一般，把自己的头埋起来，不想再面对这个总是伤害他的世界。 宇文章无奈，只能强硬的揽着苏青的腰肢，强迫他自己转过身。可苏青即使是转过身来，也不敢看向呼延卓，这个人很可怕，他不想见到他。 但是宇文章不允许苏青逃避，他强硬的捏住苏青的下巴，托着他的脸让他看向呼延卓，苏青在宇文章的强迫之下，不得已看向了呼延卓，四目相对，苏青的身体立刻记起这个人是如何对待他的，于是不自觉的就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呼延卓哈哈大笑着，道:“怎么样，小美人，是不是又想起来我们的那些美好的夜晚了？我也是，说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毕竟你长得是如此的美丽，腰肢又是如此的柔软。如果不是误以为你是宇文章的枕边人，我一定会好好的对你......” 说着，呼延卓冲着苏青抛了个媚眼，他甚至还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神中是毫不收敛的放肆的目光。 苏青被吓得浑身发抖，他的眼神慌乱，忍不住又要往身后扭过身去，但是却被宇文章阻拦住了。宇文章冷着脸听着呼延卓的污言秽语，一只手强硬的揽着苏青的腰肢，另一只手将手中的长剑塞进苏青的手心里，然后道:“不要逃避陛下，无论他现在在说什么东西，你都当他在放屁，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这把剑送到他的胸膛之中......” 宇文章知道自己在逼迫苏青，但是没有办法，这件事情只能让苏青自己走出来，他如果自己没有勇气，那么就需要别人来逼他一把，不然陛下就永远都困在过去的梦魇了，再也无法走出来了。 宇文章继续道:“无论他对陛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不能总是困在过去，要懂得向前看。现在陛下还有未来，可是他却再也不会有未来了，这就是我们赢了，知道了吗？” 宇文章边说，边用身体强硬的推着苏青往呼延卓的面前走去，苏青的手指颤抖的连剑也拿不住，短短几步的路程，苏青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了好几次。 宇文章没有办法，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握住苏青的手指，让他用力的握住长剑。 眼看着距离呼延卓越来越近，苏青的情绪就越来越激动，可他却无法逃走，甚至连身体都无法动弹。终于，苏青再也承受不住了，他呜咽出声，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就有泪珠蓄满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宇文章视而不见，他强硬的带着苏青走到呼延卓的身边，然后带动着苏青的手指将长剑高高举起，接着在苏青惶恐中又带着怨恨的目光中，雪白的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剑光，猛地落在呼延卓的喉咙上。 呼延卓的咒骂声戛然而止，从他的喉咙处，一股温热的血液猛地窜了出来，洒了苏青一脸。 苏青带着满脸鲜血茫然的看着呼延卓的身体倒了下来，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死了？这就死了？ 苏青看了眼自己的手，接着他像是被忽然惊醒一般，猛然将手中的长剑扔了出去。 宇文章眼疾手快的把苏青一把捞进自己的怀里，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做的很好，你杀了他，你已经给自己报了仇，从此以后，他以后再也没有办法伤害你了......” 苏青僵硬的靠在宇文章的怀里，方才一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的泪珠，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受尽了委屈的苏青终于在这一刻哭了出来，尽管他是在宇文章的怀抱里，尽管这个人也是他的敌人。可是他真的很累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呼延卓的营帐中到底遭受了什么，除了落云。 在苏青的之前的人生中，很少有失去理智，失去尊严，然后不管不顾的向人求饶的时候。因为他在现代的时候，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大家虽然都很冷漠，但是不至于真的逼迫别人到跟人下跪求饶。 他刚来西魏的时候，除了宇文章处处压制他之外，他是西魏的皇帝，除了宇文章也没人能够让他磕头求饶。 第117章 治伤 在他被掳去匈奴人的营帐之前，他只向宇文章求过饶，因为他想活着，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是因为自己还对生活怀有希望。 但在匈奴人的营帐中的那几天，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惨叫过，也失声痛哭过，最后舍弃一切不管不顾的跟人求饶，不是为了活着，只是为了能够好好的去死。 但是就连这一点，他也做不到，他被绑着手脚，无助的任由他人在他身上肆意妄为。那一段时间是他整个人生中最黑暗的时间，让他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他崩溃了，屈服了，几乎别人说什么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而现在，苏青看向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呼延卓，有些忙热的想，他终于死了。 那，我自由了吗？ 苏青眨了一下眼睛，眨掉了眼中的雾气。宇文章的手还在他的头上轻揉的抚摸着，苏青靠在宇文章的怀中茫然的想道:啊，还没有，还有一个，还有最后一个。 苏青有些神经质的握了握手指，手心里一片空虚，没有任何实质的感觉。苏青茫然的低下头往手心里瞅了瞅。 咦？他的剑呢？苏青心想，之前还握在手上的，他方才刚刚用一柄三尺长剑杀掉了呼延卓，怎么不见了？ 这时候，太阳光透过云彩照射在之前被苏青扔在地上的长剑之上，长剑将太阳光反射了一下，照在了苏青的眼睛上，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在这里。 苏青突然被长剑反射的光芒晃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之前染上呼延卓的血液的长剑此刻正躺在土地上。 苏青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心道看来这次是杀不了宇文章了，这恐怕就是天意吧...... 他忍不住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云正好，风正好，太阳也十分正好，耀眼的光芒照的苏青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宇文章忽然感觉怀中的人在往地上滑去，于是及时的捞了一把，苏青浑身柔弱无骨的瘫在他的怀中，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早已经昏了过去。 想也是当然的，苏青在匈奴人那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浑身都是伤，后背更是不忍直视，在加上被关在马车的暗格里，苏青又情绪失控猛烈的撞击着木板差点把自己撞死，方才又被自己逼着杀了呼延卓，情绪大起大落之间，新伤旧伤一叠加，这就撑不住了。 宇文章打横将苏青抱了起来，把他放到了马背上，然后自己也飞身上马，替苏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着自己坐着，然后驾马往太守府赶去。 陛下身上的伤不轻，得尽快让人医治一下。 苏青靠在宇文章的怀中，眉头微蹙着，似乎陷在什么梦魇之中一般，连唇瓣也轻微哆嗦着，脸色苍白如同金纸。 张留则带兵去围剿城内四处作乱的匈奴人去了，没有跟过来，城外驻扎的五万匈奴士兵也需要张留管一下，所以他大概会忙上一阵子。 宇文章带着苏青回到了太守府，朱永臣老早就在这里候着了，看到宇文章大人抱着一个人进来，连忙就迎了上来。 还没到宇文章的跟前，宇文章就道:“你要是没有事情做，就赶紧去给我找大夫过来。” 朱永臣连忙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的吩咐人去把大夫给叫过来。 宇文章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太守府的厢房，然后把苏青轻柔的放在床榻之上，他本来想让苏青躺下好好休息，后来又想到苏青那惨不忍睹的后背，于是只好让他半坐着靠在自己怀中，尽量不去碰他的后背。 “大夫还没来吗？”宇文章冲着外边呵斥道。 “来了来了，大人，大夫来了。”朱永臣连忙回道。 宇文章皱着眉头看着朱永臣有些谄媚的脸道:“让大夫进来，其他人全都滚出去。” 朱永臣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讪讪的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然后替宇文章关上了内室的房门。 朱永臣找来的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胡子花白，提着医药箱进来的时候还险些磕到地上，他太紧张了，朱大人跟他说让他看病的是个顶大的官，一个不高兴就能掉脑袋的那种。衛鯹尛说 宇文章皱了皱眉头，然后道:“快给他看看......” 老大夫姓林，别人都管他叫林大夫。 林大夫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靠着宇文章的苏青，直觉要遭。等他说一声得罪了，然后拿过苏青的手腕浅浅探了一下脉搏的时候，他就知道完了。 这位小公子身体亏空的厉害，还全身是伤，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者说，他能活着都是一个奇迹。 宇文章看林大夫的目光躲躲闪闪，眉头一皱道:“他到底怎么了？直接说。” 林大夫告了一声罪道:“这位小公子身体亏空的厉害，身上的伤还可以好好养好，但是…… 恕小老儿才疏学浅，这位公子怕是……怕是活不了几个年头了……” 宇文章听后眉头紧锁，这次他没有直接跟林大夫发脾气，而是道:“先给他处理一下外伤。” 林大夫连忙点了点头。 宇文章退到一边，看着老大夫把苏青的衣服轻轻脱了下来。 他的衣服上还粘着血肉，哪怕林大夫的动作再轻，也没有办法避免让衣服扯破伤口。 衣服一脱下来，就露出了苏青伤痕累累的后背，巨大的苍狼带着鲜血盘踞在苏青的整个后背。 林大夫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宇文章则死死地皱着眉头。 之前在阵前只是匆忙一瞥，还以为只是皮肉伤。此刻真在眼前见了，才知道陛下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第118章 圣旨到 看的出来，给苏青纹身的人根本没有丝毫怜惜他的意思，大概只是为了折磨人，苍狼图腾纹的深深浅浅，最深的地方甚至可以隐约的看到骨头。 林大夫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给苏青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 而宇文章则全程冷着脸看着林大夫给苏青处理身上的伤势。 苏青虽然陷入了昏迷状态，但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比较重，即使被林大夫轻微一碰，也会疼痛难忍。苏青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眉头。 张留还在外面处理匈奴人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虽然匈奴人被他们打败了，但是匈奴人留在林城的骑兵，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么好处理。 张留带着一大堆人，花费了巨大的力气，从早晨搜寻到晚上，也只不过搜寻了一半左右的匈奴人。 剩下的匈奴人可能是接到了什么风声，不再像刚进城那样残暴，甚至开始低调行事。 他们已经深藏在了林城，像是地沟里的老鼠，东逃西窜。 这些老鼠处理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宇文章并不担心张留会搞不定这些事情，张留的能力他还是很放心的。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其实是陛下的身体状况。 自从林大夫给苏青处理好伤势之后，已经过了大概有好几天，苏青其实第二天就醒过来了，但是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宇文章就知道，在经历了这一轮苦难之后，陛下的心理状态和身体状态就变得更差了。 宇文章试图开解苏青，但是几天过去也没有收到什么成效。 陛下根本不同他说话，就宇文章主动与陛下说话，陛下都要反应半天。而且全看当时陛下的精神状态。 陛下的状态好了，会给一点回应，但是大部分的时间，苏青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他最常做的举动就是呆在门口一直看着天上的云彩，不说话也不动。 宇文章其实心里有些烦躁，他已经打赢了匈奴人，现在正在重建林城的布防，等张留把城里和城外的残余匈奴人赶尽杀绝之后，宇文章就要重建北巡防营的守备军。 也就是说，宇文章要在北疆战场上再待上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如果陛下不能在这段时间内痊愈，那么就连宇文章也不太清楚后续要怎么做。 西魏的帝王，不能是一个傻子，如果苏青无法变回正常人，那么与文章就要考虑，是否要新换一个人做西魏帝王？ 虽然，无论是谁当西魏的帝王，也只不过是一个华丽的花瓶而已。但是如果可以，宇文章还是希望这个人是苏青的。 因为意义不一样，苏青毕竟是先帝的亲生儿子，跟别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先帝将他从他们家族后院的火坑里救出来，将他一点一点提拔到现在的位置。 所以宇文章答应过会替先帝守候好他的江山，他就绝对不会食言。否则为什么他一直坚持要宇文清坐在皇帝的宝座上？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苏青身上的伤势也在渐渐的变好，张留已经将城内隐藏的匈奴人全部扫荡完毕，城外的五万匈奴士兵，也都望风而逃。 宇文章已经建立好林城的守备军，正在着手建立北巡防营守卫军。 宇文章还记得他之前许下过的承诺，他曾经说过，要从北巡防营向北推进八百里，圈出来一块儿土地，作为北巡防营守备军将士们的跑马场。 马场当然好圈，难的是林城外面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林城外面的士兵尸体，层层叠叠的堆积在战场上。因为此刻还是寒冬，春天还未到来，天气还未变暖，因此，士兵们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腐烂。 张留对于如何处置这西魏的40万奴隶军的尸体，还有匈奴人的30万尸体，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有些头疼，因为如果不在天暖之前，把这些尸体处理好，天气一旦变暖，恐怕会生出瘟疫。 宇文章大手一挥，让张留把这七十万死尸，深埋在北巡防营以北，新圈出的跑马场里，当做肥料，用来改善土壤的品质。 等到来年春天，这里必将会变成一片沃土。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直到有一天，王城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旨意，被几位柱国大人手底下的重臣，带了过来。 宇文章乍一听到，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陛下就在他的身边，怎么会写出一道旨意？还让人从王城带过来。 宇文章看向苏青，用眼神询问他是否知道这个事情，但是他的这个眼神，苏青看到了，却没有给予回应。 宇文章看向神游天外的苏青，知道没有回应了，于是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让人把这些使臣都轰出去。 但是后来他又想了想，决定还是见上一面为好。 因为他对于这道旨意的内容比较好奇，而且他也想知道这道旨意的来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是陛下所写吗？也就是说是陛下来北疆战场之前，就已经写出了这道旨意吗？ 还是根本有人胆子大到敢假冒圣旨，跑到边疆来找他宇文章的晦气？ 宇文章摆了摆手，让人出去把这一伙使臣给叫进来，他想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不一会儿，京都里来的使臣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手中揣着一道旨意。 见到宇文章之后，那人道:“小人吕常，见过大司马，在此恭祝大司马宇文章大人旗开得胜……” 宇文章坐在首座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常说道:“本王的折子还没有写出来，你们就已经带着贺喜的圣旨，来到了我的面前，消息蛮灵通的嘛。” 吕常神色不变道:“大人英明神武智计双全击败匈奴人的英勇事迹，早就已经从北疆战场传回了王都，连陛下都知道宇文大人的英勇事迹了， 特此写了一封圣旨，还准备了好多东西，交由臣下带过来，准备犒赏三军…… 赏赐早已经候在门外，只等大司马接完圣旨，就能卸下马车了……” 第119章 圣旨到2 宇文章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稳稳的端坐在营帐的首坐上，完全无视了吕常的话中之意。 宇文章一挑眉，对着吕常道:“你念吧，我听着。” 他的表情和话语，就差告诉吕常道:你念着我听着，如果我挺开心了，你还能收到一个好脸色，如果我听的不开心，你说的就是放屁。 吕常神色尴尬，想也是，与宇文章都能在紫云殿上无视陛下的命令，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吕常轻咳了一声，接着他手一抖，展开了圣旨，玄黑色的布上，用金色的颜料涂着几个大字: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然后正文则是:朕闻大司马宇文章，智计双全，击败敌寇，心甚慰，特赐白银万两，食邑五千户…… 吕常一直念了有小半个时辰，圣旨后面大多写的是皇帝对于宇文章的赞赏，很官方化，有用的其实没有几句。 吕常之所以念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圣旨的后边还附着一张礼品单子。 当然，礼品单子并不在圣旨上，因为圣旨就那么点儿大，根本写不了太多的内容，只能新开了一张礼单，然后写了大大小小的嘉奖，林林总总的写了一大片。 总之就是让听的人特别开心，宇文章笑着把手伸了过来，示意吕常把圣旨和礼品单子一起给他。 吕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合礼数的举动，这个流程都不对。 以往他给别人颁圣旨的时候别人都是三跪九叩着，等他说完话。 但是在宇文章这里他有种自己求着与文章听圣旨的感觉。 吕常有心想要拒绝宇文章的无理要求，但是，看着宇文章笑眯眯的样子，吕常只觉得内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起宇文章的赫赫威名，吕常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他无奈的把手中的圣旨和礼品单子一起给了宇文章…… 宇文章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结果他发现这真的是陛下的笔记，上面盖着陛下的印章，不会出错。 也就是说，这一封圣旨其实真的是陛下亲手所写，不会有错。 宇文章神色不明的看向营帐内的屏风，他想知道屏风后面的人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但是随即他想到了苏青现在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他现在连别人说的话都有些听不懂，甚至连别人跟他说话都要想半天，才能给出回应…… 如果他现在过去问:陛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宇文章估计陛下也不会再给出他答案。 也许清醒状态下的陛下，能够告诉他自己的目的，但是现在的陛下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他真的还记得之前的所作所为吗？ 宇文章想了想然后让人把张留叫了过来，然后他把手中的圣旨和物资单子一并递给了张留，让张留去替他数一数外边马车上的物资，他想看看是否能和圣旨上对得上。 如果能对得上，当然最好，如果对不上，那么就可能是别人的一个阴谋。 吕常本人有些错愕，他以前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还没走呢，别人就敢在他的面前拆礼品。 但是他面前的人是谁？这是宇文章！他权势滔天，杀生与夺，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立即就让张留去营帐外边，点一点马车上的物资。 吕常连忙一把拉住了张留的胳膊，他陪着笑容道:“大人的府邸不是在王都吗？所有的赏赐有一大半，已经送到了大人在京城的府邸。 这次微臣从王都赶至北疆，只是来宣读圣旨的，顺便带了一些陛下给士兵们的赏赐，并没有把陛下给大人的所有赏赐都带来北疆，毕竟大人不是还要回到王都吗？这样搬来搬去的，不但浪费人力物力，还显得麻烦。 再说路上也不是很太平，微臣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山匪，差点被他们抢走物资，如果不是常善大人及时赶到，恐怕微臣都见不到宇文章大人了……” 宇文章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常，他“哦”了一声，眉头一挑道:“是什么样的山匪？居然敢在官道上抢夺官家的东西，他们胆子大的很嘛……” 吕常“嗯”了一声，有些尴尬，但是话已开头，而且宇文章已经问了出来，他没有办法再回避这个问题。 于是吕常道:“是一伙有组织有纪律的流匪，为首的人叫沈路。 大人应该也认识他，他曾经是先帝的暗卫，不知为何沦落至此……” 说着，吕常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他偷偷的看了宇文章一眼，却发现宇文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吕常内心咯噔一声。 宇文章忽然问道:“你想知道他为何沦落至此吗？” 吕常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已经从宇文章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恶意。 于是吕常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道:“还是算了，微臣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宇文章有些可惜的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我本来以为还能够跟别人好好谈一谈这个话题，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吕常简直不想再跟宇文章说话了，他感觉跟宇文章说话特别累，一不留神就能踩到坑里。 想起来自家大人给下的命令，吕常有一瞬间想要逃避，他有些质疑自己真的能够把宇文章拿下吗？ 张留看了一眼吕常，他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太对劲儿，似乎隐藏着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张留暗中与宇文章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想提醒宇文大人小心一下这个男人。 宇文章回给他一个笑容，大意就是让他不用担心，从这个男人说他是拿着陛下的圣旨来到军营之中的时候，他就对他保持着一万分的警惕。 他怎么可能上了这个人的当呢？毕竟真正的陛下就坐在，他营帐后边的床榻之上，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一纸圣旨？ 宇文章吩咐人把这些使臣，带到一个营帐里好生招待，其实内中意思就是，让人把这些人给看好，省的他们出一些什么幺蛾子…… 张留清点完物资清单后，就跟宇文章汇报了一下情况，果然，如同吕常所说，外边的马车上装的大多都是犒劳士兵们的酒水和食物，以及一些保暖的衣服，并没有省直里所写的给予文章的赏赐 听完张刘的汇报之后，与文章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那些时臣们所在的营帐的方向。 张刘注意到了与文章的神色变化，他压低了声音道，语文大人想怎么处置他们？ 以下不要看。 王优在妖精市场买下了一个冰山美男妖精当保镖，护主法咒一刻，只要王优受伤美男也会受伤，从此旅行的生活开始了，就喜欢你想弄死我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想要绝世功法？多大点事啊，等着，我现给你写一部。 不幸和痛苦并不会让人感同身受，除非是他们同样经历过…… 童年受到侵犯的苏青偶然认识了因母婴传播而染上毒瘾的沈灯。大学老师x拍卖官的故事，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叹英雄，惜英雄，挂剑留歌去何方。生随风，死随风，到头还输……输 第120章 治伤1 于文章轻笑了一声道，先放着看看，我想知道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刘有些意外道，语文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是家传圣旨？ 与蚊帐摇了摇头说道，圣旨是真的，他们并没有假传圣旨。这封圣旨是陛下亲手所写。 张刘有些不敢置信，他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与文章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礼品单子不是陛下亲手所写。 张柳也皱了皱眉头，他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文章忽然间想到，很久之前，陛下在他刚出京城之后，与剩余的六大诸国，手底下的人都见过面，难道是因为那个时候陛下就已经跟他们商量好，要这样做了吗？ 于文章一直知道陛下想要杀了他，如果真的是那个时候就约好的，也不是不可能 语文章让张刘出去，然后他自己绕过屏风，返回自己的床榻之前 苏青此时正坐在床榻之上，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语文章一步一步的冲着床榻，走了过来，然后坐在了苏青的身边 苏青没有动，他仿佛没有看到语文章靠了过来。实际上，她对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不是很在意。 与文章看着眼前这样的苏青，他的脑海中想的却是，很久之前，总是与他针锋相对，时刻试图杀了他的陛下。 与文章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纠结，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对待陛下。 以前的陛下时刻试图杀了他，每时每刻都跟他作对，但是那时他还是个正常人，她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之上，做他的精致花瓶，没人会对他说三道四。 可是现在的陛下，虽然乖巧，而且眼睛中不会再有对他的厌恶和恨意，语文张承认自己喜欢现在的陛下，但是这样的陛下却没有办法，坐在皇位之上 只因为西魏的帝王真的不能是一个傻子。就算他与文章权力滔天，他也没有办法扶持一个傻子登上皇位。 陛下，我的陛下，以文章轻声呼唤着苏青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真的好难啊，8000字，我怎么水的过？ 苏青对于文章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你文章长叹了一口气，放弃了与苏青沟通的想法。 他轻轻的把苏青，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试图解开她的衣带 这样的动作让苏青的身体一震，然后他像是陷入什么梦魇之中一般，剧烈的挣扎起来 与文章有些无奈道，不要害怕，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苏青自从醒过来之后，林大夫再也没有能给苏青换药 但凡有人触碰她的衣服，朱清的反应就会特别激烈 林大夫怕苏青再这样挣扎下去，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给挣开，无奈之下，只得暂缓几天 但是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如果不按时换药的话，苏青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而且，最可怕的是，如果一直不管的话，苏青的伤口处的绷带恐怕要跟他的皮肉长在一起，到时候，还要再受一次苦 这样接二连三的伤害，哪怕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壮汉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身体虚弱的苏青呢？ 所以哪怕肃清剧烈的挣扎，不让于文章触碰它，语文长也不松手，他强硬的把苏青按在床上，然后压制住他的手臂，把他的双手举过头顶，按在一起，同时用一只手束缚住，然后用自己的一只膝盖压住苏晴的，双腿，让他再也不能动弹，然后与文章一把扯开肃清的腰带。 苏青本来剧烈挣扎的身体，猛然一顿，然后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接着，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你文章没有管肃清的反应，他扯开苏青的衣带之后，随着着腰带被扯开，没有了腰带的束缚之后，苏秦的衣服层层叠叠的散开，露出了里面的皮肤。 因为苏青的身上全都是伤痕，为了好方便上药，与文章并没有给苏青穿里衣，此时，腰带一旦被解开，外衫散开之后，就露出了衣服底下的皮肤。 密密麻麻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有的已经被血迹晕透，与文章的目光被那些绷带给吸引了过去， 这一看，绷带就已经与伤口粘在了一起，与文章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就要让人把林大夫给叫过来 谁知这时，苏青的嘴角忽然流下了一丝血迹，与文章内心一惊立即看向苏青的嘴角。 苏晴本来是身体上受的伤，可她的嘴角怎么会流出血迹？你文章皱着眉头，立即掰开了苏青的嘴巴，这才发现他的嘴里已经一片血腥 做什么你要咬舌自尽？你文章神色狠厉的问道 苏青被语文正掐着嘴巴无法闭紧紧，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呜呜的说不出话。 与文章简直出离愤怒了，不就是被一个男人给欺负了吗？至于就这样寻死觅活？ 说着，语文张猛地低下头，狠狠的亲在苏清的唇角上，他这一吻，完全没有半点的怜惜，反倒是带着狠戾的意味，几乎就相当于是撕扯了 素晴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他有心想要，狠狠的咬语文张一口，但是因为语文张的一之手还掐着她的嘴巴，让她没有办法闭上，宿迁就算想要咬宇文章也做不到。 太恶心了，苏青想:太恶心了…… 语文章在苏青憋死之前及时的放开了他，然后语文张擦了擦嘴角，将亲出来的一嘴血咽了下去，然后语文章对着苏青道:“在我们鲜卑族人的眼睛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一时欢喜就睡在一起的十分常见，一女共侍二夫的也有很多，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并不是没有，你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下，左右都已经发生了，呼延卓也早就死了，在耿耿于怀，除了惩罚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说到这里于文章低下头，凑在肃清的唇边认真道，如果你实在耿耿于怀，我也可以帮你洗净它，我会用我的痕迹，将你的屈辱覆盖…… 第121章 治伤2 苏青有些惶恐的摇着头，与文章有些遗憾的从苏青的身上下来。 然后宇文章道:“我现在让人去叫林大夫进来，你一会儿就老老实实的让他给你看伤，不然我真的会说到做到……” 说着，语文张真的走到了外面，然后叫来了营帐外守卫的人，让他去把林大夫给叫进来 那人应声而走，不一会儿，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过来，正是林大夫。 林大夫手里揣着药箱，跟在那个守卫的身后，进了宇文章的营帐。 与文章带着林大夫绕过屏风，来到了苏晴的面前。 林大夫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苏青，他正静静的躺在那里，衣衫散乱，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营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林大夫忙低下了头，之前这位小公子身上的伤就是他一手给处理的，大概是个什么情况，把自己知道。 此刻，看着小公子目前的模样，林大夫的内心有些心疼。 大人，林大夫对着语文张委婉道，这位小公子，身体实在是亏空的太厉害，如果可以，还是要让他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语文章无言，这是拿她当什么了？ 语文张冷着脸对林大夫道，叫你来是为了帮她上药，不是来猜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林大夫被语文张这一吓唬，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方才一时情绪激动，他竟然忘了这位是，能够轻易摘掉他脑袋的大官！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看到这位小公子凄惨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的心疼。 与文章皱着眉头道先给她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方才看了一眼，他有的绷带已经被血迹给印透了，怕是绷带和皮肉已经长到了一起，你看看怎么给他处理一下？能够让他不再受那么多罪。 林大夫苦着脸站了起来，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轻轻的撕开。 林大夫走了过来，对着苏青说了一句，小公子得罪了，就动手准备解开苏青身上的绷带 苏青在林大夫的手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就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 但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进行挣扎。语文上说的没有错，苏青身上的绷带确实有一部分已经粘在了他的身上。 林大夫的动作即使再轻柔，也无法避免的会扯到伤口处的皮肉。 苏青疼得脸色发白，浑身冷汗直流，他上一次这个感觉还是在秦州的时候，语文章被人谋刺却不小心刺到了自己，当时，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苏青不明白这一世到底是为什么，他似乎一直在受各种各样的伤害…… 好不容易给苏青处理完了伤口，林大夫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苏青更是浑身冷汗直冒，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被人捞起来一般。 林大夫擦了擦自己身上的冷汗，然后对着语文章道:“大人，已经处理好了，虽然有些遭罪，还请大人与小公子说一下，最多两天，两天之后就要再次上一次药，不然皮肉还会与绷带长在一起，老这样的话实在是太遭罪了……” 林大夫擦了擦自己身上的冷汗，然后对着语文章道:“大人，已经处理好了，虽然有些遭罪，还请大人与小公子说一下，最多两天，两天次药，不然皮肉还会与绷带长在一起，老这样的话实在是太遭罪了……” 与文章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让守卫把林大夫送了回去。 与文章用热毛巾给苏青擦了擦身体，然后给她换上了一身新的衣服。 苏青全程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头顶上方的营帐不说话。 方才林大夫给素清换药的时候，与文章看到苏秦的后背上，那一只威风凛凛的苍狼，已经结了血痂，她问过林大夫，等伤口好转之后，这个疤痕能否去除？ 方才林大夫给素清换药的时候，与文章看到苏秦的后背上，那一只威风凛凛的苍狼，已经结了血痂，她问过林大夫，等伤口好转之后，这个疤痕能否去除。 林大夫有些遗憾的告诉她，因为当时纹的实在是太用力，就算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祛疤药膏，也无法去除这位小公子身上的伤痕。 林大夫有些遗憾的告诉她，因为当时纹的实在是太用力，就算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祛疤药膏，也无法去除这位小公子身上的伤痕。 也就是说，苏静会带着这个苍狼的伤疤，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也不会消失。 这是如果有人看到苏青身上的图腾，这是很麻烦的事情。 因为身上刻着匈奴人的图腾，就代表着这个人，是匈奴人的所有物，这是极大的侮辱，更别说这人还是一国之主。 这是如果有人看到苏青身上的图腾，这是很麻烦的事情。 因为身上刻着匈奴人的图腾，就代表着这个人，是匈奴人的所有物，这是极大的侮辱，更别说这人还是一国之主。 如果让别国的人知道了，那他们西魏的脸面往哪搁？ 如果让别国的人知道了，那他们西魏的脸面往哪搁？ 想到这里，与文章对着苏青道陛下，你跟我走吧，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把皇位让给别的人，好不好？ 想到这里，与文章对着苏青道陛下，你跟我走吧，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把皇位让给别的人，好不好？ 想到这里，与文章对着苏青道陛下，你跟我走吧，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把皇位让给别的人，好不好？ 苏青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与文章不解。 苏青一字一句道，想回家…… 第122章 接风宴 回家？回皇宫里吗？宇文章耐心的对着苏青说道:“陛下，你现在这个样子，回皇宫怕是会出什么问题，还是先跟我在一起，我还能保护你……” 苏青固执的摇着头，我才不用你的保护！ 宇文章有些无奈，他跟现在的陛下根本讲不通。 左右距离回京还有一段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陛下能够痊愈，那么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苏青不知道宇文章心中所想，不过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皇位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当然如果宇文章想要，他可以双手奉上，不带丁点儿犹豫。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宇文章一直在逼迫他，走也不让走，留也不让好好留。 有人说宇文章是因为受了先帝的恩惠，所以宇文章才力排众议坚持让宇文清登上皇位，但，也仅限于登上皇位。 在宇文章的眼睛里，也许他觉得只要做到这一点儿，他就能够对得起先帝的恩惠了。 毕竟，江山我给你守好了，帝位，你儿子也好好的坐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但是苏青听完之后，只觉得想笑。这是简直就是当了婊～子，还想要立个贞节牌坊。唯独不抢自己的王位就是宇文章最后的一块遮羞布。 苏青确实差点儿被宇文章给逼疯，但是他的脑子里一直有一根弦在拉着他，让他处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几次崩溃，又几次被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不能疯，他要是真的疯了，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苏青咬牙坚持，他的精神似乎被扯成了两半，一半理智的要命，一半几近癫狂。 他知道在被匈奴人掳走之前，虽然宇文章对他温柔不少。但却始终对自己抱有一丝怀疑的态度。 但是被匈奴人掳走再被救回来之后，宇文章对他的态度就改变了，似乎真的觉得他被逼疯了一般，放下了那一丝戒心。 虽然宇文章前后的态度转变并不明显，但是作为时刻注意着宇文章言行举止的苏青来说，已经足够明显了。 因为以前的宇文章就算表现的再怜惜他，也不会对他说出来“皇位不要了，你跟我走吧……”这种话。 而现在，宇文章不但对他说了，还试图用自己的痕迹去掩盖苏青身上的屈辱。 虽然同样恶心，但熟知外族人品行的苏青知道，兴许宇文章他的内心里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关外族人对贞洁这种事情看的并不是很重，今天跟这个睡明天跟那个睡，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文学一二 听说在他们那里，没有结婚的姑娘们会在地上搭一个小帐篷，慕名而来的青年才俊们就会争着向姑娘示好。 姑娘看上谁就让谁进帐篷，做自己的入幕之宾。 重点来了，若是姑娘把几个小伙子都看上了，便会与他们征求意见，如果同意那就安排出时间来，分先后次序进入帐篷。 男人之间虽然没有这样的讲究，但若是真的看上了，也可以凭借武力为自己搏一个明天。 关外族人都崇尚强者，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很是常见，所以宇文章并没有觉得这是个什么天大的事情。 可能在他的眼睛里，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又不会生出来一个拖油瓶，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不过宇文章也见过很多为了名节，宁死不屈走上绝路的人，宇文章有些无奈的想:也许陛下就是这样的人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宇文章看向苏青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他对着苏青柔声道:“吕常他们带来了赏赐，他的背后是柱国大人们，为了他们的面子，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招待他们。 今天晚上，我让张留设了宴席，打算给他们接风洗尘，当然顺便也作为欢送会，让他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省的生出什么幺蛾子……” 苏青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宇文章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话。 果然，他就听到宇文章继续道:“你好好待在营帐里，不要出门，别被他们发现，知道吗？” 吕常作为柱国大人门下重臣，肯定是参与朝会的人，他一定见过陛下。 如果不小心让他看到陛下，让他知道陛下在自己的营帐里，天知道他会生出什么样的坏心。 陛下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可千万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苏青乖巧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宇文章满意的笑了，他伸手揉了揉苏青的头，柔声道:“我会为你带来好吃的，放心吧。” 苏青感受着自己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冲着宇文章扬起了一个微笑。 感谢匈奴人把他掳走，让他终于有了正当苟一波的理由…… 宇文章已经出去安排晚宴的一干事情了，吕常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跟着使节团一起来的，加上辎重部队，小五千人等着宇文章安排。 张留则因为收拾匈奴人的烂摊子忙的脚不沾地，此刻早已经带人围剿去了，根本来不及赶回来。 苏青坐在营帐内，听着外边觥筹交错的声音，他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公司聚会的酒桌上。 “来来来，宇文大人，下官敬宇文大人用兵如神，轻而易举的就消灭了匈奴人的骑兵方阵，我西魏军才得以大获全胜！”，吕常端着酒杯冲着宇文章道。 宇文章笑容得体的接过来一饮而尽。他并不怕酒杯中被人下了药，因为使节团所有的酒水已经让军医用银针验过了，不会出什么问题。 再说了，就算真的出了问题，在他宇文章的地盘，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吕常笑意盈盈的看着宇文章一饮而尽，然后端着酒杯就要离开。 宇文章笑道:“吕大人，且慢。” 吕常回过头，表情有些奇怪的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宇文章替他也斟满一杯道:“来，本王也敬吕大人一杯。吕大人从京城远道而来，路途遥远颠簸，又遭遇流匪，实属不易，本王在此先谢过吕大人了，还请吕大人千万不要推辞……” 第123章 中招 说着，宇文章把自己手中的酒盏直接递了过去。 宇文章虽然已经暗中让军医把酒都用银针验过了，但他这个人，不会把答案只交到一个人身上。 他要亲眼看着吕常喝下去才能够放心。 吕常看着宇文章手中的那杯酒，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他连忙推辞道:“下官何德何能，能劳烦宇文大人为下官斟酒！” 宇文章笑容不变，但手中的酒盏却又再次往前递了递，道:“吕大人切莫推辞，前边我已经说过了，吕大人这一路实在是辛苦，这杯酒本就是吕大人你应得的。” 说着，宇文章的神色忽然一变，他板起脸来道:“还是吕大人看不起本王，不愿给本王这个面子？又或者……” 宇文章神色渐渐变得冰冷起来道:“又或者，这酒里加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导致吕大人不敢喝……” 这句话说的就十分露骨了，吕常神色微变，本来正打算向外推辞的手立即改变方向，他接过酒盏，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宇文章笑道:“宇文大人就不要再开玩笑吓唬下官了……” 说着，他端起酒盏，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还给宇文章看了看酒盏示意他一滴不落的喝完了。 宇文章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绽放出笑容。 “众位都随意坐吧，千万不要拘束。本该在你们到的时候就该给你们接风洗尘的。 但是我这几天忙着重建林城守备军，太忙了，一时之间竟然忙忘了，才拖到现在，吕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吕常赶紧陪着笑道:“哪里哪里，大人刚打完胜仗，确实需要重新安排一下军务，是我等来的不是时候，大人千万不要见怪……” 宇文章半开玩笑的道:“你也知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啊？本来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要回京，吕大人一来又拖慢了我的脚步……” 吕常:“……” 吕常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宇文章这句话，只好尴尬的陪着笑。 宇文章问道:“吕大人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吕常正要说话，宇文章打断他道:“我看就明天吧，哎呀，你也看到了，本王最近确实是太忙了，实在没空招待你……” 吕常咽下之前想说的话，然后顺着宇文章的话道:“大人说的是，我们打算明天就离开了……” 宇文章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让人把所有的酒水都倒出来，给在座的每一个人满上。 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再次举杯道:“这一杯敬在座所有人，大家从京城来到这北疆战场，确实不容易。 北疆辛苦，不比京城，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诸位，只有这一杯清酒，还是诸位自己带过来的，虽然条件确实简陋，但还请诸位不要推辞……” 说着宇文章把酒杯往前一推然后道:“诸位，请！” 所有人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宇文章的心彻底放下了，他想起营帐里待着的陛下，怕他出什么问题，于是宇文章对着吕常道:“吕大人，本王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再说本王在这里的话，看你们也多少有些拘束，本王这就走了，省的你们吃不好也喝不好。 剩下的，吕大人你就多担待一下，大家吃好喝好，不用客气……” 吕常忙道:“大人不必管我们，我们自便就是，大人千万不要因为我们的叨扰而耽误了大事，否则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言下之意就是:你爱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用管我们。 宇文章笑着点点头，抬步离开。 吕常陪着笑意要送宇文章一程，结果被宇文章拒绝道:“吕大人留步，不必相送……” 闻言，吕常就停住脚步，笑着目送宇文章离开。 等宇文章离开帐篷再也看不到人之后，吕常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揉了揉因为总是陪着笑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脸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宇文章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右手缓缓的放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之上，手指缓缓的磨搓着，似乎极想把长剑拔出来一样。 同一时间，所有方才还觥筹交错的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的脸上同样面无表情，如果此时有人过来，就会发现这些人的举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向吕常的背影，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他发话。 吕常磨搓着剑柄，轻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这时，在吕常的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轻声告诉吕常道:“报告大人，都安排好了……” 听到这话之后，吕常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有些僵硬，还隐约带着一丝邪气。 他轻声道:“既然准备好了，就让我们给我们的这位摄政王大人一份独一无二的大礼，作为他替我们击败匈奴人的奖励吧……” 这边，宇文章一离开接待客人的营帐之后，转身就往自己的营帐里赶去。 只是他还没进去营帐，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宇文章掀开门帘的手顿了一下，他简直要气笑了。 人都说有再一再二，不能走再三再四，这都是第几回了？ 之前李丁和曹坤夺营，是一次；后来，陛下被匈奴人掳走也算一次。 他的营帐是不是地理位置不对劲儿？还是今年轮到他走背运？ 怎么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人想闯他的营帐？ 宇文章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然后对着营帐的门帘猛地一划，才换好不久的营帐门帘齐着剑痕应声而断。 一股奇怪的味道猛地冲着宇文章扑了过来。 宇文章立即捂住口鼻，却没想到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一大股气体冲进了他的鼻腔，宇文章立即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迷药？宇文章捂着口鼻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团烟雾的范围。 但是因为他的动作让药效发挥的更快了，宇文章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立刻一手扶在营帐的外壁上，稳住自己的身形…… 第124章 围杀 宇文章一只手撑在营帐之上，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能够清醒一点儿。 宇文章很少有这样不清醒的时候，所以他就没有发现，本来在营帐两边站岗的人，在看到宇文章状态不对劲儿以后，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眼神一眯，接着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悄悄的往宇文章身边逼近，把他缓缓的围在了中间。 接着其中一人忽然出手，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然后冲着宇文章刺去。 宇文章中了迷药，头晕的厉害，但他作为武道巅峰第一人，就算此刻状态奇差，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伤到他的。 是以，尽管那人虽然在宇文章的后背处，而且出其不意的刺了过来，这算是偷袭，但是长剑的破空声已经足够让宇文章做出反应了。 宇文章身形一闪，往一边躲去，试图躲过了这致命一击，谁料宇文章躲避的方向也有人刺了过来，宇文章不得已，只能东躲西闪。 如果他现在状态正常，对付这几个人自然是没有问题。 但是现在他中了迷药，当然也可能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让他头晕的厉害，大脑反应变慢，连带着身手也变得慢了不少。 所以他只能极力躲避旁边砍过来的刀剑，根本没有能力去考虑别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注意，在他东躲西藏的时候，他已经逐渐的被人逼进了营帐之内。 宇文章的营帐虽然地处营地中心，但是由于宇文章的习惯，平日里不会有太多人来到这里。 所以只要宇文章不故意弄出声响，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 宇文章被逼进营帐之内后，两侧的守卫立即恢复原状，就像是真正的守卫一般尽忠职守的守在营帐两侧，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宇文大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大家都习惯了，所以即使是围绕着营地巡逻的将士们，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没有人知道营地最中心的营帐里正悄悄的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宇文章被逼进了营帐之后，他的视线陡然一暗，本应该灯火通明的营帐之内，此刻因为没有点上蜡烛，显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宇文章手里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警惕的站在营帐门口，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时刻准备反击。 营帐门口的那些人把他逼进来之后就没有动作了，总不能是跟自己开个玩笑才这么做的，肯定是因为营帐之内还有更恐怖的杀机等着他。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时不时的甩一甩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没法因为他的意志力就能更改，而且经过方才的激烈动作，他身体里的药效发挥的更快了。 他现在不但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甚至心跳都开始加速，在这样漆黑又寂静的环境之下，宇文章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了。 “咚，咚，咚……”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是火山的岩浆流动的声音，在他的胸口里隆隆作响，这直接干扰了他识别身体外面的声音。 也许对面的人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漆黑的环境下，一场无声的猎杀开始了。 宇文章左边的空气中传来一丝轻微的波动，这丝波动带起来了一缕微风，冲着宇文章吹了过来。 宇文章耳朵一动，接着抬起长剑格挡在自己头顶，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宇文章的长剑陡然和对面人的兵器撞击在了一起。 宇文章架住了那人的长剑，多年的战场上生死搏杀得出来的经验让宇文章用力往上提了一下对面人的招数，然后趁对面人被他挥开往后仰身的瞬间，接着反方向的作用力迅速向下收剑，接着再次往上一提……这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一瞬间。 那被他挥开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往后仰去，身体完全暴露在外边，整个身体被宇文章从下往上划了一道，瞬间被宇文章开膛破肚。 温热的血液溅在宇文章的身上，带着一丝血腥气直冲脑门。如果是平时，宇文章肯定不会让别人的血液溅在自己身上，但是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宇文章的大脑被刺客的鲜血浇的清醒了一点儿，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可怕，宇文章用舌头舔了一下唇上的鲜血，血腥气在宇文章的口腔中瞬间弥漫开来。 在鲜血的刺激下，这让宇文章有些兴奋。 刺杀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就宣告结束，相反，因为有了鲜血的洗礼做开胃剂，所有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刀剑从四面八方袭击了过来，宇文章将长剑舞成了一朵花，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宇文章又中了迷药，身体状态欠佳，渐渐的他开始左支右绌。 如果不能及时破局，中剑而亡就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此时有人有上帝视角，就会发现，此刻宇文章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困在营帐里，做着困兽之斗。 他的周围全都是敌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随时准备着偷袭，此时，所有的事情都对宇文章不利…… 领头的刺客提着长剑站在营帐的边缘，冷冷的注视着战圈里拼死挣扎的宇文章。 他心道:这次除非有神兵天降，否则你宇文章插翅难逃！ 他毫不怀疑自己这边的人的能力，毕竟他们所有的人，可都是从各个柱国大人的暗卫里挑选的精英中的精英，单拎出来，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百的存在。 杀一个宇文章，绰绰有余了。更别说此刻宇文章还中了迷药，行动也受了影响，方才差点就被人一剑穿心了，整个人跟个废物没什么两样。 那人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唇角，然后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想到马上就能杀了西魏的摄政王，这让他感到无比兴奋！ 毕竟，西魏摄政王这样的大人物，现在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下，作为一名刺客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起这滋味更加美妙的吗？ 第125章 围杀2 想到这里，那人的眼神变得更冷了。他在等，等宇文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等他露出疲惫状态的那一刻，等他再也抵挡不住被人用剑伤到的那一刻，他的机会就来了。 他要提着宇文章的头颅，去跟柱国大人换取一个超棒的奖励，这个奖励他早就已经在脑子里想了无数次了。 宇文章渐渐的落了下风，他一个人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轮番攻击，他甚至被人逼得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因为没有时间。 他哪怕浪费一秒的时间，哪怕张张嘴，就可能被人抓住空档给来个致命一击。 所幸，在黑暗中待的久了，除了一开始什么都看不见之外，他的眼睛也能渐渐的适应营帐的黑暗，能够逐渐的看清营帐里的一切了。 等宇文章的眼睛能适应黑暗，看清营帐中的事物之后，他的内心立即“咯噔”一声。 他的周围全是人，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又一圈，把他包围在了人群中的正中央。 这么多的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这是宇文章的第一个问题，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后续他就没时间想这个了，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陛下被人抓住了，他的双手手腕被人抓在一起扭在身后，整个人被人按在床榻之上，嘴巴上还堵着一团破布，脸对着自己的方向，眼睛里盈满了泪珠，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怎么…… 宇文章瞬间火冒三丈，他简直越挫越勇，迷药让他的身手变慢了，但他直接硬扛着伤害冲着苏青冲了过去。 以伤换伤在宇文章这里应该改成以伤换命，他再也不管那些明显伤不到他性命的攻击，而是直接选择硬接下来，趁着那人收剑僵直的状态，反手把自己的长剑冲着那人递了出去，这样把人杀死。 宇文章凭借这样的手段，居然真的杀出去了一条血路，从包围圈中撕开了一个口子，冲着苏青而来，多一个人多一丝帮助，逃生的机会也大一点儿。 有人说了，为何不让宇文章往营帐门口跑去？大家别忘了，宇文章就是被人逼进来的，门口的守卫不会比营帐之中的人少。 就算他宇文章拼死冲到了营帐门口，等待他的还有一堆人的刀剑，他逃不出去的。 押着苏青的人似乎没有预料到宇文章真的能够冲出包围圈，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宇文章一剑一个给捅了个透心凉。 宇文章一把把苏青从床榻上拎起来，护在身后，接着用脚尖轻轻一挑，一柄躺在地上的长剑“咻”的一声飞到了宇文章的手里。 宇文章把那柄长剑塞进了苏青的怀中，手中的长剑舞的虎虎生风，他一边抵挡别人的攻击，一边头也不回道:“拿来防身！谁过来你就刺他！另外找准机会冲着外边大声呼救！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说罢，宇文章再也没有时间管苏青的事情，他的心神全部都在面前的刺客身上。 虽然他身前一大堆刺客排着队的冲他进行攻击，但是宇文章其实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在宇文章看来这些都是小喽啰，虽然麻烦，但都不足为惧，他真正一直注意着的其实是提剑靠在墙边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却一直没有动手的那个人。 他从那人的身上，敏锐的闻到了危险的气息，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是万一因为大意而阴沟里翻了船，他连哭都没地方哭。 苏青看着手中被宇文章塞过来的长剑沉默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 宇文章没空管身后的苏青，他头脑昏沉本来就没多大的精神力。 此刻又有一半的心神用来防备着一直没有出手的那个人，另一半心神用来抵挡身前的这一大堆人，就算宇文章是这个世界的武道巅峰，也多少有些吃力。 虽然那些人被他一剑一个纷纷杀死，但真要算起来，其实宇文章仍旧处于劣势。 不过因为现在拼命冲到苏青身边之后，宇文章得到了一点儿好处，那就是他的身后就是苏青和床榻，不再有刺客了。 也就是说他需要防御的地方，从之前的四面变成了现在的三面，虽然情势仍旧很严峻，但到底比方才好了不少。 宇文章剧烈的喘息着，他的心脏咚咚直跳，整个人身上全是汗水和鲜血。 宇文章有些恼怒，从他掌权以来，他何曾变得这样狼狈过？这会让他想起小时候被困在家族后院里的狼狈处境。 宇文章深吸一口气，正要再做最后的殊死一搏，忽然他的心脏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接下来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这痛感绵延不绝，一直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中。 宇文章抵挡的动作都钝了一下，躲闪不及被人一剑刺中了腹部。 宇文章:“！” 鲜血瞬间从伤口涌了出来，宇文章不得已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摔在了苏青的怀里。 领头的刺客立即出声道:“停。” 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停止了动作。 宇文章剧烈喘息着靠着苏青站稳，接着轻轻拂开苏青的怀抱把他护在身后，然后用有些迷蒙的目光看向那领头的刺客。 从他的心脏一直到他的四肢百骸都痛的要命，仿佛被千万只毒虫啃噬一般，绵密的疼痛让他瞬间生出一层冷汗。 他的心脏更是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被痛的要跳出胸腔，他的大脑也昏昏沉沉的，他的喉咙火辣辣的如同刀割一般，他的耳朵之内嗡鸣不止，甚至连他的眼睛之中都开始出现重影…… 宇文章不得已将长剑竖在地上，双手扶住剑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他苦笑一声，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想他宇文章半生权势滔天，没想到真的在阴沟里翻了船，他明明已经极度小心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宇文章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们也在营帐里，却半点没有被迷香影响？” 第126章 围杀3 宇文章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刺客明明也在营帐里，但是为什么没有事情。 如果没有苏青在的话，宇文章还会怀疑他们是早早的服了解药。 但是当时宇文章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陛下也在营帐里，虽然陛下被人钳制着，但他明明是清醒的状态。 那些刺客总不至于好心到把解药给陛下吧？ 这就说明，营帐里的熏香其实是没有问题的，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迷香？”那领头的刺客一挑眉道:“你说这个？” 说着他走到宇文章的营帐里的桌案边，把桌案上还在燃烧着的线香拿了过来，然后走到宇文章面前，把线香晃了晃。 一股比方才更加浓郁的香味儿从那人的手中传了过来，宇文章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人手里的香，握着长剑剑柄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这个可不是什么迷香，只不过是一种西域传过来的熏香罢了，不少有钱人家甚至还会拿它把衣服熏香……” 那人用手指弹了一下手中的熏香，线香被烧过的地方断下来一节香灰，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那人坏笑一声，然后接着道:“但是如果这种香和一种酒水混合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哪怕这种酒只有一滴，它也会变成一种药效十分强烈的蒙汗药，甚至能够麻痹人的感官。 一个人人只要沾上一点儿，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会立刻变得人事不知……” “大人之前从接风宴上回来之前，喝过我们带来的酒水了吧？这可是我们特地为大人准备的，滋味如何？” 听到这里，宇文章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他勾唇笑着道:“你问我滋味如何？你们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着，宇文章趁那些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来，快速打开壶口的瓶塞，然后猛地冲着他面前所有的人劈头盖脸的洒了过去。 幸亏当时觉得这酒水好喝，他又答应陛下会带好吃的回来给他，所以打算带回来给陛下也尝尝，这才带了一小坛子在怀里，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破阵！ 没人能想到宇文章还会在怀里揣着一壶酒，而且宇文章从怀中掏出来到打开壶塞泼出来的动作又太快，他面前的那些人躲避不及，当即被洒个正着！ 当即所有被酒水淋中的人都软了身体，有意志不坚定的，更是直接摔在了地上！刀剑掉在地上的声音络绎不绝。 领头的刺客由于闪躲的及时且运气实在太好，没有溅上一滴。 但是其他人就没他这么幸运了，他看着面前瞬间软了一片的包围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你找死！”那人暴喝一声，提起长刀冲着宇文章砍了过来。 宇文章随手甩开空了的酒坛子，也提剑迎了上去。 刀剑猛然撞在一起，发出“当”的一声，宇文章被那人巨大的力气压的不由自主的往身后退了一步。 苏青握着长剑，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身前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宇文章如果状态正常的话，跟他对战的这个人简直活不过一招。 但是宇文章现在中了迷药，体力是大打折扣，后来他腹部还中了一刀，居然也被那人打的有来有回的，甚至还有些处于下风的意思。 苏青的鼻腔里此刻满是血腥味，营帐里太黑，他看不见宇文章的真实状态。 但是他距离宇文章实在是太近，方才，宇文章在被那人一刀压着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刻就有温热的液体蹭到了自己身上。 苏青摸了一把，然后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宇文章受伤了，伤势还不清，苏青有些出神的想着。 他握着长剑的手指紧了紧，看着面前苦苦支撑的宇文章，他的神色之间闪过挣扎。 就是他面前的这个人，让他这一生如此的痛苦，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这个人。 可是此刻，却是这个人不顾性命护在自己身前，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宇文章此刻的举动，让苏青难受无比，像吞了一只苍蝇差不多的感觉。 他倒是宁愿宇文章能够一直对他残忍相待，这样他报复起来才会觉得进行。 他心太软了，苏青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 别人哪怕对他有一丝好，他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然后百般回报。 宇文章此刻这样保护他，尽管知道不应该，但他的心里仍旧不可阻止的升起了一丝感激。 他唾弃这样心软的自己，虽然这并不会阻碍他的决定，但苏青仍旧觉得恶心，自己这样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什么差别？ 他本应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毫不手软的杀掉宇文章，然后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移除，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相见。 可现在，因为他心里升起的这一丝感激，让他想要报仇的心不再纯粹，想起自己那黑暗又痛苦的半生，苏青不甘心…… 宇文章本来还在苦苦抵挡那刺客的攻击，却冷不丁的又挨了那人一刀。 宇文章有些吃惊，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忽然变得厉害起来了。 那刺客似乎看出了宇文章的疑惑，于是道:“不是我变厉害了，是你变弱了，你没发现你的动作更迟缓了吗？ 现在的你，在我的眼睛里，跟一个刚学武功的人没什么区别，你太弱了。” 宇文章用力挥开他的刀，然后再次刺向从他旁边摸过来的刺客同伙。 这一剑宇文章本以为必中无疑，但没想到他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一下，这一剑就刺了个空。 那刺客的同伙攻势不减，宇文章没有办法，只好抽剑回防，然后被那回过身来的刺客头领一刀砍在身上。 长刀从宇文章的右前胸一直划到左下腹部，直接划出一道长长的刀伤。 所幸宇文章后退及时，刀伤不深，但也足够骇人了。 宇文章喘着粗气，他的身体此时剧痛无比，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手指更是微微颤抖着，险些连剑也拿不住了。 第127章 围杀4 宇文章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试图保持清醒，但很可惜，这次半点用也没有。 宇文章的眼前出现重影，他面前的刺客此时在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好几重分身。 此时的宇文章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鲜血已经把他的衣服浸透了。 他时刻束的整整齐齐的长发，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割断了发带，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长长的一直垂到了腰间。 苏青看到有不少头发已经被鲜血染透，打着绺粘在宇文章的身上。 苏青从来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宇文章，在他的记忆中，宇文章似乎一直都是权势滔天，优雅从容。 苏青发现宇文章似乎格外注重自己的仪容，时刻都打理的特别整洁，所以哪怕之前在战场上，他也没有过这样狼狈。 但是此刻，宇文章却是这样狼狈的站在他的面前，苏清这才发现，原来，哪怕强如宇文章，也是可以被打败的。 苏青一边想着，一边缓缓的抬起手中的长剑…… 宇文章此刻已经坚持到了极限，他现在，已经连站起来都十分的吃力。不得已只能双手支撑在剑柄上，这才能保持住站立的姿势。 宇文章冷冷的注视着刺客头领，他全身紧绷，就像是一头已经病入膏肓，但是却蓄势待发的猎豹，此刻的宇文章只能再出一招。 如果这一击不能命中的话，那么他与陛下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刺客头领也冷冷的注视着宇文章，方才忽然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只要宇文章还没有倒下去的话，就不能对这个男人放下戒备之心。 宇文章是个哪怕一脚踏在阎王殿里，也能够反手过来要他性命的存在。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宇文章，只要宇文章一露出破绽，他就能一击致命。 他坚信自己才是这一夜的胜利者。 这时，宇文章的身形忽然一晃，刺客头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毫不犹豫的欺身而上，长刀冲着宇文章的头颅斩了过去，他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兴奋至极的目光，他想:他赢了…… 只是在他的刀马上就要挨到宇文章脖子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刺客头领有些茫然的往下看去，就看到自己的胸口冒出了一支长箭。 温热的鲜血顺着箭头的方向喷涌而出，溅到了距离他不远处的宇文章的脸上。 宇文章被鲜血喷了个正着，但他却半点没有生气，甚至他的嘴角还微微往上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张留的声音在营帐的外边响起来:“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投降，本将军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格杀勿论！” 宇文章想:终于来了，这次还是他赢…… 只是他的这句话刚想完，他就觉得自己胸口的部位一阵剧痛！ 宇文章茫然的往胸口的位置看过去，就看到一柄长剑的剑尖露了出来。 张留此时正好率领众将士们冲了进来，将士们手中拿着的火把，瞬间照亮了漆黑的营帐，也将营帐里的一切照亮了起来。 正好看到苏青把长剑刺进宇文章胸口的这一幕的张留不由自主的大喊出声道:“大人！！！” 那长剑猛地从他的身后刺去他的后胸，然后从他的身体中穿透过来，从前胸刺出，温热的血液从剑尖缓缓流淌而下，这是他的血…… 他认得这柄长剑，是他不久前用脚尖挑起来塞给陛下的。 陛下…… 宇文章不由自主的闭了下眼睛，他胸口的长剑又倏然收了回去，宇文章身体随着长剑的抽离猛然抽搐了一下。 宇文章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他杵着长剑缓缓转过身，看向他身后的人。 只见苏青正缓缓收回长剑，站在原地静静的注视着他。 宇文章看着苏青张了张嘴，却猛然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液。 宇文章茫然的擦了一下嘴角，往四周看了看，只见散乱在地上的刀剑上在火把的光芒的照映下，全都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他想:这些刺客的兵器上有毒…… 他又看向他的陛下，只见之前一直用清澈见底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陛下，此刻目光森冷，他的眼神深处似乎正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 “为什么……”宇文章喃喃的问道。 他每说一个字就有一缕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流，配着他此刻凄惨的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苏青听到了宇文章的问题，他面无表情的想: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是说你杀了我二十多次？还是说你在山洞里侮辱我？或者强迫我孕育子嗣然后把我唯一的妹妹嫁到东魏？ 是说你砍断我的手脚筋？或者不顾我的意志把我带到北疆困在你的身边？还是吓唬我要掰断我的手指？ 连同这次我被匈奴人抓走，受尽侮辱生不如死，虽然我知道非你所愿，但是不是也有你的一部分原因？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苏青无比痛苦。 但他张了张嘴，最后却都没有说出口。 他只对着宇文章说了一句话，他说:“因为我恨你……” 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虽然宇文章伤害苏青最多，但他终究也救过苏青。 是非曲折，恩怨情仇就跟人情一样，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是能够简简单单的就能拿来做对比的。 但是苏青恨他，恨到想杀了他，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恍惚中，宇文章似乎从苏青的身上看到了先帝的模样。 宇文章先是一怔，接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 也许是人之将死，他的神情和声音甚至都能称得上“温柔”两个字。 “我跟你父皇……”宇文章开了个头，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卡了壳。 罢了，就这样吧，宇文章想。 他身体里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全部流失，没了支撑，宇文章猛地往后倒去…… 眼看着宇文章就要摔在地上，结果他的身后及时的伸过来了一双手。 张留飞奔至宇文章身后，在他摔在地上之前，及时的伸出手抱住了他…… 第128章 情深不寿 此时张留带来的将士们已经接管了营帐里的战局，由于宇文章之前冷不丁的偷袭，冲着刺客们洒了一壶酒，导致营帐里的刺客们已经倒了一大片。 此时，还能正常站着的刺客本就不多，刺客头领更是早就断了气，导致这些刺客们群龙无首。 所以张留带来的将士们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团团围住，张留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自己这边结束战局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张留根本没有把心神分出来一点儿给这些刺客，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宇文章大人的身上。 这也是张留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大人，他形容散乱，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张留接住他的时候，连同自己的身上和手上，都被染满了鲜血。 “大人！！！”张留神色焦急的冲着宇文章大声呼唤着:“您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睡！！！” 可无论张留如何呼唤，宇文章都跟没有听到一样，他仍旧闭着眼睛，没有给张留半分回应。 张留猛地转过头，目眦欲裂的冲着外边的人喊道:“快叫军医过来！立刻！马上！！” 接到他命令的近侍立即快步跑去找军医过来。 宇文章双眼紧闭，静静的躺在张留的怀中，他的身上全是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衛鯹尛说 张留心惊肉跳的看向宇文章的胸口，他想知道宇文大人是否还活着。 可是宇文大人真的太虚弱了，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胸口处究竟是否还有起伏！ 张留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有些颤抖的放在了宇文章的鼻子下方。 可是他刚从外面巡逻赶过来，他的手指已经被凛冽的寒风冻僵了，此刻因为害怕还在微微颤抖着，他根本分不清到底宇文大人是不是在呼吸。 张留有些绝望，万一宇文大人真的……他要怎么收拾这堆烂摊子…… 苏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目光正看着躺在张留怀中的宇文章。 他的手中还拿着方才从宇文章胸口抽出来的长剑，剑身上还在缓缓往下流淌着温热的血液，是宇文章的血…… 多年夙愿一朝成真，苏青整个人都有些发空，他呆呆地宇文章死灰的脸，然后在自己的心里，时隔很多天后第一次回应一直在对他喋喋不休的落云。 苏青对着落云问道:“我已经杀了宇文章了，现在，我可以回家了吗？” 落云其实之前一直在对着苏青逼逼叨，但是苏青从那次被冻僵后再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应过自己。 苏青装的实在是太好了，让落云一度以为苏青是真的疯了，也是真的听不到自己说话了。 就连苏青被匈奴人掳走的那些日子，在受尽屈辱生不如死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 这所有的事情，落云都一一看在眼里，他扪心自问，如果换成自己的话，他是绝对撑不过去的，所以落云一直以为苏青真的疯了。 一直到方才，落云看到苏青将自己手里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刺入宇文章的身体的时候，落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苏青之前的模样一直都是装出来的。 也就是在这一刻，落云才真正认识了苏青，才真正明白了苏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青他明明心软的要命，却又生的这样坚韧，如果他头脑再笨点儿，那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因为笨笨的人才会对这个世界给予的伤害没那么明显的感知。只要苏青生的笨一点儿，他甚至能够免疫一些苦难，不至于活的这样痛苦。 可偏偏老天爷还赐给了他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让他生的十分聪慧，所以很多事情他一眼就能看到事情的本质。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所以当一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明明知道有很多办法避免让自己受伤，可他却只能选择那唯一的一条路，尽管他知道他选择的那条路才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苏青被冻僵在宇文章营帐门口的时候，他明明知道只要自己爬进那个能让自己神识消散的山洞他就能获得永远的安宁，但宇文章用将士们的性命威胁他的时候，他只能选择清醒过来…… 再后来，他被自己的将士们编排是宇文章的枕边人的时候，其实也并不好过。 那些人自以为自己很高尚，十分看不起他这样凭借出卖自己身体来换取前程的小白脸。所以总是趁着宇文章和张留不在的时候欺负苏青…… 苏青那个时候手脚都不太利索，很多时候甚至连躲都躲不开。 有人说可以让苏青向宇文章告状，可是苏青怎么可能跟宇文章告状呢？他连见宇文章一面都觉得要喘不上气来。 再说了，自己现在的这个处境难保不是宇文章的授意。 张留就更不用说了，他毕竟是宇文章一手带出来的，就算对自己存有一丝善意，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违抗宇文章的命令吗？ 他一边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隐藏起来尽量不引人注意，一边在如履薄冰孤立无援的处境里沉沦…… 如果他真要鱼死网破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这样狼狈，大不了被宇文章一怒之下灭口，死就死了。 他都死了那么多次，难道还怕多这么一次吗？ 可是他怕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他来北疆的陈封受他的牵连，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枉送了性命。 还有他被匈奴人掳走受尽折磨的时候，只要他告诉匈奴单于自己是西魏的帝王，他就能受到最好的优待，但他还是选择咬紧牙关，默默忍受，一直到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如果苏青只是心软，如果他只是聪慧，如果他没那么坚韧，那么也许他就真的疯了。 而现在这个情况，疯了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如果苏青只是生的聪慧，如果他只是生的坚韧，如果他没这么柔软的心肠，那么他也许会活的更加肆意。 这样就没人能够用这样那样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威胁他，也没人再能逼迫他做这样那样的痛苦的抉择…… 第129章 慧极必伤 可苏青偏偏生了这样一副柔软的心肠，又生的这样坚韧和聪慧。 心软，坚韧，聪慧。 这三样他是一样没落的全占满了，于是就被困在这里，离不开，逃不掉，一边痛苦，一边沉沦…… 苏青问他:“我现在杀了宇文章了，我能回去了吗？” 落云很想告诉他，可以了。但是他不能骗苏青，他并没有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束缚降低。 也就是说，就算宇文章死了，这个世界还是在死死地束缚着他和苏青，没有半点要放他们离开的样子。 落云轻声道:“抱歉苏青，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听到落云的回答，苏青大脑里那根一直绷紧的弦，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声响，然后，断了。 苏青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狰狞的神色，接着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疯狂起来。 苏青死死地盯着张留怀中的宇文章，他的表情越来越疯狂…… 毫无预兆的！苏青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剑，冲着生死不知的宇文章的脖子就斩了过去。 张留的心神虽然都在宇文章的身上，但是他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对四周的危险感知非常的敏锐。 他的余光看到陛下神色疯狂的举起了长剑，他连细想的时间都来不及，下意识的一转身，右手就伸向了腰间的佩剑剑柄。 随着他的动作，长剑“刷啦”一声半出鞘，横在宇文章的身前，苏青的长剑“当”的一声就撞在了张留的剑身上！ 张留挡住苏青的剑之后，直直的看向苏青，然后带着阻止的意味厉声唤道:“公子！！！” 苏青冷冷的看向张留，他一击不成，再起一剑，再次冲着宇文章劈去。 张留不得已，只好放下宇文章，然后抽出腰间长剑迎了上去。 苏青是铁了心要宇文章死，招招皆是杀机。 张留越跟苏青过招，越觉得心惊，陛下这一招一式里都内有乾坤，如果不是因为力气不足，再假以时日，也许都能跟宇文大人打个平手。 张留是什么人？看着此刻苏青的表现，他立刻就知道陛下并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善良软弱的陛下。 他之前还一直以为宇文大人是单方面欺辱陛下，没想到陛下居然也在暗中储蓄力量，终于在今天，重创了宇文大人。 “公子！宇文大人此刻已经这个样子了，怕是…… 但至少，就算是死，好歹让他能有个全尸……” 苏青一剑压在张留的长剑上，然后他抬起头，冲着张留勾唇一笑，他的脸上还带着之前宇文章身上的血，衬得他那张白皙美艳的脸颊有些妖异。 张留隐隐的吃了一惊，因为他从陛下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妖异的红光，这分明就是入魔了…… 苏青带着一丝笑意跟张留打着商量道:“张留将军，等朕杀了宇文章，朕允许你杀了朕给他报仇，朕以西魏君王的名义起誓，朕绝不还手，你看好不好？” 张留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公子！！！” 苏青无辜的看着他道:“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朕听得到……”んttps:// 张留扫了一眼营帐里的其他人，苏青方才跟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营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自称，这个一直跟在宇文章大人身边的被他们看不起的小白脸，他自称…… 朕！ 所有人先是一脸茫然，再然后就被震惊所覆盖。 整个西魏有资格自称“朕”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高坐在京都王座之上的西魏帝王，他们的皇帝陛下。 他们放在冲进营帐的时候，正好看到小白脸的长剑从宇文章大人的胸口处抽出来，还以为小白脸是敌国派来的刺客，正等着张留将军下令，他们立即就会一拥而上，拿下这不知死活的奸细。 结果……小白脸居然不是刺客是皇帝？！！！ 这到底是个什么魔幻的剧情！他们在座的所有人，可都或多或少的欺负过他呀！！！ 如果小白脸……如果陛下要报复他们，谁能承受的住君王的一怒？ 所有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他们神色紧张的看看苏青，在看看张留将军，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张留有些头疼的看着苏青道:“陛下，就算微臣求您了，停手吧……” 苏青哈哈笑着，他的神色更加疯狂，眼底的红色也更加明显，接着一行血泪顺着眼角划过脸颊，苏青厉声道:“让我停手？！ 他宇文章如此对我，我如何能够停手？！ 都说什么不死不休，可就算我死了他都不放过我，让我怎么停手？！！ 啊？！你告诉我，让我怎么停手？！” 张留沉默了，之前的事情他虽然不清楚，但多少有些耳闻，宇文大人对陛下确实太过苛刻。 后续陛下被宇文大人带来北疆战场，在他的眼皮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张留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 他没法为宇文章大人开脱，不管他对其他人怎么样，对陛下，宇文大人是亏欠的，他就算死在陛下手里，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不行啊。 宇文大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整个西魏的朝堂全靠他以一己之力撑住，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那西魏怎么办？ 他们与匈奴人刚打完一场，还没有喘过一口气来，朝堂之上还没有肃清，几位柱国大人对帝位虎视眈眈的。 如果宇文章大人真的死在这里，那朝堂之上掀起的腥风血雨要如何平复？ 如果再让东魏和南梁知道西魏的情况，大举进犯，到时候内忧外患，西魏的出路又在何方？ “陛下，微臣知道您恨宇文大人……”张留有些苦涩道:“可是，他要是真的死了，西魏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难道您真的想让整个西魏灭亡吗？难道您真的不管西魏的子民了吗？” 闻言，苏青握着长剑的手指一顿，然后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张留的这些话，他怎么会不懂呢？宇文章对于西魏的意义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当时宇文章被刺客头领压制着背对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直想的就是这些啊。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他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定…… 第130章 朕今日就要杀他 “哈哈哈……”苏青仰天大笑着，他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却也阻止不了泪水的滑落。 血水混合着泪水划过苏青的脸颊，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捂住脸颊，将双眼遮住。 苏青一边大笑着，一边流泪道:“你们总是让朕想这个，让朕想那个，朕全都照你们的意思想了…… 可是，有人想过朕吗？ 张留将军，为何要如此逼迫朕……” 张留看着状若疯癫的陛下，一颗心也酸涩不已。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陛下，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张留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苏青立即暴起，长剑绕过张留的身体，直直的向着宇文章冲了过去。 张留还沉浸在苏青带给他的悲伤之中，完全没有预料到苏青会趁他分神再次发起进攻。んttps:// 苏青已与宇文章不死不休，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趁着张留被他的话分散注意力时，他再次出其不意的冲着宇文章斩了过去。 张留只来得及用剑尖挑了苏青的长剑一下，好歹没让那长剑往深里走，却终究没能全部挡住。 只在一瞬间，宇文章的颈侧立刻出现了一道剑痕，斜斜的划至胸口处。 “公子！！！”张留立刻挡在宇文章的面前，他知道阻挡不了苏青，于是心一横对着苏青道:“如果公子一定要这么做，那就先从微臣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苏青甩了甩剑尖上的鲜血，然后道:“张留将军，你一定要阻拦朕吗？” 张留不说话，但他的动作坚定的告诉了苏青他一定要阻拦他。 苏青冷声道:“可朕今日一定要杀了他，谁阻拦都没有用！ 当然，如果张留将军担心的是西魏的朝堂，那么朕可以告诉将军，朕有这个能力，朕可以自己肃清； 东魏和南梁，朕也可以一一把他们收拾干净…… 西魏不是只靠他宇文章一个人存活的，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地球也不会围绕着一个人转动…… 他宇文章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倒也不必这样抬举他。 二十多年前，西魏靠的是我父皇，我父皇就是整个西魏的天，但可惜的是他死的太早也太突然了…… 可就算这样，西魏不还是西魏？我父皇的死让它起了什么变化吗？没有！ 不但没有，还将权力过度到了宇文章的身上，这才让他能够如此只手遮天。 西魏没了任何人都可以好好的存活着，但他宇文章没了西魏，他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事实是不是西魏靠谁存活，而是他宇文章靠西魏存活着…… 不过话说回来，朕也不妨告诉张留将军，如果西魏真的只靠宇文章一个人支撑，那么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张留沉默不语，苏青直直的盯着张留的眼睛继续道:“现在，将军可以让开了吗？” 张留不说话也不动，就坚定的站在苏青面前，但苏青知道，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张留一定会再次出手阻止他。 苏青微微敛起眉目，他自嘲道:“朕真是羡慕他，能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可难道朕上辈子真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了吗？所以这辈子才做得了一个孤家寡人，哈哈哈……” 苏青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层尘土。 他双手捂住脸，然后放声大笑。那笑声凄凉无比，就连旁人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心里升起一股难过。 等苏青终于笑够了，他才放下挡住脸的手，面无表情神色淡漠的最后看了一眼宇文章，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就像全身的力气忽然被抽走一般，苏青整个人向后倒去。 时刻注意着苏青的张留看苏青马上就要摔倒地上了，他猛地冲了过来，在苏青倒在地上之前，及时接住他下落的身体。 苏青此刻头发凌乱，散乱的粘在脸颊之上。他的脸颊上还带着未干涸的鲜红的泪痕，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面色异常苍白…… 大喜大悲，情绪激动之下，本来就身体不好的苏青此刻蜷在张留的怀中，早已晕了过去。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之中。 张留沉默着把苏青打横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到营帐的床榻之上，然后回身把地上的宇文章也抱了起来，放在苏青的身边。 此刻营帐里，一下子倒了两个人，大夫却还没有过来。 “大夫呢？！还没来？！！”张留冲着外边怒吼一声。 “来了来了，大人小的已经来了……”林大夫擦着汗小跑着进来。 张留立刻让开位置对着林大夫道:“快给他们俩看看！” 林大夫一眼就看到了模样凄惨的宇文章，内心一惊，当即不敢怠慢，赶紧走上前来，先解开宇文章的衣服，看了看宇文章身上的伤口。 这一看好悬没给他吓出心脏病来，只见宇文大人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此刻还在没完没了的流淌，他方才解个衣服的功夫，蹭了他一手！ 林大夫不敢怠慢，立即给宇文大人做紧急止血，别的都还好，只是胸口处的伤口不好处理，太深了，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血一直止不住。 林大夫无奈，只好让跟张留告了一声罪，然后接过一旁将士手上拿着的火把，冲着宇文章的伤口就捅了过去。 张留:“！！！” 皮肉烧焦的“次啦”声立即传了过来，宇文章躺在床榻上的身体陡然一颤，一声闷哼从他的嘴中传了出来。 张留立即拽起林大夫的衣襟把他拽起来，然后对着林大夫厉声道:“你做什么？！！” 林大夫双手颤抖着把手中的火把扔到地上，然后缩着脖子道:“大人息怒，小的是在给宇文大人止血，再不给大人止血，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时间紧迫，小的也是没有办法了……” 张留看向床榻上的宇文章，只见他的胸口处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块儿，模样凄惨无比，但血是真的止住了。 张留这才缓缓松开林大夫的衣襟道:“继续吧。” 林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了一声“是”，给宇文章上好药，包扎好之后，这才又给宇文章听起脉来。 第131章 诊治 张留站在一边，死死地盯着那位老大夫，生怕他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林大夫上一次见宇文章还是在给这床榻上的另一位小公子诊治的时候。 没想到短短几天之后，不但这位小公子又躺下了，连带着宇文大人也…… 林大夫摸着手指下的脉门，他的眉头皱的死紧。 这一摸上去，他就知道这位大人是中了毒了，这是一种非常特殊且棘手的毒，就连他也只见过一回，还是在医书之上。 这种毒如果解不了，就算宇文大人最后能醒过来，他的后半生也只能缠绵病榻了。 别看宇文大人模样凄惨浑身是伤，到处淌血，但其实他的伤都不太要紧。 他全身上下，最要紧的就是他胸口中的这一剑，方才林大夫已经给他紧急处理过了。 这一剑从后背一直刺到了前胸口，这是一道极为严重的贯穿伤。 看的出来，刺出这一剑的人是摆明了要宇文大人死。所以无论是角度还是力道，都掌握的分毫不差，若是换了普通人，必死无疑。 只是宇文大人不同于常人，林大夫摸着宇文章的脉门，内心奇异，大人的五脏六腑跟寻常人相比，位置全都是颠倒的，就像是镜面人一般。 所以这本应该刺在心口的一剑，阴差阳错的没有刺中宇文章大人的心脏，就这样给他留了一命。 张留看林大夫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最后张留终于受不了，于是焦急的问道:“林大夫，宇文大人他到底怎么个情况？！” 张留这一嗓子给林大夫吓了一跳，他忙回过神来，把自己诊出来的情况跟张留说了一下。 张留皱着眉头道:“他的毒……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吗？” 林大夫无奈道:“这并不是我国的毒药，它本产自西域，是用七七四十九种毒物混合而成，如果不知道究竟是哪几种毒物，根本没办法对症下药啊……” 闻言，张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西域人的毒药？看来这段时间没有敲打过他们，这一个个的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林大夫缩在一旁不敢说话，张留对着他道:“你尽量给大人处理其他的伤口，毒药的事情我来想想办法……” 林大夫一拱手道:“小的知道。” 说着，林大夫取出笔墨，在布帛上写出药方，交给张留道:“宇文大人身上的伤口，小的已经帮大人处理过了，只要大人能够坚持到醒过来，就没多大的问题了。 这是宇文大人的药方，小的不能随时待在大人身边，所以还请张留将军务必按照药方抓药，虽然这毒我无法替大人清除，但是至少能为大人调理一下身子……” 张留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然后揣进怀里。 林大夫看完一个，床榻上还有一个在等着他。 林大夫又替苏青把了把脉，这次他皱眉皱的更厉害了。 他之前替这位小公子把脉的时候，就告诉过宇文大人，这位小公子身体亏空的厉害，需要好好调理。 谁知道此时再一摸，却发现他之前的告诫根本没有卵用，这位小公子的情况明显比之前更加糟糕了，都没人照顾他的吗？ 张留看着林大夫皱紧的眉头，方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了？” 林大夫叹了一口气道:“小的之前帮这位小公子诊过一次脉，当时他同样浑身是伤。 小的给这位小公子处理好伤口之后曾经告诉过宇文大人，小公子的身体亏空的厉害，需要好好调理…… 大人之前应下了，但小的方才给小公子把脉的时候，他的情况更糟糕了，都没人照顾他的吗？” 张留:“……” 林大夫道:“小的之前就说过，不要让这位小公子情绪起伏的太厉害。 他身体太差，大喜大悲情绪激动之下，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难保他哪一次就挺不过来了……” 张留:“……” 林大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对这位小公子，小的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小的能做的也只能是给公子开点调养身体的药，他这是心病，还需心药才能医……” 说着，林大夫同样写了一道方子递给张留道:“务必让他一日三餐按时喝下去，平时也不要太刺激他，尽量好好休养……” 张留默默的接了过来，同样揣在怀里，然后安排人跟着林大夫回去抓药。 做完一切之后，张留这才有些苦涩的笑了一声，他看着床榻之上并排躺在一起的两个人，心想:这算怎么回事…… 苏青是在第二天下午醒过来的，他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头顶的营帐帐顶。 苏青双眼不自觉的放空，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荒诞无比的大梦。 “陛下，您醒了？可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是张留的。 自从这两个人倒下之后，张留就把自己营帐里的那一摊搬到了宇文章的营帐里。自己更是亲自守在苏青与宇文章身边，生怕他们再出什么别的事情。 苏青闭了闭眼睛，他转过头，就看到张留坐在距离他身边不远处的书案后边，正在处理军务。 苏青声音沙哑的问道:“宇文章呢？” 张留冲着苏青一抬手，替他指了个方向。 苏青顺着张留的指引看过去，就见在距离他不远处还摆着一张床榻，像是刚搭建好的一般，宇文章就躺在上面，双眼紧闭，人事不知。 苏青疲惫的问道:“怎么，他还没死吗？” 张留自动忽略了苏青话中的恶意，然后回复道:“林大夫说大人中了毒，是种很棘手的毒，来自西域。还说大人哪怕醒过来，之后也要一直缠绵病榻了……” 苏青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然后平静道:“是这样啊……” 他的声音中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仿佛就跟随口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一样的感觉。 张留还以为以陛下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知道宇文大人的下场以后，至少会开心一点儿。 第132章 你只能选择朕 苏青道:“张留将军，朕记得你是宇文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对吧？” 张留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苏青突然间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苏青笑道:“之前宇文章被人行刺，你进营帐的时候，应该看到是朕刺了他一剑，就是这一剑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张留将军，你不想为宇文章报仇吗？” 张留处理军务的手指一顿，他放下手中的竹简，然后认认真真的转过身来看向苏青。 张留道:“我一直知道陛下和宇文大人之间关系紧张，我也知道是宇文章大人对不起陛下，陛下会责怪我对陛下的见死不救吗？” 苏青轻笑一声:“朕说朕不会责怪你，难道你就相信吗？” 张留沉默，他当然不相信，因为他知道陛下不但怨恨宇文章大人，也怨恨着自己。 张留一直都知道军中的人在欺负陛下，他也试图阻止过，但是却没有结果。 陛下如果相信他，为何在被军中的人欺负的时候没有跟自己说过一次？ 他不相信自己，他甚至怨恨着自己，应该说陛下怨恨着所有的人。 “陛下，”张留走了过来，然后坐在苏青的床榻边上对着苏青道:“陛下，本来是我们对不住你，我们又哪来的面目要求陛下的原谅……” 苏青笑了一声，他说道:“可如果朕告诉你这次针对宇文章的刺杀是朕一手安排的，你难道还会这么想吗？” 张留有些不解，苏青缓缓坐起身来，背靠着墙壁，然后他看向张留说道:“宇文章应该告诉过你，此次过来的使团手中应该带着朕给的圣旨…… 说实话，这封圣旨确实是朕亲手所写，朕让人把他交给了一个满眼都是野心的人。 朕让他在宇文章打了胜仗的时候，以犒赏三军为名义来到北疆战场，实施暗杀。 其实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破的局，如果宇文章不是那么自大，如果他就是打死不见使团，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朕在京中的时候，也见遍了几位柱国大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商量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宇文章死在边疆。 朕本来以为他们有这个能力，但是真正见过之后，朕才明白他们这么多年都斗不过宇文章是有道理的。 柱国大人的名头听着响亮，但他们其实就是一团散沙。 这样的人又怎么配跟宇文章斗呢？ 所以他们想着拉朕下水，让朕给他们一个正当的名义，让朕给他们打头阵，让朕替他们顶在前面…… 朕其实都无所谓，只要他们有这个能力干掉宇文章，让朕给他们擦屁股都行。 但是他们太弱了，弱的就连朕都能将他们一一击破。 朕就知道和他们合作风险极大，可是朕没有办法，朕手里实在是没有可用的人了。 所以朕给了他们这样一道诏书，也等于给了他们一个正当的名义和动手的机会。 朕本来没想着能够成功，但是看起来这次上天好像站在了朕的身后…… 现在你都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会杀了朕吗？你不想为宇文章报仇吗？” 张留道:“陛下，您为何一定要这样做？难道您跟宇文章大人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苏青惨笑一声道:“张留，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与宇文章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了啊。 更别说这次的暗杀是我亲手把刀子递给刺客的，我甚至还刺了他一剑。 他的性子睚眦必报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他活下来，朕就得死……” 张留摇了摇头，诚恳道:“陛下，宇文章大人与我都曾受过先帝的恩惠。 我们曾经发誓，会永远追随先帝，所以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对陛下出手！ 我想宇文章大人应该也是这样的，他对陛下虽然是严苛了一些，但他绝不会伤害陛下的性命！” 苏青嗤笑一声道:“张留，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一旦他醒过来，第一件事估计就是要朕的性命，你敢与朕打赌吗？” 张留不忍道:“何至于此？” 苏青道:“你方才说，就算宇文章醒了，他也会变成一个废人。只要他的毒不解，他就得终日缠绵病榻，不知何时就要一命呜呼。 宇文氏一族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这样一个废人的身上吗？ 如果他们不想就此沉寂下去，他们就需要重新寻觅一座靠山。 你猜他们会把目光放在谁的身上？” 张留沉默不语，宇文章大人如果真的如同林大夫所说就算醒过来，也会终日缠绵病榻。 那么，毫无疑问宇文氏一族，一定会放弃宇文章大人，重新寻觅一座靠山。 陛下身上还有宇文氏的正统血脉，又是整个西魏的陛下，无论他们是想要把陛下作为一个傀儡经营自己的力量，还是真的下定决心扶持陛下，陛下都是他们的不二人选。 那被放弃的宇文章大人呢？就连宇文大人手握宇文氏力量的时候，所有的人就都希望他死在边疆。 这些人一旦知道宇文大人的状况，为防止大人东山再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对宇文章大人痛下杀手，到时候宇文章大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他跟宇文章大人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宇文大人，那在他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杀了陛下这个有可能跟他抢宇文氏力量的男人。 果真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苏青直直的看着张留道:“现在朕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事实就摆在你的面前，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 宇文章还有朕，张留将军，告诉朕你的决定，你选择让谁活着？又选择让谁去死？” 落云在苏青的心里焦急的跟他争吵道:“你为何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的这么绝？你这不是找死吗？ 张留作为宇文章亲手提拔上来的将军，他怎么会选择你？！” 苏青忽略了落云的话，他也知道他不该跟张留说这些话，他知道他说了这些话之后无异于找死。 可是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奇怪，心心念念的二十一世纪回不去，所有的人都逼迫他，他为何不能逼迫一次别人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究竟会不会有人选择他？ 第133章 双标行为 张留直直的看向苏青，苏青则毫不退缩的回视着他。 最后还是张留率先败下阵来，他无奈道:“陛下，您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苏青道:“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如果你现在动手杀了朕，你就相当于保下了宇文章，事后你还可以把朕的死推脱到那些刺客们身上。 然后你顺着这条线往上查，一定能顺藤摸瓜揪出来好几个连你都意想不到的大鱼。 刺杀皇帝这样的大事，就算是那些柱国大人们地位再高，也足够他们夷灭三族了……” 张留不可思议道:“您是要我弑君？” 苏青一挑眉道:“有什么不可以呢？又没有人看到……” 张留无奈道:“陛下，难道微臣在您的心中，就是这样不仁不义的模样吗？” 苏青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果你不杀了朕，朕为了朕的生命安全着想，一定会找机会杀掉宇文章的，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张留无奈道:“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 苏青一挑眉道:“当然有，朕需要宇文氏一族的力量，朕还需要你们军部的支持。 如果你愿意选择跟随朕，朕就答应你，不会再对宇文章动手，你看如何？” 张留不说话，苏青就笑了，他道:“选择朕不好吗？朕不但心肠软，最重要的是还好控制。 那些柱国大人们，连带着宇文氏一族可都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朕可是个香钵钵，人人都想着来啃一口。 朕主动选择跟你，你怎么还反倒扭捏起来了？” 这句话直接告诉了张留，现在宇文章不行了，他的状况你无论怎么隐瞒，最终都会传回朝廷，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这场因为宇文章而掀起腥风血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力挽狂澜，将这场权势之争压下来，论身份地位，他宇文清就是最好的人选。 为了千秋万代的荣耀，宇文氏一定会站在他的身后，助他一臂之力。 怕就怕宇文氏这杆大旗起了自己的想法，它太强了而自己现在控制不住，操旗手做不了反而成了大旗的傀儡。 宇文章没有被宇文氏一族压制住就是因为他还有自己的势力。 但现在时间紧迫，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借用宇文章的力量。 苏青道:“怎么样？张留将军，你愿意暂时追随我吗？” 张留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然后才道:“微臣自然愿意追随陛下，但是光我一人的力量，没有办法压制的住宇文一族……” 苏青无所谓道:“朕知道，北疆战场以后就是你的主战场。 西部战场，朕会暂时先交由钟老将军打理，虽然他年纪大了，但是替朕教出来一个继承人，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钟老将军是朕的父皇的旧臣，对朕更是忠心耿耿。这样一来，北疆战场和西部战场就是朕的力量了。 东部战场李星冉，朕记得他跟你关系匪浅？如何说服他，朕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至于江南水军主将宇文庆…… 朕记得他是宇文章的亲弟弟？这个倒是不好办了……” 苏青皱着眉头思索着，却半天没个头绪。 先不说让宇文庆追随自己，一旦他知道这次针对他哥哥的暗杀是出自自己的手笔，苏青还真是害怕他立马就能把自己给反了…… 真是让人头疼。 “算了，先不管宇文庆了。”苏青道:“反正他就算帮不了朕，也不可能帮助放弃他哥哥的宇文氏……” 张留点了点头，苏青看了一眼宇文章，见他还昏迷不醒，干脆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为净。说实话，他是真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提刀砍了他。 “那些刺客们你把他们怎么样了？”苏青问道。 张留道:“都抓住关起来了，不过在抓捕的过程中死了不少，都是自杀的，看起来像是一群死士……” 苏青“嗯”了一声道:“那些使节团的人呢？那可都是些德高望重的大人们，就算是被丢出来的牺牲品，毕竟不是皮糙肉厚的死士，审审也总能审出点东西来……” 张留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审过了，没什么收获。所谓的“吕常”也并不是什么吕大人。 他们所有人都带了人皮面具，除了手中拿着的……” 张留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苏青，然后继续道:“除了他们手中的圣旨是真的，他们什么都是假的……” “这么说来，无论这场刺杀是否成功，朕都是那个替罪的羔羊？ 宇文章若是真死了，你们这些下属们说不定真会找朕报仇…… 宇文章如果没死，他也只会来找朕的麻烦。 宇文章说的没错，朕这还真是与虎谋皮……”说着，苏青无奈的笑了笑。 张留道:“陛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苏青道:“先等等吧，以不变应万变。 二十万的北巡防营守备军的二五仔们已经被宇文章耗干净了，他们的手暂时还伸不到边疆来。 宇文章不是在重建北巡防营的防御吗？这个事情交给你，你继续做就行。 另外宇文章的事情，能瞒一阵是一阵，但也不用太刻意隐瞒。毕竟他们要是不动弹，朕怎么出手收拾他们？ 然后你想个办法，把朕在北疆战场的事情传出去，省的他们以朕的名义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还是算了，不用传出去了……” 苏青思索片刻，然后继续道:“朕要搅乱这一池春水，水混了鱼才敢冒头，朕就把京城送给他们折腾，到时候一并灭了就是……” 张留不敢置信道:“陛下？！您真的是想把这场血雨腥风压下来吗？ 微臣怎么觉得您是想火上浇油呢？！把京城送给他们折腾？！您不怕动摇了国之根本？！” 苏青一挑眉道:“国之根本？张留将军，你知道什么叫不破不立吗？ 北巡防营被蛀虫蛀的乱七八糟的，宇文章不也大手一挥全把他们弄死了吗？怎么轮到朕就不行了？” 第134章 来，给朕做一份假口供 “陛下……”张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苏青安慰他道:“张留将军，放宽心，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只要边疆驻军不乱，东魏和南梁就不敢有所动作。 至于京内的那些人，他们想做什么，就由他们去吧。只要我们不入局，他们就没有办法……” 张留有些担忧的道:“可是陛下，万一他们真的不管不顾……” 苏青道:“朕还活着，京城还没乱，他们不敢的。更何况……” 苏青看了一眼宇文章道:“他还没有死，那些刺客们你又一个都没放走，边疆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只要一天没有探查清楚，他们就一天不敢有所动作…… 再说了，朕太清楚那些柱国大人们了，一个个贪婪有余，眼界不足。他们只要还各自为政，就永远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说着，苏青披上斗篷对着张留道:“朕想出去晒晒太阳，最近总是憋在营帐里，有点不太舒服……” 张留蹲下身，替苏青把靴子穿好。 苏青站起身，张留立刻就要过来扶他，苏青冲着张留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 然后他在张留的注视下，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对着张留道:“针对这次的刺杀，你过些日子写个折子，给京城添把火。 附上那些刺客的口供，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去吧，至于参谁……让朕想想……” 苏青手指点了点额头，然后道:“就参李弼一本吧……” 说罢，苏青再也不管张留的回答，径自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此时营帐外边正是下午，太阳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青抬起一只手挡在眼睛上，透过指缝眯起眼睛看向天上的太阳。 天空之上，万里无云，从远处飞过来一只雄鹰，在苏青头顶的高空之上盘旋了几圈，然后飞走了。 …… 等苏青的眼睛适应了阳光，他放下手，缓缓靠在了营帐的边上，有些出神的看向远方。 已经立春了吧？苏青出神的想道。 营帐门口的守卫尽忠职守的站在两侧，不敢看苏青一眼。 他们的内心感觉现在很复杂:一直以为是个傻子被人随意欺辱的小白脸，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再也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了，作为曾经同样欺负过苏青的人，他们每日都惴惴不安的等着苏青对他们秋后算账，是以每次一见到苏青，他们都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陛下连露面都很少露，就算露面也只是在营帐门口待一会儿就进去。 而且就算见到他们，陛下也没有半分要跟他们算账的意思。 渐渐的，他们发现陛下其实根本没有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这样的胸襟，这就是为君的气度吗？ 曾经欺负过苏青的所有人，他们的心境一瞬间变了个模样，以前他们看不起苏青，欺负苏青，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反抗。 他们是以强者的姿态，来俯视苏青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苏青是弱者。 此刻知道了苏青并不是没有能力反抗，他只是不在乎。这一瞬间，苏青和他们的地位瞬间翻转了过来。 苏青以君王的身份强势站在他们面前，他的身形在他们的眼里开始变得无比高大。 此时此刻，苏青处于强势地位，而他们则处于弱者的地位。 他们开始以弱者的心态仰望强者，他们开始发现能够随意主宰他们生死的陛下，对于他们无礼的冒犯展现出了极度宽容的姿态。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在他们的认知里，地位崇高的大人们，跟他们是不同的。 他们并没有生活在一个世界，在那些大人们的眼里，自己等人都是贱命一条，怎么配跟他们金贵的性命相提并论？ 同样，他们的尊严也不容冒犯。如果他们被比他们地位低下的人冒犯了，轻则略施惩戒，打个几十大板。重则乱棍打死，尸体丢入乱葬岗，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可苏青却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也并不是因为他地位不高所以惩治不了他们。 苏青贵为帝王，是整个西魏最尊贵的人。在西魏，没有人比他更金贵，没人比他地位更加崇高。 他们触怒了天颜，被扒皮抽筋都算是轻的，如果陛下真的要追究，夷灭三族都不为过！ 他们甚至还怂恿宇文章大人，让陛下穿女装，扮娘子，还叫陛下傻子，看陛下腿脚不便还推过他，抢过他的东西…… 简直万死不为过！ 但陛下却似乎像是把这些事情忘了一般，竟半点没提！这让他们的目光一瞬间就聚集在了苏青的身上，从此再也无法挪开。 苏青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就获得了一批支持者。 其实并不是因为苏青大度，他又不是真的傻，这就相当于遭遇了职场霸凌，让他原谅他们是不太可能了，但是真要跟他们追究，他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反正等他以后回了京城，他们又不能跟着一起回去，他们仍旧会在这里守卫边疆，天涯路远，也许就再也不相见了。 也许哪一天，匈奴人若是再次卷土重来，他们兴许会马革裹尸战死边疆……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处处都是苦命人，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张留坐在桌案旁边沉思着，陛下方才说让他写封折子递回京里，附上那些刺客的口供。 张留苦笑了一下，那些刺客个个都是狠角色，宁死不招供。他现在都没有得到那些刺客的口供，让他怎么附上去？ 等等…… 张留皱了下眉头，他怎么觉得陛下的所作所为有些许的眼熟呢？ 张留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宇文章大人还在军中的时候，有一次处理一个犯事的将领，不小心直接把人弄死了。 由于宇文大人还有想连坐的人没揪出来，干脆让自己弄那个将领的假口供的事情了。 毕竟死人是不会坐起来为自己辩解的，于是张留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想象力，弄了一份假口供，把那位宇文大人想连坐的人给揪下了水，直接一并处理了…… 第135章 真让人开心啊 凭着那份口供，那位大人连辩解都没有辩解的机会，直接就被定了罪。 当然，就算他辩解，他也没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虽然很多都是张留杜撰的，但也有不少是真的。 一个谎话，说的太假，除了没有人相信之外，最重要的是会让人面子上过不去。 得说的真假掺半，真真假假的，才能更加容易让人接受。 那位大人并不是什么好鸟，身后有一大堆擦不干净的屁股，侵占土地，以权谋私等等。 虽然这些并不足以要他的性命，但他犯了宇文大人的忌讳，那就是文臣和武将勾结在了一起，所以他就必须得死。 毕竟官～场上的事情，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谁比谁干净呢？不查你是不查你，真要查起来，谁也跑不了，一查一个准儿。 哪有什么真正的纯臣？真正干净的人，是混不了官～场的，因为没人能容得下他。 换位思考一下，我们都贪，就你不贪，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憋着坏想处理我们？ 所以这种的，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抱负，就被人排挤下去了。下场好一点儿的被调去偏远地区，下场不好的，直接被人找个由头就弄死了。 所以张留弄假口供陷害这位大人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口供也做的特别顺手。 现在听陛下的意思是:也让他做一份假口供？ 张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心道果然是跟着宇文大人成长起来的，连整人的手段都这么相似。 说着，张留摊开竹简，提笔写折子。 苏青抱着手臂靠在墙边欣赏塞外的景色，他的嘴里叼着根随手顺来的枯草，夕阳给苏青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他的神色恬静而悠远。 宇文章生死不知，再也不能逼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压在他心上二十几世的大石头终于有了隐隐要挪开的趋势。 此刻的苏青心情前所未有的开阔，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笑意。 他神色恬静的望着北方，那里不久之前还是一片流血漂橹的战场，此时他们的西魏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他们已经把匈奴人赶走了，虽然还没有赶尽杀绝，但经此一战，他们元气大伤，没有二十年是别想再缓过来。 现在，从这里往北推进八百里，皆是他们西魏的土地。 宇文章曾经吩咐让人把战场上的尸体深埋在地底，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就会变成一片肥硕的沃土。 到时候可以圈出一片来做马场，当然不会真的圈出八百里做跑马场，那样把马累死也跑不完。 苏青想把剩下的土地，种上小麦大豆等耐寒耐暑的农作物，来年的收成一定不错…… 边塞不该这样荒凉，有了土地，就该有人烟，苏青想起身后的林城…… 也许，可以推些政令吸引人过来开垦荒地？ 啊……苏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一时之间他竟然还有点不太习惯。 夕阳在苏青出神的时候已经缓缓落下去了，寒意袭来，苏青吐出嘴里的枯草，放风结束，外边还是有些冷的，该回去了。 苏青转过身，扶着营帐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张留还在桌案边上冥思苦想。 苏青没有打扰他，他之前拜托过张留替他找点书打发时间，张留回头就让人把他营帐里的兵书都搬了过来。 苏青从桌案边上随手拿了一个竹简，坐到书案的另一边对着烛火慢慢阅读。 张留写他的折子，顺便编他的口供，苏青就坐在另一边读兵书，两个人谁也不打扰谁。 张留绞尽脑汁，好不容易编完一份口供出来，他抬起低了半天的头，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这才看到一边读书的苏青。 只见在跳动的烛光之下，陛下神色专注的拿着一个竹简，缓缓看着，时不时的卷一下，样子十分闲适。 张留从不曾见过这样的陛下，在他印象里的陛下，总是满眼慌乱，还总是皱着眉头，他好像一直活在恐惧之中。 现在的陛下完全变了，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恐慌，神色平静安宁，他的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淡然的气息。 张留坐在陛下身边看着他，都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看什么呢？” 忽然一句话传了过来，张留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看陛下都看的走了神。 陛下此刻已经把竹简放下了，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张留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告罪道:“是微臣失礼了，还望陛下恕罪……” 苏青道:“无妨，只是朕有些好奇，是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居然让张留将军都看呆了……” 张留再次咳了一声，沉默不语。他听出陛下这次是在打趣他了，这要再接话，保不准陛下会在哪里挖个坑让他跳。 正好这时，有人在营帐外求见，是张留的近侍，他把今晚的晚饭送了过来。 张留立即起身出去接，由此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两人用过晚膳，张留吩咐让人把熬好的药汤端上来。 还没靠近，苏青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苏青:“……” 张留递给苏青一碗，然后道:“陛下，大夫吩咐过，要一日三餐按时吃药。” 苏青皱紧了眉头，他其实尝不出味道，但是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汤，让他不自觉的就能想起苦涩的感觉。 不是很想喝…… 偏偏张留还没眼色的往前递过来:“陛下，趁热喝，凉了怕是要拉肚子。” 苏青看了一眼张留，见张留满眼鼓励的模样，苏青有些心烦，他一把接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皱着眉头随手就把药碗墩在桌案上。 张留看陛下老老实实的喝了下去，满眼欣慰。接着，他端着另一碗药汤走到宇文章面前，坐在他身边，一勺一勺的给宇文章往嘴里喂。 宇文章没有意识，药汤并不是很好喂，其中大部分都流了出来，顺着宇文章的嘴角流到枕头上，把枕头弄湿了一大片…… 第136章 嘿，朕也会灌鸡汤 苏青抱着手臂靠在墙边，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看着曾经权势滔天的宇文章落到如今这个喝口药都费劲的凄惨下场。 半晌，苏青忽然啧啧两声，然后道:“要我说，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你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多受罪？” 张留无奈的把药碗放下，他看了苏青一眼道:“陛下，不要这个样子……” 苏青耸了耸肩，表示不说话了。 张留这才重新端起药碗来给宇文章一点一点的往嘴里喂。 苏青沉默着，他看着床榻之上人事不省药汤顺着嘴角往下流的宇文章，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个画面。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昏暗的屋子，还有瘫痪在床上的老人。他的鼻腔里仿佛再次闻到了那一股尿骚味混合着腐臭糜烂的奇异气息。 苏青猛地闭上眼睛，他只来得及转过头，然后“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张留吓了一跳:“陛下？您怎么了？！” 苏青有气无力的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张留有些担忧，冲着外边喊:“来人！去把林大夫找来！” 苏青看了张留一眼，表示自己是真没事，他只是有些可惜，因为晚上的饭算是白吃了。 “不好意思，弄脏了营帐，让人进来收拾一下吧……”苏青道。 张留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人进来把一地狼藉收拾了一下。 苏青又看了一眼宇文章，他觉得自己又有点想吐，他直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于是对着张留道:“张留将军，让人给朕收拾一个营帐出来吧，朕是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张留哪里敢让陛下离开他的视线？于是想也没想便要拒绝。 苏青指了指宇文章，又指了指自己道:“朕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你还要让朕跟他待在一起吗？你是真不怕朕半夜起来趁你熟睡之际，一剑把他直接送上西天？” 张留当然怕，可是宇文章大人现在离不了人照顾，陛下他也不放心让他自己待着，最好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才能放心…… 苏青道:“朕记得你的营帐不是空着吗？也不用收拾别的了，朕去你那里就行……” 张留还是不放心，苏青跟他道:“朕有事会叫你的，你不用操心朕，照顾好宇文章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你不必再多说，这件事朕坚持。” 张留看苏青态度坚决，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但还是多给苏青安排了一些侍卫，把他的营帐围的严严实实的，生怕他出什么岔子。 终于有了自己营帐的苏青，没有拒绝张留的这一安排。只要能让他自己待会儿，怎么都行。 苏青在张留近卫的护送下，来到了张留的营帐，他的营帐很简洁，除了一张床榻，一张桌案，几乎没什么别的摆设。 张留已经把军务全搬到了宇文章那里，平时也不会回来这里，所以营帐里连火盆也没有生，寒风顺着营帐的缝隙刮进来，冷的刺骨。 苏青没有办法，只得让人先把火盆生起来。 替他生火的是一个约莫有三十来岁的浓眉大眼的汉子，苏青认得他，好像叫吴鹏来着？是之前射箭比赛的第一名。 他竟然在之前匈奴人攻城战争中活了下来。 “吴鹏对吗？”苏青问他。 那人正认真的为苏青生火，冷不防的听到这样一句问话，他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之后，才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吴鹏是小人的哥哥，小人叫吴程。” 苏青一愣，他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人，发现他确实跟吴鹏有点不一样，吴鹏好像更高些，眉眼也更张扬一些。 苏青笑了笑道:“朕还以为你是吴鹏，朕记得你哥哥箭术很不错，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吴程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憨憨的，跟他哥哥吴鹏的张扬完全不一样。 吴程道:“小人的娘也这么说，俺哥哥是俺们家最有出息的人啦，俺们从来不怀疑他会搏出个名头回去光宗耀祖，可惜……” 苏青:“可惜？” 吴程扯出一个有些伤心的笑容道:“可惜他命太薄，在前段时间的战争中，死掉啦……” 苏青:“……” 吴程道:“本来，今年冬天……不对，已经过完年了，应该说去年冬天了。 去年冬天，俺们家刚忙完农活，正要歇口气，就被大人们给召集起来，说匈奴人突袭，要跟他们打仗。 为了保家卫国，在俺们那，但凡是成年男人都应征了。 俺家就三口人，俺娘，俺哥，还有俺…… 俺爹据说是很久之前就战死了，也是跟匈奴人打的，这些挨千刀的匈奴人…… 俺娘担心的要命，六十多岁的人了，是抹着眼泪送俺们出家门的。 俺哥说让她放心，等他挣得军功回来，就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惜，现在他也死啦…… 陛下，当兵太难啦，兴许哪天，俺也没了，留下俺娘一个人，她得多可怜呢……” 苏青沉默的听着，刚生起的火堆火焰一跳一跳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吴程最后道:“陛下，您说战争什么时候才能永远结束呢？以后永远也不要有战争了好吗？” 苏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这次打匈奴人，宇文章已经耗干了他们大部分的力量，起码短时间内，匈奴人绝不会再卷土重来了。 虽然这次匈奴人穷的很没有让我们缴获什么战利品，但是张留将军的军队已经平推了过去，估计现在已经到匈奴人的家门口了。 他们若是想活下来，势必要递来降书，到时候朕会让人定出让他们永远也翻不了身的条约。 还有以后，从这里往北八百里，以后就都是我们西魏的土地。 朕让人圈了一块出来，做将士们练军的跑马场，我们的军队会越来越强大，强大到没人敢来进犯。 至于战场上死的人，则全深埋在地下，做肥料。等来年草木茂盛，一把火烧了做肥料。 这样一年又一年，朕不信如今这贫瘠的土地，变不成沃土。 朕也会推行政令出来，把这些土地分给勤劳辛苦的百姓们。 还有这次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们，等朕回了京城，朕也会安排人，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第137章 要不也办所学校？ 苏青认认真真的看向吴程的眼睛，他一字一句道:“朕无法承诺你西魏永远不起战火，但朕可以告诉你，朕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努力让百姓活的更加舒服一点儿…… 朕这样做，能安抚你们的心吗？” 吴程的眼眶中蓦地涌出了泪水，他道:“陛下，如果您真的能做到这些，那么我们永远都会拥护您！” 苏青“嗯”了一声，同样道:“朕向上天发誓，将永不背弃自己的话。”文学一二 吴程被苏青说的热泪盈眶，更是当场发誓要永远追随苏青。 这一番谈话之后，吴程激动的跟苏青告退，他要把陛下跟他的谈话告诉别人！ 苏青看着吴程离去的背影，直到他出了营帐之后，好半晌，苏青才忽然嗤笑一声。 落云:“怎么了？” 苏青摇头道:“古代人就是古代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见识也不多。 让人随便洗洗脑，灌灌鸡汤，就恨不得发誓要为朕肝脑涂地……” 苏青最后点评了一句道:“傻，实在是太傻了……” 落云:“……” “可是，你以前，不是也这样的吗？” 苏青“唔”了一声，他缩到火堆旁，伸出苍白的手指烤火，然后不怎么在意的道:“人总是要成长的，如果一直这么傻，朕就会成为下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吴鹏了……” 落云无言道:“那你方才是在欺骗他吗？” 苏青一挑眉道:“不，朕会做到所有朕承诺的事情……” 听到苏青说他会做到他承诺过的所有事情，他的模样和语气跟从前一般无二，但落云就是有些担忧。 因为若是换作以前的苏青，绝不会说出要给人灌鸡汤这样的话，这就根本不像苏青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因为苏青他不是会给人灌鸡汤的人，他真的会努力做到他承诺过的所有的事情。 他隐约的觉得现在的苏青跟以前的相比，似乎换了一个模样。 想也是，任谁经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能一直保持初心不变的？ 落云看在眼里，内心担忧不已，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青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原因，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里还住着另一个人，反正很多事情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发生了。 他甚至有自己做那件事情的记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心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知道，苏青来到这个世界死了很多次，可他没有办法，他当时连意识都没有。 后来在某一次，苏青再次死亡之后，他醒了过来。 但他仍旧只能当个旁观者，不能说话，也没有思想。 后来，苏青每死一次，自己就清醒一分，终于，在这一世的某一个节点，他能说话了，是在一个满月的夜晚。 他听到苏青道:“我没有办法……” 所以他立刻接口道:“什么？” 然后苏青回他:“没什么，你怎么不睡？” 于是他道:“今晚睡不着，想出去看看月亮……” …………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他后来想了很多次，他想:我到底为什么一定那么执着于飞升呢？我真的那么想成仙吗？ 可是他记得很久之前在他本心里，他明明是觉得在人世间更加逍遥自在啊…… 落云陷入了他的记忆之中，所以不再说话了，苏青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他用木棍拨了拨火堆，又添了点木柴。 然后转身来到张留的床榻边，和衣躺了上去，他今天已经很累了，他得好好休息一下。 他还得合计一下回京之后要怎么办，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柱国大人们在京城里布下的天罗地网，本来是给宇文章准备的杀招。 但是等宇文章的事情传回京城，他估计那些杀招的对象就变成自己了。 毕竟好不容易废了宇文章，总不能让他苏青捡了漏不是？ 如何安稳回京，就是他此刻需要想的事情。 也许不但京城里，就连路上，也会危机重重。 苏青忽然想起了之前他被何子义偷出皇宫后，跟在陈封的押送队伍时见到的流匪头子沈路。 苏青闭着眼睛想:也许，他是第一关？ 如果常善将军现在还没有拿下他的话，毫无疑问，沈路就是自己回京路上的第一道拦路虎。 想起他那出色的武功，还有他那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手下，苏青有些头疼。 当时沈路认出了自己，所以并没有对自己动杀招，只是把自己掳走了。 如果他接到命令，要将自己格杀勿论，那么苏青觉得自己可能在他手底下撑不过太长时间。 张留将军肯定能轻而易举的干掉他，但是北疆战场刚结束一场大战，百废待兴，张留将军不太可能能脱开身护送他回宫。 常善将军倒是能护送他一段距离，但是他作为永城郡公，总管永城的一干大小事务，好像也不太能脱开身。 如果沈路在常善将军的辖区范围内动手倒还好办一点儿，怕就怕他根本不在常善将军的辖区而是随便埋伏在他回宫的必经之路上，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苏青有心想再拖一拖，等张留将军闲下来让他护送自己回宫，却又怕错过回宫的最佳的时机。 苏青左思右想，还是没个头绪，不由得有些心烦，他手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也许该找个时间，学习一下近代的军事经验，先办个军事化学校？ 近代军事化学校办学的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让学生们专门学习一门科目，其他不必多学浪费精力和时间，不出三年，他就能得到一批可用之人。 虽然这样做会让他们除了自己所学的科目之外，其余的一窍不通，甚至不能算是正经学生，但是这是培养人才的最快的方法。 等他把这些人一点一点逐渐安插到军中的各个位置，先控制好军队，他就有了控制整个西魏的能力。剩下的都是些小喽啰，他有的是时间挨个收拾…… 苏青想着想着，就慢慢的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138章 降书 几天后，正如苏青所料，匈奴人的残部终于撑不住，托人递来了降书。 当时苏青正无所事事的在营帐外不远处闲逛，张留在一旁陪着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宇文章还没有醒过来，张留军务缠身，本身又是个大男人，除了打仗啥也不会，也不太能照顾的好他。无奈只好在林城找了几个靠谱的会伺候人的丫头。 等丫头们来了之后，张留这才松了口气，而宇文章被丫头们照顾着，擦洗翻身喂药按摩什么的，也精细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凄惨了。 来者领头之人一个长相十分美艳的女子，她被几名匈奴将士簇拥在中间，身材较之西魏人略显高挑一些，她的瞳色有些浅淡，一脸风尘，满眼疲惫。 “匈奴使者阿娜尔求见宇文章大人……” 那女子自称阿娜尔，操着不太流畅的汉话，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微微带着一点点儿鼻音，有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的味道，是草原上信仰神明的人才能拥有的…… 张留让人带她去了他自己的营帐，就是现在苏青住的那个营帐。 宇文章此刻还昏迷不醒，实在不方便见人。 虽说此刻的匈奴人已经不足为惧，但是谁知道他们如果看到宇文章大人受伤后，会不会再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 此事不可不防，毕竟前车之鉴就在那摆着呢。 张留将西域联军屠杀了个遍，连只鸡都没给他们剩下，差点没把西域人灭族。 结果，那些没上战场的歪瓜裂枣们，还是偷摸跟西魏的柱国大人们勾搭上了，宇文大人中的毒，可就是出自西域人之手。 苏青坐在主座上，手捧茶杯，静静的注视着下方跪着的一行人。 张留则现在苏青身后，对着跪在地上的阿娜尔道:“你是何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阿娜尔不敢看苏青的眼睛，她低着头道:“小女是呼延卓之女呼延律·阿娜尔，此次前来，是希望贵国能高抬贵手，饶我族人一命……” 苏青浅浅的抿了一口热水，对阿娜尔的话充耳不闻。 张留道:“可有降书？” 阿娜尔接过她身后的匈奴人手中的羊皮卷，双手托着，要呈给苏青。 张留冲着旁边的近侍示意让他接过来，近侍立刻会意，从阿娜尔的手中把羊皮卷接了过来，递给苏青。 苏青接过来打开，只看了一眼，就随手递给了张留。 张留接过来也看了一眼，立刻就皱起眉头。 他寒声道:“贵部部落无故袭杀我西魏边境，占我北巡防营土地，屠杀我西魏边境子民性命，掳掠我西魏粮食和妇女，更是害得我西魏四十万大好男儿战死沙场，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到头来，贵使就想凭借这一纸降书，还有区区几千头牛羊就想把这一切抹平？ 如此没有诚意，如此不要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张留的话没有给阿娜尔留一丝情面，她身后的匈奴人一个个面露不忿之色，眼看就要发作，被阿娜尔一个眼色给拦住。 阿娜尔苦笑一声道:“可是大人，若我们有足够的牛羊，足够生存的物资，又怎么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前来侵略贵国呢？” 张留冷笑一声道:“不见得吧？贵部落不是与十几个部落联盟了吗？当初侵略我国边境的时候，我看你们底气足的很？” 阿娜尔只能再次苦笑一声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只是联盟，我们胜利之后他们看到有油水可以捞到，这才蜂拥而来。 但这场战争过后，我们几乎全军覆没，眼看没有利益可得，他们又怎么可能还能跟我们联盟？” 张留有些无情道:“可是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公主殿下。想要和谈，得拿出点诚意来，这样的仨瓜俩枣，不够。 我们西魏共计阵亡四十余万将士，你这几千头牛羊，就算按阵亡人头分，都不够我们将士们一人一头的。 就算我同意了与你们和谈，我那阵亡的将士们的家属也不可能同意，我活着的将士们更不会同意。 更何况，就算一人能分到一头牛羊，可公主殿下，你觉得一头牛羊的性命能抵得上我们一个西魏将士的性命？” 阿娜尔还想说些什么，苏青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然后看向阿娜尔，盯着她的眼睛道:“公主殿下，你可还记得我？” 阿娜尔抬头看向苏青，她方才进到营帐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当时只觉得眼熟，但是看苏青坐在主座之上，她一时没敢多看。 此时苏青一开口，阿娜尔仔仔细细的看了下苏青的脸，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白。 她认出这个人了，不久之前，在她父亲的大帐之内，她见过他一面。 有人跟她说这是他们抓到的宝贝，虽然是个傻子，但是有大用处。 她当时虽然心下好奇，但也只是粗略瞥了一眼，并没有细看。只因场景太过污秽，她也不太能接受他父亲的奇怪癖好。 他那个时候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并不像此刻这样穿戴的如此整齐，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你……你是……”阿娜尔太过震惊，她指着苏青“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青看她变了脸色，知道她把自己认出来了。于是苏青这才继续道:“我倒是见过公主殿下一面，在你父亲的大帐之内。 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因为你父亲的原因，我们两个没能好好打个招呼……” “区区不才，名唤宇文清，不是什么宇文章的枕边人，正是西魏的君王，他们都给面子唤我一声:皇帝陛下。 再次见面，恕朕连同初见时那不成礼数的一次见面，一起向您道一声好。 你好，呼延律·阿娜尔公主殿下……” 阿娜尔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瘫坐在地上，半晌没有言语。 她方才虽然认出了苏青，但也只是认出了他就是宇文章的枕边人，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第139章 和谈 这次战争，宇文章几乎将他们全军覆没。她此次前来，一是递上降书，乞求宇文章能够饶他们一命，二是也抱着一点儿别的心思。 战争之中，输的一方割地赔款自古就是真理。 她知道她带来的礼数不够，但是，她自己也算是这次最大的礼，如果宇文章不同意和谈，她可以把她自己献上，以求两国之好。 可是她此次来，却没有见到宇文章大人，只见到了之前与宇文章大人站在一起的男人。 能与宇文章大人站在一起，这人的身份定然不低，她以为是宇文大人故意不见他们，其实是在暗处，看他们的诚意。 所以他们给了最大的礼数，只求能打动宇文章大人，出来见他们一面，只要能见一面，她就有足够的把握，打动宇文章大人。 她是整个草原最美丽的女人，无数匈奴勇士争抢着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她不相信有谁能够看到她不心动。 她知道苏青是当时营帐里的俘虏之后，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她心里最大的感触就是这人长的真是美丽，如果他们信仰的神灵也有实体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文学一二 只是如此美丽的人，本应该如同天上明月，委实不该做男人的枕边人这样委屈的事情。 但这样的感触只有一瞬，她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她是来给她的部落搏得一线生机的，为此，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而这人只是宇文章大人的枕边人，还是个男人，他跟宇文章大人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孩子。 就算之前在他们那里受了委屈，就算他想要报复，可他到底不能越过宇文章大人做决定。 只要她拿下宇文章大人，到时候再为宇文大人生了孩子，谁还能记得这人是哪个？ 可是她一时之间忘记了，之前站在宇文章身边的张留确实是身份地位尊贵崇高，但是就是这样地位高贵的人，现在也只配站在苏青的身后。 当苏青向阿娜尔挑明了自己是西魏帝王的那一刻，阿娜尔就知道自己怕是不行了。 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就连宇文章大人也及不上，如果真的是这个人下令，那她毫不怀疑，自己的部落会走向灭亡。 可是她想不通，金枝玉叶，尊贵至极的君王，怎么会出现在北疆战场？！ 阿娜尔有些绝望，她要如何做，才能打动这位在她们部落受尽凌辱，满身伤痕，一心想要报复的这位尊贵至极的君王呢？！ 阿娜尔有些绝望的问道:“可是……你……您如此尊贵至极，为何要来到北疆战场……” 张留沉默不语，苏青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才道:“这谁知道呢……” 阿娜尔心如死灰的瘫在地上，然后道:“陛下，阿娜尔知道，现在要乞求您的原谅，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但是阿娜尔还是想尝试着问一下，陛下要阿娜尔如何做，您才能给我们留下一条活路呢？” 苏青摸着隐隐作痛的腕骨，先是出了一下神，营帐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苏青开口。 好半晌，苏青才看着阿娜尔缓缓道:“朕累了，所以废话就不必多说。 此次和谈的条件由朕来出，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只有灭族一条路可走，明白吗？” 阿娜尔闭了下眼睛，然后认命般道:“阿娜尔知道了，但阿娜尔只有一个要求，能让阿娜尔见一下宇文章大人吗？” 苏青磨搓了一下腕骨，他神色淡淡的道:“小心思就不要在朕面前耍了，朕就明说了，这次就算是宇文章也救不了你们。 和谈条约后天的这个时候会交到你的手上，在条约还没出来之前，就劳烦公主殿下先在朕的营帐里做客。 等条约出来后，公主殿下只有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届时做不到，西魏的兵马立刻就会在阴山脚下驰骋。” 说完，苏青也不等阿娜尔的回答，直接从座位上坐起身，他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个营帐里待着了，大步流星的往营帐外边走去。 阿娜尔看到苏青这样的反应，更是绝望了。 张留有些担心苏青，他三两句把阿娜尔一行人给安排好，虽然现在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但还是吩咐人看紧这几个人。 等张留做完这一切以后，就大步流星的寻着苏青的身影追了出去。 苏青刚出营帐就受不了了，扶在帐篷边上，就开始猛吐，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来，他才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 他的大脑昏昏沉沉，耳边更是嗡嗡作响，眼前更是金戈铁马杀伐阵阵。 天知道他方才有多么想把营帐里的那几个人乱剑砍死。只要看到他们，他就能想起自己曾经那些不堪的记忆。 他不想要什么赔偿，他也不想和谈，他只想把匈奴人亡国灭种。 “陛下！陛下！”张留追出来没几步果然就看到扶在帐篷边上的苏青。 见他扶在营帐上的手青筋暴起，见他低头狂吐，张留就知道要遭。 他立刻就冲到苏青的身边，强行把他的身体掰了过来让他面向自己。 这才看清苏青的样子，只见苏青面色苍白如同金纸，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更可怕的是，他的双眼瞳孔居然开始微微扩散开来！ 想起林大夫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张留当即内心“咯噔”一声，他知道必须得唤醒陛下，不然陛下说不定就得折在这里！ 想到这，张留握着苏青的肩膀，疯狂的摇晃着苏青的身体，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呼唤。 “陛下！陛下！您醒醒！醒醒！没事了！没事了！！” 苏青的耳朵里此刻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张留到底在说什么。 他的身体随着张留的力道来回摇晃，晃得他头疼，但也晃回了苏青一丝神智。 苏青咬了咬牙，猛地推开张留，然后他闭了下眼睛。 好半晌，等他再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已经一片清明。 他拂开张留要来搀扶的手臂，然后轻声道:“朕没事了……” 第140章 和谈条约 苏青让张留替他清出来了一个营帐，张留的营帐此刻已经被匈奴使者阿娜尔占去了，自己总不能搬回宇文章的营帐，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拜托张留辛苦一下，替他再搭建一个，也不必搭建的太大，够住一个人就行。 由于苏青的要求并不是那么苛刻，所以他的营帐很快就搭建出来了，不大，就在距离宇文章的营帐大概五百米的地方。 苏青本来想让张留替他规划一个距离宇文章营帐远一点儿的地方，但是被张留拒绝了。张留的意思就是陛下身份贵重，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情，距离太远的话他兼顾不到。现在宇文章大人已经倒下了，如果陛下也倒下，那西魏怕是要完。 苏青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张留的意思。帐篷一搭好，苏青就钻了进去，他赶时间，还需要拟定用来与匈奴人和谈的条约。 苏青坐在桌案旁边，他的手边铺着一卷空白的布帛，他的手中拿着一只狼毫笔，笔尖已经蘸好墨水，但是苏青却迟迟没有动笔。 他死死的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之前学过的历史，当时辛~丑~条约是如何签订的来着？距离学完高中时间太久，他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笔尖的墨水“啪嗒”一声掉在布帛之上，苏青这才被惊醒，他皱着眉头看向已经被墨水晕染了的布帛，心道:可惜了，浪费了一张上好的帛书。 苏青再次摊开一张新的帛书，然后提笔写道: 和谈条约 愿西魏与匈奴人之间永结两国之好 条约一、匈奴人需要向西魏赔偿黄金壹万万两，需要一次性付清。如果不能按时支付，则需按照每年三分利来算。若还是不能付清，则上年利息算入本金，作为来年本金，继续按照每年三分利算，无限循环，上不封顶。（三分利就是百分之三十的利息） 条约二、匈奴人需要摧毁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兵器，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臣服之心，如若不然，则视为挑衅，就地诛杀。 条约三、从西魏至阴山脚下，皆为西魏国土，匈奴人如需继续生活在西魏的国土之上，则需要向西魏支付土地租金，一年白银一百万两，如没有银钱，可以用牛羊、马匹、矿物、珍稀物件、女人、奴隶等支付。 条约四、匈奴人不允许再次建立武装组织，一旦发现，即视为匈奴人有不臣之心，西魏将立即派兵镇压。 条约五、西魏拟将派军机要臣进驻匈奴，作为两国友好关系的枢纽，该大臣将直接进驻匈奴王帐，地位等同于大单于，有权利进驻匈奴人的权利核心。 “条约六......”苏青皱着眉头呢喃道:“条约六要写点儿什么呢？” 他冥思苦想半天，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把笔一扔，在布帛的最右下角盖上了自己的帝王印章。 前五条共占了大概半张的篇幅，第五条的下边还留有一大半空白的地方，苏青心道:不着急，还是等之后想起来了再补上好了。 苏青刚撂下笔，外边就有人求见，张留的声音在帐篷外边响起:“陛下，微臣张留求见。” 苏青道:“进来吧。” 张留这才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苏青道:“你来的正好，朕刚把和谈的条约拟好，正想让你也看看，商量一下。” 说着，苏青把手中的布帛拿起来吹了吹，然后递给张留。 张留双手捧着接了过来，刚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苏青问:“怎么样？” 张留啧舌道:“这这这.....陛下这是真的想要跟匈奴人和谈吗？” 为什么他觉得陛下一点儿也不想和谈？这里边随便一条，都能要了匈奴人的老命，就连第一条的赔款，任他们西魏地大物博也不可能轻松的就给凑出来。 黄金壹万万两是什么概念？赶上收成好的时候，西魏国库一年的收入才白银柒仟伍佰万两，按照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来算，也就是黄金柒佰伍拾万，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至少十三年半才能凑出来，匈奴人作为在草原上流浪的民族，他们恐怕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就算把壹万万两黄金换成白银，他们也不可能拿得出来。 苏青仿佛知道张留的想法，他淡淡道:“朕本来也不是很想谈，我们马上就能把他们亡族灭种，为何还要与他们和谈？” 张留道:“可是陛下，虽然现在的匈奴人已经不足为惧，但是到底是草原出身的，要将他们全部绞杀，我们就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而他们只要往草原上一钻，我们想要追到就会变得非常艰难，就是因为如此，匈奴人才如此难以剿灭。 就连统一六国的秦王嬴政，也是耗费了极大力气修建长城用来抵御匈奴人。 昔日汉武大帝是何等雄才伟略？跟匈奴人打了几十年，不是也没有把他们亡国灭种吗？” 张留的话让苏青沉默了，好半晌，苏青才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是朕心急了......” 他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下心情，他承认对待匈奴人他过于投入个人感情了，这本来是不应该的。 真要算起来，其实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匈奴人的血脉经过几千年的繁衍也早已融入华夏民族，变成了我们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里的其中一支花，五十六个民族现在都是一家。 北方的汉族人和蒙古族人继承了匈奴人的血脉，安宁的生活在神州大地之上，他记得他大学时候的一个同学还是蒙古族人呢。 伤害他的呼延卓已经被他亲手送上了西天，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再把火撒在别的人身上，可是让他放下，他又不甘心。 这时张留试探着问道:“陛下，需要修改条约吗？” 苏青摆了摆手道:“不了，就这样吧，回头你拿过去给阿娜尔看看，你们商量一下，然后把结果告诉朕就行。 条约第二、三、四、五是朕的底线，不可更改。至于第一条，朕本来也没想着匈奴人能够一次性掏出来，主要就是为了约束住他们的发展。 至于是壹万万两黄金或者壹万万两白银什么的，又有什么差别呢？你可以告诉他们让他们慢慢支付，有多少就付多少，总归日子还长，也许真的有一天，他们能一次性还清呢？” 第141章 人生 最后苏青道:“布帛底下的留白，不要去掉。以后朕想起来什么事情也许还会往上边再写上点儿。” 张留:“......” 张留不明白，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陛下是个好欺负的心地良善的人呢？ 苏青看着张留站在原地半晌不说话，于是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张留道:“没有了......”衛鯹尛说 苏青摆了摆手道:“那你下去吧，朕真的累了，折腾了大半夜，困倦的很。” 张留有些担忧道:“要不要让林大夫过来给陛下您看看？您的脸色不是很好，之前又......” 之前苏青扶在营帐上狂吐的模样现在还在张留的眼前晃悠，两个大人全是病秧子的样子，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苏青淡淡道:“朕没什么事情，不要再让朕看见匈奴人就行了。完了，朕刚说到匈奴人就又想吐了，你快出去吧，别吐你一身。” 张留:“......” 知道这是陛下的逐客令，张留只好起身告辞。苏青有些疲惫的一头扎在刚搭好的床榻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落云问他:“你真的还好吗？” 苏青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问道:“朕杀了宇文章回不去，那如果朕统一了三国呢？有没有办法让朕离开？” 落云诚实道:“我也不知道。” 苏青有些疲惫:“至少给个答案啊哥哥，你只要给朕一个答案，哪怕你让朕去捅破天，朕也能想办法做到，现在这样一点头绪也没有，让朕如何是好......” 落云沉默片刻，然后道:“不然你就当真的来了这个世界走上一回？毕竟每个人从落生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路究竟在何方。 你总想着要一个答案，我也想要一个答案，可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又有谁不想要一个答案呢？ 人生又不是一道数学题，1+1就一定等于2，无论是难是易，永远有着唯一一个正确的答案与之对应。 如果人生真的这么简单，我怎么会来到这里？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根据不同人生节点的不同选择，带来的结果也不会一样。你就当再重活一次，这样想是不是会好一点了？ 毕竟就算你回到你那朝思暮想的时代，也不过短短几十载的光阴，最终不还是要魂归地府？ 都是天地之间的过客罢了。 如果实在回不去，不然你转变一下思维，现在宇文章已经半死不活的了，没人再能阻止你，你是西魏的帝王，你是西魏的主宰者，你有权有钱，把这里变成二十一世纪的模样难道不行吗？” 苏青半晌没有说话，他的头扎在有些冷硬的被子里，而他的心里则因为落云的话正在翻江倒海。 对啊，苏青心想，我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回去二十一世纪呢？回去了面对的也是一个冷冰冰的家，家里也没有人等着他，他在现代也只是孤身一人而已。 他之前一直执着于回家，是因为他在这里过得不好，是因为宇文章一直欺压于他，是因为他跟这里三观不合，因为他孤单。 可现在宇文章下线了，没人能再阻止他，他马上就要成为只手遮天的真正的帝王，他可以把这里一点一点的慢慢改变过来。 他有权有钱，他想做什么不行？既然回不去，那他就把这里变成现代！ 这么想着，苏青猛地翻身坐起来，他的眼睛亮的可怕，他的双眸熠熠生辉。 苏青用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声音道:“你说的对，落云，你说的太对了。是朕生性蠢笨，是朕之前一直钻了牛角尖了，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既然无法回去二十一世纪，那朕就把这里变成二十一世纪，朕有能力有手段，朕的脑子里还带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天时地利人和朕占了三分之二，朕不信朕没法成功。” 落云看着此刻兴致勃勃的苏青，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他明明之前还告诫过苏青不允许他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来着。 “要不还是收敛点儿？我感觉你要是做的太过火可能会招致不好的结果。”落云有些担忧。 苏青神采飞扬道:“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但是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朕保证再也不醒过来了，就在虚无之地一直待到魂飞魄散，这场人生游戏，你们就去找别人通关去吧。” 不得不说，苏青这一番话成功让落云闭上了嘴。 苏青已经有了心理问题，如果他再刺激苏青，怕是苏青真的能做得出来永不复活。 苏青看落云不在说话了，于是也不再管他，一个人兴致勃勃的思考如何把西魏变成现代。 他在脑海里规划了一副发展的蓝图，细致的规划到了任何一个节点。 只是规划着规划着，他就开始明显的沮丧起来，他发现无论他怎么规划，也不可能在他生前完成他的计划。 想也是，现代是多少代人多少国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只靠他一个人，他发现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做到。 他在现代上学的时候，偶尔会因为繁重的学业感到头疼。 这个时候，他就会想:为什么需要学的知识这么多？为什么中国古代上下几千年的时间，居然连一部手机都没有发明出来？ 好像就是在建国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现代科技开始成井喷式发展！ 这个苏青最有体会，他是九零后，他记得他七八岁的时候，他看的还是黑白电视，也才有人家安上座机，打电话还是用电话卡刷一下才能打。 后来他上了初中，才有了手机，还是小灵通诺基亚一类的。 等他上了高中后，平板手机出现了，没等等他上大学，触屏手机已经普及了，连电视都由黑白的变成了彩色的，屏幕也越来越大，最后甚至直接被电脑取代。 从黑白电视到人手一台小汽车，也才用了短短十几年。 从秦朝统一，到中国建立，中间有多少个十几年？怎么愣是没什么大的发展呢？ 第142章 条约签订 张留是怎么样跟阿娜尔谈判的苏青不知道，但是张留来跟他汇报的时候，带来了两张羊皮卷，上面苏青提的条约一个字都没有更改，甚至连底下的留白都还留着。 最下方印着匈奴人的图腾印章，缩小了无数倍的苍狼霸气威武的盘踞在羊皮卷的右下角。 苏青一看那图腾就觉得眼睛疼，他皱着眉头把自己的印章盖在了那枚小小的图腾左边，并且在心里悄悄的盘算着怎么再收拾他们一下。 苏青自己留了一张然后把另一张羊皮卷递给张留让他带回去给阿娜尔。 张留接了过来，正要告辞离开，苏青忽然想起来什么道:“朕知道他们匈奴人饲养着一种鹰隼，专门用来捕猎吃珠蚌的一种水鸟，叫海东青，你去帮朕要过来。” 张留一愣，他看了看手中的羊皮卷，然后道:“可是陛下，我们跟匈奴人提条件的时候没有说到这一条啊......” 苏青皱着眉头转过身看向张留道:“朕没有写，你就不能要吗？现在是我们打赢了在提条件，自然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拿到最大的利益，你为什么一直要给他们说话？ 能占便宜的时候你不占，那什么时候占？老天爷给你喂饭的时候你都不接着，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们如果不给，和谈书也不必给他们了，那什么阿娜尔公主也不用让她回去了，就让她留在我们这里好好做客就是了。” 张留被苏青说的有些惭愧，立即道:“微臣这就去再跟他们继续谈一下。” 说着张留就要转身离开，苏青又叫住了他:“等等。” 张留道:“陛下？” 苏青想了想道:“方才朕想过了，和谈书你随便让他们那个使团的什么人送回去就行，那位阿娜尔公主，朕决定还是不让她回去了，就让她继续在西魏做客吧。 等朕什么时候回京，就带她一起回去。至于理由......” 苏青想了想继续道:“你就说是朕看上了这位美丽的公主，之后要带她进宫为妃，希望能和匈奴人世世代代，永结秦晋之好。 还有，为了不让公主一个人在西魏感到寂寞孤单，你把他们的世子也要过来。 另外，你在草原上的兵马也暂时不要撤回来，先围他们一段时间，看看后续效果再说......” 张留听得整个人都麻了，换位思考，他觉得如果自己是匈奴人，说不定就直接跟西魏鱼死网破算了。 苏青叮嘱完之后，就让张留离开了。 苏青在桌案前坐了太久腿有些坐麻了，于是就打算站起来走走。 他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在地上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腿脚。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脚腕好像没有那么无力了。 苏青有些惊奇，他踮起脚尖，把身体全部的力量压在左脚脚腕之上，一股熟悉的酸疼瞬间涌了上来，苏青身子一歪，他一把撑在桌案上。 不出意外的他的手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得酸疼起来，苏青一个趔趄，就跪在地上了。 这样丢脸的情况如果是其他人，肯定羞愧的要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但是苏青不，他不但没有难过，相反可以称得上是狂喜了。 苏青跪坐在地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容，他道:“落云，朕好像感觉自己的脚腕好了一点儿？” 落云回复道:“是《水云集册》的原因吧，它一直在默默的修复你的伤势，只要继续保持，你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苏青心头一动:“那他能修复伤疤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后背的纹身也许能恢复如初？天天背着这么个东西，实在难受。 如果在现代的时候，看到别人纹身会觉得很酷，但是这只狼盘踞在他的后背上就像个石碑一般时时刻刻提醒他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他想要灭掉匈奴人的原因有这个的一份，他怕自己哪天不小心被有心人看到，会出什么麻烦。 落云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并不能，《水云集册》是内功心法，可以修复你受损的筋脉，但是伤疤的话，是伤势好了之后，身体给的自我修复，是伤口愈合后的痕迹。 已经好了的伤口，《水云集册》怎么还能给你修复？” 苏青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好吧，还是等哪天朕有时间，让人再纹条过江龙上去遮一下得了，就是不知道这样落后的古代，有没有正经的纹身师......” 落云想了想然后道:“有的吧？不是说古代有种刑罚叫黥刑？就是给犯人在脸上刺字的那个。” 苏青砸了咂嘴，有些没想到落云还真给他找了一个，于是干巴巴道:“......行吧。” 苏青觉得落云实在是没有什么幽默细胞，很多他抛出去的梗落云都接不到。还不如跟陈封、何子义他们说话有趣一点儿。 ...... 没多久，张留跟苏青来复命，他带着苏青的嘱咐去跟匈奴人谈判，结果不出所料，匈奴人的反应十分激烈，差点儿就要跟他们鱼死网破了。 还是张留吓唬他们说:“阿娜尔公主，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们陛下能制定出来这些条款，本身就是不想和谈。 如果你们确定真的不想再谈的话，我这就回去禀明我们陛下，相信他听到诸位的决定，一定会十分高兴。 但还容在下奉劝公主几句:公主不要忘了，我们陛下在贵部受尽屈辱，贵部已经成为了我们陛下耻辱的污点。 只要贵部还有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我们陛下他曾经屈辱的过往，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公主是我们陛下，您会怎么做？ 也不怕实话告诉公主，我们陛下他，时刻恨不能将贵部亡族灭种。对于在下来说，虽然有些麻烦，但既然是我们陛下的愿望，在下就算是拼死也一定会为他达成......” 阿娜尔脸色苍白，她知道张留将军说的没错，她只在来了这里之后见过一次他们的陛下，其余时间根本没见到过西魏陛下的影子，她知道那位陛下根本就不想见他们。 这一点在她见到那位陛下的时候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了，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拒绝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令灭掉他们。 第143章 海东青 看阿娜尔神色仓惶，张留适时又给她加了一把火，他柔声安慰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了，活着才能有其他的可能，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阿娜尔凄凄一笑，然后道:“我怎么知道这次答应你们之后，你们还不会提出什么其他更加过分的要求？” 张留一挑眉道:“公主说的对，在下也不确定陛下会不会提更加过分的要求，但谁让你们惹到他呢？” 阿娜尔辩解道:“这不能怪我们，我父亲本来只是想要一个开战的理由，是你们自己的人把你们陛下送到我们的手中的。” 张留神色不变道:“可是现在那些人都死了，公主也想自己的部落步他们的后尘吗？” 阿娜尔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张留道:“公主做决定的时候，不妨想想自己的族人，想想匈奴人的未来。” 阿娜尔:“如果我答应你们的这些要求，我们就得生生世世受你们欺压，哪里还有什么未来。” 张留点头道:“公主说的没错，可是谁让你们败了呢？如果哪一天你们翻身，将我们西魏也打败，自然可以提更过分的要求给我们，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阿娜尔像是认命了一般道:“其他的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涉及到世子，恕我不能立刻答应你，我需要跟我的族人商量一下。” 张留点头道:“应该的，但是条约里规定的其他物件，还请公主尽快安排人送过来。 也许我们陛下看到你们的诚意，他会气消了放你们一马也说不定。” 阿娜尔疲惫的点点头，张留这才满意的离开。 几天后，匈奴人送来了苏青想要的东西。 除了几车黄金珠宝之外，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马车的后边跟着不少女人，甚至还有长相俊美的男子。 苏青的眼睛在那群人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马车上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上。 匈奴人非常有眼力见的跟苏青介绍:“这就是海东青。” 海东青，是一种鹰隼，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海东青传说是万鹰之神，十万只神鹰里才能出来一只。 北方的江河里有一种珠蚌，这种珠蚌产出来的珍珠就叫东珠，是用来进贡的，镶嵌在帝王的冠冕之上。 有一种天鹅专门吃这种珠蚌，消化不了的东珠就储存在它的嗉囊里。 而海东青喜欢吃这种天鹅，于是匈奴人就用海东青捕杀天鹅以此来获得东珠。 苏青倒不是为了获得东珠，他要海东青有另一种考虑。 海东青训练好了也许可以用来侦查敌兵，这样再打仗的话也许能派上大用场。 苏青指着那个笼子道:“把它送到朕的营帐里。” 说罢，苏青转身离开，张留目送着苏青的背影，然后吩咐道:“先把这些登记造册，至于人……” 张留看了一眼马车后跟着的少男少女们，然后道:“先清个营帐出来，给他们住下，其余的等我想想再说……” 张留的近侍领了张留的命令，正要去安排，张留瞥了一眼那些犹如惊弓之鸟满脸惊惶的少年们，冷声道:“记住，一定要严加看管，别让他们乱跑，有违令者，直接杀了就是。” 说罢，张留拎起一旁的笼子，往苏青的营帐里走去。 里边的鸟儿受了惊，啾啾的叫起来。 张留没有管，毕竟他又不是皇城里那些喜欢玩鸟的花花公子，对这个没有兴趣。 苏青很有兴趣，张留拎着鸟笼子进来的时候，鸟还在里边叫着。 苏青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情况？没训练好吗？” 张留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清楚，苏青走过去掀开了笼子上的黑布。 明晃晃的烛火照亮了笼子里的景色，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鸟儿蜷缩在笼子内部的木棍上，正浑身战栗着。 见黑布被掀开，那鸟儿的眼睛顺着亮光看了过来，正好与苏青的目光对上。 在苏青好奇的目光中，那鸟冲着苏青一张嘴:“啾～” 苏青:“……” “它有名字没有？”苏青打开笼子，然后就要把手伸进笼子里。 张留连忙阻止道:“陛下！” 海东青这东西，生性凶猛野性十足极难驯服。 万一这海东青还没有被驯服，陛下贸然伸手进去，万一被鹰隼啄伤了，这可如何是好？ 下一秒，震惊张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苏青的手指落在那鸟儿的头上。 意料之中鸟儿啄苏青手指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是苏青温柔的抚摸下，那浑身战栗的鸟儿缓缓的安静下来。 它的眼神中现出了温柔和顺从，甚至它还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顺从的在苏青的手指间蹭了蹭。 之前它被匈奴人抓住，熬鹰熬到一半，一直在蒙着布的笼子里待着，不能睡不能吃，也见不到光。 后来经过辗转，它来到了西魏，之前在路上，由于马车一直晃悠，它被晃了一路，这样长时间不吃不睡，它已经疲累到极点。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来，它能睡一会儿了，结果又被张留拎在手里晃了一路，这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棵稻草。 这个时候，苏青出现了，随着他出现的同时，也带来了光，从此苏青就是它的主人。 苏青啼笑皆非，没想到张留居然阴差阳错之间，完成了熬鹰的最后一步。 “去帮朕拿点生的碎肉来。”苏青吩咐道。 张留点了点头，吩咐人去拿点碎肉来。 不一会儿，一小盘碎肉被端了上来。 苏青用筷子夹了一点儿送进笼子里，送到海东青的嘴边。 海东青毫不犹豫的张口吞了下去，它实在饿了太久，已经没有时间分辨这肉有没有问题了。 苏青满意的点点头，他一边喂一边问张留:“这是什么肉？” 张留不明所以道:“火头营里剩下的猪肉。” 苏青眼也不眨的道:“这么浪费做什么？那么多死人躺在外边，随便砍个胳膊过来不就好了。” 张留:“……” 张留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道:“陛下又在说笑了……” 第144章 探病 苏青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安安静静的继续喂鸟，海东青则把所有送到它嘴边的肉一一吞下去。 “还是鸟儿心思单纯，也容易满足，知道谁对它好……”苏青用筷子戳了戳海东青的小脑袋，声音温柔道:“就叫你小白怎么样？” 海东青歪了歪头，绿豆大的小眼睛对着苏青眨了眨，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肉吃了。 苏青把盘子往旁边随手一递，张留顺手接了过来，放到桌案上。 苏青对着海东青解释道:“不能再吃了，再吃要撑坏肚子的。” 海东青被人熬鹰的时候，不吃不喝饿了很久，头一次进食不能吃的太饱，得慢慢恢复。 苏青打开笼门示意它随意进出，之后便不再管它。 “世子没送过来？”苏青问张留。 张留道:“还没呢。” 苏青道:“他们还真是冥顽不灵。” 张留道:“要微臣再逼迫他们一把吗？” 苏青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不用，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逼迫的太紧，万一他们真的狗急跳墙，就不合算了。” 张留点了点头，苏青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宇文章，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留有些无奈道:“还是老样子，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苏青有些幸灾乐祸道:“呦呵？看来西域人的制毒手段不错啊。 如果有机会，朕一定要找到那个制毒的人，好好跟他学习一下。” 张留无奈道:“陛下……” 苏青冲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道:“朕知道，朕知道…… 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去安排那些匈奴人和他们带来的东西吧。 务必登记造册，然后充进国库，等朕回京的时候，将会一并带走。” 张留领命离开，营帐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海东青从笼子里蹦蹦哒哒的溜出来，先是往营帐里盘旋了一圈，然后停在苏青的肩膀上，接着亲昵的用小脑袋蹭了蹭苏青的侧脸。 苏青轻轻的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瓜，轻声呵斥道:“别乱动。”んttps:// 落云问他:“你要这么只鸟要用来干嘛？” 苏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用来侦查敌情的。” 落云问他:“你还要打仗？可是匈奴人不是已经臣服了吗？” 苏青走向桌案处，拔出挂在营帐上的一柄长剑，雪白蹭亮的刀光照出了苏青满意的眉眼。 他道:“谁说朕要与匈奴人开战？” 落云不解道:“那什么地方还能用到海东青去侦察敌情？” 苏青道:“朕曾经答应过小雅，最多三年就把她接回来，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还有两年的时间，朕不能食言……” 落云皱起眉头，宇文雅已经嫁入东魏皇宫，作为东魏帝王的贵妃，她有生之年断无可能回归西魏。 苏青的意思也就是说，他要在两年之内灭掉东魏吗？ 可是，这可能吗？ 苏青似乎听到了落云的心声，他眉头一挑，然后道:“怎么不可能？朕都来到这里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说着，他把佩剑往腰上一挂，披上斗篷就要往营帐外边走。 落云道:“你做什么去？” 苏青头也不回道:“朕去探个病。” 说罢，苏青掀开门帘就往宇文章的营帐处走去。 他这架势哪里像探病？分明就是去寻仇的。 苏青的营帐就在宇文章的营帐旁边五百米远，所以没多长时间苏青就到了目的地。 掀开门帘的那一刹那，苏青还以为自己进到了中药罐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中药味儿，苦涩直冲鼻腔，还夹杂着奇奇怪怪的腥臭味道。 几个姑娘在营帐里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的替宇文章收拾营帐，一位姑娘正端着一碗汤药给宇文章一点一点的往嘴里喂，有流出来的就立即替他擦干净。 苏青皱起眉头，缓缓来到宇文章的床边。那些照顾宇文章的姑娘们这才发现苏青的存在。 连忙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陛下万福金安……” “陛下万福金安……” 苏青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们在这里待了很久，对于宇文章大人和陛下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 之前陛下从不会踏足这里，今日却破天荒的来了一次！想也知道这不正常。 偷偷看着陛下腰间的佩剑，这些姑娘们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宇文大人就得魂归西天！ 而她们作为照顾宇文章大人的人，一定也会受到牵连，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想到这里，那几位姑娘跪在地上痛哭求饶道:“陛下饶命！” 苏青皱着眉头道:“朕何时说过要取你们的性命了？” 一位姑娘眼泪汪汪道:“陛下一旦杀掉宇文大人，我们姐妹几个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苏青道:“朕不会让人动你们的，先下去。” 几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动，苏青道:“如果有人问起，你们就说这是朕的命令，你们无法违抗……” 还是没人动，苏青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的耐心也已经告罄，他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们不出去，朕现在就要了你们的性命！” 几位姑娘吓得瑟瑟发抖，苏青冷声道:“滚。” 几位姑娘吓得连忙起身，小跑着离开营帐，苏青等她们都出去后，营帐里再无旁人，这才缓缓冲着宇文章的床榻走了过去。 等他走到床边，宇文章的模样赫然映入了苏青的眼帘。 躺在病床上这么久，他瘦了很多，连脸颊都凹陷了进去，再不复之前神色淡然运筹帷幄的模样。 他整个人瘦的宛如皮包骨，脸色蜡黄，头发干枯，胡子可能是很久没刮了，显得有些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许多。 练武之人一般都是不显老的，曾经的宇文章作为这个世界的天下第一更是年轻的不像话。 如果不是他周身的气质，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三十多岁快四十了。 第145章 探病2 被伤痛和毒药折磨了这么久的宇文章，在这一刻终于显现出了疲态，看起来有点三十多岁的模样了: 他终于成了一个身材干巴巴的，满脸胡子的，头发干枯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很多已经被药渍浸的黑乎乎的，连同被子上和枕头上，都留下了很多药渍…… 早就说北疆不比京城，条件简陋，没有新的被子给他换，所以看起来脏兮兮的。 苏青抬手掀开他的被褥，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就是他方才进营帐时闻到了那股夹杂在药味里的腥臭味道。 为了方便换药，宇文章没有穿衣服，被子底下直接就是他的身体。 苏青的目光在宇文章的身体上扫了一圈，只见他四肢的肌肉都有些萎缩，尤其是双腿。文学一二 这是当然的，所有的躺久了不动的人，都这个模样。 那股腥臭味就是从他的身体上传过来的，苏青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宇文章的后背肯定已经生了疮。 躺久了不活血，后背都是要生疮的，家里有生过病的人都知道这点儿，得时常给病人翻身才行。 不过照顾宇文章的姑娘们显然没有做到，也许是她们不清楚，也许是她们力气小，所以宇文章不可避免的变成了这个凄惨的模样。 如果他还不能及时的清醒过来，好好恢复身体，他就会慢慢的变成一摊烂肉，直到烂死在这张床榻之上。 “你也有今天……”苏青神色复杂的说道。 苏青心里有些悲凉，并不是因为对宇文章生出了可怜之心，他只是感叹生命的脆弱。 看，无论多么强壮的人，一旦生了病，就会变成一摊烂肉，动弹不得的长在床榻之上，被别人翻来翻去。 最可怕的是身体被病痛腐蚀后开始腐烂发臭，变得从此再没有尊严…… 想要杀死宇文章的心忽然动了一下，因为他觉得现在杀了宇文章，只会是让他解脱，他还是想让他烂死在这张床榻之上比较舒心。 苏青缓缓拔出长剑，对着宇文章的右手手腕一划，一抹伤痕立即出现在宇文章的手腕之上。 也许是疼痛，宇文章的身体猛地一颤。 苏青道:“本来你欠朕两只手一只脚，但是朕心胸宽广，现在只取你一只手。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就当我们两个今生的债务一笔勾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你没死……” 苏青想了想道:“朕觉得你还是死了的好……” 说罢，苏青将把长剑收回剑鞘中，然后坐在床边，拿过之前换药剩下的绷带，替宇文章止血上药缠绷带。 做完这一切，苏青正要起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音:“陛下？您在做什么？” 苏青回过头，正好看到张留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原来那几个被苏青赶出去的姑娘出了营帐之后，立刻就跑去找张留将军，然后把苏青来到宇文章大人的营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留。 张留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声，陛下去宇文大人的营帐，能去干什么？肯定是杀人去了啊。 当初陛下说不会再动宇文大人，他还以为陛下能说到做到，没想到…… 他为了处理匈奴人的事情，并不在附近，宇文章的营帐距离他的位置有点距离。 这一来一回的肯定时间上来不及阻止陛下，张留心中焦急，他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画面，每一个都是宇文大人气绝的场景。 越想他越心凉，他的脚步也更快了几分。 谁知道他到达营帐之后，一掀开门帘，他预想的宇文大人血溅五步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看到陛下正坐在宇文章大人身边发呆的模样。 苏青道:“你怎么过来了？” 张留见宇文大人没事，这才平息了下方才因为跑过来而紊乱的气息，然后道:“没什么……” 苏青冷笑一声道:“担心朕会对宇文章下手是吧？说出来就说出来呗，藏着掖着做什么？” 张留尴尬一笑没有回话，苏青就道:“朕只是来看看宇文章的凄惨模样，看完就走……” 说罢，苏青站起身往营帐外边走去。 张留目送着苏青离开的身影，然后又看了一眼宇文章，确定真的没出什么事情，这才放下心来。 他让方才回来的那些姑娘们继续好生照顾，接着也离开了营帐。 方才他是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事情，紧赶慢赶回来的，既然没出什么大事，他还得去继续安排一下。 几位姑娘乖巧的行了一礼，低头称:“是。” 张留这才放心离开，几位姑娘则目送着张留离开的身影，所以大家都没有发觉，病榻上的宇文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落云问苏青:“方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只废他一只手就算了？” 苏青道:“现在如果让他死了，就太便宜他了，他得受尽苦楚的死去，朕才能甘心。” 落云:“你就不怕他真的醒过来，然后找你报仇吗？” 苏青一挑眉道:“所以朕不是废了他拿剑的右手了吗？再说了，他就算醒过来，拖着那样一副病体，又能怎么样呢？” 落云道:“男主的主角光环你难道还没有深刻领教过吗？你难道忘记了他坏了你多少次好事？” 苏青道:“朕当然知道，方才朕没有下手，不就是因为他主角光环发作的原因吗？ 不然朕那么恨他，为何会忽然放过他，退而求其次的废他一只手？” 落云内心一惊道:“怎么回事？” 苏青道:“朕本来特别想杀了他，可是当朕对着宇文章举起手中的长剑的时候，一股不知道何处来的情绪影响了朕，让朕的杀心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朕也是出了营帐之后才感觉了出来，可是再冲进去杀了他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朕现在就是非常的后悔……” 落云:“……” 苏青道:“是这个世界，不让朕杀了宇文章……” 落云不解道:“那当时宇文章被刺杀的时候，你捅他胸口的那一剑，怎么没人拦着你？” 苏青道:“怎么没人拦着？他现在没死不就是有人拦着朕吗？谁能想到他的心不在那个位置？” 第146章 世子查斯那 那这不是完球了吗？主角他有不死之身，这还怎么斗？ 落云问苏青:“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苏青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就跑路，反正宇文章现在半死不活的也阻止不了。” 落云道:“你想往哪跑？匈奴人都让你得罪死了，北边肯定是不行。东南西三个方向，西域肯定不行，都不够张留领兵犁一遍的。你要往南走，就得渡河，宇文庆那一关你就过不去，难道你想去东魏吗？” 苏青无语道:“朕就是说说，朕还没有输呢，你就想让朕跑路了？” 落云道:“你不是说连这个世界都阻止你杀了宇文章吗？主角光环一日不除，你怎么能斗得过他？” 苏青道:“朕虽然说杀不了他，但没有说伤不了他啊，你没看他现在还在床上瘫着呢？ 让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朕有的是，只要他还没有飞升成神，那就有的是办法对付。 好了，不提宇文章了，先让他老实躺着吧。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知道后续该怎么做。 匈奴人已经不足为虑，剩下的就是收尾工作了。接下来得收拾一下王城里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张留的奏折到了没有......”衛鯹尛说 接下来又过了几天，匈奴人终于扛不住西魏的压力，把他们的世子送了过来。 苏青看过了，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不算矮，有一米七五，唇红齿白的。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怯懦，不像个匈奴人。 苏青阴沉着脸，坐在首座上不说话。张留则冷声道:“我国带着极大的诚意与贵部和谈，贵部就如此敷衍欺瞒我们吗？！” 张留虽然久居军中，但其实长相偏儒雅。平日里不绷着脸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随和。但是一旦他沉下脸来，属于杀神的气质立刻就会从浑身散发出来，甚是骇人。 他的话成功让那少年打了一下哆嗦，几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那少年身边的男人急忙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们绝不敢欺瞒大人啊，这确实是我们的质子，还望大人明鉴！” 张留看向畏畏缩缩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少年，冷声道:“明鉴？你自己看看，你这位世子哪里有半点匈奴人的影子？这分明是我们中原人的长相！使者大人，想要哄骗我们你至少也找个像样点儿的人过来！你这是把我们当傻子了是吗？！” 张留说的还是保守了，这哪里不像个匈奴人？连西魏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嫡子都比不上，身上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样子，倒像是那些妾侍们生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庶子。 “大人，大人呐”那匈奴使者痛哭流涕道:“小的真的不敢欺瞒大人，这位确实是我们的世子殿下，也是呼延卓大单于还活着的唯一的儿子了。 世子殿下他是大单于和一个抢来的汉人女子生下来的，因为混杂着汉人的血脉，加上完全不像大单于，所以一直备受冷落，重大是事情根本不会叫他，也因如此，他才成了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张留皱着眉头道:“你们大单于其他的孩子呢？” 使者道:“我们大单于本来对这场战争十拿九稳，所以决定带他们上战场。 一来是想让他们增长增长见识，二来也是为了替他们积攒军功，谁知道兵败如山倒，几位王子殿下早就战死沙场了......” 闻言，苏青瞥了一眼那位世子殿下，见他仍旧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模样活像个被推上来的替罪羊。 苏青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可有证明他世子身份的凭证？” 那位匈奴使者连忙道:“有的有的。” 说着他推了一把那个少年，把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儿倒在地上，那少年回过头看着使者，那使者连忙示意让他把身份凭证拿出来。 那位少年也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鎏金木匣，那木匣上用金粉和其他的颜料描绘着精美繁复的图案，苏青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匈奴各部的图腾。 因为木匣上的图案跟呼延章马车的四壁上绘制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木匣更为小巧精美，匣子的镂空之处还镶嵌着五颜六色瑰丽的宝石。 那少年双手托着呈给苏青，苏青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木匣之中，静静的躺着一卷羊皮卷，旁边还有一枚精致的小小的黄金印章，印章上系着紫色的绶带，谓之金印紫绶。 金印紫绶其实传承自汉朝，也许是汉武帝北征匈奴的时候流传到了草原之上被匈奴人学去了，所以匈奴人也将这一点儿传承了下来。 汉代的金印上一般篆刻着佩戴之人的官阶或者名称。 到匈奴人这里则在金印上篆刻着一只苍狼。 苍狼在匈奴就是大单于的象征，和谈书上的金印估计就是用这枚印章刻下来的。 苏青拿出了那卷羊皮卷，羊皮卷用精致的紫色丝带系着，苏青打开看了看。 羊皮卷的上半篇用笔墨写了那位少年的生平简介，下半篇则是他的任命书，大概意思就是把世子之位给了他，类似于古代皇宫用来传位的诏书。 这少年叫:呼延卓·查思那。 苏青透过羊皮卷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少年，心想:真是可悲，连母亲的姓名都不能带上。 匈奴人生出来的后代，会继承他父亲的姓氏然后带上他母亲的姓名中的一个字，接下来才是他的名字。 像是呼延律·阿娜尔，就用了她父亲的姓氏呼延，然后加上了她母亲的一个字“律”，后边就是她的名字阿娜尔。 而这个少年的姓氏直接就是他父亲的名字呼延卓，然后就是自己的名字查斯那。 看的出来，这孩子确实是很不受宠。 苏青合上木匣，然后把木匣递给了张留，张留拿过来后，直接当着匈奴人的面，自己收了起来。 第147章 朕要重用李弼 没人敢说什么，苏青对着查斯那道:“你抬起头来。” 查斯那听话的抬起头，看向苏青。 苏青道:“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你将会面对什么？” 查斯那点了点头，小声道:“说是要让我去西魏照顾阿姐……” 苏青不语，他的目光集中在查斯那的眼睛上。 他有些惊奇的发现，在那双与中原人极其相似的双眸中，并不是单纯的黑褐色，反而微微透着些许蓝色，像是他们信仰的苍狼的眼睛。 苏青心下了然，原来这小子确实是继承着草原人的血脉，就是不知道匈奴人骨子里的狼性和剽悍他继承了几分。 苏青道:“你知道就好，其余的朕就不多说了。朕先让人安排你住下，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朕就带着你回京。” 查斯那跪在地上，点头称是。 苏青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然后让张留将军留下。 等人都走完了，营帐里只剩下苏青和张留将军的时候，苏青问他:“这里的事情，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张留道:“差不多了，新一批的北巡防营守备军已经安排妥当，重建的边城布防也差不多快要竣工了。 还有战场也刚好赶在尸体腐烂之前打扫完毕，不过其实只是埋了一部分，剩下的实在来不及处置，眼看就要发烂发臭，微臣就下令让人一把火烧了。 苏青“哦”了一声，没有太大的反应。 古代打扫战场，要么就是埋要么就是烧，苏青只是想让尸体成为肥料，才下令尽量深埋。 如果实在来不及处理，也只能一把火烧了了事。 苏青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张留就继续道:“所有的战利品都已经登记在册，只等尘埃落定之后，就可由陛下带回皇宫。 只是还有一件事，陛下和宇文大人想要向北外扩的八百里土地，面积有些太大，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苏青点头道:“那就慢慢来吧，城市的建设急不得。还有其他的吗？” 张留道:“还有北疆边防的几位将军们的任命，直到现在微臣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之前因为军中发生的叛乱，导致北巡防营上到将军，下到左右中郎，那是是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北疆的所有的官职几乎都空了出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顶上去。 苏青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张留将军，你有想要推荐的人吗？” 张留摇了摇头，他之前都在西边，他麾下的将军们也都是在西边任职，一个都动不得，肯定也没法调到北疆来。 另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军中的人才已经出现了断层，矮子里拔将军，就算死命拔也拔不出来几个。 北边的匈奴虽然已经臣服，但是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变故？北边又不只是匈奴人，相反没了匈奴人做缓冲，他们就要直面域外的势力。 北疆这个地方历来就很混乱，不是很好管，如果前来任职的人没有能力和手段，早晚会出大问题，罗阳就是个例子。 四大将军里，只有他最为平庸，性格也中规中矩，如果不是因为他很早就跟了宇文大人，北疆主帅估计轮不到他当。 这其实是个塞自己人的好机会，只是苏青也实在没有可用的人。 他对治军本来也不是很熟悉，又被宇文章压制了这么些年，根本没有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想推荐也没个人用。 但是他又不想放弃这个能够随意安插自己人的好机会，苏青想了想，然后道:“先放着吧，回头等朕想想再说，还有其他的吗？” 张留摇了摇头，回复道:“暂时没有了。” 苏青就道:“一会儿朕写一封信，然后你让人给钟老将军送过去，先把他调来北疆呆一段时间。 等钟老将军过来之后，你把你这边的事儿跟他交接一下，然后你就护送朕回京。 因为朕估计回京的道路上不会很太平，还有宫内也一定有一堆人在等着朕自投罗网……” 张留道:“微臣遵旨，但是陛下，您是否多虑了？” 苏青说道:“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宇文章的情况肯定已经传到了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宇文章已经半死不活了。 这个时候，他们的第一目标肯定就从宇文章变成了朕。 如果朕不能提前防备一下，下一个躺在床上的就是朕了…… 还有一件事，你写的折子，现在送到京城了吗？” 张留道:“微臣的折子早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了，按照路程来说，应该早就到达京城才对……” 苏青点头道:“没有关系，只要到了京城就行…… 朕总感觉不逼他们一把，他们就不会狗急跳墙，他们如果不狗急跳墙，朕要如何才能收拾他们？” 张留道:“可是就凭这一封奏折能起效吗？宇文大人之前总想着动他们，毕竟单拎出来任何一位柱国大人，都能轻易的被宇文大人击破。 但是几位柱国大人可能是收到了风声，几家在宇文大人动手前，就紧紧的联合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牵一发会动全身，所以宇文大人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动手收拾他们……” 苏青道:“没有关系，朕可以慢慢来…… 他们也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如同铁桶一块，他们也都各自为政，不然之前他们就不会一个一个的来找朕了。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几位大人就是太过齐头并进了，所以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团结。 只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家势力超出了另外几家，那么这一家，就会被其余几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我们要做的，只需要打破这种平衡就可以了，剩下的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 而为了做到这一点儿，朕就需要养一头肥羊，让这只肥羊替朕冲锋陷阵，李弼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张留不解的说道:“既然您选择了李弼，为何还要让微臣去参他一本？” 苏青道:“朝堂之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朕与宇文章势同水火。 如果真的是他做掉了宇文章，那他就是替朕除掉了心头的一根刺，你猜朕会不会重用他？” 第148章 钩镰枪 这还真会！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对宇文大人有些不敬，但是事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宇文大人名声在外都臭的跟咸鱼一样了，整个西魏的官僚阶级除了宇文大人自己的党派没有人不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暗地里戳他小人的。 陛下与宇文大人的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如果这个时候真的有人能够把宇文大人做掉，那就是帮他们搬开了身上压着的大山，简直就是他们眼里的救世主！ 指不定现在李弼对着张留参他的奏折什么表情呢，欣喜若狂有可能。 但是张留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他的这封折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间接的透露了宇文大人情况不利的信息。 万一他们觉得宇文大人不足为惧了，不是会直接把战火转移到陛下自己的身上来吗？那还高兴个屁？ 张留想到了这一点儿，然后立刻就跟苏青说了，苏青好脾气道:“所以朕方才不是说要你跟朕一起回京吗？ 你的这封折子，对朕回京其实一点帮助都没有，这是给之后整顿朝堂做的准备。 也就是说，一切都得等朕安全回到京都再说，如果你没有保护好朕，让朕死在了半路之上，那之后的一切，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毕竟朕已身死，哪管背后是否洪水滔天？” 张留苦笑着点了点头，苏青道:“你找个地方先自己坐一会儿，朕先写封诏书，然后你立即快马加鞭让人给钟老将军送过去。” 说罢，苏青也不再管张留，直接摊开一张空白帛书，直接提笔一挥而就，最后盖上了苏青自己的印章，稍微晾了晾，然后就递给了站在一旁等待的张留。 “去吧，嘱咐钟老将军尽快过来，朕有些等不及了。再不回去，朕怕京中要出什么变故。”苏青吩咐道。 张留点头，立即把诏书接了过来，然后安排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给钟老将军的府邸。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由于新的北巡防营将士们完全是由府兵提拔上来的，府兵原先的训练方法就不合适了。 张留特地按照他在西部战场时的练兵方式，然后根据北疆地理位置与特点，编出了一套适合北疆战场的练兵手段。 由于北疆战场面对的是来自草原的敌人，如何防备骑兵的突袭就成了主要任务。 西魏的跑马场已经规划出来了，靠谱的马源也算有了，此次战役从匈奴人那里最大的收获就是缴获了不少战马。 虽然有不少受伤的，但是也有很多好马。受伤的马匹可以用来做种，后续等它生出小马驹，补充马源。没受伤的马匹可以直接投入军中使用。 如此正好武装出来了一支可用的骑兵队伍，而且匈奴人此时已经向西魏臣服，后续马源可以从匈奴人那里获取，甚至之后西魏自己培养都行。 不过就算想的再好，这一切也只是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后续是个什么情况，要达到以骑兵对抗骑兵的程度还是不太够。 所以目前西魏除了多做一些能够对抗战马冲锋的装备类似铁蒺藜、拒马刺、绊马索什么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有效的办法。 一旦战马突破这些障碍，步兵们就只能用身体去硬扛。 可是肉体凡胎哪能与冲锋中的战马对抗呢？只能用长矛抵挡，除了被踩成一摊肉泥别无他法。 有没有什么对付战马的神兵利器呢？至少能够不让将士们站着等死。 张留冥思苦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先让他们多训练，把身体锻炼的结实一点儿，还能多扛一会儿。 苏青闲的没事的时候，偶尔会溜溜哒哒的过来训练场，看看这些新的北巡防营的守备军们训练解解闷儿。 张留窝在训练场旁边的帐篷里，一边看守备军练兵，一边继续冥思苦想。 苏青溜达过去，正好看到张留正在帛书上写写画画。 苏青越看越觉得奇怪，他皱着眉头问:“你这是画什么东西呢？” 张留的思绪猛然被打断，他抬头一看，就见陛下站在他的桌案旁边，正皱着眉头低头看他画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留吃了一惊道:“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说着，张留立即站起身走过去把一旁的座椅搬了一个过来放到苏青身边道:“陛下，您坐。” 苏青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他画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微臣是在想有什么适合与骑兵作战的兵器，画的不是太好，让陛下见笑了……” 苏青闻言拿过来仔细看看了，然后道:“恕朕见识短浅啊，你能解释下这是画的是什么东西吗？” 张留不好意思道:“微臣还没设计出来呢，就知道得是长兵器才行。 毕竟我们步兵与骑兵作战的话，兵器太短根本伤不到骑兵的一根汗毛……” 苏青其实想跟他说无论你发明出什么兵器来都没有用，骑兵一直延续到了清朝后期才退出历史的舞台，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在还没有发明出由机器代替运力的时候，骑兵永远是战场上的主角。 苏青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张留道:“微臣是想，有没有一种能够斩断马腿的长兵器什么的，然后又兼具劈砍和刺杀的效用……” 苏青拿过他的毛笔，然后刷刷几笔画出了一柄长戟。 长戟早在西汉时期其实就出现过，其实就是矛和戈的组合状态。 但后来由于两晋时期，士兵的盔甲质量越来越好，长戟的钩啄作用越来越低，一寸长一寸强，更长一些的马槊反而变得更加有用。 加之钩镶这种兵器的出现，能够直接钩控制住长戟，所以长戟渐渐的就被淘汰出了历史的长河。 张留看了一眼然后道:“是类似于这种的，但不是长戟。” 苏青皱着眉头刷刷几笔画又给他画出了另一样兵器。 这种兵器，类似于长戟，但是又和长戟略有不同，在枪头锋刃之上还有一个倒钩的长枪，如果有个现代人在这里立刻就能认出这是电视剧里常见的钩镰枪。 水浒传里就用钩镰枪大破过宋朝的骑兵，对钩镰枪的描述就是不但骑兵步兵都能使用，还能钩蹄拽腿对付战马和骑兵。 第149章 斩马刀 张留目光一亮，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只是没想到陛下居然连兵器也有所涉猎吗？” 苏青道:“你确定是这个样子的吗？” 张留点了点头，苏青呵呵一笑，然后在张留期待的目光中冷冷的泼了他一盆冷水道:“你还是死了心吧，这东西，没有用的。” 张留:“……” 苏青道:“对付骑兵，在这个时代除了以人命去拼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办法。 骑兵还能在战场上至少活跃七八百年，你要是有这功夫瞎捉么怎么用这些木棍子对付战马，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马源更多一些……” 张留道:“这可如何是好……” 苏青道:“如果你只是想着加长棍子的长度，那是没有用的，因为无论如何，骑兵的兵器总比人手里拿的要更长。 不如你还是想想看看能不能加长刀刃的长度。” 说着苏青提笔在帛书上写写画画，几笔就画出来了一柄长刀。 较之现在士兵们所配的大刀略有不同，这柄长刀为长柄两面刃刀，通体长约一丈有余，重达十五斤左右。 唐朝陌刀，又名斩马刀。 苏青道:“你若是真想让步兵能够有能力与骑兵一较高下，最好还是用这样的兵器。 相信朕，大刀阔斧的攻击力才能弥补步兵战力的不足。长刀越长，越重，战马触之则必死……” 张留看着那把陌刀，犹豫道:“可是陛下，就算我们的将士们真的装备了这把兵器，恐怕也无法与骑兵抗衡，冲锋中的骑兵并非人力可以阻拦啊……” 苏青道:“所以啊，只能先以长兵器……” 苏青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或者说用人命，阻其脚步，然后陌刀队伍立即跟上，挥舞陌刀，来补刀收割人头。 这是牺牲最少且最有效的战术，不用心疼，毕竟跟骑兵作战哪有不拼命的？” 张留沉默不语，苏青喃喃道:“也许等哪一天，人类能造出来能够不用马拉就能在地上横冲直撞的铁皮车，才能真正打败骑兵吧……”んttps:// 苏青说的其实是坦克一类的出现之后，骑兵才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在此之前，骑兵永远是战场上的主角，哪怕在火器出现之后，也没能动摇到骑兵的地位。 甚至由于骑兵也装配了火器，将骑兵的攻击力直接又拉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变得更加无法匹敌。 但是坦克出来之后就不一样了，战马就算再厉害，那也是活物，只要是活物，就得吃喝拉撒，就会被情绪所左右。 但是坦克不一样，铁皮的战车可以不吃不喝，也不会受到惊吓，能够直接冲着目的地碾压过去，是一个完美的战争机器。 苏青倒是想造辆坦克出来，但是无奈的是他上高中的时候物理不及格，后续根本就没有往深里学习。 造坦克，他现在是有心无力。 不过造黑火药他但是完全没有问题。 硫磺硝石和木炭只要按比例混合后装在竹筒里，威力也不算小。只是材料不太好找，他最近还没有时间去找。 甚至给他时间他还能设计出来简单的火器出来，能够直接将西魏的战力提升到和明朝的时候一样。 感谢他中二时期的那个时候，有具体的了解过狙击步枪的制作流程。 狙击步枪一般是枪托，枪管，瞄准镜，枪机，机匣，两脚架和发射机七部分组成。 子弹基本上就是火药和弹头组成。 狙击步枪他也许不太好造出来，但是只要能把子弹发射出去，做一把粗劣的手～枪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他是皇帝，他的皇宫里还养着一大群手艺高超的匠人，他脑袋里有思路，也有大概模样，一堆人凑一起不信造不出来。 但是古代还是太落后了，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来能够承受的住子弹的高强钢枪管出来。 毕竟如果子弹还没发射出去，枪管就炸膛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苏青想着想着就走神了，张留本来还站在原地等着陛下继续做什么指示呢，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陛下接下来的话。 张留有些疑惑的看向苏青，这才发现陛下走神了，他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远方，不晓得在想什么东西。 张留道:“陛下？陛下？” 苏青回过神来:“嗯？” 张留道:“陛下您方才说的，不依靠马力就能横冲直撞的战车……能在讲的详细点吗？” 苏青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不依靠马力就能横冲直撞的战车啊？” 张留点了点头，然后满怀期待的等着苏青说话。 苏青想了想道:“你可能需要再等七八百年，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就能在战场上见到了……” 张留:“……” 他怎么觉得陛下像是在驴他？虽然他对于陛下所说的“不依靠马力就能横冲直撞的战车”十分好奇，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东西吗？ 不依靠马力的拉动，难道依靠仙力吗？怎么听着像是神仙的座驾呢？ 苏青看着一脸困惑和不解的张留，内心想道:“这就怀疑世界了？如果你要是知道几百年后，会有人隔着一个大陆都能足不出户的互相联络岂不是要疯？ 如果要是再知道人类已经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岂不是要刷新一下世界观？ 如果要是再知道人类已经可以飞到月球上去，会不会觉得人生都有些魔幻了？” 苏青对着落云道:“你说如果张留到了二十一世纪，看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会变得怎么样？” 落云配合的道:“会变傻吧？” 这次换苏青不可思议了，他问落云:“那怎么你一个只知道修炼的老古董，对我们的社会却没有半点惊讶呢？” 落云无语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我自己不用坐飞机，直接就能飞到天上去，你们还得坐飞机才能飞。 你们跟人联系还得借助电话和手机，我们那个时候，手指掐个诀直接就能千里传音。 所以我有什么好惊讶的？” 第150章 伟大的时代 “手捏子午诀，纵身飞天阙？”苏青微笑道:“这个，朕也会啊。” 作为同一个时代过来的修仙天才，落云会的，苏青自然也会，只不过苏青总是对那个时代的自己有种陌生感，他的内心一直坚信自己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正经人，所以总是忘记自己曾经修过仙。 “可即便是这样，朕在这里度过这样多的日子之后，再回想起现代，也只会对现代的那些发明出飞机火箭汽车电话的人更加的崇敬。 你不能老站在你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你也就是占着自己生在一个能修炼的时代，所以才能这样说话。 你觉得你是天才？你可知道在现代有多少天才？如果在二十一世纪灵气忽然复苏，你知道会有多少厉害的人涌现出来吗？ 不依靠灵气，不依靠修炼就能闪闪发光的人，如果有了修炼的机会，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会变成什么模样！ 而现在，那些没有机会修炼的普通人，以凡人血肉之躯，却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达到上天入地搬山填海的程度，你难道不为他们感到惊讶吗？” 被苏青这么一说，落云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个情况。他能因为修炼做到上天入地，那也是在天地间还有灵气的前提下。 如果哪一天天地之间的灵气枯竭，那么他就算再有天赋，也不过就是个身体强壮一点的普通人。 也就是他生得早，生在了灵气枯竭的前夕，赶上了修仙的末班车。 如果他生的再晚一些，赶上灵气枯竭的时刻，他可能连修炼的门槛都没有机会摸到了，或者再晚一些，可能连“修炼”这个词语，都会变成一个传说。 但是现代社会的那些人，他们连修炼的机会都没有，天地之间也没有一丝可供修炼的灵气，却能以凡人之躯，做到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确实很了不起。 “你说的对......”落云道:“他们的确很了不起，你那个时代，也同样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这边两人唠嗑打屁，那边张留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确定了陛下其实就是在忽悠他。 张留有些无奈，他觉得陛下的性格有点向宇文大人的方向发展，陛下就跟宇文大人一样，喜欢先憋着一肚子坏水，然后摆着一张正经脸，一本正经的驴人玩儿。那什么可以不依靠马力拉动就能跑的战车，都是陛下自己捏造出来骗他玩儿的。 不过虽然这么想，但是张留其实很欣慰。之前陛下一直心情不好，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陛下。 好在陛下自己走了出来，甚至还有心思打趣他，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陛下才二十多岁，不该变得暮气沉沉的跟个老者一般无二。 不过，欣慰归欣慰，陛下这一打岔，这个话题是彻底的讲不下去了。 张留询问道:“陛下，要出去走走吗？” 苏青想了想，然后道:“也行，可以去看看我们圈出来的跑马场。” 张留就吩咐人准备好马匹，打算带苏青去城外看看。 张留率先上马，然后冲着苏青伸出一只手道:“委屈陛下与微臣同乘一匹战马了......” 苏青拒绝了他，然后指着另一匹战马道:“朕自己独乘这一匹就可以。” 说着苏青缓缓走向了那匹黑色的战马，拽住马鞍打算一跃而上。 张留哪里肯同意，他连忙道:“陛下，您的伤还没有好，千万不要逞强！” 说着，张留就要下马前阻止苏青，苏青冲他一摆手:“别动，朕可以。” 说完，苏青一脚踩在马镫上，然后双手扒着马鞍就要往上爬。结果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笑死，根本没有爬上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青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张留叹了口气，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走到苏青身边道:“如果陛下坚持要自己一人独乘，至少让微臣扶陛下上马......” 苏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放在了张留的手心里。 简直没脸见人了。 张留托着苏青的手臂，让他踩在马镫上，然后微微一用力，托着苏青的身体就把他送了上去。 看苏青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之上，张留这才放心的后退了两步。然后他对着苏青道:“陛下，抓紧缰绳，不要松手，双脚放在马镫上，不要使劲夹马肚子......” 苏青照着张留的话一一照做，发现还是有些不得要领，总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不过比刚上来的时候舒服多了。 张留看苏青没啥大问题了，这才转过身，返回自己的战马旁边，然后飞身上马，接着控制着马缰绳让自己的战马缓缓走到苏青的战马旁边。 张留对着苏青道:“陛下，把缰绳给微臣。” 苏青一怔，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张留道:“陛下这是第一次骑马，万一不下心马匹受惊，怕是会不好控制。微臣先替陛下牵一次马，等陛下练会了，再自己控制缰绳。” 苏青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便把手中的缰绳递给了张留。 张留艺高人胆大，一人控制着两匹战马的缰绳，然后他对着苏青道:“陛下，抓好马鞍，我们这就启程了。” 苏青老老实实的抓住马鞍，张留看苏青坐稳了，然后轻轻一挥马鞭，轻喝一声:“驾！” 他胯下战马立即迈开四肢，带动着苏青的战马，以一种对苏青来说不快也不慢的苏青，冲着城外而去。 之前城门口处挖的陷阱已经被人填平了，连同地上撒的铁蒺藜也一并被人清走。苏青一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城外。 苏青想起之前他被匈奴人掳走时的那个私开的狭窄的小城门，于是苏青问张留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朕被匈奴人掳走的那个小城门？” 张留点了点头道:“记得。” 苏青道:“有吩咐人填上吗？” 张留道:“陛下放心，微臣已经吩咐人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了，并且严禁任何人再私开城门，违令者军法处置。” 第151章 捕猎 苏青道:“那就好，朕知道那是林城守军用来挣零花钱的手段，这样置林城百姓于不顾的手法让朕心寒，朕本来说要处置了他们，张留将军觉得呢？” 听到这话，张留内心一惊，他道:“陛下，微臣已经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严厉的处罚过了，保证不会有人敢再犯，这件事情能否就到此为止......” 苏青看了一眼张留，见他神色诚恳，于是问道:“朕若是不肯呢？” 张留道:“那微臣只能万死，以求陛下能够对这些人法外开恩......” 苏青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落云察觉出来苏青的不对劲，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苏青冷笑道:“他在欺骗朕，在城墙上开洞，这件事情根本没法藏着掖着，得多少人参与其中才能让所有人都默认这件事情的发生？ 如果他真的处置了所有之情的相关的人，那现在军营里至少得少一大半人。” 落云也反应过来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对着苏青道:“你的意思难道是真想杀了那些人吗？！” 苏青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朕只是问问而已，确认一下张留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顺便也试一试张留对他的容忍度，现在他试出来了。张留对他的容忍度不算太高，他的心里还是向着宇文章。 二十万的奴隶军二十万的北巡防营旧部，一共四十万的人命，宇文章说牺牲就牺牲。到他这里就是“万死以求陛下开恩”，看来张留也不可用...... 苏青有些烦躁扣了扣马鞍，心想:钟老将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思索间，几人很快就到了城外。 虽然还能看到干涸的大片血迹，但至少看不到尸体了，看来战场上已经被打扫得差不多了。 苏青纵目远眺，他看到有不少地方有被挖过的痕迹，不用想下边肯定是新埋葬的尸体。 苏青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他问张留:“之前匈奴人使用的兵器，有收回来吗？还有，有没有搜过他们的身？” 张留摇了摇头道:“散落在战场上的匈奴人的兵器，微臣有安排人去收集回来。 但是搜尸体的身，恕微臣实在是没有想到，所以没做安排……” 而且，无论怎么说，搜尸体的身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当然除了道德方面，还有另一点就是，那毕竟是个死人，如果死状完好还可以克服一下。 可战场上的尸体，好多都已经成了一摊肉泥了，真要让人搜身，怕是立刻就能生出心理阴影…… 苏青叹了口气，然后道:“哪有你们这样打仗的，你知不知道打一次仗要花多少银子？ 不想办法捞回来，你打什么仗？ 怎么样做到利益最大化你难道不知道吗？ 兵器可以拿来继续用，就算是坏掉的刀剑，也能重新融了继续重铸，比铁矿出的还合算。 他们身上的衣服，有还凑合能穿的，就扒下来回头洗洗，你不穿有的是人想要穿的。 还有他们身上带的首饰，怀里揣的这这那那的零七杂八的东西，只要有用的直接都拿回来就行。 至于尸体就埋在地里做肥料，“雁过拔毛”这个词语你要懂得它的道理……” 张留听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从死人身上雁过拔毛的。 苏青要是知道他的想法，怕是还得告诉他一个道理。这也就是死的人太多不好处置，不然如果有人来领尸体的时候，他还要好好的敲上一笔。 “这儿处理的真是不错……”苏青喃喃道:“但是这么大的一块地要怎么弄一下？把营地往前推一推吗？” 张留道:“陛下放心，微臣安排了几队人驻扎在几个紧要的地方，如果不是出现什么大规模的进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苏青“嗯”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 张留则控制着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带着苏青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 此时已经开春了，天气也在回暖，不远处的草丛里动了动，露出了一抹灰褐色。 苏青冲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张留先是一脸诧异，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一只浑身雪白的鸟儿“啾”的一声从天空俯冲下来，最后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几圈后，停在了苏青的肩膀上。 是陛下的那只海东青，几天不见它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满眼凄怆的模样，此刻的海东青一双鹰目神采奕奕流光溢彩，浑身的羽毛整理的干净又妥帖，果然现出了神俊的模样。 张留一声赞叹道:“果真是神俊最数海东青……” 苏青淡淡一笑，他跟小白熟悉了之后，就把它从笼子里放飞了出去，让它重新熟悉它阔别了许久的天空。 如果一直把它关外笼子里，会慢慢磋磨它的野性，时间长了这只鹰就废了。 苏青一指那堆草丛的方向，然后对落在他身上的海东青道:“小白，去。” 海东青收到苏青的命令，立即振翼起飞，接着整只鸟如同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冲着苏青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草丛里的东西警觉性极高，小白还没靠近，那东西就已经开始逃窜了。 只见一个黑影“嗖”的一声从草丛里窜出来，然后玩命的疾驰在草地之上。 苏青眼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只灰褐色的大野兔子。 那大兔子四脚并用，身形动作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 小白则紧紧的跟在它的头顶，双翼在空中滑翔了一下之后，立即将两者的距离缩小了一大段。 这只兔子怕是逃不了了，张留心道。 苏青想去看看小白捕猎的场景，张留的心神一直放在苏青的身上，立即就察觉出了他的想法。 张留对着苏青道了一声“陛下坐稳”之后，立即催动战马，带着苏青跟了上去。 小白利用滑翔的速度，将距离越拉越小，随后小白猛地扑了下来，利用高速俯冲的惯性将兔子撞翻，随后将利爪刺进了兔子的身体…… 第152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苏青近距离的观看了一次苍鹰搏兔，早已心满意足。虽然此刻的北疆战场还满目疮痍，但苏青相信，假以时日这里一定会成为一片乐土。 小白脚下的兔子此刻已经不再动弹了，其实在小白那锋利的脚爪刺穿了它的脖子的时候，它就已经活不下来了。 苏青对着小白招呼了一声，小白得到苏青的命令之后，立即扇动着翅膀，拖着那只野兔飞了回来。 这只兔子个头实在不小，比之小白的身体也不遑多让。所以小白拖着它有些吃力，张留见状想要下马去帮小白，但是苏青制止了他。 “不用管它，让它自己拖过来就行。”苏青道。 张留看了一眼苏青，然后按下了自己想要下马的心思。 小白用锋利的爪子，抓着那只兔子，晃晃悠悠的冲着苏青飞了过来，它飞的有些慢，至少对于一只鹰来说飞的实在是慢极了，如果此刻有其他的鹰过来，小白的猎物百分之百会被抢走。 苏青没有帮它，就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战马之上，等着小白缓缓的飞过来。 小白的运气很好，这片天空除了它自己，没有其他的猎食者过来与它争抢猎物，所以尽管它很慢，但还是飞到了苏青的身边。 它抓着猎物，在苏青的头顶盘旋了几圈，有鲜血顺着兔子的脖子流下来，滴到了苏青的身上。 张留赶忙道:“陛下？” 苏青冲他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然后他看向天空中仍旧盘旋的海东青，他知道这是小白在跟他炫耀自己的猎物。 苏青对着小白伸出了双手，小白见状立即“啾啾”两声，然后缓缓的盘旋着往下降落，最后把自己爪子上的兔子放进苏青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那只海东青又再次飞了起来，然后落在了苏青的肩膀一侧，接着用小脑袋瓜蹭了蹭苏青的侧脸。 苏青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瓜，然后夸赞道:“做的很棒。” 海东青像是听懂了苏青的夸奖一般，立即又是“啾啾”两声，显得很是高兴，所以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捕猎时，用自己的脚爪抓过野兔的脖子，此时爪子上全是血，往苏青的身上一落，直接给他留下了两个小小的血脚印。 好嘛，苏青有些无奈，他才换上的干净衣服，就这么脏了，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此时日头西斜，苏青看了一眼天空，然后拎起兔子对着张留晃了晃道:“回去吧，今天有兔子肉吃了。” 张留点头，缓缓的控制着两人的马缰绳将马匹掉了个头，然后一行人往林城的方向而去。 接近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林城，刚进城门，苏青就听到有人议论说有一辆贵人的马车方才来过。 苏青的内心一动，然后对着张留道:“把缰绳给朕，朕自己试试。” 张留有些不放心，苏青道:“放心，朕不让马跑起来，就自己牵着溜达溜达。朕都坐了一天马了，总不能老让你牵着，不自己练练，什么时候能学会？” 张留还是不放心道:“可是陛下，您的身体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如果一旦出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张留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他问道:“陛下，您今天的药是不是没有喝？” 苏青被他问的措手不及:“呃......” 他今天一天都在张留的眼皮子底下，他就算说喝了，张留也肯定不会信。 苏青有些不好意思道:“朕忘记了，而且在外边待了一天，也着实没有时间喝......” 张留眯起眼睛道:“陛下您没有让人给您把药熬好装到葫芦里随身带着吗？” 苏青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朕回去就让他们弄。” 张留苦口婆心的劝道:“陛下，您如果不按时喝药，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这样吧，等微臣回去之后，找个人跟在陛下身边，时刻提醒陛下喝药，也好照顾陛下。 至于这马缰绳，还是微臣替陛下牵着吧，等什么时候陛下的身体好些了，陛下再自己控马。”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你这破破烂烂的身体底子，连一个瘦弱的书生都不如，还想着自己骑马？想都不要想！等什么时候好了，再什么时候自己浪。 苏青表情讪讪，虽然张留的话有些以下犯上，但是苏青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论张留内心怎么想他怎么看他，至少在此刻，他是真心为自己的身体着想，苏青一直都对这种没什么抵抗能力。 所以他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然后让张留带着他回营地。 张留看了眼老老实实让他带着的陛下，然后忽然道:“陛下坐稳了。” 说罢，在苏青下意识的抓住马鞍的时候，张留一挥马鞭，大喝一声:“驾！” 接着两匹战马立即甩开四肢，加速并排的跑了起来。 张留知道陛下方才想自己控马，是因为着急回到营地。他听到有一位贵人的马车来到林城，再算算日子，就知道应该是钟老将军过来了。 钟老将军啊......张留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位面目坚毅的中年男子的形象，张留承认自己也有些想要见一见钟老将军。 钟老将军是最早跟在先帝身边的将军，早些年宇文章大人跟着先帝南征北战，他那时候作为宇文大人手下的副将，也曾经见过这位老将军。 那个时候宇文大人还没有跟先帝的旧臣闹得这么僵，钟将军在战场上也很照顾他们这些小辈。张留有些出神的想:不知道钟老将军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了。 苏青回到营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自己的营帐门口，苏青有些心急的想要跳下来，然后就被眼疾手快的张留扶了一把。 “陛下，小心些。”张留道。 苏青拂开了张留搀扶着他的手臂，然后道:“朕没事，走吧，我们先去见见钟老将军，把事情安排好之后，就该回京了。” 第153章 钟蝉老将军 苏青其实对这位钟老将军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他又不是原来的小皇帝，他穿越进来的时候，钟老将军已经告老还乡了。 他如此激动，是因为钟老将军一来，他的所有的计划与想法就可以开始了。 苏青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吩咐张留先去安排晚宴，然后缓缓的掀开门帘，走进营帐之内。 营帐内烛火仍旧在缓缓的跳动着，将这没有窗户没有天光的方寸之地照的明亮起来。 他桌案边的下首处，坐着一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尽管退伍多年，但他的脊背此刻仍旧挺得板板正正，一看就是军人的模样。 这就是钟老将军吗？苏青想着，在他看到钟老将军的那一刹那，苏青就觉得这个老人一定是值得信任的人。 因为他在钟老将军的身上，看到了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军人身上才有的军魂。 在现代，有人研究过各国的武装力量，然后根据装备和作战素质以及内在组织度将其分成了三个种类，分别为古代武装力量、近现代武装力量、和现代武装力量。 第一种古代武装力量，装备破旧古老，多为刀枪剑戟，指挥者可能会使用各种战术，但是就军人的作战素质来说，这种古代武装力量一般都比较松散，主体没有作战欲望，只能通过将领来提高其作战水平，其本质上是满足掌控者私欲的武装，很多时候受到的伤亡超过百分之二十就会崩溃，所以在古代的战争中，常常有一句话叫擒贼先擒王。 而第二种近现代武装力量则以少量军官团为核心，以大量作为消耗的士兵为主体的武装，知道为何而战，并且以这种信念来贯彻行动。这种信念基本上逃脱不了以下几点:んttps:// 一、兽性欲望和掠夺 二、民族主义 三、宗教主义 近现代武装知道为何而战，但是这种武装组织逃不过一个缺点，那就是僵硬死板的教条主义，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如果指挥者不能够好好的控制，极有可能出现集体死亡冲锋的现象，这些都是非必要牺牲，本来可以避免，民国时期的军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第三种现代武装力量需要有基础的作战素养，还要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以及坚定不移的信仰。这几种特点本来极难出现在一起。 因为判断是非的能力来源于读书写字，在于知识的积累。但是一旦有了判断是非的能力，就不太会有坚定不移的信仰。 打个比方，如果你知道做一件事会给所有人带来好处，但是你自己就会死，你会去做吗？不排除有人会，但是大部分是不会的。 所以这两种素质极难出现在一起，纵观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就会发现这种力量只有在民族危难的时刻才会有过短暂的融合。 无数的革命先烈抱着一腔热血，投身于新时代的建设，多少的牺牲才换来了现代和平的生活？ 他们有对祖国的信仰，通过读书识字，培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对于祖国建设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这所有的融合在一起，才迸发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将祖国建设的如此繁荣辉煌。 这是无数时代的巨浪淘洗之下才冲刷出来的瑰宝，此刻在几百年前的古时空，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将军身上，苏青居然隐隐的看到这个影子。 苏青看着那一抹花白的头发，在那一瞬间，他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幸运还是悲哀。 幸运的是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一颗火种，悲哀的是这颗火种如今已经风烛残年，隐隐有要熄灭的趋势...... 无论苏青内心经过了怎样的冲击，在现实世界也就只过去了一刹那。 钟老将军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动静，他缓缓的转过了头，然后就看到一位年轻的过份的男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钟老将军一看到苏青的脸，就知道他就是先帝的独子，如今的皇帝陛下。 钟老将军站起身，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缓缓的对着苏青行了一礼道:“老臣参见陛下。” 苏青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然后引着他重新落座道:“钟老将军不必多礼，先坐吧......” 钟老将军重新坐回椅子上，他那有些苍老的脸庞之上，目光仍旧坚毅。 苏青替他倒了一杯热茶，送到钟老将军的手边，然后道:“钟老将军，朕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厚着脸皮，来劳动您老人家千里奔波......” 钟老将军道:“陛下哪里的话，为陛下守江山，老臣万死不辞。” 苏青道:“如此便多谢将军了。如今罗阳将军不幸殒命，北疆战场主帅的位置空缺，新生代将军没有一个能够顶起来这副担子。 朕也不敢劳烦将军太久，只盼将军能够将下一代将军带出来，让朕能够将这西魏的四方国门托付出去，朕万死以谢将军深恩......” 说着，苏青一撩衣袍，在钟老将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一国天子给自己下跪，哪怕钟老将军再镇定，此刻也被吓了一跳。他赶忙站起身想要将苏青从地上搀扶起来，他说道:“陛下乃天子之躯，无比尊贵，如何能够跪微臣这卑贱之人？陛下快快起来。” 苏青不起，他固执道:“钟老将军若是不答应朕，朕就不起来。” 钟老将军长叹一声道:“这件事情，陛下就算不说，微臣也要做的，微臣听说罗阳战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等陛下的传召啦。 陛下还是赶紧起来吧，地上凉，当心身体着凉。 微臣老啦，恐怕也没有几年可活了，被陛下这一跪，怕是又要折寿三年呦，到时候就算想给陛下培养下一代，估计也不行喽......” 听到这话，苏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用力的握着钟老将军的手道:“钟老将军切不敢胡说，您老身子骨如此硬朗，想必活到一百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朕还等着将军给朕培养人才呢......” 第154章 宇文章苏醒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钟老将军的本名叫钟蝉，蝉，自古以来就是高洁之士，而他的一生，也如蝉一般品行高洁。 苏青看着钟蝉诚恳道:“如此，朕便让张留把北疆事务全权交与将军，北疆的国门，就交与将军守护了……” 钟蝉单膝跪地，对着苏青抱拳行礼，沉声道:“微臣愿为陛下守住国门，万死不退！” 苏青营帐之内，一片君臣之义，和气融融。 营帐外，张留站在营帐一旁，等着陛下与钟蝉将军谈完话。他已经吩咐人准备了接风宴，要为远道而来的钟蝉老将军接风。 这时，一个姑娘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了过来，张留神色一凝，他知道那是从宇文章大人营帐里出来的人，负责照顾宇文大人的侍女其中的一个。 看着那侍女慌张的模样，张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将拳头攥紧，然后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带着有些激动的表情，对着张留道:“张留将军！大人……营帐里，一直躺在床上的那位大人！他醒了！！！” “咕咚”，张留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张留猛地一把抓住那位侍女的胳膊，他的嘴唇张了张，正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你说什么……” 张留回过头，就见陛下正一只手掀着营帐的门帘，站在门口看着这边，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怔愣。 “你说……什么？”苏青又问了一遍。 那位侍女看着苏青的脸色，没敢说话。 苏青缓缓的走到张留的身边，走到那位侍女的面前，一字一句道:“再说一遍……” 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那位侍女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青，然后小声道:“营帐里的那位大人，醒了……” 苏青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喃喃道:“醒了……居然醒了……” “醒的真不是时候……” 张留:“！”衛鯹尛说 他有些担心道:“陛下？” 苏青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钟蝉老将军跟在苏青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宇文章的方向走去。 路过营帐两边守卫的时候，苏青还从一人的腰间将他的长剑抽了出来，拿在手中。 这个模样，让张留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那一天陛下也是带着一把长剑进了宇文大人的营帐里…… 张留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再出什么事情，于是立刻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苏青手里拿着长剑，带着钟蝉将军，一步一步的来到了宇文章的营帐门前。 门帘一掀开，一股腥臭味迎面而来，苏青立刻皱起眉头，接着抬步走了进去。 钟蝉将军面不改色的跟在苏青的身后，也跟着他进了营帐。 营帐里只有几名侍女，此刻看到苏青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给苏青行礼。 几人这一跪下，身形一矮，立即就给苏青让出了视线，床榻上的景色豁然映入了苏青的眼帘，苏青当即愣住了。 只见宇文章形容枯槁的躺在床榻之上，一双微微泛着灰色的眸子正停驻在苏青的身上。 他的目光在苏青手中已经出鞘的泛着寒光的长剑上一扫而过，最后穿过苏青的身躯，停在苏青的脸上。 两相对视，宇文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轻声道:“陛下……是你来了啊……” 他的声音因为多日不曾开口说话而喑哑至极，比破风箱的声音还显得破烂三分。 苏青轻声回答道:“是啊……朕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走向宇文章的床榻，先后越过几位侍女，来到宇文章的身边。 宇文章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苏青的身上，随着他的走近而微微上移。 苏青毫不避讳的坐在宇文章的身边，然后把手中的长剑戳在床边，接着他轻声问道:“能动吗？” 宇文章就轻声回复道:“不能动。” 苏青道:“醒的真不是个时候……” 宇文章道:“……微臣也这么觉得。” 苏青继续问道:“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宇文章回复道:“疼，浑身疼得厉害。” 苏青说道:“真好……” 宇文章说道:“……是啊。” 两人一坐一躺，一问一答，看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苏青问道:“你为什么要醒过来？” 宇文章回答道:“……对不起。” 苏青道:“朕不接受。” 宇文章道:“那陛下要杀了微臣吗？” 苏青的手指缓缓的停留在床边戳着的长剑之上。 他道:“朕有这个想法……” 宇文章的身体动不了，即使想躲，他也做不到，所以他对目前的局面根本无可奈何，陛下想杀他，他只能乖乖受死。 苏青的眼睛盯着宇文章的双眼，然后冲着他缓缓的举起了手中长剑…… 张留一掀开门帘，马上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瞪大了眼睛道:“陛下！不要！！！” 苏青举着长剑的手顿了一下，他缓缓转头看向张留。 就见张留正满眼哀求的看向自己，张留哀求道:“陛下，您曾经承诺过，不再对宇文大人出手的……” 苏青转过头，看向宇文章道:“张留想让朕放了你……” 宇文章道:“微臣听到了。” 苏青道:“你觉得呢？” 宇文章道:“全凭陛下做主。” 苏青说:“如果，你是朕，你会怎么做？” 宇文章沉默片刻，然后道:“……废了宇文章。” 苏青点了点头道:“朕也是如此想的……” 说着他猛地举起长剑，一阵剑光闪过，宇文章的左手手腕冒出了一朵血花。 他的身体因为疼痛猛地一震，身体在一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苏青的动作太快，张留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一剑挑断宇文大人的手筋。 宇文章疼得浑身打哆嗦，还不忘记扯出一个笑容，问道:“左脚要不要也给陛下伸出来？” 他曾经挑断过苏青的一只手筋和一只脚筋，捏碎过陛下一只手腕。 而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有右手使不上力气。他受伤昏迷的时候，可不记得自己手腕有伤。 想起自己之前迷迷糊糊时感觉到的，他敢确定是陛下干的无疑。 第155章 这条腿陛下还要吗？ 方才陛下又挑断他一只手的手筋，那么他就还欠陛下一条腿。 “还剩一条腿，陛下还要吗？”宇文章笑着问道。 苏青瞥了一眼张留，见他神色凄怆，于是道:“朕考虑几天，回头再给你答案。” 宇文章道:“那微臣便在此谢主隆恩了……” 苏青“嗯”了一声，对着张留道:“让林大夫来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别感染化脓死掉了，毕竟好不容易醒过来的。” 张留闻言立即让人把林大夫叫过来，吩咐完就守在营帐里不动，似乎生怕陛下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青嗤笑一声，对着宇文章道:“那朕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宇文章道:“那微臣就恭送陛下……” 苏青表情不耐烦的冲着宇文章摆了摆手，然后立即起身打算离开。 钟蝉将军跟在苏青的身后，他深深地看了宇文章一眼。 宇文章似乎才发现钟蝉老将军，他像是吃了一惊，接着扯起嘴角冲着钟蝉将军微笑了一下道:“好久不见了，钟老将军。” 钟蝉冲着宇文章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跟着陛下身后离开。 宇文章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缓缓抹平，最终恢复至面无表情的模样。 张留看着苏青和钟蝉离开后，这才来到宇文章的身边，神色关切的道:“宇文大人……” 宇文章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道:“我没事，现在外边的局势是什么情况了？” 张留道:“陛下跟匈奴人签订了和谈条约……” 宇文章立刻睁开眼睛，他有些怀疑看向张留道:“这怎么可能？陛下他……能忍下这口气？” 张留点了点头:“陛下跟匈奴人提了条件，要了匈奴人一万万两黄金作为战争赔偿款。 还有，让所有的匈奴人解除全部武装，交出武器。 从阴山脚下到北巡防营都划入西魏，作为西魏的国土，匈奴人要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要交土地租金。 另外，陛下还让西魏的重臣进入匈奴王庭，直接参与他们的权利中心。 甚至陛下还在和谈条约上留了一块空白的地方，等着什么时候想起来其他的条件，再写在上面……” 宇文章越听，他的神色就越惊奇，到了最后，甚至有些惊骇了。 陛下的手段，着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 宇文章忽然笑了出来，他的伤势极重，所以他一笑，就抽动了腹部的伤口，宇文章浑身疼的发抖，可他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笑意。 张留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他忙过来按住宇文章道:“大人，不要再动了，当心伤口……” 宇文章不理张留，他一边笑一边道:“你们总说我是个小人，是个伪君子，手段卑劣毒辣，让人不耻，可结果呢……” “哈哈哈……相比起陛下来说，我那点儿手段算个什么？” 张留担忧道:“大人……” 宇文章道:“我只是想让他们亡国，陛下一出手，直接就要让他们灭种，而且永生永世都不能翻身…… 陛下他心性手段极佳，而且比我能忍，这一回，我输的不冤，不冤！” 说着，宇文章猛地喘了一口气，接着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张留赶紧替他顺了顺气息，劝道:“大人，冷静一点儿……” 宇文章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跟个疯子似的有些癫狂嘶声道:“这才好，这样才好！哈哈哈！！” 如果陛下一直是那个软弱的模样，他还真没什么兴趣了。 今日的陛下，让他震惊，也让他着迷…… 苏青出了营帐就不行了，他的浑身克制不住的发抖，这是刻在灵魂里的恐惧，无法轻易就抹除。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正视宇文章了，可是当他被宇文章那双如同一头狼一般发灰的眼眸注视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他太高估自己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拔除了心魔，以为自己就要无所不能的时候，现实狠狠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张留的忠心还是在宇文章身上，而他仍旧是一个人。 这个想法让他恐惧，苏青忽然加快脚步，等他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这才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可他忘记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钟蝉老将军。 钟老将军默默的站在苏青的不远处，不听，不问。 只沉默的替他守护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风，也守护着一位帝王的威严。 …… 张留很快就与钟蝉将军做了军务与权利的交接，他打算再等几天，就陪同陛下回京。 宇文章的伤势在一天又一天的好转，虽然还是不能动，但至少不会说一两句话就喘上一会儿了。可他的毒确实如同林大夫所言，十分棘手。 如果无法找到解药，那宇文大人就要一直缠绵在病榻之上，找到解药迫在眉睫。 张留想:既然毒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那么说不定能在京中找到解药的信息。如果实在不行，那他只能重回西域，再从源头那里搜寻。 钟蝉将军自从接过北疆军务之后，每天都十分忙碌，他答应过陛下要把下一代的将军们训练出来，就不能食言。 苏青则让人清点了一下匈奴人送过来的东西，为回京做准备。 当然海东青的训练也没有落下过，每天苏青都会抽出来一点儿时间带着海东青出去放风。 苏青还让张留拟了个折子，用来申请给阵亡士兵的抚恤金。 苏青曾经答应过吴程，会赔偿那些死去将士们的家庭，那他就会做到。 正好匈奴人有送来银钱，可以直接从这里拿出一部分下发至阵亡将士们的家中，省的再有中间商赚差价。 苏青的举动，钟老将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知道将来陛下一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君主。 第156章 真惨 自从宇文章醒过来之后，苏青就再也没有进过他的营帐，钟蝉将军因为忙于军务没有时间再跟在苏青身后，苏青就不再出营帐，所以他除了每天翻阅张留的兵书以及一些杂记打发时间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兵法书很枯燥，苏青也只能算是看个乐呵，并不是说他看完了之后就能立刻用兵如神，他没那个天赋。 当然，如果时代能够允许，苏青还是更喜欢看一些小说什么的。 苏青手里捧着一卷《孙子兵法》有些出神，他最初的想法是等北疆安定了，他就回京都，先出手整顿朝堂。 等朝堂全部肃清之后，苏青想发展经济。 要将古代建设为现代化社会对于苏青来说虽然难于上青天，但他可以慢慢来。 一个国家要想进步，无非就是发展经济、政治、文化这三个方面。 经济是重头大戏，只有经济发展好了，后续才能发展别的方面。毕竟民众都饿着肚子呢，哪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 等经济发展好了，苏青想发展一下文化，不开化的社会，没法进步。现代的时候，有九年义务教育来作为孩子的开蒙，古代至少得让他们认字。 只有读书习字，才能将文化传承下去，未来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至于政治...... 苏青有些头疼，政治这块确实不是他的长处。苏青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兴许他也能有那个幸运拥有一名商鞅一类的人才呢。 毕竟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才来做才行。 这时苏青的营帐外边，忽然响起了张留的声音。 张留朗声道:“微臣张留，想要求见陛下。” 苏青放下手中的竹简，坐正了身子然后道:“进来吧。” 不一会儿，张留掀开营帐的门帘走了进来。 苏青问道:“什么事情？” 张留道:“想与陛下商量一下回京的各项事宜，还有......” 苏青一挑眉:“还有什么？” 张留道:“还有，宇文大人想见一见陛下。” 苏青拒绝道:“不见。” 张留苦笑道:“宇文大人说，他虽然现在身体不行了，但是他到底还没有死呢。如果陛下不愿意见他，他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青:“......” 苏青不可思议道:“他是有受虐倾向吗？朕每一次见他都压抑着自己的杀心，你知道朕忍得有多么不容易吗？ 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他难道不知道人不如人的时候，最好就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吗？他一定要在朕的面前凑，他找死你也不劝劝他吗？” 张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当然劝过了，但是宇文大人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无奈他只能替宇文大人来一趟。 苏青火冒三丈的从座位上起来，“唰啦”一声抽出营帐上挂着的长剑，冷冷的冲着张留道:“朕这就去取他欠朕的那一条腿！” 说着，苏青就往营帐外边走去，张留赶紧跟了上去。 路遇着有人给苏青行礼，苏青本来不想理，但是想了想，他还是停下来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宇文章营帐里走去。 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就有好几个人给苏青来行礼，像是排着队要阻拦苏青，一来二去的，苏青的火气在他走到宇文章的营帐门口的时候就消得差不多了。 他掀开宇文章的门帘，一眼就看到宇文章正靠坐在床榻之上，他的身形仍旧十分消瘦，他之前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跟套了个麻袋一样，松垮的可怕。 营帐里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股腥臭味道了，连床榻被褥也换了新的，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闻到之后就觉得心旷神怡。 “熏了香？”苏青皱着眉头问道。 不要脸，他一国皇帝来到边疆之后，连洗个澡都艰难的要命，这人居然骄奢淫逸到点起了熏香。 宇文章笑道:“是啊，味道怎么样？” 苏青道:“不错，比朕的营帐要强的太多。” 宇文章就道:“陛下若是喜欢，一会儿可以让人带点儿走。或者陛下直接就搬回微臣这里，反正之前不是也住了很久吗。” 苏青不知道他肚子里究竟在憋着什么坏水，于是拒绝道:“不必了。” 宇文章有些遗憾道:“那太可惜了。” 苏青冷声道:“废话不要多说，你这样逼着朕来见你，究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跟朕说？ 趁早说，时间拖得越久，朕想要你命的心就越急切，你若还是想活命，就不要再浪费时间......” 看着神色不耐烦的苏青，宇文章忽然笑了起来，可惜还没有哈哈两句，就猛地咳嗽起来，旁边的侍女立刻就递了手帕过来。 宇文章伸手接过来，他的广袖往下滑了滑，露出了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的绷带，苏青看着他的手腕，神色有些复杂。 自己有落云给的《水云集册》，他的筋脉正在缓慢的被修复着，也许时间会长一点儿，但是总归会愈合的。 可宇文章没有，他的手废了就是真的废了，以后恐怕也不能再拿剑，甚至连重一些的东西他也没有力气拿起来。 苏青想起了之前的宇文章，他只用了一剑，就将哈日查盖劈的直不起身来，这是何等的力气。 从一个只手遮天的权臣，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苏青不知道他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有心想问一问，只是最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宇文章就算是罪该万死，但要让苏青做那个落井下石还要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的人，他也做不到。 宇文章不知道苏青的内心在想什么，他只是接过手帕，就是这么轻的东西，拿在宇文章的手里，他也像是拿了什么千金的重物一般，整只手都在轻微颤抖着。 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苏青立刻就看到那帕子上多了一滩明晃晃的血迹，红的有些发黑。 苏青耐心的等着他咳完，没有再催促。宇文章咳完之后，就像是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靠在了床榻之上，半晌动不了。 真惨，苏青心想。 第157章 庞然大物 宇文章脸色煞白的笑道:“陛下看微臣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开心？” 苏青面无表情道:“还好。” 宇文章遗憾道:“微臣还以为陛下会很开心的，毕竟微臣之前见到浑身无力老老实实的陛下时，内心还是很开心的。” 苏青忍无可忍道:“朕看你不是受伤了，是脑子有病！回头赶紧让林大夫给你治治！” 就不该跟他废话，苏青“噌”的一声站起身，立刻就要往外走。 宇文章忽然道:“陛下是要回京了吧？” 苏青道:“是的，然后呢？” 宇文章道:“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青回过头，问道:“为什么？” 宇文章嘴角殷红，他对着苏青道:“现在回京的路上，全是针对陛下做的布置，陛下恐怕还没有走到京城，就要死在半路上了。” 苏青回复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张留会跟朕一同上路，不怕他们在路上布置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宇文章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带着揶揄的神色道:“陛下，你是不是把张留看成神仙了？他就算有三头六臂，能斗得过那么多心怀不轨的人？” 苏青不说话，宇文章在床榻上瘫了半天，像是终于攒够了力气，他一只手扶在床榻之上，然后挪动着沉重的身体，缓缓的冲着苏青挪了过来。 苏青下意识就要退后，但是看到他撑在床榻上的那只手臂也在微微的颤抖着，想要躲开的念头只起了一瞬就消失不见。 宇文章拉住苏青垂在身侧的衣袖，满意的喘了口气，然后道:“再说了，就算你们经历过万千磨难与截杀，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京城，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已经好整以暇的撑开了另一个口袋，就等着你们往里钻呢，那个时候，陛下真的还有反抗的能力吗？“ 苏青任由宇文章拽着他的衣袖，心中却在想宇文章所说的话。他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他以为只要他活着回到京城之后，宇文氏族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宇文章像是看出来了苏青的心中所想，他笑的更开心了，他道:“陛下，您不会把之后的事情交给宇文氏族了吧？” 苏青没有反驳，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宇文章长叹一声道:“陛下，我的陛下啊，你以为你的旨意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能从京中来到这里啊？” 苏青问道:“你什么意思？” 宇文章道:“西魏是由北魏分裂出来的，陛下知道吧？” 苏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宇文章就继续道:“北魏后期，朝堂被世家大族控制着，连皇帝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活。 先帝想要改变这样的处境，于是他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人从北魏分裂出来，建立了西魏。 先帝建立西魏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他其实只是想建立一个没有世家的新的国度，所以西魏除了皇家之外，本不该由世家控制，哪怕是先帝的母族。 但是后来，先帝发现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因为他是带着他的母族分裂出来的，宇文氏族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世家啊。 只是等先帝察觉到的时候，宇文氏族已经开始失控了，很多时候甚至连先帝也会被宇文氏族的一些想法所左右。 于是先帝急切的想要改变这一切，他制定了一系列的改革，改革的第一刀，就砍在了宇文氏族的头上......” 说到这里，宇文章停了下来，看向苏青。 苏青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宇文章的后文，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宇文章道:“后来，先帝就死了。” 苏青:“......”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先帝是被宇文氏族暗杀的吗？” 宇文章没有回答苏青的这句问话，他继续道:“跟陛下说了这么多，其实这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 先帝死前，便把这件他一直心心念念没有完成的事情托付给了我，连带着还有你，陛下。” 苏青冷着脸道:“不要乱放屁，说正经事。” 宇文章笑着摇了摇头道:“陛下，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不要说话这样粗鲁。” 说罢，宇文章没等苏青反驳他，于是又道:“陛下觉得微臣的能力如何？” 苏青点了点头道:“尚可。” 宇文章微微一笑道:“微臣这样“尚可”的能力，对待那几位连陛下都能想出办法来收拾他们的所谓柱国大人，微臣怎么可能会做不到？陛下是不是也太看不起微臣了？” 苏青心下一惊，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几位柱国你放任了这么久没有动，也是你用来牵制宇文氏族的吗？” 宇文章道:“不然呢？” 苏青心道，不然还以为你们是一丘之貉。 宇文章揶揄道:“陛下，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苏青面无表情道:“没有。” 宇文章就笑道:“微臣的能力自然是没法和陛下相比，可就是微臣，用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出来什么好的办法铲除宇文氏族，因为宇文氏从一开始就是西魏的根基。 微臣用尽手段，也只是微微压了宇文氏一头，让他不至于再向外扩展。 可陛下，宇文氏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他怎么会甘于屈居人下？若不是微臣手中还有其他的力量，又压制了他这么多年，你知道他会成长到什么模样吗？” 苏青被宇文章一点，瞬间脸色苍白起来，也就是说，他之前自以为是，差一点儿打破了这个平衡是吗？ 宇文章道:“这次微臣受到暗算，不排除是宇文氏在后边推波助澜，不然微臣怎么会收不到来自京城的半点风声？ 如果不是宇文氏的放任，凭借宇文氏的力量，那几位柱国大人的人马和陛下的那封圣旨，恐怕连京城都出不来，就已经被处理完了。” 苏青的声音有些发涩，他苦涩道:“朕......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苏青一直以为宇文氏就是宇文章的力量来着，没想到他们之间已经势同水火。 苏青涩声道:“也就是说，这次其实不是那几位柱国大人暗算了你，其实是宇文氏族放弃了你是吗？” 第158章 你就是我的手段 宇文章扯了扯嘴角道:“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毕竟被他压制了这么多年，宇文氏如果想要翻身，自然是比谁都希望宇文章能够死无葬身之地。 苏青了然的点了点头，如果真如宇文章所说，那倒还真不能轻易回京了。 宇文氏族对京城的把控力，不是那几个蠢东西能够比得上的。 他本来以为宇文章一死，宇文氏会投靠自己，但如果真如宇文章所言，那他就完全想岔了，宇文氏选谁也不会选流着先帝血脉的自己。文学一二 先前被宇文章压制着，宇文氏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宇文章出了事，他们没了顾忌，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苏青看了宇文章一眼道:“你跟朕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宇文章的手指虚虚拉着苏青的袖子，他仰着头看着苏青的眼睛。 透过烛火，他看见苏青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遥远，深沉，又明亮。 他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陛下，这种陛下站在高处而自己只能仰望的角度。 所以他才发现他以前居然从未察觉陛下的眼睛，居然跟先帝如此相似。 也许是伤病和疼痛真的能够让一人的精神变得软弱起来，所以宇文章想也没想的喃喃道:“微臣想奢求陛下的一个吻……” 苏青眉头一皱，立刻甩开他的手指道:“滚。” 宇文章本来就没有力气，被苏青一甩直接倒在床榻上了。 他咳出一口泛黑的鲜血，然后哈哈笑着道:“陛下，微臣骗你的……” 苏青真是服了他，当即一甩袖子，转身就出了营帐。 一出营帐他就后悔了，当时为什么没想着用剑再戳他几个窟窿呢？ 主角光环的影响力竟然真的可怕如斯？ 落云在心里安慰他道:“别气了，下次再杀他吧。” 苏青沉默着不说话，他的神情有些严肃，落云道:“怎么了？” 苏青道:“如果宇文章所言属实，那朕后续该怎么做？” 落云道:“不是说再等等吗？” 苏青摇了摇头道:“宇文氏已经是西魏的根基，就算等的时间再长，恐怕我们也不能与之为敌……” 落云不解道:“那宇文章让你等什么呢？” 落云想不通，苏青自然更想不通了。 这边，自从苏青离开之后，宇文章就保持着被苏青推倒的姿势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他的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头顶的营帐，任由那几个侍女替他擦拭方才因为吐血而弄脏的身体。 好半晌，宇文章忽然道:“去替我把张留叫过来……” 那几个侍女连连忙领命，然后其中一位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张留将军就赶了过来。 “大人，您叫我？”张留问道。 宇文章问道:“我的毒，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张留有些无奈道:“大人，在没有知道这毒药的配方之前，林大夫也没法给您开药解毒……” 宇文章下意识的握了握手掌，他的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他这发现自己居然连握手这么简单的一步都做不到。 宇文章苦笑道:“现在我倒真像是个废人了。” 张留安慰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为大人找来解药的……” 宇文章道:“尽快吧……” 张留点头道:“属下知道。” 宇文章听完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回话。 张留凑近一看，发现宇文大人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他的伤本来就没有好，还中了毒，加上方才跟陛下说话，又耗费了大量的精气神，此刻终于再也撑不住的陷入了昏睡。 昏睡中，他陷入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梦境，他居然梦到自己和陛下纠缠了好几世，每一世，都以陛下绝望的眼神作为终结。 宇文章猛地睁开眼睛，他想起陛下看着他时，眼睛里隐藏不住的浓重恨意，宇文章终于了然。 怪不得陛下总是仇恨他，原来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的宿敌。 只不过那几世，是他笑到了最后，所以今生才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了陛下那里。 宇文章低低的笑了起来，不是笑自己如今凄惨的下场，而是笑这可怕的命运。 他与陛下，注定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谁也逃不开，就像是他们是为彼此而生的一般。 这简直……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如果撑不住死掉了，那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往后的日子该有多么寂寞。 现在知道还能再见，宇文章不知道有多么高兴，难得见到一个这样符合心意的人，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会让陛下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回不去京都，苏青便彻底的闲了下来，除了训鹰，基本就是在发呆。 宇文章说让他再等等，那他就再等等，看看宇文章还有什么杀手锏可用。 可是在又等了很久之后，久到宇文章能够不用靠着别人侍候就能自己直起身子的时候，京中还是没有传来消息，苏青就觉得宇文章是在骗他了。 “你说让朕等，朕等了，可朕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苏青忍不住问道。 彼时宇文章正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正在往嘴里送，听到苏青的问话之后，宇文章露出一个笑容道:“大概需要等到微臣什么时候能下地了吧？” 苏青:“信不信朕杀了你？” 宇文章吹了吹汤药的热气，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然后道:“微臣说真的，微臣活着，他们就不敢乱动。 等回京的时候，微臣也跟着陛下，他们自然不敢有所动作……这药真难喝。” 苏青表示怀疑:“就凭你这半死不活痨病龟的样子……他们还会忌惮你？” 宇文章把药碗递给一旁的侍女，然后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然为什么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反？ 他们在找机会除掉微臣，微臣当然也在找机会除掉他们。 现在，他们的手段微臣已经领略过了，接下来就得让他们尝尝微臣的手段了。” 苏青问:“什么手段？” 宇文章道:“就是陛下呀。” 第159章 农村包围城市 苏青:“朕？” 宇文章点了点头，苏青不解道:“可是朕能做什么？” 宇文章微微一笑道:“陛下能做的可就太多了，不然陛下以为微臣为何要把陛下从宫内偷出来？” 苏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写着:如果你还卖关子，朕就走了。 宇文章道:“宇文氏族盘踞京都，甚至连京都周边的几个州市里，也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但是随着土地越往外扩，他们的影响力就越小，就比方说在北疆，宇文氏的力量就降到了最低，几近于无……” 苏青果然聪明，一点就透。他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慢慢的从外往里，一点一点的削弱宇文氏的力量，最后把他们困死在京都是吗？” 宇文章赞叹道:“不愧是陛下，果然聪慧至极，一点就透。 无论宇文氏如何庞大嚣张，但陛下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只要是陛下说的话，那就是正统。 当年曹操那样的枭雄，也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陛下就在这里，所以只要陛下出手，沿路拔除宇文氏族的势力，简直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听完宇文章的话，苏青缓缓的点了下头，他看着宇文章的眼神有些复杂。 作为现代穿越过来的人，身上背着五千年的历史，他知道的自然要远比宇文章还多得多。 宇文章说的办法，其实并不难理解。换成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 当年刘邦斩白蛇起义，就是从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沿途吸纳民众，扩大队伍，然后一点一点的走进了咸阳。 而在现代的时候，伟大的领导者也走了同样的道路。 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 当时的情况，跟现在的也颇为相似。 都是敌人占据了很大的优势，盘踞着京都及周边。 而越靠向农村则敌人的力量就相对薄弱，十分有利于发动占据全国大部分人口的普通民众。 革命者们有了很好的阶级基础，再加上发动民众的力量，军民合作，可以为革命提供必要的物质基础。 如此，才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细数往今，大部分的革命，都是起于微末，然后缓慢向中间发展，最后一举成功的。 没有一场革命，是直接从京都里硬碰硬能够成功的。 苏青神色复杂的看着宇文章，他不得不承认，宇文章的能力十分出众，他简直就是天生的领导者。 也许，由宇文章来做这个皇帝，比他要合适的多得多。 “就这样吧……”苏青站起身道:“朕出去了。” 宇文章伸手拽住苏青的衣袖道:“陛下何必如此着急离开？” 苏青瞥了一眼他的手，道:“放开。” 宇文章不放，苏青微微一用力，然后就把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 他对着宇文章道:“再不走，朕怕朕会忍不住砍了你。” 宇文章哈哈大笑，不出意外的咳出一口血来。他毫不在意的用手一抹，然后扯开衣领，露出自己的脖子道:“欢迎陛下来杀。” 苏青“嘶”了一声，然后道:“宇文章，你种的这毒是不是还会影响脑子的？ 朕看你是被毒傻了吧？怎么自从醒过来之后，你就变得疯疯癫癫的？” 宇文章看着苏青道:“或许吧。” 苏青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早上刚吃的粥都要吐出来了，于是再也忍受不了的立即转身离开宇文章的营帐。 到了外边，苏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塞外的新鲜空气，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被恶心的心情。 苏青问落云:“你看宇文章像不像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落云道:“不可能，这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天道都在保护他，谁敢夺舍他？” 苏青不理解:“那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专门恶心人玩？” 落云也想不通，难道一场重伤真的能够让人性情大变？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变态，之前太过强势，又忙着处理事情，所以不显眼。 现在他瘫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所以心里也变态了，开始本性爆发了？ 苏青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然后往远处走去。 他得散散心，去一去被宇文章带来的晦气。 不知不觉的，苏青就溜达到了张留的营帐处。 苏青看了看营帐外正在来回巡逻的守卫，恍惚间记起这里好像是关着匈奴人世子和公主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苏青想了想，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门口的侍卫看到苏青过来之后，纷纷向他行礼。 现在营地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就是西魏的皇帝陛下，不久前还让人安抚了所有在那场和匈奴人的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家庭。 “见过陛下！” “见过陛下！” …… 苏青冲着他们摇了摇手，示意不用管他，忙自己的就行，然后苏青就迈步要掀开门帘进去。 有人连忙拦住苏青，苏晴定睛一看，发现还是个熟人，吴鹏的弟弟吴程。 吴程拦住苏青，担忧道:“陛下，您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这里边的人凶险狡诈，您一个人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该如何是好……” 苏青道:“没事，他们不敢。” 吴程还是不让开，苏青想了想道:“如果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你陪朕进去……” 吴程点了点头，然后立即护在苏青前面，一手掀开了门帘，率先走了进去。 苏青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营帐内相比之前没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多了几张床榻，公主阿娜尔正坐在正中间的床榻上发呆。 也许是没有好好梳洗的缘故，多日不见，她的脸色更显憔悴，再不似初见时的模样。 在她的身边则是其他使团的人，世子查斯那隔了几个床位，睡在了角落处。 看来世子不太受到重视啊，苏青心里想着。 阿娜尔看到苏青进来，脸上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仍旧呆呆地坐着。 她身边那些使团的人看到苏青进来，倒是“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什么时候能够放我们离开？”有人问道。 第160章 龙有逆鳞 苏青笑了笑，他直直的看向那几个使臣，然后反问道:“什么时候放你们离开？”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人，一看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之前没有见过苏青，也许连战场也没有上过，他看苏青生的年轻好拿捏，于是话里话外的没有多少尊敬。 “对！我们已经把贡品都送到了，世子也已经送了过来，实在没有道理还在这里待着......”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连忙对他呵斥道:“哈尔那，闭嘴！” 这名唤哈尔那的男人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苏青左右看了看，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问哈尔那道:“张留没有告诉过你们，如果赔款无法按时缴纳的话，是有利息的吗？” 哈尔那不忿道:“说了。” 苏青道:“那你觉得你们送来的那些金银够《和谈条约》里的赔款吗？” 哈尔那脸色一阵青红交替，他恼羞成怒道:“你们根本就是故意为难我们，你们提那么多，我们怎么可能达的成？” 苏青道:“那张留有没有说过，如果达不成的话，贵重物品、稀奇物件、甚至男人女人，都可以拿来抵账？” 哈尔那瞪着苏青不说话，苏青就加重了一点语气，然后问道:“朕问你，有没有说过？” 那人极不情愿的说道:“有。” 苏青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在一起，模样十分优雅，他笑了一下，然后道:“这不就对了，你们现在都是我们的战利品，怎么还异想天开的要让朕放你回去？” 哈尔那怒道:“你！” 苏青对着他淡淡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这个道理吗？” 阿娜尔察觉到苏青话中的意思，立刻呵斥哈尔那道:“哈尔那，住嘴！” 苏青饶有兴趣的把目光转向阿娜尔，阿娜尔呵斥完哈尔那之后立刻对着苏青道:“陛下，饶了哈尔那，他还年轻，不懂事情......” 苏青问道:“他多少岁了？” “二十二岁。” 苏青喃喃道:“二十二岁啊，果真年轻......” 阿娜尔听到这话，立即松了一口气，以为苏青不再跟哈尔那计较了。 苏青话头一转道:“可朕今年也才二十岁啊。” 说着他对吴程道:“带他出去冷静一下。” 然后苏青又对着愣住的哈尔那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哈尔那是吧？下辈子投个好胎，记得多学点儿待人处事的规矩。” 吴程立即将苏青的命令传了下去，不一会儿，立即有人进来，将不断挣扎怒骂的哈尔那拖了出去。 阿娜尔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哈尔那被人拖住眼看就要被拖到营帐外边，阿娜尔手忙脚乱的从床榻上下来，跑到苏青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苏青的衣摆，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她颤声道:“陛下，饶了他吧，求你了。” 苏青轻轻挑起阿娜尔的下巴，看着她梨花带雨满脸哀求的俏脸，苏青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后点头道:“确实是个美人。” 阿娜尔动也不敢动，她呆呆地看着苏青的眼睛，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句话。 苏青道:“不然这样吧，今天晚上，你来朕的营帐侍候朕，侍候好了，朕就饶他不死，怎么样？” 营帐内所有人均是一愣，虽说之前就已经知道阿娜尔会跟随苏青入宫为妃，但是这还没有入宫呢，就要......这是怎样轻慢的态度！ 阿娜尔面露苦涩道:“陛下......” 苏青一挑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阿娜尔贝齿轻咬，然后道:“阿娜尔知道了......” 苏青道:“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臣妾领旨。” 阿娜尔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个认命般的表情道:“臣妾领旨。” 苏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命人松开了哈尔那，然后起身离开了他们的营帐。 等苏青出去之后，使者团的人除了世子查思那，所有人都围到了阿娜尔的身边，有人道:“殿下，这西魏皇帝真是欺人太甚！” 阿娜尔苦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这些人不知道，但是她内心清楚，这位陛下在他们匈奴所受的屈辱，哪怕把他们灭族也不为过，现在只是这种程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娜尔叮嘱道:“告诫部族里的所有人，以后，千万不要再触怒这位陛下了。他对我们部族的仇恨，比任何朝代的帝王都要更深，如果真的再触怒了他，必死无疑。”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不理解的问道。 但阿娜尔却明显不愿意再多说了，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恐怕匈奴人就离灭族不远了。 “为了你们好，别再问了。”阿娜尔道。 “殿下……”众人都有些担心，纷纷安慰阿娜尔。 世子查斯那则抱着膝盖蜷缩在自己的床榻上，低垂着眉眼，不言不语。 在他不小心裸露在外边的手腕皮肤上，隐约可见青紫的痕迹。 他的母亲是中原女子，他的身体里流淌了一半中原人的血脉。 匈奴人败于西魏，自然而然的把对中原人的痛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文学一二 外边守卫森严，他们出不去，便把这把怒火洒在他的身上。 世子……呵。 “你个小杂种！就跟你的族人一样下贱！呸！”忽然有人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把他从床榻上推了下来。 又来了，查斯那心想。 他立即熟练的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然后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缩在一角，默默忍受着如雨点般的拳头。 可笑的是，这边有人拿着他出气，他的耳边响起的却是那些人柔声细语的安慰他那个所谓的“姐姐”的声音。 而他那如“神女”一般纯洁无暇心地善良的姐姐，愿意为一个部族族长的儿子求情的姐姐，却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明明只要她一句话，就能立刻改变他的处境…… “住手。” 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落在他身上的拳头瞬间就停了下来。 第161章 这名字配不上你 查斯那睁开眼睛，从手臂的缝隙里冲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看到方才的西魏陛下，去而复返，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掀着门帘。 阳光顺着那位陛下掀开的门帘照了进来，照在查斯那的身上，照的他暖洋洋的。 查斯那:“……” 阳光透过苏青的身体，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 查斯那缓缓放下手臂，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阳光下恍若神明的苏青，觉得自己内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苏青本来来匈奴使团的营帐，是想到了个事情，想要问问阿娜尔。 结果被哈尔那气的给忘了，在他刚离开营帐后又想起来了。 之前宇文章没有问出来呼延卓与他勾结的人是谁，还有城防部署图到底是谁给泄露出去的。 苏青觉得阿娜尔可能会知道，于是才来问问，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这样一幕。 早就猜到那位长相十分秀美的世子是被人赶鸭子上架，而且因为具有中原人血脉，在歧视中原人的匈奴部落，不可能过的太好。 没想到居然这么差，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欺负他，简直岂有此理！ “拖他出去，然后杀了他。”苏青冷冷的指着那个打人的人道。 阿娜尔神色慌乱，她没想到这一幕居然被西魏陛下看到了，正想着怎么解释一下，就听到苏青冷酷无情的命令。 她立刻就要替那人求情，苏青眼神如寒霜一般扫了一眼阿娜尔，然后冷声道:“谁若要求情，那就一起去死。” 说罢，苏青对着查斯那道:“你出来。” 查斯那默默的站起身，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沉默的跟着苏青走出了营帐。 查斯那不知道这位陛下想做什么，但是不论他想做什么，他都给自己解了围是毋庸置疑的，于情于理，他都该谢谢这位陛下。 查斯那冲着苏青的身形张了张嘴，“谢谢”两个字在他的喉咙滚了半天，终究没能吐出去。 苏青忽然道:“他们打你，你就不会反抗的吗？” 查斯那抬头看向苏青，发现他并没有转过头，仍旧在往前走，仿佛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查斯那沉默片刻，然后哑声道:“不敢……” 苏青问他:“为什么不敢？你母亲没有教给过你，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中原男儿的身体里，流的不该是卑躬屈膝的血。身为大好男儿，就要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苏青的语气不算好，但是听在查斯那的耳朵里，却觉得这位年轻的陛下十分温柔。 “我不曾见过娘亲，她可能在我出生之后，就死了……”查斯那垂着头低声道。 苏青停下脚步，查斯那没有注意，仍旧跟在他后边往前走，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苏青的后背上。 顾不上被撞得生疼的鼻子，查斯那吓得立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的心脏吓得扑通扑通乱跳，方才这位陛下才让人拖了他们一个匈奴使者下去砍头。 如今自己撞了他，虽然说是不小心的，也会死吗？ 苏青回过头，就看到查斯那正跪在地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苏青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朕不怪你。” 查斯那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苏青，见他果真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 苏青有些哭笑不得道:“朕又不曾打过你，方才朕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你，你为何这么怕朕？”文学一二 查斯那想起之前，这位陛下在营帐里喜怒无常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青从他的表情里，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嘴角的笑意就慢慢的淡了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朕喜怒无常？”苏青问。 查斯那沉默着不敢说话，苏青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自己心里也是再没了说话的欲望。 “吴程！”苏青唤道。 吴程一直跟在苏青的身后，听到这话，立刻应声道:“陛下。” 苏青道:“让人给这位查斯那世子安排一个新的营帐，一会儿送他回新营帐。” 说罢，苏青再也没看查斯那一眼，转头就要离开。 查斯那不知道方才还好好的陛下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模样，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可能就会失去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 他的神色有些焦急，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情急之下，居然克服了对苏青皇权的恐惧，一把拉住了苏青的衣袖。 苏青顿在原地，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袖子上的手指。然后抬头道:“做什么？” 可能是由于焦急，查斯那的眼眶有些泛红，他拽着苏青的袖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陛下……” 看着这样的查斯那，苏青的心在一瞬间就软了下来。 无论怎么说，这孩子始终是在匈奴人那里战战兢兢的过了十五年，凄惨的童年造就了他这样懦弱的性子，这不该怪他，这不是他的错。 在这一瞬间，苏青仿佛在查斯那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与自己的经历何其相似！不一样的是，自己是成年人穿越进来的。 他的这具壳子里，装的是一个成人的魂魄，不太容易被外物干扰。 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排解手段，所以他能忍受很多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情。 而查斯那不一样，他是真真切切的从幼时一路走过来。一个不是被祝福着出生的孩子，又没有人庇护，天知道他受了多少苦，才能长到十五岁。 尤其是他的身体里还流淌着一半中原人的血脉，又身在那个把中原人当猪似狗的匈奴部落，简直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咬牙撑下来的。 他是如何度过他那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的？苏青想象不到。 他该对查斯那宽容一点儿的，苏青有些出神的想。 无论从这可悲又相似的命运，还是从政治统治角度，他都该对查斯那宽容一点儿的。 想到这，苏青忽然开口道:“以后不要叫查斯那了，这名字不好听，配不上你……” 第162章 通阴祭 苏青想了想，然后道:“就......随朕一位故人的姓吧，他姓苏，你就叫苏墨，表字瑾之，你觉得怎么样？” 查斯那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青，等他反应过来后，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激动的磕头道:“苏墨，多谢陛下！” 苏青露出一丝笑意道:“起来吧。” 苏墨这才起身，苏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今天起，你就可以与你的前半生告别了。从此之后，你将作为一名西魏人士生活在西魏的土地上，没人再欺负你。 朕还会安排夫子教你读书习字，等你长大了，有自保的能力了，你如果想要回到草原上，朕也不拦你......” 苏墨赶紧道:“我不想回到草原上去！我想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西魏！” 他对草原没有什么好感，相反，草原带给他的都是悲惨的过往，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陛下能够踏平匈奴部族。 苏青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道:“倒也不必如此急着做决定，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好了，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赶紧跟着吴程去休息去吧......” 苏墨有些不舍的看着苏青，他不想离开，他想跟着陛下，他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说话温柔的哥哥。 苏青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吴程道:“走吧世子。” 苏墨最后看了一眼苏青，然后跟着吴程离开。 苏青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硬的脸，然后打算打道回府。 转过身的时候苏青还在想用谁教苏墨比较好，苏墨的老师人选一定得慎重选择。 毕竟他不能真的教出来一个出色的人才然后再放回匈奴部落，万一他转头不认人的话，自己这边得不偿失。 是的，苏青对苏墨说的话全是真的，他是真的考虑过要把苏墨放回匈奴部族。现在西魏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将匈奴人接纳进来，匈奴人也对西魏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所以，最好还是让匈奴人成为西魏的附属国，按时进贡就行。 但是这种的前几年还好，等一旦他们缓过神来，恐怕又要出大乱子。 之前的察克尔部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刚缴完岁贡，转头就跟匈奴结了盟前来攻打西魏。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得有一个人管制着匈奴，最好这人还是一个心向西魏且对匈奴人没有归属感，但又有匈奴人的正统血脉的人。 苏墨就是很好的一个人选，他身为匈奴人的世子，将来还会成为大单于。等他接受了西魏的文化，被西魏同化后，再回到匈奴部落，就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其他的人。 到时候等时机成熟，等到连匈奴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是西魏人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就能将匈奴并入西魏的版图。 武力入侵只能控制一时，文化入侵才能一劳永逸。 落云不理解苏青的做法，于是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匈奴人这样好？不怕到时候他学成之后反了你吗？ 苏青道:“朕在现代的时候，遇见过很多明明身在华夏，却觉得西方国家的空气香甜的人，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洗了脑一样，朕觉得也许可以借用一下这种手段。 成功了自然最好，如果失败了杀了就是了，总归没有什么损失。” 落云:“......那你打算让谁去教导他？” 苏青想了想问道:“朕记得现在这个时代好像是推崇儒家的学说？” 落云:“是的。” 苏青道:“那就替他找一个儒家的夫子好了，重点教教他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和仁爱孝悌。” 把未来的匈奴单于教成一个仁爱的儒家子弟？落云沉默片刻，然后道:“多少有点损了。” 苏青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落云的这句夸奖，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苏青问道:“今天晚上朕约了阿娜尔公主，三人的世界到底有点挤了，你能不能把你自己屏蔽了？” 落云:“......你是来真的？！” 苏青理所当然道:“朕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做这些不是正常的吗？倒是你，朕还没有忘记你之前在朕耳边乱叫的事情，太扫人兴致。 而且最重要的是，朕也并不喜欢在别人的面前行这档子事情......” 苏青说的是之前在匈奴人的营帐里，落云在他心里急的吱哇乱叫的事情，声音凄惨的搞得像他被那啥了一样！ 不过，也感谢他在自己心里叫来叫去，才让苏青从那可怕的境地里抽离了出来。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不用太放在心上。一边抽空跟落云断断续续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如若不然，自己可能撑不下来，直接一死了之，那样就太浪费他走了这么远了。 听到自己被嫌弃，落云怒道:“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我又没法控制！” 苏青无奈道:“你就不能离开朕的身体吗？” 落云道:“我也想啊，你以为什么都不能干，在这个世界只能当个看客，很好玩是吗？” 苏青道:“那你回到你的那个虚无之间去。” 落云一怔，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对啊，他还可以回去虚无之间去啊。 “行吧，”落云道:“我走了。” 说完，落云就再也没有声音了，苏青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空，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一样。 离开了？这么快？苏青眯了眯眼睛尝试着唤道:“落云？” 没有人回应，看样子是真的离开了。 奇了怪了，落云无法离开这个身体，却能进入虚无之间。这个虚无之间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只有死了才能去，而且一睁开眼睛就在虚无之间了，但是落云却可以随意进出？他到底还有什么隐瞒着自己？ 这种以心脏献祭的召唤阵法，苏青所知的能做到的好像也就一个，就是通阴祭。 通阴祭并不是什么召唤法阵，这是可以完成心愿的阵法。通阴祭并不需要修炼，甚至连普通人都可以用。 通阴祭的祭文就相当于一封信，是与邪神沟通的渠道，写下祭文，然后献上祭品，就可以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愿望。 第163章 通阴祭2 虽然通阴祭并不需要修炼，但是据说根据修炼之人的强弱，以及献上的祭品的珍贵程度，可以满足的愿望也越来越大。 如果是普通人知道这种方法，也许会受不住诱惑，写下祭文许下愿望。 但是苏青的直觉告诉他，这种邪门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去碰，因为邪神想要的东西，不一定能够拿得出来。 也就是说，落云用通阴祭许下愿望了是吗？！ 如果他真的跟邪神许下了愿望，那大概率是想要一个飞升的机会。 可是在这封建王朝里，哪有什么飞升的机会啊？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啊。 苏青皱着眉头回到营帐里，然后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抛之脑后。 爱咋咋地吧，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有一个亟待确认的事情。 傍晚，天刚刚黑下来，就有人在帐外通报道:“陛下，阿娜尔公主求见。” 苏青放下手中的竹简，然后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阿娜尔公主缓缓走了进来。 苏青道:“来了？” 阿娜尔咬了咬嘴唇，然后点了点头。 苏青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阿娜尔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什么，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草原上风气都比较开放，她就算没有经历过，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一点儿事情。 苏青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这就开始吧。” 说着，苏青起身离开了桌案，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榻之上。 阿娜尔一愣，不明白苏青要做什么。 苏青道:“因为一些原因，朕的身体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叫你过来，主要是为了验证一下朕的猜想，希望你能竭尽所能……” 说着，苏青便主动躺在了床榻之上。阿娜尔咬了咬嘴唇，然后缓缓走了过来，接着上了床榻。 她的一双玉手，缓缓的在苏青的身上游～移，从上往下，从苏青的胸口一路划到了苏青的腰侧。 苏青的腰封被解开，然后层层叠叠的衣衫散了开来。 阿娜尔的一只手从苏青散开的衣襟里滑了进去，她的另一只手则自作主张的解开了苏青束发的发带。 因为没了发带的束缚，苏青的长发再也无所顾忌的散开，然后铺满了床榻。 阿娜尔的唇缓缓印了上来，从苏青的额头开始，吻过他的眼睛和鼻尖，然后到达了唇边。 阿娜尔亲了亲苏青的唇角，接着开始缓缓下滑，从他的喉结一路亲到胸口。 层层叠叠的衣衫散了开来，苏青只感觉胸口一冷，原来是他的身体已经暴～露在寒风之中。 苏青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阿娜尔闭着眼睛，她的一只手已经滑到了苏青的身体下边…… 可无论她如何动作，苏青的身体仍旧没有任何反应。阿娜尔有些惊讶的睁开眼睛看向苏青。 却见她身下的苏青正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神色清明，没有半分陷入欲～望的模样。 “陛下……”阿娜尔不由自主的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青推开她坐起身道:“你先出去吧。” 说完，苏青转过身背对着阿娜尔，开始整理自己散乱的衣衫。 苏青没有刻意遮掩，所以阿娜尔看的分明。这位西魏陛下的后背上，刻着他们匈奴人的苍狼图腾！ 阿娜尔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她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因为惊骇而发出声音。 苏青没有理她，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衣衫。等自己都整理好了，苏青这才看向阿娜尔。 “整理一下你自己的衣服，然后离开朕的营帐。”苏青道。 因为已经是深夜，该睡觉了，所以苏青只穿好了衣服，但是头发却没有梳起来，此刻纷纷披散在身后，垂在床榻上。 阿娜尔听到苏青的话，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慌慌张张的起身，告辞离开。 苏青披上一件斗篷，然后起身，然后来到烛火旁边，拿针挑了挑烛心好让烛火更明亮了一些。 他方才想要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完毕了，他可能以后都没法再跟女生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沉默，他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的原因，还是影响到了自己的心理。 他本来还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看来也没戏了。苏青叹了一口气，这样子就没法做一个合格的昏君了。 苏青有些心烦，他回到床榻上，然后猛地扎在被褥里。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缓缓睡了过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中，他又见到了自己躺在别人身下无能为力的场景…… 苏青猛地睁开眼睛，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苏青披上一件斗篷，缓缓走了出去。 一掀开门帘，苏青就看到有人在他营帐外边大吼大叫，是之前的那个匈奴人。 “怎么回事？”苏青皱着眉头问道。 “说是那位匈奴公主出事了，想要找大夫。”守卫恭敬的回复道。 苏青眉头一皱，然后道:“去叫林大夫过来一趟。” 说着自己也往阿娜尔的营帐方向走去。 路上苏青终于知道了原委，原来阿娜尔公主从他的影响回去之后，神色就不太对了。 后来更是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拿刀割了手腕要自尽。幸好被人发现的及时，不然怕是要凉。 苏青一想就明白了，这位公主可能是发现自己知道了西魏皇帝的大秘密，怕自己传出去连累族人，所以才要自尽。 苏青有些糟心的想道:这些古代人，脑子里每天都乱想些什么玩意儿？んttps:// 落云这时候回来了，也听了个大概，于是有些好奇的问苏青:“你昨晚对人怎么样了？人家回去就要自尽？” 苏青糟心道:“朕什么都没干，就聊了聊天。” 落云不敢置信道:“不是吧？你们就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苏青道:“也不是。” 落云:“嗯？” 苏青:“聊了一会儿，朕就让她回去了，没留着她过夜就。” 第164章 茶室 苏青说的有点含糊，落云知道他不想多说，于是识趣的不再多问。 阿娜尔的营帐离着苏青的营帐并不远，不大一会儿功夫苏青就到了。他一掀开门帘，迎面飘过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苏青的鼻子不舒服的动了动，他顺着阿娜尔的床榻看了过去，只见地上有一大滩鲜血，已经微微干涸了。 林大夫坐在阿娜尔的床边，正在替她包扎伤口。苏青看着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的阿娜尔，微微皱了下眉头。 “她怎么样了？”苏青问道。 苏青问话，林大夫连忙回复道:“幸亏发现的及时，公主就是有点失血过多，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多吃点儿好的，把流失的鲜血补回来就行了。” 苏青“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那些匈奴人道:“照顾好你们的公主，她如果再出点什么事情，朕说不准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青话音刚落，哈尔那就激动道:“公主殿下就是因为你才这样做的，你装什么好心？” 苏青“啧”了一声，然后对着哈尔那道:“你是真不知道长记性啊。” 说着，苏青对着外边的人道:“来人。” 门外的守卫立即走了进来，对着苏青行礼道:“陛下。” 苏青指着哈尔那道:“把他拖出去，砍了算了。” 哈尔那死到临头仍旧嘴硬道:“你想做什么？我可是长风部族首领的儿子，你敢动我？！” 苏青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使者团中的话事人道:“到底是敢让他这没有脑子的东西混进使者团的？” 苏青问的是使者团里比较年长的那个人，之前带着查思那觐见自己，让查思那拿出金印紫绶的人就是他。 那人苦笑一声，然后对着苏青道:“陛下，您也知道我们匈奴人是由十几个部落组成的，都是利益结合，没有一丝情谊可讲。 一旦我们失败，那么当初这些跟我们结盟的人，肯定会跑的比兔子还快。 大单于对于这种情况早就有所防范，所以当初结盟的时候，特地让几个部落的首领把他们的儿子送了过来，当做质子......” 苏青不敢置信道:“他们居然也同意？” 那人嗤笑一声道:“当时我方形势大好，他们都想着分一杯羹，自然会同意。” 苏青心下了然:“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各个部落的“质子”们了，是这样吧？” 那人道:“是的。” 苏青“哈”了一声，然后对着一旁等着他下令的人道:“打一顿扔茶室里，算赏给众位将士们的礼物了。” 侍卫立即抱拳领旨，然后将哈尔那拖了下去，丝毫不顾哈尔那激烈的挣扎。 “茶室......是哪里？”一道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青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阿娜尔公主已经醒了过来，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苏青微微一笑，然后耐心的给她解释道:“营中的将士们，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常年呆在军营中，没有地方纾解欲~望，长此下去，恐怕会出乱子。 所以军中有专门设立的特殊的营房用来让将士们放松身心，我们西魏都叫“茶室”，你们那里叫什么？朕记得似乎是叫洗衣院？” 在匈奴人的部落里，有个地方叫洗衣院，被掳走的中原女子就被带到这里。日常做些最低等的打杂洗衣工作，还要时刻忍受匈奴人的临~幸。 听到苏青的解释，阿娜尔公主瞪大了眼睛，西魏陛下的意思是，所谓的“茶室”就是军中的红楼吗？ “陛下！”阿娜尔公主立即挣扎着坐起身，一把拉住苏青的衣袖，然后哀求道:“哈尔那......哈尔那他是长风部落的少族长，他的父亲是长风部落的族长，他的身份尊贵，性子刚烈，陛下不能如此对他啊......” 听到这话，苏青嘴角的笑意缓缓隐了下去，他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阿娜尔，一字一顿道:“为什么不能？” 安娜尔还没有来的及说话，苏青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再次问道:“为什么不能？这难道不是你们的惯用手段吗？嗯？” 阿娜尔被逼着看向苏青的眼睛，她看到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此刻正在风云涌动，似乎马上就要起一场暴风雨。阿娜尔被吓得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 她这才恍惚想起来:在此刻，若论尊贵，谁有她面前的这位帝王尊贵？可结果呢？ 苏青将阿娜尔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拿开，然后轻轻放回她的床榻之上，缓缓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娜尔看着苏青的眼睛，良久后，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苏青的脸色立即缓和了下来，他伸出手替阿娜尔把她散乱的头发轻轻的别至耳后，然后温声道:“好好休息，不要想着再做什么傻事了。毕竟西魏与匈奴的和平，需要你来维系......” 阿娜尔在苏青那温柔的眼神中点了点头，苏青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扫了一眼营帐里的其他人。 因为方才发生的那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也不小心惹恼了苏青，所以那些人在苏青的眼神中，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战战兢兢模样让苏青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他决定先放这些人一马。于是苏青缓缓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落云问苏青道:“方才，你是想杀了他们吗？” 苏青“唔”了一声，没有正面回复落云的话，反而问道:“你昨天去了虚无之间是吗？” 落云不知道苏青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诚实的回复道:“是啊，昨天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苏青问道:“朕都没看到你出来的身影，虚无之间在哪里？怎么去？” 落云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死了不就去了？以前不都去那里吗？” 苏青问道:“但是你不是没死吗？为什么你随随便便就能去？” 第165章 得到可用的人手了 落云回复道:“我又不算活着。” 苏青继续道:“可是你能自主决定去不去，朕却不能，朕死了之后一睁眼就在虚无之间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落云忽然提高了警惕的问道:“你想问什么？” 苏青问他道:“你是不是用了通阴祭，然后许了愿？” 落云沉默片刻，然后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我那时候没有别的选择了。” “朕还以为你只是用了大召唤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碰了通阴祭！”苏青道:“你不知道通阴祭碰不得吗？” 落云沉默着没有说话，苏青就继续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文学一二 好半晌，落云才低声道:“我想要一切重头再来……” 苏青:“……” 苏青简直气笑了:“逆转时空这样的愿望，你付得起代价吗你就敢瞎许？！” 落云:“……” “祭文没有写完……”落云低声道。 苏青:“嗯？” “我那时候身在九幽深渊里，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然后，就写了祭文…… 可能是因为处在时空夹缝里，祭文没有正常传达出去，等醒过来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就与你相遇了……” 苏青眼前一阵发黑，落云碰了通阴祭，祭文还没有正常传达出去！ 不知道那个邪神是不是老眼昏花，到底把他的愿望曲解成了什么模样才能导致成眼下这个结果？ 落云低声道:“对不起。” 苏青打断他道:“你别说话了，让朕冷静一下。” 落云就闭上了嘴，苏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既然落云没有飞升成功，但他也不能算失败，那他是神灵之躯吗？ 如果他也是神灵之躯，那就好办了。大家都作为神灵，只要落云的修为比接受他愿望的那个邪神强大，那祭文就可以不作数！ 想到这，苏青满怀希望的问道:“你那时候，算是神灵之躯吗？” 落云摇了摇头道:“我虽然没有成过神，但也知道那不是一个神灵该有的姿态……” 苏青有些失望道:“你退下吧，三天之内别再跟朕说话。” 落云就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苏青的脚步掉了一个头，转去了钟蝉老将军的营帐里。 现在宇文章已经醒了，虽然看起来跟个残废差不多，但他的脑子到底还算清醒。 苏青很清楚宇文章驭下可不是只靠武力，张留虽然说会效忠于自己，但说到底宇文章才是他的主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勾搭上？ 宇文章只要有意识，那就不得不防。 想到这里，苏青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这该死的天道和主角光环，让他根本无从下手！不然之前多好的机会？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剑的事情，当时要是能下手，也不至于搞得现在这么被动。 苏青来到钟蝉将军的营帐的时候，钟蝉将军正在看新的城防部署图。 看到苏青掀开营帐门帘走进来，钟蝉将军立即站起身，冲苏青抱拳弯腰行礼:“陛下。” 苏青连忙拦了一下钟蝉老将军，然后道:“将军不必多礼。” 钟蝉老将军道:“陛下请坐，陛下如果有事要找微臣，直接让人通传微臣一下即可，何必费心亲自过来。” 苏青笑了笑，然后道:“钟将军，实不相瞒，此刻过来，是有事朕想不通，想与将军商量一下。” 钟蝉老将军道:“陛下请说。” 苏青问道:“不知将军，可有在军中看上的好苗子？” 钟蝉老将军点着头道:“有几位可造之材，如果没意外，微臣打算提拔他们一下，将来他们就可能成为北疆的中流砥柱……” 说着，钟老将军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想要嘱托微臣的吗？” 苏青连忙摇了摇头，然后正色道:“谈不上嘱托，只是将军，朕现在有种紧迫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想请将军指点一下迷津……” 钟蝉将军道:“陛下请说。” 苏青斟酌片刻，然后开口道:“朕与大司马的事情，想必将军也有所耳闻，我们二人之间早已势同水火。 父皇将皇位传给朕的时候，朕还年幼，不得已，只能把朝堂交于宇文章。 这么多年过去了，宇文章的势力早已遍布朝野，朕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他更是时常逼迫于朕，让朕做一些违背朕心意的事情…… 前些日子，他受了伤，朕本来可以除了他，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朕心软了。 张留豁出性命阻拦朕，让朕留他一命，说只要朕不再向宇文章出手，他就愿意效忠朕。 朕同意了，本以为留他一口气在，我们两人相安无事这样最好。但现在他醒了过来，将军，朕该如何做才好？” 钟蝉将军沉默片刻道:“现在陛下还是想杀了他吗？” 苏青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 钟蝉将军道:“自古就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况，宇文章已然犯了欺君之罪，实在罪该万死。 陛下既然想杀了宇文章，那老臣愿意为陛下做这个马前卒。 但是陛下，容老臣再多说两句:宇文章此人，身牵多方势力，他个人当然死不足惜，但由于他身系多方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虽然老臣说这话有些不合适，但要想杀他，陛下还需从长计议……” 苏青苦笑着点头道:“朕也是这样想的，但他既然已经苏醒，朕恐怕还是会陷入到过去的处境里……” 钟蝉将军道:“如若陛下不嫌弃，老臣带来的人中，尚有几人可用，便安排到陛下身边，贴身保护陛下如何？” 闻言，苏青看向钟蝉，如果是别人对苏青说这句话，苏青可能会以为是那人想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但是看着钟蝉老将军那坚定而纯粹的目光，苏青立刻就把这种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钟老将军一生刚正不阿，绝不会做那结党营私欺上瞒下的勾当，老将军身边的人，也同样如此。 想到这里，苏青缓缓站起身，然后神色郑重的冲着钟蝉老将军缓缓行了一礼道:“如此，便麻烦将军了……” 第166章 贴身侍卫 钟蝉老将军做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看苏青接受了他的提议之后，老将军立即让人去传令，不一会儿，钟蝉将军的营帐门帘被人从外边掀开。 打头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将军，苏青一眼看过去，只见那位将军两鬓已经微微泛了白。 他的神色严肃，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行为举止，跟钟蝉将军如出一辙。 而在这之后，跟在这位将军身后进来的人，比他稍微年轻一些，不过也看起来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他同样神色坚毅，身材也十分高大。 再然后，就是两名长相敦厚的男人，身穿西魏将士的衣服，同样三十多岁，两人的腰间都配着一柄长刀，看起来十分不凡。 四人一进来，苏青便感觉营帐里的气氛瞬间就严肃了起来。文学一二 苏青心下感叹钟蝉将军治下严明，手底下的将军们也是个个不凡。 没想到这时候，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长相十分俊美，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一头长发高高梳起来，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 他的手中提着一杆长枪，枪头上的红缨穗子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摇晃，他的神色之中，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好一个少年将军！ 钟蝉老将军先是一愣，然后立即皱起眉头呵斥道:“未经通报，谁准许你擅自进来？” 那年轻人立即站的板板正正道:“禀告钟将军！昔日有毛遂自荐，今日末将也想效仿前人，毛遂自荐，为陛下万死不辞！” 钟蝉眉头一皱，眼看就要动怒，苏青及时拦了他一下，然后温声道:“钟老将军先息怒，有话好好说。” 因为苏青发了话，钟老将军便不好再发火，于是立即道:“微臣领命。” 说完，钟蝉将军转向面前的五人道:“这位，就是陛下，你们还不见礼？” 闻言，这五人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见过陛下，见过钟将军！” 姿势整齐划一，看得出来受过严格的训练。 苏青道:“诸位将军快快请起。” 五人这才起身，整齐的站成一排。 钟蝉将军指着那第一位进来的将军道:“这是缪方，是老臣年轻时候的部下，后来便跟着老臣退下来了。 他心思缜密，做事周到，陛下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他去办。” 缪方立即抱拳道:“缪方见过陛下。” 苏青回礼道:“缪方将军，以后便拜托你了。” 缪方立刻道:“陛下此举折煞微臣了，微臣愿为陛下鞍前马后！” 苏青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钟蝉将军的手指向下一个人，给苏青介绍道:“这位是焦淮，曾经是老臣的亲卫，后来……便也跟着老臣退了下来。 焦淮他能文能武，十分善于洞察人心，陛下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让焦淮帮您把一下关。” 焦淮同样抱拳行礼道:“焦淮，见过陛下，愿为陛下鞍前马后！” 苏青回礼道:“谢过焦淮将军了。” 钟蝉将军又带着苏青走到下一个人面前，然后道:“这位是魏广，个性老实敦厚，武艺高强，可以贴身保护陛下。” 魏广立即抱拳行礼:“魏广见过陛下。” 苏青回礼道:“以后，朕的个人安危就交给魏将军了。” 魏广立即道:“万死不辞！” 苏青也笑着应下了。 钟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手指从魏广滑向第四个人道:“这个是邓思，他以前是帮着老臣管理后勤的。 那时候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家伙，人虽然年轻，但有他在，后勤辎重就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邓思立刻抱拳道:“邓思，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苏青笑着回礼道:“邓思将军，以后便拜托你了。” 邓思又一抱拳，神色严肃的应了下来。 苏青的眼神从邓思身上收回来，然后落在最后一名年轻人身上。 却见那位年轻人正神色期待的看着自己，苏青愣了一下。 钟蝉老将军咳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道:“这是犬子，单名一个“宁”字，小名从安，今年刚满二十岁，没有多大的本事，陛下忽略他就行。” 听到父亲如此介绍自己，钟宁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之后，钟宁立即看向苏青，表情竟然有些可怜兮兮的。 钟蝉将军立即呵斥道:“不可对陛下无礼！” 苏青笑着道:“无妨，少年郎本就该朝气蓬勃。” 钟蝉将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犬子没什么本事，也就拳脚功夫还算能入眼，但比魏广差的远了。 保护陛下的安危这样重要的事情，若要交给他的话，恐怕以他的能力目前还不太够。 陛下便把他带在身边充当一个亲卫，让他照顾陛下日常的饮食起居吧。” 苏青闻言点了点头，他正好身边缺一个亲卫，如果是钟宁的话，因为有钟老将军的原因，他也比较放心。 可是让钟老将军的儿子来当自己的亲卫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苏青看向钟宁道:“钟小将军，跟在朕的身边做一个亲卫是不是委屈你了？你若不愿意，朕也不勉强……” 钟宁立刻抱拳道:“末将愿意！万死不辞！” 苏青笑着应下了，然后道:“那以后，便让钟宁先跟在朕的身边吧。” 钟蝉将军有些担心的对着钟宁叮嘱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陛下，切不可再闯祸了。” 钟宁立刻道:“末将领命！”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钟蝉对着这五人道:“你们先下去收拾收拾，然后就跟在陛下身边吧……” 五人行礼道:“末将领命！” 说着，五人立即起身离开。 苏青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然后道:“钟将军，朕还有一件事情，想要与将军商议一下。” 钟蝉道:“陛下请说。” 苏青便把宇文章让他不要贸然回京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当然很多细节苏青隐去了没有细说。 他重点把宇文章想要他一点一点的从边境往京内逼进的计划说了一下，然后道:“这个计划，钟将军觉得如何？” 第167章 帝王心术 钟蝉沉吟片刻，然后点头道:“可行，但花费的时间有些长了。” 苏青道:“此刻京内已经针对朕布下了天罗地网，如果朕贸然回京，恐怕会出大乱子。 朕想左右现在也回不了京城，不如就听宇文章的，虽然朕同他势同水火，但却不能否认他的能力。 他所提议的从边境一点一点的往京内逼进，一点一点的拔除他们在外的势力，缓缓削弱他们的力量，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 钟蝉也点了点头道:“如果京内的情况确如陛下所言，那这确实是最有效的一个办法……” 听到连钟蝉老将军都赞同宇文章的办法，苏青心下大定。 但随之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事情，顿时露出了一抹苦笑。 钟蝉将军察觉到了，于是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怎么了？” 苏青苦笑道:“朕想到了一个有些要命的事情……” 钟蝉将军神色一凛，然后道:“陛下请讲。” 苏青道:“几大世家的势力随着距离京都越近，他们的力量就越强，反抗的能力自然也就越强。 朕有预感，此次行程不会太顺利，恐怕我们得历尽千辛万苦，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有成功的机会。 这个过程，对于西魏来说，必然是一个巨大的内耗过程，东魏南梁万一有所察觉……” 钟蝉将军道:“这点您不必担心，陛下。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东南西北的四境守军，无论西魏内部如何混乱，只要边境不乱，他们就不敢乱动。” 听到钟蝉将军的话，苏青的心情仍旧没有好转起来，他道:“可是将军，就算我们往好的方向假设，就算没有东魏和南梁的威胁，就算我们都能够将几大世家的势力成功的一一拔除…… 但，拔除之后呢？” “朕手头上根本没有可用之人，现在西魏朝堂腐败，全由几大世家把控。 不要说愿意跟随朕的，哪怕是中立之人，都很难找出来一两个。 朕若是真的把他们的势力都拔除了，恐怕西魏的官场得直接被清零！ 朕不能当个光杆司令，总得有人为朕干活，那朕就不能全动。 可朕若不全动的话，最终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这一波世家势力换下去，下一波世家势力再换上来。 费尽心机，简直就是做无用功。 如果换上来的人是李虎李弼他们的人也就罢了，如果再让宇文章见缝插针的塞人上去，那朕还不如不动……” 钟蝉将军半晌没有说话，他知道陛下说的这些都是极其严重的事情。 可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论打仗他在行，哪怕面对十倍之敌他也根本没在怕过。 可若论官场，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他知道官场上暗地里的厮杀激烈程度不比他战场上的厮杀来的小，不然他也不会辞官挂印回家养老，焦淮他们也不会放弃大好前途，心灰意冷的跟着自己一个糟老头子离开。 想到这里，钟蝉将军的神色有些黯然，他有些抱歉的一抱拳道:“陛下，请恕老臣无能，实在是有心无力……” 苏青连忙搀扶住钟将军的手臂，虚托着他的手道:“钟老将军不必自责，朕自己想法子就行，钟老将军已经把五位将军送到了朕的身边，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钟蝉将军虽然之前辞官挂印回了家，但是作为最早跟随先帝打天下的将军之一，他在军中的威望并不小。 之前也说过，如果不是钟老将军自己推辞，那么八大柱国里有他的一个位置，钟蝉将军的影响力不亚于一个世家。 虽然现在不显，但只要钟蝉将军振臂一呼，也肯定会有不少追随者。毕竟就连宇文章，曾经也在他的帐下待过一段时间。 所以钟蝉老将军哪怕是面对宇文章，不能说平分秋色，但他也没有太大的忌惮。 别人若是看到钟蝉将军手下的人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就代表钟蝉将军站在自己这边，别人若再想欺负自己，怕是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苏青想起来在现代看的那些宫廷剧权谋剧，剧里边说:帝王心术，主要分为以下四种: 其一为自尊术， 其二为立威术， 其三为施恩术， 其四为平衡术。 以上四种帝王心术，平衡术最为重要。 自尊术就是指自己尊重自己，无论别人如何想，但首先自己要把自己放在最高的位置，与普通人区别开来，让自己高高在上。 所以古代的帝王都自称“朕”“寡人”“孤”等等，说的是金口玉言，更要端坐高台之上，让所有人仰望。 甚至把自己比喻成真龙天子，为的就是把自己与普通人分割开来，打造成:自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立威术则是一种打压立威的手段。古代的帝师都劝皇帝实施“仁政”，但是皇帝们自己内心都很清楚，光施行“仁政”是不能好好治理天下的。 只有通过打压冒犯皇权的人立威，别人才不敢兴起造反的念头，才不敢欺上瞒下。 施恩术则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招数。一位皇帝想要驾驭臣下，不能光诉诸暴力，强压之下必然有人铤而走险，起兵谋反。 恩威并施才是王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套路。 一位合格的帝王，得让文臣武将和天下百姓觉得自己能够获得的一个都是帝王给予的。 大臣们能够封妻荫子，那是皇帝的分封，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那是皇帝的赏赐。 没有皇帝，天下就不会太平，有了皇帝，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甚至于，哪怕皇帝就算要杀死你，那也是对你的恩赐，你要跪下心怀感激的向皇帝磕头。 所以类似于什么泰山封禅这种的，并不是没什么用的封建糟粕。 也不是古代皇帝们脑壳有泡，非要跑那么老远，还要冒着被刺杀的风险去干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情。相反，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驭下手段。 最后就是平衡术了，平衡术是古代帝王必须要掌握的一项统治技术。 第168章 柱国大人 所谓平衡术，就是皇帝不能让某一方势力独大，也不能够私心里偏向某一方。 每一位大臣，他都必须给予一定的权力，但是这权力又不能太大，而且一定会有另一位或者另几位大臣与之抗衡。 甚至，皇帝还可能放任甚至怂恿大臣们互相争斗制衡。 表面上，皇帝总是要求大臣们必须要团结一心，但事实上，如果大臣们之间进行了权力争斗，皇帝反而更加高兴。 这种权力争斗甚至无关善恶，有可能皇帝会为了平衡势力而杀掉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也可能为了平衡势力而重赏一个十恶不赦的贪官。 让好人受委屈，让恶人得好处。这听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世道黑暗，但其实事实就是这个样的。 皇帝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朝中所有的人，都具有制衡力量。 而只有这些人全都能够受到制衡，他们的权力才不会变大，才不会对皇权构成威胁，只有这样，皇权才能够保持稳定。 一个皇帝可以没有自己的势力，但是只要他平衡之术用的好，那么所有的人就都是他的势力。 宇文章不也用几大世家的势力牵制着宇文氏族的势力吗？ 想到这里，苏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貌似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青对着钟蝉老将军道:“朕已经想到办法对付他们了，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钟老将军能为朕解惑……”衛鯹尛说 钟蝉立即拱手而后沉声道:“陛下请讲，微臣如果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青问道:“钟老将军在朝为官多年，关于朝中的几位柱国大人，将军可了解他们？” 钟蝉将军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老臣跟着先帝征战的时候，跟几位柱国大人打过照面，有一些也曾并肩作过战，多少有些了解。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也不太清楚他们变成了什么模样，可能帮不上陛下……” 苏青道:“无妨，将军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朕就行。” 钟蝉将军沉吟道:“陛下请问。” 苏青道:“那就先从李弼讲起吧，将军对李弼其人了解多少？” 钟蝉将军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道:“李弼将军啊，他本是世家之子，少时志向远大，体力也超过一般人。 他曾经说过:大丈夫生在世上，应当亲历战阵，荡平寇贼，安定国家，以博取功名，怎么能碌碌无为，仅靠着官阶资历求得荣耀之呢？ 北魏还在的时期，他年纪轻轻便已经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得到尔朱天光的赏识，更是在军中担任要职。 在尔朱天光麾下之时，更是战功赫赫，第一次西征，便打败了赤水蜀族，凭借战功升至征虏将军，封石门县伯，食邑五百户。 后来又随贺拔岳镇压反叛起义军，都打了胜仗。后来跟随在侯莫陈悦麾下，捷报频传。 后来侯莫陈悦害死贺拔岳之后，先帝收了贺拔岳的部队之后，放出风声要出兵征讨侯莫陈悦。 只是这一仗最终也没有打起来，据说李弼曾经派人在开战的前一夜来见了先帝一面……” 苏青看钟蝉将军说到这就停住了，于是道:“然后呢？他们说了什么？” 钟蝉将军摇了摇头道:“微臣不在现场，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第二日，侯莫陈悦的部队一大部分人便忽然开始溃逃至秦州。 李弼则率马先到了秦州城门口，安抚了那些溃逃的人，然后便背叛了侯莫陈悦，向先帝投降。” 苏青有些不可思议道:“侯莫陈悦呢？他没拦着吗？也没做什么措施？” 钟蝉将军摇了摇头道:“没有，侯莫陈悦的军队一见到先帝的军队就溃散而逃了，他一看大势已去，便放弃秦州南逃，后来便被先帝追上击败了。” 苏青沉默着不说话，钟蝉将军嘴里的李弼跟他认识的李弼有不小的差异，他甚至都怀疑他们认识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钟蝉将军嘴里的李弼，胸怀大志，有勇有谋，善于观察局势。 可他认识的李弼，则是个胆大包天，甚至连军饷也敢私吞的贪婪之辈。是个鼠目寸光，连脑子也没二两的人。 难道是官场上的风气如此不济，李弼又人到中年，所以他的那些志向便全然不顾了，被官场上的风气腐蚀后开始堕落了吗？ 苏青皱着眉头思索着，还是这根本就是李弼造出来迷惑别人的假象？ 一个人怎么可能改变的如此之大？ 苏青本来还想拿他当挡箭牌，但是听钟蝉将军的意思，恐怕李弼并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掌控的人…… 苏青在心里对李弼留了个心眼，然后继续问道:“那李虎呢？将军可知道李虎的情报？” 钟蝉将军道:“李虎将军，据说也是贵族之后，具体是哪位贵族，微臣没有具体了解过。 此人风流倜傥，志向远大，广交朋友，乐善好施。 最早是跟随贺拔岳，在贺拔岳的麾下效力，深受重用。 后来贺拔岳死后，他本来想拥护贺拔胜继任，但是最终没有成功。 后来阴长阳错到了先帝麾下，灵州之战，李虎曾引水灌城，打败曹泥。 后又随着先帝东征西战，战功赫赫，在先帝与北魏决裂出来之后，李虎也跟随着先帝的脚步一起出走……” 最后钟蝉将军用一句话概括起来道:“李虎将军此人，也是个有勇有谋的的人……” 苏青点了点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然后继续问道:“独孤信呢？” 钟蝉将军道:“独孤信将军，与先帝一样也是鲜卑族人，容貌俊美，善于骑射。 起初为葛荣部下，后升至尔朱荣别将，继而转为贺拔胜的麾下效力，负责镇守荆州……” 苏青道:“然后呢？” 钟蝉将军道:“后贺拔胜之弟贺拔岳死于侯莫陈悦之手，独孤将军负责安抚贺拔岳的部下情绪，然后率众归属先帝。 后追随西魏而来，打败东魏荆州刺史，遂定三荆，官拜车骑大将军。 后来又与东魏侯景激战，因寡不敌众，被东魏击败。 战败之后，独孤将军率众溃逃奔梁，后又回归西魏，与时任司空的李弼打败侯景于荆州……” 第169章 柱国大人2 好嘛，苏青咂吧了下嘴，他之前听的简直就是主角光环集合体。 一个李虎，一个李弼，他眼中所谓的蠢货，在年轻时候拿的根本就是主角剧本，攻城掠地，简直是战无不胜。 苏青都听麻了，好不容易听到一个独孤信，本以为又是一个主角剧本，没想到居然听到这人居然有过败绩。 珠玉在前，独孤信跟前面李虎和李弼两人一比，顿时逊色许多。 看来不是个难啃的硬骨头？苏青心想。 “赵贵呢？”苏青问。 钟蝉将军继续道:“赵贵将军，出身天水赵氏，虽比不上世家子弟，但同样身份不凡。 起义军猖獗之时，赵贵将军率众南迁避难，遭遇起义军头领葛荣，被葛荣所擒。 后葛荣叛乱被平定之后，跟随尔朱荣征定元昊之乱，凭军功升至伏波将军。 后跟随贺拔岳平定关中，授封镇北将军。 贺拔岳被害之后，作为第一个提议迎先帝上位之人，被先帝封为车骑大将军，后成为柱国大人之一……” 苏青面无表情道:“下一个。” 钟蝉将军正色问道:“陛下，您下一个想知道谁？” 苏青道:“于瑾。” 钟蝉将军道:“于瑾将军，他与陛下同出一源，也是鲜卑族人。 镇南将军六世孙，生于官宦世家，见识不凡，且性情沉稳，胆识过人。 于瑾将军年纪轻轻便从了军，更是参与了镇压破六韩拔陵起义。 北魏正光四年，跟随当时的广阳王元深北伐，引为长流参军，大破斛律野谷禄。 于将军还通晓铁勒语，创下仅凭单人单骑，就招降西部铁勒部酋乜列河等三万余户的功绩。 而后在析郭岭，以乜列河为饵，大破六韩拔陵，击败柔然人，平定了鲜于修礼、葛荣、邢杲、万俟丑奴起义。 太昌元年，跟随尔朱天光在韩陵与高欢大战。 结果败于高欢之手，不得已投奔贺拔岳，授卫将军、咸阳郡守。 贺拔岳被害之后，于瑾跟随先帝宇文泰，成为柱国将军之一。” 苏青木着脸道:“牛批。” 钟蝉将军不解道:“陛下说什么？” 苏青:“没什么，还剩下谁没有说了？” 钟蝉将军回复道:“侯莫陈崇和元欣两位将军，陛下想先听哪位？” 苏青想了想道:“侯莫陈崇吧……” 钟蝉将军道:“侯莫陈崇将军啊，他也与独孤信，于瑾和先帝一样，都是出自鲜卑族，是鲜卑族人。 将军少时勇猛果敢，善于骑马射箭，谨慎诚朴。 同样少年从军，十五岁便跟随尔朱荣平定了葛荣起义，后跟随贺拔岳平定了元昊之乱，击败赤水蜀族。 曾单人单骑，擒获万俟丑奴，当时他才十六岁。 后凭借立下的战功，成为柱国将军之一……” 苏青:“……哦。” 苏青看向钟蝉将军，钟蝉将军没等他开口，便自觉的往下说:“至于元欣将军，他出身北魏宗室，也是鲜卑族人。 微臣并未与之见过几次面，此人不像其他将军们一样，常年混迹军中。 所以微臣对其并不了解，想来元欣将军能位列柱国之一，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凡。 毕竟出身北魏宗室，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先帝此举大概只是因为他身份尊贵的原因吧……” 苏青“唔”了一声，不知为何，听了钟蝉将军的介绍，他对这个元欣将军，兴趣倒是比其他将军们要大一点儿。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一般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存在，越是背地里蔫而坏的人。 这样一个名誉将军，在钟蝉老将军的口中，只有廖廖几字，虽然确实符合他的身份，但是苏青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北魏的宗室之人，怎么会来到西魏当一个柱国将军？ 而且还不是唯一的柱国将军，这地位落差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如果不是有所图谋，没有人愿意自降身价。 苏青从脑海里搜寻这位元欣将军的情报，结果他有些吃惊的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没有丁点儿这位柱国将军的情报。 不能够啊，柱国将军这种身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样的大官，是直接站在文武百官之列的最前排的。 苏青从没有收到过元欣将军请假的折子，那么也就是说元欣将军是一直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 而这么近的距离，苏青只要不瞎，他就不可能对元欣将军毫无印象。 可现在，苏青只隐约记得元欣将军的位置上，好像是站着一个人影，但他居然从来没有注意过，就好像那个人影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苏青皱起眉头心想:这人存在感怎么这么低？ 苏青不是脸盲，他自信只要见过面，他就能认出来。 如果不是他的原因，那就是元欣有意为之了，他让自己的存在感在朝堂上降到最低，低到连自己也经常忽略他。 可他这么做，他有什么目的？ 苏青有些想不通，于是问向钟蝉将军道:“钟老将军，你可还记得这元欣将军长什么模样吗？” 钟蝉被苏青问的一怔，他立刻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元欣的模样。 然后，钟蝉将军神色一变，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元欣长什么模样。 他立刻与苏青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凝重的神色。 “陛下恕罪，老臣也不是很清楚那元欣将军的模样了。”钟蝉道。 苏青摆了摆手道:“罢了，朕注意着点他就是了，也许是咱们两个都想多了……” 钟蝉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苏青等了半天，没见钟蝉开口，于是有些奇怪道:“钟蝉将军，还没有讲完吧？” 钟蝉将军一愣:“还有谁？” 苏青笑着道:“八大柱国中，最重要的宇文氏您还没有说清楚呢……” 听到这话，钟蝉将军立即看向苏青，想从陛下的眼睛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之前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自己也多少猜到了点，没想到，陛下居然真的想与宇文氏决裂…… 第170章 宇文氏 “宇文氏……”钟蝉将军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宇文氏是先帝的氏族，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了西魏的根基。 其实以前它远没有现在庞大，是因为宇文氏出了先帝的缘故，所以才发展成如今的规模，这是无可避免的……” 苏青点头道:“还请钟蝉将军细说……” 钟蝉则继续道:“先帝出身鲜卑一族，北魏末年经过多方辗转，最终加入了贺拔岳的麾下，成为贺拔岳的部下为其效力。 后随贺拔岳迎接魏孝庄帝回洛阳，然后攻入关中，先破万俟丑奴，后定陇右，行原州事。 先帝那时被贺拔岳任命为夏州刺史，事无巨细，皆参与议决，甚的贺拔岳之心。 在贺拔岳被侯莫陈悦害死之后，先帝因能力出色，被众人推举，率领军队攻杀侯莫陈悦，威震秦陇。 时值北魏丞相高欢权倾朝野，欺压北魏君王，朝廷腐败无能。 先帝发下誓言，欲清君侧，铲除权臣高欢。 同年八月，先帝将魏孝武帝迎入关内，不久魏孝武帝暴毙，先帝只好登基为帝，建立西魏。 之后，先帝带领他身边的人开疆拓土，经过多年的征战，终于有足够的实力立足关陇。 但是这片土地，对于西魏来说还远远不够，于是先帝决定亲自带兵，向东征战东魏，向南蚕食南梁，先后夺取了东魏的河东等地，以及南梁的巴蜀等地方，西魏这才缓缓变成如今的模样。 先帝在军中之时，军中军纪严明，战士们作战素质极佳。先帝又知人善任，先后在军中提拔了李弼、独孤信等。 他亲自指挥的小关之战，沙苑之战，直到现在仍是以少胜多的典范。 在朝中时又重用苏绰、卢辩等儒士文臣，立志改革，严惩贪污、裁减官员，实行均田制，解决了不少百姓无地可种的情况…… 又广募关陇豪右，以增军旅，将其编为十二军，由八位柱国统率，之后创立府兵制度，和平时候在家务农，一旦打仗则被招募成为士兵……” 苏青有些疑惑道:“钟蝉将军说了这么多，这不只是先帝的事迹吗？” 钟蝉将军继续道:“先帝出身宇文氏族，一开始他只能依靠宇文氏的力量，所以为宇文氏族的很多人在朝中以及军中，都安排了重要的职位。 这导致了先帝越强大，宇文氏族的力量就越壮大，除了先帝之后提拔的柱国大人们之外，几乎朝中上上下下全是宇文氏族的人。 后由于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导致了一种可怕的情况出现，那就是买官卖官的现象产生。 一些人开始巴结宇文氏，只为了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通过买官这种行为爬上来的人，对宇文氏有着可怕的归属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情况也越来越多，这种买官卖官的行为越来越猖獗，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的将宇文氏喂成了如今这样的庞然大物。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上至京都朝廷重臣，下至偏僻地区村官，几乎都有宇文氏的影子。” 苏青:“……” 钟蝉语出惊人道:“别的不多说，就陛下身处的林城，此刻就有宇文氏族的势力。” 苏青立刻道:“钟蝉将军可知是谁？” 钟蝉将军没有立即回答苏青的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陛下可知边郡的官僚机构是什么吗？” 苏青缓缓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也不曾有过帝师指导，之前忙着死去活来也没有时间恶补过这方面的知识。 甚至他现在连参与朝会的朝中大臣叫什么，各司什么职位都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可能知道一个边郡的官僚机构是什么？ 苏青不知道，但是钟蝉将军知道。作为跟随先帝征战四方，又随着先帝入朝为官的旧臣，他是亲眼看着这些官僚机构一点一点构建起来的。 于是钟蝉将军则跟苏青道:“一郡长官为太守，林城太守朱永臣就是这里的最高权力拥有者。 太守之下，则为郡丞，郡丞由京中直接任命，辅佐太守。除此之外，郡府之中还设有功曹、主簿、督邮。 其中功曹的职则为掌管郡内一切人事；主簿的职则则是掌管文书；督邮的职则为主管纠察属县以及监管本郡的官民。 其中掾、史分曹办理郡政，掾为正职，史为副职，每曹有办理文书的书佐。 另设三老，帮助推行政施和教化。 郡府官僚机构由郡太守自行聘用，其的位以功曹最高，依次为主簿、督邮等，几方各司其职，统领一郡。 这就是一郡官僚机构的一般配置。” 苏青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字眼:“一般？” 钟蝉将军道:“对，只是一般情况。” 苏青道:“难道还有特殊情况？” 钟蝉将军道:“是的陛下，以上所说皆为一般情况，还有一种特殊情况。 那就是边郡，边郡与内地不同，内地郡县若非战时基本上没有可动用军事力量的必要。 由于军务不多，所以内地郡县的太守只一人便可兼职文武。 但边郡不同，由于常年有战争发生，所以边郡还设有专司军事的都尉一职。 郡太守掌文，而郡都尉掌武，郡都尉的僚属机构与郡太守类似，亦由郡都尉自行聘用。 这一文一武组成了边郡的官僚机构，两边相辅相成各司其职。” 说到这里钟蝉将军顿了顿，然后道:“陛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 苏青道:“朕觉得很正常，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钟蝉将军道:“郡太守与郡都尉，一文一武配合好了确实能够将郡县管理的很好，但是这东西风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平衡？ 所以边郡在太守与都尉之下另设官名“长史”，既行辅佐太守之责又掌兵马之权，位同郡丞，同样由京中直接任命。” 苏青皱了下眉头道:“那这位长史的权力是不是有点大了？” 虽然长史这个官职名义上，是在郡太守和郡都尉之下，但由于是朝廷直接任命，所以其实相当于独立出来的一个官职。 第171章 林城官僚 如果这个长史的位置不是京内直接任命，那么他就是一个辅助的作用。 可如果由京中插手任命，那么这个职位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长史和郡丞不同，郡丞虽然与长史的内外性质差不多，但是由于郡县的构成不同，所以他的作用也没有长史这个官职明显。 设立了郡丞的郡由于军事力量薄弱，没有设立专门负责军事事务的都尉，所以郡丞的权力其实就没有那么大。 而长史这个职位，则手握文武两种权力，是真真正正有正当名义手中握有军权的文臣。 一旦这人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即使是郡太守和郡都尉，都得让他牵着鼻子走。 苏青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道:“所以林城也设了“长史”的职位？” 钟蝉将军点了点头然后道:“林城作为边疆城镇，因为距离北巡防营极近，一旦北巡防营被破，这里就是最后一道屏障，所以自然设立了“长史”一职。” 苏青:“……” “……所以，林城的“长史”是哪一位？”苏青问。 钟蝉将军叹息一声，然后道:“是宇文氏族的宇文远。” 苏青喃喃道:“宇文远……” 钟蝉将军道:“宇文远，是宇文氏一族宇文景焕的侄儿。” 宇文景焕是先帝宇文泰的堂哥，在宇文氏一族中资历最老的人。是宇文氏除了宇文章之外，话语权最大的人。 苏青道:“朕记得宇文景焕是父皇的堂哥，说起来那就是朕的伯父了，他今年多大岁数了？” 钟蝉将军想了想，然后道:“大概有五十多六十岁了吧？” 苏青道:“他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没死吗？” 钟蝉将军摇了摇头道:“听说身子骨还很硬朗。” 苏青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问道:“那林城太守朱永臣，他是谁的人？” 钟蝉将军道:“朱永臣的夫人林氏，据说是宇文氏族的一个远房亲戚。” 苏青“唔”了一声，他想了想，然后道:“那林城郡都尉呢？” 苏青忽然对这个郡都尉是谁的人来了点兴趣，既然朱永臣的夫人林氏是宇文氏的远房亲戚，那么朱永臣即使不是宇文氏一族的人，也差不多了。 再加上一个宇文远在林城搅弄风云，郡都尉如果没点本事或者没点后台，估计都压不住这两位。 钟蝉将军沉吟了一下，然后道:“郡都尉单侯……还请陛下恕罪，微臣对此人了解也不深，自从来了林城之后，也只见过一面，看起来是一副生面孔。 此人或许可以问问宇文章，他应该知道具体情况。” 苏青冷笑一声，心道果然。能够压得住宇文氏的除了宇文章的人，不做他想。 那这样说来，林城的人他便不好动了，因为一旦动了郡太守和长史，那么郡都尉便一家独大，这不就是相当于给宇文章处理障碍吗？绝对不行。 可是，万一是他想错了，郡都尉单侯也是宇文氏一族的人呢？ 如果郡都尉单侯也是宇文氏一族的人，那么他要是放任不管，万一被人抄了后路，那可就可就乐子大了…… 半夜三更，一个废弃的游乐园的鬼屋里，惊现一群青年男女。 “小南，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里好黑好荒凉，我好害怕......”一位容貌清秀的小姑娘靠在另一个女孩子的身边惊慌道。 被她靠着的女孩，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其他的人打断了，那位叫小南的女孩子默默咽下了一个“好”字。 打断她的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那人染着一头黄毛一脸不屑:“我就说你们女孩子不行，都是胆小鬼，我们都走到这里了，现在回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如果你们实在是害怕的话，我看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小南你跟王薇你们自己回头往回走，我们往前继续探险，同意跟我一起的举手！” 一堆人嘻嘻哈哈的举起手来，没有等两个女孩子的回复，就接着往前走然后把两个女孩落在了后面。 天实在是太黑了，鬼屋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没过去几分钟，那些人就不见了。 王薇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旭阳？大平？你们在哪？” 没有人类的回音，只有野风吹过来的呜呜声，听起来就像是女人的呜咽，分外瘆人。 王薇紧紧的抓着小南的手臂，嘴唇哆哆嗦嗦的问:“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小南抿了抿嘴唇，拖着手臂上的王薇，声音发紧道:“快走吧，向着这个方向走，一会儿就到出口了。” 王薇紧张的“嗯”了一声，抓着小南的手抓得更紧了。 小南手臂被抓的发疼，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但是嘴上却没说什么。 小南，不，应该是池雨，此刻正在心里默念数字。她知道当她数到十五之后，她的头就会掉下来。 池雨是时空管理局里一个普通的员工，每天的工作，就是穿越到各个时空，为了保证剧情顺利进行，而暂时充当npc的工作。 作为一个社畜，池雨每次工作都兢兢业业，不求最好只求更好。但可能是她前世做了孽，所以今生报应全来了。 她天生拥有炮灰体质，拿着小世界里最顶配的能力和装备，做过各种各样的炮灰，体验过多种多样的死法，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没死过的。 此时，她正在一个灵异剧本里，演一个半夜三更来鬼屋探险的作死少女。她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头把女主角吓疯，这个剧情，她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算是熟练工。 可就算再熟练，池雨也有点心里紧张，无他，她怕鬼。 她第一次走这段剧情的时候，因为没有经验，在自己的头啪叽一下摔在地上，眼珠子乱滚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自己没有头的身体，还直直的戳在地上，那个血飙出来一米高，当即给她吓得神经衰弱，回局里休养了好多天。 十……十三、十四、十五…… 池雨刚数到十五，就觉得一阵细微的风带着杀机扑面而来。 池雨:来了来了，要来了。 为了防止自己一会儿不小心再看到自己的无头身体，池雨赶紧闭上眼睛，等待意料之中的疼痛。 结果，没有。 池雨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看不要紧，当即给她吓出了心脏病。 只见王薇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王薇的手还抓在池雨的胳膊上，因为惯性，自己还带着王薇的躯体往前走了几步。 池雨只听耳边传来一句:“完了，业务不熟练，砍错人了……” 池雨一声不吭，接着白眼一翻，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鬼员工1号:“……” 他有点怀疑人生的问自己的绑定系统:“这是我们的同事没错吧？” 鬼员工1号绑定系统也给整的不自信了，它迟疑片刻道:“大概，可能，也许，没错吧？” 鬼员工1号:“那现在怎么办？我不小心砍死女主了，会扣业绩吗？” 第172章 回京路线 “要不要去问问宇文章？”落云忽然问道。 苏青嗤笑一声道:“问他？不怕被他忽悠的裤衩都丢了吗？” 落云:“不能吧？他骗你有什么好处？而且现在你们俩也算是站在一个阵线上了，想让他宇文章死的人不比想让你死的人少。 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坑你他也跑不了啊……” 苏青沉吟片刻，然后道:“变态的思维我们无法跟上，总之能不跟他接触就不跟他接触的好……” 这边苏青不愿意跟宇文章接触，但是宇文章却不这样想。 他每天被身体里的毒折腾的死去活来，居然还有心思过来折腾苏青。 “又要见朕？”苏青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度，他皱着眉头道:“朕不是早就说了，让林大夫给他看看脑子吗？！” 那位过来传话的侍女被苏青吓得猛地低下头，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苏青不耐烦道:“不去，滚出去！” 听到苏青的话，那侍女“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眼泪汪汪的道:“陛下，求您去一趟吧，宇文大人说您要是不去的话，奴婢也就不用活着了……” 苏青“啧”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朕会为了你这条命而答应你的要求？” 那侍女先是一怔，然后愣愣的看着苏青，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现在的陛下跟之前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如果是之前的话，她只要这样说，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苏青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女，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道:“离开这里，不然朕就要治你的罪了……” 侍女没有动，她抬起头，满眼乞求道:“陛下……” 苏青在那侍女乞求的眼神中，微微一笑。 那位侍女以为苏青同意了她的乞求，正要松口气，就听到苏青的眼神越过她，然后冲着营帐门外喊道:“来人。” 不一会儿，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正是刚刚成为苏青亲卫的钟宁。钟宁一进来就对着苏青行礼道:“陛下。” 苏青对着那位侍女一抬下巴，然后道:“把她带出去。” 钟宁立刻道:“遵旨。” 说完，钟宁对着那位侍女道:“走吧。” 那侍女哪里肯，宇文大人已经跟她说过了，她只要不把陛下带过去，她就得死。 生死存亡之际，那位侍女猛地扑了过来，抱住苏青一只脚，哀求道:“陛下，求陛下开开恩，救救奴婢……” 这样突然的举动，不但吓了苏青一跳，甚至还吓了钟宁一跳。 钟宁立即怒道:“放肆！” 说着，他一只手猛地抓住那侍女，另一只手用力的冲着那侍女抱着苏青的胳膊劈去。 然后趁那侍女吃痛松开手之际，猛地用力向后一甩，那名侍女立刻被钟宁甩出去八丈远。 钟宁踏步转身，将苏青护在身后，整个人挡在苏青和那侍女的中间。 钟宁先是看了看苏青，有些紧张道:“陛下，您没事吧？”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听到钟宁问了这么一句，苏青缓缓道:“……朕没事。” 钟宁这才长出一口气，然后目光森冷的对着那躺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的侍女，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放肆！陛下千金之躯，岂是你能轻易触碰的？！” 钟宁本身是学武的，力气极大。那侍女被钟宁摔出去后半天没爬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眼前也开始冒金星。 听到钟宁的这句话，她终于害怕了，于是断断续续道:“奴……奴婢知错了……求陛下……饶……饶命……” 钟宁立即回过头看向苏青，然后问道:“陛下，您看呢？怎么处理这胆大包天的侍女？” 苏青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把她送回宇文章的营帐里吧。” 那侍女绝望的闭上眼睛，苏青的这句话相当于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她就算回去，宇文大人也不会放过她…… 钟宁点点头，指挥人把那侍女扶了起来，然后送回宇文章的营帐。 正要离开时，苏青忽然对着那位侍女道:“你回去告诉宇文章，如果他真的想见朕，就让他自己过来……” 听到这句话，那位侍女绝望的眼睛里立刻出现了一丝亮光。她声音沙哑的说道:“奴婢，谢过陛下隆恩……” 说完，那位侍女就被人拖了出去。 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落云道:“你还是心软了……” 苏青重新翻开手中的布帛，把所有心神放在那张布帛上，闻言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落云笑了一下，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他也看向苏青手中的布帛，然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苏青道:“西魏的地图。” 落云不解:“你研究地图做什么？” 苏青道:“提前规划好回京的线路，距离林城最近的就是沃野镇，过了沃野便进了永城地界。 再接下来，是顺着黄河往下，从灵州过西安州，然后进会州，过了会州进兰州，之后再进渭州，过秦州岐州进长安这样迂回一下走…… 还是从永城地界直接往东走，进夏州，过化政郡，然后过绥州，顺着洛水下来过汾州，之后从汾州泰州，从泰州进入雍州然后再进长安？” 落云:“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青道:“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一个是从西南走，一个是从东南走而已。 只是如果从西南走的话，我们就会进入张留的辖区，西境是他的地盘，而且，宇文章中的毒就是西域人的毒……”んttps:// 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落云立刻明白，苏青是怕张留抽空去西域要来解药，宇文章一旦解了毒，自己这边就会陷入被动。 苏青虽然挑断了宇文章的两只手的手筋，但如果可以，苏青不希望宇文章解毒好起来。 “那往东南走会怎么样？”落云问道。 苏青道:“往东走的话，汾州与东魏接壤，有些危险罢了。” 第173章 两条路，你选哪条 “这……”落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东魏一直对西魏虎视眈眈，他们与匈奴人不同，不是没头脑好糊弄的傻大个儿。 真要说起来，东魏与西魏本就是出自同源，都是从北魏分裂而来，双方之间大小摩擦不断。 如果让东魏得到消息:西魏皇帝来了边疆，尽管西魏公主宇文雅才嫁过去和亲不久，落云也相信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对苏青出手。 还是那句话，一国帝王，哪怕是个傀儡，也是有着极大的用处的。 东边是豺狼，西边是虎豹，中间还有他们的几大柱国大人们在虎视眈眈…… 这可真是难上加难呢。 苏青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然后叹息道:“为什么朕的开局总是这么地狱？手里拿的牌也都是稀烂……” 落云张了张嘴，想要安慰苏青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连他都怀疑，苏青是不是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运气和命运，简直绝了。 “你选一条路吧……”苏青忽然道。 落云:“嗯？” 苏青道:“往东南走，还是往西南走，你选一条路线出来吧。” 落云试探道:“能不能选中间？” 苏青一挑眉道:“当然可以，只是从中间走的话，那么就是从林城到灵州，灵州进西安州过五原郡，然后从五原郡进原州过高平郡，从高平郡进南雍州，接下来就到长安了。 比另外两条路近上不少，还都是官道。” 落云心中一喜道:“那这条中间线路不是很好吗？” 苏青微微一笑道:“确实很好，只是从五原郡开始，一直到南雍州，都是宇文氏一族核心人员把控着，这里集中着大部分宇文氏的力量。 如果想要早日投胎的话，走这条路确实很快……” 苏青的语气让落云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着玩儿了，于是气的他立刻“哼”了一声。 早就说苏青学坏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那你想选哪一条？”落云没好气的问道。 苏青一只手在桌子上无意识的轻点着，想了很久才终于道:“还是往西南走吧……” 落云一挑眉道:“你这是不怕宇文章把他中的毒药解了？” 苏青叹了一口气道:“解就解吧，反正早晚的事情……” 落云:“那你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你也甘心？” 苏青道:“当然不甘心，不过没关系，现在知道他与宇文氏一族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牢靠就行了。 宇文章遇刺已经让他们两方撕破了脸，将来只能是不死不休。 他只要动用不了宇文氏的力量，朕就不怕他。而且，他现在连把剑也拿不动，他拿什么动朕？” 落云道:“可是他还有四境的力量，万一他动用了张留宇文清他们……” 苏青道:“无妨，现在北境已经由钟蝉将军接管，之前北巡防营的人已经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衛鯹尛说 而再次重建的北巡防营守备军都是原来林城的府军，对宇文章的归属感根本没有那么强，再加上北境现在由钟将军带领，所以北境已经不属于他宇文章的力量了。 东部李星冉需要镇守西魏东部防线，防御东魏。而宇文庆同样需要镇守南部防线，防御南梁。 如果宇文章还没有疯到不顾忌西魏边境安稳的地步，他就不会轻易动用这两处的力量……” “那张留呢？”落云问道:“落云把西域管的跟一群龟孙子似的，他离开西部战场这么久，西域都不敢有所动作，说明西域人已经把对张留的恐惧刻在了骨子里。 西域人已经不足为惧，那么他就可以随意调用张留的力量……” 苏青道:“无所谓，现在匈奴人也已经不足为惧，他们的世子公主都在我们手里。还有这次战败后他们的士兵早已十去七八，剩下的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再加上他们赔的那一大笔军费，早已把他们掏空，起码十年间不可能会缓过来。 因此，只要钟蝉将军仍旧站在我们这边，那我们也可以随意调动钟蝉将军的力量……” 落云点了点头，然后道:“我看张留好像对你很是和善，就算宇文章下令，我估计他也会念在你们之间的情义不会轻易答应的吧？” 苏青一挑眉道:“我们之间的情义？我们之间有什么情义？” 落云道:“张留不是说先帝与他有恩吗？你是先帝的儿子，他难道不念旧情？” 苏青嘲讽一笑道:“情义能值几个钱？再说了，张留他确实有情有义，但却不是对朕。 从认识他到现在，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表明，他的心永远向着宇文章。 只要是宇文章的命令，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所以以后不必再说什么情义的话了，听了让人怪糟心的……” 落云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苏青则继续看他手中的地图，规划着回京的线路，虽然大体方向已经定了出来，但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还得确认好。 苏青让侍女传给宇文章的那句话看样子，她是传过去了。 因为从那天过后，宇文章再也没有胡搅蛮缠的让别人来替他通传想见苏青的事情。 两方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一些日子，等到外边的天气彻底缓和了过来之后，苏青身上的棉衣也都换了下来。 军营里可供换洗的衣服并不是很多，苏青来到北疆的时候更是除了身上的冕服，什么也没带。 还好路途中在永城遇到了开府将军常善，这才跟他要了两套普通衣服把身上的冕服换了下来。 不过现在，由于天气暖和了，跟常善将军要的衣服因为都是棉衣，也已经不能穿了，再穿就得出汗了，因此苏青早就换了下来。 此刻，苏青的身上穿着一身青衫，料子跟宫内自然没法比，但是很舒服。 还是钟宁及时发现他穿着棉衣热了，于是替他在林城的集会上买来的。 这套衣服上并没有繁琐的花样，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件青衫，只在腰间系着一条腰带。但是穿在苏青的身上，更衬得他长身玉立清雅绝尘。 第174章 探病宇文章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钟蝉将军给苏青的五位帮手已经能够跟苏青配合的很好了。 而且为了方便给苏青当差，缪方、焦淮、魏广、邓思以及钟宁遵循钟蝉老将军的意思，从他们原来的营帐搬到了苏青的营帐的旁边。 钟蝉将军特地让人挨着苏青的营帐再起了一个帐篷，这五人就住在里边。 “陛下，我们预计什么时候启程回京？”缪方问道。 苏青沉吟片刻，然后道:“这不好说，可能得等宇文章能动了之后……” 说到这里，苏青顿了顿，止住了话头。自从那天跟宇文章威胁他让他过去谈过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宇文章了。 距离那天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宇文章怎么样了。 也许，可以去看看他的情况？ 这么想着，苏青对着钟宁道:“跟朕去宇文章的营帐里看看他怎么样了。” 钟宁点点头，立即跟在苏青身后，两人一起往宇文章的营帐处走去。 宇文章营外的守卫们一看到苏青过来，立即就要抱拳行礼。 苏青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 说完，苏青便带着钟宁掀开宇文章营帐的门帘，然后走了进去。 一进营帐，一股比之前更浓郁的熏香的味道混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道就直冲苏青的鼻腔，苏青立即就皱起了眉头。 彼时宇文章正在靠在床榻之上，身旁的侍女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往他嘴里喂。 此时见苏青进来了，他一挑眉，说道:“陛下，你来了……”んttps:// 苏青直奔主题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宇文章挥了挥手，表示不喝了，然后挥退他身边的侍女，闻言说道:“也就这两天了吧，微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算再养下去也不会更好了。所以，陛下可以为启程做准备了。” 苏青的目光在宇文章的身上流连了一阵，有些怀疑道:“那么深的伤口，这么几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别的伤还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苏青给他的那一下子，可是照着胸口捅进去的，是一道极为严重的贯穿伤，居然这么快就好了！ 这王八蛋，不愧为主角，恢复的挺快啊。 宇文章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语气有些宠溺道:“我的陛下，您这就太高看微臣了。 这么几天就能好了这怎么可能？微臣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好的那么快？” 冷不丁的被调戏了一下，苏青冷冷的瞄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心死半路上。”苏青面无表情道。 宇文章呵呵一笑道:“只要陛下想让微臣活着，那微臣无论如何也不会死的，哪怕是真死了都能立刻爬上来见陛下……” 苏青:“……” 赶紧去死！ 宇文章看着苏青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就乐极生悲咳出了一口黑血。 “咳咳咳……”宇文章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然后冲着苏青笑道:“微臣甚是惭愧，让陛下看笑话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笑起来就有些凄惨，简直比哭还难看。 “行了，你让张留替你准备一下，后天就动身回京吧。”苏青道。 宇文章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奇怪的问道:“陛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微臣的？” 苏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于是问道:“你说什么？” 宇文章道:“我还以为陛下想要问我林城的都尉是谁的人呢……” 苏青立刻道:“是你的人吗？” 宇文章微微一笑道:“当然，林城都尉徐栖迟确实是微臣的人，只是陛下……” 宇文章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道:“微臣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又等了陛下这么多天，就是等着陛下来问我这个问题。 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直到此刻才问，这个问题最后还是微臣给陛下起的头……” 苏青没搭理他之后说的这堆废话，抓着重点问道:“也就是说，林城太守朱永臣是宇文氏的远房亲戚，而林城长史是宇文氏族的宇文远。 太守和长史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人，这阵仗，就算徐栖迟再厉害，他也只是个二把手。 而朱永臣还有宇文远也不是像傻子一样好忽悠，你用一个都尉徐栖迟能牵制得住他们两个吗？” 宇文章道:“之前北巡防营还没有被破的时候，在罗阳还活着的时候，因为有罗阳在徐栖迟的背后撑腰，那两人就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苏青问道:“那现在呢？现在罗阳已经死了，但是宇文远还有朱永臣的力量没有变化。这……” 宇文章道:“事实确如陛下所说，北巡防营重建，用来牵制朱永臣和徐栖迟的力量就少了一大部分，所以具体徐栖迟还能不能压制住他们两个，实在不好说……” 苏青道:“知道了。” 说罢，苏青转身就要离开。既然知道林城的具体情况了，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可好不容易才见到陛下的宇文章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让他离开？ “陛下。”宇文章问道:“不再待会儿？” 苏青摇了摇头道:“不了，怕控制不住朕自己的手。” 宇文章看向钟宁问道:“陛下，这位公子是谁？看着有些面善，您不给微臣介绍一下？” 宇文章的语气让早就看他不顺眼的钟宁立刻皱起眉头，但是苏青不曾发话，所以钟宁也就强忍着没有发作。 苏青道:“这是朕的亲卫，名字叫钟宁。” 宇文章“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钟宁一眼，然后道:“原来是钟蝉将军的小公子，失敬了……” 宇文章算是钟宁的长辈，又是摄政王的身份，哪怕钟宁的父亲钟蝉将军此刻在这里，恐怕也是要跟宇文章行礼的。 而宇文章居然说对钟宁“失敬了”，这样明显带着讽刺意味的话，让钟宁眉头紧皱，可他还偏偏不能发作，于是他抱拳道:“宇文大人哪里的话，真是折煞末将了。” 第175章 林城局势 宇文章呵呵一笑，不再跟他交谈，反而转身看向苏青道:“陛下，多日不见，您看起来清减了不少，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苏青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宇文章，沉默片刻后，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径直走出宇文章的营帐。 钟宁跟在苏青的身后，跟着他一起离开。 宇文章看着苏青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而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动了动手指。 手指能动，但不是很灵便，手腕肿胀能感觉到明显的疼痛。 他尝试着拽了拽身下的枕头，一用力，手腕处立即传来钻心的疼痛，枕头立刻脱手。 宇文章皱起眉头，尝试着握了一下拳头，他的手指在他的目光下缓缓握起，但是只能握到一半，便再也握不下去了。 钻心的疼痛从手腕处立即传至全身。宇文章闭了闭眼睛，然后对着营帐外边的人喊道:“来人，叫林大夫过来……” 这边，苏青带着钟宁走出了宇文章的营帐，他不知道宇文章这阵子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居然还会对他嘘寒问暖了，这不正常！跟他之前杀伐果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他是不是被毒药毒坏了脑子？”苏青喃喃道。 “陛下，陛下，我们是要去哪里？” 苏青正想的入神，耳边忽然传来钟宁的声音。苏青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营帐。 苏青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对着钟宁道:“先不回营帐，我们去钟老将军那里。” 说着，苏青继续往钟蝉将军的营帐处走去。 此时刚好正午，见苏青走了过来，钟蝉将军问道:“陛下，可有什么事情吗？” 苏青道:“朕有些事情想要与钟老将军商议一下。” 钟蝉将军道:“陛下请说。” 苏青道:“方才朕去探望了宇文章，跟他谈过话后，宇文章告诉朕说林城都尉徐栖迟是他的人。 那现在，就是林城太守朱永臣，还有林城长史宇文远，这两个都是宇文氏族的人。 而都尉徐栖迟，则是宇文章的人。 徐栖迟之前依靠罗阳的威慑力，朱永臣和宇文远不敢太过分。 但是现在罗阳已经死了，林城的势力平衡被打破，如果不出意外，感觉之后他们立刻就会有所动作。” 钟蝉将军沉吟片刻，然后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老臣顶替罗阳的位置？继续与徐栖迟牵制朱永臣和宇文远吗？” 苏青点点头道:“朕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具体情况，想听听钟蝉将军的意思。” 钟蝉将军道:“如果听老臣的意思的话，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在林城换上自己的人。 让老臣帮着徐栖迟牵制朱永臣和宇文远，这对老臣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难事。 但是陛下，老臣觉得，换掉朱永臣或者宇文远才能真正的一了百了。” 苏青:“怎么说？” 钟蝉将军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够让陛下换上陛下自己的人……” 苏青苦笑道:“可是朕就是因为没有自己可用的人，才这样束手束脚的。” 第176章 威胁朱永臣 “不久前，朕来到北疆的时候，身体也不好，不也没什么事情吗？宇文章他难道比朕还不济？”苏青皱眉道。 张留还想再说些什么，苏青道:“朕意已决，你回去告诉宇文章，如果他还想以后好好活着，就照朕的话做，不然的话，朕无论如何也会送他上西天……” 张留无奈，他夹在这两位势同水火的大人中间，觉得十分无奈。 这两边，一边是忠一边是义。可无论他选择哪一边，都会让自己处于不忠不义的下场。 要他对陛下不忠吗？还是要他对宇文大人不义？可能有人会觉得他虚伪至极，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站在他的位置，一边是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宇文大人，一边是父辈对他有过恩惠的西魏帝王。 一旦两者之间有了冲突的话，你放弃哪个？选择哪个？ 他只是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处理一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已…… 苏青拍了拍张留的肩膀道:“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做决定，也轮不到你替他做决定。 你只需要将朕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宇文章，剩下的自然有他自己来做决定。去吧，别在这扭扭捏捏的了……” 张留苦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向宇文章的营帐走去。 苏青看着张留离去的背影，他嗤笑一声，然后双手抓住马鞍，一只脚踩在马镫上，纵身一跃，就飞上了马背。 正要打算扶一把苏青的钟宁愣在原地，不是说陛下的身体不咋好的吗？ 苏青像是才发现他，于是问道:“做什么？” 钟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末将本来还想扶一把陛下的，没想到陛下这么厉害，自己就能飞身上马……” 钟宁这憨厚的模样让苏青忍俊不禁，他笑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抓着马的缰绳，然后对着身后的人道:“走吧……” 说着，他一挥马鞭，然后喝道:“驾！” 钟宁立刻飞身上马，他的动作迅捷，身姿轻灵，一看就是常年待在马背上的。 随着苏青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林城的太守府赶去。 焦淮在苏青身后问道:“陛下不等宇文大人了吗？” 苏青道:“不等了，对他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钟宁闻言撇了撇嘴，立刻对宇文章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一行人赶到林城太守府的时候，正好到了中午。 朱永臣收到下人的通传时，胆子都快吓破了。 陛下居然带着这么多的人来到他的府邸，就算是抄家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啊…… 朱永臣在太守府门口一见到苏青的阵仗，吓得“扑通”一声就给苏青跪下了，他高呼道:“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苏青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眼神平静的俯视着地上跪着的朱永臣，好半晌，直到朱永臣吓得开始瑟瑟发抖了，这才出声道:“平身，先进去再说。” 朱永臣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道:“是是是，谢陛下！陛下请进！” 说着朱永臣立即让开了路，然后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等苏青进门。 苏青先是给了焦淮一个眼色，然后从马背上下来，在朱永臣的带领下，缓缓走进了太守府。 他带来的士兵在焦淮的安排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分成两边镇守太守府门口，另一部分则跟着苏青进了太守府。 “朱大人……”苏青端坐在首座之上，然后对着战战兢兢的站在他面前的朱永臣道:“大人可知朕今日来意？” 这句话让朱永臣的后背上立即吓出了一层冷汗，他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道:“微臣不知……” 钟宁立刻上前一步，呵斥道:“陛下面前，你居然还敢装蒜！” 这一嗓子把朱永臣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立即磕头道:“微臣确实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钟宁立即甩给他一份罪证，里面记载的是一份贪墨军饷的罪证。 朱永臣打开一看，立即脸色苍白起来，这里边详细的记载了朱永臣贪墨军饷的次数和数量。 这其实并不难查，因为从上到下全部都贪，不贪不行。不贪哪里来的钱打通上下关系？不贪哪来的钱收买人心？ 能坐到他这个位置，背后要花多少钱不用算都知道是一个大数目，他也是没办法。 另外，他朱永臣的背后是世家，而西魏的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是宇文大人，对他们所做的事情，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查他们？ 这就更滋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贪的也就更凶了。 所以如果要查他们贪污的证据，那是一查一个准儿，偌大的一个西魏，所有人都明白，查他就是跟西魏世家宣战，谁敢查呢？谁敢确认自己就是干净的呢？ 整个西魏除了权倾朝野的宇文章大人，还真有另一个人也敢，那就是苏青。 他是西魏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个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有能力，哪怕是宇文章，他也能查下去。 “就凭你的这些罪证，朕今天就可以把你就地诛杀。”苏青淡淡道。 “陛下饶命！”朱永臣脸色苍白的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 苏青欣赏了一会儿朱永臣的模样，然后才道:“朱大人不必害怕……” 说着，苏青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虚托起朱永臣的胳膊，轻声对着他道:“来，朱大人快快请起……” 朱永臣哪敢起身，他哆哆嗦嗦的看着苏青道:“陛下……” 苏青温柔的打断他道:“朕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要难为朱大人…… 只是听说那林城长史宇文远，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他的名声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怎么，朱大人居然没听见过吗？” 朱永臣混迹官场多年，十分善于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陛下的话一听，他立即就知道陛下是的目的是要对付宇文远。 果然，就只听苏青继续道:“朕是为了那些受苦受难的林城百姓，朕没有办法，只能对他稍加惩处……” 第177章 抓捕宇文远 朱永臣暗自呼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既然陛下的目的不是他，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毕竟都是宇文氏一族的人，也不好眼睁睁的看着宇文远出事儿，于是朱永臣一拱手道:“微臣也不清楚宇文远长史的事情，实在是……” 苏青打断他，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朱永臣的双眼轻声道:“朱大人，有什么话，还是想好了再说，毕竟命只有一条……” 朱永臣:“……” 朱永臣道:“微臣……” 苏青问他道:“你知道朕的目标明明是宇文远，却为何不直接带人去拿他，反而先来到你这里吗？” 苏青的话，让朱永臣一滞，他心想:对啊，您的目标分明是宇文远，为何会来到微臣的府上呢？ 可转念一想，朱永臣立即就明白了，他的夫人是宇文氏的人，他是凭借这层关系才成为宇文氏一族的人。 可他到底不是宇文氏本家之人，皇帝带兵围了太守府，最后却要带人去抓宇文远。 如果陛下把他一起抓起来还好一点儿，如果陛下不动他，却抓了宇文远，那会不会有人以为是他出卖了宇文远？ 这样的话，他在宇文氏一族还能继续立足吗？ 陛下这是要强迫他与宇文远互相残杀…… “陛下……”朱永臣哭丧着脸道:“微臣真的……” 苏青道:“朱大人，朕要是你，反正情况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不该老实交代，然后争取宽大处理吗？ 你确定要为了一个远房亲戚宇文远，抛弃你那几房如花美眷还有你那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得来的儿子吗？” 朱永臣:“……” 好半晌，他才认命般的道:“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苏青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对着焦淮道:“焦淮，你带着人跟朱大人一起，去把宇文远给朕抓过来。” 焦淮立即抱拳行礼道:“属下领命！” 说着，焦淮对着朱永臣道:“朱大人，请吧。” 朱永臣无可奈何的跟在焦淮的身后，跟着他走出房门，往宇文远的府邸走去。 临出大门前，朱永臣回头望了一眼苏青，正好看到他端坐在座位之上，一只手端着一杯热茶，神色淡定，动作优雅的一口一口微微品着。 那模样，那气质，实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朱永臣回过头，跟着焦淮离开太守府，往长史的府邸而去。 苏青对着手中的热茶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抿了一口。 钟宁忽然问道:“陛下真的要放过朱永臣吗？” 苏青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 钟宁不解的道:“那陛下方才说……” 苏青一挑眉道:“朕说什么了？朕什么也没说，朕说现在不追究了，没说以后不追究。 还有他朱永臣经过此事之后，已经无法再在宇文氏一族的势力中立足，如果他够聪明，选择朕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钟宁“哦”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完全没有跟上苏青的脑回路。 钟宁挠了挠头，讨好的冲着苏青笑了笑道:“末将还是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的意思是？” 苏青耐心的跟他解释道:“我们先来了太守府，所以大部分不知真相的人都会以为朕的目标是朱永臣。” 钟宁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苏青道:“这个时候，朕不动朱永臣，反而去抓捕宇文远，那么会不会有人觉得是朱永臣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导致了这个情况的发生？ 更甚至，他们会不会怀疑是朱永臣出卖了宇文远，所以才导致了这个事情的发生？” 钟宁想了想，然后道:“好像确实是这样子……” 苏青则继续道:“这不就对了？更何况朱永臣并不是宇文氏的人，他的妻子才是。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如此牢靠，此刻被这样一挑拨，他们的信任立刻就会崩盘。 这也是为什么朱永臣立刻就答应了朕的条件，因为他也清楚他跟宇文氏之间的信任并没有那么牢靠……” 钟宁这才反应了过来，他点了点头道:“还是陛下厉害，三言两语间，不但拿下了宇文远，还顺带挑拨了朱永臣和宇文氏的关系，甚至有可能将朱永臣收为己用……” 苏青摆了摆手道:“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但事实往往会事与愿违，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吧。” 钟宁立即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听陛下的。 苏青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苏青几人在太守府一直等到太阳西斜，这才看到焦淮从太守府门口走了进来，朱永臣则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一进来，焦淮就对着苏青行了一礼，然后道:“陛下，幸不辱命。” 苏青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这么久？” 焦淮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道:“出了一些意外，遭到了宇文远的激烈抵抗……” 苏青有些意外的一挑眉道:“他还敢抵抗？” 焦淮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把宇文远带上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推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走了上来。 那被绑着的男人满脸怒容，生生的把一张俊美的脸蛋变得有些凶恶了起来。 “我乃林城长史宇文远！更是宇文氏一族之人！还是皇亲国戚！你们有什么资格抓我？！可有文书？！”那人一边奋力挣扎，嘴也不闲着，一边怒吼道。 但是由于绳子绑的太紧，宇文远根本挣扎不开 苏青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茶盏磕在桌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接着碎成两半，茶盏里的茶水顺着桌案往下流淌，滴在地上。 这一下，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苏青对着宇文远皱眉道:“住嘴，吵得朕脑仁疼。” 宇文远闻言居然真的住了嘴，他脸上犹带怒容，一双凤眼直直的看向苏青，打量着苏青的脸。 好半晌，他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怎么你还没死吗？” 苏青:“你认识我？” 按理说宇文远作为边疆长史，除了任命的时候，否则一般不会进京的。 更何况宇文远被任命为长史的时候，苏青还小，跟现在长的也不太一样，宇文远居然能一眼就认出他…… 第178章 拖出去，砍了他 宇文远被人五花大绑的压着跪在地上，还要极力抬起头，看着苏青哈哈大笑道:“我当然认识你。微臣～恭迎陛下！陛下圣躬安……” 他虽然嘴里说着谦卑的话，但是眼神却十分放肆的在苏青身上来回逡巡。 苏青皱起眉头，这宇文远的目光让他极为不舒服。 苏青道:“你好像有话要跟朕说？” 宇文远坏笑着，他的目光在苏青身上放肆的游荡了一圈，重点在他的下半身流连了一下。 这样不尊重人的模样，让钟宁眉头一皱，立即呵斥道:“放肆！” 宇文远坏笑道:“微臣听闻陛下曾经被匈奴人掳了去，还听闻那匈奴人荒淫无度，残暴弑杀，听说连男女道德伦常都不顾，十分荒唐…… 没想到陛下居然还能够活着回来，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这一番话说的可谓十分放肆，朱永臣脸都绿了，钟宁更是卷起袖子就要暴揍一顿宇文远。 苏青伸手拦了一下钟宁，然后在钟宁不解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宇文远道:“你既然这么有胆量，不如就猜一猜，朕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宇文远不屑道:“你不就是来自取其辱的吗？你想杀我，可你有那个胆量吗？ 你虽然是皇帝，但手中半点权力也没有，不过是宇文章推上台面的一个挡箭牌。 宇文章活着我也许还能让你三分，但如今宇文章都死了，我宇文氏就要崛起了。 你如果聪明点儿，好好巴结着宇文氏，兴许还有几天好日子可过。 但如果你敢动我，我一个小人物当然死不足惜，但你就是相当于对宇文氏一族宣战，早晚要死无葬身之地。” 苏青挥了挥手，有些心烦道:“算了，把他拖出去，杀了吧，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连局势都看不清楚的蠢货，宇文氏不会让他进入本家，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可问的……” 钟宁立刻得令，对着压着宇文远动弹不得的人道:“拖下去，砍了。” 那些人立刻拖着宇文远往外走，宇文远没想到这个傀儡皇帝居然真的敢动他，于是一边被人拖着，一边怒道:“你敢动我？宇文氏不会放过你的！” 落云在苏青内心嘀咕道:“说的好像你不动他，宇文氏就能放过你似的……” 苏青充耳不闻，仍旧自顾自的端起一杯热茶，一点一点的喝着。 直到把宇文远拖到门口，苏青还是没有反应，宇文远这才害怕了。 他终于明白过来在这里就是苏青说了算，而苏青也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看穿了这一层，他连忙求饶道:“陛下！陛下！饶命！是微臣口无遮拦，冲撞了陛下，陛下恕罪！” 宇文远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苏青了，但苏青仍旧不为所动。宇文远看苏青这个模样，于是立即收了那副求饶的模样，反而变得十分嚣张。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如果真敢杀了我，宇文氏不会放过你，宇文章一死，现在可没人能跟宇文氏抗衡了。 你最好想清楚，你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苏青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一个有些虚弱，却霸气感十足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来:“杀你就杀你，什么时候还用看那些废物的脸色了？” 说完，那人还兀自咳嗽了几下。 苏青先是一愣，然后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到宇文章在张留的搀扶下，半倚在张留的身上，正站在门口，目光直直的向这边。 苏青的目光正好与宇文章的目光汇集在一处，宇文章冲着苏青弯了弯眉眼。 苏青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来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宇文章拍了拍张留扶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带自己走到苏青身边。 张留有些担忧看向宇文章，别看宇文大人现在好好的站在地上，但只有自己知道，在宇文大人宽大的袍袖之下，他扶着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而他的身体更是有一大半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 他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都是在逞强，只要自己一抽身，宇文大人恐怕立即就得摔在地上。 “你居然没死！！！”宇文远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他的声音极度震惊，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张留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宇文章的眼睛瞪的溜圆，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和震惊。 宇文章简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宇文远，他只想让张留带自己去陛下的旁边。 偏偏宇文远还不知死活的继续道:“不应该的啊，你不是死了吗？那种情况下，你不可能还活着！” 宇文章闻言瞥了宇文远一眼，他们宇文氏一族的模样多少都有些相似，因此宇文远其实并不丑，相反，还长的挺俊美的。 只是那是跟常人比较，比如朱永臣。 但是一旦跟同是宇文氏的宇文章站在一起，那这对比就太惨烈了。 就算宇文章此刻中毒在身，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张留身上，还满脸的病容…… 但旁边的宇文远跟宇文章一比，那无论是模样，还是气度，都是云泥之别。 宇文章瞥了一眼宇文远，然后道:“你倒是清楚的很，怎么？也参与其中了？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宇文远哪里还敢胡说，只道:“你胡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宇文章用手帕捂着嘴角，轻轻咳了两声，然后用手帕一抹嘴角掩去一抹血红，然后道:“我胡说？我问你，那些犒赏三军的刺客，都是谁放进来的？” 宇文远有些心虚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宇文章嗤笑一声道:“这么几个人就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跟我你还装什么装？” 说着，宇文章对着那因他来而停下脚步的将士们道:“陛下不是说把他拖出去砍头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那几位将士们立刻接受命令，拖着宇文远就往外走，不一会儿远方传来了宇文远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凄惨。 第179章 杀人 宇文远先是求饶，然后就是咒骂声，最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出现。 不一会儿两位将士回来复命，他们的剑身上，还在缓缓流淌着鲜血。 张留扶着宇文章一步接一步的缓缓的冲着苏青走了过来。 他走的仿佛格外吃力，等他走到苏青的身边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 “微臣参见陛下，恭祝陛下万福金安。”张留道。 宇文章扶着张留，靠在张留身上道:“见过陛下。” 苏青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别的，只吩咐张留扶着宇文章找个地方坐会儿。 宇文章露出一个笑容道:“谢陛下。” 苏青只瞥了他一眼，然后就收回眼光，对着朱永臣道:“记住你给朕的承诺，不然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朱永臣擦着冷汗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万死不辞……” 苏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在宇文章刚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苏青道:“差不多了，回营。” 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坐着的宇文章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宇文章认命般的站起身，他知道这是陛下在故意为难自己，但他目前却没有办法改变这种情况。 如果是平常，陛下断然不敢这样对他，反而怕自己怕的要死。 都怪这该死的毒药，让他的身体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甚至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留才能替他寻到解药，治疗这可怕的毒药。 看到宇文章站起身，张留立即走过来，扶住宇文章。 “宇文大人，当心些……”张留劝道。 顿了顿，张留继续道:“要不要在太守府休息一晚上再启程？也能养好精神。 如果一直这么病怏怏的，怕是在半路上，就能被马车的颠簸颠的晕过去……” 宇文章道:“没事，扶我去马车那边，上了马车就行了。” 张留无奈，只得遵从宇文章的吩咐，把他从还没有坐热乎的椅子上扶起来，缓缓扶着，送进马车里。 苏青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微微纵身一跃，立刻身姿轻灵的跃上马背。 然后他瞥了一眼身后宇文章的马车，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一甩马缰绳，喝道:“驾！” 一行人这才又浩浩荡荡的回到营地。 钟蝉将军已经吩咐人给苏青回京城做最后的准备了，明天一早，苏青就会出发。 宇文章在马车里颠簸了一天，被摇晃的马车晃了一路。马车停在营地的时候，张留一掀开门帘，就看到宇文章靠在车厢上，早已经人事不知了。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鲜血，连身上也沾上了不少。 张留内心“咯噔”一声，赶紧走了过来，手指颤抖的伸过去试探宇文章的呼吸。 轻轻浅浅的呼吸拂在张留的手指之上，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宇文大人已经…… 看样子没什么大碍，只是被马车的颠簸的晕了过去。 张留轻手轻脚的把宇文章打横从车厢内抱了起来，带着他回到营帐里。 第180章 劳商 阿娜尔公主道:“是一位叫钟宁的将军让我来这里的，说陛下既然要回京了，那作为陛下妃嫔的我也需要跟随陛下，一起回京……” 苏青皱起眉头，然后问道:“苏墨呢？” 苏墨就是阿娜尔公主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匈奴人的世子查斯那。 阿娜尔公主是知道查斯那被苏青赐过名字的，因此苏青一提苏墨，阿娜尔就知道苏青在说她的弟弟查斯那。 阿娜尔公主小心翼翼道:“他应该在后边的那辆马车里……” 苏青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嗯”了一声，接着进入了马车里。 他本来想让阿娜尔公主也去后边的马车之中，但是想了想以后，还是决定让阿娜尔公主在自己这里。 此次回京，由于路途不是那么顺利，所以匈奴人进贡的珍宝，苏青并没有一同带着，而是拜托钟蝉老将军暂时保管。等苏青能够腾出手来，他再吩咐人回来带走。 阿娜尔公主乖巧的跪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生怕苏青看她不顺眼然后找她的麻烦。 苏青靠在靠枕上，手中拿着一个竹简，静静的看着。这是他为了防止自己路上无聊，随手拿的。 都是张留的藏书，当然了，在军营拿的书也不可能是什么小说故事之类的。 张留看的除了兵书就是地图，哪一个都是能够让人昏昏欲睡的存在，但聊胜于无。 苏青看书不说话，阿娜尔公主又不敢打扰他，所以一时之间马车里安静的掉针可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由于队伍中有马车和步兵的存在，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不算快，一直到天黑才前进了不到四十里地，而此时距离最近的沃野镇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陛下，看这天色马上要黑了，再走怕是不安全，张留将军的意思是，得就地扎营了……”钟宁在苏青的马车外请示道。 张留常年带军，什么时候该怎么做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既然他发话了，苏青合上看了一半的竹简，然后道:“那就吩咐下去，就地扎营吧……” 钟宁道:“遵旨。” 不一会儿，外边就传来了钟宁吩咐就地扎营的命令。 苏青的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苏青正打算起身，就看到他对面的阿娜尔面露难色，见苏青看了过来，神色竟有些躲闪。 苏青敏锐的闻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是血腥味。 苏青:“……” 苏青沉默片刻，然后脱下身上的外袍放在阿娜尔的面前，接着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马车。 阿娜尔看着苏青下了马车，又看了看面前苏青的外袍，犹豫片刻，咬了咬唇瓣，还是伸手拿了过来披在了身上。 然后跟在苏青的身后，也缓缓的下了马车。 而在阿娜尔起身之后，她原来坐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血点。 阿娜尔的身上披着苏青的外袍，她紧紧的跟在苏青身后。 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经又累又饿疲惫不堪，接到钟宁的命令之后，立即开始原地扎营，打算略作休整。 不一会儿，一座座小巧精致的帐篷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头，一个接一个的扎了起来。 苏青的帐篷被所有人的营帐围在了最中间，他的帐篷旁边则是宇文章的营帐。 在然后就是匈奴人的帐篷，张留的则在他们旁边。 苏青对着阿娜尔道:“你先进去你们自己的帐篷吧……” 阿娜尔如遭大赦般的点了点头，跟苏青行了一礼，然后快速钻进了匈奴人给她搭的帐篷里。 一进营帐，她就脱下了苏青的外袍。在盈盈的烛火之中，只见阿娜尔的身后早已被鲜血殷了过来，一片血红。 阿娜尔抿了抿唇，没想到这次她的葵水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西魏皇帝的外袍，她可能只能等天黑再下马车了…… 想到这里，阿娜尔对苏青的观感忽然就好了一点儿，她没想到苏青贵为一国之主，居然会这么细心体贴…… 苏青并不知道阿娜尔的心里所想，不过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全被那些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吸引了，只见约莫有四分之一的将士们，正在起锅烧水为所有人做晚饭。 另外四分之一的将士们则在替其他的将士们搭帐篷。 剩下的人，有一部分分了出去，在外围巡逻，另一部分则帮忙做一些杂活儿。 所有的人都井井有条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苏青感叹这恐怖的执行能力，更感叹将将士们训练成这模样的领军之人。 明明在前不久，这些人还只是半吊子府兵而已，连之前的北巡防营守备军都比不上的存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苏青问向他身边的钟宁道:“这练兵之人是谁知道吗？” 钟宁有些疑惑的问道:“练兵之人？” 苏青指着眼前正在忙碌的将士们道:“就是这些人的领军之人，他们都是谁的麾下？” 钟宁恍然大悟道:“原来陛下想问的是他们是谁的麾下啊，他们都是劳商麾下的人。 劳商是个很出色的小队队长，练兵很有一手，连我爹都对他称赞有加。文学一二 此次护送陛下回京，我爹还特地点了他的营，劳商也在，喏，就在那边……” 说着钟宁冲着距离他们不远处一招手道:“劳商，过来！” 钟宁嚎完的这一嗓子，距离苏青不远处，立刻有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回过了头。 钟宁对着他道:“对，叫的就是你，快过来，有贵人要问你话。” 那名唤劳商的汉子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的事情，然后小跑着过来。 劳商道:“大人，您叫我？” 钟宁点了点头，冲着苏青道:“陛下，这就是劳商了……” 苏青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劳商，看他神色有些紧张，于是道:“别紧张，朕就是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劳商挠了挠头，模样诚恳道:“陛下请说。” 苏青问道:“朕问你，这些人，可都是你的麾下吗？” 第181章 练兵技巧 说着苏青的手指指了指正在干活的人，劳商顺着苏青的手指看了过去，然后内心有些忐忑道:“确实是小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青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知道是他会错意了，于是内心有些好笑，但是苏青还是故意板着脸问道:“告诉朕，你平时都是怎么练兵的？” 劳商被板着脸的苏青这么一吓唬，也不敢隐瞒，登时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自己练兵的情况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禀告陛下，小的练兵，就讲究一个严格，首先锻炼他们的忍耐力，然后制定每日任务目标，对照目标滚动推进。 第二则是根据练兵目标的推进情况，逐项分析，找出改善方法。 第三以点带面，牵引能力提升。 先从队伍中，选出两名优秀的将士作为教头。然后采取研究攻关、竞争备课、试讲试教等方式，通过共享经验、共同强化发挥新兵“教头”的以点带面的作用。 第四则是荣誉激励，激发练兵热情。 小的先建立完善新兵训练情况登记，鼓励新兵自主设立成长目标，定期评选优秀新兵，提做“教头”。 以此激发训练热情，实现将士们从“被动学”到“主动练”思想转变……” 苏青听得目瞪口呆，他觉得在现代练兵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在古代就能遇到这样的人才！ 劳商说完之后，看陛下沉默着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出了什么错，于是心怀忐忑的等着苏青说话。 苏青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咳了一声准备夸赞一下劳商…… 谁知道劳商听到苏青这一声咳嗽，立刻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劳商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是小的自作主张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苏青:“……” 苏青看着不断在地上求饶的劳商，有些哭笑不得道:“快起来吧，朕还什么都没说呢……” 苏青的话让劳商立刻止住了求饶的话头，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青道:“……陛下不是要惩罚小的？” 苏青哭笑不得道:“你做的很好，特别好，朕为什么要惩罚你？朕不但不会惩罚你，还会重重的赏你，所以你快起来吧……” 劳商这才站起身来，苏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等朕回了京城，就起一封圣旨，封你个将军当当，你敢不敢受封？” 从一个小队队长，一下子提拔到将军的位置，这尤如一步登天的上升趋势，如果是寻常人，怕是根本不敢受封，但劳商不。 劳商生于贫苦人家，自小受尽苦难，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家人送去给一个富人家做小工。 那富贵人家的老爷，是在北巡防营守备军里当军官的大人物，因此那家的小公子也能接触到这些，甚至还有教书先生上门专门给小公子讲解。 一来二去的，劳商也能借着那小公子的光，偷偷学习了不少知识…… 第182章 下毒 宇文章静静的看着苏青的眼睛，好半晌，才从苏青的眼睛转向苏青手中的茶水之上。 只见那茶水里还隐约可见白色的粉末，看起来有些混浊。 宇文章微微一笑，抬头看向苏青，一字一句的问道:“微臣要是不喝呢？” 苏青道:“那朕只好劳累一把，亲自给你灌进去了。” 宇文章轻笑一声，然后将茶水从苏青的手中接了过来，拿在手中晃了晃，然后他看向苏青，就见苏青正静静的看着他。 宇文章端着茶水问道:“张留呢？” 如果张留在这里，陛下想这样对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 苏青似乎是知道他内心所想，于是道:“方才看见他的时候，让他帮朕打兔子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应该回不来。” 宇文章一笑，然后端着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宇文章冲着苏青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空茶碗。 然后在苏青的目光中，他直接松手，茶碗从宇文章的手中径直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摔成两半。 宇文章垂下头，敛去眼中的神色。 苏青弯下腰，把茶碗的碎片捡起来，托在手中，然后冲着宇文章道:“不要怪朕，宇文章，你不这样，朕不放心，你应该知道的。” 宇文章低着头轻声道:“微臣知道……” 说着，他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一手撑在床榻之上，却因为手腕处的疼痛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床上，还是因为手肘杵了一下，这才没有太过狼狈。 宇文章本就中了毒，此刻又被苏青下了一剂重药，两种毒一相遇，顿时在他的身体里搅的天翻地覆。 宇文章只觉得自己体内像是被千万只刀剑来回切割一般，冷汗瞬间就上来了。 他咽下已经涌到喉咙处的一口鲜血，顿时血腥味充斥在整个口腔。 苏青看着这样虚弱的宇文章，开口道:“你既然知道，那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这就离开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苏青转过身，缓缓离开宇文章的帐篷。 帐篷的门帘一拉下来，宇文章立刻呕了一口黑血出来，然后他猛地抬起头，浑身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青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像是盯上猎物的饿狼一般。 只不过这瘆人的笑意并没有持续太久，体内的疼痛让宇文章再也忍不住的来回翻滚，因为动作太大，他甚至直接从床榻之上摔到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的疼痛才缓缓平息，当然也可能是适应了，所以才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宇文章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躺在土地之上，缓缓睡了过去。 苏青离开宇文章的帐篷之后，正好赶上张留迎面过来，他的手中还抓着几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陛下，兔子抓来了。”张留道。 苏青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碎碗扔到不碍事的地方，然后道:“辛苦了，交给他们去做吧，今天吃兔子肉。” 张留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兔子递给一旁的侍卫，正欲离去。 苏青道:“张留将军，朕有些事情想要同你请教……” 张留立即正色道:“陛下请说。” 苏青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达沃野镇？” 张留算了算路程，然后回复道:“回禀陛下，照我们现在的这个行进速度，大概还有三天左右，才能到达沃野镇……” 苏青“嗯”了一声，然后道:“先跟朕讲讲沃野镇的情况吧，朕也好早作准备。” 闻言张留有些抱歉的道:“还请陛下恕罪，微臣常年镇守西部战场，很少回朝，更遑论北疆的事情了，实在是对这边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苏青皱起眉头，如果不知道沃野镇的情况，那就不太好动手了。 张留看着苏青的脸色，然后试探着建议道:“陛下可以去找一下宇文大人，兴许他对这块可能比较了解……” 张留能想到的，苏青自然也能想到，可是他一遇到宇文章就有点儿上头，压根儿忘了问这件事。 而且刚刚他又灌了宇文章一碗毒药，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 张留看苏青一直不说话，然后问道:“怎么了陛下？” 苏青面不改色道:“朕并不是很想见他……” 张留有些无奈道:“陛下，您与宇文大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苏青于是问他:“那如果宇文章中的毒解了，你是不是立刻就会舍弃朕，然后继续为他效力？哪怕他让你杀了朕，你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吧？” 张留立即道:“宇文大人绝不会这么做的，他从来没想过完杀了您……” 苏青:“哈。”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青于是送客道:“朕乏了，你走吧，等你见到宇文章，记的帮朕问问沃野镇的情况，然后告诉朕。” 张留立即抱拳行礼道:“微臣遵旨。” 苏青心烦的摆了摆手，再也不看张留一眼，缓缓的往自己的帐篷里走去。 钟宁早就在苏青的帐篷处候着了，看苏青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来，道:“陛下，将士们已经把饭做好了，现在陛下饿了吗？要不要微臣替陛下弄一份过来？” 苏青闻着空气中传过来的饭香，他的肚子也适时的发出“咕噜”一声的叫声。 “替朕拿一份过来吧，朕正好饿了。”苏青道。 钟宁立刻领旨，去替苏青端了一份过来，送进了帐篷里。 这边苏青食不知味填饱肚子的空档里，那边张留也正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处。 他的帐篷就在距离宇文章大人的帐篷处不远。んttps:// 在进帐篷的时候，张留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宇文大人。 于是张留要进帐篷的脚步转了个弯，冲着宇文章的帐篷而去。 只是他刚一掀开帐篷的门帘，就看到宇文章大人躺在土地之上，生死不知的模样。 张留:“！！！” 张留赶紧快步走了过去，立即把宇文章从地上扶了起来，打横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之上。 接着他的眼睛四下一扫，床榻之上的鲜血瞬间映入了张留的眼帘，还有土地之上也有不少未曾干涸的大片血迹。 第183章 下毒2 “怎么会？！！”张留震惊的喃喃道。 宇文章大人经过之前林大夫给开的药的调养，已经好很多了。 不会再时不时的就吐血了，今天居然这么严重，难道是因为路途颠簸的情况吗？ 张留看着地上的血迹，虽然没有干涸，但也已经有不少时间了，也不知道宇文大人在地上躺了多久。 张留想到这里，眉头一皱，他给宇文大人带的侍女哪里去了？ 居然正好在宇文大人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不在，等他找到她之后，一定要重重的处罚她！ 张留这么想着，也立即这样做了，他一把掀开门帘，然后吩咐道:“去找到宇文大人的侍女，把她带到这里来见我。” 那人立马抱拳领命，然后转身离开，可是几人找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侍女。 张留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那侍女的胆子绝没有这么大，居然敢擅离职守。 当然她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躲避将士们的追捕，只要她还在营地里，就绝对丢不了。 可就是这样，那位侍女居然还是不见了！ 张留内心“咯噔”一下子，立刻吩咐人把宇文大人的帐篷保护起来，然后快速往苏青的营帐处跑去。 张留赶来的时候，苏青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粥，见张留闯了进来，还以为他是发现自己给宇文章下毒，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苏青若无其事道:“张留将军神情如此焦急，可是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张留一口气还没有喘匀，闻言立刻道:“陛下，为了方便照顾宇文大人，微臣给宇文大人带着路上照顾宇文大人的一名侍女人，不见了……” 苏青:“不见了？” 张留道:“是的，从下了马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青的内心瞬间升起了八百个念头，无一例外的都跟那之前遇到的流匪沈路有关。 他的想法跟张留的想法很像，他们此次回京，走的是官道。 在战时没有哪个流匪敢来抢劫官道上的东西。 当然，就算是抢，也断不可能只抢走一个侍女。苏青觉得这些人肯定是掳走了侍女，然后意图逼问他们的信息。 苏青严肃道:“吩咐下去，所有人加强警戒，毕竟今夜可能会有些不太平……” 张留立即抱拳行礼道:“微臣遵旨。” 不一会儿，苏青的命令全部下发完毕，营地里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戒程度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这个时候劳商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听到营地周围有山匪，将士们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组织有纪律的开始缓缓围在苏青身边，个个都警觉的看向四周，不打算给山匪留一点儿机会。 苏青想起了之前见到山匪沈路，不，应该说是先帝的前暗卫沈路，现在敢拦他们的除了沈路那一伙之外，苏青不做他想。 “沈路……”苏青喃喃道。んttps:// 张留道:“嗯？陛下说什么？” 苏青道:“记不记得朕之前提过来到北疆的路上遇见过一伙山匪，领头人叫沈路，原本是先帝的暗卫……” 第184章 重伤沈路 苏青把他帐篷里所有能想到的具有缓冲作用的东西都围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就心安理得的待在中间。 他已经尽人事听天命了，如果这样他还不能活下来，那就是老天爷都要亡他，他也只能躺平，重新来过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络绎不绝响起来，苏青甚至能看到有箭矢穿过木桌，然后露出来的尖头。 所幸桌子还算结实，床板也还算可以抵挡。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箭雨仿佛停了，苏青这才从被子中探出来脑袋来，警惕的看向四周。 只见他的帐篷早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外边的火光透过窟窿照了过来，苏青隐约的能听到外边的喊杀声。 看这样子外面是已经打起来了，苏青立刻把身上的被子一掀，然后从床榻之下钻了出来。 接着苏青一手捞过方才混乱中自己扔在地上的长剑，轻手轻脚的走到帐篷门口，用剑柄轻轻把门帘挑开一条缝隙，然后从缝隙里往外看去。 只见外面火光四起，喊杀声阵阵，自己这边的护卫同一群身穿麻衣麻裤的人战在一起，战况十分激烈。 也许是因为自己这边的帐篷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他们觉得这里边的人在这样的攻势下，估计已经饮恨西北，所以自己这边反倒没什么人，战圈全集中在宇文章的帐篷那边。 苏青本来不想出去，因为他不知道在暗处是不是还有刺客埋伏着盯着他。万一还有的话，苏青只要一露头，肯定立刻就会被射成筛子。 但是等他看到宇文章帐篷面前的一幕之后，苏青立即打消了这个顾虑。 只见在宇文章的帐篷处，张留已经持剑和沈路战在了一起。 张留不愧为一方将军，武力值就算在整个西魏也能排得上号。 张留持剑挡在宇文章的帐篷之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沈路被他压制的死死的，只能被动的招架，根本没有机会进攻，自然也没有机会前进一步。 也许是张留这寸步不退的表现，让沈路误以为张留的身后，那个一直不曾打开的帐篷里，才是最重要的人物所在。 迫不得已，沈路只能调集了大批的人马来围攻张留，甚至连暗处的弓弩手都调过来辅助自己进攻。 若是寻常人，怕是支撑不住这样的进攻，但张留本就是高手，再加上张留的身边还有劳商和他的下属们，一时之间居然也和沈路打的不相上下。 钟宁则正拦在沈路的侧面，背对着苏青的帐篷，放在他的面前，时不时的攻击沈路一下，不让他有精力注意苏青这边。 两方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反倒是苏青，变成了不引人注目游离在战场之外的存在。 在确认了周围没有隐藏的弓弩手之后，苏青“呲啦”一声，从自己的衣摆之上撕下来一块布料，然后立刻蒙住了自己半张脸。 接着他用剑划开了帐篷的后侧，那里是唯一一侧没有箭矢飞来的方向。 苏青悄悄的从他用剑划出来的出口溜出去，然后尽量躲避着别人的视线，缓缓的摸到了宇文章的帐篷后边。 借着帐篷的掩映，苏青摸到了沈路的身侧，然后耐心的等着机会来临。 就在沈路扬起手中长剑，从自己头顶格挡住张留的进攻的时候，在苏青的眼中，沈路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把自己的身体露了出来。 苏青知道机会到了，他立刻毫不犹豫的往前一步踏出，他的身体猛然的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然后苏青将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沈路的后背就刺了出去。 沈路虽然已经发觉了，但他根本无法回防，他被张留压制的死死地，只要一抽开长剑，张留的下一剑绝对会割断他的喉咙。 无可奈何，沈路只得咬牙硬生生的用身体接了这一剑。 苏青用的力气不小，长剑毫无阻挡的穿透了沈路的身体，从他的后背刺入，从他的身前刺出，他的长剑就卡在了沈路的身体之中。 鲜血瞬间就溅了出来，温热的血液溅在苏青的脸上，让苏青不自觉的眯了下眼睛。 沈路拼着硬吃了苏青一剑，转过头看向苏青，一双眼睛凶狠的瞪着苏青，他嘶喊道:“所有人，立刻出手杀了这个男人！” 霎时，沈路这边的所有人一转攻势，立刻冲着苏青冲了过来，甚至还有不少箭矢也一并冲着苏青飞了过来。 苏青本来想拔出卡在沈路身体里的长剑，见状苏青知道时间已经来不及，只得放弃。 他一个闪身，从张留刻意露出来的空档钻了过去，闪身进了宇文章的帐篷之中。 沈路本来想追着苏青一同进入帐篷，但是张留立刻闪身挡住了那个空挡，沈路被张留挡在了身前。 他的身体之中还卡着苏青刺进去的长剑，苏青的这一下子直接让他受了严重的伤。 沈路咽下已经涌到喉咙处的鲜血，“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然后道:“张留将军，你怎么样才能让开？” 张留冷声道:“无论如何，我今天不会让你前进一步。 沈路，你本是先帝身边的暗卫。虽然不能在明面上出现，但到底身份尊贵。 现在居然甘心受他们驱使？甚至沦落为山匪草寇，你不觉得太丢人了吗？” “丢人？”沈路哈哈笑着，旋即怒道:“我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究竟是因为谁？你与宇文章最清楚，又何必在这假惺惺？” 张留道:“不管怎么样，先帝总算待你不薄，而你如今却听从别人的驱使，要来对付他的独子，你对得起先帝吗？” 沈路沉默不语，张留则继续道:”如今你已经身受重伤，今天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兴许陛下心情好，能饶你一条狗命……” 沈路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迹，然后哈哈笑道:“饶我一条狗命？不错，我确实是条狗。那你呢？张留将军，你又是谁的狗？” 沈路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道:“我本来以为你守护的是陛下，所以才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强攻你这里，现在看来并不是……” 第185章 沈路之死 “你又是谁的狗？”沈路问道。 张留面无表情的看着沈路，而在他们谈话间，沈路的人见到自己头领受了重伤，早就一个个的心慌了起来。 这一心慌，就有了破绽，渐渐的显露出了颓势，不一会儿就被苏青这边的守卫军打败成为了俘虏。 而腾出手来的所有人，则缓缓的冲着沈路逼近，将他围在中间，不给他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 不过他们所做的事情也算是多余，沈路早已经身受重伤，就算让他跑，估计他也跑不掉了，他现在能站着，都是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了。 沈路把手中的长剑杵在地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看了一眼周围围过来的人，有些不屑道:“堂堂人屠，张留将军，居然就这点肚量吗？” 张留道:“总得保险一点儿，生死关头的人，潜力总是无穷的，你我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 眼看尘埃落定，沈路也有闲情逸致的跟张留交谈了，闻言他点了点头道:“确实。” 张留问:“束手就擒吧？” 沈路道:“束手就擒当然可以，只是沈某有一个问题，想要张留将军解惑……” 张留点头道:“你问。” 沈路就问道:“他们有人说宇文章已经死了，其实并没有吧？” 张留没有说话，沈路就继续道:“你身后的帐篷里，其实是宇文章吧？” 苏青靠在帐篷门口，隔着一个门帘，静静的听着外边的谈话。 张留没有注意到苏青的存在，于是道:“不错。” 沈路继续道:“所以你拼死守护的根本不是陛下，而是宇文章？” 张留沉默不语，但他之前的表现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儿。 沈路嘲讽的笑道:“什么人屠，什么军神，说的好听，还不是一条狗。不，你是狼，是跟沈某一样的白眼狼，哈哈哈哈……” 说着，沈路在张留铁青的目光中，猛地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顿时鲜血四溅。 有鲜血顺着沈路的额头流了下来，流进了他仍旧睁着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串血泪一般。 他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似乎是在嘲笑张留还不如他一般。 张留的眉头微微皱起，好半晌，看沈路仍旧没有动作。 张留这才警惕的走了过去，他试探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沈路的鼻孔下方，试探他是否还有呼吸。 结果，试探之后，张留终于确认，沈路，已经自尽而亡了。 张留对着沈路的尸体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替他合上双眼。 他这一生，前半生为先帝尽忠。先帝死后被宇文章大人逼走，沦落为山匪。后来为了生存，又被那些柱国大人们驱策，算不上好。 但谁的一生能够一直随心所欲呢？看着沈路，张留仿佛就能看到自己的结局。 宇文章大人和陛下之间，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结局，这样相似的命运，让张留对着沈路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 功过是非应该在他身死的那一刻，就该烟消云散，张留唯一能做的就是祝他来世能过的自由一点儿。 第186章 尘埃落定 他们可没有忘记眼前这个直不起身的男人，生生灭掉了他们匈奴人四十万骑兵军队，直接将他们匈奴人打的一蹶不振，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他的人此时此刻还驻扎在阴山脚下，威慑着他们剩下的族人呢。 他们已经把对宇文章的恐惧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哪怕宇文章此刻满头冷汗，连腰都直不起来，甚至要扶着门框才能站起身，他们也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苏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宇文章因为身体的原因，本就不与其他人住在一起，他的帐篷是最安静的。 更何况自己什么情况，宇文章也都清楚，跟他住在一起，也不需要注意什么。 最重要的是，宇文章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肯定不会再有能力伤害到他，跟他住在一起，不用顾虑太多。 见苏青答应跟自己住在一起，宇文章露出一个笑容，忽然，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地上…… 张留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打算扶住宇文章。 但是因为他距离宇文章有些远，眼看要来不及，这时，距离宇文章最近的苏青下意识的一伸手，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 苏青:“……” 落云道:“……你扶他干嘛，让他摔个狗吃屎不是大快人心？”んttps:// 苏青面无表情道:“身体不听使唤，动作快过了脑子……” 看着扒在自己手臂上的宇文章，苏青有心想把他甩出去，但是周围人都在看着，又是苏青自己扶住他的…… 没办法，苏青只好强忍着不适没有发作，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维持着搀扶的动作。 宇文章摔在苏青怀中，扒着苏青的手臂，也愣住了。 因为他周围除了陛下，没有其他人可以扶着他，陛下他又不敢奢望，所以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摔在地上，没想到，居然是最不可能扶着自己的陛下伸出了手。 宇文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借着苏青的手臂站起身，然后对着苏青道:“微臣谢过陛下了……” 张留站在宇文章身边，自觉的递了手臂过去，宇文章扶着张留的手臂，冲着苏青行了一礼，然后往帐篷里走去。 钟宁挠了挠后脑勺，冲着苏青问道:“陛下，现在要做什么？” 苏青瞥了他们一眼，然后道:“做好警戒，都各自休息吧……” 说罢，苏青转身冲着自己原先的帐篷走去，虽然帐篷已经不能住了，但是被褥还在，他得去把自己的被褥搬过来。 钟宁也跟了过来，见苏青动手搬被褥连忙走了过来想从苏青手中把被褥接过去。 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贴身之物的苏青躲了一下，然后对着愣住的钟宁道:“朕自己搬就成，你赶紧吩咐人去宇文章营帐里，帮朕搭个床榻出来……” 钟宁连忙领命离开，点了门口两个将士，让他们快步去宇文章的帐篷里给陛下搭建床榻。 他们速度很快，在苏青抱着被褥晃晃悠悠走到的时候，床榻已经搭出来了。 看着搭建好的床榻，苏青抱着被褥有些沉默。 只见自己的床榻此刻正挨在宇文章的床榻旁边，中间甚至没有留一丝缝隙。 苏青都怀疑自己只要晚上睡相不好，都能滚到宇文章的床榻之上！ 抱着被褥的苏青:“……” 宇文章靠在枕头上，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苏青，有些好笑:“陛下，怎么站在门口不过来？之前跟山匪们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早些过来安歇吧……” 苏青有心想叫人过来再把床榻拆了重新搭一次，但苏青刚转过身，张留居然掀开门帘进来了。 张留看着站在门口的苏青有些不解道:“陛下？怎么还不安歇？” 苏青沉默着把手中的被褥随手扔到床榻之上，然后转身问道:“张留将军今晚睡哪里？” 张留将军自觉的走过来要给苏青铺床，被苏青拦了一下，苏青道:“不必，朕自己来。” 说着苏青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的床榻铺好，张留回复道:“微臣今晚不睡，就是进来看看陛下和宇文大人还有什么需要，然后就去警戒了……” 苏青的肚子适时的叫了一下，张留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之前因为山匪的原因，陛下没能吃上晚饭，现在外边已经重新做好了，微臣替陛下去带一份过来……” 说着，张留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一手托了一碗热粥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钟宁，钟宁的一只手中还端着一碗热菜，另一只手里则端着一碗馒头，约莫有三四个的样子。 两人把手中的饭菜放到帐篷里的桌子上，然后道:“陛下，宇文大人，末将这就去警戒了，两位吃过之后吩咐帐篷外边的人把碗收走就行。” 苏青点了点头，目送着张留和钟宁离开。 一时间，帐篷里只剩下苏青和宇文章两个人。 苏青没有管宇文章，自顾自的坐到桌子旁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等宇文章走过来的时候，苏青一个馒头都吃完了，他瞥了宇文章一眼，然后搬着凳子往旁边挪了两步。 宇文章手腕有伤，这一顿饭吃的异常艰难，连筷子都不好用。 之前有侍女侍候他，现在侍女死了，他只有靠自己。 张留显然也忘了这一点儿，不然他不会留宇文章一个人在这里。 在宇文章第三次把筷子掉在桌子上之后，苏青“啪叽”一声把筷子放桌子上，然后在宇文章看过来的目光中，猛地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帐篷门口，一掀门帘冲着外边道:“来个人。” 门口的侍卫甲立刻一抱拳行礼道:“陛下？” 苏青把门帘又掀开了一点儿，指着宇文章道:“他身体不便，你去侍候他吃一下饭。” 侍卫甲:“……” 都是大男人，哪里会伺候人？但是陛下的命令，他不能不从。 于是侍卫甲小心翼翼的走进帐篷里，走到桌子边，然后在宇文章冰冷的目光中，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起一根青菜，哆哆嗦嗦的送到宇文章的嘴边。 第187章 九变 宇文章:“……” 苏青:“……噗。” 宇文章有些无奈的看了苏青一眼，苏青转过头去不看他的目光。 侍卫甲看了看苏青，又看了看宇文章，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筷子上的菜又往前递了递。 宇文章咬了咬牙，终于拉下了他那张脸，缓缓张开了嘴…… …… 这一顿饭吃的异常艰难，等喂完最后一口饭，侍卫甲都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收了吧……”宇文章道。 侍卫甲连忙把几个碗收走，抱拳行了一礼之后，立刻转身离开，他的脚步十分迅速，几个呼吸之间就走出了帐篷。 等出了帐篷，侍卫甲才长出了一口气，宇文大人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他都害怕自己之后会被灭口。 侍卫甲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快步离开。 帐篷里，宇文章转过头，就看到苏青正靠在被褥之上，手中拿着一个竹简，静静的看着。 宇文章一点一点走了过去，然后上了床榻。 见陛下对他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宇文章就一点一点的往苏青身边凑了过去。 苏青正在看的是一部兵书，他其实看过很多次了，只是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所以有很多他不是很清楚。 苏青皱着眉头思索着，文言文是真的难以理解，这里的所有字他都能看懂，但是连在一起，他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 这一句他看懂了，是说凡是用兵的法则，是主将受到君王的任命，征集兵员集结成军队。 但是下一句“圮地无舍，衢地交合”，一开头这一句他就看不懂了，什么叫圮地，什么叫衢地？ 宇文章看着紧皱着眉头的苏青，忽然道:“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这一句的意思则是:在难以通过的圮地上不要驻扎；在各国相毗邻的要冲之地“衢地”则应该结交各国诸侯；在绝地之上不要停留；被人围困就要巧出“奇谋”；陷入“死地”就要殊死奋战。 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意思是:有的道路不适合通过，有的敌军不适合攻击，有的城邑不适合攻占，有的地方不适合争夺。 不合乎上述所说的，即使是国君的命令，也可以不执行……” 苏青一转头，就看到宇文章正凑在他身边跟他一同看竹简，见自己看了过来，还冲着自己笑了笑。 苏青眉头一皱道:“离朕远点，你手腕的伤这是好了？” 宇文章见苏青目光危险的看着自己，于是立即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摆了摆手说道:“微臣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陛下似乎遇到了什么困扰，这才出声……” 苏青看他离的远了，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捧着竹简继续看了下去。 宇文章方才的解释，让苏青豁然开朗，不愧是跟随先帝东征西战的人，见识到底是比别人多一些…… 第188章 猜忌 他的手里拿着从钟宁那里得来的书信，内心有些吃惊，这书信的材料虽然做工十分粗糙，但是跟早期的纸很相像，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 但要紧的还是里边的内容，苏青拆开之后，就开始一封一封的查看着。 看日期都是很久之前的书信了，前几封的内容多是一些京中的情况和变故，苏青眉头一挑，觉得挺有意思。 他自己那时候还身在京城，都不如这写信之人知道的多，很多事情甚至自己连听都不曾听说过，这人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可想而知，自己已经被蒙蔽到了何种程度。 甚至连远在江湖的沈路，在跟那人互通款曲了之后，都知道的比自己还多。跟他们比起来，自己仿佛就是两眼一抹黑，就这还让自己跟那些人争斗，这怎么可能斗得过？ 无论何时何地，掌握情报，才能掌握致胜的关键。 苏青越看越心惊，这才明白自己现在能够弯道超车，那简直就是老天爷眷顾！简直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 再之后几封信的内容，就是自己离京之后的情况了。信中说韩巍带人围了皇宫，把守的十分严密，甚至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平日里也不见陛下出现过，就连十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也不见陛下参加。 韩巍对外称陛下是因为之前失足落水，感染了风寒，一直不曾痊愈，太医吩咐不能见风。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根本就是个说辞而已。 就算陛下真的感染了风寒，太医吩咐不能见风，但这个情况也有点太过了。 这样一直闷在内殿之中，不见阳光，不出一个月，哪怕是一个孔武有力的武夫也受不了，更不要说陛下那柔弱的身子骨了。 还有，能拖这么长时间好不了的风寒，那得是严重到什么程度？ 综合所述，信中给出了结果，那就是陛下一定是离开了京城。 信的结尾吩咐沈路在京外寻找一下陛下的踪迹，甚至还提到了之前陈封押送粮饷辎重来到北疆的事情，还提出猜测陛下也许有很大的可能是跟随粮饷一起前往北疆了。 让沈路重点查探一下这个情况是否属实。 看着这封信，苏青皱了皱眉头，他发现有点不太对劲儿。 沈路是在永城附近与自己相遇的，还差点抓了自己离开。 但这封信的日期却是一个月之后，那个时候，苏青早已经遭遇完沈路，身在北疆营地了。 而且看这封信的内容，跟信的日期也对的上，那就说明信不是造假。 也就是说，沈路没有把他与自己遭遇的情况告诉这写信之人吗？ 为什么？ 苏青皱着眉头往下翻，一共就还剩下两封信，间隔的时间也很长。 第一封就是写信之人已经确认完苏青不在宫中了。看样子，沈路是给他写了回信。写信之人针对这种情况做出了指示:让沈路护送一支使节团至北疆战场。文学一二 这封信的时间节点，在宇文章打了胜仗之后。 信中提到的使节团，应该就是之前假借犒军之名，行刺杀之实的那支重伤了宇文章的使节团了。 苏青拆开最后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务必阻止陛下回京，必要之时，可行非常手段。 所有的信看完，苏青长出了一口气，他隐隐有了一种感觉，他觉得沈路也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是个背信弃义反噬旧主的小人。 在永城郡守常善将军到来之前，沈路明明有大把的时间能够置自己于死地，可他没有。 昨日营地遭受袭击的时候，在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射过来之前，有一只箭比所有的箭矢都快了一步，从他的身边飞了过去。 也是因为那一箭，苏青才确认这就是沈路，所以才有时间提醒所有人他们有弓弩。 现在想来，那射进来的第一支箭仿佛是在提醒他找个地方躲好一般。 再后来，自己从躲着的帐篷里往外边偷偷溜出去的时候，他的帐篷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在，反而都在宇文章那边，就像是刻意遗漏了这块地方一般。 再然后在自己摸到沈路身边的时候，他对着无力回防的沈路刺出的那一剑，其实并不致命。 根据之前他遇见沈路时沈路所展现的身手来看，沈路那个时候，其实有机会把自己留下来，但他没有。 虽然他后续吼了一声让所有人杀了自己，但当时自己是在沈路身侧，其实沈路距离张留，和自己距离张留的距离，是差不多的，沈路如果真想杀了自己，那个距离，自己根本跑不到张留身后的帐篷里。 现在想起来，他的那句带着杀意的话，倒更像是让人替他开路，如果张留为了保护自己而露出破绽的话，他就能从张留露出来的破绽中，冲进他身后的帐篷里边。 他如此执着于进入张留身后的营帐里，也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知道宇文章还活着！ 可这本不应该啊，虽然之前为了牵制宇文氏一族，让他们有所顾忌，自己吩咐了张留把宇文章的情况刻意模糊了一下，放了出去。 但也是说的模棱两可，具体什么情况应该谁也不清楚才对。 但是沈路就是知道了这个信息，还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蹲他们，只能说明他对这一切都十分清楚。 林城里现存的势力，也就还剩下宇文氏的朱永臣，和宇文章的势力徐栖迟，还有……北巡防营将军钟蝉。 徐栖迟是宇文章的人，自然不会希望宇文章死，所以肯定不是他告的秘，可以首先排除。 剩下一个宇文氏一族的朱永臣，还有钟蝉老将军。 朱永臣看起来好像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他作为宇文氏的人当然希望自己和宇文章全死了。 但是，从这几封信还有张留的话语能看出来，沈路他就是几大柱国那边不知道谁的人。因为信上没有落款，所以具体是谁不太清楚。 但无论怎么看，他也绝不可能是宇文氏宇文氏一族的人呐…… 尽管很不想，但苏青还是怀疑到了钟蝉老将军的身上。 沈路曾经是先帝的暗卫，甚至还把刻有雄鹰图腾的象征自己身份的手环戴在手上。 第189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甚至他还随身带着刻有雄鹰的指环，罔顾写信之人的命令，替自己瞒下了行程……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不是证明了沈路还未曾忘记旧主？ 而钟蝉老将军，同样是先帝的旧臣，曾经跟随在先帝的身边为先帝冲锋陷阵征战四方，他们两人见过有过交情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钟蝉老将军的安排…… 苏青把手中的信件往怀中一塞，然后扭头看向自己马车之后跟着的那辆马车，宇文章此刻就在里边。 苏青叹了一口气，落云问他:“怎么了？” 苏青道:“朕可能干了一件蠢事……” 落云有些好奇道:“什么蠢事？说出来听听。” 苏青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落云问道:“什么？” 苏青解释道:“沈路也许并不是朕回京路上的拦路虎，而是宇文章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朕问钟老将军的时候他没有告知，但显然这次的刺杀事件朕并不是主角，主角是宇文章…… 因为曾经朕找钟老将军谈话的时候，钟老将军曾经问过朕朕是不是还想杀掉宇文章，朕回答他道:是的。 所以有极大的可能，这次的事件，是钟老将军把我们的信息透露给了沈路，让他半路劫杀宇文章……” 落云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沈路其实是钟老将军的人吗？” 苏青摇了摇头，道:“朕也不太清楚这个猜测对不对，但显然沈路这次的目标不是朕。 而且同为先帝旧臣，沈路和钟老将军互相认识也不是不可能……” 落云听得目瞪口呆，他反应过来后有些唏嘘道:“那你们这次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苏青苦笑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 苏青长叹一口气，他就说他不是玩～弄权势的人，他该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毕竟这其中的是非曲折谁能想得到？ 落云有些不解的问道:“那钟老将军为啥不直接告诉你，沈路是他的人啊？如果他说了，可能也就没有眼前这一出了……” 苏青苦笑道:“你问朕，朕问谁去？再说了，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事实是个什么情况，只有沈路自己清楚…… 硬要朕猜测的话，那就是沈路其实也不是钟蝉将军的人，钟蝉老将军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帮助朕除掉宇文章，所以才不告诉朕。 大概是担心告诉了朕之后，朕会对他心生信任，从而失去最基本的防备心。 他要是真的向着朕还好，万一他仍旧想杀了朕，那因为钟老将军的话而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之心的朕岂不是十分危险？” 落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然后问道:“那万一钟蝉将军的担心成真了，沈路还是想着杀了你。那他把你们的信息透露给了沈路，不是间接的把你置入险地了吗？” 苏青道:“所以他把焦淮将军、魏广将军，还有钟宁留给了朕啊……” 落云:“……” 这些当官的，怎么一个个的心眼都这么多？ 苏青长叹一口气道:“就是沈路这个人，可惜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青等一行人途中再也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经过了三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在第四天日落之前进了沃野镇。 沃野镇虽然不像林城那样靠近北疆战场，但也算是边陲小镇了，人数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苏青在路上问过焦淮将军，关于沃野镇的一些具体情况，焦淮将军就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他。 苏青这才得知，沃野镇始建于北魏，原本是北魏重镇，更是交通要冲。沃野镇建立的初衷是鲜卑族为抵御柔然部落而建造。 在北魏末年，沃野镇发生了一件影响了北魏气运的一件大事，那就是北魏末年的六镇起义。 沃野镇是北魏六镇之一，也是六镇之中最西方的镇。 在北魏末年，沃野镇边关腐败，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且空前尖锐。 原因是北魏迁都洛阳之后，戍边士卒地位骤然下降，后又加之遭遇了极端天气，导致粮草供应不足，六镇内部底层镇民对高层将领愈发不满。 最终于北魏孝明帝正光四年，为了反抗北魏统治的黑暗和不公，终于爆发了六镇起义。 沃野镇镇民破六韩拔陵率先在沃野镇起义，起义军先杀了镇守沃野镇的镇将，将沃野镇收入囊中之后，破六韩拔陵立号真王元年。 后破六韩拔陵以此为据点，又南下围攻武川，之后进攻怀朔。关陇、河北各族纷纷起兵响应，边镇军事豪强更是乘机扩充实力，此刻北魏统治面临崩溃。 北魏为了镇压起义军，维护自己的统治，不得不许以重金，求助于当时还是敌人的柔然人。 当时的柔然可汗阿那环应北魏王朝的请求，率领大约十万左右的军队，从武川西边前往沃野镇，相助北魏官军镇压六镇起义。 当时的北魏帝王为了能够让阿那环助他镇压起义军，更是多次派遣使者给柔然王阿那环送去物资。 有了柔然人的帮助，北魏的实力大增，在破六韩拔陵率领军队把北道大都督元深围困在五原郡时，遭到了北魏军队主将贺拔胜所招募的军队的攻击，此次围困最终以失败告终，破六韩拔陵不得已退兵。 后续，时任北魏长流参军的于谨说服西部铁勒酋长乜列河等人率领3万余部将背叛破六韩拔陵投降北魏。 破六韩拔陵得知之后，立即领兵截击，先被元深伏兵击败，又被阿那环率军截击，破六韩拔陵大败而归。 这番接连损兵折将，破六韩拔陵进攻的心气一落千丈，从此英雄气短，无奈只得南渡北河，却在南渡途中下落不明。 而北魏王朝则将被俘虏的起义军还有六镇居民20万人分别迁徙于冀、定、瀛三州（今河北冀州、定州、河间），六镇起义至此失败。 此次北魏六镇起义，前后共长达六年，人数曾多达上百万。起义极盛之时起义军坐拥燕、幽、定、瀛、沧七州之地。 最后焦淮将军严肃的对着苏青道:“虽然此时沃野镇已经破败，但陛下也不可小觑，因为北魏六镇起义的缘故，沃野镇一直都作为兵家重地进行把守…… 此地的军事力量，不比林城弱到哪里去，陛下需要小心对待……” 第190章 进入沃野镇 苏青点点头，自从知道了那些柱国大人的真面目之后，他就开始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想法。 他原来一直以为别人都是蠢货的想法其实非常的有问题。这里，能身居高位的，没有一个是真的蠢货。 不然，他们也不能在柱国大人这样超然的位置上安稳的度过这么长的时间。 苏青问道:“焦淮将军能否将沃野镇的具体情况告知于朕？” 焦淮点了点头，然后道:“虽然沃野镇只是个乡镇级别的小镇，还达不到城池的阶段，但是由于它的特殊性，所以沃野镇与林城有些相似。 沃野镇里设有一名郡守，还有一名都尉，其下均设置功曹功参，两者共治沃野镇。 功曹功参同样由郡守和都尉自己招募，这点跟林城十分相似，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由于沃野镇未达到城池级别，所以郡守和都尉两者之下，不设长史不设郡丞……” 苏青一挑眉道:“两者分治？” 焦淮将军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苏青于是问道:“那此地郡守是谁？都尉又是谁？” 焦淮将军道:“郡守宇文田，都尉宇文立。” 苏青现在一听“宇文”这两个字他就头疼，苏青有些无奈的问:“又是宇文氏一族的人呢？” 焦淮将军点了点头道:“这里曾经作为北魏要冲之地，虽然后来先帝创建西魏，但这里的重要性仍然没有改变。 彼时林城还没有建立，沃野镇作为边陲重镇，仍旧担负着抵御柔然人进攻的要责。 先帝不放心交由其他人镇守，于是从当时的宇文氏一族中挑选了实力数一数二的宇文妄前来镇守，在宇文妄镇守期间，柔然人未曾占过西魏一丝便宜。 后宇文妄年岁渐高，也越发的力不从心。不得已，先帝只好将当时的镇边将军一职一分为二，设立了郡守和都尉，分别交由当时惊才绝艳的两位族中小辈宇文田和宇文立……” 说到这里，焦淮顿了一下，然后忽然问道:“陛下可知为何沃野镇不设长史，不设郡丞吗？” 苏青好奇的问道:“为何？” 焦淮道:“那是因为沃野镇绝不会出现两者争斗的场面。” 苏青有些意外道:“这不太可能吧？无论之前如何相敬如宾，一旦时间长了，除非是亲兄弟，不然总会有人生出异心的……” 苏青没说的是:哪怕是亲兄弟，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和谐如初，后世十分出名的九子夺嫡事件，当事人可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其中两位还是一母同胞所出。 焦淮点头道:“陛下还真说对了，宇文田和宇文立他们就是一对亲兄弟……” 苏青:“……” “哪怕是亲兄弟，也不可能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关系好的吧？”苏青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焦淮道:“那是因为宇文田和宇文立两兄弟就是宇文妄的亲子，由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少年将军…… 哪怕现在我们成了敌对关系，但无论是微臣个人，还是钟老将军，但凡认识宇文妄的人，都不得不佩服宇文妄的门风。 那可是真正的家风清正，宇文妄老将军的为人，哪怕是微臣，也要佩服的。 所以他亲手教出来的两个少年将军，年纪轻轻便已崭露头角，更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品行，为人清正……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微臣更倾向于不动用武力解决这件事情。” 苏青沉默了，他跟焦淮将军在一起这么久，他很少听焦淮将军这样评价一个人。 看来宇文妄将军确实是个正直的人，那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估计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苏青忽然对这两位将军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模样…… 这份期待，在苏青来到沃野镇的入口之时达到了顶点。 苏青来时的路上遭遇了沈路的刺杀，虽然损失了不少人手，但加上后续的俘虏，也有了小三万人。 三万人的规模已经不算小了，当初北魏帝王许以重酬，也才让柔然王阿那环带领了十万军队前来援助。 三万人都相当于一个小型的进攻军队了，最直观的例子是:当初匈奴人撕开北巡防营的口子，也才用了两千骑兵。虽然步兵和骑兵不能相比，虽然匈奴人也是借了大雪的掩盖手中还有城防部署图，但这也很了不得了。 而苏青带着小三万人一靠近沃野镇，沃野镇的守镇官兵立刻就发觉了，隔着老远守镇官兵就指挥人架起了重弩。 “站住！什么人？！报上名来！还有，不许再靠近了！再靠近放箭了！”守城士兵喊道。 虽然苏青一行人同样身穿西魏的将士衣服，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留吩咐所有人原地不动，然后独自一人策马上前道:“烦请通报，吾乃西部战场主帅张留，此次匈奴人袭击北境，吾受宇文章大人所调配，前往北疆镇守。 如今得胜归来，正欲回京复命，烦请立即让开道路，让我等通过！” 张留作为西部战场主帅，地位上比宇文田和宇文立一个郡守一个都尉高出太多，本来是不用如此通报的。 但是兴许他也同样尊敬宇文妄，所以才独自一人策马上前，给足了宇文妄的面子。 可又不太对劲儿，因为苏青分明看到张留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右手缓缓的放到腰间的佩剑之上…… 前方之人听到是张留将军，立刻大吃一惊，然后高声回复道:“还望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一下……” 说着，那人立刻小跑到了一匹战马旁边，然后飞身而上，一挥马鞭，冲着沃野镇里边狂奔而去。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苏青才隐约看到一点动静，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不久之后，两匹枣红色的战马一前一后飞奔而至，马背之上，各自坐着一位英气十足的少年。 他们两人相貌相似，皆俊美秀气，高坐在马背之上，模样从容。 两人皆头戴凤翅兜鍪，身披明光铠甲，腰间皆配着一把宝剑，铠甲之外，还罩着一层披巾，披巾两侧用金属环扣在胸前，手腕上戴着一副束袖铠甲，肩膀之上的兽吞更是十分威武霸气……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大批侍从，一个个的模样都十分有气势，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练家子。 两人策马行至张留面前，他们没有第一时间下马，反而用恭敬的语气问道:“前方可是张留将军？” 张留点了点头道:“不错。”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问道:“可有信物？” 这一句话正常来说，对张留有些失礼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来说，本不需要给比他地位低的人出示信物。 但张留常年镇守边疆，与宇文田宇文立两兄弟之间，此前从未见过面。 因此宇文氏两兄弟要他的信物也合情合理，沃野镇地处北疆附近，并不是很太平，匈奴人柔然人奸诈异常，不排除有人假扮西魏之人混入其中。 第191章 进入沃野镇2 同样戍守边疆的张留也理解这些，于是宇文氏两兄弟提出要看他信物的时候，张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金印，金印之上还系着一条紫色的绶带。 宇文氏两兄弟，一看到那金印紫绶，神色就变的正经了起来。 张留将金印紫绶递给了宇文氏两兄弟中明显做主的那一人，然后道:“这是我的金印，你们可以查看一下。” 那打头之人模样恭谨的双手托着接了过来，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之后，神色立刻变得肃穆了起来，然后双手托着又恭敬的送了回来。 接着那人立刻下马，他身后所有人人见状，立刻跟着下马。 那人恭敬的抱拳行礼道:“末将宇文田……” 说罢，那人指着立在自己身侧的另一位将军道:“这是舍弟宇文立……” 宇文立同样一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宇文田道:“见过张留将军，不知将军驾临，属下有失远迎，方才还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张留收起金印，然后同样下马道:“无妨，先起来吧。” 宇文田这才起身，但是同样没有让开身后的道路，张留一挑眉道:“吾等从北疆战场而来，经长途跋涉，疲惫至极，想在沃野镇歇歇脚，宇文小将军可否通融？” 宇文田神色严肃的看着张留身后不远处的军队，神色之间有些犹豫，他与宇文立对视了一眼，然后咬牙道:“还请将军恕罪，如此大规模的人员进城，末将必须慎之又慎……” 张留挑眉道:“将军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 宇文田道:“不知张留将军带这么多人回京是要做什么？” 回京复命的话，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比如押送辎重什么的，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多的侍卫一起。 陈封之前带了两万多人押送辎重，也是有正规的公文的，所有手续一应俱全，所以他途经的城镇都会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但是张留将军一句回京复命就要带着这么多的人进京，不合适。 张留笑了笑，然后道:“如果本将军说我一定要进城呢？” 宇文田立刻神色严肃的向前一步，拦在张留身前道:“没有正式的公文，任何人不得私自带领军队入京，如果将军执意如此，那末将只能拼死阻止将军了……” 闻言，张留收敛了笑容，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冰冷，他冷冷的注视着宇文田，从万军之中厮杀出来的“人屠”的杀意，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更不要说未曾经历过重大战争的宇文田和宇文立。 宇文田在张留冰冷的目光中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但却仍旧坚定的站着，挡在张留的面前，身体丝毫不退。 他的兄弟宇文立站在他的身侧，同样不动分毫。 张留忽然笑了，他道:“果真是宇文妄将军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你们两个很不错……” 说着，张留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说着，张留自顾自的转身，往苏青这边走了过来。 宇文田和宇文立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张留这是又要唱哪一出。 两人对视了一眼，宇文田咬了咬牙，然后跟上了张留的脚步。 宇文立跟在宇文田的身后，随着张留的脚步而来。 张留走到苏青面前站定，在苏青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张留对着苏青行了一礼，然后道:“还望陛下，同这两位将军解释一番。” 听到张留的话的宇文田:“……” 同样听到了的宇文立:“……” 两人瞪大了眼睛，看向苏青，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这位居然真的是陛下？！这怎么可能？！陛下不是在京城之中吗？怎么会来到北疆？！ 苏青从张留身上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宇文田和宇文立两兄弟，他的手指在腰间的佩剑上缓缓磨搓着。 半晌，在宇文氏两兄弟忐忑的目光中，苏青终于缓缓开口道:“如他所言，朕便是西魏帝王，玉玺因为出来匆忙，并没有带在身上。两位将军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宇文田和宇文立:“……” 没有什么想问的，谢谢。 他们敢跟张留要证据，却不敢跟苏青要，没人敢冒充西魏帝王，还是在西部战场主帅张留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冒充。 更何况，很早之前他们来到沃野镇上任的前几天，曾经入朝听封。当时就是这位陛下亲口宣封的他们的官职，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他们怎么可能忘记？！ 两人立刻单膝跪地，冲着苏青行了一个武将的大礼，然后齐声道:“见过陛下！！！” 苏青道:“两位将军请起，不必多礼。” 宇文田和宇文立这才敢起身，然后两人就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留笑眯眯的道:“如此，我们可以进入沃野镇了吗？” 宇文田和宇文立立刻点了点头道:“大人请进！” 没有正式的公文确实不能随意率领军队进入京城，但公文是陛下签的，张留将军这一行人虽然没有公文，但签署公文的陛下就在军中！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护送陛下回京，如此重大的事情，这些军队还嫌少呢，怎么可能算是没有正当理由？ 这样想着，宇文田和宇文立两兄弟立刻转身，对着苏青和张留道:“陛下，张留将军，请往这边走……” 说着，宇文氏两兄弟也上了小马，然后把苏青一行人迎进了沃野镇。 沃野镇不愧为曾经的要冲之地，苏青沿路看过去，感觉这里的成年男人全都是将士。 虽然这里同样是府兵制度之下的城镇，但这里的府兵跟林城的府兵完全不像，林城的府兵跟沃野镇的府兵在样貌举止之上，那简直是差远了…… 这里的府兵就像是披着百姓服装的军人一般，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军人的那种气质…… 衛鯹尛说 第192章 入住沃野镇 宇文田和宇文立引着苏青一行人进到了自己的府邸，当然苏青只带了主要的几人和一些侍从，其他的人被他安排驻扎在距离郡守府邸不远处。 郡守的府邸，同所有的官员府邸一般，主门处皆有极高的台阶，马车行至此处，便不能再往前走了。 侧门倒是可以，但是宇文田怎么敢让堂堂帝王走侧门？ 而且，一般正常来说，帝王去臣子家里做客，会提前通知臣子，让其做准备。 包括在必经之路上铺好黄土防止车辆颠簸，提前拆掉门槛等等。 由于苏青来的太过突然，现在准备已经有些来不及，但礼数又不能不周到，于是宇文田道:“陛下稍稍歇息片刻，微臣命人把门槛拆掉好过马车……” 说罢，宇文田正要冲着侍卫吩咐，就听苏青道:“不必了，朕走进去即可……” 话音刚落，苏青缓缓从马车中伸出一只手来，掀开车帘，接着整个人出现在马车门口。 钟宁立刻搬来一个轿凳，放在苏青脚下，然后递出一只手，让苏青好扶着。 苏青顺势扶住钟宁的手臂，然后缓缓从马车里走下来。 苏青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另一辆马车，现在苏青已经下来了，那辆马车却没有动静。 宇文田有些不解的看向那辆马车，苏青也顺着宇文田的目光看了过去。 就见张留先是冲着苏青行了一礼，接着缓缓的冲着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车夫早已经放好轿凳，张留就踏着轿凳上了马车，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张留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众人只听他好像说了句什么，然后，那马车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了开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苍白的却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见状，张留立刻伸了手臂过去让里面的人扶着。 宇文田倒吸了一口凉气，有资格能够让西部战场主帅的张留搀扶的人，整个西魏唯有两人。其中一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是西魏的皇帝陛下。那另一人难道是…… 果然，宇文田的猜测立刻就成了真，只见宇文章那张苍白病弱的脸庞缓缓的从马车中探了出来。 宇文田:“……” 宇文立:“……” 宇文氏两兄弟立刻就震惊了，这怎么可能？！不是传言宇文章大人已经被刺身亡了吗？ 宇文章在张留的搀扶下，缓缓从马车里走下来，只见他此刻面容苍白，脸庞瘦削的可怕，满脸病容，与之前那个杀伐果断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简直判若两人！ 他瘦弱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张留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宇文章大人宽大的袖袍下微微颤抖的手指尖…… 可即便这样，宇文田和宇文立也不敢小看这个男人。当然不止他们，还有那些柱国大人们，以及所有与宇文章有仇的人们，大家都是如此。 只要宇文章还没有咽气，他们就永远不敢小瞧他，因为所有敢小瞧宇文章的人，现在坟头草都得有三米高了…… “末将见过宇文大人……”宇文立和宇文田立刻行礼道。 第193章 初见宇文妄 宇文章半靠在张留的身上，一只手扶着张留的手臂，借着他的力气站稳。 这一路的颠簸让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见宇文氏两兄弟冲他见礼，宇文章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 宇文田和宇文立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苏青从宇文章的身上收回视线，然后开口道:“我们先进去吧……” 宇文田立即从宇文章身上收回目光，对着苏青行了一礼，然后为苏青引路道:“陛下，请往这边走……” 苏青跟着宇文田进入宇文田的府邸，宇文田的府邸是那种很普通的官邸，入了大门之后，穿过一个大院子，就是坐北朝南的正房。 苏青刚跨过大门的门槛，一抬头，就看到院内正中站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老人打扮的一丝不苟，看的出来是个严肃板正的人。 见自己一行人进来了，那老人的目光缓缓看了过来，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一行人，他的眼神中居然还带着一点怀念的意味。 看着这位明显是等着他的老者，苏青当即就愣了一下，他直觉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位老人，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因为注意力全在面前的老人身上，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身体虚弱至极的宇文章微微抬了一下自己的眼皮，看了一眼那位老者，有些神色不明。 宇文田引着苏青来到那位老者的身边，然后站定，对着苏青恭敬的介绍道:“陛下，这位是家父，宇文妄……” 宇文妄缓缓的冲着苏青行了一礼，他的神色极其认真，眼神中没有一丝轻视之意，他道:“老臣宇文妄，见过陛下……” 苏青以前从不曾被人这样认真对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宇文章拿他当个宠物；其他大臣们拿他当个傀儡；张留嘴上说着尊敬他，但他还是会把心偏向宇文章，还有宇文章的那些部下们…… 陈封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甚至陪着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他是感激陈封的。但陈封仍旧无法为了他与宇文章对抗，他对自己的好里边，也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还有他自己的考量…… 钟蝉老将军对他好，其实大部分是因为先帝，也就是他的父皇的原因，这是他父皇替他攒下的人情。 因为有人情在，所以钟老将军才不辞辛苦，拖着年老体衰的身体，替他谋划，还把钟宁和蕉淮他们送到自己身边，如师如父。对他，苏青同样十分感激…… 钟蝉老将军与自己之间没有太大的利益牵扯，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命令，他现在还在安稳的度过自己的晚年生活。 但宇文妄不一样，宇文妄本就是宇文氏一族之人，宇文氏一族跟自己之间，有极重的利益牵扯，几乎算是不死不休了。 宇文妄本人更是镇守边疆重镇几十年，威名震震，他的眼界应该跟宇文章差不了太多。 所以按照正常来说，在宇文妄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傀儡皇帝，是没有资格让他如此对待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冲着自己行了一个大礼，而且全是发自他的本心…… 苏青有些感慨，他伸出手来，虚虚的托了一下宇文妄的手臂，轻声阻止道:“老将军不必多礼……” 第194章 风雨欲来 宇文章靠在张留的身上，冷眼旁观面前这一场君臣相敬的戏码。 苏青将宇文妄扶起来，然后在宇文妄的带领下，一行人总算是进了内厅。 内厅收拾的很干净，摆设虽然有些陈旧，但能让人看出这里的主人是个随和的人。 不但如此，苏青从来到宇文妄的府邸之后，就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多少仆人。 在内厅之中，八仙桌的正中间摆着一副茶具。 甫一进来落了座，因为有宇文妄的存在，宇文田和宇文立与在场的所有人比，地位上都有些不太够格。 于是宇文田自动立在了宇文妄的身后，而宇文立则自觉的包揽了照顾在场所有人的工作。 苏青坐在首座之上，正跟宇文妄相谈甚欢，宇文立则站在桌子一旁，给众人添茶倒水…… 苏青本来没有注意，但是由于宇文立的动作，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些茶具里有几个茶杯不太对劲儿。 虽然不太明显，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几个茶杯跟其他的茶杯有些差异。 样式花纹都是一样的，但新旧程度差了一点儿，也就是说，这几个茶杯并不是这一套茶具里的。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兴许是之前不小心摔坏了几个，所以拿来凑数的。 放在以前，苏青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因为后来一直被坑，所以苏青下意识的留了个心眼。 古代的茶具并不是随用随洗，如果少了一个还能算不小心摔了用新的来填补空缺。 但如果替换的数量多了，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在自己之前是不是有人来过这里，还用了茶杯，却还没来得及清洗…… 宇文章看着那几个茶杯，神色不明。 苏青神色不变的收回目光，假装没有发现什么一样，仍旧跟宇文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苏青一行人风尘仆仆，面上都带着些疲惫之色，尤其是宇文章。 所以，宇文妄也没有太耽误时间，聊了一会儿后，就吩咐宇文田好好安顿陛下一行人。 到了厢房里，宇文田安顿好苏青之后，便跟苏青告辞离开，苏青点了点头。 等宇文田出去之后，苏青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腰侧的佩剑，他有些心神不宁。 在苏青隔壁的房间，宇文章在张留的搀扶下，缓缓坐到了床榻上。 宇文章吩咐道:“今天晚上你在我这里睡……” 张留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他警惕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宇文章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在我们之前，宇文氏的人应该是来过了……” 张留:“……” 张留有些疑惑道:“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宇文章道:“我们来的突然，所以宇文妄一时之间没有防备，连茶杯都没来得及清洗，这是其中一点儿…… 另一点儿，我方才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送菜的货郎过来。 宇文妄的府邸你也看到了，就这些人，肯定吃不了这么多的菜。 我们又来的突然，所以肯定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那你说他买这么多无法长时间存储的新鲜蔬菜做什么？ 边疆不比京城，蔬菜又少又贵，如果不是因为真的需要，你会买这么多吗？” 张留脸色严肃的摇了摇头道:“不会。” 张留常年镇守西部，边疆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不过，宇文大人一说，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所以一旦出现了与平日里不同的事情，那肯定是因为出了什么异常状况。 根据这一点推测，肯定是有人来了宇文妄这里，并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走，仍旧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之所以猜测是宇文氏的人，是因为宇文妄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张留点了点头，然后问宇文章道:“那这件事……要不要跟陛下说一声？” 宇文章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钟宁呢？” 张留回答道:“在他自己的厢房里呢……” 宇文章一挑眉问道:“怎么？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守在陛下身边？” 张留道:“本来是的，只是最近陛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吩咐了钟宁没他的召唤不必守在他身边的命令……” 宇文章眉头一皱，他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胸闷，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床上。 张留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道:“大人！” 宇文章趴在枕头上喘了口粗气，张留根本不敢动他，只得在心中干着急。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宇文章才总算恢复过来。 他的神色有些厌厌的，脸颊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嘴角更是隐约流出一丝血迹。 张留紧张的要命，宇文章冲着张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张留哪敢信他真的没事？他有些紧张道:“大人最近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 宇文章咽下一口涌到喉咙处的鲜血，然后出声说道:“……没事，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张留道:“……在商议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 宇文章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又嗤笑一声道:“说不定陛下其实已经发现了……” 张留疑惑道:“嗯？” 宇文章解释道:“方才在内厅，陛下的目光落在那茶杯上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凝滞，虽然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表现得也并不明显，但还是让我发现了……” 张留无言，心想:合着您天天没事干，一直留意着陛下的一举一动呢？ 张留给宇文章盖好被子，然后说道:“不管陛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总归他的身边现在是一个人都没有，万一宇文氏真的坐不住了打算对陛下动手，那陛下就危险了…… 属下一会儿还是过去提醒一下陛下，让陛下早做打算为好……” 宇文章闭目养神道:“……也好，你去把陛下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与他商量……” 张留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离开。 等张留关门的声音传过来，房间里只剩下宇文章一个人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宇文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有些残忍的笑意，因为他知道今晚注定不会是一个太平的夜晚。 不久前，他私下让人把陛下回京会路过沃野镇的消息传了出去。陛下不是想一点一点拔除宇文氏的力量吗？那他就给陛下再加一把火，让这场权利变革的火苗燃烧的更猛烈一些…… 第195章 鱼与熊掌，选一个吧 京都，距离皇宫最近的一座雕梁画栋气势非凡的府邸之内，年近五十的男人端坐中堂，他的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袅袅水雾直通天际，仿佛预示着他即将一步登天。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神情更是悠然自得。 他在等，等一个捷报。 算算日子，那人应该已经到了沃野镇了。而他绝不会再让他们前进一步。 而沃野镇就是他为宇文清挖好的埋骨之地，他将被永远的留在沃野镇，做一个没名没姓的孤魂野鬼。 这位中年人，就是宇文氏一族现任掌权人，宇文怀。 宇文怀的脸上没有一丝对皇权的忌惮，那个总是压他一头的宇文章，现在已经死了，没了宇文章，他宇文怀就是西魏的实际掌权人！ 宇文怀轻眯着眼睛，神情有些陶醉的轻嗅着袅袅茶烟，他心想:权利的滋味真不错啊，怪不得宇文章不肯轻易放弃。 只可惜，他宇文章就算再不愿意放弃，此刻也早已经化成了一抔黄土。 而现在，是他宇文怀的天下！ 至于宇文清，宇文怀的脑海里浮现出苏青的年轻面庞，他嗤笑一声，那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罢了。 皇帝？那得身在皇宫才叫皇帝！ 一旦出了皇宫，那就是没名没姓的短命鬼；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夭折的草寇流民…… 用不了多久，西魏的君王就会永远的失踪，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将会成为唯一有资格登上王位的人。 宇文怀越是想就越是高兴，他甚至有些责备时间为什么过得如此漫长，如果时间再过得快一点儿，此刻，他就能听到他的人把宇文清的死讯传过来了。 至于外边传的宇文章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他是完全不相信的，他的人已经把当时的情况传了回来，宇文章被陛下一剑穿心不可能还活着。 更何况，他还让他的人在武器上涂了剧毒，只要毒素进入心脉，宇文章必死无疑，神仙难救。 至于传出来的宇文章还活着的消息，定是因为宇文清用来迷惑他的一种手段，让他心里有所顾忌，不要轻举妄动。 宇文怀呵呵一笑，心想:他宇文清自己都是个毛头小子，居然敢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来骗，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合该让人好好给他上一课。 …… 而此刻的沃野镇宇文妄府邸之内，苏青手指正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门口，不曾移开。 苏青知道，在这扇木门之外，暗藏着无数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忽然，苏青耳朵一动，他听到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苏青的内心一凛，来人是个高手。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接着长剑缓缓出鞘，在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的一刹那，苏青的长剑也瞬息而至。 张留只觉得一阵寒光袭来，常年的戎旅生涯让他当即做出了反应。只见他微微一偏头，恰好躲开了苏青的长剑范围。接着，他右手并起两指成剑，在那刺过来的长剑上轻轻一弹，将苏青的长剑弹得偏了两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招，还是苏青发觉不对率先住了手。 “张留将军？”苏青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收起长剑，反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张留问道:“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来找朕有什么事情吗？” 张留先是把身后的房门关上，隔绝了外边的窥探，然后才看向苏青。只是等他看到陛下那随时都要出手的姿势，就知道陛下是怀疑他了。 于是张留苦笑一声道:“方才，微臣与宇文大人都察觉到不对劲，推测有宇文氏的人来了这里，因担心陛下的安危，所以特来向陛下禀告……” 说到这里，张留顿了一下，然后他看向苏青手中的长剑轻声道:“只是看样子，微臣是多此一举了，原来陛下也早就发现了……” 苏青闻言，这才若无其事的将长剑收起来，然后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张留将军了……” 张留道:“陛下折煞微臣了……” 苏青道:“朕已经知晓将军所说之事，将军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便离开吧，宇文章那边离不了人，你再不回去，他怕是得危险了……” 张留没动，反而拱手说道:“陛下，方才宇文大人说想见陛下一面，让微臣来将陛下请过去……” 苏青眉头一皱:“他想见朕？” 张留道:“是的，说是有要事相商……” 落云有些无语道:“宇文章是不是爱上你了？怎么老是想见你？” 苏青冷冷道:“闭嘴。” 苏青对着张留道:“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张留摇了摇头道:“微臣也不清楚。” 苏青有些纠结，感情上，他并不想见宇文章，甚至恨不能杀了他。 但是理智上，他承认宇文章是很有能力的，他每次说要见自己，都能或多或少的帮到他，替他解惑。 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宇文章想对他说些什么。苏青想了想，觉得可以去见上一见，所以他对着张留道:“走吧。” 张留收到苏青的回复，立刻自觉地打头阵，走在苏青的前面替他警戒。 苏青随手披了一件斗篷跟在张留的身后，跟着他往外走去。 宇文章就住在他的隔壁，统共也没有几步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宇文章的房间。 张留打开房门，引着苏青走了进来。苏青一进门就看到床上靠着床榻坐着看竹简的宇文章，他的手边还放着半碗未喝完的汤药。 宇文章听到门响，于是缓缓转过头，正好看到张留带着苏青走了进来。 宇文章于是放下竹简，看着苏青笑道:“陛下来啦？” 苏青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张留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苏青端起茶水，吹了吹浮沫，接着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才道:“听张留说，你想见朕，有要事相商？什么事？说吧。” 宇文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轻声问道:“宇文田和宇文立，陛下比较欣赏谁？” 第196章 别谈情说爱了！保命要紧！ 苏青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宇文章笑笑:“随口问问，微臣看陛下挺欣赏这两个人……” 苏青看着宇文章，宇文章嘴角挂着笑意任他打量。 这满肚子坏水的男人，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说的每一句话，背后都像是藏着万种杀机。 宇文章看着有些警惕的盯着他的苏青，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他转头咳出来一口黑血，有些虚弱的对着苏青道:“陛下，真的只是闲聊而已，再说微臣这副样子，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苏青仍不说话，宇文章便道:“好吧，微臣说实话，微臣问陛下这个问题，其实也有些私心。 宇文田和宇文立两兄弟，确实是人中龙凤，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但是陛下，您应该懂的，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来看，一块土地实在不能让一家人去管理，更别说还是一传就是两代人…… 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愚民，在一个人的统治下待的久了，他连自己是谁的子民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沃野镇不是宇文妄一家的封地，天高皇帝远，皇庭的命令不能及时到达，朝廷对边疆的掌控力也没那么大，沃野镇就像被西魏遗忘了一般，这才便宜了宇文妄。 甚至连老子不行了都还想着传给儿子…… 可是陛下，这土皇帝他们做了二十多年，也是时候该还给西魏了……” 苏青道:“你想把他们其中一人调离吗？” 宇文章笑了笑，不置可否。 苏青当他默认了，于是沉吟片刻，然后说道:“留宇文田吧，虽然两位小将军都是人中龙凤，但大哥宇文田更显得沉稳一点儿，也有主意。 沃野镇虽然地处偏远，但仍是边疆重地，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之前，尽量还是不要动作太大……” 宇文章笑道:“微臣也这么认为，宇文田不愧是宇文妄亲自教导出来的，跟他年轻的时候很相像……” 苏青“唔”了一声，他一口饮尽手中的热茶，然后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站起身道:“宇文章，闲话就说到这里吧，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朕便回去了……” 顿了顿，苏青又道:“以后不要借口有要事相商骗朕过来了，不然，朕就要治你欺君之罪……”说着，苏青便要抬脚想要离开。 忽然，一阵轻微的破空声传了过来，张留的耳朵动了动，下一刻，张留猛的扑向苏青，按着他的身子低头，正好让苏青躲过一根从门外飞进来的长箭。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咻咻咻”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张留立即放开苏青，接着他的手在苏青腰间一抹，苏青的佩剑立即就被张留抽走。 张留一手执着苏青的佩剑，一边道:“陛下，躲到我身后来！” 说着，张留也不管苏青的反应，立即把苏青往自己身后一拨，护着苏青就往宇文章的床榻边冲去。 宇文大人此刻重伤在身，又中了毒，身手连个健康点的常人都比不上，此刻他躺在床上，手无缚鸡之力，跟个活靶子没什么两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长箭冲着自己飞过来。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面无表情的紧紧地抓着床榻边框。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些飞来的长箭，此刻宇文章无比痛恨自己这累赘身体！ 如果不是这毒，如果不是他手筋俱断，面前的这些他在挥手之间就能平定。 千钧一发之际，张留飞身而来，他将手中的长剑挥舞成万千朵剑花，将苏青和宇文章牢牢的护在身后。 从张留按着苏青躲过第一支长箭开始，到张留来到床边护住宇文章结束，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青被张留这一推，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张留身后的床榻之上，正好压在宇文章身上。文学一二 苏青虽然瘦弱，但身形修长，体重定然不轻。此刻被张留一推，猝不及防之下，砸在宇文章身上，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收力。 上百斤的重量猛然砸在宇文章的身上，别说是伤重不愈的宇文章，就算是个寻常人也受不住。 而且不知碰到了宇文章的什么地方，苏青立刻就听到宇文章闷哼一声，接着就是一阵极轻但明显是压抑着痛苦的抽气声音。 苏青想要立即起身的动作一顿，然后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仪容，这才慢吞吞的从宇文章的身上爬起来。 宇文章一边抽气，一边咬着牙道:“陛下若想报仇，也不是这么个报法，多少看看时候，我们现在正被人刺杀，我死了，陛下能得到什么好处？” 闻言，苏青先是狠狠地按了一把他的手腕，满意的听到他闷哼一声，然后才道:“宇文大人言之有理，但是朕这个心情，大人应该懂的…… 不错，朕是曾经答应过张留不伤你性命，但这口恶气如果不让朕好好的出一出，朕心有不甘……” 宇文章气笑了，他道:“陛下说的是真好听，好似真的宽宏大量一般，但其实陛下也不只是因为张留的请求，所以才留微臣一命的吧？ 陛下跟微臣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我分明都清楚，活着的宇文章，比死了的宇文章更有用，不是吗？” 苏青:“哈。” 这两个人在床榻之上拌嘴，张留一把长剑舞的虎虎生风，都快冒出火星了。 生死关头，什么君臣之义什么上下之别，都被张留抛到了脑后。 眼看自己一人在这里苦苦支撑，在他身后的宇文大人居然在跟陛下吵架！张留当即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他大喝一声，再次斩断几只飞来的长箭，然后红着眼睛回过头怒吼道:“大人！这个节骨眼上就别在这谈情说爱了！！赶紧想想办法！！！” 苏青:“……” 宇文章:“……” 宇文章怒极而笑:“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张留权当没听到宇文章这句话，对宇文章的怒气更是视而不见。他手中动作不停，一边努力抵挡敌方进攻，一边又对着苏青道:“陛下！钟宁他们呢？！赶紧让他们过来救驾！！微臣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 第197章 交手 钟宁？苏青从床榻上站起身，随手扯了一张床单，攥成一股，像是一把软剑一般，然后他道:“钟宁和魏广将军现下有别的事情要做，暂时不在这里。不过，焦淮将军大概率会在，但现在我们被堵在门内出不去，朕也没有办法通知他。你再支撑一会儿，这里的动静不小，焦淮将军应该能够察觉......” 张留面色冷硬，飞箭如雨点一般从房门外边射进来，把他压得动弹不得，而且直到此刻还没有停歇，这样大批量的箭矢，他们是随身带了一个兵器库吗？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宇文妄除非是死了，不然怎么可能惊动不了他？难道他真的还是选择了宇文氏族吗？ 苏青一甩床单，被拧成一股的床单直接卷上了不远处的桌案的桌腿，苏青微微一用力，直接将桌子扯到了自己面前。 张留也是立刻反应过来，长腿一踢直接将桌子踹翻，整个横了过来正好挡在自己的身前。 张留躲在桌案的后边，只听耳边传来长箭钉在桌案上的“叮叮叮”的碰撞声，张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箭雨忽然小了不少，张留心神一凛，凝神细听，果然就听外边传来叮叮当当的打斗声。 张留与苏青对视一眼，张留道:“有人来了。” 苏青点点头，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绷紧了身体，准备随时蓄势待发。 忽然，苏青耳朵一动，就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极轻，主人定是个练家子。 “几个人？”苏青问道。他虽然习武，但是到底时间不长，之前能够跟张留打个有来有回还是因为张留手下留情，不敢跟他真动手。 生死关头，苏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掌握敌人的动静才是重中之重，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张留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有十个人左右。” 十个人，十个武功高强的练家子，每一个的身手都不下于苏青。而自己这边只有一个张留，自己是个半吊子，还有个宇文章，是个残废，只会当拖油瓶...... 苏青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能行吗？” 张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然后苦笑一声道:“微臣可以尽力一试。” 尽力一试，基本上就相当于不行了。苏青抿紧了嘴唇，同样攥紧了手中的布条。 这时候宇文章忽然开口道:“张留，小心一点，不是十个人，是十一个，其中有一人功力在你之上......” 苏青:“......” 张留:“......” 功力在张留之上，那意味着什么？西魏武力值巅峰是宇文章，然后就是韩巍张留宇文庆和陈星冉。 韩巍是玄羽卫的统领，负责镇守京师。张留、宇文庆、陈星冉三人加上已经战死的罗阳，分别为一境统帅。 而这人功力在张留之上，那他不该是个寂寂无闻之辈，定然也是个声名显赫之人，那么到底是谁来了？ 张留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陛下和宇文大人，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自己的身后，是整个西魏的最重要的两个人，自己能护住他们吗？ 如果护不住的话，两个人之中但凡有一个出了什么事情，他简直万死难恕其罪！ 想到这里，张留已有了赴死之心，他对着苏青道:“陛下，待会我护着您往外走，等出了房门之后，微臣会拖住剩下的人，到时候就看您自己的了......” 苏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现在的心情也很沉重，虽然张留这么说，但是他们心里都有数，这次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次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太过相信宇文妄的为人，没有任何准备就往人家的地盘上钻......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留握着长剑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都有些泛白，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浑身的肌肉绷紧，只要有人进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出剑。 门外的人也很谨慎，只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所有人就都停了下来，预料之中的人群涌入的场景没有发生，苏青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甚至连呼吸也极力放缓。 四周静悄悄的，门外的人没有动作，门内的苏青等人也绷紧着一根心弦。 忽然，门外的人动了，有一柄长剑的剑尖从门缝中探了进来，然后那长剑卡在门栓下方，接着微微上抬，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门栓弄掉了。 到此刻为止，屋内屋外的分割线就是一扇没有上门栓的被箭矢射的破破烂烂的房门。 苏青咽了口唾沫，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房门，他无意识的把拧成一股的床单一头在自己的手掌上缠了两圈，一旦那扇门被人打开，他立刻就能将床单甩出去。 外边的人弄掉了门栓，但仍旧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房内的不对劲儿，领头之人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另一人打算推门的动作。 那些人都为领头之人马首是瞻，看到头领的动作，当即也是内心一凛，接着双眼一厉，缓缓的冲着房门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刀剑。 战争一触即发，端看谁更沉不住气。 率先动作的是房门外的人，只见那领头之人突然出手，长剑冲着房门斜劈了出去。伤痕累累的房门再也抵挡不住他这一剑，立刻四分五裂开来。 爆裂之声响起，房门碎裂的残片四散开来，烟尘滚滚。而在那领头之人出手的同一时间，苏青手中的床单像是一柄极长的软剑一般，冲着房门所在方向就甩了出去。 破空之声响起，那领头之人似乎没有预料到苏青会用床单当武器，因此这么长的武器袭来，他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但只有一瞬间，都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不至于让苏青这一下就弄的手忙脚乱，他只愣了一下，下一刻立即就把长剑挡在自己面前回防。 但虽然只有一下，但对于张留来说，已经足够了。在苏青将床单的一头当武器甩出去的同一时刻，张留立即就在苏青的掩护下刺出了那早就准备好的一剑。 第198章 诓骗 “噗嗤”一声，利剑划开皮肉的声音响了起来，只一个瞬间，张留就废掉了那领头之人的一只胳膊。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人被张留砍断一只胳膊之后，居然没有一丝恐惧和愤怒，他第一时间选择抽身而走。 而他身边的刺客立刻训练有素的补了上来，数不清的长剑在同一时间冲着张留刺了过来。 张留艺高人胆大，没有一步后退，反而举起长剑格挡，一把长剑格住数把刀剑张留仍不落下风，接着他一脚飞出，当即将他面前的一个人踹飞出去，连同他身后的人一起，倒摔了出去。 张留的面前立刻出现一小片真空地带，趁着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补上空缺，张留右臂一用力，挥开其余人的长剑，接着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一抖，当即抹了几个人的脖子。 他不曾回头，直接对着苏青大喝一声道:“快走！” 苏青连头都来不及点，先把绳条往人群里一甩，趁着刺客们晕头转向之际，苏青脚尖一点，立刻就从他们露出的破绽里飘了出去，几步就飘到了外院之中。 眼看苏青就要离开，那刺客头领当然不会同意，只见他一手捂着伤口，然后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青，大喝道:“抓住他！不论死活！” 头领下了命令，其余人立刻有条不紊的分了一半出去，将苏青团团围住。 苏青前进的道路被堵住，他迫不得已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前面的刺客们。 那领头之人先是冷笑一声，然后道:“不必再白费力气了，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说完，那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着苏青杀了过去。 苏青先是冲着府门位置看了一眼，接着立刻收回目光，此时刺客已经冲至苏青面前。 苏青眼看无法脱身，只好迎敌。他先是击退了冲到他面前的一个刺客，接着劈手夺下了他的武器。 长剑在手，苏青的底气也足了不少，他一边与刺客缠斗，一边沉声冲着府内喝道:“有刺客！快来救驾！” 回应他的，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刀剑金石之声。 苏青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来前院也早已经打了起来。他本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宇文妄没有参与其中，能来救他一命。 但眼下这情况，不管宇文妄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苏青都估计他是过不来了。 想到此处，苏青眼神一凛，下手也不再留情，长剑直接冲着刺客的脖子就抹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鲜血喷溅的场景没有出现，有一把长剑挡在了那刺客的身前。 苏青一击不成只好收剑回防，此刻他的面前至少围了七八个人，且个个都身手不凡，比之张留也不会差太多。 苏青的长剑再次挡住一次进攻之后，长剑差点被震得脱手而出。 他的手此刻有些微的颤抖，在刺客们的连番进攻之下，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甚至连动作都有些变慢了不少。 那些刺客们当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儿，他们的进攻立即变得更加猛烈了。 终于，苏青再也支撑不住抵抗所有的进攻，他只好做出转变，只去抵挡一些致命攻击，其他不致命的他就一概不管。 也因此，只在眨眼间苏青的身上就被划伤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瞬间就洇了出来。 苏青眉头微皱，再这样下去，他就算不被人砍死，也得被人拖死，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一命…… 苏青忽然道:“住手！” 别人哪肯听他的，攻击仍旧不减。 苏青一边竭力抵挡一边道:“你们应该知道，朕是皇帝，朕可以给你们数不清的财宝，只要你们留下朕的性命！” 仍旧没有人说话，苏青嘴里仍旧不停地说道:“朕知道，是宇文怀派你们来的。 但朕是皇帝，宇文怀能给你们的，朕同样能给，甚至还能给的更多，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一直冷眼看着这边的刺客头领冷笑道:“你只是一个傀儡，能给我们什么？你活着我们就得死，所以你今天必死无疑！” 听到他的话语，苏青内心一喜，能说话就代表还有谈判的余地。 苏青继续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这么费尽心力的为宇文怀做事，他还能把天下分给你们吗？” 苏青话还没有说完，一剑又划上了他的胸膛，鲜血直接就渗了出来，要不是他躲得快，差点直接被抹了脖子。 苏青“嘶”了一声，然后皱眉道:“真要杀了朕，就真没什么可谈的了，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清楚吧？ 方才你不是也说朕活着你们就得死？这么看来宇文怀也没拿你们当人看吧？何必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那领头之人脸色阴沉不定的看着苏青，片刻之后，忽然出声道:“先住手。” 立即有其他人不理解道:“头领！别相信他！他在拖延时间！宇文大人的命令是杀了他们所有人！” 那领头之人一个眼色，出声之人立刻就被他身后的同伴抹了脖子。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苏青冷眼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刺客，内心冷笑了一声。 那刺客首领连看也没看那死去的同伴一眼，冷声道:“说下去。” 苏青喘了口气，然后道:“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才是真理，哪有什么道义可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能给朕好处，朕就替谁办事，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你们觉得呢？”文学一二 没人说话，苏青就继续道:“如果朕是你们，就两头拿钱，先赚了宇文怀的，再赚朕的，宇文怀不是说让你们杀了朕吗？ 他买的是朕的性命，他能出多少钱？朕买自己的命，朕能出到你们无法想象的好处！ 朕给你们双倍，不，三倍，乃至十倍的报酬！朕还可以给你们封官，食朝廷俸禄，朕只要你们留朕一命！” 听到这些，所有人都心头微动，那领头之人更是说道:“你说的可当真？” 苏青斩钉截铁道:“朕乃天子，出口即是圣旨，金口玉言，岂会诓骗与你？” 第199章 忽悠 此刻张留还在房间里竭尽全力的抵挡刺客的进攻，刀光剑影，杀伐阵阵。 而庭院之中，却诡异的陷入了一片沉默。刺客们将苏青围在中间，却没有一个人动手。 无论是领头的刺客，还是陷入包围圈里的苏青，所有人都无视了房间里的刀光剑影。 苏青问那领头的人道:“你想要什么？” 那领头的刺客看了苏青一眼，眉头微动，半晌开口:“我想要生活在阳光之下。” 苏青一挑眉:“哦？” 那人露出一个苦笑，然后道:“我这一生，都是被宇文怀大人操控的一生……”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伸手一指周围的人道:“我们所有人，都是宇文家从小养到大的死士……” 苏青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你是西魏的帝王，生来尊贵，锦衣玉食。你肯定无法想象我们究竟经历过什么残忍又痛苦的事情……” 那人说着，抬起了之前被张留砍伤的胳膊，鲜血早已经止住，大片的血迹斑斑驳驳的淋透了衣袖。 那人用完好的一只手用力一扯，衣袖在伤口处裂开，露出了沾满血迹的手臂。 苏青的眼睛只在那只手臂上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 只见本来应该平整的皮肤，此刻已经坑坑洼洼，狰狞的疤痕就像是无数条蜈蚣一般爬满了整条手臂。 苏青:“……” 那人抬起胳膊给他展示了一下，然后道:“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苏青诚实的摇了摇头，那人就笑了，他一字一句道:“这是吃出来的……” 苏青:“……” “对，吃出来的，为了活命，没有办法……” 这不可思议的答案让苏青心头一动，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道:“你想让朕怎么做？” 那人苦笑一声道:“如果我们再跟随宇文怀大人的话，就永远也不可能活在阳光之下…… 可是如果我们背叛大人的话，我们体内的毒药怕是顷刻之间就能要了我们的性命……” 苏青:“……” “所以陛下，如果你能想到一个妥帖的办法，我们愿意跟随与你，为你鞍前马后……” 苏青:“……” 落云:“……” “你学过医术吗？”苏青在心底里问落云。 落云无言的摇了摇头:“并没有……” 苏青:“……那这怎么办？” 落云:“我也不知道……” 那些刺客们还在等待苏青给他们一个答案，随着苏青沉默的时间越长，那些刺客们也渐渐的失去了耐心，甚至有人的手指已经开始重新放在剑柄之上了…… 苏青忽然道:“那你们体内的毒药还能坚持多久？” 领头的刺客道:“不会太久，大概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找不到解药，或者拿不到宇文怀大人的药，我们顷刻间就会暴毙身亡。” 苏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宇文章的房间，那里仍旧还是一片刀光剑影。 苏青收回目光，然后回复道:“朕此次回京，途中会路过张留将军统领的西境。西域人精通各种奇怪的毒药，也许他们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第200章 吃药 桑采青猛的抬起头，冷冷的看向桑陌奇，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血丝毕现，如果仔细看过去，甚至里边还有一丝水光，纯粹是气的。 由于咽下去的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于是桑采青对着桑陌奇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桑陌奇神色不变，然后道:“当然是好东西。” 桑采青不顾自身伤势，一把捡起地上长剑，整个人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桑陌奇就攻了过来，他用桑陌奇从来没有见过听过的狠辣语气道:“桑陌奇，我杀了你！！！” 桑陌奇一怔，他看着不顾一切扑过来的桑采青，下意识举剑回击。 桑采青之前受了张留那蓄谋已久且出其不意的一剑，早已经身受重伤，不然也不会被桑陌奇轻易得手。 后来，又被桑陌奇割伤手腕，接着又中了他一脚，此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果不是桑陌奇忽然来了这么一手，桑采青本想就地躺着不起来了。 他这一生，最恨别人给他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物了，他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是桑陌奇强迫他吃。 这让他瞬间怒火翻涌，身体重新又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他右手胳膊和手腕已经受伤，连拿剑都吃力。 被桑陌奇击退，桑采青也不气馁，他干脆将长剑从右手换至左手，再次冲着桑陌奇冲了过去。 两柄长剑猛的碰撞到一起，桑陌奇被震得退后了半步，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桑采青一眼，他没有想到桑采青右手剑换成左手剑之后威力居然提升了不少，比他平时居然还要强上三分。 桑陌奇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与桑采青缠斗在一起。 只是这一次，桑陌奇越打越心惊，他此刻已经隐隐落于下风，再这样下去，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桑陌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这些年里，他拼命习武，努力想将自己与桑采青的距离拉近，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赢过他一次。 桑采青是练武奇才，他简直强大的让人绝望，桑陌奇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赢过桑采青了…… 直到有一天，桑采青不知道什么原因顶撞了宇文怀大人，被关进了思过崖的牢房之内。 思过崖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任何一个犯了错被关进去后再从那里出来的人，都会变得不再像之前的模样。 桑陌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三天，然后他开始更加拼命的练剑习武。 两年后，桑采青才被人从思过崖放了出来。 桑采青出来的时候，桑陌奇其实偷偷去看过了，可他只看到一个瘦弱无比的男人蓬头垢面的从山洞里边出来，满脸胡茬，神色麻木。 桑陌奇看着桑采青那无神的双眼，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十分不是滋味。 然后他就看到桑采青猛的被人从后边推了一把，他被推得一个踉跄，再也站不稳直接摔在了土地之上，看到这一幕的桑陌奇猛的捏紧了拳头。 从那以后，桑采青那强大的身影缓缓的在桑陌奇的心中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虚弱的模样。 甚至那模样在桑陌奇的心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桑陌奇也不再找桑采青比武了，甚至还会刻意的躲着桑采青。 桑采青察觉到了桑陌奇的变化，但对此，他也只是笑了笑。 直到有一天，桑陌奇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了桑采青，桑采青在他的心中忽然就又变成了另一种模样，一种奇异且不可言说的模样。 因着这种奇异的感觉，他们再也没能切磋。直到宇文怀大人对他说:桑采青可能要背叛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桑陌奇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就是一股怒意冲上心头。 叛变，就是要离开的意思。为什么叛变？！ 桑陌奇想要去质问桑采青，可桑采青从山洞里走出来的模样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最终也没有问出口，这也慢慢的变成了桑陌奇的一块心病。 直到宇文怀大人计划了这次行动，他亲眼看到了桑采青的叛变。 桑陌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对着桑采青出了手，而这次，他终于赢了。 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桑采青，桑陌奇奇异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满脑子都是桑采青离开的背影。 他很生气，于是决定给他个教训，还有……再送他最后一程。 他知道桑采青没有药只能坚持一个月，所以他把自己的药给了桑采青，虽然不能解毒，但至少，能让他多坚持一段时间。 可是桑采青没有察觉到他吃的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要害他，于是要跟自己拼命。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往常桑采青与他比剑切磋的时候，分明没有用尽全力，他本该更强才对。 桑陌奇脑海里滚出来这么多的念头，但是在现实中，两人已经交手了上百招。 桑采青发了狠，招招皆充满杀机。而桑陌奇本来就不如他武功好，再加上又没有真的想要桑采青的性命，此刻桑采青出手毫不留情，步步相逼，桑陌奇只能拼命抵挡，没一会儿桑陌奇的身上就挂了彩，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抹了一把脸上被长剑划出来的血迹，方才如果不是他躲得快，那把剑划得就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眼睛了。 疼痛和鲜血的刺激下，桑陌奇也怒了，他怒极而笑道:“你居然真想杀我？！” 桑采青面无表情，手上动作仍旧不停。 见状，桑陌奇也终于不再留手，两人立刻战成一团，皆出手如电，招招皆是杀机，很快两人便都各自挂了彩。 桑采青到底之前比桑陌奇要多经历了一场厮杀，即使换成了自己擅长的左手剑，体力也支撑不住这样高强度的厮杀，没多久，就被桑陌奇逮住了机会，长剑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冲着桑采青刺了过来。 桑采青无可奈何，只得尽力回防，一声刀剑碰撞之后，桑采青只觉得一股大力撞在了他的手腕之上，他再也拿不住手中长剑，长剑猛的脱手而出。 桑采青失了剑，再也无力阻挡桑陌奇的进攻，无奈只得抽身而退，却因为看不到身后的情况，正好撞在了他身后苏青的身上。衛鯹尛说 彼时苏青正与另一人战成一团，冷不丁被桑采青撞了一下，整个人猛的踉跄了一下，两个人立刻倒在地上滚做一团。 早就虎视眈眈的刺客们逮到了机会，立刻就冲了过来冲着苏青刺了下去。 但那些刀剑立刻就被另一拨人拦了下来，宇文田及时冲了过来，将苏青护在了身后，苏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幸亏不久之前宇文妄等人加入了战圈，给自己减小了不少压力，不然这一下子，怕是当场就能被早就虎视眈眈等在一旁的刺客们戳成马蜂窝。 苏青先是站起身，然后伸手递给躺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的桑采青，一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问道:“什么情况？” 桑采青把手递给苏青，借着他的力量爬起来，先是冲着地上呸出了一口血沫子，然后一抹嘴角的血迹，道:“他找死。” 苏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桑陌奇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被宇文妄等人拦在一旁，正提剑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 当然，准确的说，是盯着桑采青。 一直盯着桑采青的桑陌奇自然也听到了桑采青的话，闻言，他怒极而笑:“我找死？好！今日不杀了你，老子跟你姓！” 说罢，桑陌奇提着长剑就冲了过来。 桑采青冷笑一声，随手从地上捞了一根长棍，立刻就迎了上去。 苏青眼看着他浑身是伤，到处流血，本来想拦他一下，结果没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冲过去找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苏青还没来得及跟落云吐槽，一道寒光闪过，苏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闪头躲避，一把长刀险险的擦着苏青的头发就劈了过去，他甚至闻到了一股腥风从鼻尖擦了过去。 苏青:“……” 什么玩意儿？苏青内心一惊，为什么他感觉这些刺客的身手变得快了不少？ 在再一次险险的躲过一刀之后，苏青才猛然意识到，不是刺客们的身手便快了，而是他自己的身手变慢了！ 想也是，在经历了这么一场长时间的厮杀之后，面对新来的状态满满的刺客们，而他却因为疲惫，身手变得慢了不少，这是十分致命的。 宇文妄等人虽然将他护在中间，但大家全都身上挂了彩，此刻也已经疲累至极，根本不可能将他护的滴水不漏。 此刻苏青的面前只有宇文田，而他同样身上伤痕累累，气喘吁吁。 几乎在苏青遭遇刺杀的同一时刻，宇文田这边也同样被刺客包围了起来。 宇文田知道，这些人都是宇文氏一族养出来的死士。 几天前，宇文怀大人的人找到了他们这里，想要说服他们一同对付几天后将要路过这里的皇帝陛下，誓要将陛下永远埋葬在边疆。 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刚正不阿了一辈子的宇文妄当然不会同意，因此狠狠地拒绝了他们。 但父亲大人到底是宇文氏一族的人，受了家族的恩惠和栽培，才走到如今的位置，把人抓起来大义灭亲的事情，他肯定也做不出来，只是将他们好好招待了几天然后送了出去。 虽然父亲算到宇文怀大人不会轻易放弃，让自己早就做好了防备，但是没有想到宇文怀大人派出来的人远不止他们遇见的那些，自己这里的人与其相比根本就是鸡蛋和石头的差距。 当第一支箭矢将宇文田惊醒的时候，他就心里“咯噔”一声，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就往房门外边冲去。 他这里既然遭遇了刺杀，那厢房里的陛下和宇文章大人呢？他们此刻肯定十分危险。 宇文田的内心怦怦直跳，他一边往外冲，一边在内心祈祷，陛下和宇文大人可千万不要出事。 因为无论这两个人哪一个在他们这里出了事情，那他们就是犯了弑君之罪，那他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自己父亲辛苦一生攒下来的名声就都毁了。 与宇文田同一个想法的还有宇文立，这两人不愧为亲兄弟，连想法都相差无几。 但是刺客们打定主意要把他们拖在这里，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他们冲出房门之外？ 长箭如同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从窗户处射了进来，将房间内的人死死的压制着，只能将桌椅板凳竖起来挡在身前，才不至于被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飞箭射死。 而如果他们想要冲出去，就得冒着被射成筛子的风险才行。 无可奈何，宇文田等人只能把桌椅顶在身前，冲着门口缓缓移动，好半晌，才移动到门口。 可是到了门口，就又出现了一个难题，飞箭的冲击力因为距离的减小明显变得大了起来，连护在身前的桌椅板凳都被射穿了，不少箭矢直接卡在桌子上。 甚至如果不是宇文田躲得快，他差点被射进来的箭头射瞎了眼睛，只是他的手掌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直接被箭头射穿了过来。 顶着这样的压力，宇文田连房门也不敢开，毕竟，有房门的遮掩，他还能躲在桌椅后边，一旦他打开房门，对面的刺客再没了视线遮掩，他在明，敌人在暗处，他肯定会受到更为猛烈的攻击。 宇文田靠在一把凳子上，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给自己的手掌草草的包扎了一下，然后，他就静静地蛰伏在桌椅板凳的后边，等着一个冲出去的机会。 他的手掌钻心的疼，他控制不住的“嘶”了一声，然后将手掌甩了甩。 随后，宇文田苦笑一声，没想到宇文怀大人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族人也不放过。 他的此等举动，分明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然后让他们父子三人成为弑君的替罪羔羊。 可叹他父亲居然还恭恭敬敬尽心尽力的招待这些从京城来的索命鬼们…… 第201章 宇文田 宇文田苦笑一声，挪到自己放置佩剑的地方，伸手将挂在墙壁上的长剑摘了下来，挂在腰间，然后抽出一旁兵器架子上竖着的长枪，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的眼睛黑的发亮，在黑暗的房间中，他死死的盯着门口。 果然，没一会儿，箭矢的压力逐渐变小，宇文田猛的提起一口气吊在胸口，他的手指缓缓收紧，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有些发白。 他敏锐的听到有脚步声在缓缓的靠近，突然，房门爆裂而开，随着四散的房门碎片一起冲进来的，还有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刀。 对面之人似乎早就知道他的位置一般，长刀直直的冲着自己就劈了过来。 宇文田立刻提枪阻挡，长刀的刀刃撞击在长枪之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宇文田当即被震得虎口发麻。 而他的对面，一个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男人冷冷的注视着他。 “你是什么人？！”宇文田一声怒喝道。 其实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宇文怀的死士，之所以问出这句话，只是想要干扰他的注意力。 结果那人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毫不理会宇文田的问话，一声不吭的提着长刀再次攻了过来。 宇文田无奈，只得提枪迎战。室内不比外面，地方太小，长枪根本就挥舞不开，因此宇文田只能被动防守。 但是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还得去救陛下。于是宇文田提起一口气，长枪对着那蒙面的刺客一扫，将其扫退，然后略微一用力，长枪便横着卡在了墙壁之上，正好将那刺客拦在了外边。 接着宇文田利用这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几秒钟里，伸手摸向腰间的长剑，用力一拔，“当啷”一声，长剑出鞘，宇文田立即手持长剑冲着那刺客戳了过去。 那刺客歪头一躲，宇文田则使了个巧劲儿，将身形一转，然后将长剑斜着向下劈去。 趁着那刺客闪身让开道路的空档，宇文田立即脚尖一点，冲着房门之外冲了出去。 他本以为出来之后就能脱离包围圈，可是等他站在房门外他才发现，自己是刚出狼门又入虎口。 房门之外，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剑，成合围之势将他困在中间，冷冰冰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宇文田:“……” 见宇文田冲了出来，那些围在外边的刺客也不含糊，立刻提着长剑就对着他刺了过来。 宇文田无奈，只得举剑抵挡，但是他又不是哪吒有三头六臂在身，哪能挡住这么多把长剑的同时进攻？ 因此，没一会儿，宇文田的身上立即就被划出了不少的伤口。 无奈，宇文田只好气喘吁吁的试图往房间内退去，却不料身后猛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宇文田内心“咯噔”一声，他心想:坏了，居然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就是方才被他用长枪拦住的那个男人！ 宇文田已经足够谨慎，可是那攻击是从身后而来，他的面前就是数名手持长剑冲他进攻的人，他如果不管面前的攻击，他就得被砍成好几段。 第202章 黎明 异口同声的回答响起，所有将士们都动了，他们手持兵器加入战圈。一瞬间，形势立刻反转了过来。 那些刺客固然武功高强，但这些重甲兵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有弓弩助阵，居然也能隐隐的压了这些刺客一头，拿下他们估计是迟早的事情。 钟宁护在苏青身前，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道:“怎么不见宇文大人？他人呢？” 苏青道:“在厢房里呢，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苏青料到今天会出问题，所以一察觉不对立刻就让钟宁去搬救兵过来。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居然到此刻才回来。 钟宁叹了一口气道:“末将在半路上遇到了刺客，被他们拖了一会儿，这才来的晚了。” 苏青皱起眉头，心道:这怎么可能？他吩咐钟宁去搬救兵的时候，宇文妄连厢房都还没有给自己准备好呢，就算看到钟宁出去估计也只是当他是出去闲逛，怎么会有人意识到自己是要钟宁去搬救兵？ “你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谁？”苏青问道。 钟宁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应该没有遇到别人啊……” 苏青追问道:“无论是谁，都没有遇到过？” 钟宁摇了摇头，苏青道:“这不应该啊……” 钟宁忽然“哦”了一声，然后有些不确定道:“遇到过张留将军帐下的一个亲卫算吗？我以为他是自己人，就没放在心上……” 苏青:“……” 正在这时，忽然，一支长箭冷不丁的冲着苏青射了过来，角度极其刁钻，等苏青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 这时一个人影冲着苏青扑了过来，将他挡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的受了这一箭。 鲜血喷溅而出，正好洒在苏青的脸上，他愣愣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宇文田，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另一个箭尖从宇文田的胸口瞬间探出了头。 正好扭头看到这一幕的宇文立立刻发出一声悲鸣:“哥哥！！！” 宇文田想扭过头看一眼宇文立，但他终究没有做到，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就软软的往后倒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宇文立早已经顾不得是敌人还是战友，他一枪扫开所有挡在他身边的人，然后飞身扑了过来，正好接住了宇文田下滑的身体，将他抱在怀中。 “哥哥，你怎么了……”宇文立手忙脚乱的试图抹去宇文田嘴里的血迹，可是无论他怎么抹，还是不断的有血迹涌出，他一时之间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呆呆的看着躺在他怀中的宇文田，眼角泛起泪光。 宇文田何曾见过自己的弟弟这般模样？他想抬起手替宇文立擦干净眼泪，再像从前一样，说一句:“多大了还哭鼻子……” 可是他一张口，就只能吐出一嘴鲜血，想说两句话，想说不要哭，可他喉咙只是动了动，却终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第203章 黎明2 苏青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周围人大呼小叫着围拢过来，有的挡在他的面前，也有的扑向倒地的宇文田。 此时刀光剑影仍旧没有停歇，苏青的怔愣让他在一瞬间陷入了险地，刀剑劈砍而来，眼看就要把苏青劈成两半…… 这时，幸亏身旁有人及时拉了苏青一把，这才不至于让他被刀剑捅成筛子。 苏青被人拉着护在人群的最里面，直到此时，他仍像没有反应过来一般，被人拉着任人施为。 他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看向远处的高墙。方才穿透宇文田胸膛的那支长箭就是从那里发射出来的，他甚至看到了那出手之人的模样长相，像是故意被他发觉一般，那人还冲着苏青点头示意了一下。 苏青猛的闭上了眼睛，他说不清自己心头此刻是个什么滋味，因为在他看清那出手之人的长相之后，只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因为正对着那边，所以苏青知道，方才的第一支箭确实是刺客射向自己的，他也确实是躲不开了。 正想拼着受伤咬牙硬接这一箭的时候，宇文田挡在了他的面前！说实话，他没想到宇文田会奋不顾身用身体替他挡下这一箭。在那一瞬间，苏青的心头猛的跳动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奋不顾身的救他一命。 那支箭本来是瞄准着苏青的胸口射过来的，但是被宇文田的身体挡住了，宇文田比苏青长得高大一些，所以那支箭射进他的身体时就偏了不少，刚好卡在他的肋骨处，虽然受伤严重但不至于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苏青的心头升起一丝感动，只是还没等他的这一丝感动落到实处，另一支长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宇文田的背后射了过来，直直的穿透了他的胸膛！ 苏青看的分明，那支长箭根本就是直接瞄准了宇文田的胸口，为的就是要了他的性命。 苏青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宇文章问他的那个问题，宇文章问他:宇文氏两个兄弟之间，你比较欣赏哪个？ 欣赏哪个……苏青想到了自己的答案，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他有一瞬间的晕眩…… “陛下，你有没有受伤？！”钟宁双手扶着苏青的肩膀，神色焦急的问着。 苏青睁开眼睛，看向钟宁，他没有说话，只看了钟宁一眼就又从钟宁的脸上移开视线，然后看向地上躺着的宇文田。 宇文田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无力的垂落在一边，而宇文立正神色癫狂的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嘴里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 宇文妄则半跪在一旁，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珠，他那布满皱纹的大手此刻正放在宇文田的头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他的额头。 苏青看着这位早已年过古稀的老人，此刻，他的头发早已经花白，苏青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灰败，这一瞬间，宇文妄就像是行将朽木一般。 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青拂开钟宁扶着他的手臂，接着，他一步一步的冲着宇文妄走了过去…… 第204章 这是一个阴谋 此时，院内局势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钟宁带来的援兵将仍旧负隅顽抗的刺客们团团围住，让他们再也翻不出任何一朵浪花。 经过这一夜的厮杀，院内处处都被鲜血染红，数不清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苏青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宇文妄的身边，站定。 宇文妄像是没有察觉到苏青的存在，他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仍旧放在地上躺着的宇文田的脸上。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镇边大将军，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 苏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所有人都看到了，宇文田是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宇文田不至于丢掉性命。 虽然所有人，嘴里都讲着愿意为君王肝脑涂地，为了大义万死不辞，可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又有谁能够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可现在，宇文田做到了。他真的为了能够救下君王而奋不顾身，以肉体为护盾，替苏青挡住了那支要命的长箭。 苏青从见到宇文田和宇文立两兄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两人一定是个极其优秀的年轻人，而现实也证实了苏青的猜想。 当然，也可以从中看出宇文妄对他的这一对孩子投入了多么大的心血，对他们又有了多么大的期望。 现在，其中的一人，以后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他死了，死在了黎明的前一刻…… 忽然，一缕阳光照在了苏青的脸上，耀眼的光芒把苏青的眼睛都晃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望向天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已经大亮了。 璀璨的天光破开了云层，直直的射向了大地，把黑夜里的罪恶，显露的淋漓尽致。 苏青看着宇文田像是陷入熟睡的脸庞，动了动有些发紧的喉咙，然后轻声问道:“……老将军，朕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们？” 宇文妄颤抖着手替宇文田清理干净脸上的血渍，他没有回头，而是用浑浊的双眼悲伤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然后回道:“陛下，此次陛下遭遇刺杀，是罪臣之过，与罪臣的两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无辜的……” 说着宇文妄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两个孩子一眼，然后转过身来面向苏青。 在苏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宇文妄猛的一撩衣袍，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然后一拜到底。 “将军这是要做什么？！！”这一举动吓了苏青一跳，他赶忙伸手想要把宇文妄扶起来。 宇文妄不为所动，他重重的给苏青磕了个头，然后用带着悲腔的声音朗声道:“还望陛下饶恕他们！罪臣万死以谢圣恩！！！” 说罢，不等苏青回答，宇文妄立即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下头，两下过去，他的额头立刻鲜血淋漓。 苏青看出宇文妄存了死志:他已年逾古稀，又刚走了儿子，就算一生戎马，又哪里受得了这么折腾？再来一下他就能当即把自己撞死在地上！ 而就在宇文妄第三下要磕到地上的时候，一只手猝不及防的塞了过来，垫在宇文妄面前的地面上，宇文妄一头撞在那只手上，柔软的皮肤抵消了这一次撞击，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宇文妄当即一怔。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苏青正蹲在他的面前，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只见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而在他的右手手背上，早已经渗出了不少鲜血…… 宇文妄怔愣道:“陛下……” 苏青道:“此次刺杀，朕自会找这些刺客们和他们背后的人去清算。宇文将军满门忠烈，反而是朕对不住将军，将军救驾有功，该赏才对…… 朕将追封宇文田为护国将军，以最高规格的礼仪给予他该有的荣耀……” 闻言，宇文妄一拜到底，颤声道:“多谢陛下……” 这样的宇文妄，让苏青再也无法忍受，他蓦地闭了下眼睛，然后喉咙发紧道:“将军快些起来吧，别伤了身子……” 说罢，苏青让人把宇文妄从地上搀扶起来，顺便吩咐了钟宁打扫一下战场。 做完这一切，苏青才转头看向宇文章的厢房，他的眼神有些发冷。 第205章 他猜到了 罢了，苏青心想:这样纷乱的世道，早死也好早超生。这是好事，是他苏青做梦也求不来的福分。 苏青缓缓转过身，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往人群外走去。 钟宁想要跟上来，被苏青挥手拒绝了，钟宁面含忧色的站在原地，目送着苏青离去的背影。 苏青挥退了所有人，回到了他自己的厢房，门一关上的瞬间，苏青忽然咳了一声，这一咳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苏青猛的咳嗽了起来。 他立刻捂着嘴，不想让声音传出去，却不料，一股腥甜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就流了出来，星星点点的落在衣服上、地上。 落云吃了一惊，立刻道:“苏青！！你怎么了！！？” 苏青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手指间的血迹，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呐，落云”苏青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问道:“你说我这次如果死了，还会再重新来过吗？” 沉默片刻，落云才道:“我也不知道……” 苏青苦笑了一下，他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接着毫无预兆的，他整个人猛然向后倒去。 只是他并没有摔到地上，因为一只手及时的伸了过来，垫在苏青身后。 宇文章看着软软的倒在自己怀中，人事不知的苏青，神色晦暗不明。 而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破洞，是之前张留与刺客周旋时被破开的，两个房间被一堵墙隔开。 此时墙壁破了，两个房间正好连在了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宇文章在苏青房内的原因。至于张留，则安静的站在宇文章的身边，浑身是伤，模样十分凄惨。 “大人您的身体不好，还是我来吧……”张留道。 宇文章没有逞强，他点了点头，然后把怀中的苏青交给了张留。 “他看起来很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宇文章吩咐道。 张留点了点头，然后把苏青打横抱起放到了厢房的床榻之上。 宇文章站在苏青的床边，看着他的睡颜，然后伸出手，替苏青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帮他别到鬓边。 没了头发的遮挡，苏青那满是疲惫和血污的脸颊就露了出来。 张留早就机灵的端过来了一盆温水，顺手还带过来了一条毛巾。 宇文章便用水打湿了毛巾，替苏青清理脸上的血污。 “他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了……”宇文章忽然道。 张留有些无奈道:“就算没猜到陛下应该也看到了…… 只是属下实在不太明白，大人，您为何一定要如此逼迫陛下？您是当真不怕陛下他失去理智，提剑进来把您乱剑砍死吗？” 宇文章擦完脸颊，然后轻柔的执起苏青的手，替他一点一点擦拭指缝里的鲜血，闻言微笑道:“陛下他不会的，事实不也正好证明了这一点吗？” 说完，宇文章将擦拭完的那只手送到自己唇边，当着张留的面，轻轻的在那只手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张留:“……” 简直没眼看。 “而且……”宇文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如果你在我身边还能让陛下得手的话，那我就该怀疑你的忠贞程度了，你说是不是？张留？” 第206章 是谁教陛下武功的？ 张留无奈的摇了摇头，宇文章也没有在意。他来回的翻看了一下苏青的手腕，然后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我之前见陛下与刺客纠缠的时候，身手很是不错，你教的？” 张留有些疑惑，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宇文章便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笑容，然后说道:“那这就奇了怪了，我瞧着他的武功不像是早就练成的，甚至在一开始与刺客拆招的时候都还有些生疏，犯了不少新手才会犯的错误。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教他武功的？” 张留内心一惊，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属下立刻让人去查一下。” 宇文章“嗯”了一声，看了昏睡着的苏青一眼，然后道:“要悄悄的查，不要走漏风声，不然被人跑了就没有意思了。” 张留点点头，然后对着宇文章行了一礼，就要退出去。 宇文章忽然道:“再去查一下，是谁医术如此高明，连断掉的手筋都能给接的......” 他说着来回翻看了一下苏青的手腕，然后继续道:“接的这样完美，几乎与之前差不了多少了。” 张留看了一眼宇文章手腕上缠着的绷带，然后点了点头道:“属下遵命。” 宇文章道:“去吧。” 张留对着宇文章抱拳行礼，然后大步走出了厢房。 而房间内，宇文章则对着苏青的脸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他的目光从苏青的脸颊缓缓往下，定格在了苏青的脖颈上，那样纤细的脖颈，如果是之前的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气，立刻就能将其捏断。 “陛下”宇文章笑着摸了摸苏青沉睡中的脸颊，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斩草得记得除根呐，不然，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说着，他从自己的衣襟里摸出来一个白瓷小瓶子，从中倒出来一粒丹药，随手扔进了嘴里。 不出片刻，宇文章的脸色微微一动，他立刻从怀中掏出来一方手帕，挡在嘴边，然后一口暗黑色的血就被他吐了出来，将手帕染成了黑红色。 这口血吐出之后，肉眼可见的，宇文章的脸色好了不少。 他是西魏的大司马，是西魏朝堂上实质意义上的摄政王，被刺杀更是常有的事情，之所以能够安稳的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他那一张好看的脸。 除了天下第一的顶级武功之外，他拥有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百草丸他能眼也不眨的拿出来，能解百毒的药丸又怎么可能不多备着点？ 宇文章抹了抹自己嘴边残留的血迹，然后将苏青的手塞回被子里，接着他站起身，往自己的床榻走去。方才吐出了不少毒血，现在得好好休息。 照着这个解毒速度，虽然不能将毒素全部去除，但也不至于是走三步吐口血的程度了，剩下的只要等着解药就可以了。 麻烦的是之前被陛下割断的手筋，如果不治好的话，他连重点的东西都拿不起来。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张留如果能找到治好陛下的神医，那当然最好。 如果找不到，他听说江湖上有些门派有这类的灵药......宇文章沉吟着想:到时候让人去取就是了。 经历了昨晚那一夜的兵荒马乱，宇文田死了，宇文妄老了，宇文立就算再有能力，也独木难支，沃野镇也只能乖乖的回到他的手上。 第207章 破防 在宇文章离开之后，床榻之上，本来昏睡着的苏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落云立刻问道：“你没事吧？” 苏青“嗯”了一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床幔，有些出神。 落云没有注意到苏青的不正常，而是犹犹豫豫的道：“方才......宇文章说，要查一下是谁治好你身上的伤的......” 苏青没有说话，落云的意思他不是不懂，但他现在根本提不起心力来做出任何的反应。 落云既然能知道宇文章的话，那是因为他其实一直都醒着。 此次的行刺，还有宇文田的死，让他有一瞬间的心力交瘁，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在他拖着头晕目眩的身体推开房门的时候达到顶点。然后他就再也坚持不住，他迫切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这才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宇文章的手臂触碰到他的后腰的时候，苏青其实就已经被惊醒了，但他的身体已经累极不想睁开眼睛，这才任由与文章和张留把他随意摆弄。 也正是因此，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他一直都知道跟宇文章打交道，只要宇文章没有死且还清醒着，那就永远都不能小看他。 他也确实都是这么做的，甚至如果不是这个世界阻止他，宇文章早就死在他的手上八百回了。 宇文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是不能被杀死的。甚至就连钟老将军布的杀局都会被自己无意之间破坏掉，这就是他的主角光环在起作用。 苏青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苦笑，他想：这么长时间，他到底在折腾什么呢？他这么费尽心力到底在折腾什么呢？ 在他发现杀不了宇文章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了不是吗？他是斗不过宇文章的，无论是心计还是能力上，他怎么可能比得过宇文章？ 偏偏他还是不信邪，他觉得既然杀不了宇文章，他就给他下毒，甚至像宇文章对待自己一般废掉他的手筋。尽自己所能铲除宇文章周围的人手，还尽力收纳自己的人手，他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就算仍旧不能与宇文章分庭抗礼，但至少能够在他的手段面前不至于那么狼狈。衛鯹尛说 结果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他自以为做的完美无缺的布置，都是狗屎一坨。宇文章动都不能动，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了宇文田的性命。 第208章 远走高飞？ 落云没有回答苏青，因为他知道苏青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青现在就像是被困在水晶瓶子里的蝴蝶，不论再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逃出生天，反而给他的饲养者徒增笑料。 “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吧？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得到的地方，好不好？”落云小心翼翼的问着。 苏青不答，逃？能逃去哪里？ 他这一世，不是没有逃过，甚至不止一次，可宇文章就像是在他的身上安装了什么定位装置一样，总是能够找到他。 第一次他是跟着去疫区的太医院的队伍混出了皇宫，结果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在一个荒山的山洞里就遇到了宇文章手下的吴严，差点让赶来的宇文章掐死。 第二次他溜出去找个厨子，刚甩开宇文章派来跟踪他的人，就被宇文章逮到，然后被断了手脚筋脉...... 如果再来一次，往哪里逃？ 东魏？南梁？如果一旦被发现了身份，难保不会被用来威胁西魏。他这个皇帝当的窝囊，没有给百姓带来什么好处，总不能再给他们带来祸患。 苏青的目光转向宇文章的房间所在的方向，他的视线被床幔所阻挡，看不见旁边房间里的景象，但他知道宇文章此刻就躺在他隔壁房间的床榻之上。 苏青坐起身，抽出怀中随身携带的匕首，他想要再试一次。 穿过墙上来不及补好的大洞，苏青缓缓来到了宇文章的房间，宇文章果然就躺在床榻之上，双眼微闭，正在休息。 苏青来到宇文章的床榻前，盯着宇文章的脖子，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却不料自己的手刚举起来，还没有落下，床上的宇文章就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同样的冷若冰霜。 苏青立即毫不犹豫将匕首冲着宇文章的脖子狠狠挥下，生死关头，宇文章也不再伪装，他将头一偏就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苏青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进了宇文章的枕头里，宇文章躲过这一击之后立刻翻身坐起，趁着苏青还没有来的及收回匕首之时，狠狠的用手肘撞向苏青的后脖颈。 苏青反应自然也不慢，立即抬起一只手臂护住自己的脖颈，宇文章的手肘撞在苏青的手臂之上，巨大的力气将苏青撞到床榻上。 小小的床榻顿时成为了两个人过招的战场，苏青才学武功不久，自然比不上习武十数年的宇文章。 而宇文章虽然习武数十年，功力深厚，奈何他手腕有伤，身上的毒也还没有好利索，拖累了他不少。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居然战成了平手。 眼看谁也奈何不得谁，忽然，宇文章勾唇一笑，在过招的间隙使了个阴损的招数，他的一只手忽然伸进苏青的衣襟里...... 苏青的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苏青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于是便被宇文章抓住机会，宇文章一手肘狠狠的撞向苏青柔软的腹部，当即让苏青疼的蜷缩起身来，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宇文章将苏青的双手制于背后，然后将他压在身下，轻笑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苏青疼的满头冷汗，咬着牙关默不做声。 宇文章并不在意苏青的反应，他自顾自道：“眼下，刺客刚刚伏诛，沃野镇的一应事务都还没有整理出来个条理，陛下便如此急着料理微臣，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苏青道：“你这样做，就不怕被宇文妄他们知道真相后，引火烧身吗？” 宇文章：“真相？什么真相？陛下，你要知道，我们不追究他知情不报的大罪已经是对他们一家法外开恩了。宇文田的死是他们一家咎由自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倒是陛下......” 宇文章说着，勾起苏青的一缕长发轻轻印上一个吻，然后说道：“昨天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尘埃落定，陛下不休息，反而来微臣的房间里床榻上投怀送抱，嗯，是欲求不满？” 苏青眯了下眼睛，背后双手微微用力，狠狠的抓了一把宇文章的腹部，宇文章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苏青当机立断用头狠狠撞向宇文章的头，然后趁他吃痛的空隙翻身坐起，一掌将宇文章打到一边。 宇文章猝不及防中了一掌，于是在这一掌的力道之下，他整个人狠狠撞在床框上，嘴角立即渗出一丝血迹。 苏青站起身，将自己遗落在一旁的匕首捡起来拿在手里，冷冷的注视着一边的咳血的宇文章。正待再次动手，房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 才吩咐完事情的张留一推开门，就看到陛下正手持匕首站在宇文大人的床前，神色冰冷。 而宇文大人则靠在床框上，嘴角全是血。 看到这样的场景，张留当即一怔：“这是......” 这是刺杀现场，很难看出来吗？苏青心想。 苏青看了张留一眼，然后把手中的匕首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并不是因为怕了张留，实际在张留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苏青心里提起来的那口气，瞬间就卸了下去。 果然老天爷不让自己杀宇文章，每次关键时刻总有人来救他，就算不是张留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只是茫然，他想：既然宇文章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自己既然被拉到了这里，总该有个使命或者是什么的，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把自己拉到了考场上，却不给考题，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衛鯹尛说 宇文章也看了一眼张留，见张留担忧的看着自己，他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道：“没什么，张留，你先出去。” 张留一怔，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开玩笑！这个情况，一旦自己出去了，再进来怕这两个人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他怎么能出去？ 宇文章见张留一直不动，当即声音也冷了几分：“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第209章 答应他 张留无奈，他看向苏青，希望苏青能说些什么。但是苏青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张留担忧的看了两人一眼，顿了顿，还是缓缓退了出去。 房门被张留关上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了宇文章和苏青两人。 宇文章的目光落在苏青的身上，却发觉此刻，在苏青的身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杀气。 宇文章：“陛下，你在想些什么？” 苏青没有理宇文章，反而四处看了看，然后在房间里找了个还算完整的椅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宇文章的房间因为之前的刺杀变得一片杂乱，地上还有没有来的及清理的血迹，桌子上全是刀剑痕迹，还有不少的箭头。 苏青随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对着宇文章心平气和的道：“宇文章，你与朕之间的恩怨我们先暂且放下，朕想跟你谈一谈。” 宇文章眉头一挑，也从床榻上下来，然后坐在苏青的对面，道：“陛下，想与微臣谈什么？” 苏青替宇文章也倒了杯热茶，放于他的面前，然后道：“朕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宇文章没有说话，他拿起苏青替他倒的热茶，细细的品了一口，然后叹道：“好茶，不愧是陛下亲手所倒......” 说着，宇文章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对着苏青道：“陛下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苏青道：“朕累了，不想再跟你绕圈子。你就说你想要什么吧，朕都依你，你想要朕的皇位吗？” 宇文章不语，苏青便继续道：“还是说，其实你是想让朕死？......也不是不行......” 苏青的话音一落，宇文章立即看向苏青的眼睛，那目光让苏青有些不自在。好半晌，宇文章才一字一句的开口道：“陛下，不可轻易议论生死。” 苏青有些无奈：“那朕想不出朕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这般对待朕了。你已经是西魏的大司马，实质上的摄政王，位极人臣，除了皇位，你都有了...... 朕真的想知道你究竟还想要什么？朕的皇位你想要吗？” 宇文章摇了摇头：“陛下的皇位，微臣怎敢肖想？陛下还是不要总说这些话，如果被旁人听去了，不好。” 苏青：“那你想要什么？” 宇文章道：“微臣愿效仿周公，辅佐陛下建立万世基业......” 苏青好脾气的笑道：“骗人。” 被苏青这样一说，宇文章并不生气，他也笑道：“是真的。” 苏青但笑不语，宇文章道：“以前，是微臣以为陛下不堪大用，但是最近看陛下的做法，微臣承认，对陛下改观了。陛下如此聪慧，再过几年，陛下必定会变成一代明君。届时，在微臣的辅佐之下，统一大魏也将指日可待。” 苏青轻笑了一声：“你吹牛别带上朕。” 宇文章道：“大魏已经分裂太久了，总要合二为一的，这也是先帝未竟的心愿。” 苏青道：“你如此有能力，朕相信只要你登上皇位，也能做到统一东西两魏，又何必如此曲折，还要把朕拉上？” 宇文章摇了摇头：“微臣一人不行的。陛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先帝当时一怒之下从大魏分裂出来，以为自己能够摒弃大魏的糟粕，开创另一个盛世王朝，但是他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就是，当年跟着他走的，同样是陈旧腐朽的世家。先帝以为自己是枯木中脱出的新芽，但脱离出来的时候，自身就带着大魏的病根，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超越大魏？ 他暗地里杀了那么多世家的人，临死也没有把世家的影子从西魏拔除，微臣这短短几年又怎么可能做到？此次北疆遇袭，微臣一出京，潜伏的牛鬼蛇神便都出来找存在感，微臣一人分身乏术，怎么可能同时兼顾前线和京都？” 苏青：“把京里清除干净不就好了？” 宇文章一笑：“我的陛下，世家的能力，陛下您也看到了，这不是杀几个人就能够了结的。世家的力量根深蒂固，想要全部祛除，除非把整个西魏翻过来打碎重组。届时，整个西魏必定是流血漂橹尸山血海的惨状。 就算这些世家们全部都不抵抗，老实待着等死，东魏和南梁也不会放弃这样吞并西魏的好机会的。” 听到这里，苏青懂了：“你是想让朕替你坐镇京都？好让你后方无忧？你想要一统中原？” 宇文章点了点头，苏青看到他的眼睛里藏不住的熊熊野心，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宇文章毫不掩饰的野心。 宇文章看向苏青，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朗声说道：“大英雄大丈夫真正的荣耀，便是封狼居胥，禅于姑洐，饮马瀚海，勒石燕然，西规大河，列郡祁连......若此生能如此，便不枉白活一场。”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苏青的脑海里闪过久远的记忆。在他还上学的那个年代，在历史书上学到霍去病的时候，读到几句话的时候，不说每一个男生，但凡有点血性的，都会从心底里生出崇拜之情，苏青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那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苏青现在已经提不起心力了。 苏青道：“朕......恐怕担不起大司马这样沉重的期望，甚至如果可以，朕想要远走高飞，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宇文章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眯起眼睛看向苏青，苏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铺面而来，宇文章一字一顿道：“陛下在说什么？想要远走高飞，嗯？想要做个普通人，嗯？” 苏青呼吸一滞，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宇文章如此暴怒的模样，哪怕前几世，宇文章杀掉自己时，也没有过这样的表情。那模样，就好像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珍宝被人偷走一般。 苏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在他的脑海中，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