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前,她搬空首富库房去流放》 第1章 魂穿后,遭遇抄家 “害人精!怎么敢诬陷我大哥科举舞弊?” “这个贱妇!要是我们瑾哥儿回不来了,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把她给杀了!” “大伯娘消消气,被这个贱人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云皎月被咒骂愤恨的声音吵醒了,紧接就感受后背脊椎骨传来难以忍受的阵痛。 她被浑身深入骨髓的痛意,逼得睁开沉重眼皮。 看见不远处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贵妇正在抹眼泪,身旁还跟着三个年轻女子,围着她好说歹说让人别伤心。 云皎月一脸困惑盯着这几个衣着复古的女人,忍不住望了望四周。 昨天她向旅长请假回家探亲,坐上了长途大巴车。大巴车驶入山林后,在一千米高的陡峭山路上侧翻了。不出意外,她现在不可能还活着。 意识到这点,云皎月的脑海突然涌入大量陌生记忆。 尽管不可置信,但她还是确认她魂穿了! 她穿到了她最近正在看的一本权谋小说里!穿成了那个人憎狗厌,和她同名同姓的云皎月身上! 这个云皎月是大齐国青州首富祁家的长孙媳妇,她从小就爱慕祁家长孙祁长瑾,为了嫁给祁长瑾,婚前可谓是不择手段。 祁长瑾原本有一门京都的好婚事,就因为云皎月的肮脏手段导致婚事不得不告吹。祁家全府上下都恨极了云皎月,婚后对这个孙媳日日非打即骂。 原身被虐待久了,心理也有些畸形。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然在祁长瑾高中状元后,扬言让娘家去买通京都官员污蔑祁长瑾科举舞弊。 也是恶有恶报,原身在丈夫被抓进廷尉府审问当天,被婆母下令杖刑四十大板,活生生给打死了。 而她,在这个时候魂穿了过来。 “大夫人,廷尉府来人了!”元宝小说 管家婆匆匆忙忙冲进房门,腿在打颤,“咱们大少爷被打得不成人样,是被担架给抬回来的!” “大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原身的婆母萧氏听到宝贝儿子被打,两眼一抹黑,直接昏过去! 被人狠狠掐了几下人中,才勉强打起精神,任人搀扶着去往祁家的前厅。 没人注意到床榻上的云皎月已经醒了。 卧房空无一人,云皎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就那么一个缓慢起身的动作,鲜红的衣裳擦到后背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让她痛得忍不住颤抖。 云皎月脸色铁青,没想到她一个21世纪部队里公认的神医,竟然有朝一日会亲身体验到来自古代酷刑的折磨!? 不过,廷尉府来人了? 云皎月猛地想起,书里祁家长孙祁长瑾首次科举高中后,被污蔑科举舞弊,导致抄家流放。 此后几年祁长瑾的心理逐渐病态,即使他后来罪名平反、官运亨通,甚至当了官居一品的首辅大人,也不出意外成了这本权谋小说里最恶劣的奸佞大反派! 那官府来人……是不是意味着,整个祁家都要被流放了? 云皎月下意识往放有白玉盘的书案旁走去,原身云皎月死了,可她还活着! 这副身体本来就受了杖刑,伤了后背密密麻麻的经络,要是被流放的时候,身上还没点盘缠,怕是真要早死在异世了! 忍着身体剧烈的痛意,云皎月拿起拳头大小的白玉盘塞进衣袖。 又觉得衣袖不保险,官府抄家指不定要把外衣都给扒了抄走。 想着白玉盘小巧,她用木簪子给自己盘了一个发髻,将白玉盘塞进自己青丝里。 祁家是青州首富,富贵的财宝数不胜数,只可惜她搬不动藏不了那些宝贝,只能拿些小件藏身。 要是她能有个方便储存的空间就好了。 刚这么想着,云皎月倏地发觉自己头顶一轻,刚刚塞进发髻里的一对白玉盘消失了! 她用手揉着头发,几经确认,宝贝还真的没了! 下一秒,她发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空间! 空间里有她们部队的基础设施,医药房、手术室、仓库,还有农业养殖基地! 而她刚刚藏的白玉盘,现在正在大门半开的仓库里躺着。 云皎月不可置信掐了自己一把,手臂都捏青了! 不是幻觉! 既然白玉盘能放在空间的仓库里,岂不是意味着祁家库房里的金银财宝,她都能网罗来塞进去藏着?! 抄家!抢在廷尉府的人之前,先把祁家抄家! 云皎月争分夺秒,关于搬库房这事情,她说干就干! 从医药房里翻出止痛药和碘伏,吃了药后,将手伸到后背,简单地在伤口溃烂的皮肤表面擦拭。 又用了些外用消炎药,从院子外捡了根家用扫把当拐杖。 一步一步走向记忆中,祁家的库房! 廷尉府来人,祁家上下人员除了她都聚在大厅,这也给了她很好的机会去转移财产! 库房门口锁着两把钥匙,云皎月摘下耳坠子,用耳坠的钩子掰直了开锁。 轻轻的一声“咔哒”,库房的锁开了,云皎月轻轻推了一把。 祁家不愧是青州的首富,库房里琳琅满目的珍宝数不胜数。 摆放绫罗绸缎的位置,足足占据了一个墙面!还有几十箱金银珠宝!笔墨纸砚!稀世药材! 云皎月开始陷入苦恼,她现在体力不支,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些宝贝全收入囊中。 如果这些宝贝可以自己乖乖进空间仓库,那对她来说会省事很多。 下一秒,眼前一空。除了飘飘扬扬的灰尘粒,空无一物! 再看空间,之前库房里所有的东西,全都转移到了空间仓库! 来不及仔细研究空间的其他用处,担心廷尉府的人很快会来抄家,云皎月快速离开了库房。 走前又将门口的铜锁锁上恢复原样。 秉着不放过一点财物的持家心理,她又挨个去了祁家各房各院的屋子,将值钱的摆设和首饰全都一股脑放到空间库房里! 等全搜罗完值钱的玩意,云皎月的体力是真撑不下去了。 走到前厅,在回廊处暂坐休息。 云皎月刚好看见头发花白的祁老夫人跪在廷尉府侍郎跟前。 她正卑微费心地讨好官员,哀求,“陈大人,念在我祁家年年向朝廷捐赠千万两白银的份上,就替我们家求求情吧!” 第2章 真是个丧门星 祁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抓住廷尉府侍郎的衣带。 继续求情,“我的大孙子瑾哥儿,他才思敏捷、启蒙又早,以他的实力,考上新科状元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他没有舞弊,就请您再费力查查?往后我们祁家必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视线里祁家上百口人跪了一地,她的丈夫祁长瑾也在,不过没有在跪着,而是半死不活躺在担架上。 他看着长得很清隽俊逸,眉目间有饱读诗书的书卷气,五官看着精致立体,墨发如漆肤色苍白。 只是眸眼中有一股令人畏惧的戾气,他看见了云皎月,那双眸子渗出的寒意到了极致。 就这么骇人地冷盯着云皎月,像是立刻就想杀了她。 廷尉府侍郎冷笑,“科举作弊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要不是祁家年年捐赠那么多银两给国库,现在你们祁家要受的,可就不是抄家流放这么轻的罪!而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了!” 这时祁老夫人也看见了云皎月,她顾不得官爷还在,横冲直撞就冲过来抓云皎月头发。 云皎月是军医出身,就算现在背部被打得稀烂,也不至于躲不过一个老人的袭击。 她灵活地侧身躲避,祁老夫人正好摔进草丛。 惊得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忙是从地上起来扶老太太。 纷纷辱骂,“云皎月!你真是个丧门星!” “我大哥娶了你真倒霉,他刚衣锦还乡!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怎么敢让娘家污蔑我大哥科举作弊?” “你这个草包,我们不就隔三差五打你骂你,让你干下人的活么?现在倒好,你要害得我们全家都成为卑贱的下人了!” 担架上的祁长瑾眸色一敛,云皎月在府中经常被欺负? 惊愕神色一闪而过,随之取代的则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这个女人用了卑劣的伎俩嫁给他,害他毁了满意的婚约,又亲手毁了他的科举之路! 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同情。 云皎月开口想解释,但记忆中原身的确有怂恿娘家,去污蔑祁长瑾科举舞弊。 甚至还草包到,在婆母萧氏面前,口口声声要给祁长瑾泼脏水,以此来报复她受到的苛待! 原身死了,现在只能让她这个21世纪的云皎月来背锅。 不过她也有些疑惑,小说里原身娘家只是青州的普通商户。 以云家的财力,哪能去贿赂京都科举的主考官? 其中,肯定有她不为人知的插曲。 云皎月快速在脑海里,将这本小说有关大反派祁长瑾的线过了一遍。如走马观花一般,终于在祁长瑾丰富的人生历程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经过层层推理,她差不多发现了科举舞弊案的幕后真相。 云皎月镇定的声音响起,“我以前是在你们面前说过要给祁长瑾泼脏水,断了他的为官前途!可那都是吓唬你们的。” “你们与其要是把祁家要被抄家流放的罪过都推到我身上,不如想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们是不是平时太张扬了,又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 话音落下,祁长瑾高看了云皎月一眼。 他若有所思,自从被廷尉府抓走审问后,他一直怒气于心,根本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回溯被污蔑舞弊的事情。 现在仔细想想,就凭云皎月这个草包和废物娘家,怎么可能敢真去做对祁家不利的事情? 看云皎月说话谈吐间不急不躁,祁长瑾阴鸷的眉眼敛了几分。 突然觉得自己平日里这个恶毒善妒的妻子,有些不一样了。 可想到她以前为了嫁给他做出的种种不堪的事情,刚刚萌生出的一点赞赏,又全都烟消云散! 眼神重新恢复冷峭与憎恶。 面对抄家流放,祁家三房十几口人哪里听得下去云皎月的说辞。 云皎月的婆母萧氏出身农户,没读过什么书,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就是嫁进了祁家生出了个状元儿子。 现在儿子没了状元,家里泼天的富贵也要被官府收走,是恨极了云皎月! 破口大骂,“我们能得罪什么人?” “你这个贱妇,就是个扫把星,是专门来克我们祁家的!” 廷尉府侍郎见这么一大家子人已经接受了流放的事实。 粗着嗓子下令,“来人!抄家!” “每一间房子都不能放过,细心搜查,登记造册!” 指了一拨人马,“去!搜身家眷,值钱的东西也全都给扒了!” 果不其然,三房家眷身上的珠钗首饰,还有丝薄的绸缎衣裳,全被人收走,只剩下里衣。 很快负责搜查的侍卫一脸蒙逼,齐齐回到了廷尉府侍郎面前。 “启禀侍郎,东厢房没有值钱的东西!” “西厢房也没有!”元宝小说 “南院没有!” “北院也没有!” 廷尉府侍郎:“……” 搜查库房的人也来了,眼看着侍郎脸色铁青,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逼问,“怎么?你那也没有?” “启、启禀侍郎,库房空空如也……的确什么也没有。” “废物!都是废物!”廷尉府侍郎一脸烦躁,吓得浑身发抖。 想到要是什么都没抄出来,京都的那位怕不会放过他。 第3章 滚,别挨着我坐 祁老夫人掌管库房钥匙,她祁家是青州首富,即使是寻常丫鬟的房间都比外头小姐的豪华。 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没有?心底一慌,莫不是撞鬼了? 想她祁家是大齐国出了名的善户,哪次国家洪涝干旱的没捐钱!就凭那些捐了的钱,都能买一个好大的官来做! 现在倒好,正儿八经走科举路的大孙子被污蔑舞弊,官员不查清楚,还急着上门抄家! 她真是心寒! 廷尉府侍郎将怀疑的目光停留在云皎月身上,“祁家长孙媳妇,就你来得最迟!” “你说!你是不是把家产都给藏起来了!” 云皎月细长的柳叶眉微挑,一脸无辜,“官爷。我来得迟,是因为我婆母打了我四十板子!” “我现在行动缓慢,连走路都得依靠着这破扫把。我哪藏得了家产。” “再说,你们廷尉府抄家速度极快,此前抄家的消息还瞒得密不透风,我就算想转移家产,也没这个时间准备不是?” 云皎月想了想,不能任凭官府的人牵着鼻子走。 她现在后背还有伤,她那便宜丈夫祁长瑾脸色白得吓人,要是再和这群人耗下去,怕是会因重伤双双昏死过去。 开始学着原身发脾气,撒泼道,“我们祁家年年捐赠千万两白银救灾,年年挣钱年年捐赠!也就是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就是支了个首富的空架子!” “我说官爷,我们勒着裤腰带做好事已经是不易,现在还被人污蔑了要流放。要是你还要给我们扣一个转移家产的罪名,那我们干脆也别活了!” “直接齐齐吊死在祁家算了,让你拿着我们的尸首好回去交差!” 祁家三房日常用的银子,都是祁老夫人给的。 他们根本没人进过库房! 还真以为库房已经什么宝贝都没有。 不过他们各自的房间里不是还有价值千金的摆件和首饰么?怎么搜查的人说什么都没搜到?难道是想中饱私囊私吞财物? 他们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廷尉府侍郎没想要祁家上下的命,毕竟祁家也曾是青州首富,要是抄家抄出多条人命,上头的人只会认为他办事不力。 被云皎月给的理由说服了,烦躁地摆手,吐槽,“没想到首富祁家竟然是穷鬼!” “也罢,来人!把祁家的人都收押,明天押往泽州的大荒县!” 一听即将要被发配的地方,祁家上下顿时哭喊一片! 青州是大齐国最富庶的地界,泽州则是最贫穷的地界。 其中大荒县,一整个县大半都是荒地,被发配过去的人,如果能侥幸活着,就会被安排极其苦重的劳役。 祁家除去奴仆外,有十几口人,他们过惯了好日子,怎么忍得了服劳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云皎月舒了口气,好在她已经把祁家值钱的东西都放进了空间。 等到了大荒县,日子应该不至于太难过。 但是前提是,她得有命活到大荒县。在此之前,她也得想办法修复和她那便宜丈夫的关系。 祁长瑾以后既然会成为一品首辅,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反派首辅! 那她一定要尽可能地讨好他,最好等修复关系后再意见统一的和离! 省得到时候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首辅功成名就,要把她和原身的娘家通通杀了。 廷尉府牢房。 廷尉府将祁家有卖身契的家仆和祁家三房全都分别关起来。家仆不用被流放,可以留在青州转卖给其他人家做活。 祁家三房则都被关在了一个牢房里。 这十几口人一天之内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事情,后背贴在牢房墙壁沮丧极了。 树倒弥孙散,祁家二房夫人张美娘越想越不对劲。 想起云皎月说的话,也觉得是祁家得罪人了,才会被抄家。 指着角落平躺在地上的祁长瑾骂,“瑾哥儿,以前咱们祁家经商,可从来没有招惹过什么抄家的大祸事!” “自从你考上了状元,咱们家一点你的光都没沾到,反倒要被流放了!” “你说是不是你在外头得罪什么人了?!才把我们也拖下水!” 云皎月的婆母萧氏萧莲一听二房问罪的话,炸锅了。 她哪容许一向低她们一头的二房造次,想要动手借机发泄怒气,去手撕张美娘! 云皎月舒展的眉头微蹙,连忙挡在两人之间。 忽略二房怒气冲冲直视祁长瑾的视线。 现在已经是夜半子时,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前往泽州大荒县。 要是还不休息继续争吵,她也没办法偷偷从空间拿药,给那个便宜夫君祁长瑾医治伤口。 “二婶娘,你这话可就过分了!” “我们长瑾中秀才、当举人、中状元,哪次外面送东西来巴结我们家的时候,你没分好处?” “你忘了?去年咱们祁家谈了个十万两银子的药材大单,还是因为长瑾当了举人,青州县太爷才顺水推舟给人情推荐的单子!” 萧莲双手叉腰,看云皎月稍微顺眼了一点。 云皎月望着窗外的月亮,“现在咱们要是去休息,明天还能有点力气赶路。” “要是再吵下去,别说明天没准会因为拖拉被官爷抽鞭子,就是一朝精气神没了,死在半路上了也不一定。” 张美娘心里憋着怒火,但偏偏云皎月说得有道理。 她一屁股坐在杂草堆上让自己强制休息,二房的嫡女祁雅儿开始抱怨,“就这种破地方,怎么睡得着啊!” 张美娘呵斥,“睡不着也得睡!” 廷尉府单间的牢房并不大,云皎月和二房三房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只能贴近祁长瑾坐着。 男人冷冷抬眸注视云皎月,即使想明白抄家流放的事情和云皎月没关系,但还是给不了好脸色。 森冷眼眸翻涌出嗜血的戾气,“滚,别挨着我坐。” 也不怪祁长瑾对云皎月没有好脸色,云皎月满脑子都是以前原身对祁长瑾做的混账事。 原身以前为了嫁给祁长瑾,给他喂了三包催情药,好在男人毅力强,没有生米煮成熟饭,但是却衣衫不整被京都高官撞破,生生没了好亲事。 甚至也不允许男人进京赶考,除非圆房。 要不是祁长瑾学过点武功,一掌劈晕了原身,否则也中不了状元。 总而言之,祁长瑾是恨极了厌恶极了原身。 云皎月平复被嫌恶的心情,想着原身的人设不能崩,朝着祁长瑾幽怨道,“你以为我乐意挨着你坐?” “祁长瑾,我是你妻子。现在你被打得半死不活,我来关心你还不行?” 第4章 不用你可怜我 祁长瑾见云皎月要在众目睽睽下脱他衣服,忍着身体的剧烈疼痛,往身旁挪了挪,不想被她碰到一分一毫。 他脸色阴鸷得可怕,“用不着,离我远点。” “我是怕你长时间不脱衣服,到时候衣服就要黏在模糊的血肉上!” “怎么?你打算让这衣服的布料,跟着你一辈子?” 云皎月自己身上也有伤,知道衣料黏在伤口上不好受。 她摁住祁长瑾的手,小心将沾满鲜血的衣裳从后背慢慢褪下。 男人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水,紧抿着薄唇不发出任何声音,但身体因为疼痛导致的轻颤,还是暴露了伤口的严重程度。 云皎月被后背的伤惊得瞠目结舌,饶是她跟着部队经历过枪林弹雨,也被这种古代刑法的残酷给刺激到。 和祁长瑾身上的伤口相比,她身上的伤只是小问题。 男人原本精壮的后背,现在根本没有一寸好皮肉,廷尉府那帮人,一看就是往死了动手。 血淋淋的背部,隐隐冒出森森白骨。 就这种屈打成招的刑法,也怪不得这位未来的大首辅,会心理病态成遗臭万年的大奸臣。 云皎月凑近祁长瑾,用手在他背后扇风降温,减轻疼痛。 压低声音,“抄家前,我藏了一小瓶金疮药在发髻里,等他们睡了,我再偷偷给你上药。” 云皎月记得空间医药房的货架上,还摆着一瓶金疮药。 金疮药有止血止痛、生肌,不让伤口继续化脓的功效。 她之前没舍得拿这个药给自己用,毕竟是最后一瓶库存了。 但祁长瑾后背的伤太重,如果直接拿消炎药止痛药给他吃,他不见得会吃,没准甚至还会以为她是想毒害他。 只能拿这个好东西,来给这个便宜丈夫用了。 祁长瑾入鬓剑眉诧异地挑起,怀疑云皎月是别有用心。 这个女人以前是贪图祁家家产,才费尽心思嫁给他。现在祁家倒了,她不哭不闹,也没喊着要和他和离,肯定其中有诈。 “你是想毒死我?” 祁长瑾眼里寒光森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除非我休了你,否则就算我死了,你也得因为祁家长孙媳妇的这个身份,被押到泽州流放。” 云皎月抓狂着,这个未来的大首辅,怎么这么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要是一开始就想和离,早在祁家的时候就会提了! 冷着声音忍耐,“我没想毒死你。” 怕祁长瑾不相信,以原身的口吻市侩道,“我知道你是被污蔑舞弊的,所以怎么会舍得毒死你?” “我还指望着你能活着,以后罪名被平反了,好让我做状元夫人!” 祁长瑾深邃如漆的眼睛晦暗下去,他寒窗苦读十余年,凭借自己的真材实料考上了状元! 可没想到被躲在暗处的贼人陷害流放,以后连命都不知道是否能活下去……元宝小说 更谈何平反罪名? 祁长瑾幽暗的情绪如藤蔓生长,抿唇良久,“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被谁害的?” 这个女人在祁家既然敢这么笃定,认为是得罪了人才会被抄家流放,那她没准知道一些内情。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你要是肯让我给你上药。等你伤好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云皎月没准备瞒着祁长瑾被陷害的前因后果,她还想着借机在未来的大首辅面前刷好感,以后方便和离。 现在不告诉他,只是担心他伤太重,万一气急攻心挂了可不好。 祁长瑾薄唇几乎抿出一条直线,好半晌不说话。 勉强算是同意云皎月给他上药。 半个时辰后,祁家三房的人几乎全睡着了。 不过云皎月还是不敢贸然拿出金疮药,活生生熬到了寅时凌晨三点,等祁长瑾也睡着后,才偷偷从空间医药房里拿药。 在男人后背洒完一整瓶金疮药,还有些心疼。 考虑到天亮之后就要流放,云皎月在空间也多逗留了一会儿,找药内服外用给自己疗伤。 想到流放这一路肯定会缺衣少食,于是在空间仓库翻箱倒柜找了一通。她记得她在祁家的各个院子搜罗财物时,打包了好些糕点扔进库房。 为了饱腹,她在空间里特地吃了几块。 出去时,又拿了一些用油纸包好的芙蓉糕,小心放在怀里备用。 卯时,东方破晓,朝阳冉冉升起。 “还不起来?都起来!赶路了!” “还以为自己是祁家的少爷夫人呐?都是阶下囚了,还睡?!” 鞭子抽打地面的声音,响彻狭小的牢房。 祁家三房人全被惊醒了,祁老夫人年纪大了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房夫人萧莲和三房夫人孟春雨,纷纷去扶老夫人。 “娘,你慢点起来。我扶着你。” 二房夫人张美娘自从嫁到祁家以来,一直被大房和三房压一头,现在祁老夫人没有万贯家财了,也懒得巴结。 她慢悠悠从杂草堆上起身,谄媚讨好,“官爷,这廷尉府不管饭吗?” “就算是阶下囚,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呀!” 衙役皱着眉头一脸凶相,猛地往张美娘脚旁啐了一口,“管什么饭?” “你们都是要流放的犯人!我们廷尉府只是暂时收留你们一晚!还想吃饭?爷没问你要暂住钱就不错了!” 张美娘冷了脸色,哪有官府不管犯人饭的道理? 她很快明白了衙役的意思,这是想要用钱来换口粮。 好在昨天廷尉府来抄家前,她就长了个心眼,在左脚鞋底藏了几张银票,又忍着硌脚的疼痛,在右脚鞋底藏了些碎银子。 张美娘从鞋底拿出一块碎银子,“官爷,这点银子不多,就当孝敬您的了。” “还请您给我们二房上下一些口粮。” 衙役收下银子,满意地笑了,“倒是上道。” 粗鲁地扔给张美娘一袋馍馍,又扫了眼云皎月这些人,暗示她们要给口粮费。 云皎月虽然已经占了原身的身体,但她还是现代魂现代胃,对馍馍没兴趣。 至于祁老夫人等人,身上压根就没有银两。 她们愤愤忍着饥饿离开牢房。 祁长瑾被鞭声吵醒后,就开始起身用手扶着墙壁走路。 可惜他后背伤太重,没走两步路,后背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云皎月皱着眉,“我来扶你。” 祁长瑾脸色变了,根本接受不了他近乎残废的身体情况。 流放泽州,路途足足有两千里,他现在连廷尉府的牢房都踏不出去,又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艰苦流放路途? 他可是大齐国史上最年轻的科举状元! 挫败感浮上心头,一把推开云皎月的手,眸色阴暗,“走开!不用你可怜我。” 云皎月内心表示真无奈! 未来的首辅大人,我不是在可怜你! 我是实在不忍心你这么糟蹋我的金疮药啊! 第5章 管那个贱妇做什么 云皎月还是迎上了祁长瑾,将他的胳膊搭在肩上,小心扶着他出牢门。 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强制带着他,终于慢慢跟上流放的队伍。 队伍集结在廷尉府牢狱门口,足足有三十几人。 除了祁家一行人,还有十几个犯了奸淫掳掠罪的犯人。 云皎月瞥见这些犯人额头上的刺青,立即就意识到这趟路程会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大齐国律法规定,犯奸淫、偷窃罪的,都得用针头,在额头皮肤用黑色染料刺上奸或者窃字。 犯罪情况极其严重的,则会用赤色刺青。 刚好这群犯人,额上的字全都是用的赤色。 云皎月沉着脸,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想到身旁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以后会这么嗜血狠厉……是不是因为祁家的女眷在流放途中被人羞辱了? 云皎月打起精神准备防范这些犯人,再怎么也不能让这群犯人在她的眼皮底下,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咕噜噜’,云皎月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眼角瞥见身旁的祁长瑾脸色很不自在,“你饿了?” 祁长瑾冷沉着脸,舔舐着干裂的嘴唇,“没有。” “饿就饿了,人吃五谷杂粮,饿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云皎月觉得这古人真别扭,从怀里偷偷拿出包好的芙蓉糕,拿出一块塞进祁长瑾嘴里。 想趁机和他修复关系,挽回一下原身的形象。 “这是我昨天抄家前偷偷藏在身上的芙蓉糕,就六块了。” “你先吃一块垫垫肚子,剩下的我会分给娘和奶奶,三婶娘和三叔。最后一块,就让三房的堂弟妹分着吃。” 二房的祁雅儿看见云皎月居然偷藏了芙蓉糕! 眼红了,拉着张美娘的袖子,“娘!你看云皎月居然偷藏了芙蓉糕!” “这芙蓉糕大房有的吃,三房也有的吃!就我们二房没有!你看这贱妇,实在是太过分了!” 张美娘顺着祁雅儿的视线看去,顿时觉得手里的馍馍不香了。 双手叉腰盛气凌人,“云皎月!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尊敬长辈的仁爱之心!” “我到底是你的二婶娘,你不分糕点给我们二房,是瞧不起我们?” 云皎月连忙将糕点分完,生怕二房不要脸面,去抢其他长辈的芙蓉糕。 祁老夫人和萧莲诧异望向云皎月,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最讨厌的死丫头,居然愿意把仅剩的糕点全分给她们,甚至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 云皎月眼神微沉,剜了一眼张美娘,“二婶娘,你要是有尊敬长辈的心思,为什么刚刚在牢里的时候,不去扶一扶奶奶?” “你拿银子和衙役换了馍馍吃,不给我们大房三房的也就算了,可为什么不给奶奶?奶奶以前可没少拿好处给你们二房!” “怎么?现在看祁家没了祖宅和家产,连孝敬奶奶和三房间的和睦,都懒得装了?” 祁老夫人越听云皎月的话,越来气,横了眼张美娘,“你这个混账东西!真是以前白疼你们二房了!” 张美娘嫁到祁家以前,是青楼雅妓出身,她深知银两的重要性。 以前恭维着祁老夫人,是看在她统管全家家财的份上,现在祁家倒了,她也没理由去巴结她! 二房老爷祁盛天惧内,小声说着,“好了,你就分一个馍馍给娘吧。” “你看,你这么小气,连小辈都看不下去了。” 张美娘狠狠掐着自家丈夫的胳膊肉,“分什么分!我小气还不是为了你们!” “我多留一个馍馍下来,你们就能多吃一个,能多一分活着到泽州的机会!要不然咱们路上得早早饿死!” 二房老爷祁盛天不说话了…… 觉得自家媳妇说得有道理,拿着馍馍边赶路边吃,也不再插话两头得罪。 张美娘把女儿祁雅儿拉走,“雅儿,咱不稀罕那几块芙蓉糕!娘有钱,娘能买好吃的给咱们吃!” “就让大房三房吃糕点吧!我倒要看看,吃完了这几块糕点,她们这一路上还能吃什么!” 云皎月眼眸冷意叠生,她空间里有万贯家财! 就算不用空间里的财物,她也能解决一路上的口粮问题!用不着二房操心! 吃了糕点垫肚子后,祁家大房和三房也有了点力气赶路。 祁长瑾垂下眼眸,幽深的目光凝视身旁的云皎月,这个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以前在祁家的时候,巴不得把全家的钱全都囊到手里扶持娘家,现在居然大方到把仅剩的口粮都给他们。这还是他那自私吝啬嚣张的泼妇妻子云皎月吗? 还是说,这女人是被鬼上身了?换了个魂?元宝小说 祁长瑾随即否定自己的可笑念头,换魂之事只存在古籍志异小说,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发生! 一早上走了二十公里路,负责押送的衙役在一处靠近湖泊的野外停了下来。 所有流放的人都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犯人们手头上有余钱的,都从衙役手里买了水囊,去湖泊装水,以备接下来赶路喝。 张美娘也花了一两银子去买水囊,路过云皎月时,嚣张得意嘚瑟地大摇大摆。 祁长瑾薄唇上的干裂愈加严重,生硬对着云皎月说道,“你扶我起来,我去湖边喝口水。” 云皎月望了眼离湖泊的距离,正常人走路都要一分钟,更何况是祁长瑾这样走两步就撕扯伤口痛到满头大汗的病人? 好在空间里有蒸馏水和钢锯,她可以到旁边的竹林里锯几节竹子来当水杯。 刚好她也可以趁机去空间拿止痛药和消炎药放到水里,自己和祁长瑾都能喝。 “不用。你还是省点力气坐着,我去给你倒水。” 云皎月知会了声衙役,借口去小解,很快往竹林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几个额头上刺了赤色‘奸’字的男人,吊儿郎当吹着口哨,也往竹林去了。 走前还给衙役塞了几个铜板,衙役虽然嫌少,但是流放途中实在无聊,也还是抱着好事者看笑话的态度,点了点头。 猥琐笑了笑,“去吧。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要启程。” 祁长瑾观察力十分细致,他一度怀疑云皎月这个蠢女人去竹林不是为了给她倒水,毕竟竹林和湖泊在两个方向。 这个蠢女人肯定是想逃跑! 可看到几个男人不怀好意也往林子里去了,黑色的瞳仁忍不住蒙上一层冷意。 强逼着自己起身去看看情况,可身体却摇摇晃晃站不住。 好不容易站立起身子,又跌坐在地上…… 萧莲心疼自己儿子,忙上去扶稳祁长瑾。 她是个人精,之前看到这些奸淫掳掠的犯人时,心里早就开始担惊受怕。 说出自己的想法,“瑾哥儿,管那个贱妇做什么?” “流放途中,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和那些犯人起冲突。没准一个云皎月够他们玩了,就不会想着要去折磨我们祁家的女眷。” 第6章 是吓坏祁家小娘子了吧 祁长瑾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神情紧绷,眼底带着诧异直愣愣望向自己的亲娘萧莲。 从他记事以来,萧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敦厚可亲。就算面对厌恶至极的云皎月,也从来不会说出这种置女子失洁似微末小事的话。 可现在…… 祁长瑾眸光黯了黯,意识到导致自己亲娘有这种转变的根本原因,就是自己。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科举被陷害,才拖累整个祁家和他一起流放,才让萧莲担惊受怕被人凌辱,甚至不惜说出,让自己儿媳妇被人折磨的话。 萧莲见自家儿子愣着不动,放心多了,还以为自己劝住了他。 刚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就注意到他俊逸容颜上满是坚毅。 下一秒,祁长瑾用力推开萧莲,忍着疼痛迈着加快的步伐去往竹林深处…… 萧莲刚想去拦祁长瑾,可突然脚滑,踩到碎石子扭了脚! 急得不行,却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脚,咒骂,“没想到这死丫头还是个狐狸精!竟然迷惑了瑾哥儿!” 祁长瑾想去救云皎月的原因很简单,不是什么所谓的被迷惑! 而是这女人纵然再粗鄙不堪再恶毒! 也是他祁家的女眷!更是他祁长瑾的妻子!不容外人玷污! 林子里。 云皎月踩过软塌土壤,在茂密丛林里左找右找。 终于锁定了一根新鲜竹子,它的直径足有成年男子握拳后的粗细大小。 她环视周围,等确定没人后才从空间拿出钢锯,用力来回锯竹子。 十几米高的竹子陡然倒落在地。 竹竿坠落时,枝叶不可避免地摩挲着其他依然挺立的竹子,发出娑娑响声。 一听到动静,不远处搜找云皎月下落的犯人,眼睛瞬间亮了! 急不可耐想要去找到这个看似柔弱娇媚的人妻猎物!再狠狠羞辱! 云皎月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悄悄来临,她还在专心致志做竹杯。元宝小说 选了其中几节两端密封的竹筒,又在靠近竹节的地方,利落切开其中一端,在切口处把两块竹料做成相互可嵌入的形状! 这样的竹杯,不会把储存的水源倾洒出来,也可以当做水囊来使用! 云皎月效率极高,很快就做出来三个竹杯。 她不好让祁长瑾在原地等太久,再加上再不回去会有偷跑的嫌疑,也没打算继续做水杯。 于是将竹杯一起抱在怀里,准备快速回到流放的队伍。 可刚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看见身后有五六个额头上刺有赤色‘奸’字的中年男人,正鬼鬼祟祟轻手轻脚地朝她走来! 云皎月不是蠢货,一看他们这种做贼的模样!就知道是想对她不规矩! 可惜她现在后背有伤…… 刚刚一路出来急着做竹杯,也没来得及给自己上药。 她是真不想为了几个淫虫上脑的蠢货,就施展部队里的通背拳,让伤口恶化。 犯人们见云皎月僵在原地不动,还以为是他们人多吓坏了她! 为首的人犯吴千,他油腻摸着下巴奸笑,“呦,是吓坏祁家小娘子了吧?” “不过小娘子别怕,咱哥几个虽然看着年纪大,但是可会疼人了!放心,哥几个一定会轻些。” 云皎月感觉自己像被雷击中了! 果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强奸犯说的话,都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和讨厌啊! 云皎月把做好的竹杯小心放在地上,做了个假动作从衣袖里掏东西,凭借意念从空间里拿出了手术刀! 她朝说话的人走近几步,在掏出锋利无比的手术刀时,猛地抬脚,踹向男人裆部! 吴千脸色倏地涨红! 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命根子!疼痛感从根部蔓延全身! 简直是夭寿!要断子绝孙了! 云皎月熟知人体穴位,握住手柄往吴千身上的要害位置捅去。 她捅人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让人日常行动不受影响,但是又会被疼痛刺激得生不如死。 这几个人犯没料到云皎月居然在身上藏了奇形怪状的刀具!有些后怕。 他们只图色,不玩命! 后退了几步,玩笑道,“我说祁家小娘子!青州到泽州路途遥远,咱们只是好意想和你结个伴,你至于对吴千下死手?” “难道你就不怕衙役知道后会动怒?毕竟咱哥几个,可是向衙役交了几个铜钱求照顾的!” 云皎月冷冷勾唇讥笑,原来几个铜钱就能让衙役漠视人犯玩弄女子。 看来如果想带着祁长瑾平安到达泽州,那在必要时刻,该打点还是要打点。 “是不是好意结伴,你们心里清楚!” 云皎月眸中渗出几分危险,被人犯意图羞辱,虽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也是一次机会! 她一定要杀鸡儆猴,给那群流放队伍的人好好看看,她云皎月不是好惹的主!他们最好也不要把心思打到祁家大房来! 她继续警告道,“不过……如果说一点臭钱就能让衙役默许你们来羞辱我!” “那岂不是我只需花些银两,就能让衙役在路上要了你们的命?毕竟流放途中条件艰苦,死几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吴千捂着自己的命根子,青州首富祁家被抄家流放谁人不知? 就云皎月这个连水囊都买不起的贱妇,能有银子打点衙役?这女人说这些话,一定是想吓退兄弟们好逃跑回流放队伍里。 眼被痛红了,“兄弟们别被这个贱人给骗了!她们祁家除了二房,哪还有银子?” “还不快赶紧去找衙役来替我做主,咱们既然交了钱,这小贱人的滋味就必须得尝到!要不然衙役们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押送流放人犯不是什么休闲的差事。 不过官府的衙役还是会争抢着来押送,因为一路上他们能从各方各面,在人犯的手中挣到银两。 即使是这种肮脏生意,既然收了钱就必须有始有终,否则坏了流放的规矩,也会影响到衙役们的收入。 吴千的话音落下,人犯们瞬间撒腿往林子外跑去。 是真打算去找衙役来做主。 祁长瑾一路扶着竹子,顺着脚印去找云皎月。 他看到好几个人犯从自己身旁焦急跑过,眉眼不由笼罩着戾气。难道还是来晚了? 祁长瑾无力地垂下眼眸,紧抿着唇。 可下一瞬,他却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声! 这叫声不是云皎月的,是男声。 他立即加快步伐,不去管身上的伤痛,等赶到云皎月面前时,他的目光猛然间凝滞住了。 第7章 我也想和你们做生意 视线里,云皎月已经一脚把人踹趴下,右脚狠狠踩着人犯吴千的背部。 她手里还把玩着小巧的刀具,那把刀锋利的切面正好抵着对方颈部大动脉。 祁长瑾眸色微沉。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彪悍了? 云皎月眼角瞥见中途冒出的祁长瑾,右手倏地顿住,下意识快速收回手术刀塞进衣袖。 她动作这么快,祁长瑾应该没看见手术刀吧? 想转移男人的注意力,故意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省点力气坐着就行么?” 云皎月收回痛踩吴千的右脚。 走向祁长瑾时,给了吴千一个警告的眼神。 ‘再敢动,我就杀了你。’ 吴千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一动也不敢动。 对上祁长瑾探究的眼神,云皎月有些紧张。 听到人犯嗷嗷叫的声音就算了,可千万别看见她捅人的样子……要不然不好解释。 “这是你干的?” 祁长瑾干裂泛白的嘴唇抿了抿,修长手指指向地上一滩鲜血。 目光扫过受伤的人犯,注意到人犯五脏六腑位置涌出的血量并不多,眼光微微诧异。 他不留痕迹地打量云皎月,这个女人竟然能这么恰到好处的把握人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但凡捅人伤口的位置再往里偏一分,人的脏腑就会迸裂,失血过多而死。 云皎月愣了愣,被发现了也不隐瞒。 “是我干的。” 她脑子快速转动,特地用了原身骄傲自满的口吻。 想要邀功似的,扯大嗓门,“我是祁家的女眷,就算被流放了!我也有祁家女眷的尊严!” “以前你在院子里习武,还不让我偷看!你看,我偷看这不是也有好处?好歹今天也误打误撞用上了。既收拾了人,又没把人捅死!” 祁长瑾入鬓的剑眉挑起,听到云皎月一如从前得意洋洋的口吻,头都要痛了。 他沉下脸,满眼都是对女人的轻蔑! 脑海中冒出云皎月刚嫁进祁家的样子,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的得意忘形,惹人厌恶。 她在外面大放厥词,扬言是自己有手段才坏了他在京都的婚事,是自己靠本事才嫁进的祁家。 忆起往事,祁长瑾乌黑的眼眸冷冷往云皎月看去。他是疯了才会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这样歹毒没有尊严的女人,怎么配他上心来救她? 云皎月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找的理由,是成功糊弄过去了祁长瑾。 她捡起地上的竹杯,可惜刚刚在打斗过程中,踩坏了其中一个竹杯。 有些心疼,真是白费了工夫做竹杯。 只能拿两个竹杯当做水囊,和祁家大房和三房共用了。 云皎月把竹杯塞进祁长瑾怀里,把他扶到一旁坐着休息,“你先把竹杯给看好了,一个是我们大房用的,还一个得分给奶奶和三婶娘她们家用。可不能再坏了。” 祁长瑾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个被踩坏的竹杯。 也就是说……云皎月其实不是为了逃跑,而是想给他们做盛水容器才到林子来的? 祁长瑾脸色缓和不少,没有细想这竹杯的切口如此平整,云皎月究竟是哪来的工具做杯子。 他不自然地应声,“好。” “不过,你这后背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云皎月观察到祁长瑾后背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流了血,心态突然炸锅。 她都把空间医药房最后一瓶现成的金疮药给祁长瑾用了,结果他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路上一不小心再感染破伤风了怎么办? 这便宜丈夫还真是难伺候。还是得找点草药,砸碎了好给祁长瑾敷伤口。 不远处传来几道吵闹声。 “官爷你们快去看看吧!我大哥吴千就要死了!” “官爷,不是我们夸张,是那娘们实在厉害!她手起刀落的杀人不眨眼,简直就是个悍妇!” 云皎月听见人犯们对她的形容,脸黑了。 先前被她干趴下的人犯吴千眼睛一亮,听到救兵来了,连忙连滚带爬的朝衙役们跑去。 他死死抱住衙役的大腿,鼻涕眼泪横流,“官爷!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 指着自己身上数也数不过来的伤口,哭惨,“我们可都是给了官爷你们铜板的!” “其实我这条贱命没了就没了,主要是不能让这贱人坏了官爷你们的生意不是?” 衙役们紧皱着眉,扬起手上的鞭子,就要往云皎月身上狠抽! 嘴脸越发丑恶,“云皎月,难不成你还当自己是青州首富家的长孙媳妇?” “你连一袋馍馍和破水囊都买不起,是哪里来的烈性子敢坏官爷我们的生意?” “现在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把衣服脱了,当着你丈夫的面好好被吴千他们几个玩一次!否则,你们祁家这一路别想好过!” 古往今来的流放,女子想要活到发配地,被奸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贱人居然想在他们的生意场上立贞节牌坊,实在是可笑! 祁长瑾脸色阴云密布,阴沉得迸射出杀意。 他读圣贤书想为官,是为了教化愚昧的民众,让底层百姓过好日子。 可没想到换来的,不止抄家流放!现在连他并不喜爱的妻子,也要被羞辱! 祁长瑾眼底陡然升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戾气,忍着后背钻心的痛感,站起来挡在云皎月的身前。 云皎月惊讶抬眸。 后知后觉意识到,祁长瑾之所以来竹林找她,是因为担心她受欺负? 云皎月还真有些好奇,就祁长瑾这种刚正不阿、天生当好官的好苗子,这一路是得受多大的罪,才会变成书里十恶不赦的反派大首辅。 她绕过祁长瑾,“衙役,我看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从袖子里拿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谁说我买不起馍馍和水囊了?” “我不买馍馍,是因为我们吃不惯,而不是买不起。至于水囊,我自己能做竹杯,又何须白白花钱去买?” “不就是银子吗?我有!” 云皎月掂量着一锭五两的银子,眼里闪过森冷的寒意。 她的目光犹如阎王殿里的催命符,锁定刚刚企图对她不轨的人犯们。 清脆声音逐字逐句落下,“我也想和你们做生意。” “就是不知道你们是想做那一单铜钱少得可怜的生意,还是我这单足足有五两银子的生意。” 第8章 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白花花的银子晃眼至极,瞬间抓住衙役们的眼球。 在古代,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家用上两年! 张美娘在廷尉府买馍馍时,也只舍得拿出一两碎银,比之现在云皎月的豪气,衙役们眼红得不由快速将扬起的鞭子藏到后背。 “祁家长孙媳妇,你有什么生意要和官爷我们几个做?” 为首的衙役程二摩挲着手掌,神情谄媚。 他死死盯着云皎月手里的银子,嘴角吸了吸即将要流下来的哈喇子。 狗腿似的夸赞,“这到底是出身祁家大房,出手就是和外面的破落户不一样。” “大家看看,咱们祁家少夫人要么就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是五两!” 云皎月闷哼了声,将银子抛到程二手里,眸光意味不明扫到吴千等人身上! 声音干脆利落,“我想做的生意很简单!” “还请衙役们受累监督,让他们把彼此的身子给净了!” 话音落在茂密的林子,吴千等人脸色唰地铁青。 他们听到净身两个字,双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 吴千心中有数,这几个衙役是真干得出收下银子,逼迫他们净身的事情! 他一把将身后的兄弟往下来,五六个人跪了一地。 对着程二哭爹喊娘,“官爷!净身是太监受的罪,咱哥几个罪不至此啊!” “对对对,请官爷们饶命,我们几个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云皎月被这帮人的嚎叫,吵得有些耳鸣。 什么罪不至此! 像这种违背妇女意愿,强行交合的人,就活该被生理阉割! 云皎月用手指着这些强奸犯软骨头,义正词严,“衙役,这些人连在流放路上都管不住自己的身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我要求他们净身不再祸害其他人,其一是为了泄愤,其二是为了积德,其三是他们活该受罪!” “当然了,还有其四。这四也是为了替衙役你们的官途着想!” 衙役们挑了挑眉,纷纷来了兴趣。 程二摸了摸下巴,“你继续说,怎么是为我们着想了?” “大齐国有条交接律法。” “凡是流放人口,只要能全数到达发配地,押送者月俸翻倍。若是只有半数到达发配地,押送者月俸也会多出一半。” 在大齐国,发配地往往贫瘠荒凉。 就比如泽州大荒县,大荒县当地人口常年大量迁往外地,导致耕地荒芜,无人耕种。 原本只要流放人员到达发配地,就能缓解土地荒芜问题。 可偏偏流放路途艰苦,十有七八的人犯,都会因为饥寒交迫死于发配途中。 所以这条律法,也就应运而生。 云皎月并不熟知大齐国的律法,不过她记性很好,她记得书里曾经提及—— 大反派祁长瑾在当了首辅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这条律法为罪名,把当初负责押送祁家的衙役,全都赐死。 他放话,这些衙役平庸无能,押送人犯到泽州时,竟然连十分之一的存活率都没有,活该被赐死。 云皎月声音不疾不徐,“我们祁家这行人,足足占了一半流放人口数量。而且我们大房善经商,三房善务农。” “以我们祁家的能力,只要我们能安全到达大荒县,大荒县脱离贫瘠就指日可待!” “这样别说衙役你们接下来的月俸会涨,没准还能被上司奖赏,以后会官运亨通、留名青史也不一定呢。” 祁长瑾视线飘向云皎月,深邃的眼眸幽深诧异。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个骄横无理的妻子,居然还有这么舌灿莲花的一面。 可惜到底是妇人,要是仅凭这几句话,就想保住祁家一行人到泽州,还是天真了。 在大齐国,衙役是底层官职人员。 他们不用层层选拔,有的只需要给官府塞银子,就能得到衙役这份差事。有的,只要身体健硕去应征,也能有机会选上。 也就是说,当衙役的人大多都没什么宏图大志。 什么官运亨通,他们压根就不稀罕! 他们稀罕的,是在当衙役期间,捞到足够多的油水好养家糊口! 果不其然,程二摇了摇头。 兴趣寥寥,“我这个衙役做到头也就是衙役长,我对官运亨通名留青史,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他的衙役差事是买的,根本没听说过这条律法。 就算这条交接律法是真的,那区区俸禄翻倍,哪有他们在流放途中‘做生意’来得挣钱多。 “是没兴趣,还是衙役你的眼光不够长远?” 她开门见山,“大家也都知道,我丈夫祁长瑾高中过状元!现在是被人陷害,才被流放。可在青州,我们家长瑾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保不准……哪天我们家就翻案了。到时候,可不就能提携你们诸位了么?” 明示提出自己的诉求,“当然,这提携的前提,还是得靠你们往后这一路,对祁家的多多照拂。” 话刚说完,祁长瑾眼底骤然一亮,开始细细打量起自己这个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自从昨晚被抄家开始,这女人隐隐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以程二为首的衙役听了这些话,也开始面露纠结。 思考半晌,最后还真被云皎月给说动。 都说祁家被抄家了,可二房和云皎月,还不是能拿出银两来打点他们? 这说明,祁家是大户,就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没准还真有门路去翻案。 意识到这里,程二想被提携的心思迫不及待! 和之前刚进林子里的丑恶嘴脸判若两人,他殷勤起来,把抱住他大腿的吴千一脚踢开! 粗着声音吆喝,“弟兄们!还在等什么!” “还不快听祁家少夫人的话,督促这些人净身!” 吴千等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早在成年前,就对女子的身体极其上瘾,现在更是到了一日不行房一日就浑身难受的程度!现在要是净他们的身,可是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 “官爷饶命啊!饶命!” 吴千又开始求饶起来,可喊破了嗓子,也没见衙役们有恻隐之心。 彻底急了,不要命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逸! 什么破流放的地方,他们不去了!还是逃吧,逃到哪算哪! 啪的一声! 鞭子声在眨眼间此起彼伏! 衙役们挥动自己手中的鞭子抽打人犯,厉声警告,“不想死的,就两两一组,交替净身!” “快!” “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鞭子重重挥下,吴千等人立即皮开肉绽! 鲜血滋出,惨叫声回荡整片竹林,在林子外的祁家一行人听到声音,吓得连魂都没了呆愣在原地。 很快,林子里恍如地狱。 没了命根子的声音,几乎让所有流放的人都连做了几天噩梦! 云皎月没有观看酷刑的癖好,早在行刑前,就应祁长瑾的要求,搀扶他往湖泊方向走去。 她本来打算用空间的蒸馏水服药,考虑到身边有人,只能打消从空间拿水源的念头,去湖边盛水。 云皎月走路的步伐并不快,不过祁长瑾却跟不上她的速度。 他行走时愈发艰难,后背恍如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食,疼痛入骨。 凑巧,祁长瑾眼角无意间看见云皎月的身后,也有新鲜的血液渗出。 蹙了蹙眉想开口,脑海又不合时宜,突然想起云皎月以前对祁家做出的种种恶劣行为…… 祁长瑾紧抿着薄唇,俊逸脸庞此刻线条棱角更加锋利。 他故意敛下眉目,分明在忍耐不去关心这个毒妇! 半晌过后,祁长瑾漆黑的眼眸依旧不见半分波澜,神情瞧不出喜怒。 可还是淡淡出声,“你流血了?” 第9章 能不能分我们三房一个 云皎月细长的柳叶眉微挑,她刚刚就注意到祁长瑾一副来来回回欲言又止的样子。元宝小说 还以为是要对她说什么,结果这货纠结半天,居然只是在想要不要关心她? 莫名觉得这未来的首辅大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纯情…… 云皎月扶着祁长瑾继续往外走,应声,“嗯。” “不过没有大碍,过两天就好了。” 她空间里有很多从祁家库房搬来的中药材,等下喝水的时候吃点消炎药和止痛药就行。到晚上大家都休息了,她可以把那些中药材研磨,再制作几瓶金疮药备用。 云皎月深思熟虑了下,如果想让祁长瑾的伤早点痊愈,那就不能只靠每晚一次偷用金疮药上药。 还是得早点当着男人的面,用新鲜草药给他敷伤口。 只是原身不通药理,在敷伤口之前,她还得给自己突然会医找个理由。 “祁长瑾,我刚刚去林子里,本来只是想找附近的山民借把钢锯做竹杯。” “你说巧不巧,那山民不仅借了我钢锯做杯子,临走前还告诉我这山上究竟有哪些是去腐生肌、活血止痛的草药!” 云皎月声音微扬,郑重其事地说着,视线落在脚旁的一株草药上。 举例道,“就比如说这株草药,你别看它平平无奇就是株野草,实际上它叫披麻草根,有散瘀血止痛的功效。” “再说你前面的这棵树,它叫儿茶树。如果把它的枝干去掉外皮,砍成大块,再加水煎煮浓缩干燥。它就有活血止痛、生肌止血的功效!” 祁长瑾若有所思,望向云皎月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他被后背的疼痛折磨得没有什么耐心,舒展的眉头蹙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皎月扯了扯唇角,“我是想说,流放路上药物稀少。我们每天都要赶很多路,你后背的伤不治会严重。” “既然流放途中的人没有会医术的,不如就让我试试。” 云皎月边走边将刚刚介绍到的草药拔了一些拿到手上。 又随手捡了些金寄奴、漆大姑、石岩姜、斑鸠饭这种草药,拿不过来了,就一股脑全塞进祁长瑾怀里。 怕男人不信任她的医术,又或者是担心他把草药扔掉。 连忙补了一句,“你要是信不过我,我就先以身试药,先拿这些药给自己用。等我后背好了,再给你敷伤口。” 祁长瑾考究的目光越加深重,他甚至怀疑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不是被孤魂野鬼抢了躯壳。 他的原配妻子胸无点墨,粗鄙自私又嘴笨,平生对银两以外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可现在,她不光能三言两语拿捏住衙役,还能记住那么多草药的名字和功效。 实在是奇怪…… 祁长瑾淡红色的薄唇紧抿,想不明白缘由。 从胸腔出闷闷吐出三个字,“随便你。” 算了,只要现在的云皎月能够不做出任何伤害祁家的事情,她爱如何就如何。 云皎月的心情很好,看样子男人是同意她拿草药给他外敷了! 她唇角笑意忍不住微微漾起。 现在只要她可以充分利用草药外敷,外加空间药物内服,祁长瑾的伤一定能在最快程度痊愈。 到时候等她再熬到男人翻案,就可以和祁长瑾提和离,彻底功成身退! 两人走到湖泊旁边,祁长瑾用手捧着湖水喝了几口,解完渴后,转而清洗着竹杯,在两个竹杯里分别盛满水。 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盛水动作下来,云皎月愣是没找到机会往竹杯里放消炎药和止痛药。 只能蹲在湖边拿大石头砸烂已经清洗好的草药。 她将捣烂的草药贴在祁长瑾后背,又将他的上身里衣撕成条状,充当纱布包裹。 草药敷上的瞬间,祁长瑾感觉后背的灼热感急剧减退,背部一片冰冰凉凉,很舒服。 忙活完,两人才是回到了流放的大队伍里。 萧莲当了二十几年的祁家大房夫人,这么多年锦衣玉食一直没吃过苦。 现在流放第一天,不光脚底起了泡,脚踝还扭了! 她背对着湖泊方向休息,看到云皎月和自家儿子突然绕到她面前,脸色愈加铁青。 先前她听见林子里传来数不清的惨叫声…… 还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祁长瑾也被衙役们欺负了,她虽然很气恼,可为了保命又不敢上前讨公道。 这下看见祁长瑾出现在眼前,也顾不得脚疼,忙是把人拉到身边。 用手拍打祁长瑾的手臂,泄愤斥责,“你这不孝子!那贱人的安危关你何事?她今天就算是被人凌辱死了,也是她的造化!” “倒是你,青州到泽州足足有两千里的脚程,你不守着自己亲娘,你去管她干什么?!” “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还不如早早就跟着你那短命的爹死了算了!” 祁长瑾听到这话顿时眉头紧锁:“母亲慎言!” 云皎月瞅了眼萧莲,神情复杂。 原来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婆媳问题还真是古不变的最大难题。 不过,什么叫‘她今天就算被人凌辱死了,也是她的造化’?这话,真难听。 云皎月此前对萧莲没什么情感,即使原身是死在萧莲的刑罚下,她也对萧莲没有多大的怨恨。毕竟原身费尽心思嫁进祁家,她所受到的果,都是当日自己种下的因。 倒是现在,她对萧莲产生了严重的不满。 她不指望萧莲能把她当做祁家大房的自家人来看待,她只希望这婆母能够有些礼貌,好歹把她当个人看! 称她为贱人,又巴不得她被凌辱,实在是忍无可忍! 既然萧莲不把她当人看,她也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堂嫂,你这竹杯是哪里来的?” 祁家三房的小女儿祁昭昭看到莹绿色的竹杯,眼睛亮了亮。 她吞吞吐吐,不大好意思,但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堂嫂,我们三房被抄家的时候,身上是一点银子都没藏下。” “我们买不起水囊……既然你有两个竹杯,能不能分我们三房一个?” “你放心,我们不白拿。这一路,要是堂嫂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报答你!” 云皎月点了点头,很爽快地把竹杯递给祁昭昭。 原身此前人品太差,在祁家都没有帮着说话的人,现在她要改善和亲戚间的关系,方便流放路上好彼此间更加照应。 “当然可以。我这两个竹杯,本来就是要分一个给昭昭你们三房的。” 萧莲听见动静,止住了责骂声,那双眼睛死死盯住云皎月递给三房的竹杯。 心疼死了! 水囊在流放路上卖一两银子一个,那密封性这么好的竹杯,好说歹说也能卖上半两银子! 这败家娘们,怎么就这么大方! 竟然眼也不眨一下,就把竹杯给了三房?! 第10章 和三婶娘交好 萧莲气得要昏过去,脸一阵白一阵青。 以前祁家还在的时候,她之所以和三房多来往,那是因为她看不起二房雅妓出身的张美娘!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她有多喜欢三房。 都是表面关系的妯娌罢了,可这个云皎月却这么不识相,竟然当着她的面,就把竹杯给三房! 云皎月把自家婆母的恼怒,全都收入眼底。 她记得三房夫人柳韵秀,是沧州县令手下师爷的小女儿。虽然出身不是那么显贵,但比之出身农户的萧莲、青楼的张美娘,还是绰绰有余。 想来,是萧莲的出身被柳韵秀压了一头,所以才对三房不满。 云皎月正是出神着,就看见萧莲突然一瘸一拐走向祁昭昭,把人手里的竹杯夺了过来。 萧莲转身,抬眸狠狠瞪着云皎月。 又对祁昭昭笑了笑,“昭昭啊,不是大伯娘不舍得给你这个竹杯。” “实在是大伯娘心疼你大堂哥,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休息的地方,就一定有水源不是?” “要不这样,这竹杯就先放在大伯娘这里。你们三房要是渴了,就尽管到伯娘这里来拿。” 祁昭昭当惯了富户小姐,生母柳韵秀又知书达理。 面对从她手里抢东西的萧莲,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虽然萧莲说渴了就可以去喝水,但是竹杯毕竟不是在自己手里,也不好次次口渴都去拿。 想到竹杯容量不大,她怕她们三房接下来就算想去拿竹杯,也喝不了多少水。 祁昭昭眼眶红了,小声委屈道,“那是堂嫂给我的竹杯……” 柳韵秀皱了皱眉,以往她就看不惯萧莲变着花样的欺负云皎月。 以前她是无意参与大房的破事,现在也不屑和萧莲这种泼妇争执! 拉了拉祁昭昭的手,很有骨气劝着,“算了昭昭。” “你忘了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不吃嗟来之食。水源也是一样,与其靠人施舍,不如自己想办法。” “还有……” 柳韵秀意味深长望向萧莲,开始阴阳怪气,“有道是日久见人心。” “现在祁家蒙难,家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都现了形。这挺好,不像以前,魑魅魍魉披着人皮装模作样,看着也膈应。” 柳韵秀没打算继续认大房和二房这两门亲戚,说话直接开始不留颜面。 读书人到底是读书人,明明把萧莲和张美娘都骂了遍,那两人愣是没反应过来被骂了。 云皎月差点忍不住想要鼓掌叫好! 她对三婶娘柳韵秀刮目相看,没想到柳韵秀看着文气,竟然有着铮铮烈骨。 “三婶娘,这不是嗟来之食和施舍。” 云皎月看萧莲将手里的竹杯护得死死,就将自己手里的竹杯塞给柳韵秀。 她声音温和,眼神坚定道,“三婶娘,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帮助。” “这竹杯是我做的,我说要给你们三房,那它就是你们三房的。谁来抢都没用。” 眼看柳韵秀不收竹杯。 云皎月又补充道,“三婶娘,青州到泽州路远,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委屈了自己和堂弟堂妹们。” 柳韵秀怔了怔,看向云皎月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她眼含热泪,对云皎月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很是感动。 收下竹杯,握住云皎月的手,“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你放心,你和长瑾这门亲戚,我们三房是认定了。” 萧莲嘴都要气歪了,这云皎月是在充什么大尾巴狼? 这是想示好三房,来诚心气她? 萧莲猛地冲到云皎月面前,气急了,扬起手掌就要甩云皎月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你是想挑唆谁?” “我又不是因为小气,才不想分竹杯给你三婶娘!我只是担心瑾哥儿之后会口渴,想着水源紧张,才想留竹杯在身边。”元宝小说 云皎月稳稳捏住这个恶婆母的手臂。 稍微用了用力,萧莲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要断了! “我做的竹杯,每一个都用了两节竹子,容量比一般的水囊都要多!” “娘又何必找借口,你不想把竹杯分给三房就直说,还拿长瑾当挡箭牌!实在是丢人!” 萧莲被揭穿,脸庞猛地涨红,“可……可你的竹杯容量就算再大,也不够那么多人喝啊。” “一个竹杯,长瑾喝一些,你奶奶再喝一些,那哪还有水给我喝!你这个贱人,就是不心疼你婆母。” 云皎月唇角勾起凛冽的讥笑,这萧莲都巴不得她被吴千那群人凌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心疼她? 而且,竹杯是她做的。 萧莲是真没把她当做大房的人啊。 压根就没想过,即使是一杯水,也有那么一份是她云皎月的! 云皎月脑海中回想起刚刚萧莲对祁长瑾说的话。 冷冷笑出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道,“娘,命数自有天定,你就算是没水喝,被渴死了,也是注定的造化。” “而且娘今天的做法,也太让长瑾寒心了。自家儿子身受重伤,你不去守着他,反而去和小辈争抢竹杯?实在是没有做母亲和长辈的样子!” “我要不是心里放心不下长瑾,昨夜我在被你下令杖刑四十后,就直接去死了算了!也不用在流放路上受赶路的苦,还要看到娘你这么不心疼长瑾的样子!” 萧莲猛地愣住,总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 好像是刚刚她骂云皎月说过的话。 萧莲脸红成了猪肝色,刚想狠狠撕了云皎月,就听见有人在议论: “没想到首富祁家大房的夫人,比我们村宰猪的屠户还要恶毒。竟然杖刑儿媳四十杖?实在是恶毒啊。” “哎高门大户的儿媳妇也不好过啊,这小娘子真可怜。” 流放途中本来就无聊,那些人犯看到祁家吵起来了,也早就围过来看热闹。 他们在听到云皎月的话后,瞬间对萧莲没了好感。 人犯也是有鄙视链的,平白被流放的,看不上劫富济贫被流放的。 劫富济贫被流放的,看不上奸淫掳掠被流放的。 奸淫掳掠被流放的,多半原生家庭不幸,也十分看不惯恶毒的长辈。 这下萧莲就成了大多人犯眼里,最厌恶的对象。 萧莲臊红了脸,被人围攻后羞愧得要死。 刚好,这个时候衙役从竹林里出来。 他们大摇大摆走着,后面跟着吴千等人。 吴千他们裤脚都被尿浸湿了,是被净身时吓的。这会儿没了命根子,走路时也颤颤巍巍。 吴千看到云皎月时,眼底的恶毒都快要渗出来。 这个毒妇,他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让她好过! 第11章 进退两难 “都围在这干什么?” “是休息够了?既然休息够了,那咱们就启程!” 衙役挥动鞭子甩在地面,一时间尘土飞扬。他们一声令下,围观的人犯全都开始分散开。 萧莲本来想继续和云皎月掰扯,可现在衙役疾言厉色,她压根不敢说话,怕被抽鞭子。 祁长瑾深邃的眼眸,如同错落在宣纸上难以化开的浓墨。 他看向云皎月,伸手示意来扶他,“我们也走。” 云皎月重重点头,立马迎上祁长瑾,搀扶着他前行。 萧莲见状脸更黑了,对云皎月愈加不满。 碎碎念暗自神伤,“瑾哥儿都被这狐狸精勾引得不认亲娘了!竟然也不让我和他一同走,只顾着叫云皎月……” 祁昭昭路过萧莲,一脸懵。 她不懂婆媳间的弯弯绕绕,搭话道,“大伯娘,你怎么会用勾引二字来形容堂嫂?” 柳韵秀冷冷一笑,附和,“就是。人家皎月是瑾哥儿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现在小两口不过关系好些,谈何勾引?” 说完又把祁昭昭拉走,也去赶路,“昭昭我们走!可别跟人学坏了,学得连自家的好儿媳都不待见。” 萧莲咋舌,想想还真是这个理,更憋屈了…… 经过原地休息后,所有人几乎都有了体力赶路。 程二一直记着云皎月说有朝一日祁家会翻案的事情。 赶路的时候,特地凑到云皎月身边,谄媚巴结,“祁家少夫人,您看咱这脚程,您和祁大少爷能跟上么?” “要是不能,咱们走慢些也不碍事。现在是夏日,日头长。只要能在入夜前,赶到三十里外的方县就行。” 为了保证人犯能在规定时间内走到发配地,官府一般都会勒令人犯,每天至少走上五十公里, 云皎月抬头看了眼祁长瑾的状态,男人颀长的身姿比先前赶路时要挺拔些。 看样子,以现在的脚程速度,他的身体尚且能够承受。 “能跟上。” 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五两银子,想着也不能日日都搀扶着男人走路,要不然她身体也吃不消。 偷偷把银两塞到程二手里,“衙役,我丈夫后背有伤行走不便。不知道你能不能在方县帮我买一把拐杖,当然,要是能买到木质轮椅,那就更好了。” 程二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乐得脸都要笑出花来! 这云皎月今天能一下子能拿出十两银子,讨好她,那可不比做什么肮脏生意要来得赚钱? 程二乐呵呵点头,更殷勤了,“能买到!当然能买到!” “我办事,您放心。您要的东西,我明日启程前一定给您搞到手!” 说完,忙是跑到队伍前面。 招呼着底下人,先行一步去方县买木质轮椅。 祁长瑾垂着眉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不时泛着锋利光泽,侧身望向身旁的女人。 刚刚在林子里他就想问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云皎月巧舌如簧,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特地得意横了男人一眼,声音微扬,“二婶娘能偷偷在鞋子里藏银子,我就不能了?” 祁长瑾狭长的眼眸里满是无尽的怀疑,鞋子里能藏多少银子? 即使是藏了银子,那花钱也不是云皎月这么花的。五两又五两,这得是在鞋底藏了多少硌脚的银子,才能如此大胆的花销! 这女人……也不怕谎话说多了舌头打结。 祁长瑾紧抿着唇,看云皎月不说实话,也没打算继续追问。 无奈叹了口气,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亲娘萧莲,正在后头一瘸一拐走着。 她边走边用那双像是要吃人的眼睛,狠狠剜了云皎月一眼。 祁长瑾双眸蒙上一层冷意,眼底对于母亲的愚孝,也一丝一丝褪去。 以前他只顾着读书,一日也不见得能见上萧莲几次。 每每两人见面,萧莲对他从来都是温驯和善的样子,也从没有过像对云皎月一样的咆哮如雷和凶悍。 他一直以为萧莲是明事理的慈母,而云皎月是贪得无厌的悍妻。 毕竟萧莲每次见他,都要告诉他,云皎月在后宅里又犯了多少天怒人怨的大错。甚至抱怨祁家有这样的孙媳妇,简直是挖了人家祖坟才能遭到的报应。 可现在…… 他突然发觉,自己以前对云皎月的成见有些深。这女人除了对他行事恶劣以外,似乎为人做事都很讲道理。 祁长瑾眉心微动了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皎月耳侧。 认真道,“我虽然并不喜欢你,但是我一贯认为,做人做事都得时时被规诫。” “娘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祁家落难,三房都应该互帮互助。三婶娘为人和善,你送三房竹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很对。错的是娘,她不该抢昭昭的竹杯。” “以后再有这种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只管像今天一样教育娘。不用担心我生气,我会站在你这边。” 云皎月愣了愣,耳畔尽是祁长瑾的气息。 真不愧是未来的首辅大人,果然心细如发。 她此前的确有在担心祁长瑾,不过担心的不是自己和萧莲闹太难看,会引他不快。 而是担心祁长瑾后续会不让她医治。 现在得了这便宜丈夫的支持,云皎月心里豁然开朗,已经一点都不憋屈了! 以后萧莲要是再敢在她面前无理取闹,她就直接收拾她! 不知走了多久,队伍前头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马蹄声踏踏不停,声音越来越近。 好一会儿,流放队伍才终于看见前头是什么状况。 居然有几十匹无人驱使的马!正疯了似的在山路中狂跑!? 人犯们怕被马匹冲撞,纷纷往山路两侧避让。 仅仅几个呼吸的间隙,疯马们就和人群擦肩而过,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的马蹄印。 云皎月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这个现象有些奇怪…… 但究竟哪里怪异又说不上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受惊的马匹四肢粗壮没有额毛,看着不像是家马,而是野生的野马。 这时,之前被程二派往方县去买木质轮椅的衙役,跌跌撞撞跑回来。 他的帽子都被风吹跑,忙是捡起重新戴上,跑到程二面前。 上气不接下气说道,“程二不好了!这前头有虎群捕食猎物,咱们过不去,不如绕路吧?” 程二耷拉着脸,嗓音粗大,“这是去方县的必经之路!怎么绕?” “咱们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着十里外方县就要到了,即使原路返回,今天也回不了青州!” 程二强压下惊恐的心情,看了眼天色暴躁道,“而且天快黑了。” “如果今夜我们在野外过夜,谁都不能保证除了虎群之外,会不会出现野狼野猪之类的东西。” 彻底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办好……” 第12章 不用你替我操心 程二的话落下后,刹那间恐慌的情绪就在队伍里蔓延。 人犯们炸锅了,是一步都不肯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虎群?那还等什么,官爷们,咱们立刻回青州去吧!” “要是再不走,等迎面碰上虎群,我们这些人一定都会沦为老虎的口粮!” “是啊,而且如果我们被老虎一口咬死就算了,怕的就是咬不死,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蚕食。那种罪过,怎么能受得了!” 程二被这群议论声吵得头疼,鞭子抽在地上警告安静。 怒斥,“都别吵了!” 这个举动果然有用,流放的队伍立刻安静下来。 程二百般思索,下了决定,“不能回青州!” “回青州一来一回,得耽误两天赶路的时间,而且夜间赶路也危险。” “不如今夜就在附近驻扎,等天亮了再去探探虎群的情况。” 云皎月视线投向远处的山路,全身倏地进入警戒状态。 她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不是没有碰到过老虎。 至于虎群……还是第一次。 如果这些虎群捕食完猎物后,能赶紧回山林里,好腾出条山路给她们走,那对他们来说皆大欢喜。 可要是,还是和这些野兽遇上…… 那就没法子了,只能算这些老虎倒霉! 反正她不可能坐以待毙,被当口粮!只能让那些老虎去死了。 云皎月心里有了主意,用意念在空间里粗略翻了翻医药房里现有的药。 竟然有硫喷妥钠? 这种药液如果静脉注射,可以快速进入动物的脑组织,让动物很快被麻醉!不过只能近身使用,危险系数极高。 考虑到老虎的反应速度,比人类要快太多。 云皎月眸色渐深,看来静脉注射,只能当做防御措施中的下策。 又在空间库房里,找了找从祁家包抄过来的几箱药材。 幸好里头药材很全,单挑几样也能制作麻沸散和顶级毒药。 应该足够对付虎群…… 到时候碰上老虎,先取它们可入药的部分。 再扒了它们的皮,去方县换银子! 这样往后一路,她再花银子,祁长瑾也不会质疑她究竟哪来的银子。 “衙役,不如我们后退五里驻扎。” 祁长瑾见云皎月出神得厉害,还以为是被吓得没了主意。 他主动招呼来程二。 即使祁家已经落魄,但他此刻的目光依旧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疑。 低沉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记得五里外有一片高大的香樟树林。香樟树树干笔直,老虎虽然有攀爬的能力,但也爬不了几米高。” “万一我们遇到虎群,能上树的就上树,也不至于被吃的全军覆没。” 在这种恐慌的氛围里,就怕没人出主意。 祁长瑾是这群人里书读得最多的,而且出身富户见识多,说出来的话,往往令人信服。 程二忙不迭点头,心被稳住了。 “好,那就听祁大少爷的。” 云皎月上下打量着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这权臣大人没黑化前,还真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祁长瑾后背的伤,别说是爬几米高的树了,就是连大动作也不能做。 他这是纯属给他人出主意,完全没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萧莲听到能躲避虎群,嘴角的微笑还没扬起,就又想到了什么。 她脸瞬间皱成一团,跛着脚走到祁长瑾身旁,“瑾哥儿,你也知道,娘和二房素来不合,和三房今天也闹了别扭。” “眼下咱们祁家三房,你二房三房的两个叔叔们,他们长得高挑,大可以托着自家女眷上树。” “而我们大房只有你一个受伤的男丁,你身子都站不直,为娘我怎么借力攀爬躲避虎群?” 祁长瑾紧抿着薄唇,眉峰冷厉,双眸晦暗不明。 亏得他亲生娘也知道他站不直…… 又听萧莲犯浑说道,“瑾哥儿,你可得替娘想想办法!或者让娘踩着云皎月的身体攀爬也行!” 祁长瑾强压下体内涌动的怒意,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发出的。 云皎月看着身形小只,也不比她高多少,如何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 冷冷望向萧莲,意味深长,“娘为何不向三婶娘道个歉?” “只要娘向三婶娘道歉,以三房宽宥的个性,就算真遇上了虎群,也不会不顾你的安危。” 萧莲脸色苍白,让她向柳韵秀道歉? 这不可能! 不过就和三房争执了几句,起因还只是一个破竹杯,怎么就到了要道歉的地步? 肯定是云皎月这个死丫头挑唆了瑾哥儿,他都不爱护自己的亲娘了。 萧莲还想撒泼卖惨,可对上祁长瑾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 她就知道,这不孝子的倔性子,是又上来了! 只能别别扭扭走到柳韵秀面前,舍下老脸,“三弟妹啊,这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小家子气,还希望你能够不要和我计较。” 柳韵秀别开视线。 对着祁长瑾说话,“既然瑾哥儿发话了,我们三房自然会顾着你娘的安危。” 等安排妥当萧莲,祁长瑾这才将目光落在云皎月身上。 说实话,他厌恶这个女人。 他这辈子所有丢人的事情,几乎都拜云皎月所赐。 是云皎月亲手毁了他的亲事,还坏他名誉,导致他不得不去对她负责。甚至,他一度还成了整个青州茶余饭后的笑柄! 好在,现在女人的性子已经有所好转。 祁长瑾眼神略略缓和,轻启薄唇,“要是真遇上了虎群,你不用管我,大可以去找三叔帮忙。” “三婶娘喜欢你,也会顾着你的。” 云皎月接触到祁长瑾的视线,怔了怔。 没想到男人竟然也替她安排了后路。 可惜,她不能承他的好意。 如果真碰上虎群,那她是要把老虎宰了入药,扒下虎皮去卖的,怎能扔下祁长瑾一个人去爬香樟树? 再说,在到达泽州之前,她得保护好祁长瑾! 这货身为这本权谋文的大反派,要想文不崩,他再如何也不能死! 云皎月决定共进退,“不用你替我操心。” 拍着胸口,用原身的口吻,“不就是虎群么,能有我彪悍?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大家。” 第13章 你这个不孝子 在入夜前,流放的队伍成功赶到了香樟树林。 一路疾步下,所有人的肚子都在夜幕下猛叫,饿得前胸贴后背。 情况再危机,程二这些衙役,也没耽误自己做生意。 他们从行囊里拿出许多馍馍,以一两银子的高价,卖出去了几袋。 又生了几堆火,允许人取暖。 张美娘早上买的馍馍,现在还有剩余,她把馍馍分给了祁盛天和祁雅儿。 洋洋得意,“你看吧,早上在廷尉府牢里我就说了,要省着点吃馍馍。这不,刚好省得再买一袋。” 张美娘说这话的时候,音量大了几分。 她倒想看看,云皎月要怎么解决这么一大家子的伙食问题。 程二打算坚定不移地抱云皎月的大腿,他深信云皎月身上有很多银两。 于是双手将一袋馍馍供上! 秉着示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态度: “祁少夫人,这袋馍馍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请你们先委屈吃着。” “等明天到了方县,我再给你们弄些肉来吃。” 刚说完话,张美娘石化了。 怎么她们这些人要吃馍馍,就得花一两银子买! 而云皎月,她可以白拿白吃? 张美娘心里酸得要死。 声音妖声怪气,对着云皎月轻佻讽刺,“呦,侄儿媳妇,你们大房这是要开绿色染坊?” “我看你这本事可真大!短短一天时间,没想到连咱们这官爷,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了!” 萧莲也暗骂云皎月是个狐狸精小娼妇。 她说呢,中午程二从林子里出来,那甩鞭子的架势,分明就是想替云皎月解围,不让流放的队伍继续看热闹。 合着,是那个时候就勾搭上了! 祁长瑾这两天听了这么多长辈口中的污言秽语,眉头紧紧蹙着。 云皎月毕竟是他的妻子…… 他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不满如同寒冰难以化开,“二婶娘,这种捕风捉影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你如此污蔑小辈清白,要是让外人听到,只会觉得婶娘无耻。” “日后到了泽州,这些话再宣扬出去……昭昭堂妹怕是也不好婚嫁。” 云皎月纤长浓密的睫毛,掩下有人帮她说话的诧异。 她面上瞧不出神色,看似毫不在乎张美娘的轻讽和萧莲的怒意。 “衙役,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将手中的馍馍推回程二手里,“不过,这袋馍馍你拿回去吧。晚上的伙食,我自己能想办法。”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就收下吧。” 程二见云皎月不接他的殷勤,将这笔账全都记在了张美娘的身上。 狠狠对张美娘翻了个大白眼,后者顿时成了没嘴的葫芦。 他继续谄媚迎合,“我的姑奶奶,且不说以后咱兄弟几个还指望着您和祁大少爷来提携。” “就说祁大少爷给我们找的这个躲避虎群的好去处,也值得我拿一袋馍馍来回报啊。” “我看,以后您也别叫什么衙役了,直接叫我程二就行!” 萧莲和张美娘等人瞧见程二这么低声下气,是一头雾水。 这云皎月是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身为衙役的程二都对她这么看重。 是拿银子来贿赂程二了? 不应该啊,这小贱人早上穷得连袋馍馍都买不起,哪还有钱收买官差? “真不用。” 云皎月拒绝的话音再次落下。 她和祁长瑾都是伤患,得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补身体,至于这馍馍,根本就没有什么营养价值。 她打算从空间的农业基地里,挑只大肥羊出来,做烤全羊吃。 到时候分些给三婶娘和程二她们,也好更笼络人心。 云皎月不要馍馍,萧莲却是要的。 她眼疾手快接过程二手中的那袋馍馍,贪婪地将它紧抱在怀里。 眉开眼笑,“那就收下了!” “官爷,我替我们家皎月和瑾哥儿谢谢你!” 程二担心云皎月不收,索性就睁只眼闭只眼,打料这妇人好歹是云皎月的婆母。 她既然拿了馍馍,就当是云皎月收的礼。 萧莲拿了这袋馍馍,故意拿出一个递给祁老夫人。 瞥了眼张美娘,想到张美娘不肯分给祁老夫人馍馍,被人说小气的事情。 特地扯出嗓子,显摆道,“娘,您先吃!” “我呀,心里有娘!不想有些人,明明买得起馍馍,却不肯分一点给家里长辈!” 尖锐的声线传到祁家所有人耳里。 张美娘气得要将胸膛撑破,萧莲现在就差指名道姓地嘲讽她! “来昭昭,这个是大伯娘给你的。三弟你也吃,还有侄儿文朗你也吃!三弟妹啊,这是你的份。”元宝小说 柳韵秀没接馍馍,她有骨气。 她真不懂萧莲,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拿云皎月的脸充她的面子? 等萧莲将袋子里的馍馍分了遍,手里也就只剩下两个。 她快速将其中一个塞进自己嘴里,把最后一个递给祁长瑾。 “瑾哥儿,最后一个给你吃。” 祁长瑾孤傲清冷的双眸视线一沉,紧抿薄唇良久说道,“我不要。” 萧莲一时间脸上挂不住。 还以为这不孝子是在担心云皎月会饿到,所以死活不吃最后一个馍馍。 只能瞪着祁长瑾,怒道,“我又不是故意不分给皎月的。” “是馍馍数量太少,而且她自己不是也说不吃嘛。” 祁长瑾无可奈何抽回视线,索性侧着身子不去看萧莲。 这根本不是云皎月想不想吃的问题。 这馍馍既然是程二送给云皎月的,那从一开始,无论云皎月想不想吃,萧莲也必须要先留出一份给她! 萧莲脸色铁青,见劝不动这不孝子,“行!你爱吃不吃!” 直接缩回手,把馍馍塞进自己怀里。 祁长瑾的余光,将这些动作尽收眼底。 他沉着呼吸,刹那间被气得不轻,甚至根本感觉不到饥饿。 云皎月对婆母的撒泼,早已见怪不怪。 她拍着祁长瑾的肩膀,指着百米开外的深林示意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点吃食。” “顺便再找些工具,看看能不能改造成弓箭。” 祁长瑾冷冷淡淡应声。 不过,他根本没把女人说要找工具做弓箭的话放在心上。 至于找吃食,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看过了,附近荒凉得连棵野果子树都没有。 应当是找不到的。 云皎月离开聚成一团的人群,逐渐往夜色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环顾四周,等确认没人时,才从空间里拿出消炎药和止痛药用水吞服。 意念能驱动空间的好处,就是能加快药物制作的速度。 云皎月找出库房里她需要的药材。 将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混合,用药碾碾成细粉,装进了先前装金疮药的小瓷瓶里。 这样,麻沸散就做好了。 云皎月还想在空间里做些金疮药,可惜时间紧迫,只能作罢。 她从空间的农业基地里牵出一只肥羊,离开空间前,还用手术刀割断养殖基地里的一匹红棕色家马的马尾。 用手拉了拉泛着光泽的马尾,马尾富有弹性,刚好能勉强充当弓箭的弦。 几乎万事俱备后,云皎月牵着肥羊,边往香樟树林方向走,边捡了些韧性好的树干回去。 快走到篝火附近,就听见一道气急败坏的熟悉声音。 只不过这次说话的人不是萧莲,而是祁老夫人。 她唾沫星子横飞,“哎呀,你这不孝子怎么就这么不听你娘的话?” “你娘还能害你吗?你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再说,你那个娼妇媳妇能找到什么东西吃?你还是快些把馍馍吃了!最好连一口都别给她剩下!” 第14章 这种不孝的孙媳 云皎月牵着肥羊的手一顿,差点把暂时充作纤绳的马尾给松散开。 她幽深阴冷的眸光注视着祁老夫人。 祁家这些人,上到祁老夫人,下到二房的祁雅儿,大半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一家人。 不仅自私自利,还热衷挑唆别人的夫妻感情! 好在她是穿过来的,和祁长瑾并没有什么感情。 萧莲眼泛泪光,看样子是在云皎月不在的时候,特地卖惨哭过了。 她用袖子擦眼泪,想着她婆母都替她说话了,以后她的瑾哥儿,肯定能和她一条心。 不会再被云皎月挑唆! “好了!你别哭了,有这力气哭,倒不如省点力气,留着明天赶路。” 祁老夫人皱着眉,都不知道以前她大儿子,是怎么看上这农妇的。 就知道哭,一点用没有!连个儿媳妇都收拾不了。 “奶奶说得对,还是省些力气。毕竟流放这一段路缺衣少食,少说些话少哭几声,也能多赶几步路。” 云皎月幽幽的声音落下,故意制造出动静,将肥羊慢悠悠牵到祁长瑾面前。 这突然刺耳的动静,分明是在告诉别人,刚刚她们说的话,她都已经听见了。 祁长瑾漆黑如墨的眼眸像是夹着碎冰,他缓缓移开看向云皎月的视线。 替长辈感到丢人。 祁老夫人老脸一时挂不住,被抓包说闲话后,刚想呵斥这孙媳妇偷听,视线就对上了肥羊。 眼睛瞬间发亮!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开过荤了,哪能受这种苦。 现在有羊肉,总算能好好补补。 “哇!堂嫂,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羊!看着好肥呀!” 祁昭昭围过来,她都已经饿死了。 虽然吃了一个馍馍,可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地大叫。 祁昭昭对着云皎月有些羞赧,低下头询问道,“那个……堂嫂,这个羊,我能吃吗?” “当然!” 云皎月勾起温和的笑容,“等堂嫂做好烤羊肉,就把最大最肥瘦相间的肉,都给昭昭吃!” 祁昭昭高兴极了,脚步轻快,小跑到柳韵秀身旁。 她拉起柳韵秀的手,精致的圆脸透着愉悦,小孩子总是掩饰不住情绪。 声音清脆悦耳,“娘,我好喜欢堂嫂呀!” “堂嫂是真大方,对我们也好。不像大伯娘和二伯娘,一个故作大方,一个斤斤计较。” 被点名的萧莲和张美娘,脸上满是愠色,眼看已经捋起袖子想教训祁昭昭。 下一秒,柳韵秀把祁昭昭护得死死。 冷冷抬眸,对着对方出声,“大嫂二嫂应该不会和孩子计较吧。小孩子哪懂什么,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祁雅儿也想吃羊肉,学着祁昭昭跑到云皎月身旁。 咽了咽口水,“堂嫂,那你的羊肉,我能吃吗?” 卖惨道,“雅儿和爹娘已经一天没开过荤了,堂嫂人这么好,应该会把羊肉分给我们二房的吧?” 祁雅儿圆不溜秋的眼睛泛着精光,这只羊,要是她们二房找到的就好了。 这样即使想吃羊,也不用低声下气去求云皎月。 云皎月目光锐利深邃,她对奇葩亲戚一贯都没有什么道德,因此她根本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更何况,她还记得她刚穿过来,半死不活躺在祁家大房卧房的时候,祁雅儿也在。 那时,这侄女还骂她是害人精和贱人。 云皎月很记仇。 她不愠不怒勾起笑意,用祁雅儿的口吻回答,“不能哦。” “这个羊肉只是看着肥,等脱了毛火烤,也没多少肉。你堂哥身上还有伤,我还得留肉给你堂哥补身体呢。” 祁雅儿瞪大了眼睛,这贱人怎么有两副面孔? 刚刚云皎月可不是这么对祁昭昭说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拒绝了。 眼眶红了,走到祁老夫人旁拉起她的手撒娇。 祁雅儿知道祁老夫人最心疼她了! 每次只要她哭的声音大点,她奶奶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哄她。 果不其然,祁老夫人长满皱纹的脸立即耷拉了下来。 今早张美娘不分给她馍馍,她的确很生气。 可祁盛天毕竟是她最喜爱的儿子,祁雅儿也是她最喜爱的孙女!哪由得云皎月一个外人轻视! 祁老夫人怒视着云皎月,斥责道,“瑾哥儿一个人能吃多少肉?” “我告诉你,你这肉儿,前腿都得留给二房。后腿么……就留给你婆母丈夫还有三房。” “至于其他肉,就交给我处置。你若是不听我的,那就是不孝。像你这种不孝的孙媳,放在青州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肥羊还没架在火堆上烤,祁老夫人的算盘就已经打得叮当响。 云皎月冷峭的视线飘向她,浅褐色的双眸冷冷盯着祁老夫人,犀利目光一时间不由让人屏息。 她冷漠开口,“长辈仁慈,小辈才孝顺。我自问嫁进祁家以来,就贞洁而言,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祁长瑾的事情。可奶奶方才却还毁我名声清白,口口声声称呼我为娼妇。” “如此不仁不慈,我又何必要对你孝顺!” “奶奶,你想吃羊肉?那好,那就叫我婆母,叫二婶娘和雅儿侄女她们,去给你找羊吃!否则,你想吃我捕的羊,这不可能!” “程二!” 云皎月把程二喊过来,将羊交到他手里。 按照她们这一行人流放的脚程,到泽州之前,少说还要和程二相处一个多月。 既然程二有心讨好她,那她也要时不时给他一些好处。 “程二,这头肥羊还得麻烦你们处理下,到时候烤完羊,我只要三条羊腿,外加部分羊排即可。” “其他的,你们分。还有,同行的人除去我们祁家人以外,也给他们分一些。” 程二从没有见到过这么肥的羊。 尽管这肥羊毛发蓬松,增大了视觉效果。可他家里养过羊,知道这羊即使去除了毛发,也起码有一百多斤。 程二哈喇子快要流下来,突然有些舍不得把多余的羊肉分给其他流放人犯。 云皎月看出程二的心思,“以后这一路,我保证我们会有数不完的荤肉吃。这点东西,分了也不心疼。” 程二忙不迭点头哈腰,对云皎月更钦佩了。 他在青州和泽州来往几回了,从来没在路上碰到过这么肥美的羊。这祁家少夫人的运气也实在是好。 看来跟着她,以后一定会更加有好处。 程二迅速牵走了肥羊,兴奋地又生了一处堆满干柴的篝火,打算开始烤全羊。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祁老夫人那张松松垮垮的脸,早已颜色纷呈。原本的大白脸被刺激得涨红,又彻底变得铁青。 云皎月没空搭理祁老夫人精彩的情绪。 她径直走过这对祖孙女,在祁长瑾身旁席地而坐。 专心整理着自己捡来的枝干,准备从中挑出几支,制作弓箭。 元宝小说 第15章 被推进火堆里 祁老夫人当众被云皎月下了面子,即使再想吃烤全羊,也只能咬着牙装作不屑的样子。 白了眼云皎月,越想越气愤。 讥讽道,“不过就是只破羊,谁想吃了!到底是普通商户出身的女儿,见识就是浅。” “一只羊而已,非得大动干戈,闹得像什么稀罕食物一样。” 萧莲扶着祁老夫人,强制收回自己焊在肥羊身上的目光。 吞了吞唾沫,附和道,“对,娘说得对!都是我那儿媳的错,惹娘生气了。”元宝小说 祁老夫人闷闷一哼,被萧莲扶着重新坐到地上。 她幽怨的眼神怼着萧莲,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有烤全羊吃,就不帮这个没用的儿媳妇说云皎月坏话了! 祁雅儿也回到了张美娘身边,哭哭啼啼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是,都屈尊降贵向平日里最瞧不起的云皎月提要求了,她还不热情地把羊肉双手供上,这就是受了委屈! 祁老夫人她们走开后,云皎月的耳朵总算清静了。 她将捡来的榆木枝干全扔到地上,把它们分成长短两批。 一批枝干较长的,用来做弓。枝干较短的,就分成几节用来做箭。 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锋利的手术刀,削尖长度较短的枝干,将一端做成箭矢形状。 其实空间库房里的刀具有很多,她是真舍不得拿自己心爱的手术刀来削木头。 可惜这把手术刀,之前被祁长瑾撞见过。 要是她贸然拿其他工具出来做箭矢,肯定会让男人更加怀疑东西的来源。 篝火映照下,手术刀恰好反光,彻底吸引了男人的视线。 祁长瑾微眯着狭长的双眸,眼底划过一抹探究的意味。 眉头突然拧了拧,“我之前就想问,你这把刀小巧玲珑、款式别致,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在青州从没有见过这种刀?” 云皎月这两天撒谎多了,糊弄人的本事信手拈来。 没有停下手中制作利箭的动作,“我不是说过,之前我做竹筒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山民么?” “他知道我要流放,怕我一介女子在流放途中受欺负,特地给了我这把刀防身。” 祁长瑾一直在观察云皎月,想从女人的回答中找到漏洞。 可云皎月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常,丝毫瞧不出有说谎的迹象。 但祁长瑾深信,越是不引人怀疑的地方,就越是值得怀疑。 他定睛瞧着这把刀具的材质…… 不对,这种刀材质特殊,根本不是普通山民能有余钱打造或者买得起的。 所以,云皎月在撒谎。 这刀具不是别人送给她的,而是她自己本来就持有的。 祁长瑾喜怒不形于色,将自己的判断埋藏于心。 她身上的疑点,实在是越来越多了…… 他本来还想问清楚,云皎月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肥羊和马尾。 可照现在的情势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去问,毕竟这个女人嘴里是一点实话都没有。 云皎月的动作很麻利。 她灵活地将黝黑发亮的马尾等量分成几份,当做弓弦绑在了长条榆木枝干上。 一盏茶的工夫,很快就做好了一张弓。 还用手拉了拉弓弦,用榆木利箭来射击,小试了一下,箭在弦上猛地袭出! 直接射击在十米开外的香樟树枝干上! 看见手制的弓箭威力后,祁长瑾俊逸清秀的脸庞线条,此刻显得更加锋利。 墨黑明亮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云皎月。 那道炙热探究的视线,像是要透过这个美丽的躯壳,看透潜在的内心。 他娶了云皎月三年,三年期间,这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奸懒馋滑。而眼前的云皎月,她不光能捕猎,而且还能这么轻易地拉开弓弦,这简直是和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难不成……是中邪了? 想到这里,祁长瑾的神情缓和了几分。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以后他会找机会,寻找名医给她诊治。 云皎月对弓箭的效果很满意,不过要是真碰上了虎群,那仅凭一张弓和箭矢,是不够的。 她继续沉浸在重复做弓,和削箭矢的过程中。 半个时辰后,篝火处传来一阵诱人的烤羊香味。 香味扑鼻撩得人胃口大开,流放的人犯纷纷围在篝火旁,等着分一份吃。 刚好云皎月也做完了所有弓箭。 她足足做了五张榆木长弓,还有五十支箭矢。 “呜呜呜,娘,烤羊肉好香……” 祁雅儿忍不住频频望向烤羊肉,一开始她还想着有点骨气,云皎月既然不肯分羊肉给她,那她就不吃。 可那烤全羊,实在是太香了! 她拉着张美娘撒娇,“娘,你是云皎月的长辈。” “要不然你去和她示个好?这样,没准她就同意分我们羊肉吃了!” 张美娘顺着自家女儿的视线看去,只见火光里,那羊冒着油在滋滋作响,瞧着肉质一看就很细腻可口。 她咽了咽口水,这羊肉,她是一定要吃的。不过,她才不会和云皎月示好! 毕竟,她就不信她真去分羊肉吃,云皎月能奈何得了她什么? 就说祁长瑾,他也不可能会任着自己媳妇,来为难自己的婶娘啊! 祁老夫人和萧莲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后也是这么想的。 一行人成群结队,决定一致对外。这个外,指的自然是云皎月这个祁家外人。 她们为了能保证自己能吃到羊肉,索性挤在人群里,围着篝火! 准备等大家要分羊肉的时候,再眼疾手快去分一份! 云皎月压根就没注意到二房她们的异动,她叫来程二,一门心思想从他手里买壶酒。 麻沸散配烈酒,是最好的麻醉利器。 趁吃羊肉补充体力的间隙,她刚好可以用酒水混合麻沸散,浸泡榆木箭。 到时候,要是真遇上了虎群。那浸泡过的利箭刺入虎身后,就能够更快发挥出麻沸散的功效。 “祁少夫人,这您就客气了不是?” “不过就是一壶酒而已,不用买,我程二送你!” 程二从青州出来前,在行囊里装了好几壶盛满酒的酒葫芦,他原本想在流放期间卖给有酒瘾的人犯。 可现在听到今天给了他十两银子的云皎月要酒! 也不再想着要去赚那些人犯的小钱了,立刻就要送她一壶! 云皎月却没想着占程二便宜,她当军医出任务以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像程二这种有钱拿就是再生父母的人,要么就不打交道,要么打交道,就必须得算清楚账。省得日后闹掰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她怎么也不收程二那袋馍馍的原因。 云皎月从空间里拿出五两银子,“即使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程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银子你还是得收下。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再给我几个碗。” 有碗,就可以当作浸泡箭矢的容器。 程二的眼睛看到银子后,彻底挪不开视线。 他笑得合不拢嘴,半秒都没有犹豫直接拿过银子,“好说好说。” 这时,砰的一声! 围在烤全羊篝火旁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喊叫声此起彼伏,其中有一道男声十分清晰: “官爷!你可要替我儿子做主啊,他被祁家这娘儿们推进火堆里了!” 第16章 一个都别想活 “官爷!你可要替我儿子做主啊,他被祁家这娘儿们推进火堆里了!” 云皎月眸光骤然一变,祁家? 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原本平静无澜的目光瞬间变得森冷。 眼帘里,一个十二三岁穿着破布烂衣的少年,浑身砸进了干柴燃得正旺的篝火。 他挣扎着想撑起地面爬起来,双掌却被滚烫的柴火烫得起泡。 痛得发出刺耳的惨叫声,犹如能传往地狱。 与此同时的篝火旁,萧莲和一个男人厮打得不可开交。 呼喊程二的声音,就是这个男人发出来的。 云皎月拿着酒葫芦的手,不自觉微微一紧,愕然望向自己这个婆母。 她不过就是醉心制作弓箭,只一个时辰没盯着萧莲而已,她怎么就又不消停了? 祁长瑾也被吵闹声吸引,手臂强撑着一旁的树干,艰难起身。 没人搀扶,他走的每一步都带着抖颤。 祁长瑾噙满碎冰的寒眸冷冷投注在出事的篝火处,薄唇紧抿,望向萧莲的神情尽是疲倦。 云皎月在远处看到男人的动作,连忙快步上前去扶他。 两人一同前行,去看事情的究竟。 “天啊,这里还有天理吗!我儿媳妇捕的肥羊,我不能吃?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萧莲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用手抹着自己豆大的眼泪,是半点脸面都不要。 原先和萧莲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心疼地红了眼睛,“之前你家儿媳妇和你婆母吵架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 “她那意思分明是,除去祁家三房和他们夫妻二人以外,你们谁也不能来分这羊肉!我们吃人嘴软,自然就得拦着你!” “可没想到,你这个妇人竟然这么狠毒,竟然把我儿子推进了火堆!要是我儿子出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莲烙饼大小的脸早已青一块紫一块。 男人家手劲大,被打后,她的头发被揪掉一地。 尽管男人说的是实话,可她还是咬紧牙关。 死鸭子嘴硬道,“那是她的气话,我是她婆母,她孝敬我天经地义!怎么可能真不让我吃肉?” “倒是你们,你们也太较真了。这下好,现在遭报应了吧?老的被我打掉了血牙,小的还不小心摔进了火堆,都是活该!” 云皎月蹙了蹙眉,胸膛里一股恼意翻江倒海。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祁长瑾那么一个公正严明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无知粗鄙又自私的亲娘? 这孩子摔进火里差点被烧死,她又怎么能用这种歹毒残忍的话,来轻描淡写自己做的恶事? 云皎月扶着祁长瑾刚走到篝火旁,那个摔进篝火里的少年,也被围观人犯给拉了出来。 他身上燃着火星子,灼得皮肤疼痛焦黑,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少年的求生欲,促使他企图用土压灭火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长瑾阴鸷的眉眼紧盯着萧莲,声音凛冽尽是戾气,让人心惊到不敢直视。 萧莲眼神左右飘忽。 看到自己宝贝儿子生气了,支支吾吾,“我……我……” 这时,祁老夫人偷偷后退了一步。 那双布满褶皱的手,攥着祁雅儿和张美娘就要往回走。她压根不想掺和萧莲和祁长瑾这一触即发的大战。 “给我站住。” 云皎月清冽的声音掷地有声,喊住祁老夫人等人。 她虽然讨厌萧莲这个婆母,可她认为萧莲就是个空有脾气没有脑子的憨包。 萧莲欺软怕硬,就她的个性,要是没人怂恿,就算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和祁家以外的流放人犯对打,更不敢害人性命。 云皎月看祁老夫人等人没有停下步伐,好看的桃花眼微眯,划过一抹讥诮。 声音悠扬,冷笑道,“奶奶和二婶娘走得这么快,是挑唆我婆母为几块羊肉出头后心虚了?所以才害臊得急着想脱身?” 祁长瑾浓密睫毛掩下眸中转瞬即逝的失望。 经过云皎月提醒后,他望向祁老夫人的眼睛满是嫌弃。 突然觉得被人陷害流放了也好,现在看清祁家各房长辈的嘴脸,也好过日后真封侯拜相,被长辈无知犯罪牵连全家灭门。 祁老夫人被戳穿心思后,不仅没有羞愧,反倒没皮没脸,“孙媳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美娘脑子转得极快,附和,“侄媳妇儿,你没有证据,可不要胡说八道。” “分明是你婆母贪嘴想吃肉,才害得有人差点被烧死。关我们这些长辈什么事情?” 祁雅儿也挺直腰板,幸灾乐祸,“堂嫂,你说你早把羊肉分给我们吃不就好了?要是你大方些,我看大伯娘也不至于被打得鼻青脸肿,更不至于差点害人没命!” 云皎月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冷,她发现祁昭昭正躲在柳韵秀身后瑟瑟发抖。 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她将祁昭昭叫过来,用尽可能温和的口吻问道,“昭昭,刚刚你也在篝火旁是吗?告诉堂嫂,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昭昭圆润的大眼睛倏地一下盈满泪水,泪珠一茬一茬地往下掉。 被吓得不轻,哭道,“我看羊肉烤好了,就围在篝火旁等着吃羊肉。可没想到,二婶娘和奶奶一直推着我,想让我替她们多拿些肉。” “我不肯,她们就让大伯娘去抢肉。大伯娘和人发生争执后,眼看着抢不到肉,二婶娘就绊了一脚大伯娘。我亲眼看着大伯娘把人推进火堆里去了!” 祁昭昭闭上眼睛还能想起萧莲把人推进火堆里的样子。 这个大伯娘和二婶娘……都实在是太可怕了。 萧莲懵了。 她说自己怎么就失手把人推进火堆里了,原来是被二房这贱人给绊的? 后知后觉,“好啊!张美娘你个贱人敢害我?你是不是就想看我们大房出事闹笑话!” “痛……爹我好痛啊!”元宝小说 被火堆灼伤到辨不清面容的少年,终于在地上滚灭了火苗。 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逐渐散去焦距,痛苦极了。 云皎月心口一颤,这少年被烧伤得满脸焦黑,手臂和胸膛处都有烧伤,已经损害到皮下组织,是临界三度烧伤。 临界三度烧伤一旦过渡到三度烧伤…… 这少年的皮肤一定会坏死,并且会损坏诸多神经。 要是不能及时进行创面修复手术,把坏死的组织切除,导致皮肤进一步感染。 这个孩子的命,就没了。 喊痛的声音,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生出疼惜怜悯的情绪。 云皎月被这声音听得揪心,不能再拖了! 最迟今晚,她一定要尽快给这孩子做创面修复手术! 没有多想,云皎月疏散开人群保持通风,也不管行为会不会引人怀疑,打算从空间里拿出无菌纱布。 想将无菌纱布敷在少年被烧伤的地方,以此减轻疼痛感,保持创口的清洁。 可下一秒,少年的亲爹却突然重重推开了她! 云皎月被这道力气推得摔倒在地,手腕直接破皮出血! “不准碰我儿子!早知道我就不吃羊肉了!要是不掺和你们家的破事,我儿子也不可能会被烧伤!” “今天我孙阿牛的话就放在这里!” “要是我儿子死了,你们祁家这十几口人,一个都别想活!” 第17章 以命抵命 云皎月被手腕的伤痛得倒吸一口气。 她神情复杂,想着究竟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劝服孙阿牛将孩子交给她治疗。 还没想出个结果,祁长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她身边。 独自行走让他双腿有些抖颤,他却耐着力气平衡身体,站稳在她面前。 祁长瑾抿了抿薄唇,伸出修长有力的手去扶她。 云皎月怔着,这男人是突然转性了?竟然要扶她? 祁长瑾却不是因为转性,而是他注意到了云皎月对待着孩子,不同于其他人的细微表情。 大多人犯看到这孩子奄奄一息,都被烧焦的惨烈勾出了疼惜之情。 而云皎月却不一样,她还有焦急的情绪。在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知道静静看着这孩子的生命一分一秒流逝时,云皎月却想着要疏散人群。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疏散开人群,但他却莫名觉得…… 这女人应该有救治这孩子的办法。 祁长瑾一字一句微启薄唇,声量有意压低,吐字却极为清晰,“云皎月,你能救这个孩子是吗?” 这声音不似平时常有的冷傲。 相反逐渐破冰变得温和,破天荒的,还带有一丝女人难以察觉的信任。 云皎月点了点头,“能。” 蓦地找补了一句,“那个……其实我嫁进祁家以前,刚好机缘巧合,接触过治疗烧伤的秘方。” 祁长瑾敛下神情,他再清楚不过以前的云皎月。 以前的云皎月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就算接触过治疗烧伤的秘方,她能看得懂记得住么? 不过他现在无意计较这些,如果说这女人中邪后,突然拥有了以前所不具备的技能。 那他希望,她中邪的时间能再久些。 起码,先把孩子的伤给治好。 得到云皎月肯定地回答后,“孙阿牛,我妻子略懂些医术。现在孩子被火烧得难受,不如你就让她试试,没准能救孩子一命。” “闭嘴!你说你婆娘懂医术,她就真懂医术?” 孙阿牛压根就不让云皎月碰他儿子。 又怒指着萧莲,对着祁长瑾说道,“你们再吵吵闹闹都是一家人!我怎么能相信你婆娘是真想救我儿子?” “没准,你婆娘还会为了这个毒妇,趁机害死我儿子孙鹤!” 云皎月终于意识到,要想孙阿牛允许她救孙鹤,就必须先给他们父子一个交代 眼下,也只能先让孙鹤再忍一忍身体上的疼痛。 她先去替他讨回公道! 云皎月铿锵有力说道,“孙阿牛,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 云皎月朝萧莲和张美娘走去,冰冷如锋利碎冰的视线狠狠剜向两人。 走近时,香樟树林一片寂静,篝火处的干柴被烧得碎裂。 明明是再细碎不过的声音,此刻却犹如穿云裂石一般,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你……你想干什么?”萧莲率先出声。 竟然被云皎月锋锐的目光吓得不敢呼吸。 她咽了咽口水,壮着胆道,“云皎月!我是你婆母!” “我可警告你,你既然是我的儿媳,就得顾一顾纲常伦理,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站在我这头!” 云皎月唇畔满是讥诮,清冷的眼眸划过一丝凉意。 冷冷说道,“婆母特地拿纲常伦理来压我,是因为感到害怕了?” “看来婆母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有多过分!你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推进火里,事后还丝毫不知悔改!” “你有没有想过,你推进火里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宝贝儿子?!要是今天有人把祁长瑾推进火堆里,你心里是何感想?” 云皎月忍不住发出呵笑声,“得亏祁长瑾还没有机会踏入官场,否则,有你这样的亲娘,他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害得更惨!” 萧莲被云皎月戳到痛处,眼眸晦暗了几分。 她顽固不化,完全不认为自己错了。 纵然是七品芝麻官,也能把平头百姓压得死死。要是她的瑾哥儿当了官,她又何至于被流放?要是不被流放,云皎月又怎么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萧莲越想越生气,咬牙怒问,“你说这么多,究竟想干什么?” 云皎月垂眸沉下视线,见萧莲的心理防线隐隐要崩溃。 不紧不慢嗤笑道,“我想干的事情很简单。” “我虽然是你的儿媳,我要顾着纲常伦理尊敬你是我的婆母。但是!纲常伦理之外还有律法!” 云皎月不太了解大齐国的律法,视线投向祁长瑾问道,“在大齐国,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乃至死亡,该如何处置?” 祁长瑾线条分明的薄唇抿出一条直线,眸子沉了沉。 挪开望向萧莲的视线,良久回答道,“按大齐律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当判杖三十,拘五年。若致人死亡,当以同等伤害手段,以命抵命。” 以目前的趋势看,要是今晚没法医治孙鹤,那萧莲极有可能就要以命抵命。 怪不得…… 祁长瑾会问她能不能救孙鹤。 云皎月拧了拧眉头,不过这古人的刑罚当真够格。原身被杖责四十,导致一命呜呼。要是萧莲被杖责三十,再怎么也得半死不活。 至于以同等伤害手段以命抵命,其残酷程度更是能起到威慑人心的作用。 云皎月抬眸看向祁长瑾,她倒是想用大齐国律法来让萧莲自食恶果…… 只是祁长瑾再大公无私,萧莲也是他的亲娘,不知道他究竟愿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娘受这种罪。 祁长瑾眉宇间不起波澜,能瞧出此时心中的豁然坦荡。 他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说道,“孙阿牛,孙鹤今日受的罪,我祁长瑾一定会严格按照律法还你公道。” “眼下孙鹤重伤,我会嘱托程二对我娘施以杖刑!要是孙鹤这条命不幸没了,那我就替母受过,以命换命。” 萧莲不受点罪,根本改不了一身的毛病。 杖刑必须实施! 只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亲娘被火烧死,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只能自己代替萧莲受过。 祁长瑾神情坚毅,掷地有声。 云皎月眉心微动,被男人振聋发聩的凛然气节震撼,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孙阿牛这个四十好几的大男人眼眶更红了,听见祁长瑾的保证,瞬间卸下为人父亲坚硬不可摧的外壳。 他瘫坐在地上,下意识想抱着孙鹤大哭,可这上身近乎大半焦化的身体,却让他无处下手。 第18章 就该直接掐死你 “既然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诺了,那我就信你一回!” 孙阿牛粗糙的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他本来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 可惜今年青州突然加重赋税,外加他田里的收成不好,为了能缴田税,他只能铤而走险去当劫匪…… 也不知道他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第一次当劫匪,就劫到了富贵人家的一车珠宝。只可惜,他前脚刚劫了珠宝,后脚就被官兵抓捕关进牢房。 原本抓捕时人赃俱获,按照律法他最多也只会在牢里被关几年。 可没想到廷尉府竟然诬告他藏匿财物,扬言官差在搜索珠宝时一无所获!他和他的儿子孙鹤,这才被判了流放。 孙阿牛的苦痛无处言说,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呑。 程二动作很快,在祁长瑾说完要给萧莲施以杖刑的时候,他就找了两根凹凸不平的木棍替代板子。 招呼着手下的衙役,将萧莲按在地上打! 才刚挥棍打了第一下,萧莲就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接连几下,她被打得满头大汗,边哭边嚎,“祁长瑾!我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 “早知你会对我如此狠心,我当初生你的时候,就该直接掐死你!” 又被打了几下。 萧莲开始求饶,“瑾哥儿……瑾哥儿你就疼疼娘吧!” “娘这么大年纪,怎么熬得下去三十杖刑?瑾哥儿,算娘求你了!你就让官爷停停手吧。” 从始至终,祁长瑾眼都没眨一下,行刑期间完全无视下萧莲的求饶。 打完三十棍后,萧莲精疲力尽,彻底痛晕了过去。 程二摁了萧莲几下人中,也见她没什么反应。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老娘们命够硬,没死。 全程观看完刑罚后,张美娘腿都软了。 她只希望云皎月和祁长瑾,已经忘了她绊萧莲的那一脚。 “二婶娘,现在轮到你了。” 云皎月将张美娘从一开始的不畏惧,到后来观看刑罚时的站不稳脚,全都收入眼底。 她声音微扬,有时候等待行刑的滋味,比受到刑罚时还要煎熬。 张美娘话都开始说不利索,“我……我只是一不小心绊了下大嫂,我不是故意的。就不用受罚了吧?” 云皎月神情自若,“二婶娘,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要是敢拿雅儿堂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日日做着你从前老本行的毒誓发誓。我就信你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张美娘仿佛失声了一般。 她待在原地进退维谷,她是雅妓出身,日日不知道要曲意逢迎多少客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占便宜。 她怎么舍得独生女儿步她的老路?即使是发誓,她也是不干的! 见张美娘迟迟不说话,祁长瑾淡淡开口,“既然二婶娘默认是故意的了,那就也按照律法办吧。主导害人者,与间接害人者同罪。” “程二,劳烦你继续杖三十。” 杖责三十的指令一下。 张美娘彻底被惊恐的情绪,这话成为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气喘不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晕过去也好,起码不会像萧莲一样大喊大叫。程二将人拖过去打,祁盛天害怕得瑟瑟发抖,但毕竟也是当父亲的,用最后一丝担当捂住祁雅儿的眼睛,不让她看。 等一切处置妥当,云皎月这才走向孙鹤。元宝小说 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此刻已经陷入昏迷,性命岌岌可危。 好在她空间里的手术室药物及其工具都很齐全。 只要能用意念将孙鹤成功带进空间做手术,他就能转危为安。 鉴于烧伤范围过大不便抬动,云皎月只能让程二带领所有人换个地方生火取暖。 “程二、孙阿牛,我治疗烧伤的秘方是高人传授的,所以治疗时,不能有任何人在场。” “现在天色已晚,大家也都饿了。我看你们还是先带着烤全羊,换个地方边吃边休息。” “另外,吃羊之余还请你们务必看好所有人,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我。否则,治疗时的注意力一旦被外力分散,这孩子很有可能会命悬一线。” 程二用力点头,“祁少夫人放心!我一定看好所有人!” 听到能开始吃羊了,程二顿觉刚刚的六十棍没白打! 连忙让几个衙役举起火把,带领人犯们往香樟树林的更深处走去。 至于孙阿牛,他根本就吃不下羊肉。 不过在听到云皎月说治疗时不能让任何人打搅后,精神瞬间被强制打起。 暗自坚定,为了他的鹤儿,他一定会看住所有人! 很快,祁家三房的男丁抬着萧莲,二房的祁盛天父女抬着张美娘,也跟着大队伍往林子深处走去。 离开前,祁长瑾特地望向云皎月。 月光和斑驳的树影将他的影子打得细碎,他眸色沉沉,驻足在原地好一会儿。 见云皎月一直蹲在地上观察孙鹤,才迈着步伐缓缓离开。 与此同时…… 五公里外的虎群仿佛受到什么指引,在一道铁鞭扬起抽在地面后,威风凛凛迈着整齐的动作,向香樟树林方向进发。 而挥舞着铁鞭的那个蒙面人,则隐匿在夜色里。 目送虎群后,蒙面人快马扬鞭离开了青州盂县和沧州方县的交界地,往京都方向赶去。 香樟树林里,流放队伍搬离后,云皎月特地在周遭巡视了一遍。 确认附近没有人偷看后,才聚精会神试图将孙鹤带进空间手术室。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人进空间,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像孙鹤身上这种大创面的开放性伤口,不管是换药还是手术,都必须要在无菌环境下进行。 偏偏香樟树林四通八达有机物众多,根本就不具备无菌环境这种特色。 所以只能依靠空间手术室的无菌空间,来做手术。 云皎月深吸着气,缓缓闭上眼睛,心脏在紧绷的神经下狂跳不止。 再睁开眼睛时。 她已经用意念穿上了手术服,而手术台上,孙鹤正笔直躺着! 动手术时,她的视线难以控制地,在孙鹤的脸部和上身停留了许久。 在篝火短短几十秒的灼伤下…… 这个孩子身上的神经血管,已经坏死了很多。 云皎月几乎是一点一点地在创伤表面进行持续性的负压引流,就为了能更好地刺激身体生产出更多新的血管。 专注的意念,控制着手术动作的速度,使得创面修复手术的进度大大加快。 半个小时后,云皎月已经将伤处的分泌物和皮肤坏死碎片都彻底清除。 并且在伤处用了可以促进伤口快速愈合的表皮生长因子。 术后。 云皎月耐心地在空间的无菌环境下,用无菌纱布在孙鹤的伤口上缠绕包扎。 刚包扎完! 就听见虎啸声此起彼伏,猛然间响彻整片香樟林! 第19章 也得死在一块 虎啸声震耳欲聋,借着夜色不断蔓延惊恐气息。 云皎月察觉到虎群接近的危险,眸光骤然一缩,后背下意识僵直。 好在手术已经做完了。 意念中断后,孙鹤也立即从空间被转移出来。 云皎月迅速转过身,锐利的视线捕捉着夜色中每一寸土地。 视线内,她并没有看到虎群的身影。想来是夜色寂静,虎啸声在空气里产生了更加紧密的音波,才让她生出虎群就在身后的错觉。 不过从声音判断,这群老虎离她并不远。 云皎月垂下视线,抿了抿嫣红色的薄唇。 她凝视着还在昏迷的孙鹤,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老虎的听力敏锐,即使再细微的声音,也能在百米内有所察觉。 眼下,她不管是带着孙鹤撤离,还是打算孤身奋战、去拿弓箭准备御敌,都会引起虎群的注意。 如果选择撤离。 且不说这孩子的身体受不了颠簸,就说老虎身为猫科动物有着天生优越的疾跑速度,她也根本无法从它们的眼前逃脱。 可如果留下,和虎群正面硬刚…… 她之前给孙鹤手术的时候,耽误了太多准备时间,也没来得及将箭矢浸泡在混有麻沸散的烈酒里。 没有麻醉功效的箭矢,对虎群又有多少制服能力? 正在云皎月大脑进行着强烈斗争的时候,一道焦急慌张的声音响起。 孙阿牛跌跌撞撞往云皎月和孙鹤的方向跑来,“鹤儿,爹来保护你了!” “就算要死,咱父子也得死在一块!” 云皎月紧蹙着的眉心瞬间舒展,她既然能看到如此感人肺腑的父子情,又怎么能够轻易退缩? 即使没有完全制服虎群的把握,为了孙阿牛父子,她也要尽力一搏!元宝小说 在现代的时候,她所受到的教育和经历的部队生活,就早已将敢于拼搏的坚毅勇敢刺进骨髓里。 在危难面前,她不能扔下任何一个人! 就算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孙阿牛父子,而是萧莲那个恶毒的婆母,她也得救她。毕竟救人与否,关乎她的个人秉性和内心是否问心无愧。 在生死面前,她只管行善。 至于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自有律法和因果肃清! “侄媳妇儿!你三婶娘放心不下你,让我赶紧带你回流放队伍里!” 孙阿牛身后,三房的三叔祁向磊带着儿子祁文朗,也出现在了云皎月的眼前。 柳韵秀本来只是让祁向磊来将云皎月带回队伍里的,可向来少言的祁文朗,却毅然决然,执拗地要跟着自家父亲一起去找云皎月。 说是患难见真情,认为堂嫂是个好人,值得好好对待。 云皎月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原来她也有人专程来找…… 还没等她说话,就看见祁家三房两人的身后,有一道趔趔趄趄的身影。 祁长瑾不知道在哪找了根粗木枝干,拄着枝干摇摇晃晃往她方向走来。 云皎月看到祁长瑾时,诧异远比看到祁家三叔要来得多! 不过这男人应该是放心不下孙鹤,怕孙鹤死了,萧莲也难逃一死,所以特地来保护孙鹤这孩子的。 无论祁长瑾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态出现。 云皎月都不在意,她满脑子都是人够了! 她总共做了五张弓,知道祁家三房的男丁和她那便宜丈夫,都会使用弓箭! 要是孙阿牛也会射箭的话,刚好可以人手一个武器! 要是不会也无妨,起码能有张弓备用。 “三叔,现在撤离怕是来不及了。” “虎群就在附近,刚刚你们来时的动静,怕是已经彻底暴露了我们的方位。” 云皎月去拿自己做的弓箭,将武器塞进祁向磊他们手里,“既然跑是跑不了,不如奋勇一战,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说完话,云皎月这才发现,侄儿祁文朗的手里拿着她先前做好的竹杯。 没有碗来浸泡箭矢的话,竹杯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云皎月眼眸微亮,“文朗侄儿,将竹杯先借给堂嫂好吗?我想用它装上烈酒,好放麻沸散浸泡箭矢。” “你放心,要是你嫌这竹杯沾了酒味,堂嫂明天就给你做一个新的!” 祁文朗如今已有十五岁,以前祁家家宴的时候,也并不是没有浅尝过烈酒。 他摇摇头,利落地将竹杯递出,“堂嫂,大丈夫做事雷厉风行,素来不扭捏如同小儿姿态!” “我们三房的孩子不会那么娇气,连一点酒味都不能闻。堂嫂就放心用这竹杯吧,不用给我做新的!” 云皎月眼底划过一抹欣赏和惊艳。 不同于祁家大房的歹竹出好笋,更不同于祁家二房上下一体的卑鄙无耻。祁家三房的家教就是好,是真的豁达明理。 只是竹杯还是要重新做的,否则麻沸散残留杯中,也会损伤饮水之人的神经系统。 云皎月接过杯子,将里头仅剩的水源全都倒到地上。 将从程二手里买来的酒葫芦打开。 转而把醇香烈酒尽数倒完在杯子里,又倒入麻沸散和烈酒混合摇晃! 她一股脑,装入十支细长的榆木箭,将尖锐的一端浸泡其中。 这时,虎啸声也越传越近。 虎群终于进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里。 云皎月放眼望去,不远处出现了足足十五只老虎! 这些老虎体态魁梧强壮,棕黄毛色鲜丽富有光泽,看到人群时,还故意露出锋利的爪尖刺出趾外,不断发出低吼声警告。 好似眨眼间就会性情暴躁,一跃而上将人扑倒啃食! 云皎月眉眼锐利,危险的锋芒不断在眸子暗暗闪烁。 视线落在这些虎群粗壮的左后腿时,发觉了一丝异常…… 仔细看去,这些虎群的后腿处,都隐约有着黄色花瓣的形状。 只不过老虎的皮毛棕黄厚重,使得这形状略显模糊。 所以…… 这些虎群,竟然都不是野生的? 而是有人特地豢养,故意训练出来的? 这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像这种能豢养十五只老虎的驯兽师,就算是放眼在现代,也是十分炸裂。 “孙阿牛!你会射箭么?要是不会,就死死护住孙鹤!” 云皎月的声音抑扬顿挫,掷地有声道,“护住之余,记得守好竹杯,及时补充竹杯里的榆木箭数量!” 猛兽畏火。 云皎月不假思索,在迎上虎群的时候,要尽量营造出自己的强大! 否则老虎只会觉得你弱小,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朝人攻击! 她猛地抬脚,将篝火处还在燃烧的火把踹飞! 火把光亮犹如夜幕天际中的一道流星,在香樟林半空划过一道漂亮的圆弧! 蓦地,结队的虎群看到火把袭来,纷纷发出嘶吼声。 躲避不及后,那支燃着熊熊烈火的火把,还是准确无误砸到了其中一只老虎的后背! 百兽之王开始发出吃痛又恼怒的吼叫声! 在地面不停翻滚虎背!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莫名叫人由心发出颤抖激奋之意! 这时,所有人都拿起榆木弓,用手抽出浸泡了烈酒加麻沸散的榆木箭! 下一瞬,整齐划一,将利箭对准虎群! 第20章 当场毙命 四支榆木箭穿过林间,马尾弦的弹性猛地将利箭弹出,袭向虎群! 虎群受到攻击后,逐渐后退,拉远与云皎月等人的距离。 它们与人群保持了约莫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试图不被榆木箭射击到,又在暗中警戒观察。元宝小说 云皎月当军医的时候,曾经听几个驯兽师提过,面对驯养的老虎,往往可以通过制造巨响,来威吓对方。 只可惜,空间仓库里并没有驯兽师常用的发令枪…… 她眸光微闪,想起流放前,她在祁家库房里似乎无意瞥见过一箱礼炮? 当时她只顾着包抄金银珠宝和药材绸缎,完全没有多看礼炮一眼! 现在想来,应该能拿炮仗威慑虎群! 不过礼炮体积过大,要是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使用,场面势必会太过于夸张。她不仅不方便解释礼炮的来源,也极有可能会被当作怪物看待。 云皎月用意念在空间库房里翻了翻,终于找出十几个大小适中的摔炮。 这种摔炮比现代过节期间用的拇指大小的摔炮,还要稍微大些! 它中间装的是炸药,两边则是装有小石子。 祁向磊注意到这摔炮,皱了皱眉,好奇问道,“侄媳妇儿,你这摔炮是哪里来的?” “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去年祁家从外地采购来的摔炮,那暗纹与云皎月手里的简直一模一样! 祁向磊百思不得其解,譬如抄家前,张美娘提前在鞋底里了藏银票和碎银。那难道,云皎月手里的摔炮,也是抄家前藏的? 可正常人,哪里会选择不藏银子,而去藏不值几个钱的摔炮啊?! 他这侄媳妇儿,行为太怪异了。 云皎月掉头望向祁向磊,抽出没有浸泡过的榆木箭,用薄薄一层纱布将摔炮绑在箭矢上! 做出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 抽空解释道,“三叔,你也知道,我在祁家没什么亲近的人。” “长瑾也不爱陪我。可我生性爱热闹,每每闲着无聊,我就拿摔炮摔一个给自己看,全当自娱自乐。昨天抄家前,我身上刚好还放了一些摔炮。” “你看我这运气确实是好。这不,现在它能派上用场,也是巧了!” 祁向磊还不太明白云皎月是想做什么。 这小小的摔炮能派上什么用场?虎群离得这么远,也不可能再吓退它们啊! 祁长瑾清清冷冷望向身旁的云皎月,漆黑的眼眸不见半分波澜。 就云皎月以前的名声秉性,在祁家时没有任何亲近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 祁长瑾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盯着云皎月时的眼睛充斥着怀疑意味。 恐怕这女人的性格转变,根本不是中邪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普通的中邪,又怎么可能可以随身拿出年前祁家未用完的摔炮!而且他记得,年前所有未用完的炮仗,全都被锁进了库房! 难道云皎月在抄家前进过库房? 不对,如果她真进了库房,怎么可能会只拿摔炮,而不拿其他的东西? 祁长瑾还没想明白缘由,孙阿牛满脸焦急担忧的神情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孙阿牛唯恐他们这行人制服不了虎群,在不停惊恐地擦汗。 他双手止不住地发颤,但依旧没有掉链子,及时地补充榆木箭泡入麻沸散中。 他用力沿着竹杯杯壁搅动利箭杆子,试图让药效更快地浸入木质箭矢中。 被这种紧张的情绪感染,祁长瑾收起了继续怀疑云皎月的念头。 他拉开长弓抽出榆木箭,流畅的手臂线条紧绷着蓄力,高大瘦长的身影在夜色映衬下显得尤为儒雅飘逸。 眼下,和虎群抗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云皎月,两千里的流放路途,足以让他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砰——砰——砰——” 一道道剧烈的爆破声响起。 只见云皎月接连不断地抽出榆木箭,不停往虎群身旁的香樟树枝干上射击! 利箭穿梭在茂密枝叶间隙,最后嵌入枝干时受到强烈的冲击力和压力,猛地发出宛如炮弹的响声! 香樟树林夜间本就静谧,爆破声使寂静的丛林陷入更加惊恐的氛围里。 虎群没见过这种世面,在地面嗷嗷发出怒声。 有的老虎甚至张大了虎口,露出利齿怒吼,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时云皎月瞧准时机! 拉开榆木弓,将浸泡过麻沸散的利箭用力射击出去! 下一秒,箭矢正中老虎的咽喉! 斜穿刺进了它的粗脖! 凄厉愤怒的猛虎,在痛苦中倒地身亡!嚎叫声再次响彻林间! 一只老虎率先倒下后,原先祁长瑾几人射中的四只老虎,也开始被麻沸散的功效导致半边虎躯麻痹…… 啪嗒几声,纷纷倒在地面。 眼下十五只老虎,只有十只老虎尚且还能活动。 很快,这活着的老虎们面面相觑,在被碾压的实力面前,最终决定撤离。 “祁少夫人,真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保住了我的鹤儿,没让他被虎群吃掉!” 孙阿牛见虎群退去,余惊未了。 四十几岁的大男人彻底忍不住大哭,跪在云皎月面前狠狠磕头。 云皎月将人扶起来,皱了皱眉,“孙阿牛,是我们祁家大房二房对不起你儿子在先。你不用谢我们,要谢就谢你自己,还有我三叔和文朗侄儿。” “况且,也是你自己没有放弃孙鹤,所以我们才能团结一致地击退虎群。如果没有你,我们根本来不及浸泡箭矢,虎群也不会撤离得这么快。” 孙阿牛一把鼻涕一把泪,黝黑的脸部满是狼狈。 他擤了擤鼻涕,“对不起我的是你婆母和二婶娘。我孙阿牛虽然是农户出身,也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我恩怨分明,绝不会记恨错人!” 他转过身看向祁长瑾,对他的恨意也少了很多,“祁家大少爷,今晚我也记着你的恩情!谢谢你专程来救我的鹤儿!” 外界都说祁家大房的少爷不喜欢自己的妻子。 这次祁长瑾一路赶来,肯定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儿子孙鹤,而不是为了来救援云皎月。莫名地,祁长瑾的形象在孙阿牛心里美化了不少。 云皎月听着这话,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倒是祁长瑾,他呼吸沉沉,绯红的薄唇微启,话到嘴边又堵在了喉咙处。 他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告诉云皎月实话。 其实,他是专程为她而来。 毕竟是他极力促使云皎月去医治孙鹤,要是她真死在了虎口之下……他多少会过意不去。 祁长瑾眼神沉了沉,喊道,“云皎月。” 云皎月听见便宜丈夫喊她,转过身去看他,“嗯?” 不过转身归转身。 她也只是看了眼祁长瑾以示尊重,随即脚步不停,径直朝不远处五只老虎的方向走去。 这五只老虎,仅有一只是当场毙命。 还有四只,都只是暂时地陷入了身体麻痹的症状,它们还活着。 她得补个刀,用手术刀让它们死透了先。 第21章 没用的东西 云皎月从袖子里掏出锋利的手术刀。 背对着祁长瑾等人,手起刀落刺进虎躯,动作爽利,虎血流了一地。 身为现代的军医,她十分可惜地看着地上的虎血。 其实老虎全身都可入药,就连它的血液也能壮神强志。 比如虎肚能治反胃吐食,虎肾能治淋巴结核,虎膏可以舒筋活血止痛、虎骨可以强筋健骨等等。 要不是现在身后有人,她一定会把这些早生了几千年,还没能成为保护动物的老虎尸体分成两批,一批卖掉,一批转移进空间! 好在明天就能到方县。 到时候只要她能只身前往药馆把老虎卖出去,没准还能偷偷留下一只制药。 “孙阿牛,孙鹤现在还不能移动身体。” “你先在这里守着,顺便看好这几只老虎的尸体。我去让程二他们回来。” 得让程二想办法去弄辆推车,好让孙鹤躺着赶路。 其实做担架和找推车比起来,前者容易得多,但是流放路上大多数人都不愿多管闲事,他们连自己赶路的体力都不够,更何况是分些力气来抬着别人赶路。 孙阿牛点头,“好,祁少夫人,我一定会看住这些老虎尸体的!” 一盏茶的工夫,云皎月扶着祁长瑾,跟着祁向磊他们找到了流放队伍。 这时候的萧莲已经醒了。 她眼泪不停地掉,哭声听得人心烦。 趴在地面拉着祁老夫人的手哭诉,“娘啊,我怎么会生了瑾哥儿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子?” “他竟然敢让官爷打我!我可是他的亲生娘!我生他养他,二十几年哪天没有含辛茹苦地教养他!他倒好……娶了媳妇忘了娘!” 柳韵秀看到云皎月她们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冷冷督了眼萧莲,看在不想让侄媳妇儿伤心的份上,及时制止萧莲还想往下说的话,“大嫂,你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孙鹤那孩子是你推进火堆里的。” “再说,瑾哥儿对你也够好了。起码他还说过,要是孙鹤死了,他愿意替你一命换一命。” 萧莲脸色好看了几分,但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她看了眼也刚醒的张美娘,心情好多了。 她的瑾哥儿起码还能替她去死,二房那贱蹄子的女儿祁雅儿,可是半句替母受罪的话都没提呢。 萧莲开始得意起来,被吹捧后,她连后背的疼痛也减轻不少。 担心道,“我刚都听到老虎的吼叫声了。也不知道我瑾哥儿能不能平安回来……” 祁长瑾晦暗的眼眸,如同乌云蔽日过后的天光乍泄。 眼睛闪过一抹光泽,他的亲娘还不算无药可救。 欣慰的情绪还没等蔓延,就看见萧莲做出求神拜佛的姿势,光明正大念叨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叫升官发财死婆娘!” 柳韵秀听见这话,无奈看向云皎月,她还是没能拦住这嘴碎心肠又黑的嫂子说话。 萧莲压根没注意到云皎月回来了,眼底满是阴险。 神叨叨地双手合十,“求求老天爷!求求佛祖菩萨玉皇大帝!” “保佑我瑾哥儿平安后,再让我那不孝儿媳云皎月被老虎咬死!最好,之后在流放路上还能给我儿赐一个温顺又有权势的妻子!”元宝小说 萧莲眼睛亮堂堂,开始做梦。 既然她儿子官场是混不了了,那不如去做个赘婿,只要能在流放路上被什么富贵官家小姐看上,没准到时候她就不用继续流放了。 话刚落下,云皎月就冷冷发出笑声。 这恶婆母……还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盼着她死啊。 她如冰锥般的视线停驻在萧莲脸上,不客气地嘲讽,“娘还是少说些咒人的混账话,免得脏了各路神仙的耳朵。” “况且,你这又求佛家又求道家,如此求愿不诚,小心各路神明直接劈道雷让你遭报应!” 萧莲愣住,没想到诅咒云皎月后竟然被本人抓包。 柳韵秀从香樟树上小心爬下来,走到祁向磊和祁文朗的面前,小心检查着他们的身体,在看是否有受伤。 看到两人完好无损后,彻底放心了。 问着祁向磊,“孩子他爹,那个孙阿牛呢?还有孙鹤,可还活着?” “看你们不慌不忙的神情,是不是虎群已经退了?” 祁向磊颔首示意。 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祁文朗带有兴奋和敬佩的声音响起,“这多亏了堂嫂!堂嫂做了弓箭,她还拿摔炮把虎群给吓跑了!” “对了,她还亲自射杀了一只老虎!我看堂嫂要是个男儿身,肯定能上战场搏杀,用自己的实力当上大将军!” 祁文朗从没有在祁家各房面前,一股脑说过这么多话。 足以见这孩子也是真心喜欢云皎月。 流放的人犯里,大多心里很慕强,他们一听连百兽之王都被逼退,也爬下树干。 纷纷聚拢到云皎月面前,“真的吗!祁家儿媳妇,你真杀了只老虎?” “真厉害啊,听说一只老虎可以卖五千两银子呢!可值钱了!” “你这丫头可真厉害,要是我家能娶到你这样能干的儿媳妇就好了!可惜啊可惜,没有这个福分。” 一听一只老虎可以卖五千两,萧莲的脸上逐渐露出贪婪的神情。 不过,这死丫头怎么比在祁家的时候要厉害这么多? 萧莲脑洞大开,更憎恶云皎月了! 肯定是这丧门星抢走了祁家的气运,她说呢,怎么祁家落魄后,她就转运了。 呸!这个贱人! 认定云皎月抢走祁家气运后,萧莲想自己独占买卖老虎的银两,就更觉得天经地义了。 也不跟云皎月说话,直接朝祁长瑾说话。 “瑾哥儿,既然你媳妇打死了老虎,那明天你就让她把老虎送到方县的药馆给卖了!” “对了,现在你们年轻人根本管不住开销,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往后这一路啊,我们还不知道得花销多少银两。” 盘算起来,“这样,等卖了老虎后,你们干脆把银两都交到我手里!娘来替你们管账!” 祁长瑾紧抿着绯红薄唇,转过身没搭理萧莲。 想不明白自己的亲娘,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心安理得地要这要那。 见自家儿子不理她,萧莲瞪着眼强撑底气。 怒了。 她不假思索捡起一块碎石朝祁长瑾身上砸过去,“娘刚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祁长瑾被砸的脸色一变。 手臂被锋利碎石划破了皮,流出浅浅鲜血。 好得很,这就是他从前敬爱有加的亲娘! 眸中冷意滋生,视线扫过去冷淡道,“老虎不是我打死的,我做不了主。” 萧莲拉下脸,狠狠横了祁长瑾一眼,“真是没用的东西,在自己媳妇面前,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 转而颐指气使的对着云皎月说话,“死丫头!别怪你婆母我没给你机会!” “只要你把卖虎的银两全交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之前拿律法压我的事情!” 云皎月冰冷目光直勾勾落在萧莲身上,双眼闪过一抹轻蔑。 她双臂环胸,淡淡道,“婆母不必给我机会,我根本不需要。” “现在我索性明白告诉你,你这算盘打得再响也没用!” “卖老虎的钱,哪怕是一个铜板,我也不会让它落到你手里!” 云皎月懒得和萧莲多废话。 径直走到程二所在的方向,把人叫到一旁。 已经想好,要怎么妥善处理卖虎的进账。 第22章 一千种方法杀人 云皎月走远了十几米,和流放队伍保持一些距离后,才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程二,脸上亦也有和萧莲一样的贪婪神色。 但他遮掩得很快,“祁少夫人,你也太厉害了!竟然能打死一只老虎!放眼大齐国,能打死老虎的男人也没有几个呢。” 云皎月总觉得刚刚程二的神情有些奇怪,但她没有多想。 开门见山说道,“其实不是一只,而是五只。” “什、什么?” 程二彻底掩不住心里的欲望,惊掉下巴,“五只?!” 五只老虎可以卖出两万五千两银子!像他这种廷尉府衙役,纵然在流放路上捞银子,一年也不过能获利油水数百两!可云皎月流放只一天,就弄到了两万五千两? 这要是…… 要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祁家三房这群人给做了,那岂不是银两都是他的?两万五千两,足够他几辈子不做活且吃穿不愁了! 云皎月冷不丁瞧见眼程二杀心恍过的双眼,这才意识到人对金钱的渴望欲壑难填。 现在五两十两的银子,怕是根本不可能让程二任她摆布了。 云皎月敲打着,“程二,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打死老虎的吗?” 从袖子里拿出手术刀,手术刀锋利的曲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看就能轻易割开皮肉。 将手术刀贴在他的脖颈上,“我有一千种方法杀虎,自然……也有一千种方法杀人。” 程二手心瞬间捏了把汗,难道是他刚刚的杀心太明显了?被发现了? 他咽了咽口水,“祁少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我今天忙前忙后的,可都在听你的吩咐办事!” 冰冷的手术刀把程二吓得无法呼吸,他根本没见过这种新奇的刀具。 他后怕着,突然意识到云皎月要是能打死五只老虎的话,那想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有敢吞这批银子的念头! 云皎月见程二是真的感到害怕了,眼底掩下厉色。 缓缓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想好要如何处置这五只老虎。” “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办事,我保证你富得流油、光耀故里!” 程二想起杀鸡取金蛋的故事,他所在的村子里以前经常有老人给孩子讲这个故事,为了教导人不要只贪图眼前微小的好处,就去损害日后长久的利益。 他想明白了,云皎月就是个财神爷! 与其要冒着性命危险去和这个女人争抢银子,倒不如长久地在她手底下办事。或许,还能捞到更多油水! 想清楚后,点头哈腰,恢复先前狗腿殷勤的模样,“祁少夫人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乖乖办事,绝不生出异心!” 云皎月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嫌弃。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惜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能边防范边用着程二了。 “明天如果我们直接背着这五只老虎去方县的药铺出售,阵仗太大,太惹眼。我看,不如今夜就去找两辆推车。到时候把老虎都藏在推车上,明天趁着天没亮再盖块破布进县里,一次性把事情办妥。” 程二皱了皱眉,弄两辆推车倒是不成问题。方县县外有不少农舍,到时候买两辆就是。 不过装五只老虎,怎么用得了两辆推车?横着放再叠着放,一辆推车绰绰有余。买两辆有些浪费银子了。 云皎月接触到程二心疼的视线,补充道,“一辆装老虎,一辆用来给孙鹤那孩子用。那孩子这几日得躺在推车上赶路。” “你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又补充道,“流放路上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没准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 “所以卖掉老虎后,那些银两我不会全部放在身上,我会将大部分都存到钱庄,这样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去取钱。” 程二愈发听不懂了,流放路上能用什么钱?一般情况下,人犯不都是拿钱在他这里买生活物资的吗? 云皎月浓密的羽睫遮住眸中的潋滟风华,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当军医前,曾经主修过犯罪心理学,经过一天和同行之人的相处。 她的直觉告诉她,在这些流放的人里,除去吴千那帮人,有很多人的犯罪心理都不足以让他们够到流放的标准。 像孙阿牛,他能为了报答饱腹之恩,就帮她拦下萧莲等人不让吃烤羊肉。而且他质朴淳厚、恩怨分明,身上没有沾过血的杀气。 就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情才会被流放? 所以,她想为这一部分流放的人,改善一下生活水平。 毕竟如果他们能活着到泽州,日后都是要和祁家做乡亲邻居的。 祁家二房和萧莲,还有祁老夫人就算了。但祁家三房对她这样好,她再如何也要提前帮他们处理好乡里乡亲之间的关系。 再加上,如果她在流放路上能为祁家博得好名声…… 祁长瑾没准就能快些进入官场。 到时候未来的首辅大人就专心做他的反派,搞他的事业!他们也可以早些和离! 当云皎月提出要改善部分人犯生活水平的要求时,程二明显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离开青州之前,上头说的话。 在这群流放人犯里,有不少都是其他州县的人犯。这些人都是被先行押到了青州,再由青州知州统一安排流放到泽州。 并且这次前往泽州大荒县的人犯里,除了吴千那些所犯奸淫掳掠罪的人,大多人犯都涉及了各地商贾财物的丢失案。元宝小说 丢失案件里,所有财物不翼而飞! 先前他们这些廷尉府衙役们还在私下开玩笑讨论过,是有大来头的人,想借机私吞大量财物,所以才制造了这些案件。 他离开青州前,衙役长甚至宽慰了他,说会照顾好他家里人!这话先前听着怪,但现在简直细思极恐! 程二额头上瞬间冒出湿漉漉的汗渍。 再联系到此行流放第一天,他们就遇到了先前几次押送都没有遇见过的虎群! 那是否…… 是有人想让财物丢失案再无翻案可能,所以想杀掉犯案人灭口? 在生死关头,人的思维总是更敏锐些。 程二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得说不出话! 要是他想得没错,那接下来他可得死心塌地为云皎月卖命! 谁让这女人猛到连虎群都能逼退,没准跟着她办事,钱财易得,命也能保住! 程二替自己捏了把汗,暗暗祈祷要是真如他所想。那就让那些大有来头的人,等队伍到泽州后再杀人灭口吧!他怎么着,也得回青州继续当他的衙役! 第23章 和死神竞跑 夜半子时,程二派人夜行十几里,终于弄来两辆推车。 云皎月将其中一辆分给孙阿牛,另一辆则用来装五只老虎的尸体。 萧莲脸色不善地瞪着云皎月,碎碎念,“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账东西!” “有推车竟然不给自家人用,还给外人用!” “迟早有一天,我得让瑾哥儿休了她,再让他娶个温顺的媳妇孝敬我。” 柳韵秀听见这话,没忍住怼了句,“大嫂,皎月还不够孝敬你?” “你把孙鹤那孩子害得这么惨,皎月给他一辆推车用,也是情理之中。要不然人家孩子真没命了,能放过你?” 萧莲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三弟妹,你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孙鹤也不是我一个人害的啊!” 要不是张美娘那个娼妓绊了她一脚,她也不至于失手酿成大祸? 这一切追踪其源头,还是得怪张美娘! 要不然现在这辆推车就是她的! 云皎月已经自动过滤了萧莲的咒骂。 她还巴不得祁长瑾能主动休了她,省得她到了泽州,还要费心思提和离。 为了不耽误祁长瑾后背伤口的恢复,云皎月特地偷偷问程二买了一个水囊。 将消炎药和止痛药,在空间里用铁药碾碾碎了,掺进水囊里。 想着不能让祁长瑾喝出西药的异常。 又从空间农业基地里,搬运了有点甜的山泉水,和水囊里的水混合了后,拿给祁长瑾。 她知会了声,“等天亮,我就和载着老虎的推车先进方县。” “到时候卖完老虎,我就去给你买个木质轮椅。接下来这几天,你就专心先恢复身体,往后就可以轻松些赶路。” 祁长瑾抿了抿红润的薄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愈发觉得,云皎月的行事作风和从前大相径庭。 眉心微动了动。 也不知为何,他倒是希望现在的云皎月,和以前的不是同一个人。甚至他也不希望,有朝一日她变回从前那种令人憎恶的模样。 起码面前这女人,没有那么讨厌。 半晌,祁长瑾被自己这种想法惊到。 他蹙了蹙眉,清隽的容颜带有一丝自恼。 果真读圣贤书这事一日也不能断,否则闲下来时,就会胡思乱想。 夜色浓重,夏夜中的寂寥突然被层出不穷的尖叫声打破!元宝小说 祁家三房被吓惨了! 祁昭昭哇的一下被吓哭。 扑进祁向磊的怀里,捂着眼睛不敢看,“呜呜呜,爹!有蛇!好多蛇!它们还缠在一起!” “好吓人啊爹!” 萧莲也急了,就怕自己被咬到! 她耐着后背的伤痛,扶着树干往祁长瑾方向挪动,下意识叫道,“瑾哥儿救娘!快扶娘走!” 萧莲到底还是祁长瑾的亲娘,听到叫声后,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去扶萧莲。 这个迅速起身的大动作下来,后背伤口又撕裂了…… 下一秒,又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啊,有人被蛇咬了!” “有没有会医术的,快来救救我兄弟!” 刹那间…… 流放队伍里乱成了一团! “祁家大房的那个媳妇,她不是会医术吗?”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声音好像是没了根后逐渐变声的吴千。 他声音里蕴藏着怨毒,阴狠奸笑装作好心的模样道,“你让她赶紧来看看!” “要是咬人的蛇有毒性,那就让她亲口把蛇毒给吸出来!” “毕竟像她这种会医术的人,肯定比我们这种不会医术的,要吸得更干净!” 云皎月深邃的眼眸被冷意所笼罩。 真是无知者白痴。 被毒蛇咬了,怎么可以直接用嘴吸出毒液清毒素? 人体口腔黏膜通透性非常高。 蛇毒一旦被吸入口腔,就很有可能通过口腔黏膜,直接吸收到吸毒者的血液循环里。 所以用嘴吸这种做法,不仅根本清除不干净毒素,而且也很可能会让吸毒液的人中毒! 但不满归不满。 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她还是条件反射,快步往伤者方向走去! 在这些流放人群里,只有孙阿牛有捕蛇经验,大喊一声,“祁家三房的都别怕!” “我孙阿牛来保护你们!” 孙阿牛知恩图报,看见祁家三房因为蛇堆受惊后,连忙召集几个和他同村的人。 每人拿着木棍打七寸,直接将蛇堆敲晕! 嘴里狠狠念叨着,“这该死的蛇!竟然把祁家三房的小女儿给吓哭了!实在是罪大恶极!” 孙阿牛一把将手里举着的火把扔到这些软体动物上! 打料把它们全都烧个精光! 等做完这一切,才是去哄着祁昭昭,“祁家小姐别怕,你孙叔已经将那些蛇全收拾了!” 祁昭昭听着,这才怯生生从祁向磊怀里探出头。 视线里果然没有再看到蛇,被孙阿牛哄得高兴起来,糯声道,“谢谢孙叔。” 孙叔真是个好人! 想到萧莲和张美娘差点害死孙叔的儿子,祁昭昭是更讨厌她们了! 很快,香樟树林传出一股子焦臭味。 这时候云皎月也扒开围着伤者的人群,到了伤者旁边。 她看见伤者左腿脚踝有两排细小的牙痕,并且局部已经出现了瘀斑。 为了就诊的严谨,视线落在火堆上去看清那些蛇的本来形状。 它们的头部呈三角形,而且脊鳞扩大呈六角形,一看就是毒性很强的三角蛇。 如果不进行及时治疗,中毒者很有可能会出现呼吸麻痹甚至心脏停搏的严重后果! 云皎月眸色阴沉,有些好奇,“按理说就算被毒蛇咬了,伤口也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刚刚你们还做什么了?” 受伤的人叫赵老槐,他嘴唇青紫,有气无力,“刚刚……刚刚我想用手,把毒液给挤压出来,伤口就这样了。” 身为医生,云皎月气得脸都黑了。 但身为在古代的医生,她又觉得伤者没有常识情有可原。 耐着性子给这些人普及知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白费任何力气。” “别碰伤口,别快走快跑,就老老实实待着让人来救自己!否则毒液会在我们体内扩散。” 怕他们不当回事,补充道,“扩散了,会死人。” 话毕,流放的人犯们瞬间齐齐应声! 将云皎月说的话全记进心里。 其实,直接给伤者解毒并不难。 但现在林子里那么多人围着,又不能直接从空间里拿装备给人医治。 没办法,只能跟死神竞跑了…… 云皎月迅速让祁长瑾将水囊给她扔过来! 用水源不断冲洗伤者受伤的脚踝,又从袖子里拿出绷带,在伤口近心端留出一根手指空间进行结扎。 她的救治手法熟练灵活,流放的人犯们不知不觉地,就将她认定成能稳住人心的主心骨! 谁让这女人不仅能治烧伤,还能治蛇毒,还能打死老虎!堪称彪悍到全能! 看到大多人犯都已经逐渐对云皎月露出了肯定和服从的神色。 吴千彻底压抑不住内心的怨念! 他双眸被仇恨所占据! 为什么这个贱人能大发慈悲地救别人,却非要他和他的兄弟们割了彼此的根! 既然云皎月让他们没有了作为男人的尊严! 今晚,他也一定会让她付出沉重的代价! 吴千看向云皎月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从袖子里拿出捏了七寸的蛇! 突然朝女人脖子方向扔去! 第24章 空间血清不足 冰凉的三角蛇在半空中舒展身体,长长的蛇身惊得在场所有人犯纷纷愣在原地! 等恢复理智,惊愕之下的人犯,即使被吓得迈不动腿,也抱头蹲下! 生怕这条长约一米的毒蛇降落在自己身上! “堂嫂小心!” 祁文朗看到三角蛇隐隐有要扑在云皎月身上的趋势,急急巴巴大声提醒! 惊恐的声音传入云皎月耳膜。 她给赵老槐包扎左脚伤口的手微微一顿! 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就发现那条脊鳞六角形的蛇朝她袭来! 蛇信子不断吐出,发出令人不由倒吸气息的嘶声。 祁长瑾刚扶着萧莲坐到地上,听见祁文朗的声音后,漆如点墨的深邃眸子恍然间深不见底。 他瞳孔微缩望向云皎月,低沉嗓音迅速出声,“云皎月!快拿刀!杀了这条蛇!” “你不是有把便携的刀么?” 提醒声及时让云皎月恢复反应力! 她迅速从地上站起,瞄准三角蛇的头部,眼疾手快! 锋利的手术刀划过蛇身,将三角蛇割成两半! 在低级中枢神经系统的作用,蛇身肌肉还在不停地收缩产生运动! 吴千眼底满是涌动着的疯狂杀意,忍不住发出声音,“咬她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话音落下,流放途中的所有人,除去云皎月以外,都将目光投向了吴千。 所以…… 这条蛇是吴千那个孙子扔的? 方才大多人犯要么聚精会神看着云皎月包扎伤口,要么都惊魂未定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蛇是谁扔的! 现在倒好,罪魁祸首自己露马脚了! 三角蛇被割成两段后,毒蛇残余的生命力被激得彻底动怒。上半截被砍断的蛇身在不停扭动,朝云皎月飞速爬行! “嘶——” 叫声刺耳发麻,毒蛇爬行的速度极快! 咻地一声穿过地上矮小的杂草,爬到云皎月身边缠绕上她的左脚! 被惹怒后的毒蛇报复性极强,失去性命前,它用尽残余力气,在脚踝处狠狠咬下! 几乎是下意识,云皎月将毒蛇猛地踢到一边! 等看到这蛇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才后知后觉左脚已经被咬伤,伤口处很痛! 她卷起裤脚低头看去,脚踝处赫然出现了两排细小牙痕! 果然还是被咬了。 “吴千,你看你做的好事!” 有人为云皎月打抱不平,“人家祁家大房的媳妇人多好!她不光捕了肥羊给我们吃,还帮我们解决了吃人的老虎!” “如果不是她,没准我们早就死了!你不谢她就算了,怎么还做得出这种私藏毒蛇去咬她的事情?你还有没有良心?” 旁边的祁长瑾眼底厉色一闪而过,深邃的眼眸满是冰寒戾气。 眉间拢着不散的怒意,冷冷开口,“吴千,你此前丧尽天良侮辱诸多良家妇女在先,昨日又意图玷污我妻子在后,你被净身是罪有应得!” “你究竟为什么还要暗算她?” 祁长瑾铿锵有力的斥责声响彻众人耳畔,几乎所有人犯都被这正气凛然的话语声感染! 吴千嘴角冷笑,扬起右手愤怒一甩,像是在砸东西似的发泄自己的怒气。 怒道,“老子都成太监了!不把你婆娘碎尸万段都是老子心善!” “我不过是放一条蛇咬她而已,这种行为和她对我的羞辱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他又转过身去骂原先替云皎月说话的人,“这个贱人给我们羊肉,只是为了收拢人心!我吃她的烤全羊,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我凭什么要有良心感谢她?” “我吴千话就放在这里,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会这个贱人好过!” 吴千被质疑辱骂得大动肝火,怒气冲冲瞪着云皎月。 但想起云皎月之前给赵老槐用清水冲洗伤口、包扎伤口的动作…… 他心情好多了。 就那种解毒行为,根本就清不干净毒蛇的毒性。 他大伯以前就是被毒蛇咬死的,当时村里的大夫和云皎月一样,也是这么清除的毒液。可那他短命大伯还是死了。 所以他肯定,就凭云皎月这种三脚猫的本事,根本解不干净蛇毒! 也是,一个女人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能运气好捕到羊,能踩了狗屎运打死老虎,已经是这女人此生最巅峰的运势了! 这个贱人,今天必定能遭报应,被毒死! 祁长瑾不知道云皎月那边怎么样了,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根本看不清情况。而且这女人被毒蛇咬了,也一声不吭,实在让人摸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毒蛇吓坏了…… 意识到这里,祁长瑾不再继续席地而坐休息,而是站起来,迈着艰难又缓慢的步伐,往云皎月方向走去。 这时萧莲却连忙拉住自家儿子,企图拖延时间,“哎呀瑾哥儿,娘的头好痛啊!你先帮娘揉揉太阳穴,再去看你那媳妇!” 萧莲打着如意算盘,之前云皎月需要水囊给赵老槐清洗伤口的时候,她就死活拉着她的瑾哥儿不让走。 最后那死丫头没法,才不得不让瑾哥儿将水囊扔过去。 现在…… 既然云皎月中蛇毒了,那她就继续死命拖着自己儿子! 说不定那小贱人看见了能气急攻心,蛇毒也会蔓延得更快!到时候等她一命呜呼,她儿子瑾哥儿以后也能都听她的话了! “娘,我看你的头根本不痛。别装了。” 祁长瑾清明的眼眸冰冷无比,泛着细碎冷光,失望透顶地望着萧莲。 双眸温度冷却,“云皎月毕竟是我的妻子,是你的儿媳。娘,你如此盼着自己的儿媳去死,实在是令我寒心。” 祁长瑾用力甩开自家老母亲的手,暗自加快坚定的步伐,去往云皎月的身旁…… 其实云皎月并没有被吓住。 她之所以一声不吭待在原地不动弹,是因为在专心致志用意念,在空间翻找抗蛇毒血清。 先前她给赵老槐包扎的时候,就在思考要如何清除他体内所有的毒液。 医学经验告诉她,注射抗蛇毒血清,是被毒蛇咬到后,最正确的救治措施。 可现在流放队伍里的人犯都聚拢在一块。 赵老槐也还在清醒状态…… 要是她公然从袖子里拿出针筒,抽出抗蛇毒血清,再进行静脉注射。她没准会被人误认为邪祟入侵,然后被抓起来烧死。 最要命的是,她仔细翻找过空间,现在西药房里,居然只剩下两支抗毒血清! 这两支血清,如果今天全都用掉,下次要是再有人被毒蛇咬了,要让她医治。那空间里就没有可以直接治疗蛇毒的药物库存了。到时候她万一治不了对方,又要用什么理由解释?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赵老槐注射血清。 同时,她也要保证血清在空间的库存,以备不时之需。 想着,云皎月思绪飘远。 这种神情落在祁长瑾眼里,则意外成了受到惊吓。 他走到女人身旁,温润而泽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被打断思绪。 云皎月忽地身子轻颤。 陡然间,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条已经死掉的毒蛇…… 下一秒,清澈灵动的眸子微亮,脑海中灵光乍现。 有了办法。 第25章 还不是你罪有应得 她想到的办法很简单。 就是用意念在空间重新做一份麻沸散!只要将麻沸散偷偷混在酒里,诱导赵老槐喝下。 到时候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趁对方感受不到痛觉时,给对方注射抗蛇毒血清。 这样,就可以彻底清除毒蛇留在人体内的毒素! 见云皎月思绪一直在游离状态,祁长瑾没来由地蹙眉。 “你是被吴千给吓到了?” 尽管不想多安慰云皎月,但祁长瑾温润低沉的声音还是响起,“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个前程,有时候指的不只是顺境,还有逆境。” “吴千奸淫掳掠罪大恶极,你昨日在竹林让他们受刑罚净身,这种从根源解决问题的行为,做得很对。” 祁长瑾吐字清晰,声线冷寂中带着几分严谨。 循循善诱道,“我们做事情的时候,一旦决定要做,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可能性。眼下产生的后果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你也不要太过惊怕,省得伤了身子。” 云皎月幽深的眼眸闪过些许诧异…… 所以祁长瑾舍下萧莲过来,是特地来安抚她的? 面对这个破天荒的关心,云皎月愣在了原地。 身为彻头彻尾看过这本权谋小说的人,她深知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脑回路是如何运作的。 看样子,是认为她受到惊吓无法自己清洗伤口,这才屈尊降贵地来关心她。 “你的腿还能动么?” 下一秒,祁长瑾颀长纤细的手指已经主动拿起水囊,准备用水囊里剩余的水,给云皎月冲洗伤口。 神情难辨喜怒,温声道,“要是不能动,就不要勉强。刚刚我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是也看清楚你是如何帮人清洗伤口的。” “蛇毒毒性烈,怕是你也并不好弯腰蜷缩腿部。” “我帮你冲洗包扎,就当谢你让娘对律法逐渐有了敬畏之心。” 云皎月舒展的眉头紧紧蹙起,望向祁长瑾时,眼睛不得不幽深了几分。 这未来的大反派没有黑化以前,还真是公正严明。 明明对她这个妻子讨厌至极,但是还能拉下脸来照顾。 坦白说,云皎月欣赏祁长瑾这种一码归一码的态度。 但还是没忍住,“祁长瑾,我并没有被吓到。” “刚刚我愣在原地出神,其实只是在想,到底要用何种方法,彻底清除伤者体内的蛇毒。” “至于方法,我已经想到了。” 考虑到赵老槐中蛇毒的时间比她早,体内的蛇毒也早已蔓延到身体其他部位。 为了能尽快解毒,当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得争分夺秒去制作麻沸散。 云皎月清冽的声音微微上扬,“不过既然你想报答我,觉得娘如今有了敬畏之心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那我也不矫情。你帮我清洗包扎就是。” 远处的萧莲看见这小两口浓情蜜意的模样,气得要死。 她胸膛不停上下大幅度起伏! 愤怒地踢了一脚面前的碎石,“这小贱人不过是被毒蛇咬了,怎么就配我瑾哥儿去给她洗脚?!我瑾哥儿好歹也高中过状元啊!” 张美娘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大嫂真是好福气,看到瑾哥儿和自己的媳妇恩爱有加,我这个当二婶娘的看了,也真是为他们高兴。” 萧莲自然听出了张美娘话中的嘲讽,怒了。 指着张美娘骂道,“你这个娼妓,究竟是哪里来的脸,竟然看我大房的笑话?” “要不是你害得我推人入火堆,我也不可能和我瑾哥儿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以后你要是再敢对我使绊子,再敢挑拨我和瑾哥儿,信不信我手撕了你!” 张美娘被劈头盖脸地一顿大骂。 她脸色苍白,被骂娼妓后,彻底装不下好脸色了! 微扬的语调蕴含着戳人心窝子的狠话,“我对你使绊子,还不是你罪有应得?!” “但凡你没有从小严请名师盯着瑾哥儿读书,他至于去考科举?我们祁家如今至于被人陷害?” “要是你没眼高手低看不上我们商户,非要让瑾哥儿去当官!说不定,我们祁家现在还是青州的首富,是万千青州平民之中的人上人!” 萧莲听见这话,心里顿时理亏了。 也在想着,要是她没让祁长瑾去考科举就好了…… 柳韵秀听见这两个嫂子说的话,无奈摇头。 关于祁家被流放,她有自己的见解,但夏虫不可语冰,她也懒得和这两个嫂子多费口舌。元宝小说 这些年祁家次次捐赠国库大量银两,虽然获得了口碑名声,但是树大招风,这家财肯定被谁人给惦记上了,这才害祁家上下被流放。 瑾哥儿科举被诬陷舞弊,这不过就只是搞倒祁家最表象的原因罢了。 不过……究竟是谁将她们祁家害得这么惨? 柳韵秀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打算继续深思下去。都被流放了,以后估计要在泽州大荒县住一辈子,也就没有必要去想过去的事情。 大房和二房的吵闹愈渐大声,很快就清晰传到了祁长瑾的耳朵里。 但祁长瑾经过昨天这一天看下来,内心早已起不了波澜。 他只顾着冲洗云皎月的伤口,动作看似不疾不徐,却很有效率。 冲洗完,又看向赵老槐脚上绷带的打结方式,推测出正确的包扎方法。 等祁长瑾包扎完后,云皎月才开口说道,“我想要小解。” “你去叫昭昭过来,让她扶我去隐秘些的地方。” 祁长瑾神情蓦地有些别扭,虽然两人是夫妻,但是成亲以来,还是云皎月第一次对他说要小解。 “好。” 男人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伸手去叫祁昭昭过来。 祁昭昭早就担心死云皎月了,但偏偏哥哥祁文朗非拦着她,不让她去看云皎月。 怕她给堂嫂添麻烦…… “堂嫂!你没事吧!” 祁昭昭小跑冲到云皎月身旁,“堂嫂是不是想去小解了!昭昭来扶你过去!” 扶着云皎月的一瞬间,祁昭昭还递给了祁文朗一个欣喜得意的眼神! 看! 她才不会给堂嫂添麻烦呢! 她能帮到堂嫂,而且堂嫂看起来也可喜欢她了! 第26章 再不知死活招惹我 祁昭昭将云皎月搀扶着,往远处走了几十米。 终于到了一处较为空旷,还有草丛遮掩的地方。 她探着脑袋四处张望着,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才松开搀着云皎月的手。 自告奋勇拍了拍胸膛,“堂嫂,你就在这里小解。我去帮你盯梢!” 祁昭昭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天真活泼。 云皎月眼眸弯了弯,她是真喜欢三房这俩孩子啊。 又聪明又善良又伶俐,更难得的是,还懂是非。 点了点头,眼眸泛着潋滟的柔色,“昭昭,堂嫂可能会蹲久一些。” 嘱咐道,“你要是等不住了,可以先在附近玩一会儿,等差不多了堂嫂再叫你。” 祁昭昭很快就明白云皎月这是想上大的。 原本月黑风高的,而且还是在这种林子里,祁昭昭是害怕的。 但是现在附近的蛇群都没有了,而且还有堂嫂在,她心里胆子大多了! 也不害怕,郑声道,“好。那我去前面坐着等堂嫂!” 说着,祁昭昭蹦蹦跳跳往前方屹立在林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走去。 坐在那儿不让人走近,专心等云皎月。 云皎月在草丛后头假意做了个脱裤子的姿势,蹲在地上立马用意念在空间医药房里找到抗蛇毒血清。 她率先拿出一支血清,用静脉注射的方式,在左手血管上扎入针头,和血管呈二十度角将六千单位的抗蛇毒血清推入静脉。 注射完血清后,又争分夺秒在空间做麻沸散。 现在距离给赵老槐清洗伤口和包扎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要是再不注射血清,怕是蛇毒会浸入肺腑,后续即使打了血清,身体也会有后遗症。 云皎月紧蹙着眉头,用意念在空间专心致志制作麻沸散! 得快些,为了伤者得再快些才行!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云皎月满头大汗,终于在空间做好了麻沸散! 她将粉状物装入小瓷瓶里,双腿也因为长时间的蹲坐麻痹,站起身子时,双腿几乎全麻,短暂的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叫了声祁昭昭,准备回流放队伍里。 现在终于万事俱备! 只差让伤者喝下麻沸散丧失部分肢体痛觉,就可以注射血清了! 又是一路走回去。 云皎月跛着脚回到了流放队伍里。 她经过那条被她割成两半毒蛇的位置时,蓦地停下脚步。 眸色深了深。 想着必须得将这半条蛇扔进自己的空间里!以备不时之需。 做抗毒血清其实也不难,只要将蛇毒经过减毒等操作后注射到马匹身上,等马匹免疫毒素产生球蛋白抗体后,就可以抽取马雪,用空间里的设备制作出血清。 不管怎么样,这条现成的毒蛇,必须转移到空间里。 正在犯愁要怎么将毒蛇转移到空间。 不远处吴千却突然抡起地上的石头,往云皎月脑袋上狠狠砸过去! 好在女人的眼角余光早已注意到了吴千的小动作。 在石头快要正中她脑门时,她顺势故意拐了一脚,不仅躲过了石头突袭,还趁机趴在地上时了,捡起毒蛇一把扔进自己的空间里! “呜呜呜,大堂哥,这人拿石头想要砸死堂嫂!” 祁昭昭被这阵仗吓得说不出话。 她顺着石头的来源看向吴千,看到他那张面露阴险和轻蔑笑容时,后背浑身发麻! 这男人的眼神,像是透着某种几乎癫狂病态的欲望,令人不敢直视。 云皎月听见祁昭昭的哭声,立刻艰难地站起身子。 她拦住祁昭昭的后背,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去看吴千这种腌臜无赖的眼神。 云皎月冷漠地和吴千进行了短暂的对视。 她实在是再清楚不过,这肮脏男人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都没了作案工具……这个强奸犯竟然还有那种龌龊的心思?!真是不知悔改! 云皎月不断轻拍着祁昭昭的后背,安抚着她。 同时,她看了眼地上吴千刚刚扔她的石头,眸中不由恍过一道冰冷寒光。 她捡起石头! 用快到让人傻眼的速度,冷不丁将手中的石头砸向吴千! 根本没有给对方反应和闪躲的机会! 砰地一声! 石头正中吴千脑门,他的额头上猛地涌出新鲜血液! 疯了似的恼怒道,“死婆娘!你竟然敢打我?” 云皎月漆黑的眼眸划过一丝威胁,双眸迸射出强烈的杀意! 冷冷说道,“你敢放蛇咬我,还敢拿石头暗算我!”元宝小说 “我凭什么不能反击去打你?” 云皎月看了眼已经逐渐昏昏欲睡的赵老槐,想着必须得快些让他喝下掺有麻沸散的烈酒。 否则他睡着了,她就不能万无一失且不被发现地为他注射血清。 云皎月危险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警告道,“吴千,你千万不要以为,先前你放蛇咬我我没有反击,是因为被你无耻的偷袭行为给吓到了!” “我没有收拾你,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才大发慈悲地暂且放过你。” 云皎月深邃凌厉的双眸猛地一沉。 冰冷强势的声音带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杀气。 抑扬顿挫道,“我警告你!” “如果,下次你还敢这么不知死活地招惹我!甚至,还敢拿你这种肮脏的眼神来看我的侄女儿!” “那我这石头砸的……可就是你的眼睛了!” 吴千手心莫名出了一层汗,嘴角猥琐的微笑,下意识缓缓停滞,直至完全消失。 他心有余悸! 竟然,刚刚被这个女人给吓住了? 祁长瑾听到祁昭昭的呼救后,拄着废弃的树枝枝干,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她身旁。 但没想到云皎月早已以铁血手腕解决了这场还没闹大的危机。 祁长瑾沉下脸来,寒星似的眸子瞪着吴千,又恨铁不成钢,极其埋怨自己这双累赘的腿脚! 不知道自己后背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种行走缓慢犹如废人,又步履艰难的模样,他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注意到男人眼眸中的黯淡,云皎月扫过对方时的视线顿了顿。 没去宽慰开解他的敏感自责。 好歹是未来要当首辅的人,要是连这点沮丧挫折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无法无天祸乱朝纲,还怎么维持这本权谋文的运转了? 心里虽然的确是这么想,但清冷的声音却语调微扬,喊道,“程二!” 远远坐在篝火前烤火出神的程二听见云皎月喊他,连忙起身跑过来。 他打量着云皎月的精气神。 确定她生龙活虎,此刻除去腿脚更不便利以外,别的还和昨日白天里的一模一样。 彻底松了口气。 第27章 勒死吴千 程二已经担惊受怕许久,从云皎月被暗算中蛇毒开始,他就心神不宁。 满脑子都是,要是这个流放队伍里最彪悍的人,就这么死了……那他不如索性放弃当衙役这门差事。 到时候和兄弟们瓜分完卖虎的银两后,就直接逃亡。毕竟单凭他们自己,根本就无法在到达泽州之前,应付财物丢失案幕后大人物的刁难。 现在听见云皎月中气十足地喊他,顿时活过来了,不再沮丧担心。 “祁少夫人,吴千敢放毒蛇咬您,实在是胆大包天。” “我看他就是欠教训,我也不劳您费心费神,我这就替您狠狠教训他!” 程二殷勤狗腿的抽出绑在腰际的鞭子,有了精神去收拾吴千! 他抬起手,面色狰狞咬牙切齿。 用尽浑身的力气,猛地往吴千身上狠狠抽打! 鞭子在重力之下,迅速割裂无形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 咻的一声,吴千的臂膀刹那间已经皮开肉绽! 吴千阴狠的目光直直盯着云皎月,怒喊,“你这个贱人,别以为官爷帮着你,就能让我在重刑之下屈服求饶!” 硬气道,“我告诉你,只要我吴千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会放过你!” 云皎月眼底划过一丝讥诮,漆黑的眼眸望向吴千时,不见半点波澜。 只有无力解决困境束手无策的人,才会在困难面前喊得声嘶力竭。这类人,企图用嘶吼到几乎破音的声音,来洗脑自身其实很强大。 云皎月语调微扬,饶有兴趣的声音突然落下,“既然你话都这么说了……那就只活到今天吧。” “反正古往今来的流放路上,都是要死些人的。” 吴千顷刻间愣住了。 他的硬气转瞬即逝,只短暂存活了几个呼吸的间隙。 程二听云皎月都发话了,也照着做。 圈起鞭子就准备往吴千脖子上勒。 吴千腿脚瞬间软了,裤腿中间一股子骚臭味,流下一堆尿液。俨然是被吓破了胆。 他猛地跪在地上,“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 “祁家少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时失言。” 这几句话说完,连吴千从前的弟兄们都开始瞧不起他。 程二皱着眉啐了口,“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合着本性这么孙子,活该被净身!” 吴千双眸满是阴暗。 但为了活命报仇,他只能违背良心向这个贱人求饶。 云皎月懒洋洋的目光扫过他,“你求饶的三言两语,明显是你在阳奉阴违。” “即使你是真心在求饶,我也不是那种打了个巴掌给枣吃就能原谅别人的人。” “更何况,你是真的想杀我。” 云皎月眼神一片冷漠,不涉及自己生死的时候,她可以大度一些。 可人家是奔着送她进鬼门关去的! 那这样的人,她绝对无法原谅。 “我记得大齐国律法有言,害人者当判杖刑三十,拘五年。若致人死亡,当以同等伤害手段,以命抵命。” “我中了蛇毒,本该是要死的。但是我是凭借自己的医术,才侥幸没死。” 云皎月深邃的眼眸染上刺目的杀意,视线犹如利刃锋利。 缓缓道,“因此,我认为对你的回敬,应当也是被毒蛇咬一口。”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没有毒蛇了。那就理应按照中毒后的后果来处置你。” 清冽果断的声音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人犯们霎时陷入寂静。 林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被云皎月这话中的逻辑梳理了一遍后,大多数人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施害者,如果因为受害者侥幸活着,而逃过一死。那是对受害者最大的讽刺。 听出云皎月话中的决绝,程二勒住吴千脖子的鞭子,就越发用力! “唔……” 吴千双手挣扎着去将鞭子往外拉,双腿也几乎紧绷着伸直。 在众人的注目下,吴千很快就不再动弹。 这时,程二将尸首拖到林子里头,打算将尸体留给林中还未出现的野兽当食物。 将吴千扔到草丛后,拍了拍手,嫌晦气。元宝小说 很快回到了流放队伍里。 没有人注意到,草丛里男人的手略动了动。 他猛地睁开眼,阴沉满是恨意的眼神,像是要狠狠将云皎月碎尸万段! 吴千在被勒脖子的时候,知道挣扎不过,故意屏住呼吸装作已经被勒死。 幸好程二没有用套好圈子的长鞭将他拖走,而是扯着他的衣服。 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吴千缓缓从草丛里起身,往林子更深处而去,准备先休养生息,再找机会报仇雪恨! 此时的流放队伍里。 云皎月已经将麻沸散偷偷混入了刚在程二这里买的酒葫芦里。 她将葫芦递给赵老槐,“赵叔,你和我爹年纪差不多,我就找你一声赵叔以示尊敬了。” 赵老槐目睹了一场酷刑,现在已然是没有睡意。 “你刚被毒蛇咬了不久,最好得注意早些休息。” “但刚刚你也看见了……我想着你亲眼看到吴千那恶人死了,也是睡不着。” 云皎月将酒葫芦递过去,温声道,“不如喝几口酒,也好早些睡过去。” 赵老槐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姑娘是个好人,是在为他好。 吴千那恶人罪大恶极,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这要是糟蹋的他家姑娘,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现在云皎月让程二了结了他,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 赵老槐接过酒葫芦,憨厚的声音连忙道谢,“谢谢你了祁家大房媳妇。你心思如此细腻,还能注意到老朽我睡不着,你真是个好人。” 等赵老槐喝下装有麻沸散的酒后,云皎月才察觉祁长瑾正在看他。 他眼眸里倏然多了几分意外。 倒是没想到云皎月做事这么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云皎月黛色的细眉冲着祁长瑾微微挑起,注意到男人眼里已经没有先前对双腿不便利的沮丧和内疚。 她目光微微凝住,果然…… 与其安抚劝说男人内心的敏感,倒不如直接解决问题的源头。 现在解决了吴千,那接下来这一路,即使再险象迭生,也会因为队伍里没有暗中背刺放阴招,而好过一些。 第28章 不再认你这个婆母 夜间丑时,天际将明未明时,流放队伍人群终于大多陷入沉睡。 云皎月趁着麻沸散药效还没过,从袖子里拿出抗蛇毒血清,撩起赵老槐的袖子,在静脉处注射。 顺道用意念进入空间,从毒蛇里提取出毒液,经过减毒手段等操作后,注射到马匹之中。准备静待马匹产生抗体再制作血清当库存。 祁长瑾睡得并不安稳,睡眼朦胧之际,看见女人似乎拿着一个针状物扎人。 看到这动作时,刹那间睡意全无被惊醒。 可等揉着惺忪睡眼,看见的却是云皎月费劲站起身子,抬着受伤的左脚,只用单脚小步跳着在地面上行走。 祁长瑾紧抿着唇,深邃锐利的目光望向云皎月,入鬓剑眉疑惑下不由轻挑。 奇怪……难道是他看错了? 这时,男人怀疑戒备的视线正好被云皎月捕捉。 她被盯得不自在,“你还不睡?明天能赶路?” 祁长瑾眼底压下一抹异样,喑哑磁性的嗓音回道,“后背的伤口又痛了,我睡不着。” 男人随口胡诌着。 可话刚落下后,心里就后悔了。 只见云皎月单脚活泼跳着,挪动到了他身旁,用手戳了戳后背的结痂伤口处。 伤口没有溃烂,看样子消炎药的药效发挥得很好。 至于痛,应该是止痛药的药效消失了。 冰凉的指尖在伤口处掠过,不自觉间犹如丝质绸缎拂过心尖,撩人微痒。 “伤口没有溃烂,你要是觉得痛,等我去了方县,给你买些药丸来吃。” 云皎月暗地里盘算,要是给祁长瑾直接买现成的药丸,那后续她就不用再跟做贼似的,偷偷掺药让他喝水。 嘱咐道,“你先休息。卖虎的事情不能耽搁,眼看天就要亮了,我去叫上程二去方县,省得白日里卖虎太引人注目。” 祁长瑾深邃眼眸中的轻柔突然一滞。 女人腿脚不方便,不能独自一人去方县,他可以理解。 但怎么又叫程二?大可以麻烦自家人,譬如叫上三叔一起去,老麻烦外人算怎么回事? 这女人…… 怕是攀附权贵之心的老毛病又犯了。果然不论何时何地,一个人的本性是难以再改的。 祁长瑾双眸猛地一沉,对云皎月的偏见又在隐隐作祟。 怪不得这女人对程二这么大方,平时如此锱铢必较的一个人,竟然会大方地从自己私藏的银子里拿出十两贿赂。 想来,是想先用银两钓程二上钩,再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最后一举攀上程二这个流放途中的老大。 祁长瑾眼神瞬间冷漠,对云皎月很失望。 他低沉的嗓音嵌着从骨髓里渗着的愤怒,“真是不知羞耻。” 云皎月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突然骂她了? 不甘示弱,用原主惯用的泼悍口吻道,“祁长瑾,你是中邪了还是脑子进水了?我让人送我去方县卖老虎,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云皎月后知后觉,瞳孔突然缩了一下。 祁长瑾这男人不会以为她是要去偷汉子吧? 虽然以原主的个性,要是没被萧莲下令打死,真活到流放途中的话,还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但是她昨天一天下来的行为,和程二哪里有不规矩不对劲的地方? “祁长瑾!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云皎月凌厉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声音带着愤怒。 她说话时,刻意降低了音量,但还是吵醒了一些人。 率先被吵醒的是萧莲和张美娘,两个人刚受了杖责没几个时辰,现在也睡得并不安稳。 柳韵秀夜间睡得浅,也被吵醒了。 她拉了拉自家丈夫的袖子,提醒小辈那边出了矛盾。 云皎月知道羞耻,更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尽管她根本没做什么让家里蒙羞的事情,但是丑事一旦传出去,没有的事情也会被传成有。 人言可畏,她不想被人看笑话。 祁长瑾看见萧莲醒了,也不再和云皎月吵架,怕事情闹大。 又看她模样是真的气急了。 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她。 冷峻容颜锋利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声线低沉,“刚刚是我小人之心,我道歉。”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先去吧,再拖天得亮了。” 云皎月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一直抓着别人的错处不放。 更何况这男人是诚心道歉。 可萧莲却眼底升起雀跃。 终于吵起来了啊!他的瑾哥儿终于和这个贱人吵架了! 昨天一天,这两个人都在相敬如宾,那模样可把她吓坏了!还以为她儿子被流放所打击,所以打算彻底接纳这个媳妇! 萧莲原先本来就是浅眠状态,现在静静回想起来,也模模糊糊地知道了他们两人在吵什么。 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喇叭大的声音顿时嚷嚷起来! 巴不得闹得越来越大,好让云皎月和祁长瑾的矛盾越来越深! 她忍着身体的疼痛,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叉腰骂骂咧咧,完全一副泼妇模样。 对着云皎月唾沫星子横飞,“好啊你这个贱妇!现在是偷腥被我瑾哥儿给抓到了吧!”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女人耐不住寂寞,又是一贯会攀附富贵的性子!” “果然,现在看我瑾哥儿不再是新科状元首富之孙,就看不上他了!想红杏出墙勾搭别的男人!” 流放队伍又喧闹了起来。 不少人被萧莲的嗓门吵醒,脾气炸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赶路呢!” “祁家那婆娘,你能不能消停些!咱们这行流放的人犯里,就数你最会来事!” “怎么,是又看不惯你儿媳妇了?所以想给她泼脏水?” 流放队伍里,云皎月早已是人心所向。 现在看到萧莲和她吵架,眉头都拧成了麻绳,不高兴极了。 有的还想捋袖子去揍萧莲这婆娘一顿! 萧莲脸色猛地白了,这怎么回事?她这没用的儿媳妇,怎么突然笼络住那么多人了?元宝小说 她唯恐被打,忙不迭躲在祁长瑾身后。 看到程二也走了过来,腰杆瞬间挺直,“官爷,你说我这儿媳妇是不是勾引你了!” “只要你说她勾引你了,我立马让我儿子休了她!把她卖给你当婆娘!” 泼辣的嗓门响彻人群。 云皎月双眸微微一沉,总算是明白萧莲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合着是苦于囊中羞涩没有钱财,想把她卖了换钱! 好让她在往后的流放路上,日子可以过得舒服些! 云皎月冷冷勾唇,亏她还和程二说定,要给流放队伍改善生活水平。 现在看来…… 萧莲是用不上这批银两!享用不了这份福了! 祁长瑾周身的气势也在瞬间变冷,垂眸望向自家亲娘的时候,漫着彻骨的寒意。 越是身处绝境,就越能看清一个人的秉性。 没想到,他亲生娘竟然为了银子,想把儿媳妇给卖了? 但事情又是因他而起,他目光幽深复杂,想为云皎月开脱,“娘,你慎言。云皎月她……没有做那种事情。” 云皎月满是厌恶地紧盯着萧莲。 她早就忍萧莲很久了! 冰冷无比的视线犹如冰锥,越过祁长瑾。 停驻在萧莲身上,怒道,“娘,你这律法意识还真淡薄。” “在大齐国,有卖身契的奴仆可以买卖,买来的妾室可以买卖,但是哪里有可以买卖正妻的道理?” “还有,你说我红杏出墙,你可有证据?要是没有证据……” 云皎月顿了顿,清冽冷傲的声音掷地有声,“要是没有证据!” “我云皎月今日发誓,以后在大房,祁长瑾苦于养育之恩认你当娘,我不会干涉!但是我,我绝不会再认你这个婆母!” 第29章 和萧莲断绝关系 铿锵顿挫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萧莲后背一僵,这个死丫头是怎么敢不认她这个婆母的啊! 她还想把云皎月卖给程二后,再耍无赖,让她继续孝敬她呢! 程二无缘无故成为被勾引的人,皱着眉头想骂人,心里烦躁到不行! 要是云皎月没有本事逼退虎群,他绝对会一口应下,好白得一个女人玩玩! 但现在的云皎月? 他怎么招惹得起! 他巴不得把她供起来,好让她后续还能对付那些躲在暗地里的大人物! “你这个臭婆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儿媳妇那么好的一个人,长得漂亮为人又和善,她好端端地来勾引我干什么?” 程二变着法的夸赞云皎月,想稳稳地抱大腿,“我看以你儿媳妇的脾气秉性,这要是咱们大齐国能为贤良淑德者奖赏立碑,你儿媳妇得排第一!” 流放途中的其他人犯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抨击萧莲。 说到激愤处,有人还啐了口,“我呸!你这个死婆娘真是人丑心也坏!” “肯定是丈夫早死了,所以看到人家小两口夫妻恩爱,心里就不舒服,你可真是个变态啊!” 萧莲被戳中痛处,脸瞬间铁青。 她丈夫早逝的时候,可没少被祁老夫人骂克夫!要不是她瑾哥儿争气,她这辈子在祁家都抬不起头做人! 萧莲难以置信望向程二,她不肯放过卖了云皎月搞钱的机会。 跛着脚似的,从祁长瑾身后走出来。 走到程二身旁,将人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官爷,你别不是昏头了。” “我说的可是,只要你承认我儿媳妇勾引你,我就把她贱卖给你!” “我这媳妇儿虽说品行不端,但长得倒是可人,你确定不要她?” 程二脸更黑了,用余光偷瞥云皎月,见女人此刻明显心情不悦。 猛地伸出手! 一把推开萧莲帮忙泄愤,“你这个臭婆娘怎么还死性不改?” “我都说没有勾引我!你怎么还撺掇着我说谎?” 萧莲被推得四脚朝天,后背正中地面! 原本就被打烂了的后背,这下更痛了!浑身像是散架一样,生不如死! 她躺在地上不断哀嚎,痛得连翻身打滚的胆子都没有。 但她还是不死心。 耐着疼痛质问,“可官爷!我这媳妇儿要是没有勾引你,你怎么就对她这么好?你甚至对她唯命是从,昨天她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就那架势,任谁能不怀疑你们没一腿?” 萧莲这话,还真勾起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兴趣。 张美娘也想知道原因,就程二这种只认钱的狗玩意儿,要是没有钱贿赂他,可不就只有皮肉关系,才能让他给好脸色么?元宝小说 还不等程二回话,云皎月清冽冰冷的声音就突然落下。 “我能打死老虎,一只老虎就值五千两。” 她眼眸冷却,漆黑的眸子望向萧莲幽深了几分,“你要是能一晚上进账五千两,程二也能对你唯命是从。” “娘,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就不要揣测我红杏出墙了。” 云皎月不想暴露自己身上藏有银子的事情,只能率先出声堵住程二的嘴。 她看萧莲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话锋一转。 突然改口,“对了,我也不该再叫你娘。” “萧莲,既然你没有证据证明我红杏出墙,那我们这婆媳关系,就到此为止!” “实话告诉你,你大可以不必为了想要点银子就卖了我。” 云皎月灵动清澈的双眸微闪,冷笑道,“我早已和各位衙役知会过,流放路上一路势必艰辛,我们这些一起流放的人犯,以后到了泽州还得做邻居。” “所以等今日到了方县,我会把卖虎的银两,抽出一部分用于改善我们路上以及到大荒县以后的生活质量。” “不过你放心……这些银两,你一个铜板都花不到!” 话音落下,所有人犯眼睛瞬间亮了! 卖虎的银两,按照行架,足足会有两万五千两。 即使只抽出一部分,那至少也会有几百两银子用在他们身上! 要知道普通农户一年顶天了也只挣得了几两银子,那要是有几百两来改善生活质量,那他们这过的日子,不得是神仙日子? 刹那间,人犯们齐齐都更信任云皎月了! 人群兴奋激动:“祁家大房媳妇,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怪不得以前青州的乡亲这么喜欢你们祁家老太爷!” “我看你这优良作风,真是继承了个十成十!” “祁家大房媳妇,以后要是你有什么用得上我张麻子的地方,你尽管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对对,我们在所不辞!” 夸赞和认同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萧莲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眼,什么?这个败家子居然要拿出银两来养外人?还一个铜板都不给她花? “瑾哥儿!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儿!” “我是她婆母,她怎么可以不赡养我啊!” 萧莲一气之下翻过身子,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去抱祁长瑾的大腿。 祁长瑾眼底凉意泛滥,“娘,你是我娘,但不再是她婆母了。” “我误会了云皎月,是我的错。但娘你再如何也不该嚷嚷着毁人名誉。” 萧莲怒了,吼着嗓子,“我那是为了你好!我也是怕你被戴了绿帽子啊!” “是么?” 祁长瑾冷如墨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萧莲,“可你方才根本不在意云皎月究竟是否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你不在意毁人名誉,不在意家丑外扬,更不在意让人口诛笔伐云皎月!” “你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卖得出去她!只在意还没到你口袋里的那点银子!” 祁长瑾以义割恩,颇有正义凛然的模样。 他掷地有声,那声声质问,竟然让在场大多数人萌生出一种,要是祁长瑾当了官,必定会是个执法不阿的好官的想法。 这样公正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受贿官员科举舞弊啊! 绝对是人品太过出众,被人诬陷了! 蓦然之间,人犯们本来就对云皎月很推崇。 现在连带着,对祁长瑾也更是尊敬了。 这对夫妻,可真是好人凑一对了!真是天造地设,是般配的一对! 第30章 连个蛋也下不出来 萧莲被怼得一时间气岔着上不来,祁老夫人看不下去了。 她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将萧莲扶起来,“瑾哥儿,你也太过分了!” “她好歹是你娘,你为了一个外人,至于这么说你娘?” 祁家上下,除了云皎月哪个不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嫁进来的?这个女人名义上是祁家媳妇,可实际上就是个外人! 要不是外人,能这么多年了还没和祁长瑾圆房? 祁老夫人当着和事佬,“你啊,就去开导开导你媳妇。虽然我们祁家一干人等都不喜欢她,但到底她也白吃白喝我们祁家三年。” “而且这三年,母猪都能下几窝崽了,她呢?连个蛋也下不出来!现在倒好,她这个没良心的不仅想和你娘断绝关系,还好意思卖了老虎不给咱们花钱!” 柳韵秀听不下去了,看着云皎月的目光满是心疼。 她本就不喜欢她婆母的市侩样,挺身而出补充道,“娘,我们三房还是喜欢皎月的。” “再说昨天要是没有她,我们怕是谁也逃不过虎口。你就少说几句吧。” 祁老夫人恶狠狠瞪了眼柳韵秀,像是要剜掉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三媳妇的肉! 尖酸刻薄骂道,“闭嘴!” 柳韵秀无奈不说话了。 被柳韵秀护着,云皎月心里暖暖的。 但她还是没看在柳韵秀的面子上,那双寒星似的眸子已经冷冷盯着祁老夫人。 眼底闪过淡淡的嫌弃,“奶奶,我白吃白喝你们祁家三年,你们祁家不也每天凶神恶煞费尽心思地打我?这三年,你们哪天把我当人过?我哪天没有挨过打?” “要我说,咱们谁也不欠谁!你就不要再厚着脸皮要我养你们了!” 祁老夫人刻薄的脸耷拉了下来,真是翅膀硬了! 云皎月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闪烁,懒得再和这些奇葩亲戚吵架! 相较于这些人打嘴仗,她更想早点去做些实事。 目光扫向程二,“程二,你去推推车!咱们现在就去方县卖老虎!” 程二听到要去卖虎,嗓子忍不住带着激动,“我这就去推推车!” 祁向磊担忧地望向祁长瑾,只见男人目光深沉,瞧不出明显的情绪。 那几乎紧抿出一条直线的薄唇,暴露出此刻轻微的不悦。 祁向磊突然清了清嗓,“侄媳妇儿,还是三叔和你去吧。” “这天色左右也要亮了,三叔也睡不着,醒着也是醒着,不如陪你一起去方县。” 祁长瑾眼神略略缓和,和程二比起来,三叔的人品毋庸置疑。 彻底放下心来。 程二唯利是图,即使现在很乐意跟着云皎月,愿意听她的话办事。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不会见钱眼开,万一为了两万五千两,就过河拆桥私吞银两,甚至杀了这个女人…… 云皎月视线投向祁向磊,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三叔了。” 祁向磊笑着摇头,去推推车,“麻烦什么?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就生分了。” 不管怎么样,云皎月这个侄媳妇儿,他们三房认定了。 很快,祁向磊推着推车路过云皎月,“侄媳妇儿,你腿脚不方便,也到推车上来吧。” 云皎月没有推辞,以她的脚伤,也只能坐在推车上。 “麻烦三叔了。” 祁老夫人眼睛轱辘轴似的转,没想到老三机灵啊! 居然会上赶着对云皎月好,那到时候就能让老三养她们了! 一个半时辰以后,卯时初。 云皎月坐在推车上经过崎岖山路,一路听着荒林里传来的窸窣声音,还有越靠近方县时,农舍传来的鸡鸣声。 被萧莲等人那一闹耽误后,云皎月到方县时天都已经大亮。 好在出入方县的百姓众多,城门口守卫正在换班,并没有人手来掀开推车上的白布进行查看。 祁向磊以前来过方县几次,只不过以前是以首富祁家三房的老爷身份来的,现在早已换转身份,成了阶下囚。 他将推车推到了一处药馆门口,“侄媳妇儿,这是从前与我交好的老友开的铺子。” “他这铺子最喜欢收些奇珍异兽做药材,猛虎药材稀少,最是紧缺,你可以卖给他,价钱许是也会比其他药铺高些。” 云皎月不熟悉方县的铺子,感谢道,“既然有三叔这层交情在,那我便把老虎卖给这铺子东家。” “还请三叔去通传一下,我现在外面等一等。省得到时候推车被人推走了。” 祁向磊听着觉得有道理,眼下各地多有天灾,各地百姓大多日子都过不好。 是要先留一个人在门口守着老虎,省得这五只老虎被人偷走。 祁向磊率先进了药铺。 在祁向磊进铺子的同时,云皎月麻溜地掀开了盖在老虎上的白布,从袖子里拿出手术刀。 锋利的手术刀曲线当下就插进老虎的后腿皮肉,将那块黄色花瓣形状的虎皮给割下! 同样的动作,做了五遍! 终于在祁向磊还没出来前,做干净了手脚,再也让人看不出这是批豢养的老虎,会误以为是野生的。 没一会儿,祁向磊垂头丧气地从铺子里出来了。 他脸色并不好,铁青着像是受了奇耻大辱。 调整了几个呼吸的间隙,心情才略掩饰些,沮丧叹气道,“侄媳妇儿,咱们还是换家药铺卖老虎吧。” “反正咱这老虎也不缺药铺买。” 云皎月察觉出了异常,眉心动了动,“三叔,这是怎么了?” 祁向磊眼底满是黯淡,摇摇头,捡了些好听的话说,“也没什么,我这老友误以为我是逃犯。他根本不相信我们能有老虎卖。” “而且还逼着我快走,否则就报官把我们抓起来。” 在小辈面前,祁向磊将自己眼中的悲凉遮掩,不想让小辈担心。 云皎月眼中闪过一丝危险,视线锋利如同尖锐冰凌般望向铺子内。 她可不信就这点话,能让好脾气的三叔受辱! 从青州到泽州,流放人犯能有几个是可以走回头路的? 这今日耻辱要是不讨回来,说不定这辈子都出不了那口恶气! “三叔,你在这里先等一会儿。” 说着,云皎月从推车上下来。 单脚跳着摇摇晃晃,扶着店门才是进了铺子。 声线清冽不容置疑,莫名之中带着强有力的信服,“我亲自进去会会这个东家,非得让他好好对你赔礼道歉!三叔你不用跟来,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第31章 杀了你喂狗 祁向磊哪能让小辈替他出头讨公道?更何况这个小辈还是能一箭射死老虎的云皎月?! 是真想冲进铺子拦住云皎月,免得发生什么触犯律法的事情。 可偏偏……推车和老虎又需要留一个人来看护! 纠结犹豫再三,祁向磊心里焦急透了! 无奈叹气,只能期望自己这个侄媳妇儿心里有分寸,放任她一个人去找老板麻烦。 药铺里,扑面而来的药草香充斥在云皎月的鼻腔。 顺着木质药柜看过去,只看见柜台前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男人,正指着伙计的鼻子气冲冲地骂,“以后祁家的人再来,通通都给我轰出去!” “什么老虎不老虎,一个逃犯,能有这种稀罕药材卖我?我看,就是来要账的!” 伙计被一顿劈头盖顶的谩骂吼得不敢说话。 忍受着掌柜的唾沫星子如雨下,好一会儿才低声嘀咕着,“掌柜的,可这药铺以前咱能建起来,都是多亏了祁家三爷借给咱的银子。” “三爷这次来,就算卖虎是假,但他这么多年来都没开口要银子……想来是流放路上确实不好过。” 听见伙计为祁向磊说话,药铺掌柜刘东的脸顿时黑了! 他猛地抬手去揍伙计,“住嘴!” “他以他老泰山名义借我三百两银子的时候,我虽然立了字据,可现在祁家被抄后,字据都没了!谁能证明他借过我刘东银两?” “以后,在外头少说话,管好你的嘴!” 云皎月眼底恍过一抹阴寒。 她平生最厌恶欠债不还的小人,亏得三叔还以为自己和他的交情甚好,足以称之为交好的地步! 不过…… 原来三叔陪她进方县,除了帮她卖虎以外,是还想讨要回三百两银子? 想起刘东说的话,如果这三百两的借据,是在祁家被抄家时流失的? 那是否,字据被她搜罗到空间仓库里去了? 祁家抄家那天,她的确在三房的院子里搬了许多上锁的小箱子进去,许是字据正在那也未知。 云皎月伸出修长的手指,往袖子里掏了掏,想用意念在空间库房里翻找。 想到三房上下对她都还不错…… 那这笔钱,她应当要为他们要回来。 这时,刘东也看见了云皎月。 他没见过云皎月,立即变换了一副殷勤热情的嘴脸迎上来,“这位娘子,这是要买些什么?” 云皎月视线冷冷落在对方身上,“不是来买药的,是来要账的!” 一听要账,男人瞬间炸锅了,警戒起来还有些头大,“祁向磊和你是什么关系?” 跳脚道,“我告诉你,我没钱!有钱也不会还!赶紧给我滚!” 云皎月眉眼里寒意翻涌,好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明显的恼意。 她加快速度在空间里翻找字据! 要是能找到字据,这笔账就跑不了! 可祁家实在是太过于财大气粗,借出去的银两字据数不胜数,一时间还真翻不出来。 云皎月幽深的目光落在刘东身上,眼神顷刻间变冷。 试图拖延时间,“掌柜的,你与其有空逼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倒不如直接拿出三百两银子来偿还财物!” “否则,我怕事情闹大,你这店怕是开不了了!” 刘东眼底满是厌恶,看向云皎月时,心底一抹邪恶的念头逐渐升起! 他上下打量着云皎月,“怎么,你是想在我这里撒泼打滚砸场子?” 忍不住扯着嘴角阴险笑着,“小娘子,我看你年纪也不像是祁向磊的婆娘。” “不如……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言语间,刘东眼底浮起一抹轻浮欲望。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这女人虽然是个残废,但长得确实不错,这样的年轻小娘子,玩起来肯定别有滋味! 到时候等玩腻了,他再把人毒哑、造个身契,直接把人卖到窑子里去! 云皎月冰冷的眸子杀气四溢,眼神迸发出一股强有力的压迫感。 和吴千对阵过几次,她再清楚不过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漆黑的眼眸忍不住散着冰寒之气。 从袖子里拿出手术刀,一把插到木质柜台里。 随即单手支撑着柜台,用没受伤的右脚一脚踹在男人胸膛前,猛地把人踹倒在地。 打完人后动作行云流水,利索地拔出手术刀,隔空指着对方的咽喉: “掌柜的,趁我还能好好和你说话,就赶紧把银子拿出来还债!” 威逼利诱的声音掷地有声,“要是再敢在脑子里想些什么不正当的东西,信不信我杀了你?” 云皎月冷厉的视线紧盯着刘东,“根据大齐律法,欠债不还者,欠十两银子当被收押官府杖责二十!欠两百两以上者,当卖身契处置!”元宝小说 “我劝你要是还想开这家店!” “就赶紧欠债还钱,否则事情闹大,别说你这店面的名声和口碑别想要了!就是你这条命,也别想再活!” 云皎月不甚熟悉大齐国律法,不过好在原主以前经常放印子钱。 大字不识一个的原主,为了防止有人不肯还钱,就把那条律法背了个滚瓜烂熟! 算起来,原主从前的积累,在今天也算是干了件好事。 刘东哪里见过这么能打的女人? 猛然间想起刚刚祁向磊说自家侄媳妇儿打死了老虎,难不成就是面前的这位? 如此彪悍好似母老虎,那定然是了…… 刘东手心顿时生出手汗,早知道祁向磊真是来卖老虎的,他一定好声好气供着他!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得罪死对方了,对方也肯定不会将老虎卖他。 语气开始假意客气起来,“小娘子,实在不是我不想还。” “你这三叔空口白牙地来要账,又没有字据。我药铺都开了好几年,这么多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 “在你看来他是来要债,可在我看来他就是来讹钱的!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在我和他曾经是至交好友的份上,我早就报官来抓他了!” 云皎月舒展的眉头蹙起,双眸沉了沉。 没有字据,确实不好要债。 意念在空间仓库里进行地毯式搜寻,要是找不出字据,只能落于下风。 刘东神色逐渐得意,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腰板得意洋洋! 他露出阴险笑容,“小娘子,我看三百两还是算了吧。不过至于老虎,我倒是愿意买。” “我也不计较你污蔑我欠钱不还的事情,你低价卖予我老虎就行。这样,一只老虎一千两,六千两五只我全要了。” “现在老虎行情不好,要不是看在你是祁向磊侄媳妇儿的面子上,我才不买呢。” 云皎月耳畔嗡嗡嗡地吵,懒得搭理黑心商人的买卖。 终于,意念在库房角落处找到了这张三百两借据! 从袖子里拿出借据放在柜台上,手心倏地往上拍,“字据在此,赶紧拿钱!” “再拖拖拉拉找借口,我就杀了你喂狗!” “还有,老虎行情五千两一只,少一个铜板,我分文不卖!” 第32章 至交情分一刀两断 “老虎行情五千两一只,少一个铜板,我分文不卖!” 冷冽清润的声音掷地有声,声线脱口而出时越发凌厉带有胁迫。 刘东咽了咽口水,满眼不可置信望向云皎月。 这祁向磊不是说借据不见了吗?怎么会在这个小娘子手里?! 云皎月从男人眼中瞧见困惑,语气不冷不热,“祁家抄家前,我三婶娘早就已经将借据交给我保管。” “掌柜的,现在你看到借据,难不成还想抵赖?” 刘东开药铺多年,早已腰缠万贯,但凡祁家还没被抄家,他倒也愿意还钱,全当巴结祁向磊以后好来往。 可现在,祁家不仅已经不复从前首富的光景,而且还被判了全家流放!这一家上下根本提供不了他任何助力,他又何必雪中送炭还人银子? 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小娘子,按理说你有借据,我是要将银子还给你三叔。” “不过……” 刘东开始强词夺理,仗着读过些书偷换概念,“不过你看,这借据上的出款人虽说并非是你们祁家的人,但这三百两银子,却实实在在是祁向磊拿祁家家产借给我的。” “现在你们祁家早被抄家了,我就算要还钱,也得上交国库不是?” “我刘东是个实诚人,哪能和你们同流合污在律法面前耍心眼子?要是我把银子暗中给他,我不就成了犯法的罪人?” 云皎月彻底没了耐性。 果真不论什么朝代,即使是斗转星移前的古代,欠债的永远是大爷。 她目光扫向刘东,暗芒在眼眸中微微闪烁。 眉眼冰冷弥漫,声音带着冷意,“掌柜的,你是欺负我们女人家家的没法读太多书,所以在糊弄我?我看,真正在律法面前耍心眼子的是你吧!” 云皎月不悦道,“即使是大齐国律法,借据上出款人写的是谁,你这银两就得还给谁。” “借据上的出款人写的是柳思辨,他是我三婶娘的亲爹。那我三叔代领这三百两有何不对?” “而且,你既然知道祁家被抄家了,那你也应当知道,连廷尉府都没把这张借据抄走,那不就意味着,连廷尉府都认为这借据上的三百两不属于祁家私产!” “你拒不还钱,难不成是想质疑廷尉府的决策?” 一顶天大的帽子扣在刘东头上,刘东瞬间心底虚了。 他一介商户哪敢质疑廷尉府?这婆娘可真不好糊弄! 见刘东眉头都拧成了麻花,云皎月的眼神顿时意味不明起来。 她唇角微微扬起,眼底藏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冷笑施压道,“掌柜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怕是不知道,我三婶娘的亲爹也在你们沧州!” “他是你们沧州温县县令手底下的师爷,我想着要是快马去请,半日就能请到他来你们药铺。” “就是不知道届时这位亲戚知晓了你欠债不还还这么强词夺理,会不会直接拿着这借据,上报官府给你拟一份身契!” 云皎月眸中闪过一丝几分与威胁,“到时候你可就成了奴籍出身的柳府家仆,你为之奋斗半生的万贯家财,也就只能充作柳府私产!还不还钱,孰轻孰重,你自己选吧!” 刘东瞳孔缩了缩,祁向磊怎么没和他说过! 他老泰山是温县师爷?温县就在方县隔壁,和他这种商户比起来,他老泰山也算是地头蛇。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一个是官爷,而他只是一个商人! 刘东顿时焦急起来。 意识到自己没准会倾家荡产还要当人奴仆,想也不想,直接豪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 塞进云皎月手里,“姑奶奶,你可别说了!你不就是想要三百两银子么?我给你!” “你看这银票,上面的数字分文不少!现在总可以将借据给我了吧?” 刘东觍着脸狗腿卑微。 见云皎月还是拿着借据不肯松手,额头急得汗水一片。 是真想给自己几巴掌,早知道直接将银两还给祁家,何必去招惹这精通律法的姑奶奶。 语气飘忽无力,一大把年纪简直要哭了。 就差跪在地上送人走,“姑奶奶,这银两我都还你了!你怎么还不将借据给我?” 云皎月眼底浮起一抹玩味,请神容易送神难。 但凡刘东一早就把银两还给祁向磊,她也不会亲自来和对方掰扯。 现在她慢条斯理,完全占据上风。 她折磨着对方的心理防线,“你羞辱我三叔是个逃犯,还辜负他曾经借你银两的一片信任!” “你要想让我还你借据可没那么容易。除非现在就去铺子门口!拿着这银子去给他赔罪道歉!” 刘东要崩溃了,前脚他还羞辱了祁向磊,后脚居然就得跟个孙子一样去赔罪道歉! 这简直是夭寿! 但崩溃归崩溃,刘东一秒都没有犹豫。 看在不被卖身的份上立马冲到门口,抱着祁向磊的大腿扑通跪下。 将银票塞向祁向磊手心。 哭天抢地就差邦邦磕头,嚎叫道,“三爷,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是逃犯!” “是我小人之心,还希望三爷你这个君子不要和我计较!” 祁向磊一脸蒙,这是怎么回事? 短短一盏茶的工夫不到,这刘东就转性了? 他侄媳妇儿别不是在药铺里揍刘东这个小人了吧?! 祁向磊望向铺子里的目光,不自觉递过一抹谢意。 三百两银子对以前的祁家来说,不过只是小钱。要不是祁家落魄了,他兴许这辈子都不会问刘东要回这笔银子。 可现在…… 祁向磊看着手里的银票,眼眸漆黑,“刘东,从前你厚着脸皮和我兄弟相称。” “现在我们祁家落败了,你就露出了你的真面目!” “我告诉你,这笔债销了!从今往后,我和你之间至交好友的情分也一刀两断!” 刘东蓦地重重呼出一口气,这种交情断就断了! 反正祁家也回不到以前首富的巅峰位置。他们家最有出息的那个长孙,现在因为科举舞弊也再走不了科举路。就这种情况,和他这种有钱的商户断了情分,那以后后悔的一定还是祁向磊! 道完歉,刘东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回到铺子里,“姑奶奶,刚刚我在外头道歉的声音铿锵有力。” “现在你这借据总能还我了吧?” 云皎月眼眸冷却,慵懒的神色闪过一抹凉意,“自然能还你。” 刘东眼睛亮了,刚伸出手准备去接借据,又听云皎月道,“不过在还你之前,我还有笔生意和你做。” 云皎月深谙借据借出去还有利息这一说。 只不过祁向磊大气,这借据上才没有注明利息。 遇到这种黑心商贩,她不狠狠砍他一笔,都对不起上天送给她的这次机会! “外头推车上有四只老虎。” “只要你愿意买,六千两一只,分文不少,我就将借据还给你。” 刘东这家药材铺子本就是靠奇珍药材,才在方县名扬百里。 听到老虎两字,他再忍不住眼中泛起势在必得的欲望。 可一只老虎行价只有五千两。 这婆娘却要六千两一只…… 云皎月轻蔑地扫向刘东,“掌柜的,六千两一只并不贵。” “现在山中猛虎不少,可能打虎的人却寥寥可数。我但凡只卖你一只,五千两我也不是不能卖,但我这里有四只老虎,足够你肢解卖上一年猛虎药材!” “你确定要放过这次囤货的机会?” 刘东心中打鼓似的难以下决断,他身家只有三万两银子…… 四只老虎六千两,那就两万四千两。 这一下要出了他大半家产,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可云皎月说得有道理,打虎的人寥寥可数,往后一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收到老虎这种猛兽当作药材! 想着万一铺子资金紧缺,到时候就卖两只给同行,也能回血不少。 百般纠结下,终于耐不住诱惑: “六千两就六千两,我买了!” 第33章 致命性打击 刘东从药铺库房拿出两万四千两银票,交到云皎月手里时心如刀割。 为了拿回借据,他真是白白亏了一只老虎的钱! 紧皱着眉头,暗想日后再不能亏欠人借款,省得再被敲竹杠! “掌柜的,我丈夫前日受了杖刑,一路奔波劳累,身子虚空。” “既然咱俩都做了生意,那就在你这里买些现成的温补和疗伤药丸。咱们做生意嘛,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刘东耷拉着铁青的大脸,这婆娘怎的比他还不要脸! 他亏了四千两,却只在她这里买些温补的药丸,果然是首富祁家的孙媳,真是会持家! 刘东心底早已亲切问候云皎月祖宗十八代。 但还是拿出了药丸,像是供着祖宗似的变换了称呼,笑得比哭还难看! “祁少夫人说得对,咱们是要有来有往。” 很快,云皎月带着两万四千两和一些药丸出了药铺。 她只卖四只老虎,到时候就可以留一只老虎在空间制药! 古代有不少现代被列为保护动物的药材,说不定她以后还能在机缘巧合下积累其他的奇珍药材,能联合制作出有奇效的药物! 祁向磊在药铺门口等得有些急了,主要是这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路过推车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他怕再惹眼地在药铺门口待下去,这批老虎会被人盯上抢了去。 “三叔,看时辰,长瑾他们也快要到方县和我们会合。” “为了不耽误赶路,我已经和药铺掌柜说好了,这老虎我卖给他。” 云皎月想支开祁向磊,好将其中一只老虎挪到空间里。 祁向磊皱了皱眉,他是真不想把这批好药材卖给那个没心肝的刘东! 不过几日这是侄媳妇儿的决定,他也支持。 “三叔,我腿脚不便,能麻烦你上木匠铺子给长瑾买个木质轮椅吗?顺道再买两个拐杖,方便我和长瑾这几日赶路用。” 云皎月将五两银子塞到祁向磊手里,“这银子我出,刚卖了老虎我有钱!” 祁向磊哪愿意收云皎月的银两,要不是她,他这三百两银子肯定也讨要不回来。 他将银子还回去,“侄媳妇儿,刚卖了老虎也不能不知勤俭,花钱这般大手大脚。” “外头的木匠铺子可不是程二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别说只买个轮椅和两个拐杖,你就是再多买些,也用不着五两。” 祁向磊熟悉方县地形,冲着云皎月摆摆手就往木匠铺子走去。 嘱咐道,“三叔是你们的长辈,这点银子三叔替你们出了,全当感谢皎月今日你的恩情。” “你就站在此地歇息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云皎月见状也不再推辞,在流放路上,三百两能顶什么用处。 她还想给三房省点钱用呢…… 毕竟要是祁老夫人知道自己三儿子有了钱,不知道还要怎么闹腾! 目送着祁向磊离开后,云皎月才是将手伸进推车上盖着的白布底下,用意念将其中一只老虎放进空间库房。 肉眼可见的,白布往下瘪了一大块位置。转移完老虎后,她出声让刘东来搬老虎。 路过的行人无意间瞥见倏地空了一块的白布,顿时感觉自己撞鬼了! 拍着自己的脑袋快步走过街道,不敢在云皎月身边逗留。 云皎月见状,眼底隐匿划过的无奈笑意。 想着自己就凭在空间拿放东西的这项技能,也能在古代当个行走江湖变戏法的手艺人。 正是这么想着,她眼角余光却突然无意中注意到一个怪象。 惊愕愣在原地,“这是……雾气?” 方县四面环山,在长街上,云皎月抬眸远远望去,视线内周边的群山竟然都冒着浅浅的雾气。 这些雾气不同于晨间的白雾,雾气显得尤为浑浊。 仔细看去,白色中还带有黑色和黄色这些颜色…… 在现代生活二十几年的常识告诉她,这些都是来自地底下产生的雾气。 但这不是,地震前夕的征兆吗? 云皎月瞳孔猛然间一滞!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遗漏了很重要的信息! 不光视线里的雾气,还有从昨天在山路上遇见疯马的时候开始,她们在流放途中接连不断遇见的各种麻烦事! 细细想来,竟然都和地震前夕的征兆有关! 遇见疯马之后,虎群出现,这些虎群虽然是豢养的,但凶猛程度却不亚于野生老虎。 当时她还认为是豢养者训练老虎有方,可现在看来,分明是老虎感受到即将发生的地震,所以恐慌不安、情绪异常暴躁! 还有那些打了结的蛇堆……蛇群齐齐出洞,这也是感知到地震的表现。 这些种种迹象都在表明。 青州到沧州地界,最迟几日后,一定会出现大范围的地震! 云皎月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远山的雾气,难以挪转开视线。 她满是愕然,顷刻间感受到魂穿后的第一次恐惧。 恐惧是人之常情,在天灾面前,即使是天潢贵胄,也人命微小如尘埃。 再有权势的人,都会在一瞬间被天灾淹没性命,更何况是她一个正在流放的人犯? 云皎月隐隐明白了。 即使她的出现,让祁家女眷在流放途中不被侮辱,让流放的一行人不再受到非人的待遇。 可这本权谋文的副线还在雷打不动地进行! 未来的首辅大人祁长瑾要在流放途中黑化,所以他必定会经历种种人祸和天灾! 这种人祸和天灾,对祁长瑾的打击只有情绪上的。 而对她这种炮灰角色,往往是致命性的! 云皎月犹如短暂地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深渊,眼眸里的光泽微微黯淡。 但沮丧和负面情绪只维持了几秒。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给了她莫大的力量! 在她看的这本小说里,这些人包括祁家的一众人等或许都是纸片人。 可现在她就处在这个世界,她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些人是鲜活的!元宝小说 起码她是鲜活存在的! 云皎月眼神逐渐坚定…… 既然她发现了地震即将来临,那她就要试一试,保住自己的性命之余,还要尽可能去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第34章 净身出户 云皎月在药铺门口等了片刻,视线内就看见不远处的长街,程二已经带着流放队伍进了方县。 孙阿牛粗壮有力的双手在推着推车,推车上孙鹤正平平稳稳躺着。 祁长瑾和赵老槐也受邀坐在一旁,休息了一路。 云皎月看到祁长瑾时,还不等开口叫她,就听见萧莲隔着老远在骂骂咧咧: “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儿子在推车上坐着,让亲娘在黄土地上走着。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我看别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云皎月清冷的视线穿过人群,直扫向萧莲。 萧莲也看见了她,那双眼眸似是要吃人,狠狠剜了一眼云皎月。 从胸腔里吐出声音,气喘吁吁狠狠说道,“儿子不爱听娘话了,被贱人挑拨得让我这个当娘的都心寒!” 萧莲满脑子都是云皎月此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和她断绝关系的话。 心里是愤恨极了。 张美娘冲着自家丈夫使了个眼色,祁盛天收到眼神立刻跑向云皎月。 他肥硕的身体在长街上一路飞奔,远远望去犹如数百斤的野猪意外闯进人区。 云皎月左脚本就有伤,身子不方便动弹。 她单脚跳了几步路,双手扶着街旁的铺面房门,打算站稳了先。 却没想到祁盛天狠狠朝她撞去! 啪地一声,云皎月被撞倒在地,整个身体都被撞得横倒在铺面门口。 “哎呀侄媳妇儿,你没事吧?” 祁盛天满脸歉疚,高亢洪亮的声音穿刺进云皎月耳膜,吵得不行。 他忙是把人扶起来,“侄媳妇儿,我远远就看着你一个人站在街边,这老三也真是,怎么不好好地守着你。” “你说你一个腿脚有伤的人,万一在路上被什么马车牛车撞了,这可怎么办好?” 说着,祁盛天宽厚手掌已经探入云皎月的袖子里,手在东摸西摸。 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死死盯着祁盛天,等好不容易站稳后,“二叔,你在干什么?” “这是在找我卖完老虎的银票?” 云皎月眸中冷意盛盛,敏锐锋利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祁盛天肥腻到耷拉着的脸庞,下意识扯出一抹憨笑,忙是摇了摇头。 但摇头不耽误右手继续在袖子里翻找。 此刻,祁盛天后背背对着流放的队伍,他们根本看不见祁盛天的小动作! 只能看见他扶起云皎月,还对祁家二房的形象稍有改观。 “既然没有在找我卖虎的银票,那二叔你把手伸进我袖子里是想干什么?” “是在欺负你亲侄儿的妻子么?” 云皎月似带有潋滟光蕴的水润眸子,迸射出明显的恼意。 她右手蓦地伸出,活生生握住祁盛天圆滚滚的胳膊。 将他的手从自己袖子里拽出,咔嚓一下把人胳膊掰断了! “啊!啊好痛啊娘!” 祁盛天嚎叫的声音响彻长街,顿时惊动街道一旁来往的人群。 祁老夫人一听宝贝儿子在叫她,布满皱纹的脸部顿蓦地心疼坏了。 老迈的身体不由加快步伐。 趔趔趄趄冲到祁盛天身边,“我的儿啊,你怎么了?儿啊,快来让娘看看!” 肉眼可见的,祁盛天的胳膊不受控制地自然垂下。 随着他扑在祁老夫人怀里哭喊告状的动作,手臂也在不停摇摆。 “娘!我好心把云皎月给扶起来,这死丫头居然掰断了我的胳膊!” “我好痛啊娘!” 祁盛天哭得鼻涕眼泪沾满脸部,四十好几的年纪,这会儿哭得比孩童还大声。 祁老夫人面色瞬间阴沉,双手狠狠地去拽云皎月的头发。 仗着女人腿脚有伤、后背有伤站不稳,索性借机发泄这两天她所受到的窝囊气! 拧着云皎月的手臂,“好啊你个小贱人!” “我儿盛天好歹是你丈夫的亲二叔!他好心好意来扶你,你怎么敢掰断他的胳膊!” “你这个毒妇,我今日非要瑾哥儿把你给休了,让你净身出户!” 这时,流放的队伍也逐渐聚拢上来。 这行人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见祁老夫人和云皎月闹起来了,直接坐在砖道上小憩。 想着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长瑾被孙阿牛从推车上扶下来,他视线飘向云皎月,朝她逐步慢慢走了过去。 祁老夫人一把揪住祁长瑾的袖子,“瑾哥儿!今日你可要给你二叔主持公道!” “你二叔平日里可待你不薄,你启蒙读书时,他哪天不逮着你去外头逛两圈!就怕你读书太过用功读死过去。” “你每年的生辰,你二叔也总是送你价值不菲的生辰礼!你爹去得早,他可是把你当做亲儿子来看待的啊!” 祁老夫人眼眶通红,掐着自己的大腿硬逼着自己声泪俱下。 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在街道上哭得声嘶力竭,刹那间围观群众都以为云皎月是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孙媳。 指着云皎月骂道,“真不孝啊,要是我家儿媳妇敢干出掰断家里人手臂的事情,我非得把人沉塘处置!” “就是!更何况,媳妇总归是外人,就算没了,再娶一个照样能传宗接代!” 萧莲耳朵灵清得很,听见传宗接代四个字,蓦地起劲。 拉着路边的妇人说道,“那是我儿媳妇,她可生不出孩子!成亲三年了,老母亲都能下蛋,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造孽!” “而且这不孝的贱人,今早还扬言要不认我这个婆母呢!” “哎……我祁家娶到这样的媳妇,真是倒了血霉喔。” 萧莲和祁老夫人左说右说,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云皎月描述得像个弄得家宅不宁的扫把星。 猛然间,数也数不尽的人对着她唇枪舌剑进行辱骂。 萧莲神情满是得意和狠毒,听见大家都对女人不满,心情快活至极。 云皎月绝世惊艳的眼眸往周边人群扫视,弥漫着冷意的冷厉眸子,顿时镇得在场之人紧闭嘴巴。 祁长瑾漆如点墨的双眸望向云皎月,嗓音低沉,“刚刚发生什么了?” 他不偏不倚,在女人不说话之前,绝不被长辈们牵着走。 云皎月书眼底闪过一抹凉意,“你二叔,他刚刚轻薄我。” 祁长瑾瞳孔冷如墨玉,直勾勾看着祁盛天,“二叔,是这样吗?” 张美娘瞬间叉腰张牙舞爪起来,“我呸!这个贱女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我张美娘雅妓出身,当年可是头牌!年轻的时候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你二叔此生唯我而已,怎么会看上你媳妇这种干瘪的货色?” 张美娘一时间口不择言,只想着为自己这个没用的丈夫开脱。 竟然脱口而出自己当雅妓的过往。 话音落下,周边看热闹的人瞧祁盛天的眼神瞬间不对劲了。 一个逛青楼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保不准人家小娘子就是被轻薄占便宜了呢! 第35章 何必污蔑二叔 祁老夫人狠狠瞪了眼张美娘,满眼轻蔑神色。 当初要不是她的宝贝二儿子非要娶张美娘,她是怎么也不会让这种败坏门楣的东西进门。 冷不防这女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下提起做雅妓的肮脏事! 云皎月眼里满是杀意,恼怒之下仿佛她当真会杀了祁盛天。 浓烈的情绪让祁长瑾都不由得怀疑,自己这二叔究竟是不是轻薄了云皎月。 “怎么?二叔你敢做不敢认?如果你不是想轻薄我,那你把手伸进我袖子里干什么?” “千万别大言不惭说你是来扶我,所以无意间手才进了袖子。” 云皎月率先一步抢占祁盛天的话,将人堵得无话可说。 老半晌祁盛天弱弱出声,他总不能说是为了想抢银票吧! 脸部的横肉因胳膊的疼痛,忍不住抖动,嘀咕道,“我……我就是因为扶你。” 云皎月眼眸厉色四溢,“可二叔,是你撞的我!” “你撞我又想扶我,这话你觉得说出来合理么?” “二叔,你的话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分明是觉着我们大房夫妻关系不好,再加上二婶娘年老色衰,所以借机撞我想占我便宜!” “你放屁!”祁盛天被污蔑气得脸都涨红。 偷偷瞥了眼张美娘,见自家婆娘脸色铁青得跟个猪肝色一样。 立马扯出嗓子补上一句,“我、我婆娘就算年老色衰了,也比你这个干瘪四季豆美艳!” 云皎月被骂也不生气。 实在是原主的身材的确比不过前凸后翘饱满的二婶娘。 她清冽声音微扬,目光幽深缓缓问道,“哦?那既然二叔既然不是想占我便宜,那到底为什么故意撞我?又为什么要把手伸进我的袖子里乱摸?” “我!那是因为我要把你袖子里的银票都抢过来!” 话毕。 街道上的喧嚣刹那间归于寂静,张美娘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没用的丈夫。 祁老夫人眼睛轱辘转了几圈,“小贱人,你看你把你二叔逼成什么样了!” “你二叔胆子本来就小,你三下两下地质问他,他就会胡诌乱说话!现在倒好,把人逼得说出要抢银票这种话了吧!” 祁老夫人反应极快,可这种话说出来却没几个人相信。 要是祁家还是首富,祁老夫人说的话就是不容置辩的话,无人敢质疑。 可现在…… 孙阿牛率先打头阵,“老妖婆,你还真是污蔑你孙媳妇污蔑上瘾了!” “什么你二儿子胆子小,他胆子小,可贼心却不小哩!” 赵老槐也附和着,“就是,敢抢祁少夫人的银票,这说出去胆子小谁能相信?” “刚刚你二儿子背对着我们,要是真抢到银票了,到时候直接揣袖子里装二房自家的钱,这样谁能相信他抢了银票?” 张美娘被戳穿心思后,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她就是这样想的。 谁也不知道她在鞋底藏了多少银票,要是祁盛天真能抢到两万五千两银票,那她们二房只要口径一致对外这笔银两是她们的,谁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可偏偏,这没用的东西竟然承认了自己想抢银两! 祁长瑾乌黑的眼眸满是凌厉寒意,眼下二叔都承认自己想抢银子,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已经一清二楚。 他眸中厉色冰冷,“奶奶,你对二叔也太过纵容。” “他如今都已快年过半百的年纪,如今竟然还像不懂事的孩童一样撒谎,实属不该!” 祁长瑾走到云皎月身旁,见她身子站不稳,蹙了蹙眉。 眸色淡淡,伸手将人扶住。 清冷望向她,嗓音低沉道,“你也是,何必污蔑二叔想轻薄你。” “你说的话,如今我都是信的。以后再有这种事情,直接说就是。” 云皎月寒星似的双眼有些出神,盯着祁长瑾看了看。 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道,“和你信不信无关。我只是想让二叔快些承认自己的目的。” 不远处,祁向磊招呼着木匠铺子的伙计,他推着木质轮椅,伙计拿着两个拐杖,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云皎月所处的位置。 他被自家二弟这显目的胳膊,惊得微微张嘴,“这是怎么了?” 祁盛天气愤地别过头懒得回话,谁让现在三房和云皎月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根本不站在他这边。 祁向磊也不自找没趣,将伙计手里的拐杖分到祁长瑾和云皎月手上。 又将木椅推到祁长瑾身旁,“瑾哥儿,昨日这一路可是辛苦你了。” “来,这是三叔给你买的轮椅,你坐。” 将祁长瑾推拉到轮椅前,扶他坐下,“你身子骨弱,可不能再因为赶路伤着自己,要不然三叔和你三婶娘都得心疼死。” 祁长瑾眸间暖色浮起,相较于祁老夫人所说,二叔把他当做亲儿子看待。 他更认为,三叔和三婶娘才是真正心疼他的。 话音落下,祁老夫人瞬间炸锅了,“向磊,你哪里来的银子?” “抄家的时候,你们三房不是一个铜板都没藏在身上么?你这是撒谎背着娘藏银子了?” 祁向磊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好不容易身上才有了三百两银子傍身,这银子得交到自家妻子手里。 当初借据之所以写老丈人的名字,不过是为了以后收回银子时,好补贴给柳韵秀当私产。 云皎月立刻斩钉截铁说道,“这银子是我给三叔的。”元宝小说 闻言,祁老夫人萧莲还有二房等人,脸色通通变了。 祁老夫人冷着脸,“你怎能如此厚此薄彼?你给了你三叔多少银子?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一家和睦,就再拿出几份银子来给你二叔和婆母!” “我想,你总不能为了这点银子,让瑾哥儿夹在我们中间难做人吧?” 祁老夫人一副不给钱就要和祁长瑾翻脸的样子。 云皎月一脸黑线,只觉祁老夫人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光。 现在这未来的首辅大人,明显对他们这一行人耐心和信任都到了临界线。 要是祁老夫人还有萧莲,甚至二房再闹下去…… 按照她这便宜丈夫的个性,保不准就大义灭亲再不认这些亲戚。 张美娘也附和着,“对,你必须给钱!” “还有,你刚刚伤了你二叔的胳膊,保不准以后你二叔会变成个残废。就冲胳膊这伤,你也得多赔偿我们二房一些银两!” 祁向磊点点头,“看在瑾哥儿的面子上,我也不坑你。只要给我一万两银子,以后我保准对你和和气气,再不生半点事情!” 第36章 把你们送到官府 眼瞧着祁家二房已经开始白日做梦,狮子大开口。 云皎月身上戾气弥漫,拄着拐杖冷眼旁观,“二叔故意撞我,想抢我的银两,现在还得寸进尺、异想天开到要讹我一万两银子!” “我看二叔你们这帮人,实在是阴间多云鬼门道不少。” 她缓缓摇首,拿出卖虎的银票在人前晃了晃,“想要银子是么?我偏不给你们!” 将其中几百两银票交到程二手里。 嘱咐着,“程二,现在好不容易进了县城,不再是在荒郊野外。” “你叫几个人,去买些喜欢吃的食物放在我这辆推车上。接下来赶路,可以当作口粮吃。” 程二眼睛亮了,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足足有两百两银子! 祁少夫人就是豪气,这怕是得能买下流放这行人十年的口粮吧! 程二摩挲着手掌,接过银票,“好好好,祁少夫人你稍等片刻,我立刻叫人去买!” 程二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去采购伙食,走之前还不忘把云皎月之前坐着的那辆推车推走。 拿到好处后,他精神抖擞。 殷勤地把围观的人全都轰走,“还看什么热闹?信不信本官爷我把你们全抓牢里去!” 程二是青州廷尉府的衙役,比方县的同级衙役的身份地位自然要高些。 只要打点些人,出点银子,还真能把人送到方县的牢里坐两年。 围观群众一听自己要被抓到牢房里,纷纷撒开腿逃了。 有些头铁的,还想看热闹的,则是溜进了街道旁的铺子,佯装买东西,实则是在偷听偷看。 “哎哎,别走啊!” 萧莲心焦火燎,看到原先站在她这头的人全走了,顿觉自己处于下风。 祁老夫人皱巴巴的脸被气得涨红,“云皎月!你现在一朝发迹,两百两银子说给就给!给的还都是外人!” “怎么?我身为你的奶奶,萧莲身为你的婆母,还有你二婶娘和二叔身为你的亲戚。我们这些人,难道就真的不配你花上一个铜板吗!” 云皎月清冷眸光乍泄出一抹讥诮,不明事理的亲戚,只要活着,永远都会成为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就算把黏糊糊的膏药撕下来扔得远远的,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来讨不自在。 淡漠出声,“奶奶,你真是老糊涂了。在来方县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让你不要再恬不知耻地让我养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你们要是真想让我把你们当亲戚,也不是不可以。” 云皎月说完话,祁老夫人的心也提了起来。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现在祁家已经不是首富了,大房二房三房加起来的银两,都没有云皎月身上十分之一来得多。 要是能让云皎月像从前一样恭恭敬敬对着她们,只要不是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她们都能答应! 萧莲声音急切,“你说,怎样才能重新认我们?” 云皎月抿了抿绯红的薄唇,“很简单,以前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们。” “等你们还完了那些债,我自然会重新把你们当家里人。” 萧莲脸黑得和炭一样难看,心底陡然间怒火翻涌! 还不等她说话,祁雅儿就传出轻嗤声,“谁稀罕为了你那点臭钱,就上赶着让你欺辱我们?” 她拉了拉张美娘的袖子,“娘,我们以前天天打云皎月的巴掌,还不给她饭吃。” “我们吃燕窝鱼翅,她只能吃窝窝头和腌咸菜。我们每个月都能得到奶奶给的几百两月银,她一个铜板都没有还得找娘家救济。” “算了吧娘,反正我们二房身上还有钱,等没钱了再向这个贱人示好也不迟!” 总之,她才不想被云皎月欺负回来! 祁雅儿瞳孔间尽是对云皎月的轻蔑。 现在进了方县,她们也能拿身上的银子买口粮,以后这一路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张美娘皱着眉头,“你住嘴!” 张美娘死死捂住祁雅儿的嘴,她身上是有钱,脚底下还藏了两千多两银票和碎银! 这辈子吃穿满打满算下来也能不愁,但这点钱,要是再想跟从前一样富贵奢华也是不行了。 眼前既然能狠狠敲云皎月一笔竹杠,又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祁长瑾坐在轮椅上抬首盯着祁雅儿,眉间蹙起,周身都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眼神微沉,转而目光扫向云皎月。 是因为天天被打,再加上在祁家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 所以这个女人嫁给他后,才会越来越蛮横和无理取闹? 云皎月被男人眼中的打量瞧得不自在,挪开相撞的视线。 单臂扶着另一边腋下的拐杖,眼神冷了冷,“二婶娘,我也劝你少再动心思讹我的银两。” 她微微抬首,视线盯着不远处的官府,声音缓缓落下。 暗带警告,“否则我就把你们都送到官府里去!” “敲诈、轻薄调戏,就这两个罪名,也够你们把命交代在方县!” 祁老夫人和张美娘身子都颤了颤。 流放途中的犯人,一旦再犯罪,面临的就只能是死刑。 这个贱人居然这么恶毒!他们不过是想要她那点破银子罢了,可这个死贱人居然想要他们的命! 祁老夫人挤出眼泪,“瑾哥儿,你听到没有?你看你娶的好媳妇,她想要奶奶我的命……” 抽泣着,呜咽声听得在场所有人心烦。 祁长瑾深邃的眼眸掩盖此刻的情绪,经过这两天和云皎月的相处。 他深知只要祁家的人做得不要再过分些,云皎月总是不会害她们性命的。 紧抿着薄唇,良久轻启道,“你过来,推我四处走走。”元宝小说 是对着云皎月说的话。 云皎月点了点头,男人现下明摆着就是不想搭理无理取闹的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见自家孙子不听话了,啪嗒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行为一点都不像是曾经富贵人家出来的老妇人。 原以为自己这动静闹起来,祁长瑾还能回头来哄她别哭。 可没想到嚎了好几嗓子,男人已然是走远了。 祁老夫人这才是停下自己的哭喊声,狠狠转过头瞪了眼萧莲,“你看你生的好儿子!” “你真是个灾星!克死了我大儿子还不够,还把我孙子教得被云皎月这个贱人牵着鼻子走!你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萧莲眼眶红了,她当了几十年祁家大房的夫人,哪有被婆母说过这种狠话的时候?以前都是骂她克夫,现在倒好,连不会教养都骂上了…… 她注视着云皎月推着祁长瑾逐渐远去的身影。 死死咬紧牙关,越加恨上这个女人! 第37章 耽误云皎月 云皎月脚上有伤,虽然有拐杖可以让她正常行走。 但是推着祁长瑾时,也很费力。 走了好长一段路,穿过熙攘街道,耳畔逐渐传来温馨又喧闹的声音。 那些擦肩而过的人群,有的是将自己的幼子载在身上,带着孩子走街串巷买零嘴。 有的则是带着自家种的一些瓜果蔬菜,坐在路旁吆喝着等人买。 还有几对夫妻正在并肩采买货物,有说有笑。 云皎月垂眸看着身前的祁长瑾,暗想在原主的记忆,她还从没和祁长瑾逛过街。 想想原主也太过炮灰,本来按照祁长瑾的个性,要是原主能不作不闹,或许挨到男人位极人臣时,就能美滋滋当她的首辅夫人。 正是出神想着,就察觉祁长瑾不知何时,已经用双手自己推动着轮椅车轮。 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三叔身上的银两,真是你给他的?” 云皎月摇首,没准备瞒着,“不是。祁家没被抄家以前,三叔曾经借给药铺东家三百两银子。这次我们来卖虎,我顺道为他讨回了银子而已。” 男人点头示意,对现在云皎月和三房的交好很欣慰。 即使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总归是娶了她,只要她以后能继续保持现在良好的品行,他这辈子总是会和她相敬如宾下去。 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阳光下,祁长瑾刚毅的脸部线条流畅又锋利,双眸深邃如千里之下的深海令人捉摸不透。 思量了片刻,脸部看不出神情的开口提醒道,“你应该知道人心难测的道理。”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你打算提升流放人犯的生活条件,那就最好一视同仁,不要厚此薄彼。” “否则得罪了人,为以后埋下祸端,就很容易被人在暗地里使绊子,使自己陷入被动。” 云皎月眼底划过一缕诧异,未来的首辅大人,这是在替她分析现状情势? 不对,他应该是不想让她得罪狠了祁老夫人那些人。 所以才特地把她喊出来说话。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还真是混官场的好料子,两边都不得罪。 云皎月敛下神色,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更不是非要和人闹得你死我活的人。 她坦荡地直视前方,“只要是不偏不倚、真心替我着想的意见,我都会放在心上。” “你放心吧,既然你开了口,那我也就不会做得太过分。” 不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么? 她一定一视同仁,也给萧莲那群人一口吃的! 不过,至于能吃到多少,那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这会儿,视线内程二正在前头招呼着人手,将肥硕的猪肉兔子肉之类的肉禽,全装到推车上。 这种大采购的架势,让周遭人群刹那间有种过年的错觉。 考虑到地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物资还是应该尽早多囤些。 虽然她不缺物资,她空间里的农业基地,里头分别有几十头牛和羊,还有上百头猪、马和其他小动物。 但是就那些量,过几天等地震来了,也完全不够接济人。 云皎月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闪过,有些头疼。 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尽早囤购物资,外加及时提醒两州百姓即将有天灾来临? 云皎月忖度着,古人智慧无穷,在科技不发达的时候,就能总结出二十四节气、月食、日食等自然现象。 像华夏古代就有古人能凭借地动仪提前预测地震。 就是不知道在大齐国,这里对地震的认知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不过这里应该没有地动仪这种东西,就算是有,能预测的范围也不会太大。 毕竟现在青州和沧州两地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完全没有天灾来临前的忐忑和恐慌。 沉思许久! 云皎月泛着细碎柔光的双眸,迸射出难以令人忽视的喜色! 她有办法了! 在地震来临前,她要尽可能地从各方面暗示两州百姓危机来临! 主动问着木椅上的男人,“你从前看书的时候,有没有读过关于预测天灾又或者是讲述自然现象的书籍?” 祁长瑾怔着,大字不识一个的云皎月现在开始对书籍感兴趣了? 他深邃眸子带有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 想到云皎月从前也不是没有问过他书籍类的问题。 这个女人应该是又贼心不死,起了想和他拉近距离、尝试和他培养共同爱好的心思。 他漆黑眼眸冷了冷,“《大齐国语》有记载阴阳五行学说,里头关于天灾和自然现象的内容也不少。” 云皎月当下就决定去附近的书局买本《大齐国语》看看。 要是能找到有关地震的知识,就雇人抄写几千张,家家户户发过去! 这到底是能当首辅的男人!看的书就是多! 云皎月完全不知道男人这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等路过书局时,直接把人扔在门口,自己拄着拐杖去买了这本书。 祁长瑾在书局门口也耐心等着,等待的间隙,看见柳韵秀从身后绕了过来。 “瑾哥儿,看到你和皎月没吵架,三婶娘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柳韵秀松了口气,还以为祁长瑾会迫于萧莲和祁老夫人的压力,就和云皎月吵架。 又担心云皎月自己都走不好路,更不好帮祁长瑾推轮椅。 索性就跟在她们的身后,打算一路照看着。 现在见云皎月进了书局,心里憋着话又不好不说。 想了想,最后还是在祁长瑾面前半蹲着,视线和他平行。 “瑾哥儿,你行事公正不偏不倚,真不愧是我们家最好的孩子。三婶娘这心里,是真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说着,又侧身看着云皎月方向。 “不过你看,皎月这孩子也不错,这两天她做事干脆利落,恩怨分明。” “我听你三叔也说了,她面对虎群的时候,那临危不惧的模样,就是他这个活了三十好几的人,都甘拜下风。” 柳韵秀是真心想让祁长瑾和云皎月好好过日子。 只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俩孩子现在委实是没什么感情在。 干着急道,“你啊,为人太过优秀,又是迫于无奈娶得皎月。” “三婶娘可真是怕,怕你就这么冷落了皎月一辈子。你说你这样,耽误自己不说,还耽误了人家花季般的好年纪,这可就太罪过了。” 这时,云皎月正好拄着拐杖从书局出来。 她脚步灌铅似的僵在原地,她可真想将直接捂住三婶娘的嘴! 说真的,只要能让未来的首辅大人黑化的时候,能放过她不杀了她,她就是再被耽误几个月也不碍事! 只要祁长瑾能继续冷落她到泽州,到时候她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提出和离! 此刻,祁长瑾神情淡淡,冷峻清隽的容颜瞧不出丝毫喜怒。 想来是压根就没把柳韵秀说的话放在心上。 云皎月心里安心多了。 当即打断这好婶娘即将继续要说的话,笑着出声,“三婶娘你怎么来了?” “刚好,三婶娘我也有事找你。来,我们到那边去说!” 拄着拐杖将柳韵秀拉到一旁。 走了好几米路,才开始凑到对方身边,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很快,柳韵秀脸上的惊诧情绪,随着云皎月的话逐渐情绪递进。 她紧皱着眉,最后落下一句,“好,你放心。三婶娘一定会做好你嘱咐的事情。” 第38章 没什么真本事 祁长瑾坐在轮椅上侧身望向云皎月,不知道她和三婶娘说了些什么。 日光照耀下,男人眉眼在清隽容颜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精致,深邃眼眸不带冷厉时,就犹如溪边潺潺流水下正在洗涤的黑曜石光华耀人,眨眼间纤长眼睫浓密如蝶翼,掩下眸中自己的情绪。 他抿了抿淡淡血色的薄唇,“说完话了吗?” “要是说完了,就推我走吧。” 祁长瑾收回自己的视线,蹙眉转过身看向前方。 肯定是云皎月平时和三婶娘提了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话,所以三婶娘才特地跑过来劝他。 祁长瑾冷下神色,要是接下来女人也能和这几日一样品性高洁,分得清楚是非对错,那他也会郑重去考虑三婶娘说的那些。 云皎月皱着眉,想着这男人是催命呢。 她腿脚不方便,还让她推轮椅?方才不是还能自己用手转轮子么? 云皎月没好气拄着拐杖去推祁长瑾,她肯定这男人是不想让她和柳韵秀多说话,才借机岔开她。 “你这孩子!皎月和三婶娘说说话怎么了?又不是说的是什么不中听的话,竟然还直接把人叫走了。” 柳韵秀无奈闷哼,快步走上前,“皎月你别管瑾哥儿,你别推轮椅,让三婶娘来推。” 见柳韵秀已经上手了,云皎月也不推辞。 只拄着拐杖,顾着自己走。 走到街道上一处架着算命旗帜的老瞎子摊前,云皎月特地多看了两眼。 想着这老人究竟是真瞎还是装瞎,要是有些本事,那她就送他一个大单子。 “你这小女娃调皮得很,是仗着老朽我看不见?所以才打量着老朽?” 高深莫测般的声音落下,云皎月身子一愣。 她虽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她如今都穿到书里来了,也是信一些玄学。而且玄学也不是迷信,那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她就觉着这玄学其实是建立在专业知识上的科学。 不过古代行走江湖的算命大师,十有八九都不是真大师。 算命先生的话语引起了祁长瑾的注意,“老先生得罪了,贱内初次来方县,一时新奇,见着什么都多看两眼。还请老先生不要怪罪。” 祁长瑾本身不信算命这种事情,他信奉事在人为。 更何况,这些算命的人,说话惯会捡招人喜欢听的说。从前祁家还是首富的时候,祁老夫人常常请人算命,十有八九的算命先生都会说他能在万人不可及处大展宏图,会让祁家日后转入正途。 可如今,祁家十几口人金银散尽,沦落到了流放路上。 云皎月特地伸手在算命老先生的眼前晃了晃,“你能看得见我?” 算命老先生冷不丁说着,“老朽眼睛是有些问题,但还没瞎。” 云皎月讪讪,还以为这是个有真本事的大师。 合着是眼睛还能见着影儿,才能看见她。 她在摊前坐下,“老先生,今日我心情好,发了一笔大财。” “我见你浑身破衣烂衫,而且面黄肌瘦的像是平时也吃不大好,想来生意并不好。” “我来光顾光顾你,今日也好让你早些收摊。” 算命老先生端坐着身子,“你想问什么?” 云皎月来了兴致,指着自己和祁长瑾,“你瞧瞧我和这个男人,有没有良缘?” 要是有良缘,那这个老先生着实是没有什么本事。 毕竟原身因为想要嫁给祁长瑾,最后落了个被乱棍打死的下场。 要是没有良缘,那她也好铺垫铺垫,等到了泽州方便提和离。 祁长瑾破天荒地没有让柳韵秀推轮椅走,静静待在原地。 人世间的苦命人太多,左右云皎月近日不愁银两,就让她给人送些生意。 “你这女娃果真调皮,你与这青年分明是夫妻,还特地来问我有没有良缘?” “我瞧着,你们从前是孽缘,孽缘过完,往后就都是良缘了。” 算命老先生捻着胡须,挺直着腰杆子。 无奈摇了摇头,没好气补充道,“老朽面黄肌瘦,那是因为老朽信道吃素,破衣烂衫,是因老朽不爱钱财这等身外之物。” “算人平生,只不过是爱好罢了。” 话毕,云皎月和祁长瑾纷纷陷入沉寂。 倒是柳韵秀,她急着从袖子里掏出银子给算命的老先生,“老先生说得好!我侄儿和侄媳妇从前关系并不好,近日有了回春的现象。” “你这话好,往后定是有良缘在的!” 柳韵秀言语间尽是激动,幸好跟在祁长瑾和云皎月身后前,自家丈夫将要来的银子全给了她。 否则还真没有银子来感激这老先生说的话。 云皎月怔着半晌没说话,一时间瞧不出这老先生究竟是否是玄学大师。 不过什么孽缘过完,以后就都是良缘了? 她和祁长瑾之间才没有良缘!以后绝对会和离的! 她冷着脸色,故意用原身的嚣张的口吻说道,“你这老先生只知道捡着好听的话说,我看你才没什么真本事!” “你定是来骗钱的!什么良缘,我丈夫可不喜欢我!以后咱们也不会有什么感情的!” 云皎月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未来的首辅大人因为这老骗子的话,最后莫名其妙对她生出好感来了可怎么办? 这以后还能顺利和离? 云皎月呸呸呸了几声,一副晦气急了的模样。 这行为落入祁长瑾眼里,他垂放在双膝上的手微紧了紧,蹙着眉头脸色黑了。 果然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粗鄙不堪。 柳韵秀则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在她看来这定是侄媳妇儿害羞了。 “三婶娘,咱们走,赶紧走!” “我看程二口粮采买得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回队伍里去吧。” 云皎月立即转过身,一副要回去的样子。 祁长瑾没说话,也是默认了要回去。 柳韵秀也不好让流放的一行人等她们,也就推着祁长瑾,往回走。 云皎月拄着拐杖走得本来就慢些,没一会儿就和柳韵秀拉开了距离。 她左想右想,沉着脸还是拐弯回去,回去找算命老先生! 她承认,这老先生高低是有些能力在的。 否则也不会算出来从前原主和祁长瑾是孽缘。 “老先生!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帮我做件事情。” 云皎月重新坐到摊子前面,“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给至少五十个人算命!” “你多走动走动,不要老是坐在这摊子后面守株待兔,你就顺着这条街走,最好把方县走个遍!到时候无论是看见男的女的还是老的少的,就随便抽几个算命。” “你只要在帮他们免费算命的同时,告诉他们你近日夜观天象,发现‘维星绝、枢星散’。所以近日会有天灾发生,是地震。只要做到这些,我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元宝小说 云皎月坚信舆论的力量,她相信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两日,青州和沧州定有无数县城会听到地震的传闻。 到时候,也能减少地震造成的人员伤亡。 算命老先生接过云皎月手里的一百两银票,慈眉善目间满含笑意。 他高深莫测地望着面前的云皎月,“你这小女娃,有善心好。有善心,往后就会有福报等着你。” 云皎月拉下脸,麻溜地从木椅上站起来。 她是真怕这老先生再摆出一副神妙的模样,告诉她其实一年不开张、开张就吃一年,他等的就是她这个调皮女娃给他送生意。 “罢了罢了。老先生你赶紧去吧。” 摆摆手,往流放的队伍方向走去。 临走前还补充道,“老先生,我走了。这一路您也小心些,尽量多住在空旷的地方。” 算命老先生依旧是捻须模样,嘴角挂着笑意。 目送着云皎月的方向,意味深长点了点头。 第39章 让人喜欢 云皎月走后,没多久这大师就收了摊。 紧接,几个穿着绸缎衣衫的男子驾马出现在闹市,为首的男子身后,跟着的人全都手拿长剑。 只听为首之人蹙眉问道,“人呢?不是说大师御海,今日出现在这里了么?” 有人回话,“主子莫慌,许是大师今日收摊,去了别的地方云游。我们骑马,大师步行,想来迟早都会遇上的。” 话音落下,男子眼底划过一丝不耐。 勒着缰绳的手松了松,双腿夹着马腹,驾马穿过闹市走了。 云皎月回到队伍里后,发觉柳韵秀正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柳韵秀笑得合不拢嘴,“皎月,我就知道你刚刚是害羞了。你看,你还主动回去,找大师追问和瑾哥儿良缘的细节!” 云皎月陡然间瞳孔震惊,这可真不是回去追问细节。 她双眸满是不可思议,“三婶娘,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回去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从袖子里拿出先前柳韵秀付给算命先生的碎银子。 “我回去是为了问那老骗子讨要银子的,他说什么胡编乱造的话,我才不信呢。” 云皎月将银子塞进对方手里,“三婶娘,我和长瑾的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我们小辈心中有数,能看着办。” “还有,你可千万不要想着回去把银子给那老骗子。他被我戳穿后,已经自惭形秽地走人了。” 柳韵秀无奈摇头,她才不信云皎月回去是问大师讨银子的。 想来是不想让她花钱,这才扯出这些谎言来让她收下钱。 萧莲眼红得咽不下这口气,这贱人是真分不清楚谁是她婆母了! 竟然对三房的贱人这般好,也不知道对她这个亲婆母多些好脸色! 云皎月瞥见萧莲的神情,只装作是没看到。 很快程二和人推着推车回来了,推车上满满当当都是食物,瓜果蔬菜一应俱全。 “祁少夫人,咱现在口粮已经采买好,得赶路了。否则今日五十里的路,怕是走不完。” 云皎月点了点头,她有拐杖,五十里路,应当是不成问题。 “祁少夫人,你腿脚不好,就和我家鹤儿一块在车上休息吧。我推着你们走!” 孙阿牛热情地将云皎月叫到旁边,已经率先将人手里的拐杖放在了推车上。 云皎月本来还想推辞,但看这架势,也推辞不了。 自己扶着推车一边,上了车。 她蹙着眉头担心,“孙阿牛,要是过会儿没力气了,就把我放下来,我能自己走。” “祁少夫人你就别担心我推不动车了,我是庄稼汉出身,一身的力气呢,你这身子小鸡仔似的,能有多重?” 孙阿牛咧着大白牙笑着,已经开始推推车了,“再说,我还有同村的弟兄们也在队伍里,到时候推不动了,叫人来替我就行。” 见状,云皎月是彻底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了。 队伍一行人终于开始赶路,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新的竹杯,在空间里提前灌满山泉水,把它递给祁文朗。 竹杯是她回队伍时,在路边买的。 “文朗,这是堂嫂给你新买的竹杯。” 云皎月特地叫着跟在推车一旁的祁文朗,将竹杯给他。 祁文朗眼底隐隐雀跃,他不矫情,昨天装着麻沸散和酒的竹杯,本想着在湖水边多洗洗就接着喝。 没想到云皎月还真给他准备了新竹杯! 清朗嗓音满是感激,“谢谢堂嫂!堂嫂你真是个好人!” 云皎月被夸后,唇畔也止不住地漫着笑意。 三房这俩孩子,真是根正苗红,让人喜欢得紧。 同时,云皎月也没忘了孙鹤,昨晚她给孙鹤昨晚手术,现在正是在恢复期,应该要一日三次都定时服用药物。 所以她买竹杯的时候,特地买了两个。 她将抗生素头孢氨苄片放到竹杯里溶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喂孙鹤消炎药。 推车路上颠簸,孙鹤早就已经醒了。 他躺在推车上,浑身上下痛得难受。不过,对着云皎月还是投向感谢的目光。他知恩图报,知道要不是有云皎月在,他昨晚早就已经死了。 云皎月心里看着难受,这么小一个孩子,比祁昭昭也才大一两岁,就要受这样的痛苦。 她不忍心这孩子再多受苦,本来打算找时间偷偷给孙鹤注射可以治疗创面感染的头孢曲松钠。 但现在……她背对着孙阿牛,趁他没看到,快速从空间里拿出药物,在孙鹤静脉上注射。 只有早治病,病才能好。 孙鹤浑身痛得麻木,以至于根本没发觉云皎月对他进行了注射。 等注射完。 云皎月才是将装有抗生素的竹杯递到孙鹤嘴旁,给他喂水。 祁老夫人瞟了眼云皎月,走到祁文朗身旁,“文朗孙儿,你看看你堂嫂!” “我还以为你堂嫂是只给你一个人买了竹杯呢,没想到……竟然也给不相干的其他外姓人也买了。” 孙阿牛握着推车把手的拳头硬了。 虽然这老太婆说的是实话,可就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云皎月望向祁文朗,刚想说点什么,只看见祁文朗的眉头紧紧蹙起。 他冰冷的眸子紧盯着祁老夫人,“奶奶,你说这些话,脸还羞不羞的!” “孙鹤是病人,堂嫂给他买竹杯怎么了?而且他被烧伤,还不是你们害的!” “要是你和二伯娘不撺掇着大伯娘去抢羊肉,孙鹤能被烧伤?” 祁文朗真是讨厌死自己的亲奶奶了! 做了错事还不知道悔改,只知道挑拨离间他人! 孙阿牛听见祁文朗的话,心里痛快极了。 “祁家三房的家教就是好,这小少爷说的话就是明事理。” 孙阿牛沉闷的心情终于如渐好,从胸腔发出几声笑声,“这小少爷和祁大少爷一样,都是有着大公无私良好品质的人!” 祁文朗最崇拜他的大堂哥了! 听到被夸赞,心底也高兴,“谢谢孙叔夸奖!以后我也一定会像堂哥一样,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清脆爽朗的声音传进祁长瑾耳畔,心底暖了暖。 被流放以来,也就只有三房这些人不怪他,反而一如既往地对待他。 想到这里,祁长瑾突然愣了愣。 意识到,云皎月似乎也没有怪过他…… 这么想着,男人深邃的眸光俨然间又幽深了几许。 第40章 给她们使绊子 云皎月被祁长瑾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别过头回避开男人的视线。 祁老夫人眼角余光瞥见自家孙子和孙媳的眉目传情,胸腔几乎要被气炸。 她咬着牙恶狠狠对着祁文朗说话,故意说反话撒气,“你们都是好人,就我老婆子是坏人!” 又啐了口,“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连自己奶奶都不顺着护着,完全被外人给挑拨牵着鼻子走。” 祁老夫人边念叨,边拖着年迈的身体赶路。 可惜,她逐渐跟不上流放的队伍。 昨天流放的这些人还沉浸在阶下囚的沮丧氛围。现在摇身一变,能吃肉吃菜,待遇比在家都好。一下子就有了干劲,赶路时脚步生风,巴不得赶紧到泽州。 没一会儿,祁老夫人被这种风风火火的架势,逼得走不动道,只身落在了后头。 她的双腿几乎都在打颤,是彻底撑不住了, 萧莲和张美娘也走得很慢,发现自己婆母比她们走得还慢时,突然叫了句祁向磊。 萧莲率先发问,“三弟,你只顾着自己走,怎么连自己老娘都不顾了?” 张美娘也应声,两个人虽然有矛盾,但此刻一致将矛头对向三房。 “就是,三弟,你和三弟妹好歹去扶着娘一起走啊!” 两人一致认为,既然现在折腾不了云皎月,那就去折腾三房!总之一定不让三房的日子,都过得比她们好。 祁向磊脚步顿时僵住,是继续快步推着祁长瑾走路也不是,是去扶着自己亲娘也不是。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亲娘就是个难缠的角色。 现在知道三房有钱后,肯定会变着法的来压榨他,让他的昭昭和文朗也过得不安生! 祁向磊犹豫起来,“我……二哥怎么不扶?”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二哥的胳膊都被那小贱人掰断了!他能扶我走多少路?” 祁老夫人怒了,直起腰杆子,喘了口气后,扯着嗓子就喊着祁向磊。 怒目之下,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逼迫喊道,“还不快过来扶着我!难不成还真白生你了?!” 祁向磊皱了皱眉,被催促后,只能往回走,去搀扶祁老夫人。柳韵秀则自然而然接替了自家丈夫,去帮祁长瑾推轮椅。 云皎月听见这些动静,舒展的眉头蹙起,转过身去看身后的动静。 相比较于她这种祁家外姓人,只要她有朝一日和祁长瑾和离,再走得远远的,她就能完全摆脱这群泼辣自私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可祁长瑾和祁向磊这些人却不一样,他们冠着祁家的姓,这辈子都会被祁老夫人这群人吸血。 唯一能摆脱这些泼皮无赖的方法,那就是耗着时间,等着她们老死。 视线里祁老夫人已经得寸进尺,仗着自己是祁向磊亲娘的身份,爬到了祁向磊的背上。 这下更是走都懒得再走。 柳韵秀见状,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被气得铁青,垂着头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云皎月看不下去了,清冽声音忽然响起,“三婶娘,我刚刚听孙叔说,再往前面走三十里就是万寿县了。” “等入夜后,我们可以在万寿县小歇一晚,三婶娘你也可以和三姥爷好好团聚。” 话落,祁老夫人、萧莲还有张美娘的脸色齐齐一变。 柳韵秀的亲爹可是万寿县的师爷! 以前凭祁家的家底,一个小小的师爷她们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所以柳韵秀亲爹上门的时候,时常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好待遇。 可现在……她们这些人成了流放的犯人,也不知道那柳思辨会不会利用职务之便给她们使绊子。 祁老夫人剜了一眼云皎月,立即就从祁向磊背部爬下来。 她冷着嗓子,“不让你背了!省得有些人变着法地拿亲家压我。” 柳韵秀脸上愁云散开,看到自家丈夫不被受折磨,朝云皎月递了个感谢的眼神。 “皎月,到时候我一定会单独替你向我爹问好。” “等夜里,你和瑾哥儿在柳府吃完便饭后,就去赏菊!正好,小两口可以培养培养感情。” 云皎月蓦地愣住,精致脸蛋晃过一抹无可奈何。 这三婶娘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当红娘,非得时不时地找机会撮合她和祁长瑾。 考虑到路过柳府,再不济祁家上下都得去吃顿饭。就是她们不去,知书识礼的柳府也一定会派人和程二打招呼,把祁家的人全弄过去小聚。 她也没搭话,默认了要去吃便饭。 至于赏菊?她也不操心,反正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根本不会想和她单独相处。 柳韵秀心里乐滋滋的,看出云皎月这是同意了后,特地俯下身子,在祁长瑾耳畔做思想工作。 她压低声音说,殷切道,“你看人家皎月都答应赏菊了。” “那今晚等到了万寿县,你就带着她去赏菊花。这时节万寿菊都开得好,适合月下约佳人静赏。” 祁长瑾抬了抬眼皮,视线停驻在自家婶娘那张热情洋溢的脸上,眼眸情绪复杂。 要他和云皎月去赏菊? 他不情愿,不过面对这好婶娘,拒绝的话也是真说不出口。 祁长瑾清俊面容间,眉宇微拧漫有英气,思考半晌后。 还是轻启薄唇,“好。晚上我会带她去赏菊。” 云皎月差些要从推车上摔下来,一口老血几乎要从胸腔处翻涌上来! 她这是听错了? 未来权倾朝野的大反派大首辅,刚刚答应晚上要带她去赏万寿菊? 云皎月整张脸都是囧着的,本着绝不能和反派沾惹一丁点感情苗头的想法。 转头对着祁文朗说道,“文朗侄儿,晚上把昭昭也带上,我们一起去赏菊。” 祁文朗还是头一次被堂嫂邀着去看花,小孩子心性藏不住情绪。 眼睛亮堂堂的,“堂嫂,那晚上就由我来带你和堂哥去赏菊吧!” “万寿县的万寿菊最好看了,听说这是从外头引进过来的花,花季能开两月呢!现下是七月,真是花开的时节!” 祁昭昭听见了自家哥哥的话,脸颊气得圆鼓鼓。 吵着说话,“哥哥就知道讨堂嫂欢心,怎么能让你带堂嫂去赏菊呢?应该由我带堂嫂去呀!” 云皎月噗嗤一声,被这俩孩子天真无邪的话所逗笑。 柳韵秀无奈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给小两口制造的千载难逢的单独相处机会,居然就这么被这俩孩子给破坏了! 这会儿,祁长瑾幽深的眸光扫向云皎月。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手指微微收紧。 薄唇微启呵出一口气。 这女人,是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 第41章 口水风波 祁长瑾这才发现云皎月的变化,根本不只是行事作风和以前不一样。 不一样的,还有对他的情感。 以前的云皎月,巴不得每天缠着他。要是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脸上就会忍不住洋溢着令人作呕的痴笑笑容。 可现在变了,这女人竟然已经开始变得正常。 祁长瑾视线掠过云皎月白皙精致的脸蛋,怡然自得这种变正常的举动。 毕竟,对他有惦念贪欲之情的人,他实在是厌恶至极。 祁长瑾转回身子,不自觉微微舔舐干裂的薄唇缓解口渴。 继续任着柳韵秀推轮椅赶路。 从方县的县城里出来后,一行人又踏上了走山路的路程。 云皎月坐在推车上无聊,翻开《大齐国语》,准备抽空去翻找阴阳五行类的知识,想看看这本国语书里究竟有没有记载地震的记录。 可翻了好几页,云皎月愣是一个字都没看懂。 原本以为这异世再不济也是用繁体字的,可这字体她根本就不认识!只觉得隐隐有些像金文的字体。 云皎月将书籍递给旁边的祁文朗,“文朗侄儿,即使是流放路上,也不能不精进知识。” “你读几页给堂嫂听听,也给孙鹤和昭昭听。等以后到了泽州,堂嫂再想办法让你们继续学业。” 祁文朗精神抖擞,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了读书的机会,没想到堂嫂居然会答应帮他继续读书! 不知为何,其实流放路上前途未卜,就算去了泽州也不一定日子会越过越好。 可他就是相信堂嫂,相信她能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语气坚定道,“我相信堂嫂,既然堂嫂说以后我们能继续读书,我们就一定能!” 孙阿牛更感谢云皎月了。 他老泪纵横,他的儿子孙鹤根本没念过书,可云皎月却答应以后让他去念书。 “祁少夫人,你放心!我……我孙阿牛真是这辈子都会感激你。” “以后我为你做牛做马!我一定偿还你的恩情!” 推车上的孙鹤,求生意识也逐渐变得更强烈。 他要活下来!即使身上的伤痛再难忍,他也要活下来去念书!元宝小说 云皎月不爱听什么做牛做马这种话,大家既然都当了人,那就好好堂堂正正做人即可。 她不太会安慰人,只会付诸实际让人对未来越来越有期望。 卖虎的银子里,有五千两是她专门给孙阿牛父子准备的。毕竟要不是孙阿牛的团结合作,她也不可能会打死老虎。 只不过现在孙鹤重伤未愈,大悲大喜伤身。 这才想着,等孙鹤伤好了,再把这笔银子给孙阿牛父子。 最重要的是,孙鹤这伤…… 以后就算进行了植皮手术,皮肤也会和常人有很大差别。这笔银子对她来说无足轻重,但是对他们来说,却能改变人生。 这时,祁文朗卖力读着《大齐国语》,正好读到一句话,云皎月眸间微亮! 她浑身一颤,顿时打起精神! 声音清润冷不丁发问,“文朗侄儿,你刚刚念的那句话,能再给堂嫂念一遍吗?” 祁文朗颔首,朗声读道,“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 云皎月并不擅长古文解析,不过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地震发生的原因,是因为阴阳二气失序。 可实际上,以现代的观念,地震发生的主要原因,是由地球板块之间相互挤压碰撞引起。 不过,既然古人在阴阳五行上已经研究到了地震,那或许可以利用这句话来给青州沧州的两州百姓敲响警钟。决定等到万寿县后,她就去雇人将这句话抄上个上千遍,再分发。 流放路上本就枯燥乏味,祁文朗这朗朗书声此刻已然成了众人生活中的调味品。 尽管大部分人根本就听不懂,但听着听着,倒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些书卷气,心里是可劲儿的自豪。 祁雅儿本就厌恶读书,这下子听见苍蝇似的声音嗡嗡嗡响个不停,眉头都拧成了一团麻绳。 刚想发火,就听见程二吆喝着嗓子,“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想去林子里方便的就去!男女老少不论是谁会做饭的,就来搭把手帮忙做饭!” 话音落下,一大帮人冲进林子里如厕。 还有些人去溪边灌了些溪水在水囊里备用,去做饭的寥寥可数。 柳韵秀拉着三房一行人,全去帮衬着做饭,孙阿牛和赵老槐等人也去搭把手。 祁雅儿瞧着那推车上的牛羊猪肉,口水不断往喉咙处咽下。 目不转睛,“娘……我也想吃那些肉。” “咱不是手里有钱吗?实在不行,你去向官爷买些肉。” 祁雅儿还以为自己是祁家的千金小姐,总觉得凭她亲娘的财力,可以一辈子奢侈一辈子衣食无忧。 张美娘瞪着祁雅儿,“咱们二房身上就这点银子,你今天想吃肉,那明天想吃什么?” “就你这种过不惯苦日子的人,等咱们到了泽州,怕是连窝窝头都买不起了!” 张美娘边骂骂咧咧,边向程二所在的位置走去。 为了满足自家女儿的口腹之欲,她愣是花了十两银子才是买到两根猪蹄。 既心疼又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心疼的是十两银子,而懊恼的是,早知道讹不到云皎月的银子,就不让自己丈夫去撞去抢那小贱人。 在方县县城里时,旁人身上有闲钱的,都低价在闹市上买了吃食和用具。 而她们二房……什么都没买! 只顾着去带祁盛天到医馆看大夫。结果倒好,大夫看到一半,连药都还没来得及开,就被通知又要启程赶路! 张美娘越想越窝火,路过云皎月时根本忍不住想手撕了她的心。 朝她狠狠乱喷几口口水! “二婶娘,你嘴上是磕坏了门牙?怎的一点不把门,随便乱吐口水?” 云皎月嫌恶地用手挡住细碎的唾沫星子。 如远山黛色的细眉微拢,被这乱象扰乱心情,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又冷冷讥讽,“二婶娘还行为,这不知道您秉性的,还以为您是荒山里的野狗,是全然没被教化过呢。” 张美娘被野狗二字激得昏了头! 胸腔里的怒火,早已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凶神恶煞指着云皎月骂,“你这个贱人!竟敢骂我是野狗?” “要不是你不允许我们吃那些食物,我至于花十两银子去买两根破猪蹄?至于冲着你吐口水?” “十两银子!那十两银子,可都够寻常人家用三年的了!” 张美娘捋起袖子就想和云皎月干一架。 若非这贱人拿捏住了这行人犯,她根本不至于混到这种田地! 否则凭借她的姿色,再如何也能和程二讨价还价,能便宜些买到猪蹄! 云皎月眼眸中寒光乍现,唇畔漫着嘲讽笑意。 故意幽幽道,“二婶娘,这你可就误会我了。” “今日长瑾劝我,再如何也要给你们二房和奶奶,还有他的亲生娘一口饭吃。” “我早已答应了他,只是赶路时路途颠簸,我一时间心力交瘁忘了告知你们而已……” 第42章 引起众怒 什么? 也就是说,即使不用花银子,今天也能吃到那些荤素搭配的伙食?! 张美娘脸部涨红,心疼得心脏都在抽搐。 “那……那官爷收我的十两银子,能退吗?”张美娘语气好了几分,知道程二只听云皎月的话。 只见云皎月缓缓摇头。 冰冷孤傲的双眸仿佛没有焦距,平静无澜如同死水般望向对方。 明眼人都知道,这死水之下早已诡谲涌动。 含着冷意料峭道,“二婶娘,你自己主动给的银子,怎么能退?” “也没人拿着刀逼你买不是?你们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又怎么好意思觍着脸开口要我退钱?” 张美娘打算到泽州前紧着银子过日子,撒泼咒骂,“小贱人!你就是存心想让我们二房尽早败光家产!” 将两根猪蹄塞到祁雅儿手里后。 冲到云皎月跟前,单手攥着她的手臂,单手指着鼻子怒道,“不行,今天你必须把十两银子给我!这是你的过失,是你忘了知会官爷不收钱!” “你不是说瑾哥儿让你照料我们,让我们在接下来一路吃好喝好吗?你应该也不想因为十两银子就和瑾哥儿吵架吧?赶紧给钱!” 张美娘说着说着已经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祁雅儿和祁向磊觉得脸上臊得慌,家里又不是没银子,至于为了十两银子就自甘下贱弄成农妇模样? 看了眼张美娘,父女俩已经走向做伙食的那处地方,打料去挑只大肥羊吃吃! 陡然间,二房的人里,只剩下张美娘在云皎月的视线里。 祁长瑾早已听见张美娘和云皎月的动静。 他神情淡淡,并没有想要开口偏帮谁的打算。 他相信云皎月可以处理好当下的事情,毕竟……这女人现下已经全然不似从前粗鄙。 云皎月接收到男人的目光后,眼眸也立即变得锐利深邃。 她眉眼带着似有若无的凌厉。 没打算给张美娘好脸色! 更何况,祁长瑾先前的意思只是让她别太厚此薄彼。别让祁家这群人饿着,免得饿出杀心!哪有让她好吃好喝待着她们的意思? 这张美娘,还真是会蹬鼻子上脸! “好了!我说二弟妹,我儿媳愿意给你们二房一口饭吃,已经是她仁慈。” 萧莲挺直腰板,顿时眉飞色舞神气起来。 她早已惦记那些大肥肉一路! 想着自家儿子还是心疼亲娘的,为了自己居然愿意去逼迫云皎月和她低头! 萧莲望向祁长瑾的眼神都和善了很多,面色洋洋得意。有自家儿子惦记着她替她撑腰,云皎月那小贱人还不是得乖乖认她当婆母?乖乖地孝敬她? 以后……怕是连二房都得顺着她恭维她! 这会儿,萧莲越想越美,不由咧嘴露出大白牙,拖着晃晃悠悠的身体,也走向乘载食物的推车处。 打算好好挑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瞥了眼那辆推车上的食物,忽地开始挑三拣四,“哎呀皎月,你也真是,怎么不让官爷买些燕窝鱼翅鲍鱼?” “那些牛羊猪肉,都是些下等物,这以前要是放在我们祁家,也就是下人常吃的东西。” 萧莲不屑地收回目光。 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模样,鼻孔都朝着天看人。 话虽然在贬着云皎月,可她也想好了,今天中午得把那些荤菜全吃个遍! 萧莲话音落下,云皎月不由嘴角扯了扯,冰冷的笑意在唇畔如湖水荡漾开。 “萧莲,你是不是误会了?你以为现在是全家出来野炊?竟然动辄牛羊猪肉下等物,不如买些燕窝鱼翅和鲍鱼!” 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我虽然答应了长瑾,不会饿到你们。” “可我也没说,你们可以得寸进尺以至于顿顿荤素搭配,更没说你们可以对着这些食材指手画脚!” 萧莲浑身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停下脚步。 一听云皎月直呼她的名字。 她就知道这小贱蹄子肯定还没打算恭恭敬敬地孝敬她! 耷拉着脸,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望了眼祁长瑾的方向,故意声音尖锐起来,对着云皎月说道,“难不成你想让那些外人顿顿吃香的喝辣的,让我这个婆母,每天吃些残羹冷炙或者连狗都不吃的东西?” 云皎月抬眸,深邃的眼眸幽深几分。 她已经意会到祁长瑾这次根本不会插手她和萧莲的争吵,于是打算趁机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了。 此刻,眼角余光看到那些去林间方便和灌装水源的人犯们都回来了。 云皎月将人都叫过来。 又随手在路边捡了些草药,大叶青、白头翁、野菊花、马齿苋。 “刚好大家都回来了,我有件彼此互利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云皎月视线落在推车上,“今天推车上的食物,大家都可以随便吃随便喝。” “但是从明天开始,大家都得凭借自己的劳动来换取吃喝。” 一些人犯听着云皎月的话,纷纷开始不满。 有的人率先提问,“不是说,卖虎的银子专门给我们提高生活水平吗?怎么好端端的,又要我们凭借自己的劳动来换东西吃?” “就是!怎么还说话不算数!真是商人本色!” 祁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耷拉下嘴角,精明地瞪着云皎月,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她痛骂着,“你这小贱人!” “你该不会是为了刁难你二婶娘她们,不想让她们吃你买的口粮,所以才想出这种阴损法子的吧?” 刚说完,祁老夫人就开始后悔说这些话。 只因这两句话落下后,流放的人犯们几乎都将怨恨的目光投注到她们身上。 云皎月见状,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她承认,她的确有刁难张美娘萧莲她们的心思在。 但她想让流放的人犯用劳动来换取食物,也不是完全出于私心。 一个原因是祁长瑾当时提醒了她,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人连患不均都会记恨人。那是否,会有人因为平白无故享受了别人的恩惠后,从而变得贪得无厌? 要是有朝一日她无法再给这些人犯提供好处,这些人会不会恩将仇报地报复她? 因此她才想着用简单的劳作来换取食物,营造出一种她们之间是平视平等关系的氛围。 还一个原因是,云皎月是个居安思危的人。这些人犯大多都是切切实实犯了事的。 这些人其中,有一技之长的就罢了。就怕没有一技之长,日后到了泽州大荒县会因为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而眼红祁家越过越好。 以至于看不惯祁家,后续给祁家制造出其他乱子。 所以倒不如教给他们一些本领,以后便于从事正当的行业,不至于被饿死。 “奶奶你多虑了。” 云皎月清冷的眸子注视着祁老夫人。 又扫视着众人道,“其实我所说的劳动换实物,对你们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我是想教你们学会认草药。我们从青州到泽州,要经过两千多里路才能到大荒县。” “这一路上,我们会遇见很多草药。这些草药我们不光可以自己按需服用,还可以在途经县城的时候,各自把草药晒干卖出去。” 云皎月说完话,流放的人犯们顿时眼睛已经烁亮! 他们都是挨过饿的人,知道一门手艺对讨生活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要是能日积月累地学会认草药,别说到大荒县之前,他们能积累好些银子在手里,就说真等到了大荒县,也可以在服刑之余,有谋生手段过好日子。 第43章 让昭昭跟着你 流放的人犯们都不蠢,他们想明白后,立刻开始响应。 “我同意用劳动来换取食物!” “我也同意!那句话怎么说来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祁少夫人真是个好人!” 甚至还有人催促:“祁少夫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认草药?” “对啊,赶紧学认草药吧!要是我能学会认草药,说不定以后到大荒县,我就有钱娶媳妇了!” 画风陡然间反转。 流放的人犯们瞬间缄口不语先前对云皎月的不满,与之替代的则是接连不断地夸赞。 萧莲眉眼间满是恼怒,她虽然是农户出身,但是早就已经当惯了富裕之家祁家大房主母的日子。 她怎么可能会去学认草药啊! 而且还要晒干草药,自己去县城卖!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明明自家儿媳妇富得流油,现在倒好,不赡养她还变着法地磋磨她! 张美娘也不想去沾染草药的气味,她从当雅妓到现在,除去流放这两天受了点苦,可是一点粗活累活都没干过…… “这草药,我们就非得认吗?” 萧莲不死心,厚着脸皮问道,“虽然你不认我,可我好歹是瑾哥儿的亲生娘!你没有理由不赡养我!” 云皎月眉目不起波澜,她早就料到了祁家除去三房这些人,都不会愿意去认草药。 她目光扫向萧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你是说赡养么?” “你以前当我婆母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曾善待我。所以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让我赡养你?” 她视线一沉,浑身弥漫着冷戾的气势,威压扑面而来几乎让萧莲透不过气。元宝小说 萧莲愣着,顿时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云皎月挪开望向萧莲的视线,“总之,要么就靠自己,凭借自己的劳动换取吃食和赚钱!” “要么,每天也就不要再奢望吃什么牛羊猪肉,更不要异想天开妄图吃鱼翅鲍鱼!不愿意劳动的,我会让程二每天给你们分一袋窝窝头和水囊。” 淡淡道,“至于吃不吃。亦或者是靠吃这些东西,你们会不会营养不良、会不会在赶路的途中晕过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萧莲怒火中烧,眼底被怨恨充斥。 云皎月这小贱人,分明是想借机打压她,让她低头! 她要是真被逼着去认草药,以后这贱人还不得爬到她脑袋上作威作福? 全程目睹云皎月的处理方式后,祁长瑾深邃的眼眸逐渐浮现出一抹认同和欣赏。 给窝窝头,能满足人最低的生存条件。 靠摘取草药来换吃食,能解决人当下的一日三餐问题。 让人犯拿晒干的草药去卖,能培养人自食其力的技能。 而且这女人话中意思,全然不提报答,心甘情愿地出银子给人买食物、心甘情愿地把赚银子的方法分享给他人。 祁长瑾墨色的眼睛划过一丝惊艳,根本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有施恩不图报的优良品质! 他幽深目光驻足自己的亲娘萧莲身上。 想着趁此机会,或许能一改她骄奢风气,能重新开始步入脚踏实地的生活。 这会儿,云皎月对祁家的话都已经交代完了。 也就开始给人犯们普及路边最常见的草药,她率先拿出野菊花,“野菊花,大家都认识吧?以前青州的田埂里一抓一大把。” “这种野菊花晒干后,有疏风清热、消肿解毒的功效。能治风热感冒和肺炎。” 孙阿牛学得很认真,“祁少夫人,这个……野菊花我是认识的,但是风热感冒是什么?” 云皎月顿着,思考片刻,想到古代感冒一般都称呼为受了风寒。 可难道要说这野菊花能治风热性风寒?这也太绕口了,这些人怕是也听不懂。 灵光乍现,解释道,“孙叔,你看现在是夏季,夜里一旦凉些,体质不好的人就很容易受风寒是不是?” 孙阿牛忙不迭点头。 又听云皎月解释道,“那要是你刚好受了风寒,如果在如厕时,小解时有热感。那这个就是风热感冒。” 昨夜夏季夜凉,他为了照顾孙鹤一夜没睡。 的确有些受了风寒,而且刚刚去方便,尿液似乎也有热感。 这么对照起来,他立即就明白了什么是风热感冒! 孙阿牛没读过书,头一次了解草药的奥妙,兴奋起来,“祁少夫人,你讲得真通俗易懂,我明白了!” 一旁的祁长瑾也在听云皎月教授草药知识。 他坐在轮椅上注视着她,眸子漆黑如同陈年的老墨,明亮又富有底蕴。 在介绍草药的时候,女人几乎如同夜幕苍穹之上的皎月一般,会发光。 刹那间祁长瑾头一次觉得,云皎月这三字,是人如其名。 他也不再过问云皎月究竟是何时学会的辨别草药,只当这女人是中邪后转了性,不光性格大变,还突然会了医术。 而且他就算再去问云皎月,她也只会告诉他,她是从前在街坊四邻里学的,又或者是从什么大夫手里学的。 总之根本问不出实话,倒也不必问了。 孙阿牛猛地打了个喷嚏,“祁少夫人,那如果要治疗风热感冒的话,得怎么用这野菊花啊?是生吃还是泡水喝?” 云皎月忖度着,“自用的话,最好得煎汤内服一至二两的量。” “大概……二十五朵到三十朵的样子。” 孙阿牛记在心里,因为记住了野菊花的功效,整个人精神奕奕。 他今天就要去摘野菊花,到时候等晒好了,再煮起来自己治风寒感冒! 流放的其他人犯,大多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寻常人家一年到头,少说都要生些病,其中受凉得风寒是最常见的病。 他们并不知道要怎么治疗风寒,每次生病去问村里的赤脚大夫,回家自己煮些枇杷叶喝。可老是因为自己不懂草药又操作不当,导致病况越来越重。 现在好了,以后这种病,就用野菊花来治疗! 和自己息息相关的草药,大家都记得更加牢些。 很快,云皎月就将路边常见的其中四种草药,全介绍了一遍。 这时,柳韵秀她们也已经煮好了午饭。 米饭香在火堆中的大铁锅里,传出阵阵香味。还伴着隔壁火堆上架着烤的牛肉、羊肉。香气扑鼻,几乎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 “好了,去吃饭吧。” 云皎月收起草药,“等吃完饭,在接下来启程赶路的过程里,你们可以顺便在路上捡些草药。” 补充道,“每天我会给大家普及一些草药,不求大家都能记住,只要大家能记住一些,以后多少都能贴补家用。” 流放的好些人犯,眼睛里都冒着光。 他们的精气神不知觉间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高高兴兴地在火堆旁聚在一起,边吃肉边互相讨论刚刚云皎月介绍的四种药草。 彼此探讨,加深印象。 柳韵秀也领着祁昭昭到了云皎月身旁,对云皎月刚刚说的草药很感兴趣。 “皎月,刚刚三婶娘在做饭,没听清楚你刚介绍的草药。” “你能再和婶娘讲一遍吗?还有……” 柳韵秀将祁昭昭推到云皎月面前,“昭昭这孩子学业上不比文朗聪明。” 她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她刚刚看你介绍草药,都听入迷了。” “你以后,能让昭昭跟着你多了解了解草药和治病救人吗?” 第44章 从头到脚都不干净 云皎月本就喜欢祁昭昭这个孩子,现在又知道她对中医有兴趣,自然愿意带她多学学。 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 “三婶娘,只要昭昭感兴趣,我肯定会带她多了解草药和教她医术。” 祁昭昭明闪闪的眼睛眨巴着,冲着云皎月甜甜地笑。 这一道笑容,简直是把老嫂子的心都笑化了。 云皎月捏了捏祁昭昭的脸蛋。 顺道当着柳韵秀的面,把刚刚讲过的野菊花、大叶青这种常见草药的功效都再讲了一遍。 祁雅儿眼巴巴看着云皎月收了祁昭昭当徒弟,眼看着就是更加亲上加亲。 她轻嗤着,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夫这种职业,都是伸手看病伸手要钱,和要饭的压根就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祁雅儿也想学医术,但是她才不想低头去求云皎月。 她知道,就算开口求了,那个贱人也只会挖苦她,根本不会同意教她。 张美娘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雅儿,正经人家小姐谁学那些东西。穷苦人才需要一门手艺傍身呢。” “我们雅儿啊,以后肯定会和娘一样,多才多艺。等以后出阁了,一定可以嫁个好人家重新当富贵人家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张美娘压根看不上云皎月的医术。 她手里还有两千多两银子,就这些银子,足够把祁雅儿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云皎月听到了张美娘和祁雅儿的话,视线扫向两人,两人瞬间就开始闭嘴不说话。 她们秉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围在火堆旁一个劲地吃肉。 打算今天狠狠白吃白喝一顿。 等大家吃饱喝足,流放的这行人又开始重新赶路。 好多人犯边走,边采摘路边的野生草药。刚开始摘了草药,把药草握在手里走着。后来药采摘得多了,逐渐开始抱着草药。 一个个都嘟囔着,“看来等到了万寿县,我得去买个竹篮啊!” “要不然抱着草药走路,多不方便。” 好多人附和,“我也想买!要不然等进了县城,我们一起去买!” 在流放的这些人里,除去祁家是被查没家产,其余人多少手里都有余钱。 孙阿牛本身是没有钱买竹篮的,但云皎月给了他一辆推车。 他可以把摘下来的草药全都平铺在推车一侧的位置,边走边晒草药,算下来过几天连卖草药的动作都能比别人快一步。 几个时辰后,云皎月她们终于到了万寿县的土地范围内。 还没进县城,她们就闻到了扑面而来万寿菊的花香。 云皎月发现从其他县城专程赶来看万寿菊的人也很多。她们看着颇有闲情逸致,打着团扇俯身在花前赏花。元宝小说 远远看去,这些人还是乘坐马车到的万寿县。 “林芙蕖,就你事情多!大家乘坐的都是马车,怎么我们都没事?就你又吐又恶心!” “就是,而且有没有告诉你,你真的吐出来很臭!一股子尿骚味,怪不得是私生女出身,从头到脚都不干净!” 辱骂声从远处传进云皎月耳朵里,吸引了在场所有人注意。 祁雅儿顺着声音望去,觉得那几个富家女子骂人的话,十分有气势,而且还杀人诛心。 她暗暗去看那些人,又转移视线到云皎月身上,打料多学些话来骂云皎月。 要不然每次都骂小贱人,一点新意都没有。 云皎月眼角余光察觉祁雅儿的偷窥,她顺着祁雅儿的视线望去,只见有个穿着红衫绿裙的女子正俯身弯腰在田埂间呕吐。 被骂后,那女子紧蹙着眉,脸蛋苍白瞧着虚弱极了。 云皎月不悦望向那几个骂人的女子。 暗道这几个人的嘴,竟然比不远处的茅坑都还要臭! 云皎月正在思考,究竟要不要路过时帮这女子说话。 想到她也只是路过…… 就算她帮了这个叫林芙蕖的女子说话,也不能改变她任何的命运,说不定还会加剧别人对她的辱骂。 不过……林芙蕖?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云皎月绞尽脑汁回想,可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目光无意间从祁长瑾那张清隽俊逸的容颜扫过时,这才想起来! 这位林芙蕖在这本权谋文里,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她的母亲是沧州通安县督邮的独女。在十余年前,她母亲曾经看上了一位穷苦书生,迫于家庭施压,无奈两人分手。而后,她母亲未婚生下她,还难产而死。 她的出生被视为通安县耻辱。不过谁也不知道,当年那位谁也瞧不起的穷苦书生,早已通过科举几次升迁,从翰林院官员,成了距离皇帝关系最近的当今帝师。 在小说里,林芙蕖在一次赏花后偶遇祁长瑾,她因病昏迷后,是祁长瑾送她看的大夫,以至于林芙蕖苏醒后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后来林芙蕖被帝师接入京都,做了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可惜,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位妙人只活了二十岁就早早去世。 不过,想来祁长瑾在流放后突然被洗清舞弊冤案,和林芙蕖的父亲帝师也有很大的关系。 祁长瑾察觉到云皎月暗暗观察的模样,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泛着淡红血色的薄唇微抿,“你看我干什么?” 云皎月双眸清澈灵动,暗示道,“你看前面那小娘子多可怜。”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身体不适,结果还要被人辱骂。我瞧着,她似乎快要晕倒了。” “要不然,你去送她上医馆?” 祁长瑾寒星似的眼眸紧盯云皎月,眼神里就差写着‘汝有病’三字。 他清冷挪开视线,“你看我像是很爱多管闲事的样子?” 但凡不是男人这会儿还坐着轮椅,云皎月高低得将人推到林芙蕖面前。 只要林芙蕖按照故事轨迹对祁长瑾芳心暗许,她没准和祁长瑾也能尽快和离。 “祁长瑾,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真不去送人上医馆?” 云皎月绯红薄唇泛着淡淡光泽,“我看那小娘子吐得厉害,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要不这样,等她什么时候晕倒了,你就直接送她上医馆!这样没准还能救她一命。” 话音落下。 不知怎的,云皎月发觉祁长瑾看她的目光,是越来越诧异和嫌弃。 只听男人幽幽声音落下,“你不是会治病救人?” “退一万步说,要是那女子真晕倒了。与其你舍近求远,让我这个近乎残废的人送她上医馆,倒不如你直接救她。” 云皎月蓦地愣住,抬手捂着自己的额间。 她真是吃瓜和牵红线太殷切,以至于完全忘了,她现在在祁长瑾面前的形象,就是一个懂医术的医者。 这下倒好,她的存在,好像改变了细枝末节的未来发展轨迹。 不行,她再如何也得让林芙蕖对祁长瑾的印象好些。 这样等她日后被接进京都的时候,也能尽快通过她的父亲,让祁长瑾早日洗清科举舞弊的冤屈。 想着,云皎月就从推车上下来,拄着拐杖走向田埂。 第45章 得了尿毒症 “我说林芙蕖,你该不会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是外头有人了,所以偷偷怀了孽种吧?” “就是,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你还真是浪荡蹄子小贱人,和你那自甘下贱的娘简直如出一辙!” 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子正站在林芙蕖身边指手画脚。 她们言语间讥讽意味如同涨潮的潮水,漫天向林芙蕖扑来,像是要淹没她。 云皎月拄着拐杖走到林芙蕖身边,扶住她瘦弱纤细的胳膊。 清冽声音猛地落下,冷厉道,“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未出阁的姑娘家家,用最有恶意的话来污蔑侮辱一个清白女子。” 凑巧身边有老农挑着泔水路过。 云皎月单手握住其中一个女子的后脖颈,将人逼到泔水桶旁边。 下一秒,这女子闻见泔水味,顿时吐了…… “要是仅凭呕吐就能空口鉴怀孕,那我是不是也能说,你吐了,所以现在你也怀有身孕?” 被云皎月捏住后脖颈的女子脸色倏地涨得青紫,怒火浮上心头。 她挣扎着,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这么羞辱我?” “你知不知道,通安县县令是我爹!你得罪我穆艳娇,难道就不怕我让我爹把你给抓起来?” 这时,程二看见堂堂通安县县令之女穆艳娇,被云皎月捏住了后脖子! 瞪大眼睛,腿脚瞬间软了! 他跑到云皎月身旁,将人拉到一边小声劝说,“祁少夫人,这小娘子既然是官府的千金小姐……我看,你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 “再说,我们过几天还得路过通安县呢。万一她记恨上你,再耽误我们赶路的进度怎么办?” 话毕,穆艳娇抬眸时正好看见流放的人犯。 看到里头好些人犯头上都被刺了字,后知后觉,“我道你是什么人,原来是流放的犯人。” 她挣扎着,将脖子从云皎月手里挣脱开。 怒指着云皎月,“你一个人犯,敢这么对我这个县令之女指手画脚?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我的家仆杀了你!” 萧莲一听这些来赏花的都是官员女子。 眼睛刹那间露出贪欲,想要推开柳韵秀,去把坐在轮椅上的祁长瑾推到她们面前博博眼缘。 万一就被官员女子给相中了呢! 到时候,她们就可以不用流放了! 萧莲的手刚触到木质轮椅的手柄,就看见自家儿子正用一种极度冷漠的眼神看她。 她下意识一惊,手僵在半空,不敢再去推轮椅。 萧莲咬着牙,感觉和儿子生分后屈辱极了。 将这种屈辱和憎恨,又一次记在云皎月身上。元宝小说 萧莲躲在一旁向老天祈祷,嘴里振振有词不停念叨,“求求老天爷,就让这官家小姐把云皎月杀了吧!”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云皎月将眼角余光看到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眼眸神色淡淡,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底下流动着的冰寒暗流。 早已无谓萧莲的任何情绪,也丝毫没有被穆艳娇威胁的感觉。 气定神闲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区区县令之女,也能随意执掌生杀大权。” “不过,你该庆幸我对你指手画脚……” “否则事态一旦严重,你的父亲不仅会丢官,还会杀掉你这个不孝女泄愤。” 穆艳娇紧皱着眉,插着腰骂道,“小贱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位女子冷冷说道,“能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怕了你有一个当县令的爹,所以在危言耸听,想让你现在饶她一命?” 云皎月还真没有危言耸听。 她用手指着一辆挂有通安县督邮府六字小竹排的马车: “这是督邮府的马车。所以,方才你们骂的这位女子,应当是督邮府的小姐。” 穆艳娇满脸不屑,“是又如何?” 督邮是大齐国的官员职位,级别虽然要比穆艳娇那个当县令的爹要低一些。 但是督邮一官,却有监察县令的权利。 “穆姑娘,你和林姑娘这种女儿家的吵闹,即使骂得再难听,你们当官的父亲亦或者是当官的姥爷,是不是都不会记恨在心里,更不会摆在明面上争吵计较?” 穆艳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当然。” 林家从来不会因为自家孙女被辱骂而生气,所以她们对林芙蕖才会越渐猖狂。 “穆姑娘,你不会以为,林姑娘的亲姥爷不为她出头说话,是因为和你们一样也厌恶林姑娘吧?” 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望向穆艳娇。 这道问话,倒是彻底将穆艳娇给问愣住。 “林姑娘身上穿的戴的,均是上等物料制成的成品。她在督邮府应当很受宠。她的长辈从不会将你们的吵闹摆在明面上,那是因为为官者公私分明。” “可如果今日,你侮辱林姑娘过甚,以至于她一时间想不开,要投河自尽,甚至要上吊自杀呢?” “到那时,你认为她的长辈会不会因此检举你的父亲,责怪他教女无方枉害人性命?” 云皎月目光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明现在是个人犯,可说出来的话越发人深省和畏惧。 她眼神微沉,冷声道,“难道还要我这个人犯,提醒你这个县令之女。督邮一职虽然比县令低,但却有监察检举县令一职的权利么?” 穆艳娇脸色煞白,胸膛处竟然被斥责得停滞呼吸。 她突然想起,自己父亲时常会宴请职位比自己低一等的督邮。 要是林芙蕖今天真出了什么事情,事情还真会如同这个人犯所说的那样发展。 穆艳娇眼睛不由上下扫视着云皎月。 今天被下了面子,她必须得将这贱人狠狠记住。 不是要路过通安县么?到时候,看她怎么收拾弄死她! 她收回剜着云皎月的目光,随后扫过林芙蕖时,眼眸情绪复杂,开始逐渐有一丝畏惧。 又对云皎月冷声道,“我就算不能随意欺辱林芙蕖!但是我一定能随意折辱你这个卑贱的人犯!” “你给我等着!等你到了通安县,我迟早五马分尸弄死你!” 说罢,穆艳娇带着身旁的女子上了自己的马车打道回府,再无赏花心思。 临走时,眼底满是阴险和怨毒。 云皎月见马车缓缓驶离,这才是好好去瞧着林芙蕖。 没想到这女子身子骨虽然弱,但眉目间尽是韧性和骨气。 她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明明看着随时都要晕过去,却还坚持着不在外面丢人晕倒。 云皎月眉心动了动,就这看似柔弱,实则却坚韧的女子,怪不得未来的首辅大人会萌生出救助之心,还将人送到医馆。 她刚想对着林芙蕖说些什么。 却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尿味。 这尿味不是从呕吐物中传出来的…… 而是从林芙蕖的呼吸中传出。 云皎月微微一怔,被初步的诊断震惊得无以复加。 怪不得这位对祁长瑾芳心暗许的佳人,会死在二十岁这姣好的年岁。 原来…… 是得了尿毒症?! 第46章 云皎月受伤 云皎月眸子漆黑,盯着林芙蕖时,如同夜间无风时聚拢的密布乌云。 尿毒症患者,要是治不好年就是大限。 要是治疗得当,再活二三十年的也比比皆是。 “谢……谢谢你帮我说话。”林芙蕖面容苍白灰暗,有些站不稳,任身边婢女搀扶着才能站稳。 云皎月视线里,对方即使是在道谢,表情也十分淡漠。 想来是被病痛折磨的并没有精神去应付其他情绪。这也的确符合尿毒症患者头昏和表情淡漠的症状。 林芙蕖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她从婢女手里拿到香包,动作熟练地捂住自己的嘴,再去和云皎月说话。 紧皱着眉,脸上闪过一抹窘迫,“对不起,刚刚我是臭到你了吗?” 云皎月缓缓摇头,眼眸偷偷瞥了眼祁长瑾。 想着这种对话要是发展在林芙蕖和他之间,没准还能促进他们之间无形的情感拉扯。 男人察觉到云皎月莫名其妙的目光。 耐着性子沉沉吐出一口气,像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下一秒,祁长瑾再是忍不住了。 舒展的眉头拧着,半垂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无声动了动唇形,冲着云皎月的方向,“你今天是脑子进水了?” 云皎月解读出未来首辅大人的话中意思…… 整个人怔住,转而狠狠剜了对方一眼,咬着唇道,“你才是脑子进水了!” 林芙蕖听着这话神情僵住,又听云皎月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 不远处,一直处于旁观状态下的祁长瑾,唇角扯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云皎月沉住气,收回看向祁长瑾的目光。 她一本正经道,“林姑娘,你不必感谢我。我替你说话,也只是因为我看你快晕过去了。” “说实话,我在开口帮你之前,甚至在想,会不会因为自己贸然的帮忙,而让你陷入更被动甚至被更加为难的境况。所以算起来,我也并没有及时地让你不被羞辱。” 林芙蕖苍白的脸蛋终于有了些血色,她笑着致使自己的脸蛋不再死气沉沉。 正眼看向云皎月,眼睛泛着光泽似含有细碎的流光。 她还是头一次遇见对她这么坦诚的人。 程二无奈摇首,劝着自己,眼下这祖宗虽然得罪了通安县县令之女,但好歹和督邮府的小姐交了好。 之后他们路过通安县,应当是不会太被为难。 也没有再细想,看了眼天色,直接回到队伍,催促着其他的流放人犯赶紧进城。 云皎月眼神微沉,脑袋正在飞速运转。 按照现在林芙蕖的反应,她根本没有对祁长瑾一见钟情。 照这样的趋势,会不会影响祁长瑾科举舞弊翻案的进程?要是祁长瑾不能及时进入官场甚至当首辅,那会不会让这本文崩掉? 云皎月紧蹙着眉,视线驻足在林芙蕖身上。 暗想自己再如何也得让林芙蕖对祁长瑾的印象好一些。 好在之后还会经过通安县,她应该还有机会扳正故事轨迹。 云皎月无可奈何,打料先将祁长瑾和林芙蕖的事情先放一放。 她得让林芙蕖多活几年。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医者可以顺手而为的事情。 在路上既然遇见了患有严重疾病,且一看就命不久矣的患者,她根本不能当做没看到处理。 “林姑娘,你也不要嫌我说话难听。我是个大夫,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敢问你近日是否经常恶心、呕吐、腹泻,甚至全身的皮肤都有瘙痒的症状?” 林芙蕖皱眉,点了点头。 同时看向云皎月的目光,逐渐带有敬意和希冀。 早在她身体出现病状的时候,她姥爷就为她遍寻名医。可惜根本没有大夫能够治疗她的病。没想到面前的女人竟然只是略看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病症。 难不成是神医? 眼看着云皎月要给林芙蕖把脉。 林芙蕖身边的婢女立刻怒气冲冲起来,叉腰斥责,“我们督邮府有名医坐镇,我们小姐每天也都在喝大夫开的药。” 重重推开云皎月,“你一个流放的人犯,能懂什么医术?还是赶紧滚蛋!休想从我们这里骗银子!” 婢女深以为然,拦着林芙蕖去扶云皎月,拍着胸膛一副自己是在忠心护主的模样! 她劝着林芙蕖,“小姐,流放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肯定是个骗子,想装大夫骗我们督邮府的银子花!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省得她一怒之下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云皎月本来就腿脚有伤,这下被推倒,猛地后背落地,磕在凹凸不平的碎石子路上。 这时,后背好不容易完全结了痂的伤口…… 现在也因为大面积磕碰,渗出许多鲜血。 祁长瑾注意到云皎月被欺负,脸上阴沉得可怖。 他和云皎月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女人好歹是他的妻子!怎能随意看她被欺负? 冷着脸,让柳韵秀推他过去。 等到云皎月身旁时,女人还因伤没法起身。 她耐着后背的疼痛,左腿跪在地上。打算支撑着拐杖,用没受伤的右腿施力,再让自己站起来。 刚在捉摸着站起来。 只听男人的声音阴冷道,“你抵着我的双腿,将力施在我腿上,再起身。” 云皎月没想到祁长瑾竟然会来帮她。 不过她也没抵着男人的双腿,直接双臂撑着轮椅的扶手,从地上爬起来。 柳韵秀则是从地上帮她捡拐杖,瞪了眼刚刚推人的婢女。 “皎月,人家既然不让你多管闲事,那你就别管了。” “咱们虽然是人犯,但咱们活的也得有尊严。哪有随意被人欺辱的道理?” 这会儿,林芙蕖才是注意到祁长瑾的身影。 她眼眸短暂的晃过一丝惊艳。 男人精致的五官恍若天人,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乌黑冰寒,棱角分明的清隽脸庞线条流畅锋利。 云皎月站稳后,接过拐杖。 几个呼吸之间,被后背的伤口痛得说不出话。 那双幽深的眸子如碎冰般的凌厉,望向推人的罪魁祸首时,戾气迅速在瞳仁里泛滥成灾。 蓦地,婢女后退了几步,躲在林芙蕖的身后。 云皎月眼神倏地变冷,浑身带着刺骨的寒意发问,“你这个婢女可真是有意思!你们督邮府一年有多少俸禄,值得我去行骗?” “还有,我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只是因为看不惯有人受欺负!” “论身份,你们督邮府不如县令,我要是真没安好心想当骗子图谋东西,那我为什么不去讨好穆艳娇,不和她一起羞辱你们?” 云皎月双眸微沉,厌恶神情不加掩饰。 她浑身冷意盎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突然冷笑道,“连我一个陌生人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替你家小姐说话。” “而你身为她的贴身婢女,听到穆艳娇对你家小姐辱骂羞辱后,却装哑巴装失聪,唯唯诺诺地害她被欺负!” “我看,你根本不是怕我会骗银子。而是怕自己是个怂货,会被主子问责吧?” 第47章 直男的祁长瑾 云皎月话音落下,林芙蕖突然诧异转身盯着自己的婢女。 仔细一想,觉得事实还真就是云皎月说的这样。 每次自己被穆艳娇欺负,她身边的人就全成了哑巴。等穆艳娇走后,她们一个个才都会活过来,再在她耳畔替她指责。 “小姐……你别听这个贱人胡说八道。不是这样的。” “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 林芙蕖眸色伤心难以散开,咬了咬唇,突然甩开婢女拉着她的手。 转头斥责道,“你不要再妄图说谎蒙骗我。等回府后,我势必会将今日之事全都相告外祖母,往后你在督邮府是去是留,就由外祖母决定。” 萧莲全程目睹这官家小姐发脾气的模样。 她不由暗暗点头,完全物色上了。 想着这官家小姐毫无主见,连处置婢女都得由长辈处置。这下对林芙蕖更满意了。 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女子! 要是以后能成为她儿媳妇,别说能帮她瑾哥儿谋个小官当当,就是对她……肯定也会无微不至地尽孝! 萧莲算盘打得叮当响,迈着步伐朝林芙蕖走去。 不过走到一半,就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子尿骚味。 顿时停住步伐,用手扇了扇鼻尖的空气,嫌恶地不肯上前。 林芙蕖完全没注意到萧莲的行为,她走到云皎月身边, 伸手握住双手,上下打量着她,“皎月姑娘,刚刚看你摔得这么重,你没事吧?” “我看天色已晚,在县城外头总归是不安全,不如我送你进城去医馆?” 云皎月精致白皙的容颜犹如狂风骤雨下的一树梨花,后背鲜血早已浸湿衣衫。 被背后肌肤和衣裳摩挲拉扯出的痛感,痛得身子轻微发颤。 她深吸着气,强忍住自己的痛感。 摇头示意,“医馆就不去了。” 毕竟她自己就是大夫,能治自己的伤。 再加上后背的伤也就是血流得多,看着吓人而已,实际上没有大碍。 相比较于她身上的伤,她倒是认为林芙蕖的病更要紧。 “林姑娘,刚刚听见你的婢女说,你最近在吃药?大夫是给你开了补肾的药?我瞧着你肾气已衰,身子骨并不好。” 林芙蕖眼睛逐渐亮了亮,“对,大夫建议我温补肾阳。” 云皎月蹙着眉头,暗道这真是个医术不精进的庸医。 一本正经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要是再不换药方服用,你活不过三年。” 后头刚被林芙蕖斥责的婢女,她还不甘心。生怕自己回府后,会被督邮府夫人一怒之下发卖。 于是不服气地喊道,“小姐你看!这个人犯就是个骗子!她先劝你换药方,到时候肯定会劝你花钱买她药方的!” 嚷嚷声吵得云皎月头疼。 她眼角瞥见祁长瑾冷峻的侧脸,线条也愈发锋利。 明显已经不悦,耐性到了头的模样。 云皎月打算速战速决,毕竟再不进万寿县,到时候城门一关,她今夜就进不去了。 今晚好歹是让三婶娘和三姥爷团聚的日子。 “林姑娘,信不信由你。你肾气已衰,要是只重视温补肾阳,会更伤你的胃气。”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胃已然是不好了。否则,不可能连坐平日里出行的马车,都会吐得这么不成样子。足以见,你的胃气也已经衰败。” 云皎月身上没有笔墨纸砚,空间库房里倒是有从祁家顺出来的文房四宝。 考虑到现在祁长瑾在,只能问着林芙蕖,“你马车上有笔墨纸砚么?我免费送你一道方子。” “只要照常服用,日常生活里再注意些。少说也能再活个十几年。” 林芙蕖颔首示意,她平日里身子骨不行,也就只能摆弄摆弄笔墨,因此马车上也备了些。 拂手就让婢女去马车上取笔墨纸砚。 转眼间,待云皎月显然更亲近了。 直白说道,“我的外祖不曾告诉我病情。但是我偶尔间听见,我的确活不过三年。” 林芙蕖早已接受自己会早逝的事实,但是没想到却碰见了云皎月。 她递了个感谢的目光给云皎月,“要是你真能让我的身体有所好转。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云皎月怔在原地,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已经扳正了故事的发展轨迹。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告诉林芙蕖男人的名字。 想来等她进京和她的帝师父亲相认,她就会报答恩情,提一嘴祁长瑾科举被诬陷的事情。 很快,婢女将笔墨纸砚递到云皎月面前。 云皎月不认识大齐国的字,就将狼毫笔和宣纸递给祁长瑾。 单手帮忙拿着已经研出墨来的砚台,“祁长瑾,我说方子,你写。” 祁长瑾入鬓的剑眉微挑,双眸如同波澜壮阔暗流涌动的深海。 他双手垂着没动,“不写。” 云皎月搞不清楚男人此刻究竟在闹什么脾气。 暗暗下定决心,这男人要是再不写,她就把祁文朗叫过来写! 只听祁长瑾目光幽深落在云皎月身上,“你前两日不是还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吃的?” “怎么今日被人推伤到后背都是血,今日也只是质问了几句行凶者?” “你这脾气,倒是让我觉得古怪。”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云皎月这次太好说话。 他眼眸冷意盛盛,转而对着林芙蕖淡漠说话: “林姑娘用非其人,御下不严,这才害得贱内后背鲜血累累。” “虽然你已经处置了你的婢女,但是难道林姑娘你不该为此事向贱内道歉?你丝毫不提道歉,只提若方子有用后不会忘记的恩情。在我来看,既是行事不得体,又是败坏了督邮府的名声。” 林芙蕖苍白的脸色逐渐难看,先前她只觉这男子相貌堂堂神采英拔,没承想现在教训人起来,竟然这般严厉…… 她也不是个不识礼数的人,知道这次的确是督邮府不对在先。 的确是她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婢女。 冲着云皎月好好地行了个礼,赔礼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皎月姑娘,你是个好人,既帮我出头,又好心肠到要送我药方。” “可我却没有看好我的婢女,是我御下不严,才让她对你无礼。这是我的错,还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不要和我计较。” 云皎月对祁长瑾刮目相看。 还以为这男人好端端地闹脾气,原来是在替她出头? 男人倒是了解她,她的脾气的确是一点亏都不愿吃。 可她面对的是能加速扭转祁长瑾人生的关键人物,这才选择不计较,也显得好说话一些,方便博好感。 现在林芙蕖被斥责,又专程冲她道歉。她后背虽然还是痛,可心里是真的一点都不计较。 又担心林芙蕖这个重病患者面皮薄,怕她情绪波动大,到时候再昏迷了。 “你诚心对我道歉,我当然不会和你计较。” 云皎月催促着祁长瑾,“你看,人家道歉了,这下你总可以去写方子了吧?” 祁长瑾紧抿着唇不说话,到底是默认了。 等祁长瑾将宣纸铺在自己双腿膝盖上,拿起狼毫笔时,云皎月才开始口述药方,“茯苓一两半,白术一两二,猪苓一两半、泽泻一两半、白芍一两二、黄连半两……” “这个方子可以温肾健脾,宣通水道。林姑娘你照常喝就是。我再让我丈夫给你写一张用法的方子,外加一张日常生活里的注意事项,你只要照做,病况总会慢慢变好。” 第48章 和柳府有过节 云皎月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祁长瑾依次照着医嘱写下。 尽管祁长瑾是将宣纸铺在双腿膝盖上写的,可也不妨碍他书法笔迹劲骨丰肌,力透纸背。 书写时的骨力和柳骨颜筋般的字体,落入林芙蕖眼中后,她明显眼睛泛着的光泽更亮了亮。 她不吝夸奖道,“皎月姑娘,你夫君这字笔走龙蛇,写得真是好。” 云皎月视线在祁长瑾和林芙蕖的身上来回扫视。 她记得书中原有的设定,林芙蕖会在这几日被接进京都,在京都享受两三年的父女情后,病重早逝。 不过,要是林芙蕖能做到每日都喝她开的方子…… 没准祁长瑾进入官场,以至于升迁去京都的时候,她们还能碰见。 云皎月眼底逐渐闪过一抹意味深长,有一种他日首富之孙位极人臣官居一品,再遇帝师之女后冥冥中注定的宿命感。 阅书无数的云皎月领悟到这种设定后,不由想着得早些和祁长瑾和离! 毕竟她在书里只是个炮灰角色,等到泽州后,还是得尽快和祁长瑾提和离! 为了能让林芙蕖对祁长瑾的记忆更深刻些。 云皎月清冽声音响起,隐隐带有一丝骄傲,“我丈夫一次登科高中状元,他的字自然好。” 林芙蕖一怔,“高中过状元?” 云皎月点了点头,随后语气惆怅,“我丈夫被奸人所害,污蔑科举舞弊,最后我们祁家无奈之下被满门抄家流放。” 林芙蕖皱着眉,突然想起自己也听说过青州首富祁家被满门流放的事情。 她记忆里,青州首富祁家的孙子幼时便已才华出众,之前登科时,沧州学子也在羡慕祁家长孙高中后的前途。 看来,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就是祁家长孙祁长瑾了。 林芙蕖转过身,一脸复杂看向云皎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对方。 像这种被高官奸人所害的事情,多半这辈子都翻不了案。 她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编绳玉坠子,“皎月姑娘,俗话说忍辱能至三公。你放心,你心肠这样好,你夫君又有真才实学,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可惜,我外祖父也只是督邮一职,帮不了你们什么。” 将玉坠子塞到云皎月手里,“不过,我林芙蕖力所能及之处,往后你尽管可以提。” 云皎月手里顿时多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和田玉坠子。 蓦地,云皎月感觉眼下事情的发展趋势,和她脑子里想的很不一样。 相较于书里林芙蕖一见钟情祁长瑾,现在的林芙蕖,明显待她更亲近些。 “走吧。再晚些,城门得关了。” 祁长瑾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落下。 他完全没将林芙蕖道谢的话放在心上。他的人生大起大落,识人早已目光如镜。 在他看来,即使林芙蕖说以后会报恩,可一个督邮府的小姐,能帮得了他们什么? 他们都是流放的罪人。 不出意外,他们以后会在天高皇帝远的泽州大荒县待一辈子,而林芙蕖则会在沧州终老。 换句话说,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报恩更无从谈起。 现在林芙蕖给云皎月的玉坠子,想来也就是今日好心出头和赠送药方的回报了。 云皎月应着声音,看着柳韵秀已经推着轮椅,将祁长瑾推向万寿县城门方向。 她抬手对林芙蕖告别,“林姑娘,那你记得每日吃药,并且注意不能受风寒,皮肤瘙痒时也不要用手挠。” “至于你所说的报答。我想,如果有一天你力所能及之处,能帮我丈夫说一句相信他的清白,那我就很感激你了。” 林芙蕖她自知身份微小,即使替祁长瑾说话,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但她还是对云皎月郑重点头,答应下来。 夜色逐渐浓重,云皎月告别林芙蕖,跟着流放队伍进了万寿县。林芙蕖也上了督邮府的马车,马车夫驾马前行,往通安县前行。 万寿县城门内,长街两侧都栽种着鲜艳明媚的万寿菊。 许多商户门口早已挂起灯笼,继续做生意。 “娘,咱们好久没到姥爷家了,你看卖包子的曾姨头上都多了一些白发。” 祁昭昭躲在柳韵秀身后,路过包子店铺时,探出头望了眼。 曾姨看见柳韵秀的身影,忙是从铺子里出来,塞了几个大肉包子给柳韵秀。 “秀娘,你这……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 叹了口气,“这几个包子你拿着,也好给孩子们当些口粮吃。” 又看了眼祁昭昭和祁文朗,“哎呀昭昭和文朗都长这么大了,曾姨是老喽。” 云皎月被眼前的烟火气所感染。 怪不得柳韵秀为人如此明事理,她在娘家和邻里乡亲关系熟络,足以见为人自幼很好。 祁长瑾坐在轮椅上,深邃眼眸淡淡瞥了眼身旁的云皎月。 相较于三婶娘在万寿县人人称赞的好名声,云皎月以前在青州盂县……那简直是臭名昭著。 声音微扬,“过会儿等到了三姥爷的府上,你切记态度和顺些,不要和人起冲突。” 云皎月愣住,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脑子里才是后知后觉想起,原身曾经和柳思辨家里人吵过架。 这下她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柳韵秀说,会特地帮她向柳思辨问好。 看来是想帮她挽回在柳府众人心中的形象。 而原身之所以和柳府有过节,只是因为以前柳思辨夫妇携子女到祁家看望柳韵秀时,曾经以大房少夫人自居,和萧莲张美娘一起在背后挖苦过这些人。 原身本来打算用羞辱柳府的方式,来和自家婆母拉近关系。 可没想到柳思辨发作怒意,萧莲和张美娘直接把原身推出去背了锅。 云皎月汗颜,“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我会有些为人小辈的样子。” 很快,流放一行人到了万寿县的客栈。 在大齐国,客栈分为国有和私有。国有是官府管辖经营的客栈,专门给公事外出的官爷居住。私有则是商户私人经营,谁人都能居住。 原本按照云皎月身上的银子,是能够给流放的所有人犯都安排居住在私人客栈里。 可万寿县离青州很近,又怕明目张胆提升人犯们的居住条件,会引起当地官府注意。 因此程二提议,在沧州时,所有人都得辛苦些居住在官府经营的客栈。 官府管辖的客栈,房间规格也不同。 等级从高到低分为天号、地号、人号、通铺、柴房、马圈。 像程二这种没什么官职的衙役,只能住在通铺。 而像流放的人犯,要是在客栈居住,只能住在马圈,且由同行的衙役轮流看管防止逃跑。 云皎月等人刚好客栈时,柳思辨已经派人在客栈等候许久。 看到柳韵秀时,“是大小姐!大小姐!” 边喊边冲到柳韵秀身旁,“大小姐,老爷已经派了马车前来接您,还嘱咐老奴务必将您婆家接到府中小聚。” 祁老夫人听见来人要接她去柳府小聚吃饭的话,顿时神采焕发! 挺直着腰板,一副此刻还是青州首富老夫人的模样。 萧莲眼角余光故意瞥着云皎月,也觉着自己重新尊贵起来。 咬着牙,压低声音嘀咕着,“小贱人,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第49章 我看你是昏了头 云皎月将祁老夫人和萧莲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淡淡望向两人,目光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般幽深宁静。 祁老夫人率先走向马车,眉眼都笑弯了,“既然亲家热情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盛天,你带着你的媳妇儿和雅儿,也快些进马车里来!可千万别让亲家久等!” 柳韵秀站在原地还没回应柳府家仆的话,就已经看见自家婆母带着二房的人快速进了马车。 萧莲也觍着脸,紧随其后钻进马车。 “文朗、昭昭,你们先进马车。” 柳韵秀发话,又和家仆打了几声招呼,再是吩咐家仆和让祁向磊去抬轮椅上的祁长瑾。 等一切就绪,云皎月也要上马车时。 程二才卑躬屈膝嘱咐道,“祁少夫人,最迟明日辰时,我们就要出发了。” “您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云皎月应下,“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准时回来。今晚你们好生歇息着,记得千万别生事。” 不知为何,云皎月总觉着这客栈弥漫着一股非比寻常的熏香。 这种熏香和胭脂气味,混在满是万寿菊天然花香的空气里,显得尤为刺鼻。 也不知道这客栈里,今夜究竟是住了些什么身份显赫的人。 只希望这些身份显赫的人,不会让今夜人犯们的暂住生出变故。 云皎月上了马车,这还是和萧莲她们撕破脸后,头一次缩在这么小的空间里。 “我说三弟妹,你说你亲爹好歹是万寿县的师爷,怎的只派了一辆马车出来接我们。” “你看,这侄媳妇儿进了马车后,这空间就挤得快要把人给闷死。” 张美娘趴着躺在马车的软垫上。 她不想坐直身子乘坐马车,怕马车颠簸会伤到她被施以杖刑的后背。 毫无所谓,厚着脸皮一个人占了三个位置。 柳韵秀脸色铁青,“二嫂,如果你肯坐直身子,想来这马车必不会挤。” 柳府派出的这辆马车,足足能坐下十五个人。 已经是规格最大的马车。 可现在张美娘和萧瑟各占了三个位置,以至于祁昭昭和祁文朗只能坐在柳韵秀和祁向磊的腿上。 祁老夫人瞪了眼张美娘,示意她少说些话。 好歹今夜是要到柳府大吃特吃的。 可张美娘仿佛跟没有看到祁老夫人使的眼色一般。 她忍不住算账,发怒道,“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坐直身子?” “我后背有伤,我就该躺在马车上!你与其怪我一个人占了三个人的位置,倒不如去怪瑾哥儿大义灭亲让人杖责我!” 祁长瑾漆如点墨的眸子满是冷厉,清隽容颜线条愈加锋利。 一字一句清晰道,“二婶娘,你既然嫌马车挤,大可以自己走着去柳府。” “何必要嫌弃三婶娘家的马车不够大?” 柳韵秀也冷冷附和,“对。二嫂,我娘家的马车简陋,配不上你尊贵的身躯。你还是下车吧,大不了在路边雇辆宽敞的马车去柳府。” 张美娘后背一僵,她才不想花银子租马车去柳府呢。 她身上虽然有两千多两银子,可还是得精打细算地用! 清了清嗓子,“这……我也不是说嫌弃你家的马车。” “我只是觉得,自家人何必生分?我后背有伤,理应就该趴着休息,多占些位置也正常。” “倒是侄媳妇儿,你看到马车这么挤,难道就不会自己主动出去,给我们腾些位置?” 云皎月舒展的眉目间微蹙,那双漂亮的双眸已然是蒙上了些冷意。 冷如寒星似的眸子望向张美娘,“二婶娘,你是想让我出去到哪里?” “是和外头的车夫一块,坐在外头?还是和外头的行人一样,直接用双腿步行走路?” 张美娘眼底闪过一抹阴险。 和外头的车夫坐在一起,那就是变着法地骂云皎月是下人! 不过,相较于把云皎月羞辱成下人,她倒是更想把对方给赶下车! 要是就她一个人姗姗来迟柳府,一定会惹柳思辨更加厌恶。 到时候她再联合祁老夫人和萧莲,在云皎月不在的时候,告诉柳思辨云皎月这个贱人不止苛待长辈,还不敬婆母! 要是再和她一起流放,她们绝对会在流放途中纷纷被害殒命。 柳思辨见惯人犯生死,想来肯定会看在老亲家的脸面上,动动手指就帮她们弄死云皎月! 以泄她们的心头之恨! 祁老夫人也打着这个主意,她绝对不会放过在万寿县的这个好机会! 只要杀了云皎月…… 那这女人身上的两万五千两,就是她的了! 还不等张美娘发话,祁老夫人冷冷道,“就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才害得现在马车里的空气都少了。”元宝小说 “你婆母和二婶娘都是伤者,你怎么好意思惹她们不痛快?让她们休息得不安稳?” “你赶紧下车!你不是有拐杖有腿么?你就走着去柳府!” 祁长瑾冷如墨玉的眸子划过一丝凉意。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落下,“奶奶和二婶娘如此急不可耐地赶人下马车,是想支开云皎月,好和三姥爷说她的坏话?” 祁长瑾眼眸清冷,早已洞悉人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现在云皎月身上有两万五千两,这只会让讨厌她的人更生嫉妒。 “混账东西!你在胡说什么?”祁老夫人冷厉声音落下。 她心虚瞪着祁长瑾,从前祁长瑾能为祁家带来荣耀,又是她的长孙,她平日里只会捧着他端着他哄着他。 可现在,这瑾哥儿是越来越向着外人,这心也越来越偏袒云皎月了! 萧莲听着祁长瑾的话,也立即从软垫上起身。 她眼底满是怨毒,“瑾哥儿,你说的这些话,也太让你奶奶寒心了!” 萧莲舍不得赶自家儿子下马车,可又不舍得放弃让柳思辨为她们做主惩治云皎月的机会。 百般思考下,还是作了抉择。 “瑾哥儿,你也下车!我看你是昏了头,这几日接二连三的为了云皎月忤逆我、忤逆你奶奶!” “外头夜色逐渐渐深,夏风也凉快,正适合让你清醒清醒!” 柳韵秀脸色铁青,紧抿着唇,听着马车内婆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她双眸渗着冰寒之气,“娘,大嫂二嫂,你们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是我柳家的马车,最有资格决定谁能下马车的人,只有我!” “我心疼皎月这个孩子,我也心疼瑾哥儿。” 她目光幽深扫过众人,“所以,他们两个谁也不能下车!你们要么自己走着去柳府,要么就和他们一起乘坐马车去柳府!” 柳韵秀隐隐发怒的声音掷地有声。 祁向磊也替自家媳妇说话,揽着柳韵秀的肩膀,“对,我也是秀娘这个意思。” 祁老夫人气得一口气差些没咽下去! 扬起手就要打祁向磊,“你娶了媳妇忘了亲娘,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好了!够了!” 云皎月深邃的眼眸带着丝丝凉意,厉色闪过,眼底尽是对祁老夫人这些人的厌恶。 她早已有了主意。 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掀开马车门帘,“多谢三婶娘对我的关心。不过马车内实在是乌烟瘴气,她们不想和我坐一块儿,我也难以忍受和她们共乘一辆马车。” “三婶娘放心,你们先去柳府,我稍后就到。” 说着,就已经将拐杖拄在地面,扶着马车车身,费劲地下马车踩到地面。 云皎月回过神,看向车上脸色阴沉的祁长瑾。 她伸出手去扶对方,“你要下来吗?要是下来,我扶你。” 第50章 大堂嫂可矜贵了 祁长瑾目光幽深,温润视线落在云皎月伸出的洁白右手上。 顿了顿,没有多加犹豫。 他淡淡应了声,好听的声音随即钻入耳畔,“我下来。” 萧莲见状,呼吸塞得胸膛气泄不下来,狠狠在心底问候了云皎月祖宗十八代! 这小贱人,还真是把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给拿捏住了! 不过萧莲还是忍耐住了脾气,没有去拦祁长瑾下车。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先拿捏住柳府,好趁机杀了云皎月。 马车外夏风袭来,云皎月和祁长瑾拄着拐杖,拖着近乎堪称残废之躯的身体,在夜市里缓步行走。 祁长瑾显然是没有料到,云皎月这次下车还会叫他。 双眸不由恍惚深邃起来,街道两侧燃着的烛火光芒正照耀着他。 “你怎么会想到,把我也一同叫下车?” 磁性嗓音落下,云皎月神采犹如夜幕星河,唇畔漫着明媚笑意,泛有光泽的双眸望向逐渐驶离的柳府马车。 她神情忽而变得冷漠,清冽嗓音响起,“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我如果不放任时机让她们有害我的机会,又要怎么敲打毒蛇七寸,让她们往后对我尊重些?” 在大齐国,她身为祁老夫人的孙媳、萧莲的儿媳,即使这些人做了再多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坏事,也会有许多人认为她们没错。 那些不明事宜的人,只会认为,是她云皎月没有身为做儿媳的孝顺,所以才惹得婆母不喜、祖母厌恶。 现在既然祁老夫人和萧莲她们想害她。 那她就好好趁这个机会,好让柳思辨他们这些外人看清她们的真面目! 再趁机挽回一波原身的口碑和名声。 云皎月抬眸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祁长瑾,补充道,“你放心吧。我也只是想警告警告奶奶她们,不会太为难她们。” 祁长瑾眼底平静无澜,对云皎月想要教训祁老夫人等人的想法,并没有任何意见。 他孝顺,但是也不愚孝。 做错事情的人,不论年纪多大,无论是否是长辈,都应当掉头歧路,而不是一错再错。 今天祁老夫人等人想着要谋财害命,保不准明天就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他身为祁老夫人的长孙,身为萧莲的亲生儿子,他有责任和义务,和云皎月一起让她们及时收手。 “当然了,我叫你下车,其实也不是想让她们能更方便地做坏事。” 云皎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药铺,“咱们虽然是因为流放才来的万寿县。” 细眉微挑,声音柔和道,“但今夜到底也是在走亲戚。要是大家都空着手去做客,就显得我们祁家太过失礼。” 柳韵秀她们虽然身上有三百两银子,但是就那些银两,随便买些礼品上门,荷包也要缩一大半水。 想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柳韵秀在马车经过商户时没有停车下来采买的原因。 她到底也要为昭昭和文朗两个孩子考虑,想着节省些,好留些银子到泽州再用。 “我们去药铺买些礼品,三姥爷年纪渐大,要是能采买些百年人参过去,既能让我们祁家有体面,又能让他老人家高兴。” 云皎月缓步拄着拐杖走去,补充着,“顺便再买些金疮药,我后背的伤,还是得拿上药止血。” 现在云皎月手里有来路正当的银子,就可以不用再在空间做金疮药。 直接上药铺买,这样反而还更省事省力些。 一炷香时间不到,云皎月已经买了几盒百年人参,外加止血的金疮药。元宝小说 考虑到男人后背的伤势比她严重很多,于是又给祁长瑾补货了一些由南蛇藤、何首乌、罗氏藤等能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制成的药丸。 两人一起前往柳府,在路过钱庄时,云皎月又顺手将上次没来得及在方县存的银票存了进去。 等一切就绪到了柳府,已经是戌时初。 柳府大门紧闭,外头的家仆看到云皎月和祁长瑾到了,也恍若未见。 只听几道故意嚷嚷出来的嗓音响起,“哎呀亲家,我那孙媳再不孝,好歹也是家瑾哥儿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 “你要不还是把她放进来吧,省得外头夜凉,万一再让瑾哥儿心疼了可不好!” 云皎月怔了怔,狐疑侧身凝视着祁长瑾。 坦白说,就这两句话,她听着都能把午饭给吐出来。 这祁老夫人,怎么能做到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 果然,祁长瑾舒展的眉头也拧了拧,他紧抿着薄唇,显然神情并不好看。 他明澈双眸情绪冷漠,隔着朱红色大门道,“奶奶现在胡说八道的本事,是越来越长进了。” “不知道刚刚,是和三姥爷都说了什么。” 祁长瑾光风霁月般行事坦荡,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门后的柳思辨缓缓捻须,他对云皎月的印象本就不好,当初这没教养的丫头还骂他们柳府一家到祁家去,是乡下穷亲戚去攀富贵。 再加上刚刚祁老夫人和萧莲的哭诉,他对云皎月是越加厌恶了…… 萧莲暗自垂泪,用袖子擦拭泪水,“你这孩子,你怎么能骂你奶奶胡说八道呢?” “你奶奶刚刚和你三姥爷说的话,哪句不是实话?难道,云皎月没有大逆不道说不认我这个婆母?” “她打了野味,连外人都能分到羊肉吃,怎的我和你奶奶,还有你二婶娘一家只能吃馍馍?” “还有,她卖了她打的猎物,可结果却连一个铜板都不给我们自家人花!反倒眼巴巴地把银子送给不相干的外人花,你说说,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祁老夫人被萧莲凄惨的气氛渲染,忽地背过身去号啕大哭。 她愤怒指责,呜咽道,“你亲生娘说的那些也就算了,可你娶的好媳妇,她掰断了你二叔的胳膊!她还逼得官爷打了你亲生娘和二婶娘各三十杖!”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你说究竟哪件冤枉了你媳妇!” 祁雅儿在一旁还补充,声音怯怯,装得楚楚可怜受尽委屈。 “三姥爷,你可不知道。今日这一路,我大堂嫂可矜贵了……她坐了一路外男推的推车,而我们这些人,都只能步行走路呢。” 话落下,柳思辨阴沉的脸色愈加弥漫着厌恶之情。 先前他的好女儿柳韵秀应当也是要和他说这些话,他瞧着女儿有一肚子话要对他说。 就是没说成,自家夫人儿子儿媳这些人,心急得不了,早已将柳韵秀祁向磊他们拉走叙旧。 萧莲趁机拱把火,暗示道,“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这些人也到不了泽州。没准过两天在流放路上,就会被云皎月那个贱人给害死。” “毕竟那贱人笼络人心实在是一把好手,现在流放队伍里的人,几乎人人都听她的话行事。” 第51章 除掉这个祸害 柳思辨紧锁着眉头,听了萧莲的话正在沉思。 与此同时,祁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幽幽道,“从前在祁家的时候,我这孙媳的关系和秀娘也不好。” 说着,偷偷瞥了眼柳思辨,“也就是秀娘为人大度,不和她计较罢了。” 紧接着,这位祁家的老亲家,眉头顿时紧紧拧着不肯松开! 他的好女儿从前愿意嫁给祁向磊,他心里也是愿意的,倒不是因为当时祁家是青州首富,而是祁向磊这孩子实诚,待秀娘也好。 可现在祁家没落了,他的秀娘既然愿意不和离,而是跟着祁向磊流放,那他也尊重她的选择。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欺负他的好女儿啊! “岂有此理!” “哪家娶的媳妇,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竟然不光苛待婆母和长辈,还变着法地给一家人施以刑罚!” 柳思辨气得胸膛不断大幅度起伏,横眉竖眼,“亲家,你也不要怪我多事。今日,我非得替你们好好出口恶气!” “来人!把门打开!” 话毕,柳府的仆人刹那间将朱红房门大开。 映入柳思辨眼帘的,则是云皎月和祁长瑾一人一个拐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出现在柳府门口的模样。 云皎月行得正站得直,她问心无愧,所以清澈眼眸直视着对方。 可惜柳思辨向来厌恶上门来贿赂的人犯,现在云皎月带着礼物上门,他也完全忽略了女人的神色。 一味地认定,她肯定是想讨好他,想让他不要再计较从前他们之间的过节。 下一秒,他震怒地盯着云皎月,“来人!把这毒妇给我擒住!” 他下定决心要为自家女儿除掉云皎月祸害! 省得她欺负柳韵秀! 也不等云皎月说话,冷厉道,“云皎月目无尊长,屡次欺辱长辈,即使是祁家不复从前没落了,也得按照祁家宗法处置!” “像这种大逆不道悖逆不轨的东西,就得被乱棍打死!给我拿木棍,打!” 柳思辨不由分说下令,柳府家仆瞬间就去拿木棍,打料将云皎月打死。 祁长瑾站在云皎月面前,伸手挡住柳思辨冷视着云皎月的视线。 双眸微沉,对祁老夫人和萧莲的下限,又一次刷新了。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迸射出强有力的压迫感,即使现下是个人犯,可浑身的气质却又让人不敢小觑。 郑声担保道,“三姥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才我娘和奶奶她们说的话,你不该全部听之信之。” “云皎月以前虽然的确粗鄙不堪,但是现在已经改正。现在的她为人率真,是一个好人。” 云皎月看向祁长瑾的眼眸,神色忽而凝滞住。 这未来的首辅大人,还真是为人处世端正无邪。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说话时,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又带有坚定。 即使是在面对比自己高出一截的人物,也依然强毅地坚持浩荡正气。 云皎月双眸微动,眼看着柳府的家仆已经抡起木棍,又看到萧莲和祁老夫人等人面露得逞的阴险神情。 她镇定着,眼底晕着寒意,即将迸射出强烈的杀机。 “奶奶,看样子,你们是真的很期待看我在柳府被打死。” 云皎月环视着周遭,“将三婶娘和三叔她们都支走了,就是为了在三姥爷面前灌输我不孝至极的形象?” 她绯红色薄唇勾着一抹好看弧度,张扬轻蔑地笑了,“我承认,你们刚刚说的话都是事实。” “可你们敢不敢把事情的原貌全说出来?” “我之所以不给你们吃羊肉,那是因为你们被我抓包,骂我荡妇贱人,甚至算计地连口窝窝头都不给我吃!” “你们被衙役杖责,那是因为你们差点杀人害命!萧莲,你和二婶娘难道这么快就忘了现在还躺在推车上一动不能动的孙鹤?” 云皎月声音铿锵有力,凌厉声线犹如利刃一般划过众人的咽喉。 冷冷质问,“那可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你们推他火堆,害他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块好皮肉!” “现在仅仅只是过了一夜,你们难道就忘了自己做的恶行?难道就忘了现在正有一个人生刚开始的少年,被你们害得每日一动不动,只能硬撑着忍受身上被灼伤的痛苦?” 云皎月好看的眼睛厉色弥漫,转而看向柳思辨,“三姥爷,流放这几日,我和三婶娘相处得很好。”元宝小说 “三婶娘被您教导得明辨识理,我很尊敬三婶娘,三婶娘也很喜欢我。从前我对您不敬,现在我也诚心向您道歉。” 云皎月将自己手里买的礼盒放置在地上,“我和长瑾想着,既然到柳府小聚,也不能空着手来白吃白喝。” “所以我们特地在万寿县的商户铺子里,买了些百年老参,想着特地给您和三姥姥补身体。顺带,我还将三婶娘此前特地嘱咐我们代买的礼物,也带了来。” 清冽好听的嗓音不急不慢,将柳思辨对她的误解逐一解开。 柳思辨看向云皎月的目光,打量意味越来越浓厚,似乎是在深思女人话中究竟有几分真意。 祁老夫人一看柳思辨被云皎月说得动摇起来,故作可怜承认了部分事实。 “亲家,云皎月本就是用了奸计才成功嫁到我们祁家。” “往日里,我们对她的确言语不当了些。但那都是她自作自受,毕竟要不是她,我们瑾哥儿和京都高官之女的婚事,也不会告吹。” 她重重叹息,挑唆着,“要是当年和我们瑾哥儿成婚的人是那官员之女,想着今日我们祁家也就不会被流放了。” 祁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暗想当年嫁到祁家来的孙媳,如果不是云皎月,说不定祁长瑾被人污蔑科举舞弊,也有人帮衬着洗清冤屈。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她们束手无策只能被逼着流放。 这一切,算起来也都是云皎月的错! 祁老夫人说完话,柳思辨眼眸更深了。 和祁老夫人是一样的想法。 这会儿,祁长瑾紧抿着薄唇,纤细浓密的睫毛遮住眸中的情绪。 他俊美容颜清冷,低沉道,“奶奶,娶云皎月,我心有不甘,但是从没有后悔过。” 云皎月虽然用了计谋和他共处一室,害他衣衫不整,被众人误会和她不清不楚。 可那也是他自己行事不够端正和谨慎,这才给了女人可乘之机。 他向来不会过分沉溺往事,只会往前看。 “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又坚定看向柳思辨,“三姥爷,如果你坚持要乱棍打死云皎月,那就也不要对我心慈手软。” 他冷着眸子,“我为人丈夫,不能承担起保护妻子的责任。我也理当和妻子共同受苦。” 即使身上有伤,可祁长瑾笔直挺拔地站立,月光如纱倾泻在他宽厚的肩上,将他瘦长的身影拉长。 这种情景,莫名让云皎月理解了为什么原身非要死乞白赖地嫁给祁长瑾。 就这种好男人,即使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也会一码归一码地承担起为人丈夫的职责。 怪不得原身会钟情祁长瑾,甚至被祁家人打骂为难三年,也不主动和男人提和离。 合着,这原身只是人品不行,眼光好得很。 萧莲气疯了,柳思辨都已经下定决心打死云皎月! 这逆子!好端端出来非要保这贱人干什么? 萧莲走到祁长瑾身前,死死拽住他,拦着他不让他出头。 祁老夫人也催促道,“哎哟我的亲家,瑾哥儿现在是完全被这贱人给蛊惑了。” “要是今夜你真能帮我们祁家除掉这么个祸害,来世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柳思辨看着比他还要大上十几岁的祁老夫人,顶着花白的头发跪在地上求他。 一时间于心不忍,他别过头去,扬起手,“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行刑!动手!” 第52章 脏心烂肺的东西 “住手!” 柳韵秀急急忙忙从后院出来,她身旁张美娘还死命拉着她,不让她接近云皎月。 被拦得急了,柳韵秀双手一把推开张美娘的肩膀。 那道猛力逼得张美娘身子后倾,后背直接砸在地上贴了个严丝合缝。 张美娘后背的伤更严重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感觉后背肌肤都要烂了! 眼泪痛得直流,“柳韵秀,我好歹是你二嫂,你对我下这种狠手!你还是不是人!” “你们这些脏心烂肺的东西才不是人!” 柳韵秀狠狠瞪着张美娘,后者被那道憎恶到恨不得手撕了她的眼神所镇住。 看张美娘消停了,柳韵秀忙不迭跑到柳思辨身旁。 她心疼看了眼笔直挺立站着的云皎月。 皱着眉认真道,“爹,皎月是个好人!” “先前大嫂从昭昭手里抢水杯,还是皎月自己把瑾哥儿那份给昭昭,我们三房才有水喝。” “还有,爹你可不知道,我们昨夜在荒林里碰上虎群了!是皎月临危不惧,才带领向磊他们打死的老虎。” 柳思辨震惊在原地,听到虎群二字,关切的眼神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遍,生怕柳韵秀受伤。 他不可置信,“你说你们遇到了虎群?而云皎月这黄毛丫头,还打死了老虎?” “是!爹,现在我们流放的一行人,除去我婆母和大嫂,还有二嫂那房的人,谁人不尊崇皎月?这孩子可厉害了,昨天还救了差点被烧死的孩子孙鹤!甚至有年长者被蛇咬了,她也热心肠地去救。” 这些话,和云皎月刚刚说的,竟然都能对上。 按照大齐律法,要是萧莲和张美娘差点害死了人,那她们分别被杖责三十,也是算极其轻的处置。根本算不得云皎月借机在苛待长辈。 再加上,这年代打死猛虎的人,即使是男人也少见,更何况是云皎月一个女人? 这丫头做事彪悍,保不准以后能成大事。 “这……亲家,秀娘说的都是真的?” 柳思辨终于意识到,他对云皎月的偏见实在是太大了。 而祁老夫人等人,明显弱化了自己对云皎月的恶行。 祁老夫人剜了眼柳韵秀,“你这孩子,现在云皎月对你好些,你就不认我这个婆母了?孰亲孰疏,难道你心里不知道?” 话毕,只见祁文朗衣袍被风掀起。 他快步跑出来,“奶奶,堂嫂心善,即使和我们不是打碎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凭她的赤诚之心,和你相比,也足以成为我们三房最值得信赖和亲近的人!” 挡在云皎月身前,“姥爷,你要是非要打死堂嫂,那就顺便也打死我!” “对!还有我!” 祁昭昭也跑到了云皎月身旁。 那水灵灵泪汪汪的眼睛直视着柳思辨,倔强咬着下唇,明显是生亲姥爷的气了! 她噘着嘴哼声道,“堂嫂还答应带我认草药,还答应带我学医呢!三姥爷你想打死堂嫂,那以后昭昭就不和你亲了!” 云皎月被三房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所感动,三婶娘她们可真是个好人! 她眼角猩红,想着现在事情都说清楚了,不如再拱把火! “奶奶,你和萧莲还有二婶娘,你们之所以想借三姥爷的手害我,是想谋夺我身上卖虎的两万五千两银子?” “实话告诉你,早在来柳府的路上,我就将银子全存进了钱庄,现下身上也就只有一些碎银子。你们没有存取信物,即使我死了,也休想拿到那些银子!” 云皎月存完银票后,早已将钱庄给她的信物,放到了空间里。 没有存取信物,除非本人拿着路引去取钱,钱庄根本不会把银子拿出来。 祁老夫人冷着脸,她清楚方县所有的钱庄位置,所以先前云皎月和祁长瑾在方县闹市里闲逛的时候,她确信这小贱人没来得及存钱! 可现在…… 这小贱人竟然趁机去钱庄存了银子? 祁老夫人眼神如同毒蛇释放出的毒液般阴毒,差些站不稳,被祁雅儿给扶住。 她怨毒望着云皎月,冷厉道,“你这个毒妇!” 也不知道这小贱人把钱庄信物藏在哪里了…… 要是没有信物,她就算弄死了云皎月,也根本拿不出银子! 柳思辨一听两万五千两这几个字,眼角又瞧见祁老夫人听见银子时满眼放光的样子。 彻底确定,自己是被祁老夫人当做了棋子! 两万五千两银子,这笔钱能养活万数三口之家足足一年! 祁老夫人肯定是因为这笔银子,才生出贪念,想借他之手害死云皎月。 “亲家,我好心好意想招待你!” 柳思辨阴沉着脸,捻着中长胡须,“你为了钱,就利用我杀人?你就是这么撒谎算计我的?” 祁老夫人是个人精,她刚刚也没有在撒谎。 只不过,她只说了对她有利的事实。 祁老夫人眼神左右飘忽,不敢直视不怒自威的柳思辨。 她觍着脸,含糊不清解释,“亲家……我,我也没有算计你。” 找着借口,“我刚刚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柳思辨听着老亲家推锅般的借口,愤然变色! 他好歹是万寿县的师爷!怎么能随意被人蒙骗? 甩着袖,眼角正好督间厨房仆人已经逐一端上菜肴。 那些菜肴香味四溢,红烧猪蹄、黄焖鱼翅、佛跳墙、烧鹿筋等等名贵菜肴数不胜数。 这都是柳思辨大方拿出几月的俸禄,为招待祁家人准备的丰盛食材。 柳思辨看了眼她手上拎着的百年老参礼盒。 望向云皎月的视线微微柔和,改观道,“好孩子,你是个懂礼数的孩子。” 他温声和气说着,“以前我们之间的误会,就不提了。” “今日是三姥爷受人蒙骗,才害得你受委屈。” “是三姥爷对不住你。来,秀娘你带着皎月和瑾哥儿,去膳厅吃晚膳。” 云皎月幽深目光扫过萧莲等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 在她看来,三姥爷府中的这些家仆,他们听惯了各种人犯家的丑闻轶事,寻常的热闹早已激不起兴趣。 可现在,他们亲自看到的,是曾经青州首富家的热闹。他们一定会管不住碎嘴,去大肆宣扬祁老夫人佛面兽心、联合自家两个儿媳妇妄图害死自家孙媳的事情。 沧州万寿县离青州那么近…… 今夜这些争吵的内容,也一定能传到青州一二。没准,原身的名声也能挽回些许。 很快,云皎月在柳韵秀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往膳厅方向走去。 这时候,祁老夫人和萧莲等人也想去膳厅入座。 可惜这步伐刚迈出去,还没等落地。 就听见柳思辨冷冷发话,“祁老夫人,我们柳府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我看,今晚这些菜,你们以前在祁家素来是吃惯了的,也都不是什么稀罕物。” “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了。来人,送客!把这些人都给我请出去!” 柳思辨重重强调着‘请’字。 祁老夫人面红脖子粗,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扫地出门! 撕破脸指责,“柳思辨,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老脸耷拉着,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思绪。 想着,现在柳府非要赶她们出去,难不成她们要回客栈住马圈? 要是只有她们这些人回去和牲畜同住,那些流放的贱民!肯定会当面耻笑她们! 可要是不回去住马圈,难不成露宿街头? 祁老夫人整个人苦恼极了! 该死的云皎月,怎么就不能乖乖把银票拿出来,再乖乖地被柳思辨给打死呢? 真是个不孝的贱人啊…… 第53章 一点礼数都没有 柳思辨眼底闪过明显的嫌弃,“祁老夫人,你比我还大些岁数。” “我看,有些话,也不必说得这么清楚。” 幽幽道,“难不成,非要我让你们滚出我的柳府,你才听得懂人话?” 话毕,柳思辨用手指着府外方向,冷冷一哼,“请吧。” 祁老夫人老脸臊得通红,曾经青州首富家的当家主母,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师爷下逐客令了! 这说出去,可真丢人呐! 柳思辨扫视着周遭,问着管家,“祁家那断了胳膊的二爷呢?” 管家毕恭毕敬,“夫人心善,特地叫了郎中在后院给二爷诊脉包扎呢。” “还诊什么脉包什么扎?都给我赶出去!” “是。” 祁老夫人只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她一屁股坐在柳府不肯走人,再怎么说她今天也得在柳府吃饱喝足! 她都好久没吃烤鹿筋了! 柳思辨轻蔑扫着在自家撒泼打诨的几个婆娘,递了个眼色给府里家仆。下一秒,祁老夫人、萧莲还有张美娘等人,猛地全都被拖着,扔到了府外! 啪地几声,此起彼伏的吃痛声响起。 祁向磊的胳膊刚包扎好,本来想慢悠悠出来吃顿好的,可没想到转眼间的工夫,自己就被柳府家仆的人给赶了出来。 一看自家亲娘和婆娘也在府外,顿时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愤然怒骂,“娘!你说你好端端地去得罪云皎月干什么?” “那贱人精得很,她身上那笔钱,大不了咱就不要了!都怪你,本来咱们晚上好不容易能吃到顿好的!” “现在倒好……什么都吃不了了!你们都是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蠢货!” 咿呀声音响起! 柳府朱红色大门已然关上,阻绝府外的声音。 柳府膳房内,众人已经听不到丝毫喧闹的辱骂声。 云皎月和祁长瑾被安排坐在黄梨木圆桌客座上。 柳府的家仆,很快将菜色尽数摆放整齐。 刚坐下,云皎月就感觉这饭桌上有人在偷看她。 察觉到那抹厌恶眼神时,她坦荡望向视线来源处。 这才发现,看她的人是柳府独子柳勇。 她清澈灵动眼眸微动,仔细回忆着原身和柳勇的过节。 仔细想着,他们之间也就只有原身骂他,是上门来祁家要饭的叫花子这一过节。 柳勇刻薄讥讽道,“爹,你刚还说瑾哥儿的妻子是个识礼数的人呢。” “照我看,她一点礼数都没有!来咱们家,只知道给你和娘买礼物,怎么也不见着给我买?我好歹是她的长辈,她还得叫我声舅舅呢。” 柳勇视线飘向云皎月带来的百年人参,现在大齐国人参的行情,全须全尾的百年人参,在药铺售价少说也要两百两。 这女人都愿意花上几百两银子给他们柳家买参,怎么就不舍得给他买些东西来讨好? 足以见,就是瞧不起他! 云皎月没准备和柳府的人再生矛盾,毕竟明天她们这行人就会离开万寿县。 不过她是给柳勇准备了礼物的,其中花销也不比这单支人参便宜。 云皎月明眸流转,清冽声音响起,“三舅舅这是哪里的话。” “我早就听长瑾说三舅舅喜好文墨。这不,我帮三婶娘在文房四宝铺面代买绝版古籍时,也给您买了歙州上好的歙石砚台。” “我这砚台掺在了三婶娘那份礼物里,这才让三舅舅你误会了。” 柳勇猛地怔住,上好的歙石砚台,市面上少说也要百两起步! 他脸上忍不住堆起笑意,是半点都没了不满神色。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夸赞道,“到底瑾哥儿是个讲究人,竟然知道让侄媳妇儿去买这么好的砚台。” 祁长瑾清隽容颜棱角分明,双眸似掺杂着细碎寒冰。 望向云皎月的眼神深邃幽深,怪不得从前云皎月出去交际,回来时总要破口大骂。 原来还真会有人开口明着讨要礼品。 云皎月出神望着最近老是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男人,不由伸手在男人双腿上拧了拧。 细眉微挑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好端端的看我干什么?吃你的饭去。” 柳韵秀将两人的互动全部看在眼里,心里乐呵呵的,吃饭的胃口都好了很多。 等意识到云皎月刚刚说的话,她眼眶逐渐湿润。 这孩子可真是贴心,还替她给娘家准备了礼物。 若非现在身上捉襟见肘,她也万不会紧着这三百两银子不花。 “三婶娘,你说好不容易回一次三姥爷和三舅舅这里,就高兴些。” “要是哭了,姥爷舅舅定是会心疼的。” 云皎月注意到柳韵秀细微的表情变化,由衷地关心道,“今夜是团聚的好日子,三婶娘可不能哭鼻子。”元宝小说 柳思辨看云皎月更顺眼了。 天底下的父母,没有不喜欢对自己儿女好的人。 他舒着气,“皎月,你这丫头为人和善通透。以前是我们错怪了你。” “人都说患难与共才能见真情,有你和瑾哥儿在秀娘身边,有向磊文朗和昭昭,即使你们去的地方再远,我也放心了。” 云皎月好看的眼眸明亮灵动,可不是能放心? 按照祁长瑾往后可以封侯拜相的前途,只要祁家人能活得长些,往后等着她这个婶娘,还有三叔、侄儿侄女的,可都是好日子。 一顿饭下来,柳夫人在后院为众人都安排好了住宿。 云皎月和祁长瑾是夫妻,理应要住在一间。 得知要和祁长瑾住一块的时候,云皎月脸上情绪复杂…… 恨不得当下就回客栈住马圈! “皎月,你羞什么?趁还不到睡觉的时辰,你们可以去赏县里的万寿菊,晚上再回来同住。” 柳韵秀眉开眼笑,仿佛现在是云皎月和祁长瑾圆房的大好机会。 声音都轻盈喜悦起来,“你们是夫妻,睡个觉而已,有什么好扭捏的!” 云皎月耳畔像是遭了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原身和祁长瑾是夫妻,她和祁长瑾可不是! 好在她空间医药房里有安眠药。 到时候要是独处场面实在尴尬,她就给祁长瑾下个药。 这样双方睡觉的时候,肯定能相安无事,一觉到天亮。 出府去看万寿菊前,柳韵秀拿着金疮药,小心翼翼洒在云皎月鲜血淋漓的后背上。 等好生包扎后,才是特地在从前的闺房里,翻出一身鹅黄色绸缎衣衫和马面褶裙给云皎月。 好生一打扮下来,梳妆台前的女人,澄澈眼眸似盈盈湖水,清秀娇美不可方物。 云皎月坐在梳妆台前,头一次正儿八经打量着这张脸。 别的不说,原身这张脸还是中等偏上之姿。 可惜再好看,她出行时还是得拄着拐杖,走路时稍显狼狈。 她趔趔趄趄步行,打算和祁长瑾还有祁文朗祁昭昭他们出去赏菊。 顺道去万寿县书局。 得找几个书生,去抄《大齐国语》有关地震阴阳五行的书页。 第54章 祁家是贱民 为了不触霉头,不在柳府门口撞见祁老夫人等人,云皎月特地从偏门出的柳府。 万寿县夜市繁华,商户铺面门口挂着无数画有菊花的灯笼。 来来往往的民众,他们漫步在县城街道,大多都往城内最大的花市集走去。 “堂嫂,我们也去花市集看看!” 祁昭昭灵动浑圆的眼睛泛着光泽,兴致盎然拉着云皎月,混入人流。 她悦耳声音响起,“堂嫂,在万寿县,白日里大家都会去郊外赏花。县里县外有数千亩土地种植万寿花,花景尤为壮观!所以这里每年都能引上数万人前来观景。” “不过要是夜晚,那最佳的赏菊地点,就不是郊外,而是花市集了。” 祁昭昭每年都会来万寿县短住半月,对万寿县的一切都十分熟知。 云皎月也意识到,万寿县的确是汇集了大齐国不少各州各县城的百姓。 和她擦肩而过的人,口音几乎都各不相同。 要是按照现代的观念来看,万寿县现在高低是个旅游县。 她眸光微沉,现在万寿县的万寿菊正值花期,数不胜数的人都来这里赏花…… 那等地震来临之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在此处丧生。 祁长瑾察觉到女人细微的眼神变化,他目光在云皎月身上凝滞住。 想起云皎月以前对花市集倒是很感兴趣。 花市集卖有各种鲜花和假花。假花里还有纸花、绫绢花、缎花、绒花这种手工分类。 每每女人去逛花市集,都会买好些绒花簪子回来。 再是每日换着花样,戴不同款式的绒花,在他面前晃悠。 可惜现在祁家没落,怕是云皎月也没有以前的闲情逸致大买特买。 这念头刚萌生,就看到女人在花市集,带着祁昭昭在摊贩面前晃悠。 她双目间先前沮丧的神色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则是明若皎月般划过流光的粲然眸子。 带着祁昭昭现场教学,纤细手指指着花团锦簇的万寿菊,“昭昭记住,万寿菊的花叶,它有药用价值。可以清热化痰、补血通经。” “以后咱们要是在路边看见万寿菊,只要是野生的,那咱们就摘些下来晒干,不光可以自用,而且还可以卖给药铺。” 祁昭昭莹然的眼睛亮堂堂。 没想到连这种观赏的花,竟然也有药用价值! 她点头如捣蒜,想到自己今天又记住一样药材的功效,心里高兴极了。 灿烂笑道,“我知道了堂嫂!” 可话音落下,远处却突然传来几道讥笑声。 几个生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手里拿着折扇故作风雅,不断用轻蔑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云皎月。 高人一等讥讽道,“真是乡野村姑,说出来的话就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用着鼻孔看人,摇摇头,“万寿县以万寿花为名,来往行人都是来赏花的,也就只有贫民贱民,才会想着毁掉精美的花朵,拿陶冶性情的高雅之物卖钱讨生活。” 云皎月抬眸看去,白皙精致的容颜上,泛起淡淡愠色。 那双冷如寒星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面前这几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被骂贱民,云皎月并不生气,毕竟从现在的状况来说,他们说的是事实。 祁家经商的时候,她们这些人属于商民行列。 被抄家后,她们不属于士农工,更不属于商民,的确就归于贱民行列。 但她身旁的祁昭昭才十二三岁,眼下对认药材正有浓厚的兴趣! 要是被这几个草包男人毁了学医的兴趣,她真是会手撕了对方。 只见云皎月目光宁静深远,清冽声音慢条斯理道,“再精美的花,花期短暂不过数月。” “要是这天底下的人,把能治病救人的药材,尽数用于陶冶性情。那不只是暴殄天物,更是害人性命。” 云皎月满眼轻蔑神色,牵着祁昭昭往几个男人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百里香开花茂盛、香味浓郁。” “如果它只能被人当作可有可无的观赏花!一旦有人患上肠澼,就只能上吐下泻自己痊愈。运气不好要是引起并发症,性命就会危在旦夕!” “洋茴香味道形象甘甜,如果只用于观赏!不仅不能用于食油调味,更不能用于医药。” “那这天底下,不止厨子做不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连大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动脉硬化的患者病况严重,看着对方失明偏瘫甚至死亡却无能为力救治!” 敲金击玉般的嗓音淡然自若,游刃有余有条不紊回击着几个纨绔子弟。 动静猛然间吸引了一旁路过的行人。 那人约莫四十岁。 穿着墨绿色纹有竹叶样式的锦袍,周身儒雅,看到云皎月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子时,眼睛炯炯有神,双腿灌铅似的,顿时走不动道。 云皎月没注意到旁边行人的异样,她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在大齐国,人分三六九等。有人不被生活所迫,可以逗鸟遛狗成群赏花。那就也就会有人迫于生计,必须得用一技之长赚钱养活自己。” 从胸腔吐出的声音裂石穿云,“我看,我们不嘲笑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败着父辈家业无所事事!你们也就别讥讽我们这些拿自己本事养家糊口的人了吧?” 云皎月说完话,围着他们看热闹的人,陡然间齐齐拍手叫好。 摊贩们浑厚嗓音出声,“好!说得好!我早就看不惯那些仗着有点臭钱,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百姓当人的暴发户!” “咱们都是凭本事凭手艺赚钱,凭什么要受他们的欺辱谩骂!还真以为有点银子就可以当大爷了!” 花市集的摊贩不同于普通摊贩,也算是万寿县的富户。 他们都是做生意才成的富户,不同于早已进行资本积累的富户,因此时常会显得低人一等。现在云皎月替他们正名说话,一时间心里慷慨激昂,也附和起来! 商贩群情激昂的声音疯狂涌入纨绔子弟耳畔。 后者被骂得面红耳赤,一腔怒火憋着胸膛上下起伏! 拳头硬了,挥向云皎月,“臭娘儿们!仗着有点治病救人的本事,就在我们哥几个面前班门弄斧!” “信不信我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你这辈子都烂在万寿县!” 云皎月眼中戾气一闪,果然在阶级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稍有些富贵权势的浮躁男子,就会高高在上,把手里的特权用到极致,无所不用其极的欺辱让自己不爽的人或事。 祁昭昭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有些害怕。 云皎月下意识将祁昭昭拉到身后护着,又从袖子空间里准备掏出一次性注射器! 准备等这些纨绔子弟冲上来时,趁机将超过一毫升的胰岛素注射到对方的身体里!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注射超过一毫升的胰岛素,就极可能会让人发生休克!要是剂量再大,对身体还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甚至死亡! 是他们太过分! 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第55章 当朝帝师中风 云皎月用意念抽取出一点五毫升的胰岛素,眼帘里袭来的拳头有劲带风,穿过半空正好冲向自己! 幸好注射器已经准备完全! 抬手就要在来人上臂外侧注射! 却见祁长瑾结实有力的臂膀骤然间扬起,稳稳当当抵挡住对方袭击。 男人臂膀流畅的线条因为常年习武,抵挡袭击时咯得人拳头生疼,宽厚有力的手掌顿时拧上对方胳膊。 对方胳膊快断了! 只听有人着急询问,“阮元,你没事吧?” “没事个屁!你们都是瞎子看不见?还不快上!把这群人打死,打死了我负责!” 阮家是万寿县屈指可数的富商,虽然和鼎盛时期的祁家相比,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在沧州万寿县,足以横着在县城里作威作福。 万寿县里有一半的田地都属于他阮家的私人田地! 一旦他阮家赶明不再种万寿菊,万寿县就是连县太爷也得点头哈腰好声好气地上门求他们。 不过打死几个人而已,只要县太爷不发话,他就能一手遮天! “皎月,你带着昭昭和文朗先走,这里我垫后。” 祁长瑾目光宁静深远,面对眼前的危险毫无畏惧。 假如这辈子翻不了科举舞弊案,他就永远都是个服劳役的人犯。与其战战兢兢走到大荒县,不如把命交代在万寿县。 起码他拼了这条命、解决这些人渣,云皎月祁昭昭她们还能继续顺利前往泽州! 云皎月深褐色的眼眸渗着冰寒之气,“垫什么后?就他们这些人,配你垫后?” “要走一起走!” 怪不得祁长瑾当首辅之后,会成为首屈一指的贪官污吏,杀掉原身娘家的时候,连眼都不眨一下。 原来流放路上能遇到那么多混蛋地痞! 这注定在原有的权谋文故事轨迹里,祁长瑾那一路过的会是非人生活。 再如何,也得教训教训这些地头蛇! 只要祁长瑾黑化的程度能不那么高,说不定以后她和原身娘家,也能苟住一命。 云皎月大脑正进行飞速思考,想着是要加大多少剂量逐个给人注射胰岛素。 把剂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就能在保留对方性命的前提下,让人陷入昏迷。 这样她们既不用陷入人命官司,再用银子稍加打点,就能顺利离开万寿县。 正思考着,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住手!” 已经在暗处观察云皎月许久的中年男子陆崇迈步上前,挡在云皎月和祁昭昭面前。 他身后跟着六个侍卫,一看非富即贵。 一听住手二字,这些侍卫突然横眉怒目,将阮元等人团团围住。 阮元没见过这些人,笃定他们是外县人。 不过他是地头蛇,最不怕的就是这些外县人! 冷着声音一声令下,“兄弟们都给我上!今天不狠狠教训这几个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人,还真以为我阮家在万寿县是吃素的!” 阮元得意忘形冷哼,高调炫耀,“我家可是万寿县富商阮家,咱们县一大帮人口生计,全都是阮家解决的!” 怒喝,“今天你们这群人惹恼了本公子,一个都别想跑!” 阮元挺直腰板,抬手示意。 身后四五个狐朋狗友接收到眼色,立刻冲上去和侍卫们扭打成一团! 当朝帝师陆崇浑身满是杀气,威武凛凛的眼神不怒自威。 紧盯着阮元等人斥声: “万寿县即使是在天高皇帝远的沧州,这里也依然受律法保护,依然有朝廷命官坐镇!” “你张口闭口杀人担责狠狠教训,你能担什么责?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处置他人生死?” “足以见,万寿县的父母官都是无能之辈!竟然能让你们一介商户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陆崇眸光凌厉幽深。 他已经当了帝师十余年,早就已经不会多费口舌和无理蟊贼争执。 像这种败坏地方名声的人,用或明或暗的手段,处理掉就是。 祁长瑾如长夜深邃般的眸子往陆崇方向看去,尽管不知道对方的来头,可从对方的施威气势中可以判断,这是位权势不低的官员。 他去京都科举时,遇见的官员大多都如此威严。 祁长瑾冷如墨玉的眼睛收敛神色。 自从被科举陷害后,他对位高权重的官员,已经没有丝毫好感。 考生一步一步走到京都来之不易,什么含辛茹苦苦读,什么挑灯夜战十余年,在他们这些高官眼里,根本就譬如微末尘埃,可以随意泯灭! 陆崇察觉到祁长瑾的神色,眸色渐柔,温声道,“这位公子可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云皎月只熟知这本权谋文未来的大概走向,她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位中年男子是谁。 纤细浓密的眼睫掩下眸中一抹茫然。 关于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对她来说有些超纲。 阮元越看这外县人的气势就越不对劲,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身份匪浅。 瞳孔缩了缩,刚想开口让自己的狐朋狗友住手! 却不料其中的狗腿子对他的命令积极得很! 一拳就往陆崇脸上抡去! 视线里,陆崇下意识后退,尽管拳头还没触及脸庞! 可身体却突然一僵…… 身子后倾,轰然倒地! 阮元顾不得胳膊被祁长瑾差点掰断的疼痛。 他瞪大眼睛,心里没来由地害怕! 挣脱开祁长瑾的手掌,一脚踹向自己的跟班,急了,“你是不是有病!你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 “我……我没有。我的手根本就没有碰到他!阮元你得护着我,他是在装病!” 跟班屏住呼吸,听出阮元并不想担责。 陆崇的侍卫看见自家老爷几乎倒毙,眼里尽是杀意。 聚集在陆崇身旁。 用手掐着人中想让人恢复清醒,却发现对方的嘴突然歪了! 嘴角还一直在外漏口水! 再是眼睛,竟然也开始斜视! 这……这是中风了? “混账东西!你们怎么敢对当朝帝师不敬!” 为首的侍卫猛地死死掐住阮元的脖子,心底慌张。 他手掌用力几分,“什么阮家富户!我告诉你!要是我们帝师有一点不测,你们全家都得陪葬!” 阮元脖子要断了…… 他被掐得不能呼吸,头一次离死亡那么接近! 云皎月看着地上倒地的陆崇,眼神幽深诧异。 她神经也不由紧绷,没想到这居然是当今帝师陆崇! 也就是,林芙蕖的亲生父亲? 云皎月紧盯着阮元,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可怖! 要是当朝帝师因为中风不能继续为官,不能接林芙蕖进京,不能看在亲生女儿的面帮着祁长瑾推翻舞弊案! 那祁长瑾不就得在泽州待一辈子? 祁家这些人不也得终生被人叫做人犯? 祁昭昭祁文朗他们还这么小,以后有无限未来,绝不能让他们在大荒县待一辈子! 得救陆崇! 第56章 你真是该死 帝师和陪葬四个字响彻花市集! 阮元双腿瘫软,如遭雷劈,脑子里似乎想起了什么。 像即将溺死之人突然看见浮木! 瞪大惶恐的眼睛,用手指着云皎月,费劲说话,“官爷!官爷!她会医术!她是个大夫!” “你让她给帝师看看病,没准帝师能恢复正常!” 阮元死马当作活马医,眼下花市集上最多的就是游客和摊贩,根本没什么大夫! 现在云皎月这个现成的大夫在面前! 只能让她去试试治病。 陆崇身边的侍卫,冷盯着阮元,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要是帝师在万寿县出了事情,他们这些侍卫回到京都,肯定会被牵连问责。 为首的侍卫算着距离花市集最近的医馆,即使是去请大夫,一来一回也得耽误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时间,说长不长。 可他们实在是担不起延误病情的责任。 只能满眼怀疑地看向云皎月,“我们帝师陆大人的病,你有十足的把握医治吗?” 云皎月绯红薄唇紧抿,清冷眸光停驻在陆崇身上。 说实话,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的确是真想救陆崇,也的确会付出全部的医学技能去救对方。 可现在花市集人员流动众多,她根本没有条件单独去医治这位当朝帝师! 她既没有办法用意念,将陆崇挪到空间医治。 也没有办法将空间里的仪器拿出来,给陆崇检查具体的身体情况。 只能用传统把脉的方式判断病情,外加施以针灸手法和开药方稳定病情。 “云皎月,在我们大齐国,放眼各州,能治中风的大夫也没有几个。” “你真的可以吗?” 祁长瑾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云皎月,他自然相信女人的医术。 可这毕竟是中风! 而且对方还是当朝帝师,一旦救治不当,别说云皎月一人,就是祁家也会被牵连。 祁家要是再被问罪…… 那他们这十几口人,要承受的下场只有死罪。 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试一试。” 中风这种疾病,如果不进行及时的医治,很可能会造成患者偏瘫! 一旦病情严重,最后脑组织缺血、缺氧,导致死亡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为首的侍卫紧皱着眉,怒问,“试?我们帝师是你能试着问诊的?” “能治就上,不能治就别掺和!果然,你一个小娘子能懂什么医术?也就背些药材常识,在外头班门弄斧、好彰显自己有才能!” 替陆崇抱不平,“亏得我家大人还为你出头,以为你有点本事!早知道就放任你被为难好了!你可真是该死!” 云皎月眼眸冷却,垂在一边的手不自觉微微紧握。 她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而且中风也不是小病,她实话实说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幽深眸子带着几分寒意,眼神坚毅看向对方。 讥讽道,“你不会以为你家大人中风,是因为替我出头吧?” “实际上,即使他不替我出头,中风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侍卫越加暴躁,不服气骂道,“简直可笑!” “怎么?我家大人好意挺身而出替你解围,现在你就过河拆桥,想推卸他中风的责任?” 云皎月耐着性子,阴郁目光坦荡和对方戾气视线对撞。 她条理清晰,开始掰扯凌厉道,“你家大人是帝师,他公务繁忙,处理政事时,时常身体过度劳累是不是?” 侍卫不屑轻哼。 帝师位高权重,自然会时常劳累过度。 又听云皎月质问,“这阵子,你家大人是否和同僚有口舌之争?并且屡次位于下风,以至于心中总有急火,难以发泄?” 侍卫眉头几乎拧成绳子,倒是不哼了。 被说中后,高看了云皎月一眼。 转而暗想,官员难免和同僚有口舌之争,心里有难以发泄的怒火,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女人,刚刚说的话,肯定是蒙的。 清冽声音落下,“这几月,你们大人是不是还贪凉?每每夜幕降临,必会吹风受凉几个时辰?” 侍卫神情凝滞。 诧异盯着云皎月,这些事情,她怎么知道的? 云皎月见侍卫的态度开始逐渐放端正。 收回视线冷静道,“中风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更不可能突然发生。” “所以前阵子,你家大人肯定早就有了中风的症状。比如出现嘴角漏水,眼睛不能完全闭合这些情况。只不过,你们根本没有把他身体发出的预警当回事而已!” 话音落下,陆崇的侍卫们安静如鸡。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心知肚明! 自家大人还真有女人所说的这些情况! 只不过此前,他们大人在京都公务繁忙,以至于一拖再拖,根本没找大夫来看病。 后来又因公事郁闷,圣上体恤陆崇,这才下令强制他回乡散心半年。 他们大人本就厌恶家乡,现在离乡越近,也就更没了看病的心情。 云皎月环视周遭,冷冽声音响起: “现在除了我,花市集上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愿意出来救人!” “而且别说你们,就是连你们大人自己,都没有把他的健康当回事。那现在凭什么,要我去背锅担责,去承认中风是因我而起?” 云皎月澄澈眼眸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我既然说我愿意一试。那就代表我还有几分可以治愈中风的把握!” “我要是治好了你们大人,我绝不邀功。” “要是治不好,你们也别推卸责任,别把救治不及时亦或者是救治不当的罪名,推在我头上!更别想因此牵连我的家人!”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救人前,她绝不会让祁家上下再身陷危险。 哪怕只有一丝危险,也不能! 祁长瑾再次对云皎月改观,这女人做事情倒是比从前谨慎了很多。 他握住云皎月纤细的手腕,“既然这些官爷不同意让你救人,那咱们就走吧。” 漆黑如墨的眼睛扫了眼侍卫们,淡淡道,“刚好夜色已深,花市集也不必再逛。” 祁长瑾话说完,为首的侍卫顿时急了。 立马伸手,拦住云皎月和祁长瑾回去的方向! 他百般为难,视线看着自家大人。 正在思考之际,却发觉陆崇费尽力气点了下头。 现在得到应允,侍卫们也就不再担心担责,沉着声音: “你治吧!” “要是治好了,我们大人绝对不会亏待你!” “要是治不好……” 停顿半晌,答应下来,“我们也绝对不会牵连你。” 第57章 治不了神经麻痹 得到了为首侍卫的承诺后,云皎月才是拄着拐杖上前,走到陆崇身旁。 她左脚有伤,也不好半蹲着。 索性直接跪坐在地上,给人把脉,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针灸包,准备给人针刺治疗。 祁长瑾深邃眸光泛着一丝诧异,这女人治病的用具,什么时候这么齐全了? 竟然还准备了银针…… 云皎月察觉到男人幽深的目光,顺道抬眸解释,“是傍晚在药铺买的,你没注意到罢了。” 祁长瑾目光凝住,不得不承认。 现在和云皎月之间的默契,似乎是越来越好了。 云皎月将银针用针灸包里取出。 逐一刺入面部的阳白、下关、太阳、迎香、地仓等运动区和感觉区的下部,可以治疗面瘫。 抬首望向侍卫,“把你们家陆大人的下肢摁住,一定要将膝关节压紧,等一下我会在他下肢施针。” 解释道,“中风患者的下肢有时候会有不自主地突然屈膝内收。如果不摁住,针刺过程中,银针可能会断。” 为首侍卫紧咬牙关,耐着性子去听云皎月吩咐。 示意手下的人,也半跪在陆崇身旁,用手摁住下肢。 竟然…… 双腿还真的有不自觉内收的动作! 为首侍卫看向云皎月的眼神,逐渐忍不住充满敬意。 这乡野村姑,是真有点本事。 云皎月几乎将针灸包里的银针全拿出来,将这位帝师扎成了个针人。 在曲池、外关、合谷等穴施针,主治上肢瘫痪。 又在患者的足三里、昆仑等穴施针,主治下肢瘫痪。 嘱咐侍卫道,“这几日,让你们家陆大人千万不要再着凉。” “我刚刚那几十针,有健脑宁神,疏通气血的功效。所以等收针后,你们大人能恢复部分行动,可以在你们的搀扶下,缓慢行走。” 看了眼陆崇颜面不正的脸部,补充着,“明日,你们可以再找个大夫,给他进行针刺。这样他口眼歪斜的症状,才会好转。” “一次针刺治疗,治不了他的面神经麻痹。” 为首侍卫听不懂云皎月口中的神经二字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次施针,就能让中风的病人恢复行走能力,那这女人的医术,肯定属于上乘之列! 他不大好意思挠了挠头,清嗓郑声道,“云姑娘,刚刚真是不好意思。” “我实在是太过于担心我们大人,所以对你的言辞多有不敬,还希望你能够见谅。” “不过,既然还要施针,能否麻烦你明日再给我们大人针刺一次?我们也不麻烦你上门诊治,我们亲自去拜访。” 好声好气,“还希望你能够好人做到底,治好我们大人的中风症状。” 云皎月倒是想答应对方给陆崇进行第二次针刺治疗。 可明天她们这些人就要继续前往泽州大荒县,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对方治疗。 想了片刻,答应下来,“我们也只是经过万寿县,只暂居一晚。” “你要是真想让我给陆大人针刺,那就在明日卯时初,来万寿县师爷柳思辨家的柳府找我。” 卯时初是日出时刻,换算成现代时间,也就是凌晨五点。 在那个时间点给人针刺,也不会耽误流放赶路的行程。 云皎月想到了什么,“我给你们开个方子,以后每日一剂,水煎两次给你们大人早晚分服。” “另外,熬煮的药渣你们也别直接扔,可以拿纱布包裹,敷在你们大人的脸部。” 看到前面的摊贩上有书生正在边卖万寿菊,边抄写古文。 云皎月去借了笔墨纸砚,让祁长瑾写药方。 祁长瑾抬眸看了眼云皎月,接过文房四宝。 在手旁的摊贩摊位处,照着女人说的,写下药材名字和剂量。 “荆芥、防风、全蝎各一两,蜈蚣三条,白僵蚕、红花、炙山甲各半两……” 好一会儿,祁长瑾写完药方。 云皎月也已经收完银针,放回针灸包。 侍卫将祁长瑾写的药方递给陆崇,看到堪称游云惊龙般的字迹后,惊为天人。 陆崇经过针刺治疗后,已经能发出声音。 说话时,字音虽然并不清晰,但是也勉强能让人听清楚。 他被搀扶起身,目光炯炯,“这位公子,你的字迹书法真乃神品!” “字如其人,如此精妙的字迹,你必定是苦读多年,可是考过科举?” 陆崇之前看见祁长瑾握住云皎月的手,想要走。 故而猜测这两人应该是夫妻。 他看向云皎月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子,这玉坠子是他当年给林娘的定情信物…… 也不知云皎月究竟是否是林娘的女儿。 云皎月被陆崇的目光打量得不自在,她发现男人的视线紧盯着的是她脖子上的玉坠子。 那是林芙蕖给她的。 暗想,这玉坠子或许是陆崇从前的东西。 意识到,莫不是这帝师陆大人,怀疑她是他的女儿? 云皎月白皙如凝脂的额间蹙起,她可没有抢人父亲的阴暗想法。 清冽声音响起,“陆大人,你看了我这玉坠子好几眼,莫不是这玉坠子品相是珍品?” 陆崇皱了皱眉,他年轻的时候只是个穷书生,哪买得起珍品玉坠。 这是他卖了一个月的书画,在首饰铺里唯一能买得起首饰。 也才值五百铜钱。 云皎月故意提到,“这玉坠子是通安县督邮府孙女送给我的。” “那林小姐也是个可怜人,生母生她时难产而死,自幼是由外祖父和外祖母养大。如今又重病缠身,身体瞧着并不大好。” 陆崇眸光猛地缩了一下! 林娘死了? 他腿脚瘫软,幸好身边的侍卫扶他时用力,才致使他并没有再次摔倒在地。 他还以为林娘和他断绝往来后,会嫁人生子…… 想到那孩子自幼是由外祖养大,那是否,林娘生下的是他的女儿? “云、云姑娘,敢问那孩子年方几何?叫什么?” 云皎月松了口气,唇畔漫着笑容。 只要陆崇能早日把林芙蕖接到京都,想来祁长瑾翻案的事情,也指日可待。 音质清寒道,“和我看起来差不多大,叫林芙蕖。” 陆崇眼睛明澈,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芙蕖花。 那孩子,定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好孩子!今夜你和我说这些,又救了我,我不会忘了你的。” 陆崇只想早些养好身体,以前他以为他孤身一人,没有血脉。 因此忙于政务,没日没夜地和那帮朝堂里的阉货还有奸臣抗衡。 现在有了林芙蕖,他定要以他们父女的身体为重。 想到他的女儿芙蕖重病缠身,紧皱着眉头,下定决心要将那孩子带回京都养病! 云皎月缓缓颔首,盈盈似水的眸子泛着愉悦笑意。 救陆崇,那是医者职责所在。 至于这位帝师会不会记得她,这根本无关紧要。 只要祁长瑾早日洗清冤屈,她也就能早日和离了! 第58章 好事多磨 陆崇紧捏着手里的药方,边是沉浸在找到女儿的喜悦之情里,边是赞赏祁长瑾。 他向来爱惜人才,望向祁长瑾再次问道,“这位公子,你方才还没和我说过,你是否蹚过科举之路?” 祁长瑾阴郁的眸子漆黑如冰,入鬓剑眉微蹙,语气平坦听不出什么情绪。 耐着性子道,“考过科举。经过数年的层举选拔,前阵子已经中过状元。” “只可惜……” 祁长瑾声音低沉,舒气,“可惜被人陷害科举舞弊,不仅名落孙山,也害得全家流放。” 陆崇看向祁长瑾的眼睛满是诧异,一是诧异于流放人犯居然还能随意逛花市集,二则是诧异于男人居然就是青州首富祁家的长孙? 想起云皎月说他们今晚住在万寿县师爷家,许是那位师爷经过打点,这才将人从押送衙役手里托出一夜。 不过,祁长瑾科举时的考卷,他看过。 那斐然的文采惊才绝艳,怎么可能还需要靠舞弊才能中状元? 陆崇眼底泛起冰冷,绝对又是那群阉货和狗贼搞的鬼! 可惜,官场也并非是谁有真才实学,谁就能平步青云的地方。 在官场上走得远的人,哪个又不得经受住权势的明枪暗箭和里外夹击? 陆崇眼眸恍过同情意味,但眼角余光看见心情正好的云皎月。 敛下神色,只当是报这小娘子为他找回女儿的恩情,“这位公子,流放也不全是什么坏事。” “经风雨见世面,以后才能越走越远,越走越顺。” 他用了老大力气,抬手拍着祁长瑾的肩膀。 意味深长道,“这世上,从来都是好事多磨,久炼才成钢。” “没准,等你到了流放地,回过头来一看,此前经历的磨难对你来说都有助力。” 祁长瑾眸色渐深,对陆崇的宽慰颔首示意。 被诬陷舞弊后,他早已明白官场沉浮,有着任何人都不能左右的外力存在。 既然已经被流放了,那索性修身养性。 他读书也不是只为了当官。 “堂嫂,我困了。” 祁昭昭怯怯拉了拉云皎月的袖子,早已睡眼惺忪。 她清脆声音响起,“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云皎月舒展的眉头蹙起,她还想去找人抄写《大齐国语》有关阴阳五行的书页内容呢! 但看到祁昭昭是真的困得不行。 她无奈揉着祁昭昭的头发,“好,那就先回去睡觉。” 小孩子睡眠得保证充足,才能长高和发育大脑。 她一手牵着祁昭昭,一手拄着拐杖准备往柳府方向走。 临走前还和去陆崇打了个招呼,“陆大人,明日烦请早起到柳府。” “否则时辰晚了,我们这行人只得离开万寿县。” 陆崇向来早起读书,这种习惯,即使是当了帝师也不曾改。 应声道,“好。那明日就麻烦云姑娘了。” 祁长瑾也冲着陆崇点头示意离开,和祁文朗一块转身回柳府。 回去的路上,祁文朗在一旁感慨,“堂哥,你看陆大人当了帝师,可还是免不了和人争吵,被气得郁结于心。” “我想着,当父母官,有时候还不如我们从前当商户来得惬意。你说,陆大人好端端地去当什么官?还气得中风了,真不值当。” 祁昭昭也有这种感慨,捣蒜似的点头认同。 云皎月睁大了眼睛,虽然夜已深,但是她倦意全无。 生怕祁文朗这孩子的话,会影响自己这个便宜丈夫,让他以后萌生出不当官的想法。 要是祁长瑾以后不当首辅,这文不就崩了吗…… 正是心里揪着,着急着。 只听祁长瑾声音温润,如山泉般潺潺,“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艰难。” “你瞧着我们祁家从前活得惬意,那是因为祖父生前勤勉劳苦。所以,这世间,不过是因为有人停辛贮苦,有人才能安然自得。” 见祁文朗不甚明白。 祁长瑾微启薄唇,沉住气道,“你看你堂嫂治病救人。” “那她在当大夫之前,是不是得认识无数草药和疾病药理,才能从善如流的判断疾病和开药?其中,她所付出的时间精力,根本非常人不能想。这是辛苦。” “学成行医后,又得面对病者家属轻蔑、质疑、不满等等的情绪。这也是辛苦。” “可是,如果人人都觉得这些事情辛苦,而避而不做。那这天底下得多出多少不治身亡的病患?” 解释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你看似,陆大人郁结于心,不如为商。实际上,他没准还自得其乐当父母官。毕竟他辛苦些,有些人就能惬意些。” 云皎月眸光流转,赞同祁长瑾额说法。 她牵着祁昭昭的小手,附和,“昭昭文朗。有时候,你们认为别人很辛苦,其实只是因为自己还不能承受这份辛苦。” 她在进入部队当军医之前,不知道曾经挑灯夜战过几千个日夜。当军医后,也不知道曾经受过多少无能为力病例家属的埋怨。 以前她觉得行医辛苦,可如果人人都不行医,这个世界上哪里还会有大夫治病? 有的只会是越来越多寻医难的病患罢了。 她高看了祁长瑾一眼,从某方面来说,这个男人和她倒是一路人。 一旦认定什么事情,就会初心始终不再更改。 回到柳府后,云皎月和祁长瑾将两个孩子送到柳韵秀院子里。 两个人才转身回房准备休息。 刚路过三舅舅柳勇的院子,就看到他约了五六个读书人,在赏月喝酒。 云皎月黛色细眉微挑,突然想起,柳韵秀的亲弟弟柳勇,不就在万寿县书院里当教书先生? 她伸手轻拍自己的额头! 亏她还想着要到外头去找人抄《大齐国语》,再分发阴阳五行的书页内容。 这简直是舍近求远! 她完全可以从柳勇这边入手,让他给书院里的学子布置任务,去抄写分发嘛! 考虑到夜色已深,她也不好硬凑到那群男人身边搭话。 打算趁明日走之前,去找柳勇。 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云皎月下意识将厚厚的被褥隔在床榻中间,想着究竟要怎么和祁长瑾说,两个人才可以一人睡一边好好休息。 刚将床一分为二,连半句话都没说出口! 就看见祁长瑾已经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 冷冷清清独自走到床边的贵妃榻上坐着。 下一秒,娴熟地将贵妃榻上的茶桌推到角落,把抱着的被子铺开在榻上。 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睡床,我睡贵妃榻。” “以衣柜为界线,今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能过界。” 话音落下,云皎月抬眸望去。 视线里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睛毫无波澜,掀开被子把自己裹得死死,规矩地躺了下去。 再就是,合上眼皮睡觉。 云皎月浑身僵住,脑海里不停冒出无尽的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这男人现在的行为,是在时刻保护他自己?生怕自己会生猛地扑倒他? 云皎月陷入沉默,看样子,她之前还真是想太多。 竟然考虑过要不要给男人下安眠药? 照现在的情况,明明是祁长瑾即使对她有所改观,不再像以前那么厌恶她, 但他明显,压根就没有改观到能对她产生世俗的欲望! 云皎月蓦地松了口气。 从没有那么感谢过原身! 真是多亏原身以前作恶多端。 才会让祁长瑾这个男人对这副身体满是防备,甚至连一点想法都没有! 彻底放心下来,一气呵成盖上被子睡觉。 一夜好梦。 第59章 和帝师争执 隔天。 卯时初,柳府朱红色大门上的铜环就已被敲响。 陆崇侍卫表明来意后,家仆震惊地去禀告正在熟睡的柳思辨。 柳思辨睡眼惺忪时,一听说当朝帝师这样尊贵的人物来访,彻底被惊醒! 在万寿县这样的小地方,一品帝师亲自纡尊降贵到他的府邸,无异于祖坟冒青烟。 “快快快,快把全家人都叫起来!” 柳思辨慌忙之下穿起衣裳,“帝师造访,咱们柳府众人一定得好好拜见,否则那是失礼!” “去把勇哥儿也给叫起来,这在帝师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可不能错失了。” 只听家仆为难说道,“老爷,可人家帝师是来见祁少夫人的。说是要请她治病。” “什么?治病?你是说瑾哥儿他媳妇?” 柳思辨震惊坐在床上,很快反应过来。 拂手去示意家仆,将陆崇请进来,再是叫云皎月前去会见。 现在心底是对祁老夫人等人恨极了。 一想到云皎月能认识帝师,这样的机缘,就是比他能做万寿县的县令都要稀奇。 如此奇女子,以后说不定祁家重新兴旺都得靠她。 起身往云皎月院子走去,“既然帝师是来见皎月那孩子的,那咱们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让勇哥儿赶紧起来,还有秀娘她们。等皎月治完病,再一起去正厅会客。” 家仆连声应下。 云皎月已经两夜没有睡好觉,现在被家仆吵醒时,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相极差。 祁长瑾醒得早,坐在书桌前利用好闲暇时间,缓缓翻看书籍。 边翻阅手中的书,边是时不时去看云皎月那霸道到不行的睡相。 慢条斯理说话,“你再不起来,赶路前就难以再有足够的时间,去给陆大人针刺。” 不知不觉间,祁长瑾看到云皎月这种粗犷的睡姿,都觉得顺眼不少。 云皎月躺在床上深吸了几口气,随后一鼓作气坐起来。 她没有让病患久等的道理。 好在安稳睡了一夜,也算能补充精神和体力。 换好衣服开门,在家仆的带路下,去了柳府正厅。 刚走到正厅偏侧的回廊,就看见陆崇正被侍卫搀扶着进了府邸。 经过一夜休息,陆崇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说话时口齿也逐渐清晰。 云皎月照例给陆崇把脉后。 拿出银针给在阳白、下关、迎香等穴位进行针刺。 针刺的同时,陆崇皱眉问道,“云姑娘,昨夜你说,通安县督邮府家的外孙女,她身染重病?” “我看你医术如此了得,可能治她的病?” “要是你能治,我便想些法子,解了你的流放之苦。” 云皎月幽深的眸子灵动,坦白说陆崇开出的条件,她很心动。 要是能不再流放,到时候再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隐居藏起来。 即使祁长瑾以后黑化当了首辅,说不定也找不到她,更甚至于也没法报复她和原主一家。 只是…… 这时,祁长瑾也出现在正厅外。 三姥爷柳思辨特地嘱托他去陪云皎月,生怕云皎月一个女子面见帝师时,会失礼得罪对方。 尽管柳思辨小瞧了云皎月,也想太多。 女人明明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更不可能会冒着风险得罪柳思辨。 但他还是受人之托来了。 祁长瑾漆如点墨的眸子犹如深海千万里处幽深,看不出情绪地望向正厅内的云皎月。 他确信,一个正常人,但凡有机会能解除流放之苦。 绝对,会毅然决然抓住这个机会。 只见云皎月纤细手指指腹捏着银针,继续有条不紊进行针刺疗法。 声音清冽道,“不用了陆大人。” 云皎月眼眸明媚,要是不继续流放,不用想都知道,在这群流放的人里,活下来的只会是有着反派光环的祁长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和祁家三房相处很好,而且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要是能有机会搭把手救一命,她当然要她们好好活下去。 陆崇似乎没想到云皎月会拒绝她。 一品大员高高在上不怒而威的气势,逐渐在身上漫出。 紧皱着眉,“云姑娘,你确定要放过这个摆在你面前的大好机会?你确定还要跟着祁家上下这群人继续流放?” 云皎月最厌恶被人明里暗里施加威胁。 目光突然冷意盛盛,“对!” 话锋一转说道,“陆大人,林姑娘身子骨不好,我昨日已经给她把过脉,也给了她有助于延年益寿、调养身子的药方。” “原本最多只能活三年的林姑娘,要是能每日按时服用药方,少说还能继续活十余年。” “我身为医者,对她这个病人能做的事情,已经全做了。” 云皎月全然不畏惧陆崇施加的压力。 清冷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陆大人要是真心疼重病缠身的林芙蕖,与其在这里给我施加压力,倒不如早日将林芙蕖接到京都。”元宝小说 “陆大人已经错过了十余年的父女之情,往后还是多弥补些遗憾,以免悔恨终生。” 陆崇眸光暗了几分,他的女儿原本只能最多活三年? 他眉间满是凉意,懊恼于没早些知道林娘给他生了孩子! 要是他的女儿原本最多只能活三年,那她这些年是受了多少苦? 转而又想到云皎月昨日已经给了药方,眸色又缓和下来。 他双眸寒光乍现,“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另外,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能让芙蕖健康活到终老?” 云皎月缓缓摇头,“陆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按时吃药,并且不受凉不受累,保持良好的心情。您的女儿,也并非没有可能活到五六十岁。” 在古代,五六十岁就已经算是高龄。 尿毒症患者要是保养治疗得好,也不是没有多活三十年的案例。 陆崇一听,彻底放下心来。 他现在是一国帝师,完全有能力让他的女儿毫无忧虑地养病和过好余生。 云皎月眸色沉沉,波澜不惊解释,“我是猜的。不过看陆大人您的反应,我猜的应当是对的。” 陆崇显然不信,“猜的?” 云皎月结合记忆里林芙蕖的经历,外加穆艳娇骂林芙蕖的话。 颔首应声淡淡道,“林芙蕖被称为通安县之耻,她的母亲林娘未婚生女,难产去世后,林芙蕖受尽屈辱,更被通安县县令之女屡次讥讽下贱。” “我猜想,这个世界上,会疼惜林芙蕖的,除去她的外祖以外,怕是也就只有她的生父。” 陆崇瞳孔猛地紧缩,岂有此理! 小小县令之女,竟敢骂他的女儿下贱?! 他闷哼着,算是默认了云皎月猜测的依据。 陆崇平静着心情,一套针刺疗法下来,他感觉浑身血液通畅,耳清目明。 斜视和歪嘴的幅度也有改善。 打料等早些治好自己的病后,再去认亲。 陆崇意味深长打量着云皎月,在今日之前,他只认为云皎月是个医术高超且不慕权贵的医女。 可现在看来,这小娘子脾气也大得很。 面对他堂堂帝师,全然没有畏惧,甚至还敢悖逆。 眼底划过一抹欣赏,又逼问着,“你这小娘子,脾气真是不小。” “不过,我再问你一次。” “你当真愿意放过解除流放的这个机会,继续和祁家一家老小辛苦地流放?” 第60章 提前预警 云皎月眼神逐渐坚定,“当真愿意。” 话音落下,像是有一束光,正照进回廊处,祁长瑾内心深处那不可见天日的深渊。 对上陆崇颇有些意外的神情。 云皎月白皙精致的容颜神采奕奕,音质清冽,“而且,我深信总有一日,祁家会洗清冤屈。在泽州大荒县劳役一辈子,绝不是我们祁家十几人最后的归宿!” 掷地有声的话语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畔。 连昨夜还和云皎月起冲突的侍卫,也流露出赞赏神色。 正厅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半晌,陆崇抬手缓缓捻须,突然胸腔处传出浑厚舒畅的笑声。 “好,你这小娘子,脾气倒是对老夫的胃口。” 陆崇视线落在云皎月脖子上挂着的玉坠,“这玉坠既然是芙蕖给你的,想来世上冥冥中皆有缘分。” “你既然救了我,又救了我流落在外多年唯一的子嗣。” “往后,我就收你为义女。” 陆崇幽深目光扫过云皎月,最后停驻在回廊处的祁长瑾身上。 他早已发现男人在外头,他眼光素来很好,深信祁长瑾绝非池中之物。 眼下,他出于感激,收下云皎月为义女。 未来,他相信这对夫妻绝不会让他失望,会给他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云姑娘。喔不对,二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 “咱们陆大人都收你为义女了,你赶紧答应下来啊!” 侍卫催促着云皎月,生怕这小娘子又不知好歹不答应陆崇,再次得罪了可不好。 云皎月怔了怔,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接下来一路去泽州,不知道还会遇到些什么事情。 有个靠山总是好的,别扭应下来,“义、义父?” 陆崇闷闷哼着,有些傲娇,“认老夫当义父,这还委屈你了?” 不太满意,故意道,“叫不惯是吧,多叫几次就习惯了。” 云皎月失笑,无奈觉得这帝师的脾气还有些意思。 这时,柳思辨也带着众人来了。 来的路上,柳思辨已经狠狠教育过了柳勇。 柳勇恨不得回到昨夜,再不客气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早知道云皎月有京都那边的人脉,他再如何也不会找碴!肯定会吹捧巴结着对方。 云皎月听到外头有人来的动静,舒展的眉头蹙起,“对了,虽然我很高兴能有个义父。” “但是陆大人……” “嗯?”陆崇故意吹胡子瞪眼。 云皎月干笑了两声,“但是义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现在还只是个人犯,要是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万不会让人知道我有个当一品帝师的义父。” “否则匹夫怀璧,接踵而来的肯定都是祸患。” 陆崇深邃眼眸似笑非笑,能知道匹夫怀璧,又愿意遮掩锋芒。 他可真期待,要是有朝一日祁长瑾洗清冤案、步入官途,这云皎月能震惊多少人。 漆黑眸子闪过一抹满意,“好。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陆崇话刚说完,柳思辨就浩浩荡荡领了柳府众人进来。 柳思辨虽然只是个师爷,但到底也是混迹万寿县官场。 半鞠着身子笑脸相迎,“陆大人不在京都,居然出现在万寿县,又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我柳府蓬荜生辉啊!” 陆崇位居高位,早已习惯手底下的人追捧。 看了眼云皎月,淡淡道,“老夫身体有恙,故而回乡散心几月。” “幸好遇见了皎月这孩子,眼下身体大有好转之势,想来回京也就是近日的事情。” 话毕,柳思辨看云皎月的眼神更具有深意了。 昧着良心,眼都不眨一下地变着花样夸赞,“能为大人治病,实在是皎月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嫁到祁家多年,从没惹是生非过,举家上下任谁都得夸她一句好!” 云皎月听不下去了。 她即使再觍着脸,也做不到昧着良心应下这些假大空的夸赞。 看着天色已经大亮,想来再过不久,也要开始继续启程去泽州。 于是抓紧时间,走到柳勇身旁,小声问道,“三舅舅,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勇积极应下,现在对云皎月的态度极为尊敬。 和柳勇走到正厅外,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撕下的书页。 “三舅舅,我听闻你在万寿县书院教书,想来学识定是不浅。” “不知可否将这一页有关于阴阳五行的内容,命学子们抄写且广而分发。” 云皎月将撕下的那页《大齐国语》递到柳勇手中。 柳勇下意识默念着书页上的文字: 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 默读完这句话,柳勇眉头深深蹙起。 这句话的意思是,阳气潜伏于下不能出来,阴气压迫阳气不能蒸腾,所以有了地震。 柳勇教书多年,阅书无数。 又突然从这句话想到一件事情。 这几日柳府厨房院子里的地下水,有发浑、冒泡和变味的情况。 这可不就是,阳伏不能出么? 刚好,和《大齐国语》里的这句话对上了。 紧皱着眉,这颗心几乎都高悬着! 诧异望向云皎月,“瑾哥儿媳妇,你是怀疑,这几日沧州会有地震?” 云皎月纤长眼睫遮掩着眸中快速闪过的惊奇,她根本没想到,柳勇的反应会这么迅速!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三舅舅是怎么从这句话,联想到会有地震发生。 想来国语知识高深莫测,她一个现代人,对古文的理解能力就是不如古人。 不过,既然柳勇自己意识到地震即将来临,倒是好事。 起码他一定能把地震即将来临的事情,经过数以百计的书院学子,广而告之万寿县所有人。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沧州和青州各个州县的人,也会有足够的准备应对地震。 云皎月缓缓颔首,“三舅舅,我昨日给文朗买了这本《大齐国语》。” “路上闲着无聊,就让文朗给我读了几段,刚好就听到这句话。你也知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我家长瑾是考过状元的。” 背着祁长瑾编造着,“我让他给我这么一解释,这才怀疑近日可能会有地震发生。” “不过,我们都是人犯,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人会相信。” “想着三舅舅你是备受尊崇的书院先生,说出来的话,大家伙肯定都会相信。” “所以,我这才来找三舅舅,想让三舅舅你将这书页的内容传出去。” 柳勇踌躇半晌,要是近日真有地震会发生…… 那他提前预警,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就是不知道,自己将书页内容传出去,会有多少人相信。 算了。 不管有没有人会相信,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郑重应下,“你放心,三舅舅今日去书院,就让学子们将《大齐国语》这一页抄写下来。再让他们家家户户都去分发解说。” “好。那我就先谢过三舅舅帮忙。” 第61章 人命官司 半炷香时间后,陆崇在柳思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柳府。 柳思辨探出头目送陆崇,等马车逐渐消失在转角,才意犹未尽转过身。 “陆大人真不愧是一品帝师,谈及朝政时,有许多见解都令我等望尘莫及。” 柳思辨站在府邸门口,望了望自己柳府上的牌匾。 意气风发,对着柳韵秀祁向磊道,“帝师来过我们柳府,以后我们柳府一定会有福气!” 柳韵秀下意识督了眼云皎月,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 总觉得帝师大人在离开柳府前,像是有话要对侄媳妇儿说。 不过侄媳妇儿像是装作没看见一样,还真是有些奇怪。 云皎月抬头看了眼日头,忧虑道,“三婶娘,现在已经是卯时末。” “可程二他们还是没来柳府,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如我先回客栈看看?你和三叔还有昭昭文朗他们,可以在三姥爷这里再待会儿。” 柳府是客栈出城的必经之地,按照程二每日必须赶五十里路的要求,不可能现在还不带着流放队伍到柳府集合。 祁长瑾眉眼情绪淡淡,“我陪你一起去吧。” 要是客栈处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云皎月也好和他有个照应。 云皎月看了眼祁长瑾,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往客栈方向而去。 柳韵秀等人一想到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万寿县,说不定这辈子都回不了柳府。 低头垂眸,突然有些伤感。 祁向磊将柳韵秀揽在怀里安抚,柳思辨也逐渐从帝师驾临的喜悦中醒来。 他叹着气,故作轻快道,“来!秀娘,你和向磊带上昭昭和文朗,咱们一家人回膳房,去好好吃一顿早膳!” 柳韵秀噙着泪,也扯出笑容,“好。爹,咱们一家人去吃饭!” 云皎月和祁长瑾一瘸一拐,分别拄着拐杖路过闹市。 经过冒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时,买了两个包子,把其中一个递给祁长瑾。 眼角就无意间瞥见远处,祁老夫人和萧莲等人正灰溜溜进了街旁的馄饨摊坐着。 她们余惊未了,“得亏昨夜我们没回客栈,而是凑合着在外头住了一晚。” “否则这会儿,我们定会被那群官爷一道抓起来。” “就是,也不知程二那帮人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竟然会惹上这种人命官司。” 云皎月猛地怔住,深邃眼眸视线凝滞在祁老夫人那群人身上。 听清人命官司四个字。 神情有些恍惚,倏地想起昨天傍晚她离开客栈时,所闻到的那阵熏香和刺鼻胭脂香。 难道人命官司,和那些奇怪的香味有关? 云皎月紧蹙着眉,心里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快速和祁长瑾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去租辆马车,这样咱们也可以快些去客栈。” 如果说现在官府的人,正在抓程二他们。 那她和祁长瑾就算用再快的速度赶去客栈,也会因为行动不便,赶不上及时弄清前因后果。 还不如随手在路边花些银子,雇辆马车去客栈。 很快,赤马在马鞭的鞭策下踏踏,快速拉着马车赶往客栈。 半盏茶的工夫,已经到了客栈。 云皎月下车时,正好看见程二等人被万寿县的衙役黄西瓜抓了起来。 程二抱着客栈前的柱子不撒手。 怒斥着,“我是青州廷尉府的人!同为衙役,你们怎么敢抓我!” “还有,我们这行人,根本没有杀人!更没有玷污什么女子!你们这是污蔑!” 黄西瓜猛地踹了一脚程二,“闭嘴!” 用手指着马圈方向,轻嗤,“人家好好一个良家女子,尸体都在马圈外躺着!” “人不是你们杀的,能是谁杀的?” “我告诉你们,赶紧认罪画押。省得到时候进了牢房,还得受皮肉之苦。” 程二本身就是衙役,能不知道牢房里逼人认罪、让人受皮肉之苦的严厉酷刑是什么? 他垂死挣扎,说什么也不能进牢房! 刚好看见云皎月和祁长瑾来了,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大喊起来,“祁少夫人救命!” 负责押送人犯的其他衙役,也纷纷求救,“祁少夫人快来救命啊!” 云皎月被这种众人给予厚望,希望她力挽狂澜的感觉,整得有些茫然。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从被押送的人犯,混成了衙役们乃至人犯的主心骨? 她汗颜,快步上前,拦住黄西瓜,“官爷手下留情。” 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黄西瓜和柳思辨都属于同僚,同在万寿县县令底下当差。 他年纪略大些,和柳韵秀也相识。 知晓柳韵秀婆家一行人都在流放的队伍里。 又听见程二称呼云皎月为祁少夫人,顿时间知道了面前的人,是秀娘的妯娌。 看在柳思辨一家的面子上,冷哼着,“祁少夫人,你们这运气真是好。” “要是昨夜你和你丈夫没住在柳府,说不定你丈夫也会被列为奸杀嫌疑人,给抓起来。” 耐着性子解释道,“今日卯时,客栈有人报案,说马圈外出现了一具伤痕累累不着衣物的女子尸体。” “我们到的时候,那女子已然没了呼吸。不过估摸着是刚死,所以摸着,手还是软的。” 带着不怀好意的奚落笑容,“祁少夫人,你是没看到……” “那女子除了脸蛋,身上的其他地方,是一点好皮肉都没有!一看就是被狠狠糟蹋过!” 云皎月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忽略着黄西瓜刻意浓墨重彩地描述,抓取了有用的信息。 按捺住怒意,不去责骂这些万寿县的衙役都是蠢货! 卯时报案,怎么可能过了一个时辰,人的身体还是软的? 要是身体没有硬化,那只能说明! 那位女子被扔到马圈的时候,还没有死! 云皎月双手不由紧紧握住,双眸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戾气。 忍着脾气,一连三问,“那女子现在又在何处?” “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去探的女子鼻息?” “你们有没有想过,没有呼吸,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引起的呼吸骤停?也就是说,对方可能现在并没有死,还活着!” 虽然现在已经入夏,但是万寿县白日里和夜里,昼夜温差也不小。 一般来说,低温环境下,身体赤裸,且在冰冷的地面躺太久,就会引起脑血流和氧需求降低,低温患者可能会出现类似于临床死亡的症状。 用现代医学理念来解释,通常气温低于十八摄氏度,就属于低温环境。 气温低于十摄氏度,对人体就会造成不利影响。 昼夜交换之际,卯时这个时辰的气温,刚好就属于可以给人体造成不利影响的低温环境。 黄西瓜被云皎月那道剜人的目光,惊得说不出来话。 他听不懂什么呼吸骤停。 人死了不就不会呼吸了吗? 哪还有人活着,但是却不会呼吸的道理? 黄西瓜想反驳,偏偏迎上云皎月那瞬间变冷的眼眸视线后,又不敢说话。 话到嘴边,怂了,“那女子就在马圈外头。” “我们正在等仵作来验尸。” 云皎月清冷的视线扫过黄西瓜,径直往客栈后头的马圈方向走去。 她得去看看那女子究竟是死是活。 万一活着,到时候仵作一来,再直接验尸…… 一条人命,可就彻底没了。 第62章 打狗看主人 看云皎月径直往马圈方向去了,黄西瓜他们也好奇跟过去。 想看看那个没有呼吸的人,究竟还是不是活着。 程二等人短暂舒气,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云皎月身上。 他们可不想把性命交代在万寿县! 这时,客栈中有几位男子意气风发走出。 他们穿着墨绿色圆领锦袍,为首一人穿着的颜色倒是与众不同,颜色浅黄,锦袍材质瞧着也更加尊贵,一看就是上品。 祁长瑾是青州首富出身,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祁家专门供应给京都锦署的云锦。 云锦寸锦寸金,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是用金银铜线、蚕丝绢丝,乃至鸟兽羽毛来织造的绣品。 像这种金贵价值不菲的绣品…… 能穿上它的人,出身必定显赫。 没想到像万寿县这种沧州小县,这两日竟然会出现那么多来头不小的人。 祁长瑾收回自己的视线,也往马圈走去。 马圈外。 云皎月刚到马圈处,眼帘内映入的就是不着衣物横躺着女子。 这女子浑身上下,除去施了粉黛的脸部以外,其余地方,视线根本难以着陆。 脖颈处有欢好红痕,身上酒气熏天,凑近还能闻到皮肤散发着的过度淫乱气息。 女子手腕和脚腕均有捆绑痕迹,痕迹明显…… 云皎月立马脱掉自己的外衣,盖在地面上女子的身体。 伸手去给对方把脉,脉搏还有,只是微弱。 探着鼻息时,则是一点呼吸都没有。 云皎月紧蹙着眉,迅速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的确是因为低温导致的心脏骤停。 可患者早已在低温状态下陷入昏迷,甚至现在出现假死亡状态。 要是再不及时救治,患者的性命根本无法挽救! 所以……她救治的速度必须要快! 云皎月额头上逐渐渗出汗水,大脑在飞速运转。 想要救低温患者,就必须给患者进行气管插管、血管插管,必要时,还得使用针式电极去检测心律! 来不及了…… 不能再犹豫,她必须得用意念将患者送入空间手术室! 云皎月呼吸间浮着热气,回过头看向正好已经赶到后院程二等人。 用袖子擦拭着额间的汗水,“程二!你去问客栈的人拿些被褥!买也好,借也要,总之,一定要给我抱几床被子过来!” “快去!” 程二听见云皎月焦急的口吻,立马意识到现在情况危急。 他又惊又喜,惊的是现在情势不好。喜的是,听云皎月这话里的意思,这倒霉被‘抛尸’在马圈附近的女子,肯定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能还他一个清白! 他就算是掏空身家,买也要在客栈里买几床被子! 祁长瑾也到了客栈后院。 汗水打湿云皎月额前的碎发,她漆黑的眼眸直直望向祁长瑾,无声传递着紧张情绪。 她紧握着双手,“祁长瑾,你过来帮我。” 又望着跟着程二一起,从青州一路跟过来的衙役。 “你们也过来。” 很快,程二抱了三床被子过来。 听着云皎月的吩咐,将其中一床被子铺在地面。 “低温昏迷患者,切记不能被粗暴地搬动和颠簸。” 云皎月自己一个人搬不动患者,只能让程二他们来搬。 嘱咐着,“你们必须轻手轻脚,小心把她挪到被子上,否则她真的会死。” 话音落下,程二等人连呼吸都不敢放出声。 忙不迭点头。 事关自己的性命,现在云皎月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等成功转移好患者,云皎月这才放心下来。 起码患者不会因为搬动和颠簸,造成致死性心律失常。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祁长瑾低沉温润的嗓音响起,声音磁性,犹如具有安神宁心的极大安抚作用。 云皎月镇定些许,咽了口唾沫,“我不能受人打扰,哪怕是一点都不能。” “所以我想拜托你和程二他们,将剩下的两床被子横着拎起,背对着我。” “如果我不喊你们,你们千万不能放下被子,更不能回头看我!” 她需要一个足够可以遮挡旁观者视线的空间。 只有这样,才能集中注意力,用意念将患者送入空间手术室进行治疗。 祁长瑾颔首应下。 理解云皎月意思后,让负责押送人犯的其中四个衙役站在患者头尾两侧。 他和程二则站在患者腰际两侧的位置。 六人分别离患者有三步距离。 每个人都用手固定住一侧被子,站立如松,给云皎月腾出了一处尽可能宽敞又能遮挡外人视线的地方。 黄西瓜本来想看看云皎月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可现在两床被子挡住视线,他们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顿时心里有了意见。 “还能不能把人救活了?要是不能,就赶紧让开,别妨碍公务!” “你们把尸体留下,仵作稍后就到!” “至于你们,我不管你们祁家人也好,青州衙役也罢,现在全都跟着我回衙门!” 在流放的一行人里,除去青州来的衙役,其余人早就已经被押到了衙门牢房暂做安置。 也就是这些青州廷尉府的衙役仗着同为衙役。 才死命耗在客栈不肯离开。 原本黄西瓜还想看在柳思辨的面子上放过祁家人,把他们安置在柳府。 可现在云皎月和祁长瑾非要多事救人,还不让他们看热闹! 那就不要怪他把人统统都带走! 祁长瑾深邃眸光漫着冷意,“官爷,眼下病人还能活,你们如此催促碍着人救治,形同害人性命。” “再者,青州廷尉府的衙役,背后是廷尉府。” 慢条斯理道,“你们虽然同为衙役,可心里也必定心知肚明。万寿县县令的官职,远不如廷尉府尚书和侍郎。” “青州离万寿县这样近,要是廷尉府知晓手底下的这批人,全被严刑逼供栽在了万寿县。日后……保不住会问责你们的县令大人,更保不准会迁怒你们。” 祁长瑾眉心动了动,带着强有力的威压。 音色清冷,郑声道,“诸位官爷只当是为了自己也好,烦请再通融一二,给我们些时间。” 程二也嚷嚷着,“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你们今天再如何,也要看在我们青州廷尉府的份上!给祁少夫人一些治病救人的时间!” 黄西瓜被威胁后,咬着黑牙瞪着祁长瑾和程二。 可偏偏他们说的有道理。 廷尉府手底下的衙役不过五六十人,现在负责押送人犯路过万寿县的衙役,就有近十个。 要是真严刑逼供拷打认罪…… 到时候让廷尉府丢了脸面,他们这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紧皱着眉,“祁大少爷,那我就看在柳师爷的面子上!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 “要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这女子还是没有呼吸,你们这群人就必须跟着我回牢房!” 闷哼着,“要我说,这女子明明死了。” “你们折腾来折腾去,照着咱大齐国的律法,就是辱尸!到时候你们统统都得问罪!” 第63章 突发旧疾 祁长瑾双眸微凉,冷如墨玉的眸子瞳孔猛地一沉。 冰凉薄唇紧抿出淡漠弧度,“官爷,是不是辱尸,就不劳您费心了。” 话音落下,黄西瓜愤怒地挪开视线。 他倒要看看,明明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 周遭开始安静,云皎月凝神集中注意力,用意念在面前陷入昏迷的女子挪进空间手术室。 云皎月迅速将橡胶导管,经声门插入气管。 同时连接呼吸机,让昏迷患者的呼吸道尽可能地保持通畅,保持足够的供氧。 配备着人工心肺机,用一次性血管插管在右侧颈内静脉置管,配合体外装置,让体内氧合的血液可以进入肺循环部和全身。 最后用针式电极的针尖部位。 刺入身体穿透皮肤! 等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她才是在静脉处输入热盐水,对患者进行复温。 按部就班地,开始对昏迷的女子进行心肺复苏。 只可惜…… 就算她医治的动作再快! 一盏茶的时间,也根本不足以让患者醒来! 云皎月连呼吸都几乎要凝滞,在不伤害患者的前提下,妄图用意念加速热盐水的输入速度。 得快一些。 一定得快些让患者恢复呼吸! 云皎月额间发丝浸满汗水,在空间里不停进行心肺复苏的动作。 同时,一盏茶的时间将尽。 黄西瓜早已不耐烦,想扬手去让衙役将程二等人都带走。 祁长瑾颀长身子挺立在原地,冷冽的情绪从眼眸漫出,威慑的对方心生忌惮。 忽然,手术台上昏迷的女子手指微微蜷缩。 是醒了……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手术室内的灯光映入眼帘。 云皎月即使解开医疗设备,将对方转移出空间。 好在患者醒来时,视线总是朦胧不清,大脑也处于混沌状态。 她转移的速度很及时,等患者重新恢复意识时,已经处于客栈后院的马圈。 云皎月重重舒了口气,下意识蹲坐在地上,笑了。 抬眸时,正好看见祁长瑾那张温润清隽的脸庞,他站在身旁,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挺拔身影在她跟前,辰时暖阳照射到男人身上时,漆黑身影正巧映照出现在她的脸上。 “祁长瑾,我好了。” 云皎月舒声,眸中似有细碎的柔光,如释重负。 祁长瑾闻言,转过头冲着她缓缓颔首示意。 不急不慢将手中的被褥放下,程二他们也放下手中的一侧被子。 当遮掩视线的被褥垂落在地上时,黄西瓜等人,就看见云皎月扶起那位先前呼吸全无的女子。 女子身上没穿衣服,只能用云皎月的外衣挡住自己身体。 祁长瑾目不斜视,连半点余光都没落在那副饱满又伤痕累累的身体。 倒是黄西瓜等人,眼睛都看直了。 云皎月紧皱着眉头,清冷眸光望向黄西瓜,冷冷扫过视线。 对祁长瑾说道,“你的外衣大,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 祁长瑾舒展的眉头蹙起,有生以来,他还从没有把自己衣服给任何女人穿过。 但没有多加犹豫,还是将外衣脱下来。 递给云皎月。 宽大的衣服,顿时将女子的身体包裹。 除去脖子往上,外加裸露的双足以外,其余的部位被遮得严严实实。 “哎哟小娘子!你可算是醒了!” 程二嗓音粗糙,焦急地快步上前,“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到的马圈?” 生怕对方不说实话,“你可千万要说实话!侮辱你的不是我们,想杀你的更不是我们!” 云皎月清澈灵动的眼眸微动,想到女子身上的累累伤痕。 没有被五六人齐齐凌辱,她不信会有那么严重的伤口痕迹存在。 云皎月没准备在患者伤口在撒盐,说着实话,“别问了。没有人想杀她。” “她是突发旧疾,一时间疼痛难耐撞墙昏迷,这才被人丢到马圈。” 黄西瓜横眉怒视,也围上来,“怎么可能?” 万寿县多年没有重大案件。 像这种良家女子死在官营客栈的案件,更是稀少。 毕竟能进官营客栈的,除去各地官府中人,也就只有各地被押送路过的人犯。 要是这女子死了,就是有人抢占民女,凌辱至死。 要是没死,那再怎么也是有人欺辱凌虐民女! 像这种案件,要是侦破了,他们没准还有机会被提携到京都拱卫司! 所以,这女子怎么可以是,突发旧疾,再是被人丢到马圈? 黄西瓜瞪着程二,威逼利诱道,“我说小娘子,有咱们这些官爷为你做主呢。你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出来!” “你一个女子,又非官府人员,又非人犯。你是怎么进来的客栈?” “你说,究竟是不是这群衙役把你掳到客栈,再是强迫你、在你身上施虐!甚至妄图杀你?” 黄西瓜明里暗里警告。 要是不把这盆脏水全都泼到程二他们身上,那他可就要秉公处理,把这个浪荡的小娘子关到牢里! 这会儿,裹着祁长瑾外袍的女子方娘终于恢复清醒。 她缓了片刻,彻底弄清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目光落在祁长瑾身上时,亮了亮。 舔舐着下唇,唇角勾起一抹玩笑意味。 方娘纤纤素手抚上眉间,又指向祁长瑾,故意道,“是他掳的我。” 妩媚声音落下,“我方娘这身上……这些数不清的伤痕,都是他干的呢。” 祁长瑾眸中厉色闪过,抿着唇没说话。 他眼神幽深,见识到了人性无下限的阴暗。 有些人,时常会因为深陷泥沼,就随手污蔑他人。将人拉下这肮脏污秽之地,毁其一生。 话音落下,云皎月寒星似的瞳孔猛地一缩。 除去被女人突然的背刺以外。 她还突然后知后觉—— 要是从原来的故事轨迹预想,祁家女眷会在流放第一天被吴千等人凌辱。 按照她三婶娘柳韵秀的个性,多半会选择自尽。 也就是说,等祁长瑾流放路过万寿县时,他绝不会去留宿柳府。 换言之,在原来的故事轨迹里,方娘因为无人救治死了,同时祁长瑾也被冠以凌辱罪名,被关到牢里! 看来…… 在这个架空世界里,无论她的存在能让多少事情发生变化。 一旦涉及权谋文具体的设定,故事也总是会按照作者的设定发展。 作者设定祁长瑾被污蔑,无非是想让男人在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意识到这点,云皎月紧紧蹙眉,她可不能让男人黑化太过。 否则以后提和离,这男人还不得打击报复死她? 第64章 去牢房要人 云皎月猛地伸手,将祁长瑾拽到自己身后。 冷冷注视方娘,怒斥道,“我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污蔑我丈夫的?” 清冽声音郑声,“我丈夫昨夜根本不在客栈!” “你心里清楚,不止他,包括昨夜在马圈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凌辱你!” 话音落下,祁长瑾眼底闪过无尽的潋滟光华。 他视线落在自己被云皎月紧握着的手上,眼底未知的情绪一闪而过。 方娘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云皎月。 绯红薄唇扯了扯,唇畔满是玩味。 她软若无骨倚着栏杆,听到云皎月说祁长瑾是她丈夫后,眸间不自觉敛下恶意。 她是个青楼女,一双玉手万人枕,对待任何男人都是玩弄态度。 尽管她和祁长瑾素不相识,但把人拉入泥沼,早已是她随手为之的习惯。 不过…… 方娘对上云皎月略带恼怒的视线。 在客栈后院,这里那么多人,只有云皎月肯将衣服盖在她身上。 也只有云皎月不用恶意的眼神看她,甚至还替她着想,不让人去追问昨夜的事情。 无奈幽幽出声,“既然这小郎君是恩人你的丈夫。那好,我说实话。” “不止你的丈夫,还有马圈里出现的所有人,的确都没有凌辱我。” 方娘轻描淡写说完话。 黄西瓜听着,顿时站不住了! 他怒气冲冲走过来,伸手去拽方娘的手腕,怒问,“你这个荡妇!” “就你身上的伤口,怎么可能会没人凌辱你?” 指手画脚,“你身上的痕迹,还有男人残留的味道!要说没男人欺负你,我可不信!” “你就说实话吧,肯定是青州来的这些衙役人犯侮辱你了,是不是?” 云皎月蹙了蹙眉。 这些话是越听,就越听不下去。 尽管她已经猜出方娘的出身,但她没有任何资格揭示她的出身。 轻蔑扫向黄西瓜,眸光幽深凌厉,“官爷,你好歹是万寿县的衙役。” “退一万步来说,你怎么能这么侮辱自己地界上的女子?” 黄西瓜嗤之以鼻,“怎么?她有脸下贱,难道还没脸承认?” 只见方娘甩开黄西瓜的手,逐渐走向马圈处的木质柱子。 她靠在一旁,露出半边光洁肩颈。 完全不顾旁人眼中的轻视和异样,幽幽道,“官爷,我是醉花楼的花魁,干这行的人,你要说是荡妇,那也的确是。” “只不过,我被卖进醉花楼多年。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做,就可以不做。” 云皎月蓦地就想起自己在方县时,那药铺掌柜说要将她卖到窑子里的话。 足以见,在大齐国,女子地位极其低下。 寻常女子出门在外,人身安全根本不能得到保障。 云皎月不露声色观察着方娘。 看她年纪和她也差不多大,浑身底子很好,细皮嫩肉。 那双手毫无茧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 也怪不得黄西瓜会误以为方娘是良家女子。 于是,猜想她很可能是被拐进的青楼。 云皎月忍不住开口对黄西瓜说话,“官爷,你也听到了,她不是你口中所谓的良家女子。” 想到近日各个县城的衙门,都在张贴三年一度拱卫司选拔的告示。 猜测黄西瓜这些人,应该是想胡乱结个大案子,来参加选拔。 若有所思道,“官爷,你要是想靠这件案子,被提拔到京都拱卫司。那我劝你趁早结案。” “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些案子不能查,也不能去追究。” 云皎月脑海中想起昨天傍晚闻到的那股子熏香。 先前她还没细想熏香的味道,现在想来,那不就是龙涎香的香味? 大齐国最名贵的香料,无非沉香、檀香、麝香、龙涎香。 其中龙涎香,是京都权贵乃至皇室子弟最爱用的。 云皎月看了眼方娘,立即就明白了昨夜的前因后果。 想来是方娘在欢好时,突发旧疾,被人以为玩死了,才慌乱下扔到马圈外。 这里是官营客栈,闹出人命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那位能用龙涎香的权贵,才打算嫁祸给程二这些倒霉蛋。 黄西瓜只以为云皎月是在糊弄他,“什么案子不能查,什么不能去追究!我看,你就是在吓唬我!” “就算方娘不是良家女子,是个青楼女子!” “那她无缘无故出现在官营客栈,也有与官员淫乱之嫌!” “今日,我非得要把这小荡妇和那些在客栈里淫乱的人全给抓起来!” 官营客栈只是个给官员提供休息的地方,可不是让人行苟且的地方! 黄西瓜声音越来越大,大有不把事情查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也是,好不容易有胆子大的敢在官营客栈聚众淫乱。 可不是要好好抓住机会,结个大案子,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云皎月深吸着气,朝方娘走去。 她见过好的朝代,就更知道大齐国世道艰难。 扶上方娘柔软满是青紫的胳膊,往客栈门口方向走去。 见万寿县的衙役齐齐要拦人,清冽嗓音不怒自威,“官爷,你要是真有这雄心壮志去查案!” “那你不如就去拿客栈名册,去看看昨夜入住的人究竟有谁!” 云皎月开始好奇,昨夜她在万寿县遇见了帝师陆崇。 连程二居住的客栈里,竟然也有从京都来的大人物。 看来,她们在流放的时候,在这本权谋文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在认真地按照故事轨迹生活。 暗自感慨着,将方娘带离马圈。 黄西瓜也不蠢,听见云皎月的话,顿时就意识到昨夜在客栈入住的人,是他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人。 看完客栈入住名册…… 他目瞪口呆,顿时成了哑巴。 麻溜得紧,头也不回带人离开客栈。 客栈门口。 程二抬头看向高悬的烈日,心里又急又燥! 愤怒地踢向客栈门口的石狮子,“万寿县衙役,真是吃白饭的废物!” “我们好端端,被污蔑凌辱女子。现在倒好,都已经辰时,今天我们还怎么走得完五十里路?” 程二想到那些被黄西瓜押到万寿县牢房里的流放人犯,心里更堵得慌。 指着手下的衙役,吩咐道,“李虎,你赶紧带几个兄弟,去万寿县牢房要人!” “辰时末,必须启程!否则,我们根本没法在规定之期赶到泽州大荒县!” 云皎月听着程二暴躁的言语,眉头拧了拧。 这次的确是意外之灾,白白被耽误一个时辰的赶路时间。 方娘赤脚踩在地面,她听昨夜那群人提过流放的路线。 细长的柳叶眉微挑,“恩人,你们如果是要去通安县,或许我可以载你们一程。” “要是走陆路,你们今天即使脚程不断走一日,太阳落山前,肯定都到不了通安县。” “不过,通安县穆县令今日大寿,请我去献舞。” 方娘顿了顿,豁然开口道,“要是你们不嫌弃,或许可以走水路,乘我的花船去。” “届时等船靠岸,你们再自行离开。” 云皎月双眸清澈灵动,划过难以掩住的诧异。 她看了眼方娘,没想到这女子身上伤这么重,今日还差点丢了性命。 结果,她居然还要去通安县给县令献舞?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果然吃人。 云皎月出神盯着方娘,点头答应下来,“也好。那就麻烦方娘你了。” 第65章 首辅根苗 辰时末,程二已经派人接到所有被押走的人犯。 祁老夫人等人看见流放的人犯,又全须全尾从万寿县牢房里出来。 松了口气,也回归到队伍里。 她们不是没想过就此从万寿县逃跑,但是她们的路引全都在程二手里…… 要是跑了,没有路引,她们根本就进不去别的县城。 就算潜进了人生地不熟的县城,也极有可能会被官兵见着生疑而抓获。 可住在深山老林里? 万一被野兽吃了,还不如跟着流放。 “皎月,我听说在客栈,那青楼女子污蔑瑾哥儿对她不规矩?” 柳韵秀带着娘家给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湖畔。 她特地嘱托祁向磊和祁文朗护好包裹,牵着祁昭昭走到云皎月身旁。 云皎月坐在河堤上的木桩休息,“是有这么回事。” 柳韵秀担忧着,“这女子能随意给不相干的人泼脏水,难保心肠歹毒。” “我们这三十几口人,要是上了她的花船,不知道她又会耍什么花招。你觉得她可靠么?” 云皎月清冷眸子望向柳韵秀,说实话,她并不觉得方娘可靠。 甚至三婶娘用心肠歹毒来形容方娘,她也觉得有些道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愿意去短暂的信任方娘。 “三婶娘你就放心吧,她不会耍花招。” 怕柳韵秀不放心,补充道,“而且,就算她真耍花招,我也有法子,让她安安稳稳带我们去通安县。” 听云皎月笃定的口吻,柳韵秀这才彻底放下心。 很快,花船朝河堤缓缓停下。 方娘不愧是万寿县这种富裕之县的花魁,所乘坐的画舫船,足足有三层高。 画舫船飞檐翘角,玲珑有致。放眼望去,引入眼底的是几乎望也望不到头的浮雕盘龙和祥云画绘。 程二等人哪里见过这样富贵华丽的花船,兴致盎然,被万寿县衙役平白污蔑受的气也散去。 招呼着让流放人犯有条不紊上船。 孙阿牛和同行的人犯,小心翼翼将孙鹤抬上船。 一行人也没忘了那两个推车,都抬上船,放在船舱。 船只开始行驶,几乎所有人犯都萌生出流放也挺好的错觉。 古往今来,谁家流放能吃香喝辣,还能坐花船赶路? 这么两天下来,大多人都对云皎月越来越尊崇。 祁长瑾站在船尾雕花栏杆,渐暖夏风拂过他宽宽的竹绿色衣袖。 云皎月扶着拐杖走过去,从袖子里拿出两块玫瑰酥给男人。 也站在他旁边,和他一块儿看着岸边景色匆匆后退。 云皎月是来给男人做心理疏导的,一边想着方娘污蔑他,有助于这个未来的大反派黑化。 可一边又担心着便宜夫君黑化太过。 清冽声音赫然传到男人耳畔,“祁长瑾,你在想什么?” 萧莲隔得远远,看见自己这儿子和儿媳妇站在船尾,俨然一对璧人。 男人身影颀长,云皎月的身高只到他肩膀,夏风卷起两人衣袖紧紧缠绕在一起。 祁长瑾深邃眸眼淡淡掠过云皎月,“我在想,沉舟侧畔千帆过。” 云皎月下意识吐出,“这句我熟,是病树前头万木春。” 话音落下,云皎月这才发现,人家祁长瑾并不是在有感而发背诗词,而是在阐述事实。 花船不远处的戈壁滩上,正有一只翻覆的破旧船只。 或许在祁长瑾心里,他自己就是那个被搁浅遗弃在沙滩上的破旧船只。 云皎月清脆的嗓音干笑两声,开始思考在这个架空世界里,究竟有没有这句古诗的存在。 显然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所有的文学知识都互通。 祁长瑾冷清的眸子逐渐恢复奕奕神采,双眸幽幽注视着云皎月。 这下子,冷如墨玉的寒眸不再晦暗,瞳孔中云皎月的身影,开始深深映入脑海。 绯红薄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好一句病树前头万木春’。 话还没说完,方娘身边的婢女红杏就来请云皎月。 “云姑娘,我们方娘有请。” 云皎月回头,冲着红杏点了点头,“我就来。” 说完话,她伸手拍了拍祁长瑾的肩膀,“祁长瑾,想开点。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洗清冤屈!” “我看人很准,你就是首辅根苗,以后绝对会有出息!” “我先去找方娘。” 说着,拄着拐杖,往画舫船三楼走去。 祁长瑾寒星似的眸子划过光亮,原来云皎月是希望他有朝一日成为百官之首的首辅么? 虽然他一开始考科举,只是想当官后被派回青州任职。 但是…… 祁长瑾眸光愈加幽深,要是有一日能洗清冤屈,倾尽全力登顶首辅也未尝不可。 画舫船三楼。 方娘穿着丝薄的衣裳,躺在贵妃椅上任着婢女给她的伤口涂抹药膏。 她看到云皎月来了,眉心动了动,“恩人,你坐过来些。” 云皎月眼底带着一缕诧异。 发现画舫船三楼室内的香炉中,燃着的正是龙涎香! 刹那间打了个激灵。 难道昨日傍晚客栈发出的龙涎香和脂粉香气息,全都是出自方娘? 又或者,昨日客栈招妓,去的人不只有方娘,还有其他青楼女子。元宝小说 龙涎香是方娘用的熏香。而其他青楼女子,留下的味道则是刺鼻浓重的胭脂香。 云皎月遮掩住眼底的异样情绪,往方娘跟前坐了坐。 她对这个万寿县花魁的出身…… 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毕竟,寻常女子根本接触不到龙涎香,也不会有用这种香料的习惯。 “恩人,我没有呼吸,你都能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足以见你医术高明。” “在客栈时,轻易就能判断出,我身上患有旧疾。” 方娘从贵妃椅上坐起,柔声问道,“不知道我这旧疾,你能不能治?” 云皎月收回探究的眼神,点头,“能治。” 出客栈的时候,云皎月就打算把治疗旧疾的药方告诉方娘。 不过方娘临时决定,要载她们一程。 所以她也没有直接将药方给对方。 “你放心,等到通安县,我会将治你旧疾的药方给你。” 云皎月之前给方娘把脉,就知道她身上患有旧疾。 这种旧疾是因为患者常年气郁不畅,导致引发了身体强烈的神经性头痛。 患者发病时,会头皮发麻,痛感如刀割锥刺。 严重的患者则会忍不住撞墙自尽。 显然,方娘就属于神经性头痛严重的那一类患者。 第66章 别想活着离开 船到通安县,停在河堤处。 程二等人意犹未尽从花船上下来。 从水路落地时,太阳还西斜在远山,日头尚早。 云皎月和祁长瑾还在画舫船三楼:“川芎三两、白芍一两半、香附柴胡白芷蔓荆子各一两、白芥子半两……” 云皎月慢条斯理报着药方,让祁长瑾写下。 方娘看着宣纸上笔走龙蛇的字迹,细眉微挑,“恩人,你夫君这字倒是好看。” 听着对方的打趣声音,云皎月特地观察着男人神情。 肉眼可见,这便宜夫君的脸果然黑了。 下意识挡住方娘的视线,这女子还真是个狠人。 昨夜身心受创,现在居然还能玩味地打趣祁长瑾。 云皎月清嗓,转移话题道,“你记得让人煮药前,把这些药材全都泡上两刻钟的时辰。”元宝小说 “在清水中泡完后,再文火煎煮两次,每次煎煮两刻钟。切记,一日必须服药三次。” 一副大夫在板着脸的模样,“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服药,我这药即使再能通络祛瘀,对你也没什么用处。” 方娘纤细手指抽过刚落墨完的宣纸,上下打量了一遍,“我知道了。” 云皎月眼神略有飘忽,惊奇于方娘居然识字。 像原身,她是商贾出身,家里有些余钱,却不识字。 可方娘居然又用龙涎香又识字? 这出身,怕是并不低。 方娘看云皎月在发呆,还以为云皎月是在等她支付报酬。 她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值钱玩意。 视线扫过自己手指上戴着的镶有蓝宝石的金戒指,有些不满。 最后不假犹豫,目光落在套在手腕处的剔透玉镯。 半晌,拿下玉镯,“恩人,你救了我,还给了我治旧疾的药方。” “要是你不嫌弃,我就把这个镯子给你,只当是报酬。” 声音听不出情绪,补充着,“你放心,这个镯子很干净,不是什么嫖客给的脏东西。” 云皎月清澈灵动的眸子划过愕然。 眉间微蹙,推开方娘的手,“不用,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刚推开,方娘却握住云皎月的左手手腕,将镯子套进去。 美目流转光彩连连,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在手镯大小也正合适,“留着就是。否则我无以为报,平白欠人恩情,良心会不安。” 云皎月为难地收下所谓报酬。 看云皎月和祁长瑾久久不下花船,柳韵秀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画舫船三楼。 在外头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想说,你污蔑别人凌辱你的时候,怎么良心就不会不安了? 但到底没说出这句话。 这会儿,云皎月看了眼花船外的日光,又见程二等人在河堤处冲她打招呼,像是在催她下船。 下船前,百般思索,准备了一套女子年岁易逝的说辞,打算劝方娘存钱从良。 可看了眼方娘送给自己的镯子…… 这镯子玲珑剔透,价值不下万金。 想来,要是银子能让方娘从良,她早从良了。 云皎月摇了摇头,打消自己想劝说的想法。 下船前留下一句,“保重。” 方娘颔首示意,将人送到栏杆处,扶着阑珊目送云皎月下船。 等云皎月到了河堤,又走了好远直到看不见身影,才是迎风看了眼天空,转身走进花船。 …… 通安县县城。 云皎月刚进县城,步入望不到头的砖道,就看到长街两侧的商户几乎大半都已闭门歇业。 商道上的人气,瞧着和万寿县有天壤之别。 不远处,穆艳娇正大摇大摆挨家挨户收祝贺钱,身后跟着五六个婢女,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装银钱的木盒。 程二一看到穆艳娇,瞬间转过身,挡住穆艳娇的视线。 对着云皎月焦急道,“祁少夫人,咱们在万寿县可是得罪了这通安县的县令之女!” “要不咱们还是避一避。赶紧绕路离开,等明日一早,咱们就偷摸着出县城,继续赶路。” 云皎月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和穆艳娇在她的地盘硬碰硬,纯属自找麻烦。 点头道,“好。那咱们抄小道走。” 云皎月刚要从小道离开,可三十几人浩浩汤汤的流放队伍,还是引起了穆艳娇的注意。 “给我站住!” 冷厉视线顿时紧锁云皎月,连收祝贺钱都没了兴致。 穆艳娇陡然迈出步伐,朝流放队伍走去。 认出流放队伍就是在万寿县看到的那批人后。 横眉怒目,“来人!去把那群人给我抓起来!” 迅速指向云皎月,“尤其那个穿着鹅黄衣裳的女子,抓起来后,直接打!” 穆艳娇红艳的唇色微扬,一想到自己在万寿县郊外被云皎月威胁,眼底就止不住溢出戾气。 等了一天,终于等到这群流放的人犯! 现在既然到了她的地盘! 那就别怪她尽地主之谊! 程二在廷尉府当衙役多年,人很机灵。 他撒腿就往小道深处跑,对着云皎月大声喊道,“祁少夫人,我去搬救兵!找督邮府帮忙!” 萧莲一听自己要被抓起来,瞬间炸毛,“小贱人!让你在万寿县多管闲事!” “真是天生来索命的丧门星!你自己得罪了这金贵的县令小姐,却害我们全被收拾!” 祁老夫人也慌了神。 六神无主,对着云皎月开骂,“云皎月,你真是该死!要是就你一个人被抓被打也就算了!” “还偏偏连累我们这些老小!我祁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个祸害进门?” 穆艳娇洋洋得意,听见云皎月被骂,心情大好。 看着程二跑得飞快,轻嗤,“这衙役说要去搬救兵?” 想到督邮府距商街的距离,不由呵笑,“云皎月,就算林芙蕖愿意救你,也晚了!” “我说过!得罪我穆艳娇,我迟早会把你抓起来杀掉!” “正好,既然你到了我的地盘,那我就说到做到!” 云皎月深邃如墨的眼神似蒙上冷意,也不知道她的义父陆崇什么时候才会到通安县。 要是快马启程,速度应当和她们走水路乘船差不多。 祁长瑾下意识将云皎月拉到自己身后,冰冷暗芒在眸中闪烁。 冷冷道,“穆姑娘,我们并非通安县人,只是路过。” “现在我们当中,根本没有任何人触犯律法。你又有什么理由随便抓人,随便滥杀?” 穆艳娇不悦皱眉,在通安县,她就是土皇帝! 抓人滥杀而已,没人敢和她计较! 难不成要越级上报诉冤? 穆艳娇神情猖狂,冷不丁笑了。 谁敢得罪她,谁这辈子都别想活着离开通安县半步! 第67章 她就是帝师义女 “现在我们当中,根本没有任何人触犯律法。你又有什么理由随便抓人,随便滥杀?” 话音落下,穆艳娇蹙起的眉头很快舒展。 她饶有兴致打量着祁长瑾,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清隽俊逸,肌肤光洁玉色,衣袂在风中被吹得翩跹。 即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锦绸,也丝毫掩盖不住身上倜傥出尘、雍容尔雅的气质。 她眼睛亮了亮,有些出神。 云皎月见穆艳娇久久没有答话,纤细手指扯了扯祁长瑾的衣袖。 清冽声音带着凉薄,彻底想明白。 “祁长瑾,算了。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去质问她。”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无辜死掉的人,都曾触犯法律条令。” “有许多死于非命者,往往没有经过任何缘由,就被人随意取走性命。” “他们运气不好,遇见了像穆艳娇这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而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生性就喜欢把刑律踩在脚下。” 她眸光沉了沉,“刚好,我们现在就是那群运气不好的人。” 云皎月眼眸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在现代时,有许多队友出任务,被逼急了,只能和这群蛮横狠戾之辈硬抗。 最后落了个被革职的下场。 没想到在大齐国,她也亲历了这种快被逼上梁山的情形。 好在她后背的伤好了很多,脚腕即使不能用力,也不耽误小腿发力。 所以,她能够施展杀伤力极大的军体拳! 再加上身上也还有一次性注射器! 能快速给穆艳娇注射胰岛素,让对方进入昏迷状态,不至于闹出人命。 云皎月想着,已经下意识伸手从袖子拿到注射器,全身进入警戒备战状态! 祁长瑾眼底轻柔,见云皎月进入备战状态。 于是慢条斯理转过身,望向李虎、孙阿牛等人。 不同于刚刚眼神的温润。 此刻视线萧瑟如刃,嗓音冷厉! 说出的话语声,有着极大的号召力,莫名让人服从! “我青州子弟铁骨铮铮,从来不逆来顺受。” “现在既然对方无缘无故抓人,甚至企图滥杀!像这种无视法纪之举,简直众怒难犯!” “既然对方打算越过律法欺辱杀戮,那我们自然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祁长瑾漆如点墨的眼眸渗着冷意,周身气势蓦地压得人透不过气。 流放这一行人,大多早已认定云皎月为主心骨! 现在主心骨无缘无故就要被穆艳娇抓起来给杀掉! 这哪里还有能忍的道理? 被祁长瑾这么一提醒,孙阿牛等人瞬间反应过来了。 大部分男人齐齐冲着穆艳娇握拳! 露出自己健壮的手臂肌肉,一副要开始干架。 流放的人犯家里大多务农,家里没有家牛拖犁,只能自己推着木犁耕田。 因此毋庸置疑,他们在力气上的优势,一定比穆艳娇这些手下要强。 其中孙阿牛浑厚的嗓音忍不住喊道,“祁大少爷说得对!” “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只是路过通安县,又没偷又没抢!凭什么就要被这个泼妇抓起来?” “而且祁少夫人对我们这样好,给我们吃喝,还教我们识草药!” “这死婆娘敢欺负祁少夫人,我孙阿牛绝对不答应!你们呢!你们答不答应!” 霎时,此起彼伏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 “不答应!” “当然不答应!” 程二不在,李虎就成了这群衙役的头头。 他们在青州廷尉府不知道见过多少官员和女眷,小小一个通安县女儿也敢抓他们? 真是可笑! 原本心里还有些犯怵,但被祁长瑾那番话激得热血沸腾。 他们青州子弟,当然铁骨铮铮! 李虎猛地一抬手,“兄弟们!都给我把刀拔出来!” “要是祁少夫人少一根毫毛,我们都要让这死婆娘偿命!” 穆艳娇双眼阴狠微眯,不满冷视着云皎月。 她今日出府,除去一道跟着去收祝贺礼的六个婢女以外,还跟着八个衙役。 就这八个人,哪里能和三十几个人犯对抗? 可这帮低贱的人犯,究竟怎么敢骂她死婆娘? 穆艳娇后退几步,“来人!都给我上!” “把这群贱民全给我杀了!我爹是县令!这些人死了我担责!” “是!” 话毕,穆艳娇手下的八个衙役猛地拔刀相向,冲向云皎月! 祁长瑾后背的伤好了很多,在通安县衙役冲过来时,倏地抬起拐杖抽向对方脊背! 男人自幼习武,即使没去考武状元,武功也是上乘。 防身护几个人总是不在话下。 刀剑相向间,程二正领着林芙蕖赶到。 程二亲自驾马开路,“打什么!都给我住手!” “督邮府家的小姐来了!也领了督邮大人口令!” 扯着嗓子,挥动马鞭抽打,“穆姑娘,你在县令寿辰之日,挨家挨户收祝贺礼,已经是强取豪夺、刮取民脂民膏!” “现在还滥用父家职权,督邮大人说了,你要是再不住手!他一定会向上级检举你们父女的罪行!” 程二话刚说完,不远处就有几匹快马,溅起尘土飞扬奔入县城。 马蹄声强有力踏踏,为首的正是陆崇身边的侍卫。 侍卫聂韬忽地勒紧缰绳,赤马脖子后倾,前蹄双双后仰。 看到面前已经打起的两拨人,俨然明白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上气不接下气,视线停驻在云皎月身上。 故意提高音量,“二小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大人在万寿县本想给你证明身份的信物,却没想到你乘坐画舫船直接走了水路!” “要不是我快马加鞭一路未歇,指不定要追你到什么时候!” 在流放的这群人里,见过聂韬的,也就只有祁家三房、云皎月和祁长瑾。 其中祁长瑾知道陆崇收了云皎月为义女。 柳韵秀眸中难以置信,后知后觉,“皎月?这位官爷叫你什么?” 祁老夫人轻嗤着,云皎月不过是普通商户之女,能是什么大人家的二小姐? 幽幽道,“这位官爷莫不是认错了?这小贱人是青州商户女,三年前嫁到我家,从没听说她是什么管家小姐。” 萧莲也闷闷哼声,满眼蔑视。 “就是,官爷你肯定是认错了!” “云皎月这死丫头,土生土长在青州,家里没一个有出息走上官途。她怎么可能是你口中什么二小姐呢?” 聂韬是京都人,当了帝师护卫那么多年,眸中早已自带真刀实枪的杀气。 眼神瞬间变冷,“什么认错了?” “我喊的就是云皎月云姑娘,她就是我们大人陆崇的义女!” “我们大人是当朝一品帝师!他的义女,岂容你们用贱人二字随意辱骂?” 聂韬视线挪到穆艳娇身上,声音掷地有声! 冷冷道,“自然……” “我们大人的义女!更不容你们这些地方宵小之辈随意打杀!” 第68章 地震发生 铿锵有力的话语声落下,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愣住。 程二惊得从马车上跌落。 他一脸震惊盯着云皎月,合着这祖宗背后有靠山?这靠山还是当朝帝师? 萧莲和祁老夫人脸色铁青,浑身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她们梦寐以求让祁长瑾娶个高官家的小姐…… 结果,没想到自己嫌弃了三年的儿媳妇孙媳妇,竟然就是高官家的小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昭昭是个聪慧的孩子,她对云皎月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 “哇,堂嫂你好厉害呀!” “肯定是堂嫂好人有好报,昨晚救了陆大人,今天就成了他的义女!” 祁昭昭感慨的话刚说完,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程二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死死抱住云皎月的大腿! 这祖宗厉害得紧,一夜之间能赚两万五千两,一夜之间又能成为帝师的义女! 像这样老天爷追在屁股后面给人富贵荣华的人,可千里难寻! 张美娘恨得牙痒痒,嘀咕着,“这小贱人,怎么运气这么好!” 祁雅儿也羡慕嫉妒恨,后悔自己不会医术。 否则,没准她也能当帝师的义女! “什么帝师义女,我看你们都是些江湖骗子!” 穆艳娇紧咬着牙关,“进了我通安县的地盘,我不管你们把自己的背景编得多显赫!” 字字重声道,“只要是骗子,就全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半步!” 穆艳娇双眸晃过一抹阴险,即使她看聂韬的穿着,看出并非常人。 但既然已经得罪了云皎月这拨人,那索性不如得罪彻底! 穆艳娇吩咐着自己的婢女,“你!去县衙赶紧搬救兵!把衙役们还有府中家仆全都叫来!” 通安县衙役和穆家家仆,加起来足足有五六十人。 她就不信!这么多人,还能治不了云皎月他们? 话毕,督邮府官员正骑着高头大马朝穆艳娇而来。 督邮大人林盛听到有恩于自己外孙女的恩人被穆艳娇为难,直接从县衙出来,赶来为云皎月撑腰。 这会儿,原先被穆艳娇强收祝贺礼的商户们,也从铺面里出来。 看到有高官手下的人来了,立马围到聂韬身边。 云皎月知道形势已经彻底逆转,不再继续在袖子里握着一次性注射器。 她望向穆艳娇的眸子深邃冰冷,带着彻骨杀意。 “穆艳娇,我早就提醒过你。平时你辱骂林芙蕖,即使做得再不对,也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你该有所分寸,不该做得越来越过火!否则一旦害你父亲丢失官位,他一定会恨不得杀了你。” “没想到,昨日之言,今日就得到了应验!” 云皎月缓缓摇首,凌厉目光之中尽是看好戏的姿态。 这穆艳娇,没想到不光胆子大,还很蠢! 清冽嗓音不疾不徐,“你连自己父亲寿辰,都要借机搜刮民脂民膏。” 手指指向商户和婢女们手里的木盒,“人证、物证,眼下都已俱全。” “甚至,你妄图打杀路经通安县的人犯,我们这三十余人每人都是证人!” “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被绳之以法!你父亲这官位,还能不能再坐得下去!” 云皎月目光幽深,寒星似的眸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绯红薄唇微微勾起,“对了。有件事情你怕是不知道。” 拉过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的林芙蕖。 幸灾乐祸道,“平日里,你动辄谩骂嘲讽的督邮府私生女……” “就是我们大齐国一品帝师的亲生女儿!” 什么? 穆艳娇双目满是愕然! 她腿脚有些站不稳,突然跌坐在地上。 督邮大人林盛刚下马,听到这句话后,瞳孔瞬间扩大。 当朝帝师陆崇,竟然就是当年他看不上的穷书生! 原来他的女儿林娘,当年的眼光没错。 他还以为帝师陆崇,只是和那穷书生同名同姓。可居然,是同一人! 林芙蕖清澈灵动的双眸诧异,随之而来的则是眼眶湿润。 她看向云皎月的目光,更加感激。 遇到云皎月之前,她的生活除去外祖疼爱以外,满是黑暗。 病痛缠身,外人辱骂。 可短短一日,她不仅有了治病的药方,不仅能多活几年赡养长辈! 现在还找到了亲生父亲! “云、云姑娘,我真的很感谢你。” 林芙蕖反握住云皎月的手,“你不仅替我出头,还救了我未曾谋面的父亲。” 眸中泛着希冀的光泽,“看年纪,我比你略大些。你这个妹妹,我认了!” 聂韬看到自家大人的亲生女儿也在此,连忙双手抱拳,“大小姐!” 林芙蕖突然成了帝师亲女儿,还有些不自在。 但还是冲着聂韬稳重得体地颔首示意。 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足以见督邮府教养得很好。 这时,聂韬突然下令,“来人!把穆艳娇给我抓起来!” “顺道去县衙,把通安县那狗头县令也给收监关押!” “待大人来通安县,再择日审问穆家这些年究竟贪了多少民脂民膏!” 很快,穆家婢女和通安县衙役,知道通安县要变天后,顿时不再听令穆艳娇行事。 聂韬手下的侍卫拔刀架在穆艳娇颈部,由林盛带路,往县衙而去。 围观商户也纷纷一同去了县衙,就想当人证,出出这些年被搜刮银两的怒气! 等商户们散去,通安县商街倏地显得尤为萧条。 云皎月这才有些好奇,“这街上的人,都去哪了?” “我看这街上,开门的商户也才十之二三,大多都是闭门状态。” 林芙蕖声音清润解释道,“昨日瑞国寺的大师御海,云游到通安县。” “这大师算命极其灵验,扬言维星绝、枢星散,让大家都不要聚集在密集房屋处。” “又放出话,这两日算命免费。是以,大家都闭门外出,携家带口去了郊外,要找大师算命。” 维星绝、枢星散? 还免费算命? 云皎月浑身一愣,僵在原地。 她陷入沉思…… 这林芙蕖口中的御海大师,怎么这么像她在方县遇到的算命老骗子? 算了,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 只要能让大家伙不要聚集在房屋密集处,就是好事。 云皎月眉心微动,舒了口气。 可下一秒,云皎月瞬间觉得视线有些晃动。元宝小说 腿脚根本站不稳,眼帘内天旋地转,脚下的大地似乎要开裂! 只见周边的房屋摇摇欲坠。 瓦片屋檐也随着剧烈晃动,纷纷砸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几个呼吸的间隙,所有人眼中,大半的房屋轰然倒地! 祁家三房的声音传来: “娘!这地怎么在晃!” “不好妹妹,这是地震,快跑!你快爬到我的背后,我背着你跑!” “秀娘,牵着我的手,人多别冲散了!” 云皎月腿脚不便,也想躲到安全的地方。 可偏偏站在砖道的正中央,周边房屋眼看就要砸到自己! 刹那间,祁长瑾却眼疾手快! 突然单手抱起云皎月,将她稳稳当当放在林芙蕖的马车上! 由于云皎月先前就牵着林芙蕖的手,后者连带着惯性,上身也扑在了马车上! 千钧一发之际。 祁长瑾抬起拐杖,下意识往马背上重重拍打! “吁——”的一声,马叫声嘶鸣。 扬起前蹄往城门方向奔跑而去。 萧莲快要被气晕,“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不抱着你老娘我上马车?!” 祁老夫人想让祁盛天带她逃生,结果定睛一看! 自己最宝贝的二儿子,早已和张美娘母女逃之夭夭。 只能边骂,边滑稽地往空旷地方跑。 猛然间,轰然倒地的建筑物越来越多。 细微的咔嚓声响起,祁长瑾手中的拐杖突然被墙砖撞折。 连带着自己的身影,也被淹没…… 第69章 我要你的命 赤马拖拉着马车,穿过不断坍圮的建筑,踏踏马蹄声被隆隆声掩盖。 云皎月被这蓦然变换的位置,震惊得双眸瞳孔猛然一缩! 马车疾驰,林芙蕖挂在车轼一侧摇摇晃晃。 眼看快被甩出马车,掉在砖道。 云皎月双手紧紧拽住她,用力将对方拉到自己身边坐稳。 坐稳后,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趴出身子去看马车后头,视线内,身后鳞次栉比的县城房屋,在地裂中恍然间崩塌。 铺天盖地的灰尘飞扬,有很多人从灰蒙蒙的尘土中跑出。 “祁长瑾!” 云皎月心被提到嗓子眼,冲着马车后头下意识呼喊! 没有犹豫,转过身勒紧缰绳。 等马匹停下后,直接一瘸一拐跳下马车踩在砖道上! 趔趔趄趄往城门跑,即使脚上有伤,但还是毅然决然加快步伐。 身子穿过涌出的人群,快要挤进废墟入口。 一时间脑子飞速运转。 心底竟然出现麻木又空洞的复杂紧张。 又在想男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导致这个架空世界崩了怎么办? 她一个穿书的外来者,还能活么? 萧莲怒气冲冲,一把抓住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云皎月。 有力捏住对方的胳膊,不可置信,“小贱人,你究竟是给瑾哥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怎么会选择救你,没有救我这个亲娘!” 萧莲力气很大,将云皎月的胳膊猛然间掐出红印。 云皎月深邃眸子里漫着刺骨冰冷,“滚开。” “祁长瑾都被压在废墟下!你还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天灾在前,被埋在里面的人生死未卜,要是你再敢拦我,我要你给里头的人陪葬!” 云皎月用力甩开萧莲的手,危险意味从阴冷森严的瞳孔渗出。 时间紧迫,哪怕是耽误一分钟,死掉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单手掐住萧莲的脖颈,再稍用力一分! 对方就要窒息而死! 萧莲要窒息了。 死命去掰云皎月的手,对上那道可怖阴森的视线,再不敢说话! 见萧莲像个鹌鹑一样畏畏缩缩,云皎月眼底满是厌恶。 收回掐着对方脖颈的手,朝城门走去。 云皎月心如明镜,祁长瑾救她,只是因为萧莲的腿还能跑! 而她左脚脚腕受伤,生存概率远小于他人。 这份恩情,她以后一定会报答。 靠近城门口时,看到聂韬和程二他们也逃出了县城。 由于是靠双腿人力逃跑,不是驾马,所以速度慢些。 聂韬俯身撑住自己的双腿,大口喘息休息。 见云皎月要进城,上气不接下气拦住她,“二小姐,现在地震刚发生,按照老一辈留下的经验,之后还可能会有接连余震发生。” “我看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进去。” 云皎月双眸微凉,“余震的可能性很小。” 一般地震也有分类,比如孤立型地震、双震型地震、震群型地震。 她们进入通安县县城后,直至地震发生前,没有感受到什么前震。 在现代积累的经验告诉她。 这次沧州青州地区的地震,是孤立型地震! 而这种孤立型地震的特点,就是几乎没余震。 云皎月眸中似有细碎的光,“相信我,现在是救人最好的时机。” 她神色坚定,不容置疑,“通安县里,至少还有数以千计的百姓,被埋在废墟下!” 眼神微沉,视线望向在县城内,“里头的人。运气好些的,没准还能坚持天时间等待救援。” “运气不好的,被埋住后无法呼吸,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不能再拖了。” 转身望向流放的一行人,见他们余惊未了。 语气微顿:“废墟之中,有我的夫君,他生死不明,我是一定要进去找他的,无论生死。至于你们……尚有余力且愿意施以援手的,可以一起来。” “我们救援的人越多,里头死掉的人就会越少。” 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 祁向磊率先往云皎月走去,“我相信皎月,她说不会有余震,就是不会有。” “即使有,我也认了。而且,方才跑得急,一时间没注意到瑾哥儿,是我这个做三叔的不尽责。” 祁向磊有些羞愧,道歉道,“皎月,实在不好意思啊。三叔刚刚没拉上瑾哥儿一起跑。” 云皎月缓缓摇首,“三叔,你们平时已经足够照顾我和长瑾,不用感到抱歉。” 祁长瑾不是三房的血脉,她根本没有理由去责怪对方。 “我也去参与救援!” 这时,赵老槐的兄弟赵铁也震声响应。 云皎月这才发觉,从通安县里逃生的人当中,没有赵老槐,也没有孙阿牛和孙鹤父子。 估摸着,赵老槐是因为脚伤没能逃出来。 至于孙阿牛,肯定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孙鹤,以至于逃生蹑手蹑脚,被困在城里。 又有许多道声音陆陆续续响起来。 “祁少夫人,我跟你去!” “那我也去!” “我也去!” 这时,在郊外的通安县百姓,也接连车马未歇赶回县城。 他们看到自己祖辈筑造的房屋坍塌如废墟,一个一个目瞪口呆,呆愣在原地。 脚步灌铅无法行走,神情难以接受,似乎希望当下经历的都是梦境。 半晌,他们几乎都已接受天降灾难的现实。 有的认清现实后,当下就晕了过去。 有的则瘫坐在地上大哭,“我的娘啊。她还在家里!这可怎么办好。” “我的妻子也在家,我怎么就没把她从家里带出来,要是一起去看御海大师,就一定能逃过这场劫难!” “我的儿啊……” “我的家产!”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响彻通安县县城入口。 有些人理智尚存,也开始跟着云皎月一群人搬动碎砖瓦等倒塌物。 云皎月搬瓦块间隙,伸手去擦额间的汗。 想到光挖人出来,不救人也没用。 喊道,“你们当中有谁会医术?” “会医术的来我这里集合,我们分批次和分轻重缓急诊治伤员!” “不会医术的继续搬挪倒塌物!” “要是挖出伤员,就用硬质担架抬伤员!切记一定要等伤员固定在担架后,才能转移伤员!” 第70章 尺度有些大 很快,会医术的大夫齐齐朝云皎月身边聚拢。 大家分别在县城里的空地上,自觉划出各自需要的空间,以备诊治。 云皎月特地选了一块靠近城墙的角落位置。 让聂韬给自己找了几块大面积的布料。 将布料搭在竹竿上,搭建了可遮挡视线的露天简易空间。 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四面八方间,前来救援的人越来越多。 连陆崇都不顾病容,到了通安县。 一道来的还有柳思辨一家。 柳勇今日卯时末去书院后,就让学子抄写了《大齐国语》里有关阴阳五行的内容。 他觉得抄写速度太慢,索性直接发动全书院的教书先生和学子们。 让他们挨家挨户,开始告知地震这两日即将来临。 万寿县里的百姓本没有将地震当回事。 可又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柳勇是个有学识的人,说出来的话他们信一信也没有什么坏处。 因此整个县城的大多百姓,都出了自家房屋。 不是跑到田地里耕耘,就是发动一家老小去踏青。 后来浩浩汤汤的人,得知通安县百姓有好些被掩埋在房屋下,就都自发地成群结队,带着药物资源来救援。 将可能需要用到的药材和器具,都分发给各个大夫。 夜色逐渐笼罩通安县里的每一处角落。 万寿县民众几乎每人都手拎着一把灯笼。 烛火照亮所有人的视线,恍如置身于白昼。 “皎月,这个人不会呼吸了!” 柳韵秀和柳夫人等人用担架将伤者抬进云皎月的露天空间。 将人抬进来后,又急忙出去搬挪杂物,救人。 她们都认为,只要她们的速度能够快些,再快些!祁长瑾的生机,也就能再多些。 云皎月用意念将人挪进空间手术室。 用腹部提压心肺复苏仪对伤者进行心肺复苏! 等伤者恢复呼吸后,再检查着对方除去呼吸心搏停止外,还有没有内脏受伤的可能性。 “堂嫂,这个人浑身都是伤口,被砸烂了后背!呼吸还在,不过意识不太清晰。” 祁文朗和程二他们用担架将人抬进来。 离开的时候,又将恢复呼吸的伤员抬出去,转到其他大夫手里。 云皎月熟练将糖盐水注入伤者静脉。 等消毒过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创面伤口。 看患者疑似破伤风,直接从空间医药房里拿出破伤风抗毒素给人打了一针。 “祁少夫人,这个伤员的腿好像没有知觉了!这腿肿胀得不成样子,是不是要截肢啊!” “他刚刚还想小解,我都扶着他了,可他还死活尿不出来!” 李虎嗓音粗哑,和流放人犯将伤员抬进来。 云皎月为了节省体力,颔首示意。表示已了解基础状况。 她将伤者的下肢用木棍进行固定,背过身去,快速从空间里拿出含碳酸氢钠的液体。 装作是万寿县民众带来的药物资源,来让伤者进行服用。 一个又一个伤者,被抬进云皎月搭建的露天简易空间。 可惜并不是所有被云皎月医治的伤者,都能活下来。 有的伤者由于被挤压时间太长,以至于移开挤压物时,坏死的肌肉释放出大量的电解质。 被挖出废墟时,刚以为迎来生机。 最后却因为心、肾衰竭,绝望死去。 天际逐渐散发出光亮。 云皎月四肢浑身酸痛,瘫坐在地上短暂休息。 双手不受控制,不停在发抖。 突然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灌进云皎月耳畔: “祁少夫人!你夫君被挖出来了!” 云皎月猛然间身体一颤,思绪明朗。 尽管身体体力已经濒于临界点,但她还是下意识抬手,去扶墙壁站起来。 根本不顾脚腕的伤,发抖的手,还有累到极致的身体。 刚起来,挂在竹竿上的布料,也倏地被掀开! 祁向磊和聂韬已经双手抬着担架,将祁长瑾送了进来! “祁长瑾!” 云皎月脱口而出喊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肿胀脚腕却突然一拧。 还没站稳,身体就径直朝地面砸去。 地面细小的细石和身体碰撞,白皙藕臂般的手腕骤然擦伤,出现密密麻麻的伤痕。 云皎月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没把这些小伤当回事。 忍住散架般的疼痛。 扑到祁长瑾身旁,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祁长瑾被抱住的刹那,浑身不再像被压在房梁底下时的那般紧绷。 他卸下心理防备。 等看到女人抱他时,露出的密密麻麻伤痕,还有感觉到在不停发颤的双手。 祁长瑾蹙着眉,眼眸闪过一抹心疼。 男人嗓音低喑,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我就在这里,不会跑不会丢。” “你怎么跑这么快?” 祁向磊听不出祁长瑾的情绪,会错意。 还以为是自家侄儿被压得太久,所以心情不好。 替云皎月解释,“皎月一晚上都在治病救人,已经诊治了几百个伤员。” “我们想让她歇歇,但她说她多救一个人,就会有更多的伤员被抬进她这里。没准就能更早一些看到你。” “她跑那么快,也是担心你。” 云皎月趴在祁长瑾身上,好半晌才是站起身子。 视线不停上下打量着他,检查着男人有无肉眼可见的伤口。 祁长瑾运气很好,被四分五裂的墙面淹没时,身上正好有房梁卡在砖道上。 以至于墙面倒在房梁处,刚好保证了一定的呼吸空间。 他玉色容颜此刻灰头土脸,但却掩不住清隽的悦目风华。 听见祁向磊的话,祁长瑾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抿着,但看向云皎月的眼神已然有了变化。 他深邃眼眸如同流光划过夜幕,掩下眸中的心疼。 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唇,“可你手抖成这样,现在又摔了一跤,手臂有那么多伤口。” “万一以后留下后遗症,要怎么办?” 云皎月清冷目光纯粹,蓦地说出几句,“地震发生时,你担心我跑不掉,所以不顾自己安危,选择急着把我扔到马车上。” “现在我担心你,所以不小心摔了一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落下。 云皎月这才意识到,她对男人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她好像,是真的很紧张祁长瑾的生死。 云皎月细眉微挑,想到男人担心她、救她,只是因为选择去承担为人夫妻的责任。 那她肯定也只是担心,万一祁长瑾出事,可能会影响这个架空世界崩塌,更可能会影响到她的生死。 所以看到男人还活着,确定自己暂时性命无虞,才会反应这么大。 伸手去给祁长瑾把脉,“你被房屋压了一夜,身体有没有哪里,是感觉特别不舒服的?” 祁长瑾被云皎月的反问,问得俊逸面容神色凝滞。 他喑哑低沉道,按捺着情绪。 “只是双腿都走不了路。关节处有些酸胀疼痛,应该是伤了筋骨。” “不过没什么大碍。” 云皎月诊出男人脉象脉弦微滑,经脉气血凝滞。 还真的没什么大碍,不过内伤无碍,外伤应该不轻。 伸手去检查男人衣服底下有无外伤。 逐渐按到祁长瑾大腿内侧的腹股沟,准备进行进一步诊断。 聂韬和祁向磊看到云皎月的动作,脸色明显异样。 有些不大好意思出声,“二小姐,虽然你们俩是夫妻,但是毕竟还有我这个外人在……” “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祁向磊也别过头,教育道,“是啊皎月。” “瑾哥儿才刚脱离死境,你这就算想做点别的,也得挑他身体好了以后不是?” 云皎月一脸困惑,根本不明白聂韬和祁向磊话中的意思。 等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这才后知后觉! 自己看病时的肌肉动作,使她早已摸上祁长瑾两侧大腿和小腹交汇处,靠近隐私部位的地方。 这种不打招呼就摸关键部位的动作。 别说是对古人,就是对现代人,尺度也是大了些。 云皎月尴尬收回手,立马解释,“你们误会了。” 也怕祁长瑾多想,认真对他说道,“实际上,我怀疑你是新发性的软组织挫伤。” “我刚刚的动作,只是想看看你两侧腹股沟处,有没有挤压性的疼痛。” “要是有,我好给你开药。” 第71章 坐船去泽州 祁长瑾下巴微抬,下颌线越显精致流畅。 他棱角分明的玉色面容情绪复杂,腹股沟处似乎还残留女人指腹的触觉。 薄唇轻抿,“是有些痛。” 一听祁长瑾说腿痛,祁向磊着急问道,“皎月,那瑾哥儿这腿不会要被锯掉吧?” 挠挠头,“我没听懂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软组织挫伤。” 云皎月摇头,“不会。三叔你放心吧,他没什么大问题。” 在地震里,只是挫伤,已经是能令寻常人羡慕的大幸。 云皎月念了一个能温经止痛、宣通气血的方子。 重复念着,加深祁向磊的记忆,“牛蒡子、半夏、独活、白僵蚕、白芷、桑枝各一两。” “三叔,我不识字。这些药材你们记住。” “过会儿还得麻烦你们去给长瑾去买药。我离不开,得继续留在这里,给其他伤员看病。” 祁向磊和聂韬纷纷点头,一人记住三个药材,去买药材。 祁长瑾躺在担架上,听见云皎月还要继续看病。 那双冷如墨玉的眸子直勾勾看向她。 心里犹豫打鼓好半晌,才开口关心,“你……确定不再休息休息?” “要是手一直抖,就算有新的伤员被送到你这里,对方也不见得肯让你医治。” 云皎月好看的眸子清澈灵动,不以为意,“没事儿,我也忙不了多久。” “我听聂韬说,青州沧州的官员,已经调派足够的人马过来救援。” “想来这几日就会到通安县,到时候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祁长瑾被埋在废墟里一夜,知道被掩埋的痛苦。 更知道,及时医治对伤员的重要性。 他眉心动了动,知道自己就算再说,云皎月也不会听, 就没有继续阻拦,低低说话,还不太习惯以丈夫的口吻关心人。 嗓音轻缓,“那你实在撑不住时,也不要硬撑,一定要停下来休息。” 云皎月蹙着眉,被祁长瑾突然直白的关心,惊得浑身一震。 是她听错了么? 这便宜夫君是在关心她? 不信邪地垂眸去看他。 发现男人抬起的狭长凤眸泛着柔色,透过尘土飞扬的光线正在看她。 即使两人视线对撞,他也不曾偏移半寸目光。 动作神色都非常坦荡。 云皎月眉眼神情微顿,刹那间屏住呼吸。 想了想,男人可能是被她在天灾前没日没夜治病救人的神圣形象感染到。 因此才一改往常,对她不冷不热的形象。 云皎月没有多想,鬼使神差应道,“好。”元宝小说 …… 等各地人马赶到救援,已经是三天后。 这两天程二一直没催着大家赶路,一是因为地震导致山体崩塌,山路陆路都不好走。二是因为伤员太多,救援的人手一直不够。 现下通安县救援人马足够,他也开始考虑继续赶路。 找到云皎月商量,“祁少夫人,从青州到泽州,路途两千里。现在我们连其中一半路程都没走到。反倒在通安县耽搁了很久。” “您是陆大人的义女,能不能找他说一声。” “给我们求一个积极救援的恩典,特许我们乘坐专船,一路走水路去大荒县?” 云皎月眸色深沉,在认真考量程二的建议。 在大齐国,流放有三等。 两千里为一等,两千五百里为二等,三千里为三等。 被判流放两千里者,需在五十日之内到达流放地。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程二先前每日都要求人犯至少走五十里路。 可现在…… 流放人犯里伤员无数,又在通安县耽搁了三日多。按照之前的脚程,外加现在沧州境内的路况。 不出意外,他们绝无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大荒县。 云皎月视线飘向在不远处,看着正坐在老槐树下吃干粮的孙阿牛。 前天他被祁向磊和聂韬挖出来时,后背甚至还一直保持顶着坍塌重物的动作。 他在废墟下足足保持这个动作一天一夜。 以至于现在不仅后背血肉模糊,身体也消减大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孙鹤在他的保护下,没有被地震伤到。 要是没法走水路,像孙阿牛一样受了伤的人犯,未必能活到泽州。 云皎月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决定试一试。 “我会去和义父商量。” 这时,柳韵秀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皎月,我煮了药草。你去帐篷那儿,端给瑾哥儿喝。” 柳韵秀将药罐里煎好的中药倒在陶碗里,递给云皎月。 这两天,所有伤员都住在通安县外搭建好的简易帐篷里。 祁长瑾被救出后,也和那些伤员一起,在那里休息。 云皎月接过陶碗,里头的药剂正冒着热气腾腾的缕缕白烟。 刚掀开其中一个帐篷,准备给祁长瑾喂药。 就看见陆崇和林芙蕖,正在帐篷里坐着。 陆崇看到云皎月进来,故意恼怒呵斥,“你这个义女着实是没良心,老夫都来通安县三日,也没见着你来看望我。” “现在倒好,老夫堂堂一朝帝师,竟然还要亲自来看望你。” 云皎月这几天她没空分心,但是已经听说陆崇和林芙蕖父女相认。 她眸中泛着细碎光芒,也不畏惧陆崇。 现在大齐国正以举国之力重振灾区,一切事情都往好的地方发展。 她心情很好,大方逗趣,“义父,你和芙蕖义姐多年父女才相认。我好端端的,去打搅你们父女情深干什么?” “而且,通安县前两日伤员实在是多,我的确也走不开身。” 陆崇幽深目光夹杂着几分欣赏之意。 柳勇警示地震有功,万寿县经过快马加鞭的层层上报,已经被皇帝人民提拔为万寿县教谕,掌管万寿县各个学院的学官。 而柳勇又为人实诚,将预警地震的功劳全都推到云皎月身上。 他趁此机会,趁热打铁飞鸽传书禀告皇帝,云皎月在通安县带领众人救援的事迹。 顺道又提了一嘴,科举舞弊案或另隐情。 想来过不了多久,等舞弊案查明,祁家就会被免除流放。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毕竟,事以密成。 云皎月搅拌着陶碗里的药剂降温,打算等温度低些,再给祁长瑾喝药。 深褐色眼眸灵动,想了想,绯红薄唇轻启问道,“义父,沧州境内山体不少崩塌。我们这些流放的人,根本无法在官府规定时间内到达大荒县。” “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给我们一个恩典,让我们一路坐船去泽州大荒县?” 话音落下。 只见陆崇双眸幽深,低沉的声音缓缓,“人犯乘船一路流放,史无前例。” 云皎月垂下眼眸,即使早就做好了陆崇会因公拒绝的准备。 可想到流放人员里,像孙阿牛那样的伤者不少。 心底还是有些沮丧。 可下一秒,又听陆崇话锋一转,“但你们此番有功,理应奖赏。” “毕竟,要不是你们救援及时,万寿县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死于天灾。” 他尾音拉长,“所以,你替那些人犯求的恩典,我给了!” 云皎月如苍穹星河般深邃的眸子微亮。 她唇角扯出笑意,真心实意道,“谢义父!” 第72章 县令闹辞官 船过沧州,每过一个县城,云皎月就会让程二等人去采购食物。 一行人,活生生将流放之行变成了短期旅行。 他们一直在运河上漂着走水路,到泽州大荒县时,才过了半个月。 时间比开始流放时,原定的五十天赶路日期,还提前了十几天到达。 这半个月时间,云皎月和祁长瑾身上的伤已经全都痊愈。 不用再依靠拐杖走路。 祁长瑾站在陆崇特地派遣的楼船船头,一袭竹绿色袍子被风吹得翩跹扬起。 负手站立时,宽袖在背后划出优美的弧线。 云皎月双手搭在栏杆上,站在男人身旁看运河景色。 眼角余光正好瞥见程二和李虎,他们正站在不远处。 踌躇上前,像是要和她说话。 “你们站在那干什么?” 云皎月温声发问,杏眸泛着柔光,“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楼船就要靠岸了。” “有什么话不方便在陆路上说的,现在可以直说。” 程二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下船后,倒也不是不方便说。” 他殷勤地跑到云皎月身旁,“祁少夫人,我和李虎在想,等把你们送到大荒县县衙交接后,咱们兄弟俩也不回青州了。” “我们都没成亲,与其回青州过平淡的衙役日子,还不如跟着你。” “你意下如何?” 这次流放,他们托云皎月的福,有了不同的见识。 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坐过花魁娘子的船,见过帝师受过表彰,又坐了堪称水战主力的战船。 是再不想过以前那种平凡的日子。 云皎月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跟着她?所以算是收了两个跟班吗? 云皎月思考片刻,大荒县荒凉贫瘠,聚集了大多犯了重罪的流放人犯,指不定会有多少彪悍民众。 程二和李虎都是衙役出身,对付的就是那些彪悍的人犯。 要是答应留下他们,或许对之后在大荒县站稳脚跟也有助力。 没有多想。 云皎月应下,“要是你们执意不回去,我可以收下你们。不过以后的日子,我就不敢保证了。” 程二和李虎如释重负,笃定只要跟着云皎月,他们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郑声道,“谢祁少夫人!我们哥俩以后一定唯你是从,替你上刀山下火海!” 祁长瑾听见他们要留下跟着云皎月,俊逸容颜神色微变。 他蹙眉看向云皎月,“船靠岸了,我们还是先去大荒县县衙报到。” “省得过了时辰,县衙无人当值。” 祁长瑾入鬓剑眉微挑,走过云皎月身边时,柔软宽袖滑过她的裙边。 云皎月看他容颜白净好看,朗朗如日月入怀。 顿时有些发愣,随即跟上男人的步伐,“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 等到云皎月和程二李虎他们的距离拉远,祁长瑾冷峻的面容才是逐渐俊雅缓和。 在大齐国,贫瘠荒凉之地,人力最是匮乏。 除去当地土生土长的民众以外,流放的人犯就成了主要人力资源。 这些人犯,会由官府挑选,分配工作。 一般的人犯,都要负责开矿垦荒、建造房屋水利等工程。 体力强壮些的可以戍屯城池。 读过书有才识的,可以帮助当地官员处理文案公务。 像祁长瑾这样读过书的,就很有可能会被大荒县官员看中,不会让他去从事苦力活。 因此萧莲和祁老夫人,还有二房他们都觉得,只要不分家,他们都能靠着和祁长瑾沾亲带故的关系,在大荒县过稍微舒坦的日子。 于是从船上下来后,死死跟在男人身后。 半个时辰后,云皎月他们终于步行到大荒县县城内部。 大荒县不愧是大齐国最荒凉至极的县城。 从城门口进来,云皎月看到的房屋建筑,几乎都是由黄土而造。 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是遭遇数次地震后的通安县,也不能和这里的破落相比较。 一眼望去,县城里出现的人,大多肩膀上全扛着锄头。 他们皮肤黝黑枯瘦如柴。 连穿着的衣裳,也没一块是好地方,全是大大小小的破洞。 云皎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即使是现代,她也只在南非看到过这么刺目的皮包骨! 张美娘嫌恶地用手扇风,扇掉民众路过时,带起的一些黄土灰尘。 皱着眉嫌弃,“我虽然知道大荒县缺衣少食!可这里的条件,也太差了吧?” “满大街,竟然找不出一个身上有几两肉的人!” “这叫我们以后可怎么过!” 祁盛天耷拉着肩膀,也开始陷入绝望。 就算他们二房身上有钱,可这种不毛之地,就算有钱日子也难以过得滋润啊。 边走边接受现实。 等一行人走到县衙门口。 还以为衙门总会豪华些,可门前又满是萧条景象。 眼帘内,掉在地上的落叶积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枯萎皱巴巴的都没人清扫。 门口牌匾上,竟然还有数不清的蜘蛛丝。 祁昭昭早已被大荒县的陌生景象,吓得害怕。 躲在云皎月身后,“堂嫂,我们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没有走错。” 云皎月盯着牌匾,就算不识字,也能看出上面有个‘大’字。 转身去叫程二,“程二,你们去里头探探情况。” 话刚说完。 里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单手抱着公文出来。 他单手捻着胡须,“不用探情况喽。” “咱们大荒县连县令都快跑了,你们要是新来的人犯,就自己去沙橘村随便找些破房住。” 怕云皎月他们听不明白。 补充道,“也不用等候官府挑选人员安排干活,统统都去开荒!” 云皎月真诚发问,“这位老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二以前来过大荒县几次。 仔细看老者的样貌,认出对方后猛拍大腿: “李师爷!怎么几年不见,你都长成这副苍老样子了!” “是底下的人犯,惹你不高兴了?” 李全眯着眼睛去看程二,好一会儿才认出程二。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倒不是人犯惹我不高兴。” “而是我们大荒县新来的县令。他闹辞官!偏偏上头不肯,非要让他原地待命。” “这不,已经三个月没来官府了。” “县令不在,底下的衙役竟然也开始罢工。” 李全越说越来气,冲着云皎月他们抱怨。 指着牌匾怒道:“我们大荒县本来就是大齐国最荒凉的地方!” “你说这些人!早知道自己受不了苦,那还来我们县干什么?” 第73章 师爷的陷阱 云皎月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李全,心里有几句话憋着。 她想着自己应该是知道…… 要辞官的和那些已经罢工的,为什么受不了苦,还要待在大荒县。 从她踏上大荒县这个地界开始,她就已经发现,大荒县几乎没有年轻劳动力。 大街上看过去,全都是些老弱病残。 要辞官的官员待在大荒县,那是因为自己走不了。 而且做官能做到大荒县这种份上,足以见科举时成绩也不大好。要么在这种边陲小地当县令,要么就无缘官途。 至于那些衙役,这些人肯定是土生土长的大荒县人,不愿意去外县务工,可相比较于做辛苦的农活,那还不如去当衙役。 “这可不行啊!” 祁老夫人不想听人抱怨,她满脑子都是李全刚刚说的那句,统统去开荒! 她站不住了,一把握上对方布满皱纹的双手,“这位官爷!” “我家瑾哥儿读过书,考过科举,就他这样的好苗子,要是直接去开荒,那太可惜了!” “要不然,您去找县令提一嘴。说不定我家大孙子,还能留在衙门,帮你做事呢!” 李全皱着眉,明显不大高兴,视线扫过自己被非礼握着的手。 板着脸推开对方,“这位婶子,你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我李全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按年纪,李全比祁老夫人还要小几岁。 无亲无故,非必要,怎么可以有肢体接触? 不过,祁老夫人说的话,还是让李全心动了。 大荒县县衙堆积的公务数不胜数,县令闹辞官以来,都是他代为处理。 眼下他年纪大了,的确处理时有些力不从心。 李全打量了几眼祁长瑾,“你考过科举?读过几年书了?” 祁长瑾目光幽深宁静,“从五岁启蒙开始,到现在已经读过十八年书。” “十八年啊……” 李全满意地点头,思考半晌故意问道,“那我考考你。” “要是京都,给我们大荒县下发了救济灾粮一千石。结果这载有千石救济粮的马车,一不小心在沙橘村全侧翻了!” “这时,路过的村民,一传十十传百,一帮人齐齐涌上来抢粮食。” “那你身为我们县衙的人,接到消息后,要如何处理?” 云皎月澄澈的眼眸划过一抹惊讶。 这不就是古代的公务员考试吗?所以,这衙门师爷,是在代行县令之职,来面试祁长瑾的? 李全问题刚抛出,流放里的一行人犯,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都在想,是不是答出问题,就能获得县衙的差事。 一帮人绞尽脑汁,想为自己搏一搏前程。 祁盛天玩物丧志惯了,脱口而出一句,“当然是要把那群抢救济粮的人,全都给抓了!” “咱们官府的粮食也敢抢!这不是活腻了?” 自己很满意地补充道,“把人全抓了后,再把粮食全都搬到我家里!” 想着,祁盛天已经开始乐呵。 嘴咧得很大,洋洋得意,仿佛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县衙的人。 李全嫌弃地看着祁盛天,厌恶到瞪眼。元宝小说 又有几个人说话,“反正救济粮都要给村民,抢都抢了,也就不用处理了吧?” “我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还是要抓人!等抓完人,再把侧翻的粮食,全都捡起来。捡完后,再送回衙门按照流程分发。” 几乎所有男丁都说了话,可李全还是摇摇头,一个都不满意。 短短一炷香时间,人犯们互相都认为对方说得不对。 争论得不可开交。 李全饶有兴致去问祁长瑾,“这位郎君,你的回答是什么?” 祁长瑾眼神微微沉,目光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辩。 “通常情况下,当差者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要尽快向县令申请增派人员,再一起赶往沙橘村处理。” “在路上的时候,当差者要趁机把握时间,向传来消息的村民了解具体的情况。” “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得带几个大夫,以免押送救济粮的官差和哄抢粮食的村民受伤后不能及时医治。” “当然,以上这些做法,是出于大齐国对仁治的考虑。” 祁长瑾咬字清晰,不疾不徐。 他眸中冷意盛盛,缓缓道,“另外,还有出于大齐国对法治考虑的做法。” “考虑到哄抢救济粮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会影响京都方面不再愿意将粮食送到大荒县。亦或者是,下次拨粮救济时,会缩减粮食的石数。” “所以,哄抢粮食者,必须得到严惩。不过,如果哄抢者愿意将抢走的粮食归还,还是可以减轻惩罚。” “同时告诫他们,取财应取正当财。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就偷抢官府救济粮,会祸延子孙。” 大齐国律法,一人劫抢官府银两、粮食,全家罪名连坐。 要是抢粮的是大荒县土生土长的民众,按律法,得全家抄家流放。 可要是抢粮的,是已经遭遇过流放,被放逐在大荒县的人犯! 那他们面对的……只会是死刑。 听完祁长瑾的回答。 李全不断地捻须点头,眼睛不由多出几分赞赏。 云皎月视线飘向祁长瑾,这答案对于古代基层公务员来说,的确已经尽善尽美。 不过,她认为,答案还是有所改进的地方。 李全眼角余光捕捉到云皎月舒展的眉头蹙了蹙,“小娘子,你这是有不同的见解?” 祁长瑾看向云皎月,俊逸容颜不浮不躁。 他眸子里凝聚出一份探究意味,已经在悉心听云皎月的见解。 寻常考科举的读书人,听见有女子要反驳自己。不论反驳自己的会是谁,只要不是长辈,必然会面露轻视。就算脾气好些的,也会有些不满。 可看到祁长瑾毫无急躁神色,甚至态度端正,还一副正常讨论模样。 李全眼底带着诧异,对男人的品性更加满意。 看来,他们大荒县还真是来了个好苗子! 云皎月深邃眸光闪烁,思考道,“也不是不同见解。” “我只是觉得,对于县衙衙役来说,民众哄抢救济粮,仁治是应该的,法治也是对的。但是对于稍大些的官员来说,要是只做到这两点,还远远不够。” “大荒县贫瘠荒凉贫困,要是这里能河清海晏、路不拾遗,也没人会冒着身家性命去哄抢官府的粮食。” “身为执掌权力的一方官员,仁法并施以外,还要想办法不断地去改善民生。” 云皎月肯定着祁长瑾的答案。 但想到男人以后的事业轨迹,要位及百官之首。 那刚刚的答案,还有所地方需要改进。 云皎月指着黄沙漫天的县城,“比如,要发展农业。就得挖水渠灌溉,就得植树防沙,就得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 “再比如要发展商业手工业,就得和各个县城间建立商贸生意往来。这样,就能解决大荒县很大一部分人的生计问题。” “当然了,这些话说得容易,但是实施起来却很任重道远。” “不过再任重道远,为人父母官,还是要逐一去实施。就算有生之年,也只能做好其中一件或者半件事情,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纪复一纪,有朝一日总可以做到。” 云皎月说完话,祁长瑾的目光猛地怔住。 结合女人曾经说过,希望他能做首辅的言论。 他蓦地觉得,刚刚这些话,其实也是说给他听的。 李全浑身愣在原地,腿脚有些软。 这小娘子,但凡是个男儿身,还不得干出大事业? 云皎月目光澄澈,看似平静的眸光下,藏匿着波澜壮阔。 最后揭穿道,“李师爷,你问的问题,看似只是解决哄抢粮食的问题。但是在我看来,其实是让大荒县摆脱贫困现状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不是赈济一千石粮食就可以做到的。更不是祁长瑾一个人可以做到的,这需要很多人,很多时间才能做到。” “你要是想寄希望于他人,去替逐渐老迈的你承担大荒县致富重任,倒不如有一分热就发一分光。” “不只是你,我肯定祁长瑾也会去发这一分光。除你们之外,肯定还会有很多人,愿意让这里摆脱贫困,越来越好。” 第74章 我凭什么可怜你 清冽话音掷地有声。 县衙前,几乎所有人都被云皎月说的话所感染。 祁文朗目光炯炯,从今以后,他心里最最尊敬的人,又多了一位! 以后堂嫂和大堂哥对他来说,就是同样重要的人了! 祁老夫人等人则对云皎月说的话嗤之以鼻。 什么发光发热,有多大脸能说出这种话? 要是云皎月能打猎能行医,早在流放路上就要饿死了!竟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开荒致富? 萧莲其实没听太懂云皎月的话。 毕竟她出生农户,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是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在野外救下祁家大爷,才嫁做了祁家妇。 不过,就算她听不懂云皎月刚刚说的发光发热, 可她也听得懂云皎月说的那句话!替李全承担致富重任! 这意思,不就是! 如果这次她瑾哥儿给出的答案,能够让李全满意! 那以后大荒县准师爷的身份,就是她瑾哥儿的了? 萧莲眼皮浅,越想越生气。 指着云皎月破口大骂,“小贱人,官爷刚刚是在问瑾哥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人家李师爷都准备挑瑾哥儿继任差事了,你在这里出什么风头?你这个毒妇,就是不准备让瑾哥儿在大荒县过安生日子是不是!” 李全紧皱着眉,虽然他的确准备挑合适的接班人,接替他师爷的位置。 但他还没死呢,短期内并不会有给人继任差事的打算。 在程二的介绍下,李全很快理清楚了人物关系和家里背景。 他看向云皎月的目光愈发同情。 这小娘子,能被帝师收为义女,怪不得有如此了不起的见解。 只可惜,嫁到了有这么多极品亲戚的人家。 李全对祁长瑾热情道,“长瑾,你的回答我很满意。你有如此贤内助的妻子,以后对你定会有不少助力。” 用手指着祁盛天,“不过……像这种有点小权,就要私吞救济粮的二叔。” 手指方向逐渐转向萧莲,“还有像这种不明事理的生母。” “你以后要是想洗脱罪名进入官场,切记要和他们保持距离。” 在大齐国,百善孝为先,像祁盛天这种亲爹的弟弟,还是好断绝关系的。 可像萧莲这种,对男人有生养之恩的,却不好断绝,也没法断绝关系。 否则稍有不慎,娶妻忘母的闲话传出去。 无论是祁长瑾还是云皎月,名声都彻底会脏。 祁长瑾双眸幽深,不由恍惚黯淡起来。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要下决心,还是需要一些时日。 萧莲怒气冲冲,可没胆子回怼李全,可没胆子去瞪程二。 她只能剜了眼云皎月,都怪这个小贱蹄子! 害得自己的名声也臭了! 这会儿,一个身材瘦长,但穿衣有肉瞧着孔武有力的男子,正推着推车路过县衙。 他在县衙附近的转角,听见了云皎月的话。 目光凝滞住,不由对云皎月多了几分打量。 “李敬之!你等等!” 李全突然招手,喊住路过的屠户。 他对祁长瑾和云皎月说道,“他是沙橘村的屠户,以后你们可以做街坊四邻。” 又对李敬之说话,“李敬之,你记得把他们带到沙橘村去。他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你多照顾照顾他们。” 李敬之一身粗布麻衣,但却掩不住高贵风华。 他淡淡扫过一眼云皎月,“好。” 不冷不热的语气传出。 李全尴尬解释着,“这李敬之平日里人还是很好的,就是脾气有些古怪。” “你们现在就去沙橘村吧。看在长瑾这对夫妻的份上,我现在就去找县令,和他商讨商讨,看看要如何分配你们做活。” 祁老夫人看不惯刚认识的陌生人,都对云皎月这么好。 不过,又庆幸他们祁家拉拢了李全。 要是按照这位大荒县师爷说的话,县令不管事,那管事的不就是他? 到时候他们瑾哥儿又在他手底下做事,以后大荒县指不定要改姓他们祁呢。 一行人开始跟在李敬之身后。 到沙橘村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沙橘村不似县城中心那般黄沙漫天,虽然房屋也都是黄土筑造,但起码眼前的山,瞧着是绿茵茵的。 看着让人心里舒坦。 “我身体不好,年纪大了!我要住这一间!” 祁老夫人仗着年迈,用手指着最靠近水井的一间屋子。 见没人应话,她晃悠悠就朝屋子方向走去。 “那是我住的。” 只见浑身腱子肉的屠户,眼底划过明显轻蔑之色。 操着手里的杀猪刀,啪地一声剁在砧板上的前猪蹄。 剧烈响声,惊得祁老夫人浑身一哆嗦。 看了眼杀猪刀,好声好气道,“孩子,要不然你把你的屋子让一让?” 觍着脸开口,“你啊,就当可怜我这个老婆子。我老婆子年纪大,指不定哪天就仙去了。” “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享福,你索性把屋子让给我住。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李敬之满眼阴鸷,嘴角微扯后,讥诮勾出一抹笑意。 冷声讥讽,“死老太婆,你仙不仙去,和我有半分关系?” “我凭什么可怜你?” “再者,你既然都知道你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那你还想占我屋子?是故意来找晦气?” 阴沉沾满杀气的声音落下。 啪地又是一声剁猪蹄的声音。 杀猪刀在黄昏光线下,反射着锃亮光芒。 沉着脸,警告道,“赶紧滚!别碍着我的眼。” 云皎月听见这屠户冷厉阴狠的声音,细眉轻挑,一扫先前流放路上的沉闷心情。 听人骂祁老夫人死老太婆,心情刹那间愉悦起来。 下一秒,李敬之指着自己屋子旁边,三丈外的一间屋子。 对着云皎月和祁长瑾道,“这屋子你们住。” 沙橘村破屋无数,有分散的破屋,也有聚集在一处的破屋。 像李敬之这屋子,就属于分散的。 放眼看去,距离水井最近的屋子,也不过间。 其中,采光最好的,就属李敬之这间,和他要给云皎月祁长瑾他们的那间屋子。 张美娘不干了,她也想住距离水源最近的屋子! 插着腰找碴,“呦,你这野男人,别是看上我侄媳妇儿了!” “怎么,你旁边这屋子,别人就住不得了?就非得给云皎月?” 李敬之不耐烦看向张美娘,握紧杀猪刀手柄的指节咯咯作响。 嫌恶道,“李师爷既然让我照顾他们,那我把这屋子给他们住,难道不可以?” “你这婆娘,还真是丑人多作怪,就见不得人家两口子住好屋子。” “一看就和那死老太婆一个德行,都不是他们什么好亲戚。” 第75章 和祁长瑾一块住 张美娘被骂得脸色青紫,紧攥着衣角泄愤。 她雅妓出身,年轻时花容月貌,现在年纪渐大后,最厌恶别人骂她丑! 那道遮遮掩掩的阴狠目光死死盯着李敬之。 咬牙想怼回去,又怕对方会一气之下,拿杀猪刀砍她。 “好了,美娘,咱们快去挑屋子吧。” 祁盛天畏畏缩缩将人拉走,“你看娘她们,还有程二他们。他们都已经去挑屋子了!” “咱们要是动作再晚,怕是连掀顶的屋子都住不上。” 张美娘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带着祁雅儿走了。 云皎月顺着李敬之指的屋子,和祁长瑾一块进去。 其实这间屋子,除去离水井近一些,外加屋顶不漏风不漏水以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屋子里灰尘呛人,角落满是蜘蛛丝,连地上都堆了数不清的杂乱稻草和干柴。 可以看出来,先前这间屋子,是被人当作杂物房在使用。 云皎月扫视着她现在在沙橘村的家,沉沉呼气道,“祁长瑾,我们先把屋子收拾一下。” “今天天色已晚,等明天天亮,我们再叫上三叔三婶娘他们,去县城里买些家具,还有锅碗瓢盆。” 既然接下来要在大荒县居住一段时间,就得好好布置房间。 再怎么,每天都得把日子过好。 说着,云皎月已经一手抱起屋子里的干稻草,往外头走去。 刚走了两步,祁长瑾就自然而然去抱过云皎月手中的干稻草,“你先坐着歇一会儿。” 只见祁长瑾席地而坐,将这些干稻草分别分成一小捆。 再捡起地上的几根干稻草,把这些早已捆好的捆紧。 又挑了长度较为长的干柴,将那些捆紧的干稻草,在干柴上又捆上一层。 很快做好了一把简易扫帚。 “这些干稻草,扔了可惜。我再多做些,到时候房间我来清理。” 云皎月有些意外,屋子里少说也有上百斤散落的干柴,就光把这些干柴搬到外头,也要半个时辰。 她顿了顿,“你确定你要自己来?不需要我帮忙?” 好歹这屋子的居住权,现在她也有一半。 只住不打扫,有些说不过去。 祁长瑾清润眸子微抬,“不用,你要是非要做点什么,不如就去找三婶娘他们。” “如果他们屋子里也有干稻草,让他们先别扔。留着有用。” 云皎月蹙着眉,很费解,“你总不至于,想让她们也做扫帚吧?” 扫帚虽然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可做太多,也没用。 突然反应过来,“还是说,你想拿稻草去做免耕栽培?” 云皎月记得她在现代的老家,村子里有年纪大些的伯伯,会将田块开沟成畖,再将马铃薯摆放在畖面,最后将风干的稻草覆盖在不经翻耕的田块里。 这样可以轻简栽培技术。 既可以节省人力,还可以让粮食增产。 同样的,这种栽种方法,还适用于栽培洋芋和猕猴桃。 马铃薯和洋芋都可以作为主食食用,猕猴桃可以用于买卖! 祁长瑾愣了愣,没想到云皎月还懂务农? 他深邃眸子泛着光亮,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欣赏之意。 低沉嗓音缓缓,“这也是其中一种用处。” “三叔和三婶娘擅务农,你要是想做免耕栽培,可以找他们商量。左右这几日,我们应该就会分到田地耕种。” 以前在祁家的时候,祁向磊就负责经营祁家田产。 不管是因为虫灾,还是因为气候水源等问题引起的粮食产量锐减,他几乎都有办法解决。 柳韵秀身为祁向磊的贤内助,多年来耳濡目染,也了解农耕知识。 祁长瑾直勾勾看着云皎月,“不过,我其实是想拿这些稻草编织草帘、草垫、草篮,还有草蒲团这些东西。” “今天大荒县县城里,我看到路上很多人,都是光脚踩着地面走路。” “一来是因为城中商铺稀少,二来是因为大荒县民众荷囊银钱稀少。我想着,还可以做些草鞋,低价卖给他们。” 沉思片刻,补充道,“现在是夏日,蚊虫多、气温高。” “这些稻草编织物,于情于理都能卖出很多。到时候等有银子了,可以在县城里开个铺面,等秋冬季节来了,还可以在山间找些丝絮,做过冬的衣裳卖。” 云皎月听着不断点头。 听祁长瑾清晰的思路,想到怪不得祁老太爷可以白手起家,从一个贫农成为青州首富。 合着就是靠不起眼,还不要钱的小物件!慢慢售卖,积累的财富。 不过,这个男人是不是忘了,她卖了老虎,手里有钱! 就算她没法动空间仓库里的祁家财物。 毕竟这些财物还没过明路,要是平白无故用这些钱的次数多了,就会引起官府注意。所以用之前,得想办法洗白这些财物。 可现在,就光她手里卖了老虎的那笔银子,也足够她们这些人过好日子了。 到时候用这笔银子做生意,投资农产,一套操作钱生钱,一定能快速进行原始积累脱贫致富。 祁长瑾隐约是猜出女人心里的想法。 他解释道,“沙橘村人犯众多,虽然我们这一行人,几乎都会听你的话行事。” “可这村子里,有几百户人。所谓财不外露,那笔卖了老虎的银子,还是先藏藏。” “等我们先在沙橘村站稳脚跟,再把那笔银子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云皎月咋舌,不可否认,男人说的话有道理。 毕竟祁长瑾的亲爹,原身的公公。 就是因为出门做生意时,财富外露。以至于被人劫杀。 云皎月没提这茬,应声,“我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祁长瑾将屋子里的所有干柴,全都挑出来做了扫帚。 挑了其中一些,让云皎月送到关系较好之人的家里,给对方使用。 剩下的打算明天拿到县城里去卖。 祁长瑾又将干柴全都挪到了屋子外头,还搭成了井字形,叠叠放着。 屋子里干净多了,只留下铺了一地的稻草。 当作今夜的床垫,将就着睡一晚。 看着这天然床垫,云皎月陷入沉思。 从流放第一天到现在,她和祁长瑾也就在柳府同住过一晚。 其余时候,即使是在楼船上,她们也是分房睡。 现在,她们要共同住在一间破屋子里,屋子房间面积还小,只能睡一起。 云皎月有点尴尬。 说实在的,她和祁长瑾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她到底不是原身。 而且,最近她们之间关系早已缓和。 只要加把劲,再积累些自己在未来首辅心目中的好感度。 没准过阵子提和离,双方也能皆大欢喜地好聚好散。 即使以后男人黑化了,她也不会被报复。 所以,关于同住,一定不能超越正常的男女界线。 云皎月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不和祁长瑾一块住,她能住哪? 柳韵秀还得带俩孩子,她要是过去一起住,怕是他们能住的地方得更加拥挤。 正是纠结时,看到男人那张男人不臭脸,又俊逸清隽赏心悦目的脸…… 她有些出神。 突然听到屋子外头传来一句,“你们两个,要一起吃烤野猪肉吗?” 第76章 她偷牛了 云皎月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发现是隔壁的屠户李敬之。 他袖口卷到胳膊处,手上还有水渍,看起来是刚洗完手。 看云皎月和祁长瑾不说话,还以为是在拘谨,“别客气,一起过来吃。” “大家都是街坊四邻,互帮互助都是应该。” 祁长瑾在青州当首富小孙子的时候,见惯了达官贵人。 他深邃眸眼望了眼李敬之。 对方气宇轩昂,虎口有茧,看着很像长期习武之人。 露出的半截胳膊,上头也有淡淡的伤疤痕迹。 这更加印证了祁长瑾的猜测。 波澜不惊道,“好。多谢李兄。” 云皎月也在看李敬之。 不知怎么,总觉得这屠户身上的气场,和她这个便宜夫君出奇地符合。 在她看来,祁长瑾是被书卷笔墨熏染出来的高贵山茶。 见惯名利,大起大落,处世早已淡然不惊。 而李敬之给人的感觉,则像鲜红张扬的朱瑾。 倜傥不羁,放浪形骸。在大荒县这种地方,很少能看到这种豁达青年。 她也没多想,附和着点头。 两人出了屋子,就看见空旷的黄土地上,已经堆起篝火。篝火旁的木盆里,有好几根小木棍扎好的野猪肉。 “食材都在这里,你们要吃就自己烤。” 李敬之拿起其中一根木棍,烤着猪蹄。 吱吱冒油的声音,从篝火上传出。 祁长瑾和云皎月也没客气,围在篝火旁也拿起食材烤肉。 烤肉的香味飘到远处,祁雅儿咽了咽口水,对张美娘道,“娘,我也想吃。” 张美娘皱着眉,云皎月那新邻居,看着就是不好招惹的人。 她可不想去和那种杀猪的屠户结梁子。 拉住祁雅儿,“等明天去县城,娘会想办法给你买些猪肉。今日就再忍忍。” 要是早知道大荒县这么贫瘠,连商户也少。 她再如何,在经过泽州水龙县的时候,都会提前去买粮食! 祁雅儿一个劲咽口水,不太情愿,“要等明天啊……”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张美娘逐渐烦躁,被祁雅儿一个劲地缠着,没好气瞪了眼自己的宝贝女儿: “你就算想吃,我也没法给你变出一块肉。” “要是饿了,就忍着。我现在去给你挖野菜,晚上咱们炖野菜汤吃。” 祁雅儿在远处眼巴巴看着篝火烤肉,这气味是越闻越香。 她一点都不想吃野菜汤! 祁老夫人看到自己的亲亲孙女,因为这点不值钱的野猪肉而流口水,心里很是不痛快。 这野猪肉,在祁家有钱那会儿,随随便便都能买下几万头,足以把沙橘村给塞满! 她愈想愈生气。 想不明白,她过了半辈子的好日子,怎么就混成了现在这样? 想起刚刚好像看到,田埂上有牛在耕田…… 祁老夫人下定决心,“雅儿,走!奶奶带你去找吃的!” 拉着祁雅儿的手,走向田埂方向。 反正田埂上没人。 直接神不知鬼不觉,把牛牵走不就好了? 到时候黑灯瞎火,宰牛时动静小些。谁能知道牛是她偷的? 就算被抓包了,大房那小贱人手里,不是有余钱? 云皎月丝毫不知道,这贪心的蠢老太婆,又去干了蠢事。 等知道的时候,她和祁长瑾、李敬之三个人正吃完野猪肉。 她刚站起身子,拿起木盆去洗。 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吵架: “死老太婆!敢偷我的牛!我看你找死!” 沙橘村村民杜彪紧握着拳头,一拳揍上祁老夫人的脸。 祁老夫人捂着自己掉落的后槽牙,哎咿呀地躺在地上叫唤。 呼唤着,“哎呦呦……盛天、瑾哥儿、向磊,我疼。” “快来替你们的亲娘和老子娘做主啊!” 杜彪听祁老夫人打落血牙,捂着嘴嚷嚷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嫌恶剜了眼祁老夫人,身后的祁雅儿见状已经被吓得愣住。 瞬间,杜彪注意到了祁雅儿的声音。 想到自己还没媳妇,脑子里冒出了邪恶念头。 他流着口水,“兄弟们,这些新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连我的牛都敢偷!你们说,要不要让她们以妞换牛,换上一夜给个教训?” 等睡了这小娘子,以后媳妇都有了。 远处的云皎月,听到死老太婆和新来的这两个词,就知道是祁老夫人惹了祸。 可她懒得搭理这位恶祖母。 要是她真被沙橘村的人犯给欺负了,也活该。 像祁老夫人这种人,不吃点教训,怎么也不会长记性夹着尾巴做人。 可又听到以妞换牛这四个字,眉头紧蹙着。 担心这个妞,会是祁昭昭。 她得去三婶娘家看看…… 要是祁昭昭在家,那就说明跟在祁老夫人身边的不是祁昭昭。 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迈出步伐,就看见祁老夫人一瘸一拐,领着杜彪他们走来。 祁老夫人用力指着云皎月,“你别动我孙女!要是你非想要女人,就把她带走!” “她是我家的孙媳妇,年纪比我孙女大几岁。抗造,又身娇体弱的,你肯定满意。” 怕杜彪不肯同意拿云皎月换祁雅儿。 她面露怨毒神色,“对了,这小贱人身上还藏了不少私房钱。” “她不肯将那些私房钱给我。要是你有本事,大可以逼迫她去钱庄取银子,顺道把那笔巨额的钱也给夺走!” 没了那笔卖虎的万两银子。 以后云皎月在沙橘村,过得肯定比她们还要差! 话毕,杜彪像是在看货物一样看云皎月。 正在思考是要玩长开了的雏,还是玩含苞待放的少女。 想着云皎月还有私房钱,已经偏向了要她。 祁雅儿躲在祁老夫人身后,趁机说道,“如果你选择把我堂嫂带走,那你记得遵守诺言,把牛给我们家用一夜。”元宝小说 “要是这牛不能吃,那再怎么……挤些牛奶总不过分吧?” 在田埂上耕地的是头母牛。 看着奶水很多,要是挤上一夜,不仅接下来她们有牛奶喝了,而且也能卖钱! 杜彪忙不迭答应下来,“不就是牛奶吗?要是这女人能伺候好我,还能把私房钱给我。别说是一晚的牛奶,就是一个月的牛奶我都给你!” 第77章 各自分家 云皎月被杜彪这道目光看得不舒服。 对祁老夫人的忍耐性也到了极点。 这老东西要是在现代,高低是个拉皮条的老鸨,又或者是人贩子、器官贩子。 要是再不清理干净,再牵扯不清下去,实在是个祸害。 云皎月眼眸忽然变得冰冷无比。 不想再叫祁老夫人奶奶二字,耐着性子怒斥,“祁老夫人!” 动真格冷厉道,“我念你是长瑾的长辈,真的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和你们二房!” “以后,你们要是再敢莫名其妙招惹我。” “休怪我动用此前积累下的一切人脉!对你们赶尽杀绝!” 故意施压,“你们也知道,我现在背后究竟有谁撑腰!” 祁长瑾浑身气势阴冷蔓延,再也听不下祁老夫人联合外人之间的盘算话语。 威压笼罩在场所有人,逼得让人不自觉胸口发闷,透不过气。 状似发怒。 倏地,他一脚踢翻篝火中的火把。 准备先清理地痞流氓,再清理门户! 被踢翻的火把,在空中丝滑地翻滚几圈,最后正好砸到杜彪的脸颊上! 后者捂着脸,皮肉在高温下发出焦味。 祁长瑾幼年起学文习武,一日不曾落下。 即使毕竟流放期间身受重伤,已经多月没有习武,可多年功底在身,只收拾地痞的话,完全绰绰有余。 他走到杜彪身旁,阴沉视线死死盯着对方。 毫不犹豫拧断对方胳膊。 咔嚓声剧烈响起,瞬间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肉眼可见—— 杜彪的胳膊,正垂荡在身旁不断摇晃。 他带来的弟兄们见状,纷纷屏息后退几步。 原以为男人已经收拾完杜彪,杜彪就不会再挨打。 可没承想,下一秒云皎月又紧接着祁长瑾的动作,倏地单脚踹上杜彪的膝盖骨! 将人重重踢倒在祁老夫人面前。 杜彪咬碎了牙,后背被摔麻了。 他在地面不停打滚,发出阵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祁老夫人被自己这孙子孙媳两个人给唬住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笃定,云皎月这辈子都会看在瑾哥儿的份上,不跟她们彻底翻脸。 可现在?? 她的大孙子瑾哥儿,为什么会帮着这个贱人? 祁老夫人愣在原地,老半晌才质问,“瑾哥儿!你怎么能帮着云皎月?我可是你亲奶奶!” 在过去几月,祁长瑾最多也就是会帮这个贱人说话。 可不知不觉间,他的心竟然已经偏向云皎月这么多? 偏向到,足以为她动手! 祁老夫人根本就不会反省,也根本不会承认! 是因为她们三番两次屡教不改的欺人太甚! 才导致了男人认清她们真面目后,毅然决然的‘倒戈’。 见祁长瑾不说话,祁老夫人气到跺脚,“瑾哥儿!我可是你亲奶奶!” 重复的话音声落下,祁长瑾阴沉着脸,忍无可忍。 又是一副有他在。 她们就可以拿捏云皎月,给她不断找麻烦、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吸血的架势! 他神情阴晦,凌厉指责道,“你是我的奶奶。” “可云皎月,她也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来的结发妻子!究竟要何时你才明白,你欺辱她,就是在欺辱我!” “以前我还会看在你们是我的血亲份上,对你们诸多容忍!” “可现在,不割肉补疮,以后我们祁家绝对会被你们害得更惨!” “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忍耐。” 男人眼中浓烈的寒意,如同寒潮一般,铺天盖地朝祁老夫人裹去。 浑身冷意盛盛,继续说话,“祁家被抄家以来,只有三房和我们同舟共济。你们无知、贪婪、自私!” “以前为了吃烤羊肉,就涉嫌谋害人命!现在为了一头牛,就想拿自己的孙媳做交易!实在是罪大恶极。” “我就算是不是为了皎月,是为了文朗和昭昭,也要和你们划清界限。” 后者顿时有些后怕,如鲠在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要分家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 祁长瑾深邃眸眼凝视着云皎月,目光愈加复杂动容。 这些日子,他一直将云皎月的难做之处看在眼里。 她为了他,牺牲颇多。 男人眉心微动,最擅长攻心、戳人心窝子。 对祁老夫人冷冷威胁道,“如果这些话,还是不能让奶奶你们以后好好做人。” “那皎月大可以修书一封给方娘,把祁雅儿卖到她们青楼为妓!” “二婶娘是雅妓出身,雅儿堂妹是二婶娘的女儿,继承母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祁老夫人浑身被镇住,猛地瞪大眼睛。 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祁长瑾嘴里说出来的! 她的孙子,怎么会有这么阴鸷狠绝的一面? 硬撑着一口气,“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宝贝孙女!” 气得颤抖,“只要这小贱人敢动我的雅儿,我一定把她告上官府!” 祁长瑾熟知律法,冷如墨玉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祁老夫人。 云皎月对她讲道理的时候,她一副泼妇流氓的架势。 云皎月开始硬碰硬的时候,她又一副要讲律法的模样。 简直无可救药。 良久,祁长瑾有理有据说道,“奶奶要如何告上官府?” “以你们这些年对皎月的苛待,外加这几次变本加厉的行径!” “足以让她的义父按照律法,把你们一行人全都充为官妓。” “有律法在前,你即使状告官府,也无济于事。” 祁长瑾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语气微顿,冷声道,“所以奶奶……” “以后你和我娘,还有二婶娘她们,就好好做人吧。” “看在至亲份上,我言尽于此!缘分,也尽于此!往后,就各自分家!” 掷地有声的嗓音落下。 连云皎月都突然诧异住,这便宜夫君是开窍了? 看来,这未来的首辅大人,是知道一颗老鼠屎会坏整锅粥。 为了他们大房和三房以后的前程,是彻底下定决心,要清理门户。 祁向磊和柳韵秀,听到云皎月家门口有吵闹声。 也赶了过来。 听见祁长瑾说要分家,祁向磊有稍许的错愕。 他面色复杂,最后也重声附和道: “好!我支持瑾哥儿的意思。” “他既然要分家,那我也分家!以后大家伙,就各自过各自的!” 第78章 遭受重大打击 一听大房三房都要分家,祁老夫人如遇五雷轰顶! 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皱成一团,“你……你们怎么可以分家?实在是不孝!” 祁老夫人胸闷气短,她还活着呢! 现在三房子女都大了,正是可以孝敬她的好时候。 要是分家,祖孙的情分淡了,谁来孝敬她? 柳韵秀和祁老夫人相处十几年,也看出了祁老夫人在想什么。 不孝二字罪名太大,要是瑾哥儿能洗清舞弊冤屈,说不定瑾哥儿和文朗都要重新走官途。 她不能让不孝这顶大帽子,扣在他们身上。 柳韵秀体面回怼,淡淡道,“娘,各房孩子年纪都渐大,要分家很正常。” “而且我们祁家上下素来一体,就算分家也定然不分心,所以谈不上什么不孝。” “娘你刚刚的话,说得可就过于严重了。” 云皎月这批流放的人,住得很近。 吵闹要分家的声音,很快就传到张美娘的耳朵里。 她放下正在清洗的野菜。 一听要分家,拖着祁盛天就风风火火跑到云皎月和祁长瑾的屋子前。 装出深明大义的样子,“既然大家伙都要分家,那要是我们二房拖着你们不分,也不像样。” 开口道,“我们二房,也同意分家。” 张美娘余光瞥向祁老夫人,故意不去和她对上视线。 想着要是能分家,那这老太婆,可就得三家一起养了! 虽然二房手里的银两,养祁老夫人是绰绰有余。 可她才不想养一个什么活也干不了的废人! 祁老夫人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这些年她对二房多好啊,有什么好东西,都私下多塞给二房一份! 可现在,竟然连二房都想分家? 她双手气得颤抖,“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突然想明白,这是张美娘看她和祁盛天走得太近,和大房三房关系又不好。所以担心以后只有他们二房要负责赡养她。 云皎月眼角压住想要速战速决的情绪,眼底浮现出对之后在大荒县日子越过越好的希望。 只要分家,以后什么烦心事都少了。 眼神深了深,适时开口,“既然三叔和二婶娘都没意见。”元宝小说 “那我们就签字画押立字据,字据一式三份,签完字,我们就当正式分家了。” 祁老夫人气得不行,刚想阻止。 就听张美娘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好!赶紧签完字、分完家,我好回去做饭!” 云皎月转身就走到屋子里,假装从给自己的包袱里翻东西。 快速在空间库房里,挑了只最不起眼最便宜的砚台和毛笔。 顺道拿出三张纸。 合情合理道,“先前路过水龙县的时候,我让程二帮我买了些笔墨纸砚给长瑾用。” “正好,现在能派上用场。” 祁长瑾笔走龙蛇,当即将宣纸铺在地面上,洋洋洒洒写了分家书。 很快,祁长瑾签了字。 祁向磊也签了字。 祁盛天磨磨蹭蹭地不签,总觉得他亲娘对他这样好,要是分家,他心里有愧。 “你还不签字想干什么?” 斥责声猛然间响起,张美娘拎着祁盛天的耳朵。 怒道,“要是不分家,以后你也别吃我的喝我的,直接自己去外面做活养活你自己亲娘!” 祁盛天吃痛哎哟几声,捂着自己的耳朵。 很惧内,“我签!我签还不行吗!” 祁盛天不敢和张美娘吵架,也拿起毛笔签字。 现在三家当家的都签了字,也就剩下摁手印,外加找个见证人也签字。 云皎月放眼望去,现场除了杜彪那群地痞流氓,也就只有李敬之这个外人。 征求对方的意见,“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充当见证人,在分家书上签字?” 李敬之剑眉挑了挑,也拿起笔,“既然看了那么久的热闹,我就当回见证人!” 等李敬之签完字,祁长瑾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在分家书上画押。 祁向磊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 祁盛天怕疼,觍着脸将大拇指在祁向磊的手指头搓了搓,她也在分家书上画押。 这下,祁家三房是彻底分了家! 张美娘乐呵呵收着分家书,拉着祁雅儿就要回家做饭。 杜彪立刻忍着身体剧烈的疼痛说话,“等等!她不能走!” “这死老太婆刚刚想偷我的牛,被我发现后,答应要让自己的孙女陪我一夜!” 杜彪被揍得这么狠,想着可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敢再继续和云皎月还有祁长瑾作对,这对夫妇实在是下手太狠。 要是再得罪,他一定会被打死。 张美娘不满看了眼祁老夫人,质问,“娘,你刚刚偷牛了?” 祁老夫人浑身沮丧,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各房的一家之主,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像根蔫了的茄子。 她找着借口,“没有,我就是看那头牛脖子上的绳子好看。” “才一时没忍住把绳子牵走……我最多也就算偷了根绳子。” 张美娘咬牙切齿,什么偷绳子! 说得好听,那绳子勒着的那头牛,怎么就不说了? 张美娘将祁雅儿死死护在身后,对着杜彪怒道,“这死老太婆想偷牛,和我家雅儿有什么关系?” “再说,牛不是没偷走吗?我告诉你,谁偷的牛,你就去找谁!” 气愤说完话,将祁雅儿给带回了家。 杜彪欲哭无泪,谁偷的牛就去找谁? 他找这个老太婆能干什么?又暖不了被窝,难道要把人带走当老娘养? 杜彪瞪了眼祁老夫人,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一脚给人踢翻。 啐了口,“呸!今天就算我彪哥倒霉!” 骂骂咧咧,对着手底下的弟兄说话,“走!” 等一行人全走了,祁老夫人才是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剜了眼云皎月,都怪这个丧门星。 拐走了她的长孙,又挑唆了她的三儿子,害得他们全都不要她了,要和她分家。 祁老夫人精神遭遇重大打击。 一句话都不说,带着浓重恨意,回了自己在远处的屋子。 云皎月看祁向磊和柳韵秀来都来了,就将两人领到家里,“三叔三婶娘,先前我给你们送扫帚的时候,看你们在整理屋子,就没跟你们说。” 指着那些平整铺在地面当床的稻草,“等过几天我们要耕种的田地分下来,” “不如我去买些种子给大家,我们都去试试免耕栽培这种方法务农。到时候,我们可以种芋头土豆和水果。到时候收成了,既能自己吃,也能卖给别人。” 补充道,“长瑾还想编织些草鞋草垫之类的手工,打算拿到县城里去卖。” “要是你们那儿还有多余的稻草,不如也一起做手工贴补家用?” 柳韵秀点点头,“也好。” 其实她擅长刺绣,原本想找空余的时间刺绣卖钱。 就是大荒县太穷,这里压根就没什么有钱人。 就算她的绣品再好,也没人买。 还不如编织便宜的手工,虽然赚得少,但是起码能赚钱。 “对了,我还有个想法。”云皎月眸光微亮,打算找点更赚钱的路子。 第79章 先富带后富 云皎月想着大荒县太过于贫穷,家家户户都在紧着用钱。 除非卖的东西便宜,他们是能不用就不用。 要想在这种地方挣大钱,根本不可能。 除非先富裕起来一部分人,再由这一部分人,带动剩下的人致富。 那问题来了,这一小部分的人,要怎么富裕起来? 云皎月还是认为,得继续教人认草药。 他们这行流放的人,从离开通安县乘楼船开始,就没有再继续认识草药。 一是大家都开始走水路,没有了边走边认草药的环境条件。二是大家流放的日子变好了,心里都逐渐开始懈怠学习草药。 现在他们到了条件极其恶劣的大荒县,刚好就能有动力,去继续学习认识草药。 谁让在这里,不劳动不想办法挣钱的人,只能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云皎月说出自己的想法,“三婶娘,来沙橘村的路上,我特地观察过。” “这里靠近水渠的地方,土壤有水源灌溉,能生长好的农作物。这些地方,旁边多半都长了野草。” “其中根本不乏有药用价值的野草,比如狗尾巴草、苘麻、苍耳和益母草这些草药。” “要是我们将这些药草大量采集,再晒干后统一运到隔壁县城药馆去卖,肯定能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 柳韵秀眼底满是诧异,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还以为到了植被稀少的大荒县,就没有了能卖的草药。 可没想到,竟然连最寻常的狗尾巴草和苍耳,也有药用价值? 柳韵秀忙不迭点头。 对云皎月赞不绝口,“好。皎月,我们祁家有你这样的福星,实在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绝大部分人肯定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草药有药用价值!” “等他们知道了,这附近的野草也被我们都采集了一波。到时候,我们就能拿这笔钱,做些别的生计。” 云皎月也是这么想的,可以把这笔钱当作原始资金启动。 祁长瑾和祁向磊,看着自己的妻子在互相交流致富之道。 叔侄两个也记住云皎月刚刚提到的草药。 祁长瑾眉心动了动,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书上看到过,黄沙遍布之地,会生长芨芨草、沙蒿、肉苁蓉这些药材。 提了一句后,问道,“按理说,大荒县是不是也长有那些药材?” 云皎月颔首示意。 她连路边的野草都要全薅完,自然也不会放过那些药材。 不过除去这些药材,她明天早上去县城前,还想去山上探探情况。 大荒县这种地方,可以是数百年难以改造的贫瘠之地。 可要是有她想找的东西…… 那通过先富带后富,也可以成为,数年乃至数月时间就可以摇身一变的富贵之地。 “皎月,关于采集药材的事情,就由你做主。” “现在天色也晚了,等明天,你可以让程二李虎他们转达你的意思给其他人。” 祁向磊若有所思说道,“在我们这行流放的人犯里,他们最听你的话。只要你提采集药材,他们一定会照做。” 云皎月应声,听祁向磊的话,像是想早些回家。 她怀疑是要回家去照看两个孩子。 可刚想说,让他们早些回去的时候,就听到祁向磊拉着祁长瑾的手说道,“瑾哥儿。” “既然已经分家了,不如就趁热打铁。今晚我们就去找你二叔,一起商量以后要如何赡养你奶奶。” 祁长瑾眼神微沉,也想到夜长梦多,要是不早点商量好赡养事宜。 以后指不定二房和他亲奶奶要使出什么绊子。 他目光幽深,眼底漫着淡淡凉意。 低沉应声道,“好。三叔,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二叔家。” 临走前嘱咐云皎月,“要是我回来晚了,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 “记得将门闩横放,省得那些地痞中途回来找事。” 云皎月澄澈眼睛里似有细碎光泽。 正愁晚上和祁长瑾睡一张床会很尴尬,这男人就要出门去找祁盛天商议事情。 她忙不迭颔首,“你放心,我会早睡的。” 话音落下,祁长瑾陷入短暂的沉寂。 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这妻子是在盼着他快走。 男人思考着半晌。 难道……是想让他快去快回? 没有多想,祁长瑾已经跟着祁向磊柳韵秀他们,出了屋子。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被二房扯皮扯到天亮,但还是想着,尽可能早些回来。 等祁长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末。 回家时发现门并未反锁。 他看到平整的稻草上,并没有云皎月的身影。 想着女人应当是早起外出。 刚坐在稻草垫上休息,就发现云皎月在地面上,给他留了一幅小人画。 看样子,是用树枝画的。 图案是一个小人,一座山,一根草。 祁长瑾深邃漆黑的眸子微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唇畔早已漫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看样子,女人是去了山上找药草。 祁长瑾躺在稻草垫上,清冷双眸望向屋顶房梁。 绯色薄唇微启,轻声呢喃,“接下来,得每天找个时间,好教她认字写字才行。” …… 沙橘山。 沙橘村附近除去农田和沙地以外,还有不少山势雄伟、清晰绵长的山。 云皎月想去碰碰运气,虽然不知道这本权谋文里,泽州对应的现实世界具体位置在哪。 但泽州既然有高山,还干燥少雨、气温差也大,结合现实世界的气候特点,这里应该处于中西部地区。她怀疑这里的矿山,很有开采价值。 就是不知道,沙橘村附近的山,究竟属于何种分类下的矿山。 云皎月逐步往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就看到李敬之在打猎。 他肩膀上背着简易制作的弓,手里拎着中了一箭的灰兔。 灰兔伤口不断涌着血液,足以见这男人打猎时,用劲很足。 云皎月没想到自己起得这么早,还能在山上遇见邻居。 “你起这么早?” 不等云皎月开口,李敬之就有些意外地问出话。 得亏现在山上人少,否则孤男寡女,指不定别人要怎么说闲话。 云皎月纯澈双眸恢复平静,不再露着惊讶神色。 指了指山上,找了个借口,“我来找甘草。” “甘草?” 云皎月应着声音,脸不红气不喘解释道,“我们这些人刚到大荒县,有些水土不服。” “我就想着找些甘草,把根晒干,到时候用来清热解毒缓泻。” 李敬之怔了怔,意外于隔壁这新邻居居然还认识草药。 他拎着灰兔往山下走,“那我就不耽误你找干草了。” 走了两步,还是停下来冲着云皎月提醒道,“对了,再过两刻钟的时间,这天就要彻底大亮。” “沙橘村有不少穷凶极恶的人,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带上你夫君一块来草药。” “否则……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第80章 意外之财 云皎月面容真诚,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是来勘测矿山的,在勘测到结果前,她绝不会和任何人泄露来山上的真实目的。 不过云皎月还是承了对方的好言相劝。 “多谢提醒,不过我一路山上有些劳累。” 指了指远处的亭子,“我得先在亭子里休息半刻钟,届时我会尽快下山。” 听云皎月这么说了,李敬之也不再多管闲事。 拎着灰兔沿着山道继续往下走。 野味这种东西,还是活着的时候处理了才好吃。 云皎月看李敬之彻底走远,连绿豆大的背影都消失在视线里。 才是飞快朝山上跑,真去找了些甘草准备晒干备用。 一趟晨起运动下来,云皎月现在还真是有些累。 拿着甘草一屁股坐在山地上。 双手抵着身后的山石休息。 等休息够了起身,才发现,自己屁股后头坐着的东西!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山石,而是辰砂石! 辰砂石在晨光下泛着金刚光泽,纯度很高。 云皎月看到时,心情沸腾! 辰砂也叫朱砂、丹沙,除去古代帝王会派术士用它炼丹以外。 还可以制作颜料和药剂。要是用作药材,则具有镇静安神和杀菌的功效。 不过云皎月看到辰砂那么激动,并不是想到往后她们可以靠辰砂石致富…… 而是她记得,在现代出任务时,有地质学家曾经和她提及过: 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 由于云皎月自己老家也有丹沙,所以对这句话的记忆也就很深刻。 她用手戳了戳朱红色晶体。 “这座山,还真是风水宝地。” 云皎月暗自感慨,原先她只是想上山看看。 看看这座矿山的矿物资源,究竟属于什么分类。 就算底下埋的不是黄金,而是不太值钱的铜铁之类,她也会心满意足。 这下倒好,有黄金这种金属资源,别说能让大荒县摇身一变变得富裕。 就是让她一跃成为当代巴清,成为大齐国首富也绰绰有余! 不过像这种辰砂底下埋着的黄金,开采起来难度也大。 再加上就算开发出来,挖出的黄金也绝对不是纯金,而是自然金。 要想把自然金提取成纯金,其中工序也很复杂。 好在她还会几种自然金提取方法。 比如王水提金法,比如氰化法提金。 再比如,还可以将空间系统里的细菌抑制剂亚硫酸氢钠细粉,和混凝剂聚丙烯酰胺结合。 像这种提取方法,可以提取出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纯金! 看时辰逐渐已经到辰时初,想到今天还要去县城里买家具,云皎月记住辰砂石的位置,带着甘草就下了山。 “堂嫂!这敬之哥哥可真是个好人!” “他同意把他的推车,借给我们一天诶!” 祁昭昭高兴极了。 算上孙阿牛家的推车,外加程二以前专门用于采买的推车。 他们今天就足足有三辆推车,可以用于采购家具! 云皎月刚回到家,就看到祁向磊正在推李敬之的推车。 她看了眼李敬之,对方正在给灰兔拔毛。 简单道谢后,麻利地从水井里打水,把手心手背的土都洗干净。 看祁昭昭正在推车旁纠结,视线来回在推车和她缠在一起的小手之间晃悠。 看出她想坐推车。 云皎月把手擦干,对着祁昭昭道,“昭昭,你和文朗坐到推车上去,你们年纪小,不用走那么多路。” 祁文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年纪已经不小。 也就是云皎月和柳韵秀,总把他当孩子。 但还是爬上了推车,由着祁向磊推他们。 云皎月看着程二李虎他们都到齐了,原先流放的人也浩浩汤汤大多聚在一起。 清冽声音落下,“既然人齐了,那咱们就赶紧上路。” “去县城,一来一回少说得两个时辰。再算上置办家具的时间,今天一天就过去了。” “我们早去早回,顺道再买些菜回来。” 对大多数流放人犯来说,不出意外,沙橘村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既然是家,还是要用心装扮一二。 再加上云皎月早在流放路上的时候就说过,会拿卖虎的银两,来给大家改善生活水平。 所以这笔钱,理所应当要她出。 不过,虽然是要改善生活水平。 但是云皎月想着,去城里买的家具不能好于普通家具,买的菜也不能太好太多。 否则沙橘村原先那些久居的村民一看,从青州来的这行人竟然能一股脑买这么多好家具,肯定会产生嫉妒心理。 云皎月说着自己的想法,流放的人犯们都没有什么意见。 认为自己白白得了家具,已经是要感谢云皎月,哪里还会去挑三拣四家具的好坏。 一个时辰出头的时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县城。 祁长瑾和祁向磊他们进了家具铺子,买了最普通最常见的柴木床和桌椅。 柴木是材质低劣的木头,就算他们这行人,家家户户都买一些床和桌椅,也不会引起沙橘村村民的注意。 云皎月装作去过一趟钱庄,将孙阿牛偷偷叫到一旁。 “孙叔,孙鹤的伤现在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身上留的那些疤,却很难去除。” “你放心,我之后一定会想办法,给他去疤。”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先把一样东西给你。” 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一百张五十两的银票。 将银票塞到孙阿牛手里,“孙叔,我将五千两银票都兑成了小额银票。” “这笔钱你收着,就当是当日打虎的回报。而且孙鹤逐渐大了,以后总是需要银两娶妻生子。” 孙阿牛手心全是汗,湿漉漉的。 这辈子,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双手无所适从,立刻将银子还给云皎月,“不……这银子我不能收。祁少夫人,你已经足够照顾我们父子。” “再说打虎的那天,我也的确没帮什么忙。” 孙阿牛不大好意思地挠头,就算他帮忙把箭矢泡在麻沸散里,可那不是举手之劳吗? 就算云皎月要给他回报,哪里用得了给那么多银子。 云皎月劝说着,“孙叔,你就收下吧。就算不为了你,你也多想想孙鹤。” “再者,即使你认为你没帮什么忙。在我看来,没有你在场,我们别说能打死五只老虎,就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会有危险。” 解释着,“在流放途中,我没有将这笔钱给你,只是担心流放路上人多人杂。怕这笔钱会被人偷。” “可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大荒县,我就不会再有这种顾虑。” “你只需要把钱存到钱庄。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一些,这辈子的吃穿就都不用愁了。” 第81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孙阿牛犹豫半晌,还是接过云皎月手里的银票。 祁少夫人说的没错,他得多想想他的儿子孙鹤,而且一辈子吃穿不愁的诱惑…… 实在是太大了。 孙阿牛将一沓银票全揣在自己胸口。 趁着大家伙还在县城采买,在云皎月的提点下,走向钱庄。 回到家具铺子里,云皎月看柳韵秀已经和掌柜谈好价钱。 在柳韵秀准备掏钱之前,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五两银子。 “掌柜,银子我先付给你。不过今天你们记得托人,将家具全都送到沙橘村。” 一看到许久没有看见过的五两银子! 掌柜连连点头哈腰。 但听到沙橘村这三个字时,他突然紧皱眉头。 伸手去接银子的手,也猛然间顿住悬在半空。 云皎月看掌柜没接银子,好奇开口,“怎么了?是不能送货上门?” 掌柜紧锁眉头,百般纠结,“倒也不是。” 他盯着云皎月手里的五两银子,又看云皎月等人的打扮,根本不像是人犯。 猜测这批家具,是云皎月他们送给人犯用的。 可沙橘村的人犯,又何止三十几家? 有着自己的顾虑,实话实说道,“按理说,像家具这种大件,我们都会送货上门。” “可沙橘村,那不是犯了大罪,才会被县衙安置人犯去往的地方吗?” “像那种地方,我们可不敢送货。” 掌柜下定决心,收回接银子的手。 无可奈何,“否则,我的货怕是刚送到村门口,就会被人劫走。到时候,我还得赔你银钱、钱货两失。” “我看,这门生意不做也罢。” 云皎月眼神微沉,诚然掌柜的考虑情有可原。 可这是大荒县里,唯一一家稍大些的家具铺子。 要是到别家去买,他们即使找一天,也不一定能凑齐每家一床一桌两椅的配置。 诚心诚意协商,“掌柜的,要不然这样,这些家具,我们可以自己带回沙橘村。” “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有三辆推车,装不了那么多家具。” “不如我问你租十辆推车,我可以先付给你押金。等明天我们回来还推车时,再多退少补租金就是。” 掌柜踌躇着,想着这是个不亏本的好办法。 总算是答应下来,还多送了云皎月一张木椅。 等程二他们将家具全都装到推车上,打料回大荒县时。 大街上却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争执声。 师爷李全,正死死拖着一名中年男子,全然不顾形象。 抱住对方的大腿,一屁股坐在砖道上,怒斥道,“不准走!今天我说什么也不放你们走!” 视线里,几名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拉着马车往县城外头走。 李全拦住为首的家仆,因在太阳底下久站,他额头早已冒着豆大的汗。 破口大骂道,“陶大人好歹是泽州派下来的官府县令!” “没有泽州上面的首肯,他不能走!还有,你们也不能偷偷帮着他转移行李!” 李全越想越气愤,“得亏我今日出府撞见你们,要不然等我发现,你们怕是早就跑了!” “不管怎么样,你们现在必须把行李全送回县令府!” 眼看着李全坐在砖道上,那些牵引着马车缰绳的家仆们,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仍旧是拉着马车往外走。 祁长瑾深邃眸眼寒星一般冷厉,视线停驻在李全身上,走过去将人扶起来。 云皎月也跟随左右。 他们两个人挡着马车的去路,防止马匹不小心踩踏到李全。 李全看到两人,眼眶都被逼得生红。 下意识知会解释道,“昨天我去找县令,他闭府不出。” “今天我正准备找他,想商量要如何安置你们这群人,却正好撞见他们想逃跑!” 李全被扶起后,转而握住祁长瑾的手臂。 “长瑾,你带着你媳妇,现在就和我去县令府!” “我今天必须得为我们大荒县的百姓讨个公道!” 他气势汹汹朝县令府走去,边走边怒斥,“要是陶大人再敢偷着搬行李走人,我就算是不要我这条老命!我也要和他拼了!” 话音落下,云皎月看向李全的眼神充满敬佩之意。 这李全年近六十,连祁老夫人都比他大几岁。 可他头上的白发却比祁老夫人多之又多。 并且肉眼可见,李全的眉心即使是舒展状态,也能看到深深的拧痕。 足以说明,这些年他对大荒县付出了很多心血。 一个没有官阶的基层师爷,能满怀热忱,为大荒县做到这种兢兢业业的地步,绝对值得所有人青眼相待。 云皎月特地走得慢一些,转身看向那些拉着马匹的人。 看他们恍若未闻李全的话,还要准备往外走。 双眸顿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冷声警告道,“都给我站住!” 嗓音传出,牵着马车的家仆们陡然间被呵斥地顿住脚步。 只听云皎月冷冷的声音响起,“官府官员擅离职守,是大罪!” “帮着官员擅离职守的人,没有官职在身,更是难逃重罚!” 云皎月眼中厉色一闪,怕这些话压不住这些想逃离的人。 冷冽嗓音逼迫,“今日你们胆敢离开这里半步!我就敢上泽州揭发你们协助官员叛逃大荒县!” “记住,这些话我说到做到!现在,你们还是听李师爷的话,赶紧回县令府!” 牵着牵引绳的家仆们紧皱着眉头,他们压根就没把云皎月一个人犯说的话放在眼里。 可又真怕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会上泽州去揭发他们。 无奈下拽着马匹,狠狠瞪了眼云皎月。 牵着马车,一步一步往回走,回县令府。 县令府。 大荒县县令陶高山已经打包好所有的私人物件。 他在大荒县已经任职了一年,算上锅碗瓢盆,五辆马车一次性根本拉不完东西。 只能等着家仆转移完行李回来,再一起逃走。 听见门外有动静,陶高山还以为是家仆中途回来了。 眉头拧得紧紧,走到门口张望。 气恼道,“大永,是被李全那老古董抓包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陶大人!我李全就算是老古董,我也知道一方地方官,不能弃一方子民于不顾!” 李全一把推开拦住他去路的家仆。 吹鼻子瞪眼怒斥,“我知道,我们大荒县穷是穷了点,但是你是县城之首!” 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走了,我们这么多人可怎么办?” 第82章 就是想害死我 “哎呀李师爷,你就放我走吧!” 陶高山退回房间,眼疾手快关门。 他满是厌烦道,“我要是再不离开大荒县,我夫人的病可怎么治?要是治不好病,她非得和我和离不可!” “而且大荒县哪里是穷了点,那根本是穷得揭不开锅!” “我看我这官,是不当也罢。等我走了,让泽州再派个县令来吧!” 李全白发苍苍,听陶高山去意已决,有些无力地垂下眼眸。 陶高山整个人抵住门,打定主意。 今日非得离开大荒县! 他原先是水龙县人,因泽州地处偏远,京都无人肯被下放到边境各县,以至于泽州县令一职短缺。 京都特地命泽州增添“县令举”这一考试,只要考过县令举,名列前茅者,就可以被京都吏部尚书任命为县令。 本想着考出好成绩,好在水龙县做官。 谁能想到,自己竟然被泽州派遣到了大荒县? 大荒县风沙漫天,植被稀少,县城底下遍地又都是穷凶极恶的人犯。 就这样的生存条件,他对做官是彻底没了指望。 “李师爷,方才陶大人所说的病,是怎么回事?” 云皎月刚进县令府,就听到两人在僵持下说的话。 想着这县令想离开大荒县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夫人生病,她或许可以帮忙诊治。 李全眸色黯淡,不好议论人家的家事。 不过看云皎月一副无意得罪,又是真心想知道事情原委的模样。 他重重叹息,偷偷摸摸小声解释,“陶夫人去年小产,痛失爱子。” “原先想再调养身子,再生养孩子。可不承想,陶夫人自从喝了大夫开的药后,就……” 像是在说极为羞耻的话,快速说着,“就不再来月信了!” 云皎月出神地盯着陶高山紧闭着的大门。 听屋子里传出的声音。 这陶大人的年纪也不大,最多也就是中年年纪。 那他的夫人,要是绝经了,也不该是因为年岁过大而导致。 云皎月照例询问着,“李师爷。我冒昧问一句,这陶夫人今年年方几何?” 李全皱着眉头,“大约二十五六,具体的年纪我也不太清楚。” “毕竟,我也不能仔细打听县令夫人的年纪不是?” 云皎月心里有了数,二十五六的年纪要是绝了经。 多半是因为脾肾不好,亦或者是卵巢功能早衰。 尽管祁长瑾对云皎月医术的来源存疑,但他早已对她的医术深信不疑。 视线望向她,目光幽深沉沉,“皎月,你能治陶夫人的病吗?” 没有看到病人,云皎月也不敢下准话。 不过她在部队里的师母精通妇科病,她多半也是学到了七八分精髓。 颔首示意,“不出意外的话,这病我能治。” 李全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程二曾经说过,云皎月是因为医术过人救了帝师,才被收为义女。 眼睛像是燃起希望,目光有神盯着云皎月。 确认问道,“长瑾媳妇,陶夫人这病,你真的能治?” 云皎月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应下来。 下一秒,李全瞬间激动用手敲门,“陶大人你听到了吗?您夫人的病能治!” 怕陶高山信不过云皎月的医术,特地强调道,“这祁少夫人,她可是京都帝师陆崇的义女。” “医术高超,肯定能治好您夫人的闭经之症!” 陶高山一听门外女子,是一品帝师的义女。 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猛地将房门打开。 打算巴结好云皎月,再让她帮忙,让他成功辞官。 转身就吩咐着家仆,“去把夫人请过来!” 很快,一位娇皮嫩肉的丰腴女子朝云皎月他们走来。 她被两个婢女搀扶着。 仔细看对方搭在婢女手腕上的手,那肥嘟嘟的肉竟然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多出一倍。 云皎月不留痕迹地上下打量对方,很快下了决断。 毫无疑问,这位陶夫人的闭经,应当是由肥胖引起。 陶夫人三步一喘,等走到陶高山身旁时,突然又哭又喊。 重重拎起对方的耳朵怒斥,“要不是大荒县无能大夫开的药,害我吃坏身体,我怎么可能不孕?” “你现在竟然还敢让大荒县的庸医来给我看病?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想吃绝户!” 话音落下,云皎月细眉微挑。 看云皎月有些不解,李全特地离陶夫人远了几步。 走到云皎月身边小声解释,“陶夫人的父亲,是水龙县有名的商户……她是独女。”元宝小说 李全声音微微加重,强调了商户独女四字。 云皎月恍然大悟,瞬间明白这陶大人,为什么怕一百六十斤上下的妻子要和他和离。 大抵这是个入赘的赘婿。 “我的好夫人,她可不是庸医。” 陶高山一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一手捂住自己妻子的嘴巴。 耐着疼痛解释,“这是当今帝师的义女。” 打着包票,“听说医术很是高超,定能治好夫人你的病!” 陶夫人嚣张的架势顿时收敛。 所谓士农工商,她们普通的商人,向来排在最末尾端。 即使她的夫君当了县令,可这县令是大齐国上下最为偏远地方的县令。 在她看来,地位还不如她的商户。 因此云皎月这帝师义女的身份,瞬间引起她的敬重。 陶夫人刹那间敛下哭闹,也不拧着陶高山的耳朵,肉眼可见端庄起来。 她朝云皎月走来,行走时,腰际肥硕的肉在不断颤抖。 握上云皎月的手,好声好气勾唇笑道,“姑娘请,咱们可以到大堂,边喝茶边问诊。” 云皎月被这县令夫人略显殷勤的行为,看得有些咋舌。 她不太自在地点头。 若非必要,她实在是不想故意在外人面前,提一嘴她和陆崇的义父女关系。 进了大堂,云皎月给陶夫人把脉。 特地让对方屏退左右,顺便让男子们也全都在外等候。 边把脉边问,“陶夫人,自你小产后,体重到现在为止,重了多少公斤?” 陶夫人听到小产二字,面露惆怅。 沮丧道,“约莫三十公斤。” “平常喉咙里有痰吗?” “有。” 云皎月站起身子,“来,张嘴伸舌头,我先看看你的舌苔。”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经过一系列的就诊审查,云皎月才是彻底摸清楚对方的身体状况。 第83章 征收赋税 为了诊断的准确性,云皎月也不嫌麻烦,还是决定将不太适宜的问题问出口。 保险起见问道,“陶夫人,敢问你小产后……” “对行房方面,可有兴趣?” 陶夫人脸颊顿时涨红,满是愕然盯着云皎月。 这年轻姑娘,嘴巴还真是没把门。 也不害臊…… 云皎月皱着眉,察觉到陶夫人看她的眼神,逐渐产生异样和轻蔑。 修长手指抚上眉间,对古人的过分保守感到无奈和头疼。 寒星似的眸子满是认真。 实话实说道,“陶夫人,你脉细滑,舌苔又白腻。我看你一副胸闷脘胀、浑身倦怠的模样,猜测你是因为脾肾不足,引起的胞脉闭塞。” “我问你行房的事情,并不是对你的隐秘有所好奇。” “而是肾阳虚引起的闭经,通常都会性欲淡漠。我只是想进一步核实你的病况,方便进一步开药。” 陶夫人抿了抿嘴,有些不大好意思。 羞人地清着嗓子,小声回答,“这……的确是没什么兴趣行房。”元宝小说 陶夫人说完话,门外的陶高山脸庞瞬间红透。 他实在是过于好奇,想着问诊要屏退旁人,定然是想说些私密之事。 因此才一直在偷听云皎月给自己夫人就诊。 听见自己的夫人对自己早已没了兴趣。 他讪讪一笑,尴尬望向祁长瑾,“你家夫人,说话一直是这么胆大的?” 祁长瑾双眸微凉,不太自在的目光,从陶高山身上挪开。 抿着唇,淡淡道,“我家夫人向来德容兼备,举止娴雅。” 袒护着,“她就算是说了什么大胆的话语,也肯定是事出有因,” 话毕,陶高山扯了扯嘴角。 无法将里头坦然问及行房的云皎月,和举止娴雅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分明这四个大字,和这女人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祁长瑾看向大堂内的云皎月,见女人不疾不徐地说着什么话。 她眉目间尽是从容淡雅,行为大方得体。 他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微突的喉结,早已不自觉间在悸动之下,上下滚了滚。 大堂内。 云皎月柔和的声音缓缓响起,“陶夫人,我给你开一道方子。” 清冽嗓音喊着外头的祁长瑾。 男人下意识跨过门槛,走到云皎月身旁。 陶高山和李全见状,也纷纷跟进去。 陶高山听云皎月要开药方,快速命人拿出笔墨纸砚。 而祁长瑾,早就习惯于给女人写药方。 拿起笔在宣纸上作势,以备及时写下药方。 “炒当归、大地生、白芍、仙茅、炒白术、怀牛膝各一钱。生山楂两钱,仙灵脾一钱五分,石菖蒲五分。” 开完药方。 云皎月特地嘱咐着,“我给你开的这道健脾益肾消脂的方子。你每日一剂,水煎两次,早晚服用。约莫喝上二十日,就能重新来经水。” “不过那个时候,经水不会很多。” 云皎月刚说完这句话,陶夫人的眼睛不自觉间黯淡下去。 还以为自己这病很难根治。 紧接听云皎月话锋一转,“到时候,你再配合茯苓丸一道服用这方子。再坚持喝上两个月,你的顽症就可以彻底痊愈。” 陶夫人惊诧坐在木椅上,眼睛猛然间睁大。 只要她还能来月信,以后肯定能生孩子! 激动握上云皎月的手,“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 忍不住感谢道,“要是你真能治我的病,往后你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说。” “我爹是水龙县的大户,手底下可有几十只商船!到时候你就算要京都的胭脂、青州的绸缎、沧州的茶叶,哪怕是各州各县的东西!我全都能给你弄来!” 云皎月纯澈的双眸划过一抹诧异。 有几十只商船? 那等沙橘村挖掘出辰砂石后,不就能把后期加工制作的颜料,外加身为药材的辰砂,售卖到各州? 到时候,要是能和陶夫人的娘家合作,肯定不缺销路。 陶高山见云皎月不说话,还以为是看不上自己夫人的东西。 觉得有些丢人,快速拉着陶夫人的衣袖,使着眼色。 小声道,“夫人,人家是帝师的义女,能缺这些东西吗?” “哎呀……你可别再说了。” 陶夫人察觉出自己被招来的赘婿嫌弃,猛地叉腰,“怎么?陶高山!你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眼看两人即将要吵起来。 云皎月清冽声音适时出声,解围道,“陶夫人,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也正喜欢。” “你放心,等日后我若有需要,定会上门来问你讨要。” 陶夫人瞬间得意起来,趾高气扬瞪着陶高山,“你看,我就说人家有需要嘛。” 很快,大堂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李全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 用求人的口吻,趁机说道,“陶大人,您看陶夫人的顽疾既然能治,您就不妨在大荒县再待上几月。” “到时候,等泽州安排了新的官员下来,您再走。” 陶高山内心纠结,说实话,眼下就算自己妻子的顽疾能治。 他也并不想继续留在大荒县任职。 厚重声音带着丝丝无奈,“李师爷,我也不瞒着你。” “你看我们大荒县,这就是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每年,京都都会下发各州,要求各县征收赋税,还要让县令及时劝百姓四季农桑。” “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胜任县令一职。” 陶高山是一年前,担任的大荒县县令一职。 早在半年前,他就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不可能征收到泽州要求的最低赋税。 这才早早提了要辞官。 可偏偏泽州太过贫苦,致使各地基层官员紧缺,所以死死扣着他不放人。 现在眼看着征收赋税的日子将近。 他再不跑,再不辞官! 万一被问责追究了可怎么办? 陶高山有苦难言,“李师爷,你就行行好,今日放我走吧。” 云皎月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想来是大荒县民众荷包空空,难以缴齐赋税。 她脑海中浮现起沙橘村的那座矿山…… 又想到,大齐国提炼金属资源能力低下,所以多年来并未限制民间开采矿产。 一旦开采矿产,只需要缴给国库一定比例的获利,就能承包矿山。 她声音掷地有声,大有力挽狂澜之势: “陶大人,我有法子,可以帮你缴齐赋税!” 第84章 承包所有山体 “陶大人,我有法子,可以帮你缴齐赋税!” 清晰话语声落下。 陶高山整个人僵持在原地,连呼吸都短暂凝滞住。 他……是幻听了吧? 在过去的半年里,他不知道有多希望老天爷能派个高才来,帮他解决赋税难题。 等现在终于听到时,又觉得自己在做梦,总觉得不太真切。 云皎月舒展的眉头蹙起,看一县之主还在恍惚。 重复道,“陶大人,你愣着干什么?我云皎月说话算话,说有法子能帮你缴齐赋税,我就能。” 祁长瑾深邃幽深的目光带着欣赏,看样子…… 他这个妻子,是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了能改善大荒县贫穷的致富之道。 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祖父。 他自认为自己和自己的祖父一样,即使是在逆境,也有绝处逢生东山再起的本事。 但现在看到云皎月,他蓦地生出一种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意味。 云皎月察觉到祁长瑾细微的神色变化,其实她也没有比祁长瑾哪里优越的地方。 一直以来,他们本质上都势均力敌。 就比如他们的知识储备方面,她的知识来源于她在21世纪、在飞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里,亲身的经历和积累。在那些同样受益于时代红利的人里,她的成就只能算是进入了医科生的殿堂。 而祁长瑾,他的知识来源是古籍和亲身实践。古时能在科举制里考上状元的人才,不是现代高考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能比的。 能在科举制里脱颖而出的人,凤毛麟角。 双方不一样,重点也不一样, 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夜郎自大到,觉得自己比祁长瑾厉害。而且要是祁长瑾和她一块上山发现辰砂石,未必不能联想到,底下有金矿。 陶高山晃过神来,听到云皎月再三保证自己能帮他解决赋税问题。 激动得无以复加,可又产生怀疑,“祁少夫人,你准备怎么缴齐赋税?” 给人做思想准备,“祁少夫人你有所不知,我们大荒县的民众,大多兜里空空,一家能有几十个铜板,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否则,我们县城里怎么可能商户就只有那么几家?” “不怕你笑话,先前我们县城里的那些商户,他们在百姓手里赚不到钱,早跑了!” 云皎月没准备把矿山底下有自然金的事情告诉陶高山。 所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在拿到矿山承包权之前,有金矿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云皎月清冽,解释道,“我今天上山找甘草,发现山上有一处遍地的辰砂石。” “我想着,如果我们能把辰砂石做成颜料和药材,再卖到各州去,就能缓解大荒县的经济压力。” “其中过程,不管是做颜料还是做药材,外加打包运输等环节,都可以给很多人提供就业岗位。” 云皎月刚说完话,就看见祁长瑾深邃的眸眼泛着光泽。 那道幽幽的目光,正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云皎月瞬间有些心虚。 这男人,是在怀疑矿山底下有金矿? 陶高山听不懂什么就业岗位。 但是大概明白,云皎月是想给大荒县民众,找活干。 他眉头渐渐紧皱,“祁少夫人,不是我非要给你泼冷水。你说做颜料和药材,说得容易。” “但且不说,我们无人会做颜料和药材,得斥巨资请匠人来做。就说开采辰砂石,就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 陶高山叹着气,“你所说的那些赚钱行当,开支巨大,难以回本。恐怕,即使是我夫人这样的富裕人家,也未免承担得起。”元宝小说 云皎月挑了挑眉,不急不慢道,“陶大人放心,我会做颜料,也知道该如何把朱砂提取出来做药材。” “至于回本……” 云皎月眸光微沉,清冽的声音微微上扬。 她一步一步,终于将陶高山引导了自己想说出的话题。 薄唇轻启笑道,“陶大人,如果你愿意将大荒县所有山体的采掘,全都交由我承包。” “那你所担忧的人力物力开支,我会全权负责!” 温和从容补充着,“等盈利后,我还会将两成净利润交由官府充当赋税。” “为了表示我对此次合作的诚意,我愿意将承包一百年山体的费用,一次性全都结清。” 听到话毕,陶高山彻底开始动摇。 他猛地生出一种,当县令的尊贵感。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来找他商量承包费用。 陶高山清了清嗓子,试探道,“祁少夫人,那这一百年的承包费用,你决定出多少?” 云皎月清澈眼眸满是潋滟光华,声音琅琅。 “一万两。” 一万两三字落下。 陶高山顿时震惊得快要心梗! 连呼吸都屏住,有些站不稳,幸好被李全及时扶住。 这祁少夫人,哪里是人犯,合该是他该供起来上香的祖宗! 在泽州,每个县城至少都得交上一万两的赋税。 这些赋税涵盖户税、丁税、商税、财产税,还有诸多苛捐杂税。 像稍微富裕些的水龙县,今年要交的赋税就是三万两。 而大荒县今年要交的赋税,是一万两。 原先大荒县几乎是不用交税的,谁让大荒县是大齐国出了名的穷苦地方。 可不知怎么,去年起泽州就开始给各地施加压力。 降低了各种税收的标准,只说是京都传下来的命令。 陶高山热泪盈眶,死死要去握住云皎月的手。 碍于男女授受不亲,索性直接去抱住祁长瑾,用力握着他的手。 声音颤抖,“长瑾啊,你们可真是及时雨!” “解了我陶高山的燃眉之急,要没有这一万两当赋税,我真是走投无路!” 李全倏地对云皎月侧目,原以为祁家被抄家后,各房都没什么银两傍身。 可没想到云皎月,竟然动辄开出一万两的银子,要承包大荒县所有的山体? 他皱了皱眉,开始担心云皎月到底能不能靠卖颜料和药材回本。 只是担心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 这是送上门来的,能大荒县大多民众都脱贫的一次机会。 想到什么,问道,“长瑾媳妇,你说你要承包所有山体,那我们大荒县各村的村民,还能上山打猎砍树吗?” 云皎月思考半晌,其实她只要这些山体的开采所有权。 打猎当然是可以的。 不过砍树? 云皎月蹙眉道,“李师爷你放心,从前村民们在山上什么样,以后还会是什么样。” “打猎当然是可以的。至于砍树,要是只用于自家生火煮饭,砍一些也无伤大雅。” 话锋一转。 丑话说在前头,“只不过要是有村民想肆意伐树去买卖,那我是不肯的。” “毕竟这大荒县环境实在是太差,这树要是能少砍,还是尽量别砍。” 第85章 摔成痴傻 云皎月进一趟县城,头发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沙子。 这里缺少植被空气也差劲,要是肆意砍树,怕是民众的肺功能也会受损。 到时候家家户户银子没挣到,再得了病,可就太得不偿失。 而且她还打算以后等承包回本了,再雇人植树造林。 等改造完大荒县的植被,没准这里还能增添一笔旅游收入。 云皎月速度很快,从袖子里掏出一万两银票给陶高山。 顺道让他拿官府公印,盖上承包协议。 拿到承包协议后,她将协议放到空间,和祁长瑾离开了县令府。 想到在县令府耽搁了很久,还是得尽快回沙橘村,省得天黑了不好赶路。 刚踏出县令府的大门时,李全急匆匆从身后追来: “长瑾!长瑾你等一等老夫!” 李全算是看明白了,娶一贤妻,就如同祖坟注定会冒青烟。 以后也一定会平步青云! 他拦住祁长瑾,“长瑾,方才我和陶大人已经商量过了。” “往后你就在县令府,帮我们做事。另外我会给你配一匹马,这样你每天也方便回沙橘村和你媳妇团聚。” 云皎月脸上有些尴尬。 其实她也不用祁长瑾每天都回去和她团聚来着。 不过事关夫妻隐秘,这句话她只得憋着。 祁长瑾颔首示意,原先的确有考虑过,如果在县衙当差不便回家的事情。 言语间多有敬意,音色温润,正色道,“多谢李师爷照拂。长瑾定不辱您的期望,做好这份差事。” 看这副宠辱不惊不嫌差事小,又温和识礼的模样。 李全不由叹着气。 这多好的一个孩子,原本考上状元,以后肯定能官运亨通。 现在倒好,只能沦落到帮陶大人和他这个师爷做事。 不过这对夫妻,以后肯定能走出大荒县。 他也不用为他们过分担忧。 李全目送着祁长瑾和云皎月离开,两人徒步往沙橘村走去。 离开县城前,还给祁昭昭和祁文朗各买了糖人和书籍。 两人刚到村门口,就看见程二慌里慌张跑过来。 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屋子:“祁少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云皎月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刚刚她靠近沙橘村的时候,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从村外五里路起,根本就没人在劳作,甚至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皎月问着,顺着程二的手势看过去。 视线里,不远处的屋子门口围了一大帮人,好些人手里都操起了家伙物件。 祁向磊和柳韵秀也在那。 程二气急败坏解释,“先前我们推着十几辆推车回沙橘村,可谁能想到,这帮蛮横的村民,连自己村里人的东西也抢!” “这不,我们就和他们起了争执。” 绘声绘色说着,“我和李虎好歹是衙役出身,哪能被那群人犯给吓着。” “原本我们早就镇住了对方,眼看着我们可以把家具推走,推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可谁知道他们人群里突然有个老人摔了一跤!” 云皎月清冷的眸子里有些诧异。 有种不祥的预感,皱着眉问道,“那老人死了?” “倒也没有……” 程二无可奈何说道,“就是被摔傻了。” 程二阅人无数,觉得他们就是被坑了,毕竟哪有人前脚摔跤,后脚就会被摔成傻子的! 可惜自己又没有证据,只能等着会医术的云皎月回来,主持公道。 云皎月心里闷着一口气,追问道,“那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 “杜彪那群人把我们的家具和推车,都抢走了。说是,只当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赔偿。” 云皎月脸色变了。 这个杜彪,肯定是没被她和祁长瑾收拾够!皮又痒了! 云皎月和祁长瑾在程二的带路下,去了大家伙都围着的屋子里。 程二大声喊道,“都让让!祁少夫人来了!” “祁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祁少夫人,他们可太欺负人了!不光要明抢,现在还敲诈坑人!” 不少流放人犯,七嘴八舌说着话。 边抱怨,边主动给云皎月她们让路。 柳韵秀很聪慧,她拉住祁长瑾的手,嗓音不疾不徐。 特地问道,“瑾哥儿,先前李师爷把你拉走,是说了什么?” “可是你在县衙的差事,有着落了?” 祁长瑾幽深目光扫过杜彪他们,浑身气势不自觉间犹如山雨欲来。 对着柳韵秀,则温和点头道,“李师爷说,日后我就帮着他和陶大人做事。” 柳韵秀倍感欣慰,“好好好,这倒是今日唯一的一件好事。” “等解决好眼下的事情,今晚三婶娘下厨,你和皎月都到三婶娘家里来吃饭。” 祁长瑾应下来。 这几句你来我往的话,传进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每个人听清后,瞬间神情各异,脸色好看得紧。 程二他们脸上逐渐得意起来,他们老大云皎月的夫君,可是能进衙门当差的呢! 他们现在在衙门里有人! 这次被敲诈,非得给这群人好看! 至于杜彪他们,这额头逐渐冒汗,有些后怕。 哪里能想到这行新来的人犯,在衙门里有后台? 不过再有后台他们也不怕! 这次他们占理! 杜彪的胳膊依旧是脱臼状态,腿脚一瘸一拐着走到云皎月身旁: “你们可别拿衙门当差的事情吓唬我们!” “床上躺着的是谢大头,人家谢大头都六十好几的人了!现在被你们推得摔了一跤,整个人成了傻子!” “这件事情,你们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一个都别想走!” 话音落下,杜彪底下的小喽啰们纷纷响应! 围着云皎月他们这帮人,举着手里的锄头示威,“对!一个都别想走!” “就算闹到官府去,我们也不怕!” 云皎月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给程二李虎递了个眼神。 后者刹那间猛地左右开弓,将挡在面前的人齐齐推开。 “我有说过不给你们交代?” 云皎月眉眼间尽是冰冷,双眸似蒙上一层寒意。 声音冷冽道,“这个谢大头有没有痴傻,是何时痴傻,痴傻的原因是什么。” “我都会一概查清楚。” 铿锵有力的话落下,云皎月忽而冷笑着。 唇角勾起一抹威胁笑意,“他的痴傻,如果是我们所害,我必定会给出赔偿。” “可要是病因和我们无关!” “那你们明抢家具和凭空捏造污蔑我们的账,也就一并算了吧!” 第86章 当牛做马报答 云皎月的声音愈发冷峭刺骨,杜彪等人脸色突然变了变。 他们都是群没什么本事,不是早年误入歧途后来越走越偏,就是天生坏种横行霸道的人。 流放到大荒县后,如果硬要从身上找优点。 那也就是在衙门的监督下,终于学会耕田。 杜彪他们听见云皎月会查清楚谢大头痴傻的原委,心底顿时没底心虚。 有人后怕,愣住后,发出天真的疑问,“这……能怎么查清楚?” 赵老槐很自豪,有一种自家孩子出息后的骄傲: “哼!你们不知道吧?我们祁少夫人是有名的神医!” “我被毒蛇咬了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都是祁少夫人她给救回来的呢!” 听到神医二字。 人群中有一对夫妇,眼神正隐隐激动,带着希冀的目光盯着云皎月。 云皎月快步走到谢大头躺着的床旁。 说是床,其实只不过是稻草堆上铺了层凉席子。 看凉席子精致的编织手法,能看出谢大头在家里日子过得还是颇为滋润。 云皎月伸手给谢大头把脉,把脉间谢大头眼神迷离。 他说话不清不楚,嘟嘟囔囔。 用手指着人堆里,自己的儿子谢狗剩。 依稀能让人听清楚嘴里说的话: “狗剩啊!你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都是爹不好,爹没有本事让你穿新衣服,害你被别人欺负了。” 说着,谢大头陡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用袖子擦拭,没想到没擦干净,还糊了一脸。 他哭到一半,视线开始左右扫视,像是在找东西。 表情痴呆,“诶?我给我家狗剩媳妇偷来的水饺呢?怎么不见了?” 认真对着云皎月说话,“你这女娃,你可不知道,我家狗剩媳妇可喜欢吃水饺了!尤其是猪肉水饺……” “就是我们家里穷,几年都买不起面粉,更开不起荤。” 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一茬一茬当着众人的面说着。 人群里,谢狗剩和媳妇王喜凤,眼睛已经止不住地冒着泪光。 谢狗剩擤了擤鼻涕,看着自家爹真是心疼死了。 偏偏杜彪狠狠瞪着他们,他们两人害怕地背过身去。 两个人互相依偎哽咽,逃避着杜彪狠毒的视线。 云皎月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结合谢大头的脉象,大抵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谢大头这病很常见。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随着年纪的增长,都有许多老人的脑子,会逐渐不大灵清。 其中有不少都会得老年性痴呆。 谢大头体内血行艰涩,血滞成淤。 随着经脉艰涩血液流露脑部,与脑髓错杂,所以导致人清窍受损,变得呆钝。 总得来说,这是脑萎缩引发的梗塞性痴呆。 云皎月转过头看了眼杜彪,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们。 冷笑,“一个神志不清至少五年的人。你说他痴傻的病,是刚刚摔倒后才得的?”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话!” 云皎月倏地站起身子,气势汹汹走向杜彪。 反应风驰雨骤般,声音凌厉道,“你要是非要将痴傻的帽子扣到我们头上!那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冰冷视线望向程二李虎,“程二李虎,你们把杜彪拖出去打!” “他不是想要痴傻么?那就把他打成傻子!” 程二李虎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流放人犯的性命鲜血。 还以为跟着云皎月到大荒县后,就不能再把手里的权力用到极致。 就不能再欺负人。 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把穷凶极恶的人犯拖出去光明正大地打? 他们忙不迭应声,“是!我们这就把人拖出去暴揍!” 李虎做事有分寸,问道,“祁少夫人,我们是等什么时候把杜彪给打傻了,再什么时候拖进来吗?” 云皎月如寒星般深邃的眼眸,视线犀利泛着锋芒。 冷冷道,“对!你们尽管打!后果我负责!” 补充道,“他们这拨人,不是想要那十几辆推车上的家具?” “等杜彪真傻了!再把家具给他们就是!权当是货真价实的赔偿。” 这些家具加上租金,不过六两银子都不到。 用这六两银子,来换沙橘村村民对他们的忌惮,很值! 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云皎月的话。 从青州过来的那行人。 在云皎月的调教下,什么鲜血淋漓或者吃香喝辣的大场面没见过? 都想着,只要能名正言顺出了心口这股恶气! 他们才不心疼这些家具全被送出去! 反正,只要他们跟着云皎月,以后日子肯定都会越来越好! 至于杜彪的手下,他们兜里全加起来也凑不到半钱银子。 听到云皎月的话后,眼睛里或多或少,都冒出了疯狂的杀意。 甚至在想,不如去帮着程二把自己的老大打成痴呆残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相比较于杜彪的命,他们更想人手一张床。 眨眼的工夫,杜彪被拉到屋子外头,惨痛折磨的喊叫声传入屋子。 “啊!好痛!臭娘儿们你给我等着!” “你这个臭娘儿们下手真是狠,怪不得被流放到大荒县和我们作伴!” 过了一会儿又骂道,“小贱人,别让我今天还活着!否则我一定弄死你!” 怨毒的谩骂声断断续续,程二李虎打人的本事在身。 很快,杜彪全然没了硬骨头。 开始求饶,“祁少夫人你饶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我服你,只要你放过我。以后在沙橘村,你就是老大!以后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程二幽幽看了眼杜彪,一听这货想来抢差事。 下手的力气更是重上几分。 一拳揍掉杜彪的门牙,“饶过你,你就跟着祁少夫人卖命?” “在祁少夫人手底下卖命,这么好的差事,哪轮得到你?” “就你还想来分一杯羹?我看你是找死!” 屋子里的人,纷纷侧目。 杜彪手底下的那帮人,都开始意识到,只要能跟着云皎月,就等同于得到了一份好差事。 他们各怀鬼胎,脑子里冒出很多想法。 谢狗剩和王喜凤两人走到云皎月面前。 猛然间双双跪在地上,抱着云皎月的大腿认错,“对不起祁少夫人!” “我……我们不该和杜彪一起讹你们!” 王喜凤眼泪止不住地流。 抽泣解释道,“祁少夫人,先前我公公只是在外头闲逛路过。” “没想到就被杜彪手底下的人推倒在地。” “我、我们也没想到,他们是想敲诈明抢你们的家具。” 谢狗剩也苦苦哀求,“祁少夫人,你医术如神,我爹的确已经痴呆五六年了。” “不知道我爹这病,你能不能治。要是你能帮忙救治,我谢狗剩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第87章 踩了狗屎运 云皎月蹙着眉头,行医治病救人,是当医生的职责。 如果谢大头这一家,是无意间卷入杜彪和程二他们之间的争执。 那她没有理由,不顺手去救。 左右不过是开一道药方的事情。 云皎月目光微微凝住,纯澈眼眸里划过一抹光亮。 想到可以趁机笼络人心,让沙橘村的村民,都主动找她求着参与到致富过程里。 眸色意味不明,沉稳道,“当牛做马倒是不必。” “只要你们以后不要和杜彪他们一样,为难我们这些刚到大荒县的新村民,我就权当你们在真心感谢我。” 谢狗剩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 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们不会!” 王喜凤哽咽着,收拾好低沉的心情解释,“祁少夫人放心,我和我夫君都是再和善不过的人。” “要不是太过于和善,杜彪也不会欺负我们欺负到这种份上!竟然害得我公公推倒。” 愤愤说道,“我公公这都多大年纪了,要是再出个好歹……” 王喜凤不敢说下去。 她率先表明立场,“只要祁少夫人你能救我公公,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云皎月幽深的目光扫过谢狗剩夫妇。 她看向祁长瑾,原本想麻烦他去自家屋子里拿笔墨纸砚。 没承想,他已经早早去拿了。 他手里拿着笔墨纸砚,墨玉般的眼眸平静如水望向她。 低沉磁性嗓音,有条不紊道,“你说药方,我写。” 云皎月眼眸划过诧异,眉心微动了动。 不知不觉间,她和祁长瑾还真是越来越有默契。 祁长瑾唇畔漫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早在女人把脉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会用到文房四宝。 云皎月眼睛弯弯,心情渐好应下,“好。” 缓缓开着药方:“生地、赤芍、石菖蒲各一钱半。” “川芎、红花、茯苓、通天草各一钱。水蛭粉、黄连半钱。” “这道药方,每日煮一剂,到时候水煎服用。” 云皎月没打算把这些药材的药效,全细致地说一遍。 毕竟即使她说了,谢狗剩夫妇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不过她怕两人捉襟见肘,买药时会偷工减料。 于是在就诊后,特地强调道,“这副药方里的药材,缺一不可。” “只要搭配起来服用,可以活血化瘀,通窍醒脑。” “等服用半年后,谢大头的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 谢狗剩和王喜凤是沙橘村有名的孝子孝顺媳妇。听到自家爹有救,心底很是高兴。 可听到那些药材的名字,什么通天草、水蛭粉、川芎…… 这些药材,一听就很贵! 他们家徒四壁,哪里买得起这些药材。 但凡药方开过来,吃个几天病就能好,他们肯定砸锅卖铁去买药。 只是,要吃半年? 吃完半年,病情还不见得能全好? 谢狗剩开始打退堂鼓。 王喜凤也面露难色,“祁少夫人,这些药材难买,而且我们也买不起。” 云皎月知道两人买不起。 眼底凝结出几分轻柔,温和道,“我打算接下来在山上采石做颜料和药草。” “你们要是买不起,我可以先替你们把钱给出了。” “到时候你们来帮我采石,就当抵药钱。” 想到祁长瑾说过财不外露。 云皎月清冽的声音解释道,“其实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我和陶大人刚谈好了承包山体,身上的钱基本都给了他。” “不过,给你买半个月药的钱,还是能勉强出得起。” 刚说完话,谢狗剩夫妻两人,眼里顿时生出一抹希望。 听到云皎月要采石,想着采石需要极大的人力。 他们立刻说道,“祁少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拼命地帮你采石!” 云皎月被两人认真的架势所感染。 她抿了抿唇,沉思半晌,“狗剩媳妇,你明天来我家一趟。” 云皎月看出谢狗剩夫妇二人很不容易。 像老年性痴呆的病人,生活常常不能自理,而且需要人特地看护。 否则指不定不留意的时候,就会离家出走找不回来。 谢大头被照顾得这么好,这足以说明这对夫妇本性纯良。 “狗剩媳妇,其实我刚开的那些药材,有些的确难买,得上县城药馆里去买。” “但有些却很好找,咱们山上就有。” 云皎月打算把王喜凤也给叫过来,跟着柳韵秀她们一起认草药。 耐着性子道,“比如茯苓黄连红花,像这些药材,如果你们能认识的话,就可以少花很多钱去买药材。” 有心帮扶一把,“要是你有兴趣,明天可以和我三婶娘一起,学习认药。” 王喜凤感激得说不出话,认药这种本事,可遇不可求。 学好了以后还能当赤脚大夫。 她捣蒜般地点头,觉得自己在做梦。 等反应过来,连忙应声,“我有兴趣的,我有兴趣!谢祁少夫人,你的大恩大德,我王喜凤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场看病下来。 沙橘村原先的村民们,都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怪不得程二说,跟着云皎月是门好差事呢! 连全村最穷的谢狗剩家,都能有出头之日,能去采石赚钱,还能学会认草药! 这谢狗剩,还真是踩了狗屎运。 沙橘村很多人都不喜欢种地,种地赚得少,连人头税都交不起。 都想着或许可以去求云皎月,让他们去帮忙采石。 一堆人在女人面前刷好感: “祁少夫人,那杜彪可真不是个东西!我早就劝杜彪不要抢人东西,可他非不听!” “这下倒好,碰到您这块铁板教他做人,算他倒霉!我现在就帮你们把家具送回去。” “对对对,我也去帮忙送家具!” 杜彪墙倒众人推,在屋外被打得本来就要没了半条命。 现在听到底下的兄弟们全都倒戈。 更是气得要吐血! 结果气急攻心,直接昏过去了。 程二探了探呼吸,还有气,“李虎,他还有气。” 李虎想也没想,打算严格按照云皎月吩咐做事。 回话道,“有气就继续打!反正杜彪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打成傻子也好,被打死也好,都是活该!” 程二觉得是这个理,于是继续揍人。 云皎月视线淡淡扫过这些沙橘村原来的村民。 她的确需要大量的人力,去帮她采石。 但是如果对方稍微示好,她就同意人家来采石赚钱。 那未免显得她脾气太好、性子太软,给人一种容易拿捏的错觉。 云皎月没搭理这些人,孙阿牛赵老槐他们自己想采石认草药都来不及,更何况是要让那个沙橘村原住民来分好处。 赵老槐粗着嗓子,“用不着你们献殷勤!我们人多,自己能搬家具!” 人群有人说话,“就是!之前还和我们剑拔弩张抢东西呢!” “现在倒好,知道我们祁少夫人是个会赚钱的主,就上赶着示好逢迎!” “我们才不给你们这种巴结的机会!” 冷声说话,“兄弟们,咱们走!搬东西回家!晚上睡舒服的床去!” 第88章 赚钱给她花 很快,孙阿牛赵老槐他们风风火火,拿回推车和家具。 好些人临走前,还特地嘚瑟地,看了眼沙橘村原先居住的村民们。 才是麻溜地回家分家具。 大家伙按部就班,都把自家的床、桌、椅搬下来。 互帮互助,搬进屋子里。 云皎月将家具铺面掌柜送的椅子,给李敬之送去。 叩响房门,行事大方得体。 找了个恰当的称呼,笑着打招呼,“那个……李大哥。” “昨晚多谢你的款待,这个是县城掌柜多送的椅子。你收下它,权当我和长瑾对你的一点谢意。” 李敬之屋子里摆着一把锃亮的长枪,云皎月敲门时,他正拿着干净的绸布擦拭。 云皎月微怔,知道隔壁李敬之只是表面是猎户,实际身世大有来头。 可没想到这男人。 竟然用得起绸布,还有着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枪? 李敬之擦拭完兵器,淡定将它收起,放进长木盒里。 他隔着几丈距离打量着云皎月,顿了顿。 最后不假思索拒绝道,“多谢你的好意思。但是这把椅子,我不收。” “我孤家寡人,习惯房间里一览无余空荡荡,着实是用不上它。” 李敬之是沙橘村出了名独来独往的猎户。 时常也会去干屠户的活,去其他村子里帮忙杀猪。 亦或者是自己猎了野猪,再杀再卖。 他在大荒县一日三餐,全都在屋子外头的土灶或者是火堆解决。 对他来说,云皎月这椅子有些鸡肋和累赘。 云皎月目光宁静幽深。 这隔壁的邻居,性子孤僻,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她以前学医修过心理学,揣测对方是因为早年的生活。 造就他至今不习惯从他人手里,索取或者得到些什么。 也不强求,将椅子放在门口。 “那我就把椅子放在门口,你要是需要就留下。” “不需要,即使是砍了当柴火烧也行。” 云皎月不急不慢,耐着性子解释,“咱们这也算礼尚往来。” 视线望向李敬之家的推车,“再说,今天你借了我们一天推车。我和长瑾要是不做些什么,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元宝小说 说完话,李敬之眼眸深邃,蹙着眉盯着那椅子看了许久。 良久,他敛下眉间的复杂情绪。 最后还是走向门口,将椅子拎进屋子,“那就多谢你们夫妇二人的赠与。” 云皎月细眉微挑,隔壁这邻居,实在是客气。 礼尚往来而已,而且这椅子太过于低廉,能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赠与。 云皎月没多说,冲着李敬之礼貌笑了笑。 准备回屋。 进家门口前,发现祁长瑾早已将昨天傍晚铺在地上,充当床垫的稻草捆起。 将它们收拾好放在屋前。 走进家里,视线内窗明几净,窗户口放着破了一半的陶碗,里头盛了些井水。 陶碗沿边,正斜放着一枝新鲜的山茶花。 云皎月眉眼漫着恬淡笑意,莫名萌生出有一种家的温馨感。 她走进屋子,看见男人端正坐在方桌旁,修长有力的指节正拿着毛笔,书写字体。 今天在县令府,祁长瑾有了新的想法。 隔壁水龙县靠水,经济也比大荒县好太多。 经济好的地方,通常大部分人也会拿出闲钱,去买些字画修饰。 男人自小书法师从名师,只要他能写些书法,画些水墨画,再刻个印章盖上去。 多少也能换些银子补贴家用。 要是遇到识货的,必定获益匪浅。 刚好,李全也给他配了马。到时候他大可以骑马去水龙县。 速度快些,一日就能来回。 云皎月不懂大齐国的字,怎样写算好。 但说实在的,就祁长瑾这一绝的笔法,笔力强劲。 即使她一个不识字的人,都能看出游云惊龙之感。 很快,祁长瑾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完一张书法。 他将纸张放在一旁晾干,说了想去水龙县卖字画的想法。 云皎月当即赞成,赞赏道,“你书法精湛,要是送到水龙县,定能卖出好价钱。” 不过听到祁长瑾想抽空骑马去水龙县…… 想着男人接下来白日里要当差,要是忙完衙门的事情,还要再一来一回地去外县。 实在是太耗费心力。 清冽声音微扬,讨论着,“不如明天我们去县城还推车的时候,我再去给你多买些上好的笔墨纸砚。” “这些日子,你若是有闲暇时间,就将书法写好、画卷晾干,我再统一把它们收起来。” 祁长瑾听出云皎月话中的意思。 他入鬓剑眉微挑,漆如点墨的深邃眼眸正直勾勾看向云皎月。 低沉嗓音响起,“你是想,等采石做好颜料和药材,再将我的书画一起送到水龙县买卖?” 云皎月颔首示意,“是这个意思。” 祁长瑾视线扫向云皎月,有着自己的担忧。 沉思半晌后,开口道,“可采石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消耗。” “你刚给了陶大人一万两银子,孙叔那边你又给了五千两。” “我们后续……要是再不做些能快速回本的买卖,你哪里还能雇人采石、做颜料、做药材?” 云皎月倏地愣住,眉心微动了动。 她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给孙阿牛银票的事情,她可谁都没有告诉! 祁长瑾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明亮如苍穹银河的目光落在云皎月身上,见女人眸中漫着好奇意味。 这才慢条斯理,解释,“早在还没到大荒县之前,我就猜测你会给孙叔五千两银子。” “今日在县城,你特地把他叫到一旁。我就想,你是准备将银子给他。” 祁长瑾好看的桃花眼泛着光泽,眼眸不自觉间满是对云皎月的欣赏。 清冽声音缓缓说道,“后来……孙叔此地无银三百两,时不时捂着胸口,又往县城钱庄方向而去。这也就验证了我的猜测。” 祁长瑾自幼就被祖父教导,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不管是给孙阿牛银票,还是想带领大荒县的人采石,云皎月都做得很好。 察觉男人赞赏的目光,云皎月抿着绯红薄唇,有些不自在。 其实,她也没有男人想象中的那么好。 她把五千两银子给孙阿牛,一方面这钱是他应得的。 还一方面,是她想洗白五千两。 只要没人知道她给了孙阿牛五千两银子,她不就能从空间仓库里,拿出祁家库房里的五千两来使用? 现在,既然祁长瑾发现了…… 那她只能找些别的路子,洗白银钱。 只是,云皎月越想越奇怪。 半晌才是反应过来。 她倏地睁大眼睛,意识到男人究竟为什么会想到,去卖字画。 这男人,是想赚钱,给她花? 这是搞哪出? 祁长瑾怎么这么好心! 第89章 五斗米折腰 云皎月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懵懂的视线望着祁长瑾。 在她看来,祁长瑾自出生时,祁家就成了青州首富。放眼整个大齐国,他自幼接触到的东西,几乎都是最好的。 诚然,男人的字画也是一绝。 如果男人一开始就想靠字画赚钱,那他大可以在流放途中,就想办法去卖墨宝。 可他没有这么做。 凭云皎月对他的了解,这是男人这个顶级读书人心底的清高在作祟。 大多有骨气的读书人,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 但是,祁长瑾现在怎么就愿意折腰了? 云皎月想不明白,索性不去再想。 祁长瑾见女人不说话,还以为云皎月是在忧心怎么支撑后续开矿的开支。 温润嗓音不疾不徐响起,“你不是想采石吗?” “你可以将辰砂石,先做朱砂,再做颜料。做好的朱砂分两批,陆路就专门卖给泽州各地县城的药馆,方便收拢资金。” “水路,就大批量卖给袁州的药商。袁州药商最多,要是做好的朱砂纯净,还能卖高价给袁州金家。” “他们家收来的上好朱砂,是常年卖给京都,专供皇室炼丹药所用的药材。给出的进价,通常都比其他药商要高出一倍。” 云皎月眼眸中泛着细碎的光,一丝不苟听着。 她原先倒是不知道,朱砂卖往何处,销路才是最好。 原身生前对大齐国的认知,实在是太过贫瘠有限。 她只知道笼络丈夫的心,一味拿银子帮扶娘家。根本就没有花多余的时间精力,去关注外头广袤的世界。 暗想在这方面,她以后还得多多去问祁长瑾取经。 正想再继续探讨,男人幽深的目光陡然间意味不明。 双眸深邃犹如波澜深海,“你打算如何炼金?” 祁长瑾低沉喑哑的声音落下,云皎月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果不其然…… 还是被祁长瑾发现了矿山底下有自然金的事情。 云皎月掩下眼底的惊慌,还想搏一搏。 装傻反问,“什么炼金?” 祁长瑾剑眉微挑,眼角压下潋滟光华,一字一句念着古籍上的记载: “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 云皎月彻底败下阵来。 真是吃了博览群书者,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亏。 下定决心,以后还是不要自取屈辱,别在祁长瑾擅长的范围内装傻反问。 祁长瑾眼底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沉稳尾调微扬,将云皎月的神情尽收眼底。 无奈淡淡道,“我问你如何炼金,倒不是想干涉你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 “古籍中,能提炼黄金记载的方法,只有王水提金法和氰化法提金。” “但这两种提炼方法,其实并不适合大荒县。” 祁长瑾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是你日后选择不提炼黄金,大可以将自然金售卖给其他州县。亦或者是让它们深埋山体之中,等日后有了完善的技术,再行提炼。” 开解着,“时间还长,总归你承包的期限是一百年。” 云皎月凝视着祁长瑾的目光,多出几分探究意味。 她眼睛微亮,可能是在部队的时间过长,她对富贵权势者,倒没有生出慕强的心理。 比较于权势滔天,一念间可以影响千万民众生计和生死的权臣。 再比较于身价富可敌国的继承者。 她更赞赏于,能致富又取财有道,既有原则又有底线的人。 王水提金法和氰化法提金。 这两种提炼方法,对环境都有极大的污染性。 大荒县本就环境恶劣,要是再污染了环境。 那日后即使富裕,也只会是富裕一时,难以富贵及后人。 这点,即使祁长瑾不说,她也会有所考量。 所以现阶段,她也的确打算先做药材和颜料,到时候等过了明路的钱财多起来,等她羽翼丰满,她才会再去想炼金的事情。 “你说的话,我会有所考虑。不过明天你不是要去县衙当差?” 云皎月整理着木床,看时间差不多了,“今夜等我们去三婶娘家吃了饭,回来就早些睡。毕竟明天早上我们还得早起,去县城还推车。” 除去还推车,她明天还有的是事情忙。 等从县城回程时,她得去给祁长瑾买笔墨纸砚,外加买些布匹回来。 之后,她还得再带柳韵秀她们去山上找决明子。 云皎月想着,这木床要是没有什么东西铺着直接睡,会咯得人难受。 不如和大家一起做简易的草席,反正沙橘村稻草无数,也该利用起来。 到时候第二个草席草垫之类的东西做多了,还可以让人拿到县城里卖。 至于买的布匹,她打算先留着。 过几天好做些入秋的薄被,外加家家户户都需要的枕头。 在山上摘的那些决明子,晒干后,就可以做决明子枕头。 既对脊椎有益,又能助眠。 这样不光可以省下一笔被褥枕头开支,还可以借机教会柳韵秀她们进一步地认识药材。 在实践中积累经验认识药材,这样加深的大脑记忆,可比死记硬背来得容易。 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半个时辰后,云皎月和祁长瑾在柳韵秀家吃完饭。 “堂哥,我这几个字不认识,你能来教我怎么读吗?” 祁文朗谦逊求知,指着一些生僻字,一一请教着祁长瑾。 祁长瑾耐心教着,顺道把词汇意思也给全解释了一遍。 想着祁文朗的功课不可荒废,男人特地在祁向磊柳韵秀的家里,多待了半个时辰。 教祁文朗和祁昭昭一道念书。 云皎月见天色已晚,也不多耗时间在三叔三婶娘家。 为了避免和男人同床共枕的尴尬,她率先回家。 想着早些上床,也好早些在床上躺着快速入睡。 等祁长瑾回来时,女人已经睡得四仰八叉。 祁长瑾将云皎月这霸道的睡姿收入眼底,唇角不知不觉间无奈笑意。 本着为人夫君,得做妻子坚实后盾的想法。 祁长瑾坐在桌子旁,画了一幅大荒县山水画。打算日后多卖些画,赚些银子。 画完后,怕吵醒云皎月。 也不自恃矜贵,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 隔天,李敬之猎来的野鸡,在笼子里打鸣。 云皎月和祁长瑾她们起得很早,和祁向磊他们一块徒步去县城还推车。 办完所有昨日计划的待办事宜,回家已经是巳时光景。 王喜凤手里拎着篮子,坐在云皎月家门口。 远远看见云皎月和柳韵秀她们,正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连忙冲着她们挥手示意。 昨天柳韵秀是厌恶极了村子里原先住着的那群人。 可对王喜凤却生不出讨厌,只觉她有难得的孝心。 等云皎月回来,王喜凤快速掀开盖着篮子的破布,像是要给云皎月什么好东西。 “祁少夫人,这是我自己家养的鸡,生出来的蛋。” “我……我也没什么可以感激你的。就把它拿过来给你。” 里头装着六颗鸡蛋。 王喜凤家只养了五只鸡,前几天还杀了一只给谢大头补身体。 只剩下四只,一公三母。 公鸡留着打鸣,母鸡留着下蛋。 这六颗鸡蛋,是她省了两天才省出来的鸡蛋。 云皎月没和王喜凤客气。 想着要是不收下,一来王喜凤怕是会不好意思在她手底下学习认药材。 二来,祁昭昭和祁文朗还在长身体,要是能吃上有营养的鸡蛋,对身体肯定也好。又想着祁长瑾今天开始在衙门当差,顺便也可以留一颗给他。 云皎月接过菜篮子,将鸡蛋掏出来放在屋子里完好的陶碗上。 把篮子还给王喜凤。 特地说道,“狗剩媳妇,多谢你送来的鸡蛋。我也正想买些鸡蛋给我家长瑾还有昭昭她们吃呢。” 拉着王喜凤的手,“现在时辰正好,我们刚好可以去山上找决明子。” “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在山上打个猎物回来。要是运气好能打到猎物,你也别和我客气,下山时可以带一些回家。” 第90章 贵客来访 云皎月已经很久没有从空间农业养殖基地里,拿些牛羊出来。 这些日子下来,农业养殖基地里的母牛和母羊,还有母猪,都下了崽。 考虑到牛羊猪,羊吃得最少。 想着到时候可以装作在山上打完猎物大丰收。对外只说是运气好,所以猎了两只正在带羊崽子的羊。 王喜凤没把云皎月说的客气话放在心里。 打猎哪是好打的。 放眼村子里的男人们,也没几个能上山打到猎物。 但是她也没扫兴,咧嘴笑着,“好。那我就提前谢过祁少夫人!” 柳韵秀她们手里抱着包裹布匹,不好上山。 都先回家放好了东西,才各自在云皎月家门口集合。 祁昭昭三脚两步,飞快地朝云皎月跑来。 她一听说要上山摘决明子,还要打猎,就兴致勃勃。 柳韵秀怕祁昭昭跑摔倒,及时牵住自家女儿的手。 无奈对着云皎月说话,“这孩子,我只让她跟着你学认草药。她倒好,听到你要打猎,也说想跟着你学。” 云皎月用手抚着祁昭昭的头,倒是没有不赞成祁昭昭学打猎。 三房和祁长瑾关系这样好,保不准等祁长瑾洗清冤屈后,日后会一起进京都。 到那个时候,祁昭昭也不会再有像现在自由的生活。 不如让她在大荒县野够玩够,省得以后到京都只能憋屈受管束。 “昭昭,咱们今天先去摘决明子。” “至于打猎,今天堂嫂只带了一把弓和几支箭矢,没法教你。” 云皎月安抚着祁昭昭,“下次等堂嫂做把小一点的弓,再带你打猎。下次,我们就从猎小兔子开始!” 祁昭昭圆润的大眼睛锃亮,泛着点点光芒。 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谢谢堂嫂!那下次我们就去捕小兔子!” 祁昭昭声音可甜。 比较于哥哥祁文朗性子沉稳和喜欢读书,她就喜欢远离诗书和女工,想着最好能一直自在。 在云皎月的带领下,程二柳韵秀他们一行人走到沙橘村附近的山上。 看到路边一株长着黄花,荚果细长的粗壮草本植物。 云皎月特地停下脚步,解释道,“你们记住,这个叫草决明。” “我们需要的决明子,就是它干燥后的成熟种子。” 孙阿牛站在草决明旁边,饶有兴致对比了自己和植株的身高。 诧异道,“祁少夫人,这个长得比我还高的植株,是草药?” 云皎月嘴角漫着笑意。 解释道,“草决明高度不一,能有半人高,再高的也有十尺左右。” “长势好的草决明,比人高很正常。” 云皎月看大家已经成功调动起对草决明的兴趣。 趁热打铁道,“草决明一般生长在山坡、路边和旷野,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草药。” “我敢肯定,除了在这座山,你们也在别的地方看到过它。” 王喜凤原先怕丢脸,怕自己说得不对。 可看大家伙兴致都很高。 终于怯怯问着,“祁少夫人,那我家门口那株野草,是不是就是草决明?” 云皎月回忆着王喜凤家门前有什么,想到是有一株草决明。 点点头,“是它。” 王喜凤被肯定后,脸上抑制不住喜悦。 云皎月逐一介绍着,“我们可以把草决明摘下来。” “等回去把它们晒干,就可以把种子打下来做枕头。” “另外,我们还可以拿决明子补肝明目、目赤肿痛。” 人群中赵老槐一个劲地在揉眼睛。 听到目赤肿痛,他走到云皎月跟前,悉心问着话,“祁少夫人,我最近几天眼睛不舒服。” “好像是得了风热眼,这个决明子能治我的病吗?” 云皎月眸子泛着细碎光亮,这不就专业对口了。 风热眼,是中医的说法。 像西医里,就是急性结膜炎和流行性角膜炎这些,由细菌或病毒,又或者是过敏导致的目赤肿痛。 云皎月保险起见去给赵老槐把脉,确定就是风热眼后。 指着草决明,开玩笑说道,“赵叔,那你可就得多采些草决明。” “等晒干后,我们把决明子取出来。” “你只要把它炒妍荼调,敷在太阳穴上。再干后洗净,不出意外,你的风热眼一天就能好。” 王喜凤听着云皎月和赵老槐说的话,把有关于决明子的药效和用法都记住!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没想到在沙橘村,像这种常见的野草,竟然还有这种奇效! 要是能日积月累,学到更多的草药知识! 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顿觉每一天都有了新的盼头! 沙橘村山上有很多草决明。 柳韵秀和王喜凤她们,想着可以各自都多摘些。 特地每个人,都分散着去不同的地段采摘。 云皎月见状,背着弓箭装作打猎的架势,朝没人的地方走去。 等走到山腰,确定周围没人时,才是从空间农业养殖基地里,挑了两只一公一母的大肥羊。 顺道抱了几只小羊崽出来。 做戏做全套,云皎月握住长箭,快速用力地,将箭矢插进两只大肥羊的后背! 大肥羊感受到剧烈的疼痛,齐齐发出凄惨叫声。 想要逃跑,却又被云皎月拿箭,射穿左后腿。 肥羊惨痛的叫声传到远处。 吸引了正在采摘草药的程二他们。 程二笃定这只肥羊,肯定和他们祁少夫人有关! 想着祁少夫人这是老天爷追在屁股后面,硬是要给好运富贵的主。 她今天既然想捕猎,就一定能捕到好东西。 程二招着手,示意李虎和他去一起找声源,去帮忙。 果不其然…… 走到山腰时,就看到云皎月单只脚踩在公羊后背,拔着箭矢。 程二一看有那么多的羊,眼睛瞬间瓦亮。 “祁少夫人!我来帮你!” 李虎附和着,“我也来!” 云皎月打算把母羊留着下奶,自己和祁长瑾日常都可以喝,也可以给三房喝。 至于羊崽子,就留着养大。 不过公羊得杀了,当下留着也没什么用,刚好给大家伙加餐。 “程二李虎,你们去多叫几个人。” 云皎月吩咐着,“你们就两个人,没法把这两只大肥羊搬下山。” “把孙阿牛他们叫过来。至于这些羊崽子,我可以和三婶娘她们,一人一只抱下山。” 想着让程二李虎他们有些干劲。 清冽声音微扬道,“今天晚上!我们烤公羊,吃全羊宴!” “好!” “好!” 程二和李虎纷纷响应。 两人更加觉得自己选择留在泽州大荒县是对的。 这才多久就又能开荤了!他们撒开腿跑着去叫孙阿牛他们来帮忙搬羊。 几个时辰过后,太阳西落,所有人满载而归。 女人们抱着抱都抱不下的草决明还有羊崽子下了山。 男人们通力合作,四个人去搬一只羊,稳稳当当地回了沙橘村。 云皎月体力好,走得也快些。 抱着羊崽子回家后,发现门口石磨上系了缰绳,缰绳那头勒着一匹血红色的马匹。 马儿正低着头,啃食着新鲜割来的马草。 云皎月一看,就知道是祁长瑾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不只有祁长瑾。 视线里,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瞧着很是精美,连材质选用的都是上好楠木。 楠木被雕刻得通体华贵,上面有着成群的竹林图案。 图案立体,栩栩如生。 云皎月蹙着眉,这样的马车,就是连大荒县的陶夫人也不会花闲钱去托木匠制作。 她想着来人会是谁。 就看见祁长瑾正好掀开草帘子,视线凑巧落在她身上。 祁长瑾深邃如墨的眸眼微微诧异,嗓音温润,“你站在家门口干什么?” “你进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第91章 被迷惑心智 云皎月抱着羊崽不肯松手,怕放在地上羊会跑。 转过身,目光搜寻着柳韵秀她们的身影。 见她们也来了,才冲祁长瑾点头,“你等我一会儿,我就进去。” 将怀里的羊崽子交给柳韵秀,“三婶娘,你帮我看着会儿这些羊。” “我去去就来。” 云皎月看着门前这么一大块空地,打算利用起来。 补充道,“对了三婶娘,晚上还得麻烦三叔帮着我家长瑾,在门口一起搭个羊圈。” “到时候我去找些木桩子,也好给这些羊安个家。” 刚好,家门口干稻草还有很多,可以分出一些铺在地上,让母羊和羊崽子们在干稻草上睡觉。 云皎月洗了洗手,利落进了屋子。 眼帘内,一个身着褐色绸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木椅上拿陶碗喝水。 这男子看着一副儒生打扮,头戴纶巾,举止文雅。 “这是?” 云皎月觉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有些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 祁长瑾低沉嗓音响起,不急不慢解释: “这是我以前在青州的恩师,李培奇李大儒。这次,是特地到大荒县,来看我们夫妻二人。” 话毕,听见李大儒三个字,云皎月神经瞬间紧绷。 脑子里,属于原身不太好的回忆,陡然间涌出。 这个李大儒,在青州的名声可谓家喻户晓。 他在青州教导过祁长瑾学习诗书古籍,多年前在京都也教导过不少官员子女读书。 三年前,祁长瑾和京都礼部侍郎裴家的小女儿裴瑰,在议亲。 原先以祁长瑾的商户身份,本是够不上人家官员女儿的门楣。 但大齐国没有商户不许科考的律法。 再加上,祁长瑾的学识,又是青州学子中公认的渊博。 因此这大儒,就屡次帮着祁家搭线裴家,放言祁长瑾他日必定登科及第。 两家这才开始议亲。 结果裴家大公子前来青州相见祁长瑾…… 原身绞尽脑汁使了手段,被裴家大公子当场抓获,她和祁长瑾衣衫不整。 因此祁家失了这门绝佳的好亲事。 李大儒得知婚事告吹的真实原因,气得差点中风。 冲到云家把原身骂得体无完肤。 想到这些,云皎月脸上神色尴尬。 虽然这些事情都是原身做的,但此刻对上李培奇那道犀利憎恶的眼神,她有理说不出。 只能硬着头皮,忍痛背锅。 不过,要是换作她是祁长瑾的这位恩师,她也会气急败坏。 礼部侍郎,这官职,相当于现代的外交部副部长。 谁家地方富豪,但凡能有儿子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做梦都肯定会笑醒。元宝小说 云皎月打起精神招待贵客。 不急不慢给方桌上的陶碗续水,扯出笑容,“李大儒,家里简陋。” “要是我和长瑾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云皎月毫无窘迫神情,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大方得体说话,“也快到饭点,要是您不嫌弃,不如晚上留下吃顿便饭。” “今天我们在山上猎了羊,晚上正好可以招待你这样的贵客。” 李大儒闷闷哼着,上下打量着云皎月。 本想挑女人的错处,再给她狠狠批一顿。 可偏偏她刚说的话滴水不漏,让他无处发怒。 半晌,才阴阳怪气道,“还以为长瑾娶的这个媳妇,和以前一样一无是处。” “没想到,现在还学会猎羊了呢?” 云皎月也不生气,谁让人家祁长瑾的恩师,是千里迢迢来的大荒县。 就冲这份心。 再加上这个和祁向磊一般大小的年纪,也不好与他计较。 看祁长瑾薄唇微启,像是要开口说话。 云皎月不知怎的,就抢先一步笑道,“也是刚学。就是运气好,才能猎得几只羊。” 李大儒依旧是沉着脸色,不过对云皎月总算有了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他不紧不慢捻须点头,“能忍下脾气……总算有了及第状元妻子,该有的谦逊模样。” “以后没准,还能打理好各方各面的人际往来。” 云皎月唇角漫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没有反驳。 这李大儒不愧是大儒,思想就是迂腐。 怎的及第状元妻子,就得谦逊忍下脾气? 再说打理人际往来。 她想着,反正自己迟早都会和祁长瑾合离。 别说祁长瑾现在是被诬陷了的状元,就是以后当上了百官之首的首辅! 她也不用打理京都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 云皎月在心底腹诽。 又望向祁长瑾,“你们先聊。我去外头帮三婶娘剪羊毛。” “到时候入秋,那些羊毛没准还能做几件袄子。” 祁长瑾颔首示意,深邃眸色沉浮。 等云皎月出了屋子,他才有些不悦地对李大儒说话: “恩师,我早就说过。皎月已经一改从前的不堪,你又何必故意挖苦她?” 李大儒摸着鼻子,有些心虚。 就算云皎月那个商女改了脾气,那不是,也磨灭不掉当初恶意抢亲的事实? 但看祁长瑾心里已经逐渐偏袒云皎月。 他将这话憋在心底,看在自己弟子的面子上,算是接纳了云皎月。 无奈说道,“眼见为实,我总得试探试探不是?” “再说,我要是不试探。谁知道你小子,究竟是怎样被她迷惑的心智?” 听到自己的心智被云皎月迷惑。 祁长瑾双眸不由变得恍惚。 下一秒,李大儒话锋一转,开始说着正事,“对了。” “我先前和你说的事情,你可得抓紧时间暗查。” 嘱咐道,“切莫掉了链子。” 半个多月前,他路过沧州。 无意中得知帝师陆崇,正在明察各地财物丢失案。 李大儒在京都时,就对政事有着极强的敏锐性。 他猜测各地纷纷而起的财物丢失案,或许和祁长瑾科举被污蔑舞弊、外加祁家被抄家的案件也有关联。 这才千里迢迢来泽州,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爱徒。 祁长瑾在他心中,犹如明珠。 他可断不能让这样的好苗子,在大荒县碌碌无为过一辈子! 祁长瑾双眸阴鸷,状似深海暗流涌动。 目光逐渐幽深起来,“恩师放心。” “此次青州和我一起流放的人犯,有好几个都是偷盗财物的罪名。” “要是有人是因陷入财物丢失案,而被害得流放。我必定会查清楚,将实情告知你和陆大人。” 第92章 聘请名师 “你要如何告知陆大人?” 李大儒听出祁长瑾话语中的不寻常之处,暗自猜测,“莫非,你和陆大人私下也有来往?” 要是真有来往,那或许陆崇明查各地财物丢失案,是为了给祁长瑾翻案。 李大儒百思不得其解,暗想这个弟子进京赶考时,陆崇并不在京都。 也不知两人是如何牵扯上的关系。 祁长瑾眉目间暗暗有些诧异,眸色沉浮,“恩师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李大儒看祁长瑾卖着关子,故意吹鼻子瞪眼,“何必拐弯抹角,你直说就是。” 祁长瑾视线穿过窗口,落在屋子外头那抹忙碌的身影上。 女人用卷起的袖口擦汗,光洁藕臂裸露在落日余晖之下,有条不紊剪着羊毛。 双眸幽深,淡淡道,“陆大人是皎月义父。” “我原以为恩师一路北上见我,又告知我陆大人在查财物丢失案,是为了早日告诉我,好教我安心。” 李大儒一听,蹙着眉不可置信。 他倒是听说陆崇在沧州收了个义女,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得了泼天好运的是云皎月?! 李大儒看云皎月顿时顺眼起来。 虽说帝师义女比不上礼部侍郎嫡女的身份。 但有云皎月这层关系在,陆崇必定会竭尽全力替祁家洗清冤案。 “能让陆大人收为义女,她也算有他人不可及之处。” 终于算是彻底,接纳认可了云皎月。 夜幕降临,云皎月在屋子前的空地上,分别起了几堆篝火。 一堆稍大些的篝火,用作于烤全羊。 另外几堆篝火,就用来烤土豆,外加烤些刚捕来的野山鸡。 野山鸡是李敬之捕来的,他回来时,就看到家门口围了一群的人,在分工合作宰羊。 云皎月喊李敬之一道吃晚饭,大家围一块也好热闹热闹。 李敬之没有拒绝,实在是家门口那么多人,与其被吵闹,倒不如一起热闹。 烤全羊的香味逐渐飘到屋子里头。 祁长瑾请着李大儒一道出来吃饭,还贴心地搬了张椅子给他做。 生怕自己恩师不习惯席地而坐。 李大儒挑着眉,一把推开椅子,“你小子,你恩师我倒也没那么金贵和矫情。” “再说,你们大家都坐在地上,我哪有坐在椅子上的道理?” 说着,盘腿坐在黄土地上,接过祁长瑾用菜刀刚割下来的羊腿。 篝火映照着各色容颜,大家伙围在一块说说笑笑。 李大儒蓦地生出一种,其乐融融、恬静悠然,身心亦是在桃源的感慨。 “吃烤羊肉,怎么能没有酒?” 李敬之吃着手里的羊肉,有些不快意,“你们等等,我去拿酒。” 在沙橘村,有好酒的村民,挤着牙缝每年也会酿些米酒。 但云皎月看过李敬之的屋子,里头根本没有酿米酒的工具。 正想着李敬之要从哪里拿酒。 就看见他走到屋子床边的位置,弯下身子。 云皎月咬了口手里的羊肉,眨眼的工夫,抬眸一看,李敬之手里已经拎着两坛酒,从屋子里出来。 李大儒盯着李敬之看了片刻,愈发觉得这青年很是眼熟。 长得倒像是京都哪家的权贵。 但又想着,大荒县地处偏僻,也未曾听说京都权贵有哪家被抄了家流放。 因此暗想,这李敬之也只是长相出挑,必不会有什么来头。 刚这么下了决断,却秒速被打脸。 “李兄,你这坛酒,芬芳布列,若兰之生。仿若有百花酿在其中,闻起来就是好酒。” 李敬之给祁长瑾倒酒,又大方分了程二他们那堆人一坛。 云皎月对酒没有研究,不过祁长瑾这么说,她倒是也觉得有百花混杂的感觉。 云皎月也品鉴着,“的确有兰生酒的风味。” 兰生酒,又名百末旨酒,是以各种花草粉末酿造的酒。 这种酒价值不菲,即使在青州,也可遇不可求。 李敬之淡淡一笑。 酒这种东西,遇见能品的人,才算不枉酿酒人费心费力酿造。 不拘小节道,“我也觉得是好酒。不过可惜也只是剩下这两坛,你们便且饮切珍惜。” 围在篝火处的这些人,没几个人能知道这酒的珍惜之处。 但祁家人和李大儒,却知道这酒的罕见之处。 早些年,兰生酒是宫廷御酒。 后来皇室贵人喜好发生变化,富贵权势之家,只要花大价钱,也能饮得。 李大儒愈发觉得沙橘村藏龙卧虎。 祁长瑾和祁向磊则是心照不宣,没有去问李敬之这酒的来历。 毕竟大家都沦落到大荒县这种地方,从前的尊荣即使再罕见,如今也不堪再提。 柳韵秀拉了拉云皎月的衣袖,递了个眼色,像是有话要说。 云皎月在破布上擦了擦沾满油腻的手,跟着柳韵秀到一旁,“三婶娘,怎么了?” “皎月,三婶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否帮忙?” 柳韵秀羞赧着,说出自己的意思,“除去昭昭以外,文朗就是我的命根子。” “原本沙橘村有瑾哥儿在,能教导他读书写字。我也放心。” “但如今瑾哥儿还要每日在衙门做事,早晚赶路,精力本就颇费。我要是再让他夜间时常提点文朗,我身为婶娘,也着实开不出这个口。” “不如,你让瑾哥儿问一问李大儒,可否让他收下文朗,偷摸着带他回青州念书?” 云皎月认真思考着,青州之中,无人教学能比李大儒还要厉害。 要是祁家没被抄家,按照祁文朗的年纪,势必也会被祁长瑾托到李大儒座下念书。 现下这位大儒年岁正好,尚且有精力教导祁文朗。 有祁长瑾这层心爱弟子的关系在,的确不能放过这个引荐的好机会。 只是……她们还有人犯这个罪名在身。 把祁文朗送到李大儒座下,再带回京都,这是否太过冒险? 云皎月有着自己的顾虑,想不太明白柳韵秀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为难人的要求。 只见柳韵秀环顾四周,在喧闹声中贴近云皎月的耳畔。 “皎月,我接下来这话是大不敬。你可千万不要往外说。” 压低声音,“当今圣上如今年岁已经七十八,民间传闻,身子骨早已不太健朗。” “大齐国每逢新帝登基,定会大赦。像我们这些流放的人犯,要想再回青州是不能了,最多也就只能减些赋税。” “可真到了那时,文朗即使身为罪犯之子,也有参加科举的机会。” 云皎月眼底带有一缕诧异,刹那间恍然大悟。 要是祁文朗继续留在沙橘村。 日后不管是祁长瑾洗清冤屈,还是过几年新帝登基,必会耽误祁文朗的功课。 三房这一家子的人,就指着祁文朗能光耀门楣。 想来,但凡李大儒今日没来沙橘村,柳韵秀也不会动这个冒险的心思。 考虑到柳韵秀为人父母的艰辛。 云皎月勉强答应下来,“三婶娘放心,我定会开口和长瑾提这件事。” “不过,提归提,但李大儒要是不答应……” 柳韵秀颔首示意,也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 连忙道,“我明白的,要是不答应,也便罢了。” 要是李大儒不答应,也是为了不沾惹祸事的情理之举。 不过她为人母亲,还是想搏一搏,不愿意放过这种改变孩子命运的机会。 局促下,双手都不知放在何处。 有些羞愧。 云皎月察觉出对方细微的情绪变化,握住柳韵秀的手。 “三婶娘你也不必为文朗的前程过于忧虑。” “所谓尽人事,知天命。要是李大儒不答应……” 为了让柳韵秀安心,“我便在采石后,在沙橘村开个学堂,定会请泽州名师来教导文朗。” “虽然泽州名师定是不比李大儒的才华,但也不会浪费了文朗堂弟的天资。” 采石需要大量人力,等吸引村子里外的人,全来帮忙采石。 到时候也可以让附近年幼的孩子,全来读书。 这样村民们采石,定会更加卖力。 第93章 烂人烂一窝 夜间行路不安全。 吃完晚饭后,祁长瑾和云皎月特地自发将屋子给李大儒住。 自己去三叔三婶娘家凑合过一夜,云皎月和祁昭昭挤在一间,祁长瑾则和祁文朗住一处。 去柳韵秀家的路上,云皎月提了柳韵秀嘱托之事。 祁长瑾看云皎月真心替三房打算,那副和他商讨,急切盘算的模样。 和他倒有些恩爱夫妻的架势。 眉梢间不自觉带有一丝愉悦,但故意眉心微蹙,“我也觉得,让恩师带文朗回青州,有些冒险。” 云皎月眸色微沉,认真道,“那我想想措辞,该如何回绝三婶娘。” 然而下一秒,祁长瑾话锋微转,“不过,可以让恩师暂且留在沙橘村,为文朗教学。” 云皎月被祁长瑾这话,惊得合不拢嘴。 好端端的,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儒,怎么会暂留在流放地受苦? 祁长瑾则没好意思告诉云皎月,他的恩师是受够了车马劳累之苦,想着在沙橘村稍歇。 而且也突然犯了读书人的怪瘾。 在他耳边念叨了数遍要享受几月隐居之瘾。 就是不知道他的恩师,何时会萌生退意,不再隐居回到青州。 隔日。 祁长瑾托柳韵秀和祁向磊,新收拾了两间黄土屋,给李大儒和两个奴仆居住。 他则早早去了大荒县县衙。 云皎月坐在柳韵秀家门口,帮柳韵秀洗野菜。 她动作慢条斯理,一把野菜洗了半个时辰,像是在等什么人。 李大儒看不下去了,指手画脚道,“长瑾媳妇,你平时在自家,也是这么做事的?” 云皎月淡淡嗯着,不以为意。 想到昨天李大儒夸她脾气变好,又想到以后两人没准低头不见抬头见。 瞬间改变了对待祁长瑾恩师的策略。 不再一味好脾气,特地气着对方。 生怕对方看她顺眼,对她和祁长瑾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洗菜嘛,我主打就是洗得干净。” 扯了扯嘴角,“李大儒,你也不必夸我做事精细,否则我会不好意思。” 李大儒一口气憋在胸口,堵得慌。 这云皎月,究竟为什么会以为他是在夸她? 没好气道,“什么精细,还真是会在自己脸上贴金。你这分明是拖拉!” “或许是拖拉。” “不过,李大儒做事效率,定然不是我这种妇人能比的。” 云皎月吹捧着,故意继续慢条斯理洗菜,一下洗根茎,一下洗菜叶。 像是快不起来。 李大儒气得自己上手洗菜,用手摩挲着野菜茎部,将菜叶在木盆里洗涤几个来回。 示范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洗得又精细又快速。” “见微知著,你洗个菜就慢慢吞吞,做其他事可还了得?难不成你平日就是这么照料长瑾的?” 云皎月一副虚心受教模样,不知不觉间,已经刚从木凳上站起来。 把手里的野菜全都放回木盆。 祁昭昭帮忙搬野菜,搬了一桶根部带泥新鲜的野菜回来。 一看李大儒在清洗,还以为这位大师是自发在帮忙。 甜甜的声音响起,眉眼弯弯,“李大儒!你真是个好人!” “知道我们人手不够,就帮我们洗菜!真不愧是学富五车的大儒!” “那这桶野菜,就拜托大儒你啦!多谢李大儒!之后等菜腌制好,我定会让我娘送你一坛!” 李大儒手一僵,转头去寻找云皎月。 只见这女人已经走得远远,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纷纷来找她,他们似乎在说些要事。 暗暗咬牙,觉得自己是中计了。 他就不该对云皎月指手画脚,更不该好为人师的上手示范! 偏偏对上祁昭昭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他又生不起来气,更说不出重话。 只能笑了几声,“你这孩子,怎得这么客气。” 说着,就招呼了两个赶马的奴仆,帮着一块洗野菜。 云皎月眼角余光将祁长瑾恩师的行为尽收眼底。 她忍住唇角漫着的笑意,想是接下来几日,这位大儒必定不会来挑她的毛病。 开始搭理着来找她的村民,“你们是说,你们想来采石?” 原先杜彪的那些弟兄们,纷纷点头。 王芋头赔礼道歉,又将自己手里拎着的一篮鸡蛋递给云皎月。 “对。祁少夫人,以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采石的生计,可比种田要好得多。” “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收下我们一起采石吧。” 刘大山出手阔绰,拎着自己养了多年的老母鸡,也准备塞云皎月怀里。 但云皎月下意识后退。 刘大山不大好意思地说道,“以前我们村里都是烂人烂一窝,本就是没什么出头之路,想着索性一起烂下去。” “可现在,您又是教狗剩媳妇认草药,又是允许狗剩去采石。” 说着大实话,“我们看到这种能过好日子的机会,可不得狠狠抓住?” 好生商量起来,“祁少夫人,你就收下我们一起采石吧。” 云皎月猜测今天沙橘村的这些村民,肯定会来找她。 昨天白日里,他们或许还能坐得住。 但昨晚她在家门口烧全羊,王喜凤又带了好些烤好的羊肉回去,这事情一传。 就又狠狠刺激了他们一遭。 如同刘大山所说,能过好日子,又何必继续自甘堕落下去? 这些人,还不算太无可救药。 云皎月故作为难,丑话说在前头,“采石不比种田轻松。日复一日的开山取石,艰辛得很。” “你们确定……自己能吃苦?” 王芋头声音郝亮,“确定!反正都是辛苦活,只要能赚到钱,还不如采石!” 刘大山也附和,“对。” “到时候赚到钱,也好给家里添些家具。我娘一大把年纪,还没睡过木床呢。” 又有些人说话,“我娘也没睡过木床。我也想采石!” “我们都要采石!我们心甘情愿绝不反悔!祁少夫人你就给我们一条可生计的好活路!” 云皎月眉心动了动,掩下内心找到采石人员的好心情。 她沉稳答应下来,“既然你们都愿意采石,那我就收下你们。” 话音落下,一群乌泱泱的人,顿时发出兴奋欢呼声。 “不过……我有言在先。” 云皎月眸色深深,目光扫向这群村民。 缓缓道,“在我的山上采石,不许生事、不许斗殴。” “日后更不许为了贪图银钱,做伤天害理有违礼法的腌臜事情。” “否则,我绝对不会轻饶!” 第94章 干劲十足 李大儒在不远处见状,对云皎月除去手脚慢以外的缺点,欣赏之色愈发明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能用利字,拿捏住人的欲望,为自己作用,也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手。 如此想来,他最心爱的弟子,也不算娶错了人家。 云皎月没注意到李大儒的眼神变化。 她收拢到采石人丁后,让程二分别登记造册,算是正式收入采石队伍。 实在是村民太多太杂,今日来找她的人,她实在是记不住全长相。 索性登记造册,免得后续有其他人未经允许混进来采石。 又让祁长瑾去县城衙门公务时,分别请木工和裁缝,做了一批刻有人名的采石牌和工服。好几天忙碌下来,这支采石队伍,终于显得正规起来。 云皎月寻了个好天气,招呼着一大家伙人背着背篓锄头镰刀等工具,全往山上去了。 男男女女的人前后分为两批走着。 男的主要过去采石,女的则是去采药。 云皎月打算每日分工合作,去山上的路上,教人认草药,认完草药再带着程二刘大山他们去采石。 刚开始的时候,会耽误部分采石人员的时间。 但只要时间一长,等大家伙都熟悉山上的大部分草药。 采药的村民,就可以随意挑时间去采草药。不用再日日全体上下一起行动。 “辰砂石也有不同种类,比如朱宝砂,它是这样呈细小片块状或者颗粒状的砂石,色红明亮,触之不染手。”元宝小说 “这种光亮如镜面,有微微透明质感的,叫镜面砂。” “这种叫光明砂,片状质地易碎,但是块状则较为坚硬,它是半透明的辰砂石。” 云皎月边走边指着一些辰砂石,挑出来让程二他们记住。 其实辰砂石的种类也颇为繁多,还有箭镞砂和豆瓣砂之类。 要是一次性全把辰砂石介绍完,大家伙肯定记不住。 “今天我们只介绍三种辰砂石,你们可以慢慢把性状记住。日后也好在采石时,把砂石分类,不至于弄混。” 王芋头听着那些弯弯绕绕的砂石名字,头都大了。 他皱着眉,“祁少夫人,咱们不能只采砂石,不记住这些种类吗?” 有人附和,“是啊,我们是来采石的,记住这些能干什么?” 程二本来就看不惯沙橘村这些原来的村民。 暗想云皎月能给他们一份生计,已经是他们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这帮人倒好,现在竟然还挑挑拣拣起来? 程二没忍住暴脾气,“爱干就干,不爱干就滚!” “还真以为采石这份活,是非你们不可呢?甭管祁少夫人说什么,肯定都有她的道理,你们照做就是。” 李虎也说,“就是,你们可就珍惜这份生计罢,别多问。” 王芋头脸瞬间骚红起来,又有些不满。 他们只是问问,难道也不行吗! 只是这句心里话,他不敢再说出来,不敢顶嘴。 毕竟程二的话没错,采石的活并非他们不可。如果云皎月打算对外招工,附近村子里的村民,肯定都会涌来采石。 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分好处? 云皎月给程二李虎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了,别再说下去。 舒缓道,“其实问问也没什么,要是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一概全问出来。” 刘大山对辰砂石的种类不感兴趣,只要能赚钱,那记住再多种类的辰砂石,也心甘情愿。 脱口而出问道,“祁少夫人,我们大家都一股脑想着采石,都忘了问工钱要如何算。” “不知工钱该如何算?是按照每日固定的工钱,还是按照采石的量算?” 云皎月这几天也在想,该如何分发工钱。 这毕竟是头一批采石人员,开价应当比行价要高些,这才能让人卖力干活。 不过,各种砂石分布在山体上的不同高度。 如果是每日分发固定工钱,势必会有人偷懒。如果按照采食量来算,那势必大家都会去采山脚亦或者是山腰处的砂石。 山顶处便不会有人去采石。 她沉思片刻,思路清晰郑重道,“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 “辰砂石的种类,你们务必得记住。优质的辰砂石,我们可以用于制作朱砂,粗糙低等的则制作水银和银朱。” “朱砂行价比水银贵,市场上像镜面砂和光明砂,它的价格比水银会贵出三倍。” “所以,我让你们记住各种分类,其实只是不想让你们在采石过程中弄混砂石。” 云皎月清冽声音缓缓,“辰砂石,色红鲜艳、有光泽、微透明、无杂质者为佳。” 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只要你们能采到优质的辰砂石,每月采集超过一百筐,我就会至少给你们一两银子。超过一百筐的部分,每筐我再多给你们五十文。” “如果你们采到低等的辰砂石,工钱则是采到优质辰砂石的一半。” 刘大山和王芋头在疯狂掰着手指头算工钱。 山上有不少辰砂石,就算优质的不好找,低等的难道还不好找? 只要每日担一趟半脚程的低等辰砂石,他们每月就至少有半两银子? 工钱都能赶得上大荒县县衙衙役的月俸! 要是采到优质的,工钱更多!这样好的差事,得上哪里找? 云皎月考虑到采石后,还得做颜料和砂石药材。万一采集到的低等辰砂余量有很多,到时候还可以让人做水银和银朱去卖。 想到后续一系列的大工程。 云皎月补充道,“这只是现阶段的工钱,日后采石必定是要再招人的。” “鉴于你们是我们自己村子里的村民,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日后你们还可以自行选择,是继续每日采石,还是转去做提炼朱砂、水银亦或者是银朱。” “你们放心,日后转去提炼朱砂等物,工钱翻倍。” 朱砂和银朱都可以作为颜料售卖,也可以作为药材。 至于水银,只要注意安全,不被它自身所带的慢性剧毒所感染,用处也很大。 不光可以作为药材,还可以炼金。 除此之外…… 云皎月隐约记得这本权谋文提及过,大齐国皇帝殡天前,特地四处寻找水银,命匠人将水银灌入陵墓,以保后世皇陵不被盗墓贼所祸害。 没准,她还能利用这个先知的信息差,日后通过义父陆崇,拿下水银的供给权。 大家伙一听后续不采石,还能转去做更赚钱的提炼活计。 在手掌啐了口,拿着锄头,采石动作更麻利了! 云皎月见所有采石男丁干劲十足。 也就放心让程二李虎留下监工。 自己带着柳韵秀王喜凤她们,去认草药。 第95章 献一名官妓 几天忙下来,云皎月四肢酸痛,山路走得脚底都起泡。 是再也走不下路。 教完沙橘村村民全部辰砂石分类,外加又教了柳韵秀她们认了一种草药后,就回家休息。 打算打桶子水烧水,再好好拿草药泡脚休养生息。 可刚走到家门口附近,就看见张美娘一家凑在门口鬼鬼祟祟。 云皎月没往前走,打算看看这二房究竟想干什么。 “奶奶,大伯娘!你们找到好东西了吗?” 祁雅儿和祁盛天夫妇四处张望着望风,她冲着屋子里的祁老夫人说话。 祁老夫人横冲直撞的戾气少了不少。 她分家这些日子以来,三房说好轮着每天照顾她。 柳韵秀知道云皎月和祁老夫人不对付,再加上萧莲还在世,和祁老夫人住一屋。 就特地没让云皎月和祁长瑾,和祁老夫人多来往。 把身为两个小辈该照顾的份,也给替了去。 自从分家,祁盛天碍于张美娘的脸色,和祁老夫人也不太亲近。 这人老了,最怕每日过不了安生日子,又怕每日过得太安生。 祁老夫人便日日都去找二房亲近。 至于萧莲,自从李全让祁长瑾离她们远些。祁长瑾和萧莲,就更加心生芥蒂,母子俩到现在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过萧莲即使身无分文,也每日都能靠伺候着祁老夫人,混个三餐不饥的地步。 由于时时跟着祁老夫人,她和二房的关系,就又缓和亲近了起来。 这帮人,不善农作,更不喜自降身份去采药。 整天在村子里无所事事,也就摸清了沙橘村全村村民的作息。 按照现在的时辰,她们笃定大部分人都在山上采石采药,云皎月和祁长瑾,外加三房那些人,不到太阳落山肯定不会回来。 也就起了偷摸着行窃的心思。 云皎月笃定这帮人是想偷盗,懊恼怎么就没在家里留点值钱的东西。 也好人赃并获全给送到衙门去不是? 细想后,又觉得好奇…… 现下全村人几乎都不在家,但凡谁家要是丢了东西。 那摆明了不就是二房和祁老夫人她们偷的? 她们何必铤而走险来偷盗? 正是这么想着,就听到萧莲有些不耐烦地说话,“也不知道那小贱人,究竟把陆大人给的信物,放在哪里了!” “竟然怎么翻都翻不到!” 话音落下,云皎月眼底一片薄凉。 顿时明白这帮人偷盗的目的。 应是忍不了在沙橘村平淡艰苦的生活,想偷她的信物,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有陆崇给她的信物在,即使没有路引,也不会被人猜忌是逃犯,从而给抓起来。 没准还能坑蒙拐骗,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富贵生活。 张美娘满眼贪欲,嘴角扯着笑容,“对了娘,你仔细翻翻,那小贱人不是有个上好的镯子?” “就是我见她从方娘的画舫船上下来,戴着的那只。” “哎那镯子水头极好,要是找到了,最好一并带走!” 张美娘惦记那个镯子许久,意识到,到了沙橘村后,云皎月手上光露露的什么都没有。 肯定这镯子早已被她收在了什么地方。 云皎月沉下脸,眸光凌厉幽深,“好些日子没见,这帮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今时不同往日,祁长瑾已经在县衙当差。 日后要走官途的话,现下是处理二房和长辈最好的时机。 只要找个罪名把她们全处理了。 风波未起前,就可以永除暗浪。 沙橘村现在又是她说了算,谁人都会说她和祁长瑾一句好。 等名声打响了,更不会有人说她们不孝。 云皎月没有犹豫,轻手轻脚避开张望的二房,去找李大儒。 有李大儒这样的人物在场,将行窃罪名坐实,今日祁老夫人她们一个都别想逃。 云皎月眼里积压已久的寒意浓烈,这几月,她对祁家这些人忍得很辛苦。 以前还能看在祁长瑾的面子上,诸多忍耐。 分家后,要是能永远老死不相往来,她也不会对她们动手。 但现在…… 上次警告她们过后,既然还死性不改的话!那她也就不必再留情! 连如何分别处置她们,云皎月都想好了。 去请了李大儒。 李大儒猛地瞪大眼睛,“你说祁老夫人和你婆母,还有你二婶娘一家,全在你屋子里偷盗?” 有些不太信,“她们毕竟曾经是青州首富人家,何须去你家偷盗?” 云皎月懊恼着,要是再和李大儒掰扯说下去。 怕是萧莲那群人都要撤回自己的屋子。 拽着手臂,将人拉起来,“李大儒,由奢入俭难,她们现下穷苦,这才盯上我家的钱财。” “再者,青州首富基业,是老太爷挣下来的。她们只会贪图享乐,空无一点东山再起的毅力。” “所以一念之差去偷盗。难道这有什么可想不明白的?” 催促着,“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祁长瑾。” “如今祁长瑾早已和各房分家。这几日,你可曾看见过他和我婆母还有祁老夫人她们说话?” “你要是真心疼长瑾以后的官途,就同我一道,坐实他们行窃的罪名!” 李大儒眼底划过诧异,君子不非议他人,他没有让家仆去打听人家私事的习惯。 是以根本不知道三房已经分家。 在他心里,祁长瑾的官途最为重要。 云皎月简明扼要说了萧莲张美娘意图杀人,祁老夫人偷盗已不是首次的事情。 三下两下说着,彻底说动李大儒。 他分得清轻重。 大步流星,很快把云皎月甩在身后。 嘴里还振振有词,“如此人家,要是再不处理,以后就算长瑾能当大官,也会被扯下高位陷入泥沼!” “我今天必须得替你们夫妇二人,把人都料理了!” 云皎月看李大儒脚底生烟,一副自家儿子被欺负要去讨公道的模样。 又些好笑又好气。 事关祁长瑾,李大儒对祁老夫人等人行窃是否的态度,根本判若两人。 也怪不得祁长瑾对李大儒如此尊崇,师徒俩对待彼此也都是推心置腹。 能替人料理长辈,云皎月顿觉这老头也没那么迂腐讨人厌。 索性追不上李大儒的脚步。 云皎月转身去看下同样被李大儒甩在身后的两个家仆。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逐渐阴鸷暗涌,漫着极强的压迫感。 很快,拿出自己藏在空间仓库里陆崇给她的信物。 对着李大儒的家仆吩咐道:“我记得你们有匹马?” “可否劳烦你们当中一人,去大荒县衙门请我夫君,再让他多带几个人过来。” “顺道拿此令牌,告知陶大人一声,我打算为大荒县献上一名官妓。” 第96章 寡廉鲜耻之辈 家仆一见信物,瞬间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将信物接过来。 卸下马车,骑着马朝大荒县县令府驰骋而去。 云皎月收回望向马匹飞驰的视线,转身往自家屋子走去。 想到萧莲等人在她屋子翻箱倒柜的身影,她不由轻嗤冷笑。 这个信物…… 即使真被萧莲她们偷走了,对她们来说也没用。 多亏陆崇深谋远虑,给她的信物不同于普通人家收义女,所给玉佩镯子文牒之类容易被顶替的东西。 他给的,是帝师陆府腰牌。 在大齐国,能快速证明身份之物,又不容易造假的,莫过于腰牌。 陆崇早已命聂韬,在腰牌上一并刻下和她身体特征有关的字样。 譬如一品帝师陆府义女,后头还跟有身形瘦弱,右眼下方有痣,身高六尺这类信息。 回到自家屋子前,只见李大儒唇枪舌剑,“你们这些寡廉鲜耻之辈,惯会撒谎!” 读书人骂人不见脏,气势如虹,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声如洪钟攻击着祁老夫人等人,“还真是骡子驮重不驮轻,我瞧着你们和牲口之间的区别,不过也只是多了张人皮。” “好!你们说自己没有偷东西?” 李大儒横眉冷对怒斥,“就算你们没有偷人财物。” “可你们未经他人允许,就私自进房,此等行为,形同盗窃!敢做不敢当,连狗粪都不如!” 李大儒站立薄薄黄沙飞舞之中,不怒自威。 他伸手拉着祁盛天的胳膊,“走!今日,你们必须跟我见官!” “我倒要看看,县令面前,你们这种针扎不透刀砍不破的脸皮,能否被十八般酷刑蜕层皮!” 一连串话骂下来,期间祁老夫人每每张嘴想要回怼,就又被骂得合嘴。 云皎月心情舒畅。 见李大儒以一人之势,抵挡这些长辈。 看祁长瑾这恩师,是更加顺眼。 有些话,她说出来就是于理不合。 但无关紧要又有地位的人说出来,就能是盖棺定论的旷世箴言。 骡子驮重不驮轻? 云皎月脑海中回想起这句话,眉眼漫着轻讽。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李大儒骂人是贱东西货色,骂得还如此文雅。 只可惜现在沙橘村人不多。 就算李大儒声音再洪亮,也没几个人能听见祁老夫人她们被骂。 萧莲看见云皎月正站着在看她们笑话,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上前去拉扯云皎月,“小贱人,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是你的婆母!” “你身为我的儿媳,怎么能容忍外人这么欺负我?这么欺负长瑾的亲奶奶?” 云皎月下意识后退几步,伸手挡住萧莲再进一步。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挪开看着萧莲的视线。 死盯着祁老夫人,暗带警告,“奶奶,你们还记得不得,上次我说过什么?” 祁老夫人倏地愣住。 回想起上次云皎月的话,她布满皱纹的脸霎时耷拉着,铁青一片。 云皎月双眸微眯,唇角漫着淡淡笑意,像是在说着今日天气极好的话语。 她提醒道,“上次我说……” “你们以后胆敢再招惹我,我就会动用一切人脉力量。” “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还真是没让我失望,竟然这么快就开始自寻死路。” 祁老夫人不悦紧抿着唇。这小贱人肯定是在吓唬她。 她曾经可是青州首富夫人,从前即使是三品官员来了,也得给她几分颜面。 云皎月算着李大儒家仆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得花上一个时辰时间。 她也不急处置。 正巧柳韵秀她们回来了。元宝小说 程二也正招呼着几个村民,将采来的几筐辰砂石,放在前几日搭好的木棚里。 柳韵秀和程二他们一看云皎月李大儒,在和祁老夫人等人对峙。 自发凑到云皎月身后,给人作势。 祁昭昭茫然望向她的雅儿堂姐,还有各位长辈。 察觉气氛不对,默默躲在柳韵秀身后,小声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柳韵秀嘘了声,做出噤声动作。 她神志清明,扫视着周遭,发现李大儒身边跟着的家仆少了一位。 蓦然觉得云皎月今日是要动真格。 温和对着祁昭昭说话,“昭昭,你去找你兄长,看他今日的抄写可抄完了没有。” “要是没有,晚上你们父亲可得生气。” 祁昭昭三两句被转移注意力,想到今日一早,自家父亲让兄长抄写全本《论语》。 她点点头,“娘,我这就去盯着兄长抄写!” 祁昭昭快步跑走,回自己家和祁文朗好生待着。 等场面逐渐肃静,静得连根针声都落地可闻时,云皎月才递了个神色给程二。 “程二,找几个人,把她们全给绑了!” “在长瑾带着衙门的人回来前,把人都给我看住。” 云皎月不急不慢吩咐,双眸迸发出一股强烈压迫感。 而后请着李大儒作证,“李大儒,她们偷偷潜入我家偷东西,此等行为还请今日帮我指证。” 李大儒点点头,他也不了解云皎月和祁长瑾屋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他好生问道,“皎月,你去屋子里看看,可丢了什么东西?” 张美娘轻嗤着,她们连一个铜板都没找到! 能丢什么东西? 愤怒出声,“我们都说了,真没偷东西!” “再说,我们和长瑾都是一家人,方才只是有要事来找人商量!” “我们这种富贵商户出来的正经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而且我们二房自己有钱,怎么会来偷东西!” 张美娘宛如被污蔑,冲着云皎月啐了口,“云皎月!你这是摆明了要联合李大儒污蔑我们!” 云皎月懒得去搭理张美娘。 反正今日…… 这群人,一个都别想继续留在大荒县! 装模作样进屋子看了一圈。 她没有把值钱东西离身放着的习惯,屋子里最值钱的,也就是祁长瑾的墨宝。 蹲在床旁,往床底看了看。 云皎月伸手像是在床底找东西的模样,声音清冽,“确实是丢了东西。” “我丢了八百两银票。先前我把银票放在床底,这几日准备给村里免费开学堂用。” “没想到,银子竟然没了。” 沙橘村村民一听是开学堂的银子没了! 猛然间,是手撕了张美娘这些人的心都有! 沙橘村不少村民家,都有到了念书年纪的孩童。 原先家家户户根本供不起孩子们读书,现在就算他们开始采石,那也没到发工钱的日子。 上学堂,上得越早对孩子未来越好。 他们都认为,要想有出息,只有读书明理。像祁长瑾,就算是个人犯,不是还能进县衙做事? 所以,只要读书,孩子们日后的日子,过得定然不会比他们这些人犯差。 第97章 彻底处置 张美娘猛地瞪大眼睛,在青楼混迹多年,她什么人没见过? 一看就知道云皎月这小贱人是在使用激将法。 也就只有蠢人才会中计。 张美娘皱眉骂道,“云皎月,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何曾偷了你八百两银子?” “怎么,是采石挖矿下个月开不出工钱了?想借机在我这里讹钱?” 萧莲嗤之以鼻,看云皎月一副真真切切丢银子的架势。 心里不满至极。 云皎月承包山体前,肯定去过钱庄取银子。 接下来又要给人开工钱,她身上或者家里,必定是留了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萧莲见云皎月一身轻盈,身上也没有荷包,袖子里轻飘飘,不像是把银两藏在身上。 可想到屋子里一个铜板都没有…… 萧莲阴沉着脸,“我呸!你那床底一个铜板都没有,能丢八百两银子?” “你要不是想讹你二婶娘的银两,你肯定是自己偷花了银子,所以想把这笔账栽赃陷害在我们身上!” “你说,你是不是把银子全拿去养小白脸了!” 萧莲脱口而出,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究竟哪里有问题。 满脑子都是,自家瑾哥儿离了娘就是不行。 才多久没和她来往,这云皎月就和小白脸勾搭上了! 云皎月冷冷一笑,轻蔑盯着萧莲,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拿床底一个铜板都没有?” “你是趴在我们床下看过了?” 李大儒幽深目光落在云皎月身上,予以肯定神色。 他沉着嗓音,逐一道,“祁家二房,长瑾在衙门做事,沙橘村人尽皆知。” “你们特地挑这个时间来长瑾和皎月的家里,只是想趁人不在,偷盗财物。也休要再强词夺理!” 对着萧莲道,“你都翻了人家小两口的床底,还敢说没想偷东西?” 眼底满是嫌弃,想不明白歹竹怎么会出好笋。 许是祁长瑾运气好,为人秉性更像是早逝的父亲和祁老太爷。 李大儒讥讽道,“现下你们偷盗被抓了个正着,就等着被处置吧!” 祁老夫人和萧莲等人,全都被程二拿麻绳给捆住。 这种麻绳先前泡过水,勒人后,越挣扎就勒得越紧。 良久,祁长瑾接到云皎月传来的消息,也带了大荒县衙役到沙橘村。 同行来的还有陶大人。 陶大人巴不得讨好云皎月,看到那道腰牌,连公文也不批了,直接快马加鞭赶来。 云皎月见人到齐。 她目光停驻在祁长瑾身上,想着男人以后当首辅,会手段狠厉震慑朝堂。 判定实质上,男人也是个心肠硬得下来的人。 李全提醒过祁长瑾要早些和祁老夫人划清界限。 现在男人肯定心知肚明,当下就是刮骨去毒的最好时机! 果然,祁长瑾扫着自家长辈们的目光,早已深邃幽暗。 他暮色长袍被风卷得翩跹,负手而立,彻底狠下心,没再去看萧莲瞪着他的眼睛。 冷戾道,“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盘搅夜眠。” “从前我心过于软弱,放纵你们屡次行错踏错。今日要是再不替祁家祖宗料理你们,即使有一日祁家真回了青州,也势必会被你们重新拉下泥潭。” “我相信,要是祖父在世,也定然会支持我今日的抉择。” 祁长瑾眼眸闪过一抹危险精光。 回沙橘村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 他不仅是萧莲的儿子,祁老夫人的亲孙子。 更是祁家的长孙,是祁家列祖列宗的后代! 为了祁家日后不再被祸害,做一次不肖子孙又何妨? “祁长瑾,我来吧。” 云皎月眉眼冰冷,倒不是心疼祁长瑾的名声。 只是想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她要是做了,以后就更方便合离。 祁长瑾微怔着,双眸蒙上一层柔意。 心底某处地方的冰裂,逐渐被融化为春水。 他的这个妻子,到底是心思细腻替他着想,肯定是不忍他亲自处置祁家长辈。 也不等祁长瑾同意,云皎月就率先做主。 做出她想干许久的事情。 雷厉风行道,“陶大人,我二婶娘早些年在青楼当过雅妓。” “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留在沙橘村于农事无用。不如就让她重操旧业,将她安置在县城里的官营秦楼,也好为大荒县干些实事。” 张美娘瞠目结舌,她努力十余年才从花楼里出来,费尽心思终于钓到祁向磊这只金龟婿! 云皎月究竟是怎么敢! 竟然想把她送回青楼? “云皎月你放肆!我可是你的婶娘!” 云皎月恍若未闻,“我雅儿堂妹自幼金贵受不了苦。大荒县风沙大,吹得我雅儿堂妹娇嫩的脸都粗糙了些许。” 冰冷视线看向祁雅儿,暗芒在眸中微闪。 冠冕堂皇道,“正好,我有一好友名唤方娘,如今正在沧州那等子让人生活享乐的好地方。” “还请陶大人挑几个衙役,看在我的薄面上,将她送到沧州教养。” 祁雅儿就是张美娘的命! 她养在膝下养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怎么可以被送到醉花楼那种肮脏地方? 她被人玩弄十余年,断不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被人肆意侮辱! “云皎月!你心真毒,雅儿是长瑾的堂妹!” “她年纪还小,你怎么可以把她送到花楼!” 张美娘疯了,疯狂挣扎着麻绳,“你嘴上说得好听,什么让人生活享乐的地方,一副真心为我雅儿着想,不忍她受苦的模样!” “我看,你就是个菩萨面蝎子心的畜生!连未及笄的孩子都敢祸害,云皎月你不得好死!” 程二紧皱着眉。 突然挥手啪的一下,朝张美娘脸蛋抽去。 既然祁少夫人都准备处置这些人,张美娘又对祁少夫人恶言相向。 他又何必再给她们好脸色看? 祁雅儿听见自己要被送到花楼,眼睛瞬间似决堤河水,眼泪哗哗。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我不想去花楼,我不想当官妓!” “堂嫂我知道错了,你就饶过我吧!别把我送到花楼去。” 云皎月蹙着眉,被祁雅儿真情实意的求饶和惧怕所感染。 动摇的情绪,刚浮上心头…… 又被自己及时掐灭苗头,坚定不移处置着这些人。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只要张美娘在陶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大荒县! 至于祁雅儿,她在沧州和张美娘千里相隔,二人终生都不可能再相见。 她会让祁长瑾修书一封给方娘,有方娘看着,祁雅儿也能被看住。 张美娘双眼瞪得通红,怒骂道,“祁盛天!你妻子和女儿,都要被送到青楼了!” “你难道是个哑巴?你就不会替我们说一句话?!” 祁盛天没见过云皎月这么凶狠的样子,他害怕。 他怕自己也会被这个侄媳妇儿给处置。 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好歹是个男的,并不至于会被送到青楼。 云皎月不讨厌祁盛天,但做事要做绝。 “二叔,我处置了你的妻女,自然也就不会再让你留在沙橘村。” 云皎月思考半晌,“陶大人,将萧莲、祁老夫人,还有我二叔,全送到远些的村子里。” “分他们农田耕耘,势必要让他们日日劳作。我要让他们这些没有吃过一日苦的人,日日吃苦不得轻松!” “再命村里人看着,他们只要活着一日,这辈子就都不能离开村里一步!” 第98章 更多的靠山 萧莲瞳孔震了震,她自从嫁到祁家当大夫人以后,过的都是神仙日子。 即使是流放了,也从没有受过农田劳作那般累身累力的苦! “云皎月,我……我可是瑾哥儿的生母!” 萧莲嘶吼着控诉,“这天底下哪有儿子过好日子,老娘受苦受累的道理!” 她挣扎着麻绳,手腕都被绳子磨出红痕泛出丝丝血色。 唾沫星子横飞,“你想让我日日吃苦,还想终身囚禁我!”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混账!你一定会遭报应,我诅咒你流脓生疮,这辈子都和我儿子离心!” 云皎月恍若未闻,她会医术,就算流脓生疮她也不怕,能自己医好。 至于这辈子都和祁长瑾离心?她巴不得能应萧莲这句诅咒。 云皎月眸光幽深,看向陶大人,“陶大人,让你的人动手吧。” 陶大人对着云皎月点头哈腰,到底还有一县之主的架势。 忽地抬手示意,手底下的衙役就将祁老夫人萧莲这群人拉下去。 祁老夫人被拖下去,痛骂道,“瑾哥儿,你任着云皎月欺负我们,你不配当我祁家子孙!” “等我有朝一日下黄泉见到你爹你祖父,我势必要将你的所作所为全告诉他们!” 又骂着云皎月,“云皎月!你今日这么对我们这些长辈,当心以后脊梁骨都被人戳破!” “你不孝,我一定日夜祈求菩萨降道雷劈死你!” 话音落下,祁长瑾顿时目光凌厉看向自己的亲奶奶。 他行一步思百步,再清楚不过人言可畏。 亲眼看着这些长辈被拖出视线以外的地方。 才是对着在场的村民道,“我奶奶她们平日任所欲为,举止上招天怒,下招人怨。” “贱内一心带领村子里的人致富,我也不求人人都称赞她一句,只想着诸位可以明辨事理。日后要是有人听风就是雨地戳她脊梁骨,还希望诸位能够站出来辩驳几句。” 祁长瑾并没有认为云皎月不孝。 孝与不孝,也要看长辈慈爱仁厚与否。 萧莲祁老夫人对云皎月诸多刁难,他的妻子也犯不着要捧着敬着她们这堆人。 要是日后真要推出个人,认了外人的不孝二字,他自会认领!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给外人听。 沙橘村的村民,才不管什么天怒人怨。 谁能带他们过好日子,能带他们致富,谁就是他们的恩人! 粗着嗓子响应,“祁大少爷放心!” “以后谁敢在外头说祁少夫人坏话,我们一定撕烂他们的嘴!” “对!撕烂他们的嘴!” 好一会儿,人群才是逐渐散开。 柳韵秀对自家婆母和妯娌,全被云皎月收拾送到外头去这事情,颇为唏嘘。 但她觉得云皎月做得没错。 就是委屈了这孩子,以后要担恶名。 “皎月,烂果子不摘会烂全筐。你做了我和你三叔都不敢做的事情。” 柳韵秀握住云皎月的手,“委屈你了。” 她相信祁家没了这些老鼠屎,大房和三房都会越过越好。 云皎月摇摇头,“不委屈。” 举手之劳罢了。 反正她这个担恶名的人,以后会和祁长瑾和离。 到时候这未来的首辅大人和三房在官场如鱼得水时,都会念着她的好。 这样她不管是行医还是经商,日后都会有更多更牢靠的靠山。 李大儒在一旁将云皎月的做事手法,尽收入眼底。 他暗自点头,认为云皎月以后即使是当一家主母,也能将事情收拾得服服帖帖。 所谓手软别宰羊,心软别当头。 这女人该心狠时,能下得去手,定会是个贤内助。 陶大人在沙橘村待了片刻,架不住风沙太大,回了县城。 但是特地给祁长瑾放了半天假。 想着祁长瑾再一来一回,今日全在路上奔波了,在衙门也办不了什么事。 祁长瑾趁这个间隙,去找了孙阿牛。 他记得从青州来的这行人犯里,孙阿牛所犯之罪,就是偷盗财物罪。 孙阿牛采石期间,特地回家给孙鹤烧水喝。 孙鹤早就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就是浑身灼伤的痕迹累累,他不大爱出门,怕吓着人。 所以家里的水,都是孙阿牛去外头水井里打好,再拎回家烧水。 孙鹤有些口渴,拿起孙阿牛回来路上摘的野果,啃了两口。 “爹,祁大少爷来了。” 孙鹤一看到祁长瑾,下意识就背过身去。 他喊着正蹲在地上生火的孙阿牛。 这会儿,云皎月手里拿着几服药,来找孙鹤。 刚好和祁长瑾碰见。 “你怎么在这里?”云皎月好奇地问着。 她在家里烧水间隙,翻了一遍空间仓库。 发现从祁家库房搬到空间库房的草药里,有许多都能治疗增生疤痕。 想着不如就开个方子,用中医的疗法来给孙鹤祛疤。 等疤痕祛得差不多,再对严重烧伤的部分,进行针对性医治。 可以对难以祛除伤痕的部分肌肤,进行植皮手术。 祁长瑾眼神柔和,不知不觉间注视女人的脸部良久。 等云皎月重复问着后。 才回过神温声道,“皎月,我有些事情要找孙叔。” 云皎月颔首示意,“那正好。你找孙叔,我找孙鹤。” 孙阿牛见祁长瑾在门口,在衣摆处擦了擦手。 转身朝门外走去,“祁大少爷,你找我?” …… 云皎月走进屋子,听见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远。 应该是祁长瑾和孙阿牛两人往远处去了,说着话。 云皎月环视房间,只见整个房间干净整洁。 孙鹤背对着云皎月,显然有些抗拒对方的接近。 抬手挡住自己的脸部,想到自己手背也有严重的伤痕,又慌忙放下手。 着急道,“祁少夫人……我,我丑。” “你要是有什么话,可以离我远些再说。省得脏了你的眼睛,该晚上睡不太着。” 云皎月微怔,眼眸有些许愕然。 意识到十五六岁的少年,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早已开始诸多在意。 是她的疏忽,没有对孙鹤进行持续的心理疏导。 云皎月没有听从孙鹤的话,没有和他保持距离。 她走到方桌旁,眉眼漫着笑意,神情很是柔和。 看向孙鹤的眼神没有同情和厌恶,更没有旁人对烧伤患者外貌的惧怕。 只是把对方当作一个普通的正常人对待。 自然问道,“孙鹤,我也有些口渴,能分我一个果子吗?” 孙鹤愣在原地,没想到云皎月看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问他要果子? 顿了顿点头。 从桌子上的竹篮里,挑了个又红又大的果子递给云皎月。 云皎月这才开门见山道,“孙鹤,你平时可以多找文朗他们一起玩。不要老是闷在家里。” “我打算在村里开个学堂,到时候你也可以一起去念书识字。” 孙鹤眼睛微亮,转瞬间归于黯淡。 他对念书识字有着强烈的渴望,对他们这种社会底层人来说,念书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 孙鹤自然垂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紧紧握住。 他紧皱着眉,“不,算了。” “祁少夫人,我这个样子要是出去乱跑,肯定会吓坏别人。” 死咬着唇,最终下决心道,“我还是不念书了。” 第99章 民不与官斗 听见孙鹤不要念书,云皎月也不着急。 烧伤者毁容后,对接触外界有所抗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相较于说些心灵鸡汤,她更喜欢直接帮人解决实事。 云皎月早已在空间仓库找到一个适合孙鹤戴的面具。 早些年青州举办花灯会时,家家户户的男子女子都会上街买面具遮面游玩。 原身在青州还有个弟弟,年纪和祁文朗孙鹤差不多大。 三年前的灯会,原身买了好些面具给亲弟弟。 不过那次灯会,萧莲命下人将原身打得下不来床,不幸就没去成。 好在云皎月抄家前在搜罗大房财物时,没嫌苍蝇腿肉少,直接也给装进空间。 她将面具递给孙鹤,扯谎道,“这是前几天去县城时,我专门为你买的。” “看样式,虽说是花哨了些,但是很衬你现在就该意气风发的年纪。” “你要是不想直接以真面目出门,就戴着这副面具出去。等过几天,我再上山寻个好木头,给你做个朴素些的面具。” 孙鹤眼眶泛红,在这个世界上,除去孙阿牛直白的父爱关怀外,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他。 云皎月将一路带过来,放在方桌上的油纸包推向孙鹤。元宝小说 “你身上的这些伤疤,要是想彻底进行伤口痕迹修复,是不太能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淡化疤痕。” 拆开其中一包油纸,“这里头有桃仁、藏红花、浙贝母、昆布这些药材。” “从今日开始,我每三天都会来给你送药。你记得让孙叔帮你每天熬煮药材,一日两次早晚内服。” 在中医看来,烧伤感染后出现的疤痕增生,是因为气滞血瘀导致。 所以遵医嘱,喝些活血化瘀的药材,就能重建疤痕部位气血循环,达到皮肤自我修复的效果。 这些桃仁藏红花之类的药材,就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其实空间里,除去祁家这些药材以外,医药房里还有许多祛疤的软膏。 只不过由于软膏包装太过于现代化。 云皎月只能翻找仓库,找了个不出挑的小小白瓷罐,将软膏挤到其中。 将白瓷罐递给孙鹤,嘱咐道,“除去内服以外,你还要注意外用。” “里头是我用防风、丹参、丹皮、三七粉做的软膏。” “它可以软化疤痕疙瘩,一日三次用着,对你早日恢复容貌也有帮助。” 孙鹤目光炯炯,来大荒县的这些日子,他像是永远不能见天日的蛆虫。 白日里躲在房间,黑夜里也不敢出门。 像是在和自己暗中较劲,一边沉溺在毁容后的窒息绝望中,一边又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处世。 他踌躇不定,左右摇摆,难以抉择。 现在云皎月出现在他面前,给他带来淡化疤痕的药物。 又劝他念书识字。 他仿佛生出无尽的勇气。 再也不想继续躲在龟壳里,做一辈子自怨自艾的缩头乌龟! 他想试一试,直面自己的外在缺陷! 他要向上走!他要拼一拼! 他不信在大荒县终老就是他的命! 他要强大自己! 走出大荒县,去过更好的人生! 孙鹤紧握着拳头,云皎月像是一束光,救赎了他荒诞可笑又渺小的前半生。 像是在起誓,郑声道,“祁少夫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除去我爹以外,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 “你的大恩大德,我孙鹤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云皎月透过少年倔强的眼神中,看出直面现状坚忍不拔的勇气。 不过,她没把孙鹤的起誓真放在心上。 缓缓颔首示意,从座椅上站起来,“你要是以后真想报答,那现在就打起精神来。” “好好喝药用药,再认真念书。你还年轻,不该这辈子就窝在屋子里头过。” 云皎月从孙鹤家出来,想着顺路去找李大儒。 李大儒他教一个学子是教,教一群学子也是教。 只要对方愿意,她可以重金聘请,让他去在学堂里教书。 刚出孙鹤家门口,就看见祁长瑾和孙阿牛还在不远处说话。 孙阿牛眼眶泛红,像是想起什么悲愤不公的事情。 愤怒道,“祁大少爷,我真没转移那批财物。” “我承认,劫财确实不对。但那也是赋税过重逼得!这两年,各种税收压得我们这种贫苦百姓根本透不过气!” “我是实在没有法子,才去偷的那些财物。” 云皎月听见孙阿牛话语声中的税收财物几字,不由紧蹙眉头。 早在祁家流放时,她就已经答应祁长瑾。 只要男人被杖责后的重伤痊愈,她就会将祁家被抄家流放的原因告诉他。 但这段时间,男人没问,她也就忘了说。 没想到,祁长瑾现在已经开始在查财物丢失案。 在原来权谋文的副线内容中,作者的确提过一嘴。祁长瑾是因为陆崇查清财物丢失案,才翻案洗清舞弊罪名。 祁长瑾目光宁静幽深,缓缓道,“孙叔,我明白你的愤慨。” 在青州时,祁家手底下也有不少田地。 也知晓,寻常百姓家今年要交的赋税,竟然是去年前年加起来的两倍之多。 寻常人家根本无力面对过重的赋税。 只能想着铤而走险去犯罪。 这种行为,就如同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祁长瑾眼底的薄凉逐渐蔓延。 想到连孙阿牛这种贫苦人家,也会被牵扯到财物丢失案之中。 祁家的富可敌国,又怎会不被人惦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祁家是青州首富,每年各地灾荒,祁老夫人为彰显祁家的大气和仁心,次次都会在官府募捐中,捐赠巨额银钱。 这种举动,怕是早已让有心人眼红。 祁长瑾漆如点墨的冷眸蒙上一层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声音低沉问道,“孙叔,你可记得你抢到的那批财物,里头有什么东西?” “譬如绢布绸缎上有些什么花纹图案,白银黄金底部可刻有什么字样?” “其中有没有什么财物,是你印象里特别深刻的?” 孙阿牛茫然盯着祁长瑾。 后知后觉意识到,祁长瑾是想帮他翻案。 孙阿牛犹豫起来,现在到了大荒县,他的生活逐渐稳定。 家里也在钱庄,存了云皎月给的,足够让他们父子二人安享一生的银票。 孙阿牛对现状满意至极。 他拧了拧眉头,“祁大少爷,都说民不与官斗……” “我被污蔑转移财物,被判流放两千里,心里的确生气。” “但像我这种贫苦百姓的命,就是黄土地上的蚂蚁。任谁踩一脚,都会没命。” “我实在是,不敢去翻案。” 第100章 一切有我 祁长瑾遮住眼底显然的黯淡。 到大荒县这两千里路,无论因为云皎月的存在,减轻多少流放的苦楚。 对孙阿牛来说,也改变不了承受无妄之灾杯被诬陷的事实。 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安稳,的确也不能奢望人家涉险去翻案。 “孙叔。” 云皎月视线望向孙阿牛,“你只需要告诉长瑾,你印象中所截获的那批财物究竟有哪些特征即可。” “要是能翻案,你和孙鹤所受的冤屈就能洗清,要是不能……” “长瑾也定不会将你们父子二人牵扯到翻案之中。” 孙阿牛内心陷入纠结。 原本是想认命,咽下这口被诬陷转移财物的委屈。打算在大荒县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现在云皎月向他许诺不会牵扯他们父子二人! 那他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要是真能翻案,他也能带上五千两银子回青州,和他的鹤儿过更有盼头的日子。 孙阿牛仔细回想着,“祁大少爷,我记得那批丢失的财物里,倒是有些绢布绸缎。” 拧着眉头,“不过我常年穿粗布麻衣,分不清这些东西是哪州哪县制造,更不记得上面会有什么花纹图案。” 祁长瑾深邃眸眼闪过明显的失望。 掩下心中的怅然,“没关系孙叔,不记得也就算了。” 刚说完这句话,孙阿牛就支支吾吾地想说话。 他是个俗人。 要说真记得什么,那莫过于白花花的银钱。 孙阿牛不大好意思地挠头,“我唯一能记清楚的,就是那里头有很多底部刻了字的银锭子。” “也不知道这个线索,对祁大少爷你有没有用处。” 还真有底部刻了字的银锭? 祁长瑾眼神幽深,停驻在孙阿牛身上的目光,尽是难以止住的诧异。 舒朗的眉间微蹙,“孙叔,你确定银锭子底部有字?” 孙阿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对,我确定!” “那银锭底部字可多了,密密麻麻得让人看了头疼,所以我肯定不会记错!” 他当初头一次见到那么多银子,太过激动,没忍住就拿了一锭银两仔细观摩。 观摩后,还咬了口银锭鉴定真假。 这怎么可能会记错! 祁长瑾眸色如深海暗涌般沉浮,眼底浮现料峭寒意。 果然……财物丢失案,和京都权贵有关, 在大齐国,只有官银,才会在银锭底部刻字。 他先前问孙阿牛白银底部是否有刻字,其实也只是想验证猜测搏一搏罢了。 孙阿牛口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是银监工匠在铸造银锭时,拿錾子錾刻的字。 那些字记载着银锭铸造的时间地点重量用途成色,还有官员和工匠姓名。 只可惜孙阿牛不识字,否则定能顺藤摸瓜,找到一手策划丢失案的幕后黑手。 不过…… 能知道这些线索,对翻案也已经有诸多裨益。 祁长瑾心下了然,颔首示意道,“多谢孙叔。情况我已经了解。” “你回去照顾孙鹤吧,要是后续财物丢失案有所进展,我会来告诉你。” 孙阿牛茫然点头,越发生出要让孙鹤去读书的心思。 想着他这才告诉祁长瑾多少东西,对方竟然就已经了解情况。 所以,要想以后脑子转得快聪明,还是得多读书。 祁长瑾和云皎月回了家里。 一路上,男人缄默不语,思索着他科举被污蔑的真相。 深想之下,他眸中冷意忽而盛盛。 细思极恐。 云皎月看不透祁长瑾此刻复杂的情绪,“我看你心情并不好。你是想到了什么?” 祁长瑾双眸恍惚,突然神情坚毅道,“皎月,我可否用你的名义,给陆大人写封信?” “我想问他偷摸着借些护卫。” 话音落下,云皎月一点即通。 她后背僵住,发觉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祁长瑾脊背笔挺着,眉眼渗有令人刺目的凌厉冷戾。 缓缓道,“大齐国银监设在京都,归户部管理。科举又由吏部管辖。” “假若各地财物丢失案件迭起,与我被陷害科举舞弊有关,那势必户部与吏部早已勾结。” “这些案件发生的时间,凑巧和陆大人前几月被下令回乡散心养身的时间对上。” “我想,陆大人在朝堂混迹多年,必然知道各方势力博弈的牵扯。将这些事情告诉陆大人,或许能更早破案。” 云皎月双眸清澈,按照这本权谋文原来的故事轨迹。 陆崇会看在林芙蕖的面子上,帮助祁长瑾洗清舞弊冤屈。 算算时间,现在肯定已经开始探查案件真相。 将这些事情告诉陆崇也好,没准能加速破案的时间。 云皎月点头道,“要是事情紧急,你今日就可以给他写信。” “泽州离沧州很远,要是让寻常信差去送信,一路上也要耽搁数月。” “不如托陶夫人父亲的商队去送信,走水路要是快些,或许来回一月就能收到义父的回信,也能及时问他借到护卫。” 祁长瑾触及云皎月坦诚的视线,心中某处地方逐渐柔软。 他想问陆崇借护卫,其实只是为了保护云皎月和孙阿牛等人。 照孙阿牛的说法,他截获的地方富绅财物,其中有官银存在。 官银,通常都是地方交上来的赋税私银所铸造。 而官银则会用在军饷、官薪、各地建设、赈灾之类的用途。在使用之前,获得官银的部门或者个人,都必须在各地银监指定的熔银地点,进行炼化新的银锭和银块。 想来,是京都有人贪污官银。 这才想借各地豪绅之手,将铸造好的官银偷偷掺在众多财物中,让人送出京都。 只是可惜近几年赋税过重,因此在转移官银的过程中,出现了各地百姓偷抢财物的插曲。 鉴于青州廷尉府也在帮衬押送无辜人犯。 又佐证贪污之人数量庞大,京都里外官员,有不少都在层层勾结。 祁长瑾眼眸划过一丝危险意味,想来,这就是关于财物丢失案发生的原委。 眼下涉嫌财物丢失案的人犯,全在大荒县。陆崇在沧州又开始彻查丢失案,没准会引起京都官员的注意。 届时,幕后黑手很可能…… 会将所有涉嫌丢失案的人犯全都灭口。 好在京都离泽州,比青州离泽州更远。 要是送信及时,定能在京都官员生出杀心之前,问陆崇借到人手在沙橘村暗中保护。 云皎月视线打量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的祁长瑾。 想着要是祁长瑾能早些翻案,那她提和离时,就会愈加没有心理负担。 憋了好半晌,好奇问道,“你现在可还想问我,有关祁家被抄家的幕后原因?” “要是你想问,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祁长瑾眸中冰冷的暗芒一闪即逝。 听见云皎月贴心柔和的话语。 他眉心微动,“不必。我已经有所了解其中原因。” “我们家被抄家,应当是和银监官银火耗相关。不出意外,是官员贪污过度,致使没有足够的私银铸造官银供国库收纳导致。” 京都那些人,想抄了祁家的库房,填补贪污。 幸好青州廷尉府的衙役没从祁家库房抄出任何东西。 否则,祁家库房的那些财物,不光能填补贪污,还能让那些贪婪的官员在拿祁家银两铸造官银的过程中,再贪污一笔损耗的银钱。 云皎月目光忍不住盯着祁长瑾。 这男人…… 智商还真是超群。 她看过整本权谋文,拥有大致故事线的上帝视角。 在她的印象里,祁家被抄和祁长瑾科举被污蔑的真相,的确和银监官银火耗相关。 云皎月眸中有着细碎光芒,凝视着对方。 比较于男人俊逸清隽的容颜,她更欣赏对方的睿智明慧。 真不愧是能在科举制中杀出重围当状元的人…… 祁长瑾见云皎月视线炙热,耳垂蓦然间泛红。 他挪开自己的目光,负在身后的手不自然微微紧握。 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 声音低沉温润,犹如沁人心脾的沉香气息令人心神安宁。 “另外,你不必太过担心孙叔和我。” “你想带村民认草药也好,采石炼金也罢。尽管去做。” 祁长瑾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嘱咐道: “云皎月,我向你保证。往后……” “外头的事情,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心。” 第101章 双腿已经残废 “外头的事情,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心。” 磁性声音传入云皎月耳畔。 心间似有掺杂花香的夏风吹拂而过。 云皎月略微出神,纯澈干净的双眸像是焊在男人身上。 虽然…… 她现在不太理解,此时此景祁长瑾说这些话的动机。 但身为祁长瑾名义上的妻子,这些话,她听得很受用。 云皎月思绪飘忽,突然很好奇,以后和离,男人会以怎样的面貌对待新妻子。 毕竟,他还真是有做人家夫君的风范和天赋。 两人并肩而行好一会儿,云皎月就看见李大儒正在翻阅祁文朗所抄写的《论语》。 捻着胡须考问道,“多年前,你大堂哥拜在我座下习文念书。” “我曾问他,日常喜欢画兰花,还是喜欢画绿竹。现在,同样的问题,我问你。” 锐利打量着祁文朗,“你说说,你喜欢画什么?” 云皎月双眸灵动,有些诧异于李大儒的招生问题。 想不明白画画的喜好,究竟和习文念书有什么关联。 祁长瑾见云皎月不甚明白李大儒拐弯抹角的真实用意。 他眉间舒缓,深邃眼眸带有丝丝笑意。 温声解释道,“所谓怒画竹、喜画兰,不喜不怒画牡丹。” “恩师这是在试探文朗平日里的习性。” 云皎月若有所思,暗想李大儒这种问题,也就只能问问家中尚有余钱的少年。 要是问寻常人家的孩子,对方既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学过画画。 问了,怕是也答不上来。 云皎月本来就想找李大儒商量开学堂的事情,索性凑到两人跟前去。 眼角瞥见不识字的云皎月围上来,李大儒浓眉微挑。 他沉着声音问道,“长瑾媳妇,你说说,要是你会画画,你喜欢画什么?” 云皎月也和对方不客气。 说着大实话,故意和李大儒抬杠。 “刚刚长瑾告诉我,怒画竹、喜画兰,不喜不怒画牡丹。” “比较起来,我自然是喜欢牡丹。” “抛开喜怒习性不说,牡丹雍容华贵,圆润艳丽,且花叶并茂。而且我近日行商,喜欢的自然就非华贵的牡丹莫属。” 话音落下,李大儒闷闷哼着。 注视着云皎月的眼神越加复杂。 转而又去问祁文朗,“文朗,你的答案呢?” 祁文朗思索半晌,“我也和堂嫂一样,喜欢画牡丹。” 其实祁文朗更喜欢画绿竹,绿竹向来挺拔俏丽、劲节不曲。他喜欢竹子的气节。 不过,他相信自家堂嫂的眼光。 堂嫂喜欢的东西,肯定没错。 李大儒将视线挪回云皎月身上,板着脸好半晌,故意吓唬对方。 良久,才是倏地豁然大笑。 笑声舒朗从胸腔处传出。 他抬手去拍祁长瑾的肩膀,“长瑾,你这妻子的回答,倒是和你当初殊途同归。” “今日看来,你们二人,合该是夫妻。” 话锋一转,对着祁文朗给予厚望道,“文朗,明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读书习字。” 祁文朗眼里兴奋,他就知道信任堂嫂准没错! 正儿八经给李大儒行了作揖礼。 声音洪亮,“多谢师父!” 云皎月不明所以,目光扫向祁长瑾,“你当初给出的回答,也和我一样这么直白浅显?” 祁长瑾眼中带着柔意,大齐国的读书人喜欢借物喻人。 像恩师李大儒这样的大儒生,对待有过读书经历且想拜师的学子,出题时则更会弯弯绕绕判定人的心性。 画竹,行笔宜刚速。画兰,宜匀缓。 至于画牡丹,行笔则适中。 性子适中的人,大事进退有度,科举高中为官后,最适合混官场。 再不济,也能在朝堂诸多势力中夹缝生存,活得久。 祁长瑾清冽嗓音笑着,“我当初给的回答,的确和你一样直白浅显。” 他凝视着云皎月,没有多解释。 听着祁长瑾说的话…… 李大儒牙有点酸。 他这个弟子是个见微知著的人,再弯绕曲折的话,落到他耳朵里,也能瞬间判定其中所蕴含的真实意思。 像这种混官场的好料子,怎么可能喜怒于色? 还给出的回答,和云皎月一样直白浅显? 呵,不过是哄妻子的顽话罢了。 李大儒摇摇头取笑,“成家后,心爱的弟子有自己的小心思喽。” 祁长瑾绯红薄唇紧抿出一抹愉悦弧度。 淡笑不语。 这会儿,察觉李大儒心情正好,云皎月就趁机将想开学堂,想让李大儒担任教学的想法说出口。 李大儒沉思半晌,他在青州和京都,不知教育多少弟子读书明理。 数年下来,连从前重商的青州,当下读书风气也正好。 现在到了沙橘村,发觉里头的人几乎都是连扁担长的一字也不认识的文盲。 心里颇为气恼。 李大儒看了眼祁长瑾,看在心爱弟子的面上,答应下来。 “也罢,既然我决定在沙橘村住几月,那就不能耗费光阴。” “再如何,我也得将沙橘村部分一丁不识的人,教化到脱盲地步。” 只是,教书归教书,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肯教。 李大儒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在学堂教书,不过我有个条件。” “要想在我座下读书习字,就必须得和文朗一样,亲手抄写一遍《论语》。” “等抄写完毕,我会从中抽选部分学子,再亲自悉心教导。” 云皎月看不懂大齐国的文字,她视线扫视着祁文朗抄写好的书页。 微风翻过装订好的书页,祁文朗抄写的字不断跃然眼前。 这些字,虽说不如祁长瑾多年笔法力透纸背,但却不乏工整。 每一页,一笔一划。 都能看出祁文朗求学若渴的心思。 看来,李大儒让人抄写《论语》,是想看学子究竟有无耐心毅力学习。 想到苏荷,论毅力的话,他应当能成为李大儒的座下弟子。 毅然出声,“好。我这就让村里的孩子去抄写《论语》。” “你放心,像你这样的名师严师,我定然不会浪费你的时间,让你去教无心向学的学子。” 云皎月将办学堂的事情提上日程。 不过却没有告诉村子里的人,李大儒要亲自教学。 让程二在村子找了几间明堂的空屋,当作简易的学堂。 怕村民们买不起笔墨纸砚,耽误孩子们抄写《论语》影响李大儒选拔学子,特地提前支了工钱。 一时间,沙橘村的顽童,几乎都被家里人逼着抄写。 原本,云皎月免费开学堂招生,是件好事。 可李虎却急急忙忙跑到云皎月跟前,“祁少夫人!不好了!” “您快去看看吧,矿山上出了大事,王芋头和自家儿子不知怎的就大打出手!” “他还一不小心滚下山坡,这会儿双腿像是已经残废,一点知觉都没有,还丝毫动弹不了!” 第102章 得了骨结核 “什么?” 云皎月双眸蓦地微震,没想到这才开矿几天,就出了事情。 连忙跟着李虎,去事发的地方。 沙橘村在采石的村民,也都早已停了手头上的活,纷纷聚在山坡底下。 有人指责着,“王蛟,你也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你怎么连自己的亲爹都揍?你自幼没了娘,要不是你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给养大,你这会儿还能站在这里闹腾?” “我以后也不叫我家李柴和你一起玩了,省得给我家孩子带坏。” 云皎月挤过人群,就看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低着头跪在王芋头身旁。 身旁的人接二连三在指责他,唾沫星子下雨似的飞到他头上。 她目光幽深,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冲着身边的人群道,“你们都往后退退。” “人群聚集,容易导致空气不流通。都别离病人太近,再省得他紧张。” 见云皎月发话,刘大山程二等人都自发往身后退了几步。 王蛟自幼在刘大山眼皮底下长大,他也心疼这孩子。 率先解释,“祁少夫人,你不是要开学堂吗?” “这王蛟啊,他想读书。可你看他的年纪,十五六岁,早已错过启蒙的年纪。” “老王就想着,既然错过读书的年纪,不如就好好务农做工。” “这不,两人有了分歧。孩子今天就找到山上来,想让我们众人帮着劝劝王芋头。” 谢狗剩也说着话,想着王蛟也才比他小六七岁。 他没读过书,养家糊口就只能拿体力赚钱。 可王蛟还年轻,要是能识字,尽管启蒙晚,没准以后也还能过上不一样的好日子。 帮着说话,“是这样。结果老王也是,脾气上来就对孩子动手。” “你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哪能在外人面前被打?” “王蛟心里不服气,没轻没重推了老王一把。这一不小心,老王脚就踩空,滚下山坡去了。” 云皎月眼中不由对王蛟多了几分打量。 有些为难。 原本是别人家父子俩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说三道四。 但这对父子俩的起因,是因她一手促成的学堂招生而起…… 想到这里,云皎月决定先伸手给王芋头把脉。 问道,“王芋头,你现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王芋头瞪着自己的不孝子王蛟。 怒气猛地上头,完全忽略了云皎月的问诊。 他伸手就往王蛟脸上打了一巴掌,“我让你读书!让你读书!” “你不是想读书吗?那你就去!你害我废了双腿,以后我看家里谁给你赚吃食!” 人群的视线里,王蛟脸上瞬间生出一道刺目的巴掌印。 他死咬着唇不敢说话,眼底一片黯淡,又气又自恼。 一副萎靡不振,全然没有精神的样子。 云皎月看不太下去,将王蛟拉到自己身后。 这王蛟的年纪,和祁文朗孙鹤一般大,不过这三人的家庭氛围却各不相同。 只是在大荒县,王芋头能仅凭自己就拉扯大王蛟,已经是难得。 也不能去怪他,不愿意让王蛟念书。 毕竟王芋头顾虑得也不无道理。 她免费开学堂让人读书,对年幼来念书的学子来说,是没什么成本。 可对十五六岁,已经能充当家里劳动力的学子来说,时间成本就是最大的成本。 在王芋头眼里,花时间读书,倒不如父子俩齐心协力赚钱,赚到钱,他们以后就能成家。 可在王蛟眼里,有免费的学堂上,就等同于出现了一个送上门来,可以让他改变人生的机会。 这父子二人,谁对谁错,难说得很。 云皎月眼底情绪意味不明,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着强烈的控场力。 “好了,不要再吵了。” 等人群彻底安静下来,王芋头也不再骂人。 云皎月再是耐着性子说话,“王芋头,我知道你很生气。” “但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治好你的病!” 她眼神柔和,带着坚定。 声音沉稳,劝说道,“你还在中年,也不想一辈子,就让双腿这么废下去吧?” “与其一味气恼,倒不如现在告诉我,你究竟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总之,咱们有病就得早些治疗,总不能,活生生延误自己的治疗时间。” 云皎月之前把了王芋头的脉,发现对方脉细无力,寒湿凝滞。 这是脾肾气血亏损之象。 对王芋头身患的病,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不过这个初步的判断…… 却和这种突然发生的双腿瘫痪病症并不相符合。 打算还是先问具体些,再综合病人的实际情况来进一步诊断。 王芋头胸腔内憋着一股子怒气,根本控制不住不发火! 可云皎月说的也有道理,他可不想一辈子残废。 想到云皎月连谢大头的痴傻都能治,肯定也能治自己的病! 他双手重重捶打自己的腿部。 皱着眉,“还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这腿不能动了!” 云皎月蹙眉,“你这腿,是一点知觉都感受不到了?” “还是说,能感受到些许痛觉?” 王芋头沉默着,不敢说话。 他之前告诉李虎,他双腿一点知觉都没有,其实只是为了想让他赶紧去请云皎月。 担心自己要是不夸大病情,这位祁少夫人她不肯来。 现在云皎月问他,他又怕自己不照实说话,会影响康复…… 扭扭捏捏道,“倒也不是一点知觉都感受不到。我的双腿很麻。” “除去双腿麻痹以外,身体其他地方痛不痛?” 云皎月用手指着王芋头的腰背位置。 “也是有些痛。” 一来一回几句话问下来,云皎月彻底判断出对方是得了什么病。 她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清冷视线盯着王芋头,故意说道,“王芋头,实话告诉你。你这病,我治不了。” 王芋头心里猛然间被揪着,急了。 这怎么会治不了? 他狐疑望着云皎月,瞪大眼睛,“祁少夫人,我的病,你真的没法子医治?” 云皎月颔首示意,目光愈发显得幽深。 王芋头脸色铁青着,心情极差。 他心里的念头在反复挣扎,突然横起来。 粗着嗓子,“祁少夫人,虽说我是被我家这个不孝子给推下山坡的。” “但我好歹也是在为你做工采石的期间受伤,外加事发地点是在山上!要是真治不了,你理应要出银子帮我养伤!” “采石本就容易出事,你要是不出银子,以后他们大家谁还敢帮你做事?” 王芋头话音落下,刘大山他们这些人,果然都开始胡乱多想。 都想着,要是自己真出事了,云皎月不负责怎么办? 云皎月清澈双眸微动,思索着要如何处理王芋头受伤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宜快不宜慢。 很快,想明白了。 同时她眸中冷意盛行,对沙橘村这些村民也有了新的考量。 这些村民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青州那行人相比。 在青州一路流放过来的人犯里,他们即使有着或大或小的毛病,但都是一起患难与共过来的。 彼此间多少都有些信任,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插圈弄套地算计她。 更不会在她的老本行面前耍阴招! 字句清晰道,“王芋头,你这是得了骨结核。” “这种病,平常会让你腰背酸痛,并且劳动时会愈发费力。” “我是个大夫,我知道这病并非一日就能得上。” 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停驻在王芋头身上。 眼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除去失望外,还有些对复杂人性的无力。 她揭开事情的真相,“想来,你是得了多年,又舍不得采石这种好生计,这才想着让自己的儿子来山上和你争执。” “只是你没想到,你们父子俩竟然在争执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还导致自己的双腿麻痹不能再行动。” “你从一开始……” “就是想诓我给你一大批银两,好让你养病和养家?是不是?” 第103章 和你一样有趣 云皎月医术高明,她说的话,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会相信。 再加上王芋头的确喊着腰背酸痛喊了多年。 几个呼吸的间隙,大半人心底都转了风向,站在云皎月这头。 这会儿,已经了解清楚事情经过的谢狗剩,也彻底忍不住脾气。 他有良心,受过云皎月的恩惠。 怎么能看着云皎月被王芋头讹诈? 骂骂咧咧道,“王芋头,你真是糊涂。” “祁少夫人心善,你大可以直接让她给你看病。看在同村的份上,你的病她会不帮着治疗?” 刘大山也在说教,“老王,你真的是因为嫌采石太累,又怕自己的身体长期受不住这份活,所以才想和王蛟合起伙来,讹祁少夫人?” “你也真是……祁少夫人何等聪慧的人,能识不破你的小心思?” 看了眼云皎月,“快,还不快给祁少夫人道个歉。只要道歉,没准这事情就过去了。” 云皎月眼底划过一丝凉意。 做错事情,怎么可能只是道歉,就可以既往不咎? 她乌黑灵动的眼眸弥漫着一抹厉色,“刘大山,你也不必试探我。” “要是你们当中真有人是因为采石而出事,我定然是会负责救治工伤,以及给出赔偿。” “不过……” 云皎月话锋一转,“像王芋头这种故意讹诈我的人,我是不敢再用了。” “看在同村的份上,你这病我就给你一道方子。至于药方里的药材,你能否弄到,后续一概和我无关!” “这几日的工钱,我会让程二照旧结给你。往后,这座山你也不必再来。” 王芋头瞳孔微缩,懊恼极了。 开始后悔,自己究竟为什么非要让儿子来山上和自己争执。 他这病,已经得了多年。 早些年以为自己只是得了村子里老人常有的风湿病,所以并没有在意。 可现在他日日疼痛,采石的时候,尤其疼。 这才生出了歪心思,否则就凭云皎月开的这个工钱。 他合该干到死,怎么可能会想讹她! “祁少夫人……” 在云皎月身后,始终不发一语的王蛟,这会儿终于开口说话。 他喊住云皎月,满脸涨红。 解释道,“我爹也是没法子,他这身体受不住采石的重活,才会想讹诈你。” “至于我,我来山上和我爹争吵,也并不全是为了合计讹你。” 王蛟说话声音都在抖,“而是,我真的想念书识字。” 他垂下眼眸,“不过现在我不想了。” “我爹双腿不能动,我想担起自己的责任养他。就和他从前养我一样。” “祁少夫人,我能顶替我爹来山上采石吗?” 云皎月视线扫向王蛟。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她要是全然不触动,是假的。 她敛下神情,并未显得有一丝一毫被说动。 这几夜,她跟着祁长瑾读书识字,男人提起过古人书中所写的‘事无事’三字。 意思是,尽量要以不滋事的方法,去处理事务。元宝小说 打算试一试。 她眼神略显飘忽,“采石的确需要人手。” “但我大可以找些外村人一道采石。并非就得是你们,我才能采石。” “我要是留下你采石,以后你爹要是再让你在背后刺我一刀、对我不起,那我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蛟焦急着,连忙摆手摇头,“不会的!”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做,哪怕一件对不起祁少夫人你的事情!” 十五六岁常年吃不饱的身影小小一只,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担当。 他满眼坚定,“祁少夫人你就留下我吧,我往后一定会知恩图报,也会看住我爹。” “我绝不会让他再犯糊涂!” 云皎月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盖住自己眼底对王蛟的欣赏。 这个王蛟,但凡年纪小些,真去念书识字,没准还真能有大出息。 她眉心微动,良久后,才是威并施道,“好。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记住,要是你们父子俩还有下次……” “那从今往后,大荒县里无论哪座山,都不可能会有让你们采石的容身之地!” 王蛟双眸浮现出一团希望。 虽然他再没了念书识字的机会,但是只要他能采石,以后家里还能活得下去。 是由衷的感激,掷地有声道,“谢祁少夫人!” 云皎月回到家后,祁长瑾还没回来。 她找祁文朗帮忙写药方。 边开药方,边想着近日采石量已经十分充足,可以着人制作颜料和药材。 开药方道,“制马钱子三钱、制附片三钱、甲珠三钱、蜈蚣十五条,蕲蛇四钱、虎骨两钱。” 祁文朗听祁昭昭说了今天在山上的事情。 写完药方,又照着云皎月说的写了用法后,随口说道,“堂嫂,我觉得那个王蛟人品很不错。” “他孝顺又有担当,以后跟我有空了,我可真想见见他,和他一道相处。” 祁文朗每日除了念书就还是念书。 白日里念书,夜里温习功课,勤奋程度不亚于从前的祁长瑾。 打算平日里挤出一些时间,在沙橘村结识一些可靠的朋友。 他近日和孙鹤也有来往,现在觉得王蛟颇有血性,认为这两个都是可以结识的对象。 云皎月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今日山上发生的事情?” 祁文朗双眸清澈干净,“是昭昭告诉我的。” “那昭昭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她没记错,今日祁昭昭采完草药后,早就下山晒药去了。 根本不在山上。 祁文朗颇为无奈,“昭昭性格开朗,瞧着又人畜无害,谁家长辈见了都会和她多说几句话。” “原先是狗剩叔的媳妇,王大婶提了一嘴。后来昭昭好奇就去王蛟家门口晃悠,隔壁李柴他娘就拉着昭昭说话。” “一来二回,李柴他娘把今日山上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还说王蛟不孝。” “一副今日她在场似的。” 云皎月双眸澄澈,眸中泛着细碎好看的光泽。 要是说王蛟不孝顺,那肯定是李柴他娘,着重说了王蛟推王芋头下山坡的事情。 她眼底有些诧异,“既然李柴他娘说王蛟不孝顺,那你为什么又觉得他孝顺和有血性?” 祁文朗目光带着一抹淡淡的威严。 这气质,是越瞧越像祁长瑾。 云皎月没忍住捏了捏祁文朗的脸蛋,蓦地联想到男人从前少时。 肯定也是这副板着脸色又不失趣味童真的模样。 祁文朗愣着,脸颊有些红。 他一本正经道,“堂嫂,我说王蛟孝顺和有血性,是因为他敢于担当。” “若非王蛟小小年纪有担当,堂嫂你怎么可能会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们家一份好生计的差事?” “而且,人云亦云不可取。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才是。” 嘀咕着,“我才不会因为旁人说什么,就被牵着鼻子走呢。” 云皎月眼眸带着趣意。 脱口而出,问道,“文朗,你大堂哥少时,也和你一样这么少年老成,如此有趣吗?” 话刚说出口,祁长瑾手里正拿着根簪子和两根油纸包好的糖葫芦。 他一路快马回村,发现云皎月不在家。 想着她应该是在三婶娘家,就提前来了一遭。 他耳朵蓦地发烫。 脚像是灌铅了似的,停在柳韵秀祁向磊家门口不动。 他的确少年老成,不过这种行为…… 落在她的眼中,也会有趣吗? 正在等,想听听云皎月后头还会说什么话。 第104章 出身显贵 就听见屋子里的祁文朗无奈喊了声,“堂嫂。” 他扯了扯嘴角,“大堂哥少时,我才七八岁,那时候瞧什么都觉得有趣。因此,我也不知道大堂哥少时有趣与否。” 这会儿柳韵秀端着新鲜出炉亲手做的糕点到云皎月身旁。 她笑声舒朗,“瑾哥儿少时,瞧他有趣的人不少。” “不过,看他头疼的人也不少。那时候你婆母日日听他说大道理,受他言行拘束,有阵子看他都避之不及。” 云皎月没忍住噗嗤一声,倒是能想象出来场景。 好在祁长瑾身为祁家长孙,自幼被严苛教导,没有被萧莲给养歪。 祁长瑾轻叩房门,颀长身形站在破旧木门旁,洁净明朗容颜跃入云皎月眼前。 提到萧莲,男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向来习惯一路向前,既然已经做了抉择,就断然不会向后看。 “文朗,大堂哥给你和昭昭买了糖葫芦。” 祁长瑾将手中包好的糖葫芦递给祁文朗,“劳逸结合,别熬坏了眼睛。” 指着外头,“出去和昭昭玩吧。” 祁文朗乖巧笑了笑,拿着糖葫芦去找祁昭昭,“多谢大堂哥。” 柳韵秀眼尖,早已看到祁长瑾手里拿着支木簪。 这木簪样式朴素,通体木质,全然没有珠玉宝石镶嵌,连垂挂流苏装饰也没有。 要是在祁家没被抄家之前,连下人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不过,木簪花样别致,也足以见祁长瑾花了心思。 柳韵秀弯了弯眉眼。 男子赠人发簪,意欲求娶结发。 不论怎么说,他们瑾哥儿总算是开窍了! 肯定是觉得以前对云皎月不够好,所以现在补上心意,想和云皎月好好过日子。 柳韵秀逗趣着,声音微扬,“瑾哥儿,你这簪子……是给皎月买的?” “你可是有心了!” 男人容颜俊美清隽,即使穿着粗布也掩不住矜贵气质。 祁长瑾剑眉下深邃星目漫着柔意,听出柳韵秀的弦外之音。 绯色薄唇微抿,“三婶娘,你真是惯会取笑我。” 云皎月怔了怔,似懂非懂柳韵秀和祁长瑾两人口中的话。 她顺着柳韵秀的视线才发觉男人手里拿着根海棠花样的木簪。 看到木簪刹那,眼睛微亮。 柳韵秀见状,觉得这小两口彼此间感情是日渐深厚,忍不住露出长辈慈爱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 云皎月却突然接过祁长瑾手中的木簪,“这簪子?是用沉香木而制?附近有沉香木?” 柳韵秀目瞪口呆,欲言又止,“这?” 柳韵秀捏着陶碗边沿的手微顿。 完全没想到这侄媳妇儿看见自家夫君送簪子,关注点如此奇特。 她震惊看了眼云皎月,无奈摇头。 给祁长瑾递了个神色,示意男人还仍需努力俘获妻子放心。 心里颇有感慨,走到一旁将糕点分装,准备让云皎月和祁长瑾带些回去。 云皎月对中药一向气味灵敏。 沉香具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功效。 云皎月有些震惊,“这簪子?是用沉香木而制?附近有沉香木?” 祁长瑾温润嗓音从喉咙里传出,压抑着是丝丝灼热感,“嗯。” 耐着性子解释道,“前几日骑马路过沙棘村,我看到有村民砍了沉香树,就让他用牛车拉树,将树送到隔壁水龙县卖。” “那村民为了感激我,特地给了我一支细树干。我在衙门空闲时,就亲手雕刻了这支木簪。” “我想着大荒县也没什么首饰铺子,你平日里又习惯拿筷子束发高盘,便给你做了这簪。” 云皎月眉眼微动,纤细手指抚着男人亲手雕刻的簪子。 簪子细腻无倒刺,泛着淡淡清香,很好闻。 大荒县此地不适宜生长沉香树,沉香也一般生长在丘陵和路边阳处疏林中。 那棵被砍掉的沉香树,生命力倒是顽强。 全然不知道男子赠人簪子有何寓意。 将木簪戴在头上,夸赞道,“祁长瑾,你这手真是巧。” 就算男人不在衙门办事,以后不做首辅,做个手工匠人也能活得滋润。 像是想到什么,“对了,祁长瑾,你明日去县城时,可否带我一起去?” “我想去铺子里,大批量买些磁石和铜钵。后续也好提取朱砂粉当药材,再按照你说的,将药材卖往袁州金家。” “我还想顺道做些颜料。” 提取朱砂粉和做颜料,工序差不多了多少。 云皎月想着不如一次性全做了,等后续颜料和朱砂粉销路打开,再去涉及做水银和银朱。 沙橘村上乘的辰砂石不少,要是提取朱砂粉,肯定不愁销量。 但她还是顺道做颜料,辰砂石能做的种类越多,她越放心。 祁长瑾思考半晌道,“磁石倒是好买,但县城里怕是没有你所需要的铜钵。即使是有,量肯定不大。” 云皎月犯了难。 铜钵是做朱砂粉必不可少的东西。 朱砂是硫化汞矿物,要是用铁器做朱砂,撞击间就很容易生出汞,也就是水银。 还是得用铜钵。 犹豫再三道,“看来,还是得去趟隔壁水龙县。” 前几天采石,沙橘村已经又积累了不少挖好的矿石。元宝小说 矿石日益积累越来越多,她也让程二去联系了村民,有想从采石转到做药材和颜料的,都可以转过来一道做。 云皎月想着事情不能拖,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工具。 提议道,“我去问李大儒借匹马,你不是也有一匹马?明天咱们就去水龙县。” “正好,还可以去把你前些日子积累的书画给卖了!” 祁长瑾倒是没有意见。 明天是衙门休沐的时间,他的确有空。 男人也不去问云皎月究竟是何时学会的骑马。 总归现在的云皎月,就是会再多的事情,他都觉得不稀奇。 隔天一早。 云皎月和祁长瑾骑马去了水龙县。 刚进城门,路过商道旁的酒楼时,就看见李敬之正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说话。 李敬之坐着的位置是酒楼一楼窗口,云皎月一眼就看见了他。 只见李敬之从袖子里拿出五两银子递到男人手上,“要是真在青州沧州境内,就麻烦你再继续查查。” “好说好说。” 肥头大耳的男人掂量着银子,满意极了。 云皎月见状,这才意识到,她在沙橘村已经好一阵子没看到李敬之。 这男人,竟然跑到了水龙县。 而且一出手就是寻常人家家里没有的五两银子。 显然当屠夫,是挣不了这银子的。 “祁长瑾,你说李敬之究竟是什么来头?” 云皎月蹙着眉头,议论着,“他在沙橘村可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还以为他只是从前显贵些,没想到现在他当屠夫猎户都能拿出五两银子。” 先前李大儒来的那晚,李敬之就算是拿出兰生酒,被他们发现出身显贵。 可要是碰上不识货的,谁又能从中猜到李敬之并非一般屠户? 第105章 空间华丽变装 祁长瑾不动声色扫向酒楼之内的李敬之,芝兰玉树般的风雅,让他当即在商道上吸引了不少女子注意。 水龙县地处边陲之地,有山有水经济也好,民风比青州显得更为开放。 不少商户女子张望着祁长瑾,都被那张俊脸挪不开眼睛。 云皎月察觉到附近女子的变化。 暗想祁长瑾的确长得不错。 但在青州时,即使有女子芳心暗许,也断没有大量女子齐齐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像盯着一块大肥肉似的盯着祁长瑾。 放眼看去,瞬间明白了这些女子们的反应。 满大街的男子看着皮肤黝黑亦或者是铜色,就算皮肤白些的,也没有祁长瑾这样的书卷气和英气。 云皎月啧了声缓缓摇头。 眼睛带着笑意,“你不是要卖书画吗?我去给你找个摊子卖!” 就男人这姿色,别说是遇到精通书画有眼光的伯乐。 就是遇不到,也不愁没人来买书画! 半带取笑的话落下,却发觉男人眉头正紧紧蹙起。 他紧抿着薄唇,身上散发着不苟言笑的冷冽气息,双眸视线要么直视前方,要么看向云皎月。 好似周遭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是一点眼神都没往旁边看。 “不用找摊子,我听陶大人说,水龙县有专门收书画的铺面。” 祁长瑾指着不远处的书画斋,“我去那里卖。” 云皎月饶有兴致,水龙县果真比大荒县要富庶很多,连买卖书画都有成熟的机制。 怪不得陶大人费尽心思想回水龙县。 书画斋会将收来的书画,分成不同的等级和类别,再卖往大齐国各地。 以祁长瑾的书法,功底和画技都是一流,应当能卖出好价钱。 “那你去卖书画,我去买铜钵和磁石。” 云皎月打算和祁长瑾分开行动。 她找到一家卖铜钵的铺子,这铺子足有寻常商铺五大间的面积。 门口摆着两个石狮子,还有专门用于迎来送往的下人站在门口招待顾客。 云皎月黛色细眉挑了挑,老远就听见铺子里传来七嘴八舌的带有浓厚口音的外语声。 站在门口有些愣神。 突然更进一步意识到,大荒县水龙县是在国境线附近! 这本权谋文里的地图,就算和现代世界地图,并不相同。 但总有相通之处。 所以…… 大荒县水龙县附近,过了国境线,是天竺? 对,一定是天竺无疑! 抛开那浓重口音的外语,结合铺面内的外国人需要铜钵这一线索,也能确定隔壁国度是天竺。 铜钵又称天竺馨。 可以用来当作佛教法器诵经。 而天竺又是佛教发源地,当下没有受到文化入侵时,肯定需要大量铜钵诵经。 想到这里,云皎月恨铁不成钢。 大荒县和水龙县,都离天竺这么近。 可水龙县又能出口铜钵,又能内销大齐国。 再放眼大荒县?真是连现成的地理优势也没发挥出来。 不过除去恨铁不成钢以外,她心底还隐隐激动。 因为现在…… 她终于有了洗白她空间里,祁家库房银两的好途径! 并且,这个途径,也能更快售卖朱砂颜料! 天竺佛寺众多,佛寺内的佛像和壁画,需要朱砂颜料进行上色。再加上天竺人,有用朱砂点额头祈求神明庇佑的宗教习俗。元宝小说 要是能将朱砂颜料卖到天竺,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要是再对外夸大售价,她只需要多交些赋税给大齐国,就能合理化她祁家库房里的银两来源。 云皎月双眸泛着细碎光芒,越发觉得自己这次来水龙县来得对! 这样下来! 朱砂粉卖到袁州,朱砂颜料卖到天竺。 天竺离得近,明面上的资金链回流快些,也能正大光明给沙橘村村民发工钱。 “长瑾媳妇?你怎么在这里?” 李敬之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牵着一匹驴,优哉游哉穿过人来人往的商道。 云皎月解释道,“我来这里买铜钵,像接下来好带村民们做朱砂粉。” 李敬之幽深目光从铜钵铺面转移到云皎月身上。 他蹙了蹙眉,“我劝你还是换一家铺子买。” “这是为什么?” “水龙县卖铜钵的铺面很多。像你面前的这家,这是专门和天竺人做生意的铺面,做的都是大单。” 李敬之欣赏云皎月的行动力。 短短一月不到,她带着人又采石又做朱砂粉。 几乎将沙橘村的大多村民,都牢牢拧成了一条绳。 他好意提醒,“即使这铺面做的不是大单,也向来不接待我们这些村子里的散客。” 云皎月有些出神,清冷的目光重新望向这间大铺子。 意会到李敬之委婉的话中意思。 不接待村子里的散客。也就是说,会接待身家富贵的散客? 云皎月听见里头的天竺人像是要走,她眸光微闪,当下就决定要行动。 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必须要拿下和天竺人做朱砂生意的单子! “李大哥,我夫君在书画斋卖书画。” “你能替我去找他,让他卖完书画后在城门口等我一会儿吗?” 特地嘱咐道,“不用直接到这里来接我。” 云皎月记得空间库房里,有不少原身在青州绸缎庄买的衣裳。 她得去换身衣裳,再打扮打扮进铺子里买铜钵,外加和天竺人攀谈。 最好一次性拿下朱砂单子! 李敬之不由对云皎月多了几分打量,看出对方执意要在这家铺子买铜钵。 虽然不知道云皎月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他还真有些好奇,云皎月打算怎么弄到这家铺面的铜钵。 毕竟这女人在沙橘村的能力有目共睹。 李敬之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将自己的要事往后挪了挪。 应声道,“好,我这就去找长瑾。” 看到李敬之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云皎月快速找了个无人的小巷。 用意念进入空间。 换了身鹅黄色的蚕丝长裙,又挑了一对昂贵的步摇左右插进发髻里。 她没将祁长瑾送的那支木簪拿下来。 木簪雅致,和步摇的装饰相比,虽然风格迥异,但是也不显得突兀。 云皎月动作极快,没多想,就将方娘送的那镯子戴在手上撑场面。 回想着原身以前接触到的富家少夫人,逛铺子是何等的模样。 也学了个十成十。 步伐优雅轻缓走向铺子。 步摇轻晃,将这张中等之姿的脸蛋,衬得愈加清逸出尘。 铺子门口的下人,狐疑看了眼云皎月。 这女人…… 不就是刚刚在铺面门口附近晃悠的女人? 铺子下人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好一会儿上上下下打量着云皎月。 他们看着云皎月身上的首饰和衣裳。 每打量到一个首饰和一处衣裳刺绣,他们脸上的笑意就越是盎然! 最后咧嘴笑得合不拢嘴,热情请着云皎月。 尾音上扬,吆喝道,“夫人里头请~” “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吩咐里头的小二!” 第106章 是什么来头 云皎月成功混进铺子,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身着绸布袈裟的和尚,正用着梵语和店小二说话。 店小二的血统,看样子是混血。 虽说梵语用得磕磕绊绊,带着泽州边陲特有的口音,但和天竺人交流还是不在话下。 “夫人?您这是需要什么?” 看云皎月穿着不凡,掌柜的率先朝她走来。 云皎月扫视着铺面周遭,这里主营各式各样的铜钵。 五间铺面里,三间铺面大小,都卖着款式各异的铜钵,铜钵外侧铸有许多繁复的花纹样式和梵文。 另外两间铺面,还售卖着许多材质不同的袈裟,另外还有木鱼、木棒之类的东西。 “掌柜的,我家经营朱砂颜料,需要买一些铜钵。” “这次我想买一批厚度适宜的铜钵,不要太厚,省得撞碎辰砂碎时平白耗费人力。也不要太薄,否则撞击碎石没多久,铜钵就被砸穿。” 云皎月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家铺面的铜钵,既然主要用于出口,生意又做得这么大,想来质量定属于水龙县铜钵中的上乘之物。 提取朱砂粉工序虽然不多,但是却耗时。 一般情况,人工捣碎辰砂石,一天时间最多只能提取出四两朱砂粉。 沙橘村里头的那些村民,不是没有想转去做提取朱砂粉和做颜料的人,就是这类人占据少数。 大多村民,还是想要先观望。 想着先专注采石,期间看看其他人能不能快速上手做朱砂粉和做颜料。 所以,目前她不需要太多的铜钵。 但是考虑到以后要售卖大量朱砂粉和颜料,铜钵用量只会多不会少。 云皎月还是决定往多了买铜钵。 大约估算着用量,“这次我想先买五百个铜钵和五百支铜磬。” “过阵子,我再继续在你这里买。” 一听各要五百个,铺面掌柜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云皎月。 其实这个数量的铜钵和铜磬,在他这里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排得上眼的大单。 毕竟天竺寺庙众多,和尚也众多。过了国境线,每百里,就有个大寺庙和十几个小寺庙。 这些寺庙里无一例外,人人都拿铜钵诵经。 外加天竺向佛之人也很多,也有不少天竺行商来他这里批量购买铜钵。 他根本就不缺云皎月的生意! 但还是头一次,有做朱砂生意的来他这里进货。 能在边陲之地号召数百人做朱砂,一次就买五百个铜钵! 这夫人是什么来头? 察觉到掌柜目光中的打量神色,云皎月半真半假道,“我是京都来的商户,家里也经营些药材生意。” “你们水龙县陶家的独女,大荒县的县令夫人和我也素有交集。我会先付一半货款当作定金给你,等你什么时候将铜钵送到隔壁县城衙门,我再命人来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定然不会差你剩下的一半货款。” 听到和县城里的陶家有关系,还是京都来的商户! 掌柜眼睛顿时间瓦亮。 也不再看不起各五百件的单子,肉眼可见更加上心起来。 他点头哈腰道,“既然夫人您是陶家的贵客,我此次必定会给夫人一个公道的价钱。” 大齐国流通货币主要还是铜钱。 铜材质价格低廉,因此铜钵售价也并不高。 谈好需要五十两售价,云皎月直接用从空间里拿出两个重约十两的中锭银锭和三个小锭。 云皎月前脚刚拿了盖有铺面掌柜私印的售单,后脚天竺和尚就已经走到铺面门口。 “等等!” 云皎月嘴里蹦出一口流利的梵语。 她早年在组织,出任务前特地学过几个月的梵语小语种。 这口流利梵语给店小二和掌柜纷纷吓一跳! 店小二目光扫向云皎月,确认对方身价不菲后,彻底安心下来。 他这门差事,目前还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替代。 掌柜看向云皎月的眼神,则是越发恭敬。 真不愧是京都来的商户…… 远在千里之外,竟然还能精通边境线以外的语言! 看来这夫人家中和天竺人也有来往。 掌柜脑补出云皎月身份尊贵,一咬牙多送了女人二十个铜钵和铜磬。 打算要在云皎月面前刷眼缘和好感。 掌柜听不太懂梵语,再加之云皎月说话语速极快,以至于店小二也没听清后来她说了什么。 云皎月将这些天竺和尚请到茶馆喝茶。 用毕生耐力,和人家故作淡然地谈佛法谈佛经。 言语间,云皎月一口一句佛经经典名言。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彻底让这些天竺和尚们产生如遇知音的错觉。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诸位身在红尘,却心有行有脱离红尘之势,如此高瞻远瞩清明神智,实在是让我佩服。” 云皎月又炫了一句《佛说四十二章经》的内容。 饶是修了多年佛法,早已精心的天竺和尚弥乐,也掩饰不住眼眸中的激动雀跃之情。 弥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真心实意感慨夸赞,“夫人蕙质兰心,对佛理的领悟力实在是高深。” “贫僧这等在法净寺修习二十余年的和尚,对佛理的领悟竟然也不及夫人一半!实在是惭愧惭愧!” 法净寺? 云皎月睁大眼睛,眼底忍不住浮起一抹走运的喜悦。 在原身记忆里,她虽然不知道天竺在何处,却知道法净寺这个名寺。 法净寺是大齐国内的叫法,是梵语翻译过来的名字。 这个法净寺在天竺名声颇大,也大齐国各州也有本土化的寺庙。像青州,就有法净寺。 并且天竺和大齐国的法净寺和尚,每三年都会定期在两国间选出寺庙,进行你来我往的交流探讨佛法。 云皎月眼波流转,可惜前年两国已经在天竺探讨过佛法。 再次探讨怕是得等到明年。听说明年两国寺庙佛法会在京都。 云皎月有些惆怅,可惜错过了能让这些和尚用沙橘村生产的朱砂颜料,再打开知名度的机会。 寒暄过后,见时机成熟。 云皎月自然而然进入主题,“我家上下都信奉佛法,极其喜好吃斋念佛。” “因此我看到你们这些高僧,一时间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还希望你们能够不要嫌弃我唐突搭话。” “能遇到弥乐高僧你们,也是大千世界冥冥中难得的机缘。” 云皎月眼底满是潋滟光华,得体道,“我想向你们法净寺捐赠五罐朱膘,以表我对上苍感谢今日的相遇机缘。” 话音落下,即使是茶楼不远处坐着的,一直在听云皎月谈论佛法的青年男子,也不免挑眉诧异。 那男子一身华贵锦袍,腰间系着通体晶莹的白玉坠,浑身气质矜贵。他的锦袍衣襟处绣着精致沧浪暗纹,玉质发冠衬得墨发显得更加泛着光泽。 一看就不是水龙县本地人。 他身旁的小厮看了云皎月好几眼,“主子……这夫人是什么来头?” 那男子缓缓摇头,递了个眼神,示意不要出声。 人家和高僧谈笑往来,佛法又说得自然精炼。 要是突然出声打断别人的雅兴,还真是有失母族对他培养的风度教养。 第107章 身价飙升 云皎月满心思都在法净寺高僧身上。 想着要是这次示好,能和法净寺谈下合作生意,后续就能更快让大荒县过上致富日子。 因此,再如何,她这次也得将朱膘送出去! 这朱膘,是在做朱砂颜料时,可以分离制出的名贵颜料。 要是调墨,颜色会变成厚重而偏亮的赭色,可以用于画卷和壁画之上。 它的名贵之处在于,上色后,即使是经过千年也可以保持色彩鲜艳。 民间有言一两朱砂一两金,换做朱膘,只会比朱砂还要名贵数倍。 果然,弥乐高僧受宠若惊。 被云皎月的大气惊得连叹几句阿弥陀佛。 他听云皎月谈论佛法,已经是净化心灵,精进了对佛理的造诣。 这会儿要是再平白无故收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实在是说不过去。 弥乐高僧等人不约而同拒绝,“不行不行。夫人这太贵重了。贫僧不敢收。” 云皎月眉眼带笑,灵动双眸微动。 极其自然说道,“跟今日上苍安排的相遇机缘比起来,这五罐朱膘根本不算贵重。” “只是今日出门也没料到能和诸位高僧相遇,身上并没带着朱膘。” “要是高僧们不嫌弃,不妨告知我下次何时来水龙县,我定会带着朱膘相赠!” 云皎月一来二去着重强调了机缘二字。 研究佛法之人,恰好也最看重机缘。 弥乐高僧折服于云皎月对佛理的见解和豁达,并没有把对方当做寻常人对佛法尊崇的人对待。 甚至在想,上苍特地安排他们相遇,是有什么深意。 他双手合十再次感谢。 第一次双手合十时,是实打实在心底感谢云皎月能让他们沐浴佛理。 这一次,则是接受了云皎月的好意。 想到了什么道,“夫人,法净寺过几月要修缮寺中壁画,也要给寺中佛像再度进行彩绘镀色。” “方才贫僧听你和掌柜所说,你家中正在经营朱砂?” 云皎月怔着,“弥乐高僧,你会大齐国语?” 云皎月仔细回忆着,她为了不显得接近法净寺高僧的意图太过明显。 所以从进茶楼到现在,除去和佛法相关的内容,只提了要赠与朱膘一事。 并没有透露丝毫自己在经营朱砂生意。 想着这高僧定然能听懂亦或者是能说一些大齐国语。 见云皎月诧异愕然,弥乐高僧更加确定了。 认为云皎月和他们的相遇和深入探讨,只是上天安排的一次纯粹相遇。 对这场相遇愈加充满敬意。 自然说道,“贫僧等人两月后的初九,会再来水龙县一次。” “要是夫人不嫌法净寺所需朱砂不多,或许下回能带百罐朱砂颜料一道前来。贫僧定会以朱砂市面售价购入。” 云皎月好看的眼眸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悦然。 用五罐朱膘换取百罐朱砂生意,稳赚不赔。 实在是朱膘除去制作工序繁琐一些,对她来说除去人力的成本以外,其余成本并未加大多少。 云皎月拎起茶壶,亲自给法净寺的这些高僧倒茶,“既然弥乐高僧开口,那我便在此多谢高僧照料我家生意。” 两刻钟的时间悄然而过。 云皎月约定好下次见面的具体时辰,将弥乐高僧一行人送到茶楼门口。 送别之后,结完账走了。 想着不好让祁长瑾多等,于是快速迈着小步子,跑向县城门口方向。 顺道在路上偏僻的街巷,快速用意念换回粗布衣裳。将发髻上和耳垂处的首饰全拿下来扔进空间首饰盒。 看见祁长瑾时,李敬之也在。 云皎月说了已经买到铜钵和铜磬的事情,顺道又将和法净寺谈成生意一事也说了。 祁长瑾双眸晃过一抹诧异,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这个妻子,这几月一直很厉害。 先前几天时间就能收拢沙橘村村民为她所用。 现在仔细想想,既然天公作美,让法净寺高僧今日也来了水龙县,并且让云皎月能和他们进同一间铺子。 那以女人的行事速度,能和法净寺谈成生意,也不奇怪。 “长瑾,你妻子做事雷厉风行,又能行医治病救人,又能做朱砂颜料,这世上怕是也没几个男子能比她要厉害。” 李敬之对云皎月有些欣赏。 他牵着毛驴脖子上系着的缰绳,“既然你已经等到你妻子,那你们夫妻二人也可以早些回大荒县。” 看了眼天色,“早些回去,兴许还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沙橘村。” 云皎月看了眼对方的毛驴,再结合现在的时辰,意识到李敬之今天没准备回沙橘村, 她也不多问。 这世上谁还没几个秘密了。 祁长瑾点头示意,“敬之,那我和皎月就先走了。” 云皎月也下意识挥手示意告别,而后踩着马镫上马。 想着在太阳落山前,和程二李虎说一说再找些人做颜料的事情。 两月时间做颜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要是赶上天气好,颜料也能早些晾晒做好。 当务之急,还是得保证有充足的人手,好完成百罐颜料的单子。 云皎月手腕洁白,剔透无絮的玉镯在粗布衣袖下露出半截。 李敬之眼角余光瞥见,顿时将视线挪到云皎月的手腕上。 他瞳孔猛地一震,刚想说话,云皎月双脚夹着马肚子,扬鞭骑马走了。 李敬之想追,情急之下习惯使然,抬脚也想踩马镫。 后知后觉今日他牵着的是毛驴…… 他紧皱着眉头,“看来,得提早回大荒县了。” 用手抚着毛驴的背部,“早知就不因低调,去租你这头驴,而是去租马买马也好。” 无奈话语落下,声音逐渐被风吹散传到身后。 身后的男人,正是方才偷听了云皎月许久佛理,共处茶楼的男人。 男人抬手搭在李敬之的肩上,“敬之,多年不见……” …… 回到沙橘村后,祁长瑾将马匹缰绳系在家门口的石磨上。 又从衣袖里掏出今日卖书画卖来的五十两银票。 将银票全交到云皎月手上。 身上只留了几十个铜钱以备不时之需。 声音温润磁性,“我今日同书画斋的掌柜说好,以后每月卖他五幅画。这样也算能贴补家用。” “刚好,这俩月村民的工钱也能支付一二。” 云皎月舒展眉间微蹙,记得今天祁长瑾带到水龙县未装裱的画,也是五幅。 暗想男人以前被祁家重金培养,每年砸在练习书法和国画上的银子,也足以承包大荒县所有山体百年。 每幅画能卖十两银子,相比较于大多数书生作的画,已经是卖了绝顶天价的好价钱。 可云皎月知道,以后祁长瑾能当首辅! 往后这男人画的画,也会随着身价的飙升,而水涨船高。 一时间有些心疼,甚至想私下将画收回来。 不过云皎月也只是想想,没有驳了祁长瑾想贴补家用的好意。 突发奇想道,“长瑾,往后你多做一些能体现民生艰苦的画作,还有体现祖国大好河山的画。”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兰亭集序》,亦或者是有没有听说过《滕王阁序》?” 第108章 生出膜拜之情 总归都要作画补贴家用。 倒不如让祁长瑾在进入官场为官前,多去画些体恤民情和热爱国土的画作。 所谓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为。 现在男人正在流放服罪期间,就处于穷时。 要是以后洗清冤屈,被人得知他即使处于人生低谷,依然满腔热忱忧国患民,哀民生之多艰。 肯定会被人称赞高风亮节,对以后的官途也有裨益。 祁长瑾墨玉般的眸子浮光掠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微微紧握。 他的妻子…… 还真是时刻都在为他着想。 男人能够理解云皎月究竟为何要他多作这类画的用意。 不过,《兰亭集序》《滕王阁序》,这些都是什么序文? 祁长瑾茫然摇首,又有浓厚兴趣,“这两个序文倒是没有听说过。里头是写了什么” 云皎月眸光微闪,按照这本权谋文作者世界观的构造。在大齐国所处的世界中,文学著作和典故名言,几乎都能和现实世界对上。 比如《国语》和祁文朗一路念过的《大齐国语》,里头的文学内容大多就相同。 也许是历史发展和文学发展的必然性,即使书中这个世界没有出现那些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人物。也出现了语出惊人,留下传世著作的替代者。 这些替代者在大齐国历朝历代,凭借自己的文学天赋和努力,修补了和现实世界里各种差距的漏缺。 要是连祁长瑾这个博览群书的人,都没有听过这两个序文! 那是不是只要她将现代教育里背下的著作,和祁长瑾脑子里的群书对上一对,就能找到目前文中世界里还没出现的传世文学? 不光是文学,还有一些古早科技。 一旦能利用这个漏洞,在大齐国的前途定然无可估量! 云皎月念了两句序文里的传世名句,刚念完,就注意到男人眉心微微动了动。 祁长瑾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喜欢我的序文?” 云皎月怔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祁长瑾的意思。 半晌,她瞳孔才猛地缩了缩。 难以置信,用手上下指着祁长瑾,“你你你,你说这是你的序文?”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是你的序文?” 祁长瑾缓缓颔首,“的确是。只不过名字却不叫《滕王阁序》。这序文是我在青州海天阁所作。当年恩师在海天阁赏景,命我们各个学子皆作序文切磋。” 云皎月激动得无以复加。 没想到在这异世,能写出这种传世名作,修补异世浩瀚文海和现实世界部分差距的人,有祁长瑾!? 心里顿时生出膜拜之情! 祁长瑾不太明白云皎月突如其来的兴奋之意,究竟来源于何处。 他目光幽深,有些茫然,出神凝视着云皎月。 沉思良久后,才大抵有些明了。 他这个妻子…… 似乎很欣赏才华横溢之人。 好在他自启蒙时,至科举高中期间,一直日夜认真苦读,从来没有一日懈怠歇下。也算是对得起她真情流露出的赞赏。 云皎月将祁长瑾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看男人更顺眼了,隐隐敬佩。 只是敬佩归敬佩,云皎月多少有些感慨。 显然,她想利用两个世界间的漏洞走人生捷径,过于异想天开。 就算她在现实生活里学会做火药做颜料等等的技能,在大齐国也不能和这些行业顶尖的人相提并论。 看来还是只能专注自身,实打实地提升自己能力,外加靠真本事获得一切。 “你先前这意思,是想让我不走寻常路,在诗词歌赋上引起京都权贵注意,更快受到重用?” 云皎月幽幽看向祁长瑾。 点了点头。 打扰了,是她忘了,人家祁长瑾压根不用走寻常路。 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男人能考中状元,真才实学不容置疑。 他身为未来的首辅大人,自然有一路高升的反派光环。 云皎月看了眼手里的五十两银票,到底没和祁长瑾客气。 收下五十两银票。 省得男人老是担心她银子不够花。 又去找了程二和李虎,让人明天开始就去附近的村子里招工。 几天下来。 沙棘村和大树村这两个离沙橘村最近的村子,主动来做工的人,数不胜数。 不过大多都是想要来采石,不愿意做颜料和药材。 “皎月,我听说你接了法净寺的颜料单子?” 柳韵秀将愿意从采石转到做颜料药材,和隔壁村子直接来做颜料药材差事的村民,全都统计在册。 拧着眉头担忧道,“现在除去采石以外,愿意来做这差事的村民,加起来也才百十来个。” “那些村民先前都没有提取颜料经验,要是再不培养,怕是后续也做不好朱砂颜料和朱膘。” 柳韵秀以前管过不少店面田产山庄,知道底下人难管。 顺道提醒,“另外,皎月,如果你要去教底下这些村民做手艺,还是让人签个契约为好。” 云皎月黛色细眉微挑着,认为柳韵秀说得也有道理。 是要签个契约。 做颜料是个技术活,要是不签契约。 保不准附近村庄里没有罪籍的村民学会了,就会举家搬迁。再是转到富庶的县城,用这一项技能自立门户。 其实自立门户倒也无关紧要,怕的就是订单在即,人学会这项手艺没多久就直接撂挑子跑了。 那她就真成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冤大头! 做出决定道,“三婶娘,既然学做手艺的人少,那就提高工钱。” “凡是前两百个来签订契约做颜料,基本工钱每月二两银子。后来的则是基本工钱每月一两银子。三日之后再来,基本工钱就是每月半两银子。” “要是能做出来的朱砂颜料和朱膘,做得越多越好,涨的工钱就越多。” 云皎月打料高薪招工,这样就能解决做工人数不足的问题。 柳韵秀欲言又止,觉得云皎月开的工钱太过于高。 抛开采石工钱不算,单单做颜料,每月就要开支五六百银子。 虽说做颜料赚钱,只要收到法净寺的货款,不光能开出工钱,还能有不少剩余。 但又怕云皎月身上银子不够…… “皎月,你又是承包山体,又是买铜钵铜磬,现在又要成倍招工。” “以后要花银子的地方,肯定数都数不清。” 柳韵秀拿出袖口里的银票,“三婶娘和三叔手里,还有上次你在方县为我们讨要来的债款。现下手里还剩两百多两。” “刚好现在在沙橘村也没什么可开销的地方,这银票你先拿着,就当给村民们开工钱用。” 云皎月连忙将手里收到的银票推回去。 说实在的,她空间库房里,除了银子和值钱的东西以外,别无所有。 她开得起这些村民的工钱,而且两月后必定也能收回所有成本。 “拿着!” “你就拿着吧皎月!再说要不是你和瑾哥儿,李大儒哪能收下文朗当弟子。” 柳韵秀将银票塞进云皎月袖子里,说什么也不让人家还回来。 真心心疼云皎月,“收下吧。我们都是一家人,要是遇到难处了,就得互帮互助。” 云皎月拗不过,只能将银票收下。 想到前几日大荒县早已将耕地,分下来给她们这些人犯耕耘。 祁向磊精通农事,已经改进了水车,引流灌溉田地。 又买了好些牛来耕种,开荒种粮搞得如火如荼。 三房将剩余的银子都给了她,势必往后几月手头肯定也会紧。好在当季该买的花销已经买得差不多了,这两个月也不需要再有什么大开销。 第109章 契约和威慑人心 云皎月领了柳韵秀这份情谊,“三婶娘,那这两百多两银子,我就当你入股。” “往后只要矿山能盈利,我就一定分你分红!” 柳韵秀紧蹙着眉,虽然知道这侄媳妇儿是心疼他们为他们好。 但还是一码归一码,“三婶娘给你这银子,可不是贪图矿山盈利。” “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可就生气了!” 怕伤云皎月的心。 她软了语气,“你要是实在想报答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白白挪用这两百多两银子。” “那就按照民间放贷的最低利息来算。等你把法净寺这单子给做好,到时候再还也不迟。” 柳韵秀有读书人家的风骨。 她对云皎月好,是出于真心,根本不想占云皎月便宜。 想着可往来的亲戚之间,你对我好一些,我对你好一些,不用计较得太生分。 云皎月心里暖滋滋的,“好。那就依三婶娘说的办。” 话音落下。 不远处王蛟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云皎月走来。 王蛟已经在几丈开外的地方徘徊了很久。 想找云皎月说话,可看她和柳韵秀在说话,也不敢上前来打扰。 看两人说完话,一鼓作气走上前,“祁少夫人!” 云皎月对王蛟的印象还好,再加上祁文朗欣赏王蛟,对他的态度不由间微妙起来。 “王蛟,有什么事情吗?” 这几日和祁长瑾夜间习文读书,她越发认为做事情,也可以不用那么有效率。 比如现在,她明明知道王蛟是为了想学手艺去做颜料,才来找的她。 她也的确会同意,让王蛟去学手艺。 可她就是不直接说出来,非要去先去问王蛟。 有时候,人不能因为太好说话。 否则会消磨对方对自己的尊重,再是变得越加得寸进尺,甚至生出害人之心。 王蛟羞赧地挠挠头,“祁少夫人,我听说你这几日在招工做颜料。”元宝小说 “我爹现在瘫痪在床,以现在我每日采石的工钱,根本买不起药方里的虎骨。” 眼神晦暗,“我……我前天上县城去问了,县城药铺里根本就没这味药买。” 他暗自责怪自己不够强大,无法挣钱。 补充道,“药铺掌柜告诉我,这药水龙县或许有。不过也告诉我,让我不用去水龙县问虎骨价钱。” “实在是这虎骨太贵……一钱就要五十两银子。” “我实在是买不起药材。就想着多赚些钱,好给我爹看病。” 王蛟心思粗中有细,生怕云皎月会误解他。 误解他因为吃不了苦,所以采了几天辰砂石就打了退堂鼓,转而想去做轻松些的工作。 连忙解释道,“祁少夫人你放心,我绝不是因为吃不了苦,才想去做颜料。” “我只是想多赚些钱,以后我也可以白天采石,中午学着做颜料,晚上再在家里做颜料。” 云皎月清澈灵动的双眸,对王蛟愈发赞赏。 她知道王蛟和王芋头根本凑不齐药方上的药材,即使是倾尽所有,也不能喝上一副药剂。 虎骨价贵,每一副药剂,又需要两钱虎骨。 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这方子。 是以她先前在山上才发话,王芋头父子后续能否弄到药材,都和她无关。 云皎月空间里还有一只完整老虎的药材。 上次在方县将老虎转移进空间后,就早早寻了个空闲时间,将老虎进行切割。 一些药材部位,该泡酒的泡酒,该晾晒的晾晒。 也就只剩下老虎皮毛放在库房,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云皎月有药材,却不会平白无故给王蛟。 王蛟虽然是个好孩子,可王芋头在涉及自身利益时,却心术不正。 这种心术不正的人,通常要是再遇到类似情况,也不会改变自己自私的选择。 所以,她打算等到合适时机,再将部分虎骨拿出,赠与王蛟。 “你虽然年纪只有十五六岁,但你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你想转来做颜料学手艺,不必来征求我的意见,直接去找我三婶娘登记名字,外加签契约即可。” 云皎月打算借由王蛟,来宣传做颜料必须得签契约一事。 毕竟只要有一个人率先签了契约,后面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自愿来签。 解释道,“率先签下契约的人,工钱每月二两银子起。” “二两银子?” 王蛟眼睛炯炯有神,激动起来。 他兴奋地握住拳头,每月二两银子起的工钱,那不出四年,就可以给自家亲爹买上一副药材了! 一副少是少了点,但是也总比买不到强。 只要他这辈子往死了做,兴许他爹老时,还能站起来。 “你就不问问契约的内容是什么?” 云皎月适时提问着。 王蛟摇摇头,“只要能赚到银子给我爹看病,契约里面的要求是什么,我都不在意!” 云皎月眼底闪过诧异,忍不住又对王蛟这个孩子的孝心,感到动容。 王蛟二字,足以见王芋头对自己儿子给予厚望。 她也相信,蛟龙并非是池中之物,只要王蛟日后能有机会,少说也会有作为。 云皎月故意想拉一把王蛟,“往后你只顾着学手艺就行,比较于采石,你体力和耐力,都更适合做颜料。” “从明日起,就不必去采石了。明日和程二一道,帮忙去大荒县衙门拉铜钵铜磬那批货。” 话锋一转,“不过,你就算不在意,我也得告诉你契约的内容是什么。” “签了契约的人,必须得在我手底下,帮着做颜料五年。要是故意偷奸耍滑,亦或者是提前跑了自立门户……” “我会拿上契约告上官府,后果皆由大荒县县令判定。” 沙橘村和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祁长瑾和云皎月这对夫妻,和陶高山关系甚是密切。 这句话,足以起到威慑人心的作用。 话并未说满,但却给了人自己吓唬自己的空间。 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一吊铜钱,“王蛟,明日去买几双草鞋穿。” “往后,不要再让脚磨破出血。” 王蛟手心里被塞着铜钱时,眼眶顿时湿润。 他磨破草鞋,钻出的脚趾头下意识扣着地面。 他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只感受到真切被关心的温暖。 王芋头瘫痪后,王蛟生活上愈来愈借鉴。 原本王芋头不打算治病了,只让自家孩子把日子过好。 可王蛟连草鞋也不舍得买,鞋子穿破了,也只顾着上大荒县赶路问药。 他刚刚一路走来,根本没有人观察他脚上的伤。 也就只有云皎月…… 王蛟眼睛通红,“祁少夫人,我以后一定努力干活!” 他相信,只要能赚钱养家糊口 以后,他的脚绝对不会再被磨破出血! 第110章 立刻摁手印 隔天下午。 王蛟跟着程二李虎等人,从大荒县县衙完完整整搬运了五百套铜钵铜磬回来。 他昨日就告诉王芋头,云皎月已经答应他,让他学手艺做颜料的事情。 本来王芋头讹诈云皎月,丢了采石差事,很是觉得颜面扫地。 现在得知王蛟能去学做手艺,还得知这门手艺工钱比采石挖矿都要来得多! 他一时扬眉吐气! 瘫在床上,一天下来,看谁从窗户外头路过,都要将人喊过来炫耀一遍。 就这样,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几个村的人,全知道了做颜料会有高工钱。 因此王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沙棘村和大树村的村民们,成堆成堆堵在云皎月家门口,求着要去做颜料。 “祁少夫人,契约我们就不用看了。我们不识字,看了也看不懂。” “还是让您三婶娘将契约都拿来,我们立刻就摁手印!” 沙棘村的郭婶子听说现在来学做颜料,工钱可高! 眼睛冒着精光,对云皎月说话。 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是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的云皎月。 想让家里没耐性的男人们,去帮忙采石。 而她和自己的儿媳,则想来学做手艺。 学做手艺对她们这些人来说,稳赚不亏。左右也就是只在云皎月手底下待五年做事。 要是五年之后,她们能将颜料做得又好又精。以后还能自己单干做颜料,再将这门手艺传给后人。 光想想,日子都有滋有味。 云皎月再清楚不过这些人心里的盘算。 她倒是也想直接画押招工。 但还是话锋一转道,“郭婶子,光摁手印可不行!” 云皎月并没有贪图省事,就让这行人直接画押。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决定一一要求前来应聘参与招工的所有村民,都去签字。 否则有朝一日,要素这些村民想早些结束契约,一口咬定自己是因为不识字,才被蒙骗摁下的手印。 那即使她再有理。 那些不了解事情经过的外人,也会觉得她是在欺负人。 对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笑脸盈盈道,“郭婶子,虽说摁手印也受大齐律法承认,形同签字。” “但咱们还是得签字,签字摁手印一个都不能少!也显得正式些。” 云皎月坚持着,“要是你们不识字,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就去我三婶娘和堂弟那边,让他们教你们一个字一个字依样画葫芦地写。” 特地补充解释,“字写得差没关系。” “今天凡是能在契约书上先写完自己名字的人,明天就能直接开工学手艺!” 云皎月说完话,村民们也没有不满。 虽然大家伙都目不识丁,但谁还有时间去不满? 他们满脑子都是云皎月许诺的工钱!想到先签订契约的村民,会比后签订契约的工钱高。 大家伙也不计较云皎月非要让人签字。 不管自己照抄名字有多丑,都一股脑去找柳韵秀和祁文朗他们。 问人要了自己名字,歪歪扭扭将名字抄在了契约书上。 等今日所有契约都一式两份,正式签字画押后。 已经是夜幕降临许久后的戌时。 云皎月数了数,现在愿意来做颜料学手艺的村民,足足有三百来人。 这三百多人,初期做颜料的动作肯定不快。 要是夜以继日地做颜料,也不见得一定能做完百罐朱砂颜料。 云皎月深思熟虑,打算两手准备行事。 先让村民学手艺做颜料,人多好办事。万一这些村民看在工钱高的份上,都勤奋做工…… 保不准还真能完成法净寺的订单。 要是两月后,离订单还差些颜料没做。 那她就用意念,在空间调整自己做颜料的速度。 而且空间农业基地里,有全天仿太阳光型全天常亮的大棚。 到时候做颜料,直接在大棚里晾晒,也来得及完成订单。 云皎月一晚上没睡,都在思考该如何快速教会村民们做颜料。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一步一步来。 第二天卯时初,三个村子里要学做颜料的人,都前前后后到了云皎月屋子前,等候女人的指示。 云皎月将乌泱泱的人带到沙橘村废弃的成批黄土屋前。 让程二李虎分发铜钵铜磬。 分发完后,她又在三个村子里挑了九个村民当领班,打算先完整地教她们做颜料。 再让她们各自去挑九个十个的村民,去教手底下的人。 按照这样的进度,一批一批的教,她们每个人最多教四次,就能教会所有人做颜料。 “这些是优质的辰砂石,这些是低劣的辰砂石。” “我早已让采石的村民,将不同种类和质量的辰砂石,按区域放好。” 云皎月指着草棚底下分区摆放的辰砂石说道。 左边草棚底下,放着的,是专用于提取朱砂粉和朱砂颜料的辰砂石。 右边草棚底下放着的,是用于提炼水银和银朱的辰砂石。 为了加快制作颜料的进度,其中优质辰砂石里,有好几筐辰砂石,她都已经让负责采石的村民淘洗过,让他们用铁凿子初步分解,凿成了极其小块的片块状。 昨晚又辛苦了程二等人,连夜用磁石吸净含铁的杂质和铁屑。 声音清脆清晰,“所有人,除去我刚刚报到的九个人以外,都可以开始初磨过筛这些小块辰砂了!” 捏了一手心的小块辰砂,“都像我一样,取出辰砂石块,将石块分批倒进铜钵,将石块舂捣细碎!” “细碎到捣成粉末状后,我们再拿粉末过八十目药筛。” 药筛云皎月已经让祁长瑾去县城里的药馆,批量进了货。 算算时间,再不济午时前也能到沙橘村。 解释道,“药筛中午我会发给你们。到时候把筛好的朱砂粉装到瓷罐里。” 郭婶子听得无比认真,好奇问道,“祁少夫人,我们是只需要负责捣碎过筛装罐朱砂粉,它们就能自己变成颜料吗?” 要是做颜料就这么简单,只要将选取好的辰砂捣碎过筛,那她这银子赚得可真是简单! 云皎月失笑解释,“初磨过筛后,我们还得进行研磨加胶、竹筒分层、再研磨、再胶飞分色、再晒干细碾等等的一系列环节,才能制成颜料和朱膘。” “郭婶子先别急。你们这几天只需要试试手感,一直捣碎辰砂过筛装罐就行。” “等过几天我教会了你儿媳妇做颜料,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云皎月在沙棘村挑了三个负责教人做颜料的领班。 其中郭婶子的儿媳妇孙秀莲,就是领班之一。 第111章 没这个面子 云皎月在沙橘村,则挑了王喜凤和李柴他娘吴花、刘大山媳妇作为领班。 她对沙棘村和大树村不甚了解。元宝小说 不过祁长瑾给她做的簪子,是沙棘村村民周大嘴赠送的沉木树干。 所以除去挑了郭婶子儿媳妇孙秀莲以外,她还挑了周大嘴的儿媳妇当领班。 其余领班,都是在自己村子里有口皆碑人缘颇好的女子。 两三天的时间下来,所有领班都上手试验了一遍,几乎能完成大部分环节的制作过程。 云皎月知道做事情从零到有非常不易。 做颜料也是一样,不能操之过急,光晾晒就需要静等许多天,因此并没有催促她们。 在教她们做颜料的期间,她也尝试在空间做朱砂颜料。 想看看两三天的时间,用意念加快做颜料的速度,能达到怎样的收成结果。 结果发现要是装罐,少说也能做成五六罐。 是以已经根本不着急法净寺所需的百罐颜料。 “祁少夫人,李大儒喊您。” 李大儒身边的家仆,跑到云皎月教人做颜料的空地上。 找到她后,在身边小声喊她。 不过声音再小,也围在云皎月身边的九个领班听到。 其中,李柴他亲娘吴花双眼锃光瓦亮,“祁少夫人,李大儒喊你,是不是为了学堂招学子那事情?” 云皎月微怔着,有些意外。 她一句都没对外说,可是吴花是怎么将李大儒和学堂招学子联系在一起的? 见云皎月没搭理她。 吴花自言自语嘀咕着,“距离村子里的孩子,交集抄写《论语》的纸张已经有好几天。” 笃定道,“肯定是因为招学子这事情!” 吴花不知道李大儒的来头,但她撞见过好几次,李大儒在教祁文朗念书。 既然连柳韵秀都将孩子交到那李大儒手中念书。 那说明,这李大儒肯定有两把刷子! 所以她暗中观察了李大儒几天,路过房屋开着的窗户时,发现程二收上去的《论语》纸张,竟然一大捆一大捆出现在李大儒房间里。 她心里就明白了。 肯定是这个大儒生,打算多收学子。 现在碰上李大儒喊云皎月。 吴花心底瞬间生出念头,问着云皎月,“祁少夫人……” “不知道你过会儿能不能在李大儒面前,帮我们李柴多美言两句?” “要是那位大儒能收下我们李柴读书,我以后一定为您做牛做马!” 云皎月最近几月,已经对做牛做马四个字产生了免疫。 况且她分得清,究竟谁人说的话是真心感恩,谁人说的话是虚与委蛇。 她并不喜欢吴花,这人在村子里惯会嚼人舌根。 不过沙橘村里的人,和沙棘村、大树村情况不一样。 里头罪籍人犯多。 在矮个子里挑高个,本身就是困难的事情。 因此云皎月特地挑了吴花和刘大山媳妇这两个素来不和的人。 打料让两个人互相制衡,省得沙橘村里有人学会做颜料后,沆瀣一气背刺她。 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平时吃饱了闲着,在暗自偷窥李大儒后。 云皎月蹙着眉头,有些不满,“李柴他娘,我在李大儒面前可没这个面子。” “李大儒收学子,自有他的一套标准,我不能也不会去干涉他。” 她唇畔漫着讥讽笑意,眼神幽冷,“你要是真为了李柴好,这种话,以后还是别再说了。” “我既然办学堂,就会给孩子们找教书先生。” “有李大儒在,我也方便上县城请先生,让他们来我们沙橘村教学。” 警告道,“要是你惹李大儒生气回乡,别说李柴,以后我们沙橘村的孩子,没一个能读上书!” 吴花被骂得心底一咯噔。 没想到自己前几天还被云皎月提拔当领班,今天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咬着牙,觉得丢脸极了。 刘大山媳妇幸灾乐祸看了眼吴花,故意瞪着她。 狐假虎威道,“吴花!你可别使什么幺蛾子!” “要是你让我儿子读不了书,信不信我在村子里撕了你!” “对了,到时候要是李大儒走了,我们村子里的学堂办不下去,要手撕你的肯定不只是我!” 刘大山媳妇掰着手指头,嚷嚷着,“还有孙鹤他爹、吴狗蛋他爹、王恬恬她娘……” 一口气下来。 刘大山媳妇提到了十几个人,全都是和她家刘大山亦或者是和她关系好的人。 要不是换不上气,她还能继续提人名。 吴花脸蛋臊红,被死对头骂得更是抬不起头! 她恨得牙痒痒,“大山他媳妇,你再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云皎月转身离开,九个领班,每个村只有三个。 沙棘村和大树村的人,犯不着多管闲事去插手沙橘村的闲事。 王喜凤和吴花、刘大山媳妇这两个人比起来,平时一直是低调做人。 她生怕这两个人扯头花时,会让她说话评理。 抓了几大手的片块状辰砂石,直接抱着铜钵铜磬,跑到沙橘村要学手艺的人群里,教人做颜料。 很快,沙橘村其他要学手艺的人,左等右等没看到吴花和刘大山媳妇。 她们开始不耐烦,直到听到两人骂声从远处愈演愈烈地传来! 直接冲上去把两人分开,再是各拉到一处去,让对方赶紧教她们做颜料! 村子里一些爱说三道四的女人,平时闲下来说别人坏话,关系活脱脱就像合穿一条裤子的自家人。 可是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就都长了心眼,精明起来。 做颜料虽然有基本工钱,可那也是给会做颜料,且每个月还做了不少颜料之人的工钱。 她们现在还只会捣碎辰砂,过筛装罐。 要是再不学做颜料,学会做颜料后,再不死命继续做颜料。 那不是家家户户赚的工钱,都比她们多了? 想着以前和大家一样穷的自己家,变成村子里最穷的那一批人!这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吴花,你就别吵了!” “是啊李柴他娘,你赶紧教我们做颜料!这么好的差事,可不能丢了!” “来,坐这儿,我们都准备好了,你手把手教我们怎么做就行!” …… 云皎月到了李大儒屋子外头,听见方才远处还骂骂咧咧的声音,现在已经全然不见。 就知道吴花和刘大山媳妇,没撕起来。 她站在门口,还没站热乎。 刚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里头孙鹤喑哑深沉的声音,恰好传出来,“李大儒,我能做你的弟子吗?” 第112章 未过门的妻子 “李大儒,我能做你的弟子吗?” 屋内,李大儒慢条斯理地捻须,眉头紧紧拧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孙鹤抄写的《论语》。 纸张上的字体,颜色深深浅浅,写得也歪歪扭扭、毫无笔锋。 足以见下笔的力度,还有握笔的手法都不对。 李大儒声音微沉,犹豫着,“嗯……” 半晌后问道,“孙鹤,你此前没学过写字吧?是一点书都不曾读过?” 孙鹤有些窘迫。 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有机会读书写字? 要不是阴差阳错流放,又得上天厚爱遇见云皎月。或许他的宿命,也就是在青州跟着自己的爹孙阿牛,种一辈子地。 李大儒见状沉沉叹气,言语间尽是可惜。 “倒是可惜了,你抄写时一丝不苟,有着旁人都没有的一股韧劲。” “有这样的毅力,要是早些年就开始读书习字,再一鼓作气,以后必然不愁出路。” “就是如今……” 收起抄写的纸张,李大儒话锋一转,“你启蒙晚,以后要是想从文,就得比旁人费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工夫。” 意味深长道,“还希望你能够保持那股求学向上的韧劲。或许还能在大齐国杀出一片天地。” 云皎月在外头听着,眼底也掩不住动容。 李大儒的这个意思,是愿意破格收下孙鹤当弟子? 见屋子里的孙鹤还愣着,没听出李大儒的意思。 忍不住轻扣房门,半倚在门口,及时提点,“孙鹤,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师父?” 孙鹤脸上羞赧,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壮着胆子,质朴声音透着向阳般的兴奋,“师父!” 李大儒瞥了眼云皎月,听着孙鹤这孩子喊他师父,心里很受用。 点了点头,欣慰道,“好了。今日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和文朗一块,来我这儿读书。” 孙鹤今天出门没戴云皎月给的面具。 今天出门前,孙鹤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好歹是第一次见李大儒,不管自己究竟能不能被他收为弟子,他都得以自己不堪的面目示之,以示尊敬。 他认为,不论李大儒收或者不收自己当学子,结果肯定会很快出来。 没想到,李大儒行事认真,是一页一页翻看他抄写的纸张。 翻完纸张,外加点评,时辰也不知不觉到了申时末。 正是家家户户,逐渐在乡间小道上来来往往回家做饭的时辰。 孙鹤先应着,“是。弟子明天一定会准时和文朗到师父您这里读书。” 说完话,转身离开李大儒的屋子。 他走到屋子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发现屋子外头果然出现了不少回家的村民。 孙鹤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心里有点不自在和畏怯。 但眼角瞥见云皎月对上李大儒时的一脸淡然。 他又沉下气,目光炯炯望向屋外。 和常人无异,阔步往外走去…… “李大儒,你找我?” 云皎月自然上前,坐在方桌旁。 李大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提起正事,“你不是发动了几个村子的村民,在做颜料?” “我在青州有些弟子,他们家中也不乏有出售颜料的铺子。” “我想着,你不如给我几罐朱砂,我好让人带去青州,去给那些弟子瞧瞧。” 云皎月蹙眉,发现这几天,不管是祁长瑾还是柳韵秀,亦或者是现在的李大儒。 他们不约而同地,不是在担心她卖不出去颜料,就是在担心她招来的人太多,怕入不敷出。 都在变着法子地帮她减轻压力。 云皎月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她现在真没什么压力。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平时就爱和她吹胡子瞪眼的长辈大儒生。 也不拒绝,承了这份好意,“李大儒,你需要多少罐朱砂颜料?” 李大儒数了数自己家中经商的弟子,挑了几个家中生意做得好的。 替自己心爱的弟子操碎了心,“先拿二十罐。到时候再让人一家一罐分过去。” “要是朱砂颜料品质好,你现在让人制作囤积的这些颜料,以后兴许销路还能更广些。” 云皎月点了点头,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李大儒,您这是准备让谁带颜料去青州?” 好奇道,“还是说,您是回青州有要事?” 云皎月扫了眼李大儒身后跟着的两个家仆。 平日里李大儒吃穿住行,身后这两个家仆跟着他,都被嫌弃伺候得不够尽善尽美。 不到万不得已有要事,李大儒绝对不可能会让家仆去青州。 除非要去青州的人,根本不是家仆。而是别人。 李大儒挑了挑眉,一脸诧异,“你不知道你隔壁的邻居李敬之,他要去青州?” 云皎月微微怔住…… 她这几天早出晚归,都不知道李敬之是什么时候从水龙县回来的。 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要去青州! 云皎月咋舌,看来得让村民加快做颜料的进度。 赶在李敬之去青州前,做好二十罐颜料。 …… 云皎月从李大儒家出来,回家时已经是酉时初。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李敬之正光着膀子在劈柴,门口已经堆了许多柴火。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男人有一茬没一茬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 像是有防备,又像是很好奇。 云皎月蹙着眉头,路过李敬之。 “长瑾媳妇,请留步。” 李敬之啪嗒一下用柴刀,将柴火劈成两半。 他喊住云皎月,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前几天在水龙县,我看到你手腕上有个镯子,瞧着很是好看。” “我想问问你,这镯子你是从哪里买的?” 找了个合理理由,补充道,“我想给我未过门的妻子也买一个。” 云皎月惊诧得瞪大眼睛,不露声色打量着对方,像是听到一个大八卦。 李敬之,居然有未婚妻? 她也不追问,带着淡淡笑意,“李大哥,我这镯子是一个朋友赠予。” “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买的。” 好心出着主意,“不过,要是你想给未过门的妻子买镯子,或许可以去水龙县的首饰铺看看。” 想到李敬之要去青州的事情。 倏地问道,“对了李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青州?我好提前给你准备颜料带过去。” 李敬之眼睛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复杂情绪。 他抿了抿唇,声音低沉,“我有个朋友走水路来了泽州,打算五天后乘船离开去青州。” 云皎月算着时间,结合现在大荒县每天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二十罐颜料,倒是能在五天内做好。 她应下,堵在喉咙里客套的话还没说出口。 李敬之状似无意的声音就传入耳畔,“你那朋友,可是青州人士?” 分析着,“要真是青州人士,想来镯子也多半是在青州首饰铺购得。” “等我日后到了青州,也好挨个去首饰铺里瞧瞧。” 第113章 知道来历 云皎月清澈眼眸有些愕然,听出不对劲来了。 可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 认为李敬之一个男子,对她手镯的来源感兴趣,不过只是因为想给未过门的妻子买镯子。 仔细想想,问得仔细些也并不奇怪。 “倒也不是青州人士。” 云皎月思索着,在想要不要将方娘给她镯子的事情告诉李敬之。 她深思熟虑,她和方娘是有些交情,但是她也并未了解过方娘被拐入青楼前的底细。 正想着要如何作答,祁长瑾正好骑马回到家。 不远处,马蹄踏踏溅起尘土飞扬。男人在靠近人多的大路时,下意识勒紧缰绳放慢驰骋速度。 云皎月如释重负,没继续回答李敬之的问题。 转而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冲着祁长瑾挥了挥手,指了指男人后背背着的包袱。 “祁长瑾!你小心着点,驾马这么快干什么?你看你包袱里的东西,都快散出来了!” 男人新买了些笔墨纸砚,打算分给孙鹤用。 在出县城的路上,还买了些糕点,想带给云皎月吃。 这几天他观察过女人的饮食习惯,她似乎喜欢吃甜而不腻的甜食。 上回三婶娘让他们带回来的糕点,他见云皎月吃得很是开胃。 下马后,系好缰绳,将包袱里的糕点拿出来。 “我给你带了荷花酥,你尝尝好不好吃。” 祁长瑾将油纸包裹着的荷花酥递给云皎月,两人一道往屋子里走去。 进屋前,男人转身看向李敬之,儒雅道,“敬之,我过会儿给你也送些荷花酥。” 想起什么,“听说你要去青州?” “我岳父一家在青州,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带些东西去青州岳父家。” 祁长瑾从前不爱和云家来往。 也从来不称呼云皎月父亲为岳父,只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对待。 因此话音落下后。 云皎月在屋子里拆开油纸的手微顿,对祁长瑾态度的转变,始料未及。 不过照目前的形势,还是十分有利于她不久后和祁长瑾提和离。 起码男人对她印象早已转变,现在对原身娘家也颇为客气。 以后就算等男人当了首辅,不出意外也不会对她和原身一家下狠手。 云皎月心情正好,拿起一块荷花酥吃起来。 等祁长瑾进屋后,才问道,“你要带些什么东西给我爹娘?” “其实你不用特意带东西给他们,青州不比泽州荒凉,他们也不缺什么东西。” 云皎月没见过原身父母,以后也不准备见。 她根本没打算和他们来往。 她修复原主和祁长瑾的关系,一是为了自己,二也是为了原身双亲。 只要男人以后不对原身双亲一家动手…… 她也算是替原来的云皎月尽了孝还了养育之恩,以后就当她们两清。 “我们远离青州千里,不能时常在岳父岳母面前尽孝,也是无可奈何。” “但现在,既然敬之要去青州,我们于情于理,都得让他带些东西回去。” 祁长瑾坐在凳子上休息,想着这几天得再画些画送到水龙县。 再如何,也得给足岳父一家尊重。 云皎月见劝不动祁长瑾尽孝,也没继续说下去。 她从空间里拿出方娘给她的镯子,递到祁长瑾跟前。 凑过去,“长瑾,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个镯子。” “从这个镯子的材质和款式来看,你能分析出多少有关于方娘的底细?” 祁长瑾仔细看着这镯子,深邃眼眸划过一抹诧异。 他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线条微微紧绷凌厉,“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早在方娘在画舫船上给云皎月这件镯子时。 祁长瑾就发现这镯子价值不菲。 只不过富庶女儿家的首饰,无论是再价值不菲和精致,也是理所当然。 是以,他先前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个镯子。 这会儿,男人修长手指捏着温润的翡翠镯子,细细品鉴。 这件翡翠玉镯光滑莹润,玉质温厚醇和,颜色秀雅轻灵,是上上之品。 最为难得的是,这玉镯兼具红绿白三种颜色。 像这种三色翡翠玉镯,即使是巅峰时期的祁家,库房里也不见得能翻出和它媲美的玉镯。 “方娘的这件玉镯,竟然这么珍贵?” 云皎月听着祁长瑾的鉴赏,对方娘的来头更加好奇。 她刚说完话,就注意到祁长瑾双手已经握住镯子的两侧。 像是在拉扯着,将镯子往两侧方向拉去。 下一秒,啪嗒一声。 玉镯子精妙的设计被男人发现。 玉镯往外拉扯后,像是被切割,分成上下两半…… 而后祁长瑾又将玉镯往里推,很快,两半玉镯彼此嵌入,又浑然一体合成精致的玉镯。 云皎月被这个玉镯的精致之处所震惊。 想起自己在现代逛博物馆时,也看到过这种设计风格的玉镯。 这是…… “这是三色蚩尤环,材质珍贵由上等翡翠打造而成,造型精致小巧,合则为一,分则相连。” “这种款式,前些年在京都权贵贵女之中盛极一时。” 祁长瑾又将玉镯往外拉,“你看玉镯被分开后,中间的切面上有文字。” 云皎月挪近身体,距离祁长瑾更近了。 两人几乎都能听见彼此间的呼吸声。 不过云皎月满心思都在玉镯上,并未注意到祁长瑾清隽的容颜上,浮上一层浅浅的红色。 男人耳垂也很红,浑身有些热。 他调节呼吸,生硬地挪开看向云皎月的视线。 转而用手摩挲着切面表层的文字,“上面写着……” “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 云皎月现在能看懂大齐国的部分文字,但是切面上的这句诗,她最多也只能认得出四个字。 万、南、北、两。 听男人念完这句诗后,云皎月顿时震惊。 这首诗不就是《长生殿》里的诗词? 说的是两人情深意长,即使相隔万里和生死,也对彼此坚贞不渝。 云皎月陷入沉默…… 她颇为无奈地扶额,明白了李敬之究竟为什么要向她打听这个玉镯的来源。 李敬之能随便拿出两坛兰生酒招待村民,能随便拿出五两银子在水龙县社交。 而方娘,方娘身为花魁却识字,还有用龙涎香的喜好! 将这些线索,和祁长瑾对着玉镯鉴赏后说的话,相结合。 云皎月悟了。 在通安县,她救了方娘,就等于意外开启了穿书者结识落魄贵女的副本。 显然,这落魄贵女的未婚夫婿,就是李敬之。 云皎月有些头疼,幸好祁长瑾刚刚回来得及时。 否则要是她不小心告诉李敬之,告诉他方娘在通安县为妓。 那她简直难以想象,后续会发生什么。 云皎月将手镯放到自己的袖子里,用意念藏进空间库房角落。 声音惆怅,好心嘱咐着,“长瑾,以后我们在外头,千万不要再提及任何有关方娘的事情。” 祁长瑾想不清楚,云皎月为何会这样叮嘱他。 但听结发妻子的话,总是不会有什么错。 男人微启薄唇,如造物者厚爱精雕细琢的俊美容颜,漫着柔和的淡淡笑意。 吐字清晰道,“好。听你的。” 第114章 肾功能衰竭死亡 颜料制作如火如荼,在李敬之离开沙橘村的前一天,云皎月终于收集到二十罐颜料。 将铜盘上晒干的朱砂颜料,刮取后,把颜料尽数汇聚在陶瓷罐里。 没有参与过制作过程,根本不能体验到成品的不易。 云皎月在木棚内,倍感珍惜这些颜料。 细细摩挲着白瓷罐冰凉的瓷面,分别装进锦盒,又将锦盒整齐划一摆放在木箱里。 检查过无数遍,确定瓷罐万无一失,不会在运输过程中碰撞碎裂,才是安心。 刚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不远处能吵得人头疼的声音,就传入云皎月耳畔。 云皎月眼角瞥见一帮乌泱泱的人,正往她所在的地方走来。 “哎呀哎呀吵什么!” “都给我闭嘴,快安静些!祁少夫人正在装罐颜料,我看像你这种小事情,就别打扰她了!” 吴花双手正死死拉扯着王喜凤。 她声音嚷嚷着,死拽着对方,不肯让人去找云皎月。 云皎月看这帮人气势汹汹,都在气头上。 下意识把刚刚装进木箱里的颜料,抱起挪到木棚角落。 省得这些人在争吵动手的过程中,会殃及颜料。 等她走出木棚看清和吴花争执的人后,眼底划过些许错愕。 目光扫向正被吴花熊抱着的王喜凤…… 视线里,吴花很急切,连拉带拽王喜凤还不够,还想直接把人抱走。 这是有多不想让王喜凤和她碰面? 云皎月蹙着眉头,搞不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都给我住手!” 冷厉声音落下控场,上前把吴花和王喜凤分开。 双眸蒙上一层寒意。 谁能想到连做工时间,都能闹出大动静? 云皎月打算之后得出个明文规定,谁都不能在工作时间闹事。 她眼眸划过一丝危险意味,决定要好好给吴花立个规矩,给她一个教训。 耐着性子问王喜凤,“狗剩媳妇,这是怎么了?” 王喜凤指着做颜料的空地方向,“祁少夫人,你快去看看刘大山媳妇吧!” “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吴花实在太过分了!” 王喜凤平时性格很软,对谁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她拉着云皎月要往事发地走。 边走边说,“吴花往刘大山媳妇嘴里,塞了整整一罐朱砂粉!” “刚刚刘大山媳妇都吐了!” 手刚握上云皎月胳膊不久,吴花就把王喜凤拽到了一旁。 揪着王喜凤的头发,瞪着眼睛质问,“就这么点小事情,你非要闹到祁少夫人面前?” “你是一定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王喜凤头发都被拽掉了一撮,抬手掰开吴花扯她头发的手指。 痛得眼眶都泛红,气得不行,骂道,“放……放开!” “吴花,你有胆子做,难道还怕人说?” “要是真闹出人命,你就等着被刘大山一家告官吧!” 吴花没松手,更用力了。 唾沫星子横飞,“你少在这里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 “不过就是吐了几口唾沫,怎么就闹出人命了!还告官?我呸!你吓唬谁呢?” 云皎月短暂地陷入沉寂。 任着两人在撕扯。 她只觉得自己,明明好端端地在收拾颜料,可现在却莫名其妙如遇雷劈! 不可置信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王喜凤那句: 刘大山媳妇被塞了整整一罐朱砂粉! 云皎月双眸震惊盯着吴花。 在沙橘村,李柴他娘吴花,是出了名的悍妇。 而她和刘大山媳妇有过节的起因,也不过只是因为刘大山媳妇刚从沙棘村嫁过来时,不小心多看了几眼吴花男人。 而后每次吴花看见刘大山媳妇,就跟冤家碰着对头似的,必须得讥讽谩骂几句。 这么一骂,就骂了七八年。元宝小说 偏生刘大山媳妇也不是个软包子,这么多年下来,和吴花撕得昏天暗地,沙橘村人尽皆知。 但是吵归吵…… 吴花怎么就敢,给人嘴里塞一罐朱砂粉? 云皎月是个医生,知道遭受无妄之灾时,人命脆弱就如折枝花茎! 人命宝贵,怎么可以被随便对待?! 看吴花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气得发抖。 有时候人过于无知,就等同罪恶决堤泛滥! 这会儿,程二和刘大山等人,正好从山上担辰砂石下来。 云皎月阴沉着脸,也不废话,冷厉喊着程二,“程二!你和刘大山一块,先把吴花给我抓起来!” “别的不用管,直接送官!” 刘大山愣了愣,虽然他也看吴花这娘儿们不顺眼,但是好端端抓她干什么? 倒是程二,云皎月说的话,在程二这里就是金科玉律。 说抓就抓,直接解开绑着担架的麻绳,往吴花走去绑她! 吴花瞠目结舌。 不过就是往人嘴里顺手塞了点东西,怎么就要送官了? 她还不服气,“我……祁少夫人?你凭什么抓我!” “你可千万别被狗剩媳妇给挑唆了!” “我的确给刘大山媳妇嘴里塞了朱砂粉,但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先得罪我的!” 一听自己媳妇被喂了朱砂粉! 刘大山瞬间瞪大眼睛,捋起袖子露出青筋暴起的胳膊,就要去揍吴花。 程二拦住刘大山,“兄弟,一码归一码。” “我是衙役出身,你听我的。我告诉你,现在你揍她,到时候送官后还得被罚。” 劝说道,“你就听祁少夫人的话,先压压你的火气,直接把这婆娘给送到大荒县衙门去!” 一米八大个子的刘大山,现在在一帮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沙橘村,哪个有眼睛的不说他媳妇金花一句好? 他们夫妻俩以前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一直互相陪伴苦中作乐。 要是他媳妇陈金花真出个好歹,他非得让吴花偿命! “吴花,你夫君在矿山上挖矿那么久,你难道不知道朱砂吃进肚子里,是有毒的?” 云皎月恨铁不成钢,“朱砂吃多了,轻则呕吐,重则肾功能衰竭死亡!” 她冷视着吴花,“我先去看看刘大山媳妇,之后再来和你算账!” 云皎月扫了眼跟在吴花身后,和吴花交好的村妇们。 黑目顿时蒙上一层森冷寒意。 管教人实在是一门大学问。 要是沙橘村底下的人都其乐融融。人心经不起试探,没准这帮罪籍之人,会联合到一起私吞矿山,将她和祁家一行人做掉。 要是彼此制衡,又怕底下的人太过于愚昧,愚昧到犯法和杀人。 云皎月眉眼间尽是冰冷,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转身跟着王喜凤,一块去看刘大山媳妇的现状。 第115章 是真的能救命 到了做颜料的空旷土地,只见刘大山媳妇正双膝跪在地上,不停地在干呕肚子里的东西。 “呕——” 干呕声接二连三,甚至围观的村民也开始听得干呕起来。 云皎月快步走到刘大山媳妇身旁,发现村民们都已经自发空出几米距离,没有阻碍空气流通。 她心生诧异。 刚好有人解释,“祁少夫人,你快看看刘大山媳妇怎么了!” “王蛟那孩子说,不能围在病人的身边,不然病人会紧张,而且还会呼吸不畅。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敢离刘大山媳妇太近。” 云皎月惊讶看了眼不远处的王蛟。 想起来这句话,之前在矿山上,给王芋头诊脉前曾经说过 没想到王蛟竟然能记住。 心底蓦地有些欣慰。 很快,云皎月快速收回自己的目光,给刘大山媳妇把脉。 一般来说,服用朱砂过度,人体内不管是神经系统还是消化系统,亦或者泌尿系统,都会全线受到击溃。 “刘大山媳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云皎月半跪着,想确认病人现在的情况。 皱着眉头,进一步问道,“你现在有没有腹泻头晕的症状?” 在消化系统方面,朱砂中毒,恶心干呕只是初期症状。 要是症状严重,后续不仅会腹泻头晕,而且还会便血。 刘大山媳妇下意识摇头,想说话又说不太出来。 有气无力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费了老大劲,声音才嘶哑说出三字,“头晕的……” 云皎月见状,敛下神情。 清冽的声音如同沉香般具有宁神作用,缓声安抚,“你不用太紧张和担心。” “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 尽管不能从病人的口中,得知更精确的病症情况。 但云皎月心里已经有数刘大山媳妇在中毒的哪个阶段。 看刘大山媳妇说不出来话,那肯定是中毒后咽喉肿痛导致。 结合刘大山媳妇现在跪在地上时,裤子后头的污秽物。 不用说也知道,她已经出现了腹泻的状况。 听着呼吸声,她现在胸闷气短、心慌心悸。 把脉时,她还心律不齐,疑似有急性心力衰竭之象…… 云皎月逐步确定着刘大山媳妇的病情。 心里说不慌张,是假的。 朱砂粉,朱砂纯度极高,毒性也极高。 一旦大量服用,九死一生。 在大太阳底下,女人额头逐渐渗出汗水。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得赶紧排除刘大山媳妇体内的朱砂毒物! 云皎月不断进行头脑风暴。 以目前的症状,中医上的简易催吐法,对排毒不会有很好的效果。 毕竟刚刚刘大山媳妇,已经拿手指头在咽喉部位扣了很久。 她吐了很久硬是没吐出什么东西。 因此简易催吐法,并不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况。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洗胃和中药催吐法。 两种方法比较起来。 云皎月更偏向中药催吐法。 否则她怕用高锰酸钾溶液洗胃,刘大山媳妇的胃黏膜会熬不住。 “王蛟,你年纪轻轻跑得快,你去找昭昭。让她带上筷子,还有她最近用铁药碾碾好的各种药粉过来。” 云皎月吩咐着王蛟。 又看向王喜凤,“狗剩媳妇,你家最近母鸡下蛋了吗?能不能借我十个鸡蛋?我只要鸡蛋清。” 王喜凤忙不迭点头,“下蛋了!我立刻回去拿!” 王喜凤原本家里没有那么多鸡蛋。 但是谢狗剩每天挖辰砂石,她又不光能做颜料,而且还可以晒草药去卖。 所以前几天,她早就拿卖草药的钱,多买了几只老母鸡下蛋用。 当下,家里正好有十个鸡蛋的存货! “顺道再拿些香油过来!”云皎月想起什么,对着王喜凤一溜烟跑走的背影喊道。 “好!” 声音传过来,空地上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牵引起来。 沙橘村的村民小打小闹是常态,可还从来都没闹出人命过! 大多都是罪籍人犯,要是再冒出人命,那就是自寻死路。 沙棘村和大树村的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平民百姓。 年轻些的,也没亲眼见过闹出人命这事情。 “堂嫂!我来了!” 祁昭昭清脆声音响起。 跑得飞快,手上还抱着各种用油纸包好的药粉。 每一包油纸上,祁昭昭此前都亲手写下了药名。 “昭昭,白矾十二钱,百草霜三钱,你把这两种药粉挑出来!” 话毕,王喜凤手里捧着一对倒扣着的碗,胳肢窝下夹着香油瓶子,也跑到了云皎月身边。 “祁少夫人,给!” “十个鸡蛋清,我都已经打到碗里来了!” 云皎月接过王喜凤手里的碗,又将香油倒了几两重下去,接过祁昭昭挑出来的药粉,将白矾百草霜全倒了进去。 用筷子快速搅拌。 将调匀后的解毒药剂灌进刘大山媳妇的嘴里。 云皎月没把这些药剂全一股脑灌进去,这一碗得分成五次服用。 刘大山媳妇喝下药剂,胃里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人本来就晕得不知道南北方向,现在更是想死的心都有。 她边哭边难受,神志也开始不清楚。元宝小说 云皎月将剩下的解毒药剂放在一旁,起身走向空地上摆着方桌旁。 方桌上的陶罐水壶里,盛着许多凉白开。 云皎月直接将水壶拿过来,“刘大山媳妇,你再喝几口水。” 刘大山媳妇哽咽哭着,咕噜咕噜喝下几口水。 下一秒: “呕——” 熟悉的呕吐声响彻空地! 这回,所有人肉眼可见! 刘大山媳妇吐出来的不再只是唾液,还有未消化的朱砂粉! “祁少夫人这医术,竟然这么厉害?” 沙棘村郭婶子的儿媳妇孙秀莲,她感慨着,“我们大树村,前些年有个人和夫君吵架,一怒之下直接吃了和朱砂一样有毒的铅粉。” “哎哟,那小娘子吃完铅粉后,又后悔了。吵着闹着喊救命,可命哪里还能救?人家赤脚大夫还没来得及进门,她就不治身亡了!” “要是能遇到祁少夫人,没准还能捡回一条命呦!” 这些话,孙秀莲刚刚不敢说,怕刘大山媳妇没毒发,到时候被自己说的话给吓死了。 话音落下。 云皎月拢眉瞥向孙秀莲,事实上…… 刚刚她用的中药催吐法,的确也能治疗铅粉中毒。 在医疗资源不够充足的偏远地区。 要是能有更多的人,能有医学常识,亦或者是能懂医,在关键时刻是真的可以救人一命。 云皎月遮掩住眼底的黯然,大荒县实在是太偏了。 每个村子里懂医的人,掰着手指头,加起来也不见得能凑齐一双手。 刘大山媳妇又喝了四次解毒药剂,顺带喝水。 一来二去,几乎将胃里的东西都给吐了个干净! 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瘫在地上双眼无神,大口大口呼吸着。 云皎月看了眼刘大山媳妇,知道就算她现在说了医嘱,对方也不一定能有精神记住。 只能将给药方的事情暂且搁置,等刘大山来了,再让刘大山记着去开药。 想着用完中药催吐法后,病人还得再喝两碗绿豆汤。 视线望向祁昭昭,“昭昭,你们家还有还有绿豆汤吗?能不能给堂嫂端两碗过来?” 第116章 一辈子的生计 “有的!堂嫂,我立刻回家端两碗过来!”祁昭昭清脆声音爽朗。 这几天天气热。 柳韵秀每天都给祁文朗他们煮了满满一锅绿豆汤,这个时辰正好有剩余。 眼看着祁昭昭迈着小碎步跑回自己家里,云皎月才是有时间去处理今日的闹剧。 她望向围观的村民,“都说说吧。今天是怎么一回事?” “李柴他娘,到底为什么非要给刘大山媳妇灌朱砂粉?她们究竟是怎么起的冲突?” 问完话,场面上村民们,就七嘴八舌各说各的。 云皎月听不真切,直接问向孙秀莲,“郭婶子儿媳,你是大树村人,是嫁到了沙棘村,现在又在沙橘村做事。” “你和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熟。你说的话我信,你说。” 孙秀莲羞赧着,被云皎月指定说话,还有些不好意思。 解释道,“其实也都是小矛盾惹得祸。” “吴花手底下有十个村民跟着她学做颜料,其中有几个手脚快,颜料也做得好。” “这不,吴花自己就急了。她生怕底下的村民差事做得比她好,银两赚得比她多。就骂了几句手底下的人。” · 孙秀莲也看不惯吴花的为人。 大家来这里做颜料,都是来挣工钱的。挣多挣少不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有什么好嫉妒别人的。 同情看向刘大山媳妇,无可奈何叹着气。 “刘大山媳妇看不过去,和吴花吵了几句。谁知道……吴花竟然顺手拿了朱砂粉,直接全塞进刘大山媳妇嘴里。” 云皎月眉间紧紧蹙着。 合着这场闹剧的起因,只是吴花怕自己领班的位置不保? 又羡慕嫉妒恨别人赚得银子比她多? 云皎月清澈双眸闪烁着冰冷暗芒,下了决断。 冷声道,“我初来乍到大荒县,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我对你们大多数人都不甚了解。” “先前我选出的九个领班,全都是我稍微有些印象的乡里乡亲。” “我选她们,只是想尽快发动你们大家做颜料。并不意味着,以后的领班都是她们。” 既然有人这么看重领班的位置。 她干脆就将话给说清楚! 云皎月眉心微微动了动,“以后三个村子里,每个村子都有三个名额!” “谁做的颜料最好最快,谁最能管住手底下的人,谁就能做领班!” “另外,做得好的,不闹事不生事的!每到年关,我也必定会另外给她们发一个月的工钱作为奖励。” 云皎月将现代工薪福利十三薪,熟练融入沙橘村做工的制度里。元宝小说 在场所有人一听好好做工不闹事,到年底还有额外的工钱拿! 眼睛顿时瓦亮一片,更有干劲。 这种好事,就算是翻遍了大齐国上下,也不见得能找出一件。 她们这会儿更想好好待在云皎月手底下做事情了!像这么好的东家,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话锋一转。 云皎月眸中厉色一闪,“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头!” “这次吴花的事情,只能发生这一次!” 暗带警告,“所谓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 冷着声音,软硬皆施道,“我是打算给你们找个一辈子的生计,你们但凡不辜负我的好意,以后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今日,我索性将话都说开!” “往后你们当中……要是还有谁想生事!想挡着耽误着大家伙赚钱!” “那无论是做颜料,还是自家夫君的挖矿,一并都别干了!” 想要让人恪尽职守,用利笼络也好,律法规诫也罢。 根本不可能,让人彻底断了作妖生事的念头。 只有把自己的言行,和家人的生计绑到一起! 一些行事冲动的人,做事情之前,才会冷静想一想,才会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闹事! 凌厉微扬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畔。 大多数人都不敢说话,看出云皎月是真的动了怒生了气。 这会儿,李柴他爹听说自家妻子已经被送到了官府,气势汹汹来找云皎月问话!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想给吴花找个说法! 可刚到不远处,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又听到女人说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就要丢生计。 他顿时满头大汗,也不敢去问话,直接灰溜溜地走了。 满脑子都是,他可不能丢了挖辰砂石差事的念头!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等云皎月消气了,再替吴花求情。 几个时辰后。 刘大山从大荒县县衙回来,发现家里没人,直奔云皎月家里。 他风尘仆仆,浑身出汗,粗布麻衣都像是浸水了似的,湿漉漉一片。 云皎月家里围了一堆人。 柳韵秀怕云皎月照顾不好刘大山媳妇,自己也来帮忙。 刘大山媳妇在沙橘村人缘颇好,现在出了事情,大家也都放心不下陪着她。 屋子门口,刘大山一副半条命都没了的模样。 他弯着身子,双手抵着膝盖,气喘吁吁。 一看,就是一路跑回来的。 云皎月给刘大山倒了碗水,“刘大山,你妻子没什么事情。这几天好好吃药调养,会没事的。” 刘大山双眼通红,跑到床旁边半跪着,双手握住自己妻子: “哎哟我的金花啊!这么些年你跟了我,实在是受苦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场好些人都红了眼眶。 云皎月见惯人生老病死,眼眶倒是没红。 她目光宁静幽深,按照大齐国律法,害人者当判杖刑三十,拘五年。 杖刑三十对吴花来说,也就是皮肉伤,多半都能好。 拘五年…… 这五年时间,吴花只能在牢狱里度过。 有个坐牢的妻子和亲生娘,被背弃,一定会是吴花想当然的结局。 云皎月没有多想,世人皆有世人的命运,行差踏错就该受到惩罚。 有吴花这个例子在,沙橘村的村民,一定不会再闹事。 对着刘大山说话,“你来之前,我给你妻子喂了绿豆汤,绿豆有清热解毒利尿的功效。” “等会儿回去后,一定要让她多小解。如果她站不起来,你就多扶她。” 刘大山前脚丢了魂似的,后脚又点头认真记下。 “另外,我再给她开个解毒益阴、兼顾心肾的方子。” 云皎月还不太会写大齐国的字,就让柳韵秀代笔。 “绿豆十二钱,生甘草、丹参、连翘、石斛、茅根、大黄各三钱。” 叮嘱着刘大山,“到时候把这些药全都用冷水泡一遍,再煎煮。” “煎煮时,水要没过这些药材。用文火煎煮,白天晚上各服用一剂这样的药。要是有空,可以多服用几次。一天下来喝个三四次也行。” 她下午已经算过刘大山挖辰砂石的工钱,将银子递过去。 “工钱我提前支给你,你先拿过去抓药。” “另外你放心,按大齐国律法,吴花一家必定要给你们赔偿。即使他不愿意赔,有我和长瑾在,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第117章 家里没男人 刘大山抹了一把眼泪,浑身充满着戾气。 狠狠道,“只要能让吴花进牢房!我们一家,赔偿分文不要都行!” 云皎月紧蹙着眉头,看出刘大山是气急了,想和李柴一家结死仇。 心里五味杂陈。 想了想,提醒道,“我将你妻子接来照看时,已经把你们的女儿送到了我三婶娘家,让我的堂妹昭昭陪她玩。” “孩子还小,你们当爹娘的可千万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至于其他的仇怨,陶大人自会秉公处理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番话下来,刘大山终于恢复了理智。 他将陈金花背起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这下子,屋子里的人也都开始散了,各回各家。 现下是七月,云皎月记着最近祁向磊和柳韵秀一直在种秋玉米。 沙橘村里那些稍微年迈些的村民,也都跟着祁向磊播种。 “三婶娘,你们最近播种的秋玉米,都种完了吗?” 柳韵秀也准备回家,刚出屋子门口,就听云皎月关心着。 她点头说话,“昨天刚种完,再过三月应该就有收成。到时候我再给你们送些玉米来。” 云皎月失笑,恬淡道,“好。” 想到现在大多村民都在挖辰砂石和做颜料,各家村民几乎都闲置下来不少田地。 忍不住提醒着,“三婶娘,沙橘村附近的中年人不少,他们有些体力跟不上,不愿意采石。” “不如你把他们都召集起来,再种些药材?像桔梗、防风、铁芪、板蓝根、党参这类药材,其实都适合在大荒县种植。” “等种植好了,我们可以通过陶夫人娘家的商船,一并卖到外头去。” 实在是种植农作物所占据的耕地,不足目前空闲耕地的三分之一。 这些地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柳韵秀听着云皎月的话,忍不住眼含笑意,“你这孩子,还真是和你们三叔想到一块去了。” “前几天,你们三叔已经联络附近村子不少人,都谈好了在他手底下务农。现在正愁还要种些什么呢。” “既然你说大荒县能种那些药材,那改明儿我和你们三叔再去水龙县买幼苗种。” 祁家好歹曾经是青州首富,即使发家致富的老太爷中年就不在了。 祁向磊身为幼子,也耳濡目染学到了些发家精髓。 他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又怎么会甘于在沙橘村种地一辈子?自然是要一步一步东山再起,积累财富。 云皎月听柳韵秀要去买幼苗,正担心对方有没有足够的银两。 柳韵秀就往外头走,“皎月,三婶娘先走了。” “婶娘得回家给昭昭文朗做饭,别的你也不用担心,婶娘和你三叔手里还有余钱。至于雇人的工钱,也谈好了押一付一,正好能拖两个月再结。” 云皎月怔了怔,听柳韵秀和祁向磊有自己的主意,也没再多管。 将柳韵秀送到门口,好生道,“三婶娘慢些走,别摔着。” “好。你回吧。” 柳韵秀回过头,挥手催促着云皎月进屋。 云皎月刚回到屋子,就想起自己装好的二十罐颜料,还在木棚里。 转身要往外走,却正好和回家的祁长瑾撞了个满怀。 男人身体硬朗,云皎月撞到硬邦邦又富有弹性的胸肌,不由被撞击得后退几步。 撞得自己还有些疼。 “你没事吧?” 祁长瑾修长手指下意识握住云皎月的手臂。 扶稳后,又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抬起来,检查着卷起衣袖后裸露的肌肤有没有撞红。 确定云皎月无碍后,才是稍稍蹙眉,“我刚刚走得太快,吓到你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着急,我急着出门去拿颜料。” 云皎月揉着自己的手肘,“我颜料放在了木棚里。” 有些着急解释着,“明天李大哥要去青州,我想着今天得把颜料交到他手里。省得到时候再忘了。” 祁长瑾看了眼云皎月细长白皙的胳膊。 虽然他知道女人力气很大,小小的身子里爆发力也很好。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心目中,早就成了需要呵护的对象。 二十罐颜料堆积起来,拿起来肯定很重…… 绯红薄唇微微抿着。 半晌不容置疑道,“又不是家里没男人搬重物,你坐着休息。我去帮你拿颜料,再交给敬之。” 祁长瑾站立如松的身子笔挺修长,将云皎月扶到方桌旁坐着后,往外走。 云皎月澄澈双眸有些许茫然。 想着自己只不过是撞了一下,哪里需要坐着休息。她一个能打虎的人,有这么娇弱? 等男人走之后,直接站起身子,去外头做饭。 刚煮了粥,炒了盘野菜。视线里,远处祁长瑾双手抱着木箱,和李敬之一路说着话回来。 两个人应该是在路上碰见的。 云皎月心底心虚,端着野菜就回了屋子。 担心李敬之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不死心地继续在她这里打听方娘下落。 在她看来,除非方娘自己愿意告知李敬之行踪以外。 否则,她绝对不会泄露半句有关方娘的任何事情。 屋子外头,祁长瑾将颜料交给李敬之。 趁外头土灶火还正猛,又在外头的大铁锅里炒了盘宫保鸡丁。 将宫保鸡丁端进屋子,特地从包袱里,拿出从大荒县回来时,买的叫花鸡。 叫花鸡还热乎着,用刀柄敲碎外壳,才是将香喷喷又软糯的叫花鸡摆在盘子里。 云皎月这些日子很少亲自下厨,几乎都是等祁长瑾回来后,由他做的饭。 都说君子远庖厨,男治外而女治内。 不过祁长瑾倒是没有寻常男人那般迂腐的念头。 也时常会分担家务。 男人做菜很好吃,云皎月夹着鸡肉,顺口问道,“刘大山媳妇被灌朱砂粉,三个村子里有不少人证。陶大人打算怎么处置吴花?”元宝小说 祁长瑾知道云皎月一直在惦记着这个事情。 温润声音缓缓,“判了杖责三十,罚拘五年。另外,陶大人还要吴花赔偿刘大山媳妇一两银子。” “现在吴花肯定没有那么多银子,到时候等她夫君工钱明细出来,或许你可以直接将一两银子交给刘大山。” 这个处置结果,云皎月还算是比较满意。 大荒县家家户户本就没有什么余钱。 能判罚一两银子,陶大人肯定是参考了吴花一家做工的工钱,才得出的赔偿款。 好在刘大山媳妇没有什么大事,这次吴花的闹事也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 祁长瑾亲自送李敬之去了水龙县,顺道让他带了好几箱东西送给云皎月父母和亲弟弟。 沙橘村众人,都过了好一阵子风平浪静的生活。 自从云皎月给手底下三个村子的村民立了规矩后,所有村民都安分守己地采辰砂石和做颜料。 云皎月很喜欢现在这种没什么破事,大家伙都各司其职,心情闲适的时光。 为了不让双手缝合技术生疏,特地买了好些被切割得零碎的猪皮。 不断进行缝缝补补。 直到数遍后,次次缝合得浑然天成,才是停下动作。 想着孙鹤喝了好些时间的中药,能淡化的伤疤也都淡化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把难以淡化的大面积疤痕组织,用植皮手术覆盖住疤痕。 把孙鹤叫过来,“孙鹤,明天你去向李大儒请三天假。” “我已经想到法子,一定可以帮你祛除脸上和身上大部分的疤痕。” 第118章 做植皮手术 “我已经想到法子,一定可以帮你祛除脸上和身上大部分的疤痕。” 孙鹤褐色瞳孔微亮,浮出一抹希冀流光。 情绪隐隐激动,“祁少夫人,我这就去找师父请假!” “等等。” 云皎月连忙喊住撒开腿跑得飞快地孙鹤。 无奈笑了笑,她话还没说完呢。 这孩子跑得还真快。 照例术前解释道,“孙鹤,我想到的祛疤方法,是植皮。” “关于植皮的一些事情,我一定要提前知会你。” “一个是植皮后,你可能会很痛……得吃药止痛。还一个是,你需要三天的观察期。” “植皮后三天,我得观察你现有的伤疤位置有没有渗血渗液,外加有无异味产生的情况。” 孙鹤不太懂云皎月说的植皮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非常信任云皎月,至于身体痛不痛,他并不在意。 毕竟最痛苦的日子,他都已经熬过来。 他笃定,植皮后的痛楚,他也一定能熬下来! 云皎月观察到孙鹤神情愈发坚定,纯澈双眸不由闪过淡淡怜惜。 又补充着,“另外,三天的观察期后,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建议你在家里静养两个月。方便植皮后身体的恢复。” 孙鹤微微一怔。 吃药和疼痛,没让他萌生对陌生方法植皮的退意。 可听到祛除疤痕,还得浪费两个月的时间,不能去念书习字。 他瞬间陷入犹豫之中。 其实相比较于挽救自己的样貌,他现在更想抓紧时间好好念书。 毕竟他启蒙晚,和一般的读书人相比,也已经落下太多功课。 但是这些话,孙鹤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不想让云皎月失望…… 知道祛除疤痕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易事。 以前他在青州,村子里的富户儿子就因为摔了一跤,额头出血留疤,最后费了好大心思也没能祛除伤疤。 云皎月既然说已经想到法子帮他祛除疤痕,那她私底下肯定是费了很大的心力和功夫。 看孙鹤不说话,云皎月就猜到对方是因为念书的事情。 考虑到孙鹤现在还在识字释义阶段。 祁文朗又念过多年私塾,肯定能教导他。 关心说道,“要是你怕落下功课,到时候我让文朗每日下学后,去你家教习,同你一道念书。” 孙鹤羞赧地挠着头。 他其实不太好意思麻烦祁文朗。 只因为祁文朗在他心目中…… 不管是出身还是秉性,都和夜晚天空上高悬的月亮一样高洁。 而他,不过只是地上泥泞的泥土。 孙鹤心底有些自卑,但是这种自卑和好学的向上心比起来。又逐渐变得渺小。 没有犹豫太久,孙鹤咧着嘴由衷笑道: “好。那就只能麻烦文朗了,也多谢祁少夫人!” 隔天一早。 云皎月等村民们都上山采石,才到孙鹤的家里。 她从空间医药房里拿出镇静催眠药右佐匹克隆片,让孙鹤口服。 编了个谎,“这是我最近新研制出来的药,你先咽下去。” “等药效发挥后,我再给你植皮,这样我缝合皮肤的时候,你就不会感觉到痛。” 云皎月已经计划完全。 打算等孙鹤进入深度睡眠后,再给对方打个半麻醉。 这样孙鹤也不会有她打麻醉和手术的记忆。 像右佐匹克隆片,它的药效比传统催眠药要来得快。 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达到深度睡眠的效果。而且睡眠情况可以维持六个小时,足以让她做完植皮手术。 孙鹤接过白色薄片,没有多想,云皎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很快抬起瓦碗喝水,利落将它咽下。 半个时辰不到。 孙鹤已经沉沉睡去。 在药效发挥之前,云皎月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去告知几个领班。 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得等到下午再来找她。 现在万事俱备,只剩下给孙鹤进行植皮手术! 即使孙阿牛中途回家的几率并不大,云皎月也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很快就集中注意力,用意念将孙鹤挪进手术室。 省得到时候手术过程中,被人干扰。 此前,云皎月并没有做过植皮手术,只在部队陆军医校旁观过该专业的师妹做植皮手术。 因此她只能凭借记忆,外加医学常识做手术。 植皮手术中的每一个行为,云皎月都十分地深思熟虑。 为了节省手术时间,她提前在空间养殖基地挑了一只细腻的大肥猪。 活取出细腻且无数大小不一的中厚猪皮。 按照孙鹤身体上的伤疤创面大小,选出合适的猪皮。元宝小说 将皮片铺在他的创面上,用黑丝线小心翼翼进行间断缝合。 云皎月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都非常强烈。 可能稍有不慎,就会因为外人的言语侮辱,甚至实打实的欺负,从而行差踏错导致毁掉人生。 所以,她力求尽善尽美地做手术。 一个时辰后,云皎月满头大汗,已经尽数将猪皮移植在孙鹤的疤痕上。 这时,屋子外程二和李虎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响起。 云皎月缝合的手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激得一抖。 她不悦蹙眉,这个时间点,程二和李虎不是应该在矿山监督村民采石?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皎月忍着被打扰手术,心中的不满。 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被外头愈演愈烈的声音所吸引。 现在离手术结束! 只剩下收尾工作!一定不能被打扰! 否则贸然将孙鹤从无菌手术室转移到外头,植皮手术就前功尽弃! 屋外。 程二和李虎正和人僵持着,拦住一行人不让继续前行。 程二嘴角微微抽,狠狠啐了一口! 冷笑讥讽着,“我说阮少爷,还有穆姑娘!你们何必自取其辱?” “难不成你们是真忘了,在万寿县和通安县的时候,你们和我们祁少夫人结过很大的梁子?” “现在,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脸,非要见祁少夫人?!” 李虎粗着嗓音,也白了一眼这群新来的人犯。 附和道,“就是!” “得罪我们祁少夫人,还想沾光采石做颜料和做生意?我呸!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拿锄头去耕地!再老老实实地在沙橘村受一辈子罪!” 看阮元和穆艳娇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非要耗在孙鹤家门口。 李虎是彻底忍不住自己的不耐烦。 捋袖子准备揍人。 骂道,“赶紧滚!要是再不滚,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第119章 不知天高地厚 阮少爷、穆姑娘? 云皎月还是被屋外的动作,稍稍分神。 结合程二和李虎话中的意思,再算了算流放脚程,想来还真是阮元和穆艳娇来了沙橘村!元宝小说 上回阮元在万寿县得罪了陆崇,他和他手底下的跟班,全被陆崇秋后算账。 通通收进了万寿县牢房,以待流放。 袭击帝师这罪名,可不轻…… 至于穆艳娇,她命倒是大,通安县的地震没砸死她。 不过她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死了。 陆崇心疼自己的女儿林芙蕖多年被欺辱,让穆艳娇活生生看着穆县令因贪赃枉法被斩立决。 原本按照律法,官员贪污受贿,子女充军和充为官妓。 可当官妓还是太便宜了穆艳娇,起码她还能温饱不愁。 因此陆崇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新任通安县县令,就自作主张将穆艳娇改为流放。 原本陆崇的本意,是想让穆艳娇死在流放路上。 可没想到,这穆艳娇竟然还真熬过来了? 还真到了泽州大荒县! 云皎月眼底划过一丝凉意,这些人,还真是会挑到沙橘村的时间。 要是孙鹤在植皮手术里真出现个好歹! 她非得让这群本就不该活在世上的渣滓陪葬! 云皎月幽冷目光渗着强烈杀意,转而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给孙鹤的创面包扎! 手术都到了最后时刻,她绝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腌臜东西,再受影响半分! 云皎月快速地用一层凡士林纱布,平整地覆盖在创面上。 又用八到十层的湿纱布,剪成了和创面大小形状相同的模子,平放在创面上的凡士林纱布上。 继续依次放了疏松湿纱布、干纱布、棉垫,最后用绷带加压包扎。 原本植皮手术到这里就可以结束。 可孙鹤的植皮区实在是太大,所以云皎月又用了打包包扎法,防止敷料移位。 云皎月刚包扎完! 阮元盛气凌人聒噪的声音,就随着风声钻进屋子里。 纨绔子弟一路上钱财不缺,没受过什么大罪。 骂人也中气十足。 在外头指着对方的鼻子怒斥,“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现在虽然是人犯,可我和祁家这些卑贱的人犯不一样!” “我不妨告诉你,我爹只是明面上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其实他还留了万贯家财给我继承!” 阮元横行霸道,扫过程二李虎的眼神满是不屑。 他可没打算在沙橘村待一辈子。 他爹都和他说好了,只要他在沙橘村避避风头,待上几年! 家里就会疏通关系,将他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弄出去。 云皎月被外头的吵闹声吵得头疼。 寒星似的眼眸漫着危险光泽,不紧不慢,用意念将做完手术后的孙鹤,平稳挪出手术室。 阮元自认为自己身后有背景! 他扯着嗓音,也不想继续和程二这种小喽啰掰扯。 洪亮声音落下,说出自己来找云皎月的真实目的: “你们祁少夫人能在大荒县做生意,那我肯定也能!” “她不是想卖颜料吗?我家在万寿县有最大的商铺!我来,为的是双赢合作!” “你们都给我让开!让我和她详谈!” 阮元到大荒县县衙的时候,正好听衙门里的衙役提及,云皎月之所以能承包县里所有的山体,是因为她拿出了足够让大荒县上交一年赋税的银子。 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外加算上对方雇人的人工费用,采石做颜料的工具等等一切的开销。 他笃定云皎月现在手头上没什么现钱。 也猜测女人现在肯定正在犯愁销路。 所以…… 只要云皎月能不和他计较在万寿县时的小小过节,再好吃好喝供着他!和他分成采石做颜料! 他就愿意勉为其难地,帮着这女人扩充销量!外加让阮家支援些现银。 不过,要是云皎月不识抬举。 让他在沙橘村过得不舒服,他就绝不会让云皎月的颜料生意做得红火! 他也不怕她! 到时候非得让家里,把这女人,整得入不敷出、草草收场采石做颜料! 反正陆崇远在千里之外,也管不着泽州的地界。 云皎月将外头阮元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双赢合作。 和阮元这种纨绔子弟合作,只会脏了她的矿山。 而且她现在只是采石,根本还没去炼金。 炼金才是一本万利的行当,她又何须分他一杯羹? 这会儿,孙鹤还没醒。 看催眠药的药效,至少还得再过一个时辰才会醒来。 云皎月打开孙鹤家的房门。 开门刹那。 那道幽深的目光,就犹如利刃锋芒一般,猛地袭向阮元和穆艳娇二人。 眼帘中,云皎月发现二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略微熟悉的面孔。 是阮元的跟班无疑。 “祁少夫人?我们是吵到你了吗?” 程二见云皎月脸色并不好,眸子里的寒意像是冰凌一般,他看着心里发慌。 上回看见云皎月有这样的神情。 还是和萧莲、祁老夫人、祁家二房她们撕破脸的那天。 程二怕云皎月误会,连忙解释着,“祁少夫人,刚刚都怪李狗蛋他婆娘说漏嘴,泄露你在孙鹤家里。” “我和李虎从山上下来,本来是准备回家给空了的水囊灌水。” “可谁知道,正好就看见阮元和穆艳娇他们想来找你。” “我们知道你在给孙鹤看病,想着不能让他们打扰你,动静才不可避免地大了些……” 云皎月颔首示意,并没有将差点耽误手术进程的账,错记在程二身上。 她森冷视线扫向阮元和穆艳娇等人,目光带着难以忽视的威严和威慑力。 阮元对上这眸子,心底倏地有些犯怵。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云皎月的气势,和在万寿县碰见的那次,不太一样。 浑身的气势,像是变狠了些。 云皎月眉眼冰冷,突然朝阮元走近了几步。 她视线停驻在阮元身上,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讥讽着,“阮大少爷,你刚刚说,你和我这种卑贱的人犯不一样?” 冷不丁嗤笑,“都是人犯,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卑贱,但我笃定你并不高贵!” 在云皎月看来,她即使是带着三个村子里的人致富,她也并不能称得上是高贵二字。 毕竟,她只是在坚定不移走着共同致富的路子而已。 云皎月眸光倏地深深,敛下算计的神色。 意味深长问道,“阮元,你可是家中独子?” 话音落下。 阮元不知所措怔住。 没明白云皎月说这话的意思。 下一秒,话锋一转,“你们阮家,巅峰时期连祁家落魄时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凭什么会认为,自己有资格和我合作共赢?” “难道,就凭你这种狂妄之人自身所携带的无知?” 清冽声音落下,将阮元的自尊摁在地上狠狠践踏。 云皎月眼底闪过轻蔑之意,笑了。 “你许是在蜜罐子里泡了太久,以至于太不知天高地厚、自满愚昧了!” 第120章 罪籍记录 阮元觉得有些丢脸,整张脸猛地涨红。 还从来没有人,将他批得如此一无是处! 云皎月目光扫向阮元身旁的穆艳娇。 这个女人已经不似在通安县时,那副目中无人天之骄女的模样。 穆艳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着,对上云皎月视线时,眼底极力压制着愤恨。 声音全然没有从前的傲气。 像生冷的隔夜米饭被重新蒸出热气,生硬中掺杂着故作的娇嗔。 扯了扯对方的衣角,“阮元,云皎月毕竟是帝师的义女。她今时不同往日,嚣张些也是正常的。” 故意说道,“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她了。” 娇滴滴的声音状似善解人意,替人着想。 等这些话,传入阮元耳朵里后。 阮元顿觉更丢人了! 倏地狠狠紧咬着牙关。 除去碰上陆崇那次,他什么时候做事情,需要畏手畏脚看人脸色了? “周烈!你们别傻站着!” “云皎月手底下的这两个小喽啰,无需你们这么多人对付!” 阮元阴狠的目光紧盯着云皎月,特地叫着自己的跟班。 又随手指着手底下的一些人。 吩咐着,“你们几个!都过去把云皎月这个小贱人给我抓起来!” “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到沙橘村!” “以后!我们这群人,是站着走路横行霸道,还是跪着走路看人眼色!全看今天!” 阮元打定主意要给云皎月一个下马威! 他好歹也是经商人家的独子,自幼不知道读了多少生意经! 若非是云皎月先到的大荒县,说不定这会儿在村子里当老大的人就是他! 阮元心底还有自己的打算。 他家中父母过几年把他从大荒县接出去,上下打点肯定会大出血。 他可不想日后回沧州,成为一个贫贱的穷光蛋! 倒不如拿自己身上现有的银钱,在大荒县赚得盆满钵满再回沧州。 因此…… 云皎月这块铁板,他必须得硬碰硬给卸了! 话音落下。 阮元喊到的人,纷纷撒腿朝着云皎月涌去。 他们捋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想要去教训云皎月! 云皎月舒展的眉头略略蹙起,这阵子她忙于教人认草药、做颜料,外加寻求颜料销路。 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工夫,去温习军体拳。 好些时间没打过架,手都生疏了。 云皎月眼角余光瞥见,这群朝她冲来的五大三粗之人,明面上对她的轻视。 眼底逐渐弥漫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危险意味。 “简直是找死!” 云皎月冰凌般锐利的视线袭向众人。 直接伸手拽过一只臂膀,将率先冲过来找茬挑衅的男人摔打在地! 云皎月在队伍里学过整三套的军体拳。 三套军体拳加起来足足有六十四个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是十分精炼实用! 能一招制敌! “哎哟!”被摔在地上的人手臂脱臼,后背砸在地上痛得动弹不了。 吃痛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还不等大多数人反应过来。 云皎月的动作灵活迅速且有力!握着拳舒展筋骨,砰砰砰几声就朝阮元手下们的胸膛砸去。 像是还不过瘾,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抬起踹向在一旁观战的阮元。 踹在小腹上,阮元痛得要死,感觉肠子都打结了。 周烈是阮父特地安排在流放队伍里的打手跟班。 阮父生怕自己的独生儿子,在流放路上有个好歹。特地重金雇了镖局里的周烈,寻了个罪名把他安置在队伍里。 周烈很有职业道德,拿人钱财,铁了心的就要保护好阮元。 他施展短打拳法,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 爆发力极大朝云皎月冲来,大有想要打死人的冲动! 云皎月看见周烈这拳法架势,不由得怔了怔…… 她眼力劲还是有的。 周烈施展的是八极拳,所谓太极十年不出门,八极两年打死人。 这种拳法…… 在古代练得比较厉害的,通常不是用于保护达官贵人,就是用于押送贵重财物。 云皎月眉心微微动了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关键要点。 与此同时,周烈早已握拳!指节咯咯作响,朝女人太阳穴揍去! 云皎月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 不过,她即使是反应过来,速度也并不会比周烈快,不见得能躲开攻击。 只因她在部队里当军医,干的是文职岗位。 学习军体拳,即使学得再认真,花在上面的时间也没有专业的武职人员来得多。 要是真碰上厉害的狠角色,她的确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 不远处,穆艳娇看见周烈的拳头,即将要砸向云皎月太阳穴。 唇角冷不丁勾起阴险森冷的瘆人笑意。 “祁少夫人!” “祁少夫人!” 程二和李虎双双喊着云皎月。 挣脱开阮元手下的桎梏,齐齐跑过去准备帮忙。 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追随云皎月,习惯把她当做忠实可靠的主心骨。 要是云皎月真有个什么好歹,他们以后的日子又要一眼就望得到头! 而且要是帝师陆崇知道自己的义女有个好歹,难保不会迁怒于他们…… 可惜,程二和李虎跑得实在是不够迅速。 云皎月下意识往身后退了几步,看到急速放大的拳头,深褐色瞳孔猛地紧缩! 就在这时! 祁长瑾不知为何快马加鞭赶到! 烈马被缰绳勒得仰蹄长鸣,声音瞬间引起周烈的注意力。 周烈拳头顿了顿,刹那间祁长瑾动作极快! 拉起弓弦! 箭矢猛不丁袭向周烈的手腕! 男人的箭术百发百中,在青州富庶之家联合狩猎游玩时,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陡然间,铁质箭镞穿过周烈手腕! 经脉间的鲜血,在强大冲击下,横飞滋了云皎月一脸! 温热血液点点滴滴,从女人白皙精致的脸蛋缓缓滑落。 “皎月!” 祁长瑾看云皎月有些走神,低沉富有力量的声音从喉咙中吐出! 驾着马,朝云皎月奔来。 伸手捞上云皎月的腰际,将人捞到自己怀里躺着。 周烈右手手腕被刺穿,发出惨烈的叫声。 他的手忍不住在发颤,“我!我杀了你!” 习武之人,最忌讳四肢不健全。 周烈双眼猩红,疯了似的跑向祁长瑾。 他是真想不惜一切代价杀了祁长瑾! 祁长瑾坐在马鞍上,冷冷看了眼周烈这个匹夫。 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模样。 没心慈手软。 拿弓箭直接往周烈左腿刺去! 这回用的力气更大,箭镞扎进小腿肌肉! 直接让周烈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祁长瑾冰冷眼眸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打量道,“周……烈是吧?” “在大荒县县衙时,我就发现你走路无声四肢健硕,特地翻了翻你的罪籍记录。” “你是大通镖局一等镖师出身,押送了不少从京都送出的金银绢帛。” 祁长瑾双眸微微一沉,冷冽笑道,“我可真好奇。” “大通镖局两月前怎么会突然闭门解散!而你这个一等镖师,又是怎的沦为罪籍人犯,被押送到泽州大荒县!” 第121章 谋财害命的心 云皎月被祁长瑾这番话惊得一激灵。 她原以为自己脑子动得已经算是很快,可没想到和祁长瑾比起来,还是略显逊色。 刚刚她就已经在将周烈和财物丢失案联系在一起。 是以才有些出神。 谁知道祁长瑾不光是把面前这鲜血横流的新人犯,和财物丢失案联系在一起。 还顺藤摸瓜,将人和京都权贵联系到了一起。 大通镖局是大齐国京都首屈一指的镖局,里头的镖师,有不少都会被委托押送官府亦或者是权贵和富商的名贵之物。 这样的一个镖局,不出意外根本倒闭不了。 而镖局里的镖师,就算大通镖局关门大吉,凭借他们的履历,外加此前职业生涯所积累下来的资本,也绝无可能会沦落到成为贫瘠之地人犯的地步。 唯一的解释…… 是镖局踩了红线,致使不得不解散。 镖师也因为权贵指使,潜伏于人犯堆里,特地来沙橘村灭口有关财物丢失案的涉案人员。 至于周烈方才对她和祁长瑾起杀心,要么是他恼羞成怒。 要么就是她和祁长瑾也在灭口名单里。 阮元被云皎月踹了后,小腹一直处于阵痛阶段,不得不在地上持续打滚。 他脑子就跟上锈的锁和石头脑瓜子一样,一点都不开窍。 完全没明白祁长瑾刚刚说了这么一堆,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什么大通镖局一等镖师金银绢布。 这周烈,不就是他爹给他雇来的一个护卫吗? 对了,这护卫还是因为家贫,所以不当镖师后,才自荐送上门,保护了他一路。 阮元既蠢又坏,先发制人,“祁长瑾!大家都是人犯,你无缘无故拿箭矢伤人,难道就不怕我们让县令做主处置你?” 阮元打赢了有打赢了的说法。打输了也有打输了的说辞。 这会儿他明显处于劣势,下意识搬出陶高山来压祁长瑾。 祁长瑾眸光凌厉冰冷,直直冷视着阮元。 声线硬朗,带有戾气道,“阮元,我们大家虽然都是人犯,但人犯间也各有不同。” “我的妻子云皎月是人犯,但她却提供了诸多差事给附近几十里的村民。” “我是人犯,我也尽了绵薄之力在县衙当差。” “我们夫妻二人都是在做着对大荒县有益处的事情!而你呢?” 祁长瑾嗓音凛冽,暗带警告,“你初来乍到,就想杀我妻!” “这种事情即使是闹到了衙门,也只有你没理的份!难道你不知道,人犯主动闹事,罪加一等?” 场面不知不觉已经被祁长瑾掌控下来。 阮元手底下的人,除去周烈全都是混子。 那些混混跟班,这会儿被祁长瑾两箭刺穿血肉的行为,吓成了鹌鹑。 祁长瑾眸色冷寂,眼眸划过一丝危险意味。 “程二李虎,你们将阮元和穆艳娇等人都给我抓起来!” “但凡反抗者,就以袭击公职人员为由,就地处置!” 祁长瑾近日在大荒县帮陶高山解决了不少实事,受到陶高山和李全的赏识已久。 最近李全想告假,陶高山还想让祁长瑾顶替师爷一职几月。 因此,男人现在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大荒县公职人员。 祁长瑾说完话,阮元手底下的人,还真的不敢再造次。 程二和李虎又重新开始支棱起来。 大摇大摆走到那些人面前,用力狠狠抽了他们的脑门几下!以泄先前被揍的耻辱! 正好,孙阿牛和刘大山等人,也前后有序担着扁担从山路下来。 他们看到云皎月脸上都是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连辰砂石都没来得及摆放在木棚里,就如层层海浪朝云皎月围过来。 “祁少夫人!你没事吧?” “你这脸怎么会有那么多血!这是发生了什么?” “祁少夫人,有谁欺负你,你和我们说!我们一定和他们拼命!” 接二连三的声音此起彼落。 云皎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用瓢勺在孙阿牛门口处的水缸里,盛了一勺水洗脸。 将脸上的血迹全都洗干净。 等洗干净脸,云皎月犯了难,想着要如何处置阮元和穆艳娇等人。 如果直接把人送到官府,也太便宜了他们。 倒不如留着他们,引蛇出洞。 看祁长瑾也不着急将人送官,她猜测男人也是和她一样的意思。 总归现在她们这些人犯在明,权贵们派来灭口的杀手在暗。 用阮元穆艳娇和周烈等人,将杀手们引出来,再一网打尽! 一旦翻案的人证有了。 就可以直接将人扭送到陆崇手里。 这样,他们从青州来的这行人,也就能洗清冤屈,脱离罪籍身份。 “程二,将他们这帮人全关到空余的废弃房屋去。” “接下来找人轮番看守,无论是吃喝拉撒,没有我和祁长瑾的允许,绝不能让他们出房屋一步!” 程二是有些见识的。 他知道大通镖局很负盛名。 想不到大通镖局里的镖师,除去受贵人指使到沙橘村以外,还会因为什么缘由来此处。 也不知不觉将周烈和财物丢失案相联系。 意识到这里,程二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很是上心,掷地有声道,“祁少夫人你放心!” “别说是这群人,就是连一只苍蝇也别想从废弃的屋子里飞出来!” 阮元紧皱着眉头,看沙橘村的人都和云皎月上下一心。 心里不痛快。 嘴贱,挑拨离间说道,“你们这群没出息的货色!” “还真是耗子戴眼镜鼠目寸光!一点头脑都没有!” “跟着云皎月做工,一辈子能挣几个钱?还不如黑吃白,把祁家这些人通通都给做了!” 嗤之以鼻提点,“到时候,无论什么矿山什么颜料,不都是你们自己的产业?!” 阮元说完话。 场上还真有些人,眼底浮出异想天开的贪欲。 云皎月一直担忧沙橘村的人,会黑吃白。 不过担忧归担忧,她从来没有将忧虑展现于人前。 只是用奖罚分明,和领班管理制度,加上尽可能完善的福利,来笼络人心。让他们安于现状,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偏偏当下阮元三言两语打开了一些自命不凡之人的欲望之门。 而这些人…… 他们深信自己就是天选之人,一定能吃下采石和颜料生意这么大的一个摊子。 云皎月仍旧是面如平湖模样。 将在场所有人细微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 双眸泛着冰冷暗芒,“程二,把阮元的嘴给我堵了!” “要是再敢见缝插针,找机会挑拨离间!就直接拔了他的舌头!” 云皎月杀鸡儆猴,暗自警告那些心底有小心思的人。 如果这次警告,也没能拦住他们想要谋财害命的心…… 那后续。 就不要怪她在危难之际,见死不救了。 第122章 被蚕食杀害 程二随处找了块臭抹布,粗暴塞进阮元的嘴巴。 这会儿,孙阿牛胸腔早已积攒溢出的怒火,替云皎月愤愤不平,双拳紧握。 想教训这些神色有异的村民们! 云皎月眸色微深,及时喊住孙阿牛,“孙叔,孙鹤再过一个时辰就能醒。” “你不必忧心,先回去吧。” 冷静自持,“等他醒了,接下来这三日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来找我。” 云皎月面上喜怒不形于色,语气淡淡,没教人琢磨清她心底的想法。 孙阿牛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心底也的确牵挂着自己儿子孙鹤。 咬紧牙关,故意朝着村民们重重说话: “好!祁少夫人,那你要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孙阿牛的!尽管提!” “我孙阿牛别的没有,就是蛮力大!”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会帮你教训某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被暗戳戳骂了的村民敢怒不敢言。 谁也不想明面上,认了白眼狼这三个字。 云皎月点了点头,“多谢孙叔。” 等孙阿牛走了。 刘大山心里也有气,恶狠狠对着那些围观的人说话,“还不散了?” “大家伙是不想采石了?也不想让自家婆娘做颜料了?” “你们要是不走,我走!” 刘大山转身怒气冲冲离开,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也很感激云皎月能救回自己的妻子。 他不是那种会白日做梦抢人果实的人,更不会贪图揽下自己根本驾驭不了的生意。 谢狗剩也跟着刘大山走了,吆喝着,“走走走,采石去!” 不一会儿,方才从山上下来的村民,都三三两两前后散开。 直至空地上只剩下云皎月她们。 程二中气十足啐了一口。 他自认为自己算是没良心的人,但是没承想,沙橘村这些村民,竟然比他还不是东西? “我呸!那群人太不是东西了!” 李虎也骂着,“就是。我看他们就该到尿缸边,去照照他们自己的衰样!” “没准这样,还能有自知之明珍惜现在的饭碗!” 云皎月深邃目光扫向程二和李虎。 眸色微深,“你们两个还是别骂了,干正事要紧。” 她不打算在这些村民身上多费神。 特地望向阮元这帮人,“程二,我们先带着这群人,把他们押到空余的屋子里去。” 又对李虎道,“李虎,你去我家门口的水缸,捞几条新鲜的鱼出来。” “中午你们都留在我家吃饭,我给你们杀鱼煲汤,外加做个红烧。” 祁长瑾经常会从县城郊外带鱼回来,在垂钓老翁手里买鲜货。 有时候鱼太多,分了乡里乡亲还有剩余后,就在家门口的水缸养了起来。 李虎一听晚上又能吃鱼,搭腔应和着,“祁少夫人稍等片刻!我立刻就去拿!” 不一会儿,云皎月就将阮元和穆艳娇他们全安置在废弃的茅草屋里。 怕程二他们轮流看守不住,万一阮元他们再跑了。 云皎月还亲自将他们一堆人全都被吊在房梁上。 没吊太高,只让他们脚尖着地。既给他们一定的范围活动,又让他们足以累到心理崩溃。 被吊起来时,穆艳娇眼底淬了毒般的阴狠眸子,直直冷视着云皎月。 她很恨云皎月。 虽然她在通安县时,横行霸道欺压百姓,连当时同为小官家的女眷林芙蕖也不放过。 但当时她是县令之女,刁蛮任性些有何不可? 在大齐国,官员稍贪些,官员子女稍蛮横些!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 何至于就真的要被彻查关押砍头流放! 要是她没碰见过云皎月,她不信就凭通安县这种小地方,能被一朝帝师所恼怒彻查! “怎么?穆艳娇你是很恨我?” “是将今时今日家破人亡,不再坐享手中权势的账,全都算在我头上了?” 茅草屋里,有脏兮兮的长板凳。 云皎月用手拂了拂灰尘和其他脏东西,坐在上头好整以暇盯着面前状如蝼蚁般的穆艳娇。 她看出穆艳娇的形于颜色意在何处,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祁长瑾也不着急女人何时审问周烈。 女人精通医术,自有能比常人审问,效果更好更容易逼供的法子。 他推开堆积厚重灰尘的窗户,想通风。 外头的阳光正巧照在云皎月后背。 她坐在暖光之中,眼神阴冷得可怕,藏着让人后背发凉的阴鸷情绪。 “你不该恨我。” 云皎月轻笑声清冷落下。 微启薄唇,语气淡薄,“不过,你恨我也无关紧要。你的恨意滔天也好,虚无也罢。于我,都不值一提。” 坦荡平和说道,“我承认,你也算是有些本事,能忍常人不能忍之处。” “你对我的恨意,还有对死亡的恐惧,能支撑着你从通安县一路走到泽州,能让你这个阶下囚委身阮元,将从前官员之女的骄傲全都践踏脚底。” “可那又如何?你走到通安县,到了沙橘村,站在我的面前!” “不也还是阶下囚?不也还是被我吊在房梁下苟且偷生?” “难道你认为你的一腔恨意,能打倒我?能让我承受无妄之灾,被你错恨甚至杀死的妄想?” 在云皎月看来,穆艳娇只是承受不了现在落差极大的生活。 像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官员从贪污起,就已开启落马的倒计时。 享受的锦衣玉食,终有一日会变成梦幻泡影。 不过这种人,被查处时即使面上再愧疚懊悔。心底里那抹懊悔,也根本比不上对揭发之人的万千分之一的憎恨! 所以,穆艳娇一路到了沙橘村,她不会承认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有哪里不对。 她只会恨云皎月,恨她毁了自己县令之女尊贵优渥的生活。 云皎月幽邃双眸闪着冰冷暗芒,“胜者为王败者寇!” “一个时辰前,要是你到沙橘村后,选择夹紧尾巴做人。按照我的个性,我不会为难你。” “可既然你选择了和我作对,还想杀我。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几天是翻案的关键时期。 她不会节外生枝,过分为难穆艳娇。 等掌握了翻案证据。 穆艳娇大可以选择是要生不如死地活着,还是自发了断自己的性命…… “祁少夫人!鱼来了!” 李虎拎着木桶,桶里的水被他晃晃悠悠颠着溅出一地。 乐呵呵道,“祁少夫人,你做的红烧鱼和清蒸鱼都好吃!” “上回我看你桌子上摆了三条鱼,这回我也拿不准条数,就也拿了三条!” 云皎月视线停驻在木桶里鲜活乱蹦的草鱼。 她颔首示意,“辛苦你了李虎。” 李虎还有些不明所以,热情问着,“祁少夫人,你要是没时间杀鱼,大可以吩咐我们来杀。” “怎么还这么辛苦,非要赶着时间,在阮元他们面前杀鱼?” 李虎一想到祁少夫人还要辛苦地拿菜刀拍晕鱼脑袋,再刮鳞片挖内脏的,怪麻烦。 云皎月失笑,想起了什么。 她也不是因为赶时间,才想杀鱼。 心情渐渐好起来。 一手握住草鱼,“我给你们露一手,前几天我看你们杀鱼很是费劲。” “要是一下没把鱼拍晕,还得接着拍。鱼急了还咬了你们一口。” “得亏你们胆子大,否则要是胆子小的遇见这种情况,一次没杀死还得再来一次,心里都得有阴影会害怕。” 云皎月话锋一转,“杀鱼没那么麻烦。用些非常手段,就能让鱼保持清醒乖乖被杀。” 意有所指看了眼周烈,眼神微沉,“当然,杀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手段独特些,也能让人保持清醒,感受自己一步步被蚕食杀害。” 第123章 该处置就处置 话音落下,周烈瞳孔猛地一震。 他神情很不自然,紧咬着后槽牙,“你……你什么意思?” 周烈右手和左腿还在流血,疼痛使然,浑身都在轻微的发颤。 他在镖局当镖师时,走南闯北积累过不少见识。 这个世上,的确是有能让人保持清醒,再经历被杀前所有痛苦的阴毒法子。 他就曾经亲眼看见过刑场上的刽子手腰斩人犯。 腰斩后,那个人犯并未立即死亡,而是保持着一段时间的神志清醒。死前还愣是用手蘸血,在地上足足写了十几个冤字才没了命。 但是在沙橘村这种边陲之地,连县城也不见得能有腰斩过人犯的刽子手。 云皎月这个女人,是想用何种法子,让他保持清醒地死去? 难不成是想亲自操刀腰斩他?可她一个女人,这怎么可能?! “周烈,我给你一个机会。” “一炷香的时间,告诉我你来沙橘村的目的。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一并来了大荒县?是谁指使你们来的这里?” 云皎月随手从发髻里抽出一根发簪。 看到拿出的发簪是祁长瑾先前亲自雕刻做出的沉香发簪。 将它插回发髻里,最后挑了一根前几天去县城买的简式木簪。 祁长瑾将女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先前紧抿着的唇线微微勾起,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云皎月单手摩挲着木簪上的纹理,声音带着丝丝阴寒。 锐利视线紧盯着猎物一般的周烈。 忽地继续冷声逼问! “另外,关于大齐国各地四起的财物丢失案,你知道多少?” “大通镖局起于京都,接触过的达官贵人肯定不少。其中,你又了解多少有关达官贵人们的秘辛?” 话毕,只见云皎月突然拿起发簪尖锐一端!刺进草鱼的枕骨大孔! 纤细白皙的手指紧握发簪,捅进鱼头脑髓处! 转换了方向,又继续捣烂脊背骨髓! 眨眼的工夫,女人手中前脚还活蹦乱跳的草鱼…… 现在已经浑身不动弹。 且鱼还活着。 程二和李虎眼睛看直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祁少夫人是怎么做到的? “李虎,把这鱼拿出去!开膛破肚!” 云皎月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 转而幽深看向周烈,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我忘了告诉你。这种杀鱼的方法,同样也适用于杀人。” 云皎月重新握起一条鲜活的鱼,对着周烈道,“我刚刚,把发簪插进了鱼的这个部位。这里是枕骨位置。” “那你知道……人的枕骨在哪吗?” 云皎月扔掉手中的鱼,走到周烈身边。 站在他身侧。 刹那间将发簪抵到周烈的脑颅后部,那处呈内凹外凸瓢状的扁骨位置。 冰凉带着血腥气息的发簪,倏地接触到周烈枕骨处的皮肤! 周烈全身上下都如紧绷着的弦,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但当镖师久了,什么难缠的角色他没见到过? 现在到了泽州的人,只有他。 其余人都还在路上。 他不信云皎月真的敢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消息!” 周烈冷视着前方,一副铮铮烈骨铁血汉子的模样。 他瞥了眼云皎月手里的簪子,“鱼肉鲜嫩,你这木簪能刺入鱼身不奇怪。” 冷嗤一声,“人和鱼并不一样。我可不认为,就凭你手中小小的簪子,能伤到我什么!” 就这破簪子,就算往死里捅,也不见得能捅破他的皮肉。 他没什么好怕的! 身旁的阮元不断用舌头顶着破抹布,像是有话要说。 他不断利用嘴里舌头的活动空间,不停地用舌头顶着抹布。 靠舌肌和颊肌的挤压。 好半晌,终于将抹布吐出来! 附和着,“就是!云皎月你吓唬谁呢?” “我呸!就凭你这个簪子,能吓到我爹给我雇来的护卫?” “我可警告你,现在你赶紧把我放了!否则,就凭沧州离青州地界的距离,我再怎么也得让我爹派人,把你爹娘都杀了!非得泄我心头之恨不可!” 阮元说完话,周烈不由紧紧拧着眉头。 难以置信盯着阮元看了几眼。 最后愤懑落下两个字,“蠢货……” 阮元满腔怒火,怒视着周烈! 忍不住问他哪里蠢? 周烈挪开视线,现在云皎月为刀俎,他们这群人为鱼肉。 他身上还有利用价值,嘴巴硬些云皎月不见得会杀他。 至于阮元?? 处于劣势,太早激怒别人,只会加速被教训的进程。 云皎月双眸微凉,紧盯着面前大放厥词的阮元。 她想起先前阮元三言两语,就挑拨了村民们和她的关系。 忍不住在思考…… 从穿过来的第一天开始,她从来都信奉与人为善。 只是她忘了,大齐国不是现代,更不是她生前所待的部队! 文明从来都是在不断地演变。 她能帮一手就帮一手的相处模式,在大齐国根本就行不通!元宝小说 部队里,大家过了今天可能就没明天。 所有人在紧绷的生活里,没有多余心力去计较细枝末节的小事和身外之物,大家精神高度契合,彼此间不计得失、互帮互助。 而在这个异世? 一味地善良和仁慈,根本不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感激。 他们最多只会在贪欲和恪守本分间徘徊,直至被贪婪驱使,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最后不断地索取和榨干你最后的价值!像吸血鬼一样,把你的所有占为己有! 云皎月眼底温度骤降,眉眼间冰冷寒气弥漫。 几乎让所有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对现在没完没了的无妄之灾产生极度的厌倦! 假如她一开始,就让陆崇在万寿县把阮元就地正法,不给任何让阮家通融打点的机会! 阮元也不可能会出现在沙橘村挑拨离间。 假如她在通安县,在地震结束后,干涉了大夫救治穆艳娇。 穆艳娇也会重伤而死,根本不会再碍她的眼! 云皎月眉心动了动,暗下决心! 歹毒险恶之人,就该被就地正法!及时付出做错事的代价! 该处置时,就得处置! 否则她对敌人一时手软,自己也迟早会被手软的回旋镖击中。 以至于疲于应付,处于祸患之中! “祁长瑾,你能出去等我一会儿吗?” 云皎月清冽嗓音缓缓,“再给我半炷香的时间。” 她眼底不复黯淡,“我一定审问出你想要的所有答案。” 视线扫向程二,“程二,你也出去。和李虎一道杀鱼开膛破肚去鳞片。” “把这个木桶也拎出去。” 祁长瑾接触到云皎月坚定果断的视线,眉头蹙了蹙,剑眉下好看的眼眸浮出一抹担忧。 意识到女人是打算亲自动手,怕接下来的场面会吓到他。 只是,他怎么会吓到? 他连再血腥不过的腰斩行刑过程,都看见过。 祁长五官分明雕刻般的清隽容颜情绪不明,关心问道,“你可以吗?要不然我来吧。” 男人本打算将周烈关到大荒县牢房审问。 毕竟牢房里刑具完全。 后来听云皎月吩咐程二把周烈他们关在茅房里,他也没有多加干涉。 一是他从不古板,不认为女子只能主内。 云皎月是他的妻子,两人夫妇一体。她无论想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信任支持。 二是女人医术高明。 像周烈这样的彪形大汉,不见得会怕烙铁这种刑具。 是以,他深信云皎月亲自审问的效果,会比将刑具全用一遍,要来得更好。 云皎月点头示意,“我可以。你出去吧。” “正好,我手也生了,想熟悉熟悉人体内部构造。” 云皎月说完话,周烈和阮元瞬间咽了咽口水。 熟悉人体内部构造?这是要怎么熟悉?熟悉谁的人体? 慌张腿软之余,手心也逐渐发麻。 真有一种砧板上被人刀俎鱼肉的感觉! 第124章 求你饶过我 很快,祁长瑾和程二他们出了茅草屋。 云皎月左手伸进衣袖,用意念在空间里找了找。 周烈说的没错,一根木簪而已,的确刺穿不了人的皮肉。 即使用银簪,银簪一头也不够锐利,刺进紧实的人皮时,手腕会很费力。 于是没多想,从手术室里,找了根十一厘米长的麻醉针。 握着粗粗的针筒朝阮元走过去。 “周烈,留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可不多了!” 云皎月拎起阮元的后领子,单手戳进阮元的枕骨大孔。 颅腔和椎管经孔相通,从枕骨大孔戳进后! 云皎月直接顺着骨孔缝隙往脑髓方向捣! 阮元后脖颈刺痛,痛得毛孔都张开! 脑袋疼痛欲裂,“啊!” “好痛!痛……云皎月我错了,我不该惹你。” “你的生意我也不该沾手,我也不该挑唆你和村民间的关系!更不该拿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 阮元痛哭流涕,有尿失禁的迹象。 鼻涕眼泪横流,“你饶过我,你饶过我啊!我再也不敢了!” 云皎月双耳不闻惨叫声音。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最了解人体构造的,莫过于法医和医生。 医校里甚至还有一句玩笑话,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医学生。 在她还是医学生的时候,不知道和没有生命迹象的人体,打过多少次交道。 就是因为知道人的性命有多脆弱,所以她也异常珍惜人命二字。 只可惜有些人……是真的不配当人。 “阮元,别叫了。你在万寿县时,让人差点错杀帝师。” “你平时和穆艳娇一样横行霸道,仗着手里有些钱有些权,就作奸犯科为非作歹。” 云皎月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都不是人了,她又何必拿对人的尊重,来对待阮元他们? “啊——” “痛!” 惨叫声逐渐吸引刚把辰砂石搬下山的村民们。 连做颜料的村民,也被这种嚎叫声惊得一抖。 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情,逐渐往云皎月所在的茅草屋围过来。 他们也不敢围得太近。 “这?祁家大少爷和程二李虎在门口的话,那屋子里头的人,是祁少夫人?” “我的天呐,这声音听得我晚上得做噩梦!杀猪的叫声都不过如此。” “祁少夫人平日里看着和和善善,怎么下手这么狠毒?以后我看到她,都不敢和她搭话了!” 议论声纷杂。 谢狗剩和刘大山面面相觑,好在他们都敬着捧着云皎月。 从来都没有生出想要和村子上下的人联合,吞掉云皎月产业的心思。 就这种手段,以后谁还敢往云皎月刀口上撞! 得罪她,这不是找死吗? 叫声也吸引来柳韵秀的注意。 她正好牵着祁昭昭的手路过这里,手里还拎着野菜篮子。 祁昭昭心底也有些怕。 不过她怕的是那阵惨叫声,而不是怕云皎月。 她知道她的堂嫂,是最最好的人了。 就算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那也是别人更过分! 只是后背还是一阵冷汗,“娘,堂嫂这么做,真的不怕以后别人都不敢和她搭话吗?” 柳韵秀捂上祁昭昭的耳朵,减弱一些惨叫声。 缓缓吐出的声音,也传进祁昭昭耳畔。 “虽说使人惧不若使人爱,使人爱不若使人敬。先前你堂嫂过于仁厚,村子里的人对她尊敬有余,却没有畏惧。” “受人尊敬的事情做多了,就会让正直的人更生尊敬,让卑劣的人更加贪求无厌。” 被安抚后,祁昭昭害怕的情绪驱散不少。 眼睛明亮,似懂非懂,“那堂嫂现在是想让人畏惧?” 她就知道她的堂嫂,不管做什么都是事出有因。 柳韵秀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发,“对。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皎月即使今日做得再过火,从前一步一脚印的善事和帮扶,是实打实存在的。” “从前尊敬她,对她心存感激的人,今日过后还是会对她一如既往地尊敬感激。” “而那些求索无厌的人,今日之后,也会收敛自己的贼心。” 柳韵秀肯定道,“管教底下的人,就是得这样。” 以前柳韵秀管教田庄铺面下的伙计,也是这般行事。 没有让人过分觉得自己好说话,也让人对自己始终怀有敬意。 云皎月今日的做法,和所谓的‘惧则慎,慎则不败’,也有异曲同工的道理。 只要让底下的人畏惧,底下的人做事就会谨慎。 能省掉诸多麻烦事情。 这些手段,她以前没教云皎月。 是因为旁人教是教不会的,就得亲身被绊子扳到,才会熟练使用。 屋子内。 阮元已经不会动弹,就跟方才被云皎月捣髓捣烂神经的草鱼一样。 他奄奄一息,只有眼珠子能动。 这种架势,让周烈和穆艳娇等人都瞠目结舌。 穆艳娇觉得云皎月是个疯子。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女人怎么发狠时,能这么狠。 这种狠毒的手段,即使是事隔经年被人翻出来讲,听到的人也会害怕做噩梦。 穆艳娇发抖看着云皎月,她原本还想用动用私刑来指责云皎月。 可现在她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周烈,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 云皎月拔出粗长的麻醉针,在阮元衣裳处,擦了擦针体上的鲜血。 “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 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没有半点温度。 像是想起了什么。 补充道,“对了,你千万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 “我有千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那些方法,随便一种都够你后悔嘴太严实!” 周烈满脸苍白。 他此前,的确从未见过像云皎月这种杀人的法子。 看了眼阮元,明白阮元现在短暂活着还不如直接去死。 比直接死掉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活不下来,只能一分一秒感受着生命在身体里流逝。 云皎月察觉到周烈瞳孔中显而易见的惧怕。 语气意味不明,意味深长道,“当然,你也不要认为,我只能从你身上得到我想知道的消息。” “一月前,我夫君已经问我的义父陆崇陆大人,借了不少侍卫前来。” “算算日子,如今也该到了大荒县。” 云皎月眼里杀机肆意,最后警告说着:“有那些人的助力……” “我抓到你的同伙再逼问,只是时间问题。” “别怪我没提醒你,既然我大发慈悲地给你机会,你最好识趣把握住。” “否则,阮元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听着云皎月的话,周烈又神不知鬼不觉看向阮元。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是没忍住! 终于发出不断地干呕声音。 茅草屋内的人,之前都在忍耐干哕的冲动。直到周烈率先发出这种声音,他们也逐渐绷不住。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干哕声不断。 云皎月对他们所有人的行为并不感到奇怪。 她当年刚开始学医,反应比这群人要厉害得多。 等周烈吐完黄水,也没等云皎月继续逼问,继续进行生理和心理上的打击。 他直接嚎啕大哭缴械投降,“我!我说!” “求你饶过我,不要像对阮元一样对我!我现在什么都告诉你!” 第125章 雷霆手段 直至周烈将自己知晓的和盘托出,云皎月才是从茅草屋里出来。 远处聚集在一处的村民们,看见女人出来后,连忙互相推搡。 嘴里念叨着,“走走走,咱们回去做颜料。” “对对,还好些颜料没做呢。” “咱们也回山上去采石!”刘大山说着话。 转眼间,空旷的黄土地上,人群四散。 云皎月对眼前一干人等的反应恍若未见。 暗想只用一个阮元,就能敲山震虎,让村民们对她有畏惧。 也是值了。 “祁少夫人,里头的人要怎么处理?” 程二在门口往里头张望,看见阮元像摊烂泥毫无生机。 笃定身亡,也就是今日的事情。 云皎月利落道,“在后山随便挖个坑。等咽气了,找块破席子,把人卷了扔进去就行。” 思考半晌,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想到阮元是独子。 若是万寿县阮家知道自己的独苗死在她手上,以后保不准会不计代价的生事。 得给陆崇传个书信,禀明今日的事情。 托他找到切实的罪名,将阮家灭口。 她不信阮家在万寿县至今,全然都干干净净! “得嘞,我们这就去办!”程二和李虎揽了活,主动说话。 等两人走远了一些。 云皎月纤长浓密的羽睫微颤,才消化着刚刚周烈告诉她的一切。 她眼底情绪复杂。 实在是这本权谋文所涉及的架空背景,各股势力都很变态。 也不是以祁长瑾视角写的。 是以她对祁长瑾的人生经历,对被陷害的细节,了解的也不是太准确。 原小说里,关于财物丢失案和科举舞弊案的篇幅占比不多。 对男人来说毁掉人生的案件,在书里,作者只用了寥寥几笔带过。 不过,云皎月深知,朝堂官场暗涌沉浮,为官者必须时刻如履薄冰。 否则稍有不慎。 不论是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努力,还是百年家族积累的权势,都有可能顷刻间灰飞烟灭。 因此,她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缩减所听到的篇幅。 将得知的内情,原原本本转告祁长瑾。 告知弯弯绕绕的一切后。 末了说道,“周烈说,两月前大通镖局之所以解散,是因为总镖头一家的尸体,浮在了沧州沧海的水面上。” “后来,他待业受雇于户部侍郎家的管家,特地来泽州灭口有关于财物丢失案的一干人等。” “据他所说……他曾经听管家提及,一并来泽州的还有十几个死士。” “算算脚程,他们这些人,应该都到了泽州。” 祁长瑾眉心微动,眼底显然带有诧异。 那双漆如点墨的幽邃眼眸,不由闪烁冰冷暗芒。 如先行者一般,率先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青州一行人犯,算上我们祁家所有人,也才十几个。” “至于来十几个死士?” 祁长瑾蹙眉,自言自语道,“还是说,这些死士来泽州,除去灭口以外,还有其他要事要办?” 云皎月缓缓颔首,“周烈是混在流放人犯之中,才早些到了大荒县。” “那些死士,管家只说是来帮周烈里应外合杀人的,倒没有提及要去办其他要事。” 祁长瑾眼神微沉,思绪短暂地恍惚起来。 理了理思路。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线索,实在是太多太杂。 而且有些案件,明面上如此,暗地里肯定又别有境地。 先是他被诬陷舞弊,祁家被下令抄家。再是各地财物丢失案频发,孙阿牛等人和他一道流放。最后大通镖局总镖头全家浮尸海面。 看似是各不相同的案件,实则又息息相关。 祁长瑾目光幽深,暗想这个户部侍郎还真是老奸巨猾。 藏在背后下令灭口,要管家出面行事。 以后要是真查出了什么,他还可以独坐高台,到时候让管家出面顶罪就是。 祁长瑾深信,一切疑难案件,破解前都有章可循。 只要按照时间线,理清事情前后顺序,再分析各个当事者的人物关系,必要时具体分析所处的环境,就一定能将案件查清。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在干巴巴的黄土地上,写下所有他能想到的一切。 云皎月也不打搅他。 在原有的故事里,祁长瑾的思维逻辑和算计手段,丝毫不输小说男主角。 他可是未来的首辅大人! 原来的轨迹里,祁长瑾洗清冤屈后,成了顶级权贵的幕僚! 甚至还攀上京都司礼监掌印徐公公,顶替男主角,成为徐公公心里最宠爱的义子! 由于办事太狠,狠到让顶级权贵和司礼监掌印都自愧不如。 才被他们扶上百官之首,内阁首辅的位置。 想到男人在权谋小说里罄竹难书的狠手段,她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和祁长瑾相比,她捣脑髓的逼供手段,完全属于仁慈的范畴。 不过…… 云皎月视线里,男人行为举止皆有大儒生的风范,正一丝不苟书写着各种案件的人物关系。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他权御百官的雷霆手段,究竟是如何练出的。 没有继续想下去。 反正离她提合离的日子,也不远了。 云皎月掰着手指头,找翻案的证据,再算上将人证物证转交给陆崇。 最多不出两月,事情就能尘埃落定! 到时候,祁长瑾就去他的京都,当他的大反派! 她则可以遍游大齐国各州县,过她的逍遥日子! 短短一刻钟时间,祁长瑾洋洋洒洒,黄土地上满是他颜筋柳骨的工整字迹。 直到写到最后一字!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顿了顿! 清隽容颜眉间微蹙,“竟然是这样……” 祁长瑾阴鸷的情绪转瞬即逝,万般言语短暂的梗在喉间。 起身后,一切恢于平静。 他拎起水桶,将里头的水尽数泼在地上。 刹那间,黄土地上的字迹,瞬间模糊直至不见。 云皎月一头雾水,“怎么了祁长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祁长瑾双眸啐了冰似的冷意盛盛,内心有着可翻涌滔天的浪潮。 “我曾以为是我害家里被流放,后来以为是祁家树大招风,这才让人惦记上家里的家财。” 云皎月认真听着。 事实上也的确是因为祁家家财过于惹眼,才导致祁家被流放。 难道有什么不对? 正是这么想着,就听见祁长瑾缓缓道,“我祖父数十年如一日的经商,打下了自认为无比坚实的基业。” “他死前握着我父亲的手,打趣说,家里钱财可供祖孙四代挥霍,他可以放心西去。” “可原来,数十年的努力,外加我十余年的苦读,都弱不可击。” “脆得就跟窗户纸一样。有权势的人,甚至稍戳一下就破败了。” 祁长瑾压下心中的情绪,意味不明道,“足以见,权者,人莫离也。” 第126章 身体有异样 “权者,人莫离也。” 男人嗓音低沉硬朗,语调几乎听不出任何起伏。 云皎月蓦地怔住,祁长瑾这是……生出了对权力的渴望? 她脑海持续回荡着这句话。 心底莫名萌生出一种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并非全是祁长瑾方才言语中的冷意所造成。 绝大部分压迫感,源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作者造物主式的掌控。 果不其然…… 作者笔下的人物,只要涉及故事主线,不论先前跑得究竟有多偏,还是会按照原先设定的故事线发展。 好在,原身在小说里只是个炮灰。 炮灰最多只配拥有名字,只要不涉及主线,她的思想还是自由的。并不受控。 云皎月意识到,祁长瑾现在是萌生出了对权力的渴望。 她忍不住回忆着,作者笔下男人既定的结局。 不经意间,舒展的眉头已经蹙起。 即使,她和祁长瑾只有夫妻名义,并不算多么交情深厚。 只是相处已久,想到那种惨绝人寰的结局。 她心里还是有些悲戚。 甚至愤愤不平,不由在心底发出疑问,难道作者笔下的人物,真的逃不出造物主的掌控?! 就真的要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操纵! 像块工具砖一样,哪里需要哪里搬?! 祁长瑾望向云皎月的目光,微微凝滞住。 误认为女人现在如此愤懑,只是因为在替他抱不平。 眸色渐柔,安抚自省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忧。我一定会处理好。” 云皎月沉沉叹气,她当然知道祁长瑾能处理好事情。 能当首辅结党营私,一步一步控制司礼监,外加掌控拱卫司的人! 他怎么可能会应付不了这些事情。 思来想去,云皎月只能点了点头。 下一秒,祁长瑾已经迈开步子,稳健地朝李大儒所在的屋子而去。 一刻钟后,孙鹤已经醒了。 孙阿牛急急忙忙跑过来,“祁少夫人!我家鹤儿一直在吐,你快过去看看啊!” 云皎月离孙鹤家不远,“孙叔,你帮我看着点这些人。” “我去看孙鹤!” 孙阿牛六神无主,看到孙鹤吐得不成样子后,心都被绞着似的痛。 他顿了顿,忙是点头道,“哦……好好。” 云皎月到孙鹤家时,孙鹤已经躺在床上吐出好多黄水。 这些黄水,是胆汁。 幸好手术前,她特地告诉孙鹤不要吃早饭。 要不然现在吐出的,得是一堆没消化的东西。 云皎月给孙鹤把脉,松了口气,“孙鹤,我给你去借两勺纯蜂蜜。” “喝了纯蜂蜜,会好一些。你放心,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孙鹤的呕吐,是由麻醉药引起的肠道蠕动。 胃肠动力不足,才导致胃里面的内容物反流上来。 孙鹤颔首示意,满眼的感激,“好。多谢祁少夫人。” 其实,相比较于呕吐引起的不适。 现在浑身感受到的强烈痛觉,才让他更难以忍受。 每次要吐的时候,为了避免大动作,他只能正躺着,任着身体头脚微微向上弯曲,任凭黄水从口中吐出。 云皎月出门前,特地补充道,“你忍一忍,回来后,先喝纯蜂蜜,我再给你止痛。” 在吃止痛药之前,不先止吐,药吃了也是白吃。 没过多久,云皎月上柳韵秀家借了一些纯蜂蜜,让孙鹤尽数喝下。 顺道在孙鹤手臂横纹往上的两寸部位,在内关穴揉搓,试图减轻呕吐的症状。 “这个药片能止痛,你一日三次,一次两片服用。不能多吃。” 云皎月本来打算从空间医药房,拿芬太尼给孙鹤注射止痛,芬太尼可以用于手术后的中至重度的疼痛治疗。 但是芬太尼有弱成瘾性,想了想还是作罢。 只能拿具有中度镇痛功效的可待因片,进行服用治疗。 纤细手指端起陶碗,在里头倒了水。 配合着可待因片,给孙鹤服下。 进行医嘱,嘱咐道,“我过七天来给你拆线。” “那个时候,你应该可以下地走路。约莫二十天后,你就可以正常跑跳。”元宝小说 “对了,三个月内,只要平日里出行,切记要戴面具,否则脸部会有色素沉淀,不好看。” 云皎月说话很慢,怕孙鹤记不住。 说着说着,她也有些嫌弃自己啰唆说太多。 但是医生只能说多,不能说少。 补充说着,“这几日,让孙叔去县城给你做几套宽松衣服。” “到时候下床走路,行动间免不了伤口摩擦受痛。还是穿宽松些的衣服为好。” 又道,“至于吃食方面,你肠胃受了刺激,今日就先喝粥吧。” “明日开始,可进食一些鱼汤,方便促进伤口愈合。外加也可以提高一些人体抵抗力。” 孙鹤耐心听着,他实在是太痛。 止痛药的药效还没有发挥出来,只能细嚼慢咽云皎月方才说的话。 将她的话一一记下,分散注意力。 云皎月又在孙鹤家多待了些时间,观察孙鹤术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不良反应。 认为可以离开时,才离开。 云皎月回家做了红烧草鱼和清蒸草鱼,外加熬了一锅汤汁浓白、味道鲜美无腥味的鱼汤。 招待了刚把没气的阮元,扔到坑里埋掉的程二和李虎。 亲自送了一碗热乎的鱼汤给柳韵秀家,又留了一碗鱼汤给还没回来的祁长瑾喝。 忙活了很久,才是坐下来好好吃饭。 刚吃上几口热饭,门外成群踏踏的马蹄声错落响起。 “二小姐!” “二小姐你在哪个屋子里?!” “二小姐!” 聂韬粗犷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 云皎月黛色细眉微微挑起,这中气十足洪亮的响声,让她端碗的手都下意识抖了抖。 走出房门,及时喊住快要驾马过去的聂韬。 “我在这里。都停下!” 云皎月揉了揉眉心,担心成群的马匹跑过去,会不小心冲撞路人。 眨眼的工夫,聂韬提起缰绳,马匹前蹄仰起。 强制让马匹停下后,下了马,朝云皎月走去。 云皎月已经近两个月没有看见过聂韬,看到对方脸色偏青,肝不太好。 好奇叫着聂韬,“聂韬,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我看你有些伤肝之兆,若非长期夜半不睡,就是近日大动肝火导致。” 聂韬眼睛亮了亮,这怎么说云皎月是神医呢。 只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肝火旺,肝不好。 “倒是也不用把脉。半月前,帝师去京都前,让大夫给我诊过脉。我只是受气伤肝而已,并没什么大碍。” “倒是大小姐身体不太好,等帝师忙完手头上的两个案子,还希望您能一道跟着我们,去京都给大小姐看病。” 云皎月:“……” 云皎月汗颜,一个时辰不到之前,她就在想这辈子都不会去京都。 她没想到,陆崇已经早早去了京都! 更没想到的是,林芙蕖身子竟然有了异样。 不用想都知道,林芙蕖定是迫于外力,没能遵守她的医嘱。 否则她一个尿毒症患者,又刚认了父亲,怎么可能会不惜命,不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结合聂韬刚刚说的受气伤肝。 云皎月皱眉问道,“义姐是过度劳累没有休息好?还是心情不好上火,所以加重了病情?” 聂韬以一种神了的眼神,直视着云皎月。 解释道,“我们帝师对大小姐,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怎么可能会让她劳累!大小姐每日都在府中休息,还有专人看护。” “其实,她是被司礼监那个老太监给气的。” 第127章 有仇不报非君子 听见司礼监三字,云皎月脑子里瞬间像是绷紧了一根弦! 自从上次,她用陆崇给的腰牌,让陶高山照着她的处置,发落了萧莲一干人等。 她对这位义父,心底很是感激。 起码对方,的确实打实地对她不错。 因此,当司礼监三字,从聂韬这个帝师府侍卫的嘴里说出来。 她就倏地想起一件,自己从前根本没往深处想的事情。 那就是,陆崇已经不复大齐国皇帝从前的喜爱。 陆崇被任命为帝师的伊始,那时他深受皇帝的信任和喜爱。 但皇帝年事已高。 柳韵秀都说,这老皇帝没几年可活了。 也就是她当初在看文的时候,根本没注意时间线,所以不清楚老皇帝究竟何时会殡天。 不过,要是举国皆知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那显然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在这个节骨眼上,老皇帝居然让陆崇回家探亲。 其中原因,心疼自己帝师的身体,或许是真的。 但更多的,应该是已经不太信任陆崇。 云皎月大脑飞速运转着,粗略回忆着整本书的内容,也没想起她义父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只能寄希望于她的义父陆崇也是个炮灰。 没被作者提及太多,能早早地告老回乡,不至于死于党争。 云皎月敛下神情,不外露内心情绪问道,“义姐不是半月前才启程去京都?” “算算日子,这会儿也是才到。” “那司礼监的太监,又是怎的惹义姐不高兴?” 聂韬想到事情的原委,就难以克制地发怒。 被云皎月请进屋子喝了口水,看向程二和李虎二人也在。 于是点头示意,打了声招呼。 而后坐在两人身边,忍不住提了一件事情,“前两日,礼部侍郎的小女儿,和拱卫司指挥使成婚了!” “那礼部侍郎的小女儿,是京都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好闺秀。” “听说她也曾经议亲过,没承想连未来夫君的长相都没见过,就被人抢了良缘!” 话音落下,云皎月脸上已经有了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尴尬地咳了几声,想打断聂韬。 想告诉他,和礼部侍郎裴家小女儿议亲的人,是祁长瑾。 而抢人夫君的,就是原身云皎月。 四舍五入……也就是她抢了裴家小姐的夫婿。 可是还没等开口。 只听聂韬愤愤不平,言语间额头青筋暴起,“平心而论,裴小姐也是真的惨。” “她议亲不成后,被京都众人指指点点两年!甚至有人造谣,她是因为自己有过失,才失了亲事。” “去年,她好不容易准备重新议亲。谁知道去寺庙上香,竟然撞见拱卫司指挥使,被他给看上了!” 聂韬说完话,云皎月乌黑的目光宁静幽深。 就算聂韬不提裴瑰成亲的事情,她也知道这个时期,裴瑰已经嫁为人妇。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 在大齐国,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裴家小姐裴瑰的人生轨迹。 因为她看的这本小说,女主视角,就是裴瑰! 而男主,裴瑰的官配!就是裴瑰的夫君,时任拱卫司指挥使的宁顾行。 拱卫司这种机构,是锦衣卫的前身。 能当锦衣卫的指挥官,宁顾行在外界的名声,自然就极差无比。 以至于,即使聂韬根本不知道裴瑰原来的议亲对象是谁,他都会觉得对方是良缘。 云皎月灵动眼眸微微闪烁,不由对聂韬多了几分打量。 目光渐渐幽深。 视线停驻在聂韬身上时,正儿八经说道,“聂韬,你先将裴家小姐被迫和拱卫司指挥使成亲的事情,放一放。” “我只想知道,义姐究竟是为何才被司礼监宦官气出病。” 聂韬被紧紧皱着眉头。 倒也不是他非要扯一些八卦轶事。 只是他们家大小姐最近病情加重,的确和裴瑰出嫁有关。 心情顿时低沉下来,解释道,“半月前,司礼监掌印,派东厂走狗来转告帝师。” “说是听闻帝师已寻得亲生女儿,扬言宁顾行要娶裴小姐,倒不如娶我们大小姐。等日后大小姐回京,定会为她寻门好亲事。” “二小姐你说说,老太监说这种话,这不是在羞辱我们帝师府?” 聂韬叹了口气,嘀咕着,“特别是,司礼监传话前两日,陛下还亲自写了信,斥责帝师在沧州风头过大。” “有时候,我倒真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劝大人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何必和那群腌臜货色斗!” 云皎月眼角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双眸微凉,细细看,就能发现她眼睛传递出的,是漫着冰冷寒意的死寂。 其实林芙蕖和裴瑰,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子。 但是如果论出身,在外人来看,林芙蕖是一品帝师之女。 而裴瑰是三品侍郎之女。 议亲时,这两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被人故意放在一起比较。 可见司礼监掌印徐公公,的确是想羞辱林芙蕖无疑。 只是…… 以林芙蕖的个性,要是只被羞辱,根本不会太过于气恼。 应该是知道了陆崇被政敌为难,才被气出病。元宝小说 云皎月思绪有些恍惚。 她看过很多史书。 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 视线停驻在聂韬身上,缓缓出声提醒,“朝堂的各股势力,犹如深海暗涌。” “历朝历代,别说是普通人,就是位极人臣者,大多也难免沦为权势的牺牲品。” “义姐那身体,怎么受得了隔三差五的刺激?即使是为了义姐,义父也得早日想一想告老还乡的事情。” 云皎月深知,除去男女主有全局不死的光环以外,其余人都是生死有命。 陆崇对她这个义女,也是力所能及的照料。 纵然现在在朝中,已经不复从前那般,受一国之君的信任。 还是顶着风头借了她侍卫,并且执意想替祁长瑾这个义女婿翻案。 聂韬眉头已经拧出了深深的痕迹,“我会劝大人的。” “只希望他不要再想着,做一日帝师,就要担一世帝师的责任。” 沉着声音,也没把云皎月当外人。 抱怨道,“圣贤书读多了的人,也就是这种顽固的臭毛病难改。” 云皎月不置可否。 其实所谓规诫人的圣贤书,从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千万不能把圣贤书上的内容,当做金科玉律。 要不然人会被自相矛盾逼疯。 就比如古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古人又说,有仇不报非君子。 古人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又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云皎月摇了摇头,下意识脑子里冒出李大儒曾经问过祁长瑾,也问过她的问题。 之前还觉得没什么。 现在倒是有些悟了,“所谓怒画竹、喜画兰,不喜不怒画牡丹。” “义父熟读圣贤书,肯定知晓这句话。只不过他在官场太久,可能忘了。” “聂韬,日后你回去,就替我转告义父。官场上,不求混得好,只求活得久。就算是为了义姐,也要活得久些,这样自己的宏图大志,才有机会徐徐施展。” “要是真到了艰难时刻,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也不失一个选择。” 第128章 私设银炉 聂韬发出疑问,“二小姐为何日后不自己转告?难道是不想去京都吗?” 云皎月蹙了蹙眉,思考片刻。 就当是给林芙蕖复诊,也得去一次京都。 罢了。去京都瞧瞧也好。 大齐国的京都,没准和华夏诸多朝代下的不同首都一样,是碧瓦朱甍、峻宇雕墙恢的景象。 “也不是。” 云皎月为了让聂韬安心,解释道,“祁家翻案,非再耗时两月不能结束。” “等人赃并获翻案的关键证据,也得你们先去京都呈交证据。到时候祁家获赦,我才能去京都给义姐看病不是?” 聂韬缓缓点头,被说服。 按道理说,要让云皎月进京都给他们家大小姐看病,的确得是这个流程。 鉴于不知道户部侍郎派来灭口的人,究竟到了泽州何处县城。 当晚。 云皎月特地将聂韬他们众人,分别安置在沙橘村进村路口,还有后山山脚下的民居处。 如此安排,那些死士即使进了沙橘村。 也会最先出现在聂韬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云皎月喜欢做两手准备。 暗想要是那些死士,还没到大荒县。 或许可以,提前查清楚他们当下的行踪,以备及时掌控局势。 和祁长瑾商量后,男人边收拾着包袱边说道,“我也是你这个意思。” “我将聂韬送到居所时,已经和他商量好。” “明日,我会先带走他手底下的一半人马,去水龙县和昆玉县看看。” 合理怀疑着,“我怀疑户部侍郎派死士前来,应该是为了运送新熔炼好的私银。” 既然祁家和孙阿牛等人的流放,起因是源于京都有人贪污。 那那些被偷运出京的官银,势必会被人运送到私人的熔炼场所,进行二次熔炼。 否则,它们这辈子都不能流入商市使用。 官员贪污,也白费了功夫。 祁长瑾认为,泽州是大齐国各州里,最适合熔炼私银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 泽州是大齐国最为偏远的州,京都的法令和法规,有时候并不能得到认真且完全的贯彻。 就比如大齐国早有明文规定,各州银炉,都有数额限制,不能随意增加。 银炉,可以铸造银锭。将官银进行二次熔炼。 各州中,泽州私设银炉的乱象最多。民间也称这种私设的银炉,叫做私炉。 私炉屡禁不绝,禁到最后,原本就财政不足的泽州官员,也懒得再行干涉,直接放任私设自流。 所以,祁长瑾笃定,泽州可能聚集了大量被偷运出京的官银。 那些官银藏在许多私炉地点里。 “水龙县和昆玉县,是泽州商贸做得最好的县城。这两个县城每日都会有不少外来人口流通。” “而且私设私炉,需要大量人力进行二次熔炼,外来的人,也就只有在这些地方,才能不打眼。” 嘱咐道,“这几日,你在沙橘村不要外出,我会想办法及时找到死士的行踪。” “一定会尽快回来。” 云皎月点了点头,也帮着祁长瑾收拾包袱。 隔日一早。 天还没亮,男人就带着人,先行去了隔壁两个县城查人行踪。 剩下聂韬和另一半人马,留在沙橘村保护云皎月等人。 云皎月起床时,已经是辰时初。 屋子外头程二敲了敲房门,喊着,“祁少夫人,前些日子你吩咐我,让我在外头找些教书先生。” “现在夫子们人都已经到了,就等着您相看!” “您起了吗?” 云皎月刚叠好被褥,纳闷现在才是辰时初,换算现代的时间,也就是刚早上七点。 教书先生,怎么会来得这般早。 她记得小说里,只有京都和极个别经济发展好些的州县,学子才会辰时初入学,酉时初下学。 至于像大荒县这种地方…… 山路这样多,夫子们如果被外聘,少说会在路上耽搁很久。 来村里设立的私塾教学,再怎么也得巳时初。 最值得怀疑的一点是,她根本没指定时间和夫子们见面。 这群人,怎么会成群结队地来? 云皎月深邃幽冷的双眸微动,心里早已有了防备。 从空间医药房里翻出安定药三唑仑片。 对着屋外的程二道,“程二你先等一等,屋子里头有些乱。”元宝小说 “稍等我片刻,我收拾好屋子后,立刻就迎夫子们进来。” 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来了多少夫子。 云皎月估算着药量。 直接拿出五片药片,用药碾碾碎,最后将粉末倒进茶壶晃着溶解。 三唑仑片溶解后无色无味,有快速的催睡作用。 服用者口服后,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能陷入昏迷。 像这种快速昏迷的功效,比普通安定药要强上一百倍。 所以它在现代也是管制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幸好部队医药房,有存货。 云皎月开门,准备将人迎进来。 视线里,门外站着五六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他们穿着打布丁的麻衣,麻衣看起来很是合身,云皎月不露痕迹扫着衣袖的磨损程度。 这种磨得不成样子的袖子,一看衣裳就是穿了好些年。 “各位夫子,今日怎么一道前来了?” 云皎月笑脸相迎,“让你们在外头久等,我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清冽嗓音悠扬,“不如都进来喝口水,咱们也可以边喝水,边谈谈受聘教学的事情。” 为首的男人浓眉大眼,笑不露齿解释道,“牙人让我们早些来。” 程二也抱怨着,有些分散云皎月的注意力。 他念叨着,“早些日子,我托李师爷,让他帮我们物色夫子,来沙橘村教学。” “他倒是想帮忙,说在沙橘村设学堂,是件大好事。可偏偏半月前,他儿子在水龙县生病,每日忙着往返两个县城都来不及,也就没能帮上忙。” “没有法子,我只能花银子,委托牙人物色夫子。省得耽误了村里开学堂。” 云皎月目光扫向程二,认为对方做的在情理之中。 她们虽然都在沙橘村待了月余,但是并不甚了解县城和各村里,究竟有无教学能力好的夫子。 与其花时间在找夫子上,的确不如委托专业的人士聘请夫子。 而且牙人这种中介的存在,人脉比常人是多一些。 想到三唑仑片都已经准备就绪…… 为了不浪费这种药片,云皎月不自觉间更加谨慎。 很快,自然而然继续请人进来,“都进来喝碗水吧。” “不瞒各位夫子,我并未读过什么书,也自知无法考察你们的学识。” “所以我现在就让程二去请村子里的夫子,对你们进行简单提问。” 故意说道,“自然了,沙橘村的夫子,肯定不比你们这些县城里来的。” “不过我们也得过过流程,免得村民们认为我是胡乱聘人,对他们家的孩子并不上心。” 第129章 抓到六个死士 云皎月说完话,为首的夫子率先应下。 他跟随着云皎月进屋,不忘道谢,“多谢夫人招待。” 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今日还想见见村子里的村民。” “即使夫人你想要聘用我们,我们也有意来沙橘村教学。但都说娘勤女不懒,爹懒儿好闲。” “父母双亲对子女影响很大,我们这些夫子,虽说不比大儒生,但科举时也考过秀才。” 似乎是怕云皎月不同意。 有人附和道,“是。我们理应要挑一挑学子。也不需严苛地挑,只粗看眼村民们就好,这样彼此心里也好有个数。” 又有人劝说道,“祁少夫人,你也不要觉得我们这些穷酸秀才麻烦。” “实在是穷乡僻壤出刁民啊,但凡我们花了时间教书,可对方又没学出什么,村民们也不会反省是自家孩子天赋不足,后天也不努力。” “反而是会认为我们没教好。到时候,保不准会寻衅滋事,我们也是出于自保,为了以后少些麻烦才提出这种要求。” 程二听着,觉得这些夫子们说的话,很有道理。 私塾在贫苦百姓中,本来就不常见,甚至难以接触到。 大多百姓都认为,学几日书,就耽误了自家少了人力赚工钱。 真送孩子去念书了,又恨不得几日就能学出一个状元。 照着这些夫子的顾虑,万一孩子没成才,村民的确是会有找夫子麻烦的可能。 由衷点点头,“祁少夫人,我觉得夫子们说得有理。” 云皎月沉思半晌。 这些说辞,的确能够说服她。 女人眼神略显飘忽,视线落在夫子们衣服上的补丁上。 意味深长道,“程二,你去请李夫子前来,顺道召集村民,让夫子们相看相看。” 程二心情正好,不得不说,他认为村里建学堂,实在是功德一件。元宝小说 高兴应下,“好!我这就去叫李……李夫子。” 说到李夫子三个字。 程二心里终于多了个心眼。 他先前还以为云皎月是在谦虚,并没有提有大儒生在村里,只是用夫子二字称呼替代。 但要是祁少夫人,真看中了这些人,真准备聘用他们? 她又何必继续瞒着这些夫子,不告诉他们村里有大儒生存在的事实? 程二挠了挠头,整不明白。 转身出了屋子。 走了几步路,离云皎屋子稍远些的时候,才停住脚步。 在外头观望。 云皎月给几人倒了水,清冽声音落下,“现在村民们基本都在山上采石。” “就算是做颜料的村民,离这里也稍有些距离。” “按照程二的脚程,最快也得两刻钟,才能将村民全叫来。” 将陶碗往众人面前推了推,“正巧家里还有县城里买来的荷花酥,我去柜子里拿。” “夫子们也可以边吃边等,觉得口干舌燥了,还可以再喝些水。” 云皎月转身时,眼眸底下的轻柔顿时凝结。 取之而来的则是危险冰凉的意味。 木柜里,有好些祁长瑾从县城里带来的荷花酥。 她随手挑了一包,拿出糕点,摆放在碟子里。 荷花酥是用油低温浸炸而成,放在油纸里,并没有损坏多少形状。 送到几人眼前时,就看见糕点形状颗颗绽开,犹如高雅洁丽的荷花。 瞧着就很有食欲。 为首的夫子见云皎月满是期待看向他们,一副热情待客模样。 不动声色瞥向右手旁的夫子。 对方很买账,利落拿起荷花酥吃下。 由于一路奔波,再加上吃了糕点,现下更是口渴。 索性抬起陶碗,咕噜咕噜喝了水。 三唑仑片发挥药效需要一刻钟时间。 这人吃完荷花酥和喝了水,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产生。 不过多时,一行人也全都开始吃喝,补充体力。 云皎月见状,黑目蒙上一层冷意。 这几个‘夫子’,的确有大荒县口音,乍看是本地人。 可这些人,行动配合实在太过默契。 明明都是秀才,在细微的动作上,却有上下等级之分。 最重要的是! 大荒县经济虽然不行,但教书先生也不至于那般贫穷! 他们穿的麻衣,衣袖都磨得不成样子。 科举考中过秀才的,只要不懒惰,光教书这份工作,收入就跟中等农户差不多。 一年下来能有十两银子,完全足够一家生活。 何至于穿成这样,故意强调自己清贫秀才的人设来应聘? 云皎月倏地沉住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刻钟悄然而至。 突然噔噔噔几声! 所谓的夫子们,全然趴在了桌子上。脑门敲向桌子,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云皎月走向门口,看到程二正在不远处偷看。 将人喊过来,“程二,你将聂韬他们叫来,把这群人都绑住,千万不要让他们有自尽的机会。” 另外指出,“还有,上次你往阮元嘴里塞抹布。” “你塞抹布的行为,做得还不够彻底。” “要想对方没法用舌头,把抹布顶出来。就得再用长布条,将他们的嘴和脑袋捆在一起。” 这样,无论如何,即使他们口腔里的空间还有剩余。 对方也绝不可能将抹布从嘴里吐出来。 程二捣蒜般点头受教。 上回,是头一次往人嘴里塞抹布,没有经验。 往后也就都有经验了。 祁长瑾不在村里,这两日也不会回来。 云皎月暗想她的三唑仑片,有好几盒都要过期。 为了不浪费,也可以用在对这些人的审问上。 想来有药物加持,审问会非常方便。 因为三唑仑片一旦滥用,就会使人产生药物依赖性。 如果中途断药,则产生戒断反应,让人出现狂躁好斗,改变人心性的情况。 到时候为了求药,这些人恨不得会把祖宗十八代的阴暗事情都供出来。 更何况是自己上头的主子。 云皎月将水壶里剩下的水,全倒了。 又洗了好几遍水壶,才是放心继续在日常使用它。 聂韬得知自己才来沙橘村一夜,二小姐就抓了六个死士! 兴致冲冲跑来。 没承想刚到云皎月屋子,就没看见对方的人影。 他四处扫视着,终于发现云皎月的身影。 眼帘里,她站在不远处田间的砂砾石路上。 身前正跪着一个抱着幼女的女人,女人旁边还站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老人,正在破口大骂。 云皎月太阳穴突突得紧,揉了揉额间,将面前的孙秀莲扶起来。 第130章 不要厚着脸皮 扶人起来的间隙,郭婶子同姓的老伴郭铁子唾沫星子横飞: “祁少夫人,你扶她干什么?哎哟简直是夭寿!” “她死性不改,就活该跪在地上,我就不信这碎石子这么多的地,她那膝盖能跪多久!” 话音落下,一个年纪年轻些的男子,拉了拉郭铁子的衣角。 压低声音劝说,“好了!爹,你少说秀莲两句?” “秀莲也是心疼孩子!” “再说,孩子病了这么久。要不是你说以后还要扔了孩子,秀莲她能求到祁少夫人的面前?” 云皎月眼神微沉,视线不由扫向孙秀莲的夫君和公公。 只觉得对方有些愚昧,而孙秀莲则太可怜。 先前,云皎月正在家门口等聂韬他们来。 结果没料到,还没等到聂韬,就看见孙秀莲抱着怀里四岁的女儿,跑得鞋子都掉了,急急忙忙地朝她家门口冲过来。 为了不让孙秀莲看到家里有六个被迷晕的男人,她只能迎上去,顺道帮孙秀莲捡了鞋子。 没多久,郭铁子和郭刚这对父子俩,也风风火火朝她家赶来。 一问清楚才知道,是因为孙秀莲的女儿生了病,郭铁子不愿意家里花钱给孙女治病。 再加上嫌弃已久孙女是个赔钱货,所以想把孩子溺死在尿盆里…… 孙秀莲今天恰好来葵水,回家准备换衣服。 就看见自家亲女儿,被公公在尿盆边举得高高。 一副要扔下去的模样。 孙秀莲眼泪止不住地掉,“爹!你要是容不下我囡囡,我就和郭刚和离!” 紧张到自言自语道,“对,还是和离好!” “省得我再担忧自己不在家,你会把我囡囡扔进尿盆!” 孙秀莲和郭刚这对夫妻感情很好。 只可惜公婆一直念叨要她再生个男孩,她生了女儿后月子也没做好,不容易再孕。 因此这两年,他们也时常吵架。 听见自家妻子要提和离,郭刚皱了皱眉头,软了声音,“事情哪里有这么严重。” 郭铁子则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声音洪亮道,“你生的是个女娃!” “我们郭家能养她四年,已经赔了不少钱。你又要给她治病,以后还要给她嫁妆嫁人,我们家哪里经得起这么霍霍?” 自以为孙秀莲离了自家儿子,就是个二手货,以后没人要。 认为自己能完全拿捏住对方。 威风得很,怒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就说到做到,和我家刚子真的和离!那我到时候再给刚子娶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反正家里现在采石做颜料,也有了银子。” “要么,就把孩子交给我!我知道你心软,不愿意让孩子死在家里。” “我把她扔远一些,这样总可以了吧?也算给了你几分颜面。” 云皎月寒心似的眼眸,幽邃微凉。 这些话每一句都踩在了她的雷点上,听得手臂青筋微微暴起。 蹙着眉头冷声问道,“郭铁子,你嫌女子是赔钱货?!” “那你们郭家一家,又何必在我的手底下做事?照你这个说法,即使我给了你们生计的差事,我在祁家也好娘家也罢,都是赔钱货了?” 郭铁子顿时咋舌。 他哪里敢说云皎月一句不好。 听说这毒妇昨天还杀人了…… 他摇摇头,声音弱了几分,“祁少夫人,我可没这个意思。” “实在是像你一样本事大的女子少,要是我家孙女以后也能有大出息,我可巴不得捧着她养活。” 担心云皎月对他们郭家有意见。 特地解释道,“我家这女娃邪乎得很。” “一天到晚,时不时对我翻着白眼,一点都不讨喜。而且半夜还磨牙!别看她小小一个身体,磨牙声可有劲!” “我和你郭婶子,没少被声音吓醒!” 嘀咕着,“我看她也不只是赔钱货,还是个妖怪……” 云皎月幽深目光停驻在郭铁子身上。 心里想说,你都要把孩子扔进尿盆里溺死了,她平常能不感受到恶意,能不对你翻白眼? 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刚刚扶孙秀莲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那孩子的脸。 那孩子脸上,双睑下垂,且时不时翻着白眼。这两种病症结合,看着倒是不像主观意识下的故意行为。 心底有了对病症初步的判断。 她打量到孙秀莲满脸愤恨的神情,想帮她一把。 也不以郭婶子儿媳来称呼对方。 “孙秀莲,你真的要为了孩子和郭刚和离?” 也不等对方回答,转而问着郭刚,“郭刚,你要听你爹的话,娶个新妻子,和孙秀莲和离吗?” 孙秀莲眼睛不自觉看向自己的夫君。 她红着眼睛,紧盯着对方,想看看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男人,究竟会怎么说。 郭刚拿不准主意。 他是个男人,要是没个儿子,这不是绝后了? 就算这辈子赚再多的银子,也得被别家小子吃绝户。这他是万万不肯的!元宝小说 但…… 孙秀莲好歹是他的发妻。他也重感情的人。 云皎月目光带着一抹威严,唇角忍不住讥诮扯了扯。 像郭刚这种男人,她见多了。 犹豫不决不是重感情的表现,而是虚伪,想要有人背锅自己的凉薄! 要是这会儿郭铁子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替郭刚做主。 这男人肯定会‘无可奈何’地,和孙秀莲和离。说不定不只是和离,还想休了人家呢。 果不其然—— “刚儿,你就是太心软,都被这个下不出来好蛋的女人给拿捏了!” “不就是女人么?女人哪里没有?” 拉着郭刚的手,“你相信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生养的漂亮小娘子给你当妻子!” 最好是膀大腰粗屁股大的小娘子。 这样既能生养,而且闲了也能干家务做活,说不定还有余力耕地! 郭刚勉为其难心动了,他抱歉看向孙秀莲: “秀莲,你也不要怪我狠心。” “实在是你生出来的这个女儿,她不中用啊!哪家女娃和她一样吓人的。” 孙秀莲满眼都是失望。 耷拉着肩膀,暗想娘家大树村是回不去了。 家里总共就两间房,自家兄弟都不够住。而且自己要是回娘家,说不定赚来的钱都要用于养娘家。 以后更是没钱给囡囡治病。 只希望能求求云皎月,最好将她的户籍从婆家沙棘村,迁到沙橘村来。 这样既能方便孩子读书,也能方便自己做工。 她都是做颜料的领班了,手脚又快,做出来的颜料又好。 肯定能有银子给自家女娃治病,给她囤假装! 短短几个呼吸的间隙,孙秀莲已经打定了主意,也对未来有了盼头。 她紧咬着牙,当断即断道,“那就和离!” “郭刚,你以后娶你的新妻子,我以后就养我的乖囡囡!” “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等囡囡养大了以后,你们也不要厚着脸皮来认亲!” 孙秀莲冷着脸色,打料快刀斩乱麻。 望向云皎月,“祁少夫人,您就给我们做个见证!” “要是可以,还希望您能帮我找个写和离书的人,我和郭刚好签字画押!”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从今往后……” “我的娃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缠身,我都自己养!一定会养好!” 第131章 重症肌无力 云皎月最近已经认识了不少大齐国的文字。 但是以她现在的狗爬字迹,还不足以自告奋勇帮人写和离书。 眼角瞥见聂韬在不远处看热闹,又看到他手底下的人都往她家方向走来。 将聂韬叫来,“聂韬,你去我屋子里拿笔墨纸砚写一份和离书。” “我在沙橘村雇人做工,不好做见证人。” “否则日后,万一有哪方后悔和离,难免就会责怪我不加以制止,甚至造谣我故意偏袒对方,才促成他们和离。” 云皎月将聂韬拉下水,“因此这个见证人,得由你来做!” “你是京都帝师手下的侍卫,往后要是谁对和离书有意见,就自己上京都找你掰扯。我可不管后面的事情。” 郭铁子不太敢看聂韬,他认为聂韬身上的气势,比村里杀猪户都要强。 听到对方是京中贵人家的侍卫…… 愈加脑补,认为对方肯定杀过很多人! 且不说他们郭家绝对不会后悔和离,就是后悔了,也根本不敢和这种杀气凛凛的人纠缠。 郭铁子拍着胸脯,打包票道,“祁少夫人你就放心吧!反正我家绝对不会后悔和离!” 故意幽幽道,“至于秀莲,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在他看来,他家郭刚就是个金窝窝! 不仅年轻有力,长得还算俊俏! 关于再娶,肯定不成问题。 至于孙秀莲? 带着个拖油瓶,还是个翻白眼磨牙的拖油瓶! 以后要是想再嫁,怕是难! 孙秀莲早就受够了自己这种自大的公公,她气得不可开交。 死死咬着下唇,愤怒别过头,“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聂韬看完热闹,出来主持大局道,“好好好,既然双方都不会后悔,彼此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孩子和孙秀莲,以后与你们郭家都再无半个铜板的关系!” 聂韬没有亲自去云皎月屋子里拿笔墨纸砚。 他吩咐着手下先进屋子待着别出来,再是顺手指着其中一人,命令去拿笔墨纸砚。 眨眼的工夫,侍卫已经拿完笔墨纸砚,走到聂韬面前。 主动半弯下身子,用后背给他当作书桌写和离书。 聂韬大笔一挥,流畅字体写下。 故意边写边念,“郭刚,因嫌恶妻子孙秀莲只诞下一女,又心动于生父承诺娶一年轻貌美小娘子为妻。” “既无为夫之担当,又无为父之慈爱。情愿立此和离书……” 话刚说到一半,郭铁子脸色铁青。 忍不住打断聂韬,“这、这……这和离书怎么能这么写啊!” 他气恼极了,偏生不敢说重话。 怯怯顶嘴,“官爷,要是这种和离书的内容被十里八乡知道,以后我郭家还怎么做人!” 聂韬拉下脸,丝毫不给郭铁子颜面。 他最是厌恶家里没几亩薄田,还非得摆着传皇位架势,神气十足的人! 理直气壮怒斥,“你自家不干人事,只因儿媳生下孙女,又想放在尿盆里溺死,又逼着儿媳和离,引诱儿子娶新妻。” “你都做到这份上了!竟还惦记着保全做人的颜面?” “呸!你脸皮未免也太厚吧!” 聂韬愤愤啐了一口。 狠狠用力,把刚蘸了墨的毛笔砸向郭铁子。 墨点毫无意外,溅上郭铁子那身麻布衣裳! 他心疼自己的衣裳,连忙哎哟哟喊了两声。 还不等说话。 只见云皎月出来主持公道,“郭铁子,你要么就把孙秀莲带回去,以后别苛待孙女,让人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要么就别挑三拣四。更何况,人家聂韬写的,有哪句不是事实?” “我看,倒不如让他赶紧写完和离书,也好让孙秀莲郭刚签字,以后各自婚嫁!” 聂韬冷声讥讽,“就是,可千万别耽误你们郭家生大胖小子!” 郭铁子和郭刚的脸蛋,齐齐臊红! 但是两人才不管羞不羞,有没有被人嘲讽! 在他们眼里,家里没男娃,才会让别人瞧不起! 郭铁子也不敢再有意见,捡起毛笔恭敬递过去。 “官爷您继续写就是。” 厚着脸皮,“求您受累写完!我绝对不再挑刺儿!” 云皎月见状,眼神微沉。 只觉在外人面前,不好说话也有不好说话的好处。 但凡今日帮忙写和离书的是她,郭铁子再如何也会死命纠缠。 会让她把和离书写得‘漂亮’一些。 聂韬闷哼着一声,接过毛笔。 继续念道,“情愿立此和离书,任其改嫁,且将女儿交由孙秀莲抚养,永无争执。” “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永耀十年,七月二十六日记。” 写完一式两份的和离书内容。 才在纸张左下角,分别留了签字的位置。 让孙秀莲和郭刚签字。 两人别的字不会写,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 上回云皎月规范化招工,招人做颜料。就让郭刚孙秀莲他们学了自己的名字如何写。 原本只是让他们照着祁文朗写好的名字,依样画瓢地写。 但他们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如何写。 就不厌其烦地,在地上练着自己的名字。 等练习到姓名熟记在心时,才是拿毛笔在契约书上签字。 没多久,两人都签好了字。 各自将一份和离书揣在怀里,都主动默认了这场持续五年的婚姻,彻底结束。 郭刚原本还下意识,继续陪在孙秀莲身边。 想一起给自己女娃看病。 可是后知后觉,想到女娃以后兴许都得改姓孙! 没有分毫犹豫,转身就和郭铁子走了。 已经盘算着,要等郭婶子郭铁子还有自己领到工钱后,就去娶个比孙秀莲好一万倍的新妻子! 孙秀莲注视着郭刚离开的身影。 哽咽着,眼眶瞬间猩红! 不过没准备伤心太久。郭家这群人,根本不值得她伤心! 云皎月不忍孙秀莲为以后的生活烦忧。 她温声说话,“孙秀莲,你也不比我大几岁,以后我就叫你莲娘。” 考虑到古代女子出嫁,需要迁出户籍到男方家里。元宝小说 做主道,“另外,要是你不愿意将户籍迁回娘家,我会帮你在沙橘村自立门户。” “你放心,以后郭家的人如果后悔,敢来纠缠你!我就让沙橘村村民把他们都赶出去!” 要是真敢纠缠孙秀莲,别说做颜料,就是连采石她都不会再让郭家人沾手! 云皎月也不知道自己今日做得对不对。 其实像孙秀莲和郭刚这种夫妻,这世上多的数也数不清。 要说这日子,他们也不是不能过。 只不过,非要一起过,孙秀莲就得受一辈子委屈。 与其让她委曲求全过一辈子,倒不如推她快刀斩乱麻。 现状已经委屈至此,她不信孙秀莲日后的境况,还能比现在差到哪里去! 而且沙橘村里,那些在她手下做工的人,肯定有大半人都愿意帮孙秀莲一把。 孙秀莲点点头,“谢……谢谢祁少夫人。” 终于没忍住,嗓子里逐渐流露出哭声。 云皎月没拦着孙秀莲哭。 即使为人父母,也不是说非得强撑着委屈压力。 偶尔哭一哭,也是一种调节身心的解压方式, 连《黄帝内经素问》都说,悲伤肺、怒伤肝,悲则气散,怒则气上。 至少,要是哭出来,心情能好一些。 还能让肝气疏散,治疗胸胁胀痛之类的症状。 云皎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孙秀莲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才是说起对方关心的正事。 “莲娘,你家女儿的病,看着是吓人了些,但也不是大病。” “我初步判断,应该是重症肌无力眼肌型。” 严谨补充道,“不过具体的,还是得先诊脉。” 第132章 你真是命苦 重症两字传进孙秀莲耳畔,她微缩的瞳孔,立刻震了震。 她听不懂什么肌无力眼肌型。 不过重症两个字,一听就很严重。 完全忽略了云皎月所说的‘不是大病’几字。 “这、这可怎么办?” 孙秀莲六神无主,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住云皎月的手。 诚恳央求说道,“祁少夫人,那你赶紧帮我囡囡诊诊脉!” “求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 云皎月接触到孙秀莲殷切的目光,安抚道,“莲娘你就放心吧。” 安抚的同时,伸手去给孩子把脉。 又让孩子伸出舌头,好让她看舌苔。 询问道,“莲娘,你家女儿平日里可会经常出汗?” 孙秀莲点头如捣蒜,她家囡囡一日得换上四五次衣服。 身上老是出汗,有时候别说是把衣服浸湿了,就连床单也会被汗水打湿。 云皎月一步一步确认着病症,暗想得开什么药方给这孩子。 像重症肌无力这种病,经常发作于幼童身上。 药不宜开得太重。 问得很细致,“这种眼皮下垂的症状,她持续多久了?” 孙秀莲仔细回忆着,生怕自己记错了,会耽误孩子病情。 回答道,“大约已经有半个月。” “那她这半月,可有饮食时,咀嚼无力、吞咽困难的情况?” “亦或者,是有眼球转动不灵活,很少抬头的情况?” 孙秀莲心里心酸。 如若只是睡觉磨牙,白日里对着郭铁子翻白眼,她的囡囡也不至于会被造谣是个怪物。 是有这些情况存在。 不止这些,囡囡平时连抬手臂的动作,都不太能做。 甚至见人也没什么大表情,说话还不清不楚大舌头。 孙秀莲把目前孩子日常所有的具体行为表现,都逐一告知云皎月, 云皎月心里已然彻底有了数。 也想好要给孩子开什么药方。 下结论谨慎说着,“莲娘,你家女儿,的确是患了我方才所说的重症肌无力眼肌型。” “这种病不难治,若要治疗,所需要的药材花销也不大。” 话锋一转,“只是……” 听见还有只是二字,孙秀莲心都被开始揪着。 没忍住追问,“只是什么?” 云皎月没准备瞒着孙秀莲。 在现代,医学界不仅没有办法可以根治这种病。 而且连重症肌无力的发病原因,都还没弄清楚。 即便她用尽生平所学医术,也只能做到,让孙秀莲的女儿完全缓解病症而已。 能让孩子以后进行正常的学习、工作和生活。 并不能做到完全根治病情。 云皎月好生措辞了一番。 目光宁静幽深,缓缓道,“只是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关于重症肌无力,以目前的医学水平,还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减轻病情。” “即使减轻了病情,如果日后不加以注意,病情也会有反复的可能性。” 温声补充道,“我的医术,能保你女儿完全缓解病症,但却不能保她,日后再不得此病。” 话音落下,孙秀莲已然是一副不知所措,完全怔住的模样。 云皎月视线停驻在孙秀莲身上,也不大好受。 温声说道,“我给你家孩子开个药方。” “估摸着只要喝上半个月,如今被郭铁子百般嫌弃的诸多症状,都能消失。” “至于日后,如果你能让她避免疲劳,照顾好她,让她少些生病。” “另外,日后经水来潮前后,得注意保重身体。最好也不要生育,这样病情还是有不复发的可能性。” 云皎月打算,之后得让聂韬或者柳韵秀代笔。 给孙秀莲开一个治疗后的日常注意事项。 她刚刚没把病症复发的所有因素都告诉孙秀莲,怕人受不住。 比如这种病的发病原因有两大类,除去自身免疫性疾病以外,还有先天遗传性这一类。 云皎月见过孙秀莲的公婆一家。 据她所知,无论是郭家还是孙家,都并未有过得了重症肌无力这种病的前例。 否则村子里有这种怪病。 郭婶子一家,从一开始就不会同意孙秀莲进门。 换言之,孙秀莲女儿的这种病,多多少少都会有遗传后代的概率。 云皎月深知古代女子能否生育的重要性。 要是以后孙秀莲女儿要嫁人,要选择生孩子,那她势必也会帮人帮到底。 帮这孩子,重新拟个方子治疗。 也将这些话,一并告知孙秀莲。 孙秀莲眼眶红红的,先是感谢了一番云皎月。 又是紧紧抱着自家一脸懵的女儿。 低低哭着,喃喃道,“我的囡囡,你真是苦命啊!” 她只生一个女儿,就被夫家厌弃。 若是以后她的囡囡不去生育,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男子肯娶? 如果说,寻个年纪大些的光棍,也不是不能把孩子嫁出去。 但她是万万不可能,让这块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受苦! 大不了就养囡囡一辈子! 她多赚些银钱,只要孩子可以不发病,不用再遭罪,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不成亲……也没什么。 孙秀莲压抑着崩溃情绪,劝服自己。 只因现在就算天塌了,要去顶天的也只有自己。 “聂韬,你帮我写个药方。” 云皎月结合孩子除去双睑下垂、伴随白眼时翻、夜寐不安、盗汗磨牙的情况。 断定这病是肝阳上亢化热所致,外加肝经虚热,阳亢欲动内风。 因此,要想治疗,就得平肝熄风,清热通络和生津润燥。 担心聂韬来不及写药方。 不紧不慢说道,“菊花、谷精草、桔梗三分,天麻半分。” “白芍一钱,禅衣三个,葛根七分,丝瓜络一分半,再加煅石决明半钱、煅牡蛎半钱。” 顺道说了用法,“莲娘,你去开十五剂药,先让孩子服用。” “每日一剂,水煎两次分服即可。” 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工钱我提前支付给你,去买药吧。” “至于孩子,若是不方便带去县城,可以先放在我三婶娘家,和昭昭一道玩。” 孙秀莲感激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昨天她听见云皎月凶悍杀人的声音,心里怕得紧。 可今天,却又一次承蒙恩情。 她下定决心,以后若是有谁敢说云皎月一句不好! 她就上去拼命! 孙秀莲接过银子,连连冲着女人鞠躬道谢。 而后,朝柳韵秀家去了。 视线里,孙秀莲母女的身影,越渐越远。 直到确定说话,对方听不到时。 聂韬才是兴奋问道,“二小姐,你是怎么把那群死士给迷晕的?” 心里解气得不行,“户部侍郎平日里,没少给司礼监徐公公送礼,这批死士应该是东西厂,亦或者是拱卫司给他的人。” 既然死士已经抓了一些,现在能越快撬开他们的嘴越好! 就是,这帮死士无论是出自东西厂还是拱卫司。 都不好糊弄得紧。 见惯了严厉酷刑,怕是不好审问。 担忧道,“这些死士心眼可多。” “二小姐,你打算怎么审问他们?要是寻常手段,他们应是不会屈服。” 第133章 都不是好东西 关于审问,和审问时该用的手段,像这类事情,聂韬原本不想让云皎月过多费心。 主要是云皎月已经是帝师府二小姐。 再加上这种见血的事情,大多血腥残酷。 就算是问了云皎月的意见,对方可能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但程二请他来绑人时,无意间提及昨日女人捣脑髓的手段…… 平心而论,若云皎月是个男子。 凭这种常人想不到的手段,都能破格被拱卫司录用,在宁顾行手底下办事。 “也不是什么奇特的迷晕方法。” 云皎月目光扫向聂韬,轻描淡写道,“我是个大夫,手中自然有不少无色无味的迷药。” 至于审问的手段? 云皎月眼神冷了冷,带着令人彻骨的寒意。 好似方才热心肠帮着孙秀莲的人,不是她一般。 云皎月早已想开,行善和她保命的措施,并不冲突。 她不对危险分子下狠手,就迟早有一天会和阮元一样,草草被埋进山林深处的土坑里。 虽然在今日之前,云皎月也没接触过大齐国拱卫司和东西厂的人。 但她知道,无论是书里还是明代,这三个地方,都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就比如拱卫司,这种机构是皇帝的贴身卫队。 设立时间比东西厂都还要早。 拱卫司的人,行事狠厉。他们可以不必经过外廷司法程序,也不用遵守任何法律手续。 就可以直接抓人审讯,甚至拷问! 而且……无论是官民,他们都可以直接逮捕! 不用深想,就知道这里有公报私仇的机会。 有不少死在拱卫司的人,也不见得有犯罪行径。 有许多都是顶罪,亦或者是得罪了拱卫司官员,所以被随便找了个由头抓进来受死。 至于东西厂,一些行为更是罄竹难书。 总归大体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审问的事情交给我,不出三日,我必定让他们乖乖将实情全都交代。” 云皎月眉目蒙上冷意,幽邃的双眸微微一沉。 原以为这些人只是死士,她还想逐步加大三唑仑片的剂量。 是东西厂亦或者是拱卫司的人。 那她一开始就得下猛料。 澄澈双眸迸发出强烈威慑感,“聂韬,你和程二等人,将他们都换个地方关。” “我家不能见血。” 云皎月语气不自觉间稍带凌厉,“也不用关得太远,就和周烈穆艳娇他们关在一起就行。” 这会儿,程二刚好从屋子里出来。 想问问什么时候处理这帮人。 听见云皎月这话,拧了拧眉头,好奇道,“祁少夫人,周烈穆艳娇那屋子是不是太小了些?” “那里可还关着十来个人。” “不小。” 云皎月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冷。 认真解释着,“越是狭小的空间,越能压迫一个人的情绪。” 不由催促,“我的迷药只能持续两三个时辰。” “还是快些将人安置好,省得醒了会有意外。” 不忘嘱咐,“对了,记得将人捆得严实些,最好各打个越挣扎、勒得越紧的绞刑结。” 话毕,聂韬愈加对云皎月刮目相看。 能说出绞刑结这三字。 他们家二小姐,这得是个折磨人的行家! 差些要开玩笑,不如这个帝师府一等侍卫的位置,他让出来给她坐。 聂韬双眸里漫着敬佩情绪,甚至在想,他们帝师这个义女真的收得值当。 不仅能救命,这种手段即使到了京都也能活命。 两个时辰后,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死士们,正处于将醒未醒之际。 早早被聂韬等人加了一道程序,捆人的绳子都吊在房梁上 这回,云皎月独自坐在屋子里。 耳朵可是安静多了。 嘴里没塞抹布的,没有人再敢像上次那样,不知死活地对她大声嚷嚷。 她坐在长板凳上,好整以暇扫视着面前所有人。 直到看到穆艳娇,发现对方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 明白对方对她,是已经有了应激反应。 意识到这里。 云皎月不由想起大荒县矿山底下,那些未被提炼出来的自然金。 诚然,现在她羽翼未满,并不是提取自然金的好时机。 在足够强大之前,必须得时刻让村民们对她保持敬畏之心。 这样日后提炼黄金时,几个村子里的人,才会安分些。 云皎月如今走一步想十步。 暗想,阮元被埋在后山。 在后山采石的那些人,他们日日上山,脑海里肯定不会忘记阮元得罪她的下场。 可那些做颜料的人,还有部分做农活的人,他们则很少上山。 深思许久。 云皎月有了主意。 等她何时撬开这些死士的嘴,她就何时将穆艳娇扔到田里做活。 届时,穆艳娇会和普通人犯一样。 有自己住的茅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日耕地,自己交税。 只不过那时候,穆艳娇是疯的还是清醒的。亦或者能不能受刺激,能不能受耕地之苦自尽。 她可就不能保证了。 要是活着,她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穆艳娇可以这辈子,都在耕地上农作。 要是死了,她就会让人把对方埋在耕地上。 如此一来,那群做颜料和农活的村民,每日都会经过田埂,肯定也会日日铭记不能得罪她。 这时,三唑仑片使人昏迷的药效终于散尽。 有人率先醒来,发现自己正被捆得死死! 用尽力气挣扎! 没想到自己却被绳子勒得越来越紧! 脸色铁青着,好似乌云压境即将滴出水。 浑身被勒得难受,怒斥,“你是什么人?” 这人想说话却说不清楚。 只能含糊不清,用鼻音哼哼出声音。 三唑仑片,有让人造成暂时性记忆缺失的后遗症。 云皎月眸光沉沉,视线停驻在地面上。 地面上依次摆放着从死士们身上搜出来的腰牌。 这些腰牌上刻有的信息,涵盖姓名和所属机构。 他们是拱卫司的人。 云皎月修长手指,隔空点着地面上从左到右第三个腰牌。 俯身,认真看了看上面的字。 “嗯……侯立是吧?” 云皎月识别出笔画多一些的文字时,眼底潋滟情绪倾泻。 从袖子里拿出针筒。 心情不错,若有所思道,“你运气真好。” 侯立紧紧皱眉,他记得他和侯顶他们出任务到泽州大荒县。 按理说,现在应该在沙橘村大开杀戒。 可现在? 怎么会被五花大绑绑着? 愤怒阴戾的声音,犹如恐怖之物从暗无天日的地狱下爬出。 在咒骂。 可惜云皎月听不清楚内容。 主动屏蔽了这些辱骂威胁的言语攻击。 与此同时,屋子里先前所有陷入的昏睡人,现在都已经彻底恢复清醒! 元宝小说 第134章 重点培养 看见人都已经醒了。 云皎月缓缓推了推针筒注射器的活塞柄。 将里头配置好的三唑仑片镇静剂液体,通过推力穿过针梗从针尖迸出。 “我也不跟你们废话,要是想活命,有关财物丢失案的一切,你们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云皎月清冽声音像是掺杂着寒风。 传入所有人耳畔。 她从板凳上起身,慢步走向被绑着的拱卫司人。 “在你们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之前,我不会给你们任何食物。” “你们也不能喝水。” 扫了眼他们,淡淡道,“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排泄,你们全都得站着在裤子里解决。”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要想让人赶紧招供,还是得挑他们这行人的首领折磨。 云皎月没有犹豫。 将剂量大到可以出现神经损害。 足以使人游走在死亡边缘的镇静剂,注射进为首之人的静脉里! 使用过量三唑仑,人体会极度口渴。 会出现持续的精神错乱、身体抖动言语不清,呼吸短促困难的现象。 更会让人出现狂躁好斗的情况! 云皎月要让侯立看看,他平日里霸气威严的上级。 迫于药瘾,在她面前又会是怎样的毫无底线卑贱的求药! 随手挑了两个人,继续注射。 最后对着最先醒来的侯立说话,“你放心,如果你们这些人的嘴都很硬。” “硬到被我折磨死了,也没打算求饶招供。那你也会是最后才被折磨的一个。” 云皎月将针筒放进袖子里,激将警告斥声说道: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三天后,你们大可以选择!是识时务继续当活人……” “还是,要为京都只知自己贪污,要让你们涉险去死的人上人,在这里当一辈子不人不鬼的阶下囚疯子!” 话音落下。 还没被注射过量镇静剂的侯立等人,眼睛里的情绪顿时复杂起来! 云皎月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唇角轻轻扯了扯。 将犯罪心理学中的审讯心理技术,润物无声般运用。 考虑到药物发挥副作用需要时间。 云皎月注射完药物后,没有多耽搁,直接出了屋子。 打算要是有人及时招供。 她就遵守诺言,再注入一定剂量的镇静剂,让其因为器官性原因的损伤,丧失记忆。 屋子外。 程二正和聂韬的手下,人手一把葵花子唠嗑。 “程二!” 云皎月喊了一声,不远处的程二就啐了口瓜子皮,朝她跑来。 “祁少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 程二越加殷勤。 眼下祁家翻案在即,没几月云皎月就会去京都! 到时候他也能跟着去京都,就实现了从青州衙役到京都贵人手下的身份跨越! 云皎月见程二愈发兴致冲冲,也没管其中缘由。 吩咐道,“这三天,除去拱卫司的人以外,给屋子里所有人加餐!都好吃好喝地供着!” “再拎个陶壶进去,每隔一个时辰,就在他们面前喝口水。” 等药效副作用发挥后,极度口渴,却不能喝水。 有药,却也不能得到药解瘾。 暴躁得需要大施手脚,却始终被捆得严严实实,导致怒气无处宣泄! 那样的境地,她不信里面的人还能撑着,不主动招供。 程二明白云皎月的意思后,忙是点头。 应声,“好!我这就去拎陶壶!” 程二曾经是衙役,自然知道衙门里要击溃囚犯心理防线的手段。 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如果不通过刑罚手段,这拱卫司的人…… 能招供吗? 正有这个念头,程二就摇了摇头。 祁少夫人的决断,肯定是正确无比。他只要照做就行了! 云皎月好几日没去做颜料的地方视察。 这会儿正准备顺路过去,想着可以收集颜料,一起放到空间里。 颜料这种东西,还是越多越好。 抛开青州李大儒的弟子,多少会碍于他的颜面,问她买颜料。 就是法净寺的弥乐高僧。 没准下个月初九时,也会因为朱膘赠礼,给她多带些生意。 刚想到李大儒,李大儒手底下的家仆就正儿八经地来请云皎月。 云皎月看人神色凝重,脑子里一头雾水。 “你家李大儒无事从不叫我,今日是为何让你来请我?” “我总觉得,他来请我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大儒的家仆没想到云皎月说话如此直接。 讪讪一笑后,视线不着痕迹,快速扫过聂韬等人。 心里对云皎月愈发恭敬起来。 摇首回答着,“李大儒平日里想些什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知道。” “我们这些家仆,在京都时,就被大儒收了身契。” “京都有京都的规矩,下人不能过问主子的事情。即使是到了青州和泽州,我们也未曾坏过这种规矩。” 云皎月听到规矩二字,脑瓜子就有些疼。 实在是她想起,曾经出任务看护过一位古代史研究专家。 听人介绍了两个月广泛的古代法律文化。 硬生生把她逼得从一开始的脑袋空白,到后来和她讨论某朝代的保辜制度。 要不是部队纪律严明,当时条件有限…… 她一个工科生,那会儿是真想再申请一个文学历史向的战友前来看护。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家仆是在暗示她。 “你们李大儒,这是想教我京都的规矩?” 云皎月抽了抽嘴角。 据她所知,书中的规矩也好,律法也罢,都是相对的。 可能是当今皇帝年迈,膝下皇子年幼,储君早些年就死了。 因此京都派系间的斗争,总是强烈些。 在京都,庶民没犯法,不见得就没罪。 天子及权贵犯法,更不见得就是有罪。 拥有权势之人,每每被治罪,无论清白与否,治罪前一定都涉足过权力交锋。 所以书中无论是男主宁顾行,还是女主裴瑰,都深谙借用权力交锋,铲除异己。 将这种不成文的规则手段,熟练运用至极。 李大儒手底下的家仆,淡笑不语。 没有答话,只是将云皎月带进了李大儒的屋子里。 屋子里,祁文朗正在学兵法,翻阅着一本名为《玄微子》的书籍。 左手旁还放着一本《本经阴符七术》。 云皎月浅黛色的细眉忍不住微挑,不用想都知道,这本书是华夏《鬼谷子》的内容。 鬼谷子名下有不少封侯拜相的知名弟子。 看样子…… 李大儒是准备重点培养祁文朗了。 第135章 替他料理干净 见云皎月来了,李大儒缓缓从檀木雕花太师椅上起身。 “文朗,你先继续看书。为师稍后回来考问你。” 李大儒温声说话。 随即率先走向屋外,示意云皎月跟上。 云皎月太阳穴突突地跳,狐疑盯着李大儒的背影看。 不是要教她规矩?要是教规矩,当着祁文朗的面教不是更好? 一人教学,两人受用。 “长瑾媳妇,我有话要问你。” 李大儒走到一处空地,目光里,要是人来人往皆能收入眼底。 云皎月怔了怔,“要问我什么?” 嘀咕着,“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想让我学学京都的规矩。” 细碎声音传进李大儒耳朵里。 他意味深长捻须,有些诧异,“规矩这种东西,都是身处高位之人定的。” “你要是自己有本事,在京都横着走,都无人敢管你。” “我又何须费心思教你这些?” 眼看着翻案在即。 李大儒也不是没想过,要在云皎月以后跟着祁长瑾进京前,给她来个礼仪规矩的恶补。 但他再清楚不过,太平盛世时,才讲究人伦有礼,朝庭有法。 眼下大齐国,各州情况倒好些,唯有京都那种地方各家权势交锋暗涌。 要是只一味遵守礼法,到了京都,还不得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吐? 李大儒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 不过还是补充道,“日后去京都,你跟着帝师陆大人。他家最恪守礼制,规矩守节。” “你学个七八分装装样子,和人打交道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做事没规矩被人笑话。” 云皎月双眸幽幽,没想到李大儒竟然会专门来提点她。 想到以前李大儒和原身剑拔弩张的模样,现在她说不感慨是假的。 点点头,刚准备应下。 却又想到了什么,皱眉问着,“李大儒,离祁长瑾翻案,少说还要两个月。”元宝小说 “你这么早就和我提日后要去京都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李大儒没好气盯着云皎月,强调道,“你懂什么?这叫未雨绸缪!” 意识到自己被云皎月扯远了,故意清着嗓子。 说起正事,“我叫你来,其实是想知道,你可曾打过萧莲和祁老夫人她们?” 云皎月出神望向李大儒,她是没对祁家这些长辈动过手的。 也就在方县教训过祁向磊。 回忆着原身的记忆,“我没有对她们动过手。” “不过上回长瑾二叔想从我身上抢银票,差些占了我的便宜。我一怒之下,略微把他的手给弄脱臼了。” 李大儒大跌眼镜,都把人手弄脱臼了? 还略微? 目光扫向云皎月,被这句话惊得大跌眼镜。 好在云皎月动手是事出有因,算起来对叔伯长辈动手也不算过分。 重重叹气,“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 “长瑾翻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其中弯弯绕绕的缘由,我也不和你多说。” “只是,翻案后,长瑾必定会恢复功名。到时候你们进京,难免会遇到结仇的人。” 李大儒想到这件事情就头疼。 当着云皎月的面,来回踱步,忍不住数落,“我也不是说你人不好。” “但你也的确阴错阳差,和一位大人物结仇了。” 云皎月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得罪了谁?” “宁顾行!” 李大儒哎呀一声,显然跟碰上烫手芋头般。 他提醒道,“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抢了长瑾这个夫婿,人家裴小姐能被人说闲话两年?” “以前倒还好,你和长瑾远在青州,又被发配到泽州。” “来日,你们和宁顾行都在京都,他日日看着自家妻子,难免会想到她被你害得两年都不大出门!” 李大儒真心替云皎月担心,“你说说,到时候他给你们夫妇二人穿小鞋怎么办?” 云皎月有点蒙。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书里男女主碰面的问题。 很头大,原本是个身家清白的男子,在别人看来都是裴瑰的良缘。 更何况是洗清冤屈,重获功名的祁长瑾? 等她和祁长瑾进京,裴瑰议亲不成的对象,就会是现在的状元郎! 那时候,裴瑰指不定又要怎么被人背地里议论。 而‘她’这个罪魁祸首,要是被有男主光环的宁顾行记恨上了,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云皎月半晌没说话,想到宁顾行睚眦必报,还真开始担忧起来。 良久后,思路渐渐清晰。 认真说道,“聂韬说过,如今的宁夫人,未出阁前是京都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好闺秀。” “那样一个贤惠仁德的人,要是我真心登门造访和她赔礼道歉,她也未必不会接受。” 李大儒心也稍稍定了。 他在裴家指导裴大少爷念书时,也见过几次裴瑰。 的确是个有容人之量,秀外慧中的好女子。 他摆摆手,“赔礼道歉是要做的。” “还有一件事情,更是非做不可。”李大儒神情凝重,压低声音。 “长瑾冤屈若是被洗清,祁家会被大赦,到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回到青州。甚至可以跟着长瑾去京都。” 话音落下。 云皎月这才明白,李大儒喊她过来的真实目的。 合着,是想和她商量,要如何处置萧莲她们,省得她们以后再脑子不拎清给祁长瑾拖后腿。 云皎月思来想去,的确要处理干净萧莲她们。 要不然萧莲和祁老夫人这些人,在外面说三道四扬言被欺负。 故意说出来的话,再被有心人给听到大做文章。 祁长瑾可能会被谴责,以至于难以入仕。 而她…… 华夏古时无论哪朝哪代,犯了不孝罪的媳妇,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怪不得李大儒会问她,究竟有没有对祁家长辈动手。 要是动手了,坐牢刺字是轻,斩首是重。 云皎月再次感慨,幸好自己在通安县时受过表彰,现在又解决了大荒县不少人的做工问题。 只要手段干净,远在京都的那些人,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她不孝。 她的形象,还是正面的。 李大儒没心慈手软,“你行医,可有什么药,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人瞧着像自然死亡?” 云皎月震惊凝视对方。 从没想过一个熟读古籍能被称之为大儒生的李大儒,能说出这种话。 她还以为古代儒生,都是那种知其不可为而为者的过于正直之辈。 是她过于刻板印象了。 “长瑾媳妇,你也不要怪我李大儒心狠。” “真正的心迹合一的君子,若非年纪太小,就早在金銮殿撞死了。” 李大儒解释着,“我们这种读书人。至纯至善者,要么身居高位,以头抢地辅佐君王走正道。” “要么,就会和长瑾一样。随便找了个罪名做实,不出意外,死在外头才是最后宿命。” 云皎月静静听着李大儒的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听对方语重心长道,“书是要读的,手段也得有。” “无需纠结自己是否处处良善,须知世上无完人。只要手段惠及百姓,临了谁都会赠你贤良二字。” “长瑾是我最最珍视的爱徒,他考中状元不容易。” “谁恶意地要毁他一辈子,即使是他的生母祖母,我也会替他料理干净。” 第136章 不养闲人 云皎月被李大儒呕心沥血的一番话,惊得短暂失语。 倒是没想到李大儒对祁长瑾的珍视和疼惜,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要是祁长瑾的生父还在,兴许还能休了萧莲,再制衡祁老夫人,自己顶去不孝的罪名。 云皎月深思着,让人瞧着像自然死亡的药,不是没有。 就是服用期较长,两个月后,不见得萧莲那群人就会死掉。 她担心着,“李大儒,你要对萧莲她们动手也就罢了,可祁老夫人到底是长瑾和文朗的亲奶奶。” “要是这事情……他们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云皎月也不是对祁老夫人心软。 只是祁长瑾和祁文朗,讨厌自己的奶奶是一回事,但默认杀人就是另外一回事。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的长辈是死在自己的师父手里,境况她难以想象。 祁长瑾或许还好些,能当大首辅的人,心肠肯定硬。 但祁文朗年纪还小,以后知道了,难免不会有别的情绪。 李大儒字字清晰,语重心长,“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手底下的人,身契都在我手里。即使他们有朝一日会倒戈,按照律法也无权上告我。” “你只需要管住你的嘴,佯装不知今日的事情。就断不会,有东窗事发的时候!” 云皎月犹豫之色凝结眼底。 她想起古时的律法。 下人不可控告主人,一旦控告,主人不仅毫发无损,下人还得被官府处置。 想来大齐国,是也有这条律法。 云皎月不由倒吸一口气,她算是知道,祁长瑾书里黑化后的心狠是哪里来的了。 李大儒这一步步,算得可真细致。 “你要的药,我不是没有。但要是她们都是同一种死法,势必会引人怀疑。” 云皎月正儿八经严肃道,“而且像自然死亡,祁老夫人年纪倒是符合。” “可像萧莲和长瑾二叔,要是这个年纪都自然死亡了。怕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猫腻。” 紧接着,云皎月半蹲在地上,捡起石头在黄土上写字。 字写得歪歪扭扭,好在还能看。 画了图解,解释一二,“这是白果。” “白果若是服用过度,可以让人产生休克。严重者,会死。” “萧莲好吃懒做,至今为止也许连大荒县周遭的山林都没上去过。” “只要有人采摘了山上泛滥成灾的白果,夜间再放几篮在她家门口。她肯定会偷走,并且装睡关门大吃特吃。” 大荒县山上有野生白果。 以前有村民吃多了白果,在白果树下休克致死。 吃过白果的村民们,不知死者死因,就以为白果树不详。 渐渐地,连带着山上的野生白果,也无人采摘。 云皎月前几天闲着没事,自己上山摘了不少白果准备当药材储备。 还打算过几天,教村里的人关于白果的药用知识。 现在既然要拿白果处理干净萧莲,那她就将普及白果药用的事情延后。 继续出着主意,“乡间小路草药商陆无数。” “商陆又分为可作为菜蔬食用的绿茎商陆,还有有毒不能食用的紫红茎商陆。” “祁老夫人不通药材,要是有人能在她家门口摘取绿茎商陆,只说回去炒菜吃。” “把她难免也会忍不住采摘有毒的商陆。这样几日吃下去,她势必会胸闷气短,甚至会得急性心力衰竭。” 云皎月做事已然开始小心。 能引导,就绝不让任何人,亲自下场去下毒。 又多说了好几种,在地上写了便于记忆的关键词汇。 李大儒过目不忘,没多久就将云皎月所说的话熟记于心。 等要来了能让人意外死亡的方法。 李大儒看向云皎月的眼神,敬畏参半。 能知道这么多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这云皎月的本事……果然不一般。 以后,有他爱徒好受的地方。 交流完手段,李大儒目送云皎月离开。 打定主意,以后要时时刻刻,对她说话客气些。 云皎月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李大儒心里的形象,变得‘高大’不好得罪。 她口干舌燥,特地回家喝了好几碗水。 继而去做颜料的地方,收集颜料。 将颜料装罐后,云皎月数了数,现在已经有近六十罐颜料。 离和弥乐大师交货的时间,还有一个月。 不出意外,交货是绰绰有余。 这会儿,郭婶子已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知不觉靠近云皎月。 她咧开嘴低着声音赔笑,“祁少夫人。秀莲也是,那么点小事情,竟然还闹到了您面前!” 云皎月眼角瞥见郭婶子凑到她身边。 不露声色收回视线,将颜料全都一罐罐装进木质收纳盒。 “郭婶子,你家夫君都要把孩子扔进尿盆里溺死。” 云皎月冷冷勾唇讥讽,“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哪里是什么小事?” “哪那么严重!” 郭婶子着急出声否认。 “囡囡到底是我们老郭家的孙女,铁子就算再气愤这不是个带把的男孩,也舍不得真把孩子扔进尿盆里。” “我看祁少夫人你这是误会了。” 郭婶子还想给自己留点颜面,要是真被其他人知道,郭铁子要溺死孙女! 这不得被十里八乡的人戳脊梁骨给戳死?! 反正扔尿盆的举动没外人看见,她们犯不着承认! 说完话,又极力压低声音,生怕被外人听见。 她继续赔笑脸,一个劲追问,“祁少夫人,误会的事情,咱就不说了!” “只是我家孙女那病,可还能治?” 云皎月眼底流露出满满的嫌弃。 她可不信郭婶子不知道,孩子被聂韬作证分给孙秀莲了! 还一口一个孙女。 要真这么关心孩子,早干嘛去了? 都得了重症肌无力半月已久,真心疼早就该火急火燎找人看病。 不用想都知道,这老婆子现在还在打如意算盘。 想着要是孩子的病能治,那就让孙秀莲连个亲骨肉都带不走,让她净身出户。 以后他们郭家嫁孙女,还能问人讨要聘礼。 郭婶子就差把明晃晃的算计二字写在脸上。 在她看来,都养了孙女四年,也不差再养她个七八年或者十年。 以后只要给孙女一口剩饭吃,孩子长大了,总有回报郭家的时候! 给谁吃剩饭不是吃,家里还养着一个看门狗。 分一半给孩子当伙食不就好了? 郭婶子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催促问道,“祁少夫人,您医术如神。” “上回刘大山媳妇都是你救活的。我家孙女这种小毛病,你肯定能治的吧?” 云皎月没忍住轻嗤,冰冷视线从郭婶子身上扫过。 没什么好脾气道,“郭婶子,现在是做工时间,虽说咱们是计件算工钱。但做工也得有纪律。” “你该干活的时候不干,跑过来一个劲地和我唠嗑!这是什么道理?!” “还有,我实话告诉你!” 云皎月停止装罐的动作,拍了拍手中残留的粉末。 耐着性子叉腰说话,“你孙女……噢不是。莲娘女儿的病,我治不好。” “那种病,不出意外得跟她一辈子!” “现在和离书也早签了,书上说得明明白白,孩子和你们郭家再无关系!” “你要是有这种闲工夫探听孩子的病!不如赶紧做多点颜料,这个月也好给郭刚娶新妻子,好抱你的大孙子!” 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当头棒喝! 云皎月冷冷警告道,“要是手脚太慢,我可不养闲人白赚颜料底薪!” 第137章 不像正常人 “要是手脚太慢,我可不养闲人白赚颜料底薪!” 云皎月警告声音刚落下。 郭婶子就没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她心里骂骂咧咧,可嘴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憋着满腔火气回到工位上继续干活。 嘴里不停小声嘀咕,“赔钱货!”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骂孙女还是在骂云皎月。 云皎月没和郭婶子计较,下回找个合理的由头,把人开了就是。 到时候郭刚娶新妻子,开销指不定多大。 没了堪比中等农户的收入,以后郭家和孙秀莲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隔天一早,云皎月去了关押拱卫司人的茅屋里。 当着侯立等人的面,挨个给他们的同伴注射镇静剂。 侯立等人双眸赤红,已经整整渴了一整日! 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会这么渴! 他看了眼和自己同行的老大侯顶,对方眼窝塌陷得可怕! 面容憔悴皮肤干瘪,瞧着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侯立想开口说话。 偏偏嘴里臭抹布塞得他说不出话,他含糊不清地用鼻腔哼哼说话。 试图想求一些水喝。 可云皎月根本不为所动,她淡淡瞥了眼侯立,“想喝水?” “我说了,在你们不招供之前,一滴水都喝不到!” “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这群没被打药的人招供快,还是侯顶他们招供快!” 云皎月丝毫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个人。 眼底划过一丝凉意,“你们可得记住了。” “只有先招供的人……才有活路!” 说完话,云皎月收回针筒注射器,出了茅屋。 等饿了侯顶侯立他们两天,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云皎月才是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让聂韬在茅屋里放了一张方桌。 桌子上摆着新鲜热乎的佳肴,云皎月和聂韬他们坐了一桌。 打算边吃边审问。 云皎月优哉游哉喝了口水,“程二,去将他们脑袋上绑着的长布条去了,再把抹布拿掉。” 聂韬手底下有人皱眉,好奇问道,“二小姐,要是直接把抹布拿掉,这帮人咬舌自尽了怎么办?” 云皎月气定神闲,略略抬眸。 认真解释起来,“咬舌根本不可能自尽。只是看着可怕些而已。” 舌头是人体最坚硬的一块肌肉。 人牙齿的咬合力,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咬断舌头。 催促着程二行动。 程二对云皎月说的话深信不疑。 很听话,挨个将拱卫司人嘴里的抹布,全拿下来。 侯顶身为这行人的老大,他被抽出抹布后,所有人都在看他。 特别是小弟侯立,想看看侯顶究竟会不会屈服于云皎月招供。 要是会招供,那他就率先一步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 他一个没被注射的健全人,说话总是会比侯顶他们利索。 而他没直接招供的原因也很简单—— 平时侯顶牛逼轰轰地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看着威风得不行。 不知道轻贱求饶起来,又会是什么模样。 云皎月将这些人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尽收眼底。 这都是她意料之中的表现。 唇角微微勾起,摇了摇头。 被云皎月一连三天,注射大剂量的镇静剂后! 侯顶对女人的记忆很模糊。 不过他印象很深刻的,就是每次昏迷前,他都被一种奇形怪状之物,扎了胳膊好一会儿。 每次扎完胳膊,他的狂躁情绪就会被压下。 好像贫瘠四裂的土地,突然被山泉浇灌。 浑身上下都舒服得不行。 可惜现在药效彻底消失,他双眼赤红,浑身都在挣扎麻绳! “好……好渴!我好痛苦!” 绝望声音低吼着,回荡在窄小的茅屋之中。 云皎月听人说不出来求药二字,就笃定侯顶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那么痛苦。 从袖子里拿出针筒注射器,放在桌子上。 想要唤醒侯顶的潜意识。 聂韬被这种长得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吸引住。 好奇地问着,“二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上个月我去水龙县买铜钵,偶遇天竺人,相谈甚欢,对方给我的。” 云皎月半真半假说着,“这个是针筒注射器,可以注射药物到人体的脉络里。” 聂韬对医术一窍不通,什么针筒注射脉络的,听得头大。 正好奇这种注射器对审问有什么帮助? 只见侯顶突然发狂,有了应激反应。 他鼻涕眼泪横流,看到注射器时,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干裂躁动到爆炸! 求饶声音响起: “扎我一下!” “求求你,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大菩萨你能够给我扎一下!” “我以后天天给你下跪,我给你当牛做马当畜生!我求你扎我一下!” 癫狂话音落下。 好几个拱卫司人也都开始异口同声! “我们也是!” “求求你,大菩萨你也扎我来一下!” 看到这样的场面,聂韬等人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平日里行事阴损的拱卫司当差之人,求起人来竟然会用词这么清奇? 这二小姐……究竟是注射了什么东西给这群人? 居然让他们乖得跟个孙子一样! 云皎月见怪不怪,有药瘾之人,就算是再没有下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更何况只是言语上没有尊严的求饶? 她不紧不慢,拿起针筒注射器走向侯顶。 威胁道,“能解你们狂躁的药物不多。” “只要你们谁能先告诉我,有关拱卫司和礼部侍郎,还有财物丢失案以及科举舞弊案的内幕!” “我就先给谁注射!” 担心这些人级别太低,根本说不出来关于内幕的更多真相。 又怕他们漏掉线索。 蹙眉补充道,“我看你们也只是拱卫司身微言轻的鼠辈小人。” “不如这样,你们谁说的有用信息最多!我就先给谁注射!” 话毕,先前被注射镇静剂的人,开始争先恐后招供! 侯立等人,也怕自己落于人后。 加入七嘴八舌爆料的行列! 聂韬甚至都来不及拿板凳上的笔墨纸砚。 他还想着记录这些人的口供! 着急了,“你们都说慢点!” “说慢点!” 聂韬不断吼完声音,可惜压根没人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直到云皎月轻轻抬起手,场面上顿时安静下来。 甚至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云皎月做完噤声动作,凝眸指示,“都一个一个来。” “每人每轮只能说三句话,轮完了挨个继续说!” “直到你们把知道的全说完,谁说的消息越多越真越有用,活命和注射药物的机会就越大!” 说完话,云皎月就风恬浪静般,继续坐回方桌旁吃饭。 美食美酒的色香味诱惑,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 侯顶不停咽着口水! 毅然决然,果决说道,“我先招供!” 第138章 和猪关到一起 整整一个时辰后,云皎月才从茅屋里出来。 聂韬攥着整整一叠口供,上头还有侯顶他们画押留下的指印。 他急急忙忙出了茅屋,追上来,“二小姐,你真打算留那些人一命?” “照我看,不如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到时候埋在后山当花肥!” “省得活着,万一被宁顾行知道我们严刑逼供,我们可就惨了。” 云皎月摇摇头,黑目蒙上一层冷意。 颇有深意道,“现在还不能杀。” 且不说大齐国仵作都厉害得很。 就算将人扔衣服全扒了埋了,腐烂到只剩皑皑白骨。 也能判断出来人家的年岁身高,生前有无重大疾病和有无被毒害。 把人在沙橘村,又或者是把人杀了送到隔壁县城去埋,都属于多此一举的行为。 还不如不杀。 更何况…… 云皎月眼神微沉,“聂韬,我之前就在想,既然周烈说户部侍郎派出了十余人到大荒县。” “那为何只有六人出现在我们沙橘村?” 聂韬被问住。 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才恍悟,精神紧绷着,“二小姐,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兵分两路?” “一半人先伙藏在银炉处,看守熔炼好的私银,准备转移私银。” “而侯顶他们,他们则负责来杀青州来的人犯!” “要是侯顶迟迟未归,那些在银炉的拱卫司人,就会到沙橘村?!” 云皎月眉心微微动了动。 她心里就是这个猜想。 三天时间杀人,抛开在县城间来回的赶路时间。 对在拱卫司当差的人来说,已经是最绰绰有余的时间。 要真如她所想…… 为了不打草惊蛇,损害祁家三房和其他村民的性命。 事情就不能再拖下去。 现在时间紧迫,得立刻将侯立他们放走! 再跟踪他们,顺藤摸瓜找到银炉所在处! “我不知道长瑾他们有无找到水龙县和昆玉县间的银炉位置。” “不过上位者行事,狡兔三窟的多。” 云皎月笃定户部侍郎在泽州熔炼官银的银炉,不止一个。元宝小说 户部侍郎贪了那么多官银,多到都打起了祁家家产的主意。 说明需要熔炼的官银肯定很多。 在泽州,私自设立银炉,官府虽然不爱管。 但是如果银炉面积太大,所需人工太多。 也就属于顶风作案的类型,绝对会引人注意。 云皎月分析着: “即使长瑾仅凭自己的力量筛选追查,真找到其中一二银炉的位置。” “短短三日间,怕是也难以找到全部银炉所在。” 出主意道,“聂韬,你带着剩下的人马,偷偷跟踪侯顶他们去找银炉!” “到时候要是碰见长瑾,你们就一起行事!” “若是没碰见,你们就自己拿下银炉!总之,找到的银炉,越多越好。” 聂韬听得愣神。 唯一确定的就是,云皎月打算将侯顶他们放了。 聂韬拧着眉头。 不是他不信任云皎月的判断。 只不过,侯顶他们清醒时,狂躁得犹如废物,只知道求云皎月给药。 跟着这些废物,真能找到银炉? 见聂韬一副犹疑不敢放手去做的模样。 云皎月也没觉得意外,沉住气解释道,“你无需有顾虑。” “我给他们下了药。” “这种药会严重损伤侯顶他们的神经元细胞。” “简单点来说,他们不会记得沙橘村所发生的一切。” 先前审讯完。 云皎月就把剩下的临期三唑仑,在空间制成了镇静剂。 一点没剩,全注射在侯顶侯立他们的静脉里。 如果侯立这些人还能侥幸活着,不出意外,他们近日的记忆都会模糊。 甚至精神上,偶尔也会出现幻觉。 云皎月不是没想过,侯顶等人清醒时狂躁求药,会引起其他拱卫司人的戒备。 不过只要不让针筒注射器出现在侯顶他们面前。 这些人,会连自己为何狂躁的原因,都不知晓。 届时,狂躁行为出现在其他人眼里,只会觉得是他们脾气更差了。 聂韬对云皎月的医术奉若神明,听见对方下了药。 心底里是一点疑虑都不再有。 愿意拿命奉陪,听云皎月吩咐办事! 想到可以追查到银炉下落,又想到只要找到户部侍郎贪污的证据! 他们帝师肯定能够重获皇帝的信任! 忍不住兴奋,“二小姐,那我们当下需要干什么?” “您吩咐!我们一定照做!” 云皎月双眸目光宁静幽深。 算着时间,“侯顶他们还有两三个时辰就会醒。” 深思熟虑嘱咐,“两个时辰内,我不管你们是用什么方法!骑马也好,驾车也罢。” “必须将侯顶侯立他们,分别送到水龙县、昆玉县和大荒县的交界线!” “等他们苏醒,脑子里最清晰的念头,必定是来泽州的目的。” 侯顶侯立不会记得沙橘村里发生的事情,不过对沙橘村身体的反应和潜意识还会存在。 结合他们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到泽州。 故而,不管身边同伴还剩多少,他们都不会因为这种异常,打退堂鼓回京都。 在去银炉查看二次熔化的私银,和来沙橘村杀人之间。 他们会尽快做出选择,并且一定会选择去查看私银。 聂韬立即领命! 双手抱拳道,“二小姐,要是这次真能找到银炉!我就替帝师先谢过二小姐!” 云皎月摇首示意,“陆崇是我义父,他对我不错。再加上……我积极找银炉也有私心。” “因此你不必道谢,快去忙事吧。” 聂韬激动地点头,心里万分感慨。 更加打定主意,等云皎月进京后,一定要将云皎月留在京都。 要是他们帝师真不肯告老回乡,有云皎月和祁长瑾助阵。 帝师未必真斗不过司礼监那个老太监! 云皎月注视着聂韬离开。 而后也没闲着,趁太阳没下山,特地上山采了不少草药。 放进空间里头的,全天仿太阳光型大棚。 进行晾晒。 等到日落西山时,才慢悠悠回家。 打算搬张椅子坐在家门口看夜景,看累了再上床休息。 原以为一天下来,也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可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乎。 远处一伙人风风火火就朝云皎月家里赶来! 他们好些人打着灯笼,其中有四个人担着担架。 一帮人不停骂骂咧咧,甚至还和其中一人动了手脚。 云皎月家门口挂着两个灯笼,远远就听人说话,可惜听不真切。 等这帮人走近了,也没认出他们是谁。 皱着眉问出声,“你们是谁?” 话音刚落下。 一个穿着补丁粗布的男子,猛地朝着云皎月重重跪下! “祁少夫人!你快来看看我大伯娘!” “再不救她,她可就得痛死了!” 云皎月起身去看担架上躺着的人。 只见担架上的老人,浑身乱糟糟的,头发都长了虱子。 裸露在衣袖外头的手,几乎没有什么肉。 说是皮包骨都不为过。 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她弯曲着身子侧躺,双手一直捂着小腹。 微弱的声音不停响起,“疼……疼……” 云皎月神色凝重,一看这老人状况不太好。 连忙半蹲下去,给人把脉。 这会儿,刘大山从人群里挤出来,热心得紧。 他一路赶路,说话气喘吁吁。 着急解释道,“祁少夫人,是我带他们来找你的!” “今天,李贵带着早些年同去水龙县做工的人,全回了村子。” “原本是打算投奔到您手里,好去采石赚钱。都觉得能在家里养活自己,就不必去外头闯荡。” 刘大山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啐了口唾沫! 愤怒道,“李贵去堂哥李富家串门!” “结果无意中看到,李婶子竟然睡在猪圈!” 有几个人附和: “那李富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把李婶子和猪关到一起?!” “就是,亏李婶子以前掏心掏肺地待他可好!我呸!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云皎月听着听着,大概了解到情况。 她想起李富是谁。 李富是李狗蛋他爹,这些日子,一直在她手底下采石。 前两天还带着鸡蛋到她家,想让她尽早找到教书先生,好及时让孩子们念书识字。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心底淳厚。 暗地里做事情,竟然这么不地道。 第139章 一家老小的命 云皎月刚清晰地想起李富是谁。 还没等不悦骂上几句,手腕就被李婶子皱巴巴的手,狠狠攥住。 不过对方瘦骨嶙峋,没什么力气。 李婶子神态疲惫,手心手背满是污秽。 说话瞧着可怜,不停念叨乞求着,“祁少夫人,我这把老骨头,对家里也再没什么用。” “与其以后活着,每天和猪抢东西吃。还不如直接死了好!” 声音弱得不成样子,再次出声,“祁少夫人……您行行好,我家没人管我。” “你杀了我吧!我活不下去了!” 云皎月紧蹙着眉,心里揪着,情绪短暂难以舒展。 她曾经是当着村民的面,杀了人没错。 可也不至于,要专门成一个刽子手吧? 谁家想死,都来找她? 而且,李婶子都被关进猪圈生活,却还知道她杀了人。 只能说,李富这对夫妻,在背后没少议论她。 云皎月逐渐冷静下来。 在现代时,她也不是没看到过有人把垂垂老矣的父母关进猪圈里的新闻。 那会儿,心底的确是愤慨比较多。 可后来行医数年,问诊无数,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病人。 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像这次李婶子,她被关进猪圈生不如死,大可以寻求村民或者亲戚的帮助告官。 用舆论和律法的力量保护自己。 古代父母维权比现代容易,古代还有‘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的说法! 但凡李婶子能硬气一点,愿意状告李富不孝! 后者畏惧着牢狱之灾甚至砍头,肯定不敢行如此过分的虐待之事。 李婶子一直被虐待。 说到底,也就是因为,她一点都舍不得自己儿子被审判! 想到这里,云皎月越加理解了李大儒。 理解李大儒,究竟为什么非杀萧莲等人不可,且不让她沾手的原因。 她已经得罪萧莲她们,得罪得狠了。 要是萧莲能活着离开大荒县,能脱离她的绝对掌控。到时候一旦告官,连陆崇都救不了她和祁长瑾。 好在目前,即使是远在沧州的祁雅儿,也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即使祁雅儿那条漏网之鱼有天咬了她一口,真东窗事发。 她也不怕! 云皎月寒星般的眸子直直望着李婶子,“李婶子,你要是想活,我救你。” “要是想死,那也别耽误时间投胎!” 看出对方真实的意图,淡淡道,“你大可以赶紧回家,找根绳子和歪脖子树吊死。” “你就省省心,我不是那种看你可怜,就送你一程去死的人!” “更不是那种,看你可怜,就会顺道帮你安排好安稳后半生的人!” 刘大山看云皎月在发火,听出有些不对劲。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没想出来。 李贵也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在外头闯荡过,见识比沙橘村大部分人都高。 他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奇怪。 好奇问道,“大伯娘,堂哥把你关到猪圈里,还让你和猪抢东西吃。” “你过得这么惨,为什么不报官?村里有不少你的同辈亲戚,只要你招呼一声,大家肯定都愿意出来,帮你教训堂哥。” 人群里,李婶子年纪已经一大把的堂弟。 也问,“是啊桂花,你被关进猪圈的事情,这次要不是李贵闹出来,我们还不知道!” “你怎么都不说啊?” 话毕,李婶子脸色铁青很难看。 她有苦说不出。 抹着眼泪,好半晌后,开始替李富辩解,“我家富儿也不容易。” “我们家里就两间屋子,现在狗蛋年纪大了,也得住一间。” “我老了,做农活没力气,赚的也没吃得多。” 哭着,感动自己,“你们别怪富儿,也别报官。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像是要挽尊,说好话道,“其实富儿对我也不错。” “我睡觉的时候,他怕我被猪咬到,还给了我一块木隔板,专门给我留了休息的地儿呢!” 李婶子说完话,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李贵更是蒙了。元宝小说 后知后觉,怪不得刚刚自己大伯娘,特地强调了家里没人管她! 合着言外之意,是想让云皎月行行好? 想让她看自己可怜,就解决她后半生的养老问题?! 他恨铁不成钢,想不明白自己大伯娘为什么受尽委屈,还不舍得让李富尽赡养的义务。 更想不明白,她怎么好意思让不相干的云皎月来养她! 云皎月幽邃的眸子泛着寒光。 对李婶子根本同情不起来,“好了。你们这些人,还是赶紧把李婶子搬回家。” “大家都哪来的回哪去。赶紧散了。” 云皎月招着手,示意让人赶紧回去事休息。 起身准备搬椅子进家门。 刘大山欲言又止,在人群开始散开之前。 弱弱问道,“祁少夫人?你真的不给李婶子看病吗?” “虽说李婶子家里无人管她,可大家伙都把她搬来了。” “要不然你还是看看她的病吧?到时候我们这伙人,再好好和李富说道说道。他肯定会赡养照顾李婶子!” 人群里有人嘀咕,“祁少夫人也真是,明明都富得流油了,还有钱开学堂。” “就算李富不赡养自己亲娘,她稍微花点钱照顾不就行了?非得铁着心一毛不拔,让人难做!” 云皎月心里漫着火气,这会儿是终于忍不住了! 她双眸冷冷眯着,杀意迅速在眼底泛滥! 明白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着人群骂道,“你们既然心地善良,那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看你们合该当下就领李婶子回家,把她当亲娘照顾!” 转而凌厉逼问,“还有,你们是不是忘了?” “我给村里解决生计问题,我让人去找教书先生开学堂!你们有个大病小病的,我甚至分文不取义诊!” “怎么?还真升米恩,斗米仇了?” 云皎月难以置信的愤怒声音落下。 所有人,顿时不敢说话。 生怕云皎月一生气,改明儿他们就丢了生计。 云皎月眼神逐渐变冷。 对着李婶子,掷地有声讥讽道,“还真是母慈子孝!” “一个对儿子有生养之恩!老时,还不舍得亲儿子花一分钱赡养自己。” “一个给个隔板,让自己亲娘睡猪圈,就成了实打实的有孝心。” “既然这么母慈子孝,那就保持原状,回去继续慈孝吧!” 李婶子脸色瞬间苍白! 这次李贵回来看望她,她原本还是打算躲在猪圈,装作不在家的! 她可不想给儿子李富丢脸! 只是她今日听家里人念叨,说是云皎月都愿意给不相干的人,迁户籍! 这才想着,自己或许可以利用云皎月的怜悯,搏一搏养老。 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她被关在猪圈了! 养老问题没解决,这会儿要是连病都没看上,多亏啊! 李婶子厚着脸皮道,“祁、祁少夫人,要不然你还是看看我的病吧。” “我……我也不能白来一趟不是?” 云皎月差点要被气笑! 愈加担忧,要是以后京都有人来沙橘村,找她的把柄。 这群惯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定是会把她卖了! 她下定决心—— 学堂要开,但却不能开在沙橘村。 除去李大儒亲教的孩子以外,所有孩子,上学都包吃住,但是必须去县城念书! 她要在县城开学堂,县城离沙橘村脚程远,孩子不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要是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一家老小,全承担后果吧。 之后还得再挑两个心狠的总管事! 得时时敲打村民才行! 云皎月沉下脸,没打算给李婶子留颜面。 “李婶子,我就算肯给你看病!” “到时候你能愿意让李富花那个钱,给你买药?” 指着对方的脸和胳膊,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你看看你皮包骨的手臂,衣服都撑不起来!我刚刚按过你的胃脘部,你更是止不住喊疼!” “你面色萎黄,皮肤枯皱,肌肉萎缩,脘腹胀痛!再加上我先前给你把脉,你的脉象沉细,这是明显的萎缩性胃炎!” 云皎月脸色冷厉,解开遮羞布,“李婶子,你和猪抢食,至少得有三年了吧?” “连饭都不给你吃,屋子都不给你住,能给你抓药?回去吧,这药方我不开!” 云皎月漆如点墨的眼眸漫着冰寒之意。 转身警告众人,“别的我不管,在我手底下做工的人!” “只要你们愿意收收你们的小心思,我保你们一辈子活计不愁。” 声似锐利冰凌,“如果你们要是想算计我,再敢吃里扒外给我找麻烦!” “以后没的,不只是差事,还有你们一家老小的命!” 第140章 料理败类祸害 刘大山等人从来没有听见过云皎月说这么狠的话。 他们自然也不会认为她是在开玩笑。 毕竟他们也的的确确,看到过程二和李虎拖着尸体往后山去了。 李婶子暗暗咽了咽口水,真想回去告诉李富,告诉他云皎月看不起她! 否则,她为什么对孙秀莲这样好? 对她视若无睹? 明明她比孙秀莲可怜一百倍,她都吃不饱穿不暖,还没地方住! 想到这里,李婶子又止不住哭起来。 云皎月听着心烦,索性将进了屋子,把门一关! 隔绝噪音后,脸色才是好了不少。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人也全都散了。 也就只有李贵和李婶子的堂弟,才勉强看在亲戚的份上,把人搬回家。 隔天,李富又拎着好些鸡蛋,到了云皎月家里。 “祁少夫人,昨天一切都是误会。” 李富腆着脸上门,拎着鸡蛋篮子站在云皎月家门口犹犹豫豫。 没敢进来。 他心虚,原本还想着昨晚云皎月能看他亲生娘可怜,能时常照料她。 相比较于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被骂,他更想不花一个铜板! 就解决自家老人的赡养问题。 谁能想到,云皎月居然没心软?也没觉得他娘可怜? 云皎月这回没接李富的鸡蛋,“误会不误会的,和我没关系。” “现在是采石做工的时间,你要是没和程二他们告假,就偷摸着来找我。” “我看你莫不是对现在的差事不满意,不想干了?” 李富瞬间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 他哪能对采石这种差事不满意啊! 虽说累是累了点,可做农活也不也是一样累? 还是采石好。 李富忙不迭摇头,否认说道,“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就回去吧。” 云皎月背过身去,没继续搭理李富。 随手在家里拎起一个药篓子,要上山采药充当空间中药储备。 这几个月,云皎月是能用中药的时候,就绝不用西药来治病。 实在是目前空间药量一定,并不能无限自动补充药物。 对此,她也感到很头疼。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后续实在不行,再在空间试试提炼西药。 好在现在药物储备还足够,提炼西药并不着急。 云皎月上山摘了一些茯苓和甘草,路过柳韵秀家,发现祁昭昭正在门口晒草药。 “堂嫂!” 祁昭昭声音甜润,看见云皎月唇角微勾,笑得恬静淡雅。 看身高,也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孩子逐渐长大了。 祁昭昭再过半年,也快十四岁。 等十五岁及笄成年,就得开始议亲嫁人生子。 云皎月有些出神,总觉得古时女子年华格外短暂。 招了招手,示意祁昭昭过来。 抚了抚祁昭昭的头发,“昭昭,堂嫂问你。要是你大堂哥洗清冤屈,到时候你是要回青州?还是要跟着他去京都?” 祁昭昭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沉思好一会儿,其实她想回青州。 流放前不久,她和青州的好些小姐妹,一块去看了灯会。 她在灯会上看见了绸缎庄江家的大少爷,长得可好看! 那次江家大少爷,给她们人手买了一个花灯,还嘱咐她们早些回家。 她想想,回青州也好。 只是…… 祁昭昭犹豫片刻道,“哥哥以后要考功名做官。” “要是他在京都毫无根基,怕是难以站稳脚跟。” “因此娘说过,要是能洗清冤屈,得全家在京都住几年。等哥哥及冠,再回青州。”元宝小说 云皎月听完祁昭昭的话。 也没听出来,三婶娘究竟是想怎么安排昭昭堂妹的婚事。 不过既然还会回青州,估摸着,过两年也是把祁昭昭嫁回青州的可能性大一些。 想到这里,云皎月松了口气。 只要祁昭昭的归宿是在青州,应该不至于落到书里数百贵女齐送叛军的下场。 云皎月视线粗略扫了眼地上晒着的草药。 山药、白芍、木香、砂仁? 注意到这些药材,都能治疗胃病。 她这才意识到,祁昭昭估摸着是看李婶子可怜,所以打算自己给她开药。 云皎月也不阻止。 实在是孩子年纪太小,长辈悉心教导她的话,她未必真能听得进去。 再加上,每个人对人性的探索,总有个过程。 现在祁昭昭涉世未深,看到弱者,就会觉得对方可怜。 等她年纪大了,经历得多了。 也能够在保留良善之余,渐长理智。 云皎月留了个心眼。 意味深长嘱咐着,“昭昭,这几天要是出门,你就拉着文朗一块去。” 祁昭昭不明所以,特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堂嫂!” 云皎月顺道提点着祁昭昭的医术,“昭昭,白芍养阴,能缓急止痛没错。” “木香砂仁二味,也的确能理气和胃健脾。” “不过你要是想钻研治疗胃炎的药方,就还得再加几样药材。” 直接开了方子,“就比如药方里加入沙参、麦冬、花粉、石斛、生地、玄参,还有玉竹这些药材。” “再和你刚刚晒的四种药合用,就能养阴而不厚腻,理气健脾而不伤阴。” 特地阐明药方里的各种药材功效后。 补充道,“对了,你去李婶子家时,记得告诉他们。药材每种一钱药量,每日一剂,水煎二次温热分服即可。” 祁昭昭脸蛋倏地涨红,发觉自己被自家堂嫂抓住小辫子。 她的确是想去看看李婶子来着。 她今天听李狗蛋说,李婶子奄奄一息,听得可怜死了。 李狗蛋让她每天都带上药材去他家,死马当作活马医治疗李婶子。 也说了,要是没治好,也绝不怪她。 她这才想着练练手也好。 云皎月听祁昭昭解释了后,对李婶子一家是愈加厌恶! 认为李家上到李婶子,下到李狗蛋! 都是坏种坏一窝! 李狗蛋年纪小,能担保治不好,不祸及祁昭昭的风险? 就算能担保,可口说无凭,万一真治死了? 又或者是没治死,李婶子被李富他们故意害死了! 再栽赃陷害祁昭昭? 届时,只有祁昭昭吃亏被拿捏的份! 云皎月越想越生气,想着李婶子他们是占不了她的便宜,所以是想办法来套住祁昭昭了! 竟然还让祁昭昭自备药材?!真是岂有此理! 云皎月眸光凌厉幽深,打料下狠手,非得料理沙橘村这种败类祸害! 正巧李虎等人先下山回家吃饭。 云皎月把李虎叫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身边说话。 李虎听得一愣一愣,他是衙役出身,对云皎月说的话心悦诚服。 不过还是目瞪口呆道,“祁少夫人?真的要这么做?” “对。律法当前,用这种法子收拾李婶子一家!村里谁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第141章 你是疯了吗 当天下午,祁昭昭特地找齐了治疗李婶子所需要的药材。 用油纸包好,拉着祁文朗一道出了门。 祁文朗原本打算去孙鹤家,告知他今日学了些什么。 但是也不放心自己越渐长大的妹妹一个人出门。 也就愿意一起去李狗蛋家。 走到李狗蛋家门口,李富看到祁昭昭来了,笑得和花一样。 李狗蛋亲娘陈石榴看见祁文朗也一并跟随,脸上的笑容短暂凝滞住。 她率先走上前,喜欢祁昭昭这孩子喜欢得紧。 附近村子里,谁家能有孩子和祁昭昭一样长得雪白漂亮?! 家里承包田地务农,还有一个经商的堂嫂,在县衙当差的堂哥! 要是亲哥哥以后考中了功名…… 这条件,想都不敢想!真是实打实的好! 陈石榴握住祁昭昭的手腕,一个劲摸人手背。 再是顺手拎走了药包,“哎呀昭昭,狗蛋也是,怎么能麻烦你来给我们送药呢?真是辛苦你了!” 祁昭昭被陈石榴的一腔热情搞蒙了。 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客气笑道,“不麻烦,大家都是街坊四邻,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祁文朗听着,暗道祁昭昭真是个傻妹妹。 要是李狗蛋一家真的觉得麻烦了她? 怎么可能会让李狗蛋开口,求她一个半吊子大夫来送药? 人命关天的事情,治坏了人,以后有的是麻烦事。 好在这次的药,是堂嫂让程二骑马去县城里药铺买的,还留了药方留档记录。 祁文朗不喜欢李狗蛋一家。 温声说话,“好了昭昭,既然药已经送到,我们就回去吧。” “以后不要老随便叨扰别人家,会显得我们家没有家教。” 祁昭昭眨巴着圆润灵动的眼睛,很纳闷。 “哥哥,我们打小就心疼爹娘,待人又和善!怎么会没有家教呢?” 祁文朗忍住唇角微扯的笑意,意有所指目光扫向李富夫妻。 捏了捏祁昭昭的鼻子,“你要是真心疼爹娘,那就回去帮娘算账。” “娘这几日忙着记录幼苗进货价钱,好几日都没睡好。” 祁昭昭点点头,被说教后,还真反省了自己近日不够心疼爹娘。 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外走。 李富和陈石榴这对夫妇双拳紧握,指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祁文朗这小赤佬!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骂他们不心疼长辈?人不和善! 还没有家教?! 陈石榴哪里肯让祁昭昭走! 自打祁昭昭自来熟见谁都喊几声婶子伯伯以后,柳韵秀将人看得很紧。 要是这回祁昭昭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 没多想,陈石榴将药材包塞进李狗蛋怀里。 很快小跑上前,把祁昭昭死死拉住。 扯出和善笑容,“昭昭,你大老远过来,婶子要是一口水都不给你喝,倒是我们家做得不对了。” “来,你进来喝口水,顺道和婶子唠唠嗑。” 末了补充着,“要是文朗下午有事情,就让他先走。” 李狗蛋眼睛亮堂堂的,不过亮得让人不舒服。 像是在算计什么。 怂恿道,“是啊昭昭,你就和我娘唠唠。” “再说,你都还没和她说,这药要怎么吃呢。而且我娘最近想自学药材,又怕祁少夫人不肯带她学。” “就想着从你这里学些功夫来,好给我奶奶治病!” 李狗蛋拎着药材包,往自家家门口走。掀开帘子,进屋倒水。 祁昭昭皱着眉头。 她手腕都被陈石榴给捏红了! 腮帮子气得鼓鼓,有一种招惹到狗皮膏药的厌恶感。 耐着性子说话,“陈嫂子,这药每日一剂,水煎二次温热分服就可以。” “至于水,我就不喝了。这里有十副药,我十日后再来给你家送药。” 此刻不远处。 云皎月正在泥泞土地旁的大树身后站着。 李虎跟在她后头,小声说道,“祁少夫人,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 云皎月微微颔首示意,幽邃目光直直盯着陈石榴方向。 视线里,只见祁文朗已经彻底看不过去。 他倏地伸手! 用力将人拉扯祁昭昭的手甩开! 清秀的容颜晕着怒气,“陈婶子,昭昭尚且医术不精!” “连药材也没认全,又怎么能误人子弟教你学医?” 祁文朗双眸冷得可怖,暗带警告,“现下,你们连如何服药都已经知晓!” “要是再敢拦昭昭,不让她回家……” “也不要怪我以恶意揣度你们,我只会认为你们是别有用心!” 祁文朗耳畔似乎响起了,李狗蛋一家打得叮当响的算盘。 怀疑对方死拉着祁昭昭,是惦记上昭昭了! 之前还觉得,万一昭昭治死人了,最多会被李家纠缠,让祁家赔钱。 可现在…… 是他想得不够深远! 认为对方图钱,已经是最轻的后果。 万一是图人,他们打算毁了昭昭的清白,和祁家结亲!? 那昭昭还怎么做人?! 祁文朗乌黑的眼眸戾气浓重,太阳穴突突地不停。 双拳紧握着,手背逐渐起了青筋。 转身就握住祁昭昭的手腕,要往家的方向走。 陈石榴和李富愣了愣,暗骂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竟然被祁文朗给看穿了心思! 村里人,只要家里有儿子的! 哪家健全女孩,十二三岁没被长辈说人家? 就是年纪再小些,十岁也不是没有嫁人的例子! 也就是有钱人家规矩多,非得十四五岁才相看人家! 在陈石榴看来,祁昭昭年纪和同村的姑娘比起来,是大了一些。 但是胜在长得好看,家里人争气! 以后要是能嫁给她家当媳妇,一定能让她过好日子! 陈石榴也不怕自己惦记祁昭昭,会引云皎月不快。 祁家都分家了,云皎月又不是祁昭昭亲娘?!能管那么多? 陈石榴使了个眼色! 李富立即跑上前,拎着祁文朗的衣襟,一脚就把人踹地上! 祁昭昭再天真无邪,也搞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瞳孔猛地缩了缩,“陈婶子?李伯伯?你们这是?” 难以置信怒道,“我念你家长辈可怜,这才带着药材上门!” “你们不仅不思感激?还踹倒我家哥哥!你们这是想行什么龌龊事情!” 祁昭昭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来给李狗蛋奶奶送药! 而是后悔没跟着云皎月,把她那股子身手和手段全学到! “呦昭昭,你可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你这么聪明,以后要是给我家狗蛋生个大胖小子,家里肯定能出个状元苗子!” 陈石榴异想天开说着话。 她攥过祁昭昭的手背,把人拉到自己猪圈! 猪圈里,一只老母猪正在啃食着什么。 祁昭昭定睛一看,后背瞬间生出不少冷汗! 李狗蛋的奶奶,脸蛋灰扑扑的,躺在猪圈里竟然没了呼吸?! 她的手指都被咬断了几截,血没继续流出来。 看样子是死了几个时辰。 祁昭昭忍住作呕的冲动,手心发麻。 可还是挺直着脊背,厌恶看向陈石榴,“陈婶子!你是疯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昭昭,你家堂嫂都能使唤动京都的贵人侍卫,说明你们家迟早都能离开村里。” “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 陈石榴这辈子待在沙橘村,已经待够了! 她过惯了苦日子,就算现在采石做颜料,家里能挣一些银子。 可这些银子,出了沙橘村,什么都不是! 她能在村子里过一辈子一眼就望到头的生活! 可她儿子狗蛋不行!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给儿子当垫脚石! 让他一步登天!去外头过人人羡慕的富贵日子!元宝小说 “昭昭,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你就嫁给我家狗蛋当媳妇!” “你们祁家大房也好,三房也罢。离开村子的时候,把我家狗蛋也带上!” 陈石榴眼里凝聚出明显的阴狠。 她咬着牙,疯魔了。 狠狠说道,“至于你们家的农事,还有你堂嫂家的生意,大可以都交到我们自家人手上!” 陈石榴嘴角合不拢笑意,劝服,“只要结了亲,我们几家就是亲家!” “有我们帮忙盯着沙橘村的生计!我想你们去哪都能放心!” 第142章 送人去死 祁昭昭眼角余光捕捉到陈石榴阴险怨毒的笑容。 只觉得活人比死人还要可怕! “你做梦去吧!我祁昭昭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受人胁迫!” “更不会为了自己,就让家人委曲求全!” 祁昭昭挣扎着,偏偏陈石榴农活做惯了,手劲十分大。 拧着祁昭昭的胳膊,差些要给拧断! “住手!” 云皎月冷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身后,陶高山带领着成群结队的大荒县衙役,也及时赶到。 “堂嫂!” “堂嫂!” 祁昭昭和祁文朗异口同声喊道。 云皎月走到祁文朗跟前去,将人扶起来,“今日的事情,只当是一个教训!” “我前些日子手段惨烈了些,不值得你们正面借鉴。这次,就当是我这个堂嫂教你的!” 话音落下。 云皎月没手软! 一脚踹向李富的膝盖骨!李富哎哟哟叫着,拖着左脚下意识往身后走了几步。 可没走几步!又被云皎月紧接而来的横扫一腿,彻底痛得跪在地上! 李富大腿附近刺痛,屁股摔了一跤后更是疼得要死! 下一秒,云皎月冰冷的暗芒在寒眸中闪烁。 清冽声音冷冷响起: “文朗,以后要是打不过人家,就踹对方的大腿外侧,距离臀部大概四指距离的地方!” “人体大腿外侧有一根筋膜,是连接大小腿、固定膝关节的结构。” 重声说话,“狠狠往这里踹!踹完后,对方会短暂地丧失战斗力。”元宝小说 “届时,局势逆风则跑,顺风则擒!擒时锁喉毙命,定能保你性命无虞!” 祁文朗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眼底带着一抹诧异,凌厉目光紧盯着李富的臀部四指位置。 他记住了! 要是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他必定实践! 云皎月不紧不慢走向陈石榴,眼角瞥见李狗蛋正躲在帘子后头观望。 清澈双眸冷意盛盛,“陈石榴,赶紧放了我堂妹!” “否则我就进你家屋子里,把你儿子李狗蛋碎尸万段!” 陈石榴瞬间被云皎月镇住,她双眼眯着,没折腾就把祁昭昭给放了。 她脑子转得极快。 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要挟,“祁少夫人,你们昭昭医术不精,把我家婆给医死了!” “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气儿躺在猪圈里!” “你看看,可怜得呦,猪什么都吃,竟然把我家婆的手指都啃掉了!” 洋洋得意,胁迫道,“祁少夫人,我看……你还是让这些衙役退下吧。” “省得事情闹大了,昭昭要坐牢!” 云皎月面不改色,扫了眼李婶子的惨状。 说实话,李婶子的死,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 祁昭昭小跑到云皎月身旁,拨浪鼓似的摇头。 看见云皎月,不知不觉就带着哭腔,“没有……堂嫂我没有!我和哥哥才刚到李狗蛋家!” “我哪里来的时间,能把人医死!而且那药方是堂嫂你开的,药材是在县城抓的!” “连县城药铺里的掌柜,都说这药材开得精妙,定对胃炎有奇效!” “又怎么?能把人医死?!” 祁昭昭的话传到陈石榴耳朵里。 后者身子猛然间一震,没想到,药方居然是云皎月开的? 亏她早就和狗蛋说好,将药材包拎到屋子里,再混在尿桶里处理了。 到时候药材没了,家婆死了,附近村民全在干活,外人谁也不知道祁昭昭是什么时候来的李家。 这样,祁昭昭医死人的罪名就能定死! 也就可以拿捏祁家三房,和他们结亲! 可现在?? 陈石榴逐渐屏住呼吸,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继续死猪不怕开水烫。 声音嚷嚷着,和云皎月讨价还价,“祁少夫人,昭昭和我家狗蛋关系好!” “刚还在屋子里一张榻午睡呢!我看以后我们都是要当亲家的,今日就不要互找麻烦了。” 云皎月唇角微勾,幽深的眼眸啐了冰似的寒冷。 不知不觉被气笑。 这蠢婆娘不会真以为,只要胡编乱造坏人清白,就能空手套白狼拿捏祁家三房和她吧? “李虎,陈石榴突发癔症,不宜再在村里久留!” “把人拉下去,先带到县城看病,看完病再直接送牢房,和李富李狗蛋一家团聚!” 云皎月没再多给陈石榴一个眼色! 说完话,李虎下手没轻没重,直接把人一个耳光打晕。 扛着,打料找个牛车进城! 李富和李狗蛋见状,这才意识到现在事情的严重性。 李富想不太明白,皱着眉头。 边污蔑边试探,“祁少夫人,孩子之间的事情,你就算不同意,也不至于把我们送到牢房吧?” “而且,我们又没做什么违背律法的事情,你凭什么把我们送到牢房?” 祁昭昭感觉自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明明她和李狗蛋什么都没有! 可这对脏心烂肺的夫妇,就是要来污蔑她! 云皎月单手抚上祁昭昭的后背,眼中不乏心疼。 眉心动了动,如冰凌般锐利的声音响起: “昭昭,下次要是再有不长眼的敢污蔑你。” “不要自证!” 字字清晰道,“直接撕烂对方的嘴!找准软肋,送人去死!” “程二,把人带上来!” 很快,程二搀扶着李婶子的堂弟上前。 李大伯走到猪圈前看了眼自己堂姐的惨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痛心疾首骂着李富,“你这个不孝子!亏得昨夜桂花还替你说好话!” “说你也不容易!我呸!” 李大伯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原本不想多管闲事。 可看了眼云皎月,想到对方许下的好处,还是一咬牙,继续管事情! 愤怒骂道,“我和桂花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同宗同族的近亲!” “你爹死得早,家里也没什么长辈,也就只剩下我这么个不甚来往的长辈!” “今日我就替桂芬讨个公道!” 陶高山也适时出来,前几日祁长瑾向他告假。 手底下衙役又说,县衙外头有许多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他就在猜,男人是要去忙翻案的事情。 这次沙橘村,他可以不用来的,不过他还是想着要在云皎月面前多立些功。 这样这对夫妇进京后,也能记着他的恩情。 陶高山特地清了清嗓子,发问,“李富!你可知罪?” “今日李大伯愤然敲鼓鸣冤,状告你虐待生母!按照大齐律法规定——” “凡是不孝顺或弃养父母的人,均杖罚八十大板!” “虐待父母者,处以死刑!” 陶高山摇摇头,“这两条律法,你们一家三口每人都得杖责八十,再行问斩!” 李富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识字,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沙橘村。 他哪懂什么律法啊?! 李狗蛋十几岁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从屋子里跑出来。 指着云皎月道,“可祁少夫人也弃养了父母,她的婆母和奶奶,不都是被她弃养的吗?” “我听村里人说,萧莲和祁老夫人日日务农做苦力,那这也算是虐待!” “大齐律法要是真说一不二,那陶大人,你为什么只重罚我们一家,而不罚祁少夫人?” 李狗蛋精得很,他愤愤不平说着。 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云皎月目光扫向李狗蛋,语气威严且不容置疑。 冷笑道,“你怎知我是弃养?” “萧莲和祁老夫人离开沙橘村后,我月月都让人送银子给她们,这就是我的赡养方式!何谓弃养?” 银子是托人给了,不过能不能送到萧莲她们手里。 和她无关。 云皎月澄澈双眸带着淡淡寒意,倏地轻笑了一声。 “至于你说的虐待……” 像是说着肺腑之言一般。 云皎月目光坚定,光明正大道,“我们祁家上下,至今都是人犯。” “我年纪轻些,能采药。我夫君能在县衙稍稍分担陶大人的公务。” “我三婶娘一家精通农事,也日日下地。” 云皎月眼底漫有清明之色,掷地有声: “至于萧莲她们,她们没有一技之长,难不成务农做苦力也委屈她们了?” “你须得知道,她们是来做人犯的,可不是来享福的!” 第143章 别把命卖了 “你……你强词夺理。” 李狗蛋声音低下去,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云皎月! 气得整张脸涨红! 苛待明明就是事实!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云皎月和萧莲她们关系不好!她甚至还让陶大人,把人分别送到远些的村子。 各个村子里都有通婚的习惯。 前阵子王恬恬的舅母来走亲戚,就传来消息,说萧莲和祁老夫人经常懒得下地干活! 有一次还被看守的人,活生生抽了二十几次鞭子! 难道,这都还不算苛待? 李富见平常嘴皮子利索的儿子败下阵来。 心里愈发空落落的。 视线扫过县城里的衙役,这才迟钝发现,来他家的衙役们,手里都握着木棍! 他终于意会过来,云皎月这次是来真的! 按照县令大人说的话,他们全家,都得杖责再砍头! 人之将死,什么怨气不服的话,嘴上都不再把门! 有什么说什么。 “祁少夫人,您可真是狗咬秤砣,好硬的嘴呐!” “就算萧莲和祁老夫人的事情,你不算苛待!可你本质上,和我们这些虐待长辈的人?有什么区别?” 李富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 阴阳怪气,唾沫星子横飞! 诛心道,“祁家二房那闺女,年纪可不比祁昭昭大两岁!你还不是眼也不眨就把人送青楼了?” “就你这样的人,和我们比起来,又好得到哪里去?” 李富心里压根没有一点弑母的愧疚。 他亲生娘这么大年纪了,吃进不出的,早该死了。 幸好死前,她也没不愿意。 只是无神的眼睛泪汪汪的,死死盯着他,像是不舍得他这个儿子。 被他一棒子打在后脑勺前,还一句又一句轻轻地喊,“儿啊……我的儿啊……娘不怪你。”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确认自己真的会被律法审判。 李富竟然哭了,手掌抹了把眼泪: “要是我娘还活着,她肯定不愿意把我送到衙门受罪!” 在李富看来,云皎月就是多管闲事! 他就算再不孝,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多管闲事! 这会儿,好些村民也都赶到李狗蛋家。 他们在山腰上采石,看见来了许多衙门的人。 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情,也就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来凑热闹。 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见了云皎月和李富父子的争辩。 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甚至后悔自己太爱凑热闹,听见能触自家雇主霉头的话! 这下乌泱泱的人,是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 云皎月双眸冷冷微眯,眼神瞬间弥漫寒意。 目光之中,不少村民都打量着她,有敬畏也有看笑话。 她离开沙橘村也就是这几月的事情,她必须得在离开前,让所有村民都管住自己的嘴。 省得闲言碎语,传进日后特地来调查的拱卫司耳朵里,再生出不必要的事情。 对她来说,现在就是一次很好的敲打时机。 云皎月心知肚明,李富话里话外说她歹毒的话,村民们心底肯定也都也认同。 但都碍于她是给他们发工钱的人,所以都不敢提及半点。 关于把祁雅儿送进青楼的说辞,她早就想好了。 她想冠冕堂皇地说,她有好友在青楼,虽说青楼不好听,可那位朋友知书达理,定能教养祁雅儿读书识字。而且在沧州,祁雅儿也不必再受大荒县的风沙劳作之苦。 但这些话,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承认,杀人就是杀人,虐待就是虐待。根本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杀人者,人恒杀之。 在杀阮元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好,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杀害的准备。 原因无二。 只是因为她意识到,在大齐国,这里根本没有能和现代比拟的,尽可能完善的律法。 大齐国的律法,从来不用来规诫上位者。 律法之上,有官权皇权。 甚至还有交赎金免死罪的明文规定! 她学了二十几年的仁义礼智信。 读过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以术害人者,毒于虎狼! 可她所学的这些,根本不适用于这个时代! 所以她必须以言为刀,以术为刃! 要是在现代,她断不会走到如今释放阴暗面的地步。 云皎月幽邃双眸微动,避而不提祁雅儿一事。 冷冷道,“李富,你搞错了。” 言语中无形迸发出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云皎月声音似寒水,浇了在场之人一身。 慢条斯理说道,“虽然我不想特地提及,但事实就是如此。”元宝小说 “我和你的区别……是我可赦,而你不赦!” “我杀人,是事急从权。对方牵扯京都大案,故而不得不杀。” 沙橘村里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贵人! 听到京都大案四个字,个个正经八百起来。 好似自己都沾光尊贵了起来。 这种足够劲爆的理由,让在场之人,都对云皎月生出敬仰之情。 他们眼睛瓦亮! “我就说嘛,祁少夫人给我们差事干,还想开学堂给孩子们念书!” “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蛇蝎心肠的毒妇?肯定有苦衷!原来是不得不杀啊!” 窃窃私语的声音从人群散开。 传到云皎月耳畔时,她不由得发出冷笑。 转而眉眼间被冰冷彻底占据。 说话没有什么情绪,但足以让李富哑口无言! 郑重道,“而你杀人,是不孝、恶逆、不道!” “不赡养是不孝,杀害生母是恶逆,把人丢进猪圈任猪生食,是不道!” “这三种罪,可都是……不赦之罪。” 云皎月眼底闪过一抹危险情绪,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现在李婶子身体部位大多完好,是怎么死的,大可以由仵作验尸。” “你们一家何必垂死挣扎,总归!一个都逃不了!” 李富瞳孔猛地一震。 他哪里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多罪! 也没人告诉他,杀自己家人也犯法啊! 陶高山来的路上,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带了仵作。 等仵作验完李婶子,确认死因,的确是后脑勺遭受重击无误。 陶高山大手一挥下令,“来人!把李富和李狗蛋,就地杖责八十!” “打死了直接埋,没打死就拖到县城,择日斩首示众!” 沙橘村村民看见杖责的场面,看得心惊肉颤。 胆子小些的,早就撒开软腿跑了。 剩下腿脚不太利索胆子大的,灌了铅似的站在原地。 陶高山很上道,顺水推舟对云皎月示好。 摆着官架子,“你们这些人都听好了!官员斗法,平民受罪!” “以后要是有什么人来瞎打听,可别为了仨瓜俩枣就把自己一家老小的命给卖了!” 幽幽警告,“关乎祁少夫人一家的事情!” “你们好话多说,闲话就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要不然,老虎嘴上拔须,你们自找死也怪不了别人!” 第144章 时来运转 话音落下。 云皎月对三两拨千金的陶高山刮目相看。 只觉这陶大人也不是寻常的赘婿,说话能说到人心窝里。 怪不得能娶到陶夫人这样,家中富裕的独女。 想来陶夫人的父亲在择婿时,也是经过千挑万选。 半晌,没几下木棍砸下去,李富父子背部血肉模糊。 云皎月这才反应过来,打算带祁昭昭离开。 祁昭昭年纪说大不大,像这种皮开肉绽的场面,没必要多见。 “昭昭文朗,咱们走吧。” 祁昭昭摇摇头,深褐色的瞳孔满是坚定! 杏眼泛着细碎光泽,蓦地说话,“不!堂嫂,我不走!” “我要看着李富李狗蛋二人,在棍棒下会如何奄奄一息!” “只有这样,我才能记住……日后惹恼我们一家的奸邪谗佞之徒,要如何狠准处理!” 云皎月目光猛地镇住,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富一家没对祁昭昭酿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影响,这是大幸。 这次的事情,对祁昭昭来说也有裨益。 起码日后和人相处,能生出几分戒心,不会全然和善相待。 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在杖责间隙,李大伯心脏受不住,只能别开视线不去看李富父子。 他步履蹒跚走到云皎月身旁。 小心翼翼,压低声音提起一事,“祁少夫人,您先前答应过的事情,可还算数?” 云皎月言行必践,“李大伯你就放心吧。我说的话,算数。” 昨日云皎月让李虎去请李大伯,上县衙敲鼓鸣冤。 许诺只要立案,就会给他五两银子。 李大伯家里有一个光棍儿子,如今近四十岁都还没娶妻。 他想着,要是能拿到五两银子,以后家里就有后了! 听见云皎月愿意信守承诺,他忍不住摩挲着自己的手背。 眼睛亮堂堂的,念叨着,“好好,真是好。祁少夫人您可真是个好人呐!” 云皎月趁人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富父子身上。 也没耽搁,怕李大伯不安心。 拿出五两银子塞进对方手里,后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紧紧攥着,对云皎月更加感激。 这时,陶高山朝着李大伯徐徐走来。 “李大伯,原本李桂花被虐待甚至被杀一案,要是没合适的人报案,衙门未必会立案。” 肯定道,“你是李富唯一的长辈,由你来报案,再合适不过。” 李大伯点头哈腰。 心里明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份五两银子的差事,才能落到他头上。 陶高山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 “若是李桂花未死,李富夫妻和儿子虐待李桂花。按律法规定,子孙移交官府后,家中财产应当交由长辈亲属所支配。” “现下李桂花死了,李富一家若有余钱,当归属你这个长辈支配。” 李大伯听得愣神。 他知道李富夫妻采石做颜料,上个月算下来也至少有三两银子工钱! 得知自己能支配李富家的工钱,愈发觉得这个案报得值! 云皎月视线里: 前方李富父子杖责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身边陶高山和李大伯商量着后续财产移交之事。 祁文朗和祁昭昭兄妹俩,两个人一排并立,眼睛眨都不眨,执拗地紧盯着行刑。 她心里是彻底安心下来。 过了今日,村民们不会再非议她和祁家。 有李富一家这前车之鉴,村里的风气也会趋于孝悌。 …… 三日后,天际蒙蒙亮。 祁长瑾驾马而回,叩响房门。 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马,聂韬和手下们满载而归,特地来向云皎月辞行。 云皎月睡眼惺忪,披着外衣开门,看见祁长瑾穿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新衣裳。 昏暗天色下,男人清隽俊逸的容颜异常俊美。 不过身上却混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味和花香。 细细闻着,发觉混杂的味道挥之不去。 云皎月清澈的眸光有些恍惚,挑着眉。 即使是在青州,祁长瑾也从来都没有用花瓣沐浴的习惯。 她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为了掩盖血腥味。 才特地拿的花香,来压味道。 “你受伤了?” 说话间,云皎月下意识摸向祁长瑾的胸肌腹肌和后背。 顺着男人流畅的手臂弧度,彻彻底底检查了一把。 确定毫发无损后,“暗查银炉的事情,怎么样了?” 祁长瑾眼底不经意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暖意。 完全将这几日的经历抛之脑后。 唇畔漫着笑意,言简意赅道,“人赃并获,大获成功。” “部分拱卫司人在严刑中不幸致死,另外一些识时务的,全招了供。” 低沉嗓音解释着,“另外,聂韬今日就会带着人证和赃银启程去京都。” “最多两月,贪污案和舞弊案定会天下大白!” 云皎月星子般的双眸微动,“这还真是流放以来,听到的最大的好事。” 余光瞥见外头还有好些人。 她拎着灯笼,往门外人群方向抬了抬。 这才瞧见聂韬正站在外头冲着她双手抱拳。 侯顶他们全身被捆得严严实实,负手绑着,只剩下双脚能略略活动。 聂韬声音铿锵有力,言语间肃然起敬: “二小姐,我们京都再见!” 话音落下,聂韬身后的手下们,亦是齐齐喊道,“二小姐!京都再见!” 云皎月被这阵澎湃有力的动静,惊得顿时身子一颤。 莫名感知到,聂韬这群人对她是真由内而外的尊崇。 睡意已然全无,“你们路上小心。要是走水路,最好乘坐商船。” “大荒县的县令夫人,她家商船水路四通八达,坐她家的船,最能掩人耳目。” 都到翻案的节骨眼上。 云皎月想着还是事事都谨慎些。 免得聂韬他们走陆路,又或者是包了整艘船,到时候半路遇刺。 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聂韬颔首示意,见云皎月的话记在心里。 “属下明白。” 云皎月又叮嘱了几句,最后目送着众人离开。 等大部队身影消失,她和祁长瑾一块进了屋。 云皎月有些不安心,“长瑾,你说……祁家和孙叔他们,能顺利翻案吗?” “当然。” 祁长瑾目光不起波澜,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清冽声音有些薄凉,“我们也算是时来运转。你可知道,户部侍郎的孙女,她许给了谁?” 云皎月没捋清楚男人的意思。 关于京都官员子孙,她只知道裴瑰和宁顾行各自间的人际关系。 裴瑰和户部侍郎家的孙女并不来往。 宁顾行又十分恪守男德,对其他女子根本不感兴趣。 因此,云皎月根本不知道这位贵女具体的婚配信息。 好奇道,“许给了谁?” “许给了姜王世子,当世子妃。” 第145章 死在田里了 云皎月脑子像是轰地一下炸开。 吃到大瓜,也大概明白了,为何男人说时来运转。 她对小说里,户部侍郎这种下线早的炮灰,没什么深刻印象。 不过提到姜王世子和世子妃,她就有印象了。 当今皇帝,除去前些年死了的太子以外,也就只有两个年幼的皇子。 这两个皇子,身份有些特殊。 八皇子生母是贵妃,偏偏贵妃是大梁郡主出身…… 九皇子,生母倒是大齐国人。 可生母出身卑微,娘家几乎没什么势力。 要不是当宫女时,偶遇皇帝酒醉宠幸,这辈子都当不了贵人。 因此这两位,要是想当太子,阻力都颇多。 而姜王,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 姜王世子正值青春,年纪才二十好几,又流有皇室血脉! 户部侍郎把孙女嫁给他,这不是明晃晃地向姜王示好?! 云皎月瞠目结舌,“我听聂韬提过,户部侍郎唯一的孙女,是庶女出身。” “这样的身份,姜王府如何会愿意,让她当世子妃?” 连裴瑰这个正儿八经的礼部侍郎嫡女,都不见得能当世子妃。 至于同等官职家中的庶女。 想要嫁到王府,更是难于登天。 云皎月眼底划过一抹诧异,“难道,户部侍郎贪污只是表象?” “他贪来的官银,大多都落入了姜王府的腰包?可这咱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想到这里。 云皎月有些愕然。 据她所知,姜王一家那是后期下线的人物。 换言之,这次祁长瑾翻案,对姜王府来说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伤害。 看见云皎月的反应。 祁长瑾双眸幽幽,突然笑了笑,“我没有说,户部侍郎贪来的官银,和姜王府有关。” 云皎月蒙了。 忍不住问,“那你刚刚提到姜王府,这是什么意思?”元宝小说 男人目光宁静深远,眼眸藏着一丝危险精光。 心情有些愉悦,解释道,“你瞧,连你一个对京都不甚了解的人,在知道他们二府有婚约后。” “都会下意识认为,贪污官银和姜王府有关。更何况是京都的人?” 声音愈发清幽起来,“所谓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人的嘴巴,有时议论起来,根本扎不住。” “是以,只要聂韬能将人证物证带到京都。我们年迈的皇帝,定会速速定案,还我们清白。” “这可不是算时来运转么?” 云皎月浑身怔在原地。 没想到在沙橘村时,祁长瑾就已经有了用权力交锋,铲除异己的思维。 怪不得,能成为最后的大反派! 云皎月斟酌起来,自己要在什么时候提和离。 只是想着想着,她又开始较真。 一板一眼问道,“所以,礼部侍郎贪污,和姜王府有关联吗?” 祁长瑾眉心动了动,自然是有关联的。 没料到女人对京中隐秘之事,竟然如此好奇。 来了兴致,故意避而不谈,“家中可有东西吃?我一路奔波,有些饿了。” 云皎月挑了挑眉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糕点。 递过去,凑到男人跟前,“有关联吗?” 祁长瑾原本想再逗趣几次云皎月,可她白皙柔嫩如新鲜莲子的肌肤凑上来。 清澈圆润的眼睛眨了眨,眸中泛着的细碎光泽,比他昨夜赶路时,苍穹上的繁星还要好看。 视线不知不觉,被云皎月的身影占据得满满。 微突的喉结稍稍上下滚动。 败下阵来,“有的……” 温热的气息流传在云皎月的脸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太近了。 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指标有些奇怪。 心跳得有些快。 看来得给自己做个检查,省得心律失常。 云皎月坐回凳子上,暗自正儿八经把脉,确认自己身体倍儿棒。 还有些纳闷。 这时,屋子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吵闹声从远及近,呼喊着,“祁、祁少夫人不好了!” “您婆母没了!祁老夫人听闻此事,身体一时半会儿受了刺激,看着情形也不太好!” “您快去看看吧!” 敲门声伴随着急切的解释,云皎月手心顿时有了汗。 她将害人法子教给李大儒后,并未过问后续的事情,为了避嫌,甚至一次都没去找他。 没想到,李大儒雷厉风行。 萧莲死的竟然这么快! 云皎月故作丝毫不知其中事情。 眼角余光捕捉到,男人握着糕点的手已经微微顿住。 她抿了抿唇,看到祁长瑾清隽的脸血色倏地褪去。 没忍心多看,直接去给人开门。 发现来通知她的人,是刘大山和他小舅子周牛。 周牛是方山村人,方山村和沙橘村隔着十几里,看人跑得连草鞋都磨破了。 估摸着萧莲在几个时辰前,就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云皎月蹙眉问着,又改口道,“罢了,具体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 从袖子里拿出银子打点,“刘大山,你小舅子一路辛苦,这点银子只当是传信的报酬。” “待他回去的时候,就和我们一块坐马车回去。” 见事情紧急,又吩咐道,“刘大山,我还得麻烦你,去李大儒家借辆马车!” “我们分头行动,我去通知我三婶娘她们,再一块去方山村!” 刘大山接过银子,塞入周牛手里。 点点头,“我这就去借马车!” 眨眼的工夫,刘大山和周牛就撒开腿,朝李大儒家跑去。 云皎月敛下神色,回身去看祁长瑾。 男人仍旧是坐在凳子上,略微有些出神。瞧不出,是不是难以接受丧母的事实。 云皎月思索着要如何安慰祁长瑾。 她也不确信,以男人的聪明才智,究竟能否猜出丧母背后的缘由。 蹙眉说道,“长瑾,我和你娘虽然不对付,但逝者已逝……” 补充道,“该操办的,我们还是要操办。” 祁长瑾眼神微沉,略带审视的眼眸望向云皎月。 若有所思道,“人没了,前尘往事的确可以一笔勾销。” 很快恢复平静。 他起身走向门口方向,和云皎月站在一处。 温声道,“我和你一块去找三叔他们。” 半盏茶后。 柳韵秀将两个孩子都叫醒,一家人和云皎月他们挤在一辆马车里。 一块去方山村。 李大儒特地借了自己的家仆,来驾马车。 马车内,柳韵秀紧紧握着云皎月的手,感叹道,“这事情,发生得也太突然了。” 祁文朗和祁昭昭对萧莲都没什么好印象。 两个人埋着头没说话。 周牛这才是解释道,“其实也不突然。” “前几日隔壁县城来了草药商贩,想在我们村承包山体挖草药。得知无法承包后,意外发现山上有许多没人摘的白果。” “就给了村长几吊钱,采了好几十筐!说是要运到水龙县,再晒干卖了!” “可谁知道……祁少夫人那婆母,竟然偷了一筐回去。” 想着毕竟是一条人命。 周牛惆怅说了个仔细,“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爱吃白果。” “那白果树不详!以前可有人死在了白果树下!” “想来祁少夫人婆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是日日连饭也不做了,每日农活就偷拿着白果吃食果腹。” “昨日夜里村子里的狗不停叫唤,这才被人发现,她死在田里了!” 周牛摇摇头,叹息道,“被人发现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半颗白果。” “又去人家家里一看,里头还剩下半筐果子呢!” 第146章 你这个软骨头 周牛说完话,马车里一片寂静。 云皎月紧抿着薄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觉李大儒行事滴水不漏,不知不觉间还完善了谋害萧莲的计策。 相比较于夜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白果放在萧莲门口,让她偷。 还真是多费些工夫,找草药商贩来收白果为好。 “真是造孽。” 柳韵秀紧皱着眉头,缓缓摇头,“没想到大嫂竟然是死于这种……” 死于这种可笑的原因。 柳韵秀说话顿了顿,注意到此刻自家夫君祁向磊正满脸沉重。 估摸着是在担忧祁老夫人的病体。元宝小说 而侄儿祁长瑾清隽的脸上,又有些肃杀之气。 看着两人心情不好,还是忍住了。 没有将话说完整。 柳韵秀是个聪明人,这些年面对祁家所有人,都能尽可能地保持平和之心。 就好比对待祁老夫人,就算她再不喜欢自己这个婆母。 明面上也极少起冲突,会端着敬着。 除去女子出嫁前,就会被教导要无条件孝敬公婆的原因以外。 还因为她自幼被父亲教导:弱者仁之助,强者怨之归。 弱者,往往能得到别人的同情。 做事情不能做得太绝对,否则有些形迹恶劣之人,一旦老弱病死,就会显得可怜。 到时候不仅能让人下意识同情,还会让人对自己说三道四。 要是她从前和祁老夫人这个婆母正面不对付。 现下人家老弱,又正值生死边缘! 即使自家夫君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会责怪她不孝顺。 柳韵秀不露痕迹去看云皎月,推己及人后…… 思索半晌,担忧这孩子可能会被祁长瑾责怨。 决定管一管,亲昵道,“瑾哥儿,父母恩深终有别。” “眼下逝者已逝,身为子女,活着的人,能做的就是要恭敬祭奠。” “你娘大半辈子没受过苦,而且你又孝敬了她二十余年,从前更是甚少起冲突。” “说句不该说的,她这辈子也算值了。” 柳韵秀想当和事佬,主动握住云皎月的手,将她的手放在祁长瑾手心里。 嘱咐着,“你们夫妇二人一定要和睦,这样往后家里才能昌盛不衰!” “你可不要因为你母亲的死,就埋怨皎月。” 祁长瑾眉心微动,目光幽深褪去。 原先面孔上的沉郁之色也渐渐隐匿,舒展开眉头,“三婶娘多虑了。” 祁长瑾心里分得清楚。 一码归一码,要是自己的亲娘不起贼心偷白果…… 最后也不会落得一个被白果毒死的下场。 况且平心而论,他的生母,当婆母或许不行,可当亲生娘已经够格。 萧莲是他生母,于他有生养之恩。 她死了,他心里自然伤心。 但伤心归伤心…… 镇静处理道,“我娘的死和皎月无关,我不会去埋怨她。” “现在天气热,尸身久久不安葬会发臭腐烂,有损遗容。还是先寻个地方,入土为安为好。” 云皎月有些诧异,好奇道,“冤情洗清,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 “现在要是把你娘运回青州,或许翻案之日,就能埋入青州祖坟。” “真的不把她安置在棺椁,再运回去吗?” 祁家祖坟在青州,祁长瑾双亲都已亡故,理应双亲要同穴安葬。 过两月她们和三房也会离开泽州。 要是把萧莲安葬在大荒县,倒有些惩戒萧莲生前行迹不断,死后也不埋入祖坟的意味。 祁长瑾缓缓摇头,“一日未翻案,要是公然离开泽州,日后定会受到刁难甚至弹劾。” “这个险,不能冒。等日后在京都站稳脚跟了,我会让人将我娘迁至祖坟。” 祁向磊也打起了精神。 他点点头,认同道,“的确不能运棺椁回青州。” “这次别说是大嫂意外去世,就是连我娘,长瑾的亲祖母去世!也不能运棺椁回去。” 在面对和家族未来兴衰有关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异常理智。 祁向磊正襟危坐在马车内,提醒道,“我们祁家被流放,本来就是冤案。” “虽说人家朝廷官员是冤枉了我们,可要是没翻案,就擅自回青州,还是棺椁里的死人回去。” “但凡家中以后无人入仕就算了,可现在瑾哥儿进入官途有望,我家文朗又日夜苦读。” 他摇摇头,身为现在一家子里,除去祁老夫人和二房以外辈分最高的人。 表明自己的意思,“要是真运棺椁回去。” “以后难免被人说闲话,说是对朝廷不满怀有怨恨之心。” “这才故意在未翻案时,将人运到祖坟。” 云皎月听完祁长瑾和三叔的话,也觉得是这个理。 她对萧莲本就没什么感情,早埋入祖坟也好,晚埋入也罢。 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马车从夜色未明时,驶到了天色大亮。 一行人终于到了方山村。 祁老夫人和祁盛天两个人,原先都被安排在方山村隔壁的两个村子里劳作。 这次是因为萧莲没了,两个人才是得到看守之人的应允,将人送到方山村。 这件事情,周牛在路上也已经和云皎月知会过。 刚下马车。 就听见祁老夫人在萧莲家门口哭,哭的声音很大。 像是硬生生嚎出来似的! 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媳妇,怎么就走在我的前头了!” “我就不该让你嫁到我们祁家来,都说娶妻不贤毁三代!” “你克死了我大儿子,还生出了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甚至让他娶了个小贱人回来!” “萧莲你啊,真是害得我祁家好苦!” 祁老夫人这么些年,也算是受了萧莲不少孝敬。 看到人就这么走了,心里多少没什么好滋味。 又想到今天这种日子,自己那个不孝的孙子和无法无天的孙媳肯定会来! 索性把心里不高兴的话,全说出来! 以往她在村子里说,都没人乐意听。可现在不一样了,萧莲屋子外头围了好多人! 他们再不乐意听,都得听她抱怨! 时隔月余,这是云皎月第一次重新见到祁老夫人和祁盛天。 她蹙了蹙眉头,总觉得这老婆子不光明面上骂她,还在指桑骂槐! 骂她没良心,骂她不贤毁了上下三代! 眼神微沉,不太高兴。 真想说一句,要是她没穿过来,大房二房他们早就在流放路上被折腾死了。 哪还能活到今天? 谁让未来的大反派祁长瑾,得在流放途中黑化! 而最容易让人快速黑化的事情,也就是遭遇至亲之人接二连三的离世。 这会儿,祁盛天弱弱拉了拉自家老母亲的粗布袖子,“娘!” 小声且用力道,“娘,你就别说了!你看看,我们惹瑾哥儿妻子不高兴是什么下场?” “你再看看人家三房,现在过的又是什么好日子?” “我的娘呦,你就服服软吧,我们能见瑾哥儿他们一次不容易!” 嘀咕着,“要是服个软,说不定我们也不用再受罪了!” 祁老夫人心里知道这些道理。 偏偏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以前她身为首富家的主母,谁人敢不给她三分颜面,甚至上赶着巴结? 她咽不下这口气! 瞪着祁盛天,怒道,“你这个软骨头!” 祁盛天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拼一把。 祁老夫人看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也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件事情。 眼看着云皎月她们距离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 脑子突然灵光乍现! 有了一雪前耻的好主意! 她暗骂自己,以前就是吃了没文化不好钻研的亏! 才会被云皎月欺负到这种份上! 这次,她必得让这小畜生一败涂地,后悔不对长辈百依百顺! 第147章 给你们当牛做马 祁老夫人逐渐摆起长辈架势,用袖子拭了拭眼泪。 手肘撞了一把祁盛天,使眼色。 示意将自己扶着到云皎月她们面前。 云皎月离祁老夫人越近,越觉得对方这是又要作妖了。 她跟在祁长瑾身边,装作没看到这副胸有成竹模样的一家长辈。 萧莲的尸体被摆放在屋子里的床上。 身上盖了一层白布,白布脏兮兮的,从头到脚遮盖得紧紧。 一些来围观的,想凑热闹来看尸体,又不敢看,只能有一茬没一茬地瞥了眼。 云皎月学医,对死人并不忌讳。 双眸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刚扫了眼众人,周牛就凑上云皎月身旁。 “祁少夫人,这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您给了我们这些人活计,我们心底里头也感恩。这不,您婆母没了。我们也都自发,来送一送。” 云皎月颔首示意,礼貌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周牛点头哈腰着。 他心底对云皎月很是尊敬。 抛开白得来的采石活不谈,自己的亲姐姐周金花,可还是人家祁少夫人妙手回春救的呢。 云皎月从袖子里拿出两锭银子,由于方山村里的人,她也就和周牛说过的话最多。 将银子交给对方,“周牛,这里有二十两银两。” “还得劳烦你去县城棺材铺,买个最好的棺材,再请些抬棺材的杠夫。” 一一嘱咐着,“我也不知城里有无班子可以承接这几日的入葬事宜。” “要是有最好,可以直接叫班子来。要是没有,还请你们多费心找些散户。” 云皎月并不想承认萧莲和她的婆媳关系。 不过碍于祁长瑾,和往后祁家的口碑。现在她还是得披麻戴孝,操办丧礼。 大荒县专业举行殡仪的人并不多。 大多数人家,都是人没了,就由家中亲人一道送行。 有银子的买棺材、撒纸钱、举阴幡,雇草台班子忙活。没银子的就将逝者用草席卷了,找块无字木头立坟。 周牛接过银子,手里感受着银子沉甸甸的重量。 惊得目瞪口呆。 二十两银子,都足够他们一家老小花十年! 来围观的村民眼睛瓦亮。 有人嘀咕着说酸话,“到底还是周牛会做人。” “萧莲前脚咽气,后脚他就跑到沙橘村知会祁少夫人。” “现在又领了二十两银子,负责殡仪差事。早知道有这好事,我也去沙橘村报信了!” 周牛将酸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点兵点将似的,随口叫人,“陈伯,你儿子不是在城里当棚匠吗?” “现在祁少夫人需要风光大葬自家婆母,你就将你儿子叫回村里来搭席棚。” “王叔,我记得你女婿有修坟的本领,也将你女婿叫来,找个风水宝地建坟!” …… 没多久,周牛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不少得了好处的人,想着自己能分一杯羹,都更加积极起来。 看在银子的份上。 不少人都对云皎月夸赞漫天,“祁少夫人对自家婆母可真是好!” “我家夫君在沙橘村做活,听青州来的衙役提及过,萧莲生前闯下不少祸事,可都是祁少夫人收拾的烂摊子。” “哎哟,我也听我家夫君说了!” “说人家萧莲活着的时候,祁少夫人帮擦屁股。现在死了,祁少夫人还风光大葬人家。” “祁少夫人可真是个宅心仁厚的好人啊!” 夸赞声似潮水般,朝云皎月耳畔涌来。 她半晌怔着,寻思程二他们倒是会做人。元宝小说 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也帮着自己维持在附近村民眼前的形象。 云皎月不留痕迹看了眼周牛,暗暗眼底有些赞赏的意味。 思忖着,翻案后,她们这些从青州来的许多人,都会离开泽州。 或许…… 之后看管村民做工的事情,可以交到刘大山一家的手上。 到时候再挑几个人帮忙看管,她也能放心沙橘村的产业。 这时,轻蔑的讥笑声,突然从祁老夫人的胸腔中一阵阵传出。 她瞪了眼那群,刚刚夸云皎月的村民。 讥讽道,“真是没见识!” “只二十两银子,你们竟然就对这小贱人溜须拍马!?” 嗤之以鼻道,“在青州,富贵人家操办的殡仪,可都是数千两起步!” “云皎月仅舍得花二十两银子,我看她是连自家婆母死了,都不愿意让她在阴司里享福!” 云皎月听着祁老夫人话中的意思。 漆黑眼眸逐渐蒙上一层冷意,察觉出对方想拐弯抹角骂她不孝顺。 厌恶情绪在心底翻涌。 蹙眉道,“奶奶,你这话可就严重了。” 四两拨千斤,“青州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富室大家们攀比操办是常事,耗费数千两并不稀奇。” “大荒县不是青州,且不说我当下做生意还没赚钱,手里并没有那么多银两。” “就算我有,也肯拿出这些银子!县城乃至隔壁水龙县,都并没有能接下这次葬礼的殡仪班子!” “何至于说我不愿意让长瑾亲娘在阴司享福?” 云皎月没打算改口叫萧莲娘。 就算人家没了,她也不会松口半句! 只以祁长瑾亲娘来称呼萧莲。 她闷闷一哼,顾及祁长瑾的情绪。 淡淡警告着,“奶奶,你要是非要找事。就等逝者下葬,入土为安。” “不要在该吊唁的时候闹事砸场,更不要让自己的亲孙子,在送别亲娘时更难过!” 祁长瑾眼底凝结出一抹轻柔神色。 他单手握住云皎月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身侧后方的位置。 示意自己能解决此事。 男人冷如墨玉的眼眸不自觉间迸射出强烈的杀意。 眼底没有什么温度,瞧着很是薄凉。 逐渐有些黑化的意味。 他一眼就看清楚了事情的本质。 冷冷出声,揭穿道,“奶奶,你是听说了昨日沙橘村有一家三口,被杖责致死,家中财富皆由长辈掌管的事情?” 话音刚落下,祁老夫人顿时脸色一白。 不等对方说话,祁长瑾眼里有些可笑情绪。 来的路上,柳韵秀偶然间和他提及此事。 当时他就觉得,自己亲奶奶会贼心不死挑事。 还真被他猜中了。 声音故意大了几分,慢条斯理道,“奶奶,你在众人面前挑事。” “是想旧事重提?极尽渲染我们夫妇如何苛待你和我娘!” “最后闹上公堂,吞下皎月的生意么?” 祁老夫人手心都是汗!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并且她确信这种方法可行! 而此刻,祁长瑾看对方的目光,像是在看将死之人。 他冷冷笑了笑。 不明白,自己的亲奶奶为何会如此愚蠢。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 在大荒县,山体是云皎月承包的。 帮助陶大人度过赋税危机的也是云皎月。 她还雇了许多人做工,好些人家家里生计都好了不少! 换言之,他的妻子在大荒县,是人心所向。 大多村民们现在都安于现状,想在女人手底下做一辈子的活! 根本不愿意自己做工的事情,会被外力影响。 如果自己的亲奶奶,要是只是口头上和云皎月起冲突,村民们不好管。 可要是? 是惦记上了村里的产业? 村民们再不好管,也会群起而攻之!会找机会毫不留情铲除‘祸害’! 这里是大荒县! 上有陶大人,下有各村村民! 哪个都不会和让自己越过越好的福星过不去! 偏生自己的亲奶奶,都病容憔悴了,也看不透这个道理。 祁盛天听懂了自家侄儿的意思! 他心里猛地一咯噔,“不是?娘啊,你怎么还没打消心思,非得和人家皎月过不去?” 祁盛天受够了! 松开扶着祁老夫人的手,紧接双手握住祁长瑾的胳膊。 “瑾哥儿!二叔知道错了,你就劝劝你家皎月,让二叔不要继续做农活了!” “什么吞不吞生意的,那都是你亲奶奶的主意!” “我是最不爱闹事情的人,只要能放过我,以后二叔给你们当牛做马都行!” 第148章 彻底没了气儿 云皎月有些愕然,扫了眼,几乎用着祈求口吻的祁盛天。 没想到只是过了短短月余时间。 这二叔就彻底熬不住这种,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且没有人给他做一日三餐,外加还要做农活的日子。 她敛下神色,当着众人的面言辞凿凿。 轻描淡写,“二叔,什么放不放过的。咱们都是人犯,人犯务农做工,是本分义务。” “现在长瑾亲娘没了,又是死在外头。” “我看,还是死者为大,得将人速速下葬。你和奶奶就别闹了。” 云皎月婉拒祁盛天的示好。 一字一句都是在表达对祁老夫人这对母子的不满。 萧莲死在外头,在村里人来看本来就是不详之事。 通常村里人要是在外头死了。 就得速速安葬。 这次村民们,要不是都看在云皎月的面子上。别说是让死了的萧莲进这间屋子! 就是连方山村门口都进不了! 祁老夫人怒了,她笃定自己用律法把云皎月关进牢里去的方法可行! 只要这个不孝的孙子不戳穿她! 她就一定可以把女人的钱财攥到手里,再让儿子们经营生意!重新过上好日子! 越想越生气! 祁老夫人身子不好,手都颤颤巍巍,可猛然间抬手! 手劲大得很,倏地往祁长瑾脸上重重打去。 换了个路子夺人财产,破口大骂,“你这个白眼狼!” “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更忘了你亲奶奶我!” “你要是心里还有你早死的爹,还有你白手起家疼你的亲爷爷!” “你就立刻拿无子的理由,休妻!让云皎月净身出户!” 祁老夫人发狂了。 她知道,一个女子如果生不出儿子,就可以被休! 只要祁长瑾这次能狠下心来,把云皎月手里的钱财吃干抹净! 祁家就能有东山再起的本钱!她也能继续做富家老太太! 休妻两个字传入云皎月耳朵里。 她眼睛亮了亮,虽然被休的名义不好听。 但要是能和赶在祁长瑾对她心里有愧,外加六亲不认黑化前,就结束这段夫妻关系。 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净身出户? 她在沙橘村耗费诸多心血,绝不可能会将产业拱手让人! 虽说她拿了祁家库房所有财物。 但这些财物和大荒县山体里未开发的自然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最多,她按照华夏夫妻共同财产的法律,和祁长瑾平分就是。 云皎月耷拉下肩膀,故意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亮隐去。 准备把握好这次千载难逢的和离机会! “长瑾。” 云皎月拢着细眉,声音平缓。 从没有这么善解人意过。 对祁老夫人也没了什么脾气,一副软弱包子模样。 从男人掌心里,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大义凛然道,“不管怎么说,这句话奶奶说得对。我嫁给你三年有余,可……” “可我们也的确没有孩子。你娶我本就是不情愿,与其耽误祁家绝后,倒不如休了我。” 话音落下。 柳韵秀瞳孔地震,听出两人至今还没有圆房的意味。 她蹙了蹙眉头,心里替云皎月抱不平! 这对夫妻孤男寡女在屋子里住了月余?就什么也没发生? 女子生不出儿子,在大齐国里,就等于断了男子子孙后代! 会有无法延续家族的过失! 瑾哥儿竟然对皎月,不情愿到了这种地步? 连圆房也不肯? 柳韵秀再也忍不住温良好脾气,走到祁长瑾身边,把云皎月拽到自己身后! 怒了,质问道,“瑾哥儿!你怎么能这么对皎月!” 柳韵秀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大房家中‘丑事’。 只能意有所指,在外人还搞不清楚具体状况时,就指责祁长瑾。 祁长瑾清隽面孔上,有火辣辣的痛感。 入鬓剑眉蹙了蹙,他哪里是不愿意和云皎月圆房? 从前娶她,的确不情愿。 可现在他们患难与共,而且看到她时,他心里总能安心。 他早已情愿和她结为夫妇。 只是…… 只是大荒县条件艰苦,有孩子只会让云皎月更辛苦。 因此在云皎月还未早睡时,他都会主动装睡。 想等到去了京都,在京都站稳脚跟后,再和女人圆房。 祁长瑾目光幽深,复杂看了眼云皎月,“皎月,你不要多想。” “我,我没有不情愿。” 男人眉心微动,准备先攘外,再安内。 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愈加寒冽,转而对着祁老夫人表面自己的决心。 不容置喙道,“奶奶,我这辈子都不会休了皎月。” “她是我的妻子,我此生只会尽我所能!珍视她,给她最好的生活!”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祁长瑾眼底薄凉,“二叔三叔,今日是我娘的卒日。任何人都不该在灵堂前大肆挑事喧闹。” “还请两位叔叔能够将奶奶扶到外头休息。省得她伤心过度,以至于言行无状。” 祁向磊很难做人,但也还是照着自家侄儿的话去做。 今天这种日子,闹事的确太不像话了。 祁盛天眼睛都恢复了希望,认为自家侄儿能使唤他,说明对他印象尚可。 说不定只要他听话些,一直示好! 自己也就不用再做脏活累活了!做苦力月余,他都瘦了六七公斤! 实在是辛苦! 很快,两人一人架着一边的胳膊,将祁老夫人带到外头去。 两人也不知道要把自己亲娘安置在哪里。元宝小说 看到路边有一块大石头,就让人坐在那儿。 祁向磊在来方山村之前,听到祁老夫人身子不好,还有些痛惜。 可看到自家老母亲,即使是身子差了,也还记着作妖! 一时间,心里那点母子情,也淡了不少。 无可奈何嘱咐道,“娘,你就好自为之吧。” “眼下大房日子过得红火,你何必去拆散人家小两口?” “只要你不插手瑾哥儿和皎月的事情,最多十年!祁家还是能成为一州首富光宗耀祖。” 祁老夫人别过头去,闷闷哼着。 她颤颤巍巍的手揉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胸闷气短。 可能是一直被云皎月压着欺负,以至于身心不快。 祁向磊见自己说不动亲娘,欲言又止好几次。 最后摇了摇头,还是往萧莲屋门口走去。 祁盛天也想跟着自家三弟走,这可是唯一能和大房三房修复关系的时机! 他视线在萧莲屋子门口,和祁老夫人身上来回转悠。 没半晌就做了决定,安抚着,“娘!你就在这里坐着!别乱跑。” “我去看看大嫂,大嫂走得早,可怜得紧。我看看就来!” 祁老夫人气得心脏疼,气也喘不上来! 想骂人,没精气神骂。 只能从石头上起身,准备走两步,透透气。 她没走向萧莲屋子,那里有一帮子不孝的混账,碍眼! 顺着山间小路走了走。 这时…… 年老体衰,耳朵不比从前灵敏的祁老夫人,根本没注意身后出现的人! 走了一会儿,后背突然有一道力气袭来! 砰的一声,老婆子重重摔向小路旁便于人休息的大石上! 额头上迸出鲜血,跟决堤的河水似的。 止也止不住! 祁老夫人心里头更气了! 头晕眼花,偏偏连翻身起来看哪个王八羔子推她的力气都没有! 渐渐地,呼吸衰弱。 脑袋因为重量,从石头上逐渐往下移。 整个人呈着面朝土地的姿势,彻底没了气儿。 第149章 倾家荡产 乌泱泱的人群挤在萧莲屋子两侧,根本没人注意到田埂处,有人脚丫子撒得飞快跑了。 祁长瑾让祁盛天祁向磊两个人,把祁老夫人带走后。 云皎月欲言又止,还想提一提有关休妻的事情。 可祁长瑾却没给人这个机会。 已经率先站在一旁,有礼有节地,向一批一批前来吊唁的村民们道谢。 云皎月蹙了蹙眉头,也站到祁长瑾身旁。 她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得等今天忙活完白事,再提休妻或者和离。 毕竟是白事,就算云皎月再不喜欢萧莲,也装出了几分悲切情绪。 道谢说话,“多谢各位来送我夫君亲娘一程。” “眼下周牛还没领着人回村。席棚未搭,连掌勺大锅饭的师傅也没找到。” “要是让诸位因为我们祁家的家事,就耽误了自己的事情,我们心里难免有愧。” “不如你们都先回去。” 抬头看了眼太阳,估算了时间。 补充道,“大约午时,丧事酒就能摆好。到时候,我再让人请你们都过来。” 方山村村民们也惦记着自家的活,很快点头示意。 离开前,纷纷劝慰,“人死不能复生。祁少夫人,你们夫妇可得节哀啊!” 云皎月缓缓点头,将人送到路口,挨个再次道谢。 小半个时辰后,村民们渐渐散开。 萧莲屋子门口也开始空旷起来。 在云皎月和祁长瑾道谢吊唁之人的间隙,柳韵秀和祁向磊他们也没闲着。 让祁文朗和祁昭昭在屋子外头待着。 他们率先进了萧莲的屋子。 按照村里的规矩,去把萧莲生前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 再齐齐扔到屋子外头烧毁。 好在萧莲家徒四壁,屋子里的东西不多。 只收拾出几个陶碗和筷子,连带着将萧莲用过的被褥扔了后,房间就已经空了大半。 收拾完目前能收拾的物件。 柳韵秀看见祁长瑾已经得了空,难得用长辈威严来施压,特地板着脸叫住他: “瑾哥儿,你过来。婶娘有话要对你说。” 云皎月目光下意识跟随着祁长瑾离开的身影。 看见柳韵秀脸上晕着薄怒,把祁长瑾叫到一旁,在说重话。 云皎月没心思去偷听两人的说话。 她现在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思考。 满脑子都是祁长瑾刚刚说不会休妻的那句话。 她不停复盘,压根想不明白,自己和祁长瑾平时一点都没有男欢女爱的苗头! 两个人没有肉体交流,只有精神交流!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过如此。 可男人为什么不愿意休了她? 云皎月心底有些着急,担忧这段夫妻关系再延续下去。 等祁长瑾黑化,她根本难以提和离。 书里祁长瑾在京都目中无人权倾朝野,是堪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存在。 就是连有主角光环的宁顾行,有时也会在他手上吃闷亏。 这样的一个男人,要是黑化了的时候被提和离…… 这不是纯属找不痛快? 半晌后,柳韵秀终于没了怒意。 她扫了眼不远处心神不宁的云皎月。 压低声音气愤道,“你看看,皎月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她出嫁前,就爱慕你如狂,这都是青州出了名的事情。” “嫁给你三年多,到现在,你还硬是不碰人家!心里怕是伤透心了。” 柳韵秀收回自己的目光,冷着脸。 对祁长瑾耐着性子说话,“你说要到京都再圆房?” “好,那你就说到做到!要是再敢冷落皎月,以后婶娘你也不必叫了!” “你不心疼皎月,我可还心疼着!” 祁长瑾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想起三年前被云皎月非礼的丑事,显然不太高兴。 不过,撞上前方云皎月的视线后。 他绯红薄唇微抿,眸中逐渐生出几分暖意。 有礼温声道,“三婶娘放心。” 几个时辰后。 周牛从县城里回来,领了一大帮人,临时组了殡仪的草台班子。 没一会儿,周牛手底下的人都开始操办起来。 做法事的做法事,搭席棚的搭席棚。 做大锅饭的掌勺师傅,自己带了锅起灶子。 周牛从牛车上,将成筐成筐的纸钱搬下来,“祁少夫人,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过了。” “村子后头有块坐北朝南的风水宝地,青州在泽州南方,也算您婆母落叶归了根。” “您别嫌弃那块宝地不够好,我还请了风水大师,说那块地方是实打实可以保佑子孙后代人丁兴旺的!” 云皎月愣了愣,对风水宝地这个说法很满意。 大多数人,对落叶归根四字很在意。 萧莲如今死在外头,运回青州安葬是大错处。 留在泽州安葬,外人细究起来,也会觉得他们大房不够孝顺,甚至有过失。 周牛这个说法,还真是道尽了忠孝两难全,祁家最终还是选择了忠,才把萧莲安置在泽州的无奈。 不过,保佑子孙后代人丁兴旺? 要是她没法和祁长瑾和离,那这风水大师说的话,就大可不必了! “周牛,你这执行力倒是不输大户人家的管事。” 云皎月看对方很上道,有意想拉一把。 夸赞道,“刘大山媳妇是你亲姐姐,她做事手脚利落,做颜料当领班也是好手。” “怪不得能有你这么一个心思细腻的弟弟。” 当着好些人的面提拔,“你要是愿意,往后你采石的活就不必做了。” “两月就先住在刘大山家里,跟着我熟悉熟悉如何管事做生意。” 云皎月打算下次和弥乐高僧见面时,就把周牛给带上。 周牛心情激动澎湃,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被祁少夫人提拔的好运气! 忙不迭点头,“愿意的!多谢祁少夫人肯重用我,我往后一定好好办事!替您分忧!” 周牛刚说完话。 云皎月就听见田埂那边有动静传来。 一道受了惊吓的中年声音传来,眨眼工夫吸引了草台班子里的人。 有人连滚带爬朝云皎月跑来,“不、不好了!” “祁、祁少夫人,您家夫君的亲奶奶!她……她死在田里了!” 云皎月双眸瞳孔微缩,后背瞬间僵直。 难以置信,“死了?” 说完话,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之前祁长瑾故意在众人面前揭穿祁老夫人想要抢夺产业。 是在引诱莽撞胆大的村民,对那老婆子下手! 手心有些发麻出汗,“这是怎么死的?” 方山村周大伯摇摇头,“我看是祁老夫人在田埂里走路,一不小心扭到脚,摔到头才死的。” 云皎月耳畔就跟听不到说话声似的。 她眼神微沉,确定祁长瑾现在的确已经黑化了无疑。 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意识到祁家被流放,是有高官故意陷害? 还是他意识到手中没有权力,会被任人宰割的时候? 云皎月大脑神经紧绷,想到祁长瑾和李大儒一样。 这是明白家中这些坏心肠的老人不除,会影响祁家后代一辈子。 所以才狠心地借刀杀人! 云皎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想和离的事情还得拖一拖。 最好借由外力,让祁长瑾都难以对付的京都权贵施加压力。 这样以后和离,她还能全身而退。 起码不会被记恨,更不会被算账。 云皎月镇静处理着事情,喊着周牛,“周牛,你让王叔的儿子,在那块风水宝地上,再修造一处坟地。” “对了,棺椁也再买一副!奶奶和萧莲婆媳情深,关系好了多年。” “肯定是一时受了刺激去散心,再加之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这才有了意外。” 云皎月顺着来报信之人的话,摁死了死因。 方山村短短一日内,死了两个外乡人。 这种事情传出去,指不定要被多少人胡编乱造阴谋论! 得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没多想,云皎月当机立断吩咐道,“周牛,这次的殡仪,你们尽可能往大了弄。” “我手头上的银子虽然不多……” “但只要能为长辈尽孝心,我和我夫君当下即使是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 周牛再次被豪到,忍不住瞪大眼睛。 其实两个人的白事,又是同一天,能花得了多少银子? 寻常人家,再孝顺也不过是几十吊钱的事情。 云皎月给了他二十两,早已绰绰有余。 不过,听出对方想狠狠砸银子的意思,“祁少夫人放心!” “我这就去县城,一定把最最好的棺椁带回来!” 第150章 祁长瑾说喜欢她 忙完白事,已经是酉时末。 盛夏太阳落山晚,云皎月在萧莲和祁老夫人的墓前洒了一把纸钱。 几个时辰下来,完全接受了当下两人的死讯。 天气闷热,她视线停驻在木质墓碑上许久,眸子渐渐晦暗不明起来。 她间接杀了萧莲。 而祁长瑾又借刀杀人解决了自己的亲奶奶。 从这点讲,她们这对名义上的夫妻,狠下心来,还真是有默契。 云皎月摇摇头,没有花一丁点的时间和真心,为这两个恶婆娘伤心。 转身上了马车,准备和祁长瑾他们一道回沙橘村。 马车内。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及这场白事,好似今日他们根本就没来过方山村。 一个时辰的缄默不语,云皎月终于回到熟悉的家门口。 心里才是安定不少。 可连脚底板都没在黄土地上踩热乎。 就听见隔壁李敬之的屋子里头,传出嚎啕大哭的女人声音。 云皎月有些懵,按照李敬之乘船去青州的速度,现在也才刚到青州没几日。 这个时间点,隔壁不应该有人住才对…… 这时,屋子里一道粗犷带着怒气的嗓音落下: “臭老娘们,你还让不让人睡了?你不早点睡觉,明天还能有力气找外孙?” “要是再哭!信不信我拿板凳砸死你!” 话毕,清脆的巴掌声开始回荡在空中! 云皎月听着这动静,不悦蹙了蹙眉头,主动摸了摸祁昭昭的头发。 对着柳韵秀说话,“三婶娘,你先带文朗和昭昭回去吧。”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别被这种残暴的动静给吓到了。” 虽然不知道隔壁屋子里头住着的人,和李敬之有没有关系。 但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中年人能进沙橘村住一屋。 应当是来走亲访友的夫妻。 云皎月最看不起家暴的人,至于打女人的家暴男,那更是天理难容的畜生! 柳韵秀颔首示意,他们祁家的夫妻从来和睦。 担心两个孩子对这种场面有阴影。 呵护道,“我这就带文朗昭昭回去。” “不过皎月……今晚你们夫妻还是去婶娘家睡吧。” “要不然,就这对老夫妇的动静,也会吵得你们晚上睡不好。” 柳韵秀没准备去管人家家暴的闲事。 了解云皎月生性嫉恶如仇,于是主动拉着云皎月往自己家方向走。 不想让云皎月去蹚这趟浑水。 解释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外人。” “要是我们真去管闲事,自己的良心是对得起了。就怕被打的人不乐意,到时候再反咬我们一口。” 云皎月若有所思。 以前在现代,柳韵秀所说的这种案例,她也亲身经历遇见过不少。 更何况在沙橘村待了月余,也知道不能随意替人出头。 否则老好人的形象挥之不去,只会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碰瓷。 不过路过程二李虎的住处时,云皎月还是叩了叩门。 把人叫起来。 说完两句话,才是跟着柳韵秀他们去休息。 等云皎月走到柳韵秀家门口,程二李虎也凶巴巴走到了李敬之家。 重重踹着房门,拿出了从前身为衙役时的气势! 直眉瞪眼,冲着屋里凶悍怒斥! 声音响彻几十米范围:“老东西!本事大得很啊,打人的动静这么大!” “再敢打人,我们兄弟俩也不挑日子,今晚路见不平就把你的手给剁了!” “赶紧给老子消停了睡觉!” 话音落下没多几秒。 屋子里顿时熄了油灯,再没有动手家暴的声音! 只有断断续续呜咽的哭声。不过,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哭声也停了。 没多久,云皎月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一天忙里忙外累下来,头昏脑胀,很快睡了过去。 隔天。 迷迷糊糊之间,女人隐约瞧见祁长瑾进了她和祁昭昭的屋子。 男人坐在床榻旁,修长手指轻轻抚了抚云皎月的脸颊。 指腹柔软温润,云皎月脸颊跟被微微电流蹿过一般,被摸过的地方,有些麻。 她睡眼惺忪稍稍睁开眼,“祁长瑾?你干什么?” “今日我得去衙门帮陶大人做事,出门前,我想特地来和你说一声。” 云皎月拢眉,脑子里冒出好几个问号。 且不说男人此前去衙门办公,出门从来不和她说一声。 就是现在这个时辰? 天还黑着未亮,就这个时辰,至于出门前要知会她? 云皎月心底很不满,但人没休息好,脑子昏沉,就没打算和祁长瑾掰扯。 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下一秒,祁长瑾微微俯下身子,温热薄唇轻轻在女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又觉得不对。 怕女人还是会呼吸乱想,这次往云皎月柔软的唇上重重亲了亲。 没忍住,灵巧的舌头撬开对方的贝齿。 逐渐攻城略地,一步步将人呼吸撩拨得紊乱。 男人是头一次对女子做如此亲密的举动,心知一旦对心上人开了情欲的口子,就会入瘾。 可相较于,尝到甜腻,再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欲望。 他更不想让云皎月对他心生误会: 他愿意和她圆房。想和她圆房。 无时无刻都愿意,也时时刻刻都想早些结为夫妻。 云皎月被亲得浑身震颤,鉴于自己能呼吸到的新鲜空气急剧减少。 她渐渐呼吸不畅,浑身打了个激灵,眼睛猛然间睁开! 双眸瞪得老大! 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云皎月心脏几乎短暂的停滞,白皙脸蛋红得跟煮熟虾仁似的。 想躲开,可脑勺后头是硬床! 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让她躲。 可这种躲无可躲的行为,落在祁长瑾眼里,就成了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 等祁长瑾亲完了。 云皎月忽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身体发烫。 舌头完全打结,“你你!” 想到一旁的祁昭昭还在睡觉,云皎月只能控制音量。 双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 心不知道跳得有多快! 难以置信,“祁长瑾,你出门前找我,就是来亲我?” 黑暗中,祁长瑾如玉般清隽的容颜有些红。 漆如点墨的眼眸小心翼翼,凝视着云皎月,让人难以捉摸心中情绪。 见女人还是不明白。 良久,他微启薄唇温声说话。 无比认真缓缓道,“皎月,我十三岁丧父,二十五岁丧母。” “从今以后,我再没有双亲。” 祁长瑾眼底再也没有掩饰那抹悲伤。 他紧紧握着云皎月的手背,“从方山村回来的路上,我们谁也没有提我娘和我奶奶的事情。”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们死了,我们大房和三房才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否则不孝的名义,迟早有一日会让我们不得善终!”元宝小说 祁长瑾眼底蕴藏着的感情,逐渐毫无余地展现在云皎月面前。 他将云皎月拉入自己的怀中,将头埋进对方的脖颈处。 脸上的情绪,即使是在逐渐天光乍现时,也丝毫没被人瞧见。 低沉喑哑的嗓音和昏暗的光线,伴着近乎贴紧的距离。 使得氛围逐渐暧昧。 祁长瑾气息微重,“云皎月。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永远是我的妻子。” “从你在沧州和我说,病树前头万木春,相信我总有一天会洗清冤屈起。” “那个时候,我祁长瑾就立誓……” “此生待你之心如日月。一世合欢,绝无二心,终老不负。” 云皎月脖颈处被呼吸声刺激得有些痒。 她蹙了蹙眉头,确认了一件事情。 祁长瑾竟然知道萧莲的死,和她有关! 悬着的那颗心,缓缓坠地安稳下来。 但听见那句誓言时,她澄澈的双眸倏地又有些恍惚。 后知后觉。 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萧莲的死,究竟和她有没有关系。 而是,祁长瑾说喜欢她?! 云皎月默默倒吸一口气,已经后悔当着柳韵秀的面,暗戳戳埋怨没圆房的事情。 不过,抛开男人是注定的大反派,外加抛开他后期残害贤良当了奸佞之臣不说。 她喜欢祁长瑾的书画,喜欢他的身手。 也喜欢他不亚于书中任何一人足智多谋的智商。 更喜欢他从小专注读书的毅力,和积累的才华。 云皎月心底细数着祁长瑾的优点,她在现代根本难以遇见像祁长瑾这样的男人。 可男人是未来的大反派大首辅! 在原来的作者笔下,祁长瑾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这种不好的下场,根本并不可逆。 就跟书里祁长瑾会因亲人的离世而黑化一样,不管现在剧情有多偏差,不管男人黑化的具体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男人还是黑化了! 黑化的时间点,也还是在亲人离世的这个时间段! 如果说,故事主线难以更改。 那她,不能接受祁长瑾的这份喜欢。 因为相较于男欢女爱,她更想活下去! 既然对抗不了书里宿命般的设定,那趁她对男人的欣赏之意,还没有转换为无法自拔的情感之前。 她必须得尽快和离! 第151章 一头撞在牢里 云皎月不想直接得罪祁长瑾,没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和离。 她抬眸看了眼外头日渐光亮的天色,转移注意力道,“你再不启程,到县衙就得迟到了。” 双目被方才的真情实感,撩拨得泛着细碎光泽。 清冽嗓音缓缓,耐心添了一句,“长瑾,你放心。” “你的心,我明白。方才你说的话,我一定这辈子都记在心里不会忘记。” 不过,也只能是记在心里。 祁长瑾眉心微动,漆黑如墨的眼睛凛冽散去,恰如春来。 他缓缓松开紧抱着云皎月的手,“那我出门了。” “你今日可想吃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我一并带来。” 云皎月昨日在丧事酒上,没吃什么东西。 现在一天一夜下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晚上想吃荷叶鸡,想喝女儿红,还想来些新鲜的果子当饭后甜点! 可转念想到,刚操办完白事。 她和祁长瑾要是日子就过得这么滋润,这不就是把话柄白白递到别人手里,成了自找麻烦? 耷拉着肩膀,摇头道,“算了,我们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这几日喝粥吧,人瞧着憔悴,能显得孝顺。” 云皎月直上直下说话,没在祁长瑾面前对长辈之死,故作半点伤心。 这副完全不矫揉造作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 就成了彼此间都开始学会坦诚相见。 是夫妻和睦的好兆头。 云皎月左右已经难以睡着,索性从床上起来,将祁长瑾送出门。 祁昭昭在床上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祁长瑾已经来过,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堂嫂已经起了床。 云皎月将祁长瑾送到家门口,目送对方快马加鞭走后,用手扇了扇空气中扬起的尘土。 等看不见男人的背影,才是转身回家。 想着趁周牛来找他报到之前,可以拿锄头上山采药。 还没等推开门,隔壁李敬之家的门就开了。 昨天夜里打人的夫妻出了门! 一位看着大约五十几岁的男人,正拧着眉头怒目看向云皎月。 满眼戾气,声音粗着,“你就是承包县里石矿的小娘子?” “附近的那个露天颜料坊,也是你的产业?” 云皎月蹙了蹙眉头。 暗想该不是原身这副中规中矩的小白花长相,显得人好欺负。 这个男人,昨晚还被程二李虎吼得一声不敢吭! 可现在竟然莫名其妙,对着她大呼小叫? 狭长眼眸恍过一丝不满,“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身旁的中年妇女死死瞪着云皎月,拉扯着自家男人的衣服。 挑唆说话,“老头子!肯定是她!” “你和这小贱人费那么多话干什么?不如直接把她打死!给我们女儿报仇!” 吴铁山拳头咯咯作响,听见自家婆娘说的话! 脾气直接冲上天灵盖。 撩起袖子,猛地朝云皎月跑来,双手已经掐上对方的脖子! 只余几寸距离! 吴铁山一字一句愤恨,“云皎月!你把我家花儿害得不死不活!” “我老头子今天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你一块下地狱!” 刚说完话,云皎月灵活侧身一躲。 双手拉扯着吴铁山的胳膊! 将胳膊顺势拧到背后,稍稍用力,手臂爽朗脱臼声落下。 紧接又抬脚踹向对方的小腿! 下一秒,吴铁山清脆跪地,低着头嗷嗷喊痛! 云皎月的脚,死死踩在对方的小腿上。 鞋底碾着小腿肉的力度,故意重了几分! 冰冷眼眸蒙上寒意,没什么耐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大清早的,不管不顾就来找我的晦气!” “要是你们真嫌命太长,我就做个好事,让你们插队找阎王爷投胎!” 吴铁山胳膊和膝盖痛得要死,叫个不停。 他的妻子吴婶子眼泪汪汪,唾沫星子横飞! 破口大骂道,“小贱人!你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吴花的爹娘!” “让你多管闲事,把我们的女儿送进牢狱!” “前天夜里,我家花儿一头撞在了牢房墙上!人虽然没死,可已经傻了!你说说,我们难道还不该找你的晦气?” 吴婶子疯了似的朝云皎月跑过来,想扯对方的头发! 边跑边吼,“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给我女儿出气!” 云皎月黛色细眉微微挑着,惊诧于吴花竟然会寻死? 只是,这不应该啊…… 吴花尚且还有儿子李柴在世,当娘的不到万念俱灰时,甚少会自尽。 刚想着。 只见吴婶子肥硕的身体摇摇晃晃,脚没踩稳地上的石头,重重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受尽云皎月的欺负。 双手拍着大腿。 崩溃哭嚎,“天呐!真是老天不长眼!” “我家花儿找了个混账男人,她才坐牢坐了多久!她男人就要娶新婆娘!” 大骂着,“老天爷你没有心!” “凭什么我女儿在牢里寻死觅活,云皎月这小贱人在村里的日子,就能过得红红火火?!” 云皎月被这阵阵的嚎叫声,吵得耳朵生茧子。 眼神微沉。 视线冷冷扫过吴铁山夫妇。 淡漠道,“怪不得吴花敢将朱砂粉倒进人嘴里。” “原来……是因为有你们这两个不讲道理的爹娘!” 云皎月唇角扯了扯,“国有王法,庙有清规!” “吴花故意杀人,虽然未遂,但也得遭受律法的制裁。” “你们要是对此有异议,大可以上县衙击鼓鸣冤!” 冰冷眸光闪烁,轻嗤讽刺,“怎么?你们不去衙门告状?是知道去了也没理,所以不敢去吗?” “这才来我的面前,讨所谓的公道,想欺软怕硬发泄情绪?!” 云皎月语气凌厉,看见自家门口,还堆着些捆药草的麻绳。 直接将吴铁山的手和脚绑在一起。 重重踹了一脚吴铁山的后背,他趴在地面,被迫四脚朝天,浑身痛得要散架。 吴婶子开始害怕,她别别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 想跑,但是腿脚却不利索。 脚背的鞋袜处,浸透着污渍。 只能耐着疼痛,一瘸一拐往砂砾路上跑! 这时,李祥子正拉着儿子李柴的胳膊,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准备往村外走。 李祥子路过云皎月家门口,看见自家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在。 脚底顿时跟抹了油似的,生怕这老两口要来抢他儿子! 飞快拉着李柴往外头跑! 李柴却站着不动。 他看见自家老姥爷姥姥都被云皎月欺负得痛哭流涕,脚使不动道。 猛地甩开李祥子的手,“姥爷姥姥!” 走到云皎月身旁,拿起石头重重砸向她! “你这个毒心肠的恶婆娘,把我娘送进牢里还不够!竟然还欺负我姥爷他们?!” 李祥子脸黑了,越听越浑身不得劲。 觉得自家儿子再说下去,就会惹大麻烦! 只能放弃拿行李逃跑。 小跑到李柴身边,攥着孩子的手臂,“你住口!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祁少夫人!” 转而冲着云皎月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祁少夫人!” “孩子年纪还小,不是故意拿石头砸你的。我替孩子跟你道歉!” 云皎月额头被砸出零星的血渍,有些破了皮。 她淡淡凝视着李祥子,“对不起我也不接受。” 话音落下。 云皎月捡起刚刚李柴扔她的碎石。 用力往吴铁山额头上砸! 控制着手劲,拿李柴方才的力道惩罚他的长辈。 声音冰凌似的寒冷,怒斥: “李柴你看好了!你别以为你是小孩子,我就不和你计较!” “你再敢对我动手不敬,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狠狠收拾一顿你的姥爷姥姥!” 云皎月懒得管别人家的闲事。 砸完李铁山后,“李祥子,赶紧把你岳父岳母全都带走!” “别在我家碍眼!省得脏了这块地方!” 李祥子半悬着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眼睛泛红,是真走投无路了。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祁少夫人,你帮帮我吧!” “我知道吴花做了错事,她惹您不高兴了……可我就只有李柴一个儿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带走他的!” “我的老丈人,他来沙橘村,是特地来找你麻烦,外加也想来带走我儿子!” “他昨天就在村里嚷嚷着,要是我不把柴儿给他,他就吊死在我家门口!” 李祥子死死拉着云皎月的裙摆,“我好歹也是您手底下做工的伙计。”元宝小说 “我做工的时候,是一次懒都没偷!” “祁少夫人,您就帮帮我吧!帮我护下我儿子,让这二老离开村子!” 第152章 无差别杀人者 云皎月眉头蹙了蹙,没说话。 她在村里只想招工致富,要是人人遇到个难事都来找她。 实在是管不了。 可考虑李祥子和她至今为止没有正面冲突。 而且无赖远比坏人更难缠。 要是对方应付不了难缠的老泰山,保不准后面还会闹出什么大事。 云皎月感觉自己手里像捧着个刺猬,是撂也撂不下,扔也扔不掉。 迟疑着,眼神微沉道,“李祥子。” “说实话,即使是亲戚也难管人家的家务事,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外人。” “不过,你的老泰山欺软怕硬,对自己的妻子都动辄打骂不说。我要是不管,他以后遇见我们沙橘村的其他妇孺,难免不会起报复心理。”元宝小说 由于职业的关系,她以前救治的伤员,除去战友和普通患者以外。 还有出任务时的案件双方当事人。 像吴花双亲这样的人,遇事反应消极,具有严重的他责倾向。 不仅道德感低下,并且有强烈的攻击行为。这类人,很有可能会发展为无差别杀人者。 这样的人,发起疯来很危险。 云皎月确认问道,“李祥子,我问你。你岳父既然不是来走亲访友,是来找你麻烦的。” “那为何会住在李敬之的屋子里?” 李祥子额头都开始出汗,想到昨天的事情,就止不住冒冷汗。 昨天中午,他采石下山给李柴做午饭。 谁知道刚回家就看见吴铁山夫妇在,眼看着人家就要将他儿子带走,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他急了上去抢儿子,可吴铁山却说…… 要是不把李柴带走,他就吊死在他家门口! 李祥子一五一十说着,“原本吧,祁少夫人你说,像这种上门抢人儿子的老东西,吊死就吊死!” 啐了口,“死了还是积德,谁在意他的生死!” “结果他见我对他寻死觅活毫不在意。又说要是带不走我儿子,别说是我,就是我家近亲也一个都被想逃!” “昨天竟然还拿着我家菜刀追着我砍,好在我拉着我家柴儿跑得快。” 李祥子唉声叹气,“昨天入夜前,我趁二老出去摘野菜砍柴,就偷偷回去把家里的门给锁了。” “又问亲戚借了条脾气老大的狗看家,这才没让他在我家继续赖着。” “估摸着,是二老无处可去,又见李屠夫家没人,才擅自住了进来。” 云皎月细眉微挑,幽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看了眼蜘蛛丝结了不少的李敬之家门口,昨天她们也不在家。 怪不得这两人会霸占李敬之家,大摇大摆住进来。 云皎月垂眸若有所思,心生不悦。 这下觉得他们更是危险分子。 “罢了。”云皎月松了口,“你家的家事,我不爱管。不过,我不愿意看见天降横灾,莫名其妙的血债。” “你既然求到我门前,我这次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云皎月反思了片刻,打算今日之后,得在村子里雇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当安保巡视。 要不然沙橘村谁人都能进,保不准就有来寻仇的! 到时候,一来闹出人命,人心惶惶的不好。二来好不容易积累下的产业,做工的人万一吓得全跑了也不行。 日头大亮后,云皎月家附近的人也都出了门。 程二听见云皎月家门口吵吵闹闹,和李虎一道过去看看情况。 “祁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追问道,“需不需要把他们这两个老东西和穆艳娇她们关在一起?” 云皎月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正好现在太阳高升,就让这对夫妇在太阳底下暴晒几个时辰。去去他们的戾气。” 转身进屋子找了东西吃。 也不再去管吴铁山他们。 程二和李虎决定分工合作,一个留下来帮忙看管吴铁山,一个则上山监工采石。 一个时辰后。 等黄土地都逐渐热腾起来,吴铁山趴在地面逐渐发出微弱的哀嚎声音。 吴婶子则坐在地上,不时揉着左脚脚背。 李祥子记着云皎月说要帮他的话,不敢贸然离开,只能带着儿子一直待在云皎月家门口。 倒是李柴,时不时去打水,屋外头没有陶碗,就用手捧着水,给吴铁山夫妇喝。 云皎月坐在屋子里,透过窗户,将屋外一切尽收眼底。 观察了许久后。 才是懒懒将程二叫到屋子里来,“你监工采石许久,你知道李祥子最近想娶新妻子的事情么?” 程二一愣,点点头,“祁少夫人你可不知道。” “吴花被关进牢里后,李祥子家只有他一人能赚钱,所以每日采石更加用心。” “他没有时间看管,家里也没个当娘的管教,以至于李柴那孩子近日叛逆得很!这不,他才想着娶新妻子。” 云皎月抬着陶碗喝水,思索着这事情多少有些难办。 李柴的叛逆理所当然,当娘的坐了牢,少说也被其他孩子指指点点。 另外,吴花虽然为人蛮横,但对儿子肯定没话说。 当娘的,往往比当爹的要对孩子费心。 所以李柴就算知道吴花做错事了,也会因为偏向亲娘而不在意。 对吴铁山他们,也更会比要娶后娘的爹,要亲昵。 程二好奇地问着,“祁少夫人,外头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好心说道,“其实照大齐律法,夫妻和离也好,休妻也罢。所生子女,皆属男方。” “这是千古以来既定的制度,我看……不如就直接将吴铁山夫妻扔出村子,再不让人进来!” 云皎月目光宁静幽深,在古代,夫妻双方结束关系后,孩子原则上的确要归丈夫抚养。 明白程二说的话,是目前最省事便捷的处理方法。 只是,吴铁山他们进不来沙橘村,沙橘村的人也总有一天会出去! 不把吴铁山扔出去,他记恨的还是李祥子一家和她。 扔出去,他记恨的人就会是整个沙棘村里的人! 云皎月摇摇头,“吴铁山能养出吴花这样的女儿,孩子要是跟他们,以后也就废了。” “跟着李祥子倒也好。不过扔出去就算了,做事还是留三分余地,省得对方狗急跳墙。” 将事情整理了一遍。 有个地方实在是想不通。 于是出了房门,走到李柴面前准备套话。 云皎月星子般深邃的眼眸直直望向对方,“李柴,我只问你一次。” “如果你爹不给你娶后娘,又或者是,以后娶后娘必须得到你的同意。” “你是愿意跟着你爹,还是愿意跟着你姥姥姥爷生活?” 第153章 全身衰竭而死 李柴狠狠瞪着云皎月,不想搭理她。 他的亲生爹娘本可以都陪着他!就是云皎月替周金花抱不平! 才害得他娘坐牢! 云皎月隐隐没了耐性,“你要是不回话,我可就不管你们家的事情了。” “对了,你姥爷不是想抢你回吴家?那不如,我就告诉他一个把你成功带走的法子。” 寒眸带着一丝危险精光。 冷冷道,“大齐律法规定,不论丈夫愿不愿意,只要去世,子女就可以跟随亲娘退回本宗改嫁。” “换言之,如果你爹李祥子死了,你就可以跟随你母亲生活。” “既然你娘杀人未遂在坐牢,那自然而然,能由姥爷一家照顾养育你。” 听到这些话,李柴瞳孔微微扩大。 害怕望了眼云皎月,紧接时不时去打量着吴铁山。 李柴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己姥爷的混账脾气。 要是杀掉自己亲爹,就能把自己夺走,抢到吴家去养育。 他姥爷肯定会暗戳戳解决掉自己的亲爹! 李柴紧咬着下嘴唇,他已经没有娘了,怎么可以没有爹?! 李祥子也被云皎月的话给惊呆了! 刚刚祁少夫人不是答应他,会帮他赶走吴铁山夫妇吗? 怎么好端端的! 转眼就去挑唆自家儿子,另外去给吴铁山出主意,把他给杀了? 李祥子心惊肉颤,弱弱出声,“祁少夫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云皎月没理会李祥子。 清冽声音缓缓,继续挑拨道,“李柴?你不是心疼你姥爷姥姥?” “心疼管什么用,不如这样,你要是真心疼他们,索性跟着他们回吴家。” “至于你爹,就交给我处置。” 话音落下! 李柴后背僵着,对自家要娶后娘的亲爹,也不气恼了。 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李柴瞬间挡在李祥子面前,一副护老子的样子。 怒视着云皎月,“你这个恶婆娘!我才不跟着我姥爷他们走!” “我虽然心疼我姥爷姥姥,可我更心疼我亲爹!” 李柴说完话,李祥子脸上都温馨了起来。 上个月,吴花被押送到县衙,他心里也心疼,甚至想来跟云皎月求情。 后来他路过刘大山家,看到周金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心里也心虚。 联想到因为吴花的存在,导致这么些年他和刘大山家关系恶劣。 想着不如就休了亏损天良的吴花!再和村里人打好关系。 疼惜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傻孩子,有你这份心,爹就算是干一辈子苦活累活也都心甘情愿。” “只要你乖巧懂事好好做人,别和你娘一样,咱们父子就一天一天把安稳日子过下去。你要是真不想爹给你娶后娘,那爹就不娶了。” 李柴眼眶红了,点点头。 村里人都说,蝎子的尾巴后娘的心,都是最毒不过的东西。 他可不能有后娘! 有后娘就会有弟弟,会和他分本就没两间的屋子! 眼看李祥子和李柴父子感情短暂修复。 云皎月眉头渐渐住展开,现在解决了孩子的归属问题。 李柴愿意跟着李祥子生活,能在吴铁山和李祥子之间做个选择。 那一切都好办起来。 云皎月眉眼漫着冰冷之色,狭长眼眸紧盯着吴铁山。 “吴铁山,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来抢李柴这个外孙回去?” “李柴今年也十四五岁了,再过个六七年就得娶妻生子。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如果你是膝下无子,那为何当初吴花谈婚论嫁之时,不找个家贫入赘的女婿,反而要把她嫁出去?” 云皎月想不明白,在古代,讨要外孙回去养的人,富贵人家倒是不少。 可在经济才刚刚回暖的大荒县,这种情况就显得十分罕见。 等她视线幽幽挪到吴婶子身上。 看对方一直用手按压着鞋袜,鞋袜渗出污渍,隐约是脓汁。 即使隔着半丈距离,也能闻见散发出的臭味。 云皎月皱了皱眉头,这臭味气息和污渍的颜色,怎么感觉像是得了老烂腿? 倏地有些顿悟前因后果。 这时,吴铁山脸上不满。 像是听到了什么伤心事,闷哼一声,怨愤盯着云皎月。 吴婶子也不说话,但是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哭,哭得更伤心了! 李祥子没有办法,看向云皎月。 出于无奈解释,“祁少夫人,我也顾不得在二老的伤口上撒盐。” “两个月前,我小舅子跳山自尽。这不,吴家没了传宗接代的后人,上次我们夫妇就答应,要是能再生一个孩子,就过继到我小舅子名下。” “吴花犯下大错后,我起了休妻的念头。前两日一纸休书送到牢里,他们就急了。” 说着,吴婶子猛地朝李祥子吐了口口水! “我呸!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家花儿再刚坐牢,你怎么就连几年功夫都不肯等她?!” 李祥子拉下脸色,忍不住怒气。 他耍脾气道,“老岳母,你话说得轻巧!” “我问你,要是坐牢的是我,不是吴花!难不成你们愿意让她等我出狱?” “我看,照你们的性子,你们二老隔天就要拉着她改嫁了!” 吴花刚嫁过来的时候,就因为周金花无意间多看了他两眼,就闹得要死要活。 吴铁山那会儿还来他家闹事,行事说话彪悍得不行! 他这才供着吴花那么多年,惧内惧得连骨气都没了! 李祥子直挺着脊梁,郑声道:“再说,我们沙橘村虽说有不少人犯,但是我李祥子不是人犯!” “我穷是穷了点,可想要个清清白白的妻子过日子!难道还错了?” 云皎月彻底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家老年丧子,女儿又坐了牢。 现在不得不来抢李柴回去,当吴家孙子。 而李祥子,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也深知吴花一家秉性不行。所以不舍得,也不愿意让李柴跟着吴家生活。 云皎月眼神有些飘忽。 身为大夫,她见过许多悲惨病例。 现代还好些,起码就医,相较而言并不难。 可在大齐国大荒县的村里,怕是有些人死了,都不知道是死于什么病。 云皎月双手环抱胸前。 有些话,就算说出来是噩耗,她也得说! 一方面是吴铁山夫妇和李祥子父子都有知情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沙橘村的安稳。 要想把这对老夫妇赶出村子,还是诛心为上。 “李婶子,敢问你这些年,是否腿部怕冷,有些麻木。” “有时候走路容易跛脚,不仅腿脚溃烂不愈,晚上还常常睡不着觉?” 沉思半晌。 继续微启薄唇道,“并且不只是你,你那早逝的儿子,也有这种症状。” “我说的,是或者不是?” 话毕,李婶子顿时愣住。 吴铁山也瞪大眼睛,吃惊望着云皎月。 他们这对夫妻俩,早就听说沙橘村的云皎月是神医。 可再神又有什么用?在这女人来之前,他们的儿子就死了! 李婶子哽咽着,“是,我儿子吴草和我一样,有这种症状。不过他年纪轻,受不了苦。” “他忍不住几乎每天腿脚都痛,那天……” “那天连家里鸡圈里的鸡都没喂,就狠心地抛下我们夫妻!就从山上跳下去了!” 说话间,李婶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身子也不停一抽一抽,哭得嗓子沙哑。 云皎月不由多打量了几分这对老夫妻,这对夫妻,是既可怜悲哀,又无理可恨! 眼神微沉,“不是你儿子狠心,而是他太有孝心。” 话锋一转,“我听说在我来之前,大荒县各个村子家家户户都要种田。你和吴铁山年纪渐渐老去,想来你们儿子也承担了大部分的农作和家务。” “你们母子是得了老烂腿,也就是下肢溃疡。这种静脉曲张疾病具有遗传性。” “简单点来说,这种病,症状轻的时候是像你一样。” “虽然流脓溃烂,但也只是偶尔跛脚,站久了腿脚会局部肿胀疼痛,不过只要卧床休息将腿抬高,就能减少痛苦。” “可你儿子吴草,他要长时间站立做农活,如果停下休息,根本耕种不完那些田地。” 诚然,如果她们这行人,能早一些从青州到泽州。 或许吴草会有救。 因为她的医术,能救吴草。并且吴家的田地,也很可能会被祁向磊柳韵秀承包。 不过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有用。 云皎月只能就事论事,“你女儿虽然刁蛮任性不怎么样,不过你儿子倒是懂事听话。” “以他的身体,如果长期劳累站立,无法好好休息。” “严重起来,就得截肢,又或者是全身衰竭而死。我看他拿选择跳山自尽,应当是身体真撑不住了。” 第154章 扒出来让人鞭尸 身体真撑不住几字,传入吴铁山夫妇耳朵里。 两个人当下跟被雷劈了似的,呆愣在原地迟迟无法回神。 许久吴铁山才反应过来,“遗传的意思?” “难道……我儿子的病,是我婆娘害的?” 云皎月沉静下来,半蹲在吴婶子身旁,准备将她的鞋袜脱了进一步查看。 淡淡道,“你要是非要这么说,那也的确能这么理解。” 吴婶子这辈子就靠生了个儿子,脊梁骨才直挺起来! 得知吴草的死,根源在她这里,“你胡说!” 满脸激愤,崩溃,“如果真有你所说的什么遗传,那为什么我家花儿没事?” “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云皎月见惯了患者或者患者家属的激动情绪。 她眉目不起波澜,漆黑淡漠的眼眸恰似利刃外包了一层薄膜。 “有没有胡说八道,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再说,遗传病又并非能遗传到每一个子女后代身上,只是有一定概率而已。” 云皎月给程二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上前将吴婶子的肩膀摁住,不让人动弹。 “李祥子,你也去摁住你前岳母的腿。” “我先给她看看病。等病症如山摆在眼前,我看她还承不承认自己生了病!” 李祥子听言,也立即去帮忙摁住腿。 他大脑一片空白,有点蒙。听说孙秀莲的女儿,也有遗传病。 这种病会祸延子孙。 照云皎月的说法,那也就是说? 他的柴儿也可能会得什么老烂腿? 还没等将心里话问出来,云皎月就隔空指着吴婶子的左脚说话: “你看,你的左脚背部有一寸溃疡,这溃疡现在还流着脓水!小腿中端也有溃疡!” “照这些伤口的大小,你怕是四年前左脚就有了问题。” 逼问道,“我说的是不是?” 云皎月用手按了按吴婶子的脚背。 按压处有明显的凹陷痕迹,足背呈现轻度肿胀的痕迹。 扫了眼伤口,已经盖棺论定下判断,“你足背溃疡伤口边缘不整齐,创面肉芽新鲜,四周还有肥厚性疮痕。” “但凡看过大夫,都知道是患了臁疮无误,得了老烂腿。” 蹙着眉头,“吴婶子,难道你们被病痛折磨的时候,就没有去看过大夫?” 两月前,大荒县贫瘠,人人都看不起大夫。 看不起大夫,不是说连问诊都问诊不起,而是开不起药。 吴婶子母子的老烂腿,要是能早些看病,早些治疗,说不定早早就治愈了。 这种老烂腿,在现代临床上的治疗,中西医的方式都能治疗。 不过相较于西医,其实中医的治疗方法,能够更轻松更快速些。 “说实话,这种病看着的确吓人,可你们也不用讳疾忌医。” “就算大荒县找不到什么大夫治病,去水龙县说不定还能碰碰运气。和银钱相比,命值钱多了。” “况且吴草得病每日喊痛时,如果你们跟李祥子开口,他未必不会筹钱给小舅子治病。” 云皎月句句戳心。 吴铁山耷拉着肩膀,眉头拧出几道深深褶皱。 他之所以没有带儿子去看病,还不是因为家徒四壁穷得很? 如若有看病的本钱,谁会死撑着不去看病! 他们这些贫贱的人,就只能硬扛着,期望自己能够熬过去。 吴婶子面如槁木,脸上一丁点精气神都不再有。 也不挣扎了,嘴里一直重复着,“是我害死了我的草儿。” “原来是我害死了他!” 李祥子皱着眉头。 小心翼翼问道,“祁少夫人,你刚刚说这病会遗传。” “那若是有一天,我家柴儿也得了这个病,这可怎么才好?” 李祥子说完话,吴婶子眼里才是有了生气。 抬眸盯着云皎月。 要是他们吴家连这个外孙的命也保不住! 可就真的绝后了! 云皎月心里有些感慨。 只因治疗老烂腿的药方,若要换做银钱来衡量,实在算不得昂贵。 她纤瘦身影站在众人面前,眸色暗沉翻涌。 “吴铁山吴婶子,我云皎月也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李祥子虽然在我手底下做工,可你们竟然对我动手,还想杀我!” 眼底有些凉意,“不仅如此,你们昨日甚至还放言连李祥子亲戚都不放过!” “如此残暴不仁,我要是再救你们的外孙,这种仁慈程度怕是比庙里的菩萨都还要普度众生!” 清冽嗓音掷地有声,故意吩咐,“程二!” “就按你之前说的做,把这对蛇蝎心肠的夫妇都给我扔出沙橘村!” “李柴我不救!至于吴婶子,也让她自生自灭!” 程二手脚麻利,一把扯住吴婶子的衣裳,想要把人往外拖。 看了眼吴铁山的身形,要是只他一人拖绳子,是赶不出去村子的。 正好孙阿牛赵老槐并肩路过。 这两人今日休息,打算进县城买些肉食回来,给家里人补补。 程二打着招呼喊道,“孙阿牛赵老槐!你们过来!” “拿个结实的扁担,把这老东西给我担出去村去!” 孙阿牛他们不清楚早上发生了什么情况。 不过昨天吴铁山大闹李柴家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 吴铁山能拿菜刀追人! 就说明这人很危险,是得早些赶出村子! 积极附和,“我们这就去找扁担!” 吴铁山眼看自己和妻子,就要被赶出沙橘村。 眼角瞥向李柴这个外孙。 一想到自己疼爱多年的外孙,以后可能会步吴草自尽的老路…… 刹那间心急如焚。 好半晌,急切低头,“祁少夫人,李柴毕竟身上也流着我老吴家的一半血!” “这样,只要你愿意救我外孙,以后我不在村子里闹了还不行吗!” 云皎月阴鸷眼眸带有玩味,“吴铁山?” “你的意思是,以后你要在村子外头闹?继续和我们沙橘村的人过不去?!” 吴铁山忙是摇摇头,咬牙,“不,不是。以后我们都不闹了!” “祁少夫人,求您救救我的外孙。” 云皎月唇畔漫有嘲讽冰冷的笑意。 对大齐国的某些现状,愈加不满意。 吴铁山张口闭口求她救李柴,怎么不求她救吴婶子? 吴花在牢里撞头成了傻子,这件事情虽然唏嘘。 但往好的方面看,傻子较之正常人,并不会寻死觅活。 只要吴花出狱,她归于本宗,身为吴家女。 就可以正常婚嫁。 而吴铁山想要个孙子,大可以找个女婿入赘。 大荒县的光棍不少,找个入赘的女婿,并不难。 吴铁山直接来抢外孙回家,抛开心疼这个李柴以外,难道就没有一层放弃吴花的意思? 这老头不想继续在吴花身上付出心力,因为不管是招婿,还是养孙子。 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远没有直接就抢个孙子来得省事省钱! 说到底,无论是妻子还是女儿,都在被权衡利弊。 云皎月双眸寒意盛盛,想明白后,对待吴铁山就更没什么好脸色。 冷冷说话,“吴铁山,倘若你愿意上衙门签署承诺书,不再骚扰李祥子一家。” “承诺这辈子再不踏足沙橘村及周边两个村落!我就救李柴。” “自然,我也会看在李祥子父子的面子上,治好你妻子的病。” “等她痊愈后,你们就可以收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届时吴花出狱,你们这家也不算散。” 至于出狱后,吴花是自愿有个光棍夫君,还是被迫。 云皎月管不着。 吴婶子心疼吴花,估摸着挑的光棍女婿也不会差。 云皎月恩威并济,话锋一转: “只不过……要是你们敢背弃承诺,又来找沙橘村的麻烦!” “那不管是你们夫妇,还是已经被埋进土里的吴草,我都会扒出来让人鞭尸!” 话音落下。 吴铁山瞳孔猛然间紧缩,吴草是他唯一的儿子! 就算是死了,他也不舍得这么让人糟蹋! 思来想去,暗想以后吴花出狱,家里日渐宽裕的李柴,长大了也会赡养。 会心疼同母异父的弟弟。 没多想,分析利弊后,在李柴面前一副甚是疼爱外孙的模样。 忍痛应下来,“只要祁少夫人您能救我外孙!” “你说的承诺书,我今日就去衙门签!” 第155章 难不成要打死妻子 云皎月清冷眼眸敛下得逞的情绪,状似勉为其难。 微微抬手,“程二,既然吴铁山都这么说了,那就把他身上的麻绳解开。你今日陪他一道去县衙。” “什么时候承诺书签好了,我就什么时候把治疗老烂腿的药方给他们。” 程二点头哈腰应着,“我这就去。” 孙阿牛手里的扁担还没拿热乎,就又放回了家。 几个人一块陪同吴铁山去大荒县县衙。 至于吴婶子,李祥子则将人先带回了自己家里。 半个时辰后,周牛驾着牛车,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一道带来了沙橘村。 他将行李放在了刘大山家,跑到云皎月家门口,“祁少夫人!今日可有什么,是我可以学习上手的?” 云皎月被吴铁山他们一家子的事情,闹得脑子有些短路。 看到周牛时,才稍微想起来。 现在距离离开大荒县,还有两月不到的时间。 这两个月,得扶持周牛当做生意的管事。 云皎月轻抚上自己的额头,揉了揉。 “我先前听刘大山说过,你识字。” “今日舟车劳顿,你要是不累,就去我三婶娘家。” “这月余的时间,村里人采石和做颜料的做工记录都在那。” 吩咐道,“你去翻翻那些记录。” “从明日起,我会让李祥子和刘大山,接替程二李虎监工的位置。” “所有采石村民当天的采石量,你也必须经过核查,再一一记录在册,不能有任何错误。” 采石量,关乎每月村民们的工钱。 家家户户出来做工,为的就是这些银钱。 因此一定不能出错,免得和村民结梁子。 云皎月想到,这群从青州一道来的人犯里。 只有赵老槐那帮人,和贪污案无关。 两月后案件真相大白,这些人也还是会待在沙橘村,无法回到青州。 特地补充道,“还有,每半月我都会让赵叔监督你记下的册子,查看是否记录有误。” “你先熟悉我方才和你说的内容,一个月后,我会带你去见法净寺的弥乐高僧,权当打个照面。” 云皎月还打算将孙秀莲和周金花提拔为颜料坊的管事。 这两人的人品,她信得过。 对内,有这些人看管采石和颜料产业,她才能放心。 周牛点头如捣蒜,将云皎月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心里头激动,明白祁少夫人交给他的是大活,是对他寄予厚望! 已经暗自立誓,要听话干出个名堂来! 云皎月说完话,见周牛还是站在原地,没直接去柳韵秀家。 像是有话要说。 “周牛,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周牛没忍住,犹疑点了点头。 其实这次搬行李到沙橘村,家里亲娘并不乐意。 说是同村有人在水龙县,一个月能赚二两银子。想让他也一道跟着去做工。 他亲生娘担心云皎月招的人太多,销路又太少。 怕他在沙橘村的这份活,做不长! 担忧问道,“祁少夫人。” “这半月,采石的工人越招越多,颜料坊如今也还在继续扩招人手。” “后期,真的会有那么多生意,能养活这么一大帮子人吗?” 云皎月幽邃双眸微动,明白了周牛的后顾之忧。 到目前为止,村里人只知道她和法净寺谈成了生意。 青州李大儒弟子们的生意,八字还没一撇。 适才忧虑活计做不长。 云皎月扯了扯嘴角,“当然能养活你们。” 抛开大荒县山体里那么多自然金不提。 光提炼朱砂,做药材和颜料,都是堪称源源不断生财的路子。 她和祁长瑾只要能光明正大离开泽州。 那时候她就能借势祁长瑾登科状元的身份,直接事半功倍地找袁州金家做药材生意。 至于颜料…… 云皎月纯澈眼睛亮了亮。 她和法净寺的第一笔颜料单子,虽然量少。 可法净寺名声在外,只要合作的事情传出去。 其余寺庙闻言,若有需求,也肯定会将她们的颜料坊列在合作选项里。 云皎月唇畔漫着笑意,意味深长道: “周牛,我只嫌做工的人不够多,断不会嫌少。” “你放心,我云皎月保证,以后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落下你们任何一人的生计。” 之所以要大量招人,也是为了提炼水银做准备。 大齐国老皇帝这两年会殡天,到时候会需要大量的水银填充皇陵。 待到国丧时,各州会忙不迭地提炼水银。 而她,只需要不慌不忙的,将大量的现成水银展露人前,何愁不能大赚一笔! 不过提炼水银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得先让颜料坊里的村民们都赚到钱。 要是村民们都能学会做颜料,他们才会快速去接受新鲜事物,尝试提炼水银。 听到云皎月信誓旦旦的话,周牛安心多了。 他再无后顾之忧。 指着柳韵秀家的方向,撒开腿往外跑,风风火火忙活差事。 激动大喊,“那我现在就去找祁三夫人拿账本!” “祁少夫人您也放心!我周牛一定用心做事,绝不让您失望!” 云皎月颔首示意,无可奈何笑道,“去吧。” 等周牛走后。 云皎月才在屋子里拿出笔墨纸砚,她学习大齐国的字体已经许久。 还没有亲自写过药方。 握起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字,字体乍看和孩童初学一般。 细看下,也甚有笔锋。 云皎月对自己写的字很满意,只因想起祁长瑾以前说过。 他幼时的字体,和她无二。 想来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她也能有和祁长瑾一样的好字。 云皎月神不知鬼不觉,竟然回忆起祁长瑾的字迹,模仿着去写药方。 写完药方,看到纸张上哪怕只有和男人一二分相像的字。 也十分满意。 后知后觉,自己对祁长瑾思念得有些过分,脸颊蓦地涨得通红。 …… 午时前后,程二带着吴铁山回来。 吴铁山不识字,承诺书是由县衙里的祁长瑾代写,再由吴铁山本人画押。 纸张上,还印着陶高山作为见证人的私人印章。 程二路途奔波,累得连灌两碗井水。 交着差,“祁少夫人,这承诺书一式两份,还一份在陶大人手里保管着。” “现在过了明路,今日之后,吴铁山夫妇就再也不能入村了!” 云皎月看过承诺书后,点了点头。 她说话算数,而后叫了李祥子父子,还有吴婶子一道来。 拿出两张药方,“这是化腐生肌丹的药方。你们一家一份。” 考虑到吴铁山是个极重利益得失的人。 怕人不愿意多花钱,会偷工减料少买药,影响病情。 身为大夫,只能特地提醒,“老烂腿,是气血瘀滞,脉道不通所致。” “我开了红参丹、银朱各三钱,轻粉四钱,乳香、没药五钱,松香六钱,血竭两钱,冰片、樟丹各一钱半。” “红参丹是化腐生肌的圣药,轻粉、银朱、乳香,又可以提毒拔脓。总之里头任何一味药,都不能少!” 云皎月视线扫过吴铁山,看得对方心虚。 寒星似的眼眸微凉,蹙眉发话,“昨夜,你打吴婶子的声音,吵得村里人睡不着。” “所谓过悲伤肺,惊恐伤肾,忧思伤脾,过怒伤肝。” “你没了儿子,难不成还要打死妻子?” 警告着,“你可别忘了,你家农田,光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倒不如别打了,让吴婶子好好养身体,再和你一道分担家里农务。” 吴婶子满眼诧异,没想到云皎月竟然会替她说话。 突然想起昨晚来敲门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人,不就是面前的这个程二? 吴婶子愕然望向云皎月,受宠若惊。 云皎月没注意吴婶子的情绪。 照常进行医嘱,“你们夫妻俩,要是家里实在没钱。” “就先买七八日药量的药材看看情况,我估摸着也能好。不能好再买两日的药就是。” “另外,如果家里没有药碾工具,无法将这些药物研成细末,混合成丹。” “那就多花几个铜板,直接找药铺里的掌柜给你做丹药。” 云皎月事无巨细说着话。 视线落在吴婶子身上,发觉对方像是在看女儿似的看她。 蹙了蹙眉。 告知使用方法,“吴婶子,每日上药前,你得光腿在太阳下,晒足一刻钟的时辰。” “晒足时间,再将丹药外涂在伤口处,包扎过后隔日换药就行。” 吴婶子心里感慨。 除去自家女儿吴花,还从没有人暗地里这么关心她。 心里情绪复杂。 羞愧连着应了好几声:“哎哎,好。我记住了。” 第156章 送到青州从军 送走吴铁山夫妇后,云皎月让程二去附近村子里招十个年轻力壮的安保。 这些安保年纪和祁长瑾差不多大,家里人不舍得自家儿子去受整日采石的罪,也觉得他们干不好做颜料的活。 知道云皎月要招看护沙橘村的巡逻守卫时,纷纷都让自家儿子自荐。 程二衙役出身,识人的本领还是在行。 没几日就在数百个年轻人里,精挑细选出十个孔武有力,长得高挑的年轻人。 一时间,沙橘村的活干得越发红火,一切都井然有序。 …… 一月后。 李敬之带着近万罐的颜料单子,回了沙橘村。 李敬之回来的时间,倒让云皎月有些琢磨不清。算算脚程,他足足是在青州沧州两地,待了半月。 不知道他究竟有无找到方娘。 心底没底,担忧对方会来家里找她问方娘的事情。 索性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直接躲到李大儒那里,想着可以顺道去看祁文朗和孙鹤书读得怎么样。 刚进李大儒家门口,就看见他一一翻阅着此前李敬之带来的弟子书信,不停捋着胡子。 神情流露出似有若无的得意,赞不绝口,“真不愧是我李培奇的弟子。” 云皎月蹙着眉头,凑过去看热闹。 扫了眼书信后,幽幽道,“我说李大儒,那些青州弟子,不过就是卖了您一个面子,给您最心爱的弟子送了生意。” “这怎么就忍不住大肆夸赞起来了?” 李大儒没好气瞥向云皎月,被气得忘记问云皎月过来干什么。 脱口而出怼着,“你这小妮子懂什么?” 说罢,就将书信一一摆放在榆木桌上。 手指头挨个戳着书信中,言明需要的颜料罐数。 沉住气耐心解释,“长瑾是人犯,他的这些师兄弟就算再想帮他,想以生意往来的方式接济你们夫妇。” “也不会各个都要那么多罐颜料。” “你瞧,这个要五百罐,那个要一千罐。就那些连家中不经商,专心从政的弟子,也专门要了颜料。” 李大儒洋洋得意,就差说着之乎者也,慢悠悠晃了晃头。 心情逐渐又变好。 故意考问云皎月,“皎月你说说,这是什么缘由?” 被提点后,云皎月清澈双眸瞬间泛亮。 看李大儒的眼神,愈发来劲炯炯有神。 坦白说,一开始李大儒来沙橘村时,她还有些看不顺眼。 现在的话,她只觉得李大儒这人,有傲气是应该的。 云皎月双眸中光彩潋滟,开窍了,“这是他们收到风声,知道长瑾即将洗清冤屈?” “所以提前向长瑾道贺,也在率先示好?” 云皎月来了兴致,突然想到李大儒在京都教学裴家大公子读书时,年纪也才比祁长瑾大了十岁不到。元宝小说 这些年,李大儒弟子无数,经商的经商,从政的从政。 这些弟子师从同门,以后祁长瑾在京都办事,亦或者祁家回青州做生意,他们可都能帮得上忙! 望向李大儒的眼神增添敬意,“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打趣着,“我看,这话说得还真没错。长瑾有您这恩师在,以后前途远大!指日可待!” 李大儒耳朵被吹捧得有些软,认识云皎月这么多年。 这徒弟媳妇说话,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讨喜过! 回过神来,眉头皱起来,“我门下弟子虽数百,但我的年纪,也才四十。怎的就老了?” 像是跟自家人斗嘴,瞪了眼云皎月,“我说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省得让我这个当师父的生气!” 云皎月撇撇嘴,主动认怂,也不说话了。 谁让李大儒现在是尊大佛,以后指不定还要他多加提携祁长瑾。 坐到孙鹤身旁,看他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 脸看着和烧伤前固然没法比,和正常人比起来也没那么自然。不过样貌,还是比做手术前好了数百倍。 孙鹤现下也比烧伤带严重疤痕时,自信不少。 练字时,随口提及,“祁少夫人,师父说我启蒙太晚。” “若是走科举的路子,这辈子颇难发迹。” 眼神满是对李大儒的敬意。 扯了扯嘴角,“他说等我脱离人犯罪名,就送我去青州总兵卞建业的手下从军。” 云皎月眼底闪过一缕诧异,转头问着李大儒,“李大儒,军队里也有你的人脉?” 李大儒神采飞扬,缓缓捻须颔首,“我的弟子卞良,是青州总兵卞建业的嫡次子。” “他在京都任职,虽是文官,不过往老家自家父亲手里塞人历练,也是易事。” 云皎月双眸幽深起来,她记得大齐国皇帝殡天之际,正值内忧外患。 其中有数以万计的将士,几月间均惨死在沙场。 青州离边关不近,但是也不排除战乱时,从青州调兵遣将的可能。 云皎月满肚子的话想对孙鹤说,只是视线对上孙鹤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 劝说的话语瞬间堵在喉咙里。 转而措辞道,“从军要受的辛苦,不比科举少。” “你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那我就祝你有万里鹏程,光辉灿烂。” “只不过沙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小心为上。” 孙鹤握笔的手逐渐用力,眼睛亮堂堂的。 由衷笑着,激动,“祁少夫人您能祝福我从军,我实在是心里高兴。” “我爹知道我想从军后,已经和我闹了两天。说也不是非要我闯荡出个名堂才行,现在家里吃穿不愁,足以养我一辈子。” 孙鹤摇摇头,“我也谅解我爹的好意,然则人生在世,我得自己活得高兴。不想庸庸碌碌,省得白来人世间一遭。” 云皎月淡笑不语,只要从军是孙鹤自己的意思。 且经过深思熟虑,那她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劝阻,就算今日是祁文朗去从军,她也会支持。 好在是推荐到青州总兵手下历练。 总兵换算成现代,好歹也是军分区司令。 孙鹤身后有这位官员照料,能让人放心不少。 这会儿,李敬之在村里四处找寻着云皎月,终于在李大儒家里找到她。 云皎月一见李敬之,就觉得自己成了见猫的老鼠。 眼角瞥见门口突然出现的李敬之,下意识猫着身子,躲到李大儒身后。 李大儒浓黑眉毛微挑,像是来了兴致。 故意起身,让出空间来,视线来回在李敬之和云皎月之间扫荡。 啧了声,“皎月,你见了敬之,怎的跟做了贼似的心虚。” “难不成,是你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他?” 云皎月鼓着腮帮子,直直瞪着李大儒。 她再不济也是祁长瑾的妻子! 李大儒就算看在祁长瑾的面子上,也不该直接拱火,把她拱到李敬之的枪口上不是? 她收回视线干笑两声。 对着李敬之,化被动为主动,“李大哥,我瞧你脸色不好。” “你这番去青州,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第157章 直接一根麻绳吊死 李敬之此番月余不在沙橘村,回来时皮肤比先前略白些。 样貌显得愈发硬朗俊美,就是眉目间冰冷凛冽的戾气较之从前显得更重。 一副活脱脱想杀人的模样。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忍着怒气。 尽管并非故意将怒意,展露在人前,但情绪根本难以控制。 敛下神色,“长瑾媳妇,我有事情要问你。” “可否跟我出来一趟?” 云皎月绯红薄唇微抿,心底有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是李敬之在沧州找到了方娘? 思索片刻,认为对方还是无功而返的可能性大些。 要不然真找到了,他也不会这么快回沙橘村。 考虑到这层原因,打算咬紧牙关,不能泄露半点有关方娘的事情。 两人走到屋外空荡荡的黄土地上。 李敬之脚步倏地停下,转身时,目光凌厉骤然扫向云皎月。 “长瑾媳妇,我问你一句,你可认识方婉?” 云皎月怔了怔,头一次知晓了方娘的名字。 她隐匿眸中的警惕情绪,懵懂摇首。 正儿八经说话,“今日之前,我并未听说过方碗二字。” “李大哥,你这副疾言厉色的架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便找补道,“我刚刚在李大儒家里,看你怒气冲冲,吓人得很。” “就想躲一躲,怕你莫名的怒气殃及我。谁能想到,你竟然是专门来找我的。” 李敬之眉头挑起,幽寒眸子透露出一抹危险意味。 敏锐视线仔细打量着云皎月。 像要把人给看透。 听见对方字字清晰,察觉对方并没有在撒谎后,神色终于开始舒缓。 脸色好看了一些。 李敬之有些沮丧。 他在青州一路找寻,并未找到方婉的下落。 到沧州地界时,无意中听见万寿县有人说醉花楼的花魁方婉近日身子不好,疑似小产缠绵病榻。 即使听到的是花魁,而非什么良家女子。 可方婉二字,仍然足以让他去醉花楼探上一探。 那天他透过半开的窗户,远远看见花魁躺在病床上,身形和他的婉婉尤为相似。 他想上前看个究竟,到门口时,心中生怯,止了步。 等过了一日,有心理准备见花魁一面时。 醉花楼的老鸨却说: “方婉身染重疾,对醉花楼已经毫无价值。她早已自个儿赎身,去了别地。我看爷还是找别的娘子吃酒玩乐吧。” 李敬之不信邪,一连几日都去了醉花楼。 偏偏都无功而返。 而后他在酒楼偶遇万寿县衙役黄西瓜。 这衙役喝酒后,吹嘘云皎月有起死回生之术,活生生将醉花楼的花魁都给救醒了。 他这才克制不住恼意,想回来向云皎月问个清楚。 李敬之不确定醉花楼的花魁,究竟是不是他的未婚妻。 不过,不管是不是。 保险起见,他都不能把在沧州的所见所闻说出来,以免败坏方婉的名声。 李敬之俊美的面孔神色复杂。 放在后背的右手握拳摩挲,避而不谈云皎月的问话。 声音温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事情。” “既然你不认识方婉,那我就自己去找她。左右找了三年,也不差一时半会儿。” 像是想起了什么。 若有所思道,“对了,过几日,我会离开沙橘村。” 幽邃寒眸愈发凛冽,“往后你和长瑾要是真去京都,就多加保重。” “都城里头的那些达官贵人,心眼多得很,你们务必谨慎应对。否则,要是稍有不慎,少不了得被人当枪使几次。” 云皎月蓦地松了口气。 颔首示意,“李大哥,我记住了。那你离开沙橘村后,要去哪儿?” 李敬之眸色微深,“我得继续去找方婉。若是实在找不到……” 声音顿了顿,锐利的视线不再暗藏锋芒。 补充道,“实在找不到,我就先回家。做我早该做的事情!” 云皎月垂眸,没听出李敬之话中的深意。 只是联想到自己也快离开沙橘村。 倏地有了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滋味。 说了几句离别的话,继而目送着李敬之远去的背影。 直到李敬之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才是摇了摇头。 到底有些不忍心。 “李敬之,你可不能怪我故意隐瞒你方娘的下落。” “实在是……方娘为妓,本就没有多少自尊。再如何,告诉你之前,也得经过她的同意。” 云皎月收回视线,暗想只能先对不起李敬之。 转过身,正好听见不远处孙秀莲家里,传出一道座椅倒地的声音! 孙秀莲这一月,忙活着赚钱买药和养家,拼命做颜料。 柳韵秀瞧孙秀莲孙雪这对母女可怜,就让祁昭昭每日起床后,将孙雪接过来照看。 因此,除去三餐时候,孙秀莲家里不会有人在。 云皎月看了看日头,这个时候,孙秀莲应该在颜料坊做工才是。 好奇走过去。 屋内低低的男人哭声蓦地传出: “莲娘,我娘说了,天底下哪里有隔夜仇的夫妻!” “我实在是想你想得紧,今天才骗你说囡囡出了事情,把你骗回来。” 屋子里的男人已经摸上孙秀莲有些粗糙的手背。 将人死死抱在怀里,放低声音,“莲娘,我们好歹做过夫妻,你不要这么绝情!” “实在不行,我给你跪下!你就原谅我吧!我后悔和你和离了!” 孙秀莲忍无可忍。 她一听说女儿孙雪不小心摔跤撞到头,就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情。 不管不顾冲回家! 可谁知道,刚进家门,躲在门后的郭刚,就关了门。 把她堵在房间里!还动手动脚! 孙秀莲和离后,日子辛苦是辛苦,但胜在心里悠闲自在。 除去照顾女儿以外,她不用下农田干活,不用给郭刚他们洗脏衣服!更不用伺候一家老小! 她早已习惯现在的生活,对待前来骚扰的前任夫君,只剩下厌恶! 屋外的云皎月眉头紧紧拧着,像是吃到大瓜。 确认里头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还要下跪的男人是郭刚后。 忍不住讥讽抽了抽嘴角。 半月前,郭铁子按照自己的喜好,让郭刚花了三两银子,娶了个俏寡妇。 那寡妇膀大腰圆力气大,是个能下地干农活的好手。 而且屁股尤为大,被郭铁子大肆宣扬,说一定是个好生养的主。 郭铁子对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 只是郭刚实在是看不上眼那个新妻子,在外头屡次辱骂对方黑如碳,又胖似猪。 越对比,就越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孙秀莲那一款小意温柔的女子。 是以后悔极了,时不时暗地里来找孙秀莲。 云皎月不是没听孙秀莲抱怨过。 所以平日里,稍有空闲就会去颜料坊坐镇。 就想看看那个不要脸的郭刚,还敢不敢来找莲娘! 今天李敬之回村,她特地没去颜料坊。 竟然就被郭刚钻了空子,把孙秀莲骗回家独处! 云皎月平生最痛恨渣男! 和离是郭刚选的,现在不满意新妻子,回过头就去骚扰前妻。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竟敢在这里挑来选去? 云皎月双手推门,发觉里头的木闩挡住了门。 根本推不进去。 一看连门都锁住了!就知道郭刚今天没打算干什么好事! 猛然间将门踹开! 啪的一下,房门踹开后咿呀呀地摇晃不稳。 吓得郭刚一哆嗦,下意识把孙秀莲放开。 云皎月漆黑冰冷的双眸迸发出强有力的压迫感。 怒斥,“郭刚,你和莲娘和离,是京都一品大员侍卫做的证!” “前不久你还娶了新妻子,现在骚扰莲娘又算怎么回事?” 冷呵着,“还说要给莲娘跪下?我呸!难道你以为是个男人,膝下就有黄金?” 云皎月进门,将孙秀莲利落拉到自己身后。 房门踹开的声音吸引来好些人的注意。 李大儒和祁昭昭她们,在屋外闻声而来。 云皎月眼底厌恶之色难掩,冷冷道,“你就算真跪下了,也不会让人稀罕!” “烂泥扶上墙也还是烂泥,早在你为了生儿子,就要和莲娘和离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值得原谅!” 李大儒捻须皱着眉头。 他也最瞧不上纠缠良家妇女的男子。 摇头对着祁昭昭道: “昭昭啊,这世上不要脸皮的男子,就跟庙里老和尚的木鱼一样,又多又欠敲。” “以后你挑夫婿可得学学你堂嫂,眼光须得高些。” 祁昭昭被点到婚嫁一事,脸蛋涨得通红。 不过还是很是受教,看到郭刚一把鼻涕一把泪,极其狼狈的模样。 忙不迭点头,“昭昭记下了。” 认真道,“我以后一定听李大儒你的话,不找没有骨气、死缠烂打、死乞白赖的男子当夫婿。” “要是以后真要嫁给这样的男子,我就直接一根麻绳吊死。省得后半辈子受罪。” 话音落下。 云皎月欣慰望向祁昭昭。 能脱口而出下跪,和离了还要死缠烂打,视和离书于无物! 这种男人,可不就是没有骨气、死缠烂打、死乞白赖吗? 看到祁昭昭年纪轻轻,还能一针见血指出要害。 她也不担忧以后祁昭昭会所嫁非人。 郭刚被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讥讽,臊红了脸。 想找个洞钻进去。 目光看见祁昭昭手里牵着的孙雪,瞬间连滚带爬到孩子身边。 把孩子抱在怀里,“雪儿啊,你肯定也想爹的吧?要是想爹,就跟爹回家。” “只要咱们父女俩在一起,以后你娘迟早会回家!” 第158章 就当没那个爹 云皎月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郭刚的话让她火冒三丈! 果然就算斗转星移,是在不同的时空和朝代。 生个孩子,亦或者是拿捏住孩子,就能绑住女人的思想,真是亘古不变。 云皎月眼神瞬间变冷,“郭刚,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今日究竟是想闹什么?” “你家里的妻子,才刚过门半个月不到!你说你想让莲娘回郭家,是想让她当没名没分的女人,还是想让她当个妾室?” 孙秀莲瞳孔瞬间缩了缩,她可不想回吴家! 别说是没名没分和妾室,就是重新嫁娶,正大光明回去,她都不想! 孙秀莲轻轻扯了扯云皎月的衣角,“祁少夫人,我是不会跟他回去的。” 郭刚一听,霎时急了。 还以为孙秀莲是在意名分。 立刻举起手发誓,“莲娘……我,我怎么会让你没有名分!”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发誓,我迟早会休了那个夜叉!” 云皎月双眸冷冷微眯,乌黑眼眸泛着对恶劣男性的厌恶之意。 “你发誓能起什么用?” 揭穿道,“迟早是多早?是今天明天,还是你临了躺进棺材前的那一刻?” 郭刚脸色阴沉,这祁少夫人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他才二十几岁,离进棺材的年岁还远着。 他都答应会休妻了,怎么还咄咄逼人? 云皎月目光宁静幽深,察觉出对方的不耐和心虚。 忍不住冷笑道,“郭刚,我看你根本不会休了新过门的妻子。” “你爹娘娶儿媳妇,可足足花了你们一家上个月的三两工钱。他们能舍得这银子,任你白白休妻?” “再者,莲娘就算跟你回吴家,也改变不了不能再生育的事实。” “你们老吴家不是就想要个孙子传宗接代?” 清冽声音讥讽道,“我看……你只是忍耐不了新妻子的彪悍泼辣,外加不喜欢对方的样貌。所以才来纠缠莲娘。” “想利用你们的女儿,绑住莲娘被你糟蹋!” 大齐国之中,家中妻妾成群的人,有许多。 但从来都没有,家里一贫如洗还要有妻有妾的! 郭刚一时半会儿根本休不了新妻子,就算要休了人家,也会等对方生下个大胖小子。 照云皎月看,这郭刚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馋着莲娘的身体,念着往日的夫妻情分,还惦记着新妻子的肚子! 云皎月视线飘向郭刚,眼角余光捕捉到对方的窘迫。 他低着头,握着女儿孙雪的手,不经意间更加用力。 孙雪倏地哭了,小手被捏得通红! 孙秀莲忙不迭冲上来抢女儿,将郭刚的手甩到一旁: “郭刚你给我滚!当初你和我都说好了,不会后悔和离!” “现在你就遵守承诺,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囡囡!” 孙秀莲被气得双眼赤红,她和郭刚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可过去那些窝囊的日子,整日担心公婆会不会虐待甚至谋杀女儿的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再过! 用手指着村门口的方向,“你赶紧给我滚!否则我一定上衙门敲鼓告状!” 云皎月慢步走到孙秀莲身旁,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辈。 视线停驻在郭刚身上,剜了对方一眼。 幽幽道,“莲娘,何须这么麻烦?” “去衙门告状还得请讼师,倒不如直接让人和郭刚新过门的妻子打声招呼。” “我看郭刚这半月来频频骚扰你的事情,人家还不知道呢。” 郭刚整张脸铁青着,脑子里冒出家里那母老虎的彪悍模样。 后背瞬间起了冷汗。 他来找孙秀莲,家里那位的确不知道。 她整日忙着下田耕地,外加收拾家务做饭洗衣,也没别的工夫去顾着其他的事情。 半月来,他的新婚妻子是连沙棘村的村门口都没出去过。 郭刚对云皎月很有意见! 可一家四口,包括他在内有三个人都在云皎月手底下做工。 又不能得罪这个东家! 只能咬紧牙关,“祁少夫人,你何必要把我逼上绝路。” “你要是派人告诉我妻子这件事情,这不是要扰我一家不得安宁吗?” 云皎月深褐色双眸蒙上一层冷意,“是你有了妻子,还要来纠缠莲娘。” “就算你们吴家不得安宁,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云皎月好看的眼眸中划过危险意味。 离她去京都的日子越来越近,要是今日不料理了郭刚这个渣滓。 以后得有莲娘好受的! “郭刚,你或许不知道。自古以来,调戏女子势必会受到重罚!” “如果是言语侮辱女子,最轻的也要被割掉舌头。对女子动手动脚的话,剁掉双手以示惩戒的事例也比比皆是!” 云皎月没有危言耸听。 古时女子看重贞操,稍有被言辞侮辱,就有不少回家上吊自尽的。 被占便宜的,自尽案例更多。 孙秀莲虽然和郭刚有过夫妻关系,两人曾经亲密无间。 可和离了就是和离了,对前任妻子动手动脚,也算调戏! 更何况还是不请自来私闯民宅的动手动脚! 郭刚想不明白,他不过是来找以前的婆娘,怎么就要被剁掉双手了。 以前又不是没抱过没摸过孙秀莲! 郭刚双手有些麻木,已经幻想了一遍自己断手的场面。 呼吸渐渐喘不上来。 云皎月注意到对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冷不丁说道,“这次,我看在你是孙雪亲生父亲的份上,就主动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从今日起,你要是再来纠缠莲娘母女,即使我有朝一日不在沙橘村,也会让周牛和刘大山把你扭送到衙门,按照大齐律法处罚!” 云皎月看不惯郭刚一家。 这男人想娶新妻子时,就装作一副难以抵抗父母之命的模样。 娶的妻子不称心意,想吃回头草,就假惺惺故作深情和懊悔。 这样的男子,实在是卑劣不堪! 如冰凌般锐利的视线扫到郭刚身上,“你现在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要是还不走!我立刻就让程二亲自上你家一趟!” “我倒要看看,要是你那新妻子知晓你纠缠莲娘,会不会操起锄头废了你!” 郭刚脚底瞬间抹油。 腿脚尽管有些软,但还是飞快跑向村门口。 今日也不想采石了,一股脑跑回家,心虚献殷勤帮着新妻子做家务。 孙秀莲看着郭刚跑走的身影,愈发觉得这几年的夫妻白做了。 懊恼自己怎么嫁了个这么自私自利又虚伪的人! 紧紧抱着孙雪,替自己不值得。 哽咽着,“我的好女儿,我们母女俩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以后……你就当没那个爹,好不好?” 孙雪年纪小,四岁的年纪也不懂爹娘为什么吵架。 不过她知道,爷爷奶奶待她不好,刚刚爹爹也在欺负娘,把娘差点气哭了。 这说明她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脑袋瓜子点了点头,糯糯道,“好。” 云皎月看孙雪这么乖巧听话,欣慰望向孙秀莲。 单手搭在孙秀莲肩上,想说话安慰她。 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祁长瑾骑着马飞快朝她赶来。 离她还有几丈距离的时候,就伸出指节分明的手。 想将人拉上马背,把人抱到怀里。 急切道,“皎月,陶夫人见红了。陶大人让我来请你去看病。” 第159章 习惯性流产 见红了? 云皎月大脑一片空白,她记得她给陶夫人开的是道健脾益肾消脂的方子。 算算日子,一月前,陶夫人应该重新来了葵水。 看样子是上个月行房有效,所以成功怀上身孕。 马蹄溅起尘土飞扬,眼看祁长瑾宽厚有力的手离她越来越近。 云皎月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放在男人温热的手心! 被稳稳一拉,整个人都靠坐在祁长瑾的怀里。 祁长瑾单手握着缰绳,单手抱住云皎月的身侧,怕人不小心颠簸下去。 女人的脸颊紧贴着胸膛,能够听见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马匹驰骋的速度越来越快。 云皎月下意识双手环抱住祁长瑾瘦劲的腰部,将头埋进怀里。 直到进入县城,城里来往行人众多,祁长瑾才放缓驾马的速度。 他控制着马匹尽量避开人群。 此时云皎月耳畔呼啸的风小了不少,终于有时间和祁长瑾提及有关李敬之的事情。 “长瑾,我要不要修书一封给方娘?” 云皎月眼里凝聚出不忍情绪,“其实我认为,如果李敬之真的非方娘不可,也不是没有终成眷属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事例,你只当是我在志怪小说里看到的。” 云皎月双眸清澈似至清湖水,“五代十国时期,有良贱不能通婚的律法。” “可南唐宰相宋齐丘,还是迎娶了青楼女子魏氏为妻子。” “这青楼女子终生没有生育,宋齐丘依然对她不离不弃。他不仅没有迫于外界的压力和流言蜚语休妻,反倒过继了侄子为后嗣,堵住悠悠之口。” “我想,要是李敬之真对方娘情深意笃,或许我寄书信给她,也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功德。” 祁长瑾并不认为云皎月说的这些,是从书里看到的。 毕竟女人识字,也是最近两月的事情。 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倒是没有听过所谓的五代十国。” 祁长瑾没有纠结故事的来源,哑然半晌。 摇了摇头,沉思道,“大齐国目前广为流传的八卦轶事里,虽然并没有你所说的这种事例。” “不过,敬之既然能动辄拿出两坛兰生酒,想来背景非凡。” “我认为……他要是非要找回方娘这个未婚妻,也未尝不能做一次你所说的宋齐丘。” 祁长瑾漆黑如墨的双眸暗涌诡谲。 深思熟虑,“你要是真想给方娘寄书信,那就寄吧。” “以防万一,也不要当下就寄出去。最好过个十天半月。” 话毕,云皎月思绪恍然清明。 暗想李敬之这几日还在沙橘村,就是明面上离开了,也保不准会在暗地里观察她。 观察她有无将信件寄出去。 如若被他抓包寄信,他大可以顺藤摸瓜确定方娘的位置。 她重重点头,绯红薄唇微勾,“好。那我过阵子再寄。” 很快,马匹在县令府停下。 李全在门口恭候多时,看见祁长瑾夫妇,连忙招呼着,“哎哟,长瑾,你妻子可总算来了!” 云皎月蹙着眉头,好奇,“李师爷,县城离沙橘村甚远,一来一回也要大半个时辰。” “不是说陶夫人见红了?难道陶大人就没先在医馆里,找个大夫看病?” 李全急得直跺脚,想拉云皎月胳膊去见陶夫人。 碍于男女之防,就握着祁长瑾的手臂,把人拉走,示意云皎月赶紧跟上。 解释起来,“大荒县里的大夫,陶夫人信不过。只是让人来诊脉,并不敢让人治病。” “这不,即使是见红了,也死撑着,硬是要你来。” “我看长瑾媳妇啊,你就快些走。要是再慢些,没准两条人命就没了!” 李全说着话,转头又呸呸呸了起来。 暗道自己乌鸦嘴。 云皎月被引着进了后院,等到主卧时,祁长瑾和李全很自觉止步在门口。 房间内陶夫人微弱的吃痛声响起。 陶高山紧紧握着发妻的手,“夫人,实在不行,咱们以后就不生了。” “你看为了怀孩子,身体都垮成什么样了?” 陶夫人脸色苍白憔悴,没什么力气和陶高山说话。 她见了血以后,也不敢多说话。 只能瞪了眼陶高山,“我家只有我一根独苗,你以为我是给你生的?” 陶夫人还指望着以后孩子继承家产。 要是她没生孩子,万一自己夫君哪天不干人事,吃绝户了可怎么办? 云皎月听着夫妻俩的话,尴尬清了清嗓子。 示意自己到了。 陶高山忙是从床上起身,不再坐着。 给云皎月让位置,“祁少夫人您快来看看我妻子,她这身体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云皎月坐到床榻上,发现陶夫人躺着的地方,有一摊血。元宝小说 并且床单上的血,隐隐有范围扩大的迹象。 她拧眉不说话,给人诊脉。 诊脉间双眸愈发幽邃。 忍不住问道,“陶夫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的?” 陶高山率先回答,“也就是今日。” “今日我夫人突然流血,请了大夫来,才知道是自己身怀有孕。” “昨夜你们同房了?” 陶高山脸上有些羞赧神色,急忙解释,“我夫人自从来葵水后,求子心切。” “这不……我们也不知道是怀上了。昨夜的确同过房。” 云皎月沉默半晌,心里已经有了底。 白皙容颜上愁容迟迟不散。 犹疑目光落在陶夫人身上,欲言又止。 陶高山见状,瞬间心卡到了嗓子眼,“祁少夫人?我夫人这病,难道你治不了?” 云皎月蹙眉摇头,打算先把陶高山支走。 “也并非治不了。我只是在想,以陶夫人的身体,能承受何种剂量的草药。” “现在我已经想好了。” 云皎月走到书桌前开药方。 边写边说道,“陶夫人一直这么流血,也不是个事情。还是先把血止住为好。” 洋洋洒洒写下一张纸。 将纸张递过去,“陶大人,还希望你能够亲自跑一趟药铺,由你抓药,陶夫人也能安心。” “我要桑寄生、茯苓、菟丝子、炒川断、炒杜仲、烊化阿胶各一钱半。黄芩一钱,艾叶半钱。” “另外人参一钱分煎,白术一钱半。” 仔细嘱咐道,“切记,白术得和糯米加水拌蒸。” “蒸完一刻钟时间,去糯米后凉干。到时候加十颗红枣煎服即可。” “这个药方有壮肾固胎的功效,服药后一个时辰内,就能止血。” 陶高山本来想让下人去开药。 但又觉得人命关天的事情,的确得由自己去抓药,自家妻子才能安心。 接过药方跑向屋子外头,“哎哎好,我这就去药铺!” 等屋子里只剩下云皎月和陶夫人二人。 云皎月才是双眸微动,将幽深视线停驻在对方身上。 低声道,“陶夫人,您此前可是小产过三次?” 云皎月头一次给陶夫人诊脉时,也诊出她小产过多次的情况。 不过连李全这种跟在陶高山身边的师爷,也只知道陶夫人没了一个孩子。 并不知晓没了三个。 是以她并没有当着陶高山的面,提及陶夫人多次流产的情况。 云皎月是个医生,有医德。 会保护病人的隐私,有些话不该说的,就绝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口。 陶夫人额头上都是汗,她神情复杂起来。 紧抿着薄唇,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云皎月眼神微沉,开解道,“陶夫人,肾为先天之根,脾为后天之本。” “肾虚根怯,脾虚本薄。这是你先前滑胎的原因。你脾胃失养已久,我刚来大荒县的时候,给你开了调理的方子。” “原本打算在我离开大荒县之前,再给你一个固胎的药方。只是我没想到,你这身孕来得竟然这般早。” 云皎月认为,陶夫人之所以这次会见红。 是因为习惯性流产。 妇人怀孕,连续三次以上自然滑胎,就属于习惯性流产。 陶夫人求子心切,第一回给她开的药,两个月都没喝满,就怀了孕。 同房前后,是既怕自己怀孕,又怕自己怀不上。 怕怀不上,是因为家产无人继承。 怕怀孕,则是担忧自己保不住。 如此忧思抑郁,再加之房事过度,损伤肾气,就引发了这一次的见血。 “陶夫人,你要是还想保胎,亦或者以后还想多生几个孩子传宗接代。” “那就和我实话实说,我一定会帮你保下这个孩子。也会给你一个保胎秘方。” 第160章 我们生个孩子吧 陶夫人踌躇不决,紧咬着惨白下唇。 她聪明豁达,意识到云皎月之所以特地将陶高山支出去,是想问她小产的事情。 皱得深深的眉头舒展开。 终于敛下神情坦白,“我的确小产过三次。” 淡淡道,“我以前还有个夫君,孩子也是那个时候没的。” 像是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之前我是高嫁,陪嫁时,除去满船的嫁妆,只带了些婢女。”元宝小说 陶夫人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狠狠咬着后槽牙,“谁曾想,成婚三月不到,婢女就尽数被夫君纳为妾室,” 云皎月眼神有些飘忽,静静听着。 思及陶夫人好歹是县城里的富户之女,要是高嫁。 要么是嫁给了家里更富裕的男子,要么就是嫁给了从政的男子。 考虑到陶高山是个县令,以陶夫人的个性,二嫁再如何地位也不会低于第一任夫君。 那估摸着,从前嫁的,是经商的人家。 陶夫人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我性子烈,身边伺候的婢女又不是陪嫁,因此常常和他吵架。” “先头两个孩子……都是吵架动手时没有的。” “不过这件事情,高山不知道。我嫁给他的时候,也并没有提及自己小产过。” 云皎月视线捕捉到陶夫人说话时的愤恨。 不由对她多生出几分同情。 怪不得陶夫人对待陶高山总是盛气凌人。 除去是低嫁和性格使然以外,应当也有想在婚姻里占据主动权的意味在。 云皎月双眸愈加幽深起来,提醒着,“陶夫人。” “现在你既然已经怀了孕,那在房事上就不要过于操劳。当下还是养胎最为重要。” “另外切忌忧思过度,不要担忧孩子会保不住。” 陶夫人平静无澜的眼眸望向云皎月,带着明显的感激之情。 费劲点了点头,“你能替我瞒着高山,我感谢你。” “要是我这孩子能成功诞生,日后如若你有需要我陶家的地方,我陶子衿必定举全家之力报恩。” 云皎月眉头挑起,照目前的情形,她也没什么地方需要陶家帮忙。 不过多个靠谱的人脉,也是好事。 还是应下,“那我就先多谢陶夫人。” “不过,你方才所说的保胎秘方是什么?” “所谓的保胎秘方,其实和我方才写的那张药方大差不差。” 云皎月双眸清澈,解释道,“那张药方,不光能帮你止血,还能让你的孩子足月生产。” “你只需要每日一剂服用,身子准保无恙。” “另外,服药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如果你气虚,就加黄芪升麻各一钱。消化不良则加砂仁,血热则加生地。” 陶夫人听云皎月打包票这次的怀孕能够成功生产。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逐渐放下。 她十分相信云皎月的医术。 又听她严谨道,“往后你要是还想再生。” “要同房造人时,外加怀孕第六到第九个月,就可以开始服用这副药方。” “连续服用两三个月,就能预防小产。” 陶夫人一一记下。 没多久,陶高山就端着热腾腾的药剂过来。 瓷勺盛着汤药,吹凉温度,再是一口一口喂到陶夫人的嘴边。 “夫人啊,小心烫。慢点喝。” 说着,又是往瓷勺上吹了几口气。 云皎月没在房间里多待。 这种你侬我侬的架势,她并不太习惯。 出了屋子,打算等陶夫人血止住的时候,再离开县令府。 屋子外头祁长瑾双手搭在回廊上,望着庭院里头的几株细竹子。 云皎月往他身旁站着,一时间,两个人并立无言。 院子里暖风拂面,女人等着也是等着,就开始欣赏起院子里的景象。 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幻听。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温润的声音,“皎月,去京都后,我们生个孩子吧。” 云皎月瞠目结舌,握着栏杆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 双眸瞳孔瞬间扩大,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不可置信,转头凝视着祁长瑾。 试探问道,“你……你刚说什么?” 祁长瑾明若银河似的双眸微动,眼底凝结出轻柔之色。 一字一句。 耐心清晰道,“我说,我们生个孩子。” 云皎月僵化在原地。 片刻间懊恼,自己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主动站到祁长瑾身边。 去京都后,她只想尽快和离! 结果男人已经想着要造人的事情了? 云皎月嘴角扯了扯,想婉拒,毕竟造人大可不必。 可转念间,暗想和离的事情,不能打草惊蛇。 她的想和离,是想既不得罪祁长瑾,又能全身而退的和离。 不是破罐子破摔! 为了和离撕破脸面,得罪这个后期心肝比黑桑葚还黑的祁长瑾! 只能虚与委蛇,清冽声音尽量显得自己淡定。 落下一字,“好。” 祁长瑾清冷双眸漫着似有若无的宠溺。 既然已经要将绵延子嗣的事情提上日程,就必须尽快在京都站稳脚跟。 他和礼部侍郎裴瑰的婚事中途作罢,想来日后去了京都,和拱卫司指挥使也有不可避免的摩擦。 一切都得早做打算。 好在……他并非善茬,根本不怕什么拱卫司。 半个时辰不到,陶夫人的血已经止住。 云皎月去把了脉,确认脉象逐渐趋于平稳,终于放心离开县城。 而后几天,祁长瑾辞了在县衙帮忙的差事。 在家里整理出自己积累的书画,打料去水龙县卖字画。 卖完字画,没闲着。 趁着大荒县地价便宜,直接在商道附近买下两排铺子。 挑了几间带后院的铺子,打通隔间当做学堂。 和李全商量着雇教书先生来教书,帮衬着云皎月解决村里孩子的念书问题。 …… 半月后,初九。 云皎月问李大儒借了马车,特地带着周牛前往水龙县,去见弥乐高僧。 她换了身能抗门面的行头,从空间库房翻出一条绣有蝶戏水仙的烟青色长裙。 发髻盘得一丝不乱,往里头插了两根精致的金簪。 柳叶细眉弯弯,出门前唇上还涂上淡红色口脂。 虽然只是一张中等偏上的脸蛋,但硬生生人靠衣装,外加自信的神采,让人眼前一亮。 周牛头一次见到这么富贵的人。 不大好意思说话。 半晌后忍不住夸赞,“祁少夫人,你这装扮也太富贵了。” “就是水龙县的富户小姐,平日行头也没您这身好看。” 云皎月挑了挑眉,她只知道陶夫人是名副其实的水龙县富户小姐。 去县城的时候,看人打扮的确没她这身张扬。 不过,她打扮得这么张扬,只是心虚。 她只要打扮得越不差钱,弥乐高僧等人,就会越认为她两月前送朱膘是发自内心,而非图利。 闻言,云皎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追问着,“周牛,你此前一直在方山村待着,怎么见过水龙县的富户小姐?” 周牛讪讪一笑,“我早些年砍了一些柴火,徒步拉车送到水龙县卖。” “当时我看到陶夫人站在商船前头出嫁,掀开盖头满眼是泪,对着双亲依依不舍。” “由于出嫁时,实在太过气派。五六艘船,整船都是嫁妆!” 挠了挠后脖子,“我、我就多看了两眼……” 云皎月这会儿终于好奇起来,“陶夫人头婚是嫁给的哪户人家?” “五六艘船,这嫁妆也太过于丰厚。” 周牛摇摇头,“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太记得。” “我只记得,似乎是嫁给了袁州的大户人家。” 第161章 高手过招 云皎月没去过袁州,只听祁长瑾提过袁州有许多药商。 她没有继续纠结有关陶夫人头婚的事情。 只要陶夫人头婚嫁的不是袁州金家,那一切都好说。 否则以后她要是将大荒县里的朱砂运送到袁州,陶夫人和她亲爹,不见得会答应合作运输。 换作她,要是她被前任夫君家暴没了两个孩子。 这辈子都会和前婆家老死不相往来,哪怕再赚钱的生意,也不会沾手分毫。 马车行驶到水龙县,李大儒家的仆人按照云皎月的吩咐,停在指定的茶楼门口。 云皎月在茶楼左等右等,迟迟没有见到弥乐高僧的身影。 周牛心里没底,“祁少夫人,您口中的那位高僧,不会不来了吧?” 云皎月摇头,给周牛吃了个定心丸。 温声缓道,“弥乐高僧不是普通的和尚,而是高僧。高僧哪里会打诳语?” “应该是有事情耽搁才迟到。我们再等等。” 一个时辰后。 云皎月茶桌上的茶水都喝了个精光。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纵观商道左右,视线里还是没有出现身着袈裟的和尚。 眉头微微蹙起,狐疑着,“周牛,今日是初九吧?” “我可是记错了?” 周牛打着包票,“是初九。昨日初八是我家外甥女生辰,我记得一清二楚!” 他想到李敬之带来的近万罐颜料单子。 颜料坊这几年根本不缺单子做! 小心提议道,“祁少夫人,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 “左右也是那些和尚失了言,大不了和法净寺的单子就不做了。” “把这百罐颜料,都先寄到青州去。” 云皎月目光扫向周牛,这月余的时间,村里人估计都认为生意单子来得十分容易。 根本不知道单子背后的弯弯绕绕。 现在的颜料单子,除去法净寺的这一单是她争取来的。 靠的全是李大儒的颜面,祁长瑾的师兄弟情谊外加未来官途。 祁长瑾往后的确会官运亨通,可他以后官升得越快,摔得也会越惨。 到那时候,村里人的生计可怎么办? 她想将大荒县的产业发扬光大,能接的单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有先本本分分做成一单生意,而后才能有回头客合作。 云皎月眼神微沉,认真道,“周牛,我手下的采石场和颜料坊,我打算开一辈子。总有一天,这些产业也不会只局限在沙橘村。” “等生意稳定了,做工的村民多了,我就会逐步在其他村子里设置新的采石场和颜料坊。” “等实际成熟,除去做颜料,我还要做药材,做水银。让更多的村民变得富裕。” 周牛眼睛明亮,被云皎月描绘的蓝图所吸引。 他在大荒县生活了近二十年,见了太多穷苦人家,过的穷苦日子。 现在来沙橘村采石和做颜料的村民,也只是局限于沙橘村附近的十几个村子。 他们这些村民的生活倒是变好了,不过其他村子里的人,过的还是老样子。 要是能在其他村子里也逐步设立采石场和颜料坊。 那越来越多的人,迟早都会脱贫,过上好日子! 云皎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当然了,你们也好,你们的孩子后代也好。” “若是以后能有更好的出路,我自然愿意你们能往高处走,不用留在村子里做活。” “可往高处走的人毕竟是少数。大荒县有数百个村子,从前大荒县再穷,也有不少人留下来没往外走。” “要是县城里村子里有能养活自己的活计,留下来不去外县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话锋一转。 云皎月如星子般幽邃深远的眼眸,直直往周牛看去。 意味深长且坚定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 “生意是长久之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眼下我们的确有一笔大单子,可这笔大单子之后,难道我们就不做生意了?” 一番话下来,周牛猛地瞪大眼睛。 他热血沸腾,明白了要尽可能抓住做生意的机会,再有始有终地做完单子! 想到自己刚刚还劝祁少夫人不做法净寺这单朱砂生意。元宝小说 他羞愧地低下头…… 云皎月看周牛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 耐心敲打,缓缓道,“周牛,所谓宏图大展,裕业有孚。” “信誉是商人最重要的东西。即使弥乐高僧今日出现在我们面前,和我们说那百罐朱砂不要了。” “那我们也得将先前答应好的朱膘双手供上,这就是信誉。” 周牛看向云皎月的眼神充满敬佩。 掷地有声保证着,“我知道了祁少夫人!” “以后不管是大单子还是小单子,我都会和你一样,一视同仁地对待!” 周牛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的重量。 他生出许多责任感,立志要和云皎月一样,尽可能地让更多人有活可干! 话音落下。 茶楼里的楼梯,从二楼逐渐走下几个人。 弥乐高僧也正在其中。 他身前有两个老者,其中一个是素未谋面身着入众衣的高僧,另一个则算是云皎月的熟人。 是御海大师。 云皎月双眸划过诧异,看到从楼梯上一步步下来的人。 瞳孔瞬间地震。 满脑子的疑惑,瑞国寺的大师御海,为什么会和法净寺的高僧们在一起? 她和御海大师也只见过一次面。 在方县时,她并不知道算命的老骗子是御海大师。 当时无论如何,也没将一个有胡子的老骗子,和京都瑞国寺的大师联系在一起。 现在看这个大师满脸干净,想来要么当初是贴的假胡子,粘的假头发。 要么就是大师不修边幅,是真胡子真发,现在剃干净了。 “阿弥陀佛。” 穿着入众衣的高僧鞠躬示意,目光慈爱停驻在云皎月身上。 笑道,“夫人说的话,当真是让贫僧敬佩。” “法净寺中有不少香客捐赠香油钱,希望神佛保佑自己。” “可他们不知道,有善心者即使不供奉神佛,只要心中有善且行善,神佛自然保佑。” 高僧面带慈祥,继续不疾不徐,“夫人有兼济天下之心,贫僧日后定会在寺中为你点一盏长明灯。” “祈求神佛庇佑夫人往后平安康健。” 云皎月猛地镇住,难以克制出神地望向这些高僧。 点燃长明灯,除去希望人平安康健以外。 还有思念家乡之意,让远处的人无忧无愁的期盼意义。 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先这样一句话根本不足以让她多想。 只是御海大师算命的本事,是实打实存在的。 当下这位法净寺的高僧又对她说了长明灯这句话,她就不可避免深思起来。 如果这位高僧话中的意思,除去祈祷她往后平安康健。 还有替她祈祷远处亲人无忧无愁的意味在…… 那是否,这高僧知晓她是外来世界的人? 云皎月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如果这位高僧知晓她不是书中世界的人,那不就意味着,高僧知道自己是个纸片人? 这怎么可能? 正是这么想着。 云皎月就听见几句颇有禅意的话落下: “佛教说一日月照四天下,覆六欲天、初禅天,为一‘小世界’。” “一千个小世界覆一二禅天,为一‘小千世界’。” “一千个小千世界覆一三禅天,为一‘中千世界’。” “一千个中千世界覆一四禅天,为一‘大千世界’。” “一大千世界有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故称三千大千世界。” 又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沉声道,“三千大千世界里,能遇见夫人这么一个有慧心的人,倒是我等修行之人的机缘。” 高僧说到这里。 周牛的脑子已经蒙圈了。 他平生最怕和尚,庙里的和尚念经,能将他念得睡着。 现在一连串的话说下来,他不仅什么都没听懂,还有些头疼!甚至听着有些头晕想吐! 云皎月此刻脑子瞬间清醒下来。 对待面前的高僧,很是五体投地。 相较于她上次在弥乐高僧面前,借用佛法禅语来拉好人,做生意。 这位老者本质上,就是一个通佛法的真修行者。 云皎月双眸清澈,如清月下浮光跃金波澜壮阔的海面。 思绪刹那间被点醒,精神紧绷着迟迟没有放松。 她自认为自己是穿书,自己坠崖前所处的世界,才是真实世界。 可她怎么能确定,书里的世界不是真实的? 难道就凭书里的一切是作者创造的? 换句话说,如果地球是高级文明创造的,那是否地球里的亿年岁月,就是虚假的世界? 云皎月没继续执拗于老者所说的佛法。 心底惶恐。 但还是欣然接受道,“高僧你说的这些话,倒让我想起了尘含数刹四字。” “要是高僧您愿意替我点燃长明灯,祈祷家人无忧虑。我日后定也会多行善事。” “不过……不知高僧如何称呼?” 一旁的御海大师抬手拍向老者的臂膀。 直接对云皎月说道,“哎呀,这老头,你喊他净空就是。” 转头对着净空高僧数落,“我就知道!” “你这老头今日穿了讲经穿的入众衣,必会侃侃而谈佛法。” “好在祁少夫人回了你尘含数刹四字,否则你今日怕是得在这里开堂讲经!” 说起正事来,“既然你也觉得这女子是个有慧心的人。” “我看,倒不如直接将寺庙里所需的颜料,尽数交由她手下的颜料坊生产。” 第162章 尊重是相互的 提到颜料,周牛肚子里憋着一团火气。 关于法净寺后续的颜料生意,要是能够达成合作,他心里自然高兴。 可尊重是相互的! 相比较于戏弄过后的嗟来之食,他相信祁少夫人和他一样,都忍不了别人的戏弄! 架不住怒气,念叨着,“还法净寺的高僧呢,明明人都到了,还偏偏让我们多等了一个时辰!” “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云皎月咋舌,要是御海大师不在这里,她也会和周牛一样,气恼于这些和尚的戏弄。 但说到底,是她假扮富贵夫人结交弥乐高僧在先。 御海大师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人犯,没准也告诉了净空高僧和弥乐高僧。 要是这么算起来,人家晾着她一个时辰,也是情理之中。 云皎月双眸幽幽盯着御海大师,尴尬笑了笑。 主动提及新的话题,“大师,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沧州。” “那个时候你乔装打扮,装作算命先生。没承想你居然云游至此,我们还能再见上一面。” 御海大师自然也意识到云皎月在故意调离话题。 不过也不介意。 不拘小节仰天大笑道,“也是多亏了你那一百两银子。” “为了见净空这老头,我原本得步行到泽州。” “只是你那银子来得及时,我囊中不羞涩,以至于能一路坐船,走走停停游山玩水过来。” “你或许不知道,早在一个半月前,我就已经到了大荒县。那时我还指了个风水宝地给这小伙子。” 说完话。 云皎月才意识到,萧莲坟地的选址,是御海大师指点的。 周牛听着,呆若木鸡。 他不停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御海大师。 完全没认出来,“这……那个长满络腮胡的风水大师,是你?” 御海大师颇为得意,捻着早已不在的胡须,“是我。” “啊?”周牛震惊得合不拢嘴。 “可大师,你为何要装作不修边幅的模样?今日之前,你先前的样子,实在难以看出是个和尚!” 御海嘴角扯出一抹玄而又玄的笑意。 摇了摇头,缄默不语起来。 云皎月对周牛提出来的问题,并不感兴趣。 出门在外如若要乔装打扮,那必然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 至于是为了不被谁认出来,御海大师既然不愿意提,那也就没有再追问的必要。 她神情多出些许探究意味,突然转头望向净空高僧。 眼底浮起一团希望,“净空高僧,若是在三千大千世界中,有人来错了地方,可还能回去?” 净空高僧仍旧是淡淡笑着。 犹如一尊慈悲为怀大彻大悟的佛像,缓缓吐出几字,“既来之,则安之。” 云皎月眼神略显飘忽。 实际上,她并不满意这句话。 不过穿书前她经历了翻车坠崖,想当然自己是死了的几率比较大。 就算回去,又能回哪里去?说不定回去就成了一抔灰。 连个身体都没有,还不如在这里活一辈子。 的确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云皎月遮掩住黯淡神色。 她想起祁长瑾的既定结局,还想问一句是否人生皆有定数不可更改。 话堵在喉咙里,脑子里就冒出一些答案。 从佛法的角度来说,一切都有定数。 可因缘变化无常苦空,也不见得是绝对的定数。 因此问或不问,都不太打紧。 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总归高僧也好,大师也罢。 都不会给她指出一条具体的明路。他们只会美其名曰,让她自己去悟。 这时,弥乐高僧毕恭毕敬对着净空高僧说话。 “师父,方才徒弟瞧您也甚是欣赏这位夫人,那我们法净寺接下来所需的颜料,是否皆是交由她们生产?” 弥乐温声问着。 他先前回了法净寺,大肆赞赏过云皎月对佛法的悟性。 偏生有不少并未随行的师兄弟,认为他是遇见了想和寺庙做生意的骗子。 实在是法净寺盛名在外。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商人来和僧人套近乎的情况。 自然,弥乐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认为云皎月是骗子。 因为人与人的言语交谈,那对佛法的讲解,是实打实装不出来的。 但一来二去,他和一些僧人对云皎月有了不同的见解。 这才惊动了自家师父,也就是法净寺主持净空高僧。 弥乐高僧说完话。 御海大师也抱怨着,“我说净空,你们天竺的法净寺,好歹是两国间寺庙的表率!” “可你们寺庙,有好些彩绘佛像都褪了色。” “明年也就是三年一次的寺庙佛法会……” “届时,你们还得和京都法净寺交换僧人,进行佛法探讨。” 御海大师摇摇头,有些无奈。 苦口婆心劝道,“净空老头,也不是我先前收了这夫人百两银票,所以替她说话。” “只是你身为主持。要是再不早些翻修佛像和壁画,怕是会平白惹京都僧人笑话。” 大齐国京都豪绅权贵富庶者数不胜数。 他们大多有奢靡之风, 连礼佛上香,都皆是挑的佛像金身所造寺庙。 就比如京都瑞国寺的佛像,近些年来,金身所造的佛像是越来越多。 御海本身对佛像是泥塑还是金身,并不在意。 只是京都香客审美使然,以至于诸多寺庙僧人生出了不少浮躁之心。 他还指望着法净寺三年一度的佛法会,能造福众人。 能让更多僧人和民众,返璞归真。 净空双手合十,神情仍旧慈爱淡淡,“阿弥陀佛。神佛从来不在庙中,而在心中。” “修行人不畏笑话,要是大齐国京都法净寺的僧人,会笑话泥塑褪色的佛像。” “足以见心中没有向佛之心,佛法势弱。” 话锋一转,“这两年……你们大齐许是会有灾祸。” 云皎月眉心微微动了动。 双眸不自觉间,闪过些许细碎光泽。 佛法势弱,也是民众对生命、自然和崇高事物的敬畏之心减弱。 对生命不再奉为珍宝。 这是杀戮渐起的隐藏表现。 不得不说,这位净空高僧也是个见微知著的人。 对时势的发展,的确有着自己的判断。 原本大齐国是否有灾祸,和他所在的国家并无多大关联。 可净空是个修行的僧人。 他见不得无妄的杀戮,若是能重修佛像,就能唤醒僧人对佛法的几分敬重。 那佛像,势必是要重修的。 净空对着云皎月双手合十,“夫人,大荒县地处边境,较之其他州县,与我们寺庙也不算远。” “明年开春前,我们法净寺联合天竺境内的几十家寺庙,需要上万罐朱砂颜料。” “不知夫人可否按时完成单子?” 云皎月暗暗诧异。 这个天竺的法净寺,果然是两国中的佛寺标杆。 只要和法净寺做上生意,周边地区的寺庙也会蜂拥而至合作。 周牛眼底里也满是兴奋。 他今天跟着云皎月出来,算是开了眼界!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商人只要言行必践,就可能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 只是开春前也就是二月前。 考虑到青州还需要近万罐颜料,如果接下这单子,村民们怕是得加班加点不得空休息。 好在云皎月有先见之明,这几月一直不停在招人采石和做颜料。 云皎月忙不迭应下,“自然是按时完成你们所需要的颜料单子!” “净空高僧弥乐高僧,你们就放心吧!” 几个时辰后。 云皎月从水龙县回到沙橘村,接下大单的生意也渐渐传出。 一夕之间,有不少先前在观望的村民,都到周牛这里登记了采石和做颜料。 云皎月看着沙橘村几乎要被踏破的村门口。 心里欣慰。 照这样的趋势,不出十年! 大荒县就会和水龙县一样,每日都有许多外乡人进来做生意。 到时候,可以考虑从资源开采的生意,转为旅游业和种植业。 借机实现正向循环的经济发展。 现在,她终于能放心,提上去京都的日程! 第163章 少和我娘家来往 几日后,京都传来的赦免旨意,已经到达大荒县。 祁长瑾洗清科举舞弊冤案,恢复了及第状元的功名,奉命先行进京,再给官位。 沙橘村从有活人到现在,还从来没出过一个状元! 即使祁长瑾也并非泽州人士,但大家伙都在一个村子里生活过。 一时间,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云皎月家里几乎每隔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有不认识的人登门造访。 送上大包小包的礼,再是说上一句以后多加提携。 云皎月看了眼已经把家里堆得没脚下地的礼盒,蹙了蹙眉。 “祁少夫人,这些礼盒,要如何处置?” 程二在云皎月家门口捋袖子,本来是打算来帮忙搬行李。 但看到密密麻麻的礼物。 半晌时间没想到从哪里开始搬。 云皎月眼神微沉,只是将自己先前买的,不用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准备给周牛他们用。 她不假思索,“暂且不用处置。” “今日将我们原本的行李搬到马车上,别人送来的东西,即使是一个铜板,都不能要!” 云皎月双眸幽幽,有了主意。 “等我们离开沙橘村,就让周牛他们挨家挨户将东西送回。” “若是不知道将东西送往何处,就全都转送到县城衙门,分发给自愿来认领的民众。” 云皎月知道现在是祁长瑾的关键时期。 男人现在只是状元,并没有官阶。 他到京都前的一举一动,不能够有让人置喙的地方。 程二点点头,也觉得云皎月说的法子,是最好处置这些礼品的方法。 他打从心底里很感慨。 几个月前,他就知道跟着云皎月会有大出息!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鸡犬升天,一道去京都的机会! 照他说,就算是再有才干的衙役,即使能去京都拱卫司办差事! 这晋升速度,都没有在云皎月身旁来得快! 几个时辰后,一帮人浩浩汤汤前往去京都和青州的路上。 祁盛天也在回青州的一行人名单里。 祁长瑾打算在青州,帮这个二叔再寻一门亲事。 到时候他们这一家人,也还是能大差不差的,明面上把日子过下去。 云皎月上了陶夫人家,专门划出来给她们赶路的一艘商船。 她站在甲板上,看见祁长瑾颇有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架势。 他意气风发,海风将他光泽的墨发吹得狂乱飞扬。 男人舒展开眉头唇畔浅笑,清隽俊逸的脸神采奕奕。 那双好看深邃的眼眸直直看向云皎月。 没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流放那天,你不是和我说,有朝一日还指望着我翻案,好做你的状元夫人么?” “现在你已经是状元夫人,怎的还如此闷闷不乐?” 云皎月紧抿着薄唇,视线飘向祁长瑾。 好奇问道,“我们这次去京都,路过青州时,真的要去看我爹娘和弟弟?” 她垂下清澈眼眸,“其实我并不想去看她们。” 古代女子出嫁,即使夫家犯法,也不会连坐到娘家身上。 因此若是原身还活着,在她要被发配两千里开外的泽州时。 身为娘家的爹娘弟弟,就算亲自送她一程,给些盘缠,都是不会被问罪的。 可流放时,原身娘家却美美地隐身。 这说明,原身和娘家之间的关系,起码原身和亲爹亲弟弟的关系,并非想象中那么深厚。 最重要的是,从前祁长瑾只是首富之孙。 那时候,云家就巴不得套牢这个女婿!好让自己的生意能沾光做得更加红火。 现在男人成了实打实的状元! 等她去了京都,真要和离的时候,娘家人不还得赶路赶得脚底冒烟来找她! 再阻止她不要和离,好好做她的官员夫人! 这是她根本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云皎月嘀咕着,“你在沙橘村托李敬之给他们带东西的时候,我就将这些话告诉你了。” “就是不想泼你一身冷水,坏你的积极性。” 嘟囔的声音很轻,不过还是顺着风声,传到祁长瑾耳朵里。 他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浅浅笑出声,目光愈加幽深。 像是要将云皎月吸进骨子里似的。 双眸漆黑涌起清浅宠溺,“皎月,我发觉你现在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除去医术的不同,你现在大有和我夫妇一体的架势。” “即使是面对你爹娘和你的弟弟,我对于你而言,是亲,他们则是疏。” 云皎月澄澈双眸微动。 她并不认为女子嫁人后,原生家庭就会降级为疏的一方。 只是原身的爹娘,除去血缘关系以外。 细细想来,的确不能算是至亲的一方。 更何况原身的弟弟,从原身身上吸血惯了,为人更是不怎么样。 “既然你认为,我们之间才是至亲关系,那你为何还要特地和我娘家打交道?” 云皎月打着预防针,“长瑾,我那个弟弟打小就被宠坏了,很欠收拾。” “你要是对他们越好,他指不定还要在外头打着你的名号,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借机说着,“我看以后咱们还是少和我娘家来往。” 祁长瑾幽邃双眸划过一抹惊讶。 没想到女人既然对娘家的态度如此决绝。 他拉过云皎月的手,“那就听你的。以后我们少和他们来往就是。” 特地补充道: “流放时,你爹娘没有伸出过援助之手没错,也丝毫不顾做长辈和亲戚的颜面。” “不过明面上的礼节,我们还是得做一做。” 云皎月听言,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眼角突然瞥见祁昭昭,在屋子里的心情显得尤为好。 透过大开的窗户,能看见她时不时望着青州方向,扯出恬淡的笑意。 云皎月黛色细眉微挑,她就算没谈过恋爱! 也年轻过!看过人家谈恋爱。 知道这是少女情窦初开的表现。 眸光意味不明,想到大齐国数百贵女会被齐送叛军的事情。 脑子里灵光一现。 这次去青州,不如把祁昭昭的婚事给定下。 昭昭这孩子虽然还没及笄,但也不妨碍提前相看人家议亲。 只要她能找个家世相当,再是自己喜欢的好人家,下半辈子也能够和美圆满。 祁长瑾顺着云皎月的视线看过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 抿了抿薄唇,若有所思道,“上次青州花灯节,昭昭拿了一盏花灯回府。” “听说,那是绸缎庄江家大少爷买的。” 云皎月仿佛吃到大瓜,眼底闪现出一抹浓厚兴趣。元宝小说 青州江家,在当地州县算是家产丰厚。 那个江家大少爷江景千,长相更是青州才俊里公认的名列前茅。 “长瑾你等等,我先算一算江家大少爷的年纪。” “我记得他去年才及冠,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昭昭十四岁,年纪倒是差得也不多。” 云皎月开始盘算,要给祁昭昭添多少嫁妆。 还没等盘算好,就看见祁长瑾欲言又止。 他沉吟不语,俊俏的面孔复杂神色逐渐浓重。 半晌后开口,“上次敬之和我提及。” “两个月前,江家大少爷和周家三小姐定亲了。” 第164章 无师自通哄人的本事 “两个月前,江家大少爷和周家三小姐定亲了。” 祁长瑾话音落下。 云皎月顷刻间蹙起了眉头,视线扫向屋子里头还沉浸在愉悦之中的祁昭昭。 顿时没了给祁昭昭在青州议亲的想法。 眼底浮现一抹不满,“你说的周家三小姐,是从前和昭昭玩在一块那个周沁?” “怎么定亲的这么突然?” 云皎月记忆里,周家是青州最大的胭脂供应商。 和所谓的绸缎庄江家,也算门当户对。 不过,祁昭昭和周沁是从小就在一块玩耍的小姐妹。 从前祁家还没倒的时候,周沁三天两头会跑到祁家三房。 不是和祁昭昭出去踏青,就是赖在祁家,跟着祁昭昭一块拜柳韵秀为自家孩子请来的名师,学做女工读书念诗词。 也就是祁昭昭不善女工,也不喜欢读书。 一来二去,请来的名师教导的东西,全被周沁学了个七七八八。连带着在外头好学的名声,也博来了不少。 云皎月深褐色的眼眸蒙上冷意。 她对心里有弯弯绕绕、交友还别有心思的女子,很看不上眼。 越想越气恼,只觉得两个年轻小姑娘关系好了这么多年! 就不信那个周沁,不知道她们昭昭对江景千的心思! 祁长瑾眉心微动,察觉出云皎月的不悦。 顿了顿,主动附和道,“要说突然,也的确有些突然。” “寻常人家定亲,快些的也需要花费数月工夫,更何况是青州有头有脸的门户。” 两月前议亲,算起来也才是祁家被判流放的第四个月。 估摸是祁家前脚流放,后脚这两家就开始相看。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家先提出来的相看。 云皎月目光带着难以令人忽视的威严,“我原本想,这次回青州,若是昭昭喜欢,就劝说三婶娘给昭昭定亲。” “要是那江家大少爷已有亲事,那就罢了。” 动气说道,“左右昭昭有你这么个状元堂哥,以后的亲事,定会比江家好上千万倍!” 祁长瑾被自家妻子没来由的气恼,使得唇角不自觉微翘。 云皎月本来就替祁昭昭不值,看见男人还在似有若无的笑,更气恼了! 将手从祁长瑾手里抽出来。 手肘撞向对方坚硬的腹肌,没好气瞪了眼。 数落道,“昭昭是你的亲堂妹,她要是对江家大少爷有意,短短几月工夫就没了议亲的好对象。” “你不替自家堂妹惋惜就算了,怎么还笑!” 祁长瑾幽深的双眸,里头笑意更浓了。 他腹肌被撞得有些疼。 不过还是继续牵上云皎月的手,另一只手顺着女人纤细的手臂,揉着她的手肘。 笑道,“我只是觉得,姻缘自有天定。” “昭昭才刚离开青州没几个月,江景千就和周家定了亲。” “不管匆忙定亲的缘由是什么,总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祁长瑾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他从前和礼部侍郎之女裴瑰议亲。 又何尝不是流水无情。 彼时云皎月用了别样手段赖上他。 他虽然气恼,但也不是说,非得娶云皎月不可。元宝小说 那会儿李大儒向裴家再三保证,他和云皎月并无苟且之事,全是女人一厢情愿使得坏。 裴家大公子在李大儒手底下念书多年,自是信自家恩师说的话。 只说不能让裴家白白蒙羞。 如果裴瑰真要嫁到青州几年,祁家就得料理了云皎月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总不能让裴瑰嫁过来了,还要受无关人等的气。 祁长瑾出神盯着云皎月,目光微微凝滞住。 开始庆幸当年自己没有处置云皎月。 他没按照裴家的意思行事,一是裴家太过强势。 二是他对男女之情并无多大热衷。 于他而言,不管娶谁回家,都会相敬如宾。倒不如留下云皎月一命。 娶回来不碰,不搭理就是。 要是能一直不碰不搭理,他读书反倒还能更专注些。 劝解着,“既然江景千连几个月都等不了昭昭,只能说明他对昭昭并无深厚情感。” “如此倒也不必惋惜这门八字都没一撇的亲事。” 清冽嗓音带着笑意。 无师自通哄人的本事,“正如你所说。” “昭昭可还有我这个状元堂兄。以后嫁的自然不会差。” 云皎月星子般的眼眸直直往祁长瑾脸上看去。 不知怎么,总觉得短短几分钟之间,男人看她的眼神更柔和了。 还真让她萌生出,两人是相处融洽气味相投的夫妻错觉。 她紧抿着绯红薄唇,手肘处,有一茬没一茬感受到男人掌心中的温热。 凝视着祁长瑾棱角分明刚毅的面孔,眼神复杂起来。 好一会儿,认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云皎月挪开定格在男人身上的目光,转而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享受着片刻须臾间的轻松。 逐渐盘算起,到京都后要如何和离。 …… 半月后,陶夫人娘家的商船停在码头。 云皎月特地辞了船夫想要逗留青州,再将他们一路送到京都的好意。 一行人在码头处,告别了商船。 孙阿牛他们双脚重新踏在青州地界时,脸上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之中,谁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回来。 孙阿牛感觉自己在做梦似的,去了一趟泽州,除去让自家儿子孙鹤白白受了烧伤,其余的回想起来竟然都是好事。 托云皎月的福,他现在已经能认识不少草药,也知道要如何晒干去卖。 钱庄里还存了一千两银子,这都是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孙叔,这几日,你先回家和孙鹤好好休息。” “孙鹤不是要从军了吗?要是孩子执意从军,与其和他闹别扭,还不如好好珍惜这几日的相处时光。” 坐船这半月,孙阿牛和孙鹤没少吵架。 先前还能顾及着她的颜面,没在船上大吵特吵。 这次回青州,她和祁长瑾他们得住在刚解了查封的祁家宅院。 孙阿牛父子则是回村住。 短时间内,如果没有要事,也不见得还能碰上。 云皎月看孙鹤脸上有着年轻气盛的懊恼,当着和事佬。 “在青州从军,每月还能回家几次。” 给孙阿牛喂了颗定心丸,“实在不行,要是孩子愿意以后不留在青州。” “等我们夫妇在京都站稳脚跟,就接孙鹤去京都发展。” 话毕,孙阿牛眼睛亮了不少。 明白云皎月的意思是,是让孙鹤将参军作为镀金的一种方式。 他听说不少家里当官的人家。 都是这么镀金,操作孩子前途的! 转眼工夫,他忙不迭应下来。 脸上总算生出笑意,“好好,有祁少夫人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孙阿牛心里明白。 为人父母就算想绑着孩子一辈子,也总有绑不了的时候。 既然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想闯出一片天地。 那不如就给他找个最无碍于性命的地方闯荡。 京都有云皎月,他这个当爹的,能放心托付自家儿子。 第165章 没有资格管教弟弟 孙鹤在身旁听见云皎月和自家亲爹说的话。 他缄默不语,没什么耐性地转过头,去看着船只远去的身影。 李大儒说,京都的刀光剑影不比军营里少。 军营里的刀光剑影,是实打实的。 想要功名,努力拼命和命大就能得到。 而京都…… 那是一个,即使是已经坐拥功名,也会瞬息万变一无所有的地方。 不过孙鹤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只要自己能顺利从军,不管亲爹心里有多少个主意和打算都行。 这时,云皎月眼角无意中瞥见不远处娘家人的身影。 原身的爹娘和弟弟都来了。 云长东一身绸缎袍子,远远看向云皎月时,脸上满是慈父的疼惜。 他身旁站着的妻儿,妻子双眼已经噙着泪,低头擦拭着泪水。 倒是儿子云柏林,嫌日头太大,还在闹脾气。 听声音是在埋怨,“爹,长姐又不是孩子!” “从码头回祁家和云家的路,我看她闭着眼睛也能走!” “我们为什么要来接她?太阳这么大,你看我都要热晕过去了!” 云柏林今年十六岁,比祁文朗和孙鹤也才大一岁。 祁文朗和孙鹤,这个年纪已经想着要厚积薄发挣功名。 苦读的苦读,从军的从军。 也就只有云柏林这个不孝子,还跟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一点苦都受不了! 云皎月紧紧拧着眉头,也不怪从前祁家和云家就算做了亲家,也迟迟得不到所有人的尊重。 就原身的这个弟弟? 云皎月现在也看不过眼! 怕是祁昭昭心性都比他坚毅许多! 祁长瑾幽邃眼眸也闪过不满情绪,高冷站在眼底,冷淡望向云柏林的方向。 云柏林无意间对上自家姐夫的眼神,瞬间跟熄了火似的。 不敢说话了。 云皎月太阳穴突突地跳,没像从前原主那副不值钱的模样,上赶着去对娘家人嘘寒问暖。 柳韵秀见状,拉住云皎月的手,“皎月,既然你爹娘他们来了,那婶娘就先回去了。” “我们这几月都不在青州,想来家里都积了灰。” “婶娘先回去打扫家里,再重新买些下人回来。” 云皎月听着柳韵秀的话,倏地想起一些事情。 祁家抄家那天,她将上上下下值钱的玩意儿全都放到了空间。 其中,还连带着上百人的卖身契和田契房契也在空间库房! 祁家被抄家,原先的下人早已各奔东西,由于没了身契,他们最多只能在人家家里做短工。 而租了祁家房产的人,又或者是掌管着祁家田庄铺子的下人。 这些人则白白拿了好几个月的利润,怕是早已将手头的田地铺子都当做了自家的东西。 祁家要是想把敲打那些下人,将田产铺子重新收回手下。 也需要花些功夫。 换言之,她和柳韵秀接下来,有的是要忙活的日子。 云皎月思来想去,“三婶娘,买下人的事情不着急。” “廷尉府抄家那天,我看到奶奶神神秘秘,手里拿着上了锁的木盒,把盒子埋到了大房院子里。” “我想,那院子里的东西,或许有身契也说不定。” “还是等我回府,再好好在院子里找一找。” 云皎月随口胡诌着。 她认为,重新买下人到祁家,倒不如把以前有身契在自己手上的人给找出来。 毕竟以前的那些下人,对祁家来说才知根知底。 用起来也顺手顺心。 而且祁家本身给下人的月银,就是青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多。 那些人这几月在其他地方做工,心里保不准会想念着祁家以前的好。 柳韵秀眼底浮出一抹诧异,她记得抄家那天,她婆母是一刻也不敢怠慢廷尉府官员。 早在官员来府上的时候,就急急忙忙迎上去套近乎。 难道是她记错了? 柳韵秀相信云皎月说的话。 顿了顿,“那我和你三叔,就先带昭昭和文朗回府。” “一切事情,等你回去再说。” 云皎月唇角勾起笑意,“好。” 很快,码头上聚集的人逐渐散去。 不少曾经的人犯,都一一和云皎月道别。 等得空了,云皎月和祁长瑾才是走向云长东他们的方向。 云皎月是真不想和这些娘家人接触。 古代将女子教导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家里有弟弟的,不管姐姐年纪多大,都要被套上长姐如母这四个字。 一个个女子,几乎都被吸干了所有血。 云皎月不想被吸血,更不想当扶弟魔! 她要是想帮人救人拉一把人,首先得自己愿意,而非是被逼迫着做事情。 “长姐,你都嫁人好几年了,怎么可以当着姐夫的面,和那么多男人说话?” “我看你在泽州几个月,是一点妇德都没有了。” 云柏林有些怕祁长瑾。 他责怪云皎月让他在太阳底下久等,不敢直说。 阴阳怪气道,“虽说长姐你和姐夫,也是共同经历过患难的人。” “但也不能,仗着姐夫现在对你好起来,就一点为人妻子的模样都没有。” 云皎月脑瓜子被这个遭人嫌的弟弟,吵得生疼。 她嘴皮子利索,“柏林,你这几个月可曾好好读书了?” 云柏林不明所以,“我是家里独子,爹娘都紧着我的功课,我自然好好读书了。” 云皎月听到这里就来气! 原身家里也有些银钱,是小商户没错,不过也请得起夫子单独授课。 可原身从来都没有读过书! 就连女工也不太会,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出阁前,在娘家帮忙做了好几年的生意。 “既然你功课不成落下,难道就没听说过有钱易出众,遭难难寻亲?” 云皎月眉眼漫着显而易见的冰冷。 冷冷道,“以前这句话,我还不信。毕竟我好歹也是有爹娘有血亲的人。” 眼底对云长东几人没什么感情。 冷不丁薄凉道,“只是,我和长瑾被流放的时候,你们却连一次嘘寒问暖的时候都没有过!”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来求我三春雨,我去求人六月霜!” 讥讽的话语声落下。 眼看着亲爹云长东的脸色阴沉起来。 他脸上也没再装出一副慈爱心疼女儿受苦的模样。 不满斥责,“好了!” “皎月,你少说两句。你弟弟说的话固然不好听,但也是大实话。” “你好歹是状元郎明媒正娶的夫人,哪能和那么多不相干的男子说话。柏林也是为了你好。” 云皎月双眸冷意似寒潮袭来,开始替原身不值。 要是按照原身以前的脾气,亲爹说了这句话,就会好声好气给云柏林赔不是。 可现在,她云皎月可不惯着他们! 倏地作出失望模样,喊了声,“爹。” 失望道,“祁家没遭难之前,我在祁家做少夫人。” “每次娘家和我说缺银子,我都死乞白赖去拿祁家银两帮衬。” “我对你们一直掏心掏肺,你们现在却避而不谈对我的亏欠!这是什么道理?” 云皎月眼底阴鸷翻涌,视线扫向云长东。 蓦地凌厉发问,“难道,我身为云柏林的亲姐姐,连说他几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我没有资格管教弟弟!” “你们以后也不要再拿着长姐如母的话压我,让我没有底线地给他收拾烂摊子,善后一堆破事!” 第166章 奇葩聚一窝 云皎月脑子里不断回忆起一些糟心的事情。元宝小说 曾几何时,云柏林这个草包争强好胜,常常和青州一些纨绔子弟厮混。 仗着亲姐姐是青州首富的长孙妻子! 每每三言两语,就被哄得不知天高地厚砸银子。 有一次,他竟然连黑市里流出来的药玉吊坠都敢买! 药玉,又称老琉璃,是被朝廷保护的残缺工艺。 除去皇室能用以外,使用者都有着严格的等级要求。 要不是祁长瑾无意中瞧见,又托人辗转找到丢失吊坠的主人,这个草包少不得要连累家族名声进牢房。 结果这个草包! 不但不领祁长瑾的好意,还找到原身,生生从扶弟魔原身手里讨要了几千两银票。 美其名曰,是让他消气所必须给的赔罪。 而原身又哪里来的那么多银票,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祁长瑾半月没读完一本书。 后来实在是厌烦至极,祁长瑾才将银票给了出去。 想到这些,云皎月冷冽双眸冷冷眯着,眼神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云长东被女儿身上的戾气,镇得有片刻失神。 今天这种接女儿女婿的场面,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微微张嘴,还没等说话。 就听见祁长瑾清冽声音充斥着冷意,“皎月,岳母大人还在世,哪里轮得到你长姐如母。” “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省得外人会辱骂岳父岳母不知道心疼你这个宝贝女儿。” 话音落下,云长东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长姐如母这句话,是他念叨了十几年,给云皎月洗脑用的。 一个女儿而已,总不能让家里白养那么多年。 就算嫁人了,也得时时刻刻扶持娘家才行! “这……这……” 云长东被阴阳得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良久才说道,“贤婿,你话也不能这么说。” “倒不是我不心疼皎月。只不过,柏林好歹是皎月的亲弟弟。” “我和你岳母年纪渐大,做不到一辈子照顾孩子。以后还需要皎月和你,多多提携柏林。” 变脸很快。 笑脸相迎暗示道,“贤婿啊,要是你到了京都封侯拜相,可千万别忘了柏林这个小舅子。” 云柏林也笑笑,“是啊姐夫,以后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言语之中,还颇有对未来的希冀,想靠着祁长瑾横行霸道。 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直勾勾冷视着这对奇葩的爹和儿子。 暗想自己才过了半个月的安生日子,心气居然就已经变得这么不沉稳。 她冷静下来,眼底满是对娘家人的嫌弃。 刚想怼人。 只见祁长瑾不慌不慢,低沉幽幽道,“岳父大人教子有方,连皎月这个女儿都能教导得贤惠明理。” “虎父无犬子,您的这个儿子,以后只会混得更好。” “即使没有我这个姐夫,前途也不会低人一等。” 云柏林没听懂祁长瑾话里的意思。 虽然他不觉得云皎月这个亲姐姐贤惠明理。 不过他还是洋洋得意,只觉得祁长瑾在夸他。 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乐呵呵道,“我也觉得我自己以后前途无量!” 云长东恨铁不成钢,瞪了眼自己这个听不出好赖话的草包儿子。 又听祁长瑾缓缓冷笑了声,“再者。” “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是个有福气的人,日后定会福寿绵绵。” “皎月是个孝顺女儿,要是再听见岳父大人说这些不吉利、忧心自己早逝的话,得伤心了。” 祁长瑾阴鸷双眸微动。 完全没将云长东这对父子放在眼里。 这两个月,他是看在云皎月的份上,才对云家诸多示好。 还以为自己的妻子,还会像从前一样对娘家有求必应。 才打算多费心思和人相处。 可现在女人对云家没什么忍耐性,他也就不必多给他们脸面。 云皎月心情渐渐舒畅起来。 她抬起清澈眼眸望向祁长瑾,眼角逐渐压着笑意。 语气终于轻快,“是啊爹,你这种不吉利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都说苍天有眼。要是你再咒自己早死,万一……老天爷当真了怎么办?” “你!”云长东气得不可开交。 “你敢咒我这个亲爹?!” “我?” 云皎月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我怎么会咒爹?” “我肯定只会和长瑾说的一样,会担心伤心爹!” “而且相比较柏林官运亨通,他肯定也更希望爹娘能够平安终老。” 云长东见自家女儿一副懵懂无知,好似是真心替自己着想的模样。 完全吃瘪。 他紧紧皱着眉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抬手指着云皎月,“你这个混账!” 话音刚落,祁长瑾就已经挡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他眼里藏着让人犯怵生畏的无形威压,云长东顿时哑火。 但后者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 给妻子张氏使了个眼色。 张氏还处于发蒙的状态,看到云皎月对自家人跟吃了炮仗似的,脾气大得很。 她差点怀疑面前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儿。 不过她转念一想,泽州贫瘠,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 脾气变大些,也是情有可原。 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把云皎月拉到一边说话。 “皎月,你是不是还在怪爹娘和弟弟?” “其实你和长瑾离开青州的时候,我们是想送你一程的。娘连一百两银票都准备好了!” 云皎月眼里划过危险轻蔑的恼意。 一百两银票,都不够云柏林和狐朋狗友厮混,在青州花天酒地吃上三天! 对原身还真是大方。 她耐着性子,轻讽道,“是吗?那为什么,爹娘没有来送我?” “那是因为!你弟弟那天身体不舒服,闹肚子上吐下泻,你也知道,你弟弟胃不好。” 张氏忙是解释。 云皎月浑身弥漫着的冷意更加盛盛。 再也忍不住,冷冷笑了一声。 云柏林胃当然不好,每天喝酒吃肉,三天两头吐得要死不活。 这种程度的身体不舒服,她完全见怪不怪。 云皎月故作恍然,善解人意道,“是这样啊?” “幸亏娘特地和我解释了一遍,要不然我还以为弟弟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命都快没了。” “说清楚了就好,我也能安心。” 在张氏的眼里,儿子的一切大过天。 她点点头,正儿八经道,“你弟弟每回酒喝多了,可不就是和半条命都没了一样吗?” 云皎月咋舌,好一会儿被堵得没说话。 她算是知道云柏林听不出好赖话的缺心眼是哪里来的。 视线扫向张氏,“娘要是什么事情,我和长瑾就回府了。” “祁家几个月没住人,最近离开青州前,我和长瑾会有很多事要忙。” 丑话说在前头,“这几日我们也没什么时间顾到娘家,还希望娘能不要怪罪。” 张氏瞳孔猛地一缩。 反应过来云皎月还是在气恼娘家。 她支支吾吾,“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当然不会怪你。” “不过你先别走……” 云皎月挑了挑细眉,“娘是还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青州公布的名单里,祁家二房的老爷,不是休妻了吗?也没将原来的妻女带回来。” “你的亲姑姑,三个月前丧夫了,孤身一人瞧着可怜。” 张氏拉住云皎月的手,“你亲姑姑可是我们的自家人。你也不舍得让她孤苦过一辈子吧?” 洗脑着,“不如由你出面,让长瑾的二叔和你姑姑相看相看?” “如果看对眼了,咱们两家不是也能亲上加亲了吗?” 第167章 不会有好日子过 云皎月难以置信盯着张氏,人家祁家需要和云家亲上加亲吗? 祁家对外的说法,的确是祁盛天休妻了不错。 但人家才休妻没几个月,至于要相看一个寡妇? 祁家二房现在没什么银钱,但在青州的田产铺子还是有一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长东和张氏到底哪里来的脸,上赶着给人介绍妻子? “娘,你们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我脑壳上了。” 云皎月双眸冷冷一眯,“我不会干涉二叔再娶的事情。” “他要娶谁,想娶谁,我一个晚辈无暇过问。” 云皎月深知以柔克刚卖惨的道理。 声音微顿,软了语气,“我和长瑾才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娘你们就不要再来添乱了。” “难道你们非要让我和长瑾吵吵闹闹,让他休了我才安心?” 张氏瞪大眼睛,摇摇头。 怯怯懦懦,“我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长瑾怎么会休了你?你不是已经成为京都大臣的义女了吗?” 话锋一转,“再说你姑姑是咱们的自家人,你再如何也得帮衬帮衬她……” 云皎月眼神顷刻间变冷。 耳朵生起茧子。 彻底没了想和张氏说话的心情。 转身往祁长瑾方向走去,“长瑾,时辰已经不早。” 祁长瑾颔首示意,恭敬有礼道,“岳父岳母,我和皎月就先行回府了。” “祁家此刻少不了有贵人在,我也不好让人久等。省得坏了祁家复兴,得了狂妄无礼的名声。” 祁长瑾现在已经恢复状元身份。 按理说,青州官员有不少都会亲自来祝贺,又或者是托人将礼品赠上祝贺。 再加上云皎月已经是陆崇的义女。 那些官眷也会来和云皎月套近乎打交道。 两人的确很忙。 云长东不愿意让云皎月祁长瑾走人,但也怕自己拖着人不让走,会被青州官员厌恶穿小鞋。 勉为其难道,“那过几日等你们夫妇得空了。” “我这个当亲爹岳父的,再上门和你们说些体己话。” 祁长瑾声线平缓,嗓音纯澈,“自然。” 云皎月是一刻都不想在云长东等人面前多待。 她脚步走得飞快,拉上祁长瑾的手腕,快速离开他们的视线。 到了马车人群无数的商道,云皎月才发现,青州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挥使都早已派马车来接人。 三辆马车占了大半道路。 马车夫言语间都带着不少狂妄: “我们家大人掌管青州全州政令,状元郎自然要上我们家大人的马车。” “可我们家大人和京都帝师关系甚好,祁家大少爷好歹要唤帝师一声义父,就凭这层关系!祁大少爷肯定会坐我们提刑按察使府的马车!” “你们都住嘴吧!我们都指挥使的儿子,和祁家少爷都在李大儒座下念书,有那么多年的同窗情谊!上回我们家少爷还捧场了祁少夫人的生意!祁大少爷肯定会上我们府上的马车!” 说话声音穿过人声鼎沸的商道,云皎月舒展的眉头蹙了蹙。 只觉得不远处这三辆马车,比云家的人还碍眼。 祁长瑾没准备早早站队,这三位马车夫的背后主人,和京都高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牵住云皎月的手,挤进一旁的民居小巷。 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的路,才到祁家门口。 一别四月之久,祁家牌匾上都出现了不少蜘蛛丝。 各府仆人们纷纷在祁家帮忙大扫除,泼水的泼水,扫地的扫地。 还有拿梯子,用鸡毛掸子清除灰尘和蛛丝的。 门口马车轿子无数,青州城内排得上名号的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商户,都挤进了祁家。 女眷也在祁家,柳韵秀换了身好看的衣裳,在后院替云皎月招待客人。 云皎月自打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盛大场面。 好似前几个月的艰难日子是一场梦。 “状元郎回来了!” 祁家门口有人突然喊了声。 一时间无数人涌到门口。 祁长瑾握着云皎月的手微微用力,“皎月,官场如战场。” “在我没有站队以前,那些女眷不敢平白无故得罪你。过会儿你和那些人接触,不要怕。” 祁长瑾察觉云皎月神情有片刻的不自然。 低声安抚着,“提刑按察使司宋大人和你义父交好,宋夫人肯定也会护着你。” 云皎月略略回神,和这些官员女眷打交道,她倒是不怕。 她只是感慨。 流放时,什么大人商户,一个都没来雪中送炭。 现在荣归故里,有名有姓的是都来了,没名没姓的也想和祁家攀上关系。 当真是现实。 她颔首示意,“你放心,那些人就算是得罪了我,我也不怕。” “好歹沧州地震时,我也受过皇帝陛下的表扬。回青州第一天,要是有人直接和我过不去,这不就是在打陛下和义父的脸?” 云皎月心里明镜一样,“况且,翻案后,义父在朝中的地位会回升。” “我要是受了委屈,京都的风总有一日会吹到青州的地界。她们的夫君和儿子,不会有好日子过。” 祁长瑾清隽面孔上有着不让人轻易察觉的坚定。 他幽邃的眸子泛着好看的光泽。 现在他只是状元,以他的地位,还不能以一己之力保障云皎月不受委屈。 总有一日! 他要日转千阶步步登高! 用他的青云直上位极人臣,来让世上之人,个个都上赶着追捧和尊敬云皎月! 祁长瑾和云皎月进了祁家,前厅聚着不少青州的达官贵人。 连沧州的林督邮林盛也来了,和林老夫人亲自带来了贺礼。 云皎月刚进祁府门口,祁昭昭就特地拉着云皎月去了大房院子。 指着院子卧房里,摆在桌案上的绸缎衣服。 “堂嫂,这绸缎衣裳是绸缎庄提前一个月为你做的,你穿起来肯定好看!” 祁昭昭语调轻快,圆润明亮的眼睛眨着。 云皎月蹙着眉头,“哪家的绸缎庄?江家?” 祁昭昭耳垂有些红,点了点头。 云皎月清冷的眸子幽暗了几分,这绸缎衣裳要是江家在特意向大房示好就罢了。 要是,是想借机和祁昭昭套近乎,只能证明江家大少爷实非好货色。 自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周沁借由江家之手,来和祁昭昭示好亦或者是炫耀。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不可能会穿这身送来的衣裳! 云皎月走向床底,用手掏了掏。 “昭昭,几个月前,我特地在床底藏了两套裙子。” “其中一套,是我按照你的身形尺寸,特地定制的。正好是当下可穿的夏装,你换上去给堂嫂瞧瞧。” 原身为了和祁家破冰,时不时会对祁家各房示好。 这套湖水蓝的丝质衣裙,就是四月前特地在别的绸缎庄定做的。 祁昭昭看向云皎月从木盒里拿出的裙子,眼睛亮了亮。 其实她也喜欢云皎月手里的裙子,她身上的这件淡粉色的绸缎裙子,虽然是江家送来的。 但是穿起来厚重,看款式也有些显笨拙。 她纠结着,一边是江家送来的裙子,一边是自家堂嫂特地为自己定做的心意。 想来半天,还是接过云皎月手里的裙子。 甜甜笑道,“谢谢堂嫂!” 第168章 对父兄名声不好 换完衣裙,云皎月带着祁昭昭去了大房院子。 祁家有着青州城里最大的私人宅院,除去原先祁老夫人住着的院子以外,三房随便哪一房拎出来,都能吊打州县里富商权贵的宅院。 院子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顺着走廊能一路走到湖心亭。亭子周围,还有着偌大迷人的水上风景建筑。 很快,嬉戏热闹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从湖心花园里响起。 云皎月不太认识园子里的人。 以前原身当祁家少夫人的时候,由于出身太低还不受宠,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官员夫人。 刚进人群,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夫人,就拄着拐杖率先走向云皎月。 林老夫人被侍女搀扶,“这位就是皎月吧?” “几月前,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这个孩子道谢。” “前阵子祁家被赦免的消息传到青沧两州,想着今日,说什么也要亲自上门造访!” 林老夫人视线落在女人脖子上挂着自家孙女送的和田玉坠子。 波澜不惊扫了眼云皎月的穿衣打扮。 一看就知道她是祁家大房如今的女主人。 云皎月察觉到面前的人,焦点停驻在她脖子上的吊坠,看了许久。 知道对方是林芙蕖的外祖母。 犹疑问道,“您是……芙蕖义姐的亲外祖母?” 林老夫人哎了一声,特地慈爱应着。 紧接握上云皎月的手。 半嗔着,“叫什么林老夫人。” “你既然喊芙蕖一声姐姐,那你也跟着芙蕖,喊我外祖母。” “你这孩子救了芙蕖的命,还促成他们父女相认。芙蕖喜欢你,我老婆子也喜欢你!” 林老夫人年纪大了,这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早在云皎月拿着林芙蕖的贴身吊坠时,她就有机会假冒陆崇的亲女儿。 可云皎月不慕权贵。 即使当时还是个流放人犯,也没动冒名顶替的念头。 活生生把做一品大员掌上明珠的机会,送到林芙蕖面前。 就这份恩情,她们林家记她一辈子! 话毕,旁边又逐渐围来一个中年女子。 目光轻飘飘掠过林老夫人,扫到云皎月身上。 幽幽讥讽道,“林老夫人平日里闭门不出。” “沧州青州邀约的人家无论官职大小,挨个都给回了。” “还以为祁家这次回青州,林老夫人和林督邮也不会来。” “没想到……竟然今日一早就来了,还带来了奴仆帮忙打扫。” 中年女子阴阳怪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青州祁家,是林老夫人自己的……”家呢。 嘴唇张开没闭上。 话还没说完。 这时,提刑按察使司宋大人的妻子,宋夫人也走到云皎月身旁。元宝小说 冷不丁打断嘲讽,“我说杨夫人,你可别因为林老夫人拒了你家孙子的百日宴,就在祁少夫人今日回府的这种大喜日子上,翻旧账。” “祁少夫人算起来也的确得喊林老夫人一声外祖母。” “人家来看望自己的外孙女,怎么就不能带下人来帮忙打扫了?” “再说,方才我还看见你家夫君,还命随行手下在大房院子打扫呢。” 宋夫人懒懒抬眸看向杨夫人,话里不满。 云皎月眸色微沉,目光宁静幽深,回望了眼面前女子。 没一会儿搞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挑刺的杨夫人,是从二品布政使司杨慷的妻子。 面前的则是正三品提刑按察使司,宋时年的妻子。 换算成现代,一个是省长夫人,一个是最高法院院长的夫人。 云皎月太阳穴突突,谁能想到才回祁家,就能撞见这种腥风血雨的场面? 顿时觉得原身以前过得还不错…… 起码悠闲。 不至于和这些女人夹枪带棍,你来我往地吵架。 在大齐国,布政使如入京都担任官员,可以直接担任尚书或者侍郎。 想到京都礼部,侍郎一职由于贪污空缺,最近陆崇还在彻查礼部尚书。 这个杨夫人这么嚣张跋扈,看样子是觉得礼部尚书或者侍郎一职,自己夫君势在必得。 云皎月清澈双眸微动。 不辨喜怒道,“今日多谢杨夫人操心我祁家的家事,也十分感谢您能赏脸到祁家做客。” 清冽声音缓缓,“不过……” “早在前几年,我就听说杨大人和京都司礼监的徐公公关系甚好。” “虽说我义父和徐公公同是京都官员,但不合之事天下皆知。” 故作懵懂无知,“也不知杨大人今日关心后辈前来祁家,会不会惹徐公公生不快。” 杨大人能做到布政使这个位置,每年没少给司礼监送礼。 这次这对夫妇到祁家来,除去明面上给了祁长瑾颜面以外,她不信没有示好和拉拢的意味。 陆崇近月如日中天,还刚解决了一个从二品的京都官员。 不一定没有插手任命侍郎的话语权。 云皎月刚说完话,杨夫人脸色就渐渐阴沉下来。 宋夫人看云皎月阴阳怪气讥讽对家,嘴角扯了扯。 看云皎月更顺眼了。 冷嘲热讽笑道,“我看有些人,是这边想顾着,那边想讨好。” “可别到时候朝夕过东,两手脱空!两边都讨不了一点好!” 宋夫人拉住云皎月手腕,往一旁走去。 亲昵道,“来,皎月,婶婶以后就喊你皎月了。” “我刚刚见你府中的半枝莲开得不错。不知道能否陪着婶婶去瞧瞧。” 看云皎月被人拉走。 杨夫人眼中的不满情绪,越加浓烈! 眸子里凝聚出一抹怨毒,眼神直勾勾瞪向云皎月。 声音低低响起,“什么东西!也敢拿徐公公出来压我!” “我呸!我看你那义父能嚣张几天!” 经过刚刚的唇枪舌剑,云皎月愈发坚定要和祁长瑾和离的决心。 她也不是说不能应付这些官眷。 只是这个交道打起来,是真毁人心情。 “昭昭,你不用陪着堂嫂了。” “你看从前和你交好的玩伴都来了,去玩吧。” 云皎月看到不远处走来三三两两的富户之女。 宠爱望向祁昭昭,温声说话。 祁昭昭点了点头,觉得刚刚那些官员夫人,说话忒吓人了。 连女眷说话都这么嚣张。 开始担忧自家堂哥和亲哥哥,以后和官员们打交道,会不会受气碰壁。 她乖巧应声,“堂嫂,那我就先走了!” 云皎月脸上凝结出一抹轻柔,“去吧。” 宋夫人看着祁昭昭乖巧听话的样子,眼睛忍不住多打量了几次。 “皎月,你家这堂妹,如今几岁了?说人家了没有?” 云皎月双眸幽幽,“倒是还没有说人家,不过昭昭年纪还小。” “在泽州言行又不受拘束,天真烂漫得紧。” “我和我三婶娘,都想着她能够在家里多待两年。” 宋夫人热情说话,“多待两年,也不能不说人家啊!” “改明儿我帮你这堂妹相看相看。” “女子过了十五,嫁不嫁人的不打紧,要是没有亲事,对父兄名声也不好。” 云皎月思索着半晌。 没准备直接拒绝宋夫人。 应下道,“那就让婶婶多费心了。” 第169章 摆好自己的身份 几个时辰下来,祁家的宾客陆陆续续都散了。 云皎月将林老夫人,和一些家里离城里颇远的县城官员女眷都留了下来。 想着路远,夜间赶路也不安全。 晚上的时候,云皎月特地将空间里的身契地契房契,全拿了出来。 按照三房各家从前的财物所属,分门归类。 “三婶娘,这是你们三房的田产铺子文契。” “下人们的身契我也找到了,明日就能贴个告示出去,把从前在祁家做活的人全喊回来。” 柳韵秀接过失而复得的文契。 对自家那个死因不明的婆母,多出几分好感。 摇头感慨,“我那个婆母,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情。” “不过这些卖身契,我想着,叫部分下人回府就是。不用全将人喊回来。” 云皎月有些不明白。 蹙了蹙眉,“这是为什么?” “从前在祁家的家人,过惯了祁家的好日子。” “我们流放后,她们大多有门路的,都会一门心思钻营,去青州的大户人家办事。” 柳韵秀眼角余光捕捉到云皎月的不解。 耐心解释道,“我们一别数月,有些下人怕是早已被其他府邸同化。” “既然心都不在祁家了,就算强制叫回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像布政使家的杨夫人,我听说她前几月就收了不少我们府上的下人。” “我想着,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干脆把身契给各家有名望的,都送过去。” 细想之下,补充道,“要是对方不收身契……” “就将身契还给下人自行处置。” “总归,那些早已有好去处的下人,我们祁家是别想再回来了。” 云皎月星子般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惊讶。 一方面觉得自己和柳韵秀待着,能学到一些内宅用人的技能。 另一方面又觉得柳韵秀的做法太过于君子和实诚。 其实,就比如杨夫人。 就算她们把下人的身契送给她,她也不见得会因此就看祁家顺眼。 这会儿,云皎月脑子里灵光乍现。 认为与其白白对不买账的人示好,倒不如使点狠手段。 在人家府邸里安插眼线。 “三婶娘,那身契的事情就交给我。” “我会将部分下人叫回来,重新签下身契。至于那些在各府的下人,我也会看着办。” 云皎月准备和祁长瑾商量商量。 没准备直接拿着卖身契,把下人喊回祁家。 祁家月银丰厚,召回下人的告示可以照发。 愿意回来的。 就择优筛选,留下能用的下人。 不愿意回来的,有了达官贵人家好去处的。 明面上就装作卖身契丢失了样子,不再牵扯。 之后,可以再派程二李虎,偷偷去下人们的老家送口信。 威逼利诱再恐吓。 只说以后要是这些奴仆不听话,又或者是倒戈替祁家对家办事! 那她们的身契就会被人牙子‘意外捡到’,到时候由外人直接带走打死。 云皎月用意念在空间找了找。 终于在库房角落找到了几本登记奴仆具体老家地址的册子。 柳韵秀听出云皎月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打算多管。 毕竟以后云皎月还是得独当一面,掌管祁家大房内宅事务。 暗想,只当是给这侄媳妇儿练手。 这会儿,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昭昭,你听我解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是故意抢走江家大少爷的!” “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关系好的就跟亲姐妹一样,你要是误解我,我会很伤心的。” 说着,争吵声之中还夹杂起似有若无的哭声。 这个哭声,一听就不是祁昭昭的。 甚至,祁昭昭根本就没发出一丁点过激的声响。 云皎月幽邃双眸闪过淡淡的不悦,往声音来源方向走去。 柳韵秀也一块过去。 门外,一个穿着淡青色丝质裙子的女孩正死死拉着祁昭昭的手腕。 她看起来跟受了天大的委屈,“昭昭,你要是不高兴,我今日回去就和江家退亲!” “你就不要误解我了!” 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冷意弥漫。 越听这个周沁说的话,就越觉得对方小小年纪就茶气熏天。 声音冰冷倏地落下,“住口!” 云皎月浑身弥漫着威严冷意,站在台阶上幽幽冷视着周沁。 凌厉视线停驻在对方身上,“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不知礼义廉耻,天黑了还跑到人家家里来吵吵闹闹!” “要是再敢发出一丁点让人看笑话的动静,就别怪我立刻就把你赶出去!” 云皎月沉着脸色,厌恶神情将周沁压得大气都不敢喘。 慢步走到周沁身边,“我倒要看看,被我们祁家明面上赶出去的女子!” “以后还能不能在青州城里立足,有没有哪家不长眼的敢三书六礼娶你进门!” 伸手将祁昭昭拉到自己的身后。 冰冷视线似冰凌戳人心肺。 云皎月当下就想着,得早些,或召或买,把奴仆下人填充进祁家。 但凡刚刚身旁有几个下人,她就能直接把人丢出去! 想到这里,还有些惋惜。 紧接,周沁怯怯的声音就喊起来,“祁家嫂子,我……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实在是白天家里有事,我又想着昭昭今日回来,再如何也得上门道贺。” “这才傍晚上门。” 云皎月清冷眼眸恍过不悦,拧了拧眉头。 在沙橘村,她遇到的都是大老粗的爷们,和心思不弯弯绕绕的淳朴农妇。 回到青州后,今天遇见的不是高段位难得罪的贵妇。 就是有着一百个心思的小绿茶。 “别叫我嫂子,我们祁家现在的小姐,只有昭昭一个!” “你喊我嫂子,是想在祁家和昭昭平起平坐?” 周沁脸上臊红一片,“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摆好自己的身份!” “另外,你既然白日里没空到祁家,大可以明天光明正大上门,何必趁着夜色到府上?” 云皎月沉住气,黑目裹上一层冷意。 冷不丁讥讽,“你入夜才来,是想告诉外人你和祁家关系深厚?” “还是想告诉外人,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不敢在人前露面见昭昭?” 周沁手心都是汗。 她小小的脸蛋情绪复杂,打翻了染缸般的难看。 要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也只是做了一些。 但是女子嫁娶是大事。 她是商户之女,家里没有根基背景,难以高嫁。 在适龄青年里,也就江家大少爷能入她的眼。 她使点小手段,套住这个适婚对象怎么了? 周沁碍于祁家如今的地位,不敢撕破脸。 她嘴角扯了扯,挺直腰板道,“祁少夫人,我也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又何至于这么不给我一个小辈颜面?” “我知道,你是气我抢走了昭昭的心上人,但是江家绸缎庄经营不善,四月前你们祁家又倒了。” “我们周家能帮得上江家,联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算起来,是昭昭和江家大少爷有缘无分,我才和人家定亲。” 像是越说越委屈,眼泪又哗哗地流。 哽咽着,声音大起来,“所以,我根本没有对不起祁昭昭!” “今日,我上门也是顾念着和昭昭往日的姐妹情分。” “根本不是你所说的,想告诉外人我和祁家关系深厚,更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170章 彻底结下梁子 听见抢走心上人几个字,云皎月的脸彻底黑了。 阴沉到脸上能滴水似的。 祁昭昭充其量对江家大少爷也就是情窦初开,这件事情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 这个周沁声嘶力竭嚷嚷着,分明就是见不得昭昭好。 不想让昭昭高嫁,又或者是嫁个能托付的好人家! 周沁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祁昭昭终于开始不耐烦,冷淡道,“周沁?你方才没有听见我堂嫂说的话?” “我们祁家,现在仅有的小姐,只有我。” “你何德何能,能和我做姐妹?我们又到底哪里来的姐妹情分?”元宝小说 和祁昭昭玩在一起的商户之女,从前有不少。 要说关系最好的,也不是周沁。 只是周沁老想着沾她的光,上门跟着名师学习女工和诗词。 来祁家的次数多了,久而久之才给人造成一种关系要好的假象。 “再者,你夜间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我们祁家门口,还停着不少达官贵人家的马车!” “你自打迈进我们祁家门槛,就哭哭啼啼。” “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还扯着嗓子,声音越哭越大,唯恐别人听不见!” “你说,你居心何在?” 祁昭昭也不傻,她也到了已经可以议亲的年纪。 今天在大房花园里,她原本打算探听江家大少爷的事情。 要是对方未定亲娶亲,就暗戳戳让亲娘多考察考察江景千。 结果却听到周沁和江家定亲了的事情。 说实话,她听到这个消息,很生气! 只因四月前,江家流传出经营不善的消息,她还想劝爹娘和绸缎庄江家做生意。 是周沁说,江家目前经营情况良好,让她不要过早在爹娘面前暴露小女儿的姿态心思。 她信了! 后来祁家被判流放。 而周沁在她成为人犯离开青州后!转眼就和江家开始议亲! 江家已有亲事,她祁昭昭,认! 至于周沁? 这个撒诈捣虚的昔日玩伴,不要也罢! 这会儿,林老夫人身旁的嬷嬷闻着声音过来了。 带来两个婢女。 走到云皎月身边,“二小姐?可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们帮忙的?” 云皎月当即就明白,这是林老夫人听见三房院子里的动静。 怕她应付不了。 特地让人来协助她。 云皎月紧紧拧着眉头,眼角压住遭了晦气的不悦。 林老夫人住在客院,离三房院子少说还有几百米距离。 连林老夫人都听见了三房的动静,其他人住得近的,怕是都听见了。 正是这么想着。 余光就瞥见院子门口,远远出现了几个官员家的随行奴仆。 一副偷偷摸摸来听墙角的架势。 云皎月敛下情绪。 更加坚定,明天要把部分下人火速召集回来的想法。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狠狠教训一顿周沁! 她说什么,也不可能会任由周沁这么个小小年纪别有用心的跳梁小丑! 去毁祁昭昭的名声! “昭昭,你刚说周家小姐是在祁家门口,就开始吵闹哭啼的?” 祁昭昭心底气愤,点了点头。 红着眼眶,“堂嫂,咱们家没有下人……府邸门口守夜的,是林老夫人家的家仆。” “周沁是先让家仆带话,让我去府门口接她。” “说咱们家达官贵人太多,她不敢进。又说要是我不去见她,她就在门口待一晚上,等什么时候愿意见她了,她再走。” 祁昭昭压制住气性,说完话后。 林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外加院子外头来听墙角的奴仆,都对周沁露出鄙夷目光。 云皎月被这番话气笑。 视线轻蔑落在周沁身上,“也就是说,昭昭是被你逼迫,才出去接你的?” “要是昭昭不去接你,任由你在府外赖着。” “就会被人议论嚣张跋扈,一朝重回青州,就再也看不上从前的玩伴。” “如若去接你,你就能笃定昭昭依旧和从前那样好说话,自认为能拿捏住昭昭?” 周沁脸颊火辣通红。 被戳中心思后,紧抿着双唇,额头上冒出细微的汗水。 她也不是没拿捏过祁昭昭。 今天试探祁昭昭,也只是常规的操作。 以前祁家是青州首富,她就靠着祁昭昭的心软。 每每央求,就能从祁家拿走不少好东西。 她靠着撒娇以退为进,要这要那,还要名师指导她的诗词女工。 得到了自己家不可能给她的一切! 央求讨好虽然不好听,但她不认为自己做得不对。 她又没有逼着祁昭昭对她好! 祁昭昭愿意给,她接受又怎么了? 云皎月眼神冷意盛盛,往周沁面前走近几步。 逼得人下意识连连后退。 见周沁已经心生怯意,云皎月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嘲讽弧度。 “周家小姐,我云皎月刚从泽州回来,没有什么耐性和你这种年轻小姑娘迂回周旋。” “你也不要怪我不给周家颜面!” “有些话,今日我就直说了!” 云皎月掀开遮羞布,冷冷说话。 凌厉声音落下,“江家对你这样的门户来说,或许是香饽饽。” “可对我祁家正儿八经的女儿来说!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人家!” “你看上的江家,我们祁家的女儿看不上!更不会把对方当作所谓的心上人!” 云皎月没打算给江家颜面! 周沁是江家大少爷的未婚妻,也算半个江家人。 既然周沁敢得罪祁家,那江家在示好之前,就别想置身事外! 云皎月沉住气,准备用卑劣打败卑劣。 转眼间,在周沁头上甩上一口大锅。 清冽声音漫不经心,“你和昭昭略有些交情。见不得我们昭昭好,我也能理解。” “人嘛,畏己贫,忧人富。” “但是你再怎么,也不能故作委屈可怜,去毁坏昭昭的名声!” 云皎月转身对着林老夫人派来的嬷嬷说话: “嬷嬷,还请您受累,亲自去周家走一趟。告诉周家!” “今日我们两家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此后各家富户宴席上,有周家,就不必有祁家!青州城内,若是狭路相逢,就后果自负!” 云皎月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 周沁眼里的泪花还没干,后背刹那间僵直。 都不敢呼吸!脸色憋得苍白! 两月前,她知道祁家要回来了,就火速让爹娘催着和江家正式定亲。 想着大不了等祁昭昭回来,再给她赔罪。 赔完罪,大家还是玩伴。 谁知道祁昭昭这次居然会生气,对她不冷不热! 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次祁家少夫人,居然还为了祁昭昭,公然和自己家过不去?! 要是督邮府的人真去了自己家,她爹得打死她! 央求着祁昭昭,“昭昭……我们曾经那么要好。” “你就劝劝你堂嫂,不要派人去我家!好不好?” 祁昭昭皱了皱眉,反省自己以前识人不清。 不该对谁都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否则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好欺负! 她眨着明亮眼睛,从云皎月身后站出来,“周沁,我们都是快及笄的年纪。” “先前,我以为人面相似,人心也相似。这几个月下来,我知道人心隔肚皮。” “从你要挟我出府接你的时候,我们原本就不深厚的情谊,就彻底断了!” “往后,你就好自为之吧!” 第171章 打死那个不孝女 没多久,周沁就被林老夫人手下的嬷嬷,连拉带拽,亲自拎出了祁家。 三房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 柳韵秀无可奈何走向祁昭昭,摸着女儿的头发,“昭昭啊。” “你堂嫂刚刚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祁昭昭咬着唇,重重点了点头。 不就是祁家的女儿,看不上江家这种门户的少爷吗? 她听她堂嫂的话! 云皎月见院子外头的人逐渐散了。 也走到祁昭昭身旁,压低声音,“昭昭,我刚刚那些话,是说给周家小姐的。” “我身为你的堂嫂,你未来看中了什么样的人,想嫁什么样的人,堂嫂都支持你。” “要是你对江家大少爷有意思,堂嫂就去和江家交涉。” 补充道,“只要你们都愿意,我就逼着周家主动退亲,让江家来娶你。” 祁昭昭怔了怔。 她这才明白刚刚云皎月对周沁说的话。 一方面是实在生气,另一方面则是给周家江家施压。 周家在青州城里店面无数,然则说白了,只是一个多开了些胭脂店铺的富户。 且不说,和现在重新拥有了田产铺子农庄之类的祁家,根本没法比! 就是那些东西都没了。 周家也没法和家里出了状元的祁家相提并论。 有云皎月先前说两家结了梁子的那句话。 最迟明天一早,周家在青州就混不下去了…… 换言之,江家大少爷和周沁退亲,是迟早的事情。 祁昭昭摇了摇头,心里感激自家堂嫂对她的疼爱。 下定决心,开口道,“不用了堂嫂。” 思维清晰,“仔细想想,半年前的元宵花灯节,商道上人来人往瞧着热闹,花灯也做得好看。” “再加上摊位上,那些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在江家大少爷脸上。” “有这些诸多因素加成,我才觉得江家大少爷惊为天人。” “但一码归一码,一瞬间的情窦初开。” “也不意味着我下半辈子,就得死磕江家不是?” 云皎月听来听去,意识到祁昭昭现在是对江家那位少爷不上头了。 听她那意思,是认为当初的悸动源自于花灯节下的氛围感。 对祁昭昭流露出一丝赞赏。 她是真喜欢昭昭这种不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个性。 说句实话,女子择婿,除去凤毛麟角之辈,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下一个更好。 微启薄唇,确认着,“昭昭,你真的决定了?” “以后确定不后悔?” 祁昭昭清澈眼眸微动,看云皎月不信她。 立马伸手,做出发誓状,“不后悔!” “堂嫂,你也不必担心我嘴硬逞强。” “我刚刚说那些话,绝对不是为了维护祁家颜面,而是真的发自内心才说的!” 祁昭昭现在心情很不错。 她想开了。 感激于这次流放的经历。 起码她运气很好,没有被人怎么为难,还磨炼了自己的心性。 要是没有泽州那一趟,她没准真会答应自家堂嫂,让她逼着江家来求亲。 但去了泽州,今天回过神才发现: 江家大少爷不过如此。 他们祁家的人,就算身为罪籍也会想方设法赚钱! 她大堂哥离开泽州前,可还买了两条街的铺子! 江家不过是经营不善,就要沦落到靠子女联姻度过危机。 足以见江家长辈经商能力一般,手下产业太过单一。 并且,较之祁家长辈的思想,显得也不太开明。 换作她堂嫂,经营不善时,怕是早就想出了无数法子力挽狂澜。 说不定前脚家里人还为生意不好发愁,后脚她就多开了几家店面铺子! 能让家里人永远都精神焕发,喜气洋洋的。 所以,她祁昭昭要以后就算要嫁人,也绝对会精挑细选!元宝小说 …… 从三房院子回来后,云皎月发现房间里有浓重的酒气。 视线里,男人刚沐浴完,穿着洁白里衣从屏风后出来。 走路不太稳,扶着屏风缓了一会儿。 云皎月瞳孔微缩,“你喝酒了?” 祁长瑾淡淡应了声,清隽面孔上浮出酒后绯红。 主动解释道,“白日里,那些官员来道喜,一人一杯,让我足足喝了两坛酒。” “晚上有人犯了酒瘾,也拉着我喝酒。这才味道大了些。” 云皎月蹙了蹙眉,祁家酒窖里的酒,全在她空间里。 她们这行人回青州后,时间太紧,也没置办东西。 佳肴是请了酒楼里的厨子现做的,美酒也都是许多贵客自带上门用于道贺的。 吃晚膳的时候,每桌上头摆着的酒都不一样。 光她闻到的酒,就有香雪酒、羊羔酒、天门冬酒、地黄酒这四种。 这几个时辰下来,祁长瑾到底是混着喝了多少? 察觉出云皎月的不满。 祁长瑾走到门口,任着风吹了会儿酒气。 声音有气无力,从门口顺着风飘进来。 低沉坚定的嗓音缓缓,“皎月……你别气恼。” “往后,我必定做到,觥筹交错间饮酒不过三杯。” 云皎月视线扫向祁长瑾,听出男人话语中对仕途的上进心。 人在位卑言轻时,在酒桌上并不会有多少话语权。 即使男人现在是陆崇的义女婿,外加新科状元。 没有实权和官阶,也只能让部分人短暂的敬,不能让所有人长久的畏。 好在祁长瑾以后会成为权倾朝野的首辅。 要是真按照一人一杯的情况。 以后的确也没有超过三个人,敢给他敬酒。 略略舒展眉头,“我也并非气恼。” “我只是觉得,就算是食材作料混在一起喝,也会闹得肚子痛。” “今天你喝了那么多种类的酒,要是直接睡,明天醒来必定会头疼。” 反应过来,“不过,你现在说话还这么有条理性,是先前吐过了?” 云皎月环视周遭,没找到吐出来的污秽物。 估摸着男人是在外头吐的。 见祁长瑾闭着眼睛半靠在门框上,像是在细心听她说话。 有些迟钝,“嗯。” 云皎月拢眉无奈,走向门口,“你别吹风,省得着凉。” “我先扶你到床上躺着,再去给你煮葛花解酒汤。” 云皎月觉得自己对祁长瑾不太上心。 明明知道今日会喝酒,也没记着让男人喝些牛奶和淡盐水,再不济给人嘴里喂馒头也好。 总不至于会醉酒伤身! 将人扶到床榻上,目光停驻在祁长瑾半醉半醒的脸庞。 看他乖巧地一动不动,声音还有一茬没一茬的慵懒磁性。 只是眉头蹙得紧紧,像是已经开始头疼。 不知怎的,看到祁长瑾这副模样。 她心里突然很火大! 完全打脸了自己刚刚所说的不气恼! 还想问祁长瑾,究竟是哪些没有分寸的人,犯酒瘾非得拉着他喝酒! 可眨眼的工夫,男人的呼吸已然逐渐平缓。 是睡过去了。 云皎月心里头堵得慌。 她是要和祁长瑾和离没错! 但也不意味着,她就一点都不心疼祁长瑾! 气势汹汹从房间出来,刚好看见林老夫人手底下的嬷嬷从外头回来。 那嬷嬷是来复命的。 事无巨细禀告着,“二小姐,我已经将人送回了家。” “周家老爷当时都动了家法,说要打死那个不孝女。” 转而和蔼开口,“另外,老夫人先前就说二小姐您身边没什么婢女。” “在祁家找到下人前,就将这两个婢女交由您使唤。” “等二小姐要去京都时,届时会再送几个专门调教过的婢女过来伺候。” 林老夫人出门,总共就没带几个婢女。 只能匀出两个给云皎月。 云皎月对于周沁被用家法这件事情,并不意外。 听到林老夫人还送了手下婢女过来后,不好的心情明显缓解。 她正愁现在人手不够,没人使唤。 勉强扯出笑意,温声感谢道,“多谢嬷嬷。” “还希望嬷嬷你能够替我转告对外祖母的谢意。” “二小姐客气了。” 云皎月将嬷嬷送到大房院子门口,身后两个婢女也跟着她。 三个人一块去煮了许多葛花解酒汤。 足足盛了几十碗才停下。 云皎月怕人不够,还把刚住进祁家,兴奋得睡不着觉的程二李虎叫起来。 五个人,一道将解酒汤送到那些贵客的房间门口。 云皎月先将解酒汤送到了提刑按察使宋时年大人的手下,青州岚县提督学政赵大人的房间门口。 赵夫人看到云皎月手里的那碗解酒汤,受宠若惊。 她家夫君官职并不高,她和云皎月之间也不相熟。 今天一整天下来,两人甚至都没说上几句话。 她拿不准主意,云皎月到底为什么要来亲自送解酒汤。 而且看身后跟着四个人。 每个人手里捧着的案板上,汤药都热气腾腾。 明摆着她家夫君的这碗汤药,是暂住祁家的这群人里,最先送到的。 动了动唇,还没说话。 赵大人就披上了外衣,出现在房间门口。 率先说道,“多谢祁少夫人特地来给我送汤药。” “只是我们这群宋大人手底下的官员,都不爱饮酒。因此也犯不着喝醒酒汤。” 默默补充,“倒是布政使杨大人手下的人,晚上拉着状元郎喝了不少酒。” 云皎月看向学政大人的眼神,充满敬意。 不得不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有时候话都不用说出口,想了解什么,答案就都有了。 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既然赵大人无需解酒,那我就不再叨扰了。” 客气恭敬着,“今夜大人和夫人就好好休息。” “明日还请一并用过早膳再走。” “我一定会命人提前准备好青州城最好的糕点,用于招待诸位大人和家眷。” 第172章 和你交好的诚意 确认灌酒对象后,云皎月直奔布政使杨大人手下的居住房间。 这次祁长瑾回青州,掌管青州政务的布政使,司法的提刑按察使,军事的都指挥使都来了。 这些青州的最高官员一来,手底下的人也都纷纷跟着顶头上司上祁家祝贺。 这才导致祁家今日热闹非凡,宾客如云。 “祁少夫人,我有个小小的问题。” 程二手里端醒酒汤端得稳稳,跟在云皎月身后开口说话。 “我在您手底下待了几个月,肯定是最相信不过您的决断。” “但是……如果只是因为您夫君被灌多了酒,您就找人算账,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李虎附和道,“是啊祁少夫人。” 说出自己的意思,“官场上应酬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以后等祁大少爷有正式的官阶,应酬之事,只会多不会少。” “这次咱们要是找这批人算账,下次不找另外一批人算账。” “那落在这群官老爷的眼里,就成了你是故意磋磨他们,看不上他们。” 程二和李虎,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以前云皎月看人不顺眼,能把人料理得服服帖帖没错。 可那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 现在要打交道的,则都是有大大小小官阶的官员! 直接杀到人房间门口吵架,是真的!会惹这群官员不高兴! 云皎月锐利双眸闪着冰冷的危险感。 冷冷一笑,“谁说,我是要上门找人算账了?” “啊?难道不是?”程二蒙了。 李虎也好奇道,“可如果咱们不是上门去算账,那祁少夫人你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 云皎月幽邃的眼眸微眯,戾气迅速在眼底泛滥。 她生气,只是因为她发觉了祁长瑾黑化的根本轨迹! 男人志在高位,在坐上首辅位置之前,他会被无数仗势欺人的贱骨头欺辱! 每次欺辱碰壁,男人黑化的程度,对权力的追逐渴望就会多一分。 恶性循环结束后,等祁长瑾站在权臣的最高位,则又会被狠狠拉下来! 被万人践踏,踩在脚底! 如果说,黑化和被践踏是既定的宿命。 那她只希望,男人被践踏的时候,被踩的力度能够稍稍轻些。 换句话说,她不愿意祁长瑾被欺辱。 不愿意他黑化得无可救药。 如果祁长瑾的结局一定会死,她只希望她的存在,能让男人的死相好看些。 耐着性子说道,“今夜如果是布政使杨慷杨大人,来给祁长瑾灌的酒。” “我或许没有那么生气。” “但杨大人的手下,那些今夜犯了酒瘾的人!” “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和颜面,非要拉着我的男人死命喝酒?” 话音落下,程二被提醒后瞬间拍着自己的额头。 他还真是跟在云皎月身后,日子过得太舒坦。 完全没想到这层,恍然大悟,“今夜住在祁家的官员,大多不在青州城城里做官。” “祁大少爷好歹是新科状元,抛开背后有陆崇陆大人的赏识以外。” “他只要被任命官职,官阶就会远在今夜这群人之上!” 程二拧了拧眉头,“所以祁少夫人您的意思?” “晚上您夫君醉酒,是杨大人指使手底下的人,特地折腾的?” 云皎月缄默不语,她不明白祁长瑾为什么没有拒绝小官员的劝酒行为。 或许是想,在去京都前博个能和基层官员打成一片的好名声。 又或许,仅仅是为了尽地主之谊。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男人能说出以后觥筹交错见不过三杯这种话。 就说明,大肆饮酒并非他所愿,他的确想借今晚的经历,时刻提醒自己早日位极人臣。 “我不管他是不是有意折腾,总归今夜这笔账,我是记下了。” 云皎月带着人去了青州军器局大使,从九品地方官员郑大人的房间门口。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吵得不可开交。 啪地一声,郑夫人将白瓷茶杯扔到地毯上,压低声音怒吼: “郑器你是疯了?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废物草包!” “你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还是个从九品!” “你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晚上和库大使陈黎死命给状元郎灌酒?” 郑夫人气得破口大骂,“我都借故头疼身体不适,让婢女去喊你回来。” “你倒好,当着状元郎的面耍威风,说我这个妇人就是麻烦!还不用让人管我?!” “我看你是被上头的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今晚拉着祁长瑾喝酒的人,的确都是杨大人手下的官员没错。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夫君一样,这么没脑子,上赶着给人灌酒。 有不少都是喝了一碗,再借故天色不早,得回去休息的。 就她的夫君,喝酒喝得没完没了! 郑夫人又骂了几句,门外云皎月听明白事情经过后,眉头逐渐舒展开。 云皎月敛下神情,不动声色低声吩咐,“程二李虎。” “除去郑夫人方才所说的库大使陈黎。” “你们俩先去给布政使杨大人手底下的官员,挨个送上一碗醒酒汤。” 程二和李虎关键时刻也激灵。 知道云皎月的用意,是和那群官员示好。 既然大部分官员还是给祁长瑾颜面的,只是迫于顶头上司的吩咐,才参与灌酒。 那云皎月送个醒酒汤,往后今夜祁长瑾和这些官员的事情,就过去了。 “祁少夫人,我们这就去!” 程二愈发觉得云皎月心思缜密。 照这样的趋势,只要他和李虎这兄弟俩听云皎月的话。 以后他们去京都,没准还能混两个小官当当。 声音铿锵有力,想到美好未来过于激动。 以至于惊动了屋子里的郑夫人。 几个呼吸的间隙,屋子里陷入沉寂,是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程二发出声响后,是真想给自己来几下嘴巴子。 不过手里端着许多醒酒汤,只能尴尬望向云皎月。 云皎月无奈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程二和李虎不用管这里的事情。 两人会意后,立刻走了。 很快,郑夫人打开房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赔笑道,“祁少夫人,这么晚您还不睡觉?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 郑夫人今天和云皎月说过几句话。 是特地送了贺礼,又夸了几句祁昭昭,才搭上的话。 云皎月收敛先前不悦的情绪,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和善意味。 她喜欢像郑夫人这种明事理聪明的女子。 温和道,“我听我夫君说,你家大人晚上喝了不少酒。他特地嘱咐我,来给你们送醒酒药。” 转身从婢女手里端过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这是葛花解酒汤,能分消酒湿,温中健脾。” 云皎月实话实说,“郑夫人,方才我来得不凑巧,你和你家大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身为女子,我还真是有些敬佩郑夫人,你有着寻常男人所没有的眼见和敏锐性。” “你家大人有你这样的妻子,真的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郑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嫁给郑器,是郑器上辈子积来的福! 也是她上辈子造来的孽! 但凡她是个男子,别说不会被当枪使,就是考功名做官,也能比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做得好! 被云皎月夸赞后,郑夫人稍稍压制住怒气。 她平静后解释起来,“祁少夫人,其实我家夫君平日里也不这样。” “以后要是你家夫君平步青云,可千万不要记恨他。” 云皎月颇为感慨,点了点头,“夫妇一体,我能理解郑夫人你替自家夫君说话的心思。” 话音落下,郑夫人脸色一滞。 这是会记恨她夫君的意思? 要是记恨,点什么头啊! 郑夫人拿不准云皎月的心思,“您这是什么意思?” 云皎月开诚布公道,“我的意思是。” “你家大人能进军器局当官,我信他平时不沾酒时,是个才高行洁的样子。” 郑夫人脸上羞赧,听出云皎月是在说客套话。 她家夫君脾气暴躁,和才高行洁完全是不沾边。 不过确定女人不记恨后,放心多了,“多谢祁少夫人高抬贵手,放我家夫君一马。” “您的这碗醒酒汤!” “我过会儿就算把我那个半醉半醒的酒鬼夫君给打清醒,也得给他灌下去!” 在郑夫人看来,祁长瑾板上钉钉会在京都当官。 京官可不是芝麻绿豆点大小的地方官,可以比的。 要是真记恨上了,只需要说几句话传递模棱两可的意思,就能毁人功名。 她不指望自家的废物夫君以后能升迁,毕竟也没有足够的人脉背景。 她只希望能夹紧尾巴一辈子做小官。 平平安安到老就是。 云皎月想多扩展自己的人际关系网。 这几年大齐国很太平,州县军器局这种地方,在许多官员里的地位无足轻重。 不过再过两年,军器局地位会水涨船高。 毕竟打仗必不可少的,就是热兵器和冷兵器。 打算交好道,“郑夫人,所谓工多必得,言多必失。” “我很喜欢你的个性,也是真想和你交好。” “日后要是有机会,我定会让我家义父和夫君,多多提携你家大人。” “只不过你家大人的酒瘾,实在碍事……” 云皎月话锋一转,“不如,我给你个百试不爽的戒酒法子。” “权当是和你交好的诚意。” 第173章 要酒还是要命 郑夫人惊诧得合不拢嘴, 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夫人,没想到云皎月会主动来结交! 暗想自己还真是遇见了赏识她的人。 她个性强势,即使是娘家人,也让她改改脾气,对夫君百依百顺温柔些。 看向云皎月的眼睛,蓦地多了知遇之恩。 确定云皎月以后会在帝师和祁长瑾面前,替她夫君说好话后。 真心热切了积分,“是什么戒酒法子?” “我今日的葛花解酒汤,酒后喝一碗,第二日起来就几乎能和常人无异。” “我先将解酒的方子给你。” 云皎月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郑器郑大人早已烂醉如泥。 倒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郑夫人见云皎月要进屋子,主动将人领了进来。 “郑夫人,我一直坚信,要想人痛定思痛改掉陋习,就必须得先使人陷入疯狂之地。” “这个解酒方子,是莲花青皮去瓢三分,木香五分,橘皮去白、人参去芦、猪苓去黑皮、白茯苓各一钱半。” “外加神曲炒黄后,和泽泻、干生姜、白术各两钱。白豆蔻仁、葛花、砂仁各五分。” 云皎月顺道将用法,在纸张上写下。 温声道,“郑夫人,往后你家大人饮酒过度。” “只需要将这些药磨成细末和匀,用白汤调下即可。” “我刚学写字没几月,字写得不好看,你就暂且凑合着看看。” 郑夫人将云皎月写的药方,看了又看。 等字迹干了后,收起来。 她遍寻解酒药方无数次,可惜每每隔天醒来,她夫君就会宿醉后头痛。 痛到不得不告假。 要是药方有用,即使云皎月只是将提拔的话,说说而已。 她往后,也必定会记住云皎月今日的示好。 “祁少夫人?那你所说的,戒酒法子是什么?” 云皎月眼眸里带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她是极其护短的人。 即使看重青州军器局,也不是非交好郑夫人不可。 大可以拉拢军器局副使。 她欣赏郑夫人是真,想帮郑大人戒酒也是真。 不过,相较于这些。 她更想!出了恶臭灌酒这种酒桌文化的这口恶气! “我不知道郑夫人有没有听说过,千杯不醉葛藤花这种说法。” “郑夫人往后,只需在你家大人喝酒的一刻钟之前。” “给他煮一碗一钱药量的葛花汤。又或者是将葛花做成葛花丸,让他服下。” 云皎月模棱两可。 出着迂回的损人主意,“届时,多让他去酒楼里喝酒。不出半月,他这酒就能戒了。” 葛花作为解酒的中药,的确能清热解毒、分解酒精。 酒前如果喝葛花汤,酒量还能大增。 一个酒鬼,只要刷新了饮酒量。 就一定会边炫耀,边不加节制地喝酒。 再加上郑夫人也有了酒后解酒的方子,这段时间,郑大人对喝酒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反正喝再多酒,也能解决宿醉的痛苦。 不过郑夫人只能在家管住郑大人。 郑大人从军器局出来后,就不见得能管得住。 届时和同僚吃酒,亦或者是有富户请吃酒,再或者是自己一个人喝酒。 喝酒上头,少不了就会发酒疯。 就算不发酒疯也无碍,到时候让程二派人,引些酒鬼一道在酒楼喝酒就是。 她非得将人狠狠揍一顿! 郑大人喝一次她就揍一顿! 她倒要看看,他是要酒还是要命!这酒他还能不能戒! 郑夫人不通药理。 只觉得葛花既然能千杯不醉,那云皎月的意思—— 难道是想让自家夫君喝不醉,再觉得喝酒没意思,最后达到戒酒的效果吗? 只是,这可行么…… 刚想问细致的问问,云皎月就佯装想起了什么事情。 眼底带过一抹淡淡笑意。 笑道,“郑夫人瞧瞧,我多煮的解酒汤都要凉了。” “我还得给那位也喝了不少酒的库大使送解酒汤。就不多打扰你们夫妇二人了。” 云皎月带着婢女走向门口方向,“我在青州还得多待些日子。” “郑夫人要是平时闲暇,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等我以后当了京都,你要是遇见什么有趣或者烦心的事情,也可以写信来告诉我。” 郑夫人点点头,她自然是要和云皎月多来往的。 也不是人人都有这种好运气,能够得到贵人扶持。 至于戒酒的事情。 只要她夫君能活着戒酒,不管再怎么喝酒喝得疯狂,她也能忍! 等云皎月出了郑器夫妇的房间,绕着走廊走了好一会儿。 终于走到同样为从九品的库大使房间门口。 这些官员来祁家,每家每户都带了不少婢女小厮。 每家加起来,就得住五六间的房间。 得亏柳韵秀掌管三房多年,有招待贵客的经验。 这次早已将官员们具体的暂住位置,给记录了下来。 云皎月到门口后,站了一会儿。 也许是屋子里头的人,听见外头有细微的动静,里头的灯突然灭了。 身旁的婢女问道,“二小姐,这解酒汤,还送吗?” 云皎月深邃双眸微动,清冽声音道,“既然库大使睡下了,那咱们这醒酒汤,就不送了。” 转身往外走,惋惜说道,“可惜了。” “原本还想提醒提醒一番这位大人,看来是他命中该得的一劫。” “劝不了就罢了。” 云皎月说完话,又走了十几步,库大使房间的门才倏地打开! 库大使今晚无心喝酒,灌酒也只是因为想抱紧杨慷大人的大腿。 他做了亏心事,心里心虚。 喝的酒不足以烂醉,让自家夫人将自己扶到门口。 他倏地开口,“祁少夫人留步!” 云皎月到目前为止,并不清楚舞弊案和财物丢失案,翻案的细节。 只因祁长瑾也没和她说过。 不过她自认为自己的观察力,还算细致。 布政使杨大人,为何会来道贺祁长瑾回青州? 他要是真能完全讨好司礼监的徐公公,怕是也不至于当个两边倒的墙头草。 足以见这位杨大人,当下遇到了事情。 并且这件事情,让他心里有所顾虑。 不过看他今晚命人给祁长瑾灌酒的行为。 想来他也有了解决心头忧患的法子。 “祁少夫人……你,你是为了管库账籍的事情而来的?” 库大使眼睛里被恐惧占据。 他这半月心惊胆战,没有一日睡好安稳觉。 晚上祁长瑾被他们喝趴下,他心里就更加恐慌。 倒不是恐慌得罪祁长瑾和云皎月。 惧怕的,是他已经确认。 他的顶头上司杨大人,想推他出去顶罪! 库大使连忙在搀扶下,往云皎月方向走去。 压低声音说话,“祁少夫人,状元郎今夜喝醉后,嘴严实得很。” “我想套出来的话,他是一句都没说!” “您特地借着送醒酒汤的名义来走一趟,可是您的义父陆崇陆大人,有话要你带给我?” 云皎月:“……” 云皎月控制住愕然情绪。 她真是感谢那段被古代史研究专家,热情普及古代知识的日子。 没承想,她只是从库大使的官职出发,将其与两个案件进行联系。 想看看有没有必要的联系,再诈一诈。 结果这个库大使? 就招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自然地不像话。 不过这个库大使! 今晚喝酒时,尝试过在祁长瑾面前套话? 云皎月目光微微凝滞,开始怀疑男人到底喝醉了没有。 想到这里。 很想快些回大房院子里,最好掀开被子。 去确认臭男人醒着没有! 云皎月沉住气,不论祁长瑾是真醉还是假醉。 她既然已经来找这位库大使大人,那她就得利用好这个机会! 脑子疯狂运转,开始设想最有利于祁家的一种情况。 猛地,云皎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紧接瞬间浑身打了个激灵。 心里澎湃起来。 落下一句,“我义父,是有话让我带给你。” 第174章 舍不舍得受委屈 云皎月灵光一闪,库大使主管官库,隶属布政使司。 户部侍郎早已贪污被查办,至今还被关在京都牢房里,等着后期再度提审。 在他的操纵下,大量官银被运送出京,送到数千里之外的泽州。 要说私下没有和州县部分官员打过招呼,就是三岁孩提也不会相信。 换言之,陆崇追究贪污案,会查到各地州县。 起码……涉事的各州最高官员要想全身而退。 就得推出替死鬼。 “库大使,我义父的意思是,你若想有活路,就得有些诚意。” 云皎月浅浅勾起精致唇角。 凌厉冷漠的眼睛,如同穿过重重雾霭,准确无误落在对方身上。 缓缓道,“大齐国中,州设库大使一职,而县不设。” 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 胡编乱造道,“布政使今日到访祁家。” “已经许诺了,日后会助力我家夫君官途。” “他让大人你留宿在祁家,这背后的意思——” “显而易见是牺牲大人你,平了青州参与受贿的风波。” 库大使脸色苍白,被自家夫人扶着的手隐隐在发颤。 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云皎月说的话是真的。 他一个青州库大使,官府和私宅都在青州城里。 有什么好住在祁家的? 偏偏他受命杨慷,寻了个喝酒意犹未尽的由头,死乞白赖地赖在祁家一晚。 深知顶头上司,如果想推他出去当替死鬼,他根本难以反抗。 要是想保一家老小的性命,就得去寻求杨慷对头的庇护! 偏偏在青州,布政使官职最高。官员没有诏书也并不能长久擅离职守。 唯一的保命办法,就是寻求祁长瑾夫妇的帮助。 “祁少夫人,你们会何时启程去京都?” 云皎月若有所思道,“七日之内,就会启程。” 没有多想,库大使托付道,“还请祁少夫人能告知你义父。” “我掌管青州官库账籍多年,账籍有没有作假,如何填补亏空,我都一清二楚。” “祁少夫人稍等。”说着,库大使给自家妻子使了个眼色。 不过多久,接收到夫君信号。 转身回房间的库大使夫人,已经再次出了房门,手里拿着雕花首饰盒。 库大使接过木盒,交到云皎月手里,“我为官多年,向来会做两手准备。” “杨慷收了户部侍郎不少银子。除去打点京都徐公公以外,他大多都用于购置田产和娇养妻妾。” “有时理不清楚账面,就会将赃银分我一些……” “让我将布政使府各处铺面的收入开支,进行作假平账。” 补充道,“自然了,他也贪过不少青州各县的赈灾银两。我所知晓的,都记录在了这本账簿里。” 云皎月打开木盒,里头是密密麻麻的首饰。 首饰缝隙间,能看见底部还有一本蓝底书面的账簿。 库大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倒戈陆崇保命。 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离开祁家后,他和祁长瑾再来往,就会引杨慷怀疑。 因此就将账簿放置于自家妻子的首饰盒内。 嘱咐着,“祁少夫人,这本账簿,你可千万不能弄丢了。” “我一家老小的命,现在都在你手上了。” 云皎月颔首示意,将账簿从盒子里抽出来,放进衣袖的空间里。 这样,丢是不可能了。 “库大使倒戈及时,我去京都后,定会让我义父保你一家老小的命,权当是给你将功补过的奖赏。” 云皎月深褐色的眼眸情绪宁静,“天色不早,库大使和夫人就早些休息。” “这是我专门准备的醒酒汤,大人可以喝了再歇下。” 云皎月客套说话,至于对方喝不喝,她并不关心。 库大使接过醒酒汤,“多谢祁少夫人。” 云皎月回了大房院子,也不用身旁两个婢女伺候,随手指了院子里原先给婢女住的房间。 直接让人去休息。 端着解酒汤进了房间。 原先滚烫的解酒汤,现在已经变得温热可以入口。 刚进房间,就确定了。 果不其然臭男人先前是在装醉! 他坐在房间书桌前,冷如墨玉的眼眸幽幽,看见女人回来,挑了挑眉头。 “你回来了?” 祁长瑾身上酒气的味道仍然很重,不过看着精神却好了不少。 醉意退去,指节分明的手指,握笔用力在纸上写下最后一道笔画。 “你之前,真的在装睡?” 云皎月蹙着眉头,将汤碗放在圆桌上。 气呼呼走向祁长瑾面前,“你是故意激我,让我去找的库大使?” 祁长瑾没忍住笑了声,低沉嗓音磁性富有魅力。 唇畔漫着淡淡笑意。 他收起毛笔,懒懒靠在太师椅上,看着有些身心疲惫。 摇摇头,解释道,“也不是故意装睡,我先前是真的很累。” “库大使今夜一直在和我用言语拉扯,他想知道我在你义父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大有借我之意,寻求担保,获得你义父庇护后的权益。因此,我装得越镇定,他就越着急。” 祁长瑾幽邃双眸诡谲暗涌,“我烂醉如泥,直至明日他离府时,和他就再无私下相处的机会。” “他心里就会忐忑不安,急切地为了保命,寻求可庇护他的盟友。” “你去找他,只要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就会迅速倒戈全盘托出。” 上次聂韬去大荒县的时候,主动和他提及。 陆崇明察财物丢失案后,青沧两州的库大使府,不约而同都在妻子名下,购置了几处私宅。 特地托他回青州后,帮陆崇查清青州中受户部侍郎贿赂的官员名单。 名单很好查,只是账本不好查。 祁家流放,廷尉府知情。说明提刑按察使司也有受贿的人。 但提刑按察使宋大人和陆崇交好,就算要查,也不用他多费心思。 那陆崇要他查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青州人尽皆知,和徐公公走得很近的布政使杨慷。 云皎月被瞒得严严实实,关于祁长瑾拿捏库大使心思的打算,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自认为自己还算聪明! 没想到却成了祁长瑾给库大使施压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光扫向他,没好气,“你怎么就确定,我今晚一定会找库大使算账?”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同甘共苦。” “我受委屈,你舍不得。” 祁长瑾双眸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情绪。 仿佛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话语。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寂静无外人的房中,具有别样温柔的响起。 云皎月蓦地气也不是,怒也不是。 她倒是想腰杆子硬得狠狠,告诉祁长瑾,她才没有舍不得! 可事实上,怒气冲冲排查过后,想找人算账的,不还是她? 云皎月像是在赌气,非要扳回一城。 “那你呢?如果我受委屈,你舍不舍得?” 要是也不舍得,那她们就扯平了。 她也不生气臭男人今夜拿她刺激库大使。 祁长瑾抿了抿薄唇,缓缓摇首。 黑眸似是压抑着极其强烈的情绪,“自打我将你视为妻子后。” “你受委屈,我就难以忍耐了。” 第175章 我们上床吧 喑哑嗓音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危险。 云皎月看着祁长瑾的目光有些出神,舒展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嘀咕着,“我还真想看看,你是怎么的难以忍耐。” 声音钻进祁长瑾的耳朵里。 他低低笑着,“很快你就能知道了。” “所以,库大使将账簿交给你了吗?” 云皎月后知后觉。 男人难以忍耐她受委屈,和账本之间的关系。 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在花园和宋夫人闲聊时。 和宋夫人交好的官员女眷,特地来抱不平。 告知杨夫人骂她什么东西,诅咒陆崇早日垮台的话。 云皎月顿了顿,诧异视线定格在祁长瑾身上。 多了许多探究意味,“咱们刚下码头的时候,你不是还告诉我,你不会随意站队?” “难道,就为了杨夫人骂我的那句话。” “你就打算暗戳戳地,将杨慷大人一家一锅端了?” 云皎月眼神微微沉,难以置信祁长瑾的记仇程度。 男人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淡淡道,“妻债夫偿。” “杨夫人骂你,我找杨大人讨债,再正常不过。” 若有所思道,“而且,未回祁家前,我不随意站队。” “只是因为我刚回青州,还不知道青州官场上的形势。” 云皎月不太明白。 好奇问道,“什么形势?” “你可知道,青州城里,有两座布政使府府邸?” “今日来的杨慷大人,是右布政使。没有亲自过来的那位,是左布政使杜重杜大人。” 云皎月点点头。 明代每省布政使有两位,直到清代才设为一位。 按照书中大齐国有布政使一职,按理说,青州的确得有两位布政使。 至于这个杜重大人,她今日偶然间听宋夫人提及过。 杜重大人的独子,和祁长瑾是同一届考生。 现在正在京都,当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陆崇对这位后起之秀,也非常欣赏。 云皎月大概是回过味了,“你的意思是,除了杨慷。” “京中吏部侍郎位置空悬,只要有我义父的举荐,杜重杜大人就极有可能进京当官?” 云皎月眼神有些飘忽。 她先前在库大使面前,还以为是陆崇打算让祁长瑾进京后检举杨慷挪用公款和受贿! 再让祁长瑾搏一搏青州布政使的位置! 摇了摇头,她还真是想多了。 忽地听到男人一句: “其实你义父有举荐我担任青州布政使一职的心思。” 祁长瑾眼角漫着潋滟光华,“聂韬在大荒县时,将层层利弊都告知了我。” “青州布政使是青州掌管政务的最大官员之一,在青州任职几年,再去京都,会得到更大的重用。” 幽幽道,“不过我拒绝了。” 云皎月怔着,清冷眼眸看祁长瑾看得不真切。 有冲动想撬开祁长瑾的脑子,想看看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吏部侍郎一职空缺,要是我义父有意帮你,也不是没有可能将空缺职位,拖个几年。” “你确定要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拱手让给其他人?” 不得不说,陆崇对祁长瑾倒是上心。 不管是身为义父还是伯乐,他都将男人的前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青州布政使,可以升迁为京都尚书或者侍郎。 京都尚书和侍郎里,只要不是身在吏部、工部、刑部,都有很大的机会进入内阁。 这次空缺的虽然是吏部侍郎的位置。 但靠着反派光环和陆崇加持,必定能进内阁啊! 正是这么说着,云皎月就想起来。 祁长瑾当首辅时的年纪很年轻,是一位三十岁之前就权倾朝野的狠人。 不同于那种命硬熬成的首辅,他走上高位,全都是靠搏。 照这个角度,拒绝陆崇给他安排的坦荡前程,也在情理之中。 “皎月,青州布政使不好当。” 祁长瑾耐着性子解释,“虽说我被诬陷舞弊,承受流放之罚。” “有你义父举荐,我再检举杨慷,外加有你这个贤内助给我在大荒县博得的名声。” “的确也不是没有破格提拔为布政使的机会。” 男人从太师椅上起身,逐渐走向云皎月。 颀长的身影在烛光的照射下,笼罩住女人娇小的影子。 云皎月被这突然的距离拉近,惊得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不过她没有后退一步。 脑子里在消化着祁长瑾的意思。 又听祁长瑾说道,“但杜重大人在坐上这个位置之前,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 “我要是真坐在了布政使的位置上,得招千人妒万人恨。得不偿失。” “倒不如给陆大人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再去京都搏一搏。” “毕竟京都,还有两位年幼的皇子。” 云皎月被点醒了。 她之前和陆崇一样,都觉得从布政使入手的升迁之路会更加舒畅。 静下心来想,布政使虽然威风,但远离京都权力中心。 官路稳妥是稳妥,就是进个内阁还得弯弯绕绕,需要花费诸多工夫。 如果男人去京都发展。 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身为状元至少能和杜重大人之子一样,当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考虑到祁长瑾所受的不白之冤,运气好些,还能任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从六品的官职和布政使从二品是没法比,但翰林院最高长官也就只有正五品。 最重要的是!翰林院是内阁的后备队伍。 总而言之: 这样进内阁当首辅,男人至少能少走五年的晋升之路! 见云皎月眉头渐渐舒展开。 祁长瑾也确定女人是想明白了。 好听的声音落下,幽幽道,“京中有两位皇子,皆年幼。” “若是我能直接担任翰林院修撰,就极有可能会为皇子讲学。” “这样不论是日后的尚书还是侍郎,亦或者是以后的首辅之位,都能来得更加扎实。” 云皎月眼神平静下来。 在心里默默惋惜,按照这种稳扎稳打的竞升思路。 再怎么,祁长瑾打好同僚人际关系之余,再兼顾教学皇子。 就有一半的概率能苟到最后。 只可惜…… 男人关于位极人臣后的功成身退,毫无胜算。 “明日得早些起床,亲自送那些官员家眷出府。” “我们上床吧。” 男人近乎魅惑撩人的声音,将云皎月思绪唤回。 感知男人已经低头凑近耳畔。 说话呼吸时,灼热的气息也有一茬没一茬流窜在她的颈间。 她耳垂倏地爆红! 她确定祁长瑾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可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云皎月用手指了指还有余温的解酒汤,“你先把它喝了,我去洗漱!” 打算磨磨蹭蹭,等男人先上床,再自己躺在外侧。 非得杜绝温饱思淫欲的可能性! 清了清嗓,“祁长瑾,我明天得早起去请厨子,给各位大人和官眷做早膳。” “要是休息不够,会给祁家闹笑话。” “所以……晚上你翻身时轻一些,别吵到我。” 云皎月说完话,白皙脸颊顿时跟煮熟后的虾仁一样粉嫩。 祁长瑾垂眸凝视着女人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 微突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不动声色压抑住这个年纪早有的身心欲望。 语调轻轻,“嗯好。” 下意识舔舐有些干裂的唇,不让女人多想。 话锋一转,“那我晚上就不抱你睡觉了。” 第176章 闹出人命让我善后 隔天,天色还未蒙蒙亮。 云皎月就起了个大早,特地去请了青州城里最好的糕点师傅上门做糕点。 忙活几个时辰,才将所有昨夜暂住的官员及其女眷,送出祁家。 云皎月一早上没吃东西,坐在黄梨木制的圆桌旁。 拿着一块松黄饼吃。 祁长瑾则和祁向磊一块,陪着祁文朗去买拜师礼,要去李大儒家补上正经的拜师仪式。 “二小姐,外头有人来找您。说是您的娘家人。” 林老夫人特地留下的婢女,低声禀告着。 云皎月听着,重重呼了口气。 大早上的心情被这一句话弄糟不少。 她慢条斯理将松黄饼全部咽到肚子里,喝了几口水后。 落下一句,“让他们先等着。” 转而招呼着候在一旁的程二李虎。 吩咐道,“程二,现在你们就去张贴告示,将从前身在祁家做工的人,给召集回来。” “愿意回来的,就拟个名录给我,我再择优留下,可以重新签订身契。” “不愿意回来的也不强求。留在外头当短工,或者凭本事去当别人家的长工就是。” 程二连哎了两声,到现在还没缓过神,自己进了祁家。 他从来没进过这么大的宅院,而且他和李虎现在的地位,少说也等于祁家的管事。 领了云皎月的差事,干劲十足。 他想起有关自己的要紧事。 有些扭捏,“祁少夫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吗?” “我和李虎这兄弟俩,现在跟着状元郎还有祁少夫人你们夫妇,也算是沾光富贵了。” “不知道等招来下人后,能否给我们放几日假?” 程二乐呵呵着,“也好让我们回老家,自己吹吹牛摆个阔!” 云皎月被程二的实诚给逗笑。 顿时心情渐渐好起来。 她用人,向来不以品行为唯一标准,只看机缘巧合下自己需不需要能不能用。 爽快应下,“那明天你们便回乡吧。五日内回来,别耽误进京的行程就行。” 程二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抱拳,“好嘞!谢祁少夫人才成全!” 两人出去后。 云皎月整合起大房手底下的田产铺面等不动产。 想找个时间过明路,去把该收的产业收回来,把该换的店面铺子管事给换掉。 足足晾了云家人一个时辰。 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让人把他们喊进来。 还没开口,云柏林就已经盛气凌人闯进院子。 身后跟着云长东和张氏,还有一个丰腴的中年女子。 他撞开两个拦路的婢女。 火气旺盛,骂道,“娘,你就别替她开脱了!” “我就说,青州那些达官贵人都走了!她手里还能有什么事情走不开?” “让我们在太阳底下等了那么久!她这是活生生不想接待我们这些娘家的血脉亲人!” 林老夫人手底下的婢女,知道这两天自己主子是谁。 齐齐挡住云柏林的前进步伐。 在林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硬闯别人府邸的人! 恪守职责,伸手拦住云柏林。 “云少爷请留步,这里是祁家!不得主人允许,怎么能随便闯入?” 云柏林被晾一个时辰本来火气就大,现在被两个婢女拦下。 手都痒了! 怒气上头,挡都挡不住! 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抬脚去踹说话的婢女。 对准肚子狠狠踢了几下,发泄怒气。 把一个婢女踹倒后,也没放过另一个。 唾沫星子横飞,边踢边骂,“我是你们祁少夫人的亲弟弟!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拦我?” 云皎月看云柏林有打人的冲动时,就已经起身从房间里出来。 不过还是晚了,刚出房门,打人的动作就已经发生。 紧紧拧着眉头,看云柏林的眼神更加厌恶不耐。 愤怒斥责,“云柏林!这里可不是你为非作歹,谁人都宠着你的云家!” “你在祁家的地盘装什么蒜,闹什么脾气?” 云柏林瞠目结舌,没想到云皎月会骂他。 要是按照从前的情况,别说只是踢了两个婢女。 就是把人打死,自己这个亲姐姐也会替他善后处理! 云皎月稳稳将两个婢女扶起来。 看人家被踢出一身冷汗,弯着腰直不起来身子。 眼神就愈发锐利刺骨,直直盯着云柏林,“爹娘究竟是把你惯得有多无法无天!” “是我让你们在府外候着,她们只是听我的命令办事!” “你要是有火气,就找我发!在她们面前耍什么威风?” 张氏一看云皎月发了脾气。 立马冲上去,挡住自家儿子,好声好气道,“皎月啊。” “你弟弟不过就是踹了两个婢女,你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凶你弟弟?” 就凶了两句,可给张氏心疼坏了。 说好话,“你们可是亲姐弟,这种深厚的关系,就不要闹了!” 云皎月冷着脸色,漆黑眼眸森冷浓稠。 凛冽寒意在眼底泛滥,怒道,“他打的只是两个婢女?” “他打的!分明还有我云皎月的脸!” “娘,你偏心也得有个度。是他先闹起来的,可不是我!” 原身的亲姑姑云凤儿热闹看久了,上来拉偏架。 热情挽上张氏的手。 对着云皎月说话,“哎哟哟!” “我们家皎月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疼自家人啦!” “你弟弟是云家的独子独苗苗,他闹你也得忍着!你一个当姐姐的,怎么一点容人气度都没有?” 云皎月胸膛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云家家里也没皇位要继承,原身和云柏林同样都是云家的子女! 以前就算了,现在她凭什么就得忍着这个废物弟弟? 云皎月紧抿着薄唇,冷不丁呵笑,“要容人气度?” “这两位是沧州通安县督邮府的婢女,不是祁家的婢女!” “大户人家的婢女细皮嫩肉,要是踹出个好歹,我是真不知道人家督邮府会不会生气。” 视线紧紧盯着云凤儿,“姑姑,你既然这么心疼云柏林这根独苗。” “那不如我今天就把你送过去担责?看看人家督邮府到底愿不愿意给你容人的气度?” 听见担责两字,云凤儿嘴角抽了抽。 看向云皎月的眼神,掺杂着不少羡慕嫉妒恨。 她心知肚明,云长东当初支持云皎月去死乞白赖的大胆追爱,根本不是因为宠女无度。 而是因为云家需要一架能搭上首富祁家的梯子。 当时云家的适龄女子,只有云皎月。 暗想要不是自己早生了十几年,没准攀上高枝,能嫁给状元的就是她了! 什么帝师义女、状元夫人?元宝小说 说到底,就是这个侄女命好而已! 云凤儿脸色气得铁青。 双手叉腰,掰扯道,“皎月,你可不要以为姑姑是个妇道人家,就不知道你和督邮府的关系。” “算起来你也是督邮府的自家人,只要你一句话,别说你弟弟只是踹了这些贱人,就是打死了,督邮府也不见得会怪罪!” “我看你是完全不把娘家人放在眼里,竟然还拿督邮府来压我!” 云皎月双眸冷冷一眯,忽然反问:“我为什么要把云家放在眼里?” 她控制住自己恼怒的情绪,镇静下来。 像原身娘家的这些人,其实很常见。 认知狭隘,个性强势,性格自私! 云长东也好,张氏云凤儿云柏林也罢。 他们都是,看你过得不好,就看不上你,根本不想和你来往。 但看你过得太好,就想上赶着巴结。 想从你这里吸血,源源不断地拿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并且,还会持续地嫉妒你。 会想着,这样的好日子,凭什么他们自己没有? 见云凤儿愣住。 云皎月绯红唇角缓缓勾出一抹讥诮笑意。 不冷不热嘲讽道,“姑姑,你们今天敢拿我的脸面充胖子,去打督邮府的婢女!” “明天说不定就敢上街!再横行霸道闹出人命让我善后!” “你们既然能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又凭什么,要把你们放在眼里?” “难道,就凭你们脸皮多的,已经不想要脸了吗?” “住口!” 云长东终于忍不了了。 上前攥过云皎月的手臂,阴沉的脸色黑成碳。 猛地,抬手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啪地一声落下,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 “我是白养你那么多年!你怎么敢这么和你娘,还有和你姑姑说话?” 云长东打了一巴掌不解气。 瞬间在院子里充老大,“我告诉你云皎月!” “我们云家既然养了你,那你就得替我们云家办事!” “你弟弟不是踹了督邮府的婢女吗?那就算督邮府生气了,你也得给我去揽事赔罪!” “还有,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商量,而是来通知你!” 云长东视线落在云凤儿的身上,想着云皎月以后绝大多数时间,会待在京都。 京都离青州远,往后有什么好事,他们云家也沾不了光。 还不如重新扶持一个能沾光的对象。 勒令云皎月道,“你们祁家二叔既然和离了,你就必须!” 强调着,“是必须!要将你姑姑介绍给他当妻子!知道了吗?” 第177章 彻底出了口恶气 云皎月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紧紧咬着下唇,这两辈子下来,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脸! 寒星似的眼眸充斥着厉色,冰冷视线扫向云长东。 正好看见他身后的云凤儿和云柏林,正洋洋得意在嘲笑她。 张氏则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云皎月深吸着一口气,冷不丁笑了,“不过就是养了十几年而已。” “难道还真以为,自家女儿嫁人后,就得被捆绑一辈子!给娘家的爹娘、弟弟,甚至还有嫁出去不知道多少年又刚回来的姑姑做事?” “爹娘,你们今天要是不闹事,我或许还能和你们装一装父慈子孝!” “但现在,我是装不了了!以后,我也不会装!” 云皎月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精光,压根没打算认原身娘家这些人。 这些人,根本受不了手底下的子女小辈脱离掌控。 拿长辈身份压人,不过就是想索取利益! 捍卫自己高高在上的尊严!享受自己能掌控子女小辈人生的快感! 他们不关心子女甚至小辈,会不会因为他们的要求难做人! 不担心,因为他们的无礼,导致新组建的家庭不安宁! 甚至,他们看到人家日子太平了,还会上门捣乱,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 稍有不顺心意,就开始控诉怒斥对方不孝! 逼急了,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后路,可以向外人证明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根本不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过分! 云皎月本来就对原身娘家人没什么感情。 现在这么一闹,更是连一点敷衍的情分都没有了。 清冽声音不带情感,“爹娘,祁家二叔眼睛不瞎,以前娶的张美娘就是青楼里的头牌。” “至于我这个姑姑?她要是真不清楚自己的样貌如何,不如当场就拿个镜子照照!” “我看,她也别上赶着自荐嫁人!” “我话就放在这里——” “往后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也别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帮你们做任何事情!” 话音落下。 云长东拳头咯咯作响,要不是碍于还有督邮府的外人在。 非得打死云皎月! 眯了眯眼睛,要挟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是要和娘家断绝关系?” “云皎月,你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还拿捏不住你?” 云长东冷哼一声,“要是你敢摆脱我们云家的控制!” “我就一纸状书递给我们青州布政使的杨大人!我知道,你现在是状元夫人了,寻常的小官不放在眼里。” “但从二品的杨大人,你和我今日不在府里的贤婿……总不会不放在眼里了吧?” 云皎月气得呼吸逐渐浑浊,被激将,目光猛然顿住。 云长东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他立刻志骄意满起来,像是施舍一般,“当然了。” “你要是还听我这个当爹的话,那你方才所说的大逆不道之言,我就不放在心上了。” “如若不然,我非得将你要和娘家断绝关系的举动,嚷嚷得天下皆知!” 云皎月望向这群人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强烈杀意。 深知除去神话故事,古代绝无子女单方面和父母断绝关系的成功案例。 否则就是忤逆,是犯下大罪。 她自幼生长的家庭,并无如此吸血的父母。 更没有一个需要自己收拾烂摊子、时时擦屁股的弟弟。 连提奇葩要求的亲戚,也是少之又少。 云皎月紧握着双拳,是真不喜欢这种被拿捏的感觉! 可难道就真的要被云长东这些人牵着鼻子走? 今天这场仗,要是不打赢了! 以后云家这帮人,得在她面前更加嚣张! 她紧咬着牙关,头一次感到无措。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旁。 祁长瑾稳稳扶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了几分。 示意自家妻子稳住心态。 男人鹰隼阴冷的目光投向云长东,眼底划过一片凉意。 双眸幽幽,“刚刚我进自家院子,还以为是到了云家。” “怎么?岳父大人是打算,在我和皎月的家里,把自己的女儿逼得没有活路走?” “动辄一纸状书,又拿杨大人出来压我们夫妇。好生威风!” 云长东脸上讪讪,他们这一家今天一早就来了祁家。 只不过是躲在宅院间的小道没出来。 生生确认青州官员都走了,又亲自看见的祁长瑾和三房的人出门。 这才让人禀告,要去见云皎月。 其实他们也没有活生生在大太阳下等一个时辰。 他们有马车,在云皎月托词等待的时间里,他们正躲在马车里乘凉。 只不过是马车拥挤,等得烦了。 所以连体面也不继续装下去,直接冲进的祁家。 “贤婿,方才这些话,你都听到了?” 云长东小心试探着,不知道祁长瑾看没看到自己打了云皎月一巴掌。 祁长瑾来得也不是很早,是从云皎月让云家姑姑照镜子时,才到的院子门口。 他注意到女人左脸上有一道通红的巴掌印。 对云家这些人,顷刻间动了杀心。 “有没有全听到,有什么打紧?左右,你是如何欺负我的妻子,我是全知道了。” 冷冷的话语落下。 云长东局促起来,得罪这个有大好前途有的女婿,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笑了笑,找补道,“哪有欺负这么严重?” “皎月虽然是你的妻子,但也是我云家的女儿。” “我刚刚在教导皎月,让她时刻记得拉一把骨肉亲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云长东和在码头的时候一样,再次将云柏林推到祁长瑾面前。 半是要求半是请求。 “柏林是皎月的亲弟弟,要是柏林发达了,以后在官场上也能帮贤婿你一把不是?” “要是有合适的机会,还希望贤婿你能看在皎月的面子上,多多提报他。” 云皎月狠狠瞪着云长东。 凌厉视线似箭矢穿过对方脊梁。 忍不住反问,“这样的废物,别坑人就谢天谢地了,还能帮人一把?” 督邮府的婢女们,也被先前的事情,惹得生出一肚子火气。 其中一个婢女嘴巴凌厉得很,是自幼在督邮府长大的。 脾气大些。先前被踹的肚子,痛感减弱后。 附和道,“二小姐说得是!” “就这种只知道对女子动粗的货色,他能帮谁一把?” “难道,是去帮阎王爷拉人头凑名字簿子吗?说不定坑人是一把好手,能将这群指着您吸血,不堪为人父母长辈和血亲的人带走呢!” 云皎月挑了挑眉,咋舌。 倒是没想到林老夫人给她留下的婢女,说话这么厉害。 一时间觉得身旁留个嘴替,也是必要的事情。 借由下人的嘴,说自己想说的话。再在明面上轻轻责罚,有益身心康健。 云长东被骂得瞳孔震了震。 不满想向云皎月发难。 这时,却突然听到祁长瑾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岳父大人说的是。”元宝小说 “柏林是皎月的弟弟,以后是要重重提拔。” 云皎月愣了神,抬眸好奇望向祁长瑾。 正怀疑男人是不是疯了的时候。 只见祁长瑾微启薄唇,声线里多出几分威压,“我今日已经命人快马加鞭,通过我恩师李大儒的人脉,将柏林举荐到了青州总兵的名下历练。” “想来不日后,柏林就能跟着新一批入军队的士兵,在军营里大展身手了。” 云皎月蹙了蹙眉,已经听出祁长瑾是在撒谎。 不过只要祁长瑾愿意,也的确能将云柏林送到军营里。 云长东难以置信,确认道,“贤婿?” “你的意思是,要将柏林送到那种刀剑无眼的军营历练?” “这要是我家柏林不小心缺胳膊少腿,甚至死了可怎么办?” 祁长瑾双眸幽邃,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 仿佛云柏林迟早会死在军营里一样。 他眼神微沉,“岳父大人,昨日……可是你在渡口说,要我提拔小舅子的。” “我将小舅子的事情放在心上,今日一早就出去办了。” “难道岳父大人对总兵大人这个靠山还不满意?还是说,是也要往我脸上打一巴掌,才能满意?” 云皎月心情舒服多了,是彻底出了口恶气! 看着祁长瑾的眼睛,多出明显的笑意。 云长东拧着眉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但是军营的事情还是罢了,还是走文职路子好些。” 祁长瑾目光带着一抹不容置疑。 重重喊道,“岳父大人。” “恩师已经和总兵大人打过招呼。今日快马加鞭,现在追回也为时已晚。” 嘴角扯出轻蔑笑意,缓缓定了局面。 眸光意味不明道,“换言之。” “入从军名册,已是板上钉钉难以更改的事情。” “从军不是小事。若是贸然不去,往后怕也无缘官途。” 祁长瑾揽着云皎月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右手。 对着云长东道,“岳父大人是个心里有一万个主意的人,就自己定夺轻重吧。” “我也乏了,府上没有多余的下人能送客。岳父岳母你们可自行离去。” 第178章 将休书偷走了 云长东望了望云皎月,要是这不孝女现在还嚷嚷着要断绝和娘家的关系。 他就能,要挟祁长瑾按照他的意思办事。 既不有碍官途,又能撤回从军名册上的名字。 但云皎月此刻像是已经沉住了气。 她视线焦点压根就没落在云长东他们的身上,一个眼神都没给。 云长东屏息凝神,看这个不孝女还在气头上。 打料等她气消了,再让她去劝祁长瑾不把云柏林送到那种吃苦受罪的军营里。 云凤儿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祁长瑾。 才不管自己外甥会不会被祁长瑾送过去从军! 要是从军从死了,她还高兴! 她都被休了,儿子也不在身边,为了体面只能对外说是和离。 她的日子过得这样不光彩!最好自家兄长家也能过得一地鸡毛! 扯了扯云长东的衣袖,见云长东不理她。 直接走到祁长瑾面前,“哎呀,我的侄女婿,不知道你能否帮姑姑与你家二叔相看相看婚事?” “要是真能看对眼,以后咱们两家就亲上加亲了!” 祁长瑾闷闷哼声,谁家女方姑姑会上赶着和男方叔叔一道成婚? 这种事情就是放在整个大齐国,也是闻所未闻! 委实是不要脸! 压住眼底的嘲讽情绪,“姑姑自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口,那我要是不应承下来,倒显得我这个当晚辈的不懂事。” 云凤儿对这个侄女婿的态度很满意。 笑得娇艳,手搭在男人身上套近乎,“还是侄女婿懂事,比我家那个不近人情的皎月,是心疼长辈多了!” 云皎月眉眼尽是冰冷,听不下去话。 甩开祁长瑾的手,转身回了屋子。 两个婢女也连忙跟上。 张氏看自己女儿走了,又和女婿说不上话。 扯着嗓子在喊,“皎月,娘可是十月怀胎生的你!” “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娘,就疼疼你弟弟!私下劝劝你夫君好不好?不要让柏林去军营,就给他一个清闲的文职!” “皎月……他可是娘的心头肉啊!” 云皎月神情似山雨欲来,怒意不断被挑起。 云柏林是张氏的心头肉,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凭什么要心疼他? 转身进了屋子,等着祁长瑾过来和她解释! 满脑子都是男人昨晚说的好话。什么若是她受委屈,他会无法忍耐! 这看着?不是忍耐得挺好? 还上赶着给云家人做事! 尽管知道祁长瑾肯定留有后手,但当下还是生气。 婢女连忙去找了冰块给云皎月冰敷。 陪在身边的打抱不平,“二小姐,你这么一个聪慧识时务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群刁钻自私的娘家人?” 另一个婢女知会着,“别说了。你看看二小姐的脸,都被打肿了!” “还是先用冰块裹着棉布敷敷脸。好在祁家冰窖里还有些未化的冰。” 云皎月细细打量着这两个婢女,想着一个嘴皮子利落,一个沉稳内敛。 要是她们愿意去京都,就问林老夫人讨要过来。 不过这个念头,她没有继续深想。 敛下神色,思忖着在离开青州之前,得让云家这些人付出今日所作所为的代价! 祁长瑾从屋外进来,慢步走到云皎月身边。 示意婢女将棉布给他,亲自给女人冰敷。 屏退婢女后。 他好声好气温声道,“我说我的夫人,你这气性也太大了。” 云皎月不听这句话还好,一听更火大了。 “你说我气性大?合着被打的人不是你!你倒站着说话不腰疼!” 祁长瑾饶有兴致看向云皎月。 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女人这么生气地和他吵架。 自打流放后,两人压根就没吵过架,连昨晚也只是拌了几句口舌。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面前。 不再是站着的姿态。 伸手给女人继续冰敷,“你被欺负,我自然生气。” “可平心静气,你仔细想想,我这两位岳父岳母死活不肯和你断亲,你当下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云皎月眸光黯了几分。 说难听些,古代父母之恩大过天。 子女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父母的所属物。 在云家人看来,她就是一个好不容易傍上状元夫婿的云家女儿。 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这个能给娘家带来利益的所属物? 只要云家这些人死扛着不放过她,她根本就断不了这门关系!元宝小说 祁长瑾双眸冷冷微眯,“今日我这两个岳父岳母回家后,必定难以入睡。” “等过几日来找你,你就能反过来拿捏他们了。” 云皎月目光扫向他,不太明白。 如果男人是想借用云柏林从军的事情,逼迫云长东夫妇来求她。 再借机提出,要他们签下断亲书的事情。 那为何今日不直接逼迫? 云皎月思来想去,问道: “你是想抽薪止沸,剪草除根?用云柏林的生死,来要挟我爹让他消停?” 祁长瑾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精光,摇摇头。 “那得看,你认为的薪和草是什么。” “你弟弟的生死,固然可以要挟你爹。但要他安分守己听你的话,他的性命还远远不够。” 突然提了一句,“你认为,你爹云长东比我娘萧莲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提及已逝的萧莲,男人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通安县地震那次,我娘扔下我跑了。”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在我娘心里,她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命。” “对她来说,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当然,贪生怕死是大多数人的本能。我不会怪她。” 祁长瑾眸光意味不明,声音散漫继续举例道: “不过她也不是全然不疼爱我这个儿子。” “流放时,她大可以选择用寡妇的身份再嫁,脱离祁家。但她却没有。” “这意味着,对她而言,性命大于我这个儿子,而我这个儿子在她心里的地位,又大于所谓的荣华富贵。” 云皎月听男人提及地震那次,想起那时祁长瑾选择救她,而自己被掩埋在废墟里。 心底某处不知不觉间柔软起来。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心甘情愿为子女奉献一切。 自然他们也有权更偏爱自己一些。 垂眸若有所思,眉头蹙了一下。 脑海中忽而冒出一抹精光,“我爹云长东比你娘更贪婪。” “他和萧莲之间有所同也有所不同。相同的是,他最看重的,也是自己的命。” “不同的是,相较于儿子,他更喜欢荣华富贵!” “因此,我根本不可能拿云柏林当做筹码,要挟他和我断亲!” 古代秉承一夫一妻多妾制度。 大多家底殷实的男人,女人多了,子女就会多。 在富贵权势面前,爱护子女的倒是少数。 “我爹不知足,明明有你这个女婿,云家日后不会差。可还是执意得罪我,非让我将姑母介绍给二叔。” “更厚着脸皮去为难你,在你连官位品阶都还没下来的时候,就让你提携云柏林。”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他知足!就跟插花的枝条修剪技法一样,要想花插得合自己心意,就得将杂乱的枝叶线条剪去。” 云皎月明白了,她不能被云长东牵着鼻子走! 她得自己占据主动权! 想到云长东对云柏林的喜爱也不过如此。 她不由感慨,古往今来的夫妻之间,孕育生命也太过不公平。 所谓的夫,孕育生命,付出的是一夜欢愉。 付出成本少之又少。 而所谓的妻,有没有欢愉另说,还得忍受十月怀胎辛苦之余。 生下孩子后,更得在内宅花费大量时间教养子女。 社会心理学认知失调理论中有一种现象描述,叫做心血辩护效应。 在一件事情上付出的越多,对它的态度就会越加爱护喜欢。 故而夫妻双方,哪一方对孩子付出得越多,爱护之心也会越多。 这也就决定了,父亲若是甩手掌柜,那对孩子重视程度,一定会远低于母亲。 云皎月皱着眉头,嘀咕着,“以后我要是有孩子了。” “一定得变着法让当爹的照顾教养和付出,必得远胜我的辛苦。” 想起一事,又十分好奇。 正儿八经和祁长瑾讨论起来,“我这个便宜爹,以前也没少在外头养外室,我娘又惧夫,只能任由着他和莺莺燕燕鬼混。” “这么多年下来,我娘生我和我弟弟,加起来足足小产了三次。” “至于我爹的那些外室,唯一成功生下孩子的,还一尸两命难产死了。” “祁长瑾,你说……我爹的精子质量,不会很差吧?” 话音落下,云皎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和一个古代人,谈什么精子? 对方肯定听不懂。 不过,要是云长东生育能力不太行,那一切就更好办了。 云家那群人,以后别想在她手底下瞎蹦跶! 祁长瑾只听进去了生孩子和很差这两个关键词。 他俊逸的脸庞突然生出几分笑意。 盯着女人时,眼底流转着强烈,压下想证明自己的决心。 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提起了云皎月的姑姑云凤儿。 眼里满是幸灾乐祸,“你知不知晓,你的姑姑是被休弃出来的?并非对外说的和离。” “我们还未回青州时,你的前姑父,他因你姑姑不孝而休弃了她。” 云皎月瞠目结舌,“被休弃?” 她倒是没听张氏提过。 祁长瑾黑眸冷厉,想到云凤儿时,阴鸷视线漫着嘲讽神色。 缓缓道,“早上我陪着三叔文朗去书院送拜师礼。” “听同窗提及,你前姑父昨晚潜进云家。” “竟然还将休书偷走了。” 第179章 奇葩多了也不是坏事 “将休书偷走了?” 云皎月像是吃到大瓜,兴趣盎然! 怪不得今日一大早,云家这些奇葩亲人就上赶着来祁家。 合着也有一层,休书被偷的关系。 看样子,云凤儿是急不可耐要嫁给祁盛天,不想回以前的婆家了。 云皎月眼里闪着解气的光,“可休书,不是还得交由官府盖章,两人的夫妻关系才算彻底结束?” “只偷走休书,我那姑姑大可以去官府调一份盖章记录。” “届时,有盖章记录,就能证明和我前姑父不再是夫妻,他的休书也白偷了。” 祁长瑾漆如点墨的眼眸微微眯起,已经开始浅尝权势,玩弄权力。 为云皎月撑腰道,“你爹娘姑姑和弟弟,先来祁家,只是因为官府还未开门。” “我先前虽然不知道,你爹娘想将你姑姑嫁给我二叔。” “但我知晓休书被偷后,还是连忙去了一趟官府。那时左布政使杜重大人也在,看到他时,我就毅然决然,提笔用墨,将盖章记录给抹去了。” 云皎月听见休书一事,还和那位昨夜未露面的杜重大人有关。 眼神顿时诡谲起来,看样子书院里的那位同窗,是左布政使的人。 这是左布政使,在和祁长瑾示好。 不明面上来祁家祝贺,而是在私底下给了祁长瑾一个人情。 “我说你答应我姑姑,答应得那么爽快。” “原来是知道,她也嫁不到祁家来。” 云皎月深知争分夺秒的道理,既然祁长瑾都已经把她的后顾之忧给铲除了。 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大刀阔斧的,找娘家人算账! 首先,就从云凤儿入手! 云皎月脸上的火辣痛感好多了,就是站在镜子前,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巴掌印。 她在梳妆台前,头一次打扮起来。 拿着胭脂水粉在脸上有条不紊地上妆,准备出门去找她的前姑父。 祁长瑾凝视着云皎月的眼神越发柔和,目光凝滞住,没挪开眼。 “你去哪?要不然我陪你一块去?” 云皎月挑了挑眉,男人在青州停留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 陪她干什么? 还不如找些光明正大的由头,去和青州部分官员扩展交际网。 摆手拒绝,“我去陈家,你不用陪我去了。” 祁长瑾幽幽叹息,“好。” …… 陈家往前推十年,也是青州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富户。 只不过发展得越渐没落,只能堪堪维持商户二字。 云皎月带着两个婢女,坐着马车到了陈家。 陈家家门口并无家仆看守,大门虚掩着。 她上前握着铜环叩门,但没人答应。 只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原身以前去过陈家,记忆里陈家还算富庶,起码迎来送往的仆人还是能拿得出手撑场面的。 现在走了好一会儿,硬是没见着几个人。 看见府邸里有炊烟升起,就往厨房走去,想着让厨房的下人去找前姑父陈富。 通报一声,也不算自己太失礼。 刚到厨房门口,里头愤怒的声音就传出来: “娘啊,你就少发些脾气吧!” “你说,你要是不省这个银子,早些年直接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人!不就没有今日累死累活,自己下厨房的事情了?” “非得抠门到不买身契,只肯雇佣!这下好了吧,满城里的牙人,现在也不肯做我们陈家的生意了!” 陈富的亲娘阮氏听见儿子责备自己。 一怒之下将大锅勺甩在地上,“你懂什么!勤俭持家,才能维持富户门庭!” 阮氏双手叉着自己的腰,也不做菜了。 任着锅里的青菜烧焦。 坐在凳子上休息,怒道,“还有,我不买身契,只雇佣短工!” “还不是为了能帮我们陈家能省下更多的钱?” “你也不看看你以前娶的什么货色,除去花银子在行,她还能干什么!” “要不是家里我还能顶事,能抠抠搜搜地把持库房,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做生意?” 陈富咬紧牙关气急败坏,什么富户。 他们陈家早就没落了! 不过他母亲说的话有一句没错,云凤儿的确很会花银子 每每绸缎铺子首饰铺子胭脂铺子,有了新的货售卖,她必得大买特买。 他赚银子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云凤儿花银子的速度! 提到云凤儿,开始给阮氏打预防针。 “娘,你知不知道,祁家大少爷他们回来了?听说现在祁家大少爷,和凤儿的侄女皎月,这俩夫妻关系已然大好。” “祁家以后前途无量,不如我将凤儿重新喊回家,我们再一起过日子?” 陈富打着如意算盘,“有凤儿这层关系在,皎月还得喊我一声姑父。” 美滋滋地,“这样沾亲带故的,以后我们陈家,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阮氏一听云凤儿这个人,头就痛得要炸裂开。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好婆婆,不允许自家儿子纳妾,更不允许养外室去青楼! 这样给儿媳妇撑腰的好婆婆,还能去哪里找? 不过就是让那个小贱人每天给她洗衣做饭缝鞋垫,捶背揉肩洗臭脚,外加走累了蹲下背她。 也没让做别的事情! 可惜云凤儿就是不知足,居然敢撂挑子不干活! 要不是她近一个月身子不好,不能教训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儿媳。 就不会脑子一抽风,命令儿子休妻。 “你要是真想把云凤儿重新叫回来,也不是不行。” “丑话说在前头,她回来了,我也不会惯着她!以前她干的活儿,以后还是得干!” “她不许有婢女使唤,等我身子骨好了再雇的短工,也只能伺候我们母子两个人!” 云皎月在屋子外头,听得沉郁之气尽数散去。 觉得这个世上,奇葩多了也不是坏事。 起码还能一物克一物不是? 这个阮氏早年丧夫,是一个人将陈富拉扯大的,她手腕也铁血,虽然没能扩充家里生意,但也能守成。 可惜阮氏年纪大了,做不了事无巨细的主。 只得将生意全盘托给陈富,自己则专门管内宅的事情。 陈富不会做生意,陈家才越来越没落。 要是她的这个好姑姑,以后在陈家能被阮氏看管折腾得死死!元宝小说 就再不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哎呀我的娘啊,人家凤儿也今非昔比了,怎么还能被你压着抬不起头?” “她侄女现在可是状元夫人,以后要做京官夫人的!你还是对凤儿好些吧!” 话刚说到这里。 云皎月倏地叩了叩厨房的门,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 绯红唇畔漫着舒心的笑意,清冽喊道,“姑父,你和姑奶奶这是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我是否来得唐突,也是我许久未见姑父姑奶奶,一时心里挂念。” “还想着上门来给陈家送礼呢。” 陈富被这道声音喊得回头。 他眼睛明亮,没想到许久未见,自己这个前侄女已经长得如此落落大方。 要不是说权势养人,这才刚做了状元夫人,浑身的气质就不一样了。 有那大官夫人的味儿了。 “哎!皎月,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家里仆人回家探亲了,没能来得及好好招待你,是我这个做姑父的做得不到位。” 陈富胡诌着,为自己挽回一丝颜面。 他纳闷着,以为云皎月是因为自己休了云凤儿,特地来兴师问罪。 可这会儿看她脸上笑意吟吟,又不像是在生气。 没有继续揣摩。 因为他意识到,云皎月现在既然还愿意喊他一声姑父。 肯定也和他一样,想要云凤儿回陈家。 心情逐渐变好,“你这孩子,来都来了,还送什么礼啊!” 陈富顺着云皎月的话说下去。 刚想走到门口,伸手去接礼,才发现云皎月和身后的两个婢女手上空空! 云皎月干笑道,“来得仓促,我先前一直听说姑奶奶勤俭持家,家里不爱买下人。” “故而来之前,特地找了牙人,买了几个婢女家仆。身契届时会和下人一道送过来。” “还希望姑父和姑奶奶不要责怪我自作主张。” 阮氏之前胸腰很痛,坐在凳子上起不来身子。 听见云皎月的礼,是下人的卖身契,忍着疼痛起身! “皎月可真是心疼我这个姑奶奶,本来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 “然则你都已经买了身契,既然你盛情难却,姑奶奶我就不再客气了。” 半个月前,阮氏病情转重。 陈府的下人都怕她控制不住脾气会打人。 一股脑,全跑了。 她那会儿还想着忍痛花银子,去买下人,偏偏牙人给脸不要脸。 说她给的银子太少,不肯卖。 害得她没人伺候,当真是可恶至极。 现在云皎月给她买了下人,她们陈家就一个铜板也不用花了! 云皎月笼络完阮氏母子后。 开门见山,“姑父知不知道,我那个眼高手低的姑姑,近日瞧上我祁家二叔了?” 陈富板着黑脸,没听说这件事情。 “什么?” 紧皱着眉,怒道,“她这个蠢货!是怎么敢肖想祁家二爷?” “祁家二爷虽然是出了名的纨绔,长得也不怎么样。但他家底厚,眼光更是一等一的!” 反应过来,“她看上祁家二爷,莫不是来求你搭线做媒了?” 云皎月故作为难地点头,“姑父,说句不该说的。” “我姑姑以前能嫁给你,能侍候姑奶奶,已经是她上辈子积德换来的福分。” 阮氏听着,十分认同。 云皎月说明来意,“我是看重姑父你的,还想着日后拉姑父一把,让姑父好好做生意。” “就是……我这个姑姑,实在是让我不省心,尽给我找麻烦。” 陈富做生意不行,好赖话还能听得出来。 这是云皎月不愿意做媒。 想让他把云凤儿收回来,再好好关在家里的意思。 只需要关个云凤儿,就能搭上祁家这门亲戚。 这么好的事情,他多犹豫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是对上天的眷顾不尊重! 立马答应下来,拍着胸脯,“皎月你放心,有姑父在!” “以后我绝不让那婆娘,再给你添一点麻烦!” 第180章 不值钱的东西 厨房铁锅里的菜传出焦味。 阮氏闻到味道越来越浓,直接在火堆上泼了一勺水进去。 屋子里顿时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云皎月轻咳了几声从厨房退出来,阮氏也用手扇着缭绕的白烟,出了厨房。 想到今日就有家仆伺候了。 打料就饿一顿先,下午再进食。 阮氏跟在云皎月后头,“好孩子,刚刚你说要在生意场上,多多提拔你姑父。” “你是打算怎么拉扯陈家一把?” 云皎月在来陈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一套商业结盟的法子。 陈家老本行干的是瓷器产业和制香产业。 阮氏掌家的时候,青州瓷器业商户的烧窑方式,都从柴烧转变为了煤烧。 青州正好煤炭资源优越,那时州内的民间瓷器产业如同雨后春笋般,呈现出爆发式的发展。 这就决定了,瓷器业的竞争力变大。 因此,阮氏就避开了瓷器业的竞争,主体经营制香。 后来阮氏的老旧品味被年轻品味所淘汰,陈家的制香产业也逐渐没落。 陈富接手陈家后,想将搁浅的瓷器行业振兴。 于是偏向于主经营瓷器。 可惜前期耗资巨大,审美和烧窑技术却没有提升,以至于陈家彻底被踢出青州富户行列。 总的来说,想要拉扯一把陈家,得将他们的制香业和瓷器业救活。 “姑奶奶,青州虽然没有朝廷指定的官窑,但民窑却不少。” “陈家不再是青州瓷器大家的原因,除去青州博山八陡、窑广、北岭、万山等地窑业兴起,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瓷器种类太过于平常。” 听到这里,陈富心里不大服气。 他庆幸云皎月肯动用祁家来帮陈家没错,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跑来指点生意也太不靠谱! 皱眉道,“怎么就瓷器种类平常了?” “我们陈家的瓷窑,种类堪称是青州城里最多的商户了!” 字里行间都是不满,“无论是前朝兴起的青瓷还是白瓷,我们陈家都有涉猎!” “而且连黑釉器都有油滴釉、仿兔毫黑釉、黑釉铁斑、黑釉白线等等这种品类。” “不仅如此,满青州城,皎月你不妨看看,有哪家瓷器商户和我们陈家一样,能做出数百年之前的瓷器款式!” 陈富挺直腰杆子,神情自豪,“可以说,我们家的瓷器种类应有尽有!”元宝小说 “完全可以满足所有人群对瓷器的喜好!” 云皎月知道陈富说的,数百年之前的瓷器款式指的是什么。 前些年陈富送了自家烧的一尊黄绿彩炉给祁老夫人当寿礼,本意是想博得祁长瑾奶奶的欢心。 好让祁家多和陈家合作。 祁老夫人不懂瓷器,听哪个半吊子说,这是前朝的古董。 好一阵子将这个瓷器当成宝贝,还送给了青州官员夫人。 后来才知道,这是陈家烧制的瓷器。 祁老夫人丢了脸气得不行,不光不允许陈家以后再来给她祝寿,甚至还重重责罚了原身! “姑父。” 云皎月叹气摇头,将陈富对自己的抗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停下走路的步伐,转身望向这个姑父。 云淡风轻挑眉,“姑父有没有发现,无论你所说的黑釉器,还是青瓷白瓷,甚至是你说的复刻前朝古董。” “它们都是前朝的烧窑技术,是烂大街的瓷器!” “青州城里,难道就只有陈家能做出这种烧窑品类吗?” 陈富被云皎月的逼问得无话可说。 愣在原地,耷拉着肩膀。 沮丧道,“我也不想只做那些瓷器,可创新烧窑技术谈何容易?” 云皎月深邃双眸炯炯有神,泛着光彩。 语重心长道,“物以稀为贵。前朝瓷器为何放在现在,会奇货可居?” “那是因为数百年前的瓷器,对于现在来说稀少。它可贵的不是烧窑技术,而是历史时间的沉淀。” “所以,姑父就算将前朝瓷器复刻得再完美细致,也改变不了它是个赝品的事实!” 怕陈富还一副沉浸在自己有多厉害的虚假梦幻中。 云皎月犀利落下一句,“赝品,换言之,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陈富脸上神情略显局促,双手没地方放。 先是垂在身侧,用手握了握拳头。又放在身后,不断双手摩挲着指尖。 被云皎月道破陈家瓷器业发展不好的原因后。 他对这个侄女高看了几分。 云皎月察觉出陈富对她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不再是先前的仰望势高者,更不再是谈论瓷业时,轻视后辈的架势。 沉思道,“皎月,依你看,我们陈家要如何才能重回以前的富商行业?” 云皎月开诚布公,“我认为,得创新,不能一味守业故步自封。” 竖起手掌,伸出五个手指头,“姑父,我能让陈家跻身青州前五富户的位置。” “但目前陈家手底下的所有产业,瓷器也好制香也罢,我都要分一半!” “自然,拿到一半产业后,我会给你们新瓷器的制作方法,外加新种类的制香秘方。以后盈利也五五分成。” 补充道,“要是姑父和姑奶奶愿意,我们就去官府做个公证。” 云皎月想得很明白,她不满足于泽州大荒县那一块的产业。 既然回了青州一趟,再如何也得扩充她的商业地图。 阮氏算盘打得叮当响,她既想要云皎月嘴里的新瓷器制作方法,也想要制香秘方。 但她根本不愿意,把陈家一半的产业给云皎月! “皎月,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实心眼儿。” 阮氏不高兴了,“陈家的产业到底是你姑爷爷一手做起来的。” “你就算是要看在你早逝的姑爷爷份上,也不能从我们陈家抢走产业啊!” “我看,你要不然就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将你制作瓷器和新香料的方法都交出来。” 云皎月轻轻呵笑,饶有兴致盯着这个奇葩姑奶奶。 她又不是非要收购陈家不可。 青州瓷窑数不胜数,她大可以换一家瓷窑收购。 双眼冷冷眯住,拿捏住阮氏。 “姑奶奶,所谓亲戚一场,是我看拿你们当亲戚,我们才是亲戚。” 嘲讽笑道,“我要是不拿你们当亲戚,这门亲戚,你觉得还能做得成?” 指出,“姑父休了我姑姑,这事情过了明路,盖过官府公章。” “是就算姑父昨夜偷拿休书,也不能更改的事情!” 慵懒威胁,“陈家和云家的婚事,能不能再作数,就看姑姑和姑父要怎么选择了。” 陈富心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咽了咽口水,他本来是打算贿赂官府官员,将官府盖章的休书记录抹去。 就是今天去了库房,发现竟然连贿赂的银两都不够了! 陈富不愿意得罪云皎月,弱弱问道,“皎月,抛开你姑姑的关系不说。” “收购陈家一半产业和五五分成的事情,就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云皎月摇摇头。 陈富皱着眉头,“是没有余地的意思?” 云皎月耐着性子说话,“是抛不开云凤儿这层关系,外加没有余地的意思。” 目光幽深盯着陈富,“陈家瓷窑和制香坊,我其实并没有看上。” “我大可以自己开个瓷窑。” “选择你们陈家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陈家和云家有过姻亲关系。外加我几日后会去京都,开瓷窑倒不如买一半的瓷窑。既然要买瓷窑,那不如就再买一半的制香坊。” 陈富心里拔凉,还以为自己的产业,有能够让云皎月非要拿下的理由。 开始懊恼自家不争气。 要是有过人之处,也就能和云皎月讨价还价做生意了。 云皎月灿若星辰的眼眸闪着细碎光泽。 已经没有什么耐心。 笑道,“姑奶奶,姑父。我不想让姑姑好过的法子,有许多种。” “你们是最现成能折腾她的人没错,但……我不是非你们陈家不可。” 唇角笑意温和,眉眼弯弯,“所以要不要去官府公证,姑父心里有主意了吗?” 第181章 让你无立足之地 陈富有些无力地垂下眼眸。 无可奈何,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今日,我们就去官府公证!” 陈富想得很明白。 他必须得答应云皎月想要陈家一半产业和往后一半利润的条件。 现在陈家已经余钱不多,他自知自己也没有什么大志向。 只要云皎月能答应把陈家扶持到青州富户前五的位置! 生财后给她一半又何妨? 阮氏瞪了一眼陈富,扯了扯他衣袖,“富儿?你脑子坏掉了?” “娘,你都老了,就别管那么多事情了!” “外头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陈富没打算被亲娘继续捏着鼻子走。 他一个商人,只图利!谁能给他钱,让他越来越有钱! 他就会把谁当衣食父母!唯命是从! 云皎月达到目的后,视线落在陈家门口方向,“姑父,你和姑奶奶也未来得及吃午膳。” “不如等你先吃完饭,下午申时初,我在官府门口等你。” 陈富当即应下,“好。” 云皎月颔首示意,带着两个婢女离开陈家。 见女人离开,阮氏眼珠子转了转,自以为聪明。 握住自家儿子的手,“儿啊,要不然等那小妮子将秘方都给我们,我们就另起炉灶!” “也不开什么陈家制香坊和瓷窑了。” “反正云皎月除去要一半的产业外,只说要陈家以后的一半利润。我们就开个……开个阮家制香坊和瓷窑!” “你要是不想用阮字,百家姓那么多,我们也可以换个姓氏。” 陈富幽幽看了眼自家老娘,转身也往府邸门口走。打算去外头酒楼自己个儿吃饭。 回来的时候再给阮氏带些东西吃。 省得和阮氏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个能发出新瓷器烧制方法的人,能发出香料秘方的人! 她能没有先见之明,维护自己的独家秘方? 果不其然,下午申时去官府公证时,云皎月对陈富说道: “姑父,这几日我会将瓷器和香料的秘方都整理出来。这秘方,你知我知,还有你手底下的那些烧窑和制香的核心伙计才能知道。” “烧窑和制香的伙计,必须得由你出面,让他们全家每十年签署一次卖身契。银钱开支我们亦也五五分。” 规划得当,“每隔十年,他们皆有一次留去自由的机会。” 陈富有些懵,拧着眉头,“还要签署卖身契?” 云皎月运筹帷幄道,“自然,要想生意做得长久,人心最不能不防。” “姑父做生意多年,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 烧窑技术创新本来就难。 这是一门很值钱的技术,自然得看管好伙计保密。 云皎月暗想,好在大齐国还并未有粉彩、珐琅彩等后世瓷器。 此时的瓷器花色品种不多,还可以在花色上革新。 譬如可以做些胭脂红、豇豆红、祭红、洒蓝、瓜皮绿、孔雀蓝、豆青、金银釉之类的颜色。 再结合前代瓷器造型,三三错类搭配。 能制作出无数有创新的瓷器! 这样下来。 就算部分对瓷器极尽热爱,深有研究的人,会将陈家创新生产后的瓷器买过去研究。 在秘方保密的情况下。 天才者,少说也要花费十年时间研究外加投入生产! 因此她不会将全部秘方都给陈家。 每隔十年,她再给陈家新的秘方,让其生产新一批的瓷器。 这样她手底下的瓷器产业,就能长久不衰下去。 陈富被云皎月描绘的美好蓝图,惊得合不拢嘴。 要是瓷器产业真能红火几十年! 以后他们陈家别说是在青州,就是在其他州,也会有很大的名气! 想到这里…… 陈富身为一个商人的本性犯了。 突然认为自家老娘说的话,也有道理! 幻想如若他能拿到全部秘方!将生意做得足够大! 以后祁家说不定也得看他脸色行事! 陈富意识到此处,眉目间闪过不得不被拿捏的戾气。 云皎月将陈富的情绪尽收眼底。 眼里对这个姑父,生出几分探究的意味。 她不在意合作伙伴对她是否有异心,只在意对方是否有野心。 在可控制范围内,对方对商业上的事情越有野心,对她的事业就越有益处。 不过…… 要是陈富有一日野心过了头,那她也不介意全盘蚕食陈家。 目光扫向陈富,笑意不达眼底。 根本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缓缓敲打道,“姑父知道,那些签了卖身契,日后要是敢和同行勾结吃里扒外的伙计。” “届时我会如何处置么?” 陈富被女人锐利视线里掺杂着的威严神色所威慑。元宝小说 竟然短时间内屏住了呼吸。 回过神来后,弱弱试探道,“如何处置?” “我云皎月对背刺之人,向来厌恶。如果对方先不讲道义,违背诺言!” “那不光是他们的性命,还有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我都会按照悖逆主子的过失直接打死!” 云皎月上下打量着陈富,寒星似的眼眸掌控感十分浓烈。 她隐隐认为自己和祁长瑾待久了。 拿捏人的本事也渐长。 目光宁静幽深道,“姑父,我们虽然是亲戚,但丑话也得说在前头。” “我们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相安无事彼此共赢最好。” 眼眸中闪烁着危险暗芒。 勾了勾唇角,“可要是姑父你生了异心。” “给你的秘方频频泄露,导致市面上出现了相同工艺的瓷器。” “那你就有秘方看管不当,甚至是自立门户之嫌。” “等那时,我会扶持新的合作商户,并且举全力不惜一些代价,让你们陈家在大齐国无立足之地!” 陈富手心湿漉漉,生出不少虚汗。 不知道云皎月说的,是字面意思上的无立足之地,还是别有深意。 字面上的无立足之地,只是活着贫苦些罢了。 深意的话,没有能站得住脚的地方,不就是……要让陈家灭门吗? 陈富瞳孔微微缩了缩,看云皎月的眼神浮出敬畏意味。 咽了咽口水。 这会儿才彻底从对未来纸醉金迷的美梦中苏醒过来。 “皎月,姑父明白。你们祁家如日中天,你又是京都权臣义女。” “我要是得罪你,还上赶着得罪狠了。这明里暗里,往后陈家的脑袋就得悬在裤腰带上。” 陈富顿时狗腿起来,“姑父保证,姑父绝对会管好秘方!” “以后如你有令,我定听命于你。” 陈富深知自己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商户。 古往今来,勾结官员的商户倒是不少。 然则大齐国这片土地上,还从没有人能仗着自家银钱,敢和当官的叫板。 见好就收道,“等瓷窑烧起来,制香坊也忙活起来。” “祁家大可以派人常驻陈家产业查账监督。” 云皎月点了点头,“多谢姑父体恤我这个当侄女的苦心。” 现在开始犯愁。 眼下还没和祁家手底下的田产铺子庄园管事们过过招。 并没有可以派往陈家常驻的人员。 得抓紧时间,在去京都前,将祁家的事情都料理好。 如此她才能放心去京都给林芙蕖看病,顺道专心筹划置身之外逼迫祁长瑾和离的事情。 第182章 随意处置你们的生死 和陈富达成合作关系后,云皎月回了祁家。 祁家正堂里挤着密密麻麻的人。 程二看云皎月回来了,急忙迎上去。 “祁少夫人,我和李虎早上张贴完告示后,也记录好了名册。” “这是名册。”将一叠厚厚名册递过去。 里头记录了愿意回祁家来的这些家仆。 其姓名、年岁、老家住址,还有此前到底具体负责一些什么差事,祁家被抄家以后,又去干了些什么营生。 云皎月粗略翻着,走到正堂主座坐下去。 懒懒抬眸,扫向面前这些神色各异的家仆。 仔细一看,竟然发现这些乌泱泱的熟面孔人群里,还混着一些生面孔! 她眉头凝神,细长手指有一茬没一茬瞧着桌案。 清冽声音发话,“你们这些人,不要挤在一处。分散些站,可以分成三列排队。” “从前在大房院子里办事的,站在左侧,二房的则站在中侧,三房的站在右侧。” 云皎月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格外凌厉。 对着程二说道,“你去将我三婶娘请过来。” 程二忙不迭点头,飞快往三房院子的方向跑去。 等柳韵秀来了。 云皎月才是开门见山,“三婶娘,你可还记得从前三房院子里的家仆有哪些?” “不如和我一道,在这里认一认。” 柳韵秀还以为重新将家仆们叫回来,得是几天后的事情。 没想到云皎月办事的效率这么快。 视线还没等挨个和自家院子里的人对上,就有人自报家门: “三夫人,我是周妈啊,以前昭昭小姐的尿布,可还是老奴我换的!” 抱怨道,“哎呀,三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柳韵秀嘴角漫着得体笑意,颔首示意喊道,“周妈。” 周妈是柳韵秀喜欢的一类家仆,在三房院子里干了十几年,早就成了实打实的半个祁家人。 以后周妈年岁大了,还能将自己的子女托到祁家来做活。 属于心腹一类。 家仆们看到自报家门能引得主子的青睐,纷纷开始说话。 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会不受云皎月她们的重用。 七嘴八舌的声音,瞬间吵得正堂连空气都沸腾起来。 其中有人自恃身份说道,“少夫人,我以前可是在老夫人手底下做事的!府中下人,我资历也算最高了!” “我、我也是!” “少夫人从前嫁到祁家,还是我日日起得比鸡早,到大房院子里请少夫人挨个给各位长辈请安。” “住嘴!” 程二当衙役的时候,就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人精。 现在察觉到云皎月蹙起的眉头痕迹,已经越发用力。 猛然间开口斥责,“这里是祁家,不是外头长舌妇聚集的市井!” “祁少夫人都没发话,哪里有你们主动开口的道理!” “难道你们从前在祁家,就是如此没有规矩管不住嘴的吵闹?” 程二到底是在流放队伍里,强买强卖的衙役头头。 横眉怒视时,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好说话的恶霸形象。 被痛骂后,原先自恃有些资历身份的下人,都不说话了。 云皎月皱起的眉心透着直击人心的凌厉,上位者气息逐渐显露。 四两拨千斤道,“现下老夫人已经不在了,从前老夫人院子里的仆人,祁家也用不到。” “这一类人,可以领上遣散费,自行离去。” 云皎月厌恶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院子里的仆人,现在当着她的面都敢毫无敬意自视甚高。 那以后回到祁家,不得将眼睛放到头上去,仗着资历颐指气使欺负人? 祁老夫人院子里的家仆不乐意。 露出不满神色,愤怒抗议道,“少夫人,你可别想着用遣散费打发我们!” “老夫人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这些人好歹伺候了老夫人一辈子!我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是!而且我们这些人年纪都大了,要是你将我们赶出去!” “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在祁家办差事没有好下场?” 闷哼着一声,幽幽说话,“少夫人。” “青州大户人家,家家都会将侍奉主子多年的下人,送到山庄颐养天年。” “这是大户人家的体面,祁家要是破了这个规矩,难道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要是少夫人不会管家,我看还不如让三夫人代为管家呢!” 云皎月沉下脸,眼色冷厉望向说话的这些年老嬷嬷。 眼中杀气四溢。 看到这些嬷嬷盛气凌人的样子,她这才想起来,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在府内伺候久了的婢女小厮,日子熬久了,就会被主子赐婚配对。 小厮年长有资历后,经过挑选,能送到山庄和铺面当管事。 婢女熬成老嬷嬷,年老了也会领上月银,再去自家夫君的山庄或者铺面养老。 不过祁家山庄铺面之类的管事,并非全都是祁家下人。 祁家老太爷有先见之明,没有让祁家所谓的下人心腹独大,在外头也雇佣了不少管事。 形成了两边管事分庭抗礼的局面。 原身当少夫人的时候,在大房不管家,也没管过家。 才指使云皎月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件事情,自认为外头管事们都是雇佣来的。 被人一提醒,顿时觉得筛选下人留下和敲打管事的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嬷嬷知晓今年是何年何月何日么?” 说话的人是柳韵秀。 她意识到现在架势不对,帮着云皎月控场。 目光冷冷,“从前母亲和大嫂在,任着你们这些老欧欺负皎月!” “可现在已经不是四个月前!现在祁家大房的女主人,是皎月!以后祁家内宅,也以皎月为尊!” “这个事实,难道还需要我和你们提及?” “你们不过只是祁家的奴仆,究竟是有何底气才会爬到祁家女主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云皎月很少看到柳韵秀生这么大的气。 她承了自家三婶娘帮她稳住局面的好意。 她方才没说话,倒不是因为拿这群老东西束手无策。 只是在想,要如何处置这些老东西,外加今日没露面的祁家管事们。 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大多都是年轻婢女小厮,又或者是年老的嬷嬷。 根本没有多少,属于管事们的男性年纪人群。 这说明,这是那些管事,让自家妻子前来试试她的手段。 祁家不在青州四个月,四个月里,早已不知道被这群人刮走了多少营收。 今天,她要是手段铁血,就能敲山震虎! 甚至肃清祁家手底下的管事。 要是打了败仗,管事们就不会收敛甚至改正吸血祁家的行径! 先行询问道,“我且问你们。今日,你们之中,还有不少我从前没见过的生面孔。” “这些生面孔以前并非祁家下人。” “是你们带进来的?” 有嬷嬷看向云皎月的眼神更加轻蔑了,“少夫人难道不知道?” “我们这些有资历年长些的下人,本来就有举荐子女亲戚来祁家做事的权力。” 云皎月已经彻底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和局面。 她难以置信,原身究竟以前在祁家的待遇有多非人。 竟然连这些嬷嬷都这么看不起她! “我知不知道不打紧。” “但你们这群人,一定不知道三件事情。” 云皎月漆如点墨的眼眸满是冰寒之意。 疯狂杀意在瞳孔里浓烈肆虐,“第一,我虽然手上没有你们的卖身契,但山庄田产铺子等等的契书,一应俱全!” “我放你们出府,给你们遣散费是我给你们的体面!” “毕竟身契已无,谁能证明你们长久以来都在祁家办事?期间有无犯错被逐出祁家?现在又是否是腆着脸面来祁家蹭月银要好处?” 一连三问,许多人的脸刹那间铁青。 她们倒是能证明自己长久以来都在祁家办事,可确实无法证明自己有无犯错被逐出。 “第二,我云皎月如今叔嫂和睦,夫妻和顺。上既无婆母,又无高于叔嫂的长辈!” “换言之!从今往后,你们要是还想打着老夫人甚至是我婆母的名义来欺压我!” “就掂量掂量自己有无人依仗!能不能得罪得起我!” 来祁家前,这些家仆都已经听说了祁长瑾和云皎月如今很是和睦。 但他们都不信。 和睦肯定是装给外人看的,毕竟云皎月嫁到祁家后,是没一日能和祁家人融洽相处。 现在看云皎月这么一说话…… 慌了。 云皎月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好似面前这些刚刚顶撞她,目无尊卑的家仆,都成了能顷刻间捏死的蚂蚁。 清冽嗓音悠扬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现在祁家和你们的身契并无重新签订。我给你们遣散费,是我看在往日!你们苦劳的份上,特地给你们的好处!” “遣散你们,外人不仅不会笑话祁家,反而会认为我云皎月仁心大度!” 云皎月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承我的好意自行离去,不过这于我而言毫无所谓。” “我大可以顺着你们的意,重新签订卖身契。” 老嬷嬷们满眼愕然盯着云皎月。 还以为这个少夫人依旧是个担不起大用的草包。 想到能重新签订卖身契,皱成一团的脸都舒展不少。 可下一秒,却听云皎月话语中带有浓烈的冷冽笑意。 威胁道,“只是……身契签完后!” “我会立刻将你们这群恶臭的老东西,贱卖给牙人!让他随意处置你们的生死!” “你们老了,虽然不能有什么用处。但你们的子女还年轻,还可以为女娼为男妓!他们可没有我那么心善,不会对你们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