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新婚》 1. 第一夜 一生只爱一个人——陆浔之爱情观 - 十月,广州,暴雨如注。 假期,暴雨,湿热。 ...... 纪荷盯着电视机,手放在胸口轻抚,按捺住想逃回北京的心。 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新版还珠格格中的某个片段——五阿哥迎娶欣荣格格。 当伤心欲绝的小燕子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 ‘哀莫 ’时,纪荷也感性地吸了吸鼻子。 旁边还在写工作报告的曲芝宜伸手到桌上抽了几张纸扔过去,她甚至是不用看,就能知道纪荷又怎么了。 “我说你这电视都看百八十回了,台词都能倒背如流了吧,怎么还看一次哭一次啊?” 纪荷目光幽幽,“我就是心疼小燕子,应了网络上那句话,男朋友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有什么好心疼,最后还不是在一起了。”曲芝宜瞥她,“倒不如心疼心疼你自己,这个年纪就被催着结婚。” 就在昨天,纪荷才刚从北京飞来这里,当天晚上就接到她家随女士的电话,说是让她提前结束假期回去和男人见面。 纪荷倒是没表现出多抗拒的样子,也是,她从小就没怎么做过忤逆家人的事,估计就她那性子,只要是随女士选的,都能接受。 曲芝宜越想越不得劲,怒其不争看着悠哉在吃芒果的女人:“我说纪老师,你能不能反抗你妈一回?咱得再享受几年青春再踏入婚姻的坟墓里不好吗?” 纪荷抿唇笑了下,“我这个年纪也不算早婚了,就拿我们年级有个老师来说,才大学毕业就和男朋友领证,现在孩子都快四岁,嗯...家庭美满幸福。 ” 其实纪荷还挺想结婚的,对于婚姻她有自己的向往,有个能和你苦乐共享、冷暖相知的人不是挺好的么? 她的要求也不高,对方能够遵纪守法,顾家有上进心,最好是能三观一致。 不过呢,婚姻要是含有爱情成分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纪荷母胎solo二十几年,再加上弟弟纪述总在她面前秀恩爱,她对爱情自然会充满渴望,且比结婚更向往。 只是在现实生活中,能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那的确是少之又少。 她在少女时代也曾奢望过有天能嫁给心中爱恋之人,但想到那个人,便觉得会比登天还难。 曲芝宜轻叹:“你就是太乐观,万一对方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男,你也嫁?” 和纪荷大学同窗四年,曲芝宜自然是了解纪家是个什么样的家庭,虽然说对纪荷不算差,但她妈随女士总是把自己认为好的强加到纪荷身上。 纪荷给曲芝宜一个安心的笑容,口吻轻松地说:“我家随女士的眼光一向毒辣,比如上大学那会儿,你见我穿着特丑的衣服么?” “这挑衣服和挑男人能是一回事么?”曲芝宜细眉微拧,心里对这事儿就不太放心,“要不这样吧,我和你回一趟北京,你相亲那天咱俩一块去。” 纪荷两条细白的手臂呈交叉状,坚定摇头,“可别,你前两天才从医院出来,飞来飞去多累。” 她挪过去搂住曲芝宜,闷声转移话题:“芝宜,你什么时候才能调回来啊,没有你的北京只剩下一眼望不到边的黑。” 曲芝宜大学是学酒店管理的,去年工作调来了这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的纪荷从她这一调动,就变得更孤零零了。 曲芝宜捏了捏她漂亮的小脸,“甭给我贫,你什么时候能支棱起来,我就什么时候回北京。” 纪荷垂眸一笑,没说话。 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 - 国庆假期第四天,在随女士的再三催促下,纪荷回到了北京,下飞机后她没第一时间回纪家,先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养了两只猫,考虑到寄养在宠物店会对陌生环境不适应而出现应激状况,所以这几天都放它们独自在家里。 这套房子是前两年才买,不算特别大,适合独居,一室一厅一小书房加个阳台,除了隔音不行,特别是夜深人静那会儿,一些男男女女的声音特别清晰。 去广州前纪荷备足猫粮、水和猫砂,家里还特意安装了个高清摄像头,留了把备用钥匙给住在附近的小表弟,她才放心离开。 手放在门把上那一刻,她的内心有紧张有期待,想象了一番待会儿两只小家伙看见她后会不会激动到主动过来求抱抱的场景。 可结果门一开,就见一白一橘两团舒舒服服窝在吊椅上互相舔毛,听见了开门声才懒懒抬起头。 然后......一人两猫开始大眼瞪小眼。 在家里收拾了一通后,傍晚的时候纪荷搭地铁回到了纪家,正巧赶上家里准备吃晚饭。 随女士还在厨房忙着,她把手上提着的粤区特产放在桌上,进了厨房,端起那叠京酱肉丝转身要走。 随女士扭头喊住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是早上九点的机票吗?回来怎么这个点了。” 纪荷回头,笑了下:“没赶上,改签了。” 随女士眉头一皱,“改签了也不和我说声。” “爸呢?不回来吃饭么?”纪荷岔开话题。 随女士把手放在干毛巾上擦了擦,煤气一关,端着那锅汤出去,“说是上面有人临时到局里开会,回来都不知什么时候了。你去把碗筷摆好,咱俩先吃,今晚在这睡,别跑来跑去了。” 纪荷庆幸自己出门前给足了猫粮,她点了点头,“好。” 刚装完两碗饭摆好坐下,菜都没夹上碗里,就听随女士在说关于相亲的事。 “是你小姨瑜伽馆里vip客户的侄子,这个客户和她关系很不错,她的侄子家里条件很好,比你大个两岁的样子,相貌端正,具体的等见面你俩自己聊吧。” “哦。”纪荷低头往嘴里塞了口饭,细嚼慢咽,才缓慢问,“没了吗?” 比如人品怎样?有没有让纪局长查查对方有无犯罪记录。 随女士斜睨她一眼,说:“就你这闷葫芦的性格,我要都告诉你了 ,等和人见面了你还有话和人家说吗? 顿了下,说:“你小姨介绍的人我很放心。” 纪荷喉头一哽,其实她是否闷葫芦,取决于对方是什么人,要是面对......她迅速瞥了眼随女士,然后低头继续夹菜吃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随女士是不会轻易闭上嘴安静吃饭的,她喝了口汤润润喉咙,便开始絮絮叨叨了。 “对方家条件和咱家比是好了点,但你可千万别给我放低姿态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要是男方表现出一点不尊重你,马上就给我走人。” “好。” “明天穿的衣服我熨好放你床上了,别整天邋里邋遢的,再高挑的身材给了你也是白搭,还有,明天起早点,和我去趟美容院。” 纪荷差点没被饭噎着,她咕噜灌了口凉水,慢慢拍着胸口。 什么邋里邋遢......随女士不就是看不惯她夏天白T牛仔裤,冬天羽绒牛仔裤的穿搭嘛。 她这样穿也是为了方便,再说了,在学校也很少见有老师穿裙子。 “没人和你抢,慢点吃。”随女士扯了张纸塞女儿手里。 纪荷慢悠悠瞄了眼自己的母亲随女士,她身为美容院的老板,把自己保养好是相当必要的事,虽然年近五十,但身上没有哪点是不精致,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 和随女士相比,她还真觉得自己‘邋里邋遢’的了。 夜里睡前,纪荷在手机监控里看了眼又在睡觉的大白和大橘,然后打开网页搜索‘第一次相亲如何跟对方交流’,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看到眼皮打架才揿灭屏幕闭眼。 翌日。 纪荷洗漱好从房里走出来时,和正要出门的纪局长碰了个面。 纪局长面孔刚硬,气势凌人,常年不苟言笑,眼睛宛如一柄利剑,让人无法与他直视超过两秒钟。 “爸,您出门了啊。”话说完,纪荷的眸也垂了下来,盯着地板看。 即使和纪局长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女,在他面前她依然还是会感到紧张,一是他的职业所致,二是纪局长真的很少会笑。 可以这样说吧,她长大后就没见纪局长笑过了。 纪誉“嗯”了声,看了眼纪荷,话涌到嗓子眼又被他吞回去,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出了门。 门“咔哒”关上,纪荷身体骤然放松,一抬眸,又和随女士对上了视线。 “你就这出息。”随女士道,“过来,吃早饭。” 早餐吃完,纪荷坐着随女士的车一起前往美容院,在一声声恭敬的打招呼声中,她和随女士分开,进入保养室,由店里最高级的美容师为她捣鼓脸。 “你底子好,随便化个妆就是大美女了。” 纪荷一听这话,但笑不语。 她猜这种话极大可能是恭维,听听就好。 等全部搞定后也到了午饭时间,纪荷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自己,稍稍吃了一惊。 听随女士的话果然没错。 随女士午饭后就开会去了,纪荷坐地铁回自己的小家,看看书写写东西,撸撸猫,等到约定时间前一个小时,她去房间换裙子准备出门。 随女士给她的裙子是条法式掐腰小白裙,显气质也特显身材。 打车到了约好的餐厅,来时那条路顺畅没怎么堵车,所以比预计时间早了十分钟,离约定时间也还有半小时。 十月的北京已是深秋,天越黑就越凉。 纪荷找侍应要了杯水,温水下肚,没这么冷也没这么紧张了。 在随女士给出的信息里,还知道了对方姓陆,她对这个姓氏比较敏感,特别是联想起对方大她两岁,让她无法不心存幻想。 但转念一想,她所知道的‘陆’可是实打实的天之骄子,不管是家境还是相貌学识,都令人望尘莫及,绝不可能会沦落到相亲这一步。 而且那人要是选择结婚对象,对方也一定是与他门当户对,旗鼓相当才对吧。 约定的时间一到,纪荷抬眸望向门口,陌生的面孔进进出出,暂时是没看到一个朝她这边走来。 两分钟后,她正往杯里添水,手机来了一条信息。 ——抱歉,这边堵车,纪小姐可以先吃。 倒是挺有礼貌。 她暗自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纪荷打了几个字回复过去。 ——没关系的,您慢慢来。 她也很好相处的。 - 高架桥上,车子走走停停,龟速挪动。 霍书蔓瞥了眼副驾驶的男人,笑问:“怎么样,有没有生你气?” 陆浔之揿灭屏幕,“开你的车。” “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答应,还以为你一听这事儿又准备去浪迹天涯了呢。” 霍书蔓这话一说完,前方道路奇迹般通了,她脚踩油门,追到前面车屁股后边去。 陆浔之扭头,视线落在车窗外,“幡然醒悟,决定当个孝顺的子孙。” 霍书蔓“噗呲”笑出声,“昨晚我查了下和你见面那姑娘的背景,人长得倒是好看,其他方面也挺优秀,但我还以为是圈子里谁家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一地方公安分局局长的女儿。” 陆浔之懒懒往椅背上一靠,声音平淡:“有什么所谓。” 霍书蔓疑惑:“姥爷那迂腐思想最看重的就是门当户对了,真好奇舅妈和我妈是怎么说服姥爷的。” 怎么说服? 陆浔之想到那日从老爷子房门口经过时听见的话。 小姑说:“爸,那姑娘家境虽然只能算是中等,但面相特别好,一看就是正正经经的姑娘,还在咱北京最好的中学教书呢,也就是航航现在上的那学校,像浔之这种不着调的就是要找个娴静温婉的,准能治他。” 陆浔之当时差点笑出声。 老爷子冷哼:“换一个,这个不合适。” 陆母难得长编大论:“去年徐家女儿够门当户对了吧,浔之偏不要,您也知道他性子,总爱和我们唱反调,况且再不让浔之定下来,他在北京也呆不长久,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身边有个女孩子,我真怕他那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陆浔之:“......” 小姑说:“爸,您信我,这姑娘绝对能把浔之留在北京,难道您想到了晚年连见孙子一面都不容易?” 所以陆浔之来了,他倒是要见见这姑娘到底是有多大能耐。 其他的——就算了。 婚姻对他来说本就可有可无,他对爱情也不感兴趣。 - “纪荷?” 头顶落下一道低沉清冽的嗓音,纪荷的心“咚”了下,缓慢抬眼去看。 一瞬间,惊愕爬满了整张脸。 眼前的男人高大挺拔,只穿着件稍显单薄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西裤,手臂上挽着件深色大衣。 暖白灯光下,那张好看的脸是如此的陌生却又熟悉。 马路对面商场大屏幕上的实时时间告诉纪荷这不是梦,是现实。 刹那间,她忽然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跨越了时间的河流,他终于还是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1. 第一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夜 陆浔之的视线在纪荷脸上停留片刻便收回,并不在意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见桌上什么都没,他随手翻开了菜单。 “纪老师有什么忌口的菜?或是想吃的?” 纪荷从百转千回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顺了顺呼吸,抿唇微笑,“我都可以的。” 她交缠在大腿上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陆浔之抬了下手,边上站着的男侍应立即走了过来。 虽然纪荷说了句都可以,但陆浔之每点一样菜都会礼貌询问她的意见,她哪能有什么意见,光会点头了。 趁着陆浔之在和服务员说话之际,她认真地看着陆浔之,这脸和记忆中别无一二,尤其是那看人时永远都淡漠疏冷的目光。 他应该记不起她了。 女大十八变,更何况高中时期的纪荷总是戴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回想曾经,她和陆浔之的交集不高于五次,且当时存在感极弱的她根本不可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比如前年的高中同学聚会,班长说是一个人都不能漏,结果她因为去外地学习没去成,也没人发现少了个她。 而十年未见的陆浔之又凭什么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他今天来,她猜测,是被逼着来的吧? 像他这种男人,不可能会缺人喜欢。 仍然记得,陆浔之高三那年,被与他同年级的某位女生高调示爱,纪荷所了解的情况是当事人陆浔之并没有接受对方,但听说那位女生在毕业后也没放弃追求他。 “就这些吧。”陆浔之敲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菜,转眸时发现纪荷在盯着他看。 侍应问:“饭后甜点需要吗?” 陆浔之似笑而非笑的眉眼望过去:“纪老师需要吗?” 纪荷对上那道视线,心慌意乱了下,她飞速收回目光,脸颊发烫笑了声,“不用了,谢谢。” 服务员一走,周遭似乎都静了下来。 这家餐厅在北京属于高档,来这儿的客人都会自觉保持着良好的素质,说话时音量都不会过大。 陆浔之手漫不经心地停在玻璃杯壁上,微抬起眉峰,“纪老师,你的情况我并无了解透彻,能具体说说么?” 纪荷收起内心的惊讶,轻柔开口:“好。” 其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了工作和家庭情况,毕业后就进了中学任职,随女士和纪局长离过婚,在几年前复合,她曾短暂的有过一个继父,弟弟纪述在上海的大学。 陆浔之并没有主动说他的情况,是她绞尽脑汁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回答得也比较简洁,点到为止,像是不愿意让人去深入了解。 菜一上桌后,场面陷入了无言状态。 直到这顿饭结束,陆浔之主动买完单,两人一起往外走。 纪荷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眼睛悄悄往旁边挪,瞧见陆浔之的影子,一瞬间心如擂鼓,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年少时梦里的人,居然会在十年后相逢,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场合里。 陆浔之余光瞥见纪荷在看他的影子,想到刚来时她直白看向他的眼神,他并未觉得冒犯,反而感到好笑,“我今天没开车——” 话没说完,电话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稍等,我接个电话。” 纪荷点点头,视线跟着他。 她摸不准陆浔之的态度,他似乎不太重视这次见面,却又主动询问她的情况。 想来,是不想让她难堪吧。 “嗯,来接我。”陆浔之挂了电话,抬眼,清薄月色下的女人正弯唇笑着看他。 秋日晚风浮荡,丝丝凉意拂面而过。 他没由来地顿了下,提步回到纪荷身旁,瞳眸微低,视线恰好落至她红润饱满的双唇上,“纪老师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纪荷慢慢收起笑,摇头拒绝,“我住的不远,不用麻烦了。” 陆浔之看她一眼,没再强求,该有的绅士风度他都尽了,“再见。” 说完便转了身。 纪荷整个人定在原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心脏也随之重重往下塌了一截,这种闷闷痛痛的感觉她似曾相识。 记得百度上有个答案说,如果对方对你感到满意,一定会主动提出电话联系或是直接约下次见面地点。 很显然,陆浔之并不想与她继续见面。 也是,十年前纪荷就知道,陆浔之这种出生就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于她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上月。 他能来,已经给足面子了。 虽然很遗憾也很难过,但都没关系的,只要不是生死大事,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得看开,保持乐观。 自我安慰一通后,她抬眸仰望深蓝的夜空,微微一笑,而后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回到家里洗漱完,纪荷抱着大橘窝进吊椅里,她斟酌好措词才拨随女士的电话。 “怎么样?” 一接通,随女士便问。 “没有下一步的打算,不合适。”她说。 随女士声音提高了些,“你这话听得我真火大,什么叫做不合适,他家不就是有点钱吗?你的条件哪差了?相貌不差吧,A大硕士毕业,试问哪个进京一教书的老师是普通人?” 纪荷极轻地皱了下眉,她也没直白地说出是陆浔之没看上她吧,随女士的脾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她尽量放缓语气,“妈,他家并不是‘有点钱’,而是非常有钱,且有......这样和您讲吧,他家红色背景,陆正衍是他爷爷,陆泓京是他的父亲,应该不用我去介绍了,您平时看新闻也能知道是谁了吧,他的母亲是清盛银行的行长蒋珊。” 随女士听完愣了下,打开台灯从床上坐了起来,思思索索一通,气焰弱了很多,“你小姨也没和我说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橘在纪荷腿上换了个睡姿,她摸摸了毛茸茸的猫头,轻声说:“不是您叫我自己问的吗?” “行吧,咱家高攀不起,改明儿我和你小姨说说,我可真好奇你她是怎么说动人家的。”随女士道,“剩下两天假期别瞎出去晃荡,尽量回来家里吃饭,挂了。” 纪荷把手机放在一旁,俯身用脸蹭了蹭大橘软乎乎的身躯。 同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都没能遇见过,如今能见上一面已经算是莫大的奇迹了。 不该想的就别去想了。 十分钟后。 纪荷把猫抱到一旁,拿起手机进屋里开始备课。 大橘盯着她的背影,房门“哐啷”关上,它扭头舔了舔被纪荷蹭过的地方,湿湿的。 “喵呜。” 铲屎官刚才哭了。 - 翌日,纪小姨被随女士一通电话传唤到了美容院。 坐在随女士办公室里听她劈头盖脸说了一通,小姨悠哉悠哉饮了口茶,才道:“是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说还不是怕你连让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随女士不悦地看着自己妹妹,“几岁的人了,麻烦你现实点。” 小姨笑眯眯道:“我这不是想万一俩小年轻看对眼,根本就不在乎家世呢?” 随女士紧蹙眉头,夹在指尖的笔敲了敲台面:“说说吧,你是怎么个骗法,人家才答应你这样胡闹的。” “姐,你可误会我了,”小姨笑得合不拢嘴,“是我那朋友一眼就相中了纪荷,说咱纪荷面相好,还找我要了她的生辰八字,你也知道这些成日里去烧香拜佛的人多迷信吧,而且人家压根就不在意你顾忌的东西。再说了,咱家纪荷年轻貌美,姐夫还是局长啊,年轻时立过多少功,你这美容院在咱北京陆陆续续都开了十几家分店了,说高攀还真不至于,但真没缘分就算了,唉,我还想体验体验有个大人物亲家是什么感觉呢。” 小姨说到口水都干了也没见随女士吱点声,她走过去叩了几下办公台面,“她今年也二十五了,趁着年轻还能挑,让她自己找去呗。” 随女士淡声:“说什么呢,就她那闷葫芦,自己找能找个什么样的?” “人家是娴静内敛,你偏要说成闷葫芦。” ... 假期结束,纪荷起了个大早,洗漱化妆撸猫猫,练完普拉提后煮早餐,七点半前到达了学校。 早上上完两个班的语文课,纪荷坐在椅子上轻轻吐了口气。 果然放假太久,再上班就和要命似的。 瞥了眼桌上那两沓作业,她认命地坐直身子,拿笔开始批改。 “纪老师,国庆上哪玩去了?” 纪荷闻声抬眸,看着对面笑容满面的男人,这是年级教体育的钟老师,回道:“去了趟广州。” “广州好玩好吃的多啊,登广州塔夜游珠江,吃肠粉喝艇仔粥,还有什么腊味煲仔饭猪脚饭......不说了不说,口水都要流了。”钟老师笑呵呵道。 纪荷莞尔:“虾仁烧麦也很不错,钟老师假期可以过去玩玩。” 刚说完,门口响起一道极其严肃的嗓音。 “罗老师,来一趟我办公室。” 被政教处主任点名的罗老师是初二(五)班的班主任,这学校虽说成绩优异的学生多,但凭着家庭背景进来的学生更多,五班就有几个家里有钱有势且较为调皮的学生,迟到旷课不交作业样样精通,搞得罗老师常常是苦着张脸回办公室。 钟老师颇为同情地目送垂头丧气出去的罗老师,摇头叹了声,“这小罗老师是真不容易啊。” “五班出什么事了么?”纪荷顺势问了句。 钟老师说:“就五班的霍敬航,早上和班上的小姑娘牵着手来学校,正好被齐主任给逮个正着了。没想到啊,三好学生都早恋。” 纪荷点点头没多言,这早恋可不是什么小事,估计要把家长给找来学校了。 下午六点,整个语文组在五楼会议室结束会议。 纪荷帮着关了投影仪才下楼,办公室在二楼,四楼是校长副校长办公室,三楼是政教处,才走到四楼就齐主任那洪亮的嗓门。 “霍敬航,你甭给我说三道四,还想逞英雄揽责任?你俩都给我洗一周厕所去,还有,你家长还要我等多久啊?” 随即是一道很年轻的嗓音:“马上就来了。齐主任,是我要拉思思手的,我逼她的,真不关她事。” “还思思呢?” “......是我逼苗思和我牵手的。” 清甜的嗓音紧接着响起:“不是不是,我是自愿的!” 纪荷无奈摇头,笑弯了眼睛。 果然盲目的爱情是不分年龄段的。 傍晚六点,日落西山,余晖笼罩住整栋教务楼。 陆浔之跨上楼梯间平台,不经意地抬眼,就看见了赤红霞光中的女人,她的眼睛在光圈照耀下显得特别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纪荷也看见了陆浔之,她的表情管理差点没做好,抑止住差点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强行维持住脸上的笑。 “你好。”她说。 “你好。”他回。 再无多话。 除开那晚,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一上一下,擦肩而过的瞬间,陆浔之闻到了一股令人感到很舒服的清浅甜香。 他下意识回了头,但没想到纪荷走路会这么快,快到只给他留下了慢慢散去的味道。 纪荷下到二楼后停住脚步,扭头往楼梯看,听到了霍敬航喊了声‘哥’,喊完居然还和苗思介绍这是他哥,气得陆浔之冷斥他闭嘴。 她倒是挺意外的,是听说过霍敬航家世不简单,可没想到居然会是陆浔之的亲戚。 从政教处出来已是天黑,陆浔之走在最后,冷眼盯着前面亦步亦趋跟着人家姑娘身后走的霍敬航。 屁大点就学人谈恋爱,能谈明白么? 谈就算了,还搞得光明正大,是真不怕老爷子的拐杖敲打了是吧。 出了校门,霍敬航就迫不及待跑到苗思边上去了,陆浔之掌着车门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过来,眉宇间隐隐透出不耐。 他沉声:“霍敬航,过来。” 苗思被这声音吓了跳,摸着自己的小心脏往霍敬航身上缩,低声吐槽霍敬航哥哥长这么帅为什么这么凶啊! 果然还是她温柔的阿航招人喜欢。 霍敬航也挺怵陆浔之的,他不敢再多说,拍拍苗思的肩膀,“回去我给你打电话。” 苗思不舍地看着他,嗓音甜甜道:“洗厕所就洗厕所,我们不要分开。” 陆浔之咬了下后槽牙,视线扫过去。 这俩小屁孩被罚洗厕所、写五千字检讨。 真该。 霍敬航揉了下苗思的脑袋,温柔道:“不分开,永远都不分开,你快上车,我也回去了。” 在陆浔之利刃似的目光中,两个人依依不舍分开,搞得他像是个棒打鸳鸯罪人似的。 上车后,霍敬航瞄着后视镜。 陆浔之一脚油门,飞快地把后面的车给甩开。 “你妈知道你在学校霍霍人小姑娘了么?” 难怪说什么也非要他来学校。 霍敬航一脸严肃:“哥,我们是正常恋爱。” 陆浔之嗤笑,单手打着方向盘:“得,那你就给我正常点,没成年前别有任何身体接触,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就等着蹲号子吧。” “......”霍敬航说,“我知道,今天就是忍不住拉了拉她的手。” 陆浔之瞧小少爷脸红脖子红的,有意逗弄,“结束吧,我不相信你。” 霍敬航板着张脸:“哥,你根本就不懂这种感受,因为你没谈过恋爱,你要是谈过的话绝对能理解我的处境。” “你什么处境?”陆浔之忍俊不禁,“小升初第二年,卷子都没做过几张,谈个恋爱就要死要活离不开了?还我没谈过恋爱,难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霍敬航自知说不过他哥,气恼地别开脸,“你去谈个女朋友就知道了,反正我不会和思思分手。” 陆浔之懒得和个小屁孩争辩,车开到霍家别墅门口就掉头走了。 这几天忙怀柔那几块地的事忙得他没睡过个好觉,明天一早还得去趟上海。 刚开出别墅区没多久,霍敬航他妈就来电话了,结果不是关心她儿子的事,反到问起他。 “您还想要什么后续?那晚不都和您说明白了么。” 陆小姑说:“见多几次面说不定就有感觉了,姑不是逼你,要是航航有你这个年纪,那姑娘哪能轮得到你啊。” 陆浔之鼻间逸出丝笑,“听您这意思,敢情我才是那个无可奈何的选择对吧。” “哎呀,你别给我插科打诨,你姑我容易吗,就是想在被航航气死前看你有个好的归宿。” 陆浔之挑眉:“您这是知道航航的事了?” 陆小姑冷笑:“我和苗思妈是朋友我能不知道吗?” “那您不管管,老爷子那拐杖待会儿我给您过去?” “少岔开话题,”陆小姨威胁道,“你这周末赶紧把人姑娘约出来,反正我是和我那朋友说了你会再约,你要是不肯,我这面子往哪搁。” 后面那些话自然是陆小姑瞎扯的,没有事先和她这侄子通过气,她哪敢先斩后奏啊。 陆浔之漫不经心地哼笑:“您这是打算强买强卖了是吧。” 陆小姑笑了后叹口气:“你爷爷面上是不说,但心里有多想要你稳定留在北京你肯定是不知道,我说你就不能安分些,别回来一段时间又往外跑,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太好,还要担心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结束和陆小姑的通话后,陆浔之接到了远在厦门的姥姥的视频。 ... 纪荷接到陆浔之电话时刚从家里吃完饭,正准备坐地铁回自己的小家。 她没太特意去记这个号码,但就莫名的,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谁。 接通前她从嘈杂的地铁口跑到对面相对安静些的报刊亭边上,大口喘了几下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才滑了下屏幕。 听筒那端的人并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只开门见山道明此通电话的目的,“纪老师,这周末有空一起吃饭么?” 男人音色偏沉冷,听不出更多的情绪。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2. 第二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三夜 纪荷怔了下,在思考陆浔之怎么会突然约她时,嘴巴已经给出了答案。 “有空的。”她应道。 陆浔之听着那头清灵的嗓音,话停几秒后才说:“地址发我,周六早上去接你。” “不麻烦您了,我打车过去就行。” 说完这话就听那边人极淡地低笑了声,那笑声仿佛以一种亲密的姿态贴在她的耳边,听得她耳根子发软发烫。 陆浔之说:“去承市你也打车么?” 纪荷惊讶:“去这么远?” “不乐意吗?” 他略微轻佻的语气令纪荷的脸霎时间红了大片,她轻咬了下嘴唇,说:“没有,那我把地址发您。” 陆浔之“嗯”了声,没再说话,很绅士的让纪荷先挂电话。 “怎么,都要带着来见我们了,是真准备听家里人的话和这姑娘结婚?” 说话人是陆浔之的发小江竟,指尖夹着根刚点燃的烟坐了过来。 陆浔之本是想在家睡个安稳觉的,但他小姑和姥姥那些话盘踞在脑海里,一闭眼就想起,睡不着索性就来了江竟的场子里喝酒。 酒喝了几杯才想起要给纪荷打电话。 纪荷么...他不由得想到黄昏天里的那张笑脸,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也许呢。” 江竟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啧啧摇头,“你说你活了二十几年,什么事听过家里人的,没想到人生大事反到是老实接受安排了。 ” 陆浔之目光似深潭,懒懒散散一笑:“身不由己。” “去你的身不由己。”江竟眼里挟着几分戏谑,“别人说这话我还信,从你陆浔之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有辱这成语了,哥们只好奇是谁家的姑娘啊?” 江竟只知陆浔之去相了个亲,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也没听圈里有哪家千金要和陆家联姻啊。 “纪家姑娘。”陆浔之就丢出四个字让江竟自个琢磨,起身往台球桌那边走。 江竟仔细想了一通也没想起圈子里有姓纪的啊,奇了个怪了。 陆家这种身份地位,总不能找个籍籍无名的吧?怎么着也得是家世相当。 “诶,竟哥,一帮大老爷们聚一起多没意思,我打电话叫几个姑娘过来?都是大学生,摸起来一个比一个嫩。” “叫个屁,”江竟不耐烦地看着说话人,“没见着今天你陆哥在吗?哪次他来这里是有胭脂俗粉在的?要叫叫回你家去,别搁这碍眼。” 那人平白无故承受了江竟的炮仗,面上挂不住,灰溜溜地跑了。 - 纪荷用密齿梳给大白和大橘梳毛,梳得可舒服了,主动乖乖趴在地上给她折腾,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嗯?什么声?话说回来,他真和你高中的时候是同一所学校啊?”小姨的声音从地上躺着的手机里传出。 “嗯,他那会儿高三,”纪荷说,“很优秀的一个人。” 也很坏。 她在心里补充着。 小姨语重心长道:“小姨真不是看重他家的地位,只是觉得你既然要找,那倒不如找个更好的,他家那边你就放一千个心,绝对不会看低咱们家。你妈那边待会儿我找她说,你就好好准备周末的见面。” 纪荷挺感谢小姨的,要不是小姨,她哪有机会能和陆浔之见上面。 洗完澡后纪荷站在衣柜前看着自己仅有的几条裙子。 要不然穿回随女士给她买的那条? 想了半晌,还是给曲芝宜打了个视频,不出意外的,衣柜里的衣服都被她嫌弃了通。 “这些当然都不行,都是些过时的款式,你哪天去?要不我明个去商场给你挑几条裙子寄北京。” 纪荷摇头,“明天下班我去商场买。” “就这么在意?”曲芝宜打趣,“看来你妈还真选了个好的给你啊。” “他是陆浔之。” 曲芝宜:“??!!!”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你家随女士姐妹俩真牛’。 隔天傍晚,纪荷独自出现在商场,芝宜让她突破自己尝试其他风格。 左挑右选终于是买下了一条雾蓝色带点小碎花的连衣裙,掐腰的,裙摆垂到小腿肚,无袖,细肩带。 价格虽然离心中所想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是头回这么想买一样东西,心一横眼一闭,就把付款码对准了扫码机。 纪家也是在她上大学那会儿才富裕起来的,从前纪局长还是个队长,随女士只开着家几十平米的小店铺。 她从小就节省惯了,不怎么瞎花钱。 导购把裙子用牛皮纸袋装好递给纪荷,笑笑说:“小姐,我是真心话,您皮肤白,这条裙子真的非常适合您。” “谢谢。”纪荷发自内心地愉悦,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客套。 她拎着东西走出门店,准备找个地方解决晚餐。 从扶梯下楼时,不经意地抬眸,居然看见了另外一台电梯里缓缓上行的陆浔之。 他今天穿着件黑色连帽卫衣,神情淡漠,薄唇微抿,垂着眼在看手机,浑身上下透着股慵懒劲。 纪荷不知该不该主动同他打招呼,因为他的左手被一个栗色长卷发的年轻漂亮女孩挽着。 下到一楼,她回头看过去。 女孩由挽变成了拉,拉着慢慢悠悠走路的男人走出她的视线里。 纪荷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离开。 霍书蔓穿着条新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哥,这条裙子好看吗?我穿着去见男朋友可好?” 陆浔之眼皮都没抬,“嗯,好。” “敷衍!” 陆浔之揉了揉眉骨:“霍小姐,我很累,能让我先走吗?” 一早飞上海,处理完事情回来,下飞机就被霍书蔓截上了她的车。 霍书蔓直接用沉默代替不允许,转身回了试衣间。 结果等她再出来时,店里已经没有陆浔之这个人了。 她在心里咆哮,当哥的怎么总是对自己妹妹没耐心! 旁边候着的店员微微一笑,礼貌提醒:“陆先生一分钟前已经离开了,交代说今天的单他来买。” 霍书蔓哼一声,“行吧,原谅他了。” - 晚上,纪荷又和曲芝宜打视频,说了下午在商场看见陆浔之的事。 曲芝宜敷着面膜,艰难张嘴说话,“那你怎么想的?” 纪荷想了想,说:“我记得他好像是有一个表妹,那个女生很有可能就是。” “如果他明面上应付家人和你相亲,背地里有女朋友呢?就是言情小说里那种,父母不同意的女朋友。” “......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 时间一到曲芝宜掀去面膜,拿着手机往盥洗室走,边说:“你总是这样逼自己想通,得多留点心眼才行。对了,那谁谁来广州找我了。” 纪荷反应了下才明白讲得是谁,笑说:“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曲芝宜白眼一翻,“是我的好日子结束了。” ... 转眼,到了和陆浔之见面的日子。 这期间纪荷没打扰过陆浔之,只把放在铁盒里的一张照片给拿出来看了又看,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洁白干净的校服,手搭在她表哥肩上,面向镜头,笑得恣意张扬。 她早上醒很早,约定时间是八点半,等收拾好后也才八点过十分。 大白和大橘竖着尾巴送纪荷出门,等门一关上,两条尾巴慢慢垂了下去,安静地蹲在门口,巴巴望着门。 纪荷在监控里看得是心头泛酸,默默地对着屏幕说:“麻麻晚上就回来。” 陆浔之把霍书蔓给送回学校才驱车前往导航里的目的地。 大周末非要回学校去见男朋友,偏还折腾他送,早晚有天他都要被这对姐弟给弄疯。 他在八点半前到达纪荷小区门口,没想人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穿着裙子,黑发散在肩上,纤细,白皙,像株亭亭玉立的荷花。 想起刚才送霍书蔓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要再和纪荷见面,还自以为很了解他,说纪荷这种白净温柔挂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说他喜欢的是黑皮辣妹那款。 他先是否认,随即问霍书蔓为什么这样说,她说你读大学的时候不是去看过哈雷娜演唱会。 ......那是他那天无聊,朋友刚好多了张票而已。 车熄了火,他摁了下喇叭,随即降下车窗,点燃嘴里衔着的烟,吸一口,吐出白烟,看着遥遥而来的女人。 纪荷弯腰在副驾驶窗边上说“你好”的时候,他已经把烟夹到了搁在窗外的手上,扭头看着那双微笑的眉眼,略微敷衍地回:“你好。” 纪荷才坐进去,就听旁边有开车门声。 陆浔之人已经站在了车门外,扭头弯腰:“我抽支烟。” 是怕她闻到烟味么?纪荷忙说:“你可以在车里抽的,我没关系的。” 终于不用尊称了?陆浔之扬了下唇角,转身半倚着车门。 纪荷被他那短暂的一笑给晃了下神,心跳也愈发强烈。 她深呼吸几次,暗道自己可真没出息。 这一路,车厢始终保持着安静,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后,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处水声潺潺的山庄外。 纪荷下车时默默揉了下发酸的腰,一路都忍住不换个坐姿,腰不酸才怪呢。她想这家山庄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美食,不然陆浔之为什么千里迢迢赶过来。 在山庄门口候着的江竟看到那辆显眼的库里南时就知道是谁来了,他掐了烟,快步走过去,正巧看见纪荷关车门时的背影,登时想到了“背影杀”这个词。 “哟,这就是嫂子吧?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啊。” 纪荷愣了下,转过身,就瞧见一个长相俊美阳光的男人正笑眯眯看着她。 嫂子?是在叫她吗? 陆浔之走过来,睇了江竟一眼,“瞎喊什么。” 江竟嘿嘿直笑,打量着纪荷,不止背影杀,正脸也能秒杀很多人,他友好地伸出手,“你好,纪老师,我是浔之发小,江竟,叫我阿竟就行。” “你好......”纪荷懵懵地伸手相握。 原来今天这饭是有其他人一起的啊? 江竟拇指往后一指,“那进去呗,都在里面等着你俩来就上菜呢。” 陆浔之看纪荷一眼,“走吧。” 纪荷与陆浔之同时起步,她身高168,站在他身边还是矮了一截。 她微仰着面,轻声问:“今天怎么是和你的朋友一起吃饭?” “不想和他们一起?那我和纪老师单独开一桌行吗?” “不是......”纪荷被陆浔之眼里的戏谑给弄得面红耳赤,她移开视线,说,“只是太突然了。” 江竟走快很多,先一步进了包厢。 陆浔之手放在包厢的门帘上,转眸就见纪荷一副任谁看都是在紧张的样子,他低笑了声,“别怕,跟着我就行,都是些好相处的人。” 纪荷心口突地一跳,视线虚虚落在男人的侧脸上。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3. 第三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四夜 他们走进去后,里面的声音瞬间就停了,坐着的六个男男女女加上江竟齐齐望了过来。 陆浔之压根也不在意这些惊疑的目光,泰然自若走过去拖开椅子,示意纪荷坐下。 在纪荷异常拘束地坐下后,江竟在和包厢里的人介绍,“对,这位是浔之的朋友,纪老师,今天都得好生招待啊。 ” 要换成别人带女伴出现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但要说是清心寡欲的陆浔之,那就是他们圈子里的大新闻了。 其中一个看似斯文的眼镜男好奇地盯着纪荷瞧了会儿,笑着打趣:“我2g网了吗?浔之什么时候有女性朋友了?” 一留着头风情大波浪的女人揽着旁边安静坐着的女人,不爽道:“你什么意思,当我和溪溪不存在啊?” 眼镜男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俩充其量就是来吃过几次饭而已。” “你滚!” 江竟看陆浔之脸色已然有点不霁,忙阻止这无聊的小争吵,让服务员赶紧把菜上了来。 席间,在座的男的也就陆浔之没喝酒,纪荷坐在他旁边,他吃得少,多数时间在和江竟他们谈事情。 吃完午饭后一伙人泡完温泉才驾车准备离开山庄。 纪荷扣安全带时就听陆浔之问她吃饱没有,她说饱了,紧接着来了句这话应该问你。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就像互相熟稔才说得出的那种。 她忙找补:“因为见你没怎么动筷。” 陆浔之没接话,略有兴味看了她一眼。 车厢安静了半晌。 陆浔之单手控着方向盘,道:“没提前和你说有朋友在,抱歉。 纪荷先是一愣,然后笑笑:“没关系,他们和你说得一样,都很好相处。” 晚上的时间去了这里的一家酒吧,还未正式开业,没什么人。 陆浔之和江竟在打斯诺克,纪荷坐在一旁观看,她看不太明白规则,但知道江竟已经输了台跑车。 一局结束后,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九点,回到北京可能都得凌晨了。 而且,他们好像都没有要动身离开的意思。 纪荷觉得自己脸上肯定是露出了急切的神色,不然陆浔之也不会放下杆子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笑一下:“没怎么,就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陆浔之:“你有急事?” 纪荷点了下头,她心里记挂着猫主子,坏就坏在出门前没有预留多少猫粮。 陆浔之扭头,“阿竟,拿车钥匙给我。” 江竟把台上的钥匙扔过来,人也走了过来,“纪老师不在这住一晚?明天不还是周末么,浔之晚上还有点事得谈呢。” 陆浔之微抬下颌:“走吧。” 纪荷默了两秒,果断摇头,“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怕家里的猫饿着,我让人去帮我喂就行。” 再怎么也不能耽误陆浔之的事儿。 小姨家离她那儿也不太远,大可以麻烦表弟去一趟。 “纪老师还养猫了?”江竟笑问。 纪荷说:“养了两只。” 江竟瞅一眼神色淡淡的陆浔之,假意酸溜溜道:“这年头连猫都是成双成对的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浔之一样找到个纪老师这类型的大美人。” ...... 纪荷解释说她和陆浔之并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么?”江竟意味深长,眼含揶揄笑看陆浔之。 陆浔之懒得搭理他,问纪荷:“真不用回去?” “不用,”纪荷说,“明天再回也不迟。” 大白大橘恶龙咆哮:可恶!重色轻猫的铲屎官。 等他们回去继续打后,纪荷给小表弟打了个电话,答应给买最新的游戏装备那斯才肯挪动尊贵的双腿过去一趟。 刚把手机放回包里,有人叫了纪荷一声。 她抬眸,看向踩着高跟鞋袅袅走来的女人。 “纪老师,我们调了点酒,要品尝品尝么?” 女人正是留着风情大波浪的那位,纪荷倒是没太记得眼前这位的名字,只记着那位叫溪溪的总是有意无意打量她。 她犹豫了会儿后接受邀请,提着包包跟在女人身后。 陆浔之那边围满了人,她也不好过去同他打声招呼。 溪溪瞧见纪荷来了,主动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一杯夹着薄荷叶的鸡尾酒推到纪荷面前,酒是溪溪调的,纪荷喝了口后对上她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睛。 味道有点淡,尝不出什么,甚至连酒味都被浓郁的果香冲淡。 但纪荷活了二十五年不可能连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懂,她笑说:“挺好喝的。” 溪溪顿时喜笑颜开:“我就说是阿苒没口福嘛,那纪老师要不要再来一杯?” 纪荷欣然同意:“度数不高就行。” 阿苒撩了撩头发,目光若有似无停在纪荷脸上,“纪老师是怎么认识陆浔之的?” 问起这话题,调酒的溪溪停下了手上动作,也好奇看向纪荷。 纪荷如实说了一部分:“家人介绍认识。” “哦?”溪溪疑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你家是在哪儿块的?” 纪荷没有隐瞒,说完后,阿苒和溪溪明显都惊讶了一下。 气氛也莫名变得微妙。 溪溪低咳了声,拉了拉阿苒的手,“阿苒,我想去趟厕所,你陪我一起,纪老师去吗?”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两个人去了厕所后很久都没回来。 纪荷明白,能和陆浔之出现在同一饭桌上的又有哪个是简单的,阿苒和溪溪心里想些什么她都能看出。 她想到芝宜的话, “倘若你真能和陆浔之结婚,婚后他要是不护着你的话,必定会受到很多委屈。” 于她而言,只要能和陆浔之结婚,其他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是自不量力,只是既然机会来了,哪有不努力抓住的道理。 正宗的调酒师才刚上班,一来就给独自坐在吧台的纪荷调了杯玛格丽特。 龙舌兰酒浓烈的味道和清新水果味融合在一起,口感酸甜清爽。 一杯下去,已然微醺,两颊酡红灼热。 纪荷微眯着眼望了望远处的陆浔之,他在俯身瞄球,姿势标准又帅气。 一杆进洞后,身边的人都竖起大拇指。 从前就众星捧月意气风发的人,现在依然也是。 酒后劲慢慢袭来,纪荷开始犯晕。 她手撑着腮,眼一闭一睁的,冷不丁对上陆浔之看过来的视线后,她扬唇笑了下,然后半边脸慢慢压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 眼睛是什么时候完全闭上的她不记得了,神思朦胧间纪荷嗅到股雪松般冷冽的气息。 是陆浔之身上的。 她慢慢睁开眼,视野里被大片白色给占据。 是陆浔之的衬衫。 他就站在她面前,在问调酒师她喝了多少。 也许是酒精上脑,意识混沌,她变得胆大,伸出手扯住了陆浔之的衣袖。 他太高了,纪荷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是惊讶亦或者是无奈却又碍于绅士风度不挣脱开她? 都不是。 男人忽然微弯下了腰,低声问她:“醉了?” 她成功看见了陆浔之的脸,神容淡漠,没什么表情。 可明明,声音是温柔的啊。 原来,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表情和声音不同步。 很突然的,纪荷清醒了过来,倏地一下坐直了身体,速度快到惹笑了陆浔之。 他也直起了腰,后腰靠着吧台 ,微挑着眼梢看她。 这一眼把纪荷看得有些无地自容,陆浔之会不会觉得她刚才是在装醉啊。 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她感到坐立难安,没再直视他,声音细如蚊呐,“我要去洗手间。” 陆浔之“嗯”一声,“走吧,带你去。” 他抬脚,往酒吧右侧走。 纪荷赶紧跟上,走得过急,一阵头晕,眼疾手快扶住白墙,免去一摔。 稍微缓了下,抬眸间,高大挺拔的男人折返回来停在了她面前。 陆浔之嘴角浮起笑,眼睛里却无甚变化:“路都走不稳,真醉了啊?” 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手掌圈住纪荷细白的胳膊。 纪荷脑子“嗡”了下,满脸倏然滚烫,不知是羞的还是糗的。 “我没醉。” “嗯,醉了的人都这样说。” “我真没醉。” “好,你没醉。” ...... 纪荷捧了盆冷水冲脸,冲完后猛然睁大双眼,在镜子里瞧脸上的妆有没有花。 好险。 随女士美容院的化妆品真没打虚假广告。 烘干手出去后并没见着陆浔之,纪荷没怎么感到失落。 毕竟他也没说会等她。 可路过吸烟室时,里面的人唤住了她。 嗓音熟悉,她倒退几步,偏头望进去。 陆浔之吐出口白雾,把烟头摁在烟灰缸上,阔步往外走。 “纪老师,公平点,我等你,你不等我?” 纪荷忙说:“我以为你先走了,抱歉。” 陆浔之却是一笑,脸上表露几分纨绔,“这不是怕摔着辛苦栽培咱祖国花朵的园丁么?” 卸下了冷漠的男人让纪荷恍惚间回到了那年高中,少年也是这样不着调地逗她笑。 当然了,回去的路上陆浔之没再扶着纪荷,她已经完全清醒,直到陆浔之送她上楼休息,她还同他道了晚安。 陆浔之极淡地“嗯”一声,没再看她,转身离开。 半小时后有人敲响了纪荷的房门,她趿着拖鞋去开门,接过来人递来的纸袋。 “陆先生让我去买的,您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话我再去给您换。” 纪荷看了眼,笑说:“很合适,麻烦你了。” - 翌日清晨,纪荷早起下楼,酒吧里只剩打扫卫生的大爷和吧台调酒的小哥。 她走过去问昨晚这里是几点结束。 “竟哥他们两点多就走了。” “走了?”纪荷好奇道,“没在这里休息吗?” 小哥点头,“就竟哥和陆哥去我们老板家里了,其他都还在。” 这时候,电梯里走出来两个人。 是溪溪和阿苒。 纪荷扭头,迎上两道视线,她礼貌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对方俩人回以客气一笑。 “要来一杯酒么?”小哥忽然道。 大清早的。纪荷摇头,“你还不下班吗?麻烦给我一杯白水就好。” “正准备走呢,”小哥拿出个干净的杯子装了点热水,再切了几片柠檬丢下去,倒入冷水,摇晃几下。 “喝这个。”小哥把柠檬水给纪荷。 纪荷道谢接过,喝了一口,即使没放甜,也不会太酸,味道适宜。 店里响着轻缓的音乐,她打开手机看微信消息,并没急着找陆浔之或是给他打电话。 她就慢慢等多一会儿,他要是不来,她便自己打车回去 。 电话是柠檬水见底时打进来的,纪荷接通后应了一声就挂断,拿包起身往外走。 小哥在后面喊:“其实我们老板家就在对面。” 纪荷走到酒吧门口看着对面的白色三层小洋楼。 大门是开着的,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从里面走出三个男人。 为首的陆浔之穿件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修长又线条立体的脖颈,神色漫不经心,边走边低头点燃嘴里衔着的烟。 旁边江竟不知同他说了什么,听完后勾起了唇角。 模样又痞又坏,还透着股十分危险的禁欲感。 纪荷心怦怦跳,即使已经不是少女时期,她的喜好依然没变。 曲芝宜曾说像纪荷这样的乖乖女,特别容易迷上坏男人。 嗯,承认,她就好这一口。 但对方只能是陆浔之,换成别人她只会觉得反感。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4. 第四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五夜 回到北京后,纪荷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这周她有公开课,每天除了上课批改作业卷子外,还得看资料找素材制作PPT。 偶尔下班前会接到随女士的电话让她回家吃饭,随女士会问起她和陆浔之的进度,纪局长要是在场的话都是沉默听着。 没进度。 从承市回来到现在也有一个星期了,陆浔之没再联系过她,她几度在发信息的输入框里打上几个字,却怕会造成打扰所以选择删除。 陆浔之这周飞去了厦门,老太太前些日子在海边散步着凉了,要不是从承市回北京那天他给服侍老太太的保姆周姐打电话询问健康状况,老太太还不打算告诉他。 在这住了几天,老太太康复了,有力气赶他回北京,大早上就敲门问买了机票没有。 陆浔之光着上半身从床上起来,随意套了件衣服走过去开门。 老太太拄着拐杖,笑里藏刀看向陆浔之,“醒了啊,醒了就赶紧走,别在我这蹭吃蹭喝的。” 陆浔之懒懒往门上一倚,“我再住半个月,陪陪您不好么,别总想着催我走。” 老太太“啧”一声,用拐杖敲了下陆浔之大腿,嗔怨道:“瞧你这懒散样,能不能干点正事。” 老太太年轻时是大学里的教授,一退休就来了厦门,说是在北京生活了大半辈子,腻了,要找个南方城市养老,这厦门还是陆浔之给她挑得地儿呢。 住在绿树成荫的地方,带院子的独立小二层,这儿空气好,离海不远,老太太平时除了养花逗鸟,就是和保姆一起去海边走走。 “宁教授,在你眼里什么才叫正事?”陆浔之笑了声,揽着老太太慢步下楼去喝水。 “人生大事啊,”宁教授说,“我有个学生,人家比你爸妈还小个几岁,现在孙子孙女都抱上了。” 陆浔之淡笑不语,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喝了大半瓶才听到老太太的抱怨声。 “大清早空腹喝什么冷水,对肠胃多不好,你啊,总不听我的话。” 后半句陆浔之品出了宁教授是意有所指。 他抬了抬眉梢,装没听懂,“周姨买菜去了?” 老太太坐沙发上不说话,脸绷紧,明摆着不开心。 陆浔之把水搁餐桌上,过去坐她面前,“我来厦门前不就听您话约人姑娘出去玩了么。” 老太太拿拐杖敲地板,一字一顿:“我只要后续。” “合着您和我小姑是一伙的对吧,不是催着我见面就是找我要后续。” “还有你妈呢......我们仨有个群。” 陆浔之挑眉:“宁教授还挺潮流,要不把我这当事人也拉进去?” 老太太哼一声,“那姑娘哪不好了?让你赶一下进度还推三阻四的,你都二十七了,眼看着就要奔三,你大哥小孩都六岁了,瞧瞧你,连姑娘手都没碰过吧?” 说罢重重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撑到你结婚那天。” 陆浔之偏不着老太太的道,“昨天我还问过楚医生,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只要别瞎折腾,航航孩子满月酒您都能吃上。” 老太太眼一瞪,“就吃不上你的是吧?不孝子!从小到大就没让家里人省心过。” 陆浔之瞧老太太一眼,好脾气地笑笑:“有这么严重么?” 老太太不想东扯西扯了,直接进入主题:“是觉得那姑娘不合你眼缘么?书蔓同我讲你喜欢的类型正好和那姑娘相反。” “书蔓讲得话都是胡编乱造,您告诉她要再瞎说,我准告她个诽谤。” “那不然是为什么?还是说真和你妈想得那样,没找对?这么多年也不见你身边有个姑娘。” 这话讲完,老太太脸色已然变得沉重起来。 老一辈思想没这么开放,光是想想除了抗拒还是抗拒。 “都瞎想什么呢,您外孙我可没这么叛逆,”陆浔之闭眼往沙发椅背上靠,脑海里闪过纪荷的脸,“你们怎么就这么想我和纪老师结婚?” 老太太声音放缓:“家世确实是没有很门当户对,一开始恐怕除了你小姑,我和你母亲还有陆老先生都不太同意,北京城想嫁给你的家世好的姑娘可不少,我估计你以你这性子都瞧不上。其实这姑娘家世算不上太差,而且学历好,工作也体面,面貌姣好,看着就端庄大方的,最重要的是性子稳妥。” 陆浔之姿势松散躺在沙发上,一听这话,失笑:“您见都没见过就知道人性子稳妥了?” 老太太掩唇一笑:“就昨天,这姑娘上公开课呢,我让人全程直播给我看了。” 陆浔之伸手从桌上捻了颗葡萄扔嘴里,说话时眉梢含着笑意:“您这是以权谋私。” “浔之,你父亲现在虽然调任上海了,但他一直都想你能好好留在北京,就听姥姥的话,找个人先安定下来好么? ” ......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这个理由? - 曲芝宜休假回北京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纪荷了,她早早就定好晚上吃饭的地方,西城那边,在四合院里的私人菜馆。 纪荷没想到芝宜还带了‘家属来’,她放下茶杯微笑起身:“宋老师,好久不见了。” 宋尧,曲芝宜分分合合的男朋友,曾是她们大学外语系的老师,后来辞职自己做起了外贸生意。 宋尧温和笑道:“好久不见。” 曲芝宜从洗手间回来,有点闷,她把外套脱下,宋尧很自然地接在手上。 纪荷看着这一幕略有几分晃神。 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得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爱意浓厚,不管怎么吵怎么闹都无法分开的爱情。 “别喝冷的了。”宋尧夺去曲芝宜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中的冷饮,把桌上的热茶给她。 曲芝宜不太乐意地蹙了下眉,但还是老老实实喝了那杯茶。 纪荷觉得这俩人就是注定的一对,芝宜性子冷傲的北方姑娘,宋尧温润如玉的江南公子,一冷一热再合适不过了。 吃完饭也不过才八点,时间还早,三人坐着喝茶聊天。 聊天途中纪荷离席去厕所,其实是想去买单,服务员却告知单已买,她以为是宋尧,便问了句。 服务员微笑道:“是陆先生。” “陆先生?”纪荷微拧眉,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先生会是谁。 “是的。”服务员掌心向上朝着纪荷身后的方向。 纪荷扭头,一眼看到陆浔之。 红墙黛瓦,院内最左侧的包厢窗户敞开,里面坐着两男一女,其中夺目出挑的男人独自坐在一侧,神色淡淡听着对面两人讲话。 暖色灯光下映出陆浔之棱角分明的硬朗轮廓,纪荷心尖儿一颤动,差点就要抬脚走过去。 她迅速稳住心神,走到一旁,拿出手机给陆浔之发信息。 ——陆先生,听服务员说是您帮我付了钱。能给我个卡号,我把钱给您转过去么。 发送完毕,纪荷攥紧了手机。 陆浔之收到信息时正巧在看江竟发来关于怀柔那块地的资料,他退出文档,点开了信息,旋即往窗外投去一眼。 人就站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浓浓书卷气却又不失女人味,穿了件针织开衫,内搭着深色牛仔衬衫,下半身是黑色长裤,脚踩帆布鞋,很休闲很年轻的装扮。 她确实是比自己小了几岁,这个年纪就被家里逼着结婚。 她愿意吗?他突然感到很好奇。 不多时,纪荷收到回复。 ——等我会儿。 纪荷疑惑抬眸,就见陆浔之似乎在和对面的人说了什么,随即捞起身旁的黑色夹克往外走。 夜色里,寥寥一道身影径直往纪荷这边走来。 她依然是礼貌地同他打招呼:“你好,陆先生。” 陆浔之微一颔首,夹克搭在臂弯里没穿,身上只有单薄的衬衫。 他提出送她回家,并礼貌询问:“可以走了吗?” 纪荷看着那张脸,鬼使神差应了声“好”,“麻烦等我一下,我得去和朋友说声。” 陆浔之点头。 在纪荷转身时陆浔之往外走,守门的服务员替他打开门,出去后斜倚在墙边吸烟。 过没多久,温婉清脆的嗓音在喊‘陆先生’。 声音不大,恰好能听见。 陆浔之掐了烟,走到门口,女人瞧见了他,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那刻,陆浔之明白,纪荷对于和他结婚这件事,一定不排斥。 车是司机在开。 纪荷同陆浔之一起坐在后排,从上车后他就闭起眼头靠向椅背。 他不作声,她也沉默。 陆浔之应该是饮了酒,车厢弥散着淡淡不刺鼻的酒香。 纪荷往车窗外看,即将到小区门口时才开口:“陆——” “叫我名字吧。”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纪荷。 她扭头看陆浔之,他面色无波,眸色深浓。 心脏怦然。 “陆浔之,”她笑,轻声轻语,“还是浔之?” 陆浔之也看着纪荷,淡淡道:“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纪荷顿了下,不想再矜持,就问:“你今天怎么也在那边吃饭?” 陆浔之说:“南方的朋友来这边玩儿,想吃点正宗的北京菜,又不想去太远。” 纪荷想起陆家就在西城,她家不在这个区,平时会去朝阳和海淀还有东城,唯独西城来得少。 下车前,她还是没要到陆浔之的卡号,陆浔之说下次请他吃饭就好。 车门打开,纪荷双脚踩地,朝替她开门的司机道了声谢后,转身看向车里的男人。 “今晚麻烦你了。晚安,浔之。” 车门关上,纪荷步伐轻快地往小区里进。 司机祝伯回到车里,往后视镜看了眼,发现他家少爷的视线是看着那位姑娘离去的方向。 祝伯等纪荷的身影看不见了,才问:“浔之,回西城吗?” 陆浔之收回视线,“嗯。” 朋友还被他丢菜馆里呢。 纪荷原以为下次再见到陆浔之或许又要隔个几天,没想第二天晚上就遇上了他。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5. 第五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六夜 这天是周五,曲芝宜抛弃男朋友约了纪荷去逛街。 宋尧给了芝宜一张不限额的信用卡,并告诉她想买什么都无需考虑价钱。 “你说他这是不是在包我?” 纪荷一听这话,嘴里的咖啡险些喷了出来,“脑洞有点大啊你。” 这俩人刚在一起时,宋尧还是个一天打几份工的小伙子,住学校职工宿舍,吃食堂里最便宜的菜,而芝宜家里是开家具厂的,早已经实现了财务上的自由。 逛完街,她们在商场顶楼的法式餐厅吃晚餐。 结束后曲芝宜说最近压力大想去玩玩,便带着纪荷去了家比较隐蔽的酒吧,据说那里的气氛特别好。 那家酒吧下了出租车还要绕几条巷子才能找到。 到了门口,里面灯红酒绿,音乐震得心脏直跳,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从里头走出来。 纪荷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安心,忙拉住兴致冲冲的芝宜,“要不我们回去吧,你要听歌我给你唱。” 曲芝宜挑眉:“得了吧,你就一年来这么一次还忧这忧那的,况且这里很安全,绝对没有你想象中的任何危险。” 纪荷不想扰了芝宜的兴致,便没再说话,跟着她穿过喧闹的人群直达吧台,这一小段路纪荷几乎耳鸣。 “嗨,两杯莫吉托。” 才点完酒没多过多久,就有俩男的端着酒过来搭讪,模样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轻佻不讨喜。 曲芝宜看纪荷一眼,意思是你觉得怎么样? 纪荷扯了扯唇,曲芝宜了然,一把揽住她,还亲了下纪荷的脸,对那俩男人说:“哥们,抱歉啊,我俩是一对。” 俩男人神色变得尤为复杂,没维持住绅士风度,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曲芝宜冷哼:“什么表情,瞧他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等会儿姐们再给你物色物色。” 纪荷笑笑,继而严肃警告:“我只陪你来放松心情,其他的一律免谈。” “曲芝宜?”一道尖细的嗓音在这时插了进来。 纪荷循声看过去,是位妆容精致的漂亮女人,细长的指尖上夹着根烟,姿态妖娆妩媚。 曲芝宜在看见对方时也感到惊讶,这个人曾是她在北京某星级酒店的同事。 “露米,好久没见了。” 后来露米邀请她们上了五楼,那里有间私人酒屋,里面宽敞且装修奢华,放着轻慢的音乐,吧台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正喝着酒,看着像是小型酒会现场,屋内还有供娱乐的台球桌和牌桌。 露米说来这里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千金,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只要别太招摇,没人会注意到她们。 纪荷进来后便想着会不会在这里遇到陆浔之。 期间宋尧来了次电话,曲芝宜当时正和人打着牌不方便接,便让纪荷给接了。 纪荷硬着头皮扯了个慌,说芝宜在她家厕所里呢。 电话那端的男人笑了声,“嗯,让她少喝点,你俩都少喝点,结束给我发个信息去接你们。” 果然不适合撒谎。 纪荷尴尬的把电话还给芝宜。 她坐回沙发上,看了眼光线半明半昧的角落里,那边似乎坐着有人,时不时会有面露恭维的人端着酒过去。 收回目光时无意间与吧台坐着的一男人对上了视线,对方眼里兴味十足,唇边勾着笑。 纪荷移开眸子,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她打算去曲芝宜那边,没想男人已经走了过来,两只手都拿着颜色不明的酒。 “怎么坐这儿,不玩么?一个人来?”男人问。 纪荷摇头,指了指在打台球的露米,“一起来的朋友在那边。” 男人望过去,瞧见是认识的露米,挑了下眉,接着把酒递到纪荷面前,“喝点?” 纪荷抿唇,用力吸了下鼻子,略带抱歉地笑笑:“最近感冒了,出门时才吃了头孢,喝不了酒,抱歉。” 她不知道这种伎俩在酒吧可不少见,男人顿时笑得古怪,往纪荷边上一坐,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靠着的椅背上,“喝不了?” 他低头往纪荷身上一嗅,“那你这味道都是沾到别人的?你要说你来亲戚了喝不了说不定我还能放过你。” 纪荷蹙紧眉,站了起来,想走,手却被忽然一拽,整个人跌回了沙发。 她在慌张中叫了声芝宜,但曲芝宜明显没听见,而且屋里的音乐忽然换成了震耳欲聋的摇滚。 男人是圈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就没遇过不喝他酒的女人,纪荷的无视显然是激怒了他。 他正想把跌回来的人摁住,右脸就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下,眼角瞬间冒出了血珠。 纪荷趁机从男人禁锢中挣脱,起身看也没看就往前面就跑,走出没几步,腕骨被一只干燥有力的手握住。 “先别走。” 纪荷惊了下,抬起头。 被砸懵的男人缓回了神,愤然扭头,正要发飙,却在看见陆浔之时吓得失了声。 陆浔之视线从纪荷脸上掠过,停在男人身上,眼梢冷冷挑起:“阿竟,去拿几箱酒来。” “行嘞,冯二少既然这么爱喝,这回就一次给他喝个饱。”江竟人畜无害回了句。 冯响惊得脸都白了,随意抹了把湿润的脸,颤巍巍站起来,整个人都被吓得口齿不清:“陆,陆哥,你和这女人认识的啊?” 陆浔之勾起唇角,眼里却毫无笑意,“我的人,你说呢?” 纪荷怔了怔,心几乎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冯响一听腿都软了,他跌坐在地上,手勉勉强强撑住沙发,余光里看到江竟让几个人搬着酒走了过来。 他惊恐地吞了吞口水,抬眸去看周身寒气的陆浔之,一声求饶都不敢说出口,只能是苦哈哈地自认倒霉。 曲芝宜赢了局,边欣赏赢回来的葡萄酒,边扭了下头,郝然瞧见几个男人和纪荷站一起,她的脸色大变,什么形象也就拔腿跑过去。 “纪荷,没事吧?”曲芝宜挤开其中一个男人,说话间认出了站着的高大男人是陆浔之。 纪荷手还被陆浔之抓着,她摇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露米是在厕所听到这儿发生的事的,忙赶了过来,冯响此时正被人摁肩掐嘴地灌酒,再看着被陆浔之牵着的人,她一整个大震惊。 她前同事的朋友居然和陆浔之有关系?!还有就是这冯响怎么偏偏动了陆浔之的人。 露米脸露难色,想为冯响求情,但估计无用功。 就拿去年来说,有个不长眼的摸了下江竟女伴的屁股,听说当晚就被人打个半死不活进了医院,对方的人还偏偏不能拿江竟怎样。 更何况他们这帮公子哥里,没有哪个人能凌驾于陆浔之地位之上,人人都忌惮他三分。 碰上了,就认命吧。 纪荷二十五年来都规规矩矩的,哪碰过这种场面啊,看着被灌得面色苍白的冯响,有些不敢看,她转过头去,不料撞入了双淡漠的眼睛里。 “他......”她欲言又止。 那酒很烈,还这么多箱,她是怕会出人命。 “这几箱酒能解气吗?不够再加。”陆浔之问得漫不经心,明明一眼就看出了纪荷心里的想法。 这时冯响没忍住,难受地把酒给吐了出来。 “不,我怕他吃不消,能不能......”纪荷忙垂下眸子,心里又慌又乱,一边担心会出事一边又怕陆浔之会觉得自己圣母。 陆浔之勾了下唇,松了捉住纪荷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从烟盒里抖出根烟点燃,站在冯响边上吞云吐雾。 曲芝宜凑到纪荷耳边小声说:“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吧。” 陆浔之忽然弯下了腰,指尖夹着的烟用力摁在了冯响右手上。 烟头烫得冯响鬼哭狼嚎了声。 纪荷绷紧唇,手有些抖。 陆浔之敛眉起身,语气平平:“阿竟,点到为止。” “得嘞。”江竟扬眉应道。 其实这话说不说江竟也知轻重,他明白陆浔之这话说给谁听的,不就是想让那人心安嘛。 得,陆公子还挺上心。 宋尧赶来把曲芝宜给接了回去,江竟没多久也下了楼,说了句‘那孙子估计得醉个几天才能醒,就醉了,其他一点事儿都没’就走了。 纪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稳落地,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替她出气的陆浔之把自己的声誉给搭上。 陆浔之往身旁人脸上看一眼,淡道:“吓着了?” 纪荷顿了下,说:“我不知道就因为没喝他的酒会把事情引发到这个地步,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或是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如果他不出面,她可以选择报警解决,虽然在那种情况下可能有点艰难。 “你不喝他酒是正确的。”陆浔之声音清冷,没什么情绪,“这家夜店是冯响的地盘,以后少来这种地方,来了也别一个人呆着。” 从纪荷走进酒屋的时候陆浔之就看见了她,他坐在角落里,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能落入眼中。 虽然只见过几次,但纪荷给他的印象就是温柔安静的乖乖女,会在夜店这种地方见着确实有些意外。 起初他见冯响过去时也只是抱着观赏热闹的心态,结果冯响这缺德货居然得寸进尺。 就单凭纪荷是为数不多能让他不反感且见面超过两次的女人,他就无法视而不见,才有了之后的事。 纪荷咬了咬唇,雾气弥漫的眼眸凝视陆浔之,神情三分忐忑,“给你添麻烦了,作为报答,我请你吃饭吧。" 陆浔之右手插回裤袋里,懒洋洋地瞥她一眼,眉眼依旧冷淡。 纪荷顿感脸热,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被他看透个一清二楚了? 所以在酒屋说出那句‘我的人’仅仅是因为帮她出气对吧? 她难掩失落低下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话后,周遭静了下来,等半天也没等到陆浔之的声音。 纪荷捏紧挎包的带子,打算立即离开。 “就只请吃饭,没菜吃么?” 才迈出一步,就听见陆浔之沉冷含笑的声音。 纪荷愣了下,随即转身,语气不自觉轻快很多:“当然有,你想吃多少都有。” 这顿饭选在了今晚,时间是现在,地点是纪荷家附近的麻辣烫店。 当时纪荷询问陆浔之时间。 他说:“现在。” 她不太愿意但又不好反驳,她更希望能另挑一个时间,这样一来不就有了个可以再次见到陆浔之的机会。 说了几家还未打烊的餐厅都被他一一否决,说要吃些新鲜的、没吃过的东西。 纪荷差点就要说我给你煮吧。 还好脑海里‘这话不合适''''警醒了她。 接着她忽然想到一地方,说平时下班晚了都会在家附近点一碗麻辣烫吃,味道特别好,主要是食材新鲜,价格还实惠。 纪荷也不知道是哪个点说动了陆浔之,他居然给答应了。 所以此刻他们正站在店里。 可能是从未来过这种闹哄哄的地方吃饭,陆浔之一进店眉头就皱得能夹碎核桃,纪荷只能是硬着头皮当没看见。 明明是你要来的嘛...... 纪荷指着一旁的冷柜,说:“菜都在里面。” 她起身走过去拿了个菜篮子,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递到陆浔之面前,很豪迈地说:“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不必替我省钱。” 陆浔之瞥了眼纪荷手里颜色不明的篮子,没接,不咸不淡看她,“我随意。” 纪荷小小声啊了下,试探道:“那我来拿?” 他淡淡“嗯”一声,之后便打开手机,页面是微信的聊天框。 她无意瞄到了些,只看见对方发的聊天条都是长长一条,而陆浔之这边都是短短一截。 纪荷记得上回和陆浔之吃饭时他吃得比较素,所以她大部分拿得都是青菜。 “要什么辣?”老板问。 纪荷深思熟虑后决定,“一份清汤,要少油少盐,还有一份麻......微辣吧。” 清汤自然是陆浔之的,他从前就不吃辣,一丁点都不吃的那种,如果口味变了,再让老板加点油泼辣子就行。 而她呢,无辣不欢,嗜辣如命。 果然,陆浔之口味没变,瞧见她面前飘着红油的汤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的不辣......”她弱弱道。 他那份,老板正步伐稳健且缓慢端上来。 纪荷盼老板走快点,再走快点。 清汤麻辣烫终于来了,陆浔之的眉头也随即舒展了。 纪荷暗自松了口气,她偷瞄一眼对面那张脸,觉得恍惚,陆浔之居然会和她一起出现在麻辣烫店。 而且他身上那种养尊处优的劲儿,和这个环境太有违和感了。 她低头吃了个小鱼丸,没敢拿牛肉丸,就怕一个不小心爆汁,汁水就飞陆浔之脸上。 那样的话,她估计这辈子都和这人没可能了。 陆浔之看纪荷虽然吃相秀秀气气,但吃得津津有味,一口接着一口,可能都没发觉他没有动筷。 他问:“你经常来这里?” 纪荷把嘴巴里嚼着的金针菇吞下去,“不想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就会来。” 陆浔之觉得她这话很矛盾,“来这就不是一个人吃饭了么?” “这里顾客多,热闹,大家都在吃着同样的东西,”纪荷浅笑,“我就当成是一起吃咯。” 以前芝宜还在北京的时候,如果不和宋尧去约会,纪荷就会有饭搭子,还有了不回纪家吃饭的借口,但芝宜一走,她一下子没了两样东西。 她确实是很矛盾,明明不喜欢独自吃饭,却又不肯回家和父母一起吃。 陆浔之“嗯”了一声,瞥一眼对面的汤,道:“你喜欢吃辣?” “挺喜欢的,我的口味和你正相反。”纪荷说完笑了下,也终于发现了陆浔之没吃东西,甚至是连筷子都没掰开。 “是看着就不合胃口吗?”她谨慎询问。 陆浔之倒是坦诚,点了点头,“纪老师那碗看起来似乎比较有让人想吃的欲望。” “我的?”纪荷垂眸看了看自己浮着红油的汤,一个大胆的想法萌生了,“你想试试吗?我叫老板给你加点?” 陆浔之面色无波:“太麻烦,我吃你的。” 纪荷瞪大眼,“可是我碰过了。” “纪老师嘴巴有毒吗?” “......没毒。” 陆浔之见她一脸窘态,嘴角无声笑开,掰开筷子,伸过去精准夹起个鱼丸放进嘴里。 只是下一秒,大惊失色的人是纪荷。 她一边拿纸巾给陆浔之接要吐出来的鱼丸,一边站起身冲到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 真没想到不吃辣的人连微辣都能辣湿眼睛。 她疾步跑回去,拧开水瓶盖子给陆浔之,嘴上道着歉:“抱歉抱歉,都怪我,明知道你吃不了辣——” 陆浔之始终保持着从容平静,他喝了口水后说不关她的事,并问是怎么知道他不吃不了辣的。 纪荷被问住了,她是高中的时候听他亲口说出来的,重逢这几次吃饭里他虽然没吃辣但也没和她说过不吃。 她惊慌低下头,吞吞吐吐:“我,猜的。” 她是站着的,在陆浔之的角度里能看见那双乌黑又湿润的眼睛。 几次见面下来,他清楚纪荷并不是在哭,眼睛天生这样水润。 每每看向他时,目光总是含情带水,波光潋滟,也许她本人都没察觉到自己一点都不会掩饰吧。 冷不丁地静了小半晌—— 陆浔之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他指腹摩挲着水瓶,抬眼:“纪荷,跟我的话,你愿意是吗?”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纪荷全然愣住,惶惑地直视着神色淡淡的陆浔之。 她微微启唇,声音小得像小猫嘤咛 ,“是什么意思?” “我们结婚。”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6. 第六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七夜 纪荷独自消化了两天,才把陆浔之主动说要和她结婚这个事儿分享给了芝宜。 曲芝宜的表情意外又很不意外。 “那晚就看出来了,不然干嘛要这么护着你,为你得罪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不过,你说他是在麻辣烫店和你求婚的?” 纪荷顿一下,点头。 曲芝宜不悦拧眉:“居然这么不正式,你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纪荷再点头。 一个光芒四射,而且还是自己暗恋了多年的人和你求婚,怎么还可能做到摇头拒绝。 她是个俗人,做不到。 曲芝宜耸耸肩,“答应也属实正常,大学里身边追你的人可不比追我的少,读研后就更上一个台阶了,身边都是些优质男青年,结果你愣是一个也瞧不上。” 纪荷反驳她,说不是瞧不上,只是不合适,没眼缘,她不能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不想与对方有未来的恋爱上。 曲芝宜一针见血:“我还不知道你嘛,不就是心里装了人。” 纪荷没做声,因为在心底里确实是无法否认芝宜的话。 年少时的陆浔之带着一身光芒闯入了她的世界,惊艳了她整个少女时代。 - 两家父母都知道了他们决定结婚的消息,商量了个日子在程府宴见面。 当天陆家只有陆母和陆小姑出席,陆小姑还领着一双子女来。 陆老爷子身体不好,陆父则是公务繁忙,在上海抽不开身,倒是让陆浔之带了几瓶好酒给纪局长。 这才第一次见面,霍书蔓就嘴甜地喊上了嫂子,吃饭时也要和纪荷挨在一起。 纪荷也知道了自己那天没猜错,和陆浔之一起出现在商场的确是他的表妹。 而霍敬航知道自己的语文老师居然是未来嫂子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学校里有自家人了,要是这纪老师和他哥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那他在学校哪里还有隐私可言? 纪荷另一边坐着的是随女士,可能是陆母过于严肃,只有见面时打了招呼,其余时间都在沉默地看着他们,所以随女士也高高端起姿态了。 在场的也就只有她小姨和陆小姑两个人说个不停,大家都默认她俩就是两个家庭的代表人,结婚事宜全由她俩商量。 纪荷全程正襟危坐,身为一个老师,自然是应付过不少家长,还代表过京一所有教职工上台演讲,当时台下坐着全校学生的家长,什么层次的都有,但也没像这次这样紧张过。 她不动色声看了眼陆母,淡着一张脸,分不出喜怒,神情和陆浔之有几分相似,总是那样叫人捉摸不透。 陆浔之和纪局长还有纪述坐在了一起,常年不苟言笑的纪局长在见到未来女婿后没有吝啬过笑容。 相较于陆浔之的从容,纪荷就显得拘束谨慎多了,问一句答一句,不多说也不少说,生怕说多错多。 她还时不时往陆浔之那边看,面对突然话很多的纪局长,他竟也没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每句话都不存在敷衍地回应。 这倒是让纪荷松了口气。 霍书蔓回复完男朋友的消息,舀了勺汤喝,抬眸就接收到了陆浔之隔着餐桌传递过来的眼神。 她吐吐舌,扭头,无声凝视起白皙又漂亮的纪荷,突然间好像能明白她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纪荷了。 什么面相好,八字合,她家老娘铁定就是个外貌主义。 身旁人的视线存在感十分强烈,纪荷想忽视都不行,她放下筷子,微侧着脑袋,轻声问:“书蔓,怎么了吗?” 霍书蔓扬唇笑笑,伸手亲昵地勾住纪荷的胳膊,“嫂嫂,我哥刚才让我多和你聊天。” 纪荷对于‘嫂嫂’这个称谓还是不能习惯,且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微笑,“刚才?” 没见着陆浔之过来过啊。 霍书蔓往夸张的方向吐槽:“他用那双特别可怕的眼睛和告诉我,说要是敢冷落你的话就和我断绝兄妹关系。” 纪荷眼睛弯成月牙状,往陆浔之那边投去一眼,他正在给难得喝一次酒的纪局长倒酒。 日子定了下来,还是陆小姑来前特地找人算的。 下月初八,宜娶宜嫁。 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纪小姨和陆小姑信誓旦旦说婚礼由她们亲手操刀,让陆浔之和纪荷安心等待婚礼的到来。 结束后,纪述负责送纪家人回去,霍书蔓负责陆家这边的。 陆浔之搀着纪局长出四合院时,纪局长嘴里含糊吐出几句‘得好好待我家姑娘啊,多疼她些’,听得跟在后头的纪荷鼻头泛酸。 她低下头,迅速抹去眼角的泪。 再抬起时,眉目清肃的陆浔之站在了面前。 “会开车吗?”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酒后微醺的沙哑。 纪荷迟疑地点了下头,一串车钥匙放在了她掌心,一起来的还有那只干燥温热的大掌,指尖从她的指缝间缓缓穿过,掌心相贴,紧密相扣。 她顿时心跳剧烈。 两个人一起出了院门,陆母站在车边上看着他们。 纪荷下意识想挣脱开牵着的手,因为陆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高中时期的英语老师,特有威严感。 而她此刻是被老师抓到早恋的学生,面红耳赤,暗道不妙。 纪荷一挣,陆浔之还就偏不如她意,握得更紧了。 陆母瞧着这幕,始终面无波澜,“小纪。” 纪荷快步过去,连带着陆浔之的脚步都快了。 “伯母。” 陆母睨一眼陆浔之,说:“改日让浔之带你来家里吃饭,见见浔之爷爷。” 纪荷乖巧点头,目送陆母上车。 陆浔之没试过和家人以外的人牵手,更没和人十指相扣过,刚才看见眼眶泛红的纪荷,不知怎么就有了想牵手的冲动。 除了手很软,没什么其他感觉。 他松开,揉揉额角,“上车,带你见个人。” 纪荷以为是开车去见什么人,结果陆浔之上车后就打了通视频通话,听筒那端是一道年迈又活力满满的声音。 “下月初八?那我提前回去。” 陆浔之说:“姥儿,现在带您见见她。” 纪荷早已经做好准备,手机到了手里,她见着了屏幕里眉目慈的老太太,微笑道:“宁教授,晚上好。” 陆浔之姿态松散靠着椅背,听见这声问候时,看了纪荷一眼。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小纪啊,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是个教授?” 纪荷仍然保持着嘴角的弧度,“我曾经在您任教的大学读研,在您退休前,十分有幸地听了您在A大的最后一次演讲。” 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那太巧了,看来咱们是注定的一家人。” 纪荷略带羞意地垂眸。 老太太健谈,碰上句句都能顺着她的纪荷就更聊得来了。 陆浔之眯起眼,听着车厢里柔和的嗓音,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时,车内寂静无声。 他松动脖颈,偏头看过去。 一声低笑从喉间溢出。 驾驶位的纪荷竟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陆浔之把半开的车窗完全打开。 清风徐徐涌入,车厢光线半明半昧,他扭头,仔细打量起纪荷。 她人很瘦,皮肤白腻,柳叶眉,瓜子脸,鼻子秀挺,嘴唇饱满红润,头发绑着,鬓边几缕发丝散在脸颊上。 样貌显年轻,不清楚的会以为纪荷还是个大学生。 陆浔之收回目光,看了下腕表,已经不早了,趴车上睡也不舒服,他轻拍了下纪荷的肩,“纪荷,醒醒。” 纪荷麻着半张脸醒来,她睡眼朦胧,神态柔和慵懒,眼尾若有似无的弧度说不出的勾人。 陆浔之莫名就多看了眼,旋即收回目光,拿手机叫家里的司机来开车。 纪荷意识到自己当着陆浔之的面睡觉之后脸倏地烫了起来,她这心得是有多大啊。 “抱歉,我也不知怎么就忽然睡过去了。” 陆浔之从烟盒里捻出支烟,唇畔含着薄笑,语调却始终是轻淡的:“今天累着了吧。” 纪荷稍愣了下,然后点头。 她从昨晚开始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一想到今天的饭局就无法安心不焦虑,但幸好是以完美收尾。 刚才结束和宁教授的视频后,身心终于全然松弛,扭头一看陆浔之在小憩,她便没打扰,趴在方向盘上开始肆无忌惮欣赏他的睡颜。 结果给她看困了,眼一闭就睁不开了? 陆浔之下车抽完支烟的功夫司机也来了,换下了纪荷。 车直接开去了纪荷住的小区。 纪荷下车时和陆浔之道了晚安,他给出的回应依然和之前一样。 她转身慢步走进小区里,听着背后车子启动的声音,大约在二十秒后往回跑,喘着气目送陆浔之的车陷入浓郁夜色中。 祝伯倒是从倒车镜里看见了纪荷,也和陆浔之说了声。 陆浔之挑眉,往后看了眼。 - 纪荷在周三傍晚赴了霍书蔓的约,两人在学校外面的咖啡店见面。 霍书蔓人长得极美,和陆浔之一样都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 她俩点了些小吃,聊了会儿霍敬航最近在学校的表现。 霍书蔓想起一事儿,问:“嫂嫂,我哥有和你说等你们结婚后要在老宅里住上半年才能搬出去吗?” 纪荷点头,“他说是陆家祖辈定下的规矩。” 她心里倒是没有多抗拒,况且那一大家子工作都很忙,估计能见着的机会也不多。 “是啊,我也是在延之哥结婚后才知晓的。”霍书蔓手托着下巴,俏皮一笑,“不过你放心,陆家老宅可大了,你和我哥肯定是单独住一层,平时吃饭的时候和他们见上一面就行了。” 纪荷笑笑,端起咖啡喝了口,轻声问:“书蔓 ,你知道浔之为什么会突然会答应和我结婚吗?” 她当然有自知之明,不至于天真到去相信自己有那个魅力能让陆浔之在短短几次见面后就倾心于她。 陆浔之对她看似在慢慢靠近,实则眼里的淡漠疏离可是一丁点都没少。 是奢望过有朝一日能住进陆浔之的眼睛里,可总得一步一步来,这种事也很难一步登天。 霍书蔓挑了下眉,这种问题可不能随便回答啊,要是说错话给陆浔之造成麻烦的话,她明天就得滚回英国去上学了。 她凝视着对面五官温婉清秀的女人,大脑迅速转啊转,斟酌着要如何说才好。 静了半晌,纪荷才看见霍书蔓紧紧皱着的眉,懊恼起自己问出的问题。 她把面前的港式菠萝包推过去,柔声道:“抱歉,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霍书蔓眨眨眼,眼里蓄满真诚的笑意,她伸手握住纪荷纤细的手腕,“嫂嫂,我不能因为想讨你欢心而去撒谎欺骗你,毕竟你和我哥也才认识不久,没有感情基础。我个人觉得吧,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哦,他和你结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嗯...你们都很合适对方。” 说完后迅速瞟了眼纪荷的脸色,生怕自己的哪句话踩到了纪荷的雷点。 纪荷不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抿唇笑笑,另只手覆在霍书蔓手背上,“书蔓,谢谢你的回答。” 霍书蔓读高中的时候就觉得以陆浔之这脾气肯定娶不到老婆,而且还爱挑三拣四,就拿这些年来说,爱慕他的名门千金可不少,可他连家世显赫的徐家小姐都看不上。 眼瞧着陆浔之没几年就要三十岁了,她这个表妹莫名其妙也开始着急了,时不时会打个电话骚扰他几句,没想纪荷会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还真就让她哥给看对眼了。 她现在要做的呢,就是得好好抓住这个准嫂子的心,为她哥美言几句。 “嫂嫂,你放一百个心,我哥私生活干净,是圈子里的一股清流,从不某些人同流合污,绝没有那种什么白月光前女友的存在,婚后你俩好好培养感情就行了。” 纪荷闻言轻笑,“好”。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7. 第七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八夜 在去陆家见其他长辈的前一晚,纪荷接到了陆浔之的电话。 开始是比较客套地聊了几句,之后陆浔之说让她无需准备见面礼,他后备箱里有几样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礼品,正好有陆老爷子和陆父钟爱喝得那款茶叶。 纪荷本就还在愁着该带些什么去陆家,陆浔之这电话无疑是解决了她的纠结,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去买,毕竟这代表着她的心意。 “不用,准备见面礼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陆浔之:“别瞎折腾了,那茶叶到时候我给你爸带几盒,其他的都明天拿回陆宅。” 他的语气本就是不温不冷,此时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纪荷自知挣扎无用,只好答应下来。 为了感谢陆浔之,她在隔天去了趟商场,跑了好几家店才选到一条合适陆浔之的领带。 这也算是她给陆浔之送的第一份礼物。 把礼物交到陆浔之手里时,纪荷难免会感到紧张,毕竟这条领带的价格可能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她双手交叠,侧着脸,小心翼翼观察着陆浔之的神情。 陆浔之也没料到今天会收到礼物,打开礼盒,里面整齐摆着条黑色领带。 要是让曲芝宜知道这事儿,她一定会狠狠嫌弃纪荷,你丫的在商场里面跑了几个小时就选了条百搭的黑色领带啊?这眼光当初是怎么瞧上陆浔之这尊大佛的? 纪荷仰面,仿佛听见了芝宜的吐槽。 陆浔之没把时间全花在纪荷给他的礼物中,只看了眼便盖上盒盖。 纪荷见他微垂着眼扣安全带,侧脸表情淡淡,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抿抿唇,没啥底气地问:“怎么样,你喜欢吗?” 陆浔之眼底攒了些笑意,扭头看她,“嗯,怎么会想到给我送礼物?” 他启动车,耳侧是纪荷回答的声音,细细柔柔,听得心里还怪畅快的。 纪荷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一见陆浔之笑,这心脏就跳得和什么似的,连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缓慢。 她这一路上光是回味陆浔之那笑了,紧张了一晚上的情绪竟在无知无觉中驱散,等到了陆家门口才回过神来。 气派的铜漆门外站岗的哨兵面露恭敬朝车子敬礼。 大门敞开,车子慢慢驶入。 纪荷往旁边看了看,这边属于西城的豪宅区,周围也就才几幢别墅。 她收回视线,凝视着眼前的豪宅,心里那点子压力又上来了。 来之前随女士在电话里和给她做足了功课,说陆老爷子退休后中过一次风,行动不便,多数时间都是靠着拐杖和轮椅生活,性格没看起来那样严肃,许是大病一场后才温和了很多。 而陆父简直是年轻时的陆老爷子,比纪局长还更不苟言笑,有他在的地方,气氛总是会无比凝重。 陆浔之有个哥哥——陆延之,和家里的长辈走了同样的路,还年轻,职位并不高,已婚育有一女,妻子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些内部消息全都是小姨从陆小姑那边打听来的。 陆浔之把车钥匙给佣人去后备箱拿东西,往兜里摸烟时漫不经心瞥了眼身旁人,平时柔和温顺的眉眼此时蹙成了一坨,他边点烟边说:“都到跟前了,还紧张呢?” 纪荷马上展颜:“你一点也不紧张吗?” “有什么可紧张的,天天回这儿,天天见的人。” “那天见我爸妈的时候也不紧张吗?”纪荷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她今天穿了双高跟鞋,站陆浔之边上就显得差距稍微小了些。 陆浔之虽然没察觉到人姑娘家的小心思,但说出来的话还正讨着了纪荷欢心。 “谁见老丈人丈母娘能不紧张,我那手一晚上都是抖的。” 纪荷红了脸,眼眸不自觉弯了起来:“我才不信。” 陆浔之咬着烟,手伸到纪荷面前,“那你牵着试试看抖不抖?” 纪荷一瞬间心如鹿撞,看着那只修长干净且骨节分明的手,反应有些迟钝,直到那手似不耐地晃动了下,她才把自己的手给贴过去。 “你这逻辑不对。”她嗔笑。 他的手很大,把她的手显得特小。 这回不是十指相扣,纪荷贴过去的一瞬间,陆浔之整个手掌就将她的手给完全包裹住,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纪荷也是第一回见这种牵法,很奇怪但很有安全感。 陆浔之在进门前掐了没吸几口的烟,嗓音被烟浸得低沉沙哑:“待会儿怎么舒服怎么来。” 纪荷摇头:“这哪行,我得规规矩矩的。” “怕啊?” “嗯...挺怕的。” 还挺实诚。 陆浔之眉梢轻挑,淡道:“这不是有我罩着你么。” 纪荷心尖儿微微一颤,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心跳加速是否是因为紧张的原因了。 两人牵手走上阶梯,门是敞开着的,里面很热闹,纪荷听见了霍家姐弟的打闹声。 一进门,有个面貌温和的妇人迎了过来,她先是叫了陆浔之,然后和善地看向纪荷,微笑道:“纪小姐。” 陆浔之把脱下的外套给妇人,再重新牵住纪荷的手,介绍着:“这位是花姨,负责家里的大小事。” 纪荷礼貌乖顺地打了招呼。 进到客里,她把在座的人都喊了遍,不过还是没见着陆老爷子、陆父,和陆延之一家三口。 陆小姑说今晚全部人都得回来吃饭,包括霍书蔓的父亲也来了。 “哥,嫂嫂就交给我吧。” 霍书蔓走过来揽着纪荷往沙发上坐,笑说:“姥爷和舅舅在书房呢,延之哥他们还在楼上。” 霍敬航一见着纪荷,整个人就正正经经地坐了起来,他可不像霍书蔓那样随意,他对纪荷有天生的敬意,老老实实喊了声“纪老师好”。 陆小姑瞪霍敬航一眼,“这会儿就老实了。” 陆母在这时从厨房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素色,但丝毫不减高雅气质。 纪荷站了起来,笑着喊道:“伯母好。” 陆浔之姿态松散地靠在单人沙发上,掀起眼皮,淡淡看了眼陆母。 陆母朝纪荷点头,对陆浔之说:“去书房。” 旋即吩咐佣人去厨房端了碗温度适合入口的浓汤出来。 陆浔之不冷不热应了声,人还是坐沙发上没动。 纪荷在除了陆浔之以外的几双眼睛注视下,艰难地喝完了这一小碗汤。 她把汤碗还给一旁站着的佣人,脸颊早已烫得要着火似的。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是不喝完也得喝完。 霍书蔓贼兮兮地贴近纪荷耳朵,“嫂嫂,据说喝了这个易孕。” 她瞎说的,这汤里的药材是特地从南方挖来的,只是补血益气而已,喝了对女性身体好。 纪荷控制住脸部表情,有随女士这样一个爱喝汤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汤有什么作用,但听着霍书蔓这话,她还是红了脸,悄悄瞥了眼陆浔之。 他低着头,手上正剥着颗橘子,神情不明。 陆浔之忽然站了起来,捞起两个橘子往霍家姐弟身上扔,扔得精准,接得人也稳稳接在了手上。 紧接着,陆浔之迈步,冷冽的雪松气息靠近了纪荷。 她抬起眼,仰视着那双黑如深潭的眸。 在纪荷以为陆浔之要和她说什么时候,手里突然被塞进个凉凉软软的东西。 她低头去看,原来是剥好皮的橘子。 下一瞬,头顶被揉了几下。 陆浔之轻淡的嗓音落了下来,“和她们玩会儿,我去书房。” 纪荷微微晃了下神,心间的甜意悄然荡漾开。 “哥你偏心,就给嫂嫂剥不给我俩剥!”霍书蔓大声嚷嚷,脸上没半点不悦,“这婚还没结呢,偏爱就这么明显啦?” 陆浔之扫了霍书蔓一眼,而后只给她留了个背影。 霍书蔓故作夸张地抱紧手臂,可怜巴巴地说:“嫂嫂,哥他凶我。” 估计刚才骗纪荷说那汤易孕被她哥给听着了,这是在警告别乱说话呢。 纪荷扬唇笑,把橘子掰成三份给了霍家兄妹,剩下一份放在自己手中,没舍得吃。 本在聊天的陆母和陆小姑听见了小辈们的动静,齐齐看了过来。 纪荷不经意间对上了陆母十分淡然的一张脸,立马压住了翘起的唇角,和霍敬航一样,端坐起来。 到了开饭前,陆浔之推着坐轮椅的陆老爷子出书房,身旁站着的中年男人正是陆父,久居高位,气质不怒而威,无端地给空气中制造了一种凝重压抑的气息。 就连上一秒还在闹腾的霍家姐弟,一见着从陆父,立马就变得安静乖巧了。 纪荷站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喊人,语言和姿态都做到了大方得体。 两位长辈都微微颔首,她暗自吁了口气,松了松攥紧的手,满手心的薄汗得到了疏散。 陆延之一家三口也下了楼,陆大哥倒是个温和儒雅的人,牵着女儿主动和纪荷打了招呼。 “斐斐,叫人。” “纪阿姨好。”今年六岁的陆斐斐粉雕玉琢,笑起来像个小天使,眼睛和黑葡萄似的,可爱极了,连嗓音都很甜。 纪荷满目柔和,温声笑道:“你好,斐斐。” 陆浔之抬起眸,看了眼纪荷。 纪荷发现,这个家里,只有霍家人才话多爱笑,如果没有陆小姑和霍书蔓调动氛围,简直就和领导在一起吃饭没什么区别。 “不合胃口?” 纪荷正慢吞吞嚼着米饭,耳畔冷不丁响起陆浔之低低缓缓的声音。 她下意识扭头,两个人一下子靠得很近,陆浔之清爽的呼吸痒痒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心跳陡然慢了一拍,这样近的距离,还是头回。 纪荷双颊发烫,热意蔓延至耳根,她看着陆浔之年轻英俊的脸庞,眼睛像是被蛊惑住了,视线黏在他的脸上。 陆浔之嘴角噙着笑,也不躲,任她盯着看。 虽说大家都在低头专心吃饭,但坐在纪荷另一边的霍书蔓还是注意到了这俩人之间怎么说都很暧昧的氛围。 她瞄了眼主位上的老爷子,然后悄悄拍了下纪荷的腿。 纪荷猛然回神,对上陆浔之似笑非笑的眼,想也没想就转回头,迅速打量了圈席上的人,看他们都像没注意到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果然,男色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她用公筷给霍书蔓夹了块无骨鱼肉,低声道:“书蔓,谢谢你。” 霍书蔓冲她眨了眨眼,笑容璀璨吃了那块未来嫂子夹来的鱼肉。 纪荷无声一笑,放好公筷一抬眸,不期然地和对面陆延之的妻子黎颖对上了视线,那双极具东方韵味的丹凤眼里的冷傲看得她心微沉。 那双眼睛中还着别具意味的东西...... 她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正视着对方,不卑不亢地冲她淡淡一笑。 旋即垂下头,暗自吁口气,有些出神地盯着饭碗。 她有时候真的不喜欢自己的心思总是那样敏感。 俗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她应该装傻充愣,当什么也没看见才是。 在纪荷自我调节情绪之际,椅背上搭来一条结实的胳膊,很刻意地蹭过她的背,让人无法忽视。 她微微侧头,用眼神询问。 陆浔之往自己空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压低嗓音痞坏道:“给她夹不给我夹吗?” “我也要,谢谢。”他没脸没皮地说。 纪荷脸一热,马上往他碗里夹了块虾肉。 这一小插曲,她心底那些不好的情绪莫名就没了。 霍书蔓没来得及和纪荷说她哥不吃虾,从小就那样,有少爷病,不怎么爱吃这些有腥味的东西。 可结果出乎意料,陆浔之居然吃了,面不改色的,霍书蔓在旁边看得是震惊不已。 - 离开陆家时已经是夜晚十点。 坐在车里,纪荷放松紧绷了一晚的身体,将额头靠向玻璃。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今夜起了风,落叶纷飞,要下雨的前奏。 她心想着这一关到底是过去了还是没过去。 这一想就想了一路。 到了小区门口,纪荷道晚安后下车,关上车门正要走,车窗忽然降了下来,她俯身望进去。 “怎么了吗?”她疑惑道。 陆浔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微侧着身,半明半昧的光线打在他身上,阴影感把五官凸显得更立体且棱角分明。 纪荷忽然不解,这样相貌学识家世样样拔尖的男人,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和她结婚? “大嫂就那德性,你甭搭理她这人,至于其他人么,”陆浔之很寡淡地笑了下,“天生不爱说话,没其他意思。” 他这几句话,猝不及防地撞入了纪荷最柔软的心房。 原来看似对什么事都淡漠、漫不经心的陆浔之是会注意到她的情绪的。 她弯了弯眼睛,眸中亮光耀眼,“嗯。那晚安啦,你开慢些,注意安全。” 陆浔之点了下头,启动车子,倒是没马上关窗,车开远了才关。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8. 第八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第九夜 才回到住处没多久,纪荷就接到了随女士的电话,小姨也在,一接通就盘问她今晚的事 。 “没欺负你吧?”随女士问。 纪小姨“啧”一声,“我说姐,你这话说得可不好听啊。” 纪荷蓦地就想起陆浔之大嫂的眼神,忙甩了下脑袋,等电话里没声儿了才插话,“他家人挺好相处的,妈,小姨,你们放心。” 纪小姨顿时得意洋洋:“是吧,人有权有势的家族怎么可能会去为难一小姑娘呢,没听陆家小姑说么,就陆浔之他那姥姥,可喜欢咱家纪荷了,满嘴夸。” 随女士蹙着眉,问:“那他父亲,他家老爷子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纪荷想了下,她今晚真没和陆父说上话,倒是临走前陆老爷子问了她几句,还同她提起了纪局长。 她谨慎回答:“都挺好的。” “那就行,”随女士说,“你备课去吧,明天回家里吃饭,你爸不加班。” 说完电话就挂了,不给她找理由拒绝的机会。 纪荷叹口气,和随女士通电话总是这样,她只听自己想听的。 四仰八叉躺在吊椅上的大白耳尖听见了铲屎官的叹气,懒洋洋跳下地,伸长小胳膊做了个优美的拉伸,才走过去蹭腿。 “喵~” 纪荷边开电脑边捞起大白放在腿上,很快便进入了工作模式。 - 周一大早,照常做完早上该做的事,纪荷拎着早餐出门上班。 出了单元楼门,遇上了同在京一教初二历史的沈期,长相很斯文白净一位男老师,去年才调来京一的,正巧和她住一个小区。 纪荷记得自己有次起晚了,急急忙忙出门碰到同样起晚了的沈期,他又刚好有车,她便搭了个顺风车,没想会被其他老师看见,从那以后她和沈期可没少被调侃。 解释了几次都没用,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和沈期也就懒得去费口舌了。 沈期放慢脚步,等纪荷走过来,“纪老师,今天晚了点啊,平时我这个点出门都见不着你。” 纪荷边走边说:“昨晚备课久了些,对了,沈老师今天是不是有三班的课,麻烦你下课后让罗依婷来办公室找我,有事和她说。” “行,今天要不要坐我车啊?” “别了,”纪荷笑了笑,“我怕了,还是坐地铁吧,不堵车,还快。” 沈期也笑,“那帮老师就是闲得慌,净爱拿这些事来找乐子,你越刻意他们就越觉得咱俩有事,我说得对吧?” 纪荷应了声“对”,但还是拒绝搭他的车去学校。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了,沈期的车就停在路边上,他不死心,又问了次:“真不坐?” 纪荷微笑摇头,委婉道:“学校见。” 刚说完,纪荷余光瞥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她一愣,忙扭头看过去,居然还真的是陆浔之。 此时他懒懒倚在车门上,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微眯着眼睛看向这边,四目交汇后,慢悠悠走了过来。 纪荷故作镇定,扭头和沈期道别,而后往陆浔之过来的方向走。 昨天夜里降温了,她的日常通勤装中加了件米白色的西装外套,头发用抓夹随意夹着,周身上下显得十分干净温柔。 沈期没立即走,目光直白地落在停在纪荷面前身量高大男人。 纪荷微仰着面,笑问:“你怎么来了?” 陆浔之露出手上勾着的车钥匙,“小姑说让咱俩培养培养感情,大早上强行下达指令,让我这段时间都来接你上下班呢。” 说话间,陆浔之视线漫不经心地越过纪荷头顶,深邃幽寒的黑眸在沈期身上停了一瞬。 纪荷了然,虽然告诉过自己别对这段即将迎来的‘婚姻’抱有太大的期望,可此时听到陆浔之原来是被逼着来的,心间还是不可遏止地泛起酸涩,闷闷胀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想逃。 她抿抿唇,努力扯出抹轻松的笑意,“还是别,这得多麻烦你啊,你回头和陆小姑说一声,我上班习惯搭地铁了。你也知道的,北京哪不堵车,地铁便捷多了,下班踩共享单车回来就行。” 陆浔之笑:“这指令只能是执行,违者无家可归,纪老师就领了她一老人家的好意吧。” 纪荷“噗呲”一笑,这回是发自内心的,她被陆浔之的话给逗乐了。 “陆小姑知道她这年纪在你这儿就成了老人家了吗?” 陆浔之转身,说:“能不知道么,你猜她和我说了句什么?” 纪荷也不矫情了,提步跟着他上车,“说了什么?” “抽你丫的。”他用着很地道地京腔说了这话。 纪荷垂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傍晚一到点,陆浔之的车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纪荷早上说他那台车太招眼了,问下午来的时候能不能别停在校门口,往边上挪一点。 这不,下午他换了台车库里最不起眼的‘平价车’,搁路上都没人愿意施舍眼神的那种。 纪荷踩着落日余晖走出学校大门,和同行的老师道了再见后,她四处张望了会儿,没见着陆浔之早上那台车,心里实在是惊讶他会这么听话把车停到边上去。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上两条框框还是陆浔之说到了,她回了个马上来。 边走边在手机键盘上敲字。 ——你在我早上说得那里吗?我马上就过来了。 陆浔之一动不动,就看着那姑娘低头从他车面前走过。 手机震动了下,他瞥了眼,随即打开车门下去,阔步过去拎住纪荷纤细的胳膊往回走。 纪荷嗅觉比较灵敏,能闻味识人,清寒的气息一靠近她就知道是谁了。 她老老实实被他捉着胳膊走,走两步忍不住说:“我不知道你换车了,所以没太注意你在那车里。” 陆浔之觉得这姑娘面上是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心里头蔫儿坏,明明在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人给塞进去,好脾气地笑了下,“得,我的锅,没提前和纪老师说一声。” 纪荷抿唇,但笑不语。 陆浔之领着她去东城那边吃了晚饭,是个私房菜馆。 老板是陆浔之朋友,今天刚好没在,菜馆的招牌是粤式菜,口味清淡,点菜时他还特意交代厨房给她备一份辣椒。 “这辣椒是主厨手工剁的,尝尝,要是喜欢,带两罐走。” 纪荷夹了些放嘴里,是刚刚好的中辣,鲜咸,很符合她的口味。 她瞧着陆浔之盯着她看,端起那小碗辣椒往他面前放,“你要尝尝吗?” 不出所料,陆浔之脸黑了,一点也没客气把那碗给推回原位。 就说这姑娘蔫儿坏得很。 回去的路上纪荷好奇陆浔之不忙吗,就怕因为要来接她而耽误了他的事。 陆浔之打转方向盘,车子往丰台那边开,掀唇淡声答:“我啊,就一闲人。” 这话也没撒谎,他在北京确实没固定的事儿干,大学那会儿就和朋友在美国成立了家工作室,搞人工智能的,等工作室稳定后他便当起甩手掌柜游山玩水去了。 后来回了国,入股了几家前景良好的公司,摇身一变成了大股东,就单凭其中一家科技公司每月入他账上的分红,都够吃上一辈子了。 即便是不搞这些投资,他也压根就不缺,只不过是答应了家里的老爷子,不从.政就得好好从商。 他自由随意惯了,不喜欢被名利这些东西束缚着。 - 之后的几天里,纪荷早上不用再赶着去搭地铁,除去上班时间都能和陆浔之见上面。 距离婚期越来越近。 婚纱是陆小姑请国外知名设计师为纪荷量身定做的,去试婚纱那天陆浔之恰好有事,纪荷穿好婚纱走出来时他正赶上。。 本来还挺自然的纪荷一看到陆浔之后就变得有些紧张,视线乱晃就是不去看他。 一起出现的还有江竟,怀柔那边的事还是江竟惹出来的麻烦,陆浔之半夜接到电话,一脸寒意过去帮他摆平了。 江竟以前总听自己那些女朋友说女人穿婚纱的时候最美,他还嗤之以鼻,那时候总觉得这些姑娘不就是想暗示他什么么?他还就偏不给面子,说一身白有什么好看的。 可这会儿瞧见纪荷,他算是打自己的脸了。 “小嫂子,不是我夸大其词,你穿上这婚纱,就和那什么,对,仙女,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 纪荷脸微红,笑了下:“这话真诚么?” 江竟竖起大拇指:“必须真诚。” 陆浔之收回落在纪荷的视线,拿起桌上的头纱,走过去,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将头纱佩戴在她脑后。 纪荷全程都绷着呼吸,恨不能把眼睛长到后脑勺去,好让她观察观察此刻动作温柔的陆浔之、神情和眼神是否也有些许柔情。 直到现在纪荷依然觉得很不真实,昨晚和曲芝宜通电话,她问芝宜自己不会是身在梦境中吧,不然她怎么能和暗恋多年的人天天见面,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还会成为她的丈夫。 曲芝宜故作酸溜溜地说:“你这是梦想成真了。” 旁边的宋尧插了句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纪荷嘴角还没扬起,芝宜就问她和陆浔之的感情培养得怎么样了。 想起这段时间里的相处,虽然天天见面,但交流几乎没有,陆浔之这人实在是话少得可怜。 她总觉得,陆浔之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 曲芝宜从宋尧身上起来,趿着拖鞋往阳台走,“意思就还是你单方面对人有意思呗,人家就只是把你当成了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 “是。”纪荷回答得很笃定。 曲芝宜定定瞧了眼屏幕里的那张脸,笑了笑,“你这是一边清醒一边忍不住沉沦啊。” 纪荷不置一词,心里是再次认同了曲芝宜的话。 陆浔之整理好头纱,绕到前边看了看,接着就发觉纪荷眼神空空。 走神了。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盖住纪荷纤白圆润的肩头,这点动静才把纪荷跑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看了看肩上的西装,而陆浔之身上就只有件单薄的白衬衫。 这天气渐冷,室内暖气还没开,会冷。 “我不太冷。”说着,她就要掀开外套。 陆浔之按住纪荷肩膀不让她脱,“刚才在想什么?” 纪荷摇头,压住心头涌上的怪异情绪,抬眼望进那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幽眸里,轻声说:“你也去试试吧。” 陆浔之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江竟捧着手机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点开群,手指头快速在键盘里飞舞着。 江:喜报,铁树开花了,今晚的酒陆公子请。 瞿:不是早开花了么?就上回带去山庄那姑娘。 江:这回可是喜酒。 群里马上一堆问号霸屏。 他们这群也就十来号人,有些从小就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剩下都是些圈子里比较熟悉的。 圈子也分层次,在这群里的都是些光听到名字就知道是高不可攀的那类人。 徐榆:来真的? 江竟抬眸瞥了眼安安静静站着等陆浔之的纪荷,再给群里这位徐姐姐回复。 江:对,您老可没希望了。 骆:那姑娘到底什么来头,能让陆家同意。 瞿:漂亮是漂亮,但总感觉她身上少了点什么。 江:还行吧,一地方分局局长女儿。 和江竟同时往群里发消息的人是陆浔之。 陆浔之:我找的老婆,需要什么来头?我这样的来头,够吗? 群里顿时被各种表情包给刷屏。 江竟嬉皮笑脸朝换衣间嚷嚷:“喲,就这么护着啊?” 纪荷闻声扭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江竟。 江竟咧嘴一笑,扬了扬手机,“没事儿,哥几个在聊天呢。”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9. 第九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第十夜 周二晚上,纪荷批改卷子到天黑才离开办公室,一起的还有五班的班主任罗老师。 陆浔之早上送她来学校后就出发去了上海,要过个两天才回来。 罗老师比纪荷大了一岁,但性子偏软,长相文静没有什么威吓力,连她本人都不明白学校怎么会决定让她担任五班的班主任。 罗老师推着小电驴从车棚出来,笑着拍了下后座,“纪老师,你别回家煮了,要不和我一起去涮羊肉?” 纪荷想了下冰箱里放了几天的冻虾,再冻一天应该没多大问题,她点头答应,“好。 ” 没去什么大商场里吃,罗老师的车往一条胡同巷子里骑,弯弯绕绕后停在了一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门口。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在手机上团购了张双人份的套餐,东西还挺多,水果饮料米饭都齐全。 罗老师刚喝完自己那杯冰可乐,纪荷就把自己没喝的那杯推了过去,“罗老师,你把这也喝了吧。” “你不喝吗?” 纪荷摇摇头,“我不太爱喝这个。” 其实她是担心会胖,下周就是婚礼,要是胖了,穿不进去那可是会闹笑话的。 罗老师吃着吃着忽然伤感起来,两眼含泪抽啜:“这班主任我是一天都不想当了,他们总欺负我,不听话,仗着家里有钱有势......” 纪荷很少安慰人,也不太懂怎么安慰,她扯了张纸巾给罗老师,安静当一个倾听者。 “对了,纪老师,你和沈老师真的没在一起么?” 纪荷:“......” 上一秒还在哭哭啼啼的人,下一秒思维就如此跳脱了。 “真的没有,他就是和我住一个小区。” 罗老师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那你应该不是单身吧?” 这种漂亮性格又好的女人肯定是十分抢手,听其他老师说,教初一体育的孙老师就挺喜欢纪荷。 纪荷顿了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陆浔之为人很低调,包括在学生时代,基本没几个人知道陆正衍是他家老爷子,在其他人眼里,他不过就知是一个长得英俊贵气的天之骄子罢了。 至于纪荷为什么会在高中就知道,完全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情况下知道的。 她觉得会和陆浔之结婚这个事,认为还是别太招摇好。 张了张唇,正要回答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打断了她。 “这不是罗老师吗?哟,纪老师也在呢。” 罗老师睁大眼,惊喜道:“钟老师,沈老师,好巧好巧。” 纪荷抬头一看,朝两位男同事颔首微笑。 沈期推了推眼镜,看着纪荷笑道,“两位老师吃完了?要是没有不介意拼一桌吧?” 罗老师忙点头,“当然不介意,但菜可能不够,你俩可以再点一些。” 这位置四人座的,纪荷本就和罗老师一人坐一条长板凳,钟老师一屁股往罗老师边上坐,招手喊了服务员加菜。 沈期只好是坐纪荷这边了,纪荷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很大位置。 吃完多点的的羊肉,钟老师赞不绝口,“这家店味道确实是不错,沈期,下次级里聚餐可以来这里。” 罗老师表示赞同,“还不贵,赠得小菜也多。” 沈期转头看在喝水的纪荷,“纪老师呢,觉得味道怎么样?” 这时候纪荷的手机响了。 纪荷放下杯子,边拿手机边说,“我也感觉挺好的。” 是陆浔之的电话。 她一下子舒展了眉眼,起身往外走,“我出去接个电话。” 纪荷身上就一件很单薄的长袖,沈期忙道:“纪老师,外边挺凉的——” 话没说完人已经不在店内了,他往旁边瞧了眼,拿起纪荷的外套出了去。 纪荷一出门口就被风吹得哆嗦了下,她站在屋檐下抱紧手臂,电话那端的陆浔之在问她晚餐解决了没。 “我和同事在外面吃饭,你呢?”她的声音轻轻柔柔。 陆浔之抬腕看表:“刚忙完。” 话刚落,就听纪荷那边有道清晰可闻的男声。 “纪老师,衣服穿上吧,这里冷。” 纪荷忙道谢,接过衣服穿好,瞬间暖和了不少。 沈期给完衣服就进店里的了,虽然他也挺想知道是谁的电话让纪荷这么开心。 但答案似乎不言而喻,比如那天早上来接纪荷上班的男人。 陆浔之微微挑了一下眉,“打扰你吃饭了?” “啊?没有没有,”可能是这一晚上光是听罗老师倾诉了,眼下她居然对着陆浔之有着旺盛的表达欲,“其实我早就吃饱了,后来有俩同事也来了这里,就陪着他们再吃了会儿,吃得是涮羊肉,蘸着麻酱吃特香。” “等你后天回北京,我们一起去吃?”她缓着声问。 陆浔之默了几秒,说:“忙完上海这边的事我得飞洛杉矶一趟。” 那边有人在催着陆浔之进屋了,说你不进来大伙都不好意思先动筷啊。 纪荷压下心头的失落,忙说:“你先忙,等有空我们再联系。” 陆浔之说:“北京降温,注意保暖。” 挂了电话,纪荷没马上进店里,她裹紧身上的外套,抬眸凝视这寂寥无边的夜色。 下次回来,大概就是婚礼了。 - 陆浔之出差的这几日里,宁教授从厦门回来了,纪荷同她见了一面,老太太送了她一个玉镯子,说是和陆浔之姥爷结婚时的嫁妆,纪荷受宠若惊,觉得太贵重,推脱着不要,可还是犟不过老太太故意板起的脸。 这天下了班,纪荷就被小姨和陆小姑接走,带她去熟悉婚礼场地,是在某个神圣的教堂,而宴席在这座城最高档的酒店。 “这可都不是我和陆小姑选的,是浔之早早就定好,”纪小姨欣慰一笑,“看人家多重视你,什么都要挑最好的,你啊,捡到宝咯。” 陆小姑掩唇笑:“可别这样说,要说捡到宝我们家浔之才是呢,纪荷这样漂亮优秀,可好险是被我瞧着了,不然浔之他哪有这个福气。” “要我说,还是多亏了小姑你慧眼识珠,我们家唯一的宝珠被你一眼看中。” “哪里是,是小姨你眼光独到,能瞧上我家浔之。 ...... 纪荷捧着杯热茶,扭头看雾气弥漫的玻璃窗,安静听着俩长辈的商业互吹。 陆浔之到美国已经有三天了,时差不同,纪荷也没感到自己被冷落,因为他每天都会在国内时间早上六点那会儿给她打电话。 他的电话比闹钟还要奏效,一瞬间就能让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虽然吧,电话的开头陆浔之总是用着客套的口吻问那几样问题,比如:醒了吗?早上吃什么?今天几节课?晚上去哪吃? 不问中午大概是因为学校包中午那餐。 但这些琐屑的小提问,纪荷听着就觉得很甜蜜,抱着被子在床上扭捏成麻花。 打工人最恨的早起,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刻。 - 婚礼前夕,曲芝宜请假回了北京,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天的电影。 纪荷舒舒服服枕在曲芝宜的腿上,“芝宜,你和宋尧什么时候结婚啊?” 曲芝宜吃着纪荷带回来的巧克力棒,“现在就挺好的,结婚不就是多了个证。” 纪荷盯着她平静的脸看了好半晌。 那会儿她们还在上大学,芝宜总和她说一毕业就要和宋尧去领证,芝宜说这话时眼睛里充满了热烈的爱意与憧憬,或许如今的宋尧心里也明白,那是曲芝宜最爱他的时候。 纪荷身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曲芝宜的爱从十分到五分,宋尧的爱从零分到十分,纠纠缠缠,分开舍不得,在一起时却又没有对等的爱。 曲芝宜拿百醇盒子晃了下纪荷的视线,问:“陆公子不会是要等到婚礼当天才出现吧?” 纪荷笑笑:“不会,他明天早上就能回到。” 时间真挺匆忙的,明天的时间用来领证,后天就是婚礼的日子。 - 晚上睡前纪荷调好明天一早去接机的时间,结果第二天清晨天没亮透门铃就响了,她费劲地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去开门。 门一开,瞧见站门口的男人,整个人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战栗了一下,她满脸惊喜地问:“你怎么现在就到了?” 陆浔之黑眸在纪荷素净的脸上停了几秒,慢悠悠道:“改签了。” 纪荷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急忙抬手捂住了脸,以往每次和陆浔之见面她都会化淡妆,收拾好自己,这样蓬头垢面出现在他面前还是第一次。 她无从适应,怕自己刚睡醒的样子会吓到陆浔之。 都怪他要搞偷袭。 心里是这样责怪,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陆浔之笑了下,去捉她那挡脸的手,嗓音含着浓浓倦意,“你打算让我在门口站多久?” 没了遮挡,纪荷白净的脸颊泛起了红,她把头撇到一边,“那你进来。” 之前送她下班回来,陆浔之只上来过这里一次,本是要进去坐坐,可被沙发上两只凶巴巴炸毛的猫给赶走了。 陆浔之偏头看了眼,屋子内部陈设一览无余,到处都充满了温馨俩字,“你家大白大橘欢迎我?” 纪荷用另一只手去拉他,“我和它们沟通一下。” 陆浔之眉梢微挑,“你还会猫语?” 纪荷抬眸看着他,冷不防地“喵”了一声。 ... 此时此刻,纪荷想高歌一曲——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羞耻感一股脑涌了上来,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苍天啊!她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陆浔之看着眼前姑娘半晌,然后别开脸,低咳一声,问她要了杯水。 纪荷逃似的进了厨房,留从房间里出来的两只猫惊恐地与陆浔之大眼瞪小眼。 大白觉得对方气势吓猫,顺拐跑回了房间。 大橘觉得这人是来抢地盘的,弓背,炸毛,瞪圆了眼睛,想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去对抗。 陆浔之根本没把大橘放在心上,姿态闲散地靠着沙发,环顾了圈以白色和原木为主的客厅,到处都很简朴,不像霍书蔓家里满是奇奇怪怪的装饰。 沙发旁的小圆桌上用花篮插着一束金色麦穗,桌上还摆放了几本旧书。 这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是茉莉花的味道,和纪荷身上的气息一样,沁人心脾。 纪荷慢吞吞倒了水从厨房出来。 陆浔之闭着眼坐在沙发上,疲惫时紧蹙的眉心舒展开,像是睡着了。 她悄声走过去放好水,然后抱起还处在战斗状态中的大橘进卧室,拿了条薄毯出来给陆浔之盖上。 陆浔之醒来时已经是九点钟,睁开眼,一个白色的小身影从单人沙发上跳下来,箭似地冲向阳台。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抬眸的一瞬间看见了坐在阳台吊椅上的纪荷。 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散散梳在脑后,几缕发丝落在耳边,眼睫浓密卷翘,侧脸干净柔和,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书,另外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腿边的橘猫。 陆浔之想起宁教授那句‘我看见她,莫名就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突然起了异样的心思,走过去,俯下身。 吓跑了猫,破坏了这岁月静好的一幕。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10. 第十夜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十一夜 锅里的鸡丝瑶柱粥熬到了口感最好的时候。 纪荷进厨房去盛了一碗,她往粥里撒了些葱花,手还有些抖。 光亮的刀面上倒映着她绯红的脸和生动羞涩的眉眼。 陆浔之刚才那让人始料未及的亲近,完全扰乱了她的心。 心底像是有化不开的浓蜜,她开始期待着婚后的生活。 陆浔之在纪荷闪着期待的注视下舀了点粥放进嘴里,还没吞就听她在问好吃吗。 他瞧她一眼:“挺好。” 纪荷暗自吁了口气。 连着吃了几口,陆浔之放下小勺子,拿纸巾擦了擦嘴,问:“户口本带了么?” 纪荷点头,“前天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就拿过来了。不吃了吗?” 碗里还有大半没吃呢。 陆浔之眼尾稍挑,嘴角上扬的弧度极好看:“还烫着呢,怎么吃。” 纪荷:“......” “喵,喵...”大白声音弱弱的,一个劲在纪荷腿边打转,像是怕惊动陆浔之又怕纪荷注意不到它。 纪荷才想起这一早上居然都忘记喂猫了。 对面位置空了,粥也凉了不少。 陆浔之慢条斯理把剩下的喝完,视线若有似无往蹲在地板捣鼓猫粮的身影上落。 “猫也要带过去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纪荷回了个“对”。 她没想太多,这俩小猫是在小区门口垃圾桶里捡的,养了几年了,随女士不太喜欢猫,曾经多次要求她另寻领养人,她很少会对随女士的话产生反抗,但唯独大白和大橘,没让步过一次。 陆浔之倒不是说不喜欢猫,也没猫毛过敏这种毛病,只是陆家有小孩,别看陆斐斐模样乖巧,皮起来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 纪荷喂完猫,走过去把两个空罐头扔在餐桌下的垃圾桶里,坐下后细心观察着陆浔之的脸色。 很淡,看不出什么。 “你家里人不允许我带猫入住吗?”她试探道。 陆浔之喝了口水,语气随意:“没有,三楼可以任它们自由活动。” 压根就没人知道她会带猫嫁给他。 他回头让人在三楼楼梯口安装个门,免得猫跑下楼,或是陆斐斐跑上去。 纪荷松了口气,要是不让带,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陆宅住得人多,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多问了句:“真的没人介意我带猫?” 陆浔之懒洋洋站起身,觑她一眼,“谁敢介意?” 这四个字无疑是给纪荷打了针心安剂,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她给陆浔之说两只猫都是疫苗齐全,按时驱虫,爪子常剪不锋利,不会乱咬人,猫毛......掉得有点多,但她会勤快打扫猫毛。 陆浔之说:“家里有搞清洁的李姨。” 纪荷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造成的麻烦还是由我来解决好一些。” 陆浔之把车停在民政局门口,忽地笑了:“李姨有个通病,该是她做的事就容不得别人插手,你要是抢着来,她会觉得拿那么高工资也不安心,不安心就会消极怠工。” 纪荷张了张嘴,想说哪有这么严重,但出口的却是好奇李阿姨工资有多少。 陆浔之瞥她一眼,懒懒笑道:“您明天不就嫁过去了,亲自问问。” 纪荷臊红了脸,笑着轻轻哼了一声,开车门下去,瞧见民政局那几个‘婚姻登记处’时吞了下口水。 她紧张了。 不是‘害怕’那种紧张,而是‘愉悦’着紧张。 纪荷理了理裙子,扭头去找陆浔之,他正关上后备箱的门,一身笔挺的着装,衬衣下摆塞进了西裤里,身姿挺拔,手捧着束开得正盛的洋桔梗。 她微愣,心里像荡了一个小船,水波微漾。 被牵着从民政局另外一个门进去时,纪荷才从怀里这束花里回过神。 她微仰着头看男人清冷的眉眼,“我们这是走后门?” 陆浔之垂眸,此刻的纪荷人比花娇,眼里有着清清软软一汪水,他一本正经地纠正,“走侧门。” 接下来的相关流程都由一个工作人员领着进行。 上午十一点整,他们正式注册完,成为了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纪荷低头看着手上两本结婚证,眼圈倏然通红。 她太幸运了,一场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得到回应的暗恋在十年后的今天居然有了圆满的结局, 少女时代默默喜欢的人,如今成为了她的丈夫。 陆浔之倚在门口,嘴里叼着烟,对面站着的人是徐朝阳,前阵子干了点蠢事,被徐父一怒之下发配到这里来了。 徐朝阳掏出打火机,拇指滑动了下开关,用手拢着火给陆浔之点烟,点完后,他把玩着打火机,瞅了眼坐在里面的纪荷,“就这样结婚了?” 陆浔之“嗯”了一声。 徐朝阳自个也点了根烟,猛吸了口吐出烟圈,眼含揶揄:“看不出嘛,我们陆公子居然喜欢模样又乖又纯的款。” 陆浔之冷睨了他一眼,没搭腔,揿灭烟头扔垃圾桶里。 “啧,浪费 。”这烟可是好不容易搞来的。 徐朝阳忽然想起他那近日天天以泪洗面的堂妹,打趣道:“徐榆明天估计得在你婚礼上哭。” 当初徐榆闹了个笑话,带着嫁妆亲自去陆家‘提亲’,毕竟门当户对又一起长大,大伙都觉得这事儿铁定能成,结果陆浔之愣是不为所动,还让人把徐榆连人带嫁妆的一起撵了出去。 陆浔之扭头,眉眼疏冷,语气却很随意散漫:“那多不吉利,要是被我家宁教授见着了,她可不会给你们徐家留情面。” 徐朝阳摸摸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走了。”陆浔之迈步,朝纪荷那边走。 他估摸着这姑娘的眼睛就没从结婚证上移开过。 徐朝阳坏心眼的故意嚷了下:“晚上记得准时来啊,人江竟可是特意清了场子给你过最后的单身夜。” 陆浔之单手插兜,右手很敷衍地摆了下。 “适应好身份了吗?纪太太。” 纪太太三个字哐当一下砸在纪荷心尖儿上,她稍微愣了下,随即甜蜜四溢,脸上的笑差点就要兜不住。 她把结婚证小心翼翼塞进包里,站起身提步,跟在陆浔之身旁,同他一起从正门出去。 对啊,她还是叫纪荷,姓纪,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结婚了女方就一定要冠以夫姓。 上了车,纪荷终于有空看手机,点开群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天记录太多,大多都是小姨和纪述在斗表情包。 小姨@了她几次,询问领完证没。 纪荷把手机放在腿上,打开包拿出结婚证摊开,用手机相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然后直接发在了群里。 陆浔之听见“咔嚓”一声时,扭头看了眼纪荷,她眉眼含笑,温婉灵动。 “在做什么?这么开心。” 纪荷很短促地“啊”了声,想起把结婚证发出去这事儿没和陆浔之说一声,秀眉微拧:“小姨在问进度,我就把结婚证拍下来发在家庭群里了,你不介意吧?介意的话我还能撤回,两分钟还没过。” 后面的语速她明显加快了。 陆浔之:“不介意。”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发个照片都要询问他介不介意。 恰好遇上红灯,车子稳稳停在斑马线前。 车内安静。 纪荷忍着笑在看小姨夸陆浔之,说她的外甥女婿那张脸简直就是刀削一般,完美到无可挑剔。 陆浔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在交通车转换的那刻,把放在控制台的手机给了纪荷。 手机在纪荷手里,她满脸懵,“怎么了吗?帮你充电?” 陆浔之勾动唇角,说:“宁教授估计也想看结婚证,你往群里发一张。” 刚才才想起,前不久他被霍书蔓拉进了一个群,以为又是进群被她的女性朋友当猴子观赏,正要退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郁金香头像出现在屏幕里,是宁教授。 纪荷想着陆浔之是因为开着车不方便才给手机让她发的,随即应了声好,问:“密码是什么?” “没有密码。” 她滑了下屏幕,还真没有。 不止没密码,连壁纸都是手机原始的,桌面上也很干净,只有必用的几个软件。 纪荷先把照片发到陆浔之微信,视线移到他震动了下的手机上,点进她发来的消息里,把图片长按转发时再看了眼顶上备注的‘无光日’。 这是她有了微信后的第一个微信名,一直没改。 什么人是你连备注都懒得打? 没必要的? 不太在意的? 纪荷微信里人挺多的,但每个人她都认认真真备注好名字。 在找群的时候,她下意识去留意陆浔之列表里其他人的备注。 “发了吗?” 她心口一紧,忙说:“我没找到群,名字是什么?” 陆浔之说了一串英文,翻译过来居然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果然,每个家庭群都逃不过这个名。 群名是霍书蔓改的,非要用英文,说是能从俗气中提高一点档次。 群里倒是安静,图片发送成功后纪荷便马上把手机还给了陆浔之。 陆浔之看也没看,直接把手机搁在操作台,“去涮火锅?” 纪荷心想,大事不妙,她的心情好像完全被陆浔之牵着走了,上一秒低落包裹着整颗心,这一秒就被喜悦充盈着。 那天说等他回北京就一起去吃,他真的有听进去。 两家的长辈在这天都挺忙的,就两位当事人还在悠哉悠哉涮着牛肉火锅,仿佛明天要结婚的人不是他们。 下午一点,纪荷回了租房,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回纪家,陆浔之送她到纪家喜气洋洋的大门口,没下车,只叮嘱她晚上早点睡,他可不想自己的新娘子明天顶着两个国宝眼在一众亲戚面前晃悠。 纪荷笑说:“这个问题,化妆就能解决。” 陆浔之忽然很严肃,“早点睡。” 纪荷怔了下,随即点点头。 曲芝宜早早就在纪家了,跟着随女士和小姨忙前忙后。 等纪荷回来时刚巧歇了下来,她躺在纪荷那张很久没睡人的床上,瞥了眼在换衣服的人,笑笑:“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昨天见你时还觉得你有些憔悴。” “是吗?”纪荷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前几日晚睡的缘故?怪不得刚才陆浔之要她早点睡。 晚上,忙了一天的纪局长居然踩着饭点回到家里。 纪述是家里唯一能活跃气氛的人,他边剥虾边冲着纪荷挤眉弄眼,“我亲爱的姐,采访一下,即将嫁入豪门的你此刻是什么心情?都说苟富贵,勿相忘,以后让咱姐夫多关照关照我哈。” “你很无聊吗?”纪荷说完,不动声色看了眼纪局长。 纪述把剥好的虾丢到纪荷碗里,笑得异常谄媚,纪荷仿佛能看见他身后使劲在晃着的大尾巴。 曲芝宜曾说猫狗齐全,人生圆满,怂恿纪荷再养条狗。 纪荷说她已经猫狗齐全了,纪述就是条大型犬,品种还是哈士奇。 “姐,等我毕业了,你让咱姐夫给我在京城谋个——啊,妈,妈,疼疼疼!” 随女士面无波动,右手拿着筷子在夹菜,左手掐着纪述的耳朵。 纪述哇哇求饶,“妈,松开松开,我闭嘴成不?” 结果随女士一松手,纪述张嘴就把没说完的话给吐了出来。 “谋个官.职。” 纪荷正想开口,余光瞧见纪局长脸沉了下来,她下意识闭紧嘴。 纪局长扫一眼纪述,“明年回来就给我进部队去。” 纪述安分了,不说话了,夹着尾巴默默给纪荷剥虾。 “纪荷。” 被点到名的人顿时坐直了身体,屏息凝神,看着纪局长,眼神微一晃动,就看见了他的白头发和眼角的皱纹,“......爸。” 纪局长只说了一句,嗓音里带着少有的柔和:“以后常回家看看我和你妈。” 纪荷鼻头发酸,眼圈急剧涨红,她忍着眼里的湿意,点了点头。 她忽然好后悔,从前为什么总要找借口不回来这个家。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夜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第十二夜 初八。 神圣庄严的教堂,门口白鸽成群。 出席的人无一不是穿着正装,教堂内不像其他婚礼现场的吵嚷,一切安静而美好。 当《圣母颂》响起时,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 纪荷一袭洁白无暇的婚纱,美得宛若高贵的白天鹅,花瓣从空中飘落,她挽着纪誉的手,缓缓走向站在十字架低下高大英俊的男人。 走完仪式,交换戒指,牧师提醒新郎可以开始亲吻新娘子。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后,纪荷眼含笑意看着陆浔之将虔诚的一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低下开始有人发出不满的抗议。 原来是江竟他们一伙人,撺掇着陆浔之来个法式深吻。 陆浔之始终是淡淡笑着,在起哄声中将害羞的纪荷轻拥入怀。 宾客里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和陆老爷子同坐一桌,姿态和言语都十分恭敬。 纪荷过去敬酒时莫名就感到十分的紧张,纪局长和随女士平时都爱看新闻,她小时也经常跟着看,新闻里有几个人她印象比较深刻,没想有朝一日能在现实中见上面。 芝宜偷偷和她说,纪荷,拖你的福,我觉得自己的逼格又升了好几个档次。 纪荷忍不住笑了下。 陆浔之像是察觉到纪荷的情绪,过去时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 “累吗?” 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纪荷耳畔,引起一阵酥麻,她耳朵烧了起来,娇嗔他一眼,说话就说话,能不能离远一些。 陆浔之微勾唇,揽着纪荷往陆老爷子那桌走。 纪荷酒喝得不多,每桌抿一小口就够,没人为难她。 直到来到陆浔之发小这桌,江竟和徐朝阳几个说小嫂子,你得一口干了,不然就让浔之喝几杯白的。 纪荷一听,白的那可不行,她把刚倒满红酒的杯子往嘴边送,作势就要一口灌进去。 江竟已经在摇旗呐喊了,“咱北京姑娘就是豪爽!” 结果,陆浔之的手及时阻止了纪荷。 江竟乐了,“喲,这是又护上了,朝阳,赶紧给我们新郎官满上白酒。” 徐朝阳也不带客气的,拿了几个红酒杯,全都倒得满满。 瞿文译笑得吊儿郎当,“别喝了这些晚上就直接睡过去了。” 纪荷红着脸垂眸,身旁的男人揽着她往他的胸前靠。 这个动作十分亲密,在他人眼里就是俩人秀起了恩爱。 有没有爱,自然只有当事人知道。 骆权羡慕地啧啧两声:“我看阿竟和朝阳就是存心的。” 红酒换成白酒,陆浔之喝得面不改色,喝完后嘴角依然有着温文有礼的笑意,明明是笑着,江竟和徐朝阳却觉得心惊胆战。 不是纪荷敏感,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有意无意在这桌里梭巡一圈,终于是找到了视线的主人。 穿着鹅黄色的礼服,气质出挑,五官精致得和芭比娃娃似的,眼圈微红,目光直白。 … 宴席结束,宾客散去。 陆浔之和江竟他们一群人在酒店三楼打牌,要打到很晚,所以让纪荷先回房间休息会儿。 纪荷累得不行,被曲芝宜搀着上了七楼。 曲芝宜也喝了不少,宋尧还在楼下等着接她回家,她到浴室弄了点热水给纪荷泡脚。 纪荷把脚放进温水桶里,泡了一会儿,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不少,她靠着好友的肩,“芝宜,谢谢你。” “谢什么,总要还的。”曲芝宜笑,“等我哪天结婚了,你也伺候我。” 纪荷笑了,眉眼弯弯的,“那你抓紧,我迫不及待了。” 曲芝宜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古怪复杂,“别怪我多嘴,我总觉得陆浔之大嫂看着就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以后在陆家,你得多注意些。” 纪荷心里明白着呢,她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这么不放心我啊?”她开着玩笑说,“那你回北京,有你护着,我还怕什么。” 曲芝宜笑哼一声,“傻姑娘,你哪用得着我护啊,你家新郎官那护犊子的劲儿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还别说,我记得上回去参加高中班长的婚礼,那可怜的新娘子被我那班长的朋友灌到吐,班长拦都拦不住,自个还被灌得一塌糊涂,气得新娘子当场发脾气。再看看今天,谁敢为难你,谁敢逼你多喝一口酒,所以说,这人虽然还没爱上你,但愿意护着你也挺不错的。” 纪荷歪着脑袋往她颈窝钻,指腹摩挲着圈在手腕上的玉镯子,笑道:“说着说着怎么还戳我心窝子了你,感情得慢慢培养,水到渠成,不急于一时。” “你能明白就好。”曲芝宜电话响了,估计是宋尧打来的,她拍拍纪荷,“我得回去了,你歇会儿,好好期待今晚的新婚之夜吧。” 纪荷脸皮薄,脸轰一下就热了起来。 她都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被逗得脸红了。 水差不多冷了后纪荷提去浴室倒掉,出来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是酒店服务员,推着台餐车,面带微笑告诉纪荷这是陆浔之让送来的下午茶。 纪荷今天就早上出门时在家里吃了碗面,中午宴席光顾着敬酒了没怎么吃,可能是太累了,竟一点也感觉不到饿。 这会儿瞧着桌上的食物,倒是满满的食欲,重要的是还有一碗秘制剁椒。 也不知道陆浔之有没有吃。 要不给他打电话问问?或是下楼去找他? 她选择了后一个。 吃饱喝足,纪荷脱下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的旗袍,穿了条红色长裙,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白净细腻,细眉乌眸,妆容精致,头发用簪子绾着,几缕发丝落在额侧,温柔中带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娇媚。 乘电梯直达三楼,这地方面积太大了,纪荷一下没找到棋牌室在哪儿,只好麻烦了个服务员带路。 “这边就是棋牌室,需要我带您进去么?” 纪荷摇摇头,道了声谢。 棋牌室的门半掩着,里面说话的声音一清二楚,没想象中的吵闹,只时不时有几句声音发出。 服务员走后,纪荷上前一步,抬起眼就看见中间那桌里背向她坐的男人,肩背宽阔,坐姿懒散,一举一动都夺人眼目。 手放在门把上,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咱哥几个会是浔之先踏入了婚姻的坟墓里,浔之,兄弟可真心疼你以后的日子。” 推门的动作顿住,纪荷分辨了下说话人的声音,好像是那位名叫瞿文译的男人。 徐朝阳说:“我看你就是眼红浔之有老婆。” 江竟踹了瞿文译一脚,笑骂:“要你丫多管闲事,咱小嫂子看着就是个好脾气的,估计人浔之巴不得天天泡在小嫂子的温柔乡里呢。” 骆权瞅了眼没出声在抽烟的陆浔之,“说真的,结婚了就没自由了,就拿我大哥来说,被我嫂子管着,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呆着,哪都去不了,一点人身自由都没,在外头权再大顶个屁用,回家还不是得被老婆管着。” 这确实,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从前骆家大哥还经常和他们这帮人一起出去喝喝酒,现在是连面都难见上。 陆浔之始终面色淡然,手里的牌往桌里一扔,在江竟苦哈哈喊着又输了的时候,他弹了弹灰,不咸不淡睨骆权一眼,“爷就乐意被管,怎么着?” 骆权一愣,觉得这话倍儿有意思,但想笑又笑不出,就刚刚陆浔之那牌一扔,他郊区那块地儿就不是他的了。 妈蛋,这人怎么牌运总这么好。 算了,就当是给新郎官的新婚礼物得了。 “你们还记得周舟吗?”一直在安静看着这帮人打牌的徐榆忽然出声。 这谁不记得啊,当年周舟这妹子追陆浔之追得可疯狂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突然消失了。 徐朝阳回头看一眼自家堂妹,啧了一声,“不想看就赶紧回你家呆着去,哪这么多话。” 徐榆委屈:“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瞿文译笑笑:“记得啊,怎么,你俩打起来了?” “才不是,我俩好着呢,前几日还一起吃了饭。”徐榆悄悄看了看陆浔之,这男人还真铁石心肠啊,真就一点反应都没。 也是,认识了陆浔之这么多年,他永远都是清醒、冷静和克制。 但往往这种类型的男人,总能让人抓心饶肝,想不顾一切只为博他淡漠的眼睛会有一丝动容。 可陆浔之这个人,在他的世界里,爱情和女人这种东西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江竟回忆了下周舟,长得一般,性格一般,家世一般,都挺一般的,唯一优点可能就是执着。 骆权挑眉:“嚯,你俩不是情敌么?变这么好了?” “什么情敌!我早八百年就不喜欢——”徐榆涨红整张脸,小声说出那三个字。 “那前几日你哭什么。” 徐榆赌气说:“又不是因为他哭......” 陆浔之听他们叽叽喳喳听得实在是头疼,眉一皱,手上的牌全撂桌里,“你们继续。” 说完拎着西服起身,迈着长腿往外走。 门口的纪荷早就跑了。 江竟没好气地睨徐榆一眼,“人走了,你说说我还怎么把车赢回来?” 骆权八卦劲犯了,“这周舟真和浔之没啥事?” “真没。”江竟说,“那姑娘单恋,把浔之给整烦了,找人盯着她,十年之内都不许踏入京城半步。浔之这人就是宁缺毋滥,遇不上合眼缘的就宁愿单着。” 瞿文译略显深沉地摸摸下巴,“意思是如今这个就合眼缘?” 江竟笑,“估计是合他家宁教授一干人等的眼缘,没见着咱小嫂子手上戴着的那玉镯子么,就宁教授给的,多看重啊。” 徐榆嘟囔:“居然能看上一破局长的女儿。” 徐朝阳怼起这个从小就被宠坏了的堂妹是一点也不客气,“破局长女儿也比你强,成天没大没小,没点礼数。” 徐榆气哼哼,抄起个抱枕就扔过去。 ...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12. 第十二夜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第十三夜 纪荷回到房间里后喝了点水,去之前明明也吃得不多,可现在胃却胀得不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着,又酸又闷。 她摸着肚子往床上躺,盯着悬在空中的那盏绚丽的水晶灯。 周舟......她对这个人印象太深刻了,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 坚韧,勇敢,越挫越勇。 这是周舟留给她的印象。 陆浔之在门外敲了下门,等了小半晌没人来开才用门卡自己开。 他敲得也挺敷衍,压根就没想让人来亲自给开门。 屋内很安静,没开灯,窗帘也拉着,光线微弱,床下一双高跟鞋一双平底鞋,床上被子微微隆起小小的一坨。 陆浔之敛眸,随手把挂在臂弯的衣服搁在置衣架上,边解领扣边提步往床边走。 床上的人半张脸藏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阖着的眼睛。 他突然记起那日,纪荷在车上睡着,被叫醒后睁眼那一瞬间眼里的迷蒙。 顿时心头发痒,想再看一次。 然而这次没能如愿,因为纪荷在装睡,眼睛清凌凌的,如同浸润着盈盈水光,很透彻明亮,又给了陆浔之另外一种感觉。 纪荷努力让自己自然点,手肘抵高上身,看他,“你打完牌了?” 陆浔之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那现在是要回家吗?” 他走到窗边沙发上坐下,长腿随意交叠,语气平淡:“你收拾一下,晚饭得在家吃。” 纪荷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想起一事,忙说:“能先送我回我那儿么?” 陆浔之看她,“拿东西?” 纪荷笑说:“喂猫。” 她打算三日回门后再把猫接到陆家去,她得先去适应和婆家人住几天。 家里人给她的嫁妆里就有一台车,正好陆家老宅那边离学校也有些远,搭地铁又不是特方便。陆浔之虽然说过家里的司机可以由她随意调派,她想着自己有手有脚,不必麻烦人家。 傍晚。 回到陆家后,外面张灯结彩,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又红又亮堂。 家里老老小小都在,很是热闹。 穿着漂亮公主裙的陆斐斐眼尖,是最早看见陆浔之和纪荷的,她一溜烟跑过去,冲进陆浔之怀抱里,凑他脸上亲了一下,甜甜地喊小叔小叔,新婚快乐。 陆浔之详装出一脸嫌弃,“口水脏死了,陆斐斐下回你再这样,外面垃圾桶就是你晚上睡觉的地方。” 后面跟过来的陆延之笑道:“斐斐,旁边的是谁?” 问完这话,陆延之电话正巧响了,去了阳台接。 陆斐斐眨巴着大眼,往纪荷脸上看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干巴巴地唤道:“阿姨好。” 陆浔之弯腰捏她鼻子,嗓音宠溺:“叫婶婶。” “婶婶好。” 纪荷回以温柔一笑,凑过去,想摸摸那粉嫩嫩的脸颊,不料小家伙却迅速躲开了。 她脸颊微烫,手在半空中僵持了会儿才默默收回。 陆浔之脸微沉,皱眉,“陆斐斐。” 小姑娘被陆浔之板着的脸给吓到,嘴巴委屈一扁,瞬间眼泪汪汪。 纪荷拉了拉陆浔之的衣袖,温声说:“走吧,宁教授看见我们了。” 陆浔之把小家伙交给了往这边走来的黎颖,他冷着眉眼,一声没吭,反倒是纪荷客气地喊了声大嫂。 黎颖瞥了眼纪荷手腕上的镯子,极其冷淡地“嗯”了声。 纪荷过去客厅,和陆浔之一起给家里的长辈敬茶,然后吃饭。 宁教授在南方呆久了,也就不习惯北京的天气,说是过几天就要回厦门。 她拉着纪荷的手,问:“你们打算上哪蜜月去?国外还是国内?什么时候出发?” 纪荷轻声回答:“姥姥,我和浔之说好了,先不去,等学校放寒假或是暑假再去。” “也行,到时候顺便来看看我这个孤寡老人。” 纪荷知道一个人住的好与不好,忙点头,“一定去,假期长,您要是不嫌弃,我就在那儿多住几天。” 宁教授乐得不行,满心满眼都是对这个温言细语外孙媳妇的喜欢。 陆浔之抬眉一笑,把剥开的橘子掰开分给身旁的两位女人,“宁教授,你可算是找着一个对着扮可怜有用的人了。” 宁教授笑哼,往嘴里塞了瓣橘子,“是你硬心肠,小纪善良。” 刚说完,陆斐斐咬着个彩色波板糖从黎颖那边跑过来,张开双臂朝着宁教授撒娇,“太姥姥,要抱抱。” 宁教授笑得更欢了,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对着纪荷说:“这小姑娘是被宠着长大的,陆家人没有一个不惯着她,六岁,半大点,什么都不懂,童言无忌,又爱撒娇闹腾,还好我人不在北京,不然准被这小姑娘给气病,等再大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都得有分寸。” 纪荷笑着点点头,她知道来时小家伙躲开的那一幕是落入了宁教授眼里,其实她也只是觉得当时有些尴尬,心中并无多想,这又不是些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再说了,她自己小时候也不爱被不熟悉的人碰。 陆斐斐窝在老太太怀里,在朝着陆浔之扮鬼脸,陆浔之懒得搭理她,拉着纪荷的手腕,起身,“姥儿,早些休息,别明天又多长几条皱纹。” 宁教授笑骂了一句。 纪荷被陆浔之拉着走,她回头看了眼还坐在茶室喝茶的几位长辈,停了下脚步。 陆浔之扭头看她,眼含疑惑。 纪荷手往那个方向指了下,“我们是不是得去打声招呼。” 陆浔之瞥一眼茶室,“没什么必要。” “去一下比较好吧。”她可不想第一天就给人留下不礼貌的印象。 陆浔之说:“去吧,我先上楼了。” 纪荷一个人去就有点怂了,她翻转了手,滑下去,覆上那只温热干燥的大掌,嗓音柔柔:“你不去吗?” 陆浔之顿了下,低眸去看那只细白柔软的手,再抬起时,幽深的眼眸中一片清冷,“早点上来。” 说完,潇洒转身,踩上阶梯。 纪荷喉咙哽了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最后一秒用力一瞪,转身时脸上挂上了笑容。 她此时还不知道陆浔之和这家里人关系不是特别好。 纪荷提着一颗心慢慢走到茶室门口,里面并无交谈,都在品茶,见她出现,齐齐望了过来。 老爷子往纪荷身后瞅了眼,没看见那混小子,便问:“浔之出去了?” 纪荷微笑道: “他今天累了一天,实在扛不住就先回房歇着了。” 陆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给老爷斟茶。 倒是也意外小儿媳妇这样懂礼数。 老爷子低头,慢慢呷了口,“不止他累,你也累,去休息吧。” 陆母看着纪荷,淡声说:“上去吧,明天记得早起。” 纪荷点点头,冲着一直在对她微笑的陆延之微微颔首致意。 三楼同样是很宽敞,有单独的客厅,三间房,一间公用卫浴室和小厨房。 其中一间是书房,门开着,里面的书橱摆满了书和文件夹。 纪荷站在门口往里瞄了一眼,然后走到剩下的两间房中间,猜测哪间是主卧。 可门都一样,看着都像主卧,她懒得再猜,往右边移了几步,抬手,往门板上叩了几下。 结果隔壁的房门开了,门内站着男人还是穿着今日的白衬衣,上面的几颗扣子解了,领口微敞,袖口卷起一截,身躯闲散斜倚在门上,看着她,眉目淡淡。 她扬起手,晃了下,“嗨。” ...... 为您提供大神 排骨辣酱 的《今夜新婚》最快更新 13. 第十三夜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四夜 上, 示意她进来。 ,黑白灰,符合想象中的冷淡格调, 房里东西不多, 也不像纪述的房间乱糟糟的, 东西乱扔, 这里面。 纪荷看见了自己的箱子, 过来的。 “老爷子和你说什么了?口。 她扭头回:“没说什么, 只让我们早点休息。” 陆浔之一笑,目光看纪荷:“你这么懂礼数,他没夸你两句?” 这话里的嘲意纪荷听了出来, 她咬咬唇,目光带了点故意而为之的嗔怨, 瞥向他,“果然啊,男人得到了就会不珍惜。” 陆浔之:“?” 纪荷作完怪就不搭理他了, 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打横放, 自顾自开始收拾着。 这里的衣柜特别大,其中一扇柜门打开, 里面空荡荡,想来是给她放东西的。 她带来的东西不多, 几条价格高昂的裙子是随女士买的,剩下几套是上班常穿的套装,一个化妆包一台笔记本和一些常用的书本, 剩下的东西要明天再去搬过来。 陆浔之走过来,垂眸看她黑溜溜的发顶,“书房给你整理好了, 随时可以用。” 纪荷把空了的箱子拉上链条,起身点头,“好。” 她不想说谢谢,这样就会显得特生份。 “厨房的冰箱有东西吗?”她问。 陆浔之不答反问:“你饿了?” 正好他今天也没进多少食,可以一起去骆权饭店里吃些清淡的粤菜。 纪荷饱着呢,今天坐在宁教授身旁,饭碗都被菜堆成了小山。 她认真道:“你不是喝酒了吗,我去给你弄点解酒的。” 陆浔之看着她,眼里一片深沉,半晌,他走到沙发旁坐下,嘴角噙了点笑:“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但你要是不累的话,想去做那便去吧,我会吃的。” 纪荷冲他弯眼一笑:“那你等我,马上就好。” 冰箱里还真的什么都有,而且食材都很新鲜,纪荷觉得三楼完全可以称之为一个家了,设施齐全,东西齐全。 她切着番茄,忽然想起大白和大橘,忙擦干手,打开手机的监控,镜头里并没出现两个胖嘟嘟的小身影,手指左右滑动屏幕几下,终于是在阳台吊椅上看见了它们,安下了心,继续做着手中的活。 端着醒酒汤从厨房出来时听见了楼下有声音,纪荷好奇,走到围栏那边往下看,原来是陆延之和陆斐斐推着老爷子从茶室出来。 她没多看,进了卧室。 陆浔之站在露台抽烟,听见开门声,慢悠悠转过去,盯着女人在柔光中微红的脸。 “好啦,可以喝了。” 他掐了没吸几口的烟,阔步走进去。 看着陆浔之慢条斯理,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汤见底,虽然没发表一字吃后感,但纪荷心里已经是无比满足。 她就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手托着腮明目张胆看他。 这桌子特别长,估计得有两米左右,但摆在房间里也不会觉得突兀。 陆浔之从前一个人随意惯了,酒喝多了也是倒头就睡,从没让人给他煮过什么解酒汤的东西,年轻时总觉得喝那玩意特矫情。 他把碗放在桌上,抬眼看对面眸光晶亮的女人,“辛苦了,今天。” 纪荷起身走过去,停在陆浔之边上,“锅里还有,你还想喝吗?要的话我给你盛。” 陆浔之也站了起来,“不用,你洗洗睡吧,碗我拿出去,明早会有阿姨清洗。” “就一点东西,不麻烦阿姨了吧?”纪荷跟着他往外走。 陆浔之打开门,让身旁人先出去,视线淡淡落在她镶着珍珠坠子的耳垂上,“你想要阿姨消极怠工?” 纪荷垂眸笑笑,没说话。 厨房也没多乱,纪荷做饭的时候喜欢边做边收拾,所以现在也就陆浔之手上的碗和还剩点汤的锅需要清洗。 “你的耳朵,”陆浔之忽然回头,纪荷疑惑啊了声。 “很肿。”他接着说完。 纪荷一开始还是在疑惑,然后才慢慢觉得不对劲,用水冲了下手,再拿干净的纸巾擦干,抚上耳垂,摸了到鼓鼓一小坨,瞬间倒吸口凉气。 陆浔之眉心微蹙,把碗扔水槽里,手伸过去捉住纪荷摸耳朵的手,“都肿了还用手摸呢,房间有药箱,去消毒。” 说话间,人已经被他拉着回了房。 纪荷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把耳饰给取出来,再用消毒棉签在耳垂上匀称涂抹。 她瞥一眼悠闲靠在门边上的男人,“什么时候开始肿的啊,我都没发觉。” 陆浔之掀眸:“你盯着我吃东西的时候。” “......我哪有盯着你,”纪荷红着脸狡辩,“这不是怕您烫着。” 陆浔之没搭腔,收回目光,只平淡地说:“早些休息,实在消不肿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便转身往卧室走,在衣柜里拿了套换洗衣服,合上床上的MacBook,一并带出了主卧。 此时的纪荷压根没意识到陆浔之话里的意思,她弄好耳朵,再仔细给耳饰消毒完放进盒子里。 出了浴室没见着陆浔之,瞧见原本放在床头的电脑也没了,以为他是去书房忙事了,就没多想。 这会儿也挺晚了,脸上带妆这么长时间,明天指定会冒痘痘,纪荷忙拿出卸妆工具抓紧把脸上给清理干净,擦睫毛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事儿。 大白和大橘来了这里的话该安置在哪儿,直接放客厅肯定是不行,太多不安全因素存在。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洗完澡后去找地盘主人商量这个问题。 书房的陆浔之已经在联系工人这两天过来装防盗门。 四十分钟后。 纪荷带着一身热气从浴室出来,垂眸瞥了眼身上吊带v领,裙摆短得只能遮住臀肉的睡裙,心脏一阵扑通狂跳。 那日曲芝宜笑眯眯说要给她送‘新婚之夜’礼物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打开一看果真是条没几块布料的裙子。 芝宜说她自己有条款式差不多的,每次在夜晚时穿上,外表斯文正经的宋尧就会化身为‘一夜.七次’的饿.狼,恨不得生吞了她。 ...... 纪荷越瞅着身上的裙子脸就越红,她赶紧在衣柜里找了件外套披上,勉强能挡住上半身引人遐想的春.色。 客厅关了灯,书房门依然没关严实,从门缝里泄出半点微弱的光点亮这门口。 纪荷先是叩了下门。 陆浔之在专注看着工作室传来的邮件,听见敲门声也没分神,他知道是谁,低声说:“进。” 纪荷推门进去,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最后略显羞涩地看着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明明不过只是比她年长了两岁,但陆浔之周身弥散出来的气质偏于成熟稳重,不看脸的话,像是个已经步入了三十岁的男人。 陆浔之并未朝她这边看过来,眼睛一直盯着屏幕。 见他身上还是白日里的衣服,便柔声问:“很晚了,你不去洗澡吗?” “事情还没忙完。” “哦。”纪荷往他那儿走几步,“我有事想和你说。” 陆浔之这时才稍微侧了下脸。 眼神遽然一顿。 纪荷人看着虽瘦,但并不是所谓的骨感美,该有肉的地方是一点也不少,两条腿笔直匀称,纤细而白皙。 窗外忽然灌入一股凉风,吹醒了稍微走神的男人。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纪荷身上过长,陆浔之低咳了声,极不自然地转回了头。 屏幕里的英文明明每一个都认得,他却已经没法理解每句话里所表达的意思。 “不冷么?”他问。 纪荷摇头,“屋里开了暖气。” “太热了?”他再问。 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不热。” 古怪的对话间,纪荷不知不觉脸红到脖子根,她欲盖弥彰地裹了裹外套,强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沐浴露的香味扑鼻而来,陆浔之太阳穴突突跳了下,他沉着气,嗓音很淡:“找我什么事?” “要是把猫接过来,它们的活动空间大概是哪里,走廊和客厅似乎都不太安全。” 围栏相对来说是猫随意能跳上去的高度,而且楼梯是开放的,放在客厅,总归是不太好。 陆浔之目不斜视:“厨房旁边还有间杂物房,面积不小,明天让人把东西给清出来,里面任你使用。” 纪荷眼含感激地看他一眼,又问:“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很多麻烦?” “比如?” “两只猫。” 陆浔之想笑,“这也算麻烦?” 对于他而言,能解决的事情都不叫麻烦。 当然了,这得看是什么人惹出来的麻烦。 他下巴点了点桌上的那串钥匙,“杂物房钥匙。” 纪荷走过去拿,然后瞧见了窗边那张桃木色的桌子,想必是给她准备的,和陆浔之刚好是面对面方向。 她无意识地把手背在身后,立刻想象了下到时候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前办公、抬头就能看见彼此时的画面。 虽然不可能会是情意绵绵相视一笑,但至少能是温馨的吧。 嗯...她定要好好去经营这个婚姻。 身旁人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清新的茉莉淡香一直在周遭弥散着。 陆浔之头一回感觉自控力受到威胁,他停了手中的动作,打算明天再来处理这些邮件。 电脑合上,起身,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了纪荷外套敞开后睡裙里的风光,饱.满而又翘.挺。 身上无端变热,他扯了下领口,面上却无任何波动:“很晚了,去睡吧。” 陆浔之清楚,此时自己身体上的反应,完全是因为纪荷,这是他具有法律效应的妻子,他所有的反应都是合法合理的,所以才会放任自己的自控力。 但现在不是时候,那种事,他古板的潜意识里,认为只能是相爱的人才能做。 纪荷点点头,眼睛还在盯着那张书桌,耳朵在悄无声息中红透。 睡觉啊...... 从前对这种事真就挺无感的,但如果这个人是她爱慕的人,那么她会十分期待。 想起曲芝宜评价过她这个人,就俩字——闷骚。 表面上清淡温和,矜持得不行,骨子里却是完全相反,说她有一颗热情似火的心。 她听了直乐,说自己只是低调好吧。 但其实她也不算是个单纯如白纸什么都一窍不通的女人,在念大四那会儿就被舍友拉着一起看某些小电影,也听宿舍里有男朋友的姑娘们说过比较私密的话题,关于性,关于第一次。 思至此,纪荷悄悄抬眼,想偷瞄陆浔之,却不料被他逮个正着。 她顿时头脑涨热,面红耳赤,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看我做什么?” 陆浔之平静地看着眼前红得十分诡异的一张脸,“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纪荷忙不迭挪开一步,离开他压迫感很强的视线,故作随意地说,“你去洗澡吧,凌晨一到温度就大降了。” 陆浔之“嗯”了声,迈开长腿,闲闲地往门口走。 纪荷手指圈着那串钥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上,还顺手关掉书房里的灯。 出去后她扭头瞥了眼厨房边上的那间杂物房,眼睛再移回来时,就见陆浔之一条腿已经跨进了次卧。 “你要在这间洗澡吗?”她疑惑问。 陆浔之看着她,视线漠然,“我今晚睡这里。” 说完就进了次卧,门也随之关上。 至于门外的纪荷会有什么反应,陆浔之并不太在意,他脱下衬衫,裸着精瘦的上半身往浴室走。 第十五夜 纪荷独自站在走廊, 眼睛一眨。 片刻后,眼圈变得通红,她松开攥紧的手, 翌日大早, 陆家来了几波客人, 说是来贺喜, 实身体。 陆家家大势大, 祖祖辈辈都受着这四重, 敬畏。 要说这陆老爷子曾经最看重哪位子孙,那必然是离经叛道、不肯听他话走仕.途的小孙子,陆浔之。 陆泓京和蒋珊夫妻俩工作繁忙, 心还明显偏向听话懂事的大儿子陆延之,对打小就养在老爷子身边的陆浔之不管不问, 要不是黎颖生下陆斐斐后便不肯再生,蒋珊犯不着把精力放在给陆浔之张罗婚这事儿上。 她觉得这小儿子不像她也不像自己的丈夫,从小就调皮不听话, 明知道一家子人工作忙, 还净爱惹些麻烦事儿来让他们收拾烂摊子,出国留学回来也总和那帮狐朋狗友聚在一起, 要不就是飞这飞那的,成天不干点正事。 蒋珊如今就盼着新过门的儿媳妇能争气点, 早日为陆家延续香火。 纪荷给陆家的长辈敬完早茶,安静坐在陆浔之身侧吃早餐。 早上起来打开房门,隔壁的门也开了, 四目相对,他还若无其事地和她道了早安,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新婚之夜独留她一人在房间过夜。 纪荷是个成年人, 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头脑一热就去做,所以昨晚陆浔之进了次卧后她并没有立即敲门找他要个解释,那时的自己满腹委屈,情绪容易上头,可能很难做到理智应对。 可即便告诉自己先别胡思乱想,翻来覆去一晚上难以进入睡眠的她,脑海里已为陆浔之的行为找到了答案。 他不爱她,所以不想与她同睡一床。 一大家子人吃完早餐,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陆老爷子和准备去机场的宁教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花姨推着他去后花园里。 老爷子中年时就爱钓鱼,现在行动不便也没能阻止他这项喜好,前几年让人在后花园挖了个大池塘,偶尔会叫上懂垂钓乐趣的老战友同他坐在池塘前,聊着各自杰出的过往,日出到日落,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陆老爷子自打最器重的孙子陆浔之不肯从.政、自己又大病一场后,便很少再费心思去管陆家的事。 如今陆浔之也成了家,能在北京安定下来,也算是完成了他最后一个愿望,剩下的,小辈都自便吧,路是他们的,得自己走,他啊,就好好安享晚年。 陆浔之有着自己的私人停机坪和飞机,此刻飞机正缓缓起飞,载着宁教授即将飞往厦门。 看着那架飞机离开地面隐入云层,纪荷莫名有些伤感,一南一北,千里迢迢。 “走了。”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打断她的情绪。 纪荷抬起眸,陆浔之给她留下了个看着就很冷漠无情的背影。 她慢慢悠悠跟在后面,有些赌气地想,干脆她也装冷淡好了,这样才公平些,反正这婚姻也是为了应付长辈。 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喜欢,就藏着吧,免得让人知道了会当笑话听。 陆浔之信步走到至门口,停了下,扭头往回看,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低着个头,手背在身后,裙摆和长发在风中飘扬。 他也不催,就等着人龟速走过来。 离门口两步远,纪荷突然停了下来,只因她看见了陆浔之干净锃亮的皮鞋。 想来陆浔之也不是个没绅士风度的人,怎么可能会丢下她一个人走呢。 纪荷觉得自己真没啥骨气,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抬眸,眼里攒了些笑意,“走吧,去我那儿一趟。” 陆浔之却没答应,直接把车钥匙给了她,“骆权那儿有点事,我得过去趟。” 纪荷顿了下,然后把手伸出去,想把钥匙还他,“你开车去吧,我不急,搭地铁就行。” 陆浔之没接,说江竟在外面等着,便大步往出口方向走。 纪荷知道这次他不会再等她。 她那驾照还是大二那年拿的,拿了之后就没怎么开过车,摸着方向盘都觉得生疏,实在是没这胆量开到车来车往的马路,她打开手机叫了代驾。 回到自己的小屋,喂粮换猫砂,在书房收拾完书籍装满整个大纸箱,又到卧室拿了几套居家服,这一趟忙完也到了中午。 纪荷把东西搬完到的士上后给陆浔之打了电话,讲没两句她便挂了。 陆浔之说不回去吃午饭,如果她不想单独和老爷子吃饭的话可以自己在外边吃完再回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 早上还热热闹闹的陆宅到了中午饭点却是异常冷清寂静,门口站着的哨兵一动不动,煮饭的花姨正把菜从厨房端到餐厅,纪荷下意识就走过去帮忙。 花姨端个汤的功夫就见厨房多了一道清瘦的身影,仔细一瞧居然是纪荷,她忙过去把人给拉出来,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夫人,厨房又脏又乱,可别弄脏您的裙子了,您就去坐着吧,马上就能吃了。” 纪荷笑说:“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是闲。” 花姨还是没让她进去,“要不您去花园帮我叫老爷子进来?” 纪荷略微迟疑了下,她点点头,转身,又忽然回首,“花姨,您喊我小纪就好。” 花姨愣了下,随即笑着“诶”了声。 心道陆家这两兄弟倒是反着来了,性子好的娶了傲得不行的,不着调的却娶了个随和近人的。 花园里有佣人在修剪花圃,纪荷从爬满藤蔓的长廊穿过去,在一颗大槐树下看见了陆老爷子,他手上抓着鱼竿,神情专注盯着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 她悄声走过去,还未站到老爷子身旁,就听他沧桑年迈的声音忽然传来。 “吃饭了?” 她应了声,然后拘谨又礼貌地唤了声“爷爷”。 陆老爷子显然很意外纪荷出现在这里,凌厉的眼睛往旁一瞥,“没出门?” “出了。”纪荷说,“回来吃午饭,下午得收拾点东西。” 陆老爷子不慌不忙收了竿,瞧见身旁的姑娘探头往他装鱼的木桶里看,便说:“这池子里统共只有五条鱼,可不是我钓鱼技术不行。” 有时坐一天能钓着一条,有时连鱼影都见不着。 纪荷一边惊讶这么大个池子居然只有五条鱼,边乖顺地点头帮忙收东西。 “别忙活了,我待会儿还得来,收起来做什么?推我进屋吧。” 纪荷一听忙把刚装袋里的东西放回原位去,再起身走到轮椅后面,抓稳两侧推动轮椅。 陆老爷子说:“做事倒是利索,浔之也在?” “他不在,外面有事,赶不回来了。”纪荷回答。 陆老爷子没再出声。 花姨在厨房往餐厅那边看了眼,陆家几个人工作都很忙,有时陆小姑和霍书蔓会来陪老爷子吃午饭,但大多时间都是他独自出现在餐桌上,现如今多了个纪荷,倒是显得这个家没那么冷清了。 要是小少爷也能在,那便是极好的。 下午的时间,纪荷把三楼的杂物房给清理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也不多,有几样大件的她麻烦了家里的司机帮忙,不是见过几次的祝伯,是位稍微年轻些的,人挺好,搬完了还帮她用铁丝网把阳台封了起来。 陆浔之在天快黑前去纪荷住处把车开回了老宅,正准备下车时,骆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那边开的免提,声音非常杂。 “陆公子,您这是又上哪去了?菜都快上齐了,就等你了。” 陆浔之开车门下去,声音清清淡淡:“走了。” 骆权听到电话那端有人恭恭敬敬喊了陆浔之,咂了两下嘴:“不是吧,你真回去陪老婆吃饭了?” “嗯。”陆浔之进门前微偏了下头,本是想看看老爷子还在不在钓鱼,结果不仅是在,边上还站着个清瘦的背影。 “你们吃,我让阿蒙给送了支酒过去。”说完这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骆权瞧着被无情挂断的电话,摸鼻笑了下,“这是真上心了?” 瞿文译慢悠悠酌了口茶,说:“这哪是上心啊,我估摸着他就是想着要给女方点面子,总不能结婚第二天就不回家吃饭吧?” “得了,他不来咱们吃,”江竟抽着烟,整个人看起来春光满面的,“哥们最近看上个大学生,A大的,有才有颜,吃完这饭就去我那儿喝酒,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骆权长臂搭在江竟肩上,笑得一脸深意,“让那姑娘把宿舍的都喊出来,人多才有意思嘛。” 瞿文译吐了口白雾,老不正经地搭腔:“是啊,哥们都素了半年了。” 徐朝阳抱臂看他们,轻哂一声:“你俩这样子和发情的牲畜有啥区别?” 骆权抄起个东西就往徐朝阳身上砸,“装什么正经,你要不是被家里老爷子管着,这会儿指不定泡在哪个温柔乡呢。” 几个人乐得直笑,唯独徐朝阳眼中染上了黯淡。 晚饭前,纪荷推着陆老爷子进屋时,黎颖牵着陆斐斐从大门进了来。 陆斐斐背着个粉色小书包,一蹦一跳到陆老爷子身边,乖巧甜腻喊了几声,把陆老爷喊得笑容满面。 黎颖一过来就把手放在轮椅上,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你进去吧,我来推就行。” “好。”纪荷松开手,先一步进去,瞧见坐在客厅的男人,眼眸一亮,快步到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浔之视线从手机上抬起,“半小时前。” “车也开回来了吗?” “你不会开怎么不说一声?” 纪荷摆了下手,为自己解释:“不是不会,我有证的,只是久了没开生疏了。” 陆斐斐进了屋,早就忘记昨天陆浔之板着脸的样子了,欢天喜地跳到他身上要抱抱。 纪荷往旁边挪了下,看着陆浔之从不耐蹙眉到眼含温柔抱起陆斐斐往餐厅走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那种温柔,似乎是发自内心的。 晚饭过后,书房里。 纪荷把杂物房已经空出来的事儿给陆浔之说了,他只应了声没再说其他,她想了想,淡声问今晚是否也还是要分房睡。 陆浔之看着电脑,慢条斯理转动着钢笔。 他的手指清瘦修长,钢笔在手指之间来回转动,每一回合都利落完美。 书房静了半晌。 “很抱歉,我们以后可能都要分开睡。” 第十六夜 纪荷愣了下, 脸上表情渐渐凝固,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捋清陆浔之里的意思。 终平静淡漠的脸,什么叫做以后都要分房睡? “能告诉我理力让自己冷静。 陆浔之不怕你笑话, 我从小就难以接受与人同床, 哪怕是再相熟的人。” 纪荷怔忪了瞬:“你这是, 洁癖?” 陆浔之揉了下眉骨:“是个人怪癖。” 当然,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癖, 从能认知自己在做什么起, 就没再允许包括家人以内的人睡过他的床,连他本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初中那会儿也尝试过和那帮发小挤一床,但坚持不过三秒, 他居然会想吐。 在国外还咨询过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没病, 心理抗拒而已。 医生很认真问他,是不是觉得别人都很脏? 他...... 纪荷没想到外表光鲜亮丽的陆浔之居然也会有着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她垂眸思索了阵, 慢慢启唇, “我能理解你,但我们是夫妻,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陆浔之把钢笔放回桌上,眼睛看向纪荷, 忽然很轻地笑了下:“你很想和我一起睡么?” 纪荷的脸唰一下红透,但还是条理清晰地说:“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我们是夫妻, 同床共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浔之顿了下,扬眸:“你这话还挺有理。我会慢慢调整好,抱歉, 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了。” 纪荷静了一瞬,有些哭笑不得:“......没关系的,我愿意等你。”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中带着点率性的俏皮。 陆浔之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口,道:“纪荷,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和你说清楚比较好。” 纪荷不自觉眨了下眼,莫名就觉得‘有些事’绝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冲陆浔之此刻的表情,完全没笑,脸还微微沉着。 他不会......不会真的是那啥那啥吧...... 她眼一闭,嘴唇有些颤,“你说。” 陆浔之眉梢抬了抬,语气夹着些许无奈,“你闭眼做什么?” 纪荷催他,“你赶紧说吧。” 陆浔之瞧她这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忽然就不想说了,身子懒懒往椅背上一靠,弯唇默视着她。 纪荷洗耳恭听半晌也没听这房里有任何声音,她一头雾水睁开眼,和对面坐着的男人稍微对视了下,旋即匆匆撇开脸。 “你还说吗,不说我得回房睡觉了。”被他盯着,她说话怎么都不利索。 陆浔之捏了捏鼻梁,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结婚?” 纪荷被问得懵圈了瞬,她潜意识里想说的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人,从很就以前就在你身上沦陷了。 还好‘这话不合适’及时阻止了她。 纪荷是个胆小鬼,害怕陆浔之知道自己还默默喜欢了他长达十年后,会招来冷眼、不屑以及嘲讽,或是另外一种她最想不想要的结果——同情。 她只能是说:“因为家里人催,我觉得你挺好,所以就答应了。” 陆浔之听纪荷说完这番话,表情没多大变化,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台面。 “所以,我们都一样,讲难听点,就是应付家里。” 纪荷忍着心中的满满涨涨的酸涩,违心点头,“你说得没错。” 她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困了,先回房了,你早点休息。” 陆浔之等书房的门关上了才收回目光,他待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工作室上周接的项目出了些问题,搞不好下周还得飞一趟国外。 纪荷在厨房冰箱拿了瓶冰水喝,咕噜一口灌了大半,喝得太急呛得她直咳嗽。 怕咳嗽声惊动楼下的人,她忙捂着嘴走回房间里。 曲芝宜发来微信说今天忽然来一个旅游团,忙到晕头转向,这会儿才有时间看手机,吐槽了几句工作上遇到的糟心事后问她新婚之夜过得怎样? 纪荷:安然睡去。 曲芝宜:嗯?看来是很和谐? 纪荷:停止你的想象力,我俩分房睡。 曲芝宜:??? 纪荷把分房睡的原因一股脑告诉了曲芝宜。 曲芝宜:这样啊,那倒也不太奇怪,我上回去旅游就遇上过这样一对夫妻,男方症状和你老公相似,但他妻子说是因为小时候亲眼看见了自己父亲和外面的女人乱搞,才觉得那事恶心的。 纪荷:陆浔之是自己的问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 回娘家那天刚好是周末,陆母在家休息。 吃过早饭后,陆母吩咐佣人去把客厅放着的东西拿到陆浔之车上去。 纪荷换好衣服下楼,瞧见车上那一个个光看外包装就价格高昂的礼盒时,惊讶地抬了下眼睫。 陆浔之早就在车上等着了,也知道纪荷已经从别墅出了来,等了半会儿也没见着人上车,不经意间往倒车镜一瞥,发现人就在车后傻站着。 抬手摁了下喇叭,镜子里倒映的身影似乎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一哆嗦,那扫过来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幽怨陆浔之可没错过。 他看着小跑过来的纪荷,嘴角竟无知无觉上扬。 副驾驶的车门是开着的,纪荷坐上去后,稍微用力关了下门,但车门却“嘭”响了声。 那声音和摔门差没多少。 她发誓,真的只是稍微用了点力而已。 好在旁边的男人没计较自己这样对待他的爱车,只投来轻飘飘的一眼后便启动车子。 纪述学校事情多,婚礼一结束就回了上海。 纪局长公务繁忙,还在是中午抽了空回家。 纪荷坐在餐厅吃着葡萄,时不时往客厅瞟一眼,不知为什么,纪局长一碰上陆浔之就像打开了话闸子,寡言少语的陆浔之也莫名‘活泼’了很多,翁婿二人从见面起就边喝茶边聊。 她感到庆幸,高傲随性的陆浔之待她的家人都很尊重。 小姨在厨房里帮忙,看了看自家面色淡淡的姐姐,“都说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喜欢,老丈人只会觉得自己的白菜被猪拱了,怎么到姐你这,反着来了?” 随女士切着姜丝,“我可没那个闲心扯天说地。” “都说让你请个保姆了,出点钱就能帮你洗衣做饭搞卫生,你非要自己来,忙外面又忙家里的,要我是你,早都累死了。” 随女士说:“纪誉忙,少回家,我这两年工作也不忙,闲下来便做做家务,有什么好辛苦的。” 小姨瞅了外边一眼,走到随女士身边,压低了声音,“那谁是不是快出来了?” 随女士动作一僵,眉头深深皱起:“不是还有一年。提那死人做什么,我真巴不得他能死在牢里。” 紧接着换了副警告的口吻:“你别在纪荷面前提,也先别让陆家人知道。” “我不傻,放心吧。”小姨想起那人也是一阵反胃,厌恶得不行,“关个九年也太轻了,就应该拉去枪毙,再不济,无期也行。” “妈,小姨,需要我帮忙吗?” 小姨浑身一激灵,扭头小心翼翼去看门口的纪荷,瞧见她脸无异常才松口气,“你坐着去吧,这有你妈这个大厨呢。” 随女士扭头,一脸淡定,“差不多可以吃了,让你爸收拾下餐桌。” 纪荷点点头,转身出了厨房,往客厅看了下,陆浔之视线恰好往这边看过来,一贯平淡无波的眼睛里居然含着淡淡笑意。 她心没由来的一颤动,热着耳根别开了眼。 午饭结束后,纪局长不得不回不工作岗位,临走时看了纪荷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回纪荷自己小家的路上,陆浔之问她是不是很害怕纪所长。 她笑着摇头,眉眼温和认真:“他在我心里可是大英雄,我怎么会害怕正直无畏的英雄呢。” 说完纪荷便歪着脑袋靠向椅背,明显一副拒绝再交流的样子。 陆浔之打开车里的音乐,低缓的歌曲在车厢温柔跳跃着。 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了,但纪荷依稀记得,她小时候就和爸爸很好,纪局长虽然不爱笑也很忙,但每回下班都会带她爱吃的零食回来,家长会他一定会亲自去,答应带她去游乐场,即使是因为出任务熬了几个大夜,也能精神满满陪她坐无聊的旋转木马半天,那时的她,完全是家里的小公主。 但忽然有一天,纪局长和随女士吵架了,吵得非常凶。 纪荷曾想,要是那天放学她能晚点回家,就不会听见他们在谈论关于她和纪述归谁养的问题,更不会听见纪局长冷冰冰地说‘我工作忙,别让纪荷跟我,她太麻烦,会影响我’。 随女士厉声怼回去:“要你说啊?纪荷只能跟着我。” 纪荷判给了随女士那天,她撕心裂肺哭着看纪述被纪局长抱走,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那以后,她很少再见到纪局长,直至他们复婚。 说是害怕,倒不如说生疏,纪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父亲相处了,总害怕自己会给他制造麻烦。 其实她也不明白,她比纪述乖巧,怎么会是个麻烦呢? 大白大橘成功接到了陆家,陆浔之拎着装它们的航空箱准备上楼时,陆老爷子恰好出现。 纪荷当时有些紧张,生怕大白大橘因为陌生环境导致惊恐的狂叫声会让陆老爷子不适。 结果陆老爷子只是淡淡瞥了眼箱子,说:“这就是浔之那天说得小动物?还挺能闹腾啊,赶紧拿上去,吵得我头疼。” 把两只猫拿到猫屋,也就是从前的杂物房后,打开箱门,大白大橘探头出来闻了下味道,然后一溜烟跑到沙发底下躲着。 陆浔之脸色淡淡,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垂眸瞅了眼,衣摆和袖口都黏着猫毛。 纪荷面露歉色,忙把那件外套拿在手中,信誓旦旦地说:“我马上给你清理好,保证一根毛都没。” 陆浔之没说什么,出了去,从烟盒里抖出根烟,边走边打开手机,搜索关于养猫的各类事项。 婚假结束,纪荷还不是特别适应不需要自己煮早餐的上班日。 她收拾了一通,花姨便来敲门叫她下去吃早饭。 陆浔之估计是还没起醒来,餐桌上只少了他一人。 “小纪,待会儿上班浔之送你是吗?”坐在纪荷斜对角的陆延之忽然开口。 黎颖在喂陆斐斐喝粥,闻言看了陆延之一眼。 纪荷放下手中的叉子,微笑:“不是的,我自己出门。” 陆延之没多问,只说:“祝伯时常在家,可以让他送送你。” 纪荷刚要应声,旁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发出“刺啦”的小噪音。 她偏头一看,原来是陆浔之下楼了,明显精神不济的样子。 陆老爷子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让陆浔之去一下书房。 陆浔之刚咬了口三明治,敛眸,不不咸不淡地说:“知道了。” 身边人坐没多久就离开,纪荷吸了下鼻子,将残留在空气中的气息沁入鼻腔。 对面的一家三口已经吃饱,拉开椅子准备出门。 陆斐斐背上小书包,凑到陆母跟前,踮起脚尖亲了亲她的脸颊,“奶奶晚上见,斐斐上学去咯。” 陆母难得露出丝笑容,温柔抚着陆斐斐的脑袋,“去吧。” 餐桌上只剩下纪荷还有陆母。 书房里。 陆老爷子仔细擦着自己光泽透亮的拐杖,“上海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 陆浔之在看鱼缸里的鱼,老爷子闲情雅致他实在不懂,从鱼池钓出来放在鱼缸里,过段时间又让人给放回去,来来回回折腾,这鱼也是命大,一条没少。 “是的。” “你父亲让你把美国那边的工作室关了,又没听吧?” 陆浔之侧头看着老爷子,神情淡漠,“他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陆老爷子眉心紧锁,手中拐杖往地板敲了两下,“都结婚了,总不能老不着家、那边一有事就飞过去吧?” 陆浔之笑:“所以你们非要我这时候结婚做什么。” 第十七夜 陆老爷子沉吟片刻, 瞟过去一眼,“阿花和我说,你房睡, 你这?” 这事儿早就知道会瞒不过老爷子, 陆浔之面不改色, 依然笑着:“难道您当初” 陆家祖辈几乎都是政.治联姻, 唯一破例的, 主要是他没走仕.途, 不他和纪荷结婚。 陆老爷子冷冷道:“既然结婚了,她家里那去帮,上点心。” “您别冤枉我, 我哪不上心了?” “你要是上心,那姑娘今天用得着自己去上班?” 陆浔之眉梢微抬, 轻哂:“还是您老人家会疼人。” 餐厅就剩纪荷和花姨,她吃完后顺手帮着收了下东西。 花姨说:“浔之平时没这么早起来,一年到头也没见他下来吃过几次早餐。” 纪荷微笑:“可能是我醒来的时候动静大了些, 他睡不着了。” 花姨想说哪是啊, 分明就是怕你吃饭不自在,来陪你了。 这话她没说出来, 因为陆浔之从老爷子那出来,喊了声纪荷。 纪荷擦了擦手, 往客厅走。 陆浔之抬腕,手指着表,“不怕堵车么?” “地铁不堵车。”而且现在还早, 也够她走去地铁站的时间,只是有点远,得小跑。 “我怕堵车。”陆浔之露出圈在手上的车钥匙。 纪荷算是明白过来了, 蹬蹬瞪上楼去拿包。 没遇上堵车的话,开车确实是比地铁快了很多。 纪荷到办公室时还早,就她一个人。 刚才还发生了个小插曲,陆浔之主动把车停到不显眼的地方,结果霍敬航也是这样想的,在这不显眼的地方和苗思见面,最近这俩人的家长勒令禁止他们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见面,要是再让看到一次,会把其中一个送出国。 这俩表兄弟这一面见得多少有些猝不及防了。 霍敬航知道自己铁定凉凉,忙让苗思先走,他硬着头皮看着陆浔之沉着脸一步步走近。 忽地,他瞥见副驾驶下来的人,像看见了救命恩人般,忙喊了声,“纪......嫂子。” 纪荷迎上自己学生求助的目光,诶,不对,现在还没上课,她现在是霍敬航的家人。 但不论是身为他的家人还是老师,十八岁前就谈恋爱这种行为确实是不妥,情窦初开的年纪,做出的事情都比较冲动,后果难以承担。 她选择不干涉陆浔之处理这件事。 下班前,纪荷给陆浔之打了个电话,她前几天休得是婚假,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她结婚了,嚷着要她请客。 陆浔之这会儿正开着车往京一那边去接纪荷,挂了电话后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开。 他今晚本就有局,江竟约了国土局的人去吃饭。 火锅店里。 纪荷刚被逼着喝了一杯啤酒,那一杯下肚,犹如吞了冰碴子,冻得她裹紧了围巾。 钟老师调侃:“真行啊纪老师,居然偷摸就结婚。” 罗老师在得知这事后也是惊讶到不行,“今晚怎么不带你老公一起来?” “他工作比较忙。”纪荷回答。 有人问:“你俩咋认识的?平时也不见你像有男朋友的样子。” 纪荷说:“相亲认识的。” 沈期顿了顿,然后独自灌了杯酒,举起玻璃杯时从杯壁里看对面脸泛红晕的纪荷。 罗老师十分好奇,笑问:“有没有照片给我们看看?” 纪荷难得开起玩笑,“认识没多久,不太熟,还真没照片,等我和他混熟了,一定拍一张给你们瞧瞧。” 众人笑开一片,继续吃吃喝喝,也没追着她结婚的事儿问了。 等结束已经是九点,钟老师开车负责把罗老师和喝多了的沈期给送回家。 纪荷在火锅店门口站了会儿,自打结婚后她心里抵触的某东西好像在慢慢消失,时不时会想起随女士和纪局长,变得恋家了些。 她打开微信,给陆浔之发【我结束了,你回去了吗?】 再找到随女士的微信,【妈,您在哪啊?】 发完揿灭屏幕,站在路边,等空的士。 两条回复同时收到。 陆浔之:没,不用等我。 纪荷:[微笑]我也可以晚点回吧? / 随女士:在,怎么? 纪荷:在哪边的店,我去找您。 随女士:你还在外面?都几点了? 纪荷还没来得及回,随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妈。” “这个点你不在家里在外面做什么?是不是陆家人欺负你了?” 纪荷能想象到随女士此刻皱眉头的样子,她笑了下,“没有,我今晚和同事聚餐,这地方离您店近,就想过去看看。” 随女士此时是边看季度财报,边接电话:“今晚忙,改天等你爸休息,你回家吃饭,挂了。” “诶,妈——” “还有什么事?” 纪荷咬了咬下唇,低头看着自己地影子,说:“您多注意身体。” 随女士拿A4纸的手顿了下,疲惫的眉眼有一瞬的松弛,她轻轻“嗯”了声。 挂了电话,的士也到了,陆浔之的回复也收到了。 他回了个问号。 纪荷:[憨笑] 他这回回了六点点。 纪荷: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这条发过去,一直等到纪荷回到陆家老宅都没等到回复。 陆老爷子早早就睡了,陆延之在一楼客厅陪陆斐斐看动画片,黎颖在二楼打电话,说案子什么的,纪荷记起黎颖是在检察院上班。 大白大橘总算是适应了新地盘,刚才在监控里还看到它们在跑酷。 杂物房从前是陆小姑的房间,纪荷在这里面的柜子看到了陆小姑年轻时的照片,明媚阳光的一张脸,和她小姨年轻那会儿的气质很像,难怪她俩这么合拍。 纪荷逗了会儿猫才出去,放在客厅的手“叮”了声。 一听这声音,她的脚步明显快了很多,有种迫不及待的意味。 打开一看,果真是陆浔之的消息。 陆浔之:【微笑】以后赴局得事先屏蔽你。 纪荷撇了撇嘴,躺倒在沙发上,在键盘上来回输入了几个字,结果发过去的还是[撇嘴]的表情包。 陆浔之:地址发我,叫祝伯去接你。 纪荷:我已经回来了。 他没回了。 深夜十一点的时候陆浔之回来了,纪荷在书房备书时听见了声响,她披上外套走出去。 客厅没人,沙发上有条黑色领带,厨房灯倒是开着。 纪荷悄声走到厨房门口,身形修长清隽的男人靠着冰箱门在喝水,领口敞开,模样随性很多。 “你回来了。” 陆浔之点点头,没说话,转身把手上的水放回冰箱里,边解袖口边往外走。 “还不睡?” “还在备课。” 陆浔之往沙发上坐,纪荷停在他面前,下意识嗅了下。 “喝了很多酒吗?”她问。 [只有很浓重的酒味,没有香水味]这一句忽然蹦到她的脑海里,本人惊了下,什么啊,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陆浔之揉了揉眉骨,“对方来了一酒鬼,陪他多喝了几杯。” 纪荷说:“那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不用,我洗个澡就行。”陆浔之拿起沙发上的领带,起身,看了看她,“早点睡。” 纪荷看着次卧的门关上,她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双手蒙着面,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以后,难道都要这样相敬如宾么? - 第二天上班,还是陆浔之送。 纪荷发现这人好像是有起床气,一声不吭的从楼上下来后直接去了车里坐着,脸还臭臭的。 她把让花姨帮忙打包的那份早餐带到车上给陆浔之,可能是从起床气中脱离了出来,接早餐时居然对她笑了下。 车窗开着,金灿灿的阳光渗透进来,衬得陆浔之的轮廓英俊又温柔。 纪荷看得心神一颤,对上他深邃的黑眸,耳朵倏然爬上红晕,她赶紧把脑袋摆正,从包里拿出本书,装模作样看了起来。 陆浔之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餐,面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沉静疏冷。 车开到学校附近,车窗外,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儿蔫哒哒地背着书包走过,光看背影就没什么精神气。 纪荷认出那是苗思。 “敬航没来上学吗?”解安全带时,她轻声问了句。 陆浔之看了下纪荷视线停留的方向,想到那小子被拽上车的样子,不由得勾了勾唇,“嗯,小姑带他去清潭寺里住几天。” 纪荷:“......”陆小姑可真有办法。 她提起包,开门下车,关门时手搭着车窗,微弯着腰问:“今晚会来接我吗?” 她问得实在轻松,看不出内心紧张成什么样了。 陆浔之回视她,薄唇轻启:“今晚老爷子不在家,想吃什么?带你去。” 很莫名的,纪荷心里塌软成一片。 她点点头,眼里带着期许,“想吃粤菜。” 陆浔之静了一瞬,笑了:“口味淡,你能吃惯?” “能。”回答得非常笃定。 “行,我让骆权留个位置。” 不知是不是错觉,纪荷总觉得今天的陆浔之有些异于平常的温柔,难道是忽然被她那袋早餐给刺激到了? “纪老师!”罗老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纪荷停步扭头,微微一笑:“罗老师,沈老师,早啊。” 她等这两位老师走过来,三人并肩说笑进了学校。 陆浔之并没马上走,开窗点了根烟的功夫纪荷边上就多了两个人,她本是走在最左侧挨马路的位置,车来车往的不太安全,然后他就看着最右侧的男的悄无声息走到了纪荷左边。 他挑眉笑了下,怎么还看出了种那男的在护着纪荷的意思? 陆浔之到家后,本想回房补眠,走到客厅时听见了若有似无的猫叫声,他抬眸看向门上挂着个猫头轮廓的木质门牌。 在书房里找到钥匙,开了门,除了地上歪歪扭扭摆着几个称做猫窝或者猫抓板的东西,其余物品都摆放得整洁有序。 阳台的光亮很充足,纪荷的两只猫趴在上面沐浴的阳光,放眼望去,圆滚滚的,竟有些可爱。 大白大橘很灵敏察觉到有陌生味道出现,两颗猫头飞速扭转,在看见陆浔之那刻如惊弓之鸟弹跳了下,接着就是熟悉的套餐——弓背炸毛哈人。 陆浔之:“......” 他真有这么可怕? 霍书蔓来了,瞎晃荡了圈在三楼客厅找到了陆浔之。 她先去厨房搜刮了点吃的,心满意足抱着几盒雪糕出来,丝毫不管沙发那端在闭目养神的男人,边吃边发出赞叹。 “哥,自打你结婚后,家里这雪糕变得更甜了。” 陆浔之语气淡淡:“有事吗你?” 今天可不是周末,不在学校上课跑来他这做什么? 霍书蔓咬着小勺子,含糊道:“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不想见到他,来你这儿避避,没想到你还真在家。” 陆浔之这时才打开眼睛,视线瞟到霍书蔓脸上,用了两秒确认这姑娘没哭过的痕迹,才凉声说:“不如回英国吧,避得彻底些。” 霍书蔓直接无视陆浔之那句话,脸上浮起淡淡的忧伤:“哥,你想知道我俩为什么吵架吗?” “不想。” “就是因为我们系里有个男生在追我,他让我离那男生远一些,我听话了啊,但那男的死皮赖脸,越挫越勇,人送外号打不死的小强,我无奈了,明知道我有男朋友还这样,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对我生气,你说他是不是压根就不爱我?” 陆浔之说:“对,他不爱你,男人就该大度些,所以分了吧。” 他很怀疑,小姑是不是吃斋念佛多了,才会生出这样一对拥有恋爱脑的姐弟? “哥,他就是吃醋了好吧。”霍书蔓嗔道,“还男人就该大度些,等嫂子身边有了追求者,我看你能大度到哪里去!” 陆浔之一副‘你已经无可救药’的表情,抄起沙发上的风衣起身往楼下走。 第十八夜 下班的时候, 纪荷是,准时准点走出校园大门。 可陆浔之却没准时,她站在拐角的树下等, 来, 没来再打电话。 今日的北京, , 冷风扑在她的面颊上, 有薄弱的刺痛感。 头顶的树叶飘飘扬扬, 周围都是银杏的味道,道路两侧被泛黄的落叶铺满,裹。 在刮来第三次冷风时, 陆浔之的车在路口出现。 纪荷迅速扫去身上的几片叶子,半张脸陷入白色围巾里, 挡住了被冻红的鼻尖。 她在车停下来前就看见了驾驶位和副驾驶的人是谁,所以当副驾驶的江竟打开车窗和她打招呼她没感到惊讶。 江竟一张俊脸上顶着个黑色针织帽,衬得他皮肤很白, 他脸上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 “小嫂子,快上来, 外边冷。” 后座的车门从里面打开了,纪荷回以一笑, 弯腰上去,和旁边的陆浔之对视了眼。 徐朝阳调低车里音乐的音量,从后视镜看着纪荷, 笑说:“纪老师,我有个亲戚也在京一,没记错的话今年念初二。” 他没江竟脸皮厚, 喊不出‘小嫂子’这个称谓。 纪荷顺着他的话问,“叫什么名字呢?” 话音刚落,纪荷视野短暂的黑了下,熟悉的冷杉味忽然扑了过来,紧接着右侧额发有轻柔被扯动的感觉。 她一愣,看着陆浔之收回胳膊,指尖夹着片枯黄的银杏叶。 “田絮,纪老师有印象么?”徐朝阳说道。 纪荷脸颊慢慢烫了起来,她详装刚才无事发生,清了清嗓音,说:“有的,是我所任课班级的学生,很聪明的姑娘。” 徐朝阳说:“难怪她语文成绩这么好,原来是纪老师的学生。” 江竟边低头换歌,边乐呵呵地说:“朝阳兄,你这马屁拍得可以啊。” 徐朝阳一脸坦荡:“实话实说。” 他说完瞅了眼江竟脑门上异常碍眼的帽子,“头上长痔疮了?无缘无故戴什么帽子。” 纪荷下意识也去看江竟的帽子,随女士一到冬天就喜欢用毛线织东西,围巾毛衣、帽子、袜子等等,她那会儿放假没事就会跟着随女士捣鼓这些,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江竟头上的那帽子是手工钩的,线拉得比较松,估计是位初学者。 江竟等了一天终于是等到有人问他帽子的事儿了,他摘下来放在手中,颇为虔诚地落了一吻在上面。 徐朝阳扫他一眼:“神经。” “就这个,”江竟指着帽子,口气满满的炫耀意味,“我女朋友熬了几个大夜亲手给我钩的,人还说过个几天给我织围巾织毛衣呢。” 徐朝阳调侃:“难怪看得就像劣质品。” 要不是看他在开车,江竟早一脚踹过去了,“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纪荷弯了弯唇,觉得他们互怼还挺有意思的。 上车前她还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去同陆浔之的朋友相处。 但还好,毕竟在高冷漠然的陆浔之衬托下,他的朋友就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徐朝阳冷哼一声 :“我要是想,能给我织得姑娘队都排出咱北京城了。” 江竟懒得再搭理这个只会嘴嗨的男人,他哼着小曲,把那顶宝贝似的帽子戴回头上,对着镜子臭美了一番。 镜子里还有另外一张脸,很清淡温柔的长相,江竟把镜子打上去,扭头瞅了下沉默寡言的陆浔之,再把视线移到纪荷身上。 “小嫂子,你会织这些玩意儿吗?” 纪荷点头,“会一点点。” 徐朝阳脱口而出:“那你帮我织条围巾呗,要粉色的。” 纪荷顿了下,目光慢慢转向陆浔之,他面色未改,始终淡漠,黑眸迎上她的视线,也没说一字。 她笑着点了下头。 徐朝阳摸了下鼻子,笑了:“就当我向你买的,尽管开价。” “粉色?”江竟别有深意看着徐朝阳,“你不会是还没和苏州那位断吧?” 徐朝阳苦笑一声,“哪舍得断。” “孩子呢?” “肚子里。” “生?” “生。” 江竟大为震撼:“要是被你家老爷子知道了,你下半生得坐轮椅啊。” 纪荷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听。 她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陆浔之低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纪荷那不知所措、耳朵无处安放的样子。 他也不出声提醒这事儿能听,没她想得这么严重,但就觉得纪荷这样子有点可爱,也实在好笑,他倒是实际行动了,失笑出声。 车又刚好停了,这一下,车里的三人齐齐望向了他。 他打开车门,嘴角上翘,心情明显不错的样子,下车后又绕到另一边,打开纪荷的这边的车门。 纪荷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拎起包从车里钻出来,天越黑就越冷,这风从她耳畔呼啸而过,她裹紧了身上的呢子大衣。 抬眸一瞧,陆浔之就穿了件黑色薄款风衣,面不改色的,一点也没冷着的样子。 今天这局陆浔之的发小都在,包括徐朝阳的堂妹徐榆也来了,他们这一行人进去时正好见着瞿文译和徐榆凑在一起看东西,瞿文译那脑袋都快要挨到徐榆肩上了。 徐朝阳一盒烟砸过去,“离我妹远点。” 瞿文译嘿嘿直笑,瞥见陆浔之边上的纪荷,和江竟一样笑嘻嘻喊了声“小嫂子”,喊完还不忘推了下旁边的徐榆,“愣着干嘛,喊人。” 徐榆恶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口气略显僵硬地说:“嫂子好。” 要不是陆浔之在,她才不喊,凭什么啊,讨厌还来不及呢。 纪荷客气地笑笑,即使是进门时就看见了徐榆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爽,她也始终是淡淡然。 骆权店里最近新出了一道菜,榴莲炖鸡,味道浓郁,香甜,大补。 开吃前江竟就说了这顿不谈公事,就谈徐朝阳和苏州那姑娘的事儿。 纪荷安静喝着汤,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来徐朝阳爱上了一门不当户不对的苏州姑娘,这事儿被徐老爷子知道到了,直接拆,逼得那姑娘回了家乡,没想人却在这时候怀孕了,徐朝阳怎么也不同意打掉,就说先生下来,等到时候带着小孩去徐家,老爷子见着自个的曾孙,还能狠下心么。 徐榆幽幽道:“纯属是自讨苦吃,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偏偏就看上了那种地方的女人。” “你懂什么。”徐朝阳回怼。 江竟手一摊,生怕这俩人在吵起来,“你这事得解决好,遇上什么困难就找哥几个。” 徐朝阳举起酒杯,敬了下,“还是你们靠谱。” 陆浔之喝了口,放下杯子,瞥了眼身旁一直安静进食的人。 店里开着暖气,锅里的汤热气腾腾,纪荷身上一件薄款高领毛衣,鼻尖还是沁出了细细薄薄的汗。 陆浔之拿了张面巾纸给她。 纪荷接过,默默擦汗。 徐榆目睹这一幕,轻轻哼一声,“对了,我有一朋友住这附近,这会儿应该也下班了,我喊她过来一块儿吃,没问题吧?” 骆权邪笑:“女生随意,男的免谈。” “当然是女的。”徐榆说完还偷瞄了眼陆浔之。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浅色大衣、身材高挑的女人出现在店门口,五官平平不出众,但化了妆,也称得上有点好看的女人。 这桌也就骆权和瞿文译俩单身狗,下意识就多看了眼那身材很好的女人。 纪荷的位置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看不到正脸。 她眼睛一转,把目光落在陆浔之这边,只见他低头在看手机,像是在回复别人的微信。 下一秒,那支手机被放在了纪荷面前,她微愣,抬眸,目光不解。 陆浔之手搭在纪荷椅背上,懒洋洋笑着,“看啊,不是想看我在和谁聊天么。” 纪荷脸一热,心虚地把手机推回给他,这动作期间,她已经看见了聊天框的备注是霍敬航。 “谁想看了。”她假模假样地说。 这时,徐榆忽然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喊。 “周舟!这儿。” 纪荷顿了下,缓慢扭头看过去,女人踩着高跟鞋款款而来,气质优雅,脸上的笑灿烂大方。 一如当年。 纪荷记得自己曾经有回从周舟身旁经过,无意听见了她和同学的对话。 “周舟,你又被陆浔之拒绝了?” 周舟:“嗯呀,不稀奇,再接再厉。” 她在人群中回头,看见了说这话的周舟脸上的笑容。 瞧见来人,桌上几个男人除了陆浔之一脸淡然都露出了点惊讶之色。 徐榆起身,走过去无比亲密地揽着周舟,“介绍一下,我朋友,周舟,上个月刚来北京。” 周舟目光从开始就停在陆浔之身上,微笑道:“好久没见了,各位。” “变化这么大,差点没认出你呢。”江竟打趣着。 瞿文译搭腔,“是啊,简直就是女大十八变。” 骆权闷笑着没出声,刚才看身材还有点兴趣,这会儿看到了正脸兴致全无,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瞅了陆浔之一眼。 徐朝阳皱眉看着徐榆,意思是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徐榆无视他,拉着周舟坐她旁边,恰好是纪荷的正对面。 周舟笑着应付了江竟他们几句,然后看着陆浔之,嗓音清婉温柔:“陆浔之,好久不见了,你不会还没认出我吧?” 最后句话问得直率又不失俏皮,似乎能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感。 其实在座几人都知道陆浔之和周舟屁事都没,陆浔之当年连恻隐之心都没动过,甚至是被烦到不惜动用关系禁止周舟踏入北京一步,没想到十年一过,这姑娘难道还没死心?单枪匹马又杀回了北京。 陆浔之抬眸看她一眼,极其淡漠地笑了下:“周小姐,你是觉得我的听力或是视力有问题吗?” 江竟为了掩饰自己的笑,低低咳了声。 周舟一点不也介意陆浔之的讥诮,视线往旁边偏了偏,暗暗打量了几眼,嘴角仍然挂着笑,“这位就是你的妻子吧,果然很漂亮呢。” 纪荷压下心中杂乱无章的思绪,朝周舟微微点了点头,“你好。” “嫂子。”徐榆忽然很乖顺地喊了纪荷一声。 纪荷不明所以看着她。 她非常无害地眨了几下眼,“你不知道吧,周舟当年追你老公追得有多疯狂。” 抱歉,我都知道。 纪荷眸光盈盈看了一脸坦荡的陆浔之一眼,再故作很惊讶地睁大双眸,笑得落落大方:“还有这回事?看来年轻时的浔之魅力不比现在差。” 陆浔之忽然勾唇一笑,放在纪荷椅背上的胳膊往前移了下,虚虚搭在她的肩膀,拇指摩挲着圆润的肩头,空闲的左手夹了块白灼西蓝花放进她的碗里。 纪荷愣愣地感受着此刻陆浔之突如其来的温柔,是不想周舟再来纠缠所以故意这么做的吗? 可不管是不是,她心里都觉得甜丝丝,唇角也弯弯抿着。 这一举动在另外几个人眼里无疑是秀恩爱了。 瞿文译敲了下桌子,“不带你们这样秀的啊,在座好几个是孤家寡人的。” “就是咯,”周舟托着腮笑,“一点也不顾忌我们单身人士的感受。” 明明都是十年未见,明明才刚坐下没多久,周舟的优秀之处纪荷见识到了——她很游刃有余。 纪荷转头和陆浔之对视了眼,温温软软一笑,“那我们稍微低调点?” 她愿意配合他演戏的。 陆浔之漆黑的眉眼往下压了压,故作思考状,“我考虑考虑。” 徐榆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笑吟吟地问周舟:“你工作怎样了,需要帮忙吗?我哥这段时间闲得慌,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他。” “她说得“哥”不是我。”徐朝阳忙撇清关系,他都忙死了,不熟悉的人要走关系这些事能别老麻烦他好吗? 徐榆吐舌,“就是你。” 周舟不甚在意地笑说:“我找到工作了,工资待遇都挺好的。” 江竟忽然站起来,端着酒,“来来来,走一个,祝浔之和纪老师,新婚快乐。” “没错,干了。”骆权附和着。 很明显,他们都不想再听周舟和徐榆的对话了。 要说和周舟关系,那是一丁点也不熟,只不过是当年见证了她追求陆浔之而已。 周舟这样的,论相貌的话,他们这帮公子哥什么漂亮的姑娘没见过,连娱乐圈称得上神颜的女明星都和骆权有过一段,这个周舟,没权没势,当年还了干些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事儿,如果不是以徐榆的朋友身份出现,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给。 夜晚九点,餐桌上只剩徐榆和周舟。 周舟提起茶壶给徐榆倒了杯茶,“喝点,暖暖身子。” 徐榆唇角牵动了下,没道谢也没端起喝。 “瞧见了吧,那女人除了长得漂亮,家世背景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周舟没立即应她。 关于纪荷,她有看过徐榆给的资料,体面稳定的工作,在北京有自己的房子,父亲不是普通工薪阶层,母亲是知名美容院的创始人。 可能在徐榆这种上流人士眼中确实是属于一般人家,但在她这里,纪荷完完全全就是个天之骄女了。 见周舟不说话,徐榆微微拧眉,“周舟姐,你就不会不甘心吗?” 周舟垂眼笑:“这都多少年了,即使不甘心又如何,你觉得我像是会拆人家庭的女人吗?” 她也不是非陆浔之不可,这些年也陆陆续续谈过三次恋爱,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可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拉了下徐榆的手,温声问道:“你还喜欢他么?” 徐榆冷哼:“早就不喜欢了,他那样无情,不值得我再继续喜欢下去。” 找上周舟,不过是想看热闹而已。 - 回到陆宅后,陆浔之被陆老爷子叫进了书房,纪荷则是上楼撸猫洗澡备课。 猫屋的卫生纪荷没让家里的佣人去做,平时都是她下了班再回来收拾,铲猫屎,吸尘器吸毛,再拖拖地,她动作迅速,用了不到半小时解决完,撸了会儿猫便准备回房洗澡。 从次卧经过时,纪荷盯着那扇门看,也不知要什么时候她和陆浔之才能像正常夫妻那样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抬眸,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双眸光清冷深幽的眼睛里。 心没由来的一紧,纪荷快速躲避陆浔之视线,“吓我,你走路没声儿 。” 陆浔之道:“我和周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纪荷闻言一怔,立马说:“我没有误会你。” 她大概能猜到陆浔之为什么会来解释,不是因为在意她、怕她会生气,而是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的解释只因他是个责任感极强的男人,并没有其他情情爱爱的意思。 陆浔之注视着纪荷,灯光下,她的脸很小,很白,黑发柔顺地坠在肩膀,看他时,一双杏眼总是含着汪澄澈的清水。 就这样对视着,他忽然说:“不管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和这个人都不会产生同校之外的关系。” 这不算是承诺,而是身为纪荷的丈夫时,他应有的本分。 第十九夜 “嗯, ,“我知道,你放心, 我很相信你。” , 提步越过纪荷, 手扯了下衬衫领子, 往厨房走去。 有妻子, 他该感到舒心才是。 但不知道怎么, 想到纪荷笑着说出的话,。 睡前,纪荷泡了杯茉莉花茶去书房, 陆浔之今晚有个跨洋会议,一开便是几个小时。 开门进去时陆浔之正站在窗台边打电话, 讲着一口纯正流利的美式英语,高大挺拔的身躯背向的月光,看上去愈发具有生人勿近的孤冷感。 她把茶放在书桌上, 电脑页面是一封邮件, 全英文,她没细看。 纪荷知道, 陆浔之大学是在加州理工,他也并不是他口中所说得‘闲人’一个, 他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并且凭着自己的能力在科技领域上创造了一定的成就。 陆浔之闻到了股清新淡雅的茉莉香,知道刚才是谁进了来, 简短结束了通话,转身看着悄声往门口走的女人。 “明天我可能要飞一趟美国。” 纪荷略微一愣,看向已经坐在书桌那边的男人, “要去多久?需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她边说话边靠近他,月白色垂膝睡裙在两条细长的腿间温柔晃荡着。 “不用收拾,一周的样子。”陆浔之端起纪荷泡得茶喝了一口,甘甜在鼻间和舌苔上慢慢漾开。 他在那边有住的地方,东西齐全,只需要带着工作电脑过去就好。 放下杯子时,手指无意碰着了钢笔,在桌上滚了两圈就掉在了地上。 陆浔之弯腰想去捡,纪荷比他快了一步,把那支带着点重量的黑色钢笔拾在手中,起身时,柔.软的胸.脯却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 两个人皆是一僵,维持着现有的动作,谁也没动一下。 时间仿佛静止般。 纪荷眼睛瞪圆,面红耳赤,热乎乎的脑袋跟刚从火炉里拎出来似的,整个人又臊又热。 她深吸了口气,颤着手把钢笔放在桌上,看也没看陆浔之,趿着棉拖鞋,踩着勉强能淡定的步伐出了书房。 回到卧室,纪荷卸了浑身的力,脑海里不受控制回想起刚才那一下的感觉,双腿发软,身体从门板慢慢滑了下来。 她羞耻地把头埋在双膝上,懊恼刚才为什么要去帮忙捡钢笔。 而书房的陆浔之,把杯里的水全灌入了肚里,可能是水的温度问题,不但没有起作用,反而加剧了身上的体温不断上升。 他闭了下眼,刚才那猝不及防的一幕强硬攻破理智闯入脑海,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恬不知耻地开始回味那一瞬间的软绵触感。 白皙的脸,嫣红的唇,还有柔软的...... 电脑‘啪’一下被合上,陆浔之阔步回到次卧。 房内没开灯,阴影下的男人眉宇间有着遮掩不住的欲色,他抬手脱掉上衣,进了浴室,冰凉的淋浴水哗哗砸下。 十分钟后,身体的燥热慢慢归于平静,理智与自控力终于回笼。 - 翌日一早,陆浔之是顶着感冒上了飞机。 纪荷今天醒得也早,但她耳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就在房间磨蹭了会儿,等外边没声了才出去。 吃早饭时,陆母问纪荷,陆浔之是不是去机场了。 她点头说是,九点钟的飞机。 至于纪荷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陆浔之出门前给她发了微信,说祝伯这几天会接她上下班,末尾还告知了登机时间。 陆母听到回答,并没说话。 陆老爷子接过佣人递来的纸巾擦嘴,瞥了眼纪荷,用着饱含威严感的嗓音说:“他这一段时间都去几次了,真把那边当家了么?” 纪荷长睫毛微颤,进食的动作稍微慢了些。 陆延之给陆斐斐倒了杯牛奶,缓慢道:“爷爷,浔之工作都在那边,经常飞是难免的事。” 陆老爷子面色沉沉,“他开公司就不能回北京开?非要隔着个太平洋?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老这样来回飞怎么行。” 陆母道:“爸,您消消气,等浔之回来了,我说说他。” 陆老爷子冷哼一声。 餐桌上的人陆续离开,陆母明明早已吃完,却坐在原位气定神闲地看着晨报。 尽管纪荷想马上就撤,但莫名的,就觉得陆母是在特意等她,像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花姨收了点东西进厨房后就没再出来,陆母也放下了报纸,温和抬眼看着纪荷。 “小纪,你和浔之还在分房睡吗?” 纪荷愣了下,诚实点头。 原来这家里的人都知道的啊。 陆母忽然笑了笑,“难为你了,浔之那怪毛病从小就有,那时候家人可以抱他,牵他,就唯独不能躺一张床上。”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他。”纪荷道。 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儿媳,陆母心里感到欣慰,看纪荷的目光里多了分柔和,“昨天我去了你母亲的美容院一趟,她亲自来给我做了保养,不得不说,你母亲的手法和院里的保养品都是极佳,难怪能一个人把事业做到这个高度。” 纪荷不知道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只含笑看着陆母,没发表话语。 “她还和我说,这夫妻啊,就是得多见面,不然怎么培养好感情。”陆母说,“小纪,你喜欢浔之吗?” 后面的问题问得太突然,纪荷险些没反应过来。 而且陆母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询问,她眼里的笃定包围住纪荷。 纪荷逃无可逃,大方承认了,“喜欢。” 陆母笑:“那你肯定也不想他总往外面跑是吧?” “......是的。”其实不是特别介意,毕竟陆浔之不是出去瞎混,他是在忙自己的事业。 但她也不可能和陆母说她不介意吧? “你可能不知道,浔之从小就很有主见,不爱听我们的话,很多事情都是由着自己决定,可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也没以前硬朗,还有他在厦门的姥姥,两位老人家嘴上是没说,心里都在盼着浔之能在北京安定下来。” ...... 今天五班的早读课是纪荷去带,她在打铃前来到五班,班里已经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她坐在讲台上,想起早上陆母的话,微微走了神。 陆母的意思很简单,让她去劝劝陆浔之,把工作重心移到北京。 她当时没答应下来,只说这是陆浔之的工作,她怎么好去插手,况且他们结婚才没几天,万一这事儿一提,陆浔之对她有了意见,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下了早读课,纪荷正准备出去透透气,苗思忽然走了过来。 她满脸委屈,眼圈红红,眶里含着泪,白净的脸颊挂着泪痕,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纪荷忙半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温声询问:“苗思,你怎么了?” 大致原因,纪荷能猜到。 苗思胡乱抹了下眼睛,声音里的哭腔尤为明显:“纪老师,嫂...嫂嫂,你能不能告诉我,阿航他去哪里了?是不是真的出国了?” 纪荷抽了张面巾纸给她,微微笑道:“他和他的妈妈去外地了,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真的吗?”苗思眼睛亮晶晶的,“阿航真的会回来?” “当然是真的呢,但是,”纪荷敛起温柔的神色,稍微严肃了些,“如果你们还要继续交朋友,他就很有可能会被送出国。” 纪荷相信关于早恋的危害苗思的家长和班主任罗老师都和他们说过很多次了,她现在说这些大道理估计苗思也听不进去,只需要告诉小姑娘后果就行。 苗思懵了下,直愣愣地看着纪荷,“我不想,我不想阿航离我这么远。 ” “所以呀,你现阶段就把重心放在学习上,等将来和阿航上大学了,想怎么谈都行,没有人会阻止你们。” 苗思苦恼:“可是......大学还有这么久,我怕阿航会不喜欢我了。” 纪荷笑笑:“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会一直喜欢下去,要是不喜欢,你就换一个,等你越长越大,就会发现天底下的好男孩多了去了。” ......苗思嘟起嘴,一溜烟跑开了。 ... 下班后,纪荷回了自己家吃晚饭,她有提前给随女士打电话,所以一回到家里,就闻到了她最爱的葱爆辣子鸡的香味。 她进厨房给随女士打下手,不一会儿的时间,纪局长回来了,他今天没穿制服,毛衣搭着长羽绒,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锋利感。 看见她出现在家,纪局长稍微愣了下,他把衣服挂好,也进厨房端菜。 “爸。” “嗯,今天怎么回来了?” 纪荷说:“浔之出差了,我今天下班早,就想回来...”她顿了下,看了看纪局长的表情,“回来陪你们吃饭。” 随女士关了火,厨房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她瞅了眼站在门口的父女俩,“杵这儿干嘛,不想吃饭了是吧?” 纪荷和纪局长对视一眼,父女俩赶紧端着菜到出去。 吃完晚饭,纪荷在回陆宅的路上,忽然接到了很久不见的高中同桌程麦麦的q.q视频邀请。 她犹豫了下,举起手机,摁了接通。 屏幕里出现一张漂亮明艳的脸,对方睁大眼睛,和她打了招呼。 “纪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麦麦。” 程麦麦惊叹:“哇塞,我都差点没认出你,当年戴着眼睛土了吧唧的纪荷真的是你本人吗?” 她这人一向直率,有什么说什么,程麦麦高二才转来,和纪荷同桌两年,倒也习惯了她直来直去的性子。 程麦麦来北京了,准备在这边发展,约她这两天有空的话出去吃晚饭。 “后天行吗?明晚我还有点忙。”纪荷说。 “没问题!北京太冷了,我们去吃火锅吧,热乎乎的,吃了后我们的关系能马上热乎起来~hhh。” 纪荷忍俊不禁,“好,后天见。” 回到陆家,花姨和祝伯在前院的葡萄棚里采摘,客厅安静无声,陆老爷子早早就睡下了。 二楼开着灯,路过时能听见陆延之讲电话的声音。 直到上来三楼,纪荷还在想楼梯口的门怎么开了,就与牵着陆斐斐下楼的黎颖打了个照面。 纪荷微愣,“大嫂。” 黎颖点了下头,牵着陆斐斐径直往下走。 陆斐斐边走边笑眯眯和纪荷说话:“婶婶,晚安,你的小猫咪可真好玩。” 纪荷顿了下,有些敷衍地笑着回了个‘是吗’,接而大步往猫屋那边走去。 她还听到黎颖在说。 “看看你身上的毛,弄得脏兮兮的,下次不许再上来玩了。” 猫屋的门是开着的,好在门后有安装一个隔离栏,两只猫在栏后走来走去,一看见匆匆走来的纪荷,立马竖起了尾巴,喵喵喵叫了几声。 纪荷过去打开隔离栏,蹲下身摸了几下大白大橘,轻声问:“你俩没干坏事吧?” 它们明显都没被吓着,说明刚才和陆斐斐相处还不错,看来这俩小东西只害怕陆浔之。 她检查了下猫指甲,长长了些,抱起其中一只走到沙发上,找到工具箱里的猫指甲钳,给它们修了下爪子。 猫屋的钥匙估计是花姨那边给的,两只猫猫不遇陆浔之的时候都很温顺,但她也不能百分百放心,她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并不想有人来和猫玩,谁知道猫会不会突然暴躁,要抓到咬到可怎么办? 想到黎颖刚才的那句话,纪荷心想陆斐斐以后应该也没可能会上来和猫玩了。 结果第二天晚上,陆斐斐哭着闹着要去三楼和猫玩。 这会儿陆老爷子在书房,那里隔音好,什么都听不见,而陆母和陆延之都还在外面没回来。 黎颖双手抱臂,一脸严肃,任陆斐斐怎么闹就是不松嘴,“不去,那两只猫身上有跳蚤,脏死了。” 纪荷虽然也不太想陆斐斐上去,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大白大橘伸冤一下,她好脾气地笑着说:“嫂子,猫是出了名的爱干净,而且我每个月都有按时给它们内外驱虫洗澡。” 陆斐斐嘟囔:“就是就是,大白大橘很干净,一点儿也不脏!”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不嘛不嘛!妈妈,我要看小猫,要看要看......” “再闹你就睡大街去。” “......呜”陆斐斐垂着脑袋,失落的情绪一下就渲染开。 黎颖一把抱起委屈得不行的陆斐斐,幽幽冷冷扫了眼纪荷,边上二楼边说:“能送走吗?别什么东西都养在这里,人住的地方养什么猫。” 纪荷一口气堵在胸腔,她不擅长和人吵架,通常说没两句眼睛就会发红,她也不想的,但真的控制不住。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还是陆浔之打来的。 纪荷深深吸气,整理好情绪,接通后用着很自然的声音:“浔之。” 这两天纪荷和陆浔之并没联系,她把原因归结于时差问题。 那天晚上的小乌龙没必要一直记着,毕竟都是夫妻了...... 那头淡淡的声音传来:“家里怎样?” 纪荷抬脚往楼上走,“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陆浔之:“嗯。” 纪荷一瞬间词穷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静听着那端浅弱的呼吸声。 陆浔之看了眼车子停下的地方,“挂了。” 前头开车的阿蒙扭头去看脸色很差的陆浔之,说:“陆总,要不去医院吧,您这病得挺厉害的,吃药恢复得慢。” 这两天他家老板一直都在实验室里,起初只是感冒,到美国后开始咳嗽,早上起来时已经是发热状态。 对陆浔之来说,去医院只会是浪费时间,他往椅背上靠,闭目假寐,薄唇开合:“买药去吧。” 老板的命令阿蒙不敢不执行啊,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下去往药店走。 本以为刚才那通给太太打过去的电话能把人劝去医院,结果一个不愿意说,一个没有发觉。 纪荷看了眼黑了的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是了!!陆浔之的声音很嘶哑,且有很重的鼻音,就像平时感冒鼻塞时的声音。 所以说,他生病了么? 纪荷停在三楼楼梯口,把手机重新从兜里拿出来,在对话框里输入‘你不舒服吗’这几个字,打了删删了打,来回了几次,还是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刚才听你声音鼻音很重,是感冒了吗?” 陆浔之听手机响了声,并没立即理会,闭眼揉了揉眉骨,指腹触到额头的温度,他不禁皱了眉。 阿蒙买药回来,刚坐下,正要把水和药打开,忽然听后座的男人开口。 “去医院吧。” 阿蒙:“......” 纪荷瞧见陆浔之发来的“好”,嘴角绽开一抹安心的笑意。 她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 陆浔之都是用“嗯,是,好”回复的。 她说吃药药效慢,发烧了不能耽误,得去医院。 没想到他真的会听。 后来还给纪荷发了张手背插着针的照片。 她完全放了心,抱着手机沉沉睡去。 和程麦麦约在了一家老招牌的潮汕火锅店,读大学的时候和曲芝宜来过几次,这里的牛肉片适口不柴,牛肉丸口感滑嫩有弹性,价格还不贵。 程麦麦穿了件栗色的羊绒大衣,踩着双过膝黑色长靴。长卷发大红唇,很艳丽的长相,看着别有一番风情。 互相寒暄了几句,服务员来上了菜。 吃着吃着,程麦麦忽然盯着纪荷看,“我上学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你是潜力股,稍微打扮一下绝对是个大美人。” 纪荷笑了下,“好像是有听你说过。” 但更多的是,“纪荷,你这样扎头发真的真的不行,要不我帮你重新扎一个发型吧。”“纪荷,你戴眼镜的样子土土的,听我的,去换隐形眼镜。”“纪荷,我今天漂亮吗?”“纪荷,下学期咱俩还当同桌吧,坐你旁边太能凸显我的美了......” 程麦麦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上挑的眼尾显得更是妖娆,“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回北京发展么?” 纪荷摇摇摇头,她们在高考过后就没再联系过,只知程麦麦回了老家,其他一无所知。 说实话,她和程麦麦的关系也没好到能时常联系的那种,对于纪荷来说,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就只有曲芝宜一个。 “我男朋友是北京人,”程麦麦神秘一笑,“为了他,我把南京那边的工作都辞了,我要为爱闯天涯。” 纪荷顿了顿,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就值得你这样奋不顾身了吗?” 程麦麦眼里有向往,“当然值得,跟着他,我能得到最好的,不管是物质还是工作。” 她还说自己厌恶了996的日子,那种生活看不到尽头,早上闹铃一响就会有窒息的感觉,晚上朋友都在过着夜生活,而她还在加班加点写东西。 纪荷沉吟半晌,把刚烫好的牛肉夹在程麦麦碗里,说:“那你的父母,都同意你辞职来北京么?” “他们对我很宽容的,”程麦麦看着纪荷的脸,尽管漂亮太多,但眼神看着还是和以前那样,特别乖,她意味深长笑了笑,“你到现在不会还是被你妈管着吧,像高中那样,上哪去都要和她说一声,到点就得回家。” 纪荷扯了扯唇,嗓音温和:“没呢,她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了自己的事业上。” 程麦麦将信将疑地喝了口汤,“你有男朋友了吗?没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男朋友那圈子里的都是些在京城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哥。” 纪荷瞥了眼自己光溜溜的手指,程麦麦会误以为她单身也不奇怪,那枚结婚戒指应该不是陆浔之买的,镶在指环上的钻石好几克拉,十分的高调明显。 她不想惹人眼目,就在结婚第二天摘了下来,有和陆浔之商量过,他的态度比较散漫无所谓,看她一眼然后说能理解。 “麦麦,我已经结婚了。”她温言细语,唇角有着浅浅一抹笑意。 程麦麦登时瞪大了双目,“你结婚了?你居然结婚了?!” 接着想到现在的纪荷,身上条件哪样是不好的,结婚也不奇怪,嫁的老公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哼了一声,“结婚怎么没邀请我,这顿你请。” 纪荷莞尔:“没问题。那时候比较匆忙,只有宴请了两家亲戚。” 结束晚餐后,程麦麦挽着纪荷去逛了商场,她拿着张黑卡,大杀四方,想买什么买什么,完全不用考虑价钱。 程麦麦说男朋友待会儿会来接她,两人便在商场外的路边上等着,纪荷手上的袋子都是程麦麦新买的衣服,这里估计得要了她两年的工资。 “我就说来北京有利无弊嘛,真想给我那几个同事看看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潇洒。” 刚说完,一台昂贵的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程麦麦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但脸上表情却马上收敛了些,她撩了撩头发,故作矜持地看着从驾驶座走过来的男人。 男人身高腿长,年轻俊俏,大冬天只穿了件衬衫,走过来后马上把所有购物袋拎在手中。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纪荷,”程麦麦站到男人身边,不无得意地说,“顾桉,我的男朋友。” 纪荷露出客气地微笑:“你好。” 顾桉仔细看了眼面前相貌漂亮出众的女人,一时之间感到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种风格的女人也不像会出现在夜场的那种,他笑了笑,“你好。” 纪荷目送着程麦麦被男人拥上车,车启动前副驾驶的窗落了下来。 “真的不用我们送你回去吗?”程麦麦问。 “不用,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 程麦麦说:“行,那改天再约。” 纪荷弯唇,点了点头。 等车一走远,纪荷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弯腰揉了几下小腿,再打开叫车软件。 过后的几天里,没再听陆斐斐嚷着要上三楼看猫了,但很明显,黎颖对纪荷的态度比之前更冷了些。 她视若无睹,没太在意。 周五晚十点半,纪荷在学校批改完卷子才回陆宅。 在这里住,即使是凌晨回家,都不会有人追问你原因。 刚进门,就听到客厅传来陆斐斐开心的嗓音。 花姨走过来接纪荷的大衣,笑着说:“斐斐在和她小叔打视频呢,浔之会逗人,上一秒小姑娘还在哭啼啼的,下一秒就笑得和朵花儿似的。” 纪荷点点头,坐在玄关的换鞋。 “婶婶?婶婶好像还没会回家。” 花姨说:“回了回了,刚从学校回来。” 陆斐斐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力摆手和纪荷打招呼,“婶婶,你快过来,小叔说要见你。” 屏幕里的陆浔之:“......”我说了吗? 黎颖皱眉想把陆斐斐扯下来,“坐好,站沙发上像什么样。” 陆延之说:“在家随意点没关系。” 黎颖手没松,不太高兴地说:“你就惯着她吧。” 陆斐斐直接跳下地,趿上拖鞋,跑到纪荷面前,手机怼她脸上,“婶婶,小叔和你说话呢。” 纪荷抬眸正视,手机里的男人正坐在一张老板椅上,目光幽邃,视线仿佛能穿透屏幕,使她心颤。 这几天里,她时常会想念陆浔之。 无处可宣泄的思念,只能是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她定定看着屏幕里的陆浔之,忽然心生委屈,眼圈红透。 阿蒙抱着沓文件从会议室门口进来,瞧见在专心看手机的陆浔之,出声提醒:“陆总,距离会议开始时间还剩三分钟,Mike他们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陆浔之盯着镜头里那双湿漉漉的黑眸看,说:推迟五分钟。” 很明显,纪荷的情绪不太对劲。 阿蒙:“好的。” 纪荷听到了那端的对话,她垂下眼睑,低声说:“你要开会了么?那我不打扰你了。” 拿到手机后她也没和他说上话,就互相看了会儿彼此。 也够了。 “你怎么了?”陆浔之问。 纪荷低头吸鼻,再抬头时,笑得毫无破绽:“我没事,就是今天下班有点晚,累了。” 陆斐斐笑眯眯地把自己的脸挤进去,“婶婶,你们聊完了没呀,我还想和小叔讲话。” “讲完了。”纪荷忙把手机给她,拎包起身上楼。 屏幕里郝然换了张脸,陆浔之剑眉微蹙,敷衍了陆斐斐几句便挂了电话。 第二十夜 周六早上, 纪息——曲芝宜在和宋尧闹分手。 芝宜骂人功力一直没减,不带重复的在电。 纪荷翻身起床,去猫屋看了看, 再回房洗漱, 终于时, 芝宜安静了两秒。 她赶紧问:“所以说, 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 芝宜冷笑:“你听见没?刚才那摔门声就他弄的。” 不管有理没理, 纪荷当然是站在好友这边的, 立马同仇敌忾:“这臭男人,给他点颜色他就想开染坊啦?” 曲芝宜忽地笑了声:“你别骂,这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冲我撒娇呢。” ...... 纪荷选择闭麦。 “他前女友昨天晚上给他发信息被我看见了。” 纪荷心里一咯噔, 曲芝宜和宋尧都不是彼此的初恋,芝宜的初恋和她在一起三年, 高中毕业那年就出国了,异国恋,没抗下去, 而宋尧的前女友, 还是芝宜系里的助教老师。 对方的前任,都是彼此心里的一根刺, 磨不平的疙瘩。 “说什么了?”她问。 曲芝宜的声音有藏不住的低落,“找他借三十万, 说是家里有人生病了。” 宋尧和芝宜商量了这件事,以芝宜的名义打得借条,但是, 宋尧的前女友却频繁想约宋尧出来当面道谢,芝宜心里本就不高兴,看见那些信息后质问宋尧为什么果断点拒绝。 纪荷问:“他有凶你吗?” 曲芝宜:“那倒没有......一直沉默, 就刚刚摔了下门。” 纪荷斟酌着,缓慢道:“那就等他回来,你们再好好沟通一次?” “嗯,”曲芝宜说,“我只给他一次机会,拎不清的话就别好了。” 和曲芝宜聊了一上午,她的心情总算好了点,纪荷睡了午觉,下午的时间用来看书和备课,晚饭过后接到了程麦麦的电话。 说是顾桉攒了个局,叫了很多程麦麦不认识的人,让纪荷过去给她壮胆。 纪荷当然是拒绝,她觉得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一群没必要相识的陌生人交流了。 但她却没抵抗住程麦麦的软磨硬泡,一会儿低声下气说在北京只有她一个朋友,一会儿又硬气威胁说她要是不去的话她也不去了...... ‘光鲜’是这边最高档豪华的一家私人会所,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楼下停着的都是些百万级豪车。 纪荷下出租车时,后边的车也有一男一女走了下来,她认出女生是霍书蔓,男生年轻帅气,两人亲密搂抱,说说笑笑进了会所。 “纪荷!” 纪荷循声望过去,程麦麦穿着条看着就很冷的紧身长裙,扭着腰从门口走过来。 “你不冷吗?” 程麦麦摇头,眼眸晶亮:“我今天可要艳压全场,当然是怎么凉快怎么穿。” 纪荷沉默住,被她一路拉到了会所的三楼包厢。 程麦麦确实漂亮,一进去大家的目光就看了过来,她清清嗓子,揽着纪荷,“各位,和你们介绍一下,这我朋友,纪荷。” “喔~果然漂亮的只和漂亮的打交道。” 程麦麦挑眉,“已婚。” “那就遗憾了。”有人说。 顾桉走过来,“纪荷,随便坐,想吃什么和边上的侍应说声就行。” “好。”纪荷找了个角落点的位置,要了杯冰鲜杨梅汁,边喝边看监控里的猫。 其实程麦麦压根就不需要壮胆,简直就是社牛一个,纪荷觉得自己要修炼一下,把这颗被说两句就软了的心炼成钢铁般坚硬,这样才能省去麻烦事。 在这儿坐了快一个半小时,纪荷越坐越困,正想过去和程麦麦说先走时,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牛了,猜我刚才在隔壁看到谁了?” 顾桉见好友一脸惊讶,问:“谁?” “陆家二公子,陆浔之!” 纪荷险些被饮料呛到,陆浔之不是还在美国么? 她屏息凝神,仔细去听。 “陆浔之?谁啊?”程麦麦好奇得不行。 那人一脸神秘:“上面的背景。” 顾桉和陆浔之算不上熟络,他前几年求过骆权帮忙搭线吃饭,要不是陆浔之出面帮忙,他那避暑山庄还盘不到手。 他拉着程麦麦站起身准备一起过去敬杯酒,朝酒保打了个响指,“去,把那支酒拿过来。” 几个熟悉的人都知道顾桉口中的酒是哪支,不由得打趣他:“哟,61年的拉菲,顾老板真舍得啊。” 顾桉低笑,他是个商人,明白有舍才有得,也许过去敬的那一杯酒,能让他获利更多呢? “欸,纪荷,一起去。”程麦麦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忽然良心发现,自己好像把人叫来,但又冷落了一整晚。 万一他们过去后,就在旁边玩上了,那纪荷一人在这里岂不是更无聊。 纪荷抿唇笑着摇头,拒绝过去。 如果隔壁的人真的是陆浔之,她并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他碰面。 趁着顾桉松手取酒的功夫,程麦麦三两步走过去拽住纪荷胳膊,“一起去吧,听说那人背景贼牛,要不是今天赶巧,像咱们这种小啰啰一辈子也见不到那种人。” 纪荷依然拒绝:“他又不是大明星,我见他做什么,你去吧。” 程麦麦还是固执:“我不能让你这趟白来啊,去认识下,说不定以后你老公遇上什么困难他可以帮你呢?” 他就是我老公......纪荷瞥了眼还抓着她胳膊的手,妥协地叹了口气,任由程麦麦风风火火拉着她过去旁边包厢。 不过幸好,进去后,程麦麦就黏到了顾桉身上。 这个包厢似乎比刚才那间大了不止一倍,里头气氛清幽,灯光半明半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像一场高级酒会现场。 纪荷面前站了几人,都是同顾桉一起过来的,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好在这里音乐低缓,交谈声清晰入耳。 顾桉揽着程麦麦走过去,看着独自坐在正中间手夹香烟的男人,笑说:“陆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 程麦麦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忙跟着微笑了下。 笑得时候再迅速打量了眼陆浔之,妈耶!这不就是里描写的‘五官如刀削般’的男人吗? 陆浔之略一挑眉,“你是?” 不是故意为难,是真的对这个人没印象。 醇厚沉冷的嗓音缓缓流入纪荷的耳膜,她心一颤动,双腿往前走了几步,努力想穿过人缝中去看一周未见的男人。 没被陆浔之认出,顾桉也不尴尬,他介绍了一遍自己,再把手中的酒放在台面上,抬手让酒保过来开。 陆浔之看了眼那瓶酒,唇边浮起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桉见陆浔之笑了,心也就安了,拉着程麦麦往旁边坐了下来。 他环顾了圈,来这里的男人几乎都有女伴,有的甚至是左拥右抱,而陆浔之身边位置却是空荡荡。 莫非是没瞧上? 顾桉亲自把酒倒入杯里,起身去敬陆浔之,边低声说:“陆哥,这儿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您要是无聊——” 陆浔之浅抿了口酒,抬眸看着顾桉,冷声打断他,目光淡漠极了,“需要你自作聪明么?” 这酒,他喝,完全是给顾家老爷子的面子,顾家老爷子曾是他家老爷子的部下,偶尔还会去陆宅陪老爷子钓钓鱼。 顾桉讪讪一笑,仰头干了手里这杯酒。 确实是他自作聪明了,早前就听说陆家的男人在感情方面很专一,他还不信,男人一旦有钱有权,什么混蛋事干不出来?但后来去仔细了解一番,倒是信了,陆老爷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陆家的男女老少都受到了他的影响,即使是没感情的联姻,也不会背着家庭去外面胡来。 程麦麦自打进来就发觉陆浔之气势逼人,没敢吭一声,规规矩矩靠着顾桉。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微侧着脸。 “在看什么?”顾桉问。 程麦麦:“纪荷呢?她不是一起来了的吗?” 声音不大,刚好在陆浔之的听力范围内,意外地挑了下眉,眼神扫向人群,在几个男男女女站着喝酒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妻子,一脸淡然地坐在那儿。 顾桉笑说:“别担心,可能是回隔壁了。” 话音刚落,程麦麦找到了纪荷,她招手喊了声,“纪荷。” 她扭头,看向陆浔之,小心翼翼询问:“可以让我朋友也坐这里吗?” 陆浔之没什么情绪地说:“随意。” 纪荷被程麦麦给拉了过来,她早就做好了和陆浔之碰面的准备,但走过来时,那一瞬不瞬望过来的视线令她心口发紧,有种想逃的冲动。 不!稳住! 是他不吭一声回国,回来还不告诉她,不告诉她就算了,还不回家去外面喝酒,是他心虚才对! 可他能心虚个屁啊......心虚的人会这样一脸坦荡地盯着你看么? 她坐在程麦麦边上的位置,假模假样地和陆浔之笑了下,然后低头专心喝着东西。 说心里话,纪荷不是很希望自己和陆浔之的关系被程麦麦知道,但陆浔之那明显不会主动和她相认的样子刺痛了她的心。 边上有人过来找陆浔之谈事喝酒,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朝对面投去一眼,纪荷手指纤细,捧着杯红色果汁,衬得肤色雪白,白中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他低眸凝视了会儿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指腹覆在戒指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着。 男人们在谈着事,程麦麦识趣不去听,往纪荷那边挪了下屁股,“纪荷,别喝饮料了,我倒杯酒给你?” 纪荷摇头拒绝,说话间飞速往陆浔之脸上看去,他眉宇间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但精神不错,看来是病愈了。 暗自打量完,视线正要收回,陆浔之突然掀了下眼皮,冷不防地看过来。 视线撞在了一块,她的心微怦。 他的眼神,幽深、淡漠,无法探究。 “麦麦,”纪荷忽地抓了下程麦麦的手腕,扭头歉意道,“我想起上周的工作总结还没写,提交时间截止今天,所以我得先回去了。” 程麦麦啊了声:“这样啊,那我送你?” 顾桉说:“我家司机在楼下,让他送你回去也行。” “不用,我打车回去就好。”纪荷朝程麦麦和顾桉客气地笑了下,接着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这里。 她回到隔壁包厢取回背包,径直朝楼下走去。 会所大门外站了不少人,有举起手机的,还有伸手出去的。 她以为是门口发生了什么事,加快脚步往外走。 没想居然是下雪了。 北京初雪,今夜悄然降临在这座繁华的都市。 比起往年的初雪,稍微迟了些。 纪荷走到一旁,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和他们一起欣赏寒夜中漫天飘零的雪花。 陆浔之在纪荷出去后,也捞起大衣出了包厢,在走廊把人追上,但没过去,不疾不徐跟在那道清瘦的背影后面,直到她停在走廊上,抬眸凝望着大雪。 他一手插在大衣兜里,一手把玩着打火机,兴味十足地端详起纪荷的神色。 陆浔之的出现引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几个看雪的姑娘兴奋地想上前和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搭讪,却被男人身上比这大雪更冷冽的气势给劝退。 纪荷听见了身旁几个女生嘀嘀咕咕的声音,她转动了下脑袋,就这样看见了陆浔之。 他立在人群中,视线仿佛自始至终都是落在她身上。 眼中似乎只有她一个。 不,纪荷立即否认,警告自己别多想,自作多情只会让她忍不住想要从他身上索取更多。 她收回视线,垂下眼,眼角泛起水光,半张脸藏进围巾里,露出被冻得通红的鼻尖,没再看陆浔之,转身离开。 要打车的话得到另一个方向去才行。 她和陆浔之不走同一条路的。 陆浔之滑动打火机,点燃衔在嘴角的烟,盯着纪荷的背影轻吐出口淡白烟雾,吐出第二口时,纪荷即将要在走廊尽头右转,他迈步追了过去。 脚步却一直没停,即使走在了纪荷前面,也只是稍微放缓了步伐。 纪荷打心底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绝对温和的人,她没有海纳百川的包容,她会有自己的小脾气。 例如陆浔之没和她讲一句话,例如此刻,如果顺路的话,身为丈夫,他应该停下来等等他的妻子。 她又生气又难过,生气的点当然是陆浔之,难过是因为自己贪心想要陆浔之的柔情。 陆浔之拦了台出租车,弯腰在窗前说了什么,司机点头,手往后座一伸,拿了把雨伞递出去。 前面没了人影,纪荷一度以为陆浔之自己先走了,她慢吞吞地走着,打开了叫车软件,可能是下雪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司机接单。 温度急剧下降,没戴手套的手放在外面简直是在受酷刑,她赶紧揿灭屏幕,连同手一起揣回兜里。 路上倒是有出租车,再往右边转走个十几米就能到出租车拦车点了。 雪越落越大,地上满是水渍,过了今晚,这个城市即将是白茫茫的一片。 纪荷不再磨蹭,迅速右转。 忽地,急促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略微失神地看着前方。 路灯亮着柔光,从上方飘过的雪粒都不可避免地沾上柔色,身形高大的男人撑着把暗蓝色的伞,迈步走过来,一切仿佛都放慢了0.5倍。 纪荷很确定,这次,陆浔之是在走向她。 而她上一秒还在气咻咻的心,已悄然软塌。 - 路边停着的那台出租车被陆浔之塞了几张红钞票,所以司机极其有耐心地等着。 他上半身微偏向副驾驶,好奇去看从大厦楼下往这边走的两人。 这位出手阔绰的的男人倒是十分贴心,一过来就给了他几百块,开口就说‘您有伞么,我需要伞去把我老婆接过来’。 ... 雪花片片落下,散着橘黄光线的路灯在此刻显得尤其温柔,伞下两人手臂贴着手臂,气氛看似温馨浪漫。 进入陆浔之伞下后,纪荷也未发一言。 上了车,暖气开得很足,渗透冰凉的皮肤,身体逐渐回暖,她长吁了口气。 陆浔之在外面掸干净半边肩膀上的雪才进去。 车厢安静,雪天路滑,司机专心开车。 直到车程过半,纪荷收回看窗外雪景的视线,慢慢倚着椅背,轻轻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落地晚上八点。” 她不冷不热“哦”了一声。 陆浔之看她,“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能生什么气?”纪荷不动声色反问他,声音仍然很温柔。 刚说完,旁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 她一个没忍住,蹭地一下扭头,气鼓鼓地瞪陆浔之。 哪知男人非但不理睬她的情绪,还嚣张至极地伸手过来捂住她的眼睛,“这么生气啊,纪老师。” 纪荷心脏忽一下悬至云端,呼吸乱了节拍,男人掌心的温度不断侵入她的眼皮,灼热的地方却是她的心。 她红着脸掰开陆浔之的手,咽了咽嗓子,用着尽量平稳的语气说:“你挡着我干嘛。” 陆浔之挑着嘴角朝她坏笑,声音散漫不着调:“哪个点惹你生气了,说来听听,我给你道歉。” 纪荷觉得这个男人真坏,能把冷漠和温柔切换得如此自如。 好吧,她不憋着了,省得带着满腔情绪睡不着觉。 “你要回国也不提前和......和家里说一声。” 陆浔之闭眼靠着椅背:“宁教授是家里人吧?” 纪荷顿了半秒:“当然是。” “回国前我和她说了。” “哦......”她眼里难掩失落。 陆浔之:“下一个。” 纪荷再次看向车窗外:“没了。” 陆浔之掀开眼皮,漆黑的眼眸看过去,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没看过下雪?” “......看过,年年都看。”纪荷随口应着,抬手擦去弥漫在玻璃上的雾气。 陆浔之再次闭眼,“那天怎么了?” 纪荷知道他说哪天,“没怎么,就是太累了。” 过了几秒。 陆浔之又问:“真没要说的了?” 纪荷抿抿唇,低声:“你下回出去,回来的话能和我先说一声么?” 陆浔之:“好。” 之后的车厢再次无声,司机师傅看似专心开车,实则多次好奇地竖起耳朵。 车停了,陆浔之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纪荷双脚踩雪,躲入他的伞下。 伞小,陆浔之主动揽住她的肩。 那一瞬间,纪荷想到一句话,有了想扔伞的冲动。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个冬天,她的挚爱,就在身边。 门口哨兵还在坚守岗位,笔直地站在那儿,鼻头发红,一动不动,像是被冻僵的雪人。 陆浔之在门口停了下,说:“先回去,雪小点再出来。” 几个哨兵有了反应,眼里带着几分犹豫,但下一秒皆是坚定摇头。 雪越下越大,午夜也许会下暴雪。 进了屋,陆老爷子还在茶室坐着,面朝着落地窗,静静看着外面的大雪。 纪荷想起书蔓曾和她说过,陆家老太太是在下雪天离世。 他看着雪,是在思念逝去的爱人吧。 陆浔之脱了外套,朝茶室瞥去一眼,“你先上去。” 纪荷点头,顺便接了他的外套,上楼时看到陆浔之进了茶室。 上到三楼,把衣服放在客厅,进了猫屋。 明明就两个猫窝,大白和大橘就爱挤在一个窝里睡,大半边猫身都挨着地板。 陪着它们玩了会儿,纪荷回房间。 帮徐朝阳女朋友织围巾的材料她已经买好,下午勾了几针,不太满意,洗完澡后拆了重勾,她还是打算先给陆浔之织一条。 坐在床上专心织着,门忽然被敲了几下,然后被打开。 陆浔之走进来,好笑地瞅了眼床上神色紧张的人,泰然自若走到衣柜前拿东西。 纪荷一股脑地把毛线都塞到身下,自己也往被子里钻,露出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男人的背影。 “要不你住这间,我去隔壁,你东西都在这儿,省得要拿也不方便。” 她这话有七分是在试探,也不知那人能不能听出来。 陆浔之拿了套明天出门穿的衣服,转身,“挺方便的啊。” 纪荷沉默,手捏着被褥,“我不方便,你这样随意进出一个女人房间,不太好。” 陆浔之又走到置物柜前,垂眸挑了块手表,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不是夫妻?这样也不太好?” 他果真是无聊了,才会在这里逗她。 “夫妻不分房睡。”纪荷这话接得可迅速了。 陆浔之顿了下,偏不接她的话,往床边走,看见被子低下露出一截的黑色毛线,指了指,“在弄什么?纪荷。”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纪荷有一瞬觉得心慌,把毛线球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给徐朝阳织围巾。” 撒谎一次没问题吧? 陆浔之记得徐朝阳要的明明不是这种颜色。 哦,她刚才说,给徐朝阳织围巾,那就没错了。 黑色是给徐朝阳的。 他看着纪荷,笑了下,“你倒是这个有闲心,他少戴一条围巾,也冷不死。” 屋里的暖气似乎有些闷了,他说完迈步往门口走。 只是走到一半,又忽然折返回来。 第二十一夜 纪荷, 有种要来抢她毛线团的架势,不由得问,“怎么了?” 陆浔之从西小方盒, “阿蒙去给宁教授挑得时候多买了样。” 纪荷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珍珠耳坠, 晶莹剔透, 咋一看像清。 “很漂亮。”她。 刚才为了方便低头不挡视线, 她随手用抓夹把头发夹在脑后, 露出半截纤白的脖颈。 陆浔之单手插兜站在床边,不自觉多看了眼。 临走时,他语气平淡地说:“阿蒙去挑的, 要谢可以谢他。” 纪荷在门关上前,笑说:“也是, 你是我丈夫,不用和你说谢谢。” 隔天早上,纪荷难得想睡懒觉, 但想到得下楼去吃早餐, 便半眯着眼起了床。 她昨晚着了魔,把那两枚耳坠放在手心里, 盯着看了大半夜,实在扛不住了才放过自己的眼睛。 没有陆浔之的吩咐, 身为助理的阿蒙又怎么会擅自购买。 ... 雪还在下,已经没有昨晚那样大,院子有一大一小的身影。 陆斐斐戴着个粉色兔耳帽和手套在堆雪人, 陆浔之穿着件深灰色大衣,撑着伞站在一侧看小姑娘玩得不亦乐乎。 陆浔之对小侄女的宠爱肉眼可见,他很喜欢小孩吗?纪荷边走边想。 吃完早饭, 一大一小的身影牵着手从院子里走进来。 “小叔,我想上去看猫猫,好不好?” 纪荷从温室花房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陆浔之掸去肩头上的雪,看了眼纪荷,“去和婶婶说,她同意了才能上去看。” “婶婶~”陆斐斐跑过去,拉着纪荷的手撒娇摇晃,小眼神别提多可怜了,“婶婶,我要看小猫。” 黎颖今天大早就出了门,没人阻挡陆斐斐想和猫玩的心了。 前两天放学偷偷溜上去想看,结果三楼的门锁着,花奶奶还不肯把钥匙给她。 妈妈和她说那新安装的门是小叔用来防她的!哼! 纪荷也看陆浔之一眼,他一副随你怎么回答的表情。 她点点头,温言道:“去看吧。” 陆斐斐顿时喜笑颜开,蹬蹬瞪往楼上跑,边欢呼:“看小猫去咯。” 纪荷跟在小姑娘后面,陆浔之去了趟厨房,出来时接到了江竟的电话。 “这回完了,徐朝阳刚把那孙...哦孙宁,刚接回北京就被他家老爷子给逮着,身上的现金和卡全给拿走了,没酒店肯让他入住,连以我的名义都不行,家回不了,也出不了北京,现他俩都在骆权店里呢,你有空没,去一趟?” 陆浔之顺手把三楼的门关上:“我去做什么?” 江竟摸摸鼻,笑:“咱们这群人里,就你丫的面子大,徐老爷子就只把你放眼里了,你去劝劝?” 猫屋的门开着,传出陆斐斐脆生生的笑声,纪荷站在门侧,身上一件米白色修身毛衣,垂着眉眼时,有种素然宁静的美。 看着很温顺乖巧,省心且不是多事之人,这也是陆浔之当初决定和纪荷结婚的原因之一。 但他相处后才知道,其实不是,温和只是她的外表,她的内心就和猫儿一样,灵动且易炸毛。 陆浔之对这种反差莫名就有着种喜闻乐见的感觉。 他对着电话冷冷一笑:“那年就劝徐朝阳去断了,他怎么没听?” “他家老爷子都要气住院了。”江竟说得很现实,“现在就一个办法,让孙宁别要肚里的,拿着钱,去别的地方生活,要不然朝阳这辈子都得毁。” 走到客厅,陆浔之脚步停顿,说:“嘉裕公馆的钥匙阿蒙那边有,有什么事让他处理。” 挂了电话,他才往猫屋去。 陆斐斐拿着根逗猫棒,逗得大橘脑袋左右摇晃个不停,大白还是有些羞怯,只蹲在纪荷腿边盯着看。 “婶婶,它们以后会生小孩吗?”小姑娘忽然问。 纪荷说不会,这俩猫都做过绝育了。 陆斐斐大眼充满疑惑:“绝育是什么啊?” 纪荷笑了下:“是一种手术,做完后小猫就不会生猫宝宝。” 陆斐斐似懂非懂,忽然一把抱起大橘,像抱她的芭比娃娃一样在怀里荡来荡去,大橘也不反抗,看着一脸享受。 相处得真的很好,纪荷放心了些,准备去书房拿电脑过来写东西。 “那小叔和婶婶不做这种手术的吧?你们会生小孩吧?以后我要和小叔婶婶的小孩一起玩!” 瞧,小朋友抛出了童稚又天真烂漫的问题。 电光火石之间,纪荷刚好停在门口站着的陆浔之面前,她抬眸去看男人,平静的脸,品不出丝毫情绪。 她扭头,温柔的和小姑娘说,“当然不做。婶婶去拿点东西,马上过来。” 陆浔之侧身让路,垂着眼,纪荷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侧脸白净柔和,离开后留下几缕浅淡的茉莉花香。 等纪荷拿着电脑过来,陆浔之已经不在猫屋,大白大胆点了,去蹭陆斐斐的腿,一人俩猫玩得可开心了。 她有自己喜欢的小副业,小网站的小作者,每日固定更新3000字,勤勤恳恳拿全勤的小扑街。 不是写狗血虐恋,是写悬疑恐怖类型,平时也喜欢看某软件里的迷雾剧场,还有日漫名侦柯南前面几百集都被她盘出浆了。 陆斐斐是真的喜欢小猫,玩了一下午仍然在兴头上,猫都累了,爬到窝里去睡又被她给抱出来。 纪荷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黎颖快回家了,她让陆斐斐放下猫,站在门外等她一会儿。 小姑娘乖巧,蹦跶了出去。 “小叔!你睡醒了呀。” 原来是去休息了,纪荷心想。 她在收纳盒里拿出粘毛器,陆斐斐毛衣上黏上了不少猫毛,她得一根不落地清理掉。 陆浔之刚醒,靠着沙发坐,眼闭着,眉宇间还有没退散干净的困倦。 手机扔在沙发上,五分钟前徐朝阳来了电话。 他揉揉眉骨,睁眼。 隔着张桌子的纪荷半蹲着,拿着个蓝色外壳的东西在陆斐斐衣服上仔细滚动,她的神情很专注。 很突然的,陆浔之觉得纪荷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无论什么事,她都会真诚地对待,例如这段婚姻。 “我才不会告诉妈妈我来看猫猫,她会生气的!”陆斐斐说。 纪荷弯唇笑笑,收好粘毛器,再检查了遍陆斐斐周身上下,确保没猫毛了才牵着她去洗脸洗手。 和小朋友搞好关系很简单,你身上有她喜欢的点,那么她便会毫无保留的为你绽放笑容。 这是纪荷在陆斐斐身上琢磨出来的。 把小姑娘送下楼,再回来,陆浔之已经换了身衣服,整个人都清醒很多,眉眼已然回归凛冽。 “你要出门吗?”她抱着电脑问。 陆浔之微点头,看她,“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去? ” 他没错过说完这话时,纪荷眼里一瞬而过的雀跃。 来到嘉裕公馆,纪荷见到了一个肚子微微隆起,脸色异常苍白脆弱的女人。 女人来开门的那瞬间,纪荷第一反应是浑身冰凉,再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浔之。 许是看多了的缘故,她的想象力飞到了天马行空外。 结婚才多久,你给我搞这些?! 陆浔之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无奈朝她抬抬下巴,徐朝阳正从二楼走下来。 “他的。”陆浔之说。 纪荷那颗跌落谷底的心又马上被拾了起来,她就说嘛,陆浔之看着就不像那种人啊。 她扬起唇,朝对方微一颔首。 对方没有直视,低下头,细如蚊呐地说了声谢谢。 只有在这里,她和徐朝阳才不会被赶走。 徐朝阳走过去安抚性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转头看向纪荷,“纪老师,能陪阿宁进去说会儿话吗?” 纪荷点头,虽然太没了解情况,但从这俩人凝重的表情能看出事情似乎有些难解决。 她取下肩上的包,正想找个地方放,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手指勾住了包的带子。 陆浔之面色自然,“去吧,我来放。” 纪荷扬扬唇。 进了卧室,女人再次和纪荷道谢。 纪荷说:“不用谢我,这房子也不是我的。” 她看了眼四周,友好笑问:“你可以叫我纪荷,你呢,我该怎么称呼你?” 孙宁摸着肚子,垂眸扯出个苍白无力的笑,“孙宁。” 紧接着,纪荷知道了孙宁和徐朝阳之间发生的事。 孙宁,今年二十三岁,江南女子,父母早亡,十三岁时就和家里唯一的小姨来北漂,小姨在孙宁十八岁时因情感受挫而自杀身亡,留下没钱没学历没朋友还得还小姨欠下的债的她,经历了一天只睡四小时像陀螺一样连转的两年,最后实在扛不住进了某会所,戴着‘□□’媚笑讨好,在被客人□□的那晚遇上了徐朝阳。 她需要钱,而徐朝阳看上了她的脸,这本该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关系,俩人却在日渐相处中渐渐迷失了心。 徐家家大势大,不可能会接受徐朝阳找个曾在风月场所的女人,徐家用尽了方法逼迫孙宁和徐朝阳分开,孙宁回到苏州后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事被徐朝阳得知后,亲自去苏州把人接了回来。 说完这些,孙宁小心翼翼观察着纪荷神色,害怕从她脸上看见轻蔑与鄙夷。 可面前的女人却没有,她神色柔和地看着她的肚子,好奇问她,“这是有几个月了?”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很小:“三个多月。” 纪荷不由得问:“你们是打算生下来,对吗?” 孙宁轻轻地、难堪地,“嗯”一声。 没有这个孩子,她和徐朝阳就更难了。她完全是在赌,赌徐家是不是能对徐朝阳的亲生骨头置之不理。 纪荷闻言看着孙宁,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却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 纪荷抿了下唇角,语气柔和:“我以后下了班,能偶尔过来看你吗?” 孙宁一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她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这里是你们家,我和朝阳本就是借住,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真的太出乎她意料了,之前还以为陆浔之娶得妻子也和徐榆一样,有着富家千金大小姐的骄矜高傲,会对她这种人冷眼相待。 纪荷想说这只是陆浔之的房子,和她毫不相干。 虽然他们领证前并未去做财产公证,不是她不肯去,而是陆浔之反问她“你觉得我们会离婚是吗”,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如果离婚,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对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孙宁问。 纪荷摇头:“还没,回去的时候顺便在外面吃点。” 孙宁笑着拉了下纪荷的手,“别麻烦了,我们也还没吃,一起在这儿吃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纪荷还是第一次看见孙宁的笑容,她笑时嘴角的梨涡会显露,平添了几分灵动俏皮。 “那我给你打下手。” 徐朝阳正和陆浔之谈着事,就听后面有开关门声,扭头去看,瞧见孙宁和纪荷皆是唇边挂笑地走了出来。 他微顿了下,转回头,眼圈倏地发红,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看过孙宁的笑了。 “哥,嫂子...谢谢你能把嫂子带过来。” 他们大院里一起长大的这几个,并是不按着年龄排大小,而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地位。 陆浔之看了眼厨房,“怎么我们来你这儿还得干苦力了?” 徐朝阳笑笑,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他斟茶:“阿宁的手艺很不错,苏州菜,待会儿你好好尝尝。” 陆浔之慢慢呷了口,“真决定这样做?” “是,”徐朝阳眼里有坚决,“他要断便去断,我不可能让阿宁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打了。” 身侧放着的包忽然震动了几下,陆浔之侧眸看了几秒,然后打开,拿出手机,以为会是学校或是学生家长找纪荷,没想屏幕上发来消息的人却是一个叫沈期的。 一共发来三条,陆浔之这边暂时只能看见其中一条消息。 能看到的那条是[吃晚饭了吗] 下一秒,陆浔之把手机扣会包里。 孙宁说要展露厨艺,做一桌子苏州菜,纪荷也就没多干涉她,怕她着凉,便主动包揽了洗菜的活。 “你和陆哥感情很好吧。”孙宁瞥一眼放在水槽里的纤纤十指,再看眼自己长了薄薄一层茧子的手,心口微微发涩。 纪荷在洗着西蓝花,她碰了下紧实的花苞,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刚才你们进来,我看见陆哥给你拿包。”孙宁笑笑,“很久以前有和陆哥江竟他们一起吃饭,陆哥给我的印象就是贵不可攀的那种,天生的上位者。” 那种人,不会纡尊降贵为一个女人拿包。 纪荷垂眸一笑,她和陆浔之感情的确是挺好的,但这种好只是因为有了这段婚姻,有了婚姻在枷锁在,他便有了责任,不至于因为没有爱而去冷落她。 菜洗了一半,徐朝阳走了进来,说剩下的交给他就好,让纪荷出去等开饭。 在陆浔之的几个发小里,只有徐朝阳给纪荷的感觉就是游走情场的行家,他的长相是属于很看就很风流的类型,桃花眼,薄唇,还有开朗的性格,身上很多点都特别招女生喜欢。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徐朝阳不瞎搞,从前也是正正经经谈恋爱,遇到孙宁也并不是在声色场所。 从厨房出来,陆浔之还在客厅里坐着,长腿随意交叠,垂眸看着手机。 纪荷擦干净双手,慢步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手机刚才响了。” “电话吗?” 包放在陆浔之腿边,他那动也不动的样子似乎没打算帮她拿过来,她只好侧身,手从他前襟伸过,再微微俯身,但距离有点远,牟足了劲去勾包包,终于勾到手上时,松了口气。 包抓到手上,纪荷缩回身子,却蓦地一顿,意识到自己的侧脸居然在陆浔之右边胸膛前,隔着一个小拳头的距离,而陆浔之始终没动。 她心跳加快,慢慢抬起眼,陆浔之不知看了她多久,居高临下的方式,嘴唇微抿,眼睛黑而淡无波澜。 他们对视着,以奇怪又暧昧的姿势。 “纪老师,你能吃辣对吗?”孙宁的声音打破了这场沉默。 纪荷迅速直起身,朝厨房方向点点头。 她烫着面皮,点开手机,然后起身往阳台去,有种迫不及待想逃离客厅里凝滞微妙的气氛。 陆浔之余光扫了眼阳台。 还是第一次见回个消息都得避开人回。 - 回去的路上,风雪飞扬,街上行人很少。 车厢里播放着轻缓低柔的法文歌曲,纪荷听不懂,但听得昏昏欲睡,脑袋往车窗上偏,慢慢闭上了眼。 陆浔之扭头看了眼,伸手调了下车内的温度,行驶速度也慢了下来。 陆斐斐上楼和猫玩的事情还是被黎颖给知道了,回来时正碰上母亲教育女儿的画面。 黎颖坐在沙发上,面色肃冷,听见开门声抬起了眼,视线落在纪荷脸上,一时间好不容意消下去的焰火又倏地被点燃,有陆浔之在,她也不好直白去说纪荷,只能是把火发在吸鼻抽泣的陆斐斐身上。 “和你说过几次了,猫身上细菌很多,毛还乱飞,要是你吃进肚子里了怎么办?会生病,生病就要打针,你告诉妈妈,想打针吗?” 陆斐斐瘪着嘴,泪眼模糊,听到‘打针’两个字顿时精神了,头像拨浪鼓那样摇晃。 “那以后还和猫玩吗?” “不和不和!” “还喜欢小猫吗?” 陆斐斐心不甘情不愿小小声回到:“......不喜欢了。” 陆浔之外套都没脱,微沉着脸大步往客厅走,纪荷坐在玄关,沉默地换好鞋,再沉默地摆放进鞋柜里。 客厅里男人说话的声音沉冷中透着一丝温和,正在哄着见到他后哭得更欢的小姑娘。 “陆斐斐,记住小叔的话,以后不能再主动上三楼,猫屋也禁止你靠近,如果你能听话,小叔奖励你去一次游乐场。” 陆斐斐眨巴着大眼,说:“真的吗?小叔不许骗人。” “当然,”陆浔之淡笑了声,抬腕,“现在,是不是到了睡觉的点了?你赶紧回去睡,不然小叔要反悔了。” 陆斐斐一听撒腿就往二楼跑。 “大嫂,多的不说,以后管好你女儿。” 黎颖直视面庞冷峻的陆浔之,一腔怒意噎在喉头里,发不出,只好费劲地吞回去。 她这小叔子的脾性她很了解,越和他杠就越落不着好处。 陆浔之转身,抬眼瞧了刚从玄关走到楼梯口的纪荷,接而越过她,径直走上楼。 那一眼,目光里的温度升了上去。 纪荷眉目微垂,心脏的位置有些砰砰。 隔天早餐桌,黎颖完全漠视了纪荷,她倒没觉得不舒服,毕竟来这里后,黎颖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 莫名其妙的。 下了班,陆浔之晚上有工作应酬,纪荷直接去了孙宁那里,听说昨晚他们回去后孙宁和徐朝阳发生了小小的争执,孙宁在浴室险些摔跤,吓坏了徐朝阳,连夜送到医院,还好没什么事。 纪荷陪孙宁坐了会儿,徐朝阳回来时她便告辞离开。 走到楼下,看见了停在路边那台熟悉的车,纪荷愣了两秒后,走变成了小跑,胸前垂着白色围巾大幅度晃动着。 “你今晚不是有饭局吗?”上了车,纪荷轻喘着气,微微侧着身问。 车不是陆浔之开,是很少见面的助理阿蒙在开。 她这么问,是因为陆浔之今晚没穿正装,身上一件黑色冲锋衣,下身配着条同色系的卫裤,额前碎发软塌塌的。 平常他总穿衬衫西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其实也不过风华正茂的年纪。 陆浔之抚了抚衣袖,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先撤了。” 纪荷眼底泛起狡黠笑意:“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第二十二夜 “路过, 顺便。”陆浔之头往后仰,靠在软。 纪荷” 陆浔谢谢的么?” “嗯纪荷手在包里一阵摸索,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两根不同口味的真知棒, “要吃吗?” 陆浔之仔细打量了下她手上的玩意, 眼角含了点笑:“你现在还买这些?” “学生给的, 后天就是圣诞节了, 班里学生人手一长串的棒棒糖, 空气里都是甜味。”纪荷自顾自拆了个青苹果味的放嘴里, 她被酸了下,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现在已经不流行写圣诞贺卡了,都是送些糖果零食。 还记得上高中那会儿, 每逢这个西方节日的到来,班里充斥的恋爱气息比情人节还要浓。 也许是冬天更适合谈恋爱的原因? 她不用去想都能知道, 像陆浔之这种学校里的热门人物,一到节日,桌洞里肯定会被各种礼物塞得满满当当。 陆浔之问:“酸么?” “有点, 很多年没尝过这种味道了。” “你喜欢这种零食?” 纪荷说:“零食我很少吃, 比较常吃的...百醇巧克力棒吧,还挺好吃。” 陆浔之递过来一瓶水, 顺手拧开盖子,给时抽走了纪荷手上香橙味那支, “斐斐估计爱吃。” 纪荷眉眼微垂,取下嘴里的糖,喝了口, 纯净水冲散嘴里的酸,也冲淡了甜,“那你带回去给斐斐, 她会很开心,要不然我再去便利店买多些?” “算了,”陆浔之道,“吃多了长蛀牙。” 纪荷没再接话,扭头看着车窗外。 半晌后,她忽然问:“你很喜欢小孩吗?” 男人回答时眼睛还在闭着,薄唇开合:“如果像陆斐斐这样调皮,那就不喜欢。” 车停了。 纪荷下车,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等着陆浔之的高大身影走过来。 通常新婚夫妻这种时候还在蜜里调油的阶段吧,妻子会在丈夫靠近时伸出手,丈夫停住脚步,笑着用自己干燥又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妻子的手,再一同放在衣服口袋里。 她和陆浔之不这样,他走路一般不停,手插着兜,走近时她立即提步跟在旁边,忽略中间巴掌宽的距离的话,算是并肩而走。 回来晚了些,一楼已经安静。 上了三楼,纪荷往猫屋去,做完日常几项,再陪着它们玩了会儿,看见从门口慢慢走过的身影,她及时叫住了他。 陆浔之手上捏着瓶苏打水,这是他酒后的习惯,喜欢用冰水刺激下晕沉的脑袋。 听到声音,他往后退了一步。 “别喝冰的了,等会我给你泡解酒茶。” 陆浔之抬腕看表,“你不累么?” 纪荷在给大白梳毛,闻言头也没抬地笑了下:“不累,泡茶也不费劲。” 陆浔之没走,就这样看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久了点,直到她把手上那坨猫毛扔到垃圾桶,即将抬起头,他才收回视线往客厅走。 “听其他老师说,下雪的故宫特别有氛围感,周末一起吗?”纪荷把泡好的茉莉蜂蜜水放在桌上,边问了这话。 语气中隐隐含着试探。 陆浔之喝了口温热的茶,抿了下唇角,抬眸回道:“周末我得去一趟广州。” 那双满含期待的杏眼一下就黯了许多。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落忍,却也始终无动于衷,平静看她。 没办法,那边的事必须要亲自过去一趟才能解决。 “那行吧,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去。”纪荷扯出抹笑,“你要在广州待多久?” 陆浔之说:“三到四天,快的话两天。” 纪荷点点头,“广州有一家叫留香居的早茶店,里面的虾仁烧麦很不错,没什么腥味,你得空可以去试试。” “嗯。”陆浔之应着,余光扫到女人的转身,似乎要走,“你想吃?” 纪荷迅速扭头,“ 你要给我带吗?” 陆浔之目光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处,顿了下,说:“有空的话。” - 周六。 纪荷花钱找了个驾校教练,让教练带着她重新练车,她决定以后还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好一些,总麻烦陆浔之也过意不去。 下午的时间和程麦麦约了一起去故宫走走,虽然二十几年都没离开过北京,但纪荷还真没有在冬天下雪时来这里。 没到假期,游客也不少。 绵绵细雪从天落,处处静谧,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莫名伤感的氛围。 程麦麦走出房檐,蹲在地上捧了一掌的雪,“南京应该也下雪了。” 纪荷垂眸去看程麦麦,她今天化着很淡的妆,距离上次见面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看着竟憔悴了许多。 她不知道这个热情开朗的南方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涉及私人,程麦麦没主动提,她也不必探问。 “麦麦,你想回南京了吗?” “不想。”程麦麦挂上了笑容,她把雪全撒回去,拍干净手,“我要在北京定居。” 程麦麦在北京念高中时本就决定了要考这里的大学,结果家里的父亲生了病,母亲要顾着自家快餐店里的生意,又要照顾病人,根本忙不过来,她没办法,只好放弃自己的理想,选择了老家的大学。 毕业后在家乡上班了几年,曾经的理想早已磨灭,如今只有一个念头——赚钱,不管以什么方式,她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有钱人,到时候风风光光回南京,让曾经看不起她的亲戚朋友都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程麦麦走过去挽住纪荷的手,“纪荷,还是你好,你爸当.官,你妈做生意,自己还有个稳定的工作,这未来一眼望过去都是敞亮的,对了,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啊?” 纪荷回答:“搞科技方面的,经常出差。” “有钱吗?” “......有点。” 程麦麦抿唇笑:“有顾桉帅吗?” 纪荷:“没有可比性。” 程麦麦瞪眼,作势要掐她的脸:“啥意思?” 纪荷扬唇:“比顾桉帅。” 程麦麦不客气掐了过去,两个人笑着闹成了一团。 在上学那会儿,她们没这么好过。 ... 元旦假期即将来临,年级组长午休时间宣布假期有团建活动,去东北雪乡,可以带上家属参加。 钟老师把嘴里的茶叶吐回茶杯里,说:“那必须去啊,我老婆老早就想去东北那边看看了。” 罗老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笑道:“男朋友算家属的话,那我也带。” 沈期瞥了眼斜对角低头批改作业的纪荷,“纪老师呢?也带家属去吗?” 纪荷抬起头,“他工作忙,我得回去问问。” 陆浔之下午的飞机,她准备下班后自己开车去机场接他回家,下午要代上一节课,所以现在她得把桌上的几沓作业给批改完。 霍敬航已经回学校上课,去寺庙里住了几天,回来后整个人变得比以前还沉默寡言,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纪荷偶尔眼花,居然能在这个十四岁的小朋友眼中看到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 ......那个寺庙怎么回事。 早上练车一小时,下班刻苦练车三小时,纪荷某天载着教练走了长安街,他当晚便说她可以独立开车了。 随女士给她买的车是奥迪A5,冰莓粉色,外观上就很适合女性。 雪早上就停了,今日阳光明媚,雪融后的路还有些滑,纪荷开得不急不慢,心态保持平稳。 直到车停在机场,她开车门下去,脚步明显是急促的。 路上稍微堵了会儿车,她本来算好能准时出现在接机口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 一路跑过去,接机处人不少,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举着灯牌,扛着大炮。 纪荷在人群中挤着挤着,猛然想起阿蒙说陆浔之会走vip通道,她叹了口气,边转身边拿出手机,果然,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 她没回拨,直接跑回停车的地方,远远就看到她那台车旁身形颀长,西装革履,臂弯挽着件大衣的男人。 是她的丈夫。 跑得泛红的面庞染上笑意,她吐了几口气,微微平复呼吸,整理了下仪容,慢慢往那边走。 只是下一瞬,纪荷的步伐停了。 她看见一个米色大衣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站在了陆浔之旁边,靠得不近,在很正常的社交距离内。 女人仰头笑着,红唇一张一合,陆浔之面无表情平时着前方,黄昏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从纪荷的位置看过去,他的神情模糊很不真切。 纪荷反应了两秒,重新提步,靠近后,她叫了一声,“浔之。” 然后视线偏移,落在陆浔之身旁的周舟的脸上,微微颔首。 陆浔之扭头,看着纪荷。 周舟歪了下脑袋,惊讶地挑了下眉,“原来是陆夫人来接,我还想说陆总怎么不坐助理的车一起回去呢。” 纪荷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车子应声而动,闪烁着车灯。 陆浔之往前跨一步,开了驾驶座的门,再从车头绕过去上了副驾驶。 纪荷走过去,周舟快一步,手掌着驾驶位的门,礼貌道别:“陆总,慢走。” 然后扭头,和纪荷说了同样的话。 纪荷瞥一眼车尾后立着的白色行李箱,状似无意地问:“周小姐这么巧,也刚下飞机?” “对,”周舟捋了捋胸前的卷发,微笑道,“周末和陆总去了趟广州。” “辛苦了。”纪荷淡笑,“你住哪里,我送送你?这个点不好打车。” 周舟让出上车的位置,“不麻烦,我坐地铁会快一些,纪小姐,下次见。” “再见。” 纪荷上了车,扯安全带时瞄了眼旁边,眉目沉静的男人正看着搭在腿间的电脑。 她沉默地扣好安全带纽扣,插入车钥匙,启动车子。 开出机场,天逐渐暗了下来。 途中,纪荷接了个电话,是年级组长打来的,说是今晚九点前就要确定好团建名单,到时候好订酒店。 电话是用耳机接的,她的回答也是只有简短地“嗯,好”,没人知道这通电话的内容是什么。 车停在陆宅门口,阿蒙拎着个棕皮纸袋从另一台车上下来,走过去,把袋子给了纪荷。 里面的居然是虾仁烧麦。 阿蒙说:“这几天陆总都在忙,去机场前想起您交代的事,便让我立马掉头去茶楼打包。” 纪荷回头看了眼站在车边抽烟的男人,面上不显,眼底慢慢浮上了点笑意,“周小姐,怎么会和你们一起去广州?” 阿蒙回答:“她是公司企划部的副经理,广州那边的项目负责人她熟悉。” 他顿了下,暗想着纪荷不可能会无缘无故问起周经理,难道是误会了什么?还是在查岗?他忙补充:“一起去的还有公司副总,和技术部几位相关人员,我和副总全程都和陆总在一起。” 纪荷点点头,看阿蒙一眼,转身进了别墅。 陆浔之在北京入股的其中一家公司,最高管理者上周前突发疾病,在国内做完手术后去了美国做康复治疗,短期内回不来,把公司交给其他人他不放心,带病去请了陆浔之暂时接管公司。 她倒是没想到,周舟也在那家公司上班。 今晚的陆家很热闹,陆父从上海回了来,陆小姑领着一双子女来了家里吃饭。 霍书蔓趴在围栏上,嘴里咀嚼着陆浔之带回来的烧麦,嘴里嘀咕了几句:“想不到啊,我哥这冷面阎王还挺会疼人的嘛,嫂嫂想吃二话不说就从千里迢迢带回来,搁以前我让他在机场给我买个包,他都是直接挂电话无视的。” 说完手撑着围栏转了个身,看着在织围巾的纪荷,“每次舅舅一回来,我哥都要被叫进书房,不到一个小时出不来。” 纪荷摸了摸半成型的围巾,说:“有事情交代吧。” 霍书蔓坐过纪荷身边,揉捏着那团毛线球,想到了什么,弯起了漂亮的眼睛,“嫂嫂真是心灵手巧,要不你也教我织?” 纪荷闻言抬头看她,“那你平时有空就来,我教你。” “好呀。”霍书蔓倒在纪荷肩上看手机,回完男朋友的消息,她顺手点进朋友圈里看,手指往下滑,边看边笑。 “诶?徐榆旁边——”她停顿了下,点进徐榆发的图片里,双手按着放大,接着惊讶地抬眉,“这不是周舟吗?” 纪荷手上的针滑了下,她重新调整好位置,不急不慢勾了几针。 书蔓在她耳边吐槽这俩女的居然玩一起,真是日了狗了! 她:“......” “嫂嫂,你知道周舟吗?” 她:“知——” 霍书蔓打断她,自说自话:“肯定不认识这奇葩吧,现在和徐榆凑一起了,俩奇葩。” 霍书蔓和徐榆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系,同一个寝室,从小就互看对方不顺眼,就因为她小时候短暂地喜欢过徐朝阳几天,徐榆就成天成天一副她要和她抢哥哥的嘴脸。 她当时就想,搞屁啊这女的,我哥陆浔之比你哥强一百倍好吗! 虽然关系不好,但她们依旧没删对方朋友圈,互相视奸着对方。 纪荷还是回答了霍书蔓的提问,“我上次在骆权饭店见过周舟。” 霍书蔓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那她有没有做出些异于常人的行为?” “她很正常,”纪荷不禁疑惑,“她从前怎么了吗?” 霍书蔓摊摊手,“她是我哥高中时的追求者,不管我哥怎么拒绝她,她都像只打不死的小强,等毕业后,不知从哪打听我哥要出国的消息,就成天跟踪他,包括一些在他车底下装定位器公寓门口装监控这些鄙夷所思的事,我哥也没顾念同学之情,直接把她送到了看守所,出来后就把人赶出了北京。” 纪荷听完也感到十分惊讶,她以为周舟是正常追求。 “她现在在你哥入股的公司上班。” 霍书蔓眉头深皱:“我哥同意了?” 纪荷估计陆浔之也是后面才知道的,“上周他们一起去广州出差了。” “啊......”霍书蔓瞅一眼纪荷,她这嫂嫂好平静哦,虽然她是很相信她哥,但她可不太信周舟啊。 她一把抓住纪荷的手,“嫂嫂你放心,我去给你解决这个人。” 纪荷哭笑不得,“你哥早就和我解释过啦,他和周舟一点关系都没,我相信他。” 虽然接机那会儿心里难受,也因为陆浔之一路上的沉默而堵得慌,但他既然都专门解释过了,她要是为了这事无理取闹就不好了。 “嫂嫂你真好,我哥能娶到你真是多亏了我妈天天烧香拜佛。” “是吗?那明天我得亲自去屠宰场抓只猪送你家,好好感谢下你们一家人。”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们给吓了一跳。 纪荷回头看了眼,男人微弯着腰,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的沙发上,清寒的气息完全笼罩过来。 霍书蔓气咻咻地站起来,“哥你真讨厌,吓坏了我和嫂嫂你担得起责嘛。” 陆浔之挺直背,“你那二十四孝男朋友在门口候着,再不走我让哨兵赶人了。” 霍书蔓一听,飞快抄起自己的包,草草地和纪荷说了过两天来找她,再转身,撒腿就跑没影了。 三楼客厅忽然静得可怕,纪荷余光看一眼猫屋,那俩小东西也不叫唤,安静得很。 背后的人似乎没动,一直站在她后边,搞得她动作都不太自然。 其实下午的事想得再通透,但心底里,还是有些生气,所以她暂时不想和陆浔之讲话。 桌上的烧麦还剩一半,陆浔之估计都霍书蔓吃的,他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客厅的灯打在纪荷脸上,仿佛抹了层莹润的亮光。 他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是喜欢去看纪荷的脸。 “不好吃么?” 纪荷:“好吃。” 陆浔之:“还剩挺多。” 纪荷看着他:“吃不下也要吃完么?”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 陆浔之眸光幽幽,视线上移,落在她雾气氤氲的眼睛上,“你在生气?” 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他期间给她夹了一次菜,在结束晚餐后,他夹过去的菜还依然留在她的碗里。 “没有。”纪荷不想承认。 她低头把沙发上的东西一股脑抱上怀里,起身往卧室走。 “现在不说,下回我不会再有时间解释。” 男人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情感。 纪荷忍着眼里的酸楚,扭头强颜欢笑:“我真没生气,难道你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会令我生气的事吗?厨房有泡好的安神茶,你可以喝点,我先睡了。” 陆浔之面色沉冷,眼里的温度骤降,盯着那扇门严实关上。 - 隔天吃早餐时,陆父破天荒地和纪荷说了话,问了几句她在学校里的情况,说如果纪家或者工作上需要帮忙,尽管说出来。 纪荷连连点头,回答得谨慎又妥帖。 这天早上陆浔之没有下楼吃早饭,次卧的门一直紧闭着。 纪荷收拾完,出门前去了趟厨房,茶壶里昨晚泡得茶一点不少,她直接倒水槽里,再冲洗干净。 来到学校,年级组长问纪荷怎么只报了一个名,老公不去么? “他刚好有事,去不了。”她解释。 年级组长也没多问,拿着书本去教学楼了。 一整天里,除去上课的时间,纪荷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下班后她也没第一时间回去,也没打算回去吃饭,给花姨打了电话说学校里有事忙,实则是开车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然后去打包了一份麻辣烫,回到自己的小窝慢慢吃完。 这套房子她只出了百分之二十的钱,是她当时所有的存款,剩下的都是随女士和纪局长出。 上班后她每个月都会往父母公用的那张卡里打一笔钱,当作是还他们给她买房子的钱。 她独立得不早不晚,在意识到自己有能力赚钱的时候就已经没主动伸手和家里人要过一分钱,大学时的生活费大多来源于她给某杂志投稿,还有给某些签书不签人的网站写。 曲芝宜说她就是瞎折腾,明明随女士给她的零花钱都够一年的生活费了。 可她偏偏喜欢这种折腾自己,自强自立,很有成就感。 陆浔之在天刚露鱼肚白的时候就驱车去了公司实验室一趟,在那儿一待就是一天。 晚上按时回去吃晚饭,进门后陆斐斐惯例蹦跶过来索抱,他把衣服挂好,嫌小姑娘毛衣上有水彩笔没去抱,牵着她走到餐厅。 女佣端着水过来,一大一小开始洗手。 “小叔,你今天带真知棒给我了吗?” 陆浔之看她绑鱼骨辫的脑袋一眼,“什么真知棒?” 陆斐斐嘟嘴,“就是那天我在小叔口袋摸到的,你不肯给我吃,说今天给我买一罐回来。” “忘了,明天。”陆浔之把干净的毛巾给小姑娘自己擦,上半身往椅背上靠,抬眼看了眼三楼,上面并没有亮灯。 没回来? 第二十三夜 菜, 餐厅里陆续来了人。 ,正好那边也有事,近几天都不在北京。 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擦完手, 往餐桌看了圈, 再看向陆浔之, 意思是:我孙媳妇呢? , “花姨。” 刚从厨房出来的花姨立刻意会:“我给忘记说了, 小纪说学校里事情多,今晚就不回来吃了。” 老爷子说:“今晚的汤看着不错,先给她留点。” 花姨笑:“好勒。” 晚餐结束后, 陆浔之陪老爷子在客厅下了盘象棋,回到书房已经临近九点钟。 窗是开着的, 窗台上一盆薄荷叶尖有点蔫了,他没养过这种的东西,不好胡乱折腾, 只能是等薄荷的主人回来亲自弄。 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已经走到了晚归的时间点。 陆浔之结束工作, 端起咖啡,走出书房, 进了猫屋,惊扰了在睡觉的大白大橘, 朝他哈了两声气,见他气定神闲不为所动,俩小猫像受气包似的, 默默换了个窝挤,不过也没给他好脸色。 陆浔之觑它们一眼,微勾起唇:“我惹你俩了?” 手机响了声。 打开一看, 是阿孟在汇报明天的行程,其中和洋政科技的老总在明早有场高尔夫要打。 ... 纪荷看完两集勾心斗角的宫廷连续剧,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她惊了下,马上收拾一通下楼开车。 车子开上长安街,这个点的车流依然是川流不息。 趁着前方红灯,纪荷看了下手机,微信上有几个红点,但没有一个来自陆浔之。 程麦麦:[我准备找个班上] 一分钟后。 程麦麦:[找到了,去顾桉公司给他当助理,月薪过万,(可爱)] - 芝宜:[已和好,宋尧和他前女友讲清楚了(微笑)] 芝宜:[你和陆浔之这边怎样?这段时间有没有产生暧昧的火花?等我下次休假,咱四个一去山庄玩玩。] 前面绿灯亮了,来不及回复,等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纪荷才抓紧时间回。 回完两个人的消息,她把手机放在控制台,不经意间往右边瞟了眼。 这一眼看得她呼吸一窒。 旁边的人行道上,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瘦高男人,低着头,双手插兜,侧脸模糊不清,但隐隐能看见对方下颌延至颈部的位置有条狰狞的疤痕。 “哔——”交通灯已经转绿,纪荷的车还没动,后面的车等得不耐烦,按响了喇叭。 她回过神,浑身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脚踩油门,一刻也不敢停的回到了陆宅。 看见里面敞亮的灯火,跳动得飞快的心才稍微降速,她动作机械地解开安全带,后背不停冒着汗,她把额头往方向盘上靠,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楼下的门终于有了动静,陆浔之迈步走到围栏边上,朝下面看了眼,喝完杯中咖啡,回到了次卧。 纪荷上楼后直奔浴室,掬起一捧冷水往脸上扑,水滴打湿了额边碎发,顺着脸颊滑进领口,怕冷的她却无知无觉,像是感觉不到冷,只呆呆看着镜中脸色惨白的自己。 她一定是认错人了,明明离赵啸的出狱时间还有段日子。 - 一晚没睡,纪荷顶着眼下的乌青起来去厨房喝水,喝完后瞧见汤锅还在运行中。 打开一看里面在热着盅汤,她以为是花姨给陆浔之热的,没喝,回房洗漱收拾了些东西,下楼时遇到了在门口逗鸟的陆老爷子。 老爷子问:“今天不是假期?” 纪荷回答:“学校组织职工团建,去吉林,后天回来。” 老爷子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逗笼子里的鹦鹉。 纪荷没吃早餐就出门,她驱车先回了家,随女士和纪局长正在吃早餐,俩人看见她都有些惊讶,手上还拎着包,以为她和陆浔之吵架了,大早上回娘家住呢。 她哭笑不得:“您忘了么,我今天去团建,出发前顺便来这儿吃点。” 随女士一边给她添碗筷,一边口不对心地说:“陆家没你吃的?大老远跑回来,不嫌麻烦。” 纪荷垂眸笑笑。 纪局长在纪荷进来前就已经吃饱了,这会儿他又给自己盛了点稀饭,“那边寒,多穿点。” 纪荷点头,“好。” 她看了看包子旁边的那碟榨菜,纪局长每次吃稀饭必须要配的小菜。 手伸过去,筷子一夹,再往主位上坐着的人碗里一放。 父女俩对视了眼,又互相别开了视线。 随女士敲了下桌沿,“赶紧吃你的,待会儿别赶不上车。” 纪荷不紧不慢吃了两个包子和一杯甜豆浆,临走前剥了个水煮蛋,起身放到随女士装三明治的圆碟上。 “爸,妈,我先走了。”说完便拎包起身往门口走。 随女士看一眼碟子,起身:“啧,我不想吃鸡蛋...你给我注意安全啊。” “好。” - 阿蒙看着从远处走来的陆浔之,快步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球杆,问:“中午这顿要和程总他们一起吃么?” 程总也就是洋政的老总,此时还在打着高尔夫,身边一个年轻貌美的佳人陪着。 陆浔之摘下帽子,不冷不热睨了眼阿蒙:“我的时间都要浪费在他们身上么?” 今天是元旦假期第一天,晚上就是跨年夜,他答应了要买糖果回去给陆斐斐。 刚说完,程总揽着佳人走过来,“陆总,你这是?不打了?” 陆浔之懒洋洋的,淡笑,“程叔,叫我小陆就好,我技不如人,哪天我大哥有空了,让他来陪您打个过瘾。” 程总笑呵呵道:“唉哟,陆厅我可是叫了好几回啊,次次都推脱没空,小陆啊,那下回,你哥俩一起陪我打打?” 阿蒙清楚地看见自家老板听到从程总嘴里吐出‘小陆’俩字时,唇边的笑是极冷的。 陆浔之:“乐意奉陪。” 车从高尔夫球场开出,开了好一阵,阿蒙把车停在路边,下去直奔商店。 他一个精通四国语言的特助正在去为一个六岁小朋友买棒棒糖和q.q糖。 选完,正准备结账,店门响起‘欢迎光临’。 阿蒙边掏钱包边侧眸,一瞧门口的高大身影竟是陆浔之。 “陆总?” 陆浔之径直往货架边上走,走了半圈,绕到收银台,“请问百醇在哪里?” 阿蒙上车时,一手提着小朋友的零食,一手抱着箱巧克力棒。 他可奇怪了,跟在陆浔之身边几年也没见他吃过这种东西,一般来说这些玩意儿是被他归类在不健康的食品范围内。 就连给小侄女陆斐斐买的糖果,都没满足小姑娘口中的一罐,这巧克力棒居然一买就是一箱。 ... 一行人到达雪乡后在下榻的地方稍微休息了下,下午的时间是自由活动。 纪荷同罗老师沈期几个人相约出去逛,一路走走拍拍。 在小食店休息时,纪荷挑了几张照片发给霍书蔓,其中一张是几个人的合影,没想到霍书蔓会直接发到了朋友圈,配上‘嫂嫂去雪乡了,我也想(可怜)’的文字。 小女生的心思纪荷多少能猜到,怕是发给男朋友看的。 罗老师咬了口冰糕,冻得牙齿一激灵,转头她又笑道:“纪老师,沈老师,去堆雪人吗?打雪仗也行。” 沈期放下茶杯:“行啊。” 纪荷把手机塞回包里,跟着他们出去。 北京这边。 陆浔之盯着霍书蔓朋友圈看了大概有十秒,然后滑了两下屏幕,找到她的微信。 [P的?]北京这几天没下这么大雪。 霍书蔓先是夸张地吐槽了番万年不给她发微信的人终于懂得和妹妹联络感情了,然后是皱眉打上几个字。 霍书蔓:[什么p的?一看就是生图,原相机!嫂嫂天生丽质。] 陆浔之:[她在东北?] 霍书蔓:[是的啊,年级组织团建,对了,你怎么没去啊,嫂嫂不是说可以带家属么?] 陆浔之没再回复,揿灭了屏幕。 把零食给陆斐斐后,他便出了门,几个发小凑一起在江竟那边打扑克。 一玩玩到天黑,陆浔之给阿蒙放了几天假,自己开车回陆宅。 在书房处理了几封美国那边的邮件,他起身去把窗台的薄荷拿进来。 花姨按时来喂猫,她家小孙子也喜欢猫啊狗的,所以她照顾起猫来也有点经验。 她把铲出来的猫砂装到袋子里,收拾好后关上猫屋的门,转身就见陆浔之坐在客厅里。 笑了笑,说:“浔之,我看昨晚那汤还在锅里呢。” 陆浔之挑眉:“一点也没喝?” “没呢,”花姨说,“这孩子大早上就走了,早餐也不吃。” - 晚餐后,陆延之和黎颖出去过二人世界去了,陆斐斐在一楼看小猪佩奇。 她含着蜜桃味棒棒糖,古灵精怪地瞅一眼旁边,然后慢慢一下一下挪屁股,直到被陆浔之用手撑着脑袋才没法动。 “小叔心情不好吗?”她笑眯眯问。 陆浔之说:“没有。” “那你笑一个给斐斐看。” “看你电视去。” 陆斐斐弯起眼睛,“小叔是不是想婶婶了呀。” 陆浔之顿了下,伸手往小姑娘脑袋上揉了几下,眼含宠溺:“想不想看烟花?小叔带你去。” 跨年倒计时结束,新的一年到来。 纪荷下午用雪球捏了只小猫,她拍了下来,零点一到配着这张图发了朋友圈。 ——祝各位家长和各位同学,以及亲朋好友同事们新年快乐。 没一会儿就有很多点赞和评论,她逐个回复评论,回完后正要退出,上方状态栏出现‘一条新消息’。 看到文字左边那个极具冷感的头像时,纪荷心脏狠狠一跳。 点进去看,是点赞,手指停在页面半晌。 她顺势点进那人的朋友圈,居然不是一条直线,就在刚刚也发了条,没有文字,只有张烟火绚烂的图。 她认出拍照的位置,郊区那边的江边,每年跨年都会有烟花秀。 他去看烟花了?估计是和江竟几个大男人一起吧。 但想想又不可能,他们一群人大把能消遣的活动,而且想看烟花也不至于跑去人山人海的地方。 来东北她没和陆浔之说,但现在也一定是知道了,微信和电话还是安安静静一片。 虽然心里早就清楚她和他不过只是一段应付长辈的婚姻,可想到陆浔之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心口就闷痛得厉害。 她怕自己继续想下去就要胡思乱想,干脆关了手机什么也不想,正巧罗老师来敲门聊天,两人便去了楼下边喝热茶边聊。 和罗老师聊名著聊诗集聊到半夜,纪荷觉得心没这么空了,出来玩当然是为了放松心情的,她打算这两天不想工作不想家庭不想任何事,把自己一股脑扎在漫天雪地里。 假期最后一天一行人愉快地返回了北京,飞机落地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都这个点了,钟老师提议大家一起去吃晚饭。 罗老师也觉得可行,“那就去涮羊肉吧,就上回咱几个一起吃过的那家,价格还行。” 有老师说:“羊肉膻,学校附近有家湘菜馆的菜还不错。” ... 纪荷拎着包,低头看手机给学生回复消息,不打算发表去吃什么的意见。 她只想早点吃完,好让她回去备课和写作。 没过多久,纪荷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陆浔之发的。 他说他在出站口。 那一瞬间的心情难言而喻,她愣了几秒,然后迅速把手机关了,回头去找年级组长,脸上带着久雨初霁的淡淡笑意。 和同事道完别,纪荷往与他们相反的出站口走,一路上心情上上下下。 那晚和罗老师聊天,她们还聊到了彼此的爱情与婚姻,也许是上一个话题探讨了某著名爱情,她当时有些伤春悲秋,把自己的婚姻生活告诉了罗老师。 她和喜欢的人结婚了,但对方不爱她,她到底该不该执着于对方爱不爱她这点上? 罗老师沉默了下,说:“其实我很羡慕你,除了有相同稳定的工作,你没有当代年轻人所拥有的压力,不愁吃穿没有任何贷款,还很会在主业之外的地方赚钱,再说到家庭方面,你父母有自己的事业,你家没有重男轻女的现象,记得有回聚餐,你弟弟也在,他趁着你去洗手间,还给在座的老师派烟倒茶,让大家多多关照你。 而你的婆家人似乎都很开明,这样一看你好像就更没什么婚后压力了,所以说,你有钱有颜有时间,什么都不缺,为什么就不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呢?成功了,他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丈夫,失败了,他也还是你的老公。实在不行,咱就换一个爱你的呗。” 这番话,纪荷并没有完全认同。 她打算随心所欲。 - 出站口外停着几台车,纪荷还是一眼就瞧见了陆浔之的宾利,她快步走过去,敲了敲副驾驶的窗,然后把包放到后排座位去。 走回来打开副驾驶车门那一刻,纪荷愣了下。 她定眼看着座位上那一束包装精致的绿色桔梗花,颜色十分的小清新,光看着心情就莫名的好。 所以,这是陆浔之拿来哄她的? 她看陆浔之一眼,然后抱起花束,弯腰钻进车里。 车子开出机场,车内的温度好似高了些。 纪荷把花小心翼翼放到腿边,再脱下厚重的外套,她往陆浔之这边侧了下身子,把外套扔到了后排去。 她低头看看自己长裙的颜色和白色针织开衫,倒是和这束花一样了。 前方红灯。 纪荷在欣赏花,并不知道陆浔之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了。 他在思考纪荷气消了没,又在不解她这几天究竟在气什么。 交通灯转绿。 陆浔之收回视线,平视着前方大量的车流,“好玩吗?” 纪荷抿抿唇,嗓音轻慢柔婉:“挺好玩的。” 她顿了下,又道:“抱歉,没把团建的事告诉你。” 陆浔之单手打着方向盘,左手搁在窗沿边上,语气平平:“没关系,我这几天也忙。” 上午才从上海那边回来。 在上海这俩天,除去公司的事,还替陆泓京参加了手下人女儿的婚礼。 纪荷额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抬手掰开车上的镜子,理了理。 陆浔之关了窗,调低了车内暖气,“明晚骆权生日,攒了局,一起去?” 纪荷点头,把镜子合上。 半晌后,她说:“我想回丰台那边拿点东西。” 有几本资料书明天上课需要用到,她本想着早上自己开车回去拿的,又怕塞车,只好利用下今天的司机陆浔之了。 陆浔之瞧她一眼,没说什么,在前方路口掉头。 从这里过去得一个多小时,确实远,再回去西城,订好的餐厅估计也打烊了。 这段路程里,纪荷抱着花,心安理得睡着了。 陆浔之开车技术过硬,这一路上她也没感觉到丝毫颠簸。 有他在,浮躁的心似乎都能平静下来。 到了后,陆浔之把车开进小区,没下去,纪荷独自上楼。 她在房间拿了个帆布袋,放了几件衣服,再从柜子里拿出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看了眼里面的照片。 加上几本资料书,一个袋子装得鼓鼓的。 坐电梯时,纪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亮晶晶的,唇角也微微上扬。 屏显上的红色数字跳跃到“1”,电梯“叮”一声,门缓缓打开。 一股冷风灌了进来,纪荷下意识抱紧双臂,视线抬起,正要迈步,整个人倏地僵住。 电梯外站着个黑衣鸭舌帽男人,下颌线上的疤痕丑陋恐怖,一双浑浊的眼要笑不笑地盯着纪荷。 纪荷的心跳速度达到了极限,她咽了咽嗓子,逼着自己移开视线,大跨一步出了电梯。 电梯距离门口的路明明很短,她却仿佛走了快一个世纪。 身上冷汗涔涔,她一直一直都没回头。 陆浔之倚在车门上,看着门口方向,轻吸了口咬着的烟,白雾缓缓从唇边漫出。 门口出现个纤细的身影,低着头。 陆浔之掐了烟,正要想扔去垃圾桶,就见那身影飞速跑过来。 然后,他被扑了个满怀。 他愣了下,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挑眉道:“怎么了?” 刚说完,陆浔之察觉到纪荷的身体的异常,她在抖,圈在他腰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纪荷?”他伸手去把她的头抬起来。 纪荷煞白着一张脸,眼圈通红,连双唇都微微颤抖。 “对...对不起,”她的下巴被陆浔之挑起,只能是直视着他,憋着泪说,“能不能,给我靠一下......” 她刚才一路咬着牙,指甲陷进掌心肉,才强撑着双发软的腿走到门口,抬头看见车边上的高大身影,一瞬间像是看到了能支撑自己的东西,便不管不顾冲了过来。 陆浔之不语,只盯着纪荷看。 纪荷以为他不同意,哽咽道:“抱歉啊......” 说完慢慢松开了双臂,脚步往后撤想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结果眼前人忽然长臂一伸,把她给带了回去。 陆浔之握拳的手箍住纪荷的腰,吊儿郎当地说:“没说不能,还不能给人思考的时间?” 纪荷嘴角很勉强地牵动了下,侧脸压住陆浔之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 她睁着眼睛,无声落泪,眼神空空,目光失焦没有着落点。 陆浔之看着怀里人的头顶,眉紧皱了起来。 回程的路上车厢依旧安静,绿桔梗不再被它的主人宠溺抱着 ,孤零零躺在后座。 陆浔之在右转时往副驾驶瞥了眼,纪荷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她并没在看什么,眼皮动也不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一路无言。 回到陆宅,纪荷头回没有等陆浔之一起走进去,她抱着帆布袋,走得像个没有灵魂的丧尸。 陆浔之把后排的行李包和花给拿上,锁好车,迈步走到纪荷旁边,抽走她怀里的东西时,她竟没有什么反应。 他停顿了下,“纪荷。” 纪荷很机械地扭头。 ......得,还知道旁边有个他,魂还在。 “看路。”他两手都拎着她的东西,空不出手牵她。 这上楼的路是陆浔之平生走得最慢的一次。 回到三楼,听见了声猫叫,纪荷如梦初醒般,脸上恢复了点神采,边脱衣服边往猫屋走。 花姨把大白大橘照顾得很好。 她关了门在里面待了一会,出去就看见了在客厅里的陆浔之,垂眸轻声说:“我回房洗澡睡觉了。” 陆浔之听着主卧的门关上,才起身下楼。 纪荷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整张脸都自虐般地浸在了温水中,待到窒息感逼近才浮出水面。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平复气息间手往浴缸旁的架子上伸。 拿到手机后直接给随女士拨了电话。 那边没响多久就接通了。 第二十四夜 随女士加着班呢, 院里的账目出了点问题,她一,这会儿瞧见纪荷的来电, 。 , 怎么了吗?” 纪荷嗓音发哑, , 赵啸还在里面对吗?” 随女士心里一咯噔, 忙 她昨晚还和纪誉聊起这事情, 那死人确实还没刑满释放。 纪荷把遇见两回、明显是刻意为之的陌生却又很熟悉的男人告诉了随女士。 随女士听完沉默了阵,说:“你这段时间多注意些,尽量别到处去, 我和你爸明天到那边调监控。” 顿了顿,她轻声安抚女儿:“没事的, 那死人出来后让你爸想办法送出北京,你别自己吓自己了,结了婚, 有些事浔之是可以知晓的。 ” “不——”纪荷闭紧干涩的眼睛, 想到那个永远都活着阳光低下的人,哽咽道, “我不想让他知道。” 那是她人生中最不愿回首的过往,大学那几年夜夜噩梦缠身, 没有一天不阴暗地想自己当初怎么没一刀捅死赵啸。 ... 纪荷曾以为父母闹离婚那段日子才是她这辈子最难捱的时刻,然而并不是,她在十六岁这年, 有了继父。 随女士和纪局长离婚一年多,随女士便和一个叫赵啸的男人领了证。 赵啸曾和随女士在一家化妆品公司上班,赵啸是研发部的部长, 随女士是组长,两个人共事五年,志趣相投,有着相同的研发方向。 赵啸为人温和儒雅,体贴幽默,有脑子有上进心,前妻亡故,无儿无女,家中无老人。 随女士会和他结婚自然是看中他顾家,对纪荷还很好。 那时的纪荷不怎么爱说话,有天放学回家,看见家里出现的中年男人时,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半晌,她看了眼在男人身旁微笑的随女士,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缓过内心的冲击后,纪荷很快想通,大人的事她不想过多掺合,估计随女士也不需要她的任何意见。 吃饭时赵啸温声温语,时不时就给纪荷夹菜,但纪荷都没吃,看着她碗里满满的菜,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还检讨起了自己,最后是在随女士的不满下,她稍微吃了些。 饭后纪荷去书房写作业,听见赵啸在和随女士说等领证了就去换个大房子。 她听得发笑,撂下笔,仰头看着天花板。 这里到处都有纪誉留下的痕迹,那个男人自然是不喜欢。 隔了两天,赵啸又来了,抱着几个泡沫箱,一进门就说:“纪荷,看叔叔给你带了什么,你妈说你最爱吃兴化那边的青虾了,这不,我那天在你家吃完晚饭,连夜就开车去了江苏,带了很多,咱慢慢吃。” 纪荷闻言看了眼他带来的那几个箱子,顿了顿,礼貌地道了声谢。 随女士这时说:“你物理卷子不是有几道题做不出吗?等吃完饭让你赵叔叔教你。” 纪荷皱眉,在心里嘀咕着,赵啸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还看得懂高二的卷子。 随女士一眼道破她的心思,“人高中大学都参加过不少物理竞赛,曾经拿过全国第二名呢。” 纪荷心想,还挺厉害啊,但肯定比不过陆浔之。 对了,她今天终于见到陆浔之了,学校邀请他回来给高三年级做演讲,虽然她没能和他说上话,但远远能看一眼就已经很满足了。 听说他在美国的加州理工大学,她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以她现在的成绩,想去他在的学校,估计得把用来写卷子的手给写废。 “我说你听到没有,”久久没听到回应,随女士不满地敲了下桌子,“想什么呢,一下笑一下愁眉苦脸的。” 纪荷往厨房瞄了一眼,好吧,就看看你有多牛吧。 “听到了。”她乖巧回答。 赵啸的厨艺,说实话还不错,色香味俱全,知道纪荷爱吃辣,特地把每样菜都分开辣和不辣两份。 在她的印象里,纪誉很少下厨,他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会直接在队里过夜,碰上任务,十天半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留家里的人成日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纪荷一直以为父母离婚的原因是随女士嫌纪誉不顾家和不想让她出去创业。 但其实并不是,有些事她并不知道。 最主要的原因是纪荷某次放学回家的路上,随女士发现被纪誉抓进去蹲大牢的罪犯的家属在跟踪纪荷,危及到女儿的安全问题,随女士饶是再怎么理解这份工作也难免会对他心存埋怨。 纪荷从小身体就不好,身板还瘦弱,她不像小儿子纪述,经常跟着纪誉练散打,最起码遇上什么事能保护好自己。 满满两碟白灼虾上了餐桌,赵啸把蒜蓉蘸料给她们母女各自一份。 “来,尝尝,要是好吃,吃完家里这些我再去趟江苏买。” 随女士笑了下:“一个月吃一次就得了,吃多了尿酸高。” “行,听你的。”赵啸温柔笑道,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先是给随女士剥了个虾,然后给纪荷也剥了个,再接着他便不怎么吃了,全程给她们母女俩剥。 纪荷边拒绝边道谢,赵啸跟没听到似的,越剥越起劲,有随女士的眼神压迫,她不吃也得吃。 结束晚餐后纪荷本想去洗碗,这是父母离婚后她和随女士的分工,一人煮饭一人善后,结果厨房都没踏进去,就被赵啸给赶回了书房。 赵啸不止厨艺好,他头脑也好,给纪荷讲题时总能让她茅塞顿开,她也一点即通,他幽默风趣的讲题方式深得纪荷的心。 往后的日子里,只要随女士在家,赵啸都会买水果零食来家里,先是做饭然后辅导纪荷。 纪荷对于这个彬彬有礼还免费的家教还挺满意,而且这个男人懂分寸,从不会做任何越界的事,她虽然没完全接受赵啸,但慢慢的,已经没那么排斥他了。 在他们决定领证前,纪荷多多少少还是感到难过,她抱着曾经的全家福,埋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宿。 第二天放学,纪荷背着书包去初中部找到纪述,和他讲了这事,纪述没心没肺,说只要不妨碍他打cf就行,气得她掐着他的手走了一路。 目的地是纪述现在居住的地方。 纪述说:“你真要去我家啊?爸今天又不在。” 纪荷眉眼微垂,声音很低:“什么你家我家,咱俩一个爹妈,永远都是一家人。” 纪荷不想回去,听随女士说,她和赵啸要庆祝领证。 纪述气哼哼,咬了口纪荷给他买的雪糕,“我看我就不是咱妈亲生的,让我跟着爸到这边吃苦。” 说完看了眼自家姐姐,又觉得父母的决定没错,他跟着父亲总比姐姐再去遭以前的罪好。 姐弟俩走走吃吃,来到小区已经是天黑。 纪荷一次也没来过这里,两室一厅的旧房子,里面只有简单几样家具,显得很冷冷清清的。 既然纪誉不回家,纪荷打算在这里吃个晚饭再走,结果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就几瓶矿泉水,她叹了口气,去房间叫纪述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纪述正打着手游,嘴上骂骂咧咧的,纪荷听得直皱眉,走过去夺了他的手机,“去买菜,不然我和妈妈说你整天打游戏。” “说呗,”纪述一点也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她又不管我,她只在意你。” 纪荷瞪着他,眼睛都瞪红了。 纪述看她一眼,撇撇嘴,“去就去嘛,我可是穷光蛋。” “我有。” “哦哟,那亲爱的姐姐能借点给我买个游戏装备么?” “可以烧给你。” ... 从超市回去,纪述手上提了满满两袋东西。 姐弟俩从小就这样,上一秒在闹别扭,下一秒就能嘻嘻哈哈,纪述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小年纪就特别会逗女生,还会低头服软,又长了一张俊秀白皙的脸,谁看了都容易心软。 走到家门口,纪述还乐呵呵地呲个大牙,纪荷也在笑着,门一开,她和弟弟讨论着是先吃螺蛳粉还是酸辣粉的问题,忽地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纪誉的声音。 他背向着姐弟俩在打电话。 纪荷愣住,随女士和纪誉离婚有多久,她便有多久没正式见过纪誉了。 纪述并没察觉到纪荷的不对劲,“得,爸回来了,让他弄蛋炒饭给咱俩吃。” 他拎着东西走到客厅,放下右手那袋,然后挺直腰背,朝纪誉敬了个礼,声音铿锵有力:“爸!您、回、家、了!” 纪荷:“......” 纪誉扫纪述一眼,继续讲着电话。 “姐,站着干嘛,过来啊。” 纪誉听见了这句话,下意识扭头往门口看,也愣了下,他和电话那头的人简短说了几句就挂了,锐利的视线落在纪荷身上。 纪荷攥紧拎着的小袋子,鼓起勇气走过去,抬起头冲着纪誉笑了笑,“爸。” 纪誉皱眉,声音没什么温度:“纪荷,你怎么在这里?” “我......”纪荷不敢说是想见他,只好拿纪述当幌子。 “放学的时候和纪述遇上了,我们就一起回家了。” “回家?这是你家?” 纪荷抿紧唇,眼皮耷拉着。 纪誉从沙发旁走到纪荷面前,“回你自己的家去。” 纪述一看情况不对啊,忙上前说:“爸,姐她——” 纪誉喝道:“闭嘴。” 姐弟俩吓得一哆嗦。 纪荷低声说:“我就是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吃了饭马上就走。” 纪誉拧眉:“你家没饭吃?还是你妈不给你做饭?” 纪荷不说话。 纪誉捞起沙发上的外套,从兜里掏出个钱包,扯出张一百块塞到纪荷手里,“回去的路上自己买点,纪述,送姐姐回家。” “哦。”纪述不甘不愿地应着。 他和姐姐也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当然不想纪荷现在就走。 “我不回去,爸,我在这里吃晚饭可以吗?”纪荷红着眼眶恳求,“我来煮,我和纪述买了很多菜,您想吃什么我都会煮。” 纪誉手指微颤,冷声:“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纪荷眼泪顿时哗哗落,伸手想去拉纪誉的手,不料却被他躲开。 他这一躲,纪荷憋了一年多的情绪就忍不住了。 “爸爸怎么会不欢迎自己女儿的啊,爸爸很讨厌我吗?这一年里妈妈每个月都会带纪述去吃饭,而您呢,不说见面,我给您打电话您都很少会接。”纪荷垂下脑袋,清瘦的身形在这一刻显得尤为脆弱,嗓音里都是痛苦的哽咽,“您就这么讨厌我吗......” 纪誉呼吸一滞,别开眼,不忍去看。 纪述抹了下眼睛,一把拉着纪荷胳膊,“姐,咱俩出去吃火锅。” 纪荷摇摇头,扯开纪述的手,拎起沙发上的书包,转身,背对着他们,很平静地说: “我马上就会有新爸爸了,他对我挺好的,我也不会再来打扰您,祝您以后都......平安顺遂。” 说完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纪誉下意识抬脚,却又马上收了回去。 “爸,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姐啊?”在纪述记忆中,父亲对姐姐从来都是舍不得大声说话的。 纪誉面无表情低下头,再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去,送你姐姐回家,要打车回,再陪她吃点好的。” 纪述哦了声,接钱时看了眼纪誉,发现他眼睛都是红的。 从那天起,纪荷没再偷偷去过纪誉单位门口一次,她们搬了家,赵啸正式住了进去。 步入高三,学业更是繁重,纪荷决定考A大,在学校时连纪述的面都很少见。 她和赵啸的关系也称不上十分好,平平淡淡吧,能和平共处,他倒是没有三分钟热度,还是会给她辅导功课,也会常去买青虾回家。 有回赵啸看纪荷整天都把自己埋在题海里,怕她压力大,便和随女士商量着带上纪述一起去南方海边散散心。 彼时的随女士早已从化妆品公司辞职,自己做起了小生意,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的,她起初不太想去这么远,在市内找个山庄泡泡温泉住一晚就行,但赵啸说看了大海心情或许能更广阔,对这些埋头苦读的高三生再好不过了。 随女士最后还是同意,但纪述那边就不太乐意了,要不是纪荷给他打了电话,他压根就不想见赵啸这人,他总觉得这男人道貌岸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纪荷笑他跟着纪誉在一起久了,看谁都像坏人了是吧? 纪誉在这年升职了,他一直都是警界翘楚,能有今天的荣誉不奇怪。 趁着仅有的几天假期,一行人出发去了南方临海城市,那边不似北京十月的秋天,到处都暖洋洋的,白天不穿短袖还会热。 纪述来的路上一个劲吐槽大海有什么好看的,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打游戏。 结果一到海边,啪啪打脸。 姐弟俩都玩疯了,滑板冲浪和潜水,开海上飞艇的项目都来了一遍,玩累后在酒店歇了半天,又换上泳衣准备去游泳。 纪荷的泳衣是来前临时买的,很保守的连体款,但有点紧身,镜子中的自己曲线明显,难怪程麦麦总说她发育的很好,裙子的下摆也不会太长,一双细长皙白的长腿暴露在太阳底下。 她刚开始穿着还有些别扭,但和纪述在浅水区泡了会儿,旁边都是穿比基尼的姐姐,她也逐渐放开了很多。 随女士和赵啸在沙滩上喝椰汁乘凉,俩人有说有笑的,时不时往姐弟俩游泳的地方看一眼。 纪荷游累了也没上岸,闭眼浮在海水上,享受着日光浴。 旁边忽然有爽朗的笑声,她半睁着眼去瞄,是个长相很阳光帅气的男生,看着像是大学生,就是普通话讲得不太利索。 纪荷想起了陆浔之,不知加州的阳光是否有国内这样热烈。 不知他是否还像从前那样桀骜不驯。 不知他有没有遇上心动的女孩子。 不知他会不会偶尔想起曾经陪他看日出的她。 耳边忽然“哗啦”了声,纪荷以为是纪述故意吓她,没给眼神。 但下一秒,男人温润含笑的声音落在头顶。 “纪荷,怎么还睡着了。” 她倏地睁眼,赵啸的脸近在咫尺,她被吓了一跳,忙挪开了些身体,略显尴尬地说:“赵叔,你也下来了。” 赵啸光着精瘦的上半身,脸朝太阳,眼睛半眯着:“你妈嫌热,先回酒店了,我瞧你姐弟俩玩得这么开心,也来凑凑热闹,对了,听你妈说你小时候想学蝶泳没学成,要不现在赵叔教教你?不难。” 纪荷正要开口拒绝,脸忽地被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她迅速抹去水渍,怒瞪着罪魁祸首,“纪述,你等着。” 纪述呲个大牙,瞧见纪荷不知从哪拿了个大水枪走过来,他直呼不好,在水里慌忙乱窜。 赵啸被晾在一边倒也不觉得尴尬,笑道:“你俩要注意安全啊。” 说完带上护目镜,一头沉入水里。 这边不属于开放的旅游景区,所以人不多,他在水里轻而易举就看见了纪荷姐弟。 ... 在海边玩了三天两夜才回北京,两地的天气区别太大,他们落地后已天黑,凉飕飕的还有些不适应。 纪誉来机场接纪述,随女士很敷衍地和他打了招呼,赵啸倒是和他聊了一小会儿。 纪荷站在随女士身边,眼睛盯着地面看,肩膀被轻轻撞了下,她抬起头就被纪述给拉到一旁。 “男孩的直觉,你小心点那男的。”纪述很严肃地说。 纪荷听到‘男孩的直觉’没忍住笑了出来,“男孩的直觉可靠吗?” 纪述蹙眉:“当然可靠。” “疑神疑鬼。知道啦,我会注意的。”纪荷认真道,“其实赵叔人挺好的,能看得出他特别爱妈妈,妈妈也很幸福,和他结婚这段时间脸上笑容特多。” “纪述,走了。”那边纪誉喊了一声,纪荷匆匆抬头,和他对视了眼。 他好像瘦了很多。 ... 假期结束,纪荷再次埋入题海和卷子里。 她有听纪述的话多注意赵啸,但的确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赵啸从未进过她的房间,如果随女士不在家的话他也不会在那期间给她辅导功课。 渐渐的,纪荷顾着学业,便没什么心思去留意赵啸了,戒备心也放低了很多。 转眼间盛夏来临,预示着这届高三生即将要奔赴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高考前一晚,纪述大摇大摆来了家里,二话不说把纪荷给押上了出租车。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电影院。 纪荷本来没啥心情看电影,但一听这票是纪誉特地去买的,她便专心起来。 看完电影,纪述掏出存了半年的零花钱,又是给纪荷买裙子又是请吃牛排的。 纪荷正惊疑着这小铁公鸡怎么转性了,就听他伤感地说了句,“姐,你不能考虑下上海的大学吗?” “为什么?” “到时候我也去那边,咱俩能作伴,以后我给你在上海买房。” “哦,我谢谢你。”纪荷捏了下他越长越俊的脸,“为了能和你作伴,我放弃自己的理想啊?” 纪述趴在商场栏杆上往下看,闷闷道:“你难道不想去一个没有爸妈在的地方吗?” 纪荷愣住。 爱她的父亲不作任何犹豫就不要她,爱她的母亲一声不吭就把男朋友给带回家。 她一直都不想承认,一直都想掩盖自己早已被亲情给撕裂的心。 但是她唯一的弟弟,看似大大喇喇实则心思细腻的纪述,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缝补着她破碎的心。 “纪述永远都会保护纪荷!” 这是从年仅五岁的纪述口中说出的话。 - 高考结束那天,纪荷在考场门口和出发去其他城市谈合作的随女士分别,独自坐公交去了西城区。 她随意在一个站点下车,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路上街上,直到天黑才回去。 家里灯火通明,但静悄悄一片,厨房有饭香味,书房的灯也开着,赵啸坐在电脑面前,模样很专注。 她打了声招呼后把考试工具放回房间,顺便换了身上的衣服,今天穿了纪述买的长裙,在外面晃荡了圈,连内衣都是汗涔涔的。 在衣柜里拿了套居家服,习惯性走到床边背对着衣柜脱下裙子和内衣,换好后出去厨房喝水。 赵啸在这时从书房走了出来。 纪荷放下杯子,缓缓道:“赵叔,明天不用做我的午饭,班主任组织吃毕业餐,晚上才回来。” “好。”赵啸说完,目光往纪荷这边看了看。 纪荷没察觉到赵啸的目光,回了房间。 进去时,她反锁了门打算休息一会儿。 四十分钟后,赵啸来敲门说晚饭做好了,纪荷从床上爬起来,在书包里拿了个小长方形盒子后去盥洗室洗了把脸。 即使随女士不在,晚餐依然丰盛。 赵啸平时很少喝酒,今晚倒是开了瓶红酒。 他啜了口,浓郁的酒香在口中散开,抬眸看向纪荷,“毕业旅行有想去的地方吗?” 纪荷摇头,“我打算和纪述一起去兼职。” 纪述找到一家招暑假工的西餐厅,薪酬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也比在家呆着花钱好。 “赵叔,”纪荷把旁边椅子上的小盒子打开,放到赵啸面前,很真诚地说, “这是送给您的礼物,和我妈是同样款式,特别谢谢您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 这一年里,随女士专注创业,她冲击高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赵啸在打理,即使加班也会抽空回来做饭,家务活还特意请了钟点工阿姨。 赵啸拿起盒子里的男士皮带,爱不释手盯着看了好几遍,最后竟把皮带按在心口的位置,笑着说:“乖孩子,叔叔很喜欢。” 纪荷对他做出的举动微微一愣,但最后都自我归结于她平时比较冷淡,忽然来这么一遭,赵啸才会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吃完晚餐,纪荷回房间,包里还有两个礼盒,一个是给随女士的,一个是给...纪誉,她眉眼安静盯着这两个盒子看了好半晌。 纪述一个电话把纪荷游离的思绪给拉回来,姐弟俩打了将近一小时的电话,多数都是话很多的纪述在巴拉巴拉,纪荷沉默倾听。 深夜十点半纪荷拿衣服去浴室洗澡,客厅里黑漆漆的没声响,看来赵啸已经睡了。 洗完后她在浴室吹干头发,又去厨房喝了水才回去准备睡觉,但考完了心情有些亢奋,她拿了本趴在床上看,零点一过终于是困了。 房间陷入黑暗,纪荷眼皮开始打颤,慢慢的也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以为是在梦里,便翻身没理会。 渐渐的,纪荷感觉到脸颊处痒痒的,窗关着,空调开着,驱蚊液也插着,按理说没蚊子才对。 突然间,那阵痒意来到了锁骨位置。 这不对劲!那种感觉像是有只手在她锁骨上游走。 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床前。 纪荷吓得“啊”了声,心跳剧烈,下意识抱紧被子躲到墙角。 “你是谁!” 是人是鬼,她睡前明明锁了房门的啊。 那道黑影站直了身体,温润的声音熟悉到令人发慌,“是赵叔啊,怎么连我也认不出了?” 第二十五夜 纪荷瞬间恐惧加深, 但 叔,您怎么大半夜来我房间,您出去吧, 我得睡觉了。” 她边说手机, 可手还没伸过去, 房间“啪”一下亮堂起来。 赵啸手上拿着个东西, 正是纪荷的手机, 他笑笑” 纪荷希望破灭, 脸色发白盯着男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妈明天就回来了。” “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找你陪我聊聊天啊, 我可是在你床底下躺了几个小时呢。”赵啸弯下腰,双臂撑着床板, 慢慢爬向纪荷,“你也不心疼心疼赵叔等了你这么久,从第一次见面等到现在, 你可让我好等啊。” 纪荷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冷眼瞪着面前人的脸,从未觉得如此丑陋厌恶。 在他越靠越近时, 她猛地站起来,先用枕头砸了他的脸, 再拿被子蒙住他的脑袋,然后迅速下床,赤脚跑到门口, 手正要拉开门,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捞起她的腰狠狠丢回床上。 纪荷的脑袋撞到了床头,疼得她没缓过神, 就在这时,她感到睡裤被撩开,一只手在小腿上下滑动。 她忍着恶心,拼尽全力往后一踹,大声喊着“救命”。 赵啸没防备地跌坐在地上,这一举动无疑是惹恼了他。 他起身一把揪住还想跑下床的纪荷的头发,脸露狰狞:“这段时间给你们母女俩当牛做马,是该偿还点东西给我了。” 纪荷头发发麻,发疯似的去挣脱赵啸,大声呵斥:“我爸是警.察,你敢动我一下就等着蹲监.狱吧!” 赵啸忽地笑了下,他松开纪荷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东西,一张张甩在她的面前。 “你今晚要是敢跑或是敢把事情说出去,你的美照就会被曝光在网络上。” 纪荷后背一僵,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手颤巍巍去拿照片,在看见相片里光裸着后背的身体时,脸唰一下煞白。 她又去看其他的,大多都是背影,有些甚至是只穿了条内裤,只有几张是露着正脸坐在床上在穿衣服的。 而照片的主人公,全是纪荷! 她毛骨悚然,惊恐地看着赵啸,“你怎么拍的?!” 赵啸平静地指了下衣柜上面。 衣柜顶上放着两个黑色的大行李箱,而中间的小缝中,有个微型的摄像头!不仔细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细思恐极,赵啸什么时候开始把摄像头放上去的? “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犯罪!偷拍,侵犯隐私,猥亵未成年!”纪荷大吼。 赵啸笑得扭曲而阴寒:“你想照片曝光吗?” 纪荷顿住,脸上都是泪,愤恨瞪着他。 论力气她根本不是赵啸的对手,她跑不出这里,二十几层,喊声周围也听不见,这个小区都是一层两户,隔壁没人住。 “你这样做,不怕我妈伤心吗?”她试图打感情牌。 边想着解脱的办法。 赵啸目光直白在纪荷身上流连,“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当初在她手机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我怎么可能会选择和她结婚。” 纪荷胃里本就泛着恶心,一听这话,直接吐了出来,恐惧使她失去理智,抬起脚疯狂去踹赵啸,“你滚,滚出这里!” 赵啸非但没觉得疼,还有种无比满足的凌虐感,他抓住纪荷脚腕,将人拖到身前,正想俯身,耳边忽地“嘭”一声脆响,他愣了下,顿感头晕眼花,紧接白色的床单被鲜红的液体给染上了颜色。 纪荷浑身发抖,看了眼一脸血的赵啸,然后马上往床下爬。 刚才用来砸赵啸的花瓶碎了一地,水全洒在了地上,她下去后不止是打滑了,还踩到了点碎玻璃片,扎得她一激灵。 眼看着赵啸就要回过神,她不管不顾就往门口跑,可脚太疼了,一直在流血,她跑不远,又被赵啸给拖回了房里。 恼羞成怒的赵啸用力甩了纪荷两耳光,用腿禁锢住她的脚,捡起地上的枕头一个劲地往她的脸上砸。 枕头并不是鸭绒枕,而是有重量的乳胶枕,一下下甩在纪荷脸上、身上,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眼角留下的仿佛是血泪。 纪荷被砸得意识逐渐模糊,动弹艰难。 看她似乎没了反抗的力量,赵啸也砸累了,脸上还被自己的血给糊了一片,弯腰撩起纪荷的上衣想用来擦血。 就在这时,纪荷以为自己衣服要被赵啸给脱了,不知哪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他的下腹,在他疼得龇牙咧嘴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弯腰捡地上的玻璃,用力往他脸上一刮。 这次她跑成功了,一路不停地跑,身上有血有泪,赤脚披发,行人以为她是疯子,愤愤避而远之,在来到警局后倒在了正在值班的纪誉面前。 听说那晚是纪誉带着人亲自去抓,要不是被手下人拼命去拦着,赵啸当晚可能就被纪誉给打死。 后来纪荷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随女士因为愧疚和自责试图自杀被纪述救下,赵啸最终被判入狱。 - “纪荷。” 浴室门被叩响,陆浔之的声音也随之传进来。 纪荷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擦干身体穿上睡衣走出去。 “以为你睡着了。”陆浔之坐在卧室的沙发里,没抬眸,指着腕表说,“整整一个半小时。” 下楼去让花姨煮了碗面,端上来后敲不开主卧的门,门是锁着的,他只好去拿备用钥匙开,房间里只有浴室有声音,时不时也传来水声,他便没打扰,坐着等,这一等就是这么久。 纪荷到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披上,低声说:“在里面想了点事情。” 陆浔之闻言看向纪荷,她背向的他,“刚才在里面哭了?” 那声音比在丰台抱着他哭那会儿可还要哑。 “没有的。”纪荷含糊回答。 她转头,心不在焉问了句:“你找我有事吗?” 陆浔之淡淡瞥她一眼,“这也是我的房间。” 有资格进来,不需要理由。 纪荷没什么情绪“哦”了声,然后转身往门口走。 “上哪去,面不吃了?” 她扭头看,桌上还真有一碗面,还在冒着热气。 陆浔之往沙发上靠,目光淡然,迎视着她。 “你煮的吗?”想也不可能,边说边走过去,“花姨的手艺,味道很香。” “花姨已经睡了。”陆浔之说。 第一碗早已变坨,花姨煮完就回去休息,他总不能又去把人喊醒。 纪荷一愣,心就莫名“砰”地一下,眼睛盯着那碗面,看着的确像是陆浔之的风格,汤很清没什么油,上面飘着些牛肉丝和番茄。 很惊讶,陆浔之居然会下厨。 “那辛苦你了。”她说,瞟一眼他面前,就放着一杯疑似咖啡的饮品,“你不吃吗?面。” 陆浔之:“我对自己煮得东西没胃口” “......”纪荷舀了点汤喝,味道明明就很好啊,比想象中还要好,还是说她对陆浔之这人有滤镜? 她开始吃面,食欲被那口汤带回,一口接着一口吃。 陆浔之注视她半晌,说:“你的辣椒酱没有了,明天让骆权带几罐。” “谢谢。” “就谢谢,没了?” 纪荷抬眸,小声说:“他愿意收钱的话那就最好,不然我也给他织条围巾?” 陆浔之正喝着咖啡,差点没被这话给呛住,放下杯子,黑眸凝视着她:“他缺你这一条围巾?” 接着又说:“徐朝阳同样不缺,况且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荷迷茫了一瞬,湿润的大眸中流露出不解,定定看他。 她今晚哭太久了,眼睛红红的像兔子,加上心中难过,眸中不自觉染上一丝无辜与可怜。 被这么一看,陆浔之的话停在嘴边,喉咙莫名有些发干,他略微清了清嗓子:“我给你煮面了是么?” “是。”她乖巧应道。 他忽然又不想说了,看了眼时间,“算了,早些睡吧。” 纪荷讷讷道:“好。” ......怎么这么乖。陆浔之眸光闪了闪,起身往门口走,“半夜不会还哭吧?这儿隔音不好。” 纪荷闷声不语,低头继续吃面。 等房门关上,她放下筷子,重重叹了口气。 她周末得去一趟医院找肖医生。 陆浔之洗完澡后从次卧出来,在门口停顿了下,转身去厨房拿了支水。 猫屋忽地有微弱的猫叫声传出来,他放下水,阔步过去打开门。 两只猫本是蹲在门口,一看开门的人是陆浔之,一只逃窜到沙发底下,一只边退后边炸毛。 然而陆浔之依然不把它俩放在眼里,扫了圈猫屋,猫粮还有,旁边喝水的碗倒是空的。 纪荷回来后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么? 他拿着碗去厨房装了些凉白开,放回猫屋后故意没走,略有兴味看着那俩肥猫想喝水又不敢上前的怂样。 “喵。”大白在沙发下弱弱一叫。 大白长得就很温顺乖巧,没什么攻击性,绿玻璃珠似的眼睛蓄满小心翼翼的试探。 还真像它的主人呢。 陆浔之在柜子里找到罐写着冻干的东西,抓了几粒往地上扔。 大白咻一下蹿出去,叼起一粒又躲回去,而大橘则是看一眼冻干又看一眼陆浔之,有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意思。 陆浔之勾勾唇,大步走出猫屋。 他坐在客厅沙发看手机里的财经新闻,隔天早上六点才回了次卧。 一天的班结束,纪荷依然有些精神不济,她甚至是有些害怕出去,怕再见到那个刻意装扮成赵啸模样的男人。 罗老师收拾好东西,瞧见纪荷目光无神发着呆,以为她是为情伤感。 “纪老师?” 纪荷回神,拎包站起来,“罗老师,走吧。” 两人走到停车场分开。 纪荷刚打开车门,陆浔之电话就来了,说是在校门口等她。 不可否认,这通电话令她心情提起了些劲,也没那么害怕了。 明明已经关上了车门,她还多问了句:“那我的车怎么办?明早得开着上班。” 那边:“我送你。” 骆权的庆生宴办得和大型酒会似的,在一家星级酒店六楼,七楼呈半封闭式,是供宾客休息的地方。 电梯出去这条路居然还铺着红毯,宴厅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靓丽晚礼服。 纪荷可算是明白陆浔之为什么先带她去买裙子做发型的,要不然她穿着羽绒来,那不得丢了陆浔之的脸了。 她扭头看一眼西装笔挺的男人,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白色长裙,这裙子还是他挑的,十分合身。 在纪荷打量自己的时候,陆浔之往旁边一瞥。 不知是该夸他选得裙子漂亮还是妆发满分,总之她今晚这造型估计能全场最佳。 进去宴厅后,不少人瞧见陆浔之来了,纷纷过来打招呼。 纪荷看到独自坐在角落里喝东西的孙宁,她和陆浔之说了声,手持着杯香槟走过去。 孙宁也瞧见了纪荷,她还想站起来,纪荷抬手示意她坐着就好。 纪荷坐在她旁边,孙宁今晚化了淡妆,穿着条宽松柔软的粉色长裙,能遮住点肚子,人也显得没那么苍白,还原了美貌。 “徐朝阳呢?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她问。 “他和江竟他们在一起。”孙宁苦涩地笑了下,“来这里的有些人可能去过我以前上班的地方,我不想让他们认出我,怕他们会用有色眼镜去看朝阳。” 纪荷从侍应托盘中取出一块精致的小蛋糕,放在孙宁面前,温声道:“有了宝宝,走多了也累,还不如坐着休息,咱俩今晚就负责享受美食,吃撑了再回家。” “纪荷,谢谢你。”孙宁真心说道。 孙宁在纪荷挽着陆浔之的手进宴厅后就看见了他们,纪荷不像自己的畏畏缩缩,她自信从容,美丽大方,和陆浔之站在一起就是无比登对的存在,在场的大部分人待她也都是毕恭毕敬的。 孙宁真的很感谢徐朝阳的这帮发小,在他落魄时依然愿意拉他一把。 但最感激的还是对她没有任何异样目光的纪荷,纪荷知道他们没有经济来源,总是以她肚子里的宝宝为由,买各种营养品来家里。 夜晚十点,生日宴进行到切蛋糕环节,宴厅中心摆着个巨型蛋糕,寿星被拥簇在人群中,放礼花,唱贺歌。 人太多太闹,纪荷搀着孙宁一同上了七楼,站在栏杆边上观赏下面的热闹。 孙宁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到脸上堆满笑容的徐朝阳,心想他果然还是适合在这种生活中,而不是和她天天窝在家里看剧。 纪荷此时在看手机,随女士在半小时前打来两个电话,她当时包不在身边,没接到,然后随女士直接改成了发微信。 随女士:[我们去看了小区监控,也找到了那个跟踪你的人,不是那边的住户,而是赵啸的狱友,赵啸给了他好处,要他做什么已经全盘告诉看了你爸,别担心,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看完这条消息,纪荷完完全全松了口气,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手持香槟,站回孙宁身边。 楼下正是觥筹交错间,陆浔之身边站着对年龄稍长的先生太太,男人与陆浔之谈笑风生。 纪荷定定看着她的丈夫,她发现自己不止是爱他的人,还很欣赏他的交际能力和为人处世。 锋芒伸缩有度,男人成熟稳重的魅力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人分分钟钟就丢盔弃甲沦陷进去。 看着陆浔之认真专注的侧脸,纪荷嘴角微微翘起,慢慢把杯子里的香槟送入嘴中。 不期然间,她隔着距离对上那双清冷至极的黑眸,心一抖,暗道自己偷看被当场抓包。 然而陆浔之并未直接无视,他朝着纪荷的方向举起酒杯。 这是要与她隔空碰杯的意思? 她脸上绽放起大大的笑容,也举了举酒杯。 那一刻,仿佛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了“叮”一声脆响,又或许声音的来源是纪荷心跳悸动而发出。 楼梯那边有两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慢慢走上了七楼。 小半晌后,纪荷回味着刚才的对视,耳边忽地就听见一道尖酸刻薄的嗓音。 “怎么什么人都能来啊,一点自知则知之都没,把我哥害成这样,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 孙宁脸色一变,声音弱弱想怼回去:“徐榆,你——” “孙宁,医生说不能动气,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纪荷笑笑,挽着孙宁慢慢坐下,抬眸看向徐榆和周舟,“还有位置,徐小姐和周小姐要一起坐下休息会儿吗?” 徐榆忌惮着陆浔之的手段,不敢对纪荷说重话,撇下不冷不热的“谢了,不用”便扭着腰走了。 就上回,她故意把周舟带到骆权饭店那次,这陆浔之面上不露,但可是个秋后算账的人,回去就让人把她常去购物的几家高档门店给撤出了北京。 周舟朝纪荷还有孙宁笑道:“就不打扰两位了,徐榆肚子不太舒服,我得去陪陪她。” 纪荷扬唇:“慢走。” 周舟在进休息间前扭头看不远处背向着她的白色身姿。 她挑挑眉,那条裙子可不低于六位数。 没过多久,徐朝阳独自走了上来,和纪荷说了几句话后揽着孙宁回公馆休息。 几位长辈走后,楼下的人没了开始的拘束,放起了美国嘻哈摇滚,就数骆权和瞿文译还有江竟三人玩得最嗨。 纪荷拿着手机心无旁骛码字,她昨晚断更了,今天得补回来,也还差几百字,但写一句修改十分钟,等码完,一个多小时悄没声儿就过去了。 阿蒙进宴会厅后在七楼找到了纪荷,“太太,陆总在车里等您。” 纪荷先是惊讶了下,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和阿蒙一起下了楼。 “他是喝多了吗?” 不然局还没散,江竟几个还在这里,怎么早早就要离开。 阿蒙点头,在拉开车门前说:“蒋行长的好友今晚正好也在场,陆总便多喝了几杯。” 纪荷弯腰钻入车里,往旁边瞥了下,男人整张脸陷入夜色中,紧闭着眼,她把包搁在大腿上,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陆浔之眼皮动了动,然后把右手食指贴在唇上。 纪荷眨了下眼,哦,这是叫她闭嘴的意思呢。 也不是没见过陆浔之酒后的样子,除了眼尾会泛起淡淡的红,整个忍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今天大概是真喝了挺多,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这算是她见过酒品最好的了,像纪述,高中毕业那天,喝得七荤八素,回来差点把家给翻了,气得纪局长丢他去了少年戒酒所。 直到下车,纪荷才明白陆浔之到底是喝了多少。 居然是连路都站不稳的程度。 阿蒙尽职尽责,把陆浔之搀扶上楼,纪荷走在前面,她顺手打开次卧的门,可醉迷糊的陆浔之哪记得起她和他在分房睡啊,直接是开了主卧的门,阿蒙当然也不知这事,扛着人就进屋了。 她愣了一瞬,默默把次卧的房门关上。 阿蒙把陆浔之放在床上就离开了。 陆浔之手背盖在眼睛上,薄唇抿紧,呼吸发沉,身体规规矩矩躺着。 纪荷走过去脱掉他的西装外套,再脱皮鞋袜子,最后还剩下系在腰下的皮带。 她下意识往陆浔之下半身看过去,又飞快收回视线。 面红耳赤,心怦怦跳不停。 她安慰自己,他们是有证的,虽没有夫妻之实,但解个皮带而已,没她想得这么难。 手慢慢伸出去,停在皮带上,纪荷深吸一口气,动作轻柔抓住皮带,想着速战速决,结果还没开始解,手腕就被人用力握住。 她呼吸一顿,扭头看向床头的男人。 陆浔之面色极冷,望向她的黑眸像覆了层薄霜,且眼中含有质疑。 ......纪荷怎么有种在做坏事被被害人当场逮住的感觉? 她试着挣脱了下陆浔之的禁锢,不料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想做什么?”陆浔之沉声问。 纪荷的脸火速烧了起来,忙解释:“我不想做什么,就是帮你解皮带,不然你系着睡也不舒服。” 说着说着,她忽然就来脾气了,“我想做什么?你都醉了请问我能做什么?难道你不愿意我还能对你用强吗?” 卧室死一样寂静。 纪荷说完自己也呆住了,她刚刚在说什么? 她撇开和陆浔之对视的眼,她想逃,她想钻洞,她还想土拨鼠尖叫! 她蓄起全部的力去挣脱陆浔之,“我...我晚上也喝了点酒,刚刚在发酒疯,不定时发作。” 陆浔之松了手,再看了纪荷一眼后,面无表情翻身背向着她。 那副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纪荷心想,难道他是酒后不定时清醒? 她咽了咽嗓子,试探问道:“皮带还要帮你解吗?”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手抄起另一个枕头,纪荷条件反射以为他是要砸她,手马上蒙住脸往地上蹲。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那时候的事情再次侵蚀着她的大脑。 赵啸! 纪荷以这个姿势在地上蹲了五分钟,也在内心咒骂了赵啸五分钟,呼吸慢慢平复后,她才发觉预想中的枕头并未砸下来,房间一点动静都没。 她抹抹眼睛,站起身,瞧见那个被当成凶器的枕头正压在陆浔之的侧脸上。 哦。 原来又是嫌她吵到他了。 误会一场。 纪荷无声吐了口气,又有些想笑,不解就不解吧,被子总要盖吧。 怕他觉得被子都是她的味道不适应,所以去柜子里拿了床新的,给陆浔之盖上后出去了猫屋。 再回到房间已经是一小时后。 纪荷把煮好的解酒汤端过去,拍了拍陆浔之的背,拿走枕头,轻声道:“你喝点解酒汤再睡,不然明天起来头会疼。” 陆浔之极轻地皱了下眉,费劲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明后,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一声不吭盯着纪荷看。 纪荷尽量忽视陆浔之眼睛,坐过去,舀了勺汤送到他嘴边。 醉酒的陆浔之不止不闹,还特别听话,居然乖乖张开了嘴。 汤见底后,他又一头扎进枕头里。 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纪荷笑笑,把汤碗放在桌上,去浴室装了点水出来,再把干净的毛巾放进去。 “我帮你擦擦脸。”她的声音始终温和。 陆浔之未有反应,纪荷半蹲在床边,视线黏他脸上,这张俊朗的容颜卸下淡漠后看着很柔软,干净。 欣赏完,她把毛巾放过去,缓慢擦拭着。 下一秒,陆浔之冷不丁地睁开眼。 “别上床。”他道。 纪荷怔愣住,心顿时凉了半截,眼中流露出茫然无措,手也僵在半空中。 他却冷淡地收回目光,阖上眼皮,沉沉睡去,睡前还嘟囔了句‘谢谢’。 第二十六夜 隔天清晨, 花姨端着新种好多的猫草上三楼,远远个人,走近一看居然是纪荷。 她扭, 难道是昨晚回来累了, 就直接在客厅睡着了? 这浔之也真是, 再怎么晚回来, 也要, 一点也不会疼人! 花姨赶紧把猫草放进猫屋, 大白大橘不爱吃化毛膏,草片。 她出来时叫醒了纪荷,这天还没完全亮呢, 可以回房再睡一会儿。 纪荷揉揉眼睛,想说话喉咙又干涩得厉害。 花姨见状立马去厨房拿了水出来。 “谢谢花姨。”纪荷足足灌了大半瓶, 她擦掉嘴角的水渍,人还在半梦半醒状态,眯眼问, “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还没到呢, 外面再怎么说也还是会冷,你快回房去吧, 昨个半夜又是降温又是下大雪的。” 纪荷“唔”了声,赤脚踩着地板, 忽地想起一事,她赶忙把腿缩回毯子里,“懒得进去了, 我就搁这儿眯会,花姨您去忙吧。” 她其实是想进去的,但这不是记起主卧还有尊大佛呢。 花姨下楼没多久, 主卧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纪荷刚才躺了下,但没什么睡意,又裹着毯子坐起来看手机。 背后的开门声听得她心脏微缩,但又想到昨天夜里陆浔之对她比对陌生人还要冷淡的防备,心里有些生气,便僵着背脊,不扭头去看。 陆浔之出后看了沙发上的纪荷一眼,然后把腕表放在桌上,转身去了厨房,她看着他的背影,惊讶了瞬。 这人身上一股她常用的沐浴露的清香,而且身上不是昨晚那身衣服,西装革履,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是已经在主卧洗完澡了? 陆浔之喝完水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对上纪荷探究的神色,蓦得就想起昨晚酒后唯一残留在脑袋里的画面。 这姑娘指着他的脸,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面上明明有薄怒,语气却还是软绵绵的。 可能是觉得好笑,所以他就认真记住了,但也就记着了这幕。 他拿起腕表戴上,淡淡道:“你昨晚睡这儿了?” 纪荷:“嗯。” “没冻着?” “有暖气。” 陆浔之看她:“那你还裹成这样。” 纪荷低眸瞥一眼身上鹅黄色的厚毛毯,语气凉飕飕的,“这有什么问题?” “大早上说话这么冲啊?”陆浔之要笑不笑的,“昨晚没骂够我么?” 纪荷登时瞪大眼,觉得自己无辜极了,“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得。”陆浔之站起身,抻着衣领,“这是叫不定时失忆?” 纪荷耳根发烫,这人喝酒不断片的吗?他是不是还觉得昨晚她想图谋不轨? 她也站起来,背对着他叠毯子,幽幽道:“你光记着我骂你,就不记得我照顾你了么。” 毯子被纪荷给叠成了豆腐块,有棱有角的,她本是耐心十足,结果等了半天也不听身后人有声音。 她微侧着脸,用眼角余光去看,那儿哪还有陆浔之的身影啊,猫屋的门倒是开着了。 走过去一看,陆浔之手里拿着冻干罐子,猫碗上都是冻干粒,大白大橘吃得那叫一个大快朵颐。 他和这俩小猫什么时候相处得这么好了? 纪荷说:“它们还没吃早餐,吃多了冻干等会儿就不肯吃猫粮了。” “偶尔一次。” 陆浔之说完把罐子放回柜里,出去时抬手揉了下纪荷发顶,“昨晚是我的问题,辛苦你了,待会儿让花姨给你煮点姜汤暖暖,我出去几天。” 纪荷被他揉得一愣,听到后面的话又是一愣,抬脚跟着陆浔之走进书房,不禁问:“出差吗?” “嗯,上海。” “哦。” 这声哦听起来就蔫蔫的。 陆浔之在书橱上找出几份文件,转身时看了眼低垂眉目、情绪在往低落边缘去的纪荷。 他扣着西装,声音带有几分温和又似在安抚:“陆京泓那边的事,推不了。” 纪荷把钢笔的笔帽盖上,然后放进陆浔之的包里,忍着心里的酸胀不适,唇角微微翘着,故作轻快地说:“不知道上海有没有下雪,外面下雪了,出门记得多穿点。” 说完她就转身,步子迈得极快,但还是在一脚踏入门口时听见了陆浔之的回应。 “你也是。” ... 纪荷知道这样不好,结婚前的想法是,能和陆浔之结婚就好,可婚后她发现自己渐渐变了,她想要他的在乎,想要他的温情,想要他的眼里能有她。 从婚后开始,陆浔之总是隔三差五就出差,这让这段本就没感情基础的婚姻更是雪上加霜,她是能理解男人的事业心,可心里总会忍不住感到委屈。 程麦麦有一日打电话来,哭诉自己和顾桉出现了感情危机,纪荷耐心等她哭完诉完,温声询问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说好了让我去公司上班,结果他姐姐却不批准我入职。” 纪荷问:“他姐姐和他一个公司?” “顾氏副总裁,顾桉对外她对内,”程麦麦默默啜泣,“而且我了解到他姐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是收养到顾家的女儿......” 纪荷这会儿正堵路上,刚好有时间听程麦麦新一轮的倾诉。 麦麦觉得顾桉的姐姐对她敌意非常大,前天晚上一起吃饭,居然让她来斟茶,她觉得自己是顾桉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又不是服务员,凭什么要干这事啊。 “她还当着顾桉的面说我是看中他的钱,”程麦麦顿了下,哭得更大声了,“她说得是没错,但私下说不好吗!非要让顾桉听到,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纪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沉吟几秒,道:“那顾桉生你气了吗?” “本来没有,但我不爽,就在他面前闹,他不吭声就出去了,一整天都没联系我。” “麦麦,你爱顾桉吗?” 程麦麦闻言顿住,兀自想了一通才回答:“当然爱,但如果我说我更看重他的权,你会不会鄙视我?” 纪荷平时着前方,“怎么会,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这回来北京真的是最正确的决定,能和你重拾友情的感觉真好。” 纪荷一怔,难道在程麦麦心里,她和她从前的关系也算是朋友吗? 程麦麦看一眼落地窗外的黄昏天,再看看这空荡荡的大房子,莫名有些空虚,“纪荷,你下班了吗?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今晚恐怕不行,我和人约好了。” “哦,”程麦麦失落道,“和你老公吗?” 纪荷如实说:“医生,去检查身体。” 程麦麦一听这话急了,“啊?你病了?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去找你呗。” “没病。”纪荷心里浮上一丝暖意,“就是普通检查,别担心。” 她话刚说完,听筒那边响起了开门声,然后就听程麦麦就抑止不住兴奋说顾桉回家了,还带着大包小包的来哄她了。 “纪荷,我得挂了喔,你检查完给我发个消息。” “好。” 今天周五,京城就没不堵车的地方,到了肖医生所在的那家私人心理咨询院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肖医生曾是A大的心理学博士,今年三十五岁,性格温柔随和,专业能力强,强到不会让患者觉得自己来这儿是在交智商税。 肖医生认真听完纪荷一番话,温言道:“想到赵啸这个人还是会发抖?” 纪荷紧紧抓着桌上的水杯,缓慢地点了下头。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肖医生,她这段时间内心出现了一个很极端的想法。 她想亲手杀了赵啸。 在上一次的回忆中纪荷刻意忘记了一部分,那就是赵啸用粗鄙的言语辱骂她,还有那些照片,赵啸早已发在了微博上,他只给她的眼睛打上了若有似无的马赛克。 哪怕是后来纪局长动用一切关系让那些照片在网络上消失,她都没办法释怀。 大一那会儿,纪荷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任何人社交,有段时间总是心惶惶,怕学校里会有人看过那些照片。 她当时的行为称得上古怪,班上也没人愿意和她说话。 直到同样是独来独往的曲芝宜出现,纪荷才肯敞开心扉。 肖医生手指轻轻敲了下台面,缓缓道:“纪荷,把你此刻心中所想都说出来。” 结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纪荷和肖医生告别后,独自在接待室坐了快半个小时才离开。 她脚步匆匆,自然是没看到现在才下班的瞿文译。 瞿文译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便去前台看了今天的来访记录,没想到还真是。 找肖雯的? 他挑了挑眉,转身往肖雯办公室走。 肖雯拎包走出来,就见瞿文译停在前面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瞿院长,难得见您这个点还留在院里。” 瞿文译薄笑:“肖医生这样辛苦,我下个月是不是得给你加薪了?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肖雯笑:“那可太好了,明天扯证去呗。” 下秒,她脸色一变,睨他:“有事说事。” 瞿文译也收起笑,步入正题:“纪荷是你的患者?” 肖雯点头,“你回国前的事。” “抑郁症?”瞿文译想不到别的了。 可几次见纪荷,她看起来真的非常正常,一点都不像受过什么创伤的人,难道是微笑抑郁症? 肖雯蹙眉:“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保护病人的隐私是他们做这行的首要原则,透露出去的话是属于侵犯他人隐私,违反医师道德的行为。 瞿文译抱臂微笑:“她是我哥们刚娶回家的老婆。” 肖雯短暂地惊讶了下,随即抬脚往门口走,“既然这样那就更不关你的事了,对了,你爸叫你明晚回家吃饭。” 瞿文译咂了下嘴,“怎么不就关我...不是,我爸让我回家吃饭怎么是你来告诉我啊?” “你倒是接他电话,”肖雯很无语地看着他,“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别整天没个正行。” 瞿文译忽然深情款款:“你愿意的话,咱俩明个就结。” 要不是知道他这人是北影毕业的,肖雯都要信了,她拿包砸他,“你这样的,姐看不上。” 说完就上了车。 瞿文译摸了摸被砸过的地方,盯着肖雯的车,唇角露出抹苦涩的笑意。 接到瞿文译的电话时,陆浔之坐在车里,正送陆京泓回住得地方。 他接起,“有事?” 瞿文译笑:“把你那台库里南给我开两天,哥们就告诉你一事儿。” 陆浔之冷漠脸:“挂了。” “诶,别啊,和你开玩笑呢,”瞿文译蹲在门口抽烟,吐了口烟雾,还是不死心,“嫂子的事,你确定挂?” 陆浔之眉微蹙,“她怎么了?” 从瞿文译的语气能听出来并不急,推断出纪荷自然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瞿文译觉得自己十拿九稳了,“车。” 陆浔之:“给。” 瞿文译嘿嘿直乐,乐了会儿他便严肃起来,“我见着嫂子今天来我这儿了,找肖雯的,几年前就是她的患者了。” 车内昏暗,静谧无声。 陆浔之眉眼隐在模糊的光线中,脸上的表情看得不真切。 他抿着唇,想到了前两日纪荷的异常。 陆京泓扭头看了眼,心里奇怪怎么讲着讲着就沉默了。 车开进隧道,有细碎的光投射在车窗上。 “她的状态怎样?”陆浔之问。 瞿文译抖了抖烟灰,“没看太清楚,我看她自个开车走的。这事你真不知道啊?估计挺严重的,都治疗这么些年了。” 他接着说:“你要想知道是什么事,我破例给你调她的档案出来?” “不用。”陆浔之低眸,眼神晃动了下,“文译。” “嗯?” 陆浔之看向窗外,这座城市并没下雪。 “保密。”他说。 瞿文译:“哥们懂。” 挂了电话,也到了陆京泓的住所。 陆浔之不住这里,在会展中心附近的酒店住。 他下车送陆京泓。 父子俩一同走在路上,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谁也没先开口说话,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从来都是这样,不是沉默,就是在沉默的路上。 要不是陆延之没时间,陆浔之是不会愿意来上海的,况且他多少也知道自己是陆京泓的第二选择。 本以为又是沉默分别,没想陆京泓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和纪荷还在分房睡?” “嗯。”陆浔之抬了抬下巴,再走两步就到门口了,“您进吧,我回酒店了。” 陆浔之很明显是不愿意多说,陆京泓也没再开口,点点头,进了住所。 回到酒店已经将近凌晨,陆浔之洗完澡后在阳台站着,寒风凛冽,他抽完整支烟才回房, 纪荷周末回了纪家吃午饭,饭桌上的氛围相较从前是好了很多。 纪局长和随女士的工作比她一个年轻人还忙,午饭后家里就剩她一人了。 下午三点纪荷把织好的围巾送去给孙宁,孙宁正从医院做完产检,在回来的路上,她还把公馆的密码发给纪荷,让她先进去坐会儿。 纪荷自然是没进,她站在电梯旁的窗户,看着外面小雪花飘落。 纪局长中午说跟踪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北京了,还告诉她等一年后赵啸出狱,她也不必担心会见着这人。 她叹出口气,内心乱糟糟。 孙宁在半小时后回到公馆,开门进去后马上给纪荷倒了杯热茶。 纪荷把围巾给孙宁,她高兴得马上就往脖子上戴。 “真好看,”孙宁手摸着围巾的纹路,“纪荷,你手真巧。” 纪荷看着她的肚子,轻声道:“等宝宝出生了,我给宝宝打帽子和袜子。” 孙宁听着眼圈发红,她拉住纪荷的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夫妻,这房子是你们的,连朝阳现在的工作也是陆浔之帮忙,要是没有你们,徐家老爷子根本不会留一点情面。” 徐家老爷子是军.人出身,心肠是出了名的硬,不然也不会在知道孙宁肚子里明明有徐家的种,还停掉徐朝阳所有的卡。 纪荷忙安抚了孙宁几句。 她来前点了些下午茶,多数是按着孕妇口味下单的,这会儿也该来了。 手机确实是响了下,不过不是外卖员的消息,而是猫屋监控的警报提醒。 她上回换了个摄像头,能识别人和动物的。 这声提醒,是有人进了猫屋。 纪荷以为是花姨,花姨最近时不时就上去拿着逗猫棒和两只猫玩,她对那俩小胖墩的喜爱是溢于言表。 在偌大的陆家,能有人真心喜欢大白大橘,纪荷感到非常开心。 她把茶杯放下,打开手机点进去看。 一看,她这心就一咯噔。 镜头里出现的不是花姨,而是在嚎啕大哭的陆斐斐。 纪荷想也没想,和孙宁说了声后,拎包迅速离开公馆。 刚开上车,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来电。 她戴好耳机,接通。 那头的声音淬了冰碴子似的冷,“纪荷,你的猫抓伤了斐斐。” 黎颖只说了这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纪荷吐了口闷气,一脚油门往陆家开。 很不幸的是,在高架桥上,她的车被人给追尾了。 对方还是个初到北京没多久的香港人,国语讲得磕磕绊绊,纪荷没时间和他多纠缠,叫了交警和保险公司。 等回到陆家,陆斐斐已经从医院打完狂犬疫苗回来。 今天陆母没外出,在家,坐在客厅里,微沉着脸。 纪荷换好鞋子走过去,“妈,大嫂,斐斐现在怎样了?” 她还是难以相信大橘会抓斐斐,明明上次还相处得那样好。 而又是谁擅自让陆斐斐上去的? 黎颖抱臂冷哼:“我五点半给你打电话,你快七点才回来?” 纪荷没坐下,站着讲:“路上堵车,在高架桥那边我的车还被追尾了,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陆母喝了口茶,说:“斐斐没事,不严重,打完针回来就睡下了,坐下说吧。” 纪荷只好去坐,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就听黎颖出声。 “会抓人咬人性格还不好的猫不能留,你找个时间送走吧。” 纪荷沉默了会儿,问:“斐斐已经很久没上三楼了,今天怎么会突然上去?” 正巧花姨从二楼走下来,“花姨,钥匙是您给斐斐的吗?” 花姨愣了下,然后看了眼黎颖,她停顿了两秒才如实说:“是斐斐自己去我房间拿得钥匙。” 当时花姨在花房浇水,忽然听见陆斐斐哇哇大哭的声音,赶忙跑了上去,才知道这调皮的小姑娘居然拿走了钥匙。 “所以呢?”黎颖冷冷道,“现在的问题重点在于你的猫欺负了斐斐,而不是谁开了上面的门。” 纪荷看着黎颖,缓缓道:“大嫂,小猫抓到了斐斐,我向您道歉。但我在回来的路上有看监控视频,门的确是斐斐自己开的,她在里面和猫玩了近四十分钟,这段时间里大嫂你并没有出现过一次。而且是斐斐在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猫的尾巴,斐斐也是被吓到了,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抬脚,猫受到惊吓才会做出自我防御。” 况且她昨晚才给它们剪了指甲,一点也不锋利,没太大可能会抓伤才对。 黎颖听完这番话,细眉蹙紧,“纪荷,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你就说这猫你是送走还是留下?” 她就是看那俩猫不顺眼,要是是品种宠物猫她还没那么排斥,这种家猫长得就不那么讨喜。 陆母一直都没吭声,面色淡淡听着这俩儿媳之间的对话。 “抱歉,大嫂,我不可能送走。” “三楼的锁我会再换,猫屋的钥匙以后由我一人保管,对斐斐造成的伤害我会尽力弥补,我也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两只猫有伤害斐斐的可能。” 纪荷的话说完,客厅安静了一瞬。 黎颖也没想到纪荷能这样坚持,她向陆母投去委屈的一眼。 黎家和陆家算是世交,黎颖从小就常和陆家的人来往,没嫁过来前,陆家人早已把她当自家女儿对待了,自然是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陆母把茶杯放在桌上,看着纪荷,温声道:“小纪,家里有小朋友的话养猫确实是不太方便,这样吧,你先把猫送到朋友家,等半年后你和浔之多半是想搬出去的,到那时你再接回来,行吗?” 纪荷没说话,手攥紧了放在腿上的包。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小猫分开,或许在别人眼里她看起来很正常,有朋友有家人,性格开朗,可夜里独自流过的泪,只有大白大橘知道,它们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试着去想象未来几个月没有它们的日子,她已经开始感到焦躁不安了。 就在黎颖以为纪荷是沉默地妥协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道熟悉又沉冷的声音。 “用不着半年,今晚我们就搬出去。” 纪荷愣了下,立即抬起了头,惊诧看向玄关口。 陆浔之脱下外套,花姨迎上来想接着,他摆手拒绝,径直往客厅里走。 第二十七夜 陆母眉微挑, 对这本该是情,而此刻就出现的陆浔之感到惊讶。 “浔之,” 陆浔之眉梢冷冷挑起, 。” 他站在纪荷面前, 手去拉她的胳膊, 话。 “阿蒙, 让人现在去把海淀的房子卫生搞一遍, 再叫几个人过来陆宅拿东西。” 纪荷彻底懵了, 陆浔之这是来真的啊? 现在就搬走?! 黎颖腾地一下站起来,冷眼直直扫过去,“陆浔之, 你什么意思?别搞得好像是我欺负纪荷似的,你了解事情——” 话没说完, 直接被陆浔之给打断与无视。 “妈,您小儿子和小儿媳今晚就搬出去了,爷爷和爸那边我会亲自通知他们一声。” 陆母没吱声, 平静看着陆浔之牵纪荷离开客厅。 黎颖皱眉, “妈,你怎么也不阻止他们胡闹, 要是爷爷问起,多半是怪我挑事。” “你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挑事?”陆母笑了下, 眉目中泛着淡淡的愁,“出声阻止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浔之会听我的话?” 小儿子从来都是没大儿子乖巧懂事, 陆母早已看淡。 纪荷被拉着往楼上走,路过二楼时她叫停了陆浔之。 “我们真的要现在就搬出去吗?” 陆浔之扭头,目光凉淡:“不然呢?难道你想留在这里受欺负?” 纪荷眉目微垂, “我......” 陆浔之看她委委屈屈低着的脑袋半晌,语气不自觉就放柔了些,“这些委屈恐怕你在父母家的时候都没受过,如果我连这点事情都护不了你,那这婚还不如离了。” 纪荷马上接话:“不要离婚!” 话音一落,两人都稍微愣住了下。 陆浔之唇角勾起,“没说真的要离,搬还是不搬?” 纪荷犹豫,“爷爷那边会不会斥责你?” 她可听花姨说过,陆家的儿媳就没有一个是嫁过来就搬出去住的。 陆浔之冷静地说:“我担着。” 纪荷心尖儿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给包裹住,丝丝暖意渗透全身,她收紧了相握的手,“我们一起承担。” 她接着说:"你能和我一起去看看斐斐吗?她被大橘抓伤了。” 陆斐斐并没有睡觉,坐在羊毛毡上用着iPad在看小猪佩奇,还没进门就听见她咯咯清脆的笑声。 一见着陆浔之和纪荷进来,她一丢iPad张开双手想要抱抱,可她的小叔居然板着脸,凶巴巴的样子。 陆斐斐圆碌碌的眼珠子转了下,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收回手,继续看她的动画片。 陆浔之沉下脸,语气尽量温和:“陆斐斐,小叔有没有和你——” 纪荷忙扯了下陆浔之衬衫,眼神示意他先别训话。 她走过去,蹲在陆斐斐旁边,“斐斐,可以给婶婶看看大橘抓到你哪里吗?” 陆斐斐点点头,指着粉色公主裙裙摆下的小腿,“就是这里,不过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纪荷仔细看了看,小姑娘腿上只有一条很淡的红痕,看着像是没被抓破皮,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柔声说:“斐斐,婶婶替大橘和你道歉,或者你想要什么礼物,婶婶下回给你带。” “哦。”陆斐斐托着腮,认真开始想要什么礼物。 陆浔之站在门外,不温不冷地开口:“陆斐斐,你怎么还好意思要礼物,上回你答应小叔说不会上三楼的都忘记了是吗?” “我......我想猫猫了嘛,就趁着妈妈不注意想上去看看。” 陆斐斐委屈巴巴地嘟嘴,视线不敢和陆浔之对上。 过了几秒,就听她小小声说:“对不起嘛,我下次不敢了。” 陆浔之走过去,抬手揉了下陆斐斐脑袋:“这次抓疼了你也就长记性了,而大橘因为抓了你,会被婶婶罚一天都没饭吃。” “啊......”陆斐斐惊恐地看向纪荷,“婶婶,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我不小心踩到大橘尾巴了,不关它的事。” 纪荷看陆浔之一眼,笑笑:“不管怎么说,大橘还是抓了你,那它的错,该罚还是得罚。” 陆斐斐瘪着嘴,去摇晃纪荷的手。 最后陆斐斐嘴皮子都说干了,大橘保住了明天的早餐和晚餐。 纪荷没忍心告诉陆斐斐,其实大橘一天就吃早晚两餐。 ... 阿蒙速度很快,挂断电话不到半小时就带着人来了陆宅。 他实在是很好奇,他的老板这么多年来,虽然在外面是有很多房子,可从未见过陆浔之去住过,即使深夜喝多了酒,也还是会回来陆宅睡。 啥原因导致要连夜搬走? 好奇归好奇,他可不敢瞎揣测。 他只知道今晚陆浔之落地北京,刚上车就接到了陆家花姨的电话,通话了几分钟时间,本是要先回公司处理事情的陆浔之便让他马上掉头回陆宅了。 - 离开陆宅已经将近凌晨,纪荷来时带的东西不多,所以收拾起来也很轻松,车上大多都是大白大橘的东西。 车子启动前,她打开窗看了眼这座气派豪华的别墅。 住了四十多天,纪荷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离开这里,可如果不离开,黎颖肯定还是会想办法找茬,她不想和人起争执,更不想大白大橘被嫌弃。 窗开着,刺骨的冷风灌入车内。 陆浔之打开车门上去,瞧见纪荷身上就一件米色毛衣,问:“不冷吗?也不把衣服穿上。” 纪荷关上窗,把搭在腿上的外套随意披着。 “爷爷怎么说?” 陆浔之说:“没说什么,周末有空能回来吃饭就行。” 老爷子这两日不在北京,电话里一听陆浔之要搬出去,气得怒骂了他几句,但又奈何不了他,只能是让夫妻俩周末就回趟家吃饭。 纪荷看他神色平淡,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后座上两只猫警惕趴着,一路上虽然很害怕但也没闹腾。 海淀这边的是小洋楼,周围环境幽静,门前还有个大院子,最主要是离京一不远,纪荷想着以后踩个单车上班也用不了多久。 她把后座的车门打开,陆浔之弯腰进去把猫包拎出来,“以后它俩不用关在房里,客厅和外面的院子都是它们的活动空间。” 纪荷一双眼亮得惊人,“真的吗?谢谢。” 她都已经准备设计个更好的猫屋让两个小家伙住得舒服些。 现在一听陆浔之这话,她心突突的,如果能有更大的活动范围谁又愿意挤在小屋里面呢。 陆浔之看她:“不是说不和我说谢谢的么?” “我这是替大白大橘说的,”纪荷边往后备箱走,一本正经地说,“咱俩可不能生份了。” 陆浔之不由得笑了下。 阿蒙正在清理后备箱的东西,忽地看见那熟悉的百醇箱子,心里疑惑怎么还在原位放着。 “太太,这箱百醇需要搬进去吗?” “百醇?”纪荷顺着阿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处还真有个小箱子。 “是浔之的吗?”她疑惑。 那头陆浔之已经进屋了,丝毫不知后备箱的百醇已经被纪荷看见。 阿蒙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陆总这人自律到极致,不吃这些小零食。” 那日买来后,他暗地里思考了下,据他了解,陆斐斐小朋友只爱吃纯甜的东西,那么这箱就很有可能是给纪荷买的。 纪荷本没太在意,但忽然想起一次对话里,她有和陆浔之说过自己比较爱吃的零食就是百醇。 她问阿蒙,不太肯定的语气:“不会是买给我的吧?” 阿蒙说:“应该是。” 纪荷眨眨眼,喜不自禁紧盯着那箱东西,不知为何,竟有种溢满心怀的温暖。 她在意的不是那箱东西,而是陆浔之记住了她随口一说的话。 一进去,就见陆浔之又拿着那罐冻干在喂猫。 它俩这回竟然不怕陌生环境,没躲着,缠在陆浔之腿边打转。 纪荷捧着那箱百醇走到客厅,笑问:“你怎么这么爱给它们吃冻干?” 陆浔之自然也看见了她带进来的东西,稍微顿了下,说:“多投喂它们爱吃的东西,才能增进感情不是么?” 纪荷脸唰地滚烫,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在一语双关,赶紧转移注意力,她用美工刀拆开箱子,拿出里面的抹茶味,撕开个口递到陆浔之面前,“你试试吗,味道真的不错。” 陆浔之是想拒绝的,但他无法忽视纪荷像小鹿眼般黑圆大眸里含着的期待。 他擦干净手,从袋子口抽出一根,吞下腹后赶在纪荷问好不好吃前,回答:“好吃”。 纪荷不会得寸进尺,自己解决完剩下的一包。 小猫吃饱后才去适应环境。 她也开始整理东西,猫粮零食放柜子,猫砂盆放阳台。 陆浔之在岛台泡了杯咖啡,看着纪荷进进出出的身影,刚才想帮她,被拒绝了,在她抱着堆东西出客厅时忍不住说:“你歇会儿,这些事明天可以让阿蒙去找个专业的养宠人上门做。” 纪荷摇头,一脸坚定:“这种事要自己做才有意义。” 她都这样说了,陆浔之也只好由着她。 手机响了起来,是江竟打来的。 接通后,听着那头嘴快说完一通,他说:“不去,你们喝。” 江竟:“不成啊哥们,你不来的话那支酒也开不了,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纪荷在捣鼓着猫睡觉的地方,有几块板子有点重,她正准备开始搬,就听门叩响了两下,她还蹲着,扭头看向门口,陆浔之衣着整齐,黑色衬衣袖口半挽着,明显是要出门的样子。 她诧然抬眸,又垂下看腕表,“这个点了,你外面还有事吗?” “嗯,”陆浔之走过去把地上那几块木板子搬上去,“江竟攒了个局,我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纪荷掩饰着心底的失落,“那你也早点回来。” 这里是他们的新家,但对纪荷来说也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记得第一天住进自己丰台那小家的时候,明明是困的,但一整夜都闭不上眼,客厅和房间都得开着灯,她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总会有些提心吊胆。 “要不你结束前给我打电话吧,我开车去接你,正好你喝酒了也开不了车。” 陆浔之听笑:“我不喝,就去走个过场。” 他保证:“一个小时后回来,给你带吃的?” 纪荷拍干净手,站起来,笑了下:“这个点我就不吃东西了。” 她直接忘记自己刚才吃完了一包巧克力棒。 陆浔之也不勉强,他临走前再看了看纪荷垂着眼的侧脸。 忽然间就不想出门了。 但兜里的电话又响起。 ... 陆浔之一到,江竟立马就差人去酒窖拿酒。 今天也没几个人,都是他们这帮哥们,主要是江竟想介绍自己小女友给大家伙认识。 徐朝阳抽出支烟给陆浔之,“憋死我了,孙宁现在闻不了烟味,在家我都不敢抽。” 陆浔之接过烟,放在桌上,弯了下唇,情绪淡淡的,“我家里也不能有烟味。” 徐朝阳挑眉:“得,你不抽我也不抽了。”念念不舍地把嘴角衔住的烟取下来。 他恨恨道:“就你有媳妇啊,我也有,我还有娃呢。” 陆浔之说:“我的名正言顺。” 徐朝阳差点吐血,扭头猛地一拍喝得正起劲的瞿文译,“去把我的作案工具拿上来。” 瞿文译拿背后的抱枕砸他,“去你丫的,你现在落魄成这样还指望哥们给你跑腿。” 徐朝阳气笑了,还没还手,紧接着又一个抱枕砸他脸上。 江竟露出闪亮的大白牙一笑:“安静点,宣布事情呢。” 徐朝阳此刻(小男孩无语脸),得,都是亲兄弟,好哥们。 江竟揽着一长相清纯可人的姑娘,“来,笑笑,拿杯酒,敬敬我这几个哥们。” “喲,这酒我可不敢喝啊。”骆权打趣。 陈笑笑人美声甜,乖巧地把在座的人都喊了遍,每个人的名字后缀都加了个‘哥’。 还剩下最后一个人时,陈笑笑肩绷平,看了眼侧脸下颌线锋利清晰的那人,她莫名就被对方充满压迫感的气势给弄得拘谨起来,举起酒,张嘴声儿都还没发出来,就见陆浔之举了举杯子,然后喝了。 陈笑笑只能是把那声‘浔之哥’和酒一起吞入腹中。 徐朝阳瞅了瞅陆浔之杯子,不怀好意地笑:“笑笑,他喝得是凉白开。” 陆浔之把杯子放下,站了起来,把徐朝阳给吓得往后躲了下。 陆浔之捞起车钥匙,“阿竟,恭喜,我先回去了。” 骆权惊讶:“你这不都才刚坐下。” 难道还真被他们给说中了,结了婚就没自由了? “改日喝。”撂下这句,陆浔之出了包厢。 徐朝阳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他是不是也得自觉点?也不知道孙宁一个人能睡着不。忙说:“我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瞿文译:“你比浔之还难得出来一次,今晚不喝个天昏地暗甭想踏出这门。” 江竟笑:“浔之夫妻俩今晚从陆宅搬出来了,有得忙。” 大家伙都诧异得不行。 ... 陆浔之把车停在门口,提起副驾驶的东西下去。 周围的房子全都熄了灯,只有面前这栋灯光亮堂。 开门前他抬起手腕,差三分钟才到一小时。 猫可能是在门口玩鞋子,门一开就被吓个魂飞魄散,抱头逃窜。 陆浔之笑了下,坐在玄关脱衣换鞋。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走过去一看沙发上并没有人,他把带回来的饺子放桌上。 没一会儿的时间,有开门的声音。 陆浔之半侧着脸看过去。 纪荷在盥洗室洗了脸,人清醒很多,瞧见大白大橘蹲在沙发旁盯着一个方向时,她明白是陆浔之回来了。 她走过去,没问也没多说什么,“去洗澡吧,你房间的被子我已经帮你换上了原来那床。” 陆浔之安静两秒,把到嘴的谢谢改成了辛苦了。 他指着桌上的棕皮纸袋:“还热着,你吃点,我去洗澡。” 纪荷望了一眼,抿抿唇,她还真饿了,晚上除了一盒百醇其他什么都没吃。 说什么这个点不吃东西都是赌气的话,她婚礼前控制体重完全是怕体重忽然不听话,但其实她是吃不胖的类型,这话听起来是有些拉仇恨,体质天生这样,她出生时的重量就比一般婴儿轻很多。 她把盒子打开,拌着辣酱的香味溢了出来,胸腔里的甜意似乎也有些兜不住了。 可一盒里全是辣的,她朝陆浔之的背影喊了声,“你不吃吗?” 陆浔之没回头,“不吃,洗完睡了。” 纪荷把电视调到经常看得下饭剧,慢吞吞把一整盒饺子都消灭掉。 她去岛台倒水时,陆浔之从次卧出来,额发半湿,手上拿着条白毛巾。 他在客厅没看见人,往右边看了眼,迈步走过去。 纪荷看他神态放松走过来坐上高脚椅,湿黑的眼睛盯住她。 ...好突然,这是干嘛。 她眼眶微圆,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识把手上那杯水递过去。 以为陆浔之会拒绝,因为那水她刚喝了一口,结果他丝毫没有半分犹豫就把水往杯里送。 纪荷心微怦,清清嗓子:“还喝吗?” 陆浔之摇头,用毛巾擦了下眉毛上的水珠,边说:“明天上午会有钟点工阿姨来,懂养宠,每周会过来四次打扫卫生,但不负责做饭,我们有两个方案,一是再招个做饭阿姨,二是骆权的店。” “噢。”纪荷转身拿了个玻璃杯,重倒了杯,喝了口,思索下才说:“那不然让我来做吧,前提是你不嫌弃我的厨艺。” 陆浔之说:“你的厨艺比我好。” 纪荷扬起晶亮的乌眸:“那以后就交给我。” 她很乐意亲自下厨,研究新菜品再做出成品,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 陆浔之继续看着她:“公司最近在谈收购,近段时间我可能会比你晚回到家里,这样,早餐让阿蒙带,晚餐的话,如果我不加班我做,加班的话你自行解决?周末可以出去吃你也可以展示自己的厨艺,一段时间后如果觉得累,马上招个煮饭阿姨。” 话都说到这样周到的份上了,纪荷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她点点头。 陆浔之把杯子放进水槽,正准备走。 “你好忙呀。”纪荷的声音微乎其微,几近呢喃。 他顿了下,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确实是忙。 客厅只剩下纪荷后,她吐出口气,憋了一晚上的那句话还是没勇气问出口。 她想问什么时候才能不分房睡。 - 翌日清晨,纪荷洗漱完出来时客厅静悄悄的,她弯腰摸了摸蹭腿讨吃的两只猫,揪住大橘后颈问:“他还没醒来吗?” 问完她也不在意答案,去拿猫粮喂食了。 刚喂完,院子的大门开了,纪荷站起来看。 陆浔之穿着身黑色运动衫,神色疏冷,与她对上视线时,清冷的眉目稍微和缓了些。 “你去跑步了?”她手撑着阳台,微倾着身问,实则是在近距离欣赏能把普通运动装穿得这样好看的陆浔之。 “嗯。”陆浔之应完关上门。 纪荷去洗手,看着他进来后径直走到餐厅。 原来是带了早餐回来,摆上桌后,他还亲自榨了果汁,热了鲜奶。 搬出来的第一顿早餐并不敷衍,很是丰盛。 为了不浪费,陆浔之只做了两个人的量,他问纪荷要喝什么。 纪荷托腮看了看他。 陆浔之:“?” “我在看我拿哪杯你会皱眉。” 陆浔之绷不住笑了下,“我不挑。” 纪荷指了下左边那杯。 陆浔之把牛奶放在她面前。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开始安静进食。 陆浔之吃完属于他的那份,擦了擦嘴,抬眸凝视着正在用刀在分割葡挞的人。 纪荷把纸杯大小的葡挞切成四份,然后用叉子送进嘴里慢慢享用。 陆浔之的视角里,面前像是一只小仓鼠在吃东西。 等吃完,她去拿牛奶喝,目光遽然一顿,略显畏畏缩缩地问:“怎...怎么了?” 陆浔之弯唇:“没怎么。” 他往椅背上懒懒一靠,“你今天什么安排?” 纪荷想了想,认真回答:“八点开始备课,吃完午饭码字,下午四点和芝宜组队玩手机上的剧本杀,晚上就看资料书,睡前看两集电视机。” 之前在陆宅住,她感觉自己一到周末不是这忙就是那忙,时间表一团乱,她现在得自律回来。 陆浔之喝了口果汁,起身:“你的休息日常可真丰富。” 纪荷问:“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不出。” “噢。” 陆浔之驻足:“开一天的会。” 纪荷眼里闪过心疼,“那午餐和晚餐交给我吧。” 昨晚睡前她看了常看的美食博主最新分享的做菜视频,有几道菜可以趁今天时间充裕做。 十点整,钟点工阿姨已经过来,是位年纪五十多岁的大姐,眉眼宽和,做事也利索。 纪荷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趟菜市场,她在玄关坐着穿鞋,就听有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费劲把脑袋探出去看,陆浔之打着电话往岛台那边走,倒了杯水,转身往书房那边走了几步,视线忽然瞥了过来。 纪荷指着手上的环保袋,“买菜。”她讲得很小声。 陆浔之微一点头,然后简短地结束了通话。 看着她说:“一起去,等我换身衣服。” 第二十八夜 纪荷本是想去远点的菜市场, 一听这话,默。 原以、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是连西蓝花和花椰菜都分不清的贵公子,可今天来一趟超市, 完。 陆浔之推着超市购物车, 材料, 然后一样一样, 仔仔细细, 耐心十足挑了一车的菜品。 全。 诶?她的菜单里也没这么多吧。 刚想着, 又见陆浔之捡了台某位小朋友抛弃的空购物车。 ......还没买够?上瘾了? 然而她想错了,人走到零食区拿了半车百醇一罐糖果,还有一些早餐食品。 简直是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 纪荷忍不住问:“你经常来超市吗?” 陆浔之单手打着方向盘,言简意赅:“留学那会儿。” 回到家里, 钟点工涂姨正好准备收工离开,一见着这亮眼的小夫妻手上大包小包的,忙走过去帮忙。 “纪老师, 陆先生, 你们这是自己煮饭呀?”纪荷不喜欢被夫人夫人的叫,涂姨听说她是个老师, 便改了口。 纪荷笑:“是的,涂姨要不留下来吃饭, 让您尝尝我做得北京菜正不正宗。” 涂姨感到受宠若惊,还是头回遇到住这样高档小区还很有亲和力的女主人,但她干这行多年, 也清楚自己的定位,懂界限,她笑眯眯道:“您一看就心灵手巧, 下回我一定尝尝,今天得回家给孙女煮饭。” 陆浔之放下东西后就去书房开视频会议了,涂姨多留了会儿,帮忙洗洗菜什么的。 等午餐做好,也差不多下午一点钟了。 书房门没关严实,里面很安静,纪荷敲了下门才推开。 陆浔之在写东西,侧脸看着认真专注。 她轻声问:“忙完了吗?可以吃饭了。” 陆浔之温声抬眸,视线从纪荷温柔的脸盘落在她身前围着的猫头围裙上,顿了下,“马上。” 门又轻轻关上。 他没再动笔,沉默望着窗外细细密密的白雪。 这种有家的感觉,久违了。 这次,陆浔之把每道菜都仔细品尝了遍,给出的吃后感都非常中肯。 纪荷莫名就变成了认真听教的学生,她真的有模有样,还打开手机备忘录记录好。 ... 饭后的残局是陆浔之一个人解决的,包括洗碗收拾厨房。 起初纪荷不太好意思当个闲人,想帮点忙,陆浔之就问她,“你在父母家的时候也经常干这些?” 她回答,很少,一是随女士鲜少让她进厨房,二是轮到她洗碗前刚好用自己的零花钱给纪述买了游戏装备,毕竟拿人手短,他不得自觉表现一下。 陆浔之面色淡淡:“做饭够累了,去忙你的吧。” 纪荷离开厨房时,眼圈微红。 这个男人,却会记着你的喜好,会心疼你的付出,会尊重你,会偏袒你。 可唯独——不爱你。 - 周二傍晚下班,纪荷回到家中准备晚餐。 一个小时后,焦溜丸子,鸡汁豌豆尖,西蓝花炒胡萝卜和芦笋鳕鱼上了餐桌。 吃前纪荷给它们留了张影,发给曲芝宜看,把刚下班的芝宜给馋得不行,顺便吐槽说那胡萝卜切得也太丑了。 ...她的刀工确实不怎么样。 她用食盒装了一部分,想着如果陆浔之回来饿了的话还可以用微波炉热着吃吃。 但纪荷吃了几口,又有了其他想法。 她估摸着陆浔之这会儿也开完会了,便拨了电话过去。 嘟声响了一阵,就在纪荷以为不会接时,听筒传来陆浔之低沉的嗓音。 他说:“刚结束会议,怎么了?” 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纪荷盯着面前的食盒,抿唇道:“你吃了吗?” 陆浔之视线上移,阿蒙正在沙发那边摆放着刚去骆权店里带回来的晚餐。 “准备吃,”他以为纪荷刚下班回去,“你等半小时,我让骆权那边给你送晚饭。” 纪荷让他点开微信,她刚发了张图,附带着[得意]表情包。 陆浔之拿下手机,看了眼,然后低笑:“看着就很不错,我没口福。” 纪荷被夸得心情难言,脱口而出:“那我给你送过去。” 陆浔之瞥了瞥外面的天色,“要下雪,我让阿蒙去接你。” 纪荷自己开车去的,遇上了小堵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公司楼下。 一楼前台的两位职员一瞧纪荷走进来,立即站起来微笑迎接,还亲自带着去总裁专属的电梯。 “你们认识我?”进电梯前,她忍不住问。 她并没介绍自己和陆浔之的关系还有来这里的目的。 其中一位姑娘笑说:“您是陆总的妻子。” 一个小时前,前台接到陆总特助的电话,吩咐说待会儿陆总的夫人会过来。 正当她们还在议论年轻英俊的陆总居然英年早婚时,门口出现了个气质温和的漂亮女人,那一刻,她们莫名断定,这就是陆总的妻子。 电梯直达三十二层,门开后,纪荷看见了电梯外候着的阿蒙。 她跟着阿蒙走。 这一层静悄悄的。 阿蒙说:“企划部的经理正在给陆总汇报工作。” 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外。 纪荷及时阻止他敲门的手,小声说:“你带我去别的地方等吧,我怕这会儿忽然进去回打扰到他们。” 阿蒙道:“陆总亲自交代说您来了就直接进他办公室。” 刚说完,面前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办公室里走出一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身姿妙曼,脸色却有些不好。 像被挨批过后的神情。 互相对视上的一瞬间,纪荷先扬扬唇,算是打招呼。 对方愣了下后,也轻扯了下嘴角。 阿蒙跟着两人一起离开。 他得去吃掉在骆总那边带回来的晚饭。 纪荷走进去,瞧见站在落地窗旁边那抹颀长的背影,刚想出声,就听到男人冷冰冰的嗓音响起。 “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留下这种能力不足的人?” 纪荷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出去还是站在继续听,纠结之际,陆浔之似有所察,转过身,然后指了下沙发那边。 她走过去坐下,把餐盒拿出来摆放好,陆浔之还在继续讲着电话。 两分钟后,陆浔之结束通话。 他坐到纪荷旁边,声音不复刚才。 “冷吗?” 纪荷察觉到陆浔之视线落在她的鼻头上,说:“我从小就这样,冷风吹一下,鼻子就会红。” 陆浔之平淡“嗯”了声,“明晚我回去给你做。” 见她面露疑惑,他说:“明天三个会,你下班前能结束第二个,陪你吃完晚饭再来公司。” 纪荷怔怔地没说话,她总觉得陆浔之变了些,又说不清是哪里变了。 她没久留,等陆浔之吃完就收拾离开。 陆浔之送纪荷到楼下,才转身上去。 前台姑娘窃窃私语:“咱冰山脸陆总也有柔和的一面耶。” 前台姑娘②一脸向往:“我以后也要找个陆总这样的,对外冷若冰霜,对爱人柔情似水。” 刚说完,姑娘推了把她,原来是电梯里走出一个女人。 她俩马上站起来,微笑,异口同声:“周经理。” 周舟朝她们微微颔首,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去。 前台姑娘耳语:“听说周经理和李总真的是一对。” 李总也就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李铎,在国外养病那位。 前台姑娘②惊讶:“可李总不是都三十有八了吗?我以为周经理这样外边高傲的人喜欢的会是陆总那样的男人。” 纪荷上车后接到了芝宜电话,两人这段时间一有空就会煲电话粥,她想着要不就坐车上打电话,顺便等陆浔之下班得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车窗被人从外面轻敲了几下。 她扭头看窗外的人,心里惊讶了瞬,随即结束通话,降下车窗。 她客气一笑:“周小姐。”是的,在陆浔之办公室门口遇到的人就是周舟,企划部副经理。 周舟弯起红唇:“有空吗?去对面的咖啡馆坐坐?” 纪荷笑:“周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好,外边冷,你可以上我车来。” 周舟上车后没废话也没兜圈子,“你高中是不是在三中念的?” 纪荷顿了下,“是。” “你——”周舟也停顿了下,眼睛平视着前方,“那时候被班上的同学孤立过。” “周小姐,”纪荷脸上褪下了温和,“你想说什么?” 纪荷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乐观的人,虽然有被某些事情影响过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即使会想起,会痛苦,也不会因为那些事而困住自己。 高一那年,是在纪局长和随女士离婚前,纪荷被同班同学短暂地孤立过一段时间。 她还记得班上的第一任班长名字是叫钱昭,很有凝聚力的一个男生,长相清秀白净,性格不错所以在班上人缘也很好,大家都钱哥钱哥地喊他,唯一的不足也许就是成绩不太理想。 而纪荷性子安静,和钱昭起初是普通同学,平时也很少有过交流。 可能是因为她英语成绩好,有天钱昭拿着英语书来问她这个单词怎么念,那个语法有没有用错,她耐心地给他纠错,即使说了几遍他都尴尬摸着后脑勺说又忘记了,她也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依然还是很好脾气。 乐于助人是小时候纪局长常给她灌输的观念。 慢慢的,钱昭来找纪荷的次数也变多了,他是真的有认真在学,但英语成绩总是提不上去,而其他科目都明显有进步,这让纪荷开始了自我怀疑,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钱昭的问题。 好胜心驱使,她决定在中考前一定要让钱昭有进步。 后来放学的路上纪荷都捧着书,钱昭边走边认真听讲,两人的家距离不远,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是一起上放学。 钱昭家的条件不太好,母亲早逝,父亲游手好闲,嗜酒好赌,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是钱昭的奶奶。 他那时早餐就吃两个白面馒头,中午在学校食堂只买白饭,用自带的老干妈酱拌着吃,估计上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吃,身材看着就一副很营养不良的样子。 纪荷每天的早饭都有一盒纯牛奶,弟弟纪述也有,但他不爱喝,平常都是带去学校给同学喝光,她知道后便抢了他的牛奶,撒谎说自己长身体要喝两盒,其实这盒是落入了钱昭肚子里。 钱昭开始红着脸推脱说不要,或是可以分纪荷一个馒头作为交换,纪荷每天在家都吃得饱饱的,只能是硬着头皮再吞下一个干巴巴的馒头。 逐渐的,他们成为了朋友。 有天晚上,纪荷要去给纪局长送饭——那时候的纪誉还是刑警支队队长。 她踩着自行车往警局那边走,路上遇见了刚去接奶奶下班回家的钱昭,钱昭把奶奶送回家后,跑步追上她,说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太危险,要跟着一起去。 “你爸爸真的很了不起。”钱昭忽然说。 可能是因为最近那个山林抛尸案被纪局长和队友一起破了的原因。 纪荷自豪笑笑:“对呀,他超级厉害。” 纪誉不在警局里,纪荷把饭交给值守的警员后,两个人推着车回去。 走到一半,钱昭皱眉往一个方向盯着看,纪荷问他怎么了,他说好像看见他消失了一个星期的父亲。 “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是不是他,记得到家了要给我发条短信。” 纪荷点点头,骑车离开了。 第二天,钱昭没来学校。 到了晚上,昨夜没回家的纪誉回来了。 吃着饭,纪誉说:“纪荷,以后少和钱昭来往。” 纪荷睁大眼:“为什么?” “他爸昨晚进去了。” 纪荷满脸疑惑。 钱父消失一周是因为他去了地下赌场,开始就输了几把,后来越想越不甘心,势必要把钱赢回来,结果越输越多,离开赌场的时候已经欠了人家七万块。 钱父哪有钱啊,他又没工作,之前没钱的时候就去工地上几天班,日结的那种,一天也没多少工资,债主又是个不好惹的人,只给他一周的还钱期限,要不然去他家里闹。 他想到自己的老母亲,她肯定是有点钱,但转瞬就想起那些钱是老母亲好不容易攒来留给钱昭的,他还有点良知,没再打那钱的主意。 一个人晃晃悠悠在路边蹲着抽烟,视线模糊间看见一个行动缓慢的老人进了ATM里,老人在取款机前站了很久,取得钱估计不少。 等老人终于出来后,钱父谨慎看了眼周围,然后起身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比较偏僻看似没摄像头的地方,他动了手,抢了老人装钱的袋子。 正要和那哭着说别抢他钱的老人家说到时候一定会把钱还给他,忽然听见了钱昭的喊声,他一惊,撒腿就跑,这一跑,就撞上了准备回队里的纪誉。 被纪誉抓着后,钱昭也追了上来,他明白发生了什么,脑子一热,开始恳求纪誉,说把马上把钱还给老人家,能不能放过钱父一次。 纪誉怎么可能会放走一个抢劫犯,直接是不管钱昭的哀求,把钱父送到了警局里。 纪荷听完,很长时间都在沉默。 隔天上学,她去了趟钱昭家,在门口停留了会儿,关着门,什么也看不见。 到学校后,钱昭已经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她正想开口说话,他却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往后的一周里,纪荷没能再和钱昭说上过一句话。 她知道,是因为纪誉亲手把钱父送进去而导致钱昭对她这个态度。 虽然有点伤心和钱昭建立起的友情要划上句话了,但钱父是犯罪行为,和纪誉换位思考,她也不可能放走钱父。 在之后,班上部分男生总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再慢慢的,部分男生变成了全班男生,过了几天连女同胞也对她爱答不理的,她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独来独往。 纪荷变得沉默,孤僻。 一个月后,纪誉和随女士决定离婚。 纪荷当时很焦躁,脸上突然爆痘,除了黑框眼镜,还戴着口罩。 钱父因为抢劫判刑的事被班上的同学知道了,大家开始议论纷纷,一时之间,钱昭成了众矢之的。 而当初孤立她的人,只有女孩子来和她道歉,说当初听信钱昭的话,误解了她。 纪荷沉默地听着,沉默看着。 她没有怨恨曾经,也没因为如今的钱昭而洋洋得意。 后来钱昭转学了,离开北京前一晚,在纪荷家门口等她。 两个人坐在熟悉的大槐树下,这里曾是他们一起学习的地方。 钱昭哭着和纪荷道歉忏悔,他说了很多,她一句也没回应。 直到某天路过破破烂烂的钱家门口,她忍不住落了泪。 把钱昭当朋友,她当初是真心真意的。 ... 周舟挑眉,“我没其他意思,那时候听同桌说起时,还挺心疼你的。” “都过去了。” 车厢安静一瞬。 纪荷总觉得周舟匆匆下楼并不只是和她说这个事这么简单。 她开了点窗,寒风从缝隙中卷入,半边脸冻得有些麻木。 周舟看了纪荷一眼,“你挺幸运的。” 纪荷不知这话的意思,“为什么这样说?” 周舟声音微冷:“能和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结婚,难道不是幸运吗?” 在想起纪荷就是当初那个女生后,周舟心里的不甘更深了。 纪荷愣住,这件事只有曲芝宜知道,周舟怎么会知道她喜欢过陆浔之? 见纪荷不说话,周舟捋了捋耳边的长卷发,笑了一声:“你不是也和陆浔之告白过吗?就你们一群人去爬泰山那次。” 她知道这事后,特意记住了这个名字,还去了高一看纪荷的长相,那次纪荷刚好在喝水,摘下了口罩,虽然痘痘祛了不少,但痘印还没消失,脸看着让人有点难受。 周舟当时就想,怎么还有比她还自不量力的人。 谁知十年一过,她当时嘲笑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陆浔之的妻子。 是的,纪荷曾经大胆过,她没忍住将埋藏在心中少女心思传递给了陆浔之,只是他没接住。 即使被拒绝,她梦里还是他,也依然喜欢着他,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只是,周舟又是如何得知的? 纪荷吞下喉咙里泛上的干涩与滚烫,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是陆浔之告诉你的吗?” 周舟顿了下,正想说不是,她的一个朋友刚巧撞见了表白现场而已,出口的却是:“你觉得呢?除非当年你把这事还告诉了其他人。” ... 车里只剩下纪荷。 她把脸埋在方向盘上,双目空洞地盯着自己的鞋子。 纪荷不明白,陆浔之当初拒绝她时是那样的温和有礼,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告诉周舟,他们的关系不是一直都很不好吗? 纪荷现在甚至是非常的庆幸陆浔之没有认出她。 她用力地拍了拍脑门,阻止自己再继续想象下去。 没再想着等陆浔之下班,驱车离开。 回到家里,还没坐下,随女士的电话就来了,问纪荷为什么搬出了陆家。 一听是因为猫的缘故,随女士来了脾气。 “我早就说让你把猫送走,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抓伤了人,还从婆家搬了出来,你是想因为两只猫而和婆家对立是吗?” 纪荷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我没有这样想,抓伤小朋友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但您不能只怪我,我搬进去时就已经做足了相对的措施。” 随女士沉默两秒,说:“浔之呢?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责怪你?” “没有。”纪荷道,“他很袒护我。” 结束通话后,纪荷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大橘大白许是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两只一起过来蹭腿,她难得没有回应它们的撒娇。 ... 陆浔之瞥了眼前方停着的车,再看向那栋黑漆漆的楼。 家里两只猫趴在地上睡觉,瞧见陆浔之回来,没跑也没迎接,象征性地甩了下尾巴。 它俩都蔫哒哒的样子。 心情不好? 陆浔之去拿冻干罐,往地上洒了几颗,大白闻了闻没动,大橘趴着挪过去吃。 他用鞋尖蹭了下大橘屁股,“你欺负你老婆了?” 大橘埋头吃,不搭理陆浔之。 纪荷在房间里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是陆浔之回来了,下意识想起身出去,刚走了两步,又马上坐了回去。 她洗完澡后把电脑搬到了主卧里,吃了两根巧克力棒,打算疯狂码字来宣泄心中情绪。 陆浔之去了趟厨房,本是想喝水,看见料理台上放着的保温盒没洗,顺手就清洗了遍。 他进卧室前走到主卧,抬手叩了下门。 纪荷没想到陆浔之会来敲门,犹豫了会儿,去开了门。 第二十九夜 陆浔之站立在门口, 黑。 她别过脸,猫,“你刚回来吗?我在写东西, 没注意到。” 动, “你怎么了?” 他的询问声极轻, 仿佛再重一点, 眼前人儿 “啊?”纪荷弯唇, “我没怎么啊, 可能是有点困了。” “眼圈,”陆浔之伸手,食指停在她下眼睑处的那颗小痣上, ”红的。” 脸上微热的触感令纪荷发怔,她鼻头莫名发酸, 这个人突如其来的温柔总会让她的情绪濒临溃败,她微微仰面,小小声, 不让他听见哽咽声, “写到主角情绪爆发点了,就跟着哭了会儿。” 陆浔之安心了些, 收回手,嗓音含笑:“这么容易哭啊?” 纪荷侧着身越过他出去, 边说:“对,你以后可别欺负我,不然我天天哭给你看。” 她想起晚上两只猫猫撒娇她没回应, 赶紧去抱在怀里。 陆浔之看着她,慢悠悠道:“不敢。” 正要进隔壁次卧,又听背后响起清婉的声音。 “你有因为我的固执, 怪过我吗?” 陆浔之扭头,看她指着猫,顿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没有,那件事你半点都没错。” 纪荷低下脑袋,抚摸着大白脑袋,喃喃道:“谢谢。” 不知怎么,陆浔之此刻不太乐意听见这俩字,他扯了扯领带,转身进了卧室。 洗完澡出来,客厅还亮着灯,电视机也开着。 陆浔之走到岛台泡了杯茶,再热了杯牛奶,端着往沙发那边去。 把牛奶放着目不转睛看剧的人面前,“不是要写东西么?” 纪荷捧住杯子,喝了口,丝毫没察觉到唇上沾到了奶渍。 陆浔之眸光微暗,预防她知道后会用舌头舔,伸手扯了张纸巾。 他竟然还想到,结婚那晚穿得红色睡裙,纪荷没再穿过了。 她指指阳台,“外面下雪了。” 纪荷旁边的位置被两只猫霸占,他走到右侧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下雪就可以偷懒?” 她现在的样子好像活了过来,脸上元气十足。 “下雪天就是周幼琳的生日。”语气真挚得不行。 他挑眉:“谁是周幼琳?” 纪荷手指电视机,“女主。” 陆浔之:“......” 接下来的时间,客厅只有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纪荷抱着猫头抱枕,看得很专注,陆浔之在看手机,时不时往左边瞥一眼。 这个画面让他感到一阵舒心。 家里的围裙、毛毯、门垫等等,图案都是猫,阳台种了好几盆猫草,还有茉莉花,薄荷叶和其他绿色盆栽,厨房里有一套同款的碗筷水杯,院子有块荒芜的小地,土也已经被挖松,洒上了菜种子,这些全都来自于纪荷。 陆浔之冷淡而单调的生活,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的妻子,慢慢渗透进了很多温暖的东西。 四十分钟后,陆浔之再次抬眼,沙发上的人脑袋歪向一边。 他走过去看,有些无奈。 一人俩猫居然一起睡着了。 找到藏在纪荷背后的遥控器,关了电视机,他看了她一会儿,她眼闭着,神态极为安宁。 不多时后,陆浔之弯腰下去,手从她膝盖下穿过,拦腰把人抱起。 她身上的清香瞬间围住了他。 纪荷模模糊糊间觉得自己好像悬在空中,她困极了,只能半眯着眼,看清眼前是陆浔之,又乖顺阖上眼皮,脑袋一偏,侧脸无意识蹭了下他的胸膛,嘟囔:“你真好看。” 陆浔之听后想笑,踢开主卧的门,阔步进去把人放在床上,盖被子时视线一直落在纪荷脸上没移开。 纪荷睡觉喜欢侧着睡,肌肉记忆告诉她已经来到了温暖的被窝里,她便翻了个身。 陆浔之看着她纤瘦的背,“纪荷,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没想着会有回应,转身欲要走,就听背后响起梦呓般的四个字。 “麻辣香锅。” ... 隔天大早,纪荷醒来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她洗漱化完妆出去,猫已经在吃着早饭了。 餐桌上摆着份早餐,碟子下压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刚劲有力的字。 ——早会,先上班了。 一天的班过去,纪荷仍然觉得自己精神饱满,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楼,手机响了下,是程麦麦的电话。 “麦麦?” 那边传来抽泣声。 她拿起包,往外走,“麦麦,你怎么了?” “纪荷...我想回南京了...” 纪荷没想到程麦麦住得地方和孙宁是同一个小区。 她上去后门是开着,在玄关口就听见了哭声。 “麦麦。”走过去后,她轻轻唤了一声。 程麦麦抬起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边吸鼻边擦泪:“我是不是很丑?” 纪荷顿时哭笑不得,她声音温和,能够安抚人:“怎么会,你长得好看,落泪只会让人心疼。” 程麦麦破涕而笑。 待她慢慢情绪稳定后,纪荷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程麦麦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最近顾桉出差了,在国外,时差不同,他事情也多,麦麦一个人在这里,上班还要看顾桉他姐的脸色,心里难免会觉得不舒服,特别是下班回来这偌大的房子,觉得孤独,在南京虽然也过得不舒心,但那里有她的父母,有无条件可以依靠的后盾。 纪荷猜程麦麦就太想念顾桉了,怕她呆这越久越触景生情,便带着她出门吃饭去。 等来到餐厅,点完菜,程麦麦已经笑容满脸,叽叽喳喳在聊上班时的所见所闻,纪荷这才突然想起没和陆浔之说她今晚不回去吃饭。 拿出手机一看,空空如也,陆浔之也并未找她,难道也是计划有变?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发了条微信过去。 陆浔之收到这条消息时刚好按着视频教程做完了纪荷口中想吃的麻辣香锅。 他本想做些更有营养价值的菜,可纪荷在梦里都能说出麻辣香锅,这得是有多想吃。 现在倒是做好了,人却说不回来吃饭,得陪朋友。 他关了手机,面色已然变得有些冷。 阿蒙半小时前就从公司赶过来接他家老板,今晚的会不在公司开,改成饭局了,明明是有饭吃,他也不知道陆浔之怎么还非得回来吃。 正想着,就见旁边门从里面拉开,陆浔之西装革履走出来。 ......脸有些臭。 阿蒙下去开门前,迅速进入察言观色状态。 怎么回事,下班前心情还挺好的啊,和他说话时都难得地笑了下。 ... 晚上饭局结束,陆浔之看了眼手机,纪荷没再给他发来信息。 车停在酒店外面,车窗半开着。 阿蒙等着陆浔之发号施令。 周舟和徐榆今晚也来了这家酒店吃饭,这会儿徐榆去取车,她走到门口想透透气,没想却看见了车里坐着的陆浔之。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抬手敲了敲车窗。 “陆总。” 男人微侧了下脸,淡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瞬便移开了。 周舟也不觉有什么尴尬,微笑:“原来您和小钟总也在这边吃饭,我该过去敬一杯才是。” 小钟总和李铎算是交好,周舟也因为李铎的关系和小钟总见过几次面。 陆浔之坐这儿没走,纯粹只是想吹散身上的酒气,没有与人闲聊的想法,他冷道:“周经理,还有其他事吗?” “您这一提,我倒是想起件事。”周舟已经瞧见陆浔之眉宇间的不耐,她笑道,“您和您夫人是不是从前就认识,我怎么总觉得她很面熟呢。” 说完,潇洒转身。 陆浔之没理会周舟的话,吩咐阿蒙五分钟后开车去江竟的那边。 江竟今晚在见自家小女友的‘娘家人’,没想到陆浔之会突然过来。 他让女友和朋友坐在一边玩会儿,倒了杯酒过去给陆浔之。 “最近不是挺忙么?怎么还有时间上我这。” 陆浔之没喝那酒,“闲了。” 江竟观察着他,“怎么,和嫂子吵架了?” “怎么可能。”别说他有没有这个精力,纪荷的性格好,不是个事儿多的人,再说了,他和她也没矛盾。 陈笑笑在手机上看见个有趣的小视频,走过去坐在江竟旁边给他看。 她的朋友看了看单独坐着的陆浔之,心忽然一阵很强烈的跳动,这种长相气质在这个年龄段简直就是天菜好吗?她控制不住自己,也坐了过去,但保持着一定距离。 陆浔之就没注意到有人坐了过来,他抖出根烟,咬在嘴角。 酒保很有眼力见地拿出打火机,正想弯腰给陆浔之点烟,结果旁边的女孩动作快了一步,抢了他的火机,低身,拇指滑动齿轮,手凑到陆浔之面前。 这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 陆浔之被扑面而来的浓郁香水味给呛得直皱眉,他沉下脸,躲开那簇蓝色火焰,身躯往后仰,冷冷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女生。 女生愣了愣,被看得心底一阵发怵。 江竟抬眸就恰好看见这幕,心想这姑娘这是干嘛啊,忙推了推陈笑笑,“去,赶紧把人拉回来。” 陈笑笑也没想到自己好友能做出如胆大的举动,她顶着那道不悦的视线,忙把人给拉到了一边。 好友还想挣扎:“笑笑,你拉我干嘛啊,我话都没和人说上。” 陈笑笑低声说:“你别打这个男人的主意,他结婚了的。” 好友听完一阵惊讶,一阵尴尬:“不早说。” 说完又看了眼陆浔之,叹口气,“英年早婚,有点可惜。” 江竟亲自给陆浔之点烟,还不忘埋怨几句:“人小姑娘哪知道你已婚人士啊,点根烟而已,用得着吓唬人吗?那可是我女友的朋友,给点面子行不?” 陆浔之凉飕飕扫江竟一眼,“不行。” 他吸了口,吐出白雾,指尖夹住烟,很无意地扭了下头,距离不到十米位置卡座的女人被框入视野。 应该说是,隔着喧闹的人群,目光撞在了一起。 纪荷率先收回视线,仰头灌入酸甜柠檬水。 她比陆浔之先来,陪着程麦麦,来到又巧遇了麦麦公司的同事,三男三女便坐在了一起。 她自然是看见了那个漂亮女孩儿凑到陆浔之面前,至于做了什么,角度问题,没能知道。 “诶,纪荷,你怎么光喝果汁,”说话的是程麦麦男同事,他坐在纪荷左手边,“我给你倒点酒?不多,就一口,可以尝尝,挺贵的,味道真的不错。” 纪荷偏头看他,点了下头。 同事言出必行,说倒一点就是一点。 她捧着杯子抿了小口,心里想着口感还真的不错时,放在台面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下。 瞥了眼亮着的屏幕,能看见是谁发来了消息,她没立即去点,慢悠悠把杯里的酒喝完,才去看。 陆浔之:[陌生人的酒还敢喝?] 程麦麦兴致不高,想走了,拍了下纪荷手臂,“我们回去了吧,明天得早起上班呢。” 纪荷揿灭屏幕,把手机塞进包里,起身,和程麦麦的同事道别。 离开前也没再往陆浔之的方向看一眼。 走在路上,程麦麦抱着纪荷胳膊,歪歪扭扭就是不走直线。 也不知程麦麦是不是喝多了,嘴里不停嘟囔。 “我好爱好爱顾桉啊,想天天见到他,让他哄我睡觉。” 纪荷瞅瞅她,唇畔含笑:“难怪你会不开心,有了爱,情绪无时无刻都会被对方牵着走。” “正因为有了爱,生活才会充满各种各样的色彩。”程麦麦张开双臂,咧嘴一笑,“但在要‘爱’的前提下,我更想要得到其他东西,可能是最近被顾桉给勾得五迷三道的,把自己想要的都抛之脑后了。” 真是个坦率的姑娘。纪荷在接代驾的电话前,说:“那你啊,就快一点清醒过来。” ... 陆浔之在纪荷走后没多久也离开了酒吧,他没立即回家,开着车在外面转了圈,停在路边抽烟时看见了一家‘重庆麻辣烫’店,他掐了烟,开车门下去。 回到家里,客厅又是没开灯。 玄关一双女式小皮鞋没放进鞋柜里,还摆得不太规整,一东一西,像是进门后随意一脱下,就没再搭理的样子。 大橘在黑暗中悄咪咪走过来喵了声。 陆浔之开了灯,边脱大衣,看它,没见着大白的小身影,“又惹你老婆生气了?” 大橘高冷地端坐在地板上,一双玛瑙般的绿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陆浔之看。 怎么还有点审视的意味? 陆浔之从它边上绕过去,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扯松领带,解开领扣,懒懒散散靠着沙发。 刚闭眼,脑海里忽然跳出今晚纪荷对着旁边的男人笑,还喝了那杯酒的画面。 他掀开眼皮,突兀地冷笑了声。 起身,往主卧走。 还隔着段距离,主卧门开了,门内的人打着电话走出来,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进了书房。 陆浔之跟过去,倚在门沿上,抱臂看着纪荷翻阅资料。 “嗯,对,你就按照我刚才给你拍得资料做一份出来。” “不客气,晚安。” 纪荷挂了电话,把资料书放回书架上。 转身,和陆浔之对上了视线。 她想到厨房那锅麻辣香锅,“你今晚怎么会做麻辣香锅?” 陆浔之说:“昨晚你说想吃。” “哦。”纪荷抬脚,低头喃喃,“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说过。” 说着就要从书房走出去,哪想刚踏出去一步,手就被人用力捉住往后一拽,她的后背被迫压在门板上。 看着陆浔之带有压迫感地逼近,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揪住她的视线。 很快,呼吸之间都充斥着彼此炙热的呼息。 他的气息仿佛有温度,纪荷脸颊迅速滚烫了起来,伸手去推他,无济于事,根本推不动,“别挡着,我得回去睡觉了。” 陆浔之本来是没想对纪荷做什么,但看她眼睫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害怕他会对她做什么,莫名的就不想让她走了。 他再上前一步,滚烫沉重的胸膛靠了过去,两具躯体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这样的面对面接触,是两个人都从未有过的,像是随便动了一下,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纪荷心脏狂颤两下。 身体触碰到地方一片柔软,陆浔之喉结很克制地上下滚动,低眸看她:“不解释一下今晚么?” 纪荷偏开头,躲避他抓人的目光,“我今晚的事需要解释吗?就是和朋友出去聚了下。” 陆浔之忍不住上手了,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很轻,迫使她看着他,“喝陌生人的酒,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是朋友,不是陌生人。”纪荷仰着面,细眉微蹙,“我知道没提前和你说不回家是我不对,但我并不是故意,你非得用这种语气质问我?” 论过分,难道你就不比我过分?她这话没敢说出来。 陆浔之磨了磨牙,声音缓和几分:“能出现在那种场合的男人,有几个是百分百好的,你就这样不设防?” “你在说你自己么?”纪荷轻声,语气却带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嘲讽,“我只是喝了朋友倒得酒,而你呢,说是开会,却出现在酒吧,在我看不到的角度里,你又和那个女生在做什么?你一点也没资格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就算她再喜欢他,她也不能总让自己委委屈屈的,凭什么啊,都是有血有肉心会痛的人。 陆浔之静了半晌,盯着纪荷的脸看,喉间忽地溢出一声笑:“你也说没看见,就断定我和别人会做些什么?” 纪荷抬起眸,双眼通红,看得陆浔之一怔,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抓了一把,下意识想去抚她的眼角。 她偏头躲开,趁着此时推开他,抹了下眼睛,迅速往客厅走。 陆浔之顿了顿,迈步跟着她身后,她去哪他就慢悠悠跟到哪,她停在岛台,他便去拿壁柜上的杯子,“会议是临时改成了饭局,结束后我才去江竟那边,而你看到的,你所想象的,通通都是不存在的事情,那个人想给我点烟,我躲开了,我也并不认识她,和她也全程无交流,就是这么简单。” 纪荷漠视陆浔之,也漠视他的话,自顾自倒了杯水,也不留在这儿喝完,转身,垂着眼等前面这堵墙让开。 陆浔之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眉微皱,“是不是我解释与否,这个气你都是要生。” 纪荷低下眼睛,她就是气也许真的是陆浔之把表白的事告诉了周舟,但如今的情况她问出来就相当于暴露了自己,她沉默着,良久后才哽咽道:“我本来就不乖啊......” 陆浔之顿住。 她从他的肩侧挤出去,快步回了房。 主卧的电脑开着,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一直没停。 手机震动了下,纪荷没看,两分钟后又震动了下,她才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去拿起来看。 陆浔之:[客厅有份麻辣烫,生气归生气,别浪费食物。] 陆浔之:[麻辣。] 她没回复,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心情不好,她就要多码字,哭能有什么用,她要把悲愤化为稿费。 估计过了今晚,纪荷这新键盘就得换了,她的心情全发泄在了键盘上,炮仗一样敲着字,derderder的声音响彻主卧。 深夜十一点,曲芝宜突然来了电话。 纪荷这才停了下来,边接边关电脑。 “吵架了?”通常这个点芝宜来电,大多都是因为和宋尧的事情。 曲芝宜笑:“他聪明着呢,一看我生气就哄着让着,就是不和我吵。” 纪荷也笑了下,起身去床上躺着:“所以说,你怎么了嘛?” “我好着呢,倒是你,和你家陆先生酿酿锵锵没?” 在自己的好友面前,纪荷的坚强装不下去,她语气低低的,一听就心情很差,“闹了点矛盾,我不想理他,什么酿酿锵锵他这辈子都别想。” 曲芝宜皱眉:“他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门开了,一身西装的宋尧提着个白皮袋子进来。 曲芝宜看他一眼,穿着拖鞋去了阳台,边说:“他要是真欺负你了,等过年我回北京替你出气,姐们谁都不带怕的。” 宋尧听到这句,勾了勾唇,把手上的大衣披在曲芝宜肩上。 曲芝宜回头瞪他一眼。 纪荷把今天发生的事一字不落说了出来,刚说完,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陆浔之给她发了张图片。 她点进去看,极轻地抖了抖嘴角。 居然是麻辣烫即将要倒进垃圾桶的照片。 是在威胁不出去吃就倒掉吗? 陆浔之居然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纪荷有点想笑。 她沉默地盯着那张照片半晌,最后迟疑了两秒,直接无视了。 第三十夜 隔天大早。 这两天大橘大白都喂粮, 她猜是陆浔之,因为喂得很丰盛,生怕俩猫吃不好似的。 , 确定陆浔之不在家, 才坐下来安心吃早餐, 牛奶是热的, 粥也像刚盛出锅, 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特别忙碌,直到午饭点到来 还没出办公室的门,电话, 说是打包了午饭。 她发出疑问。 阿蒙尽心尽力回答。 “陆总中午有饭局,对方是四川那边来的, 所以去了川菜馆,到那后陆总吩咐厨房另做了几道菜,之后便让我打包过来给您。” 纪荷不知道陆浔之在搞什么名堂, 但也只好同罗老师说自己不去食堂了, 撑着把伞往校外走。 雪天路滑,开车不易, 总不能叫勤勤恳恳的阿蒙白来一趟。 她直接在车上把午饭吃完,总体来说味道很不错。 - 晚上七点半, 纪荷离开学校。 开车在路上晃悠了圈,又去随女士的美容院坐了会儿,怕随女士察觉到什么, 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在车上,她给纪述打电话。 听筒那端的人也刚从实验室出来,声音听起来就很累。 “熬通宵了?”纪述本科毕业后直接保研了, 和纪荷正相反,纪述在物理方面特别有天赋。 纪述嗯了声,“姐,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看我?” 自打结婚后,姐弟俩也快两个月没见面,以前纪荷遇上周末,没事的话都会去一趟上海。 姐弟俩瞎扯了半小时,纪荷感到口渴,把车停在路边,下去便利店里买水。 付款时她也没太注意收营员,直到对方喊出了她的名字。 “纪荷。” 纪荷十几岁那会儿就想过永远都不要再见到钱昭,后面那些年里也的确没再见过,只听纪局长说钱父服刑期满出狱后去了南方找自己的儿子和老母亲,据说是浪子回头了,把心思都放在家庭上,后来还拿了两万块去看曾经被他抢劫的老人家。 此刻再见到曾经那个清秀的大男孩,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年,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向钱昭时,他的眼圈微微泛红。 “好久不见。”她说。 钱昭垂下眸,唇角扬了扬:“好久不见。” 纪荷情绪起伏不大,打开二维码对准扫码机,滴一声,完成付款。 她拿起那瓶苏打水,朝欲言又止的钱昭微微颔首,转身出了便利店。 开车门正要上去,钱昭追了出去,边跑边喊她。 钱昭停下后微喘气,小心翼翼地看着纪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能请你吃饭吗?” 纪荷想了想,说:“最近特别忙,说不定什么时候才有空。” 这是她一贯的推脱手法,她真的不太想和钱昭再有接触,从前的情分早在他带头孤立她时就消失殆尽了,当年她留下的泪,只是为了祭奠曾经的友谊。 如今大家都过得很好,完全没有再重新认识一次的必要。 “那就等年后吧,”钱昭说,“其实我还有你的q.q,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像是怕纪荷会拒绝,钱昭说完便借口店里有顾客,马上就跑了回去。 ... 车停在家门口,里面开着灯,纪荷抬腕看了下表,还不到九点半,陆浔之居然已经回来了? 她拎包锁车门,进门直接去了院子看那块发了绿芽的地,这菜地近几日都是涂姨在照料,平时就浇水,不撒肥料,等过些时日就有满满一片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蔬菜,这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比出去买划算多了。 看完菜地,纪荷又去看后面的郁金香花圃,磨磨蹭蹭了半小时才进屋里。 大白大橘不饿,见着她回来也不来迎接了,窝在沙发上慵懒地喵了声。 书房里开着灯,门没关,能听见陆浔之清冽悦耳的嗓音,用着英文,估计又是在开会。 晚上顾着忙,就在办公室吃了点零食,纪荷去厨房准备下点面条吃。 掀开锅盖一看,里面又是一份麻辣香锅,虾仁和牛肉颇多。 她心下一滞,视线久未移开。 陆浔之在门口看了纪荷好一会儿,阔步走进厨房,“吃吗?会比昨晚那份更入味。” 纪荷回神,摇摇头,“我在学校吃过了。” 陆浔之声音低了下去:“身为一个老师,还总浪费食物。” 她顿了半秒,拧开水龙头,冲了下手,走出厨房。 看着纪荷瘦削的背影,陆浔之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得以喘息间,冒出了一股酸酸胀胀的不明情绪。 对于昨天的事,陆浔之意识到,纪荷是真的很生气。 可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他不知自己还有哪个点能让她气成这样。 陆浔之打算去找纪荷问个清楚,可敲了门,人也出来了,很平静地和他说事情很多,忙着期末忙着完结。 他沉默了会儿,“书房你用。” 她最近都在卧室里做事。 纪荷张口就是拒绝。 陆浔之顿了下,眉宇间有了凉薄的笑意:“我不进去,不打扰你。” 纪荷还是去了书房,她习惯了那张工作椅,靠着舒服,陆浔之也说到做到,没进来过。 之后几天里,两个人的时间做到了错开,陆浔之公司收购案在收尾阶段,忙得早出晚归,回来时纪荷已经歇下了。 阿蒙更勤快了,不止是午餐,连晚餐都送,每天都菜式都不一样,但每道菜都合纪荷的胃口。 “夫人,今晚回陆宅,陆总说会过来接您。” 纪荷点点头,“我六点在校门口等他。” 今天是期末考的第一天。 罗老师开心即将到来的假期,笑眯眯地问:“纪老师,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涮羊肉?” 纪荷温声说:“我晚上得去西城吃饭。” “是哦,你从婆家搬出来了。” ... 陆浔之比纪荷早到,等人出来期间开窗抽了支烟。 这几天他太忙,纪荷也忙,两个人在家也是各做各的事,默契地互不干扰。 烟燃尽,人终于出现。 还不止一个,眼熟的一男一女站在她两侧,有说有笑的,想起这几日连正眼都没给他的纪荷,他不气反笑。 三个人并排走,她们离车越来越近时,陆浔之毫无预兆地推开车门下去。 “纪荷。” 并不愉快的一声。 纪荷怔了下,抬眸看过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这个反应在陆浔之眼里尤为刺眼,他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上车吧,外边冷。” 说完,也朝纪荷的同事客气点头,也许只有沈期才能察觉到,陆浔之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冰冷的锐利。 罗老师惊讶地睁大眼,这熟稔的语气,面前这个长相俊朗不凡的男人难道就是纪老师的老公? 纪荷微微点头,“罗老师,沈老师,我就回去了。” 沈期把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微笑:“再见。” “纪老师,再见。”罗老师也忙道。 陆浔之从车头绕过去开副驾驶的门,纪荷迅速坐进去。 等车启动,罗老师才瞄见这车居然是宾利,故作不满地嘟囔:“纪老师啊纪老师,你可把我们瞒得好惨啊,老公又高又帅,还开宾利。” 沈期挑眉笑了下,“走吧。” 上车后,纪荷立即拿出本资料书,专注又认真地看。 完全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陆浔之没打扰她,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今晚陆家人很齐,陆父从上海回来了。 纪荷不知道陆浔之是怎么和老爷子还有陆父交代的,进去后俩长辈都没有表露出不好的脸色,陆父照常问起了纪局长。 陆斐斐一见着纪荷就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左一句又一句都是在问大白大橘,说怎么不把它们也一起带过来。 纪荷回答说外面下雪,大白大橘怕冷,窝在家里呼呼大睡呢。 陆延之在得知他们搬出去的原因后,饭后特地来和纪荷道歉。 这兄弟俩的脾气,一温一冷,但要真相处起来,纪荷还是觉得陆浔之更真实更令人舒坦些,陆延之表面看似温温和和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傲,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 陆母意思是留他们在这过夜,等明天吃了午饭再走。 纪荷想说晚上还有些事得做,又有点担心拒绝后陆母会不开心,她短暂地犹豫了会儿,心里已经趋向于答应。 本在和陆父说话的陆浔之忽然起身走了过来,拉住纪荷的手,扭头和长辈打了声招呼,然后牵着她走出陆宅。 陆浔之按了下车钥匙,开了副驾驶车门才松手,纪荷坐进去,他手掌着车沿,看向她,昏黄的光线和小雪花一起落在他的头顶。 “不会拒绝的么?” 纪荷扣着安全带,坦诚道:“我怕妈会不高兴。” 陆浔之抬了抬眉梢,没说话,关上车门。 回程的路上纪荷没看书了,拿手机查东西。 年前她和陆浔之要一起去趟东北,那边有个老爷子的老战友——何大爷,当年在陆家生活了五年,退休后回了家乡,住在一个离城区十几二十公里大雪深处的小村庄,时常会断电的地方,陆老爷子总说他非得回去受罪,可人何大爷住得是乐在其中。 每年陆家都会在年前派个代表过去探望,去年是陆延之夫妻去的,今年正巧陆浔之结婚了。 纪荷上回去得是雪乡,那里还好,可能是旅游景区的缘故,今晚听黎颖说,去年他们去,碰上下大雨,停水又停电,受了两天的罪,还好是没把陆斐斐带过去。 她在网页上试着搜索村庄名字,结果空空,什么也搜索不到。 红灯。 陆浔之平视着前方,唇微抿,不像是要和旁人交流的样子。 但绿灯一闪,他发出的声音似漫不经心:“下班的时候在讨论什么,好像挺愉快的样子。” 纪荷揿灭屏幕,扭头去看陆浔之,“他们在说假期去哪里旅行。” 沈期说到自己有年去了东非的马赛马拉看大狮子,在那边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 “你想去哪里?”陆浔之问。 纪荷认真回答:“我哪也不想去,但年前去东北不在我不想去的范围。” 陆浔之看她一眼,她也瞅回他。 前几天像冷战又不像冷战,这会儿像和好又不像和好。 “想吃什么?”车缓缓往路边靠,陆浔之要去便利店买烟。 纪荷今晚吃了块陆浔之切得牛排就没再吃其他的了,他这会儿一问,倒是有点饿了。 “关东煮吧。” 陆浔之眉头皱了下,打开车门下去。 这里不售卖他想买的烟,便和店员要了包最贵的。 “关东煮还有吗?” 高瘦的店员点头,指引陆浔之往旁边走,两人隔着柜子停在机子前后。 店员拿了个一次性纸碗给陆浔之,“您想要什么,直接夹到碗里就行。” 陆浔之正打算把所有种类都夹进碗里,门口传来动静,有人推门进来了,他没在意,顾着手上的活。 但很快,随着一声‘纪荷’的喊声落下,熟悉的清香靠近了他。 他抬眸,第一时间去看这家店的营业员。 纪荷也愣了下,她扭头看外面一眼,这才想起来。 偏就这样巧,陆浔之进来的是钱昭在的那家便利店。 她停在陆浔之身边,和钱昭对视眼后,若无其事拿了挂着的另外一个夹子,把陆浔之碗里的海带给放回去。 陆浔收回落在眼前长得就很毛头小子的收营员的视线,看了眼纪荷:“不吃?” 纪荷点头,“不喜欢这样煮得海带。” 钱昭神情微微凝滞,他看着眼前行为亲密的男女,视线偏移,停在陆浔之脸上。 略微眼熟。 “这么晚还没吃饭么?”钱昭指着旁边的保温箱,“还有饭团,需要吗?” 纪荷看了看。 钱昭说:“有海苔肉松的,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种。” 陆浔之再次望过去,目光深幽。 纪荷说:“那麻烦帮我拿两个,谢谢。” 钱昭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店里没有其他顾客进来,里面只有打包袋的窸窣声。 在结账付款时,两个男人谁也没再看谁。 钱昭把袋子递给纪荷,陆浔之伸手从纪荷手中拿过。 陆浔之说:“走吧,再晚点回去,家里的沙发能被大橘给撕碎。” 纪荷古怪地瞥了下陆浔之。 她的大橘不拆家的好吗! 钱昭看着并肩而行光是背影就很登对的俩人,男朋友?还是老公?纪荷手上没戒指,男人倒是有,但不管怎么,他们的关系都不简单。 他心头一直阵发酸,温声道:“纪荷,早上我给你发消息了,你待会有空看一下。” 他没资格的,从那一天开始,年少时滋生的情愫就被他亲手给碾碎,他早已没资格站在纪荷身边了。 自作自受。 可是,太难受了,这几年里,纪荷当时无措的眼神,受伤的神情,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不停折磨着他。 回来北京,他不奢望原谅,只想赎罪。 出于礼貌,纪荷还是扭头应了声。 上了车,陆浔之把买来的东西给回纪荷,让她自己拿着,不容易洒。 东西给过去时,目光在她眉眼间梭巡。 纪荷却浑然不觉,扣好安全带,打开袋子看了眼,“我能在你车上吃个饭团吗?” “不能。” 纪荷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样干脆。 陆浔之嗓音淡淡:“可以吃关东煮。” 车启动,开出去一段路,他控着方向盘,汇入光圈斑驳的车流中。 纪荷不解,这关东煮上有番茄汁,更容易溅到车上,对比饭团可危险多了。 前方又是红灯。 她哪样都没吃,想起了钱昭的话,还是去看了q.q,自从微信普及后,她也很少再去看q了,工作上的事大多都在微信里交流。 点进去一看,居然还要更新。 纪荷耐心等着,偏头看向车窗外。 这个红灯比较久,时长九十秒。 陆浔之开了一边的窗,左手搭在上面,手背虚虚撑着下颌线,右手手指轻微摩挲着方向盘,平静问:“店员是你认识的人?” 现在才发现,他的妻子,朋友可真多。 “不是朋友,”纪荷说,“高中同学。” 在她的记忆里,陆浔之和钱昭应该是不认识的,但或许钱昭知道陆浔之。 “挺熟的样子,经常联系?” 纪荷看一眼屏幕,更新完了,边说:“没有,最近才遇上的。” 黄灯即将转绿。 陆浔之清幽的目光落在纪荷盯着的手机屏幕上一瞬,收回,脚踩油门,车开出十字路口。 钱昭发来很长一段话,内容包括他半年前就回北京了,奶奶和父亲都留在南方,便利店是他自己开的,现在住在小时候住得那条巷子,询问她如果经常给她发消息,她会不会感到困扰。 言语之间处处充满了小心翼翼。 纪荷看完选择不回复,没什么好回的,她并不想和钱昭联系上,这段关系于她而言可有可无,无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她希望能各自安好。 到家进屋后,大白大橘迎了上来,看来是饿了。 纪荷放下东西,正要去喂,那边从玄关过来的陆浔之说:“你吃,我来喂。” 她坐到沙发上,打开关东煮,趁着还是温热的,赶紧吃了些。 “你要吃吗?”她朝在阳台喂猫的陆浔之喊。 没搭理她。 他就站在门口,完全能够听见。 一碗关东煮,一个饭团,纪荷吃得肚子圆鼓鼓,去岛台泡了点茉莉花茶,想着还剩一个饭团没吃,瞄了眼阳台,奇怪陆浔之怎么都不进来。 她把茶端着,去客厅拿那个饭团,走到阳台。 陆浔之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回头淡淡落了一眼。 面无表情的。 ......纪荷有点纳闷,他怎么突然间心情就不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拿着饭团的手伸出去,“你晚上好像吃得也不多,要不把这个吃了吧。” 陆浔之瞥了下她的唇:“我不喜欢海苔肉松。” 关东煮是酸甜的,饭团居然还去蘸辣椒酱吃,蘸得估计还是最辣的那瓶,嘴唇吃得艳红,衬得皮肤愈发白嫩细腻。 纪荷“哦”了声,看两眼在大快朵颐的猫,幽幽道:“身为一个老板,还浪费食物。” 陆浔之笑意不达眼底:“不用套用我的话,浪费食物的只有你。” 纪荷抿抿嘴:“那都是你擅作主张,我没有说过要吃麻辣香锅和麻辣烫,也没要你天天送饭。” 虽然那几天她吃得都挺开心的。 如果这是陆浔之哄人的方式,她可以给他打六十分。 陆浔之低眸看她,眉眼淡然,“我也没背着你做任何出格的事。” “啊?”这话锋转得太快,纪荷一下没反应过来。 猫快速把碗里最后几粒粮给消灭完后,跳上围栏开始舔毛。 陆浔之弯腰去拿两个猫碗,语气认真:“那天是我态度有问题。” 纪荷惊讶地眨了下眼。 怎么还忽然认错了。 陆浔之弯腰去拿被猫舌头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碗,转身准备进客厅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臂擦着她的后背过,她身上的衣服薄,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这样一摩擦,引起一阵颤栗。 阳台明明很宽敞。 纪荷擅自得出结论,他就是故意的。 她耳尖发红,心跳急促,下意识抬步跟着一起走到厨房。 陆浔之在用水冲洗猫碗,瞅了眼门口脸红扑扑的纪荷,喜形于色就是她这样吧。 他洗完出去,进了趟书房,她也屁颠屁颠跟着,小女孩似的,还有,茶都放下了,饭团还执着留在手上。 纪荷看陆浔之要进卧室了,忙问:“真的不吃这个饭团吗?” 陆浔之:“不吃。” 开门,关上。 纪荷暗叹了口气,走到沙发旁边的毛毯上坐下,打开电视,找到甄嬛传,看了半小时,很顺手地撕开肉松的包装,小小咬了口。 又过了五分钟,次卧的门开了。 她没听见开门声,注意力全放在电视上了。 直到一股熟悉的淡香味吸入鼻腔,她扭头去看,陆浔之身上一套很休闲的衣服,白色短T和灰色休闲裤,黑发半湿,下颌线清晰而性感,成熟而不是失少年感,就是他这样的吧。 纪荷移开目光,下秒陆浔之却叫她了。 “嗯?” 他指着沙发上的橙色盒子,英挺的眉目微垂:“小姑早上拿过来的,你的。” 纪荷惊讶地抬高眼睫,“给我的?” 她已经认出那是某奢侈品牌的盒子。 陆浔之“嗯”一声。 纪荷从地毯上挪过去,停在陆浔之身边,然后盘着腿,抬手打开盒子,看一眼,在心里惊呼了声便马上给盖住。 “不然还给小姑吧,这太贵重了。”这个款式价格十分昂贵,无功不受禄,她收了会心不安的。 她有好几个包,唯一一个过万的还是有年生日芝宜送的,其余都是些低调的小品牌。 她的物欲要求很低,能用就行。 陆浔之看着她脸上凝重的表情,笑了声:“这便宜你真想给小姑占?” 纪荷稍稍一愣,低眼去看盒子,“这是你买的啊?” 陆浔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起身去了岛台倒水,回来一看这姑娘还盯着盒子看呢。 他走过去坐下,猜她开口可能会是让他去退了。 纪荷想了想,买吃的算礼物吗?如果不算,那么这就是陆浔之给她买得第一个礼物。 她的心早就像夏天从冰柜里拿出的饮料,用力摇晃一次,拧盖,甜丝丝的泡泡咕噜咕噜从瓶口溢出来。 难言而喻的开心。 陆浔之的哄人方式,纪荷快要给满分了。 她半侧着脸,努力下压往上翘的嘴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价格离谱了些,“要不——” “退不了。” 陆浔之喝了口水,喉结涌动,放杯子时看见桌上的透明纸袋,他记得那是用来装饭团的。 “剩下的饭团呢?” 纪荷仰面瞅陆浔之一眼,别不是她吃完了他才想吃,“怕明天不能吃,所以我解决掉了,你要是饿了的话,冰箱里有意面,我给你煮点?” 陆浔之说不用,神色淡淡,从烟盒里抖出根烟,手中把玩着打火机,没点烟,不是常抽的烟,他就叼着,没打算真抽,漆黑的双眸慢慢悠悠移到纪荷脸上,忽然伸手揪了撮她的头发。 第三十一夜 来, 纪荷瞬间绷住呼吸,只剩眼睛在转悠。 “,声音模糊。 “。 纪荷神情一顿, 方才认真地 陆浔之在那撮发丝中精准地捏住白色那根, 低眸瞥她:“我是这个意思吗?” 婚都结这么久了, 还能不知道你年龄? 纪荷明白过来, 她温声解释:“可能是之前老熬夜的原因, 我都见怪不怪了。” “拔了?” “......拔吧。” 陆浔之再靠近了点, 吸气时能闻到纪荷发间散发出来的洗发香波味道。 他的手法快准狠,稍微一用力,纪荷竟有种自己的头皮被扯了下的感觉。 她条件反射举起双手, 捂住刚才丝丝抽痛的地方,连带着陆浔之想帮她揉揉的手也给压在了她柔软的掌心下。 纪荷真不是矫情, 那一下真的疼得她直皱眉。 陆浔之也没料到纪荷反应会这么大,更没想到自己那点力会弄疼她,浓眉微蹙, 低眼, 却看到她睫毛上的水珠。 他心头微愣,空着的手抚上纪荷半边脸。 纪荷感受着陆浔之掌心的温度, 其实已经不疼了,但这一刻得来不易的温情她想让时间久一些。 “之前也长过, ”纪荷轻声说,“但我都是让同事用剪刀。” 陆浔之盯着她开开合合的红唇,“现在还是很疼?” 纪荷点点头, 慢慢抬起湿润的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眼神里还有着不是故意为之的可怜, “......疼。” 陆浔之喉结轻滚,抚在她脸上的手越来越烫。 纪荷已经察觉到他的眼神,沉黑的眼睛里布满了她没见过的东西,要吃人了似的,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往后退。 结果肩膀刚后仰,面前的男人迅速倾身,捏住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纪荷大脑发懵,鼻尖嗅到的都是陆浔之身上清爽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她眼睛死命睁大,唇贴上来的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电了下。 她浑身一哆|嗦,想躲开,就被陆浔之扣着腰按了回来。 他的吻技略显生涩,起初只轻轻触碰着,摩|擦着,察觉到她渐渐没有了反抗的意图后,含住她的唇瓣,低声说了句抱歉,而后在纪荷情难自|禁张嘴时,强势而莽撞地深|入交|缠。 逐渐的,两个人都找到了感|觉,纪荷眼波盈盈,主动攀上陆浔之的肩膀,他不再没有技巧,开始辗转吮|吸,时而温柔浅啄,捧着她的脸庞,指腹摩|挲着水润的唇角。 纪荷脸庞愈发滚烫,感到微微缺氧,拳头轻轻抵住陆浔之的胸膛。 陆浔之停顿了下,放过被他啃咬得嫣红的唇瓣,又似意犹未尽,唇在纪荷鼻尖、脸颊碰了碰。 他把手放在纪荷头顶,揉了下,嗓音嘶哑:“还疼吗?” “不疼了。”三个字纪荷讲得磕磕巴巴的。 陆浔之摆正身躯,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可这点水完全不够,依然口干舌燥,他起身,“我去倒水,你要喝吗?” 刚才那点旖旎氛围不知不觉间早已消散,谁都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纪荷望着电视机,摇头,“我不渴。” 陆浔之喝完水直接回了次卧。 纪荷听见轻微一声关门声,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终于释放出来。 她拍拍红透的脸,关掉电视,拿着手机回房。 刚进去不到一分钟,纪荷打开房门,不料次卧的门也在这时打开。 视线在空中不期然相撞,她有些扭捏地挪开,陆浔之倒是很平静地问她怎么还不睡。 “东西落在客厅了。”她说着,抬脚往沙发那处走。 陆浔之看她背影一眼,旋即去了岛台倒水。 - 翌日,纪荷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 今天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她得提前去学校准备。 这会儿的陆浔之还在外面跑步,纪荷把车开出小区后他才回来。 看着空荡荡的家,他有一瞬的不习惯。 考试完毕,纪荷隔天留在学校批改完试卷,下午全校教职工开会,结束后终于迎来了假期。 晚上和陆浔之说好了要一起回纪家吃饭,他公司还有事,她自己先回了家。 小姨也在,纪述要春节前才能回来。 ... 陆浔之刚开完高层会议,回到办公室浏览了些邮件。 看完后正打算走,阿蒙敲门进来。 “陆总,周经理带着新做好的策划书等着见您。” 陆浔之瞥了眼时间,点了下头。 周舟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等陆浔之拿起看时,她心里还是感到忐忑。 之前熬夜做得那份,被陆浔之不留情面通通否决。 还是当着她顶头上司的面,丝毫不顾忌曾经同窗三年的同学情谊。 这件事还传到了李铎那里,李铎虽与她有层关系在,但他在某些事情上向来公事公办,用着虚弱的嗓音批评她进公司也有几个月了,给她坐上部门副经理的位置,却连份策划书都做不好,丢了他的脸,批评了一通又温和地安慰她,说她能力是有的,但陆浔之是个精益求精的主儿,策划书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不可能会通过,让她回去多琢磨琢磨。 周舟气得三天没理李铎这个臭男人。 好歹她也是985毕业的,怎么到了他们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浔之仔细翻看着手中文件,眉微微蹙了起来。 周舟咬咬唇,道:“陆总,我这次在原有的方案上做了大改动,也给吴经理过目了,他做了最后的完善,您还满意吗?” 陆浔之放下文件夹,淡淡瞥她,“重做,不,让吴涛亲自去做,你不需要再参与本次策划。” 周舟愣了半晌,拧眉,脸露幽愤,不管不顾道:“陆浔之,别搞公报私仇那套,当年我是糊涂了才干那些事,但我已经受到惩罚了,你能别在工作上鸡蛋里挑骨头吗?” 是,没错,她承认自己对陆浔之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特别是阔别十年再见后发现这个男人的魅力比从前更甚,她多少有点蠢蠢欲动,但这不代表在公事上她会无条件服从他,李铎才是这个公司真正的掌权人,她希望陆浔之能明白。 陆浔之凉凉一笑,眼里含着的讥讽意味明显:“周经理,你真以为自己的能力配得上企划部经理这个位置?吴涛不说你,是因为要顾着李铎的面子,我在这家公司的股权和李铎持平,你觉得我需要看他脸色吗?” 说罢,他把阿蒙给叫了进来。 “通知下去,以后企划部只有吴涛一个经理,让他明天下班前把策划案赶出来给我,做不好一起降薪降职。” 阿蒙已经习惯自家老板杀伐果断的做事方法了,“好的。” 周舟不可置信,气愤不甘:“你凭什么?” 陆浔之取下外套,出口的话即凉薄又无情:“凭我只要退股,李铎的公司就坚持不到明年。” 周舟被噎得没话说,冷冷地看着陆浔之走出办公室。 - 晚上七点整,纪家的女婿准时按响了门铃。 随女士和小姨在厨房忙,纪荷在餐厅剥着蒜,一听门铃响了,她忙起身过去开门。 进来后,陆浔之把带来的礼品放在客厅,脱下大衣,纪荷直接抱着放去她的房间里,等出来,陆浔之已从厨房打完招呼,不知道小姨给他说了什么,嘴角噙着抹笑意。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她剥得那小箩筐蒜的边上。 “妈说年前要腌点蒜。”所以纪荷一来到就开始剥了。 陆浔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解开袖扣,有模有样地开始剥。 纪荷笑了笑,也坐下,手托着腮盯着他看:“刚才小姨和你说什么了?” 陆浔之说:“你猜猜?” 纪荷:“我不猜。” 陆浔之笑了下,抬抬下巴,声音相当悦耳:“不猜就剥蒜。” ...... 饭点前纪局长回来了,洗了手就去厨房端菜。这样一看,他们纪家的男人还挺勤快,至少不会下班或是放学回来就坐着等开饭。 席间无论是对纪局长还是小姨,亦或者是问题很少但很刁钻的随女士,陆浔之的态度一点都不敷衍。 有些男人可能也就是婚前为了讨好女方家人,装得人模狗样,点头哈腰的,一旦结了婚,要是碰上比自己家条件差的,哪有还有什么好态度去应付。 纪荷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的,但她能从小姨眼中看出她对这个外甥女婿是越来越满意。 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 小姨准备回去了,临出门前说:“今晚你俩就睡这儿了吧,离得远,大晚上开车也累。” 纪荷观察着陆浔之脸色,住这里留宿的话恐怕就不能分房睡了。 纪局长问:“浔之明天上班?” 陆浔之笑笑:“不碍事,明天晚点到公司也行。” 纪荷在纪述那边找了套比较新的睡衣,找完衣服她拿回自己房间,把有关于大学之前的照片都放进抽屉里,一想到高中,她就想起和陆浔之表白的事周舟知道。 她坐在床边,咬住下唇,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在陆浔之敲门进来那刻,纪荷迅速收拾好低落的心情,把床上的衣服给他。 “你将就着穿一晚吧,”她指了指陆浔之后面,“浴室在那儿,里面有洗衣机,你洗完澡把衣服扔里面就好。” 陆浔之打量了圈卧室,这里的风格比纪荷自己的房子还要简单,“很少在这里住吗?” “嗯,”纪荷眼睫微垂,掩盖眸中的情绪,“上大学之后搬过来的,我一般都住宿舍。” 陆浔之视线下移,“心情不好?” 纪荷顿时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哪有,你快去洗吧。” 说完还在弯眼笑着看陆浔之。 两人对视着。 陆浔之摸摸她的脑袋,“今晚我去纪述房间睡吧。” 纪荷脸上的笑渐渐凝固,眼神落在他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上,嗓音低低的:“能试一试吗?实在不行,你就去隔壁睡。” “不试了。”陆浔之神色冷静,收回手,转身走向浴室。 不一会儿的时间,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洗完出来时,纪荷蹲在柜子前收拾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没扭头去看。 陆浔之擦着头发,“水有点凉,开水后先探探温度。” 纪荷:“知道了。” 又道:“他们十一点左右会回房,纪述房间的钥匙在床头柜上。” 陆浔之“嗯”了声,把毛巾挂回浴室,走过去帮着纪荷收拾。 这些大部分都是她从前的头绳发卡,有非常多,各式各样的,有些还没拆开包装,那时候小姨开过一阵子精品店,时不时就拎着袋小女生用得东西过来,说是批发来也不贵,让纪荷一天换一个扎。 纪荷专心把发卡摆整齐,觉察到陆浔之投过来的视线也当做没看见。 她不知道这样生闷气对不对,但心里空落落的,胸口闷得难受,她控制不住。 陆浔之在沉默,也在挣扎。 收着收着,纪荷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黑框眼镜,她愣了下,忙拾在手中,生怕陆浔之认出。 但转念想想,陆浔之连人都认不出,怎么可能会认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眼镜? 陆浔之好整以暇,瞧着纪荷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这个眼镜怎么了?”他慢条斯理问,试图打破凝滞的氛围。 纪荷抬起眸,盯他片晌,心里冒出个想法。 她打算先不生气,等做完这个事再继续生。 她深吸口气,轻轻掰开眼镜,然后戴上,直视陆浔之。 心脏怦怦加速。 怕他认出,又想他能认出,好让她问问为什么要和周舟说向他告白的事情。 陆浔之挑眉,不语,静静看她。 戴了眼镜更像个大学生了,是属于特别安静特别乖巧的那种。 纪荷:“......” 对方很明显一副很新奇的样子,她竟不知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失落。 她把眼睛摘下来,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柜子里,再从里边拿出个干净的枕头,瞥了瞥时间,赶人了,“你去睡吧,他们都回房了,明天你记得早点醒,给我打电话开门。” 陆浔之站起来,接过枕头,定眼看她:“我在这里睡。” 语气过于生硬,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 纪荷面色淡淡,勉强扯出抹笑:“你快过去吧。” 陆浔之走了后,纪荷的笑彻底垮了。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有种很强的无力感。 过没一会儿,听见了敲门声,纪荷心里犯疑惑,下床趿上拖鞋走过去。 打开门,外面却没人,正奇怪着,视线无意往下一瞄,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映入眼帘。 纪荷认出这是纪述书桌上的空信封,陆浔之放的? 她拿进屋里,打开台灯,把信封里的纸拿出来,然后微愣。 纸上三个力透纸背的字——别生气 花样还挺多。 ... 陆浔之在纪述房里的窗边站了很久。 晚饭过后他和纪父在客厅里喝茶,聊天间他无意提了下关于纪荷从前的事。 “爸,纪荷从前是遇上过什么难事吗?” 纪父看着他,脸色沉重,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阿蒙大半夜接到boss的电话,让他明天去一趟广州。 “好的,是那边的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 陆浔之的声音淡若云烟:“去把留香居的厨师挖来北京,我会另外给他安排新酒楼工作,不管他开价多少,都答应。” 阿蒙以为自己睡懵了,隔天上飞机前人还是有点懵。 ... 随女士总院那边的前台离职了,暂时没有招人,纪荷毛遂自荐,通过了随女士的面试。 前台工作清闲,没事做的时候她还可以写写东西。 在纪家吃完早餐后,陆浔之直接回了公司,纪荷驱车去自 己的小房子拿东西,在那边吃了午饭才回海淀。 陆浔之下午打来一个电话,她没接到,当时在书房,没把手机带身上,他也没再打来,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没回复回去。 今天涂姨没上班,纪荷打算自己去趟超市买菜。 换了套衣服,上身穿着大衣内搭棕色毛衣,下半身一条暗色不规则半身裙,脚踩马丁靴,最近雾霾严重,出门前她戴上了口罩。 超市人不多,纪荷在生鲜区逛了圈,收获了半个购物车的肉品,再直走到蔬菜区,刚要拿起冷柜里最后一袋青椒时,一只修长的手快了她一步。 她有点遗憾,偏头去看其他辣椒,紧接着,身侧响起一道迟疑的声音。 “纪小姐?” 纪荷顿了两秒,周围没人,才确定这是在叫她。 她扭头,一张笑容极具少年感的脸映入眼帘。 好陌生,不认识,看着和纪述的年龄相仿。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林至安笑笑:“你不记得了,那天傍晚高架桥上,我追尾了你的车。” 这么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纪荷可就记起来了,她那车还是陆浔之开去维修的。 想到陆浔之,也不知晚上回不回家吃放,买完菜还是给他回一个电话吧。 她朝对方点头笑笑,“你好。” “好巧啊,”林至安说,“上次撞了你的车真的很抱歉,是不是还耽误你的事了?” 纪荷摇头,“没有呢,我当时表现得很着急吗?” 林至安唇角微微勾起温柔的弧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点,其实在追尾了你的车的前两天,我在同个位置也发生了交通事故,对方一下车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他想说得是,纪小姐除了有点着急外,并没有责怪他,是他来北京后,遇到的第一个脾气这样好的人。 纪荷笑笑,没说话。 居然有人能在同一个地方发生两次交通事故。 她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想法,朝对方致意后,推着车往另一个方向走。 没想到结账的时候两人又遇上了,纪荷排在后边。 林至安没推车,他侧着身子,很绅士的让纪荷先去结账。 “没关系,我不着急。”纪荷道。 林至安只好先结,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购物袋都装不满,付完款后拎着东西走出收银通道,站在一旁,扭头看着眉目温婉的纪荷。 等她把手机对准扫码机,他阔步走过去,拎住了其中最大个的袋子。 “我帮你提吧。” 纪荷愣了两秒,没想到这个人还在,她指着购物车说:“不用不用,我可以把购物车推到我的车那边。” 林至安恍然大悟,他平时很少到商场,不知道购物车还可以推到外面去。 看来是他孤陋寡闻了。 纪荷单手推着车,一手去拿包里的手机。 十分钟前陆浔之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回复完,把手机塞回包里,瞥了眼旁边的高瘦男人,客气地问了句:“你也住在附近吗?” 这家超市不在商业街,周边都是些高档小区别墅区,来这的大多都是住在这边的居民。 “就住在超市对面。”林至安伸手挡了下旁边不看路的小朋友,“在那边租了房子。” 他记起自己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对了,我叫林至安,香港人,二十二岁,是来这边旅游的,我的普通话你应该能听明白吧?要是我那句讲得不对,麻烦你纠正纠正我。” “能听明白。”出于礼貌,纪荷把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了他。 来到停车这边,林至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纪荷打开后备箱,一转头,林至安已经提起她的东西放进去了。 她忙道谢。 林至安说:“车是推回门口就可以了是吗?我帮你。” 纪荷有点哭笑不得,香港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上次追尾也有我的原因,你不用太自责。” 林至安顿了顿了,笑:“举手之劳,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去。” 陆浔之收到纪荷消息时正在回去的路上,一听她在超市,便掉头过去,刚把车停好,解安全带时不经意地抬眸,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熟悉身影,还有站在纪荷身旁拎着购物车里的东西往后备箱塞的男人。 两人站位隔着不远,男人脸挂笑容,手上虽是在忙活着,可一点也不耽误和纪荷搭话。 陆浔之下车,脸上表情很淡,迈着不疾不徐步伐,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纪荷身侧,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对于林至安而言,这个突然出现的高大英俊、姿态矜贵的男人也是陌生人,四目相撞时,他莫名就能从对方眼中读到令他心颤的寒意,他甚至是能感受到男人出现后带来充满压迫感的敌意,像非洲草原上威风凛凛的地主雄狮,领地意识强烈,他要是敢轻举妄动,必不能全身而退。 这个男人是谁? 日常 纪外, 随口一问:“你刚到吗?” “嗯,”陆浔之看了备箱,“买了什么?” 纪荷本的, “买了个养生茶壶, 高压锅, 还有抱枕和一些今晚吃得菜。” 陆浔之说东西的话, 等我一起来。” “纪小姐, 这位是你的先生吗?”林至安温声问。 虽然从他们的对话中就能猜到关系, 但林至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纪荷坦荡点头,看着陆浔之,“上回就是这位先生不小心撞了我的车, 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超市遇上了。” 林至安笑含歉意, 朝陆浔之主动伸手:“你好,我是林至安,对于上次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陆浔之从容地伸出手, 短暂地合握了下, “陆浔之。没关系,只要我太太没事就好。” 相握仅有一秒, 默契分开。 “这个车还是我帮你们推回超市门口吧。”林至安始终保持着怡然自得,“陆先生, 纪小姐,有机会再见。” 说完他便推着车往回走。 陆浔之收回落在林至安背后冷淡的目光,抬手把后备箱关上, 拿了纪荷手中的钥匙,“开你的车回去吧。” 纪荷没异议,上了副驾驶。 回到家后, 陆浔之去了书房打电话,之后进厨房,两个人开始沉浸式做晚饭。 其实也只是吃火锅,熬个汤底,洗干净菜,再弄些蘸酱就行。 晚饭后,陆浔之在客厅开电话会议,纪荷在书房专心码字。 陆浔之进来前纪荷正在看评论区的恶评,以至于他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纪荷?”陆浔之敲了下台面。 纪荷回神,眼皮耷拉着,有点委屈的样子,“怎么了?” 陆浔之心口一滞,以为她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我会尽快克服自己,你能等等么?” 纪荷心思依然放在那长达两百字的恶评上,也没太注意听陆浔之的话,略显敷衍地点点头。 这举动在陆浔之看来无疑是还在生气。 他眸中露出无奈,揉揉她的发顶,“早点休息,我去洗澡了。” 转身走了两步,背后的人似乎一点反应都没,他扭转头,“寒假真的要去妈那边上班?” 纪荷啊了声,随即:“嗯,去帮帮忙,顺便看看我妈是怎么做生意的。” 陆浔之挑眉,渐渐发现了纪荷的另一面,她不止特别地招桃花,还是个很有上进心且优秀的姑娘,明明有份稳定收入可观的工作,却还是会找其他事情做,晚上下班也不累,该写得东西眼皮打架了也强撑着写,好不容易有了个长假期,不好好休息,主动提出去帮忙,还想学做生意。 哦,差点忘了,她周末还想着帮霍敬航和苗丝补课。 她比他还要忙碌,要是真走了从商这条路,估计会是个很厉害的女强人。 想到这儿,陆浔之笑了下。 纪荷有个怪毛病,半夜要是睡不着,情绪会变得越来越低落,什么不好的事情她都能想一遍,反复折磨自己。 此刻她坐在客厅,没开灯,清冷的月光从阳台透进来,她抱紧双膝,沉默地看着。 想起那条恶评和关于陆浔之的种种,眼圈就不受控制地发红。 旁边两只猫似乎感知到了铲屎官的情绪,小心翼翼过来蹭她,发出细微几声猫叫。 这个声音让纪荷濒临崩溃,豆大的泪珠滑落至脸颊,从前每当她情绪很差的时候,大白大橘也总是这样安慰她。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高中时要好的朋友忽然冷淡、联合起班上的同学一起孤立她,紧接着父母离婚,她并不是不愿意跟着随女士,只是很难过纪局长会毫不犹豫不要她。但那时还好,她很幸运地遇见了陆浔之,让她心怀纯粹的爱意,慢慢的,心中的伤口被磨平。 很快,随女士再婚,纪荷观察了很久才真正接受的继父居然是披着□□的畜生,她庆幸自己当时勇敢反抗了,没有因为那些私密相片而屈服于赵啸。 赵啸宣判那天,随女士和纪局长甚至是纪述整整一夜没睡,纪荷不知道他们在客厅商量什么,只知宣判后没过多久,随女士和纪局长复婚了。 纪荷害怕父母复婚是因为她,就像某些家庭,明明婚姻已经支离破碎,却顾着孩子而勉强维持着平和,貌合神离,所以她自私了,不愿意多回家。 上大学后,认识曲芝宜起,纪荷才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乌泱泱的阴天。 她曾陷入泥潭,被陆浔之拉起过,更被芝宜牵着手走向光明。 可她的内心还是太敏感脆弱了,白天是个温和平静偶尔会闹小脾气的正常人,夜里却时常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纪荷快怀疑自己是双重人格了。 陆浔之也不知自己在房门口站了多久,纪荷的哭声停止后,他上前了一步,却又即刻收回,最后忘记出来是要去喝水,无声回了房。 他彻夜未眠,胸口闷得难受。 但纪荷哭了一通,反倒是沾床就睡着了。 翌日,一个眼下泛着乌青,一个双眼肿胀的年轻夫妻出现在餐桌上。 涂姨今天来得早,被小两口的状态给吓了一跳,她也不是特别古板的人,就以为夫妻俩昨晚没个节制,毕竟新婚嘛,她懂,她还说中午留下来煮饭,煲点汤给他们补补。 陆浔之淡声交代:“涂姨,麻烦了,做菜的时候可以加多点辣。” 涂姨和陆家的花姨相熟,来前了解过陆浔之,说如果需要做饭,必须是一点辣一点腥都不能有。 这...怎么还让她多加点辣了? 纪荷吞下最后一口牛油果三文鱼吐司,笑说:“涂姨,您按着您的方法做就行,我蘸着辣酱吃。” 哦哟,原来是纪老师爱吃辣啊。涂姨笑着连连点头。 陆浔之喝完杯里的牛奶,看纪荷一眼,“今天什么安排?” “上午休息。”纪荷说,“下午去我妈那边看看。” 陆浔之点了下头:“下午有个会,晚上过去接你。” 纪荷托腮笑:“我自己开车回来就好,你跑来跑去也麻烦。” 陆浔之优雅地放下餐巾纸,起身,边扣衬衫扣子,温声说:“我去接你。” 纪荷叉了个小番茄放嘴里,用力咀嚼了几口。 上午的时间她没再去看那条恶评,专心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找了个礼盒装上回织好的围巾,但又想不出能用什么理由把围巾给陆浔之。 春节礼物? 春节过后就是西方情人节,也可以。 陆浔之推了饭局回来陪纪荷吃午饭,纪荷没想到涂姨的厨艺这么好,堪比外面的酒楼大厨了,后来一问,涂姨年轻时还真干过厨师这行。 涂姨笑道:“你们吃得习惯就行,以后我家里要是没什么事,就留下来帮你们煮煮饭,不然我拿着那么高的工资也不安心。” 纪荷竖起大拇指,满脸真诚:“涂姨,您做事认真细心,家里向来都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灰层都没,还帮我照顾两只猫,真的谢谢您。” 陆浔之一直没吭声,沉默吃着,偶尔勾勾唇角。 他抬眸看了看还在和涂姨聊天的纪荷,素面朝天,白净无暇的一张脸,眉眼生动,乌发很随意扎了个丸子头,薄毛衣牛仔裤。 这让他觉得,提前搬出来住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下午纪荷来到总院,恰巧几个分院的院长今天都来这边开会,一看她在前台迎接,都惊讶得不行。 她没干过这行,幸好有个店里的员工带着,前台事情也不多,不知是不是随女士交代了什么,她就只用登记和接待来访客人,管员工的上下班考勤就行,很轻松。 闲下来时,写写东西,和曲芝宜聊天,芝宜要在年三十那天才回北京。 - 开完会,阿蒙在等陆浔之打完电话,边和总裁办的员工聊天。 “蒙特助,那天来给陆总送饭的真的是陆总老婆吗?” 阿蒙点头微笑,回答利落:“是的。” 有人好奇:“什么时候结婚的啊,都没听说。” 他们这群人从前也只能在每月月底的时候能见到陆浔之,他那时基本不来公司,实验室倒是常去,每个人都知道公司有位年轻帅气的大股东。 大家都还没欣赏够了,就听行政那边传出说陆总结婚了。 “陆总比较低调。”阿蒙刚说完,陆浔之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总裁办顿时鸦雀无声。 ... 阿蒙在前面安静开着车,途中他换路线去了某家合作企业拿了份资料书。 车子经过一处商业街,路口往来行人多,车辆慢行。 “阿蒙,找个地方停车。” 阿蒙疑惑一秒,眼睛立即搜寻停车处。 车停好后,陆浔之独自下去,步入人群,身形出挑,高峻得一眼可见。 有回被霍书蔓强拉着来过这边一趟,陆浔之记得路口拐角进去的小巷子里有家复古杂货店。 走过去一看,果真有。 铺子门口摆着少许翠绿盆栽,店内灯光暖黄,不同于其他杂货铺,这家店里半边是售卖各种精致的杂货,半边是堆叠得不规整呈小山状的古典书籍,可购买也可以借读。 陆浔之十分有耐心地挑了几本书,其中收获了意外之喜,然后从对面拿了串钥匙扣,结账时打开手机相册给老板看,“可以定制这种吗?” “猫头的啊,可以是可以,就是需要点时间,”店老板往货架上望了眼,“上面就挂着有这类型的,您看看?” 陆浔之说:“不用,麻烦帮我定制。” 店老板:“行,您把图片传给我。” 临走前,陆浔之回头看了眼。 阿蒙在车子旁边候着,大老远就看见陆浔之手上拎着个棕皮纸袋,怀里还抱着个......没记错的话,那玩偶的名字叫做草莓熊。 看来又是给小侄女陆斐斐买的。 纪荷在美容院的上班时间比较特殊,朝十晚七,剩下的三个小时由院里的另一位小姐姐顶替。 刚收拾好东西,陆浔之的电话就来了,她接完挂断,上楼到办公室给随女士打了声招呼。 “你们哪天出发去东北?”随女士问。 纪荷说:“年前那一周去。” 随女士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 纪荷上车就看见了那个显眼可爱的草莓熊,她伸手摸了摸,“是给斐斐的吧。” 陆浔之:“嗯。” 纪荷笑笑,脱下大衣搭在腿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 她没注意到腿侧放着的棕皮袋子。 阿蒙不动声色瞥了眼后视镜,陆浔之垂眸在看文件,纪荷心思都在手机上。 这...陆总怎么不告诉夫人也给她买了礼物? 哦,他懂了,陆总这是不好意思说对吗? 阿蒙思索半晌,望着前方的道路,礼貌提醒:“夫人,前面有个拐弯,您小心腿,别被旁边的袋子压着。” 纪荷下意识低头去看,然后把那个袋子给提了起来,还挺重,从袋口能看出是几本书。 她顿了下,心里有点明白过来,看着陆浔之,清澈的眼眸含着些许惊喜,“这是给我买的吗?” 陆浔之展眉一笑:“你视力真是够差的。” 放那半天都发现不了。 纪荷把书全都拿了出来,看见其中一本黑色封面的书时,瞳孔微震,把那本书捧在眼前,“我没眼花吧?” 前几天她和芝宜打电话的时候有提过这本书,如今的市面上基本没有了,去年她就跑过大半个京城的书店,但都一无所获。 陆浔之好整以暇看着纪荷,一本书而已,竟高兴得和小姑娘似的。 很容易满足。 “在哪买的?”纪荷问。 阿蒙说:“启桉路的商业街口。” 纪荷疑惑:“那边没有书店吧?” 陆浔之:“杂货店里。” 纪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太执着于书店了,没想到一直想要的东西居然会在杂货店里出现。 她弯着眼笑,轻言轻语:“谢谢。” 陆浔之被她感染力十足的笑容恍了下神,扭头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不客气。” 阿蒙睁大眼,他家冷面老板刚才是在......害羞? omg! 跟了陆浔之几年,他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面无表情,偶尔会冷笑,害羞这种表情真的是史无前例。 回到家里,纪荷第一时间就是看书,书房陆浔之在用,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半,鼻子嗅到了菜香味,才想起还没吃晚饭。 她赶紧把书放一边,起身往厨房去,陆浔之站在料理台前,上身一件暗色毛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握着把刀,正切着青瓜。 她走近低眸看,目测这青瓜片的薄度片片相同。 实名制崇拜,这男人连菜都能切得这样好,不像她,煮出来的菜只有味道是好的。 陆浔之早早就闻到了纪荷身上浅淡的茉莉香,侧眸,“看完了?” “没呢,看到一半。”纪荷指着还剩下的两根青瓜,上边个玻璃圆碗装着虾仁,“青瓜炒虾仁?” “嗯。” “你吃吗?” 陆浔之把切好的部分青瓜片放到碟子里,“你吃。” 他想把剩下的切完,就听身旁人嘀咕了声。 “我想切。” 他看她,赶人了:“看书去。” 纪荷眼里碎星闪闪,“我要练就你这样好的刀法。” 得,这是不打算出去了。 陆浔之把刀给她,“当心点。” 纪荷乖乖点头,专注在刀工上。 只可惜她没手笨,切了一根也切不成陆浔之那样的。 “你怎么切的啊,我怎么就切不好呢?” 陆浔之刚把中午带回来的青椒放进水槽里,闻言视线瞥过去,唇角上扬,“别勉强。” “要不你教教我?”纪荷问完看见了青椒,“家里怎么会有青椒,我记得昨天没买。” “阿蒙买的。”他早上喝水的时候没看见经常出现在冰箱里的青椒。 纪荷心微怦。 这个男人,似乎一直都是多做少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一些东西。 陆浔之关了水,走过去拿了另外把刀,她识趣让位。 他慢速切了几片,纪荷看完觉得自己行了,叫他让开。 然而,还是,不行。 纪荷脸颊发热,尴尬得想逃,纳闷自己怎么就在切菜这里栽了跟头呢。 她别别扭扭抿着唇笑,想说我还是出去看书吧,话未出口,后背忽地贴上一副温热的身|躯,她僵住,一动不动,唯有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在飞速跳跃着。 陆浔之虚虚把人圈在怀中,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紧|绷,他也停了几秒,然后伸手过去覆在纪荷手背,呼|吸靠近她耳畔:“教你。” 纪荷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烧起来了,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这样也太犯规了。 陆浔之起初真的有在认真教,“要倾斜点,嗯,对,会了吗?” 纪荷被耳边低|哑的声音给震得晕头转向的,她果断摇头,身|体也微微晃动,“不会。” 陆浔之呼|吸|重了些,微偏着脸,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在颤动。 继续。 切完半根,还剩下最后半根。 陆浔之脸色已经不太自然,“纪荷。” “嗯?”纪荷偏头,视线触及他的薄唇。 陆浔之喉|结滑动,垂眸看她,哑声问:“还切么?” 两个人贴得越来越近。 他黑如深潭的眼眸仿佛在攫着纪荷的心神,她不说话,对视着,把决定权给陆浔之。 陆浔之收回左手,胳膊环在纪荷腰上。 纪荷一抖,惯性往后退。 “站稳。”嘶|哑的嗓音隐隐含|着警告。 纪荷再迟钝也感觉到后腰处的不对劲。 陆浔之收紧放在纪荷腰上的手,鼻尖蹭着她皙白的脖|颈一点点滑向脸颊,呼|吸交|缠间,在她唇角轻轻一啄。 唇舌顺势想深|入时,厨房忽然冒出汩汩作响的声音,纪荷如梦初醒般,偏了下脑袋,指着炉火上的锅,“水开了。” 陆浔之视线移过去,松开纪荷,神情恢复如常。 纪荷默默切完剩下半根。 再次开始沉浸模式。 ... “你切得才是正常,我不过是强迫症犯了。” 安静吃着饭,陆浔之忽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纪荷满眼不解,看着他慢条斯理喝着汤,然后慢慢悟了,嘴角无声地笑开。 “你猜我下去看到谁去我妈的美容院了?” 陆浔之看她一眼:“明星?” 纪荷点头,说了那位一线女明星的名字,对方还给她签名,人特别随和平易近人,根本就不像网络上传得耍大牌,爱黑脸,脾气差,还很大方,走前让助理去买奶茶请了整个一楼的职员喝。 这顿饭不再似之前那样沉默,纪荷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把在美容院的所见所闻都讲给陆浔之听,他讲话不多,但看着确实是有在认真听。 她的声音轻缓柔和,讲得再多也不属于叽叽喳喳那种,陆浔之听着莫名有种在享受的感觉。 饭后,纪荷在书房码着字,她的是机械键盘敲起来噪音有点大,陆浔之进来办公时她担心会打扰到他,正打算搬电脑出去客厅,就听他喊了她名字。 “打扰不到我,别折腾了。” 她点点头,老老实实把电脑放回桌上。 其实这家里还有几间空房,完全可以再拿一间来当书房,但她心里是不想的,一抬头就能看见陆浔之那赏心悦目的脸太能消除疲倦了。 写了一个半小时,听见对面像又是要开跨洋会议了,纪荷还是出了书房,在客厅继续看没看完的那本书。 到了洗澡睡觉的点,纪荷把书放下,趿上拖鞋回房,路过书房时往里面瞟了一眼。 穿着休闲居家服的男人抱臂坐在电脑前,淡无波澜的一张俊脸,眉目生得偏冷,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更显矜贵,天生的上位者气质。 她走去中岛台那边,耐心泡了杯安神茶进书房给陆浔之。 电脑里流出串讲着非常纯正英文的男声。 他看了她一眼,继而收回目光,和屏幕里的人继续交流。 纪荷没多停留,放下后就出去。 想到今晚在厨房未遂的吻,她在浴缸里多泡了会儿。 陆浔之是正常的成年男人,她是正常的成年女人,都有着这个年龄段夫妻间的正常需求。 可两个多月了,他们还是没完成新婚之夜该做得事。 从今晚看来,陆浔之对她并不是没感觉的。 思至此,纪荷脸都臊到耳根了,洗完澡出去,刚换上睡衣,上面的两个扣子还没扣好,门被敲响了,她疑惑半秒,顾不得其他,赤脚走过去。 开门一看。 陆浔之拿着个枕头站在外面。 ... 第三十三夜 , “怎么了?” 客厅的灯关了,整,流光洒在她身上, 未扣完的扣|子, 敞|开的领|口, , 黑色蕾|丝|边裹|着半边皮|肉, 若|隐若|现的深/勾, 与脸上反差感。 陆浔之眸光微暗,飞快垂下眼睑, 纪荷顿了下, 霎时间反应过来, 她转身, 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还是询问:“你这是......” 陆浔之对上她的眼,想到昨夜独自坐在客厅哭得伤心的一幕,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脑袋,语气难得温和:“怕你哭。” ... 直到躺在一张床上, 纪荷还有点晕乎乎的,她悄悄侧着脸, 去看微弱光线中轮廓棱角深邃分明的男人。 他有读心术吗?怎么会知道她今晚想过什么。 而且他讲得‘哭’是什么意思?她似乎没有在他面前流过泪吧。 “陆浔之。”她轻声。 “嗯。” 她惊讶了下,躺上来都有半小时了,“你还好吗?能睡着吗?” “能。”陆浔之平静睁眼, “睡吧。” 纪荷怕陆浔之不适应,特意离得他远远的,盖不同被子, 这张床巨大,和他之间隔着的距离能再躺下两个人。 她之前有在网上查询过陆浔之这种到底是属于什么情况,可翻了各大app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是归结于陆浔之自身的心理问题。 他现在愿意跨出一步,那就是非常好的现象,她是不会去逼他的。 慢慢来,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后半夜,陆浔之还清醒着,身躯自打上了床后就没动过,眼睛用手背盖住,无法入眠也无法忽略内心深处的焦躁。 他低低呼出口气,往左边看,纪荷早已睡着,脸向着他这边,清浅的呼吸平稳均匀。 他看了有一会儿,心竟慢慢平静下来,撩开被子下去,走到阳台,凝眸眺望,眼神幽深,在冷风中滑动打火机。 想到了让他嗤之以鼻的童年,陆延之是大人口中听话懂事、性格好,头脑聪明的好孩子,旁人却不知这样一个好孩子却总是抢父母给弟弟带回家的礼物,撕毁弟弟还没来得及给父母看一百分的卷子。 经常能听身边的人说,浔之,你就让让哥哥好吗?他只是害怕你抢了父母对他的爱。 倒是只听过哥哥让着弟弟,没听过这种反着来的。 只有陆浔之知道自己压根就不需要让,父母对他的爱本就不及他们对陆延之的一半,也不知陆延之那会儿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就因为上幼儿园时被陆延之的朋友嘲笑他不爱说话,是个哑巴,他动手打了他们,父母便认定他是个叛逆之人,既然他们都这样认为了,那他就叛逆到底,独来独往,事事不顺他们的心意。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他曾一度觉得自己更适合孤独一人,纪荷却温温和和地闯入了他的世界里。 - 陆浔之从阳台进来后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纪荷浅眠,听见了动静,睁开眼看了看,又闭上。 日子相安无事过着。 早晚餐都变成了陆浔之做,午饭纪荷自己负责,偶尔给陆浔之送到公司。 几次去都没再见到周舟,听阿蒙说周舟已经不是经理,只是企划部里一个小小职员。 陆浔之每天都会去美容院接纪荷下班,顾名思义顺路。 这段时间两人天天共处一屋,虽然还是分开被子睡,但陆浔之已经渐渐不会半夜跑沙发上去睡了。 周末那天霍敬和苗丝一起来了家里,两个小孩像吵架了似的,别别扭扭却又不得不同来的感觉。 纪荷给在沙发上坐着的陆浔之投去一眼,他挑眉,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俩初中生当着两家人的面写了份保证书,承诺在成年前只能当朋友,不允许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她给两位小朋友发了自己出题的卷子后,去书房找陆浔之。 “他们真的有点不对劲,身为哥哥的你不去关心一下吗?” 陆浔之嘴角勾出一抹笑:“又不是我儿子,我关什么心?” 纪荷顿了下,缓慢直视他。 书房凝滞了几秒,气氛莫名怪。 陆浔之低咳了声,“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可以吗?”这段时间陆浔之下班总是会打包份虾仁烧麦或是其他广府美食回来,而且味道居然和她那会儿去广州吃得一模一样。 陆浔之点头。 纪荷想了想,有个东西她最近的确是有些馋,说:“驴肉火烧。” “行。”陆浔之抄起大衣穿上,一身黑色,身姿翩然,矜贵清雅。 纪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后跟着他一同往外走。 驴肉火烧在附近商业街也有卖,所以她真的以为陆浔之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到了快中午了都没见人影,她担心出什么事了,赶忙打电话过去。 那头接得很快。 “怎么了?” 纪荷问:“你临时有事吗?还没回家。” 陆浔之把车停好,“刚到河北。” 纪荷惊讶:“你怎么到那边去了?” “你不是想吃驴肉火烧么?这地儿的正宗。” 纪荷心里是即惊喜又心疼的,“可这也太远了,你要是早告诉我你到那边去买,我就不让你出去了。” 陆浔之笑了声:“难得休息,别浪费啊,要吃就吃最好的。” 这不得做些有意的事么。 纪荷眼圈涨热,低声:“那你早点回来,开车注意,我等回家。” 陆浔之听到后半句时,微顿了下,神色不变:“嗯,等着吧。” 他去买了驴肉火烧,还问了当地人这里的特色美食,都带了些,家里那位就是个爱吃的小祖宗,但就是光吃不胖。 苗丝连着写完了三张卷子,灵动的大眼往对面霍敬航那儿一瞥,然后迅速移开,摸着饿扁了的肚子,“纪老师,我能在这里吃午饭吗?” “当然可以,”纪荷把手机放在一旁,走过去,笑道,“你俩中午想吃什么?” 霍敬航敛眉垂目,闷声不语,暗自计较着苗丝为什么不叫纪老师‘嫂嫂’了。 吵架了而已,又不是分手了。 其实两人还偷偷在一起,但明白大人的忧虑,绝不做任何会让他们担心的事。 苗丝很懂事地说:“下面条就可以了。” “嫂嫂,我也吃面就行。”霍敬航淡道,“麻烦你给苗丝加个荷包蛋。” 苗丝? 苗丝更气了!吵架而已,居然就连名带姓了是吧。 纪荷隐约察觉到两个小朋友之间的暗流涌动,介于俩人一早上乖乖做了三张卷子 ,她去岛台把早上涂姨洗好的草莓给拿过来。 吃点甜总能缓和下吧? 放下东西纪荷就去厨房了,完全不知晓苗丝不吃的草莓屁屁都进了霍敬航嘴里。 吃到一半,霍书蔓也来了,提着几个在餐厅打包的菜,还带着男朋友。 这个男友也就是上回在会所楼下纪荷看见的那位,年轻俊朗,貌似有些腼腆内向,说话温声温语的,和书蔓一动一静,其实暗地里是个吃醋精,表里不一。 霍书蔓吃饱喝足,半边身子伏在男朋友身上,“嫂嫂,那个包我哥给你了吧,喜欢吗?” 纪荷笑了一下,“喜欢的,我给珍藏起来了。” 霍书蔓把弟弟和‘弟媳’给打发到一边玩去,指着男朋友说:“我哥那天忽然请他去星级酒店吃饭,就为了问把我惹生气了要怎么解决,来,沈淮屿,剩下的你说。 沈淮屿提前声明以下都是在霍书蔓身上摔过跟头,才总结出来的,“我就和陆哥说,不应该用‘解决’这个词,要用‘哄’才对,给她买买买,吃喝用都买,再说些软话,真诚道个歉,准能哄好。” 纪荷回忆了下,软话似乎没有,但那天的种种行为,已经能充分说明那个在外冷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的确是在向她低头了。 他不善于表达,喜欢用行动来说话。 下午三点左右,陆浔之回来了,带了不止是驴肉火烧,还有很多河北当地的特色美食,把餐桌给摆满了。 纪荷一时喜不自禁,踮起脚勾住陆浔之的脖颈,在他脸颊轻啄了下。 陆浔之心间泛起了短暂的涟漪,因为纪荷的主动。 心底深处竟也有些遗憾,吻为什么只落在了脸颊处,她完全可以换个位置,他不会介意,或许还会做出更热烈的回应。 他挑了挑眉,看着准备享用美食的妻子,语调戏谑又懒散:“纪老师,这么容易就能满足了?” 纪荷抬眸,语气认真:“这可不容易,这可是你来回开了半天车大老远买回来的。” 陆浔之拿烟的手稍停了下,“以后想吃什么就说,都给你买。” 他把烟叼嘴里,起身往阳台走,倚在围栏上,扣动银色打火机,啪嗒一声将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薄薄白雾,边看了眼那块绿油油的小菜地,而后转身看向屋里,纪荷吃相秀气得不行,眸子晶亮,一脸的满足。 他突兀地笑了声。 人民数师,网文作者,织各种小东西,自己种菜,美容院前台接待...... 还真行,行行都能干成,人看着文文弱弱的,可就是有一身的本事,让你佩服。 - 晚上纪荷要赶字数,结束已经凌晨,她悄悄打开主卧房门的时候,陆浔之已经睡下了,他明天有早会要开,得早起。 她尽量放轻脚步,把自己挪到衣柜那边,随便拿了条睡裙,怕在这边洗会吵醒陆浔之,又把自己给挪到了次卧去。 听见那微乎其微的关门声,床上闭眼躺着的男人,嘴角弯起了个好看的弧度。 纪荷洗完后并没直接回房,和两只猫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去柜子里拿冻干时,发现多了好几罐,还有各种好口碑的猫罐头猫零食,猫玩具等等。 她惊讶了下,这都是陆浔之什么时候买的?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吗? 转念一想,也不能用‘爱’这个字,因为责任心强? 纪荷蹲地上摸摸俩猫毛茸茸的脑袋,“他喜欢你们,以后不能对他炸毛了喔。” 回到房里,她迅速关了自己这边的灯,掀开被子躺进去。 等了半分钟,默默听着陆浔之的呼|吸声,确定他是真睡着了后,才侧身,借着微弱的光线肆无忌惮看他那副好皮囊。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锋利清晰的侧脸下颌线......看着看着,逐渐有些不对劲了,她呼|吸微乱,强装镇定收回视线,闭眼。 过了小半会儿,纪荷掀开自己的被|子,慢慢移动,在剧烈的心跳撺掇下,她右手撑着床支起上半身,眷恋的目光落在陆浔之沉睡的容颜上,再慢慢俯|身,往他的唇上轻轻地贴了贴。 心满意足后,她准备躺回去老老实实睡觉,刚躺下去,翻身准备挪,腰|上忽地搭来一条结实的胳膊。 纪荷双目瞪圆,扭头去看,撞入了双深邃幽寒的黑眸里,她心一缩,紧张到失语,害怕再从陆浔之口中听到冷冰冰让她别上床的话。 陆浔之察觉到纪荷的歉意,眉头微皱,手伸过去遮了遮她的眼睛,不轻不重笑了声,“怎么还偷亲人了。” 说话间,手臂稍一用力,纪荷后背撞|上他滚烫的胸膛。 “睡不着?”他的唇几乎是贴在她的耳朵上问。 她的脸被陆浔之鼻息灼红,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轻盈,“我才刚躺下不久。” 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冷言冷语。 这几个字在陆浔之听来竟有了些撒娇的味道,挠得他心头痒|痒。 他收|紧胳膊,怀里的人贴|得他更密了,被|子早已滑落,下|巴从纪荷后脖|颈蹭|过去,一.寸一.寸,带着火烧火燎的温|度。 纪荷闭起微|颤的眼皮,感受这一刻的温情。 她绷紧了身体,在想今天早上做了什么,中午做了什么,此时又在做些什么。 亲吻和拥抱在这几天里不算少,但都是很纯粹,不带任何色彩。 今晚有所不同,纪荷心里清楚。 会发生什么,她带着不知羞的欣喜安然去接受。 陆浔之不满纪荷的走神,手肘支起上半身,低头,呼息喷洒在她颈侧,报复性地用牙磨了磨她的耳根软肉,再轻缓舔舐着耳垂。 接着往上,唇落在纪荷散发着浅淡香味的发丝上,细细密密的吻从后到前,整张脸没有一处受到了冷落。 亲完后陆浔之还是从背后抱紧了她。 夜里很静,但这间卧室总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衣料,制造热意。 不知过了多久,纪荷从脸都脖颈透着薄薄的红晕,她睁开泛着潮热的眼,咬住下唇,看着立在旁边的复古式落地灯。 陆浔之贴在耳畔的唇总是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纪荷……纪荷…… … 他说什么纪荷都很听话的进行。 虽然没有真真切切的体验,这种方式也能让她沉溺其中,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陆浔之也是一样,或许他比她更快乐,从愈加急促的声音中可得知。 … 屋外漫天小雪悄悄停了。 室内温度逐渐正常。 纪荷还缩在陆浔之怀中,他把人翻转过来,低头亲着她的额发,再往下,眼睛,鼻梁,唇角都轻琢了下。 过了一会儿,陆浔之把那盏围观了很久的落地灯打开,唯美温暖的光圈洒在纪荷这边,她回过神后到处找自己那张被子。 最后是陆浔之拿了张毯子盖住她,然后抱着她下去,往盥洗室走。 走到门口,纪荷喊他停下,挣扎着要自己进去。 陆浔之慢慢把人放下,还没说什么,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他不自觉就弯起唇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下身的暗色长裤。 简直就和个毛头小子似的,他暗自唾弃自己刚才的行为。 … 浴室里,纪荷在镜子前瞅着自己,忍不住拿手捏了捏脸颊,有了痛感才确认一切都是真的。 她放满水,脱了睡裙用花洒冲洗了遍才进去泡澡。 回想刚才,她耳根唰一下红透,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扑。 虽然没有不是一步到位,但这已经是史诗级的进展了。 ... 洗完出去纪荷低着眼睛走路,不看任何东西,上了床才发现床单和被套都换了。 陆浔之看用着被子蒙着头明显拒绝交流的纪荷一眼,刚才是不是弄|疼她了?在生气? 抱她的时候,的确是有看见她皙白的腿上有着明显的红痕。 他走过去,拔开覆在她脸上的被子。 四目相对。 纪荷极不情愿抬眼看着他,眸中波光潋滟。 陆浔之半蹲下,视线能平齐她也不用这么累了。 “刚才,”他顿了顿,莫名也感到些许的不自然,“弄疼你了?” 纪荷脸热,伸手出去捂住他的眼睛,“没有,我想睡觉了。” 陆浔之顺势握住纪荷的手,瞥了眼她光|溜|溜的无名指,“饿吗?我煮面给你吃?” 纪荷眨了下眼,他忽然捏了下她的手指,触感如电流般涌入,这让她一下子联想到刚才。 ... 她甩开陆浔之,钻进被窝前没骨气地说:“吃,加个蛋,麻辣。” 陆浔之看着她,“困就先睡,我洗个澡再去。” “要不不煮了吧,”一颗被憋得通红的脑袋露出来,“你明天得早起,我也不是很饿。” 陆浔之忍着笑把被子给她盖回去,迈步时提起衣摆往上一脱,“我饿,不吃不行。” 这一晚真正入眠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了。 到了早上,陆浔之没吃早饭就出门,纪荷睡到八点醒来,坐在餐桌上喝粥时还有些迷糊。 涂姨今天送完孙女就来了,正在擦着落地灯,笑说:“纪老师,陆先生对你可真好啊,大清早赶着去上班也不忘给你煮好早餐。” 纪荷笑笑,垂眸再舀了口进嘴里,明明是咸的,她却吃出了点甜味。 十点前来到美容院,来这儿快两个星期了,纪荷对任何事都已经从善如流。 她翻了下预约档案,今天下午五点有个男爱豆会来,难怪刚才进去一看,店员的妆发都比之前还有精致。 坐下没多久,门口进来两人,一人气质干练,一人笑意盈盈。 她站起来,微笑:“随总,小姨,早。” 随女士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个食盒放在台面,“趁热吃了。” 小姨没立即走,坐到纪荷旁边的椅子上,“你这可真像模像样啊,以后是不是要不干老师那行来和你妈学做生意了?” “老师是主业,做生意是副业。”纪荷把盒子打开,里面是随女士烙得鸡蛋煎饼,飘香四溢。 小姨抱臂看着自家外甥女,多好一姑娘啊,又勤奋又聪明的,就是太能想通,怕家人担心,爱逼着自己乐观起来,以前那些事,纪荷也没去埋怨过谁,嗐,太善良了。 “你实话告诉小姨,和浔之搬出来住,是不是他家人都之前欺负你了?” 纪荷吃得脸鼓鼓的,她忙吞下去,扯纸擦了嘴才说:“没有的事,就是因为浔之大嫂不喜欢猫。” 小姨说:“昨晚在你家里住,和你妈聊了整夜,让我今天来问问你,嫁过去那段日子是不是受委屈了?” 纪荷鼻头发酸,“真没有,小姨,他家里人都挺好的,大嫂就是性格有些孤傲,我能理解。” “好在浔之带你搬出来了,”小姨笑笑,“看你现在多好啊,红光满面的。” 纪荷往镜子里瞅了眼。 是有点,也许是因为早上扑腮红的时候下手重了些。 “小姨,我每周末都会给陆小姑儿子补习,要不你让原执也过来?” 小姨想了想,“成,那混小子天天就打游戏,又不像纪述,人从前也天天打游戏,但能考985能保研,这原执就是个妥妥的学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执就是纪荷的小表弟,在另外一个初中,今年初三了,比霍敬航大了一岁。 在俩小学霸的熏陶下,没准原执就改邪归正了。 - 下午五点,店门外停着台保姆车,副驾驶的人下车后去打开后排的门,一个全身行头都是黑色系列、身形修长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明星果然是明星,一眼看过去,气质就很出挑与众不同。 这都不用纪荷接待了,这位男爱豆的常用美容师姐姐已经出去迎接。 他们一行五人进来,纪荷朝对方几人颔首微笑,在看见其中一人居然是林至安时,略微感意外。 第三十四夜 林至安显然是更惊讶, 去,走到前台,笑着看纪荷, “纪小姐, 这么巧。” 纪荷指着里面, 好奇, ” 优越的外貌身高, 温和的气质, 这形象放在娱乐圈。 “不是,他,“今天刚好不想到处瞎逛了, 便陪同他一起来了这里。” 纪荷点点头,在电脑上敲完几个字, “那我带你进去休息室吧,你朋友估计得要两三个小时才能结束。” 林至安没动,手放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 “你不觉得一个人呆着会很无聊吗?” “是有点。” “我一个人, 你也一个人,”林至安指了指纪荷旁边的椅子, “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儿坐着等?” 纪荷还得码字呢,有个人盯着她可写不出来, 笑说:“这可不行,你还是到休息室吧,里面暖气也足, 什么都有,我这里人进人出的,主要还是怕你打扰到我工作。” 林至安被她的坦诚打败, 挥了下手,扬唇:“等下见。” ... 临近交班的点,纪荷忙完手头上的事,开始简单清理了前台区域的卫生。 她这边放置了个打印机,二楼那台打印机今天坏了,职员都下来打印复印文件,垃圾桶里的纸屑也多,扫完地正想提出去倒,有人快了她一步。 林至安把手机放在前台,指着桶,“倒哪里?” 纪荷说不用,但他还是坚持。 “出门右拐,再...我和你一起去吧,这边路比较绕。” 林至安展眉,点头。 把垃圾倒完,回来的路上,有个卖糖炒板栗的大叔踩着三轮车慢悠悠开过,纪荷叫住了他。 “姑娘,要多少?” 纪荷问林至安需要尝尝吗。 林至安看着她眼睛,‘嗯’一声。 “您给我拿两份就好。” “得嘞。” 大叔包装好,纪荷付完款,给了林至安一份,然后往回走。 “这回你请我吃这个,要不改日我请你吃饭?你们店隔壁的日料店生意看着还不错。” 纪荷说:“那你得多亏,我这才花了十几块钱,你请吃一顿日料就好几百了,我吃得也不安心。” 林至安笑笑,“你这拒绝方式还挺委婉的。” 两人边说边走进店里。 陆浔之就在前台边上站着,目光肃冷,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纪荷身旁的男人。 那个男明星在这时候也出来了。 这三人同时出现,纪荷悄悄打量力气圈,陆浔之气场强,三人之中身量最高,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丝毫不输任何一人。 林至安把垃圾桶放回原位,朝陆浔之微笑致意。 陆浔之颔首回应,注意到林至安手上有个和纪荷一样的袋子。 男明星疑惑看着林至安。 林至安揽住好友的肩膀,“下次见,纪小姐,陆先生。” 纪荷洗干净手,剥了个板栗给陆浔之,“吃吗,香甜软糯。” “我手脏。”陆浔之没接。 纪荷只好送到他嘴边,“今天怎么提前过来了?” 陆浔之盯着她看,慢条斯理咀嚼完,扬起嘴角,淡淡道:“你俩挺熟啊,上哪儿都能遇到。” “熟还不至于,倒是真挺巧的。”接班的姑娘过来了,纪荷没心没肺说完,转身去拿包。 那姑娘看了陆浔之颇为赏心悦目的脸一眼,然后挤到纪荷身边,悄声说:“难以想象到时候你俩生出来的宝宝颜值得有多高。” 纪荷听着耳廓发热,嗔道:“就你话多。” 俩姑娘又嘀嘀咕咕了几句。 上了车,陆浔之脸色还处在半冷不热的状态,启动前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放到纪荷腿上。 纪荷眼尖看到他无名指上戴着的不是结婚时的婚戒,心蓦地下沉。 她微垂着眼,兴致缺缺地把盒子打开,下秒,瞳孔一震。 里面的居然是一枚戒指,明显还是和陆浔之戴着的是同款对戒。 很简单低调的款式,但做工细致,看着价值不菲,比起之前那枚豪华璀璨款的钻戒相比,这枚她更喜欢。 “什么时候买的啊?”纪荷直接把戒指套入无名指,尺寸刚好合适。 陆浔之嗓音清冷沉郁:“中午。” 他看了眼纪荷戴着戒指的手,倒是顺眼多了。 定制的两串猫头钥匙链也拿回来了,但这得下回再给。 是亲自去买的吧,纪荷心头万分柔软。 她心情由阴转晴,嘴角始终翘着,就差跟着广播哼歌了。接着又给陆浔之剥了颗板栗,这次他不吃了,以为是不喜欢,纪荷也没多想,塞自己嘴里了。 她自然是不知道陆浔之准备张嘴接的时候,脑海里想到了林至安手上也有这个东西。 林至安,香港著名林氏娱乐未来的接班人。 三番两次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制造的巧合? 陆浔之在心底冷笑,沉默凝着前方。 车子开上高架桥后,江竟打来了电话,陆浔之懒得戴耳机了,开得外放。 说是骆权今年要去英国陪老爷子过年,过两天走,今晚几个人聚一聚。 陆浔之没立即说去,往旁边看了看。 纪荷心底惊讶,陆浔之这眼神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吧? 她忙不迭地点头,去吧,她一个人在家还可以心无旁骛追剧写东西。 哪知陆浔之是直接掉头,往江竟说得方向去了。 纪荷疑惑半晌,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你不先送我回家吗?” 陆浔之挑着嘴角冲她坏笑:“没听见么,必须得带上家属。” 江竟明明就没说这话好不,纪荷有点茫然,她瞅着他,“这得几点回,我想早点回家追剧。” 最近有部韩剧风靡亚洲,每天晚上八点准时更新,美容院里的姑娘们没一个不追的,她们都爱剧里高大帅气把大衣穿得很好看的男主,而纪荷只喜欢剧情。 因为这样的男主,她已经拥有了。 陆浔之逗她,“凌晨两点。” 纪荷两眼一闭。 好吧,攒着等明晚一起看也行。 开半小时的车才到那地方,入目一大块面积广阔朝着小江的枯草坪,晚上来露营的人很多,这里好像还是前阵子热起来的网红打卡点,中间铺上石板的小路两边种满了几米高的小树,树梢上挂着了各式各样的星星灯和装饰品,把冷冷清清的地儿给照得温暖亮堂。 纪荷被车外边的景象吸引,忘记穿上外套就下了车。 陆浔之捞起车后座的白色外套下去,边锁车边从车头绕过去。 这姑娘都冷得缩成一团了,居然也不回头找衣服。 他把外套给人披上,从兜里的烟盒抖出根烟,“有这么好看?” 纪荷裹紧温暖的衣裳,回眸看他,“你不觉得这里看着就很治愈吗?” 陆浔之咬着烟没点,还真就仔细看了看,但没看出个所以然,手搭在纪荷肩上,把人牢牢揽进怀里,“烧烤,想吃吗?” 纪荷觉得身上暖和极了,抬头看他一眼,悄悄把手伸出去环住那劲瘦的腰,才嗯嗯点头。 早在下车的时候闻到那孜然香时,她肚子就叫了两下。 “行,给你烤。”陆浔之察觉到腰上的手,把她搂得更紧了,“还想吃什么,让阿蒙去买过来,烧麦?” 头回这样姿势亲昵地走路,两个人面上都挺自然的,但其实,纪荷一颗心在感受到陆浔之体温时,已到处乱撞。 她温声说:“不了吧,这大晚上的,阿蒙好不容易下班了,又把人从家里指使出去,你这是压榨劳动力。” 陆浔之笑:“他一个月工资是你的好几倍。” 纪荷心想,陆浔之可真大方。 “你在哪儿买得烧麦啊,味道居然能和广州那家店差不多。” “巧合吧。” 这处有音响在放音乐,此时在播放五月天feat陈绮贞的那首《私奔到月球》。 -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 -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 -你才是~绑架我的凶手 -机车后座的我 -吹着风~逃离了平庸 -一二三牵着手 ... 江竟前几天去陈笑笑老家把人给骗回北京了,这会儿小情侣黏糊糊地搂抱在一起,瞧见不远处走来的两人,居然也是搂着的,他小小惊讶了下。 得,原来清心寡欲的人破了戒,会一头栽进去啊。 江竟拍拍小女友的腰,“待会儿机灵点,该叫嫂子就叫。” 陈笑笑回头看,陆浔之她是见过一面的,但他怀里女人很是眼生,长发披肩,唇红齿白,纤细的身姿穿着白色短款羽绒竟一点也不显臃肿,身上由内散发着柔和宁静的美。 难怪了...那天朋友只是稍微靠近陆浔之,他反应都那样大。 人一走近,陈笑笑乖巧地喊:“陆哥,嫂子。” 纪荷朝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微笑,“你好。” 骆权几个在江边看鱼,扭头一看陆浔之来了,都走了过去。 孙宁被徐朝阳搀扶回去,她见着纪荷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请了个专业的烧烤师傅,江竟让师傅带来的食材都是海鲜荤菜,素菜很少,说是这群发小里就陆浔之一个嘴挑,这不吃那不吃的,大家伙就心想甭照顾他的感受了,爱吃不吃。 也就纪荷心疼,陆浔之没吃晚饭,问了他的意见后在手机上下单了白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陈笑笑吃着烤虾,暗地里观察烧烤架旁挺拔帅气的男人,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么?这样一个冷傲矜贵的人,居然会脱了大衣,撸起袖子,亲自去给妻子烤东西吃。 一伙人围坐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冷,氛围是有的,时不时传出男人们爽朗的笑声,但这其中不包括陆浔之,他听到好笑的点,也只是微勾起唇角,转眸瞧见纪荷也被瞿文译的冷笑话逗得露出白牙微笑,就伸手过去捏她。 纪荷有过一次想歪后,这手一被捏就忍不住颤|栗,她忍着脸热,小手去挣开陆浔之的大掌,结果这人非但不松开,还得寸进尺了,手直接钻入她的袖口,指尖若有似无地在手腕上转圈圈。 谈笑过后,开始说上正事了,江竟倒了杯酒给陆浔之,“你最近老管着李铎那破公司的事,也不上怀柔看看,那许锡就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称霸王的货,我那天抽空过去了趟,一见着他,四五个人捧着他转,多威风啊。” 陆浔之淡笑:“事儿给我办好就成。” 纪荷电话响了,下单的外卖已经送到,但这边人忒多,骑手找了圈也找不着,只好回到马路上等。 她挂了电话正要起,陆浔之按了下纪荷的肩膀,示意她坐着,“哪呢,我去。” 孙宁坐久了腰有点不舒服,她说:“要不我和纪荷去吧,想走走路。” 徐朝阳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慢点走。” 纪荷把陆浔之还搭在她肩上的手拿下来,食指轻轻挠了两下他的手背,然后起身,过去搀着孙宁,一同往马路边走。 陆浔之瞥着被被挠过的地方,挑起眉梢笑了下。 人还没走远,徐朝阳就伸长个脖子往她们走得方向张望,一脸的不放心。 骆权指着腕表嘲他,“这才离开你身边半分钟没到吧,用得着牵挂成这样?” 徐朝阳勒着他的脖子笑,“你个单身老汉懂什么,这叫甜蜜的牵挂,浔之,你说是不是?” 陆浔之睨他一眼,不置可否。 纪荷没料到在这地方都能遇上徐榆和周舟,四个人打了个照面,互相都没有打招呼的想法,但徐榆见着孙宁挺着个大肚子就来气,现在徐朝阳有家不能回,她大伯都快气病了。 徐榆快步冲到孙宁面前,纪荷上前挡了下,她只能探着个头说:“你真要把肚子里的生下来?” 孙宁忍了徐榆很多次了,这回她不想再任人羞辱,从纪荷身后走上前,淡着张脸说:“要不你现在往我肚子上撞吧,生与不生,取决于你。” “你——”徐榆气咻咻指着她。 这个孙宁果然好心机!还想拿她当枪使? 周舟戏看够了,走过来拉着徐榆举起的手,“走吧,你同学他们还等着呢。” 徐榆冷哼一声,甩开周舟的手,扭着腰往另个方向走了。 回去后孙宁也没和徐朝阳说刚才遇上徐榆的事儿,和和气气的。 吃饱喝足后,江竟提议玩游戏,分两组,抽签决定,纪荷抽到瞿文译这组,陆浔之在骆权那组。 这是第一次和这群人玩游戏,还是个从来都没听过的游戏,纪荷有点慌,陆浔之不和她一组就更慌了,她挪了下椅子往他那边靠。 他有所觉,低眸,意味深长看纪荷。 “要不,你和骆权换换?”她用着软绵绵的语气和他商量。 陆浔之疏懒叼着烟,闲闲盯她小半晌,然后毫不客气躲开她挨过来的肩,“一边儿去,没见过你这样半点好处都不给就想套近乎的。” 骆权在边上听得直乐,“嫂子,别担心,等会儿就让他后悔。” 纪荷信了骆权这话,然后第一轮就输了。 惩罚是男的喝酒加弹脑门,女就只弹脑门。 骆权瞿文译对嘴吹了两瓶,江竟给他俩弹了,力度一点也不客气,疼得这俩嗷嗷叫。 就剩纪荷了,徐朝阳和孙宁没玩,对面就陆浔之和江竟,还有陈笑笑,江竟肯定不干这事啊,他估计陆浔之也舍不得弹,就推了下陈笑笑,“你去。” 女孩子力气小,弹一下也没多疼。 陈笑笑点头,她走过去时纪荷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忽然身侧一道慵懒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来。”陆浔之掐了烟,起身,高大的身影罩住纪荷的光影。 瞿文译几个在那哟哟哟地起哄。 “可以拒绝吗......”纪荷语气听出几分垂死挣扎的意思。 不是她矫情,是陆浔之这人好像是来真的?居然在活动着手腕,那模样就像上台打拳击似的,鹰眸般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往她脑门上看。 陆浔之笑得散漫:“不行。” 他弯腰,纪荷立马绷住呼吸。 孙宁拿着手机在录像,连她都以为陆浔之真舍得用力弹的时候,就见他抬起左手垫住纪荷额头上,右手再对着自己的左手用力一弹。 几个人包括纪荷本人都愣了几秒。 江竟大笑出声:“得,这放水都放到太平洋了。” 瞿文译刮了刮眼皮,受不了地直叹:“又被秀了一脸。” “这不妥妥作弊么,重来一次,大点力。”徐朝阳这话也就是起起哄。 陆浔之看纪荷还在发懵,揉了把她的头发,“自家人,哪舍得。” 接下来徐朝阳顶替了纪荷的位置,几个人越玩越起劲,带来的酒也喝得七七八八。 离开已经将近凌晨,这边人散了很多,寒风凛凛,刺骨凉意,像是要下雪的前奏。 纪荷从陆浔之大衣口袋里摸到车钥匙,先上了车,调整好座椅,看了眼在和瞿文译说话的男人。 瞿文译插兜,眼里还残留几分醉意,“没呢,就上回我给你打电话去了,后面没听肖雯说她有来过。” 陆浔之望向远方的漆黑,薄唇微抿着,没说话。 瞿文译拍了拍他的肩,笑得没个正型:“溜了溜了,冷得不行,哥们去给肖雯暖暖被窝。” 纪荷没开过宾利,所以上路后特别谨慎小心,陆浔之喝多了,安静在副驾驶坐着闭目休息,没打扰她。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她扭头去看他,侧脸鼻峰俊挺、唇廓利落,脖颈泛着不正常的红,想起上回他酒后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 回到家里,两只猫饿得喵喵叫,纪荷一刻不停去拿粮。 陆浔之把大衣挂在衣架上,扯了扯领带,视线跟着那道忙碌的身影。 他到岛台泡了两杯茶,纪荷进来后给了她一杯。 “我去洗澡。” 纪荷捧着茶杯点头,目送他。 她在书房坐了半小时才回卧室。 陆浔之恰好从浴室出来,只围着条浴巾,经常锻炼的缘故,腰部线条流畅且有力量,肌理分明,人高不算壮,精瘦那一类。 他看了她一眼,一点也没觉得没穿上衣有什么问题,还指使她帮忙吹头发。 她马上拒绝:“你自己吹吧,我还得洗澡。” 说完就快步走到衣柜前找了套睡衣,看也不看还在原地站着的陆浔之,转身进了浴室。 可等纪荷洗完澡出来,陆浔之头发还是没吹,半干的状态晾在那儿。 陆浔之看着她,也不说话,黑而深邃的瞳眸里一片深沉。 ... 纪荷再次挣扎,弯唇道:“再晾半小时肯定能干,自然干可比电吹风好,不伤发。” 陆浔之从沙发上起来,纪荷手往前一推,屈服于他,“我吹我吹。” 差点都忘记陆浔之酒喝多了,是该稍微照顾一下。 不过干嘛非得执着她来吹,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啊。 陆浔之默默收回了想去拿风筒给自己吹头发的手。 陆浔之的头发不长,发质特别好,很清爽浓密的一头黑发,纪荷把吹风机调到中档,五指轻柔地穿过发梢,风筒散发出温和的风。 想起什么,她垂下眼睛,陆浔之沉默坐着,眼睛盯着一个方向看。 她忽然一种在给洗完澡的大橘吹毛的感觉,大橘从小洗澡吹毛就不闹腾,十分乖巧。 陆浔之抬起眼,和纪荷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他长臂一伸,把侧边站的人揽进|腿|间,右手强势搂住她的腰,嗓音醇厚沉冷:“站这儿。” 纪荷的睡衣不厚,吹着吹着就感觉陆浔之的鼻||息从扣||缝中递了进去,温温热热拂得她肌||肤上一阵痒。 低头一看,陆浔之闭着眼,眉头舒展,高高的鼻梁时不时碰着她的衣|料,像是故意,但更像是不经意。 被他手臂贴着的地方已在慢慢升||温,不知是谁的问题。 纪荷暗道不能再想东想西,她正要把风调到最高档,浑身猝不及防抖了下,圈在腰上的手已悄然去到了里面,是上次那种情况下都没有近的距离。 她整个人霎时就绷住了,红着脸,“你......” 陆浔之仍然没睁眼,鼻尖到处滑|动,放进|去的手也不安||分,往上时,纪荷浑|身一哆||嗦,身躯下意识往前去,(月匈)正好扑在他的脸上。 想推开,下秒就会被摁回去。 她赶忙把风筒关了,在只剩彼此微微急||促呼||吸声的空间里低声说:“头发已经干了。” “继续吹。”陆浔之手覆在纪荷手背上,按着她的拇指,把开关给推了上去。 小小声的噪音再次响起。 第三十五夜 自从陆浔之睡在主卧后, 纪荷每a,今晚匆忙忘记拿了,想着现在穿着的衣服颜色深, 也看不出什么, 结果这 他慢慢开启了新方式, 是彼 纪荷站得板直, 抓着吹风筒的手微微发颤, 她上, 但前提前是能忍住,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低脸。 站很快变成了坐。 ... 陆浔之捧住纪荷的脸, 软的唇,手往脸颊慢慢滑向耳朵, 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圆润的耳垂。 柔柔软软的,手感很好。 半晌后,纪荷闭着眼, 吐出几口气, 把掉在沙发上没来得及关的风筒给关上放在后面桌子上,抬眸, 眼波盈盈,看向陆浔之。 “帮我。” 声音埋在她脖侧, 闷闷哑哑的。 纪荷咬咬唇,看他眼睛,“其实我们可以......” 陆浔之低笑一声, 手指抚着她的脸颊,“家里没有。” 上次之后也许谁也没想到这次会来得这样快,都疏忽了, 是该备着的。 纪荷伏在陆浔之肩膀上,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窗外的夜景,小雪飘落,朦朦胧胧的氛围令人陶醉其中。 连续两次之后,在完全结束时纪荷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只记得后来是陆浔之抱着她去盥洗室,帮她试探了水温后,和她说了句没她没听清的话便出去了。 - 第二天大清早,纪荷在睡梦中被迫睁眼,睡眼惺忪看穿着一套黑色运动装的男人。 “八点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感觉才刚闭眼就要醒了。 陆浔之抬腕,“六点。” 纪荷倒头就合上眼皮。 这种情况是最幸福的,上大学那会儿,有时会在凌晨突然醒来,摸黑拿手机一看,距离闹铃响起还有好几个小时,她再次沉睡都是笑着的。 陆浔之走过去捏纪荷的脸,“跟我去跑步。” 纪荷细眉微皱,不睁眼,权当没听见。 但他就是有办法,手三两下就伸||进衣服里,一路往上,清爽的薄荷味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去还是不去?” 纪荷笑着推他,耸耸鼻头,像小猫似的嗅他的脸,“你摘了我的薄荷叶泡水。” “嗯。” 纪荷下床时还在笑。 陆浔之跟过去,倚在门口问她笑什么。 “你猜。” “不猜。” “不猜就出去。”这段对话似曾相识,纪荷脸也没希望就把人给撵回卧室。 外面天还灰蒙蒙的,昨晚虽然没下雪,但依然非常的冷。 纪荷在院子里缩成一团,实在想不通陆浔之为什么非要她一起出来晨跑。 陆浔之关了家门,似乎是看出了纪荷内心的疑问,揽着她的肩膀往院门口走,“锻炼□□力,抗抗冻。” 是哦,下周他们就要去东北了,那边才是真正的天寒地冻。 可事后想想,需要这样适应寒冬吗?多穿点不就得了。她当时没睡醒,被陆浔之三两句话就忽悠跑了五公里。 她体力真的很差,跑没一公里就不行了,而前面的陆浔之脸色一点没变,气定神闲,悠闲得像是来散步的。 要是落后太多,陆浔之会原地踏步等着纪荷,似笑非笑看着她跑,等追上了,他就又加速,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最后一次等她时,他说在前面的便利店停,要买点东西,纪荷用了十分钟才跑到陆浔之讲得便利店。 他拎着个白袋子闲散地站在店门口,峻朗挺拔的模样十分惹眼。 纪荷慢吞吞走过去,也不管陆浔之愿意不愿意,直接上手抱住他的胳膊,惨兮兮地喊累。 陆浔之抬起另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缺乏锻炼的后果。” 纪荷想说自己偶尔会练普拉提的好吗,但眼一低,看到他拎着的袋子,好奇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陆浔之收回手,不让纪荷看。 纪荷唇微抿,头往右边撇,视线望着远方,脸上表情淡淡。 从面色上看着不像是在闹脾气,但手却不再缠着陆浔之胳膊了。 陆浔之想笑,她很明显是生闷气中,他现在要不把买了什么东西说出来,纪荷估计得带着气去他岳母那里。 他把袋子打开,手从纪荷后脑勺伸过去强迫她扭头看。 纪荷状似无意去瞥,当看见‘超||薄’两个字时,脸唰一下红透。 “......大早上买这个。” 陆浔之说:“大早上买没问题,不是大早上用就行。” 纪荷眼睛扫了圈周围,轻声启唇:“大早上说这个你不害臊。” “和我老婆说都不行?” ...... 纪荷的心陷入了甜蜜里,眼中闪过狡黠,踮起脚,在陆浔之耳边吐||气如兰,“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用?” 陆浔之呼吸微沉,用力把笑意盈盈的人按在胸|膛,低头在她柔红色的唇瓣咬了下,嘴角勾着抹野性十足的笑,“二十分钟后,你觉得怎样?” “不怎样。”纪荷挣脱他,往前跑了几步,转身,面向着陆浔之笑,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她身上,白净的脸上连小绒毛都泛着温柔。 陆浔之视线一直都不离她。 - 今日美容院食堂的工作餐纪荷看着没什么胃口,她索性不打了,去前台拎包打算到外面吃碗热干面。 离美容院不远的地方正好有家,生意好人特别多,纪荷不打包走,在门口等了小会儿,就有四个年轻小伙吃饱走出来。 服务员说有位置了。 她点了碗面,加麻加辣,虽然人多,但上面速度不慢,辣味搅拌均匀后拍了张照,给芝宜发了过去,想了想,也给陆浔之发。 曲芝宜大概是上晚班现在还在睡觉,是陆浔之先回复她,问在哪里吃的。 她把地址发过去。 陆浔之早上去了合作方的公司开会,导航了纪荷发过来的地址,离得不远。 见陆浔之没再回复,纪荷掰开一次性筷子,准备吃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个人,她下意识抬眸去看,然后一愣。 钱昭刻意去忽视纪荷眼中的疏离,扬唇笑了下,“早上来这边看货,我车就停在这店外面,本来要走了,转身就看见了你。” 纪荷不说话,垂眸吃面。 “我能坐这里么?”他刚问完,有服务员过来问需要点些什么。 钱昭说:“和她一样的就好,谢谢。对了,你们这儿还有其他空位吗?” 服务员小姐姐环视店内一圈,歉意道:“暂时没有了,今天客人比较多,抱歉。” 钱昭笑笑:“没关系,麻烦您待会儿上面时帮我拿两瓶冰豆奶。” “好的,请稍等。” 纪荷越吃越快,说是狼吞虎咽也不为过。 怎么越想避开的人,越容易能碰着。 钱昭默默看着纪荷吃,心里清楚她这样是不乐意见着他,但脚跟定住了似的,他也不愿意走。 没多久后,他的那份和豆奶也上来了,他把其中一瓶放在纪荷那边。 “你以前经常请我喝,后来想想,我那时候太穷了,一个星期只能请回你一次。” 而如今他也算事业有成了,在北京开了几家连锁便利店,他想纪荷也已经不需要这瓶豆奶了。 见纪荷还是不说话,钱昭看了眼她手上的戒指,“这些年过得好吗?” 纪荷在心中长叹了口气,抬起头,微微笑了下:“过得挺好,不管是哪方面,我都很满意。” 这个笑容,完完全全落在了店外的陆浔之眼中。 他瞬间沉下脸,眸泛冷光看着面对面吃东西的两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不熟?纪荷真的给他重新定义了‘不熟’两字。 静站了会儿,陆浔之回到车上抽烟,这位置刚好能看到纪荷,白雾缭绕间,他见着她又笑了下。 高中同学。 真行。 三根烟抽完,那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钱昭追上纪荷的脚步,站在她面前,笑意腼腆:“下次,还能约你吃饭吗?就吃饭,不聊过去。” 小路上人来人往的,有个只顾着看手机不看路的小胖子不小心撞到了下纪荷,她没稳住脚下重心,整个人往后仰,钱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纪荷的手腕。 陆浔之维持着开车门的动作没动一下。 纪荷站稳后,钱昭迅速松开她。 “谢谢。”纪荷说,“如果有机会,我会和我丈夫与你一起吃顿饭,毕竟我们曾经也是朋友。” 钱昭愣了下,良久后才道:“好。” 两人道别,往不同方向分开。 钱昭走到车旁,正要拉开车门,后面忽地传来响亮的鸣笛声,很短暂,但很刺耳,他皱眉回头看去,对上了那台吉普车上男人的幽冷目光。 ... 今晚陆浔之有应酬,和几个政府的人一起去了怀柔,得深夜才能回来。 纪荷坐随女士的车回了纪家,无比满足吃了顿随女士亲手下厨的饭。 纪局长没回来,家里就母女俩。 饭后纪荷回房找东西,一本高中时的日记本,但那时候搬到这个房子时是纪述帮她收拾的东西,日记本已经不翼而飞很多年了。 “纪荷。”门外传来随女士的声音。 她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随女士手里拿着张银行卡,“这卡里头有五百万,你拿着,我和你爸这些年每个月都会往卡里打钱,到现在已经有七百多万,你成家了,就多拿一些,剩下的给纪述,这栋房子以后纪述要就拿走,你那套房子我们出得钱以后也别打回来了。” 纪荷眼眶泛红,久久未语。 她想起那年出事后,随女士也是忽然有天拿着自己的全部身家交给她,然后一个人带着整罐安眠药到外面,如果不是纪述察觉到随女士的不对劲悄悄跟着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妈......”她哽咽。 我不怪您,真的不怪。 随女士似乎看懂了女儿的欲言又止,她别开眼,“没其他意思,我和你爸还能赚钱,给你姐弟俩一点私房钱,不奇怪。” - 回到海淀,已经是九点半,纪荷给陆浔之发完消息后,撸了猫后去洗澡,她先用温水敷了敷眼睛,洗漱完后去厨房,简单煮了点解酒汤。 刚煮好没多久,门铃响了,纪荷用干净的毛巾擦了下手,心里疑惑陆浔之不是有钥匙的吗,难道是别人?她从厨房出去,在电子猫眼确认按门铃的人还真的是陆浔之才打开门。 外面零下几度,外套挽在臂弯里,身上只留着衬衫,领带松垮,脖颈和眼尾泛红,这是喝多了的现象,开门了还站外面不动,眉眼不冷不热的。 她迟疑了一秒,伸手去拉他,“冷,你进屋。” 刚抓着陆浔之的胳膊,他忽然挣了下。 纪荷微蹙起眉,仰面直视他眼睛小半晌,然后转身,打算在鞋柜把他的鞋子拿出来就走,解酒汤也煮了,少爷酒喝多了脸就会变得很快,她今晚就不伺候了。 走到鞋柜旁,弯腰开柜门时露出一截白皙的细腰,眼睛还没看见陆浔之的鞋子,大门哐啷关上,下意识扭头去看,凉飕飕的气息已经到了身后,坚实有力的胳膊圈住她的腰,玄关的灯洒下来,她回头去看陆浔之,眼尾泛着柔光。 陆浔之受|\不了这种无辜且不经意间流露出挑|\逗|\意味的眼神,下巴靠着纪荷,脸贴住她的耳朵,“你好暖和。” 纪荷咬住下唇,闭眼任由着陆浔之,那两|\团在他手中不停地挤|\压,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预示着今夜注定没以往那样平凡。 有过两次‘经验’,他的手段已经达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让纪荷瘫|\倒的程度。 她开始求饶,说够了够了,陆浔之才肯抱她去沙发,然后被迫看着他用纸|\擦|\去一手的东西。 他凑过去亲亲她泛红的脸,“我先去洗澡。” 纪荷恢复体力,去厨房盛汤,盛完记起玄关还放着陆浔之带回来的虾仁烧麦,盒子在混乱时被她的手不小心碰掉在地上,还好东西没有露出来。 吃了半盒,陆浔之从卧室出来,只穿着条黑色裤子,眉眼英挺冷冽,浑身充斥着雄性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她看了眼,心跳得厉害,“解酒汤在岛台。” 陆浔之点头,走过去把汤喝了,然后拿杯子倒了些温水给纪荷。 纪荷接过,灌了口,微微弯起眼睛笑。 “中午,”陆浔之停顿了下,看向纪荷,她笑起来十分好看,结婚前他就觉得。 可这种笑,其他男人也能欣赏到。 “中午什么?” 陆浔之换了个问题,说:“那家店的面好吃吗?” 纪荷点头:“还不错,生意爆满,在那儿还遇上了我那高中同学。” 陆浔之没想到纪荷会主动说。 其实今晚完全可以不碰酒,但心里犯堵,江竟倒了杯白的放在他面前,他端起一口就干完,那些人一见这阵仗,以为他喝,赶忙让人又去拿了几支白酒。 回家后,他想不通,绷着脸,也气自己莫名其妙了半天。 这会儿纪荷忽然间讲了出来,他心里那点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没了。 面前的水润的红唇一张一合还在继续说着。 “就是上回在便利店那位,他说刚才在附近办事,就坐一起吃——” 话没说完,纪荷被陆浔之压|\倒在沙发上亲。 酒气慢慢渡进口//中,呼|\息交换着。 慢慢的,纪荷觉得自己也醉了,迷迷糊糊间衣|服一件件被剥|\落在地,双蹆不自觉圈住陆浔之,被他抱着走进卧室里。 门哐啷被脚踢上。 期间发生了一次滑铁卢。 场面一度陷入了死寂。 陆浔之刚才那副呆住的表情会永远刻在纪荷的脑海中,她撇开脸忍笑,下秒就被脸发沉的陆浔之捏住下巴,冷声警告,“使劲笑,待会儿可别哭。” 她知道陆浔之的厉害,往他怀里躲,弱弱求饶:“你别欺负我。” 这招换平时可能还奏效,这会儿无疑是激起了男人深藏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起初是陆浔之极尽温柔的,但在彼此都适应后,一切都不同了。 纪荷一边流泪一边要陆浔之亲她。 他亲吻的的动作很轻缓,像是怕会弄疼了她,可其他地方却不是这样的,完全相反。 热浪一阵一阵袭来,想要风平浪静怕是要等很久。 ...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纪荷的泪流干了,嗓音也哑了。 ... 好在今日不用去随女士那边,早上需要辅导的三个初中生被陆浔之一通电话把时间改成了下午。 纪荷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饭点,睁眼看了一圈,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抱回了主卧睡。 家里很安静,陆浔之不在,回公司处理事情了,厨房里有煮好的饭菜,她吃完后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 表弟原执来得最早,这表弟的性格和纪述有点像,但论脑子的话一个天一个地,被原家爷爷奶奶给宠得无法无天。 纪荷洗了点水果出来,就见原少爷翘个二郎腿坐沙发上打游戏。 “一会儿有俩学霸要来,你能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么?” 原执大笑,“学霸?我还校霸嘞。” 还在笑着,门铃响了,纪荷让原执去开,她去书房拿新出的卷子。 门口三个初中生你看我我看你,原执瞅着苗思,脸竟微微发红,敏锐如霍敬航,上前一步挡住原执直白的视线。 纪荷奇了怪了,这原执来得时候还大大咧咧丝毫没有形象可言,自打另外两个来了后,突然间就变得乖顺起来,她给小姨拍了个视频,小姨一看自己儿子居然会有认真做卷子的一天,乐得不行,说晚上要给原执奖励。 ... 补习结束后,纪荷把他们仨送回家,回来已经是傍晚,下午再次降温。 小区物业送了个快递过来,是曲芝宜从广州寄过来的,里面都是些粤区特产,满满一大箱子,其中就有几包鹿茸菇,刚好冰箱里还有山药和猪骨,纪荷打算晚上顿一锅汤。 在厨房简单做好三个菜,汤在锅里熬着,这时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纪荷坐在客厅里的羊毛毡上,电视开着,从阳台看出去,雪景很唯美,屋内暖洋洋的,鲜甜的汤味从厨房飘出来,两只小猫在腿边打瞌睡。 她做好了晚饭,在等下班回家的丈夫。 这种等待,令人感到幸福。 对了,得给曲芝宜回个电话。 打第一个过去是宋尧接得,他的声音很低|\哑,说芝宜正在洗澡。 纪荷抬腕,这个时间点洗澡? 她挂了电话,慢慢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点洗澡了。 陆浔之开门后一眼就瞅见穿着白色针织长裙的纪荷坐在地上发呆,站在门口掸去黑色大衣和头发上的雪花,踏入玄关坐下换鞋。 大白从沙发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尾巴上翘,慢悠悠走到玄关,停在陆浔之脚边蹭了蹭。 陆浔之挑眉,垂眸看它,“你这是突然认可我了?” 曲芝宜的电话刚来,纪荷耳尖听到了陆浔之的声音,她拍拍滚烫的脸颊,起身,看向玄关口,“不是要七点半才能回家吗?” 陆浔之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说:“会议推到明天早上。” 天气预报晚上七点会下大雪,到那时谁回家都难,家里有人等着,他不想在公司拖到雪停。 纪荷按接芝宜的电话前,弯起唇角:“汤快好了,我先接个电话。” 陆浔之进了趟厨房,洗手后打开锅盖,浓郁的骨汤扑鼻而来,料理台的砧板上切了几根姜丝,角落的垃圾桶里有各种食品包装袋,客厅里远远传来纪荷的笑声,这里处处弥漫着烟火气。 这种日常感,令人感到舒心。 ... “这功劳我可不敢领,当初宋尧用了八万块,就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公司,是他本事大。” 从厨房出去,陆浔之就听见纪荷在夸别的男人。 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宋尧’的,是她好友的男朋友,结婚时见过一次,仪表堂堂。 他走到纪荷旁边的沙发坐下,在果篮里掰了块柚子,把里面的籽儿一粒粒剥去。 纪荷看见陆浔之来了,音量不自觉调低,甚至是想换个地方聊,她刚有起身的动作,胳膊就被抓住。 对视一眼,她老老实实坐好。 陆浔之眼中含着淡薄似无的笑意,把手中剥得干干净净的柚子肉给纪荷。 纪荷顿了下,接过,嘴角泛起抹笑。 “嗯,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两个人一起去厨房。 陆浔之负责端菜,纪荷负责摆碗筷。 “美容院那边假请好了吗?”陆浔之盛了碗汤,瞥了瞥要往对面坐得纪荷,出声让她坐到他旁边来。 纪荷心里犯疑惑,平时都是面对面坐得啊,怎么忽然并排坐了。 后来才明白,是因为餐桌太宽,坐下后,一心想要努力投喂的陆浔之要夹菜给她的话,会很不方便。 “嗯...请假等于失业,”她笑,“妈说已经在招正式工了,等我一走就上岗。” 从东北回来都要过年了,过完年得准备新学期的事,她也没时间去美容院。 陆浔之心想着她可算是能有时间休息了,夹了块牛肉放她碗里,“真想学做生意?去公司,让阿蒙带你。” 纪荷嗔他一眼,筷子戳戳牛肉,“怎么不是你亲自教。” “我日理万机。”陆浔之一本正经中带着点儿云淡风轻,说完又给纪荷夹了块煎焗鳗鱼。 她还想继续戳,被陆浔之用筷子挡了下。 “而且我会一视同仁,对事不对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纪荷把牛肉吞下肚,脑一热,脱口而出:“就像对周舟一样吗?” 陆浔之眉微蹙,平淡瞟她一眼,口气还算温和:“有话好好说。” 他理智认为事出有因,否认不会平白无故就提起周舟,从前的事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清楚,纪荷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纪荷低头,“没有啊,就是上次去给你送饭,碰到她红着眼睛从你办公室出去。” 陆浔之放下筷子,看着她黑漆漆的头顶,声音淡淡听着却很认真,“那是因为她身为企划部的第二负责人,却连份能够达到我要求标准的策划书都做不出来。” “你们......” 陆浔之把手放在她后脖颈处,手轻轻贴过去,“纪荷,抬起头,看着我说。” 纪荷慢吞吞抬头,扬唇挤出个笑,“你们高中的时候关系很好吗?” “不好。”陆浔之并不是个经常回忆往事的人,对周舟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干了些蠢事,他二话不说报警,到现在同家公司共事,除工作之外他并没与这个人有过任何交流。 高中时的记忆算是很久远模糊了,但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好说好话拒绝一次后要是再被纠缠,他便不可能会搭理这个人,任凭对方如何作妖。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第一次拒绝后,我就再没和她讲过几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我和她很好’这种谣言的?” 第三十六夜 纪荷有些懵, “我” 她现在记起自己表白前失败,所以说周舟知道她和陆浔之表白的事,并 如今仔细想想, 当时同去爬泰山的有好, 很有可能是她们听见了, 周舟才会知道。 陆浔之捏她脸颊, 语气完全缓和了下上, 放在我身上只会是浪费精力。” 纪荷讪讪点头。 她知道错了啦, 居然会相信周舟的话而怀疑自己的枕边人。 陆浔之喝了口水,嗓音清润很多,“纪荷, 既然我选择和你结婚,就代表着我会永远对你忠诚, 会忠于我们的家庭,我希望你能多信任我一些。” 纪荷急忙说:“我很信任你,只是一时犯糊涂了。” 两人对视着。 纪荷满脸歉意, 眼尾微微下垂, 秋瞳剪水,眼波盈盈, 看起来无辜极了。 陆浔之看着她,眸光渐深, 觉得这饭吃不成了。 伸手过去把人抱到腿上坐着,拨开她乌黑的长发亲上去。 纪荷躲不过,索性扭头攀在陆浔之肩膀上, 献上自己的唇。 陆浔之咬着她唇,低声轻喘:“饭还吃吗?” 她轻轻摇头,转身, 双腿缠在陆浔之腰上。 过没多久,人都不在餐厅了。 ... 年前一周,准备出发去东北。 家里的小猫托给了涂姨照顾,花姨也会偶尔过去一趟,纪荷对这两位温和的阿姨很放心,打算到东北后带一箱特产回来感谢她们。 纪荷总算是找着个机会把织好的围巾给陆浔之了,出门时亲手帮他给戴好。 陆浔之唇角微扬,在纪荷看不见的时候,抬手反复抚摸着围巾。 但,怎么是黑色? 陡然间记起这个颜色是给徐朝阳织的,他低头嗅了下,围巾上有纪荷身上很浅淡的香味,是不是也代表着徐朝阳那条也有? 想到这里,神色顿时发沉,凉飕飕瞥了眼在叮嘱大橘大白要听涂姨话的纪荷。 等从东北回来,他首先得去徐朝阳那边一趟。 纪荷莫名感到后背一冷,她回头看了眼,陆浔之面色淡淡站在那儿,没什么异常啊。 她起身,去洗了个手。 “涂姨,这几天就麻烦你和花姨了。” 涂姨笑笑,“就放心去吧,我保证给你照顾好这俩小家伙。” 准备妥当后出发去机场,这回换了一个比较眼生的男人开车,阿蒙坐在副驾驶和陆浔之汇报工作。 昨天被陆浔之折腾到后半夜才睡,早上闹钟没响前又被他给撞|\醒,她真的挺服气的,这男人简直是精力旺盛,但奈何他技术好,她是又累又想要。 陆浔之肩上的牙印,后背的抓痕全都出自于她,而她的锁|\骨一路往下,衣服能遮住的地方,布满了红印,陆浔之功不可没。 这会儿车上暖洋洋的,纪荷困意袭来,头不自觉歪向一边,陆浔之和阿蒙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弱,她慢慢闭上了眼。 陆浔之往旁边看了眼,眼神示意阿蒙结束汇报,微侧着上半身,动作轻缓地将纪荷的脑袋放在他肩膀。 之后的路程,车厢静得落针可闻。 到达机场,纪荷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下车起就抱住陆浔之的胳膊,半眯着眼走了一路,到休息室没放开,去登机的路上还抱着,安检分开了小会儿,检完她就又缠上去。 陆浔之也由着她抱,这难得的黏黏糊糊的劲儿他还挺受用。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佳木斯东郊国际机场。 室外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 纪荷站在停机坪,冷风扑在脸上,整个人极度清醒,她瞅见一个小孩往地上倒了点水,瞬间就结冰了。 她牙齿打颤,觉得自己要冷冒烟了,扭头问陆浔之:“待会儿我们就要出发去成顺村了吗?” 陆浔之把人往怀里揽,让她能暖和点,“嗯,这边的一个朋友来接我们,送到县城附近留车我们自己开过去。” “围巾,你怎么不戴上?”纪荷戴着手套的手去拿陆浔之挂在臂弯里的围巾。 她冷得呼吸都快不顺畅了,他竟然还露出半截脖子。 陆浔之敛眉垂目,淡声道:“不冷。” ... 进到室内,暖气袭来。 纪荷小声问:“你不喜欢这条围巾吗?很难看吗?” “不难看。”陆浔之漫不经心地问,“和徐朝阳同款?” 纪荷停顿了下,才反应过来陆浔之是误会了,连忙给他解释清楚。 听完后,陆浔之面色起伏不大,让纪荷重新帮他把围巾戴上,然后更用力地把她揽在怀里。 来接他们的朋友李绪也是北京人,几年前结婚后和妻子来了这边生活,平常也就过节过年才回北京和陆浔之几个聚聚。 李绪个头很高,和陆浔之差不多,纪荷发现他们那一伙人估计都没低于185的,也没长歪的。 送到县城后,李绪把车钥匙给陆浔之。 “油我去机场前就加满了,后备箱我让我媳妇儿放了点水和干粮。”李绪说,“真就不在这边过个夜再进村?我还想和你喝喝酒呢。” 陆浔之拍拍李绪的肩,“下周你也回北京了,想怎么喝都行。” 这几天还是干正事要紧。 李绪笑笑,从烟盒里抖了根烟给陆浔之,略带歉意地说:“你结婚那会儿,我媳妇儿她妈还没过头七,就没去。” 陆浔之接了烟,展眉一笑:“别介啊,谁还没个重要事呢。” “你这媳妇儿——”李绪笑着看了眼车里的纪荷,“生得——” 陆浔之眼神扫向李绪。 李绪秒懂,把‘还真好看’吞回肚子里,说:“没注意看......不过性格感觉倒是温柔。你记不记得当年咱一伙人大学毕业后去挪威看极光,江竟和骆权都说你会是这群人里最晚结婚的。” 陆浔之单手插兜,视线往车前淡淡一瞥,“冥冥之中遇上了,就结了,那会儿要是没结,日后想想,可能会后悔。” 他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令李绪震惊的话。 不是家里介绍的么?怎么听着跟两情相悦似的。 “结也不奇怪,那次你玩游戏输了,书蔓不是问你喜欢什么类型么,你说喜欢话少的,嫂子的确话少,我估计你俩一天也说不到十句话吧。” 开车来县城这段路,李绪发觉纪荷话真挺少的,但胜在爱笑。 话少?陆浔之想笑,在飞机上那两个多小时里,纪荷瞧着头等舱没其他人,嘴就没休息过,什么事儿都要和他分享。 话少话多的都没什么所谓,对他来说,纪荷这个人就刚刚好。 李绪临走前叮嘱:“现在开到村子里应该刚好天黑,那大雪地里听说会有狼,你俩小心点。” 陆浔之点头,目送李绪离开。 他走到副驾驶,“要吃点东西吗?” 这前面就是一条集市,挺热闹的,吃得东西估计也多。 纪荷准备解开安全带,“我和你一起去。” 陆浔之和李绪说话时脱了手套,手指被冻得通红,他按住她的动作,“外边冷,你在车里等着,有什么想吃的?” “盒饭,东北大盒饭,十元一份~”不远处一台地摊餐车的喇叭声传了过来。 纪荷眼微亮,指了指,“就它了。” 她就常在某小视频app里看见东北盒饭,便宜还特别大份,菜式也很不错。 陆浔之回头看了眼,笑:“好,其他呢?” “其他的等我们从村子里出来再吃吧,”纪荷抬腕,弯眼笑,“迟了我怕天黑有狼。” 陆浔之唇角微扬,揉了揉她的脑袋。 说实话,那盒饭的分量多到连平时情绪起伏不大的陆浔之都感到惊讶,只卖十元,甚至是还会送凉菜和汤。 “薄利多销?”纪荷夹了块锅包肉进嘴里。 味道真好。 陆浔之说:“这地段的摊位费估计很便宜,东北的粮食成本较低,蔬菜和肉类也不贵。” 陆浔之让纪荷在车里吃,她还是担心油渍会洒到车上,所以两个人捧着盒饭,站在车边上。 很难得的画面。 陆浔之生平首次吃十元的盒饭,还站在大街上吃。 他看着脸被冻得通红,却依然满脸笑意的纪荷,忽然觉得这种体验很值得。 吃完上车,纪荷导航目的地,大概三十五公里,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四十分钟就能到。 车子开出县城,开往成顺村的方向,很壮观的雪景,道路两旁都是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不见丝毫绿色。 她得给曲芝宜拍几张照,拿着相机对着车窗外拍了几张,陆浔之知道她要拍照,车速慢了很多。 拍完雪景她拿手机自拍了张,准备发送过去时陆浔之叫了她一声。 陆浔之指指自己:“司机没有入镜的资格吗?” 纪荷马上把相机对准他。 “一起。”他又道。 纪荷忍着上翘的嘴角,侧身找准角度,瞥了瞥镜头里男人冷峻的侧脸,她故作不满:“你笑一下。” 本以为陆浔之会维持自己的高冷形象,哪知他停了车,很给面子地看向镜头,英挺的眉眼舒展开,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 纪荷趁机多拍了几张,好在后面没有车来。 越往里开路就越不好走,荒无人烟的一片,果然是远离了城市喧嚣的地方。 她相信何大伯离开繁华的大城市回到这里,一定是这里有值得他回来的因素,亦或者是落叶归根,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产生故土情怀。 幸运的是下午没有下雪,不然路会加倍难走。 上一秒还在感到幸运,下一秒车子就抛锚了,更可悲的是,在这个位置,手机是没有信号的。 陆浔之开门下车,打开引擎盖,仔细观察了遍,然后打开保险盒,果然,燃油泵的保险丝贵燃已经熔断。 他到后备箱去找备用保险丝来更换,可后面不仅没有,还发现李绪准备的水只有一瓶350ml的。 这次他真的是疏忽大意了,本以为能够准时到村子里,才没检查周全。 纪荷下车,裹着羽绒走到后面,丧气地说:“车厢里也没有备用保险丝。” “没事。”陆浔之安抚地摸摸她戴着白色针织帽的脑袋,“口渴了是吗?” “有点。”她刚才在自己的包里看见包饼干,就开着吃了。 陆浔之把唯一的那瓶水拧开给纪荷,“冷吗?” 水只喝了三分之一,纪荷怕会结冰,喝完赶紧放进袖口里,贴着皮肤保温。 她戳戳陆浔之的胸口,“这话应该问你。” 她里面穿了保暖衫,两件白色羊绒毛衣,一件马甲,外面是超厚的长款羽绒,脚踩雪地靴,全身上下就露出了双眼睛。 而陆浔之,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然后是牛仔加厚衬衫,最后便是和她同款不同色的长羽绒了。 他真的由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一丝被冷到的样子。 佩服! 陆浔之挑眉笑,语气慵懒:“不然你觉得我这一个月晨跑都白跑了是吗,这就是跑一天和跑一个月的区别。” 被无情嘲笑,纪荷只能无能狂怒瞪着他。 “害怕吗?”陆浔之伸手把纪荷散落的头发塞回帽檐低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得在这里等到明天太阳升起。” 这里离目的地还有十多公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临近天黑的点一般不会再有车出现,要等到明天凌晨四、五点后才会有进出村子的车,往前走或是往回走都比待在原地的危险系数高。 纪荷摇头,去牵他的手,“不怕的。” 陆浔之看着她垂下的眼睫,心里一阵触动,手反握住,“走,找狼去。” 纪荷惊恐地瞪大眼,仰面看他侧脸,薄弱的日光正好洒在他好看的眉眼上。 一切看着都太美好。 趁着天没黑,得在附近找点干柴,要不然晚上很难熬,陆浔之不放心纪荷一个人在车那边等他回来,但出来找柴又担心她会体力不支,或是路走多了会口渴,索性背着她去找。 她倒是没什么重量,背起来丝毫不吃力,来回走几圈都没问题。 “浔之,我重吗?”趴在陆浔之背上,纪荷连呼吸都轻了很多。 想起那年去爬泰山,陆浔之和几个同学就走在前面,她跟着后面,始终保持着距离,累也不敢歇,生怕跟不上陆浔之的脚步。 那时她默默注视他的背影,想象着这个清瘦的少年在很多年后成长为成熟男人时,会有哪个幸运的女孩能趴在这宽阔的后背,被他温柔以待。 也许是有了这个想象,她那天才会大胆去表白。 陆浔之轻轻掐了下纪荷没什么多余肉的小腿,“回北京,你可以改成一天吃四顿。” 纪荷笑,用冻红的脸颊去蹭他的耳朵,摩擦生热,摩久了陆浔之的耳朵也热了起来。 还微微泛起了薄红。 走了大概一公里,终于是瞧见不远处有片枯干枯叶的小树林,陆浔之环顾了圈四周,没有其他好路可走,只能是睬着雪过去了。 纪荷忙说着要下来,雪地走本就比较艰难,再背着她这个‘累赘’,到时候体力不支的可能就是陆浔之了。 陆浔之收紧手臂,不给纪荷下去,还拍了拍她的屁股,“老实点,回来有得你走。” 纪荷乖了,把挂在脖后的相机拿到手上,手机用不了,这相机倒是抗冻,功能都正常。 她打开录像模式,伸手拉远镜头,把陆浔之也拍了进去。 陆浔之看着她把口罩也摘了,白色毛线帽下露出张瓷白无暇的脸,两颊红扑扑,眉目生动,在皑皑大雪之中显得尤为明净。 纪荷清了清嗓子,趴在陆浔之肩膀上看镜头,嗓音清婉:“今天是2015年2月11日,下午的......” 她看向陆浔之,“几点?” 陆浔之说:“下午三点五十二分。” 纪荷继续道:“北方小年夜,这里是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中国陆地最东端,我们在去往成顺村给何大爷提前拜年的路上,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今晚我们将在冰天雪地中度过这刺激的一晚,现在——” 她把镜头转到前面去,“趁着天未黑,我们得去那边捡点树枝,在这里,给大家做个警示。 ” 镜头再次对着陆浔之,她竖起大拇指在他脸边,“要多运动哦,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一个不能独立行走的小废物。” 陆浔之弯唇,侧眸看她:“视频要发给谁的?” 已经到了目的地,大雪过后,眼前光秃秃的树木看着没有一点生机。 “不发给谁,我自己留着看。”纪荷从他背上跳到雪地,“以后我要是赖床不肯和你去晨跑,你就播放这段视频我看。” 陆浔之:“你可真有招儿。” 车上没有什么可以伐枯木的工具,只找着个□□布袋,眼下也只能是捡些地上的小树枝,庆幸的是这种枯枝掉得很多。 捡足捡够后,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两个人往回走。 厚厚的积雪里,留下了互相扶持的四个脚印。 只要不下雪,今晚就不会很难熬。 在离车三十米远的地方,那头有个小雪堆,仔细看还能找到些木屑的痕迹,估计是不久前也有人困这里了,在这处生火也好,至少能挡一面的冷风。 陆浔之把枯枝都抱过去放好,再回到车上拿了件李绪留下的军大衣给纪荷披上。 纪荷拼命拒绝:“我不冷,你穿。” “穿着。”陆浔之懂她,“后备箱还有件,我再去捡点树枝回来,穿上也不方便。” “后备箱哪里有。”纪荷低头轻声。 后备箱就一箱子的干粮,水也只剩她口袋这半瓶了,而且陆浔之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陆浔之上前把人圈抱在怀里,手往她衣服里钻,掌心贴在毛衣上,在她耳边坏笑:“你多穿点,我抱着你,哪还能冷。” 纪荷笑着推他,推不开,还得受着他裹挟着寒气的吻。 把纪荷的唇舔舐得润红后,陆浔之亲了亲她的眼睛,下颌触碰她额角的碎发,“再去捡些。” 纪荷给陆浔之单独拍了几张照,他一手拎着个装满树枝的浅绿麻布袋,另只手也抱了满怀,要不是气质不凡,衣着昂贵,都有点荒野生存那味儿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气温也跟着降下。 纪荷看着燃燃生起的柴火,暖意慢慢渡过来,身上终于没这么紧绷了,她盯着橘色火焰看,“你说何大伯会让人出来找我们吗?” 陆浔之把装干粮的纸箱子压扁,再从行李箱里拿了几件他的衣服垫在上面,让纪荷坐着。 “他老人家记性不好,估计连我们哪天过去都忘记了。” 纪荷让陆浔之坐到自己边上,凑近抱着他很有安全感的胳膊,“何大爷,是个怎样的人啊?” 陆浔之拿了根细木棍戳火堆,“能为老爷子卖命的人,十几岁起就跟在老爷子身边,年轻时老爷子经历了什么,何大爷基本也都经历过,他左耳失聪,是当年在边疆出任务的时候为了救老爷子,被不要命的雇佣兵打伤的。” 何大爷伤退后,陆老爷子给了他夫妻俩一套西城的四合院,还有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但随着妻子病逝,他便越来越想回到遥远的家乡,也不再接受陆老爷子的帮助,一个人回到成顺村安安稳稳生活下来。 陆老爷子只能是用着做公益的名头,给成顺村建房修路。 在地上坐久了屁股麻,纪荷便会挽着陆浔之站起来走走。 要是没有生起的那一簇火,这里就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说不定会遇上野狼、东北虎等等猛兽。 走了一圈,他们坐了回去。 纪荷呼出一口白雾,扭头瞥见陆浔之下唇有些干燥,忙把兜里的水拿出来,“你喝点。” 陆浔之没接,让放回去,转头就去亲她的嘴,得逞后捏着她下巴,“这样不就行了。” 接吻后他嘴唇的确也也不干了,纪荷正想说这哪能行,他忽然靠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她听完惊红了脸,故作生气,把脸撇一旁,准备不搭理他了。 【什么叫,上下两张嘴,都很有水分?】 第三十七夜 陆浔之绷住上扬的嘴角, 在食品的小零食,撕开,送到她面前, “吃点。” 纪荷拿木棍戳积雪, 无诱惑的香味的牛肉粒, 克制着喉咙想要咽口水的冲动。 她才端着没几秒, 眼前的牛肉就被收回去了, 还没反应过来, 大白和大线里。 “纪荷丢了木棍,把那串挂件抓在手中,“钥匙链?” 陆浔之“嗯”了声, 从背后一把将人捞进怀里,牢牢按在他腿上坐着。 纪荷压下心里的欣喜, 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买的?还是定制。” “定制。”陆浔之双手都纪荷纤细的腰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截腰肉的触感很软也很暖, 他摸着有些上瘾。 “你之前那串在练车的时候压碎了。” 有回练车, 纪荷放在口袋里的钥匙串不经意间掉在了地上,她正要上车, 没发现,直接开车碾了过去。 那串钥匙扣也是大白大橘的图片, 后面忙忙忙也忘记重新去定制一个了。 她记得那天回去后有和陆浔之小小吐槽的自己的粗心大意,没想到他会记在心里。 陆浔之下颌在蹭纪荷的头发,继续闻着她发梢散发出的淡淡茉莉花香, 指着猫头顶处的一个小按钮,“打开看看。” 他的声音依旧很好听,低低缓缓的, 但没有了以往明显的清冽感,散漫随性,带着两个人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难道还有惊喜吗?纪荷小心翼翼按了下凸起的小开关,雪夜里清脆“啪嗒”一声,视线落过去,她看见张叠成一个形状黄色的纸。 第一反应——平安符。 再看一眼,确认就是平安符。 她心怦怦跳,问可以打开看看吗。 陆浔之“嗯”一声。 纪荷取出来,动作轻柔的把符打开,符她是看不懂的,但一眼能看出这并不是印刷款,而是亲笔画上去。 旁边一行醒目且遒劲有力的字:纪荷岁岁平安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谨慎按着原来的折叠方法叠好,放回里面,合上。 抬眸,一双在火光衬托下极为闪亮的眸子倒映出陆浔之清隽的脸庞。 嘴微张,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凑过来用唇封住她,仅此一下便离开。 “等一下。”陆浔之不想抢功劳,有些事确实不是他做。 “上回去上海,宁教授也过去了,抽空陪她去了趟静安寺烧香,她说想给你求个平安符,那儿的方丈和宁教授还有家里的老爷子相熟,便请他亲笔而画,而只有那几个字是我请求方丈加上去。” 纪荷眼眶发热,她是在感动自己能被他们所记挂着,把脸贴在陆浔之胸膛,闷声道:“谢谢宁教授,浔之,也谢谢你。” 陆浔之心头柔软万分,转头就打趣她,“你知不知道自个特容易满足,特容易感动?” “有吗?”纪荷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他鼻梁精致的弧线,极小声地说,“那可能因为这些事是你为我做的,我才会这样,哪怕......哪怕是工作日回家陪我吃饭,我都会很开心。” 陆浔之没想纪荷会突然吐露心声,他低眼瞧他,心口仍在切实的震荡中,克制的沉默后,平静地抚了抚她湿红的眼角,“困吗?” “有点。”但在这儿睡着,明天早上她大概会成为一具尸体。 陆浔之往火堆里添上了些树枝,火烧得更旺了,他把军大衣下摆拢紧,让她大半个身子都靠着他。 “可以眯一会儿,我守着你。” 纪荷坚持了十分钟,眼皮还是扛不住上下打颤,在闭眼前下意识往陆浔之大衣里缩,只有贴在一起才能互相取暖。 陆浔之抱紧了她,黑眸望向暗沉沉的远方,陷入了沉思。 以他的性子,无论什么事,包括婚姻,只要他不想,就没人能强制他去做。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已在无意之间放任了纪荷,任凭她一步步走近他的世界里。 纪荷这一觉睡了挺久,睁眼时陆浔之在看着她。 “现在几点了?” “十点不到。” 纪荷揉揉眼睛,嗓音有些嘶哑:“我想喝水。” 那瓶矿泉水陆浔之还是一口没喝,她往嘴里灌了口,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去亲,学着他亲人的方式,舔舐唇角,舌头莽撞扫荡,水声在两人耳边无比清晰。 陆浔之被她笨拙稚嫩的主动给磨了阵,桎梏着她尖巧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纪荷的舌头被他给吮麻了,人也亲软了才结束。 纪荷潮红的脸在火光中照耀下尤为明艳,“你喝点水。” 陆浔之哑声:“我不渴,大二那会儿,和人一起去丛林探险,快四十小时没喝水也抗了下来。” 纪荷好奇:“你的留学生活一定很丰富吧。” 陆浔之笑:“能有多丰富,不就是课室实验室公寓三点一线,偶尔和朋友去旅游,挑战各种极限运动。” 纪荷内心暗暗腹诽,这还叫不丰富吗? “你会怀念那段时光吗?” “我的人生只存在向前看,不会回首。” 纪荷弯眼笑笑,从他怀中下地,在包里找到钥匙串,把一直握在手中的钥匙扣挂上去。 这个钥匙扣她一辈子都会好好珍惜的。 陆浔之也站起来,脚踢了下旁边的积雪,“给你堆个雪人?” “好啊。”纪荷想过去和他一起。 陆浔之抬抬下巴,“坐回去别动,按照你的模子堆。” 纪荷眨了下眼,拿出相机准备录像。 一小时后,陆浔之拍了拍手掌,扭头说:“像你吧。” 纪荷拿着相机靠近,弯腰仔细端详着那圆溜溜很可爱的雪头,很不给面子地说:“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陆浔之掌心按在她帽顶上,淡声威胁:“给你一次重组语言的机会。” 纪荷仰起头,眼里泛着水光,可怜兮兮瘪嘴:“难道你还想家暴我不成?” 陆浔之最受不了她这副表情,特别是在进\.|入彼此的深夜里,她总会用着这副表情一会儿求着他慢点,一会儿又用细白的蹆缠住他求着他快点。 他拦腰把人抱起,语气低沉,磁性的嗓音撞|.\着她的耳膜:“想在床|.\上干|.\死你。” 纪荷脑子卡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瞬间又羞又恼,怒嗔他一眼。 不知不觉间到了凌晨,温度似乎又降了些,还好下午捡的树枝足够多。 手机依然还是没有信号,并且冻得自动关机了,纪荷在欣赏下午拍得照片,陆浔之每一张相片都十分的英俊帅气。 看完,她举着相机,对准夜空中的伶仃几颗孤星。 录着像。 她忽然问身旁安静坐着的男人,“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会看见流星?” 陆浔之叼着根没点的烟,黑色毛线帽下的眉眼极深沉,启唇懒懒回答:“不能。” 纪荷把相机对着他,张嘴,相机前浮起的淡淡白气,“你说,‘能’。” “不能。” 纪荷晃陆浔之手臂,“我有愿望要许。” 陆浔之扬眉,狭长的眼眸盯着镜头看,“现在许。” “没流星就不可以许愿。” “可以。” 纪荷没被相机挡住的眼睛流露出疑惑, “为什么可以?” 陆浔之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上纪荷的耳朵,轻轻地将她耳前的发丝往后撩,再把挡着她半张脸的相机移开些许,看着那双润亮的眼眸说:“我来帮你实现。” 他一句话说得低缓平淡,近乎随口而出的感觉,纪荷却听得发怔发愣。 她看着他,脑海中有短暂的晕眩,拿着相机的手垂在膝盖上,镜头上翻,正好呈仰视的角度,画面里更多是被陆浔之占据着,他也在看纪荷。 彼此静默了许久后,纪荷慢慢开口,语气中含着不易察觉到的小心翼翼,逐字逐句地说:“那我们,能不能永远都不离婚。” 一辈子太长了,她能保证明天,后天,却不敢保证未来的一年,两年里身旁的人是否还会是陆浔之。 她恐惧有天会失去他。 闻言,陆浔之顿了几秒,低头缓了缓,压抑鼓噪的心跳,漆黑的眼再次看向她,“好。” 从决定结婚起,他未曾想过会有天要和纪荷离婚,结了婚就代表着一辈子都要对这段婚姻负起责,婚姻于他而言不是儿戏,离婚的几率为零。 他选择了纪荷,亦或者是纪荷选择了他,不管是谁,都应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或许抛开责任,在他正稳定进行摸索的感情中,藏着他暂未看清的东西,刚才的心跳,就是最好的证明。 天亮前的几个小时,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望着寥寥星空,即使沉默,也是难得的温情时刻。 纪荷又在陆浔之怀里睡了一次,迷迷糊糊间碰到了他的脸,被那惊人的肌肤温度给烫醒,她立即睁眼抬头,入目的男人双眼微眯,脸颊上透出不正常的红。 察觉到她醒来,陆浔之睁眼,嗓音沙哑无比:“醒了。” 纪荷手覆进他帽檐,触到额头的体温,顿时心急如焚,慌忙道:“你发烧了。” 陆浔之呼吸很慢,脑袋有点儿疼,他费劲抓住纪荷的手,安抚着:“别急,马上就会有人来,我没事。” 说完,眼睛又无意识地闭上,眉头皱着,脸白如纸。 纪荷压下心慌,抽出手,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给脱下来,披在陆浔之身上,起身往车子那边跑,可惜她把车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个能降体温的东西。 陆浔之在意识混沌中,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见纪荷跌跌撞撞的身影,他呼出口气,朝奔过来的人伸出手,紧握着,让她镇定下来。 纪荷抹了把湿润的眼角,想起那瓶还没喝完的水,在军大衣内侧的兜里拿出来,拧开盖子,艰难地灌入陆浔之口中。 然后把在车上找到的袋子装了些雪,裹入围巾里,放在陆浔之额头上敷。 纪荷把剩下的树枝全加到火堆里,转身用力抱紧陆浔之,想让他更暖和些。 “很冷吗?”她的声音在发颤,内心更是陷入了深深地焦虑恐慌之中。 这里没信号,要是太阳出来后,还是没有人出现在这里该怎么办。 离村庄远,离县城更远。 她自责死了,自己独占大衣一晚上,只管自己睡觉没能及时发现陆浔之在发烧。 他究竟难受了多久? 陆浔之蹭了蹭纪荷脸颊,低低的声音夹着掩盖不了的虚弱:“不冷,你抱着我就好,马上就会有人来,相信我。” 纪荷鼻头发酸,喉咙仿佛被千斤重的东西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重重地点头,她警告自己绝不能慌,一慌,本就浑身不舒服的陆浔之还得来安抚她。 她死命抱住陆浔之,手时不时去探他的体温和鼻息,每次碰上他的皮肤,总会觉得比之前还更烫了些。 陆浔之感觉到纪荷的手总是在他鼻前停一下,无奈地睁开眼,滚烫的唇亲了亲她的手背,“你这样,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许胡说!”纪荷什么都没听见,唯独听到那死字了,一下子就急了,声音不自觉拔高很多。 陆浔之庆幸自己脑子反应慢,不然准能被吓出半条命,他把下巴靠在纪荷肩头,嗅着她身上的气味,头似乎没这么痛了,眉头舒展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死不了,吓唬你呢。” 纪荷眼眶飞快涨红,哽咽着说:“你怎么还说‘死’......不许提这个字。” 陆浔之还有心思逗她,“嗯?你自己不也还在说。” “别这样,”纪荷目光微微低垂着,脸上压抑着,“我真的会害怕。” 荒郊野岭,荒无人烟,天寒地冻,发着烧,除了用雪敷就没有能降温的措施,离死亡真的很近。 陆浔之心狠狠一颤,她从来都这样,三两下就能把他那颗冷硬的心给包裹起来温暖着。 也就只有她能了。 他往后退了退,撑着虚乏的身体,手抚上纪荷的脸,朝她的眼睛里望进去,声音放低,近乎温柔地哄人:“我的身体我清楚,没多大问题,你别太担心了好不好?” 纪荷看着他苍白的脸,惨白的唇色,睫毛栩栩地开始颤抖,接着有水从她的眼睛里柔软地流出来,唇一张,话语抖得不成样子:“我就是怕......万一太阳出来了也没人过来怎么办?” “这边每天下午三点前都会有车子进村庄装货,也就是成顺村每家每户都种了的大白菜,第二天早上他们得赶着早市前就运到县城里,”陆浔之强打起精神,看了眼坚强的腕表,“信我,再过不到十分钟,就会有车去县城。” 纪荷瞬间安心了很多,她让陆浔之别说话了,保留点体力,自己频频往向出口和入口方向,祈祷着眨眼之间就有车出现。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煎熬的,特别是这种性命攸关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她恐慌的心跳声。 陆浔之执著握着纪荷的手,安静靠着她的肩膀。 她的手微微颤抖。 害怕却强装着镇定。 陌生又尖锐的痛密密匝匝刺激着他的心口,眼皮无力撑开,头重脚轻,他已经分不清这种是因为心疼纪荷,还是生病导致。 纪荷下意识在数着秒速,到了五百秒的时候,她侧眸看了眼毫无生气的陆浔之,眼泪再次滑了出来,无声,不敢让他听见。 “哔哔——” 忽地,两声尖锐刺耳但在此刻的纪荷耳中是无比动听,仿佛暗黑时刻出现的一道曙光,让人充满希望。 一辆小卡车停在他们的轿车后面,副驾驶的男人下车到轿车前查看。 纪荷急切地大喊了声。 男人扭头,然后马上跑了过来,车上的同伴也下了车。 “大妹子,你咋地了?”跑过来后,男人气喘吁吁地问。 纪荷向他说清情况,两人一听陆浔之发烧了,也惊讶住了。 热心的大哥忙和后面来的年轻男人说,“阿风,咱俩把人扛到车上去,我车上有消炎药,先吃点。” 那个叫阿风的年轻男人应了声,两人合力把陆浔之抗在肩上。 纪荷迅速把地上的东西抱在怀里,追了上去。 “你俩这方向是要进村吗?上谁家去啊?” 纪荷回答:“何廷,何大爷家里。” 男人笑说:“何大爷家,这不就在阿风家隔壁嘛。” 上了车,阿风在车里找到一盒消炎药,打开盒子抽出一板给纪荷。 纪荷扫了圈前排,“水,请问有热水吗?” 阿风点点头,拿了个保温杯,“我喝过的。” “没关系,只要是热水就行。”纪荷拧开盖子,倒在手上试了下水温,然后把药塞进陆浔之嘴里,水也灌进去,再按了下他的脖子,喉结下意识滑动了下,确保吞下后,她才稍微放了点心。 另外个男人从轿车那边走回来,“阿风,你车子是有备用保险丝的吧,拿给我,得把车修好开走,不然等下有大车出来就麻烦了,你先送他俩进村,要是五点前我没去你家,就出来接我。” 阿风找到备用的保险丝盒给他。 男人一起拿了车钥匙正要走,纪荷忙说:“大哥,谢谢你。” 男人笑得很淳朴:“没事儿,经常有人在这儿附近出事儿,我都习惯了,不说了,阿风赶紧的,直接开到村口吴医生的诊所里,撞门也要把他叫醒。” 黎明时分,天露鱼肚白,晨曦洒在挡风玻璃上,纪荷被光线刺得晕眩了阵,她握紧陆浔之的手,心中仍然不安着。 阿风的车开得很快也很稳,二十分钟不到就停在了村口,他下车去敲门。 纪荷探了探陆浔之的体温,刚贴上去猛地一缩,比上车前烫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忍着眼泪,叫了他几声。 没有任何反应。 “陆浔之,你不要有事,求你......” 那边睡眼惺忪地吴医生走了出来。 在和陆浔之的手分开之前,她清晰地听见他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嗯。” - 陆浔之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几年不见、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何大爷,他闭了闭眼,干燥的喉咙犹如吞了刀片难受,努力忽略身上不适的粘稠感觉,缓慢启唇:“何大爷,我妻子在哪里?” 何大爷听力本就不好,陆浔之嗓音很嘶哑,他压根就听不见。 陆浔之头还痛着,浑身没力,贴着输液贴的手撑着床板起来,窗外的天很黑,他下床穿上鞋,往外面走。 出去后正好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碰上。 对方笑说:“你可算是醒了啊,睡了快三十个小时了。” “你好,我的妻子,”陆浔之说,“请问她在哪里?” “哦,纪小姐啊,她昨晚一夜没睡照顾了你到今天,自己也发起了低烧,”吴医生指指旁边那间屋子,“吃了药,在里面睡着呢。” 陆浔之朝对方道谢,快步走向闭着房门的那间。 吴医生瞥了眼这个英俊高大男人的脚,居然急到把鞋子穿反了。 推开门,瞧见床上安稳睡着的人,陆浔之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 他走过去,站在床边,垂着眸,眼底泛着明朗的柔光,唇嚅动了下。 “傻姑娘。” 陆浔之出去询问了吴医生纪荷的声音情况。 吴医生说:“她倒是没什么事,主要是你,可千万别着凉了,不然会二次发烧,你身体好,能抗,但你媳妇儿这小身板的,要守着你就辛苦多了。” 陆浔之微微点头,“吴医生,辛苦你了。” 和吴医生聊完后,他走回原来那间屋子里,何大爷还在睡着,发出了微弱的鼾声。 他叫醒了何大爷,并让他先回家休息,等明日再过去他家里。 “诶好好好,”何大爷拍拍陆浔之胳膊,“你可悠着点啊,要是病坏身体了我可怎么和你爷爷交代,这一病还病俩,知道我有多愧疚吗。” 陆浔之抬了抬眉梢:“我的身体您还不了解吗?小时候那会儿还是您天天五点多就带着我去跑步,有时候您感冒了,我都还好着呢。” 何大爷笑:“你这小子还和以前一样,没变!” 陆浔之送他出门,“您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劳烦您给我们准备丰盛的餐食。” 何大爷戴上雷锋帽,“保准不叫你后悔此行,你媳妇儿爱吃辣是吧,我那里有灌腌辣椒正愁没人吃呢,我回去了,照顾好你媳妇儿啊。” 陆浔之目送何大爷走了段路才转身往后边拿间房走,进去后脱了外套,躺上床,探了探纪荷的体温,已经完全退烧了,手穿过她后颈,侧身搂住她。 纪荷有意识但没清醒时就在脑海里感叹这屋子里也太暖和了,和前一天夜里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世界。 睁眼一看,陆浔之大在的俊脸近在咫尺,呼吸均匀,她微愣,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他圈在怀中,即使睡着了,劲儿也不小,有种想把她揉进身体里的感觉。 她艰难地把右手抬起来,放在陆浔之脖颈和额头上,手还没来得及拿开,视线望进他睁开的幽深眼底,心里忽然涌上的感觉难以言喻。 是活着真好?不,应该是—— 你还在身边,真好。 第三十八夜 纪荷的紧, 他的脸色还透着层病态般的白,屋里的钨丝灯泡散发的晕黄光线投落下来,映衬 如若陆浔齿, 那他一定是个俊美无俦的吸血鬼。 想到这儿, 陆浔之挑眉, 抿唇不语, 不问她在笑什么, 一副 纪荷收起嘴角,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陆浔之抬腕:“五个小时前。” 纪荷惊讶:“那我岂不是睡了一天了。” 她支起上半身,往关紧的窗户望了眼,黑漆漆的一片。 “穿好衣服, 出去吃点东西。”陆浔之把外套给她,下床迈步往外走。 还未走到门口, 就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正要扭头,背上贴来一副柔软的身躯, 他顿了下, 视线下移,纤细的双手把他的腰圈得死死的。 纪荷额头抵着陆浔之宽阔的背部, 声音很低似呢喃:“还好你没事。” 陆浔之转身,按她在胸前, 让她聆听自己强烈有力的心跳声。 ... 吴医生的小诊所再往里走就是他自己住得地方,陆浔之去付了这几天的治病费用,并借用了这里的厨房。 本是下了三碗面, 吴医生说自己早就吃了晚饭,所以第三碗面落入了纪荷肚子里,清汤寡水她也吃撑了, 摸着微鼓起的肚子,软绵绵靠着陆浔之的肩膀,他在看手机,回复阿蒙的信息。 没全部回复完,他们接了次吻。 原因是纪荷直勾勾地盯着陆浔之的侧脸看,她眼神里的懵懂勾|引只有他能看懂。 虽是点到为止,但夜深人静的,一个被亲软了,一个把自己给亲y了。 直到睡前陆浔之还在想着纪荷水而软的唇,心想着回北京后要加倍补回来。 纪荷不知道陆浔之恶狼般的心思,舒舒服服窝在他身上睡大觉。 那位热心肠的大哥当日就把李绪那台车给修好开到了村庄里,车钥匙也还给了纪荷,大哥名叫杜铭,四十来岁,和妻子在县城做五金生意的,隔个一两天就会村子里一趟。 而阿风是在杜铭的店里做杂活,有时会帮帮开开车,还是个小电工,平时谁家里线路出问题或是安装什么都会喊他去帮忙,医生说阿风父母早逝,他没念过什么书,阿风性格老实木讷,小时候经常被村里的同龄人欺负,杜铭看不过去,就让阿风跟着自己去县城里。 这里的人都很热心淳朴,纪荷在上次去雪乡被当地人宰后,对东北烟消云散的好感在这里给全部都拾回来了。 睡到后半夜,毕竟还算是新婚夫妻,小年轻,抱着一整晚难免会出事。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纪荷还处在半清醒状态,感觉到陆浔之的手和头都停在了那里,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措|\.施,他们也清楚不能真来,而且这里毕竟是吴医生的地方,陆浔之还是拿了两件衣服垫在下面。 没动真格,其他方式。 ... 隔天大早,两人和吴医生道别,回到何大爷家里。 何大爷的儿子孙子前几年就去国外定居了,也是过几天就能回来过年了。 纪荷把陆老爷子让带来的助听器给了何大爷。 何大爷打开盒子看了看,又戴上老花镜瞧了会儿,“这就是上月里,那几个外国人来我这里给是我又是检测,又是试戴和调试,花了我一天时间的那个?喲,还是个进口货。” 陆浔之抱臂倚在置物柜上,“是,您戴着试试看,比您原先的会好很多。” 纪荷过去帮助何大爷戴上。 何大爷觉得戴着很舒服,他让纪荷走远一些,“来,小纪,你喊我一声,小点声喊。” 纪荷笑着走到门口,温顺喊道:“何大爷。” “诶!”何大爷乐了,“这可真不错啊,老陆花了很多钱吧。” 陆浔之说:“花不了多少。” 他招招手,让纪荷来自己旁边的高脚椅上坐着,手搭在她肩膀,一起看着窗外的雪景。 吃午饭时,何大爷说昨天杀了两只鹅,一只送给隔壁阿风了,一只送到了杜铭家里。 何大爷一口喝了半杯酒,说:“那阿风的小妹可喜欢吃炖大鹅了。” 纪荷把陆浔之夹到碗里的锅包肉给吃完,才道:“他还有个妹妹。” 陆浔之提起烧酒壶,给何大爷满上。 “是啊,不过呢,没血缘关系,”何大爷说,“阿风奶奶在村口垃圾池里捡回来的,今年也才十六、七岁 ,比阿风小了点,他奶奶过世后就阿风能赚钱小钱供小妹读书,这小妹还叛逆得很,不爱学□□是闯祸,阿风难啊。” 纪荷想起那天开车的年轻男人,看着估计才满二十岁的年纪,但眉宇间已经褪去青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迫于无奈,就得比同龄人早熟几步。 “浔之,我听你爷爷说,你现在自己开公司了?”何大爷问。 陆浔之说:“不算我的,闲着没事就帮朋友打理着。” 何大爷笑,“你当初要是和你哥走一样的路,肯定比他有出息,准能平步青云,延之这人做事就是有些优柔寡断。” 陆浔之给纪荷还有何大爷都盛了碗汤,轻笑道:“您可别捧杀我了。” 纪荷听得直乐。 但回头想想,要是陆浔之真从.政的话,那大概率也不可能会找她结婚了,虽然说起来,她现在也算是个高|干子弟,但阶层还是差了很多,政.治联姻的话不太可能。 正想着,碗里又夹来些粉条,她侧眸看过去,陆浔之面上专注在和何大伯聊天,却能分出心思给她夹吃的。 她吃了口,然后停顿了下,夹了个小蘑菇放到陆浔之碗中。 陆浔之扭头,看着纪荷,眼中闪过不易捕捉到的惊讶。 纪荷眨了下眼,不就是夹了菜嘛,怎么盯着她看嘞? 何大伯眯眼笑着看这小夫妻俩,这哪里像老陆说得那样,没感情,被迫结婚,还让他想办法让陆浔之和纪荷增进感情,这完全用不着的嘛。 听医生老吴说,陆浔之醒来后没找着纪荷,满脸的着急,这明明就在乎得很。 成顺村的山底下有个小湖,夏天时水很清,冬天会结冰,很厚一层,村里的小孩儿会相约去湖面上挖鱼,或是拿块板子在上面滑冰。 在村子里住得第三天,午饭后,纪荷拉着陆浔之一起去看看。 没几个大人在那儿,小孩儿倒是有十来个,个个的手都是通红的。 纪荷没下去,抱着陆浔之的胳膊,站在岸上看着他们。 她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他这么宠陆斐斐,应该也很喜欢小孩吧? 小孩,小孩,她和陆浔之的小孩会是怎么样的呢...... 看没多久,回了何大爷家里,陆浔之换了身不准备带回北京的衣服,然后和何大爷一起去鹅圈喂鹅。 纪荷换了双黑色雨鞋,挂上相机,跟过去帮忙或是拍拍照也好,她不想独自在家等他们天黑回来。 鹅圈这边有个小水库,专门是给鹅游水的,到了冬天同样是结冰,这里有近五百只鹅,本是何大爷一个人养,但要过年了,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外面的人来这里买鹅,他雇了村里一个大姐帮忙看管。 纪荷本不想妨碍他们,但在看见陆浔之现在鹅圈边洒玉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露出白牙笑得厉害,在专心喂鹅的男人忽然扭头,四目相撞,她心虚撇开目光,指指相机,意思是正录着呢,你别这么严肃。 她看着镜头里的陆浔之,心里生出一种已经离他很近了的感觉。 他对这段婚姻每一步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刻在心底。 ... 来成顺村的第五天,也是离开成顺村的日子,恰好今天大早何大爷的儿子一家人从国外回来了,说是可以待到元宵节后才走。 午饭之后,陆浔之拎着些礼品,和纪荷一起去杜铭还有阿风家,再次郑重感谢他们的善举。 在前一天里,他俩还来了何大爷家里喝烧酒,酒后阿风说想出去闯闯,何大爷思索了阵询问陆浔之能否在北京给阿风介绍工作。 这当然是件力所能及的事,只是阿风的妹妹一听哥哥要走,闹了一宿。 陆浔之告诉阿风不用着急,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先安抚好家人,北京那边想去随时都可以。 何大爷强行塞了一车的家乡特产,毕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纪荷收下了,等到了县城叫个快递空运回北京。 上车后,她在后视镜里看见路口站着的几人,眼眶急速涨红,她从小就这样,很容易对一个地方产生感情,到了离别之时就会感性。 陆浔之解开刚扣好的安全带,侧身过去把含着眼泪的纪荷揽在怀中,低头在她发髻处落在一吻,“我出差的时候也没见你哭。” 纪荷说:“陆浔之,你要是一年才能和我一见一次,我也哭。” 陆浔之揉了下她的脑袋,坐回去,心里想着怎么忽然连名带姓喊他了。 车子开到县城,李绪夫妻俩一起来接的,上来就说那天回去才听妻子讲,她当时往车里放东西的时候,本想把家里那一箱水都放上去,但奈何重,搬不动,就想等着李绪回家搬,然后就忘记了。 “你俩那天准时进到村子里了吧?”李绪问。 纪荷笑笑:“迟了一点点。” 陆浔之说:“ 保险丝得备点儿。” 李绪哈了声,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车里的确是得备盒保险丝的了。 寄完快递后,晚上是在李绪家里吃饭,夫妻俩烧了一桌子的菜。 饭后回了酒店,才进门,行李都没放好,纪荷就被陆浔之给压在门板上亲,她挂在他的身上,急切脱着彼此的衣服。 她一旦主动,陆浔之会变得疯狂,手托着她抵在玄关的鞋柜上,狠狠掠夺。 ... 提前一天结束这边的行程,回到了北京。 到家后纪荷洗了澡,吹完头发感觉到困了,走去书房和在开会的陆浔之说了声,便回房睡觉。 明天是除夕夜,今晚得回纪家吃饭。 刚睡没多久,感觉到床有塌陷感,她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旁边躺下的人,“不是在开会吗?” “结束了。”陆浔之伸手揽着她的肩,搂入怀中。 现在是下午三点,对接手公司后的陆浔之来说这是很宝贵的时间,他可以在书房办公,或是去将近一周没去的公司,或是去趟实验室。 他选择了陪纪荷睡觉。 纪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陆浔之,眼闭上,便沉沉睡去。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次,陆浔之拿起看了眼,然后直接关机。 纪荷睡得快醒来也早,她睁眼时,卧室漆黑朦胧,手碰着陆浔之的脸上,暗暗舒了口气。 终于没有了从前一觉睡到下午看见外边天都黑了的孤独感。 纪述从上海回来了,早早就在大门外等着纪荷和姐夫回家。 纪荷下车就问纪述她那日记本到底放哪里去了。 “什么日记本?” “蓝色封面那本,和你那粉色一样的。”这两本笔记本还是纪荷初中那会儿纪局长买回来的,专门给姐弟俩写日记用。 纪述回忆了下,好像是有点印象,但放哪里了还真记不起了。 他笑了下:“这日记本有这么重要吗?” 纪荷瞥了眼刚停好车的陆浔之,“当然重要。” 里面不止记录了那些年的日常,还有她少女时期藏得很深的暗恋。 纪述半眯起眼,蓦地想到了什么,笑得更欢了。 纪荷拧眉,“你当时不会偷看了我的日记吧?” 纪述一个劲地装傻,“没有啊,怎么可能,向来只有你看我日记的份。” 姐弟俩日记一直都是互看的,但纪荷比较双标,她写在最后面的内容不允许纪述看。 纪荷作势就要锤他。 “姐夫!”纪述吃了纪荷一拳,眼看着她还来,赶忙走下台阶,走过去帮陆浔之拿东西,“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怪客气的。” 陆浔之问:“毕业了打算回北京?” 纪述笑笑回答:“是,就是没想好去哪里。” 陆浔之视线落在门口等他们的纪荷身上,“我认识几个你专业方面实验室的负责人,有机会可以一起吃饭,剩下的靠自己。” 纪述笑:“明白。” 当初纪荷决定要和陆浔之结婚,纪述找了不少关系去打听陆浔之,这个‘姐夫’的身份特殊,所以过程特别难,打听来打听去也只能知道些表面,但有天,‘姐夫’主动找上了他,并且还知道他在打听他。 陆浔之当时说,你想了解什么,我亲自告诉你。 纪述只想知道他的为人。 他怕纪荷再遇上些披着面具的畜|生。 那天两个人聊了一顿饭的时间,多数都是纪述在说,陆浔之能理解纪述作为弟弟的心思,但那会儿和纪荷说不上多熟悉,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来会会这个准小舅子。 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纪述自动给陆浔之带了点上位者的滤镜,从言行举止态度方面觉得这个男人还挺不错,配得上他姐,可靠。 如今看来,确实是可靠,纪荷脸上偶尔流露出的幸福是骗不了人的。 但没人知道纪述内心真正想法,关于赵啸这个畜生,在他眼里,解决这个人,也就是陆浔之一句话的事。 纪荷不让他把这事告诉陆浔之,他憋得难受,想到赵啸今年就要释放了,心底的恨意都快要兜不住了。 ... 这天里,该回北京的都回来了。 在家里吃完晚饭后,纪荷接到了曲芝宜的电话,她和宋尧在酒店,刚下飞机没多久,说是外面下雪了,最近不是很流行下雪天吃炸鸡和啤酒吗。 纪荷摸摸肚子,觉得自己还能吃,便扭头问陆浔之要不要一起去酒店。 陆浔之看了看时间,点头,“位置。” 酒店的位置也在海淀,公寓式酒店,离他们住得的地方不远,宋尧订了顶层的大套房,客厅有大面落地窗,能看见北京的雪夜。 曲芝宜点了很多纪荷爱吃的东西,她俩的口味相同,都爱吃辣。 门铃响了,她快宋尧一步跑过去,门一开,姐妹俩旁若无人拥抱着。 陆浔之半倚着墙,时不时看一眼沉默拥抱的两人,好奇她俩是不是在用心灵对话。 宋尧在里面笑得无奈,这些年里,一旦曲芝宜和纪荷分开段时间,一见面就这样,感情好到他这个男朋友偶尔都会嫉妒。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分开。 纪荷吸吸鼻子,“芝宜,明年回来吗?没有你的北京,我感觉好孤独。” 刚说完,脖子上的围巾冷不防地被扯了下。 她回头看。 陆浔之睨着她,“得了啊你,肉麻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纪荷边笑边拍开他的手。 曲芝宜在之前陆浔之对纪荷不冷不热的时候,心底对他还是有些反感的,但前些日子和纪荷打电话,给她说了去东北的事儿,她就对这男人有了很大的改观。 她让出位置,扬眉笑了下:“进来吧。” 外头风雪弥漫,为首都的建筑物披上朦胧的银纱,遥遥望去,万家灯火。 两罐啤酒“刺啦”打开。 纪荷盘腿坐在窗台上,手托腮,静静地看着外边。 去年的这个时间,她已经躺着床上准备睡觉,那天的纪局长需要值班,随女士在浙江出差,纪述学校有事延迟回家,芝宜陪父母去旅游过年。 今年,她不孤单了,有了陆浔之,其他人也都在。 陆浔之在纪荷边上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才出声。 纪荷抬头看他,“什么?” 她没听清。 陆浔之笑了下,“尽兴就好,别喝醉。” 纪荷点头,眼睛里亮光明显,“喝醉了你得照顾我。” “照顾你有什么难的?”陆浔之将她的手拢进掌间,捏了捏拇指上的软肉,“才发烧完没多久,你悠着点。” 纪荷想说你那会儿和何大爷喝烧酒的时候不也是发完烧没几天。 曲芝宜端着宋尧洗好的水果过来了,陆浔之不打扰她们相聚,阔步回到客厅里。 宋尧开着电视机,在重温上次的世界杯,没放声音,看哑剧似的,但他和陆浔之看得都挺专注,时不时聊些国际经济,声音也不大,默契地怕吵着她俩。 结束时已经过了凌晨,雪势渐小。 四个人从电梯里出来,走到门口,纪荷松开曲芝宜的胳膊,“外边冷,你俩上去吧,过几天见。” 曲芝宜朝陆浔之抬抬下巴,冷冷的声音有几分威胁的意思:“交给你了啊,照顾好。” 陆浔之揽着纪荷的肩,一贯沉稳的语气:“当然。” 从酒店这里开车回去不到五分钟路程,那条路开满了耐寒的海棠花,是个适合不怕冻的人散步的地方。 纪荷仰面看陆浔之,提议:“要不我们走路回去?” 陆浔之点头,把车钥匙放回兜里。 走没两步,纪荷瞅到了前方那一排共享单车。 好像雪中踩单车也挺浪漫的? 她把脸贴着陆浔之胳膊蹭了几下,状似不经意地说:“好累啊。” 陆浔之目视着前方,面上波澜不惊,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唇角却弯起一丝柔软的弧度。 纪荷钻到他臂前,搂住他的腰,仰头:“陆浔之。” “嗯?” “我累了。” 陆浔之看她一眼,迅速移开视线,转身走,拿出钥匙在空中晃了晃,“开车回。” 不能对视,对视的话连逗她的心思都会被斩断在她水盈盈的眼睛中。 “不......”纪荷气咻咻拖着他的手臂走,他力气大,拉着她走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场景有点像不听话的小朋友被气头上的大人拖着走。 陆浔之垂眸,目光有些温柔,听到她那声生气前奏的轻哼,才弯腰半蹲下。 “上来。” 纪荷疑惑‘嗯?’了声。 陆浔之扭头,“不是想我背你回去吗?” “不——”纪荷憋起笑,改变了想法,没骨头似的趴在陆浔之背上,双手顺势环住他的肩膀,边假兮兮地说,“这样不太好吧。” 陆浔之稳稳将轻盈得像一根筷子的人背起,勾唇道:“那你下去。” 纪荷瞬间把他搂得紧紧的,唇凑到他的耳边说:“其实我是想说咱俩一起踩单车回去,你误会我的意思啦。” 陆浔之笑:“你可以直接说明。” 纪荷呼吁广大男同志们,千万别学陆浔之讲这句话,他就是个大直男。 “我想让你猜。”她闷笑。 陆浔之背着纪荷走过斑马线,“要是到家了也没猜出来呢?” “那我就撒泼打滚。” 冷漠无情还要逗纪荷的录陆浔之:“你哭也没用。” 纪荷撇了下嘴,没有搭腔。 “明天晚上陆家会来很多三姑六婆,喊人就行,其他的甭搭理他们。”陆浔之说,“整晚都得和我待一起。” 纪荷好奇,“难道他们很难相处?” 陆浔之说:“他们话有点多,结婚那天去敬酒的时候不记得了吗?” 其他桌去敬酒也就几分钟的事,到了亲戚那桌后,硬是扯东扯西耽搁了十几分钟才肯把酒喝了。 纪荷记起来了,她那天穿着高跟鞋,在那桌站了很久,脚板很痛,陆浔之还让人去楼上拿了双平底鞋给她换上。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海棠花开得正盛的道路上。 纪荷瞅着瞅着,有点犯困,整张脸都趴在陆浔之背上。 “纪荷。”他忽然叫她名字。 “诶。”她应得有些小俏皮。 陆浔之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明年去东北还是我们去?” 这趟东北之行虽然有不好的插曲,但纪荷收获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惊喜,是很弥足珍贵的旅程,她变得很喜欢那个地方。 “好。”纪荷伸手捧住陆浔之的脸靠近自己,啄吻了下,“后年,大后年,我们都一起去。” 陆浔之弯唇不语。 回到家中,纪荷困得不行。 洗|\.澡时,陆浔之在敲门,她以为是什么急事,忙走过去开门,结果中了美男计。 她单膝跪在马桶盖上,陆浔之慢慢挤进\\.来,双手抓着她的两|\.团,温柔且高速地进|\.出着。 ... 家里的小雨伞本是一盒一盒地买,有时她去买,有时陆浔之去买,楼下就有商铺,很方便。 但不记得是哪天来着,陆浔之买了一整箱回来。 大概一千多个...... 纪荷下意识就说这要是不尽快用完,会很容易会氧化的。 当下陆浔之就抱着她在客厅沙发和地毯上用了两个。 目击证猫:大橘和大白。 ... 第三十九夜 大年初八, ,她得准备开学的事,还答应了读者会在近期开新文, 有。 这天各行各业都陆续开工上班了, 陆浔之今, 紧接着的高层会议开到了临近午饭点。 , 阿蒙跟着陆浔之回到办公室, “陆总, 商祺的商总航班在四十分钟后落地,您 陆浔,修长的手指转着钢笔, 正准备点头,忽然想到昨晚回家, 桌上中午阿蒙送过去的饭菜一点也没动,他要是应酬晚了回家,估。 起身捞起大衣和车钥匙往外走, “你去就行, 我回家吃点。” 阿蒙欲言又止。 这等下接了商总就一起去酒楼吃饭了,怎么现在还要回家。 回到家, 陆浔之看了眼门敞开的书房,走到餐厅。 果不其然, 十一点前送来的饭甚至连包装都没拆。 他全部拿到厨房,用微波炉热了会儿。 等待期间给大白大橘喂了些冻干,热好后装托盘端往书房。 陆浔之进书房时, 纪荷还沉浸在码字中,她今天灵感爆棚,在书房坐了半天, 越写越来劲。 陆浔之把东西放在他平常办公的桌子,也不打搅纪荷,慢条斯理吃着。 逐渐的,纪荷嗅到了香味,奇怪抬起眸,瞅见对面的陆浔之,惊讶地眨了下眼,然后立即起身走过去。 “你怎么这个时间回家了?” 陆浔之把另一副碗筷给她,“回来监督你吃饭。” 纪荷扬起眉眼,笑盈盈:“日理万机的陆总,您这样做,我多不好意思。” “你要真感到不好意思,”陆浔之掐她脸颊,“吃饭就自觉些。” 他把菜给纪荷夹满,自己随意吃了几口,扯纸擦嘴,走到最近才在书房冒出来的镜子前打领带。 “你现在就走了吗?”纪荷记得他中午是有饭局的。 “嗯,晚上想吃什么?” 纪荷说:"我得好好想想,下午告诉你。" 陆浔之打完领带,走回来,弯腰在纪荷额发上落下一吻。 “走了。” 此后每天,这位勤快的‘监督员’中午都会回家一趟。 时间在平淡温馨的日常和激情似火的夜晚中转瞬而过。 盛夏来临前,纪荷换上了长裙,只因为她无意中说以前的夏天总是穿短袖,今年要穿一个夏季的裙子,陆浔之隔天便让人用裙子把她的衣帽间填满了。 ... 明天便是五一假期,陆浔之还在美国出差,纪荷买了明天早上的航班飞去厦门看望宁教授。 下班后先回了陆家吃饭,饭后陆老爷子单独把纪荷喊到了茶室。 陆老爷子最近心情很不错,原因当然是因为陆浔之自打过年后就没怎么飞国外,还专心在打理手下的企业。 他劝了十几年都没用,果然这孙儿媳妇是挑对了,婚一结就愿意安定在北京。 “你明天到厦门对吧?”老爷子问。 纪荷点头,“早上的飞机。” 老爷子嘬了口茶,“听说最近有台风,你注意些,过去后代我向老宁问个好。” 纪荷乖顺道:“好。” 从茶室出来,迎面碰上了黎颖。 这次纪荷没再像之前那样喊她了,只朝她微微点了下头便错身而过。 刚进家门,就接到了曲芝宜的电话。 聊着聊着,纪荷说了今晚的事,她怎么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恃宠而骄了。 “得了吧你,甭给我变相秀恩爱,”曲芝宜说,“你大嫂那人估计就是欺软怕硬,现在有人给你撑腰了,你看她这半年敢找你麻烦么,你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凭什么你就得对她好脸相向呢?” 纪荷笑笑,问起芝宜最近工作情况。 曲芝宜蔫哒哒的:“上升期,你懂吧,累死累活的,五一得去趟医院看看腰,宋尧最近也忙,大多数时间都在北京。” 纪荷心疼她,“我早上给你寄了点补充能量的东西,你平时吃点,身体才是本钱,你看看能调休到下周末吗,我飞过去陪你。” “还是你好。”曲芝宜笑。 认识到现在,她们几乎没怎么闹过别扭,纪荷性格好,而曲芝宜也心疼她,这一路是惺惺相惜走过来的。 打完电话,纪荷在书房忙了会儿,顺便撸两个猫主子,陆浔之前几个月让人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装了秋千和吊椅,还做了个超大猫爬架,这俩猫一整天在外面玩得可疯了。 洗完澡后看了两集韩剧才关灯睡觉,她抱着陆浔之的枕头睡,上面有他的气味,抱着很安心,可枕头始终不是真人,算算日子,他去美国快一周了。 过年到现在,她和陆浔之没分开过这样长时间。 怕打搅到他工作,这几天都是他打来电话,她很少主动打过去。 想到这,纪荷手从被窝里伸出去,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那边还是上午,估计还在实验室里。 她按捺住不安分的心,揿灭屏幕,用被子盖住脑袋,强迫自己睡着。 睡到半夜,噩梦缠身,脸颊抽痛。 纪荷猛地睁眼,边喘气边打开房间的灯,胆颤心惊爬下床去看床底。 这床底是封着的...... 她长吁了口气,蹲坐在地毯上,竭力平复呼吸。 过了会儿,纪荷爬上床,趴在被子上没动,脑子清醒,怎么也睡不着了。 凌晨两点半。 她想听陆浔之的声音,这种感觉强烈得令人无法忍受。 美国这边艳阳高照。 陆浔之手机响时刚从实验室出来,正准备去吃饭。 看见来电显示,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有人从后面走出来,看见陆浔之正要接电话,他忙说:“陆,我饿极了,到餐厅去等你。” 陆浔之专注在听耳边纪荷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吃饭了吗?”她问。 “准备去吃。”陆浔之说,“这个点怎么还没睡觉?” 纪荷脸埋在被子里,“睡不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下周三。纪荷,把视频打开。” “啊?”纪荷抬起头,“你不是要去吃饭了吗?和你打完我就要睡觉了。” 陆浔之温言:“听话,让我看看你。” 纪荷顿了下,莫名有些紧张,那种感觉就好像高中时,走在路上,无意之间发现暗恋的少年正从对面徐徐走来,她和他很快就要擦身而过。 她抚着狂跳的心口,再用手拨弄了几下头发才切换到视频通话。 一周未见,屏幕里的男人愈发英俊帅气了。 陆浔之也看着纪荷,脸色有些白,眼睛不像哭过。 他稍稍放心。 “你——” “你——” 开口时两个人默契了起来。 纪荷笑,“我先说。你这几天是熬夜了吗?” 陆浔之走到灌木丛边上的长椅坐下,“这次项目出现的问题比较棘手,昨天连夜修复好,剩下几天要盯着看测试。” 说完,他问:“你睡不着?” 纪荷静了几秒,稍微低下脑袋,诚实地点了下头,“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惊醒了,突然就...很想你。” 她决定了,会找一个适合的时间,坦诚告诉陆浔之,曾经的自己有多喜欢他,直到现在也很喜欢很喜欢他,这辈子也只会喜欢他,她少女时期乃至现在的心跳加速全都是因为他。 并且把经历过得那些事通通告诉他,随女士说得对,陆浔之有权利知道。 陆浔之眸子里映着纪荷暖黄光晕下的脸,他听着这句话,没有感到开心,胸口反而刺痛得厉害,手下意识往屏幕里放,指腹在边缘摩挲着,仿佛真的是在触碰她的脸。 “纪荷,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事儿,但等哪天,”他停顿了下,与抬头的纪荷深深对视着,眼里泛着些许柔光,“你想说了就告诉我,我愿意当你的倾听者,我们不止是夫妻,还可以是朋友。” 他这几个月里,偶尔会去一趟瞿文译的医院。 很矛盾,他尊重纪荷,所以不去私自调查她的过往,却克制不了自己,想痛痛快快知道她从前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在两种心理上反复横跳,陆浔之最终还是选择尊重纪荷,他等她愿意想他敞开心扉的那日。 纪荷吸着鼻子,指着自己的眼睛,“你这样说,我很容易会哭的。” “哭吧,”陆浔之目光促狭,闲闲弯起唇,恢复了一贯对纪荷来说又爱又恨的模样,“直播哭给我欣赏。” 纪荷被他逗得发窘,当下就起了个坏心思,她把手机竖起贴在床头,然后小声询问陆浔之周围有没有人。 “没有。”陆浔之不知道她要干嘛,好整以暇看着。 “你把手机放低点儿。” 陆浔之照做。 然后,他就看着屏幕的里的人,慢慢俯|\.身,双肘撑起,她今天穿了条白色宽领的裙子,这个姿|\.势,锁|\.骨下的风光,一览无余。 她太瘦,肚|\.子平坦没有多余的肉,所以还能在两|\.颗下坠的嫣//.红之间清楚地看见勾勒在腰线下的花边,再往下,是两条时常环在他身|\.上纤细皙白的长腿。 陆浔之喉|\.结轻滚,克|\.制地别开眼,说‘纪荷’俩字时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纪荷看他额头青筋暴突了,得逞地扬扬唇:“看你还敢不敢取笑我。” 说完溜进了被子里,包得严严实实的。 隔天纪荷飞去了厦门,陪着宁教授去吃当地特色菜,吃完去茶馆听闽南戏剧 。 晚上陆浔之打来电话,问起今日行程和心情,她一一说了。 聊了快半个小时,陆浔之忽然说他昨晚在实验室待了一晚上,刚洗完澡躺着。 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热气仿佛穿透电话喷洒在她的耳旁。 夫妻间莫名其妙的默契。 纪荷的脸也热了起来,她缩回被子里,手往衣服里伸,刚碰上,就有感觉了。 “陆浔之......”她低吟着。 听筒那端气息沉沉,“嗯。” 互相想着对方,在似火又压抑的环境下,完成了一次跨洋结|\.合。 在厦门陪宁教授吃吃饭,逗逗鸟,吹着海风,轻松惬意。 假期第三天,返程回北京。 宁教授送纪荷去机场,一路上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大概意思也就是让她和陆浔之好好的,余生一起走,都要好好珍惜这段婚姻。 登机前,纪荷抱了抱宁教授,“姥姥,国庆放假我和浔之一起来看您。” 宁教授欣慰一笑,“好,我等着你俩。” 这一个月是忙碌的,陆浔之回国时间延迟了两天,他刚好回,纪荷刚好出发去广州。 周五晚上落地广州,曲芝宜忍着腰疼开车带纪荷去临城吃正宗双皮奶,伦敦糕,方趣雪糕,吃完连夜驱车回去,这回纪荷强烈要求她来开,她不想听芝宜一边抱怨腰好痛一边嘲笑她开车年龄还是个未成年了。 开出高速收费站,曲芝宜不由得鼓起掌来,“这车技不错啊,这几个月没少开吧。” 纪荷不想当秒懂女孩儿。 不搭理她。 ... 曲芝宜挂得是专家号,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医院等。 纪荷把车停好,两人挽着手臂从停车场走出来,忽地一阵刺耳的急救车声,一辆救护车从大门口驶入,五六个救护人员齐刷刷涌到车边,忙中有秩序,担架车上一个脸部面目全非的人,看着像是严重烧伤,后面跟下来的人撕心裂肺哭着。 “求你们救救他,我们本来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 纪荷和曲芝宜对视一眼,默契停住脚步,让他们先进去。 她们跟在后面,看着那位家属跌跌撞撞跟着担架车跑。 一路沉默着,到了诊室外的走廊椅子上坐下。 曲芝宜望着白墙,“世事无常啊。” 纪荷靠在她肩上,“所以且行且珍惜。” 曲芝宜笑了下,“如果有天我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在临死之前你猜猜我会去做什么?” 纪荷想了下,“环球旅行?” “我会去捅死赵啸,然后拜拜咯这世界。”曲芝宜说得轻描淡写。 纪荷愣住,眼眶急剧涨红,她用掌心压了下酸涩的眼睛,语气明明是含笑,却还是忍不住哽咽,“那我会和你一起说拜拜。” 她觉得自己幸运极了,能交到曲芝宜这样诚心诚意待她的朋友。 或许是遇见曲芝宜的前几年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上天才会在大学的时候给她派了一颗糖。 保质期一辈子,永远都无法融化。 曲芝宜抹了抹眼角,笑哼:“得了吧你,陆浔之你不要了?” 纪荷很干脆地说不要了。 “曲芝宜,轮到你了。”护士打开诊室的门探出个头来。 曲芝宜拿上东西,边说:“咱俩不是恋爱脑了,是友情脑。” 检查完后去她俩又出饱餐一顿,之后去了看电影,看完购物,接着再吃,回到公寓已经玩晚上八点。 姐俩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成果下车,就听见了宋尧的声音。 “芝宜。” 公寓楼下的灯似乎坏了,那头黑漆漆一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曲芝宜认定是幻听,因为宋尧上午还说晚上有饭局呢。 她们继续走着。 门口走出一个人影。 纪荷忽然拽了下曲芝宜,告诉她不是幻听。 宋尧看着风尘仆仆,脸上的笑意却如沐春风。 曲芝宜愣了下,神色微敛,然后双手抱臂环胸走过去。 “真有你的啊,还玩出其不意这招了。” 宋尧抱了抱她,“这叫惊喜,腰还好吗?” 曲芝宜说:“能不好吗,你吃了没?” “刚下飞机就回来了。” “那正好,我俩还打包了点吃的回来,”纪荷走过来,“宋老师解决完,就当是帮我和芝宜减肥了。” 宋尧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纪荷内心:啊?啊?我咋了?话说得有问题? 曲芝宜推了下宋尧,想揽着纪荷上楼,眼角余光一闪,她也不动了。 纪荷眨眨眼,这莫名就变得诡异的氛围,这俩干嘛呢? “走呗,上楼去。” 话音刚落,一只结实的胳膊圈住了她的肩膀,熟悉的气味瞬间萦绕在鼻间。 纪荷不用扭头去看,也能知道从背后抱着她的是谁。 她看着曲芝宜拉宋尧进门的背影,嘴角慢慢绽放出笑容。 “不等我一起?”他的呼吸柔和地拂在她鬓边。 “你们男人都爱玩这招?” 陆浔之下巴抵在纪荷肩头,低笑了声,轻轻把她的手拢进掌心,“饿了。” 纪荷又陪着陆浔之去吃了一顿。 实际上她没怎么吃,悄悄看着他,发现他眼睛里有不少血丝。 “我答应了宁教授,国庆和你一起去厦门看望她。” 陆浔之说:“中秋有家宴,她会回来,并且国庆后才回厦门。” 他起身,拎着纪荷的包,再牵着她往外面走。 去了曲芝宜家里拿纪荷的东西,后直奔酒店。 纪荷才知道,他讲得‘饿’不是指吃饭的意思,而是想要|\.她,狠狠地要。 酒店的门、沙发、地毯、落地窗、盥洗室,最后是卧室。 结束后的温存时间,陆浔之亲着纪荷的脸,因为他还留在她的里\|.面,她不小心叫了出来,他便有了抬|\.头的趋势。 这次的地点是小厨房的料理台。 纪荷双手撑在台面上,眼低着,陆浔之强迫她去看是怎么做活|\.塞,运|\.动的。 ... 回北京后,两个人虽然忙碌,但只要没什么特殊的意外,都会在一起吃三餐。 纪荷后面回过味来,才觉得这时候的陆浔之异常黏人,黏人的同时又很懂分寸,不会干扰她和朋友出去玩,但前提是朋友里没有男的,不然他总会打来电话说自己喝醉了,需要她的照顾,要她赶紧回家。 曲芝宜给陆浔之的评价就是,一个成熟懂事却又不那么成熟懂事的男人。 成顺村的阿风还是来北京了,妹妹独自在家乡念高中,阿风在成顺村或许是有一身的本领,小电工,但来了北京后,这里人才济济,都是专业的 ,有证的,经验足的。 阿风听了陆浔之的话,边考证,边给陆浔之当司机。 转眼间,北京入秋了。 教师节这天,纪荷不仅收到了学生的鲜花,还收到了陆浔之的礼物。 一条泪珠吊坠,晶莹剔透漂亮得不太真实,戴上后贴着皮肤会散发出暖色光泽。 这颗眼泪的形状由来是出自纪荷的眼睛,有次在床上被陆浔之弄哭,他拿着手机对着她的眼角拍,把落下的泪珠定格。 ...奇奇怪怪让人哭笑不得的。 晚上来了次角色扮演。 纪荷成了学生,陆浔之不是老师,是——校长。 她笑得不行。 情到浓时她会在陆浔之耳边故意说些刺激他的话。 曲芝宜说得没错,她就是个闷骚的人。 不止是这份礼物,还有份很特殊的。 陆浔之开着直升机带她俯瞰了北京城。 ... 又是一个周末,纪荷要飞去广州和曲芝宜见面。 陆浔之抽不开身陪着纪荷一起去,只能挤出时间开车送她去机场。 临登机前,陆浔之看着纪荷,又抱了抱她,“早点回家。” 纪荷踮起脚去亲他脸颊,“你要好好照顾大橘大白。” “没了?”陆浔之挑眉,“就关心它俩?” “我后天就回来了。” “两天不到,它俩可以放养了。” 纪荷抿唇,掐陆浔之的腰,“你也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不要熬夜。” 陆浔之满意了,揉揉她的脑袋,“到了打电话。” 纪述已经回北京工作了,进了这里的一家研发实验室,忙得晕头转向,不幸的是,和女朋友前些天也分手了,原因是嫌他太忙了,今晚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得知纪荷去了广州,他打电话约陆浔之去喝酒,和姐夫哭诉下心情才行。 陆浔之结束工作才去,临近晚上十点。 在酒吧靠里面的卡座找到了纪述,模样有些寒碜,人已经是微醺状态了。 他没坐,站着说,“送你回家?” 没打算喝酒。 纪述抱着瓶没开得洋酒,说是这儿老板送的,他要喝完才走。 这的老板。 陆浔之环顾了圈,在舞池那边看见了江竟。 他解开衬衫领口,在纪述对面坐下。 纪述抱着酒瓶呜呜几声,睁开喝得通红的眼睛,“姐夫,你说我刚毕业,忙不是很正常吗?男人不就是得先立业再成家吗?” 陆浔之冷静看着他,“说得对,你别耽误人家。” 纪述:“......”姐夫,说好的安慰呢? 他给陆浔之倒了杯酒,“姐夫,喝点。” 陆浔之说:“不喝了,回去要和你姐开视频。” 纪述:“......”不安慰就算了,怎么还秀恩爱了? 他闷头喝了两杯,酒能壮胆,他觉得自己得干点什么。 “那我也和她开个视频好了,”纪述往脸色抹了点水,像泪痕,“说不定看我这么可怜就回来了。” 陆浔之伸手过去拿了他手机,“你这样只会让对方生气,想和好就好好收拾一下,当面认真道歉。” 纪述静了半晌,怎么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陆浔之收到纪荷的消息。 纪荷:[甭搭理他,他高中那会儿也失恋过一次,也是哭爹喊姐的,他要喝就给他喝,最好让他喝个烂醉不省人事,省得他把家给拆了。] 陆浔之:[拆?你把他当什么了?] 纪荷:[哈士奇(狗头)] 陆浔之唇角弯起,字没打完,她又发来一条。 纪荷:[要不你陪他喝点,他失恋也怪可怜的] 陆浔之:[ 好。] 他端起面前的酒,和纪述碰杯。 接下来的时间,陆浔之喝一杯,纪述喝三杯。 一个喝是因为老婆交代,一个喝是忽然想通了,瞧见姐夫也喝,便越喝越起劲了。 江竟转着串车钥匙悠哉悠哉走过来,看了眼纪述,“你这小舅子可以啊,喝完我送得那瓶居然都没倒,要再拿一瓶过来么?” “不用,”陆浔之看江竟,“就走了?” 江竟说:“哥们接人去,你可别喝多,小舅子等着你送回家呢。” 江竟走了后,陆浔之问纪述要不要回家。 “不......我还能喝,姐夫,你给我倒点。”纪述嘿嘿笑着。 陆浔之让酒保去拿点温水过来。 纪述明显是醉了,有些口齿不清,“姐夫,我告,告诉你个秘密,关于......我姐的......” “嗯,你说。”陆浔之把他的酒杯拿走,换成了温水杯。 “我看过她的——”纪述打了个嗝,“日记本。” “你姐知道么? “知道,我俩的日记都互看的。”纪述喝了口水,肚子舒服不少,清清嗓子,又继续说。 陆浔之扯了张面巾纸给他。 “她高中的时候有个......特别喜欢的人。” 陆浔之顿住,唇紧闭,收回手,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 而纪述还在絮絮叨叨中,“我是她大学那会儿看见日记本的,后面那几页全都是在表达对那个人的喜欢,想不到嘛,平时声都少吭的人,居然这么会表达自己的喜欢,说他怎么这么高,还好温柔,嗝~还说,以后不管遇见谁,都不会忘记他......她每次回家,都要找那本日记本,看来是对她很重要喔,这就是她不对啦,都结婚了,怎么还想着那个人,姐夫,你放心,我......一定会纠正她的行为。” 说完这些,纪述脑袋倒在手臂上,对着酒瓶痴傻笑着。 陆浔之一动不动坐着,面色极冷静,可以说是过分的平静,连嗓音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是谁?” “啊?”纪述呆呆地坐起来,挠头,“什么是谁?” 陆浔之说:“日记里的男人。” 纪述陷入思考,什么日记里的男人啊,他想着想着,终于想起来刚才说了些什么,笑笑说:“我也......不记得了。” 但隐隐约约有个名字冲入了脑海里,他苦恼地抓了把头发。 钱......伤心..... 这几个字眼忽然清晰了些。 纪述想起来了,日记本里唯一出现的男生名字!一定就是他了,不然纪荷干嘛要写伤心俩字。 “钱——钱什么来着。” 第四十章 口灌入嘴里, 旋即起身去拉纪述这个醉鬼。 ,炎热的夏季夜晚,连风都带着粘稠的热意, 让人心生闷躁。 阿风把车开过来, 正门, 就听后排“嘭”一声响,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纪荷姐的, 而陆浔之却没上车。 他赶忙走下去, 从车头绕过来,烟,风掀起他的黑色领带, 跌落后歪歪扭扭地贴在手臂上,他一口接着一口, 又凶又急,全然没 “陆哥。”阿风老老实实等陆浔之抽完才出声。 似乎是才看见阿风,陆浔之拿下还衔在嘴里的烟蒂, 语气淡淡:“送他回去, 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阿风问:“您不上车吗?” 陆浔之“嗯”一声,而后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边的路灯刚被几个醉鬼砸烂, 周边都是些写字楼,这个点早已关灯, 那个方向黑得莫名有些渗人。 阿风目送着陆浔之略显颓唐的身影没入黑暗中。 陆浔之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地走了一路,最后停在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前。 他微冷的视线望进去,收银台前的高瘦男人脸上笑意淡淡, 面对哪个顾客都保持着笑容。 这就是纪荷所喜欢的温柔么? 陆浔之收紧下颌,眼里已然覆上了层冰霜。 高中同学,不熟, 却记得她的喜好和口味。那天,为了去看钱昭的消息,特意去更新软件。 他低垂眉眼,突兀地笑了声。 难道这大半年都是装出来的么?连在她眼睛里看见的情意也都是假的? 四合院吃饭买单那次,麻辣烫店里那次,历历在目,还是说其实是他误会了,她的眼睛本就是看谁都会那样的含情脉脉。 既然有喜欢的人,还来和他结婚做什么,有意思么? 他居然偶尔还会感到沾沾自喜,原来妻子如此喜欢着自己。 直到这一刻,陆浔之才觉得自己傻透了,可笑极了。 他用力地扯了扯领带,迈步走进店里,在冰柜中随意拿了瓶水,放下在收银台时,森寒的目光盯着钱昭看。 钱昭虽然感到很莫名其妙,但丝毫不怯,完全不回避着陆浔之投来的眼神。 陆浔之看着他那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出奇地感到好笑,嘴角竟也勾起了很浅的弧度,“你和纪荷一个高中?” 钱昭把扫了条形码的水推到收银台边沿,淡道:“我需要和你交代么?” 一句反问,让陆浔之从蒙蔽双眼的怒意中清醒过来。 他觉得刚才的自己陌生极了,做事从来云淡风轻的自己怎么会变成了个争风吃醋的男人。 争风吃醋?这四个字想想都好笑。 水没付款也没拿,转身往门口走。 “那时候她帮我辅导英语,我们每日同进同出,早上她会给我带早餐,中午一起吃饭,住得近,晚上我会护送她回家,前后桌,我只要睁眼就是她,周末她会等我打完工,然后一起去复习。" 钱昭的语速微快,语气带着回忆从前的轻快与怀念。 回忆只有是美好的才值得怀念。 陆浔之的表情渐渐凝住,他停顿半秒,眼里浮上薄薄的嘲讽,“你也只配被她留在过去的记忆里罢了。” ... 纪荷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给陆浔之发了消息,他没回复。 给纪述打了电话,被她凶了好几次才唇齿不清地说是和陆浔之送他回家的。 她安了心,猜测陆浔之应该是碰酒后回去就睡觉了,忘记要给她打视频也很正常。 第二天晚上,纪荷正好和曲芝宜吃饭回来,还在电梯时陆浔之打了电话给她,没信号,她没接,出去后直接回拨的视频电话。 接通后,屏幕里并没有出现陆浔之的脸,他把镜头对着两只正在吃饭的猫。 纪荷以为他只是想给她见见猫而已,“你刚回到家里吧,吃饭了吗?” 陆浔之目光一直落在纪荷的脸上,“吃了。” 纪荷躺在沙发上,开始和陆浔之分享今天的事,开始她还觉得没什么,因为从来都是她说他专心听,他偶尔回应几句,但慢慢的,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陆浔之给她的回应不会超过两个字。 “陆浔之。”她喊他的名字。 “嗯?” “我想看看你。” 陆浔之手指缓缓揉了揉眉骨,转身走到客厅里坐着,点了下翻转镜头,静静地与纪荷对视着。 少许沉默。 “加蜂蜜吗?”曲芝宜在厨房打果汁,忽然探头出来喊了句。 “加一点就好。”纪荷应完重新看向屏幕,那张脸上除了眼里泛着很明显的血丝外,并无异样。 “你熬夜了吗?昨晚。”她问。 陆浔之抬了抬眼,外面起风了,掀起阳台的门帘,那几盆茉莉花的香气飘进了客厅。 人不在家,到处都能充斥着她的气味。 他平静地说:“嗯,看文件看得晚了,明天下午的航班?我去接你。” “好,”纪荷往厨房瞟了眼,然后笑意盈盈地凑近屏幕,脸上浮现少女的娇羞,小小声说,“我想你了。” 陆浔之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刮蹭了下,微弱但刺耳的声响冲进耳膜里,眼神望进那双饱含情意的黑眸中,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发不出来。 “打完了吗?雪糕要融化了哦。”曲芝宜的声音。 纪荷从沙发上下地,边走边说:“你今晚别熬夜,早点休息,我去吃东西了,明天见。” 挂了视频,客厅里只剩下风扬起门帘又回落的声音。 大白大橘吃饱后从阳台跳出去,再跳上吊椅里舒服坐着舔毛。 陆浔之疲惫地往沙发椅背上靠,唇抿着,仰面紧闭眼,手机还紧紧攥在掌心中。 “喵~” 他没睁眼。 大白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扫了下,大眼一转,然后跳上沙发,伸出舌头舔了下陆浔的手背。 陆浔之眼皮微动,抬手把猫捞在怀里,脑海中立即浮现了纪荷揉猫脑袋的样子,他的唇角艰涩扬起,胸腔发出若有似无的震动。 ... 纪荷早已经忘记钱昭的奶奶长什么样了,在下飞机后听见有道年迈的嗓音喊了她一声,她特意回头去看了圈,人群中并没有眼熟的人,正要走,又听见了那喊声。 “纪荷啊。”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纪荷面前。 纪荷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脸的疑惑,温声问:“请问您是?” 老太太脸上堆满笑容,“钱奶奶,钱昭的奶奶,不记得啦?” 纪荷惊讶地抬起眼睫,仔细辨认了遍,瞧见老太太嘴角上的那颗痣后可算是认出来了,“钱奶妈,抱歉啊,太久没见您了,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钱奶奶能一眼认出纪荷当然是因为钱昭的原因,她上下打量了眼,从前瘦巴巴的小姑娘如今都长得这样标志了。 想到当年孙子做得错事,钱奶奶就一阵心痛,这小姑娘当年对钱昭多好啊,真是糊涂! 她拉着纪荷的手,柔声问:“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当年的事,是钱昭对不住你,我知道那事情后已经在老家了,用藤鞭狠狠打了他一顿,但这也弥补不了你受到的伤害,他如今回家北京做生意,你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帮你,要是看他不顺眼,就打他,往死里打!” 纪荷回握着钱奶妈,淡淡笑道:“旧事就不提了,现在我已经结婚了,生活得很好。” “真的啊?”钱奶妈眼里滑过一丝遗憾与无奈,但还是衷心祝福,“唉,你过得好就行。” 刚才去上厕所的钱父回来了,人变得很沉默寡言,身形瘦削,脸色还挺不错,认出纪荷后下意识回避了对视。 “我们回来办点事,顺便住一段时间。”钱老太太还拉着纪荷的手,“钱昭开车来接我们,你要不要让他送送你?” “钱奶奶,不用了。”纪荷朝出口的方向扬起手,眼亮亮的。 钱奶奶扭头望过去,那处明明很多人,但她就只看见了一个长得比自家孙子高比自己孙子俊的男人。 心里有了答案。 这——根本就没法比啊。 “那就是你的丈夫吗?” 纪荷笑着点头,“对,他就是我的丈夫。” 陆浔之走过来,很自然地把纪荷的包拎在手上,揽着她,平淡的视线落在两个陌生人身上。 纪荷介绍:“浔之,这是钱奶奶和钱叔叔,以前和我家住在同一条街上。” 陆浔之听见‘钱’字时眼皮微微跳了下,再听后面那句时,便确认了这是谁家的长辈,他迅速收起复杂的心情,朝他们颔首致意。 钱昭出现在门口,钱父瞅见了,“妈,钱昭到了,走吧。” 钱奶奶放开纪荷的手,“诶好好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啊,有机会来吃饭,我们还住从前那里。” 纪荷头顶抵着陆浔之的下颌,目送他们走到钱昭那边,在钱昭看过来时,她不经意抬起头,说:“我们回家吧。” 陆浔之垂眼看纪荷的神色,淡然应道:“嗯。” 明年夏天阿风的妹妹就要高考了,纪荷顺嘴问了想考哪里的大学。 阿风说:“成绩不好,她不太想上大学,但我想让她考来北京,即使不念书,来这边,我也好能照顾她。” 纪荷能理解阿风的想法,妹妹比较调皮,从前在身边有了什么事可以管管,阿风一走,妹妹更加无法无天了,没人能管得了。 回到家后,纪荷先抱了俩小只,再去洗澡,洗完出来看见陆浔之在厨房。 她披着半干的头发悄声走进去,从背后抱着他,鼻子靠在他的后背上嗅了嗅,“在煮什么?” 陆浔之侧眸:“麻辣香锅。” 纪荷笑,上身无意识地蹭着他,“上两次都没吃,这回我要连调料都不剩地吃完。” 她只穿了件白色长款短袖,里面没穿,这样蹭,很明显。 陆浔之呼吸一沉。 纪荷的手从他的腰侧穿过去,把那几袋辣椒面给移开,“你也吃,所以别放辣了,待会儿我蘸酱吃就成。” “好。”他的语气始终很淡。 纪荷眉微微蹙起,抬眸注视着他。 她知道他性子冷淡,但这大半年里他明明有在改变,不说她出远门回来,就算是出去玩几个小时候回家,虽然他嘴上没多热情,但肢体接触可不少。 从机场到现在,他似乎没怎么抱过她。 陆浔之感觉到身后人的眼神,盯着手上的调味料几秒,突然放下,转身,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这个吻说不上多温柔,具有很强的侵略感。 纪荷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本能地踮脚勾着陆浔之的脖子,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她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被抱在怀中。 喘着气,抬眼看着男人优越流畅的下颌线。 而脸色,微微紧绷着。 她被放在床上,陆浔之边亲她边解衬衫扣子,眼里明明有yu,脸色却保持着淡然。 把她的衣服掀上去后,直接埋首。 纪荷十指陷入陆浔之的发梢,想把他捞上去,问问怎么了,但陆浔之却很执着,咬着不放,直到她出来。 ...... 回到家是下午五点,直到夜幕降,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纪荷低着头,皱起眉,此时陆浔之的行为很不一样,完全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不管她怎么喊停他都听不见似的,和之前的温柔天差地别。 她死死咬住唇,在即将结束时,心里有点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意思,殊不知下秒钟,一股强大的力扑了过来。 她本就没什么劲儿了,整个人就下意识往前面去,幸好陆浔之的手掌及时垫住了她的脑门。 纪荷顿了顿,扭头,含着水光的眸瞪着陆浔之,对上他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内心油然涌起一股委屈,抄起枕头就砸在过去,“你发什么疯啊?” 陆浔之本是可以轻易就把枕头接住,可他无动于衷,枕头直直砸在身上,眉头也不皱一下,只微抿着唇看纪荷。 无声。 仿佛在对峙着什么。 纪荷眼睛发酸,渐渐红了,也湿润了。 陆浔之松动绷紧的下颌,过去一把将人捞入怀中,低头温和亲着她的额头,“对不起,弄疼你了?” 她一委屈,他心里就会泛着喘不过气的疼。 纪荷摇头。 他还要亲她,她躲了下,挡住他凑过来的脸,“你怎么了,别说没事,你这样一定是有事。” “真没事,我——”陆浔之闭闭眼,胡诌了句,“刚才上头了,这几天公司事情多,比较累。” 他那可悲的自尊心是无法容忍自己问出那些话的。 如果讲出来了,纪荷承认了,那么然后呢? 离婚?这两个字蹦入出脑海,他后背竟冒出了冷汗。 有什么是比你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陷进去,却发现对方曾经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装出来的还要可笑呢。他很确定自己是想和纪荷携手走完这一生的,但有些事,他很在意,难以忽略,不想自欺欺人。 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一个心里也许还在想着其他男人的女人,这两句话光是想想就好比在受着凌迟之痛。 身为一个男人,陆浔之不知自己的忍耐力有多强。 今天上午本就不需要到公司,他还是去了,技术部的部分员工在加班,看见他出现,都暗暗吃惊,以为产品出了问题。 在办公室处理完些事,其他无关紧要的工作他根本无心去做。 他甚至是在洗脑自己,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似的寻求爱情这种东西。 曾经的他不是自诩爱情和女人都可有可无吗?怎么结婚没到一年就成这样了。 纪荷半信半疑,从陆浔之怀中退出来,捧住他的脸,满眼的心疼与关心,“李铎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样他就能帮你分担些事情了。” 陆浔之被纪荷眼里的东西刺痛着,他不动声色地别开眼,低声说:“节前就能回来。” “那就好。” “你先去洗澡,”陆浔之下床,捡起地板里的衣服套上,“我去做饭。” 纪荷点头,看着陆浔之出去才去往浴室里走。 ... 家里的洗碗机终于是启用了,以前可能是觉得一人煮饭一人洗碗是小情趣,现在两个人都忙,巴不得吃完就一头扎进书房里。 纪荷在备着课,陆浔之在对面处理邮件,各忙各的。 书房的门敞开着,大白和大橘蹲在门外面,样子像是在蹭空调,其实客厅里开了中央空调,它们不进来是因为只要有半点想进书房的举动,纪荷就会很敏锐地发现,然后远远地扬起巴掌恐吓它们。 这会儿纪荷完全专注了,大橘有些蠢蠢欲动,试探性地伸出前爪,才伸出去没两秒,就见纪荷扬起了手,它弱弱地收回。 纪荷扭头一看,大橘那求大白安慰的憋屈样逗笑了她。 笑了出声。 对面在低声接电话的陆浔之看了过来。 她抿唇笑着,然后在嘴巴前做了个拉链子的动作。 陆浔之简短地结束通话,关了电脑,坐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随后起身,“我先睡了。” 纪荷眼睛不离屏幕,抬手比了个ok手势。 陆浔之并没有马上离开,沉默地站在原地,看她专注的眉眼,之后去岛台泡了杯安神茶拿进书房才回卧室。 深夜十一点半,纪荷终于结束,她靠在椅背上伸懒腰,然后拿着空杯出去,顺便撸了下门口执着的俩猫。 在外面的盥洗室洗漱完,她轻手轻脚打开卧室门,里面只开了盏她睡那边的落地灯。 走过去,躺上床才发现陆浔之是背向她睡的。 从前只要是纪荷晚了,陆浔之先上床的话,脸都会朝着她枕头的方向,而且会等着她进来才睡。 她半支起上躯,凑过去看,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呼吸很均匀。 看来真的是累极了。 纪荷调了下空调温度,她喜欢在夏天开冷一些然后盖紧棉被睡,而陆浔之体质平和,不怕冷热,夏天只要不盖被子就不太会感到热,和她一起睡后,已经习惯先进房的话都会把空调打开,降好温。 她关了灯,钻进被窝里,合上眼皮,总觉得哪不对劲,以往都是被抱着睡的。 挣扎了小会儿,纪荷翻身背向陆浔之,再慢慢往那边挪,贴着他的后背,安心了很多,困意也来了。 听着身旁清浅的呼吸声,陆浔之在黑暗中睁开眼,怀里空荡荡的,不止是纪荷不习惯,他也无法入睡。 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另外一边上去,没进被子里,躺下看着在沉睡中的纪荷,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涩,才克制不住把她揽入怀中。 翌日。 纪荷在陆浔之去晨跑的半小时后醒来,洗漱完后做早餐,简单的三明治和现磨豆浆。 今天周一,她得提前去学校。 做完没先吃,想着等陆浔之回家一起吃,她回房收拾了下东西,瞥见床铺时,隐约想起自己昨晚半夜醒来过一次,是在陆浔之怀里。 今天陆浔之跑步有些久了,出去一个多小时还没回来,纪荷等不了,三两下解决完早餐。 从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发现陆浔之回来了,在阳台喂猫,她快步走过去从背后贴他,“我去学校了,早餐在桌上。” 陆浔之侧身搂了下她,“开车注意。” 纪荷踮脚亲亲他,然后转身走了。 其实教师节那天陆浔之还有第三个礼物,给她豪掷千金买了台法拉利,车是好车,就是有点浪费,没开过几次,她总觉得只有曲芝宜那种性格才hold得住这种拉风的车。 ... 一天的时间在忙碌中度过。 中午陆浔之发来信息说有饭局,所以不能一起吃饭了,纪荷去了很久没去的食堂吃,还被罗老师给打趣了番。 下班时,她和罗老师还有沈期一起去停车场。 罗老师在诉苦水,“带初三可真难啊,我真想时间瞬移到他们毕业那天。” 沈期笑:“咱们和高三的老师比,算是轻松的了,压力也没这么大。” “说得也是,”罗老师问纪荷,“听说下届初一,领导有意让你去尖子班当班主任。” 纪荷点头,“主任上周和我说了。” 沈期温声问:“你想去吗?” 纪荷挺想的,挑战下自己,累点没关系,她还年轻,应该有向上走的精神。 也问过陆浔之了,他很支持她的想法。 看着纪荷车走远,罗老师视线收回再落到沈期清俊的脸庞上,“沈老师,你说你当初怎么不早点行动呢?” 沈期先是愣了下,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后笑了笑:“没结果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呢?” “不做你怎么知道没结果,难道你现在不后悔吗?” 沈期按了下车钥匙,“没什么好后悔的,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况且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为她感到开心。” 罗老师耸耸肩。 纪荷的车开出学校不久,手机打进一个本地的陌生电话,她戴上耳机,接通。 那端是个老太太的声音。 “纪荷啊,我是钱昭奶奶。” 纪荷:“钱奶奶,您找我什么事吗?” 钱奶奶:“我今天去市场买了很多菜,你有时间的话,能过来吃饭吗?本来想住一段时间再走,可中午我老家那边的人打来电话,说我一个表姐住院了,怕这次是抗不过去,钱昭就给我们买了明天一早的飞机,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唉。” 纪荷看着前方的交通灯,缓声道:“钱奶奶,抱歉啊,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我没其他意思,看见你就会想起你那过世的奶奶,想和你说说话,你高一那会儿不是也会来吃我做得饭吗,还说我炒得胡萝卜好吃呢,你放心,那父子俩都出门了,晚上不会回来吃饭,你就叫上你老公一起过来,你看行不行?” 钱老太太她就是心里过意不去,心想着能弥补一点是弥补,自己孙子呆头愣脑的,估计也想不出诚心诚意的道歉方法。 不然昨天在机场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呢? 电话挂了后,纪荷把车停在一处路边,给陆浔之发了微信语音,说明了原因并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回得很快。 陆浔之:[钱昭家里?] 纪荷:[嗯,家里就他奶奶一个,你和我一起去吧(眨眼)] 陆浔之:[我还有工作,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发完这条,陆浔之的视线一直没从屏幕上移开,黑屏后他就马上摁亮,反复几次,直到纪荷最新回复跳出来。 纪荷:[那我去一趟吧,吃完马上回来,你也按时吃饭,别太累(强忍泪水脸)] 他挪开视线,手机放在台面,淡漠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第四十一夜 阿蒙立在一旁, 手里拿着个文件夹,了半小时的工作,任陆浔之的司机, 但跟了几年, 不可能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很低沉。 “陆总。” , “出去吧。” ” “出去。”陆浔之的声音骤冷。 阿蒙点头, 转身离开。 出去后看见在认真看书的阿风, 他走过去询问:“陆总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和夫人。” 阿风疑惑:“没有, 昨天还一起回家了,但前天晚上似乎心情不太好。” 阿蒙陷入了沉思。 ... 纪荷把车停好,停在高中学校附近, 她很多年没回来这边了,想走走看看有没有变化。 路过学校, 门口三五成群的学生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朝气蓬勃的笑容,身上的校服已不是她那会儿的蓝白颜色了, 换成了很有高级感的黑色制服。 她在校门外停了会儿才离开, 边走,从前的回忆边涌上心头, 好的,不好的, 都有。 路过从前住得老房子,院子里落满了枯叶,铁门上的漆全掉光了, 白得发黄的墙壁上还很清晰能看见[纪荷x纪述]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记不清是谁刻下的。 纪荷还有老屋的钥匙,她没开门进去,也没再停留, 转身往钱奶奶家走。 家里也真就钱奶奶一人,这栋房子印象里的破旧都没了,似乎重新装修过。 饭菜烧得差不多,她进去帮了下忙后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吃着。 钱奶奶从来都是个热情随和的人,时隔这么多年未见也没有变化,不停地给纪荷夹了许多菜,说她这样瘦,应该多吃些。 “尝尝,这胡萝卜还合不合你胃口,以前你吃得都是清炒,如今我放了点瘦肉。” 纪荷夹了块放嘴里快速咀嚼,笑说:“和以前一样好吃。" 不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她很难得吃了两碗米饭。 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八点。 纪荷准备离开。 钱奶奶送纪荷出去,忍不住怀念:“你应该不记得了,你爷奶还在那会儿,经常抱你来我这里玩,那时候以为你和钱昭会从小就一起玩,没想到上了高一才熟起来。” 纪荷扯唇淡笑,和老太太挥手,“您多保重身体。” 这边巷子不够宽,街坊邻居一般都把车停在外面路边,她刚走到路口,就看见钱昭和钱父从车上下来。 钱昭显然也没想到能遇上,快步走了过来,“就走了吗?” 纪荷点头,迈步越过他。 “你车停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了,几步路。”她简单说。 钱昭微抿唇,看着她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肩距不止一米远。 陆浔之停好车后就看见了纪荷的车,正要给她电话,就瞧到不远处走来的两人,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的同时胸口传来了闷痛。 手去摸车上的烟盒,抽出点燃,衔在唇上,推门下车。 他没过去,站在车门边上,唇边吐出的白雾散去后,能看清他冷冷挑起的眉梢。 纪荷无视身边的人,微侧着脸抬眸想再看看这陌生又熟悉的高中,她的眼角余光掠过了前方的停车路段,其中有台车比其他车高出一截。 觉得眼熟,视线落过去仔细瞧了瞧,不仅发现那车真就是她熟悉的越野,还看见了车的主人。 脚步不自觉变快很多。 钱昭自然也看见了陆浔之,他停下脚步,没再跟过去,看着那俩人上了另外台粉色的车。 纪荷坐在副驾驶,扣安全带时陆浔之去扔烟蒂回了来,她笑说:“你应该来早一些。” 地址是她下午发的。 陆浔之松动绷紧的脸皮,“你家原来住这边?” 纪荷说:“嗯,对啊,大概是八、九年前就搬走的。” “高中是在这上的?” 车厢安静了一瞬。 纪荷反应迟钝了些,良久后才轻轻“嗯”了声。 陆浔之右手打着方向盘,掉头往路口走,语气淡淡:“没听你说过,这也是我的高中。” 高中时的印象太模糊了,他记不起在自己十几岁时有没有遇见过纪荷。 记不起也好,他不想自己的回忆里会有纪荷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的画面。 “我们......”纪荷暗自挣扎了会儿,扭头,看着陆浔之棱角分明的脸庞,“其实我以前见过你,我——” “是吗,”陆浔之平视着前方,“我对你没印象。” 纪荷愣了下,转回头,嘴角牵着抹苦涩的笑意,故作轻快的语气:“很正常,高三忙成那样,怎么会记得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红灯。 陆浔之降下车窗,手肘随意搭在窗沿上,目光定定落在纪荷微侧着脸上,她上班的时候喜欢把头发绑低,鬓边几缕发丝夹在而后,露出纤细的脖子,眉眼低垂时美得沉静柔和。 “为什么,”出声时,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嘶哑了很多,“会喜欢钱昭?” 后面那句话,纪荷完全没听见,因为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尖锐。 她被那声音弄得心慌,忙让陆浔之启动车子。 开出红绿灯后,纪荷才问陆浔之刚才在说什么。 “不是说只有老人家在家的么,结束后怎么是他送你出来?”陆浔之听到自己冷静地改变了问题。 纪荷很自然地解释:“我刚走出来,钱昭刚好外出回家。” “这么巧。” 他语气里的讥诮纪荷听出来了,顿了好几秒,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说:“我有和他说不用送,他非要跟着。” 这话无疑是往陆浔之心口上插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暗暗用力,冷笑:“他就这么喜欢你吗?明知道你已婚。” “什么?”纪荷蹙眉看他,“什么意思?” 在她的认知里,和钱昭一直都是朋友的关系,没有半点暧昧的存在,怎么到陆浔之这里就成了钱昭喜欢她? 喜欢?她想笑,难道钱昭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带头孤立吗? 不搞笑吗。 陆浔之抿唇不语,脸色发沉。 他为自己差点的失控而感到懊悔,无论如何,也都应该保持沉着冷静,从容应对。 车开到家门口,纪荷拎包下去,在车前等陆浔之,却发现他仍然坐在车上,看着她。 她无端地感到焦灼,陆浔之这样子明明就是在吃醋,她却高兴不起来。 在心里倒数了十秒,他若是再不下车,她便转身进去。 十,九......三,二,——车门开了。 纪荷看着陆浔之走过来,他扯了扯系着的领带,风一扬,领带裹挟着他清冽气息滑过她的锁骨。 陆浔之把车钥匙给回纪荷。 相顾无言了很久。 最后是陆浔之暗自叹了口气,长臂揽住纪荷的肩,“站外面做什么,不热么。” 纪荷没说话,低头看着月光下倒映着的两道亲密无间的影子。 进门后,各做各的事。 猫还是陆浔之去喂,睡前一杯茶也是陆浔之泡,这些寻常事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两只猫敏锐感受到了家里不寻常的气氛,吃饱后就乖乖趴着睡觉,不敢跑酷了。 纪荷备完课从书房出来,客厅没有了陆浔之的身影,他今晚是在客厅办公,她深吸口气,往岛台走,开水龙头开到最大,把杯子放进水槽里冲洗干净,喷射出的水流量很大,像无数条鞭子同时打在她的手背上。 客厅电视开着,纪荷坐在沙发上,明明播放着最爱看得宫廷剧,她却无心去看,想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进去哄一下吃醋的陆浔之。 其实这大半年来,她和陆浔之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她可能是有点恃宠而骄了,不管有理没理,都不愿意妥协,陆浔之也从不凶纪荷,就冷冷看着,等她真气极了,就会主动低头揽错,然后给她买吃的买礼物哄。 想到这儿,纪荷关了电视,趿上拖鞋往主卧走。 说起来,这好像是第一次哄陆浔之,内心不自觉紧张起来。 推开门进去,里面开着柔和的大灯,床上的男人靠在床头,用腿支着电脑,神情专注认真,即使她进来,也没分半点心。 她站在门口踌躇了会儿,脚步放轻走过去,温声说:“书房我不用,你工作没做完的话可以过去。” 陆浔之抬眼看纪荷,平静地应了:“好。” 但他没去,纪荷从浴室出来,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看屏幕。 她站着,因为他没再看一眼,内心陡然泛滥出微酸而无奈的情绪。 这种久违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刚结婚的那个月,纪荷不想再体验那时的心酸。 抬脚走到床边,挨着陆浔之的腿坐下,在他看过来时弯腰抱住他的腰,速度太快,动作稍大,电脑晃动两下从腿上摔下床。 这边是没有铺毯子的,“哐当”一声响,心也跟着震动了下。 纪荷马上松开陆浔之,边道歉边去捡电脑,看着屏幕还亮着,在原来的页面,她松了口气。 陆浔之拉了下她的手,安抚性地捏了下,“没事,给我就行。” 她没给,站着不动,垂眼看他,“我......今天......” 唉,她现在想想,甚至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发起短暂的冷战算吗? “今天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好好解释的,我不知道你这样在意钱昭。” 陆浔之凝视着纪荷微红的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狠扎了一下,钻心的疼,但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他吸气呼气,最后温和地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你先睡吧,我手头上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出去后,纪荷呆呆地坐在床边。 细心回想,其实是从周末开始陆浔之就有些不同了,她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和其他事情里,听他解释是太累的原因就没再去关注,但这几天,陆浔之变得寡言很多。 是因为她周末没陪他而去广州? 这个原因被她立即否定,陆浔之根本就不是这样幼稚的人。 想不通,在床上躺了半小时也想不通。 陆浔之插着兜,独自站在窗台前,书房里放着低缓的法语歌曲。 工作只是借口,他有点难以面对那双眼睛那张脸,完全是高估了自己,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平淡接受纪荷心里有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的事实。 她和那个人在青春最好的时光中同出同进,分享彼此的喜悦与悲伤,一起吃饭,抬眼的瞬间都是彼此的样子。 陆浔之人生中头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说起第一次,那么爱情也是,纪荷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爱情,他在已经快要到达交付真心的终点时,却被人一刀横在了面前。 纪荷想着想着就睁不开眼了,因为心里还惦记陆浔之没回来,很克制着自己进入深度睡眠中。 过了不知多久,卧室门终于打开,即使声响很轻,她也醒来了,但没睁眼,听觉无限放大。 脚步声从远至近,纪荷很确定,陆浔之停在了她这边,很快,他走了,绕到另外一边上了床,掀开被子,空调冷气灌入,她蜷缩了下脚趾。 房里最后一盏灯关了,一天里的波澜似乎也恢复到了直线。 纪荷没有等到陆浔之主动靠近的怀抱,他应该也和她一样,背向着对方睡,不然中间也不会透冷气进来。 可是,为什么?刚刚不是互相认错了吗? 她翻转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坚定靠过去,知道陆浔之没这么快睡着,左手半圈住他的腰,开始有意图地蹭着他后背。 下一瞬,手被捉住。 他的声音仍然很温和:“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 温柔地,淡漠地。 卧室里死寂般的安静,不止静,还很黑,像一层黑布笼罩住了所有光线。 纪荷的手还被陆浔之抓着,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以极为恐怖的速度胀热了,猛地抽回手,翻身下床,光着脚跑进浴室里,在眼泪落下前不停地用冷水扑脸。 一直以来陆浔之都对她百依百顺,忽然搞出拒绝,她自个犯矫情病了。 快要不记得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陆浔之一动不动地躺着,被子下的左手握紧成拳,似乎还能感受到纪荷残留的一丝体温,他由头至尾都紧闭眼,假装不懂她的讨好,假装抗拒她的暗示,假装看不见她的眼泪。 浴室的水声一直没断,他咬牙忍了又忍,终是抵不过心中的煎熬,掀开被子下去。 浴室的门没锁,一推就开。 看见纪荷站在镜子前用手背擦去脸颊剔透的泪珠时,他心口一滞,阔步过去,将人按入怀中。 纪荷闷在他的胸膛,哭腔明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别这样好不好......” 陆浔之一遍遍吻着她的发顶,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她以哭泣换回了陆浔之一晚上的温柔呵护。 剩下几天里,他们像是恢复了原状,一起吃饭,一起在书房办公,睡觉时自然地相拥。 中秋节那天,降了温,他们吃过早饭就回了陆家老宅。 来得亲戚居然比过年那天还要多,院子的大理石大圆桌上摆满了各种零食水果和月饼,来得小朋友随意一数都有十五、六个,听说在国外的都回来了,他们聚在葡萄棚前,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在给他们摘葡萄吃。 纪荷认识其中几个,都笑着跑过来和她打招呼,陆斐斐也冲向了陆浔之的怀中,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她跟着陆浔之进了客厅。 一进去,三姑六婆就把她和陆浔之强行分开了,她悄悄向被几个男长辈围在中间的陆浔之投去求救的眼神。 他冲她弯了弯唇,有几分好自为之的意思。 一分钟能问出十个问题,这就是这些三姑六婆的实力。 纪荷开始应接不暇,慢慢从善如流,颇有种你们只管问,回答不出算我输的气势。 陆母也在沙发上坐着,慢条斯理啜着茶,偶尔优雅一笑。 后来黎颖和陆家堂哥的妻子下了楼,三姑六婆把焦点给了她们,纪荷终于有喘息的机会,她趁着大家不注意溜出了这个头痛之地,目光梭巡了一圈,终于在茶室看见了陆浔之,陆家其他三个男人都在。 纪荷视线望进去时,陆浔之似有所察,放下手中的茶杯,与她隔空对视。 她指指厨房方向,去厨房呆着也总比在这儿随时都陷入话题中心强。 刚指完,陆浔之指着自己手中的手机。 她明了,去包里拿手机,打开消息。 陆浔之:[谈着公事出不去,要不你来救救我?] 她抿唇笑,[保重(强忍眼泪脸)] 回完便在陆浔之隔着玻璃的注视下进了厨房,花姨和几个佣人在里面忙活,瞧见纪荷进来,打趣道:“来这儿避难了?” 纪荷眨眨眼,“所以您快给我找些活儿干,不然‘炮火’又要往我这儿射了。” “你这姑娘。”花姨笑,“这里头工作都分配好了,要不你就坐椅子上看着?” “这哪行,”纪荷扫了一圈,看见地上那一篮子的蔬菜,从门口拿了张小矮凳,“我帮您折菜吧。” 折没多久,陆母便让人来叫她了,说是宁教授到了。 陆浔之也从一众长辈中解脱出来,客厅人很多,他上了三楼,自打搬出去后只有过年那天在这儿过了夜,其他时间锁着,打扫卫生的佣人也进不来。 他站在栏杆边上,点了根烟,垂眸俯视客厅,精准地在宁教授身边找到满脸笑意的纪荷。 接连抽完两根,陆浔之走进主卧的浴室,刷了牙,祛了身上的烟味才下楼去把纪荷给解救出来。 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纪荷亲昵地抱着陆浔之的胳膊‘抱怨’,“我感觉今晚回去我的喉咙都要干了。” 陆浔之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知道她们的厉害了吧?” “嫂嫂!哥,原来你俩在这儿呢,害得我好找。” 霍书蔓忽然出现。 纪荷吓了跳,下意识松开陆浔之的手,哪知刚松就被他按怀里了,头顶的嗓音痞坏痞坏的。 “能有点眼力见么?” 霍书蔓不仅没有,还大胆上前从陆浔之怀里把人给抢走,“你就自个在这儿吹冷风吧,我带嫂嫂去吃好的。” 陆浔无奈地看着她们有说有笑进了里面。 霍书蔓带着纪荷去了一间很久没人用过的书房,里面除了一书橱的书,剩下的位置都被各种飞机坦克模型给占满了位置。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 纪荷点头,“这都是——”她迟疑道:“是你哥的?” 霍书蔓眯眼笑:“对啊,都是他小学初中时收集的,有些是自己制作的,不记得是哪年的国庆了,姥爷带着我哥去了现场看阅兵仪式,回来后他就开始沉迷各种飞机坦克,我没猜错的话,他那时候是想当飞行员的,空军飞行员,后来不知怎么,这书房也锁了,他也不再碰这些东西了,哈哈,但我知道他私下里还在玩这些实物。” 纪荷手触碰了下玻璃,像是在抚摸陆浔之小时的过往。 “其实我想说的是,嫂子你发现没,我哥这人挺薄情的。” 纪荷看她,笑:“是有点。” 霍书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但如果他一旦对什么人或者事物钟情,就会一头扎进去,专一,长情。” ... 今晚的月亮很早就出来了,三姑六婆们从客厅转移到了院子,边吃月饼边赏月,小孩们提着纸灯笼,手上戴各种颜色的荧光棒。 陆家应该是这片区域最热闹的一家了。 陆浔之和几个堂哥表哥在棋牌室打扑克,纪荷坐在旁边看了会儿,也被怂恿着帮陆浔之出牌。 结果连输两次,在陆浔之似笑非笑带着些宠溺的神情下灰溜溜跑了。 出去,就碰上从厨房匆忙走出来的花姨,她询问怎么了。 花姨叹了口气,“浔之姨婆的小孙子忽然想吃盐酸萝卜,醋中午用完了,今晚这餐的菜单里都是些清淡口的菜,我就想着等明个一早去买菜的时候再顺便买醋,哪知道会突然要用到,这会儿大家都在准备晚餐,都没空,我只能放下手头的活赶紧出去买。” 祝伯和另外个年轻的司机都去机场接人了,这家里暂时也没得闲的佣人。 纪荷说她去就行,附近就有商店。 结果开车过去,都关店回家过节去了,她只能去远一些的地方买。 陆浔之给纪荷打来的电话时候她正准备结账。 “上哪去了?” 打着电话不方便微信付款,纪荷边说话,边从风衣里拿出小皮夹,打开就是她和陆浔之脸贴脸的合照,“我出来帮花姨买醋,马上回去。” 陆浔之笑了下,“你真就闲不下来,不是让你去三楼睡一会儿的么。” 话音刚落,那边插入一道男声。 “纪荷,东西掉了。” 纪荷扭头,眸光微闪,从钱昭手中接过车钥匙,“谢谢。” 营业员朝着钱昭微笑:“钱总,晚上好。” 钱昭微微颔首,“忙你的。” 说完去看收银台旁边的蒸包机。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纪荷提着口气拿下手机看,还在通话页面,她忙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明明只是碰巧,她怎么会有种心虚的感觉,这种时候她可不敢主动挂电话,只祈祷钱昭能闭嘴就行。 她也是服气,这么大个北京城,怎么哪都有钱昭开得店,上两次都没去记这便利店的店名,待会儿出去一定要刻在脑海里,下次遇见就绕道走了。 接了营业员找回的零钱,纪荷迫不及待就要转身走,刚把脚抬起来,两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纪荷,还有海苔肉松饭团你要吗?” “我去接你——”陆浔之顿了下,再出声时嗓音已然变得冷冰冰的,“挂了,早点回。” 电话切断。 纪荷无声叹气,没理钱昭,快步往外面走。 ... 陆母在三楼书房找到歪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陆浔之,闻着烟味,她微蹙起眉,半掩着门,走过去开窗,让空气流通。 转身时和陆浔之淡漠的视线对上,她双手抱臂,“公司最近怎样?” 陆浔之掐了烟,指腹缓慢按压紧锁的眉心,不冷不热地说:“就那样。” “听说李铎病愈回来了,”陆母说,“你还会继续留下帮他忙?” 陆浔之懒懒勾唇,眼底一片沉冷,“您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了,怪瘆人的。” 陆母看着他,镜片下的眸子泛着凉意,“你和我讲话的态度要是能像你哥那样,我还会偏心他么?” 阴阳怪气,不成样子。 陆浔之听到后半句话就想笑,记忆力,他也就问过一次吧,问她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公平点,谁会想有妈生没妈疼啊? 他疲了,抄起个抱枕垫在脑后,闭目,“您不爱听可以出去,不送。” 陆母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儿子从来都是这样,没点规矩,她饶是脾气再好碰上陆浔之也是一点就燃,以前就算了,怎么结了婚还是这臭脾气。 她深吸了口气,降降火。 也是了解这个小儿子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千万别和他硬来,就拿结婚那事来说,不打感情牌,他能答应么。 陆母语气渐柔:“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能心平气和聊聊么?” 陆浔之毫无反应。 陆母:“说说你和小纪吧,我听书蔓说你俩从东北回来后过得很不错。” 她笑了下:“开窍了?” 陆浔之这时才有所反应,掀开眼皮,语气隐隐含着不耐,“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能出去么,让您儿子休息下。” 陆母怎么会放过这个能问出她所想问的问题的机会,黎颖那边行不通,不肯二胎,那她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纪荷身上了,陆家家大业大的,只有一个孙女可怎么行。 “你和小纪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吗?过几个月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 纪荷把醋拿到厨房给花姨,在客厅转悠了圈也没见着陆浔之,便往三楼走,主卧和次卧都关着门,只有书房的门半开,里面有声音传了出来。 听出是陆母和陆浔之在讲话,她本想离开不去听,可转身的那瞬,‘小纪’俩字落入了耳中,腿跟灌铅似的,拔也拔不动。 孩子么?她从陆浔之买了一整箱避孕套回家时就知道近两年他是不会要小孩的,她也从未主动提过这个问题,其实想想,二人世界也挺好。 但此刻,她心跳加速,屏息凝神,期待着陆浔之的回答。 “没感情的婚姻要什么孩子?”男人的声音散漫疏淡,带着能刺穿人心的冰冷,“万一哪天离婚了,有了孩子不就耽误她了么?” 第四十二章 。 陆母愣了下, 皱眉盯着陆浔之,他垂着眼,脸无波澜, 样子很平静, 常事一样, “真没感情你不就是见不得那姑娘受委屈受欺负之路, 也是你身为陆家的一份子该尽的责任, 难道说你和小纪一辈子都没感情的话, 你和” ,拂过陆浔之肌肤,明明入了秋, 风是凉爽惬意的,他却觉得闷躁, 难以忍受。 “嚯”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抱枕掉在地上他也没理,捞起桌上的烟径直走了出去。 花姨刚把醋倒进萝卜缸里, 眼角余光掠过厨房门口, 然后正眼瞧了过去,惊吓了跳, “哎呦小纪,你的脸怎么白成这样啊, 没点血色。” 她忙搁下手上的活,用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手,走过去, 关心道:“是不是低血糖?还是饿了?” 纪荷弓着腰,抵着后面的墙,大脑嗡嗡作响, 乱作一团,整个人深深地吸气, 呼气,再深吸气,然后虚弱地抬眼,勉强扯出抹笑:“刚才在外面蹲太久了,可能是有点贫血,您放心,我没事,站着缓一会儿就好。” 花姨心里落了口气,把旁边的椅子挪过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好,你坐着,我出去给你倒点水,马上也要吃晚餐了。” 花姨一走,纪荷眼眶骤红,滚烫的泪水一颗颗顺着脸颊滴答砸在手背上,灼得生疼。 手不自觉抚上心口的位置,疼,她快疼死了。 陆浔之不爱她的,由始至终都不爱,只有她爱得死去活来,只有她在演着独角戏。 她真的是被陆浔之一时的柔情给蒙蔽了双眼,怎么会离谱到认为他也爱她。 他本就是个薄情的人啊,她为什么还要陷得这样深! “欸,怎么还哭了啊?”花姨端着水杯进来就看见了泪流满面的纪荷。 纪荷哭到呼吸困难,一听见花姨小心翼翼地询问声泪水更是汹涌地流下,她紧紧抓着花姨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花姨......您让我哭一会儿,求求你别告诉别人。” 拜托了,请保护好她脆弱的自尊心吧。 花姨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把水杯放在柜子上,轻轻地拍着纪荷的背,柔声道:“好好好,我保证不说,也不让人进来。” 反正厨房的菜也都上桌了,其他佣人都在外面忙活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 晚餐开始前,纪荷仓促收拾好心情,用冷水洗了几次脸,拿冰敷了敷眼睛,确保不易看出哭过的痕迹才走出去。 抬眸的一瞬间,和在楼梯口站着的陆浔之对上了目光,他穿着白色毛衣,显得很是长身玉立,但他微微凛着眉,脸上无过多的表情。 纪荷感觉到自己心口又开始抽痛,她迅速移开视线,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到霍书蔓旁边坐下。 霍书蔓正在和男朋友聊着天,察觉到动静,惯性地往旁边看了眼,纪荷给她留了个侧脸,还保持脸部的柔和,她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惊讶纪荷不去主桌反而来小辈这边坐。 “嫂嫂,你怎么坐这里?”她伸长脖子往主桌那边看,陆浔之还没坐,和几个年龄相仿的亲戚在聊天。 纪荷语气自然,温声道:“待会儿堂哥他们要和浔之喝酒,我就不坐过去了。” 而且这是他们在棋牌室时就说好了的。 “原来是这样,”霍书蔓眨眼笑,“要我说,吃席就得坐小孩这桌,废话不多,干饭就行,你看大嫂被安排到三姑六婆那桌,那脸色臭的和我昨天喝得豆汁儿味一样。” 纪荷心情再低落也被霍书蔓的话给逗笑了,她攥成拳才能压抑着心痛的手缓慢松懈,眼睛一直低着,避免和陆浔之再次视线交汇上。 主桌这边还没入座的几人,在畅聊着基金股市。 一个堂哥说:“未来几年,人工智能和芯片的股价绝对能直线飙升,听我的,到时候把钱全投进去,保你赚个盆满钵满。” 另外哥笑着锤了他一拳,“有你这样坑自己人的吗,浔之,你说是吧?” 陆浔之收回落在霍书蔓身旁的视线,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晚餐结束,亲戚各回各家,只剩几个小年轻在棋牌室里继续打着扑克。 陆浔之这次没打,陪着他们坐了会儿,收到纪荷说提前走的信息时,立马起来往客厅去,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她,他去问在门口收拾东西的花姨。 花姨一脸困惑:“小纪吗?她十分钟前就走了,你不知道的吗,她还和我说已经告诉你了。” 陆浔之没再问,走到院子里打电话,那边陆延之看到他出来了,喊他去书房一趟,老爷子找。 他没心思理,听着听筒发出的嘟嘟声莫名就感到心慌意乱。 直到纪荷清婉的声音传入耳膜。 “喂。”那边很安静。 陆浔之呼出一口气,语气平稳:“怎么不等我就先走了?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纪荷隔着车窗看外面急速倒退的霓虹街道,平静地说:“车上。” 出租车里是昏暗的,路灯偶尔照进来,照得她脸色越发雪白。 不想再多说,她赶在陆浔之出声前解释,“想起文章还没有写够字数,我得回去赶,如果你不想回来,今晚可以住老宅。” 那边沉静了会儿,而后传来一声嗤笑,“我为什么要住老宅?” 纪荷闭了闭眼,“手机快没电了,我先挂了。” 说完,她迅速切断电话,手机扔进包里。 司机大哥在等红绿灯时无意间往后视镜瞥了眼,心里哎呦一声,心想那姑娘怎么还哭了嘞,泪水都衣服给打湿了,他犹豫着要不要递纸巾过去,递得话会不会很唐突啊?或是打扰到她? 他还在纠结,后排的纪荷察觉到了司机大哥的目光,手背放在脸上,触碰到一片湿润,她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大哥,您这有纸吗?” 司机大哥秒答:"有有有,多着嘞,您尽管用。" 刚把纸拿到手,她的手机响了,陌生的本地电话,本地的电话纪荷一般都会接,她怕是学生的家长打来或是哪个领导用新号码找她有事。 “喂。” “纪荷,是我,钱昭,你下午买醋的时候收银员少找了你——” “钱昭!你能滚开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吗!”听筒那端没了声儿,纪荷平复呼吸,冷冰冰地说,“我很恶心你。” 说完,利落挂断拉黑。 司机大哥被纪荷忽然的爆发给吓得一激灵,他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回到家后,纪荷喂完两只猫就就把自己的关在了书房里,只有不停地码字,她才能麻木一阵接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 那边陆浔之被挂断电话后,彻底冷下了脸,他给阿蒙打电话来接,等待的同时去了书房见老爷子。 回到海淀,客厅是黑的,他脱下外套,走到衣架前,看了眼纪荷的衣服,他没单独挂一个钩,盖在了她的风衣上。 瞥了眼书房,亮着灯,心里松了口气。 到猫粮柜前拿冻干,洒了几粒给它们,然后才往书房去,拧了下门把,反锁了,拧不开,他敲门,“纪荷。” 纪荷敲着键盘的手晃了下,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算起来,她回来不过也才二十分钟。 她咬咬牙,逼自己狠心,决定无视。 门又叩响了几下,然后停了,过了五分钟,陆浔之的声音再次传来。 “出来,泡了茶。” 睡前一杯安神茶,是她和陆浔之每晚的必备,从前是她泡,这大半年里只要他不出差,这些事就不会让她去做。 你看,随便一件事,陆浔之都舍不得让纪荷动手,这半年里,她早就被宠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让她怎么不犯迷糊觉得他也是在爱她呢。 婚前和刚结婚时,她很清醒地知道陆浔之是真的不爱,所以不至于像如今难过到动不动就掉泪,因为现在真的不同,他们一起经历了这样多的事,他为她做得所有,都历历在目,不在乎不爱的话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难道陆浔之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吗?可不爱就不爱,真没必要费尽心机让她误以为一切都是真的。 血淋淋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着,纪荷对着自动黑屏的电脑无声发笑,笑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自作多情的女人。 陆浔之在书房门口静站了会儿,曲起食指再次叩了下门,“纪荷,书房钥匙我有,你不出声的话只会让我以为你出事了。” 其实他刚才有听到键盘的声音。 说完不到十秒钟,手机响了下,他本不想去看,但可能是纪荷发来的,点开一看确实是。 纪荷:[我很累,还要赶稿子,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吗?身边有人我写不出。] 陆浔之看完后,喉结溢出声压得极低的冷笑。 他又是哪里招惹到她了?是她连买瓶醋都能和姓钱的遇上,世界上真的是有这样多的巧合吗? 腿上忽地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他,垂眼看去,大白乖巧蹲在脚边仰头,一双闪闪的大眼几分熟悉。 自打有猫后,陆浔之就觉得猫的灵性是所有动物里最强的,只要家里的氛围不对,两只猫就会很乖巧,大白还会来分散他不好的情绪。 ... 一口气把明天的更新也码完后已经夜里十一点半,纪荷关了电脑,疲倦地歪坐在椅子上,想就在这里直接睡,但没洗澡,她忍不了,还是起来出去。 客厅灯火通明,电视也开着,沙发上有人,听见开门的动静,那人没有反应,可能连头发丝都没有晃动一下。 她揉揉干涩的眼睛,自嘲地笑了声,回了主卧。 在浴室泡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准备出去,她第一次希望陆浔之已经睡了,或是主动去次卧睡。 但都没有,他坐在床上,看着电脑,头顶的灯洒在他冷峻的脸庞上,为深邃的眉眼平添了几分柔和。 房间没开大灯,她忍不住提醒:“你这样很伤眼睛。” 不想看他的反应,视线一晃,看见了桌子上那一小果篮沾着水珠熟透了的草莓和用情侣杯装着的茶。 陆浔之对水果的兴趣不大,家里中岛台的冰箱里放着的都是当季水果,哪怕只是空了一格他就会让人去买新鲜的补上,这都是因为她爱吃。 她收回视线,走到梳妆台坐下,目不斜视地开始护肤,即使是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 平常护肤的时间最多也就五分钟,这次纪荷用了快两倍的时间,等陆浔之把电脑关了放好,盖被子躺下后她才从梳妆台起来。 “有必要吗?”床上的男人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他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心思,声音听似温和却暗暗掺杂着冰霜。 她心一紧,忍着想质问他的冲动,关灯上床。 才刚在床边沿侧身躺下,陆浔之就靠了过来,不由分说把纪荷按进怀里,她睫毛微颤,挣扎了下,他便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低头行么?” 低低沉沉的声音与灼热的气息一同靠近了她的耳朵。 与刚才截然相反的语气。 陆浔之心一横,坦诚交代:“我下午先挂电话是因为你买个东西都能碰上钱昭,我不想你和他见面,甚至是偶遇。” 换成是以前,纪荷觉得自己一定会心软,可是她知道了陆浔之的真实面目,没办法为‘他是在吃醋’而感到开心。 她闭着眼,语气是少有的冷酷,“你能别装了吗?” 陆浔之一愣,有一秒钟甚至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松了松禁锢住纪荷的手臂,好笑地问:“我装什么了?” 纪荷盯着落地灯的灯柱,也可以说是‘瞪着’,她拼命睁大眼,就是不想眼眶里的泪没骨气地流下。 “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是她今晚的最后一句话,不管陆浔之再说什么她都不再理会,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熟悉的气息离开了,还听到了下床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滑动打火机微弱的声音。 过了很久后,久到纪荷以为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床终于微微塌陷下去,而房间并没有烟味,她知道陆浔之是祛完烟味才从阳台回房。 只因为她在某天嗅了下他穿去应酬的衣服,然后捏着鼻子走开了,自打那次起,陆浔之有应酬的话都会多备一套衣服。 她不知道的是,陆浔之其实早已经开始在戒烟了,只是这段时间烦闷事太多,免不了得抽上几根。 陆浔之用平躺的姿势睡,手背压着眼睛,沉缓地呼出一口气,再次翻身过去,极轻地吻了下纪荷的额头,然后搂着她,“睡觉吧。” 即使他没琢磨透纪荷话里的意思,也并不想他们的关系因为这小小的风波而降至冰点。 纪荷没做任何反应,她保持着侧睡的姿势一夜未眠。 背后的人也是。 ... 第二天清早,陆浔之按时去晨跑,出门前习惯性地走到纪荷这边亲她,可她不知什么时候用被子蒙住了整张脸。 “纪荷。”声音柔和。 他知道纪荷醒了。 纪荷在被窝里翻身,背向着陆浔之。 听到开关门的声音后才掀开被子,长长地吐了口气。 早餐是阿蒙送来,虾饺,红米肠,流沙包,萝卜糕,都是广式早茶里比较热门的。 纪荷迅速吃完自己那份,陆浔之回来时她已经在书房里,他走进来她眼也没抬一下,幸好他拿着电脑出去了。 这天里他们没再说话。 午餐和晚餐都是陆浔之下厨,纪荷没去吃,沉默地窝在书房里,直到他站在她面前,用那双含着些许薄怒的黑眸看着她说:“你是小孩吗?要用这么幼稚的招数激怒我。” 她关了平板,内心乱七八糟,眉眼却很平静。 起身想从陆浔之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她吃痛,想也没想就要挣脱,他不给她逃走的机会,但手上的劲儿轻了很多。 他极度沉缓且冷淡的声音传入纪荷的耳朵里,“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不想和你说话,”纪荷抬头,眼睛通红,整个人都显得尤为脆弱,她咬咬牙,冷漠地抿了抿唇,“你能明白吗?不明白我可以说得清楚点,明白的话请你这几天都不要主动靠近我,打扰我。” 陆浔之的眸子有些发沉,昨天的事情他已经低过头,可纪荷为什么要如此不依不饶的生气,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并不算太好相处,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够让他耐心对待的只有纪荷,但纵使他再有耐心,也被她一连几次的冷淡给磨平。 骄傲与自尊在紧急制止着他,没必要再犯贱了。 他松了手,淡淡地说:“随便你。” 说完比她先一步走出书房,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出了门。 纪荷腿没了力,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勉强地撑着书桌台面,她在静静聆听着,陆浔之会不会也像宋尧那样,吵完架出去,‘哐啷’一声大力关门。 她等了很久,整个家里毫无声音,这才察觉陆浔之已经出去,预想中用来撒气的关门声也没有。 陆浔之去了江竟的酒吧,江竟不在,听他说来喝酒,便让人去酒窖里拿了支路易十三。 激烈的劲舞dj歌曲有节奏的在耳边环绕,酒保把倒好的酒放在他面前,便安静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舞池里的男女贴身热舞,神情放荡不羁,像磕了药似的上头,沉迷于肢体接触。 陆浔之慢条斯理端起酒杯喝了口,有些怀疑江竟这里是否正规。 舞台右下侧忽然爆发了小冲突,但随着争吵声的加大,互骂变为了动手,朝对方砸酒瓶,踢蹿卡座。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粗鄙的话语,酒吧保安的劝阻声,几乎能把音乐给盖过去。 他淡漠地看着这一切,随即拿出手机,录下视频后发给江竟。 一时间,酒吧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往闹事那边凑的,一派是仍然陶醉在无法自拔的氛围中。 有个踩着恨天高,衣着暴露火辣,头发烫成风情大波浪的女人从闹事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一眼就看到角落卡座里坐着的男人,修身的黑色毛衣,腕上戴着块价值不菲的表,英俊夺目的脸庞,还有漠视一切的神情完全吸引了她。 她持着杯酒,扭着腰肢走过去,泰然自若地用酒杯轻碰了下他的。 “嗨,有没有觉得这场景很精彩,”她一只手肘搭在台面上,直勾勾看着男人,红唇轻扬,“像拍电视剧一样。” 离得不近,陆浔之也闻到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他皱了下眉,戴着婚戒的手不动色声展示在女人面前,抬眸看向又打起来的位置,声音冷了几度:“不觉得。” 女人心中失落,凝视那透着冷冽锋芒的戒指,不无可惜地轻叹:“人生就该享受生活,早早结婚就丧失了玩乐的权利,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你懂什么?结婚才是一种享受。”撂下这句,陆浔之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捞起手机和车钥匙,在女人气极反笑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代驾师傅是第一次接库里南这种级别豪车的单,从上车起他就特别谨慎,只想快速地、平稳地把车开到目的地。 后排的尊贵男车主很安静地闭目休息,不同于平常他接单的车主,有的醉醺醺,有的撒酒疯,有的甚至是抱着女伴在车上已经啃了起来。 “停一下。”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好的。”停好车,代驾师傅看着男人下车,挺拔的背影走入忽明忽暗的街道里,最后微低着头进了家重庆麻辣烫店。 其实他还看见男人稍微踉跄了下,显然是喝得不少。 ... 纪荷在痛哭完缓过来后,去厨房下了碗面,任何调料都没放,白开水加面,她也佩服自己能吃完。 餐厅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菜,一副印着卡通猫头图案的碗筷孤单地摆着,随着夜深,温度下降,菜也完全变冷。 纪荷给大白大橘梳毛剪指甲喂驱虫药,这一忙活已经十点半。 至于陆浔之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几点回来,她统统都不想关心。 想到他背地里的冷言冷语,就觉得心寒,很累。 打开电视机看了半分钟,纪荷马上给关了,因为她想到了往日里她坐在客厅里看韩剧,即使陆浔之觉得无聊至极,也会安静地陪她看上几集。 上一刻还在逼着自己别去想,下秒一点小事就能想起,这让她很苦恼,逃也似地进了书房。 纪荷备课后回房洗完澡,从抽屉里找到很久没碰过的褪黑素,检查了遍保质期仰头吃了颗,再出去给两只猫喂点零食,然后关了家里所有的灯回去睡觉。 陆浔之接过代驾手机的车钥匙,转眸看着黑漆漆的家,接着就感觉到胸口在发痛。 迈步,进去。 他一秒也不想等了,要拥抱纪荷心才不会痛,她早已成为了他的解药。 什么钱昭,什么喜欢了很久的人他都不想再去管了,现在的纪荷是他的,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纪荷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进入了个滚烫的怀抱中,然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被轻轻吮着,很温柔,似在亲吻着什么绝世珍宝。 直到身上一冷,她猛然睁开眼,赵啸的脸冲入脑海,惊恐地扬起手,下意识就往伏在身前的男人脸上甩去。 ‘啪’一声,清脆又响亮。 声音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纪荷呼吸急促,颤抖地将发麻的手攥成拳,大脑短暂空白,嗅到熟悉的气息后,她才知道刚才的巴掌甩向了谁。 第四十三夜 显然陆浔之也不可置信, 他半晌没动,不知过了多久后,熟悉 音非常沙哑。 这一举动, 完, 她吃药躺下后想了很多, 没爱没孩子, 没有很深的羁绊, , 别说是七年之痒,两年都未必能捱过。 要是没有经历这大半年,她会得过且过, 搭伙过日子也不赖。 如今,怕是不行了, 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离婚。 讲心里话,纪荷还不够坚定,甚至是会在看见陆浔之各种为她而做的小细节上心软, 她暂时还不想意气用事, 草率地结束。 至少得是两个人的意见一致下,平和地宣布分开。 那天陆浔之讲得话里, 似乎有想过会和她离婚,看来只要她想通了, 这婚,离得也容易。 可是平和地......好像很难了,她相信陆浔之的脸除她之外没被第二个人打过, 他是那样冷漠高傲的一个人,哪能容忍有人能在他这里得寸进尺。 房间依然是没开灯。 陆浔之抬手碰了下嘴角,湿热的液体蹭在了指腹上, 可想而知纪荷是用了多大的力。 他垂着眼睛,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一直以来,这个女人是柔和的,容易温暖人心的,可这两天却变得冷漠,狠心,陌生。 他是哪里伤得她很深吗? 被打后的陆浔之不仅没有任何愤怒,反而开始反省自己。 他把被子给纪荷盖上,浑浑噩噩走出主卧,一头扎进了隔壁次卧里,把自己狠狠砸在床上,头痛欲裂。 第二天醒来,偌大一个家,寻不到纪荷的身影,角角落落都充斥着秋季的凉意。 陆浔之扫了眼桌上昨晚打包回来的麻辣烫,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时,看见了屏幕上的日期。 今天原来是工作日。 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疲惫地揉着眉心,随即转身回了主卧。 再出来时已经是西装革履,扣着腕表,迈着稳健的步伐出门,驱车前往公司。 上午十点,陆浔之去了趟骆权店里。 骆权今天正好在店,一瞧见陆浔之来了,乐呵呵地从前台起来走过去搭着他的肩,“哥们好几天没见你了啊。” 陆浔之说:“过节见什么。” “还是老样子?” “嗯。” 骆权去厨房吩咐完出来坐到陆浔之对面,瞅了他一眼,挑眉:“脸色这么差,没睡好?” 陆浔之摇了下头,“最近事情多。” 骆权似笑非笑:“以前事情也多,没见你脸色差成这样,快,说说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家里给你施压了?还是惹嫂子生气吵架了?” 陆浔之被他一番话给闹得头疼,疲惫地往椅背上靠,没什么精力去回答骆权的问题。 “默认了是吧,”骆权啧啧两声,“是和嫂子吵架了吧,我就没见你家里那些事能把你整成这样。” 陆浔之闭眼不想搭理他。 骆权越想越起劲,觉得可真有意思,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能让陆少爷在乎的人。 他半眯起打量对面的男人,嗯...还是光鲜亮丽,但莫名就看出了点颓废感。 忽地,骆权余光一闪,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瞪圆了眼睛看陆浔之的嘴角,“你丫的怎么还破相了,谁胆儿这么大能给你打成这样?哥们这就替你去解决他。” 纪荷给他的印象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在他这里已经自动否定会是她动得手。 陆浔之冷不丁睁眼,漆黑的眸中竟含着些无奈的笑意,“惹纪荷生气,她不小心碰到了我而已。” 今早到公司,他顶着这张脸一进大厦的门,就收到了无数注目礼,他并不觉得气恼,甚至是觉得纪荷打得挺好,给他混沌几日的脑子给打清醒了。 骆权脑子卡壳了下,若有所思地皱起眉,震惊和懵逼在脸上来回交替,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才想到,是啊,谁能有这能耐动陆浔之,动他那不就相当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但这......怎么就让......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没打算憋着,还有点嘲笑的意思。 这嫂子可真让他刮目相看啊。 陆浔之不耐烦地扫骆权一眼,“饭好了没,要下课了。” 骆权笑得更大声了,“诶不是,你这都被打了,怎么还巴巴凑过去送饭呢?” “我乐意。”他冷脸回了一句。 “我能拍张照记录下这史无前例的一刻吗?” 陆浔之伸腿直接蹿了过去,听着骆权疼得嗷嗷叫,满意起身去后厨。 在下课铃打响前,阿风把车停在老位置,然后拿着他那份午餐下车,去对面商店里吃。 陆哥和纪荷姐吃完饭后一般都要在车上待到下午上课前才分开,他打算吃完饭后给阿雪打个电话,那天她说什么喜欢他的话,他希望以后都不要听到。 “3、2、1!”美妙的下课铃响起—— 办公室就罗老师还有纪荷,其他老师都在教学楼里。 纪荷还在批改假期回来的作业,还有这个月的月考试卷,她下午的时间得用来出题。 “纪纪纪纪老师,咱们吃饭去吧?”疑问句是因为罗老师不知道纪老师的大帅哥老公会不会来接她吃饭。 “罗老师你去吧,我没什么胃口。”纪荷拿起包饼干,“吃这个就行。” 罗老师“啊”了声,关心地看着纪荷,“你不舒服吗?” “来月经了。”纪荷淡笑。 肚子从早上开始就胀痛。 罗老师也笑:“那还好,我来这个的时候肚子也不舒服,但我和你相反,食欲特好,你多喝点热水啊,需要我给你去泡点红糖水吗?” 纪荷眼含感激,“不用啦,你快去食堂吧。” 罗老师离开没多久,她的电话响了,铃声响起的那一下,心也猛地一跳,瞥了眼来电后,摁了下音量键,然后反扣,无视。 倒是挺惊讶,被她误伤打了后的陆浔之居然不生气。 说心里话,这一巴掌,她不是特别内疚,还有了种出了口气的感觉。 电话自动挂断后没有再响第二次。 纪荷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吐了口气后心如止水地继续干手头的活。 大概十分钟后,有人叩了叩办公室的门。 纪荷头也没抬,“进。” 霍敬航提着东西走到纪荷的旁边,“纪老师。” 纪荷抬头,疑惑这个点霍敬航应该回家吃饭了才对,“怎么还没回去?” 霍敬航把装着几个食盒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哥让我拿给您的,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先走了,纪老师再见。” ......溜得比兔子还快。 纪荷瞥了眼那袋东西,继而收回,垂眸,干活。 她越来越搞不懂陆浔之这个人了。 纸袋里不仅有餐食,还有个保温杯,里面是红糖水,还有暖宝宝贴,布洛芬颗粒,和一个白色信封,这都是吃完饭回来的罗老师发现的。 纪荷把信封撕开,再拿出里面的信纸在罗老师想看又不好意看的目光下打开。 还是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 -吃与不吃取决于你,多喝点热水,肚子还是很痛的话打电话给我接你去医院。 -这几天的事情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小心眼,被挑拨几句就误会你。 -还是得好好吃饭,不然怎么能有力气生我的气。 纪荷看到最后一句话时扯了扯唇角,然后把信纸塞回去,把罗老师拿出来的那几样东西都放回袋子里。 “纪老师,你全都不吃吗?”罗老师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她已经察觉到纪荷的脸色不对了,看来真的如她所想,夫妻吵架闹矛盾了。 “不吃,”纪荷说,“你吃饱了吗?没有的话可以吃一些,这家私房菜馆的味道很棒的。” 罗老师忙摆手,笑说:“不啦,我吃饱了,你也别太累了,午休下吧。” 纪荷点点头,把那袋东西从桌上子上拿到脚边的矮置物架上放着。 - 纪荷没有准点下班,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也都留下来为接下来的月考做准备。 七点一到,罗老师脚抵地板往后推椅子,伸着懒腰说:“各位老师,这天气也冷了,要不等会儿咱几个去涮羊肉吧。” 沈期把笔帽盖上,投出赞同的一票。 钟老师说:“我媳妇儿带小孩回娘家了,那我也去吧。” 有老师打趣:“不会是被你气回娘家了吧。” 纪荷眼皮跳了下,心想她是不是也该回自己的家,独自待着她才能更好的去思考和陆浔之的事情。 “加我一个。”她说。 钟老师欣慰地打了个响指:“终于肯出山了您。” 办公室几人加上纪荷本人都笑了起来。 一行六个人来到去年那家火锅店,这里生意比上年好多了,还搞了自助点心和水果。 点完单后,几个老师开始聊月考的事情。 纪荷偶尔参与一下,更多的时间在和曲芝宜聊天,她很直白的开场,简单明了地说要和陆浔之离婚。 曲芝宜知道这句话的前因后果后是又惊讶又愤怒的,连发了几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表情包。 曲芝宜:[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们都支持你。但扪心自问,你真的舍得吗?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我这边有个男同事,和你结婚前情况差不多,也是暗恋高中同学,女方本就抱着和暗恋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玩玩的想法,男同事知道后,要死要活的。ps.我是更倾向于你离婚的哈。最后,别忘记是陆浔之心里先有离婚的想法。] 是啊,那时候去东北,陆浔之答应过她永远都不会离婚的,如果不是意外听见,她不知道自己要被瞒在鼓里多久。 都是花言巧语罢了。 她迅速打了几个字回复:[我的确是很喜欢他,但并不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纪老师,开始吃啦,我要去弄酱,帮你弄点。” 纪荷揿灭屏幕,手机反扣在凳子上,“我和你一起去。” 她走后,手机响了,陆浔之的来电,店里太吵,没人听见。 陆浔之把手机放回桌上,视线落在餐厅的那一桌子菜上,恐怕是又要浪费了。 “喵呜,喵呜~”大橘忽然朝着门口叫了两声。 他站起来,往书房走,边说:“这样叫能把你妈叫回家么?” ... 纪荷沉默地看着代驾从她车的后备箱里搬出折叠电动车,再看着他动作娴熟把车打开,然后和她道别。 她今晚喝酒了,所以叫了代驾,本是想回丰台那边,可放心不下大白大橘。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消息,都是来自同一个人,她通通没回复。 来月经的缘故,纪荷很累,不想讲话,进门后坐在玄关换鞋,听到了有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最后有阴影笼罩住头顶的灯光。 陆浔之看着她的发顶,谁也没先开口说话,但纪荷的沉默令他感到心慌, “吃晚饭了吗?”他想,只有这个问题她是会回答的。 果然,听到了她的“嗯”,但这声回应等得有些久。 纪荷起身要走,手腕被陆浔之轻轻捉住,他似乎不敢用力,所以她轻而易举就挣脱,然后从他身边离开。 陆浔之在原地深吸了口气,跟上去,“中午的东西都收到了?” 这次没得到回应,从他的视角里看过去,那是个不一样的纪荷,侧脸冷而漠然。 在她开主卧门又顺手要关上时,陆浔之迅速挤在门与门框之间,“有什么事我们现在说出来解决,冷处理真没什么意思。” “冷处理”三个字触动了她的神经,纪荷木着张脸笑,“之前你闹别扭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冷处理这个问题?” 陆浔之自知理亏,上前一步去抱纪荷,这样才能不触到她眼睛里冷冰冰的讥诮,下巴蹭着她的头顶,嗅到那股熟悉的香波味心才稍微安些,他缓慢而温和地说:“后来我坦白了不是吗,原因都在于钱昭这个人。”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在意出现在我身边的男人,”纪荷蓄起全部的力推开他,她的声音波澜不惊,“要换做以前我还能想通,可现在我是一点也不理解,大家都真实点吧,别再虚情假意了,你这样我真的很累。” “什么叫虚情假意?”陆浔之蹙起眉,差点就要被她一番摸不着头脑的话给绕晕。 纪荷静默几秒,本不想再搭腔,可还是平淡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又是这句,你知不知道自己总是讲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莫名其妙?”纪荷情绪激动起来,已然通红的双眼瞪着陆浔之,在看见他嘴角那一点明显的红痕时,眸光凝滞了下,但上头的情绪始终没消散半点,“莫名其妙的人是你,两幅面孔,我面前一套背后一套。” 陆浔之被纪荷毫无血色的皮肤给惊了下,伸手想触碰她发颤的肩膀,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空气里好似结了冰。 他下颌收紧,微冷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温和:“不要和我打哑谜,而且——”有两副面孔的人是你。 这几个字被他抵在喉咙,不愿意说出来,怕伤害到她。 任谁都无法忍受会从亲密的枕边人嘴里亲口听到这种伤人的话。 “我们能不这样吗?”他再次放低了语气。 陆浔之曾经是个多骄傲的人,长这么大从未低声下气过,就更别提三番两次低头服软了。 他愿意放低姿态来哄纪荷,完全是因为他在乎这个人。 纪荷心口空荡,像又被一个无形的东西给搅得生疼,她很累了,不想再继续争吵下去,转身要走,陆浔之从背后抱紧了她。 “纪荷......” “陆浔之,我真的很累,”纪荷把眼眶里蓄满的泪水逼回去,喉间微涩,咬牙狠心说,“最近我们还是尽量别同处一个空间太久了,不然我会很不舒服,你搬回次卧吧,或者我回丰台住。” 第二天大早,涂姨早早就来打扫卫生了。 她哼着曲儿在岛台擦壁柜,瞧见女主人走过去喝水,忙笑着打了声招呼,“纪老师,陆先生让我和你说早餐在桌上,叫我给你加热加热,我刚看了下,还没冷,温度正常,你去吃些吧。” 纪荷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微微点了下头,走了两步,扭头问:“他呢?” 涂姨说:“我来的时间陆先生的司机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已经走了有好一会儿了。” 纪荷转回头,沉默走到餐桌前坐下吃早饭。 上班后她给阿风发信息说别来送午饭了,她会在食堂吃,所以中午手机是安静的。 晚上下班她回了家里,纪局长不在,纪述也在加班,随女士本也还在美容院,听到她回了家,便结束工作开车去了趟超市买菜。 母女俩很难得一起准备晚餐,随女士在煲汤时,纪荷在洗菜,她盯着篮子里翠绿的菜叶,紧张的心绪飙升到了顶点,很怕接下来说出的话会引起家庭矛盾。 “那菜你都洗几遍了,还洗呢?”随女士伸手过去关了水龙头。 水一关,厨房就安静了下来,纪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便愈发清晰。 她咽了咽喉咙,把手上抓着的那把菜轻轻放进篮子里,然后看向正在切辣椒的随女士,“妈,如果我决定和陆浔之离婚,您会生气吗?” 随女士刀一滑,差点就切到手指,她缓了几秒,继续切,冷静道:“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已经不是如果了,正在进行了吧?说说吧,怎么回事。” 纪荷没想到随女士会这样平静,她垂下眼睫,低声说:“没怎么回事,就是很难再一起过下去了,再继续的话——” 她哽咽了,“我会很难受。” 随女士把砧板上切好的辣椒圈放入碗里,淋上酱油花椒油,把碗里的姜丝蒜泥豆豉一起搅拌匀。 最后,放到一边。 “你的婚姻自己做主,”随女士看着纪荷,缓慢道:“但婚姻不是儿戏,不能意气用事,好好考虑清楚。我只希望你们离婚是商量好才得出的结果,而不是像小孩子似的在气头上不经过脑子做出的决定。再者,家里这边不干涉你的想法,但陆家可都不是些好说话的人,你吃了饭,回去,和陆浔之坐下心平气和沟通一次,实在过不了这关,爸妈支持你离。” 纪荷顾不了什么了,冲过去从背后抱着随女士,任泪水决堤。 吃饭时,随女士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没有。”纪荷立即否定,不管怎么说,陆浔之不是那种人,她不能因为失望就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陆浔之在家门口等了快半小时,见纪荷还是没有回复信息,揿灭了屏幕,上车。 “走吧。” 阿风点头,导航李铎订好的西餐厅。 从家里吃完饭后,纪荷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她心里有些抵触回海淀的家了,便开着车在附近游荡。 路过一家大型商场,她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去,乘电梯上去,径直往某品牌门店去,在专柜经理可以打一百分的完美微笑服务中中买下了店里秋季新款包。 曲芝宜快生日了,这包是给她买的。 纪荷有很久没这样大额消费了,钱刷出去的一瞬间,她居然毫无心理负担,还一丝丝畅快。 想到这儿,她又去服装店给自己买了两条裙子,越买越快乐,然后电梯直达顶层的空中花园餐厅,把餐厅里的招牌点了一遍,边吃边欣赏漆黑无星的夜空。 只有她自己知道,抬头的那瞬间,是在憋眼泪。 离开商场还没到十点,纪荷的车开开停停,在等一个长达九十秒的红绿灯时,视线在右侧那一排聚集了法意西泰美几家餐厅的高楼下转了圈,在人比较少的那家停得时间久了很多,因为看见了陆浔之,还有对面坐着的周舟。 她想起下班时陆浔之发来的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说是李铎和他的女朋友也在,被她给无视了。 车内闷得好似要下大暴雨。 绿灯一跳,纪荷用力踩下油门,轰隆一声开了出去。 李铎擦着手走回来,对着陆浔之笑说:“这餐厅也太绕了,上个洗手间我还以为走迷宫了呢。” 陆浔之摇晃了下杯中的红酒,淡淡道:“你自己挑得好地方。” 李铎又笑了几声,转而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女友,“你说得慢摇酒吧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 “你们去吧。”陆浔之穿上外套,起身准备离开。 周舟抿唇不语。 她本是不太想来的,生怕陆浔之会把她以前干得蠢事给当笑话讲给李铎听,可这男人不仅没有,而且连正眼都没给过她。 李铎不强人所难,回来后就听说陆浔之是个妻管严,估计是急着回家哄老婆呢,他起身送陆浔之。 “浔之,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公司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重新走上正规。” 陆浔之勾唇,语气不咸不淡:“下次就别用这么损的招儿来糊弄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李铎摸摸鼻子,替他打开车门,边尬笑:“你还不是上当了,下次记得带弟妹一起去我那儿坐坐,我亲自给你夫妻俩下厨。” 陆浔之没搭腔,拍了拍他的肩。 ... 纪荷刚和肖雯打完电话从书房出来,就和站在客厅的陆浔之对视上。 她别开脸,去岛台拿倒水,刚喝了口,身后贴上一副温热的身躯。 挣扎不开,想说话,但嘴被陆浔之的手给堵住。 陆浔之蹭着纪荷的肩窝,嗓音低沉:“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听我解释这些天的事情。” 与其烂在肚子里,倒不如说出来死个痛快。 第四十四夜 纪荷眉眼下垂, 事到如今, 陆浔之闭着眼,温度, 缓慢道:“那天你去广州, 你知道的, 晚上我和纪述喝了酒, 他讲了醉话, 说的人。” 纪荷心里一咯噔, 大脑迅速作出思考,陆浔之话么。 可是不对啊,她明明记得后面几页里是没有提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下秒, 钱昭两个字涌入耳中。 “钱昭,”陆浔之停了一瞬, 掌心顺着纪荷锁骨滑至心口的位置,“他说你很喜欢钱昭,直到现在仍然在找那本丢失的日记本, 是不是, 代表着他在你心中还是有很重要的位置?” 他吸着口气,把捂住纪荷嘴的手拿开, 像听宣判似的屏息凝神。 纪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无奈, 无语,愤怒,哭笑不得, 纪述这个二傻子怎么会觉得她喜欢钱昭的? 简直就是天大的乌龙。 陆浔之等了很久也没听到纪荷的回答,等待的滋味不好受,甚至是很煎熬, 他睁开眼看过去,却看见纪荷眼睛是弯着的,在笑? 他把人转了个身,面对着面,微弯着腰与纪荷平视,才看清她眼睛里的笑意,讥嘲中含着一种凄凉。 心口锐疼,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问:“为什么要笑?” 纪荷平静看着他深邃温柔的眼眸,真真假假她已经看不太清了。 她抬手拍开他的手,淡道:“失望吗?那个人并不是钱昭,而且我的日记里根本就没提过很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你被纪述骗了。” 说完,端起茶杯,推开陆浔之,往主卧走。 陆浔之僵在原地,回过神后大步追上纪荷,捉住她的手不让走,即使此刻脑中很混乱,他还是理清了两个重点。 一是日记本的男人不是钱昭,他却因为被钱昭的那几句话刺激到而伤害了纪荷。 二是日记本的男人另有其人。 即使是疯了般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也得压抑着,憋着,因为最该解决该讲清的是第一个问题。 纪荷瞅陆浔之一眼,“我想睡觉了,能放开吗?” 陆浔之顿了下,说:“得知这件事后,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去店里找了钱昭,他告诉我,你们那时候几乎是同进同出——”细节他不想再回忆了。 “对,没错。”纪荷表情有些麻木,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我们有过关系很好的一段时间,如果钱昭没有添油加醋的话,他说得那些话都是真的,但我和他之间不存在暧昧不清的关系,更别提因为他的自私与幼稚,而带头让班上的同学孤立我,我如果有喜欢他的那一天,那么一定是我疯了。” 陆浔之呼吸微滞,什么孤立? 他难以置信地扯了扯唇,漆黑的眸慢慢收紧,泛出了幽冷的光,“他带头孤立你?” “他爸犯事儿,我爸亲手送到看守所,他把气撒我身上,导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彻底崩裂。”纪荷不紧不慢灌了口水,抬眸看陆浔之,强笑着说,“解释得够清楚了吧,还要我把细枝末节给讲出来吗?” 说完她反悔了,和肖雯聊了快一个小时,口干舌燥,再讲下去嗓子要不行了。 抬脚想走,面前的人再一次搂她进怀里,耳边是他自责至极的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应该顾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而不愿开口问清楚你,还用了冷处理的方式对待——” 纪荷平静地打断他,“好了,解释清楚就行了,各自回房吧。” 都无所谓了不是吗?这件事解释完也算是她自己还了自己一个清白,可这事弄清了和陆浔之讲给陆母听得那些话完全不起冲突,那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他当时很清醒,大白天,没人逼他说。 不止是他陆浔之有自尊,她也有。 陆浔之如今听不得‘各自’这俩字,他额头抵着纪荷的额头,四目相对,低声说:“你可以继续生我的气,但不能冷战,独自生闷气你觉得好受吗,你完全可以把气发泄在我身上,而且我们是夫妻,分房睡成什么样子。” 纪荷很佩服自己此时的冷静,换成是以前早已被他的眼神给蛊惑住了,她上身往后退,躲开他的亲昵,“我和你结婚的时候,不是也分房睡了两个月吗?” 陆浔之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她进了主卧,门反锁的声音清晰入耳。 他揉了揉眉骨,迈步到岛台,拿杯子装了几块冰,再从酒柜中拿了支威士忌倒入,摇晃后欲要喝,想起了什么,放下酒杯进了厨房。 熟练的从厨柜里拿出红糖、枸杞、红枣和鸡蛋,水沸后一一加入,期间被锅沿烫到了手,是因为他在想象着十五岁的纪荷在被孤立后独自一人会有多无助,可没有切身体会,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陆浔之盯着锅里暗红色的水,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纪荷在和律师聊天微信,就听门口忽然传来大白大橘的喵叫声,声声凄惨。 她赶紧放下手机跑过去开门。 然而,大白大橘在客厅里疯狂跑酷,而猫叫声还在继续,她垂眸,地上托盘里的发出猫惨叫的手机和一碗浮着荷包蛋的红糖汤。 抬眼瞥了瞥客厅沙发上陆浔之的后脑勺,然后蹲下,把手机的惨叫声关了——大白大橘很饿的时候就会这样叫。 “休息吧,别打扰了。” 说完关门反锁,继续回复郭律师的消息。 郭醒,一个在婚姻法律领域内很优秀的律师,重点他还是随女士推荐来的。 到现在纪荷都不敢相信随女士会如此平静,甚至还给介绍律师,夫妻一场,她不想和陆浔之走到上法庭这一步,只是和郭律师聊了下相关的事情。 陆浔之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去把主卧门口的东西拿走,红糖水倒掉,洗净锅碗,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他在客厅里一夜未眠,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黎明时分,微弱的光从阳台的门帘缝中透进来,沙发上的男人闭了闭干涩的双眼,而后回次卧洗漱。 之后出来做早餐,在纪荷醒来前到衣帽间拿了黑色冲锋衣穿上出门。 一路疾驰,到目的地后陆浔之没有立即下车,从烟盒里捻了根烟衔在嘴上,慢慢悠悠吸着,冰冷的视线未从不远处的便利店移开过。 店里的营业员小妹还在打着瞌睡,一声自动感应后发出的“欢迎光临”惊醒了她,立马站直了身体,看向进店的人。 这一看,整个人更清醒了,来人身姿颀长而挺拔,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英挺的五官轮廓,如刀削般下颌—— “你好,你们老板今天会到这边么?” 营业员暗道,喂喂喂,能不能等我在心里描述完再说话啊,不过这声音醇厚沉冷,带着鼓动心脏的磁—— “你好?” “咳咳,您是在问我们老板吗?” 陆浔之说:“钱昭。” 营业员想了下,“他今天好像会亲自去西城那边的分店对账目,但具体是哪个时间点我就不清楚了,一般会在白班来换班前过去。” 陆浔之道了谢,瞥了眼蒸包机边上的关东煮,要了份。 太阳还没出来,昨晚降温后,风吹到身上有种刺骨的冷意。 钱昭拿着电脑从车上下来后难受地吸了吸堵塞的鼻子,这两日没睡好,昨晚还着了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他锁好车,抬脚走向一排店铺中正在营业的便利店,走到门口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下子,鼻子通了,也舒服多了,手正要放在门把上,后领忽地被一股巨大的力猛地一揪,在没反应过来前已经被拖进了旁边的杂物小巷里,他被甩向堆得很高的纸皮上,整个人狼狈极了。 钱昭大喘一口气,淬了火的眼睛瞪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陆浔之,“大清早的,你他妈发什么疯?” 他受不了陆浔之那像是在看一条狗的眼神,想从地上站起来还击,面前的男人却先一步欺身靠近,挥拳就朝着他的脸打过去。 一拳还不停,两拳、三拳......钱昭脑子嗡嗡响,毫无还手之力。 陆浔之停手是因为拳头上沾了血,他嫌恶地放在钱昭衣服上擦了擦,而后揪起他的领口 ,淡淡地说:“再敢靠近纪荷一次,我会让你在北京混不下去。” 钱昭在陆浔之松手后猛地吐出一嘴的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半边脸肿得不忍直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即使嘴角动一下都会传来钻心的疼,他也得把话说出来,“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被这边的监控记录下,等着吧。” “是吗?”陆浔之慢条斯理点了根烟,烟雾全扑在钱昭脸上,“这叫以暴制暴,能懂吗?” 钱昭浑身僵硬,看着陆浔之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去,愣是一点反应都没。 站在巷子口瑟瑟发抖的店员走过来,吞了吞口水说:“老板,我现在报警。”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阻止了员工报警。 ... 陆浔之开车直接去了京一校门口,知道纪荷不会接他的电话,便下车揪住了和苗思碰一下肩膀又分开,反复如此的霍敬航。 霍敬航听到陆浔之的声音时魂都差点被吓出来,他故作淡定地让苗思先进学校,然后自己耷拉个脑袋老老实实往回走。 在触及到陆浔之的眼神时,他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哥,我刚才什么也没干,你一定是眼花了。” 陆浔之把手上的东西给他,“上课前送你嫂子那里去,说是你买的。” 然后没再说什么,开车门上去,拿手机给阿蒙打了电话。 “早,陆总。” 陆浔之打转方向盘,“今晚有没有其他应酬?” 阿蒙大脑飞速转着,恭敬道:“今晚智创科技的老总约了您吃饭,他有夜钓的习惯,可能饭后会叫上您一起。” 陆浔之剑眉微蹙:“都推了,明天我会亲自去找他赔礼,你现在帮我约工商局的杨局晚上见一面,在骆权那边。” “好的。”阿蒙说,“是公司的事情吗?” 陆浔之:“私事,你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一放,我有事儿交代你。” 他改主意了,月底前必须要让钱昭灰头土脸彻底从商界消失,并且滚出北京。 霍敬航看看车,又看看手里的包装得很好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的食品袋,带着一脸的疑惑把东西交给了纪荷,厚着脸皮说是他买早餐时多买的。 心里在求着纪老师一定不要多问,不然他保准会露馅。 纪荷看了他一眼,不为难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跑腿’,笑笑:“回教室吧,要打铃了。” 晚上纪荷回了丰台的房子,随意打扫了下,把柜子里的床上四件套扔洗衣机里,还好那时候离开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不然搬家也很麻烦。 距离十点还有个半小时,她干脆在这里完成备课和码字,偶尔看看监控里的两只猫,家里没人,陆浔之下午发来信息说晚上有局,她看了眼没回复。 他爱报备行程这个习惯倒是一点也没改。 曲芝宜担心她,这两天得空就打个视频过来,其实她已经好很多了,虽然想到那些话心还是会痛,但情绪已经能调整好,不至于动不动就掉眼泪。 偏就这样巧,纪荷车刚停好,前面停着的熟悉的宾利车副驾驶走下身高腿长的一人,她车还没熄火,车灯照过去,刚好能看清那人的脸,他很干脆地走了过去,敲了敲她的车窗,“后轮踩线了。” 纪荷脸微热,抿唇不语。 这是私人停车位,停个车哪有这么高要求。 她拎着包下车,迅速往家门口走,那人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陆浔之问得自然,“晚上吃什么了?” “饭。”纪荷回答得简单。 她低头在玄关脱了衣服,然后去看自动喂食器里的粮还剩下多少。 而陆浔之去猫零食柜里拿冻干,走过去正要拿几粒洒给猫吃,罐子就被突然站起来的纪荷给夺走。 他眸中泛起无奈,揉了下纪荷的脑袋,“你生我的气,但也不能饿着它俩,大白大橘多无辜。” 纪荷躲开他的手,淡道:“以后这些事我自己做。” 买了个自动喂食器就是不想陆浔之再喂猫了,他早已把大白大橘当成是自己养得了,分开的话纪荷真怕他会和她抢猫。 陆浔之隐隐察觉到纪荷忽然之间对他有了防备,这两天里也总是挂着显而易见的疏离感,看着她的侧脸,心口微微绞痛。 “纪荷。”此时的声音略微带了点哑,尾音如同碾的砂粒。 纪荷睫毛颤动了下,没吱声。 陆浔之也蹲下,直视她,“我知道自己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个气你生多久我都甘心受着,但你能透露点弥补的方法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他甚至是宁愿纪荷能和他吵架,也不愿看着她冷冰冰视他为空气。 纪荷扭头看他,“没必要了。” 陆浔之心口一滞,“为什么?” 这个答案陆浔之很快就知晓了,第二天得知钱昭的公司被查封并永久停业的消息后,他提前回了家。 可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静谧,冷冷清清没有纪荷的气息,陆浔之只当是纪荷如往日那样晚归,但开灯后便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眸子扫了圈客厅,然后走到猫屋里看,当看到里面大部分东西都不见了时,心倏地发紧。 站在原地,打开手机给纪荷打电话。 预料中的没接。 他没再打,只发消息说猫不见了,让她快些回来,或者她在哪,他去接。 猫到底哪里去了,陆浔之心里明白却又不想接受。 他在等待的同时,进了主卧,梳妆台和浴室的东西都少了很多,接着打开衣帽间的门,纪荷只拿了她带来的衣服,剩下的全是陆浔之给她买的。 手机很快来了消息,点进去看时,陆浔之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下。 纪荷:[猫在我这里,你去书房看看吧,我给你留了东西。] 陆浔之顿了下,往书房里走,在看见书桌上那一沓a4纸时,感到胸口传来无边的剧痛 。 不用走近,一眼就能看清,纸张顶上的几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紧咬牙根,逼自己转身离开书房,就当是从未见过那份文件。 纪荷的电话在十分钟后打了进来,陆浔之把车靠边停,盯着屏幕许久后才按下接通。 她的声音没有了这几天里的冷漠,恢复到了从前的清婉柔和:“看到了吗?夫妻一场,我希望我们能够和平分开,但和平与否这都取决于你,后天我的律师会代表我亲自去公司找你商量离婚的所有事宜,我爸妈这边我已经做好了工作,陆家那边就辛苦你了,宁教授...我会亲自给她打一通电话道歉,毕竟我们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陆浔之眼睛里一片死寂,用了长久的沉默来确认纪荷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在开玩笑。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呼吸时轻时重,缓声说:“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如果是因为钱昭的事而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他无法接受,不,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同意离婚。 纪荷无声留着泪,她始终是高估了自己,本以为能做到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地坚持说完一番话后,眼窝就开始发热,一眨眼,泪水便顺着脸颊决堤而落。 陆浔之听不到纪荷的回答,攥着方向盘的左手已经勒出了红痕,心理上喘不过气的疼使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痛,他努力地克制着眼睛里的酸意,牵强笑道:“说实话,距离我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我依然无法从你要和我离婚的难以置信中抽离出来,我们不是在闹矛盾吗,怎么会没有任何前兆的就走到了离婚这步,或者应该说只是你早已单方面做足了一切准备,今天只是来通知我一声是吗?” 律师,协议,甚至是父母都做好的思想工作,这得是多早前就开始有了离婚的想法。 他无法想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纪荷如此坚定地选择了离婚。 听筒那端还是没有丝毫声响,陆浔之嘴角泛着苦笑:“是因为这几天的事吗?” 纪荷吞下喉咙里泛上的干涩与滚烫,努力克制着哽咽,说:“一部分。” 陆浔之顿了顿,温声问:“你在丰台是吗?我现在去找你,有什么事当面说。” 纪荷没有阻止他来,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等待着门铃按响。 她也想问问陆浔之为什么如此善于伪装,直到现在还在假惺惺,她主动提出离婚的话他不就不用感到愧疚和有负担了吗,为什么他电话里的声音还听起来还那样痛苦。 门铃比纪荷预想的速度要快很多就响起,她把怀里的抱枕放下,情绪早已自我调节好,她完全不害怕面对陆浔之时会控制不住自己。 可门一开,她还未抬起眼睛,就被紧紧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熟悉的气息将纪荷包裹得严严实实,那只宽大的掌心温柔地按在她的脑后。 她宁愿是吵架,也不要这样的温情。 “不要离婚,纪荷,收回你的决定,好不好?” 记忆里,纪荷从未听过陆浔之有这样低声下气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开始发颤,“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离婚这个事不是你先有想法的吗?” 陆浔之怔了下,有些不明白,低头捧着纪荷的脸,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掌中,一滴一滴如密密匝匝的细针刺向他的心脏。 他压抑着喉结翻滚的涩意,极其冷静地说:“和你结婚后,我就没有过要和你离婚的想法。” “你说了......”纪荷通红的双眼死死瞪住他,逐字逐句地说出来,“中秋那天,三楼书房,你和妈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第 45 章 陆浔之彻底愣住, 停中抽离出,动了动唇,却又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时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说出了那些话, 那日在电话里听到了钱昭对纪荷过分熟稔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被嫉妒的烈火给包裹着, 理智荡然无存。 可偏偏, 。 “我不否认自己说过的话, ”他目光微紧, 直视纪荷的眼睛,“但那,当时我在气头上, 任着。” “气头上?”纪荷笑得有那么些无悲亦无喜的意思,“你完全可以说其他, 怎么偏偏就要拿我们之间的感情来作为你撒气的对象。” 陆浔之沉默半晌,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嗓音嘶哑得厉害:“对不起, 我不为自己说过的话而辩解, 我的所作所为不是身为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但如果为此要付出的代价是和你离婚, 我不会同意,纪荷, 除了离婚之外的任何惩罚我都甘愿接受。” 纪荷从他怀抱中挣脱开,整张脸疲倦得毫无生命力,她知道陆浔之不骗人, 对于他的解释她也会逼着自己去相信,可是在未来日子里又怎么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这种话听一次就够让人痛千万次了。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纪荷认为自己在这段婚姻里一直都处于着劣势方, 她不为自己打抱不平,毕竟从十五岁起爱上陆浔之就注定是她这一生的劫。 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在说先爱上的人会输得很惨,自作自受,决定嫁给他的时候你不是就想到过这个后果了吗,另外一个是在说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久了陆浔之你还不能多爱我一些,我想要对等的爱怎么就这么难。 极度清醒又极度不甘,两种情绪的交加令纪荷身心疲惫。 她看着陆浔之,抬起手轻轻触碰着他英挺的眉眼,“其实在某些方面我们很相似,两个都是属于发生矛盾时不愿意第一时间就说出来解决的人,我问得时候你不愿说,我不想听了你却要说,位置对调,一模一样。” 陆浔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个问题我也意识到了,可以及时纠正的不是吗,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保证不会再像这次为了所谓的不值得一提的自尊心而让我们之间的矛盾冷处理。” “不......”纪荷含泪摇头,情绪濒临崩溃,“你不相信我,纪述的几句醉话你都愿意去相信,而我好几次和钱昭都是偶遇,你却要生气。这大半年里,当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走上了正轨,可以做到恩爱两不疑时,你却说出了那种话,对,你完全可以解释那是气头上,我也可以相信你,但是不是......你内心深处一直都有着这种想法,所以才会脱口而出。对不起,我已经也没办法再坚定地选择相信你,这样下去你会累,我也会累,倒不如分开,回归各自的生活。” “我不能接受与你分开。”陆浔之心里突然涌起莫大的难过,即使她此刻泪流满面,神情痛苦,他也咬牙逼着自己不妥协,低声恳切,“我们的问题很好解决,只要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纪荷垂下眼,静了几秒,说:“如果不肯协议离婚的话,你是想和我闹上法庭吗?” “罪犯在认罪认罚的情况下都能有上诉的机会,你不能一下子就判我死刑。”陆浔之闭了闭微红的眼,掌心拢住纪荷的手贴在唇边,“我行为幼稚,我处理事情的方式不成熟,我说话不过脑子,还有刚结婚时不提前和你说分房睡的事,这桩桩件件都足以判我死刑,但我并不是无药可救,所以纪荷,拜托你,给我一次机会。” 陆浔之再没办法取得纪荷的信任他不在乎,他不会再做任何能波及到纪荷信任的事。 “如果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看来是在等你的认错的话,那么我不用费尽心机去找律师商量。”纪荷冷静地说,“陆浔之,我是认真的,如果不分开,这根刺就不可能连根拔起,我没办法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相安无事的继续和你过日子,只要见到你,那两句话就会立马浮现在我脑海里。” “陆浔之,你就当我固执,自私,利己,一个人痛苦也好过两个人痛苦,离婚后你一定会遇到找比我好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陆浔之便忍不住上前抱紧她,后面那句话听得他内心陡然升起一簇火,甚至想大声呵止,又急又怒,但他不能,咬牙切齿却不敢提高音量,“我们还是夫妻,我没同意离婚,你没必要现在就给我想象后路,纪荷,你凭什么......” 纪荷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在她的肩窝上,她紧闭着双眼,逼迫自己无视,她害怕如今的心软会造成以后的痛苦。 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大白大橘回到了住了几年的地方,还能嗅到点它们曾经留下的气味,所以一点也不害怕,它们从沙发上跳下去,分工明确,大白去蹭陆浔之的腿,大橘的爪爪温柔地在纪荷毛绒拖鞋上磨。 过了很久。 陆浔之吞下所有情绪,把纪荷推到沙发上坐好,拿起掉在羊毛毡上的毯子盖住她的腿,声音微哑:“你没吃晚饭吧,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 话落,他抬脚转身。 “浔之,不要这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纪荷拉住他的手腕。 陆浔之面上情绪不显,唇微抿,幽淡的眼眸望着阳台的吊椅。 他和纪荷的初吻就是在那里发生。 她因羞涩而泛红的脸颊,微颤的睫毛,一切似乎都还在昨天。 时间飞速运转,他和纪荷明明还有很多事没有一起去做,怎么忽然就要走到这一步。 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先吃饭。”他说。 刚搬回来,冰箱里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连做菜基本的辅料也没。 陆浔之把客厅的灯打开,再去开电视机,调到纪荷最爱看的台,然后告诉她,家里没米没菜,他需要到超市去一趟。 她神情木木地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欢声笑语,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陆浔之拿走桌上那串钥匙,关门前回眸看了看纪荷清薄的侧身,他咽下涌上喉咙的酸涩,迅速把门关上。 这个小区近菜市场不近超市,这个点的菜市场早没什么菜卖,只能是去两公里外的超市。 只是没想到,这样短的路程,都能发生意外。 交警和阿蒙一起来到现场时,陆浔之神情淡漠地倚在道路中间的隔离栏上抽烟,丝毫不去管额头上的血。 阿蒙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倒吸了口凉气,赶紧到车里去找医药箱,做了简单的止血。 车头紧紧贴着宾利车屁股的货拉拉车司机解释了事情经过,他承认自己疲劳驾驶,刚从温州拉货回来,但也不能全怨他,他指着一声不吭的陆浔之,有点委屈地说:“当时交通灯已经转为绿灯了,这位先生的车一动不动,我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陆浔之淡淡地点了下头,“他说得没错。” 阿蒙没在现场停留很久,他驱车去了从广州请过来的厨师现在任职的酒楼,然后带着几份餐食到纪荷的住处。 门铃按了三、四次才从里面打开。 纪荷看着阿蒙,脸上终于有了波动,“怎么了?” 阿蒙把餐食交给她,“夫人,这是您的晚餐,还有钥匙也还回给您。” 纪荷一手拿着一样,视线往阿蒙身后看了看。 阿蒙顿时心领神会,按照陆浔之交代的话说:“公司项目出了点事,陆总赶回去开会了,他明天一早需要到上海出差,让您这几天都好好休息。” 其实公司没出事,明天也不需要开会,阿蒙觉得陆浔之就是怕纪荷担心,才编谎言。 至于为什么纪荷会回这里住,他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不多嘴。 纪荷把东西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没去理会,抱着枕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坐着,完全放空了脑袋,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直到半夜被冻醒,她才裹着毯子回卧室。 进去后又出去把阿蒙拿来的东西放进了冰箱,不管怎么说,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在床上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到天明。 纪荷洗漱完后直接把冰箱里的东西用微波炉热了遍,在厨房站着吃。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有些恶心,当然了,这完全不是食物的问题,是自己的身体问题。 她约了肖医生上午见面,晚上要和纪述一起吃饭。 肖医生那天在电话里就把纪荷如今的情况都了解了遍,早上上班后开始给她做量表评估与心理检测,结果出来的确是复发了,如果说纪荷第一次来这里时是症状最为严重的一次,那么这次算这么些年来第二严重。 她建议纪荷开始吃药,不要再逞强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撑过去。 “纪荷,说实话,你是我所有的病人里最特殊的,也是治疗起来最轻松的,有些患者甚至是很轻微的症状,也要我开药给他们,而你呢,十分抗拒药品,“肖雯温和地笑了下,“我也很佩服你,经历过那么多件糟心事,却能很乐观地去鼓励自己走出来,其实你能走出来并不全是因为你的朋友,纪荷,你很强,你一直在自救。” 认识了这么多年,肖雯早已把纪荷当成了朋友,夜里有时候无法入眠,她会想到纪荷的过往,她一直都很心疼这个女孩子。 其实纪荷自从上次赵啸找人跟踪吓唬后就没再来这里,肖雯以为她现在过得很好,可那天纪荷忽然来了电话,她说自己总会哭,有时候泪流了一脸才发现自己哭了,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纪荷听完肖雯的话,淡淡地笑了下。 肖雯再倒了杯温水给纪荷,“你觉得你会越来越敏感,偏执,脾气无常,还很害怕因为自己随时都会复发的病会成为拖累,所以十分坚定地选择与你的丈夫离婚。” 纪荷盯着水杯,唇微微动着,“这是其中一大部分原因,但走到离婚这条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和你说,其实这里的老板是你丈夫的发小瞿文译。” 纪荷短暂地惊讶了下,而后平静地问:“陆浔之是不是来找过你?” 肖雯点头,“陆浔之大概知道你不想告诉他,所以几次来都没问我你的情况,他很尊重你。” “以后他想知道你就告诉他吧。” 纪荷接受了肖雯的建议,去拿了三个月的药。 从医院出来,开车去了后海,走走停停,竟找到了当年高考结束那天来这儿坐了半天的长椅。 很小一件事,她却感到开心,戴上卫衣帽子,然后歪在椅子上睡了一觉。 事后想想,她心可真大。 的确大,要不是陆浔之跟在后面,她攥在手中的手机就会被路过的流浪汉给拿了。 陆浔之并不是特意跟着纪荷,昨晚处理完追尾的事情后阿风送他回了海淀,可手放在门上的那刻他却没有勇气推开,和纪荷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如今没有了她,他看着那扇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最后是在凌晨过后回了陆宅,一个小时前开车准备去趟医院给额上的伤换药,在等红绿灯时看见纪荷从瞿文译那儿走出来,他立即到前面路口去掉头,一路跟着她的车,然后便来到了这里。 陆浔之下车时也拿了顶黑色鸭舌帽,压下头发盖住了伤口,在与纪荷隔着六张长椅距离的位置,静静守护着她。 日落西山,温度下降,纪荷醒来,她保持着睡觉的姿势没动,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然后凝视着面前静谧的湖泊。 秋风簌簌,柳叶飘荡。 天色渐渐昏暗,纪荷起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在一家小吃店里买了杯豆汁儿,面无表情的一口喝完,然后走到无人的小巷角落里吐个天昏地暗。 吐着吐着眼泪落了下来,可她想到有回和陆浔之一起到外面吃早餐又笑了出来,当时他能眉头都不皱地喝完一大碗豆汁儿,而她也身为本地人,却是喝一口都要死要活。 陆浔之倚在墙角,听着里面的声音呕吐声,捻着烟的手微微发颤。 一直到纪述出现,他才驱车离开去医院。 来到医院后,给陆浔之治疗的陈医生帮他换了药,边笑说:“这车的威力可真大,你当时得是有多走神。” 陆浔之瞥了眼换下的绷带,"陈医生,有没有能迅速愈合的方法?" 陈医生问:“你想多快?” “明天。”他想和纪荷见面。 陈医生拍了下陆浔之的肩,“开什么玩笑。” ... 纪述差点被刚往下咽的牛肉给卡住,他迅速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一屁股坐到纪荷旁边去,“什么,你说什么?!你要离婚?” 纪荷托腮,故意板着张脸,“罪魁祸首可能是你。” 纪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嗯。” “不是,我好懵,”纪述两条剑眉都拧成麻花了,“我咋了呀,我,我,我到底咋了?” 纪荷轻描淡写地说:“你喝醉酒的时候,和你姐夫说我高中时很喜欢的人是钱昭,还说到现在也觉得钱昭在我心里很重要。” 纪述愣了许久,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可纪荷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心虚地吞了吞口水,“那,那姐夫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离婚吧。” “是我要和他离婚。”纪荷说。 “为什么啊?”纪述急了,要真的是因为他的醉话而导致的话,他这辈子都要愧疚死。 纪荷没说话。 纪述没问出个所以然,道了歉后心里还是憋得难受,主动去把单给买了,还拉着纪荷去商场给她买了衣服鞋子包包。 纪荷开车送纪述回单位的宿舍,往后视镜瞥了眼把后排堆满的纸袋,再看了眼心神不宁的纪述,笑道:“只能说是由你的话引发的,但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和你姐夫的问题,别内疚了。” 纪述执着地认为就是他干得好事。 目送纪荷的车离开后,他给陆浔之打了个电话,然后驱车前往约好的地方。 纪述开了半小时的车到底目的地后,他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郊野岭,心蓦地一凉,陆浔之难道是气得想在这里嘎了他吗? 他畏畏缩缩地走下车,此时刮来一阵大风,纪述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不是冷的,是瘆的。 “姐夫。”中气十足喊了声。 不远处有微弱的灯亮了下。 他跑过去,瞧见陆浔之,气势全无,弱弱道:“姐夫。” 陆浔之看了纪述一眼,微低着头点烟,“什么事?” “我来道歉,那天我真的是喝多了才说出那些话,我想不到我一时的醉话会引发你和我姐的矛盾,”打火机的光芒映在纪述脸上,他满脸的愧疚与后悔,“对不起。” 白色烟雾从陆浔之薄唇边弥漫出,他拍了拍纪述的肩,“我和纪荷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原因,问题不在于你。” 纪述还是无法释怀,他叹了口气,接过陆浔之给的烟,问:“姐夫......你真的要和我姐离婚吗?” “是她想和我离婚。”陆浔之的声音淡如缥缈。 纪述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烟,点燃后衔在唇上,沉默地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从小到大,纪荷想做什么,他嘴上或许会叨唠几句,但都是无条件支持她,离婚这事儿他私心不支持,纪誉和他无法做到的事,他希望陆浔之能去做。 陆浔之把烟夹在手上,“上午,我看见你姐从心理诊所出来,状态不是很好,你今晚见她,她还好吗?” 纪述就这么呆愣了几分钟,刺骨的冷风涌过来时才从陆浔之的话里回过神来,他默然须臾,试探性问道:“姐夫,你已经知道了吗?” 陆浔之看着他,几个字艰涩地从喉咙里溢出来,“抑郁症吗?” “......对。” “嗯,并且我一直都想知道病因是什么,但纪荷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风将陆浔之的帽子吹落,额头上的绷带落入纪述眼中。 他忙问:“姐夫,你受伤了?” 陆浔之将帽子重新戴好,淡道:“不小心撞了下,小伤。” 纪述往地上一蹲,双手抱着脑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其实他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说出来,要是说了,纪荷生气怎么办,可要是不说,他觉得陆浔之永远也不可能会知道了。 不行!陆浔之必须得知道!即使被纪荷骂他也得说,距离赵啸要出狱的日子没剩多少了,他一出来,即使不见面,纪荷也肯定会被影响到。 纪荷属于微笑抑郁症,她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一丁点都不会表露,如果不是她不小心把检查报告给露了出来了,他也会被瞒在鼓里。 他捂着脑袋,声音带着种豁出去的坚定,就算纪荷要和他断绝关系,他也要说。 “我姐她,”风悄无声息地停了,纪述发颤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她在高考后的当天,被一个畜|生猥|亵过,未遂。” 陆浔之指尖夹着的那只烟还在悠悠燃烧,白雾袅袅上升,下一秒,男人双眸蕴满暴戾,剩下的半根烟被他用力抓入掌中狠狠碾碎,满满的怒火瞬间填满胸腔,似有一颗大石头压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我父母曾经离过婚,那个畜生是我妈在我和爸离婚后找的新老公,他道貌岸然,伪装得人模狗样,骗过了我妈和我姐,那时候她们是真心把他当家人看待的,可有天——”纪述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胳膊,“他趁着我妈去外地出差,在我姐洗澡的时候进她的房间,藏在床底下......我姐反抗,他就打她,如果不是房间里有个玻璃花瓶,她逃不走。” 陆浔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听完这一番话的,他浑身似乎都失去了知觉,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声音,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十几岁的小纪荷曾面临过怎样的绝望。 纪述想了想当年那晚他在做什么,哦,他和同学在网吧打cf准备通宵,玩得正嗨时就接到了纪誉队友的电话。 赶到局里时赵啸刚好从警车上下来,他不顾众人的阻拦,疯了般对着赵啸拳打脚踢,直到本就满身伤的赵啸晕过去纪述才被警员抱着腰拖走。 之后纪述马不停蹄去到医院,看到的是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纪荷,她睁着眼,眼神空洞,却让人能感知她对这个世界的麻木。 他站在病床前,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姐姐。 第 46 章 电话在起来, 瞿文译掀开眼皮,朝浴室里喊了声:“肖雯,电话。” “马上出来。” 话音落下没多久, 肖雯围着, 心里疑惑着谁会这个点打来电话, 在看见来电显示时, 她接通的。” 瞿文译登时就清醒了, 的身体, 走到阳台,从背后抱着肖雯,耳朵贴到手机边上。 那边传来陆浔之一贯清冷的嗓音, “肖雯,现在方便的话, 告诉我纪荷如今的心理情况。” 肖雯微挑了下细眉,“你...都知道了?” “嗯。” 肖雯停顿了几秒,把今天的检查结果一一细致的都告诉了陆浔之, 说完后连瞿文译都露出了惊讶神色。 即使是身为老板的他也没权利去看纪荷的病历, 现在终于知道了,实在是感到震惊, 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正常很美好的女生,居然还没成年时就患上了抑郁症。 “她这次复发, 比近几年的都要严重。” 听筒那端没了声音,肖雯和瞿文译默契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再次听陆浔之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极低, “这次,是不是因为我才导致她复发的?” 肖雯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想你应该能自行判断, 完全不需要从我口中知道答案。” ... 陆浔之在纪荷家这层的楼梯上坐了一夜,旁边的垃圾桶里扔了一堆的烟蒂。 他整晚清醒,泛红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从起初听到那件事时的震惊、愤怒,与想去牢里把赵啸给千刀万剐的心在一晚上静默的沉淀中化为了心疼,十五岁被孤立,十七岁被猥亵,纪荷出现在他面前时,却是永远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老天待她如此不公,她却对所有事物都充满着善意。 这些年,她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自虐般,一遍遍去地想象那几年里纪荷的痛苦与绝望,越去想,他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攥着空烟盒的指尖渐渐泛白,陆浔之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赵啸必须死,折磨至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即使是把他自己的一生都赔进去也无所谓。 - 纪荷在清晨五点多的时候就醒了,尝试再次入睡无果后,起床洗漱,整理完今天外出购物的清单抬头一看才六点半,她换了身运动装,戴好帽子,准备出去晨跑。 站在玄关穿好鞋,吃着罐头拌粮的大橘忽然跑过来蹭了她的腿一下,并且朝着门的方向叫了声。 她心里奇怪大橘的举动,但保险起见,还是往猫眼里看了看。 外边没人。 弯下腰安抚性地摸了摸大橘的脑袋,然后开门出去。 大橘看着关上的门,又喵叫了几声。 它从昨晚就闻到了门外有熟悉的气味,是它和大白日思夜想的“冻干”! 纪荷去按电梯时发现安全通道那边的窗是开着,冷风吹进来,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她惊了下,大橘不会无缘无故就叫,难道刚才真的是有人在这里吗? 她壮着胆子慢慢往安全通道的门口走,在探头往楼梯间看的一瞬间,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很吓人。” 陆浔之也没料到纪荷会突然出现,他先是愣了下,眉眼里的阴鸷迅速消散,有些意外地看着纪荷脸部的表情,随即想起了什么,马上拿起台阶上的帽子戴上,用力往下压,嘶哑着嗓音说:“我早上路过,顺便上来看看。” “你受伤了吗?”纪荷走进去,瞥了眼垃圾桶上那一堆烟蒂,怕是昨天晚上就来了。 她停在陆浔之面前,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寒的气息。 虽然他极力想掩饰,纪荷还是看见了他额头上的绷带和苍白的脸色。 陆浔之抬眸看她,一身的运动装束,气色看起来倒是比昨天好了很多,“撞门上了,你出去跑步?” “嗯,”纪荷把钥匙给他,也不问阿蒙那晚讲得出差是怎么回事,“你进去洗澡休息会儿,关于离婚的事,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沟通。” 陆浔之上一秒还在高兴纪荷的前半句话,一听后半句顿时就不想接那串钥匙了,“我陪你一起跑。” 纪荷不由分说地把钥匙塞往陆浔之手里塞。 手却被他顺势握住。 直觉告诉纪荷,要不是因为他抽了整晚的烟,他一定会抱住她。 看了看他瘦削的下颌,再迎上那双漆黑深邃浮着红色血丝的眼睛,心口猛地缩紧了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的手很冷,进去吧。” 陆浔之握紧那只纤细的手片刻,最终,还是慢慢松开,纪荷转身,他立即起身,坐着太久,猛地一下站起来不太适应,往前趔趄了下,缓过来后大步走出去。 她进电梯,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进去的冲动,眼睁睁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直到看不见纪荷的脸。 - 纪荷没看时间也没在意跑了多远,喘着气跑跑停停,这个时间点,路上的早餐铺子都营业了,蒸包笼一打开,白色烟雾袅袅升起,在被凉意笼罩着的秋日清晨渗透出一丝暖意。 她原地平复好呼吸后往人多的那家去排队,最后是要了两杯豆浆,两个叉烧和两个蔬菜包。 付完款,想把手机放回挎包里时,震动了下,进来了条短信,她点开,看完内容后愣了许久。 陌生号码:[好像我的出现又给你的生活造成了麻烦,很抱歉,欠你的,也许我这辈子也还不清了。陆浔之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我今天要离开北京了,并且不会再回来。他那天狠狠打了我一顿,我心甘情愿受着,就当是偿还你因为我而承受的痛苦的千分之一了。纪荷,对不起。也祝你幸福。] 纪荷从电梯出来,手刚放在门铃上想按,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她看着陆浔之身上略微有点紧身的黑色毛衣和牛仔裤,疑惑他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陆浔之唇微扬,“在书房柜子里,尺寸像是纪述的。” 这样一讲倒是记起来了,纪述去年有次和随女士吵架,离家出走在她的书房里睡了一个星期。 纪荷走进去,把早餐放在客厅桌上,然后回卧室洗澡换了身衣服。 出来一看—— ......陆浔之又在喂猫吃冻干了。 她有些无奈,但看着大白大橘那渴望的眼神又不好再去阻止,坐到沙发上开始吃早餐时,看见了阳台那盆郁郁葱葱的发财树。 昨晚送纪述回去后去花店买了好几盆绿植,但搬到阳台后她就没力气管了,连树罩都没取走。 视线还落在阳台,咽了口豆浆后她叫了陆浔之过来吃早餐。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 “钱昭刚才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他今天就要离开北京了。”纪荷忽然开口。 陆浔之手微顿,低眉看着桌上那杯标着‘一口下去,一天好心情’的甜豆浆,“我做的。” 纪荷神情很淡,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 陆浔之淡淡地说:“这是他的报应。” 欺负过纪荷的人都会遭到报应,包括他。 纪荷目光仍然停留在那盆发财树上,她记得自己从前也买过几次发财树,十天左右浇一次水,按理来说很好养活才对,可她偏就是一次也养不活,还出奇地执着。 “昨晚纪述找你了。”不是疑问句。 她猜陆浔之额头上的伤不是撞门上导致的,应该更严重,而且还是在去超市买菜的那晚受得伤,怕她担心?要躲着她,所以让阿蒙来告诉了她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会在昨晚过来,再结合纪述下车前那一副准备豁出去的表情,好像也讲得通了。 陆浔之极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抱歉,我一直都想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别可怜我哦。”纪荷微微弯起唇角,整个人看起来轻松极了,“本来这些事我想等我们的感情好到一定程度时,再讲给你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知道,”陆浔之的眼圈一瞬间就红了,他迅速垂下眼,低声说,“纪荷,我心疼你。” 叉烧包在纪荷手中已经攥成了惨不忍睹的形状,她闭了闭眼,把因为陆浔之的话而急剧胀热冒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闭上的那瞬间,熟悉的气息直逼她,然后身体被陆浔之很温柔地抱在怀中。 他在微微颤抖。 纪荷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手在空中打开又握紧几次才慢慢地圈住他的腰,视线越过沙发落在被大白强行帮忙舔毛的大橘身上,她嘴角浮了点笑,“我没事,都是快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我没这么脆弱。” 她说着就往后退了退,不经意间看见了陆浔之来不及躲开的眼睛,湿黑的,通红的。 心里努力筑起的防线悄然轰塌,她的泪哗然而落。 纪荷只看过被父母气哭的纪述,她一点也不心疼,看一个成年的大男孩不想哭却又控制不住眼泪的样子感到新奇和好笑极了,但如今看到陆浔之潮漉的双眸,胸腔盈满了无法缓解的闷痛。 陆浔之极快地压抑好情绪,抬起手,动作柔和地给纪荷擦泪,苦笑道:“我怎么这么混蛋,让你流泪,害得你复发。” 纪荷用力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心理问题,怎么能怪得了你呢。” 陆浔之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那时候,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嗯..."纪荷倒是一点也不抵触回忆,她缓慢地说,“当时确实很痛苦啊,过不去,觉得这样活着好像真没什么意思,反正幸运的事儿也没怎么降临在我身上,我就背着家人做了个决定,花了从小时候开始攒得零用钱去买了块墓地,每天都去那里坐着,开始也挺害怕的,因为隔几天就会有人上来,我瞅见他们往我这边来了,就起身想走,但就那一条路,我哪也躲不了,就头皮发麻地看着他们哭着抱着骨灰盒从我面前走过。” 纪荷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时的自己胆子是真的大,居然跑陵园去多愁善感。 陆浔之扣紧了纪荷的手,“后来呢?” 纪荷笑了下,“后来我就习惯了,即使在我旁边我也能泰然自若,就是家属看我的眼神比较惊悚了,听见他们哭我也流泪,他们忍着悲伤我就默默地看着远方。直到忽然有天,我看见一对中年夫妻表情木然地抱着骨灰盒上来,我不敢乱猜想,只安静看着他们,夫妻俩全程安静,但就在结束要走时,女人忽然挣脱开男人的手,一头撞在了墓碑上,那时候我才知道,去世的是他们女儿,守陵园大姐告诉我,女儿一直都在那位母亲的精神支柱。” 守陵园大姐还说,纪荷,你的母亲随女士每天都会偷偷跟来,你后面那块空着的墓地就是她几天前买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觉得自己活着没意思,却不知道有人把你当成了精神支柱,你很重要,你还在被人需要着。 “后来认识了芝宜,她直接甩给我一句话,欺负你的人都还好好活着,你死了不就是让他们看你笑话么。” 其实纪荷也没想到这次复发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等她意识到后,独自呆着时,又开始陷入了情绪混乱的地步,她看见手机很烦,看见电视上的人也会烦,听见邻居和楼下人的声音也会烦,甚至在昨晚和纪述见面后,她回到家里就在想:我再也不要见纪述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没有任何相熟的人,她的病才能好好恢复。 陆浔之很久很久后才尝试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上下滚动着喉结,眼圈依然有些湿润, “纪荷,谢谢你当初愿意走出来。” 谢谢你选择和我结婚,即使我很快就要失去你。 在这平凡的午后,他们没有再横眉冷对,没有儿女情长,只是很平静地聊着天。 再慢慢释怀,为他们自己,也为这段幸福占据了大半的婚姻。 陆浔之离开前,在离婚协议上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在反悔前,迅速离开了纪荷的身边。 他只有一个要求,民政局过些天再去。 纪荷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任秋风把桌上那份双方都签完名的离婚协议给吹得满地都是。 大白大橘刚喝完水,它们喝水有时候会用爪爪去舀,弄得爪子湿哒哒的,这回也一样,然后蹦蹦跳跳精准地把飘落在地上的每张a4纸印上了可爱的猫爪印。 晚上回到纪家,纪荷在吃饭时正式宣布了这个事情,餐桌上静得没声儿,到最后也只有纪述发出了声轻叹。 翌日,纪荷思虑许久,还是拨通了宁教授的电话。 “喂,小纪啊。”宁教授看了眼躺在沙发上刚睡着的陆浔之,起身往院子里走,远处的浪潮声很大,她听见电话里头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对不起。 她叹了口气,笑道:“是浔之欺负了你,怎么你还和我道歉了,傻姑娘。” 纪荷惊讶了瞬,“浔之已经和您说了吗?” “他上午的飞机过来的,累了,刚睡着。” 纪荷垂下眼睛,指尖在牛仔裤上不安分地来回刮动,“您不要听他瞎说,这中间也有我的问题。” 宁教授笑笑,找了个椅子,坐在月光下,和纪荷聊了许久。 打完后,一转身,陆浔之斜倚在门上看着她。 她拍了拍胸口,嗔怨道:“唉哟,你嫌我命长是吧,也不出个声儿。” 走过去,一拐杖就往他腿上去。 陆浔之眉也不皱地受着,然后搀宁教授进屋,“我也就刚醒,想看看您和谁打电话还要背着我。” 宁教授挑眉:“给你找了个新外公,明天见见?” 陆浔之在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往空中一抛,继而接住,笑:“您可别折腾我,蒋行长最近休假,您可以尽情折腾您女儿。” 说完就拿起手机上楼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扬起的眉眼有些颓废地敛了回去。 这一幕被宁教授尽收眼底。 她想起下午忽然出现在家门口的陆浔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姥儿,她不要我了......” 这一声‘姥儿’可把宁教授给心疼坏了,她就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浔之,明明这样看着还是她那恣意张扬一身傲骨,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外孙子,但说出这句话时却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她赶紧走过去把人拉进来问是怎么回事,谁料这小子一句话不说,趴在她的腿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但肩膀颤抖得厉害,等人缓过来了,又别扭地推着她去换条裤子。 宁教授哭笑不得,竟也觉得有意思,打小就没掉过一滴泪的陆浔之,曾经还信誓旦旦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尝到爱情的酸甜苦辣了,一哭就哭得这样惨,他外公走得那年也没见他这样啊。 唉,后悔了,就该拿相机录下来给她那些老姐妹欣赏欣赏。 ... 约定在国庆后新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去领离婚证。 周四下班后,阿蒙约了纪荷见面,双方都没带律师,他给她看了一堆文件,是离婚后能从陆浔之那边分到的东西。 阿蒙讲了很久很久,纪荷只沉默盯着桌上的那杯温白开看。 “什么?”她忽然出声。 阿蒙清了清嗓子,“海淀那套房,朝阳的一幢别墅,后海的一座四合院,都归您。” 纪荷又沉默了。 她觉得陆浔之亏大了,婚前居然不去做财产公证。 “如果必须要的话,我只要海淀那套房,其他的都不用分给我。”什么基金股票股份这些都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没办法心安理得拿着。 阿蒙很严肃地说:“陆总说,该是您的,您就必须拿着。” 纪荷低笑喃喃:“他是在做慈善吗......” 从陆浔之这里得来的,光是后海的四合院就价值几个亿了,更别说加上其他的财产,已经够她躺平好多辈子了。 阿蒙说得口都干了,让侍应续了杯水喝了润润嗓子后才把陆浔之的唯一要求说出来。 “关于大白和大橘的抚养权,陆总希望他能和您共同抚养,并且他有探视权。” 说完这句话,阿蒙脸都微微发热了。 只听过争小孩的抚养权,倒是第一次听关于动物的,而且这个人还是陆浔之。 沉重的氛围因这一句话而变得轻松许多。 纪荷也愣了下,心里升起一股难言而喻的滋味,“当然可以,但是他来探视的时候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儿。” 结束和阿蒙的见面后,纪荷回了纪家,家里一个人都没,她在门口站了许久,然后开始打扫卫生,把自己沉浸的干活中,什么也不去想。 晚上九点左右,前段时间去苏州旅游的小姨回来了,带了一堆特产来纪家,按门铃后一看来开门的是纪荷,她停顿了几秒,叹口气:“怎么就离婚了呢,不是挺好的嘛,唉 ,我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她还说现在陆家小姑还不知道这事儿,估计陆家人都不知道。 “我不敢瞎说啊,万一你俩明天就和好了,那我岂不是闹笑话了。” 纪荷把小姨拎着的东西拿进屋,从里头挑了包桂花糕吃,低声说:“我们今天已经做了财产分割,明天就会去民政局领证,很快陆家就会知道了。” 小姨又重重一叹气:“你俩之间到底是什么问题,能严重到离婚的地步?” 纪荷装出吃得很起劲的样子,避开了这个话题,这个家里只有纪述知道她的病。 ... 周五中午,纪荷接到陆浔之的电话,他在学校门口等着她一起去民政局。 她走出校门时,抬眼就看到了单手插兜倚在车门上一身黑色身姿挺拔的陆浔之。 他也看到了她,掐了烟,迈步走了过来。 陆浔之停在纪荷的面前,漆黑狭长的眸子打量着她今日的穿着,淡蓝色连衣长裙,衬得她皮肤愈发雪白,气质恬静温柔。 “日落会降温,怎么不多穿些。”他表情自然,语气熟稔。 纪荷为此恍惚了瞬,脸还是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往他额头上看,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也是,她和陆浔之不止一周的时间没见面了,他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厦门。 她轻盈地笑笑,指着自己臂弯上的小外套,“没关系,领离婚证很快的。” 陆浔之神情绷紧一秒便很快变得松弛,挑着嘴角朝她坏笑,“你倒是清楚。” 纪荷跟上他的脚步,“我在网上看了下,协议离婚是最快的。” 陆浔之没接话,眉眼彻底沉了下去。 第四十七夜 陆浔之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眼神落在车顶,耳‘谢谢’。 这俩字相当刺耳。 他在心底自嘲了声,低眼瞅纪荷的侧脸, , 习惯性地伸手过去替她捋到耳朵后面, 指尖不可肤。 这一举动, 纪荷先回神, 脑袋往左边偏了偏, 陆浔之极短暂地笑了下,“这还没打离婚证呢,能别这么搞得这么生疏么?” 纪荷抿唇不语, 假装把注意力都放在扣安全带上。 当初领结婚证是在海淀,但陆浔之车开得方向明显不是, 一路开过了几个区,纪荷头抵着车窗,看着外面忽闪而过的街景, 没出声制止他的行为。 终于在下午的四点三十分, 车停了。 一个纪荷没来过几次的区。 民政局外面依然很多人,她拿齐东西下车, 抬头望了望天,日光明明是温和的, 眼睛却被刺得湿热。 这次没有走‘侧门’,老实跟着队伍龟速前行。 前面的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人,彼此间的笑容甜蜜又灿烂。 纪荷抬眸看旁边的陆浔之, 他的神情很淡,视线落在前方,眼神里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情绪。 她和他的肩膀仅仅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 刚才有一对来离婚的夫妻,一路骂骂咧咧,走过来时还互相推搡了下,凶猛壮实的男人差点撞到纪荷,好在陆浔之及时按住她的肩膀往他怀里带,才躲过一劫。 难怪有人小声说她和他一点也不像是来离婚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浔之侧着脸低头看过来,然后微微倾身,清冽的气息落在她的脸庞上,嗓音低沉:“我可笑不出来。” ...... 不止笑不出,他心里还特不冷静,想反悔,想不管不顾掉头就走。 陆浔之也做到了掉头就走,是在签完字,工作人员盖完章后,情绪差点没兜住,闷声不吭就大步往外面走去。 而纪荷坐在椅子上走神了,直到有人出声提醒,她才发现陆浔之走了,然后默默地把两本离婚证都收到包里,低着眼皮子和工作人员道谢,而后起身。 陆浔之没离开,背脊靠着门,微抿唇,清冷的目光落在向他走来的纪荷的脸上。 “一人一本。”纪荷从包里拿出其中一本。 陆浔之瞅了眼,淡笑:“你都收着吧,放我这儿也没用。” 纪荷想回一句我拿着也没用,不经意间就看见他微红的眼圈,心蓦地一怔,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民政局外的银杏树,秋风一刮,卷起一地的金黄,叶子似少女般在空中轻轻起舞,舞出了一种秋日里黯然的别离。 他们没再说话,无言看着。 直到卖烤地瓜的大爷骑着车在外面晃悠,纪荷抬头看陆浔之,说请他吃。 “行啊。”陆浔之没动,视线跟着纪荷的背影走,直勾勾的,连眨眼都忘记。 纪荷掏钱买了个两个热乎的,走回去分了个给陆浔之。 他拿在手上,没吃,紧盯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看,想说些什么,喉头哽了下,视线落在她下眼睑,“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吗?” 纪荷把嘴里咀嚼着地瓜慢慢吞下去,“没有,比之前好很多了。” 话落,听他凉凉地“哦”了声,又笑说:“我倒是成了你的睡眠阻碍了。” 纪荷眉眼垂落,掩盖眼底的情绪,温声否认,“你瞎说,我可没这样想。” 民政局此时到了下班点,工作人员走过来准备把大门关上。 陆浔之终于把目光从纪荷脸上挪开,“送你回去。” 纪荷微笑拒绝:“不用了,前边有地铁站,我自己回去就行。” 静了半晌。 陆浔之从牙缝里挤出个‘好’,手臂擦过纪荷肩膀,留给她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侧脸,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路边,打开车门,侧身上去,然后坐在车里动也不动。 看着前面慢慢出现在视野里窈窕纤细的背影,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个这么不洒脱的人啊,此时此刻只想下车冲过去一把将人揪到怀里质问,你记性这么差啊,年前在东北雪地里是谁说永远不离婚的,这才过去多久就出尔反尔了,糊弄谁呢你。 可他不能,是自己的口不择言害得纪荷病症复发,他夺走了她现在的快乐,不能再自私下去,即使是疯了般想守护在她身边。 那道熟悉的背影越走越远,陆浔之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他伸手去拿那份烤地瓜,就着包装袋贴在胸口的位置,不烫不凉温温和和的温度,和纪荷掌心的温度相似,贪婪地感受了许久,直到袋子变得冰凉。 ... 离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陆家这边。 陆浔之刚把车停在瞿文译的诊所,门口一台黑车吉普的门忽然打开,四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径直走过来。 他瞥了眼车牌,唇勾了勾,然后泰然自若地点了根烟,等着那几人。 瞧见几人里为首的那位,陆浔之咬着烟笑,“路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绑|架呢。” 被叫路哥的男人带着小弟恭敬地和陆浔之点头致意,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爷子在家里等着您。” 陆浔之漫不经心地抱起双臂,“不成啊,我现在有事儿,挺重要的。” 路哥脸上终于不再严肃,“浔之,回去吧,老爷子发了很大的脾气,连你父亲都回来了。” “就拿点东西,不乐意等你们就回去。”陆浔之说完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路哥的小弟想去追,被路哥一个眼神制止。 瞿文译在前台百无聊赖地翻着来访记录,眼尾余光扫到了个黑色身影,他拿着那一沓病历本走过去。 他把东西给陆浔之,“肖雯给纪荷打了电话,同意了,不然我可不能随便给你。不是哥们,你真离了啊?” 陆浔之接过那沓病历本,轻飘飘一句,“我倒想是假的。” 瞿文译看见了外面候着的人,咂了两下嘴,净说些风凉话,“你现在抗揍么?” “要不你去给我求情?”陆浔之不紧不慢笑了声。 瞿文译一脸惊悚,撂了下句‘保重,哥们会为你祈祷的’,转头就走。 陆浔之直接上了那台吉普车,他一点也没被即将迎来的风暴影响,专注地看着2007年那份病历。 车在半小时候停在陆宅大门,陆浔之还坐着不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路哥几个人又不敢动手,只能是无可奈何看着,反正也回来了,跑不了。 陆浔之本就打算拿完病历就回陆宅交代,他敢离婚就代表不畏惧家里,怎么可能还会临阵脱逃,只是什么都比不上手上这些病历重要,他联系了美国心理疾病的专家,下周会过去那边一趟。 眼看着时间就要过去二十分钟,路哥开始急了,他让小弟守着,自己进了陆宅,刚好看见在门口张望的陆斐斐,便牵着小姑娘往门外走。 “路伯伯,听妈妈说你去接小叔回家了,他回来了吗?”陆斐斐仰头问。 路哥说:“小叔在外面的车上不肯下来,你去把小叔牵下车好吗?” 陆斐斐眼睛变得晶亮,松开路哥的手,一蹦一跳出了去。 “小叔小叔!” 陆浔之合上最后一本病历,放好,才下车去牵陆斐斐的手,“家里都有谁在?” 陆斐斐笑吟吟道:“就差你和婶婶了,婶婶怎么没回来呀?” 陆浔之沉默了几秒,他忽然垂目,笑了一下:“婶婶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啊?为什么呀?” 这话问完,他们刚好走到了敞开的家门口,陆浔之唇动了下,声音还未发出,迎面一个东西飞了过来,他下意识把陆斐斐护在身后,正脸躲过了那东西,后脑勺倒是正中了。 陆母惊呼:“爸!” 陆浔之闷哼一声,忍耐着痛感低眸往地上看去。 橄榄球。 橄榄球棒估计还在等着他。 陆母和陆延之忙起身往门口走,被陆老爷子一声怒喝给制止。 “都别管!” 陆浔之弯腰安抚被吓哭的陆斐斐,“去,上楼看你的小猪佩奇。”转而喊了花姨过来把小姑娘牵到楼上。 花姨走过来时,眼睛也是湿的,轻轻拍了下陆浔之的手臂。 唉,那天纪荷哭成那样,果然是有很重要的原因的,可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离婚。 陆浔之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边往里走,边摸后脑勺,看着坐在最中间,一脸怒意的老爷子,嘴角浮起了抹没有温度的笑意,“您这命中率倒还是和从前一样。” 陆老爷子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更气了,怒气从丹田涌至脑门,整个胸腔都快支撑不住,又是一声怒喝:“跪下!” 这下不止陆母和陆延之,也一直板着脸的陆父也急了,“爸,有什么事让浔之坐下好好说,用不着这样。” 陆老爷子充满怒火的眼睛涌上渗人的寒意,直直扫向陆泓京,“我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你说话。” 陆母蹙眉:“爸——” 陆浔之打断陆母的话,“得了,我跪。” “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在了正中央的位置,背脊挺得直直的,脸上一点畏惧的神情都没。 陆老爷子的拐杖敲了敲桌面,冷声:“下午小李刚好去通州那边视察工作,就那么巧,看见了你和纪荷,人在你俩走后去确认到底有没有看错,然后马上就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刚办完离婚。我们陆家几辈人,不管男男女女,就算是因为利益关系结的婚,也得一心一意过完这辈子,什么出轨离婚的事儿就没在陆家出现过!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婚,离婚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都不和家里商量!” 陆浔之面庞冷静,从喉咙里发出清冽的嗓音,一字一顿面不改色:“我欺负了人家姑娘,那事儿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混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提了离婚,离婚这事儿我俩商量好的,她也愿意。” 听见是陆浔之提出的离婚,陆老爷子的怒火再一次涌了上来,气得话都说不出了,要如果是纪荷提的,他还可以去找她,问她,或是要她父亲纪誉过来,现在倒好了,过错方在陆家,他有什么脸面去说人家的不是。 陆母摇头轻叹:“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欺负人家了?” 一直在当隐形人的黎颖这时很想出声说句话,却被一旁的陆延之给制止了。 陆浔之正色道:“这是我的私事。” 黎颖忍不住了,“你打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你也不像会欺负的人啊。” “咱俩不熟,我做没做还能让你知道?”陆浔之嗓音冰冷带着嘲弄,“至于我有没有欺负过人,大哥最清楚。” 这话把陆延之夫妻给噎得脸色难看极了。 陆父起身,走到陆浔之面前,“婚姻不是儿戏,有什么问题是夫妻俩不能解决的?你从小就让我们不放心,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家里人给你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你拿出点诚意,上纪家去,道歉啊什么都好,她父亲在北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让你平白无故就欺负人女儿?” 陆老爷子听得心烦得很,这陆京泓搁这马后炮个啥呢,官位这么高,脑子倒是一点也没长进!还什么不放心?陆京泓这臭小子就没管过他自己的小儿子。 “行了行了,你们都上去,我来和他说。” 人一走光,陆老爷子的情绪也稍微稳定了点,他凉飕飕地看着陆浔之,“你该不会是犯了些不该犯的事吧?” 陆浔之神态放松,问:“您指什么?” 陆老爷子面色平静沉稳,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这小孙子打小就拎得清,陆浔之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绝对不会做些败坏道德的事儿。 他说:“其实你爸后面那话说得也没错,你抽个空去找上门赔罪去,实在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陆浔之说:“我自个去就行。” 陆老爷子搀着拐杖站起来,瞪着他:“能把人重新追回来么?你这婚一离,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咱家笑话呢。” 陆浔之听到前面那句,只觉呼吸困难,隐下眼底的痛楚,扯了扯领口,嗓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不敢追。” 至少现在不能,至少得把纪荷的病治好,这不代表他会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他会在背后护着她,会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虽说是循序渐进,但也不能让纪荷忘了他。 陆老爷子极其嫌弃地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妈了?喜欢就低着头去把人追回来,再不济,去她面前跪着,我看小纪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没准就成了。” “没您这样道德绑架的,您和家里人都不要去打扰她。” “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今晚给我跪着好好反省。” 陆浔之没什么不服气的,他心甘情愿跪着,其实这惩罚算轻的了,当年霍书蔓她妈想和她爸离婚,被老爷子给关了几天,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 第二天清晨,花姨早起买菜,被还在客厅里跪着的陆浔之给吓了跳,同时也心疼坏了,看他唇微微发干,脸色也不好,赶紧去倒了杯水。 “你这孩子也是死心眼,就不知道服个软,老爷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 陆浔之让花姨把水放回去,即使膝盖从跪得发麻到现在的没自觉,他也没把挺直的背脊弯下来过,就他这点苦,又怎么能和纪荷的痛相提并论。 陆老爷子在吃早餐时猜从房里出来,瞥了眼客厅里跪着的陆浔之,在心里冷哼了声。 他没出声让人起来,这家里的其他人也不敢吭声,除了天真懵懂的陆斐斐一直问陆浔之为什么跪着,说快起来之类的话,其他人只能是投去心疼又无奈的目光。 直到临近午饭点,陆老爷才吩咐人去叫陆浔之起来。 陆浔之起来后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进了老爷子的书房,指着裱在墙上那副非常著名的山水画,“爷爷,这画,我能和您交换一幅么?” 陆老爷子扭头看了眼,心情本就差了,被他这一问,手里的棋子重重放下,“啪”地一声响,“大白天讲什么梦话。” 这画珍藏了几十年,那可是他千辛万苦花了大价钱才从别人手上收来的,说句实在话,如今往外拍卖,价格都是以亿为单位起拍。 陆浔之慢慢地走到老爷子对面坐下,手里钳着一枚黑棋,“您这画,没有我那幅值得珍藏。” 陆老爷子轻哼:“好大的口气。” 陆浔之笑笑:“这就让阿蒙拿过来给您瞧瞧。” ... 下午三点整,陆浔之带着从老爷子那里换来的画出现在射.击俱乐部里,约的人还没来,他和俱乐部的老板张哥品完茶后去了实.弹射.击区。 张哥是一名退伍特种兵,曾是陆老爷子的部下,退伍后和几个战友合开了这家俱乐部。 他亲自给陆浔之戴上护目镜和防声耳罩,笑眯眯道:“快一年没见你来了,可别手抖了啊。” 陆浔之扬了下唇,动作熟练地把弹.匣装上,上膛,站姿标准,瞄准一百米外的靶子,利落地扣动扳机。 “嘭!” 一声接着一声,旁边几个来参加射.击训练的学员满眼都是崇拜。 好酷好帅! 一梭子.弹打完,陆浔之面不改色地取下护目镜和耳罩。 张哥佩服得鼓起掌,边喊人把靶子推过来,推过来后一看,全部正中靶心。 这时候阿蒙走进来,告诉陆浔之约的人已经来了。 陆浔之看了张哥一眼,张哥瞬间明了,清完场,自己也出了去。 没过多久,门口走进来一位长相十分儒雅却面露威严的中年男人,但在瞧见陆浔之时,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陆浔之迎上去,语气是难得的恭敬,“乔叔,近来身体可好?” 乔绍微微一笑,“只要你乔巍哥不气我,那就身体就是倍儿好!” 陆浔之说:“乔巍哥前两日还上了家里和我大哥切磋棋艺,家里的老爷子对他是一顿夸。” “真的啊?”乔绍笑得欣慰,“那我可就放心了,这小子真行,能讨着你家老爷子欢心,看来是把以前落在南方的脑子给捡回来了。” 他接着又道:“对了,听你在电话里说要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我可是期待了大半天啊,特意不和你乔婶去打网球,就为了来与你见这一面。” 陆浔之弯唇笑笑,眼神示意阿蒙把画打开,“乔叔,您往后看。” 乔绍疑惑扭头,随即眼睛一亮,略显激动的快步走到阿蒙面前,指着那幅山水画,“这画不就是当年我一直都想要的那幅!” 平日里再有威严的人,此刻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画,也会露出孩童般的欣喜与激动。 陆浔之站在一旁,安静地看乔绍欣赏着那幅画。 大概十分钟后,乔绍收回了目光,让阿蒙仔细点把画给收回去谨慎些放好。 乔绍背手而立,无奈笑着,“我记得这画从那年起就在你家老爷子那里,那时候不管我出多少钱,他都不肯把画让给我,今天也算大饱眼福了。” 陆浔之淡笑:“如今它是您的了。” 乔绍微愣下才从莫大的惊喜中回过神,他拍了拍陆浔之的肩,“走,咱坐下说。” 两人到俱乐部的茶室里坐下。 陆浔之给乔绍斟了一杯茶,“乔叔,我记得您几十年前在丰台任职过几年,那时候的刑警支队里有位能力十分出色的刑警,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乔绍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时,说:“你是说纪誉?” “是的。” 乔绍笑笑:“当然记得,那可是我们警界的翘楚啊,不过吧,我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有年他说什么也要辞职,还是我出面去把人留下来的。” 他指尖敲了敲茶几台面,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年他女儿发生了不好的事。” 陆浔之心口一窒,茶杯被他用力捏住,平静道:“他的女儿,是我的妻子。” 乔绍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陆家小孙子结婚那时他去南方了,平时工作也忙,就没去打听陆浔之和谁家的女儿结婚了,却没想到会是纪誉的女儿。 “我听说罪犯过两个月就要出来了,您也许不知道,这人做了几年牢还是死性不改,去年找人来恐吓我的妻子,这种报复心极强的人一旦出来的话,后果......” 后面的话陆浔之没往明白的方向去说,乔绍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那靠得可是脑子,从陆浔之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清楚今天这面见得可不简单。 乔绍提起茶壶,给陆浔之的杯子斟满,沉声说:“从我私人的角度里来看,这种坏事做尽的人确实是该死,可没办法,如今这世道得按照法律来判。” 陆浔之说:“我打算下午去看看他。” 乔绍笑笑:“去吧,我帮你提前打个招呼。” 第四十八夜 , 年迈的父母已相继去世,以至于这些年来都没有被探视过,这上发呆, 想着即将要从这破地方离开了, 唇角便微微勾了起来。 “赵啸, 他还没从怔愣中回过神, 人就。 当人时, 赵啸疑惑地皱起了眉。 “你是谁?” 陆浔之打量了眼瘦骨嶙峋的赵啸, 倒是比照片上要瘦非常多,可见这畜生这些年在里面过得也是极艰难,他收回目光, 笑得很冷:“你配知道我是谁么?” 不再废话,他抬了抬手, 后面站着的阿蒙阿风立刻冲过去,一人轻而易举就将赵啸按住,一人在陆浔之出去后, 脚发了狠般往赵啸裤//裆上踹, 赵啸嘴被蒙着,没办法大叫, 痛苦地发出唔唔声。 接见室外的赵江铭和陆浔之走在一起。 赵江铭瞅了眼旁边气压低沉的男人,“这种事您打个电话给我就行, 还辛苦您大老远来这儿一趟。” 陆浔之停在檐下,笑意散漫:“还麻烦您帮我多加照顾照顾赵啸,不然我这心总是不安。” 赵江铭能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么, 他忙笑道:“一定的一定的。” 阿风和阿蒙回到车上时已经是傍晚,陆浔之让阿风把车开到丰台。 车子驱离监狱。 阿蒙说:“我们走时让赵江铭叫了狱医。” 陆浔之“嗯”了声,然后闭上眼, 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种无力的疲惫感。 ... 纪荷昨晚清醒了一夜,在天亮时才有了睡意,一睡就睡到了天黑,睁眼时,被天花板的灯给刺了下眼睛,但也同时松了口气。 只是睁眼而已,没有其他动作,大白大橘却敏锐地察觉到铲屎官已经醒来了,四个爪爪在卧室门上使劲抓。 她把睡得翘起来的头发给压平,然后掀开被子,出去给主子们弄晚饭。 猫粮里拌着罐头,它俩吃得可香了。 纪荷蹲在地上,眉眼柔和地盯着大白大橘可爱的猫头,有时候看着它们吃饭也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 等它俩吃饱后,纪荷接到了随女士的电话,说是今天和纪局长包了饺子,还做了很多小菜,让她有空过去拿。 “你一忙起来就懒得煮菜,把这些都拿过去,平时忙的话,就煮点粥或者下面条,拿这些小菜拌着吃。” 纪荷坐沙发上开电视,瞥了眼挂钟,“我明天过去拿吧,待会儿还得备课和码字,冰箱也还有点速食。” 随女士也看了眼时间,“要不我让你爸送过去。” “可别,”纪荷笑,“他好不容易休息,别来回折腾了,明个下班我就过去拿。” 随女士只好答应,想起了什么,忙问:“陆家已经知道你们离婚的事了,没有为难你吧?” 纪荷默了默道:“没有的,今天在家睡了一天,没人打扰。” 这话刚说完,听筒那边传来了门铃响声,随女士喊纪誉去开门。 纪荷在纠结要不要给陆浔之打个电话,问问陆家那边的情况,正纠结着,霍书蔓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霍书蔓:[呜呜呜,嫂嫂,你俩怎么突然离婚了啊,我哭死了,不要啊啊啊啊!!!] 霍书蔓:[不想撤回了,嫂嫂你就当我刚才在发疯吧。还是想告诉你一声,陆浔之被罚跪了一晚上,(叹气)还是不敢相信......嫂嫂嫂嫂,你告诉我是假的吧,呜呜......] “陆浔之来了。”随女士说。 听到这句,在因为霍书蔓的消息发愣的纪荷心微微颤抖了下,“他去那里做什么?” 随女士朝走进来的陆浔之微微颔首,然后走到阳台,难得的开起玩笑,“那表情严肃得像是来闹事的。” 纪荷手指扣着抱枕,“妈,你们能不为难他么。” “我为难他做什么,你俩的事自己解决,我和你爸懒得插手。”随女士说,“得了,你甭管了,我保证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成吧。” 挂了电话,纪荷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为了防止自己想东想西,她赶紧去书房码字。 纪家这边。 随女士去洗了点水果放去阳台,看了陆浔之一眼便回书房加班。 纪誉朝着随女士的背影说了句‘辛苦了’,然后饮了口茶,“说说吧,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陆浔之平静地说:“我让人处理了赵啸。” 纪誉大吃一惊,放杯子的手抖了抖,“你做了什么?” 陆浔之把下午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你这孩子,”纪誉重重地叹了口气,愁容满面的,“这事情风险大,你也不顾忌下自己的位置,这种事你亲自出面,就不怕让其他人知道?我本打算等那畜生出来后就赶他出北京,永远都不能再回来。” 陆浔之微微笑着:“您尽管放心,这事万无一失,况且我只是让人阉了他,并没做其他的,命我还给他留着,至于能不能捱过这两个月,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纪誉垂着眼睛,久久没出声。 直到茶都凉了,才听见一声叹息,“纪荷苦啊,从高一开始就接连发生不好的事情,谁都伤害她,这其中,也包括我。” 陆浔之不是很明白,他耐心等着纪誉接下来的话。 “因为我的职业问题,她被罪犯的家人跟踪,和她妈妈离婚的时候为了让她远离我,我和她说了很决绝的话,伤了她的心,本以为远离我才能保护好她,却不曾想到这会让她遭遇了更大的伤害......直到现在,我和纪荷还是有着隔阂,我对不起她。” 纪誉双手掩面,低声啜泣。 此时的他不再是人前眼里威风凛凛的纪局长,而是一位对女儿充满愧疚的父亲,一个失败的父亲。 陆浔之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让他窒息。 即使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也做不到去安慰伤害过纪荷的前岳父。 离开纪家后,陆浔之驱车来到纪荷小区楼下,抽了半根烟就接到了骆权的电话,几个发小都在江竟那儿等他过去。 他仰头看了眼八楼唯一开了灯的那间,而后掐了烟,进了车里。 几个人都没带对象来,也都默契地不提陆浔之离婚的事情,边喝酒边聊着小时候住大院那会儿的趣事。 江竟乐呵呵道:“最搞笑的还不是霍书蔓和徐榆这俩丫头,都喜欢对方的哥,也都怕对方抢自己的哥,一吵起架来,受害者还是浔之和朝阳,被她俩骂得屁都不是。” 骆权笑得不行,“她俩那会儿就是咱几个的笑点,好像现在也不还合。” “说是不合,她俩又经常互相评论朋友圈。”徐朝阳边说边给陆浔之满上酒。 瞿文译吐了口烟圈,笑:“那是在阴阳怪气。” 陆浔之一直没吭声,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谈笑到深夜十点,徐朝阳说要回去带娃了,先行离开,走前拍了拍陆浔之的肩,“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还有我们这帮兄弟呢。” 陆浔之懒懒地笑了下,“赶紧走吧,女儿奴。” 过没多久,局也散了。 江竟叫了代驾送陆浔之回去,地址是海淀那边。 到那后,陆浔之下车,脚步不稳,代驾师傅眼疾手快扶了把,顺便把车钥匙给了他。 “谢谢。”他说。 打开院子门,皎洁的月光刚好落在纪荷从前种菜的那块地上,陆浔之一步步走过去,蹲在那块地前,盯着那些要蔫了的叶子,努力回想着纪荷上一次洒了什么种子。 越使劲去想,脑袋就像要炸了似的。 他看见了旁边那把迷你款小锄头,拿起就往土里挖,挖没两下,看见了橙红色。 想起来了,是他喜欢吃得胡萝卜。 那时刚洒种子没多久,他每天下班都要来这里把土挖开,想看看长多大了,更想快点能吃上纪荷给他种得胡萝卜,每次刚一挖开,纪荷就会出现在阳台详装生气地指责他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它死得更快,他嘴上认错,隔天下班还这样,其实就是想看纪荷叉腰骂人又凶不起来的样子。 想到这儿,他看了眼阳台,那里黑漆漆的一片,连摆在那儿的薄荷和茉莉也都没了。 在眼窝涨热前陆浔之迅速敛目,低头把土又给埋回去,还拿着软水管浇了水,然后站起,往门口走。 这房子是纪荷的,他已经没资格进去了。 可是走到一半,他心想,纪荷今晚也不在,住一晚没什么。 掉头。 半边身子倚在门上,拿钥匙慢慢开着,门一拧开,冷冷清清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心也跟着彻底凉了下去,走到纪荷从前最爱躺着的那张沙发上躺下,发现常在她怀里出现的猫头抱枕还留在这儿。 他紧紧抱着,低头轻轻闻了下,淡淡的茉莉花香入了鼻,就当怀里的是心中所想之人,而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纪荷是准备备课时才发现有本资料书还落在这边,急着要用,所以开车过来了,看见前面停着的那台宾利时,微微一愣,视线转向小洋楼,没一处开灯的地方。 开门进去时,嗅到一股很浓的酒味,这让纪荷确认陆浔之真的在。 她开了盏小灯,习惯性坐在玄关换鞋时瞥见了沙发上不够位置神展开无处安放只能挂在地上的黑色裤脚。 走过去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纪荷停在沙发背后,低眸看着陆浔之干净的侧脸,他睡着时的脸变得尤为柔和,有几分十八岁时的少年感。 就这样无知无觉看了许久,风从阳台吹进来,两个人都冷得缩了缩身子。 她裹紧了外套,转身走进卧室,从柜子里拿了条厚毯子出去给陆浔之盖上。 手在他肩膀前整理歪歪扭扭的毯子时,陆浔之忽然睁开了眼,把她给吓了跳。 四目相对。 他那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然后扬起唇很淡地笑了下,又架不住困意闭上了眼。 闭上的那瞬间,嘴里咕哝了声。 “老婆。”很温柔缱绻的嗓音。 纪荷呆愣住,在泪水汹涌地流下来前她赶紧别开眼睛,转身大步往书房的方向走。 书房,或者是说在这个家里,纪荷其实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有些是拿不走,有些是不想拿走。 她在书橱上找到了资料书,装进袋子里,把打开的窗户给关上。 关上书房的门,径直走到阳台轻轻地把玻璃门一拉,挡住往屋里吹得风,然后往门口走,没再看沙发上的陆浔之一眼。 一刻不停地,上车启动后掉头就走。 但在半小时后,小洋楼的灯再次打开,陆浔之还在熟睡中。 纪荷把刚才去药店买来的膝盖止痛喷雾和一些药膏给放在了桌子上,瞥了瞥陆浔之的膝盖,跪了一晚上,疼是必然的,可他是个特别能忍耐的人,完全不会向外人表露自己的痛。 她静静站了会儿,看见了地毯上那条黑色领带,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一看,这条领带结婚前和陆浔之第二次见面时,她给他买得礼物。 陆浔之很少会戴,总担心戴得次数多了领带会旧,但每天早上穿衬衫时总会把纪荷亲醒,要她给他系这条黑色的。 她忍着困意给陆浔之系好,然后看着他对着打好的领带拍了张照,接着解开,自己再打上其他的领带。 过没多久去看陆浔之的朋友圈,会看见新的时间,几乎一样的领带特写,和一模一样的文案。 -来自家妻[图片] 第一次看见时,纪荷惊讶得大跌眼镜,如此高冷的陆总居然会在朋友圈秀恩爱,而且凡是工作日的早晨都会出现这样一条。 就爱折腾。 说回领带,其实陆浔之一整个柜子的领带几乎都是纪荷买的,但他就是把那条黑色的看得最重,也最宝贝。 ... 陆浔之早上醒来时头痛得有些缓不过来,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掀开毯子坐起来,膝盖上撕裂般的疼令他不得已停下起身的动作。 手揉了揉眉骨,眼尾余光掠过了面前的桌子时,陆浔之一愣,伸手去拿桌上的袋子,里面的止痛喷雾和药膏映入眼帘中。 这时他也想起自己昨晚睡前并没有盖毯子,所以说,那不是梦,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的纪荷是真的,她来了这里对吗。 陆浔之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喝醉。 他应该留一丝清醒的意识,拉着她抱住她,告诉她,‘一天没见你,我想你想得快疯了’,然后趁醉耍无赖,不许她走。 她最容易心软了,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 可他不能,已经离婚了,没资格了,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这里洗澡后上了药,陆浔之把药、相机、昨晚抱着睡觉的抱枕,还有纪荷给他盖得毯子也一同拿走了。 回到西城,让阿蒙订飞往洛杉矶的机票,又沉沉地睡了一觉。 - 周四。 下午年级教师开会时,年级组长宣布了条消息。 公益支教。 在遥远的庆城。 为期一年。 报名时间在十一月中旬截止。 从会议室离开后,办公室里传来了讨论声。 罗老师轻叹口气:“我刚才在网上搜索了下庆城,一个非常偏远的山区,那边的教学条件十分差,而且环境也不好,看图片里拍得都是些泥砖房,学校没建在村子边,学生们去学校都得走两公里的山路。” 钟老师马上说:“我有妻有女的,这个名额就不和大家争了哈。” “但也有好的方面,那边空气好,风景也好,人也淳朴,关键是生活节奏不快,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沈期笑笑,“挺适合我去的。” 纪荷听他们讨论了会儿,心里也有了想法,但她不能马上就做决定,得好好考虑考虑。 今天还有个对纪荷来说特别好的消息,曲芝宜要调回北京了,周末就能回来。 芝宜和宋尧的感情比去年稳定多了,但一个想结婚,一个觉得自己还年轻,得以事业为重。 “他多贼啊,趁着我不在北京的时候,每隔几天就提着大包小包去拜访你曲叔曲姨,搞得我妈天天都要在微信上质问我打算什么时候才肯嫁给宋尧,他可别把我整烦了,不然老娘就和他分手。” 纪荷把车停在路边,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边和曲芝宜聊,边把杏色大衣穿上。 “你们也好了这么多年了,和结婚没区别,宋老师干嘛这么着急,他现在不是正准备设立分公司了吗,还这么闲。”她自然是帮着芝宜说话的。 曲芝宜一本正经地说:“上回我去医院复查腰,也让医生给他检查了,说是得了结婚脑晚期,无药可治了。” 纪荷笑了笑,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背后有人喊她名字,扭头一看,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正笑着看她。 她花了点时间回想,才想起这个有点眼熟的男人是林至安。 她弯唇朝林至安微微颔首,也朝他旁边的陌生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头,继续和芝宜讲电话,一边在这条美食街上寻找今晚的晚餐。 芝宜问刚才是谁在叫她。 “就是去年追尾我车的那个,”纪荷停顿了下,“忘记告诉你了,他和你之前追得偶像好像是朋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俩咋这么有缘啊,出个门都能遇上。” “我哪知道呀,巧合呗” 曲芝宜:“真巧,在你离婚后马上就出现了。” 纪荷:“......” 两个人瞎掰扯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纪荷在街上走走停停,闻着各种香味却提不起想吃的劲儿,心想着回去煮前几天从家里拿的饺子吃得了。 往回走,再次遇见了林至安,和他一起的男人不在了。 两人微笑地打了招呼。 “我是半个月前来北京的,这次会停留久一些。”林至安说,“上回和你说话还是在去年了,你现在听我的普通话,有没有觉得更好了?” 纪荷:“很标准了,你不提我还忘记你是从香港来的了。” 林至安笑了下,转而看见一家卖老北京小吃的小店,来了点兴趣,“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在美容院门口你请我吃了板栗,这次我就请你吃你们当地的小吃怎样?” 纪荷看他指得方向,犹豫了会儿才点头。 林至安也是个爱挑战的人,点得第一个小吃就是豆汁儿。 “听说喝这个像是在喝下水道的水,我必须得尝尝。” “你尝吧,点一份就行。”纪荷笑,“我不喝。” 然后她就看着林至安喝,看着林至安喝下第一口时就脸就变成了痛苦面具。 等他缓过来后,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纪荷脑海里不可抑止地浮现了陆浔之喝这个的画面,她甩了下脑袋,说:“你可以搭配着焦圈吃,或许会好一些。” 林至安拿纸巾擦了擦嘴,说:“真的假的,别骗我哦。” “你试试。” 店外面的大树下,江竟和陈笑笑鬼鬼祟祟地站在那儿。 “你真的要发给陆哥啊?我觉得那就是纪荷姐的朋友。”陈笑笑说。 江竟笑,“我也没说这不是她的朋友啊。” 下午去学校接陈笑笑,她嚷嚷着要来这边吃小吃,没想到会看见纪荷和一个男人进了这家店里,江竟不太清楚陆浔之和纪荷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步,陆浔之没说,他们也不好去问。 这视频拍得也没其他意思,就想刺激刺激陆浔之。 陆浔之在美国的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和心理疾病专家迈克尔医生在一起,偶尔会去一趟工作室看看。 “陆先生,你和我聊了这么多,还没听您提起过您和纪荷女士是什么关系?”迈克尔笑问。 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留着一头白色的自然卷,脸圆润有肉,笑起来很敦厚温和。 迈克尔曾经是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与行为科学临床教授,前几年辞职后,自己开了这家在北美很出名的心理治疗诊所。 陆浔之闻言微微笑了下,“不久前我们还是夫妻关系。” 迈克尔很惊讶,“现在不是了?” 陆浔之顿了下,说:“这不重要。” 迈克尔却说:“那她一定是位十分美好的女士,不然怎么会让您在离婚后还托了几层关系来找到我为她治病。” 结束和迈克尔医生的谈话后,陆浔之从诊所里走出来,外面天空湛蓝,他走到一旁坐下,拿烟时把调了静音的手机一同拿出来。 一打开,江竟的消息弹了出来,好几条。 他点了烟,才不紧不慢地点进去看。 江竟:[视频] 江竟:[偶遇你前妻纪老师] 江竟:[那男的还挺年轻,你认识不?] 江竟:[纪老师看着气色还不错,你就安心在美国待着吧。] 江竟:[诶不是,什么事非得离婚没几天就去办啊?劝你快点回来。] 江竟:[明天能回来么?] 陆浔之一目扫完江竟发得文字,最后重重地吐了口白雾才点开视频。 看完。 他的眼神已经沉了下去。 又播放了遍。 播完又再看了遍。 林至安? 一口接着一口迅速抽完整支烟,仰头靠在椅背上,苦笑了下。 她脸上能有笑容才是最重要的。 回复江竟:[忙,过两天回。] 江竟秒回:[真能忍。] 陆浔之:[就算是没离婚,她也有交朋友的权利不是么?] 江竟:[您这话听着就挺违心的,装吧,端着吧,到时候可别借酒消愁。] 陆浔之懒得搭理他,揿灭屏幕,沉默看着远方。 阿蒙一直在车上等着陆浔之,待会儿要和工作室的人去和投资方吃饭,目的地离这儿还挺远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下,他打开看,是陆浔之发来的,让他现在就订回国的机票,越早越好。 第四十九夜 周五下班后, 纪荷回家里吃饭,,他最近春风得意, 好说话得很。 教, 纪述第一个就不答应。 时候去过, 环境特恶劣, 没有自来水, 没信号没网络, 三天两头的停电,而且那儿的饭菜你肯定吃不惯,去了你就是吃苦, 你想让爸妈吗?” 随女士反手就是一巴掌,“你本科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见?” 纪述气咻咻地抱着脑门。 纪荷笑着慢慢说:“那儿的确是没咱北京好,但没你想得这么恶劣,我主要是想去那边散散心。” 纪述皱眉:“你想散心就去国外旅游, 我给你承担一半的费用。” “报名了?”随女士问。 “还没有, ”纪荷说,“想着得先和你们商量一下。” 随女士垂眸夹了个青虾进碗里, “你自己做决定,那边条件苦, 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素质,你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 纪述忙附和:“就是,在这儿还有我照顾你, 去了几千公里外的地方我可不能随叫随到啊,到时候你出了事,求爷爷叫奶奶都没人理你。” 纪荷掐他, “闭嘴吧你。” ... 最近纪荷文思泉涌,完全不卡文,轻轻松松就能敲出一两章的字数,她喝了口水,正想出去看看猫在干什么,键盘边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是陆浔之发来的微信,说申请探视大白大橘。 她默了几秒,看了眼时间,回复:[现在吗?] 刚从机场刚赶到丰台的陆浔之抬头看了眼八楼开灯那间,然后低头快速打字:[你不在家吗?不在家的话就改天吧,太久没见它俩了,要是这就把我忘记了,多对不起我给它们喂得冻干。] 纪荷:[那你来吧。] 这回复完还没到五分钟的时间,门铃就响了。 可能是有阵子没见过陆浔之的缘故,打开门的那瞬间,门口站着的男人令纪荷眼前一亮。 “纪荷小姐,好久不见。”他说。 纪荷微微愣了下,对这个从陆浔之嘴里说出来的陌生称呼感到有点别扭,她垂眸走到一边让他进来。 陆浔之看她一眼,抬脚,黑色大衣有意无意擦着她纤细的胳膊过。 纪荷抱着右胳膊来回摩挲了下,“它俩两个小时前吃了猫粮,冻干喂少一些。” 陆浔之看她往书房走,把脱下的衣服放在沙发,在附近商店买来的巧克力棒也一起放下,大步走过去挡着她的路,低眸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眉头皱了下:“怎么瘦成这样?最近吃不好也睡不好?” 纪荷温声回答:“都挺好的,让一下吧,我得去备课。” “你这样看着就很不好,”陆浔之虽然是让开了,但语气稍微强势了些,“吃饭是最基本的,我希望你一日三餐都能正常吃,这样瘦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这话说完,他察觉到自己的语气,立即就后悔了,又两步过去拉住纪荷的手,“抱歉,我刚下飞机,太累了,并没有要凶你的意思。” 纪荷异常惊悚地瞟了陆浔之一眼,然后回答他的话,“我比你更在意我的身体,饭当然有在好好吃,而且我也没瘦。” 说着她就走到沙发旁,脱了鞋子,踩到电子体重秤上,眼神示意陆浔之过来看。 陆浔之走过去,看了看体重秤上的数字,瞬间安了心。 比上回在小洋楼称得时候还重了一斤。 他给出建议,“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增重至少十斤。” 纪荷穿上鞋子,扬唇笑了下:“十斤对我来说是个很可怕的数字,你看完就自行离开吧,我还得忙。” 陆浔之看着她走进书房后,转身往厨房去,打开冰箱看,里面除了些用盒子装着的小菜和几个鸡蛋就没其他的了。 他倚在料理台边,拿出手机给阿风打电话,让他去超市买蔬菜,肉类的话要去二十四小时生鲜市场买,那边会有新鲜的。 等阿风买菜回来的期间,陆浔开火蒸了碗鸡蛋羹,熟了后放温才端去给纪荷。 轻声叩了几下书房门,没人回应,他过了几秒后又叩了次,还是没反应。 “纪荷?”声音大了些。 “啊?”终于有回应。 他问:“能进去么?” “进。” 门推开,纪荷也停下了笔,扭头看着陆浔之。 陆浔之扯了几张纸垫在碗下面,小勺子向着纪荷的方向,面不改色道:“我记得你每次到这个点都会饿,凑合着吃吧,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纪荷确实有点饿了,而且这鸡蛋羹特别的香......这毕竟用得也是她的食材,总不能浪费是吧,严禁和食物对着干! 她明朗地道了声谢,然后反驳,“冰箱里这么多小菜你都当看不见吗?” “那些不——” “都是随女士特意给我做的。” 陆浔之及时改口,“看着是好吃,但你不觉得天天吃会感到腻么?” 纪荷把鸡蛋羹移到面前,看了眼他透着疲倦的眉眼,心叹一息,而后露出温和完美的笑容:“不觉得会腻,你出去和猫玩吧,我吃完还得忙,你不是说刚下飞机很累吗?” ‘不累’俩字陆浔之差点脱口而出,他紧盯着纪荷的笑颜看,薄唇轻启:“挺累的。” 纪荷点头,“那你早点回家休息,谢谢你的鸡蛋羹。” “我不走。”陆浔之转身留给纪荷一个背影,走了两步,又突然来了一句,“我现在不走,还没有给大橘它们喂冻干,吃完发个消息我,一起洗了。” 纪荷默不作声看着鸡蛋羹。 ... 阿风速度很快,也因为他就住在这附近,这两天才搬过来的,陆浔之说以后都不用再给他开车了,还给他介绍了份和他所学技能相关而且时间方面很自由的工作,不过司机这份工作的工资照样付给他,但必须是能保证纪荷姐这边有事的话要随叫随到。 他把两个大袋子放在料理台上,“陆哥,我帮你弄吧。” 陆浔之说:“回去吧,明天不是第一天上班么,早点休息。” 阿风没出声直接上手,动作利索的帮陆浔之把各种配菜都洗干净才离开。 陆浔之知道纪荷一忙起来就不爱炒菜吃,所以买得都是煲汤食材,一种肉类搭配着其他熬汤辅料,有些肉开火焯了水,洗净后装进真空袋里抽干里面的气,把写好的标签贴上,再放进冷冻里。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他从橱柜里把汤锅给拿出来洗干净,顺手把一些碗碗筷筷都洗了遍,明天得让人去买——算了,搬吧,把小洋楼那台洗碗机搬过来,买新的她应该不会要。 厨房也收拾干净后,陆浔之看了眼时间,而后出去往书房走。 纪荷正好出来,一看他还在,湿润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反应了几秒,“你怎么还没回去?” 陆浔之沉默地把大衣穿上,这期间脸上情绪不明,穿好后好脾气地笑了下,“马上就走。” 冻干还没喂。 “明天我让人把小洋楼的洗碗机搬过来,冰箱里有给你弄好的汤包,一周的量,下班后别偷懒,至少炖点汤喝。”他抓了把冻干洒在猫碗里,然后又进了厨房洗手。 纪荷站在厨房门口,默默的给他让路。 在陆浔之过来时,她说:“谢谢你,其实这些我自己能做的,咱俩已经没关系了,你不必总为我操心。” 陆浔之停在她面前,声音里含着笑:“就给你弄这一次,真以为我天天都来给你弄?” 纪荷抿唇,抬眸看着他,忽而道:“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说实话,这情况太不正常了,哪有离婚了的夫妻还处得像他们这么和睦的啊,而且她暂时不想经常见到陆浔之。 陆浔之看着纪荷的眼睛,她眼睛的颜色很黑,总是泛着柔柔的水光,一点攻击性都没。 “的确该保持距离,但距离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隔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了,我就来见见它们也不过分吧?” 纪荷微蹙起眉:“什么它们......我说我和你之间。” “我和你之间完全很正常,首先我今晚一件越界的事情都没做,其次我是担心你晚上不好好吃饭会没体力。”陆浔之问她,“没体力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纪荷不接他的话,“不想知道。” “后果就是你连喂猫的力气都没,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猫。” 纪荷气极反笑:“你这理由编的,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陆浔之毫无预兆地靠近她,轻缓的嗓音中含着一丝温柔,“我的确是对你图谋不轨,也很明确内心的想法,我想和你复婚,但我没指现在,至少得等你身体好转,我们之间的隔阂消散之后再说。” 说罢,他走出客厅,声音还在继续着,“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纪荷这才从陆浔之那一番直白的话中回过神,她扭头说:“我暂时不想和你频繁见面。” 陆浔之站着不动,也不回头,小半晌后咽下一涌而上的苦涩才出声:“你指得频繁是几天见一次算频繁?” “至少不能是一周来一次,大白大橘会闻气味,你几个月不来它们也不会不认识你。” 他回头看她,“十天?”语气听着不是特别情愿。 纪荷:“一个月。” 陆浔之嘴唇微挑:“我记得五月份我在洛杉矶待了九天,回来后大橘不止不记得我,还对我哈气。” 纪荷回忆了下,似乎真的是有这回事,她斟酌着,“那就半个月吧。” 这和陆浔之想象的隔一天见一次区别太大,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但这事情不能着急,得给纪荷喘息的空间,他试图商量:“能申请一周一次么?你在书房,我不打扰你,每次来半小时自动离开。” “半个月。” “...十天。” “一个月。” 陆浔之无奈看着她笑:“好,半个月。” 换一个角度想,至少纪荷是愿意见他的。 “出去的时候注意脚下,别让猫给跑出去了。”纪荷说完这句,进了厨房,她得煮点热水,快到吃药的点了。 以为陆浔之这次会走,结果没多久,他就又出现在厨房,进来时纪荷在走神,双手撑在料理台上,热水壶里的水装得太满了,一沸腾后便从上面溢出来,热水快要流到她手边时,手腕被轻轻一拽,整个人都远离了料理台。 她回神,不明所以地看着陆浔之。 陆浔之先把电源给关了,然后把水壶里没完全烧开的水给倒掉,拿抹布擦干净台面才重新煮了壶。 纪荷明白过来后心有点虚,陆浔之不来,她那手可能就要被烫到了。 “有时候注意力很难集中吗?”他忽然问。 “啊?”纪荷迟钝地点了下头,“最近比较容易走神。” 陆浔之抿紧唇,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找到迈克尔医生的资料信息,把手机放在她手上,“上次从瞿文译那儿看了你所有的病历,这周在洛杉矶见了这位心理疾病专家,和他见了几次面,迈克尔医生对你的情况已经掌握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需要你亲自与他见一面,这样他才能根据你的情况来为你量身定制一套治疗方案。” 他看着纪荷的脸色,嗓音放低到近乎哄人的语气,“纪荷,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美国散散心。” 纪荷默了许久,心里除了惊讶以外还有在离婚后陆浔之仍然会为她的事百分百上心的无奈心情,同时心头也微微发酸,讲心里话,她离婚后并没想过未来有一天会和陆浔之复婚,她现在比较为自己着想,那便是把病给治好,她不想做个因为患上抑郁症而自甘堕落的人,她想有个非常健康的心理。 她把手机还给陆浔之,才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如果是其他事,纪荷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这关乎到她的病,她不想矫情。 “陆浔之,谢谢你。”她看着陆浔之,眼睛里蕴满了真诚的感谢。 陆浔之不想听道谢的话,他微垂着眼,“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毕竟,你原本是可以好好生活的。” 复发的源头在于他,他得负起全部责任。 这些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想要弥补完自己所带给纪荷伤害,这条路他需要走得很远。 他低声:“纪荷,平时如果不想一个人呆着,可以给书蔓打电话让她过来陪你说说话,她最近闲,时间很多。” 后面的水刚好烧开了。 陆浔之也真的离开了。 纪荷走到阳台,看着下面一直没启动的车,心中滋味难言。 ... 未来的一周里,纪荷每天下班第一件事便是炖汤,七个汤包全是她爱喝得汤,确实很方便,开火炖放调料就什么也不用做了,还容易收拾。 曲芝宜的回程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推迟到了今天,纪荷吃过午饭后开车去机场,等了近四十分钟才见到人。 她俩又旁若无人地抱了起来。 宋尧去东南亚出差了,所以今天的时间是她们姐俩的。 晚上去吃了新加坡的娘惹菜,再去影院看了场电影,回到丰台已经是深夜十点了。 陆浔之的车停在暗处,沉默看着前面出现的纪荷,他不知道能以什么身份去感谢曲芝宜,比较她的回来,让纪荷脸上重新挂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些天他几乎是数着天数过,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也幸好他找着了工作以外的事情来麻痹对纪荷的思念。 陆浔之在今年七月的时候到郊区买下块地皮,现在已经开工了,那边山好水好,环境清幽,空气宜人,很符合纪荷无意间提过很宜居的地方。 她对房子有向往,不是大别墅小洋楼,而是一个带院子的平房,早起能看见山林里的雾,夜晚能仰望满天繁星,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 曲芝宜贴着面膜把洗衣机里的衣服给拿出来,快晾完时往楼下看了眼,其实也看不清,但她就莫名觉得那车是陆浔之的,回来时就见这车停那儿了,当时只注意到是豪车并没多想,她扭头把纪荷给喊了出来。 “怎么了?” 曲芝宜指了指,“楼下那是不是你前夫的车?” 纪荷走到围栏边上,往楼下认真看了看,轻声说:“是他。” 天气预报今夜有雨,这雨只要下了,温度便会急速下降,正式迈入寒冬。 “咱十点回来的,现在快十二点了,”曲芝宜受不了阳台的冷风,边说边跑进客厅,“回来的时候他车就停那儿了。” 纪荷没说话,最后再看了眼,转身进去。 “他怎么个意思啊?想和你复婚?” “嗯,”纪荷坦诚,“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曲芝宜惊讶地挑眉,“你们离婚到现在也一个月,他可真着急,我记得你不是写过一本言情嘛,那里头男女主分手,你不是让人家分开八年才重逢和好吗。” 纪荷本是在看手机,听到这话抬眸看芝宜,笑问:“所以呢?” “你也晾他个几年,看他表现再决定。” “想什么呢你,”纪荷走到她旁边坐下,“这是现实生活,可不是世界。” 曲芝宜笑笑,瞅了眼她的手机,“在给他发消息?” “嗯,我让他回去。” “答应了?” 纪荷点头,“说马上就走。” 曲芝宜一脸深意,“还挺听你的话,我以为他会玩让你心疼那招,不肯走,偏等到下雨,要你着急心疼。” 江竟的确是给陆浔之出了这招,扮苦情男人博取同情心,再加上纪荷容易心软,淋场雨发个烧准能行。 陆浔之瞧不上这损招,这解决不了他们曾经存在的问题,让纪荷心软的确很简单,但他不想她委曲求全,他要堂堂正正去取得她的原谅,重新获得她的信任。 他当然也不会告诉江竟,曾经他陪着纪荷看偶像剧,几乎每部都会出现以让女主心疼的方式得到复合,每当纪荷看见这一幕,她整个人是心如止水的,偶尔会冷笑,并且吐槽电视里的男主行为幼稚...... 纪荷回答曲芝宜的话,“我心疼啥,他在车里,雨是在外面下的,降温车里也有暖气,而且他很抗冻。” 曲芝宜:“......” - 隔天上班,纪荷到办公室里才知道支教的名额沈期已经申请了。名额是这样安排的,他们这片区域的学校共有四个名额,再加上一个生活老师,京一也才一个名额。 她本想着今天去把申请提交年级组长,却没想到沈期会先她一步。 罗老师端着茶杯走到沈期旁边,连连叹气:“沈老师,你一走,咱年纪就没有年轻的男教师了。” 沈期说:“这办公室里的几乎都是有家室的,就我一个没牵挂的,去那边体验下与现在不同的生活,或许还能收获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沈老师,您可真乐观。”罗老师再次叹气。 周三下午,办公室里只有纪荷还有沈期,今天事情多,需要加班。 沈期在改卷子,垂着眼睛,很快,他察觉到了来自对面纪荷的视线,停下笔,笑着看她,“纪老师,有什么指教吗?” 纪荷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走廊传来钟老师的声音,她忙说:“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下班一起走可以吗?” 沈期愣了下,随即点头。 刚好沈期今天也没开车,便坐纪荷的车回了,他还挺好奇纪荷怎么搬回小区住了。 在车上时,纪荷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去?”沈期满脸的惊讶,下意识瞥了眼纪荷的手指,并没有戒指,他按捺住内心的疑惑,说,“那边的环境你可能会很难适应,况且下学期你要带初一,学校应该不会让你去。” 纪荷看着前方,道:“我并不是临时起意,和家人商量过才决定去的。” 她笑笑:“却没想到你会先一步。” 沈期沉默半晌,“如果你真的做好决定了,那我把名额让给你。” 为了表示感谢,纪荷请沈期在小区附近的麻辣烫店饱餐了一顿。 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沈期从纪荷车上下来,他没立即走,手撑在副驾驶门上,“纪老师,你——”他怕自己的问题太冒昧了,一时又不到该怎么委婉去问,眼睛也不自觉盯在纪荷没戴戒指的手上。 纪荷顺着他目光往自己手上看,顿时明白过来了,“我决定去庆城和这个没什么关系。” 沈期心中了然,笑了笑,他把车门关上,挥手和纪荷道别,“那纪老师,明天见。” 纪荷心情挺好的,所以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家门口的陆浔之时也只是惊讶,嘴角还是上扬着的。 陆浔之抬眸看过去,“纪荷小姐,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她完全不记得今天距离陆浔之上次过来已经有十五天了。 看着纪荷的笑,陆浔之那一肚子怨气也没了,他下班后就开车过来,期间给纪荷发得消息都石沉大海,怕显得自己很沉不住气,所以便没打电话,耐心地等了快四个小时。 他平静地说:“我来看大白大橘。” “已经有半个月了吗?”纪荷掏出钥匙开门,没察觉到陆浔之眼里一闪而过的幽怨。 门“咔嚓”打开。 陆浔之跟在纪荷后面进去,问她吃晚饭了吗。 “吃了。”纪荷吩咐陆浔之先给猫喂猫粮,“要倒点益生菌,大橘这两天拉肚子。” 陆浔之去在置物架上找到宠物益生菌,“和曲芝宜一起吃得晚饭?” “和我们年级的沈老师。” 据陆浔之所知,京一姓沈的老师只有一个。 纪荷喝了杯水,也给陆浔之倒了一杯,坐在沙发上看他认真喂猫的侧脸,不算那晚他出现在楼下的话,这小半个月里他很遵守约定,并没有来打扰她,微信上也只是每天给她分享一篇文章,其余时间都很安静。 “陆浔之,我考虑好了,等寒假的时候去美国见迈克尔医生。” 第 五十夜 纪荷是五班的监考老师, 她站在课室前门,眼睛迅速把这个班四十几,看着都很老实, 多。 她把手背到后面, 在课桌过道里慢慢走, 来看猫, 她忽然说愿意去美国治间一扫而空。 他好像变了很多, 喜与悲表露出来了。 … 今天又是晚下班的一天, 纪荷走得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外面黑灯瞎火,保安大叔打着手电筒在巡楼。 她把车停在了校门口, 天冷到要穿大棉袄的程度,昨天睡太晚导致早上赖床, 出门急匆匆忘带大衣,身上就一件毛呢小外套。 这都怨陆浔之,昨晚喂完猫后说一天忙得都没时间没吃饭, 她看他的样子的确是瘦了很多, 便让他去厨房随便弄点,结果没多久阿风又提着大包小包的来, 把她的冰箱给堆满了,然后三个人一起涮了火锅, 她吃撑了,完全睡不着。 ... 纪荷裹紧身上的小外套,快步穿过校道, 眼睛无意间一瞟时看到校门右边蹲着个小身影。 她吓了跳,毕竟这会儿风很大,梧桐树被吹得唰唰作响, 再搭配上她人的脑洞,是有些惊悚。 确认没看错后,纪荷小跑过去,停在小身影面前定睛一瞧,是个很清秀的小女生,穿着京一的校服,书包抱在胸前,脸上表情委委屈屈的,还有泪痕,看见她出现,唇便动了动。 “老师。” 纪荷应了声,然后蹲下与她平视,“你是初一的学生吗?”对她来说是有点眼生。 “嗯,我叫边简。” “边简。那你在这儿干嘛呢,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回家呀?” 边简垂下浓密的眼睫,声音里有很明显的哽咽:“我哥哥说今天会来接我的,我要等他来才能走。” 纪荷迅速了解了通,原来边简的哥哥居是娱乐圈的明星,平时都很忙,答应了今天来接她去吃麦当劳,结果从放学等到现在都没出现。 小姑娘执拗得很,哥哥不出现就不肯走。 “你记得他的手机号码吗?”纪荷掏出自己的手机,“你给他打个电话。” 边简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在纪荷手机手按了排数字。 打出去后,虽然是通了,但没人接。 纪荷看边简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她温声安抚:“可能是还在忙,你别急,或者给你爸妈打电话。” 边简犹豫半晌,再次输入了个号码,这次倒是有人接了。 “喂。” “至安哥,我哥哥怎么还没来接我啊。” 纪荷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微微一挑。 “嗯,好,我现在和老师在一起,很安全的,好。”边简把手机给纪荷,“老师,您能和我这个哥哥讲两句吗?” 纪荷点点头,接过手机,客气道:“你好。” “纪小姐?”林至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听筒里的声音是纪荷。 “你好,林先生,”纪荷眼神示意边简跟自己进保安亭里面等,外边风太大,两个人都冷得缩了起来,“你能联系上边简的家人来学校接她吗?再晚点这天就更冷了。” 林至安那边已经穿好外套拿车钥匙下楼了,“他家人今天都不在北京,纪小姐,麻烦你陪边简等我过来,二十分钟就能到。” 边简那工作连轴转的哥哥下午已经飞青岛去出席活动了,估计早就忘记答应过要来学校接她去吃晚饭。 保安亭里有个小型的烤火炉,保安大叔瞧纪荷还有边简都穿得单薄,忙把火炉挪到她们那边。 “老师,你认识我哥哥吗?”边简忽然问。 纪荷仔细回忆了下:“好像在娱乐新闻上看过你哥哥的名字。”而且还是和某一线女演员的绯闻报道。 边简一听这话就打开了话匣子,把刚才失落的情绪抛之脑后,开开心心给纪荷介绍起自己哥哥的职业生涯。 林至安到京一门口时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原因是路上堵了一小会儿的车。 他解安全带下车,一路跑进保安室,打开门先是看向站起来的纪荷,笑含歉意:“来晚了,路上堵了会儿车。” 纪荷无言笑了笑。 边简背起书包走到门口,仰头问:“至安哥,你真的会带我去吃麦当劳吗?” 林至安摸摸她的脑袋,“当然是真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纪荷把烤火炉还给保安大叔,拎包和他们一起走出校门。 “纪小——”林至安笑笑,“应该叫你纪老师,没想到你的主业会是边简的老师,今天多亏纪老师陪在边简身边,不然出了什么事,边家那边会乱套。” 纪荷脸色微微严肃:“边简毕竟还这么小,家长确实要多注意,你瞧她,穿得也少。” 林至安一副受教的表情,一边脱自己衣服给边简,一边说:“家长确实该批评,但纪老师你穿得也挺少的。” 纪荷很自然地说:“大人嘛,体质好。” 说罢她看抬腕看了看时间,“我得走了,边简,回家喝点热汤驱寒,明天见。” 刚转身,边简喊住了她,让她一起去吃麦当劳,说是要感谢她的帮忙。 “不用啦,”她转身笑说,“你和这位哥哥去吧,老师得回家吃饭。” 边简性子就是很执着的那种,非要纪荷一起去,林至安站在一边没出声。 “奶奶和我说要懂得知恩图报,老师,你就一起去吧,不然我整晚都会记得这事情,然后睡不着。” 纪荷闻言看向林至安,他只是耸肩笑了下,没发表任何意见。 “老师......”边简走过来拉住纪荷的手,她之前就在学校见过这个老师很多次,纪老师和学校很多老师都不一样,她看起来很平易近人,长得也很漂亮,所以边简想和她亲近些。 能和自己喜欢的老师变得亲近,听起来就很美妙。 纪荷还是去了,她大概有五、六年没吃过薯条汉堡和店里其他油炸食品了,觉得很新鲜,便拍了几张照上传到朋友圈,只是她没注意到,其中有张照片把对面林至安的手也给拍了进去。 “那周末的时候哥哥能回来和我们一起去滑雪吗?”边简问。 林至安把刚端来的热饮放了杯在纪荷面前,“可以,他周末会在北京,你放心。” 纪荷道了句谢,而后拿起热饮喝,一边回复曲芝宜的微信。 边简顿时喜上眉梢。 林至安看着对面咬着吸管、眼睛专注在手机上的纪荷,同时也瞥了眼她光溜溜的无名指,“纪老师,你会滑雪吗?” “会,”纪荷说,“但不是特别会,只能在初级雪道上滑滑。” 曲芝宜昨天还和她说周末去滑雪的呢,她还在考虑,因为滑雪场最近才开,这时候去肯定人很多。 林至安温声道:“我还是个菜鸟,准备找个教练带带才行。” 边简忽然嘟囔了句:“纪老师要不要周末和我们一起去,我也不会,我想要纪老师教教我。” 林至安捏了下她的脸,“纪老师周末很忙,你呀,就让你哥教你。” “哥哥肯定要和祝姐姐一起玩儿,他才不管我,”边简有些嫌弃地嘟嘴,“至安哥你又不会......” 林至安哭笑不得,满眼无奈看着纪荷。 纪荷考虑了下,也不是不行,反正周末她也没什么事情,便说:“你们去哪个滑雪场,我周末和我朋友一起去,边简要是不嫌弃的话,纪老师可以教你点入门的滑雪技巧。” “不嫌弃不嫌弃,我开心都来不及呢。”边简笑得眼睛弯弯的。 林至安眼里也闪过笑意,他低头拿出手机,“纪老师,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待会儿把地址发你,或者周末我们来接你们一起去。” 纪荷没多想,指尖滑开手机屏幕,把二维码给他,“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 陆浔之一直坐在车里,眉眼冷然,里头没开暖气,他也不觉得冷。 距离他看见纪荷朋友圈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那会儿刚从公司出来,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进纪荷的头像去看,发现她更新了朋友圈,接着便从最新的内容中看见了那块入镜的男士手表。 他忍住想打电话给她的冲动,导航了学校附近的几家麦当劳,开着车转了几圈都没看见纪荷,最终他还是低头笑笑,笑自己的行为幼稚,然后把车开到丰台,耐心地等着她回来。 人一旦安静下来,脑子就免不了高速运转。 陆浔之希望自己能停止思考,可他无法做到。 从那条朋友圈的内容可以感受到纪荷心情不错,他一边欣慰她有好心情,一边却暗暗嫉妒着能和她一起用晚餐的男人。 那张照片很刺目,当时他有了想把手机捏碎的举动。 其实陆浔之可以这样安慰自己,纪荷只是和曲芝宜一起吃晚餐,而对面坐着的人肯定是宋尧。 可他很了解纪荷,如果是和曲芝宜出门,那发得朋友圈必定会她们俩的自拍照。 她也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从未会强行插入朋友的约会。 所以说,对面的男人会是谁? 林至安?沈期?或者他所不知道的,纪荷的其他男性朋友。 陆浔之垂眸,看着自己还戴着婚戒的手,想起离婚后的见面就发现纪荷空荡荡的手指。 他一直都知道她身上最引人瞩目的点,不过分张扬的美,恬静温和的气质,轻而易举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他相信只要她的戒指一摘下,周围蛰伏已久的蜜蜂们必定会一涌而上。 在愈发煎熬的等待中度过两小时,前面终于亮起了车灯。 本不想下车,远远看着人安全到家就好,可纪荷一身单薄的衣着出现在视野里,室外温度现在接近七度,谁不是裹个羽绒服才出门。 纪荷吃完麦当劳后没直接回家,去曲芝宜那儿坐了会儿才走,她还拿了箱桔子给她,说是宋尧下属送来的,很多,不快点吃完会烂。 她哆嗦着身子伸手到后备箱去搬,手刚挨到冰凉的纸壳,身上忽地一暖,还没反应过来,一张熟悉的侧脸映入眼帘,对方抿着唇,眼微垂着,肩膀挨着她的,双手放在那箱桔子上,轻而易举就搬出来。 “你——”她心脏跳动得极快,刚开口,陆浔之视线瞥向她身上,眉眼隐隐不悦,然后抱着桔子,转身往单元楼门口去。 纪荷也往自己身上看了眼,然后抓住披在肩上的陆浔之的衣服,赶紧关了后备箱,锁好车进去。 陆浔之在等电梯,漆黑的眸盯住屏显上跳跃的红色数字看。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纪荷看陆浔之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便要把衣服还给他。 陆浔之余光里看到了她的动作,“穿着吧,这里也冷。” “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他接着又道。 电梯到达一楼,“叮”一声门开了。 纪荷先进去,后面还有其他业主,她按了楼层数便退到角落里。 陆浔之本是和纪荷隔着半边肩膀的距离,但随着进电梯的人越来越多,怕有人回撞到她,便大跨一步走到她面前。 面向她,看着她。 “快点快点,别等下一趟了,还能进。”有人说。 电梯里又挤进来两个成年人。 纪荷的前襟和桔子的箱子碰在了一起,她呼吸之间都是陆浔之身上清寒的气息,足以见得她和他的距离有多近。 他就是故意的。 眼睛还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看。 可能是电梯逼仄,人还多,空气不流通,才会导致她耳朵迅速热了起来。 她低着眼皮子忍了会儿面前人的视线,直到电梯在三楼停住,有人出了去,她抬起眼,对上那双深邃幽寒的黑眸,脸颊微微泛着红,神情分不清是恼还是羞,手放在箱子上推了推,用口型和陆浔之说:你转过去。 他丝毫不动,口型回她:不好。 她问:为什么? 陆浔之看着她染着红晕的脸,忽然就扬着唇笑了。 纪荷见他居然还笑,彻底恼了,用了点力去推箱子。 她发誓自己真的真的只用了一点力!结果陆浔之身体却往后面仰了,刚好后面那大哥刚结束了个很让人气愤的电话,被这样一撞,顿时就恼了。 “干什么啊,没见着前面有人么?” 纪荷真没想到陆浔之会变得如此弱不禁风,赶紧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上一秒还赖在人家大哥背上不起来,见她去拉了,便主动往她这边凑,再加上她这一拉,两个人靠得更近了,只要陆浔之低头,下巴就会碰到她的额头。 而那大哥还在说。 “撞到人了知道吗?”电梯里的人全看了过来,特别是旁边的两个女业主,眼神好像在说你们在电梯里秀什么恩爱啊。 纪荷很不好意思地抿紧唇,脑门压在桔子箱上。 打算装死。 陆浔之忍着唇角越扩越大的笑,先前低落的情绪也消失殆尽,扭头和那位大哥道歉,“很抱歉,手上抱着东西,刚才没站稳才撞到了您,有撞疼的地方吗?” 大哥见陆浔之这样诚心好态度道歉,他也不是个不依不饶的人,“算了,没什么事,你可以把东西放地上,拿着也辛苦。” 这个小插曲随着那大哥的出去而结束。 纪荷还把头压在箱子上装死,眼睛一直瞟着左侧的人,准备等她们走了再抬头。 等啊等,到达七楼时终于是她们出去了。 纪荷慢慢地吐了口气,正想抬起头,耳边忽然传来陆浔之的说话声。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发出。 “怎么办啊,纪荷,你身边出现其他男人的话,我真的在意得快要疯了。” 第五十一夜 纪荷心跳快了半拍, 发颤的睫毛扫着纸箱,视的手指,察觉经离开后, 她深吸口气, 抬起头, 直视着陆浔之, 神色微微复杂。 她得承认, 而心跳加速, 离婚后的每一天,她都装作过往一切不复存在,甚至是强迫, 裹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透半分。 而陆浔之一, 这也令她迅速察觉到了危险。 不可以,至少如今的情况不可以,她首先是要治好病, 才能用健康的心情。 “陆浔之, 我只想和你说真话,”她说, “我并没有想要和你复婚的想法,更没有在近期就去认识其他人的想法。”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 电梯也来到了八层。 “叮”一声,门缓缓打开。 陆浔之目光在纪荷脸上停留,听到那句没有复婚想法时自己的情绪并没有一落千丈, 也许是早有预料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扬唇笑了下,单手抱着箱子,另只手抬起揉了揉纪荷的脑袋, “我知道我着急了,也许是在害怕,怕你哪天会走向其他人。”顿了顿,又道,“复婚这条路我清楚地知道会很漫长,但如果是谈恋爱呢,以重新了解彼此的方式去探索。纪荷,我们曾经是认识没多久就进入了婚姻的殿堂,并没有走婚前的其他恋爱流程,我只是希望,倘若哪天你有了想法,能不能优先考虑我。” 他看着纪荷的眼睛,嗓音温柔:“毕竟,你栽得树,只有你能乘凉。” 说完这一番话,陆浔之把要从她肩上滑落大衣给整理好,再转身去把自动关上的电梯门按开。 不知是谁又把走廊的窗给打开了,冷风徐徐涌入,纪荷激烈鼓动的心脏终于在刺骨的凉意中慢慢平复。 她踏出电梯,看了眼立在家门口高峻的男人,他面向着她,脸上不复刚才讲那些话时极尽温柔的神情,此刻淡淡的,眼中含着些打量般的笑。 她被瞧得脸热,不满地嘀咕着:“能不能不要在大冬天忽然讲些奇奇怪怪的冷笑话。” 陆浔之不说话,看着她走过来把门打开。 他跟在后面进去,把箱子放在沙发边上,大白大橘竖着尾巴过来蹭腿,然后,他听见了句很残忍的话。 “今天算是你使用了一次探视权,所以下次来看它们的日子,是在一个月后。” 陆浔之收回想抚摸大白脑袋的手,眉梢抬了抬:“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斤斤计较。” 纪荷站在阳台门口,从架子上拿了个鲨鱼夹,很随意地将头发抓在脑后,露出了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她扭头看着陆浔之微笑:“那请问我和你之间,谁说得算?” 陆浔之目光从她的脖颈上滑过,低声说:“当然是你,我都听你的。” “可这件事不能,”他迅速做了个抉择,“我现在就走,你当做今天没见过我,十四天后我依然能出现在这里。” 说话间,陆浔之已经拿起大衣,阔步往门口走去,狠心不理会大橘的挽留声。 他走得很快,纪荷打开门去看时人已经不在走廊了,电梯在往一楼下行。 她关上门,转身就对上端坐在门口的两只猫圆碌碌的宝石眼。 眼花了吗?怎么从它俩眼中看见了幽怨。 ... 纪荷从柜子里找到剪刀,正要划开桔子的箱子,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过来一看,居然是陆浔之的来电。 她不紧不慢地按下接通键,打开免提,手继续去开箱子。 “纪荷。” “嗯?” “穿上外套到阳台来,外面下雪了。” 纪荷站起来,走到玻璃门边上朝外面张望,然后去卧室拿了件外套穿才出去阳台。 真的下雪了,今天的初雪比去年来得要早。 上年初雪的时候,纪荷仰望着雪夜在心中默默许愿,要努力住进那个人的眼睛里,这一年初雪,她似乎已经成功了,但时过境迁,轮到她给不了那个人任何回应。 耳边的手机在沉默了一阵子后再次发出了低缓的声音。 “纪荷,去年的我很混蛋,想对你好却不愿意低下姿态,自认为是在对你好,却在不经意间让你感到难过,谢谢你包容曾经很笨拙的我。” 他问她:“你是不是说过在下初雪时可以许愿?” 她看着楼下站在车边、一直在往这里看的陆浔之,拭去眼角的湿意,而后“嗯”了声,“你不信这个的。” 陆浔之轻笑:“那我许愿——” “纪荷余生平安喜乐。” - 周末的早晨,纪荷出现在曲芝宜公寓楼下。 没一会儿的时间,右边门口走过来两个人,她把副驾驶的窗打开,笑说:“宋老师,今天的芝宜是我的哦。” 宋尧也笑道:“放心,我不和你抢。” 曲芝宜打了哈欠,手肘捅了捅宋尧,“东西放后备箱你就上楼吧,别趁着我不在你就去打扰我爸妈。” 她打开车门坐上去,懒懒散散扣着安全带。 宋尧从后备箱绕到副驾驶,对纪荷说:“路滑,开车注意安全。” 纪荷比了个ok的手势。 这边过去滑雪场大概一个半小时,纪荷昨晚难得睡得好,一路精神,而曲芝宜一路瞌睡。 在停车场停好车,两个人背着滑雪装备往入口走,取完票后进入单板厅到更衣室换雪服。 纪荷的雪服是淡粉色的,是大前年的时候买的,本以为会比较难穿进去,结果裤头反倒还松了。 边简他们堵了会儿车,刚进停车场,曲芝宜在初级道找了找感觉,然后就直接坐缆车去了高级雪道,而纪荷留在原地等边简过来。 五分钟后,边简没等来,反而是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 江竟和陈笑笑,还有瞿文译和肖雯,她戴着雪镜,大大方方地冲着朝她投来迟疑视线的肖雯笑了下。 肖雯这下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了,她慢慢走过去,“这么巧,你自己来的?” 纪荷摘下雪镜,说:“我和几个朋友一起,他们还在换衣服。” 见肖雯走过来,江竟几人也过了来,互相打了招呼,并没有因为陆浔之已经和纪荷离婚而把关系弄得尴尬。 江竟扬唇:“我们中午在雪场外的餐厅订了位子,纪老师要不要一起?” “我们人比较多,”纪荷笑笑,“就不打扰你们了。” “行。”江竟揽着陈笑笑,“那我们先玩儿去了。” 肖雯朝纪荷挥了下手,“玩得开心。” 他们几个就陈笑笑不会,江竟留在这儿教她,肖雯和瞿文译是老手,直接坐缆车去了。 “纪老师。”身后传来声音。 江竟还没走远,好奇地扭转头去看,有两男一女一小姑娘出现在纪荷身边。 他怎么瞅着那高个点的男的这么眼熟呢。 “笑笑,你过来看看,那蓝色雪服的是不是咱俩在小吃街上看到的那男的?” 陈笑笑摘下眼睛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点头,她记得那个男人笑起来特别的温柔好看。 “你不会又要给陆哥拍视频吧?” 江竟很认真给陈笑笑分析,“你瞅瞅那小子的眼睛,是不是都要长纪老师脸上了?我是陆浔之哥们吧?” 陈笑笑懵懵地点头。 “那他竟然都说要把人给追回来,身为他的好哥们,我能坐视不管吗?” 陈笑笑下意识就说不能,然后听着江竟给陆浔之打电话。 陆浔之正在去往郊区监工的路上,接到电话时也是一愣,‘她没和我说要去滑雪’几个字脱口而出,听得江竟直乐。 “您都和人离婚了,上哪去难道还要和你报备么?南山滑雪场,速度来,不然有得你后悔。” 陆浔之抿唇平视着前方,顷刻后,往后视镜看了眼,变道,迅速超过前面行驶缓慢的车辆。 尽管一路把油门踩到底,到达南山滑雪场的时候也用了快两个小时。 江竟把陈笑笑教会后就一直在门口悠闲坐在等陆浔之,这会儿可算是把人给盼来了,他走过去,手背往陆浔之黑色雪服上拍了拍,“这黑色还是你穿得帅。” “在哪儿?”陆浔之凛着眉,视线在四周环顾。 江竟憋笑,他早就说过这哥们遇上纪荷的事儿就完全沉不住气。 “我和你说,那小子挺厉害的,起初找了个教练教,半个小时不到滑得就很牛了,然后就撺掇纪老师上中级那边去了。” 陆浔之扯了扯帽檐,接着便拎着滑雪板往中级雪道那边走。 中级这边人不是特别多,所以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雪道顶上的林至安,他举着手机,对着下面在拍。 陆浔之泰然自若地站在他旁边,视线往下,在十几个人里瞧见了那迎风而下、自由自在的粉色雪服,如果忽略在终点摔倒的话,这是一次很完美的滑雪。 纪荷趴在雪上的那刻,顶上两个容貌出色的男人几乎是同时把滑雪板放在了地上,又在看见她摔倒后马上站起来时不约而同停止了动作。 这也让林至安发现了身旁的男人,他对陆浔之的出现感到意外,但也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绪,微弯着唇角:“你好,陆先生。” 陆浔之微微颔首,“你们很早就来了?” “纪荷比我早一些,”林至安说,“我路上堵车,她等了我一会儿,陆先生不滑么?” 陆浔之扬唇,笑意不达眼底:“没打算玩儿,过来看看她。” 林至安有点难以理解,据他所知纪荷已经和这个人离婚了,而且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特意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纪荷已经从下面上来,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陆浔之,毕竟他外貌气度都很出色,一套黑色的雪服穿得并不臃肿,反而衬得他更加帅气挺拔。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走过去,摘下雪镜和口罩,滑雪板插在雪地里,抬眸疑惑看着陆浔之。 距离不近,但陆浔之手够长,他在林至安的注视下,替纪荷拍去肩头上的白雪,纪荷没往后躲,但轻轻拍了下陆浔之的手,意思是她自己来。 陆浔之目光一直落在纪荷被冻得通红的脸上,可能玩得是真的开心了,晶亮的眉眼间透出了几分娇俏。 “刚才摔疼了?” 纪荷摇头,问出心中疑惑:“你是和江竟他们一起来的么?” 陆浔之语气自然:“他们和我说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 林至安始终没出声打扰,走到纪荷的滑雪板旁,拍去上面沾着的雪。 纪荷被陆浔之直白的表达方式给弄得有些别扭,她瞪了他一眼,然后和林至安道谢,再拔起滑雪板,戴上护具,准备往下滑。 陆浔之微勾着唇,“小心点儿,前刃摔倒的时候手别先着地,手腕容易骨折。” 纪荷从雪镜里看他一眼后,微微点了下头,踩上滑雪板,姿势轻盈地滑了下下去。 “那天纪荷还和我们说她的水平只在初级,果然是谦虚了。”林至安说道。 “那天?”陆浔之微蹙眉,详装思考了番,“你们一起吃麦当劳那次?” 林至安道:“对,朋友的妹妹刚好是纪荷学校的学生,那晚发生了点小事,朋友的妹妹为了感谢纪荷,便拉着她一起去吃了。”转而一脸惊讶地问:“陆先生怎么会知道?” 陆浔之视线瞥向林至安的手腕,淡道:“看她发得照片里,你的手表强势入境了。” 林至安恍然大悟,笑笑没说话。 静了半晌。 当纪荷再一次准备返回来时,林至安忽然开口。 “冒昧问一句,陆先生和纪荷如今是朋友关系么,”他眼中含着浅薄的笑意,“毕竟我很少见离过婚的夫妻还能像你们这样和睦相处的。” “这个回答对你很重要?” 林至安微敛起笑,坦诚点头。 陆浔之眉梢冷冷挑起,侧眸看他,目光淡漠极了:“我们不仅是离过婚的关系,还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并不是普通朋友,且这种关系并不会延续太久。” 像宣誓主权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会复婚。” 第五十二夜 林至安扭头看着陆浔之, 彼此色,皆是因为这个问题。 ,纪荷知道吗?” “她知不知道都行, 但陆浔之唇角勾起笑, 神情自然接受来自对方隐约散发出的敌意。 两人在身高上差距不大, 相貌上更是各有千秋, 惹得脚步投去欣赏的几眼, 为何如此奇怪。 “林至安, 纪荷呢?”曲芝宜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她最先看到的是陆浔之,心里惊讶了下, 但并无过多表情,对上视线时也只是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林至安脸色恢复如常, 指了指下面,“还没上来。” 曲芝宜把滑雪板插雪里,摘了手套, 打理了下压在帽子下的头发, 全程无视陆浔之,“到午饭点了, 咱俩在这儿等她回来,你们订得餐厅远了些, 要不待会儿大家商量换个地儿?。” 林至安点头,“好。” 陆浔之视线一直在纪荷身上,她滑没多远就停了下来, 像是在整理裤脚,弄了挺长时间。 他抬腕看了眼表,然后戴上雪镜, 在旁边两道交谈声中迅速滑了下去。 纪荷被刚才一闪而过的炫技男给弄得满身都是雪,她停在一边把脸上的雪拍完后,扭头看了看顶上,陆浔之和林至安相互对视着,不知在讲什么。她收回视线,顿时就不太想那么快上去,便坐下整理裤脚顺便歇一会儿,等休息够了准备站起来时,面前忽然停下一道黑色身影。 她抬眸,来人一身很酷的黑色,唇形很好看的嘴巴微微弯起弧度,雪镜下的那双眼似乎也泛着清浅的笑意。 他低着头,她抬起头。 他单脚踩在雪上,半蹲下看她,喉间似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叹息,“和林至安一起出来玩,你怕是想把我急死。” 纪荷下意识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及时憋了回去,她掰开陆浔之近在咫尺的脸,双手撑地站起来,然后无比丝滑地继续滑行。 终归是被陆浔之给影响到了,稍微走了下神,就和人撞在了一起。 她略显狼狈地趴在地上和对方道歉,对方是个笑容很甜的小姑娘,被撞倒也不生气,一直在说没关系,被自己男朋友拉起来后两个人都笑着看她。 纪荷刚想说真的没撞疼哪里吗,自己的腰忽地被一条劲瘦的手臂给勾住,再轻轻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给拦腰抱了起来,鼻间都是熟悉的气息。 陆浔之眉微皱,往纪荷身上打量了一眼,“摔疼没有?” 纪荷热着耳根摇头,并且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陆浔之把人放下,但拉住了纪荷,腾出的另一只手去撩起她的针织帽檐,刚才纪荷是脑门先着地,手还直直的扑出去,非常危险。 纪荷看他神色紧绷,心里微微触动,忙出声:“真没事儿,这里雪厚,一点儿也不疼。” “下次别戴这种帽子。” “你不也戴。” 陆浔之挑眉:“我摔不了。” “纪荷,你没事吧?”上面的曲芝宜和林至安也一同下了来。 纪荷摇头笑笑:“完全没事。” 曲芝宜松口气:“那就好,还滑吗,他们都在出口等咱们一起去吃饭。” “行,吃饭去吧。”纪荷抱着滑雪板,拍掉衣服上的雪。 林至安视线移到陆浔之身上,“陆先生中午有约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同我们一起去。” 陆浔之眼神从纪荷脸上掠过,弯腰捡起滑雪板,淡道:“不打扰了,有约。” “好的,那再见。” 曲芝宜走时也和陆浔之点头致意,没刚才那样敷衍了,她揽着一言不发的纪荷走,走离刚才那位置一段路后,小声问:“嘛呢,不开心?” 纪荷顿时弯起眼睛,“哪有,我就是饿了。” “是吗,我咋不信呢。” ... 林至安很绅士地主动把两位女士的滑雪板都拿在手上,他走在后面,进缆车时回头看了眼雪地里形单影只的陆浔之。 缆车缓缓上行,纪荷坐得位置恰好是靠左边,能看清中级雪道上的人,曲芝宜和林至安在聊娱乐圈里的事情,她没多大兴趣,微侧着身子,额头贴在玻璃上,状似无意地往雪道尾端投去一眼,看见那道黑色的身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似乎是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上去后,与江竟一行人迎面遇上,几个人都互相微笑了下。 午餐去了市区里吃,结束后林至安没有和边简他们一起离开,而是帮着纪荷开车送她们回去,他住得地方正好顺道,纪荷便没有推辞了。 送完曲芝宜,车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纪荷听着车里的音乐有些犯困,调整了下姿势,闭着眼假寐。 车在红绿灯停着时,林至安扭头看了眼副驾驶,然后把音乐给关了。 除了在滑雪场的时候,其余时间他和纪荷都没怎么说话。 等车开到纪荷的小区门口,他轻声叫醒了她。 纪荷揉着眼睛,往外面环顾了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先送你回去才对。” “我打车回去就行。”林至安解开安全带,视线下垂,薄唇缓慢开合,“纪老师,不知道说出来你会不会生气,上午我和陆先生在滑雪场聊了会儿天,话题都是关于你。” 纪荷的手一顿,“聊我什么了?” 林至安温柔地笑了笑:“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便询问了陆先生,他说和您并不是普通朋友。” “哦。”纪荷继续解安全带,语气不明,“你也知道的,我和他曾经是夫妻。” 年纪轻,沉不住气是难免的,所以林至安顺势问了下去,“那以后会有和他复婚的可能吗?” 纪荷抬起眼眸,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好奇这个做什么,这个属于我的私人事情。” 说完打开车门走下去。 林至安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他迅速下车,和走过来的纪荷微笑着道歉:“抱歉,是我多嘴了。” 纪荷并没多在意,她笑笑:“没关系,辛苦你开车送我们回家,你往前面走大概一百米,那边的位置比较好打车。” “好,再见。”林至安目送着纪荷把车子开进小区后才转身离开。 - 纪荷回去洗澡换了身衣服,把家里的灯打开后准备睡个下午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莫名有不安的感觉。 她支起上半身,拔掉在充电的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点进去。 吃午饭的时候陆浔之有给她发来一张图片,是他们去吃川菜的照片,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而他回复的是她从前常给他发得(眼眶含泪微笑)的表情,之后她便没再回复了。 总不能是他出什么事了吧? 纪荷盯着头像看了会儿,陆浔之的头像从前只是个冷色调很简单的图片,后来换成了如今这张,是她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大白大橘挤到她脸边上睡觉的照片,不过她只有小半张侧脸出镜,应该是那天他晚下班回来拍得。 她把手机放回去充电,心想陆浔之现在应该和江竟他们在一块儿,能出什么事。下床去客厅吃了两粒褪黑素,就着水吞下去后重重叹了口气,她这胡思乱想的毛病怎么又冒出来了。 这不踏实的一觉被一通电话给吵醒了。 纪荷按了按有些昏沉的脑门才去拿手机,是纪述打来的。 她清了清嘶哑的嗓音,接通,“喂。” 听完纪述一口气讲完的话,她彻底清醒了,可以说是惊醒的。 纪述说,赵啸下午三点的时候死了,哮喘病发作而导致呼吸衰竭,虽然狱医及时开展救治,但他却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 纪荷在心里重复完这一段话后,拿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在纪述的声音还在继续中便挂断了电话,她躲回被子里,合上眼皮,两边眼角的泪悄然滑落。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畅快吗?可她为什么会落泪。难过吗?可对她来说,赵啸这个人,死不足惜,他该死。 九年,她被赵啸带来的噩梦缠身了九年,因为他,她才会变得心理脆弱,患上抑郁症。 他死了,终于死了,可他带给她的心理创伤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 过了一会儿,纪荷开始笑,肆无忌惮地笑,缩在被子里的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但渐渐的,笑声便成了低弱的哭声,最后不再发声,回到了从前她最擅长的无声落泪。 纪述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时纪荷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纪述问她是不是在哭,她撒谎说感冒了,鼻音有些重。 “还有个事儿,是爸告诉我的,他说——”纪述忍不住发笑,“不久前赵啸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真活该啊!这种人就该阉割。” 纪荷愣住,然后不可置信地“啊?”了声。 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 “......怎么会这样?”她只是不理解,但如果是真的,这比听到赵啸死了的消息还令人振奋。 纪述慢慢收住笑,语气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管他呢,反正都是他应得的,我这边还有事情,先挂了,你好好休息啊。”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纪荷从床上坐起来,扯了几张纸擦干净脸,然后手猛地一顿,这件事不会是和陆浔之有关系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赵啸明明在监狱里安然无恙过了这么多年,却在陆浔之知道这些事情后而出现意外。 她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从通讯录中找到陆浔之的电话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 “纪荷?” “你在哪里,方便过来丰台一趟吗?” 陆浔之一下子就听出了纪荷语气里的不对劲,他边问边走出施工现场,快步往车子那边靠近。 “你不舒服吗?我马上过来。” 纪荷的手紧紧抓住被子,“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不着急,你慢慢开车。” 她讲完后先切断,掀开被子出卧室,打开盥洗室的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扑,冷冰冰的水刺痛着脸颊,使得她情绪正常不少。 在等待期间,纪荷坐在沙发上,抱着其中一只猫,目无焦距。 陆浔之把车停在楼下,一刻不停就往单元楼里走,电梯停在了十五楼不动,另一台显示在维修,他等不及,直接打开安全通道的门跑上去。 一口气跑上八楼,在摁门铃前迅速调整好凌乱的呼吸。 但随着门铃声的停止,门内还是毫无动静,陆浔之想起纪荷有时会很难集中注意力且思维迟缓,他便大力拍门,嘴上喊着她的名字。 这次很快,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瞧见了人,陆浔之松了口气,他去看纪荷的眼睛,微微发红,有哭过的迹象。 他上前,距离靠近了些,忍住想把人揽入怀中的冲动,缓着声问:“你怎么了?” 纪荷看一眼陆浔之稍显凌乱的发型,“你不会是跑上来的吧?” 陆浔之视线往下,看见她身上只套着单薄的睡衣,手往门上去,再用力往后一推关上,才道:“电梯太慢,我怕你有事。” “我去给你倒杯水。” “你先去披件外套,”他说,“水我自己来倒。” 纪荷下意识往身上一瞥,似乎才知道自己只穿着睡衣,她垂眸低笑说:“怎么没感觉到冷。” 她进卧室后,陆浔之在原地若有所思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手机日历,距离放寒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按照如今这情况,他只想早点带纪荷去美国接受治疗。 纪荷套了件针织开衫出来,陆浔之在沙发上坐着,桌上有两杯热水。 陆浔之坐得是单人沙发,她把自己那杯水端起来,坐在了他的旁边,神色有些凝重。 陆浔之看纪荷的表情,大概能猜到她找他来是为了什么,他抽出背后的抱枕放在纪荷的怀里让她抱住,“你慢慢说,我都听着。” “赵啸死了。” “嗯,我知道。” 纪荷忽然就变得有些激动,她攥住抱枕,胸口微微起伏:“不是你做得对不对?” 她害怕赵啸的死与陆浔之有关,他是个有大好前程的人,一定不能因为她而去做那种事。 陆浔之挣扎了两秒,选择把手伸过去覆在纪荷发颤的手上,紧紧握住,给予她安抚的力量,“不是,他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赵啸是在入狱第二年就患上哮喘病的,期间也有一次因为发作而差点丧命,这次完全是老天要收他,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纪荷松开紧咬着的下唇瓣,“真的吗?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浔之的声音愈发温柔坚定:“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明白她在害怕些什么,所以即使他曾经想亲手杀了赵啸也没有付诸行动,而是用了另外一种至少能出口恶气的方式。 如果没有纪荷,陆浔之的确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去监狱里蹲着也无所谓,但如果他进去了,生着病的纪荷该怎么办,他无法放任她一个人。 此时看着纪荷害怕的模样,陆浔之庆幸自己当初找回了理智没有莽撞而行。 纪荷回握住陆浔之的手,“那,他的另外一件事也与你无关对吗?” 陆浔之微顿,“他的死因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哮喘病发。” 纪荷逼视着他,“我知道,我只想知道关于赵啸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陆浔之没立即说话。 纪荷顿时就误会了,自责感一瞬间席卷过来,她挣脱开他的手,喃喃低语:“你傻啊,为什么要去做这个事,你爸你妈,还有你爷爷你哥,你们全家人都会受到牵连的,不值得,陆浔之,你不该去为我做这些,我们已经离婚了的啊......” 陆浔之在纪荷说第二句话时就过去抱住了她,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纪荷你听我说,这和他的死完全没关系,况且他当时只是受伤了,是后面和别人打架所导致。” 纪荷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眸,哽咽着一遍遍地说:“他的死和你没关系,他的死和你没关系......” 陆浔之像哄小孩儿那样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她,“对,一点关系都没有,赵啸的家属要求做尸检,到时候会出尸检报告,你相信我。” 而关于赵啸下,体废了的这件事,其实陆浔之过去那天并没有出事,只能说是受伤了,但赵啸却在还没恢复的情况下和狱友发生摩擦,双方互殴,对方不小心往他下-体踢了一脚,之后便真的废了。家属要求做尸检,完全是想看到底是不是因疾病问题而死亡,那几个家属在赵啸还在世的时候从未去探视过,被提起时也是一脸嫌恶,如今要求尸检,最终目的也就是想捞点赔偿。 不知过了多久,纪荷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她推了推陆浔之,离开了他的怀抱,疲倦地抱着枕头靠在沙发上。 陆浔之温热的手指给她擦去脸上的泪,而后把变冷的水拿去厨房倒掉,重新倒了杯温的出去。 他半蹲在纪荷面前,本以为总算是不哭了,可视线一对上,一滴泪又从她的眼角滑落。 他用拇指轻轻替她拭去泪水,拨了拨她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嗓音含着宠溺的笑意:“傻姑娘,怎么这么爱哭啊,嗓子都给你哭哑了,喝点水。” 纪荷吸了吸鼻子,接过水,大灌了一口,干哑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些,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浔之,“你真的不会有事的对吗?” 陆浔之蹲下,握住她的双手,微仰着脸,“如果真的和我有关的话,我还能安然无事出现在你这里吗?”他唇角勾着笑,“你可别把我想得这么厉害,难道真信我还有一手遮天的能力?” “你答应我,”纪荷说,“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再为了我而把自己给搭上去。” “以后没有人能再欺负你。”陆浔之说。 纪荷语气微急,“你答应我。” 陆浔之无奈笑开,“好,我答应你。” 他扭头瞥了眼外面,天完全黑了,飘着小雪,“饿了吧,想吃什么?” 纪荷头脑有一瞬的恍惚,她看着陆浔之俊朗的脸,会觉得她和他并没有离婚。 “不...”她挣开他的手,躲避了对视,“不吃了,没什么胃口,我确认你没事就行,你回去吧。” 陆浔之愣了愣,突然笑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她,眼含戏虐:“纪荷小姐,我发现你最近可真没良心啊,我上午下午开车在路上狂飙都是为了谁啊,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呢,连口饭都不赏?” 纪荷恬静柔和的面上泛着绯红,她垂着眼:“厨房你用吧,我真的不饿,我去洗把脸。” 她进了盥洗室,洗完脸后走出来,听见水声,往厨房看过去,陆浔之站在水槽前洗着菜,面色沉着冷静。 他身材高挑,在逼仄狭隘的小厨房里更是显得挺拔。 看着这样的场景,纪荷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 陆延之的电话打来时,陆浔之刚把火锅的锅底熬好,他擦干手,瞥了眼来电人,脸色并没有多大起伏。 这通电话只持续了短短七秒钟。 陆浔之把手机放在沙发上,转身往书房去,门没关,他叩了下后推开,“火锅,出来吃点,别浪费。” 纪荷闻到了香味,食欲瞬间被勾了起来,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而且没必要和食物对着干。 陆浔之看她站了起来,没忍住把头撇向客厅,无声地弯起了唇角。 居然还是红油麻辣汤底。 “你不吃吗?”纪荷坐下后,疑惑地问。 陆浔之把自己那碗素面展示给纪荷看,然后放下,把锅里烫熟的菜捞起来放进她的碗里,再继续烫些她爱吃的菜。 “我吃完这碗面就走。”他忽然说。 纪荷诧异抬头,神情有些愣怔:“你还有急事吗?” 陆浔之笑:“你的这句话,我能否解读为你是想留我待久一些?” “你在过分解读,”纪荷手背托着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急事的话,厨房还有一个小锅,你单独开小灶,吃清汤寡水的面看着怪可怜的。” 陆浔之挑起了眉毛,“确实是有点事,但纪老师都这样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留下陪你吃完吧。” 纪荷也不和他拌嘴了,起身去厨房装了满满一碗白开水,用托盘端着出去,心想着看来以后要买一个鸳鸯锅了。 陆浔之在厨房门口接过托盘,抬脚时往墙上的挂钟瞥了眼。 碗里的面也没怎么吃,他顾着给纪荷烫菜了。 当手机再次响起时,陆浔之知道自己该走了,不然路哥几个人会直接上来这里。 他把大衣穿上,车钥匙和手机都拿着,对纪荷说:“我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或是打给阿风阿蒙都行。” 纪荷吃出了一身的汗,她按捺住涌上胸腔的怪异,点点头,起身送他出门。 两个人一起走到电梯,陆浔之去把走廊的窗关上,关上时往楼下瞥了眼,而后拿出手机迅速编辑了条短信。 纪荷盯着跳跃的屏显,忽然开口:“是寒假一到就出发去洛杉矶吗?” “你这边能提前么?”陆浔之收到手机,阔步走到她身边。 “没办法提前。”纪荷扭头看陆浔之,他一脸的平静,她犹豫了两秒,道:“你现在急着走真的不是因为出什么事情了吗?” 陆浔之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陆延之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宁教授回北京了,让他回去吃晚饭。 “宁教授这两天被邀请回A大讲课。”他说。 纪荷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她想说替我给宁教授问个好,但又觉得不合适,所以什么也没说,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陆浔之进去前抬手揉了下纪荷的发顶,“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 走廊变得安静,纪荷转身回到屋内,坐在餐桌前,静静看着还在冒白气的火锅。 小半晌后,客厅有椅子往后推的响声,大白看到纪荷走向了阳台。 下面的黑色轿车刚启动。 没有任何预兆的,纪荷眼窝发热,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下滑。 - 昨夜京城大雪,放眼望去处处白皑皑的一片。 纪荷站在阳台看楼下打雪仗的孩童们,这时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瞥见不是想象的来电人,心微不可察地空落了一秒。 她接通,“喂。” 林至安把车停在小区外,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声音温润:“纪老师,你在家里吗?” “在的,你来北京了?”这段时间纪荷和曲芝宜再加个林至安又去滑了两次雪,平时四个人也会约约饭,关系称得上是朋友了。 “嗯,上回曲芝宜不是说想吃我们那边的特色小吃么,我带了很多来。” 纪荷往沙发椅背上靠,“她和宋尧今天都在家,你直接去找他们就行。” 林至安关上后备箱,手里拎着几个礼品盒,“我给你也带了点,方便的话你来楼下拿?” 纪荷迟疑了几秒,伸手去捞外套,起身下楼。 作为回礼,纪荷请林至安到小区对面的甜品店喝了热饮。 “过几天就是跨年了,你们有活动吗?”林至安问。 纪荷摇摇头,“我打算在家睡觉,芝宜还在考虑和宋尧去哪里跨年。” 林至安想了想,“有没有兴趣去维多利亚港看烟花秀?” “去香港啊?” 林至安点头。 纪荷笑笑:“我就算了,你可以问问芝宜和宋尧。” 林至安也不勉强,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春卷移到纪荷面前。 其实每次见面他都很期待着吃饭,因为看纪荷进食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那寒假呢,这么长的假期总不能都用来睡觉吧。”林至安笑说,“不然我给你个建议。” 纪荷咬了口春卷酥脆的外皮,抬眸,好整以暇看着他。 “去北欧看极光,我有一个好友团队,他们打算在下个月二十号出发。” 纪荷喝了口热饮,说:“我寒假还真的有安排了。” 林至安问:“出去玩吗?” “算是吧,”纪荷垂眸缓缓道,“去美国,和陆浔之一起。” 林至安愣了愣,握着热饮的手慢慢收紧,眸中泛起了再正常不过的疑惑。 “你们......关系真的很好。”他言语温和,能让人听出这句话并不是嘲讽,只是单纯的疑惑不解。 林至安是离异家庭,父母在他幼年时便离婚,而且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极端关系,光是提起对方的名字就恨得牙痒。 纪荷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只笑,并没有说其他,直到和林至安在甜品店分开也没解释她和陆浔之的关系。 回到家,她给曲芝宜打了电话,问这几天要不要请林至安吃饭,毕竟人特地从家乡带了这么多东西给她们。 曲芝宜说:“成啊,吃火锅去,要不就今晚吧,我正好没事做。” 纪荷开着电脑,“今晚我得赶稿子,明晚也有点事儿,陆浔之会过来看猫。” 曲芝宜笑:“看你就看你,怎么总拿猫当借口,好了,你忙吧,刚才林至安打电话说会过来,既然你没空的话,那干脆让他先在我们这里吃一顿。” 挂了电话,纪荷情不自禁点开陆浔之的微信,上次联系还是知道赵啸的去世消失那天他回到陆宅后给她发了消息,之后便连每天分享的一篇文章都没了,赵啸尸检报告出来也是阿蒙给她打电话讲得,确实是疾病原因,家人已经接受,并且将骨灰带回了老家。 她撑住额看了手机屏幕几分钟,然后随意发了个表情过去。 发送后,莫名感到紧张,心脏扑通扑通跳,视线也一直锁着对话框。 五分钟后,对话框并没出现新消息。 纪荷不执着了,把手机放在一旁,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两个小时候后,她逐渐变得躁动不安,反复摁亮屏幕又揿灭。 翻看以前的记录,陆浔之最迟也会在半小时后回复消息。 她犹豫了下,便拨通了他的电话。 无人接听。 这个结果令纪荷情绪变得慌乱,她在胡思乱想前给霍书蔓打去了电话,好在这通有人接。 “嫂......纪老师。” 她直接问:“书蔓,你哥在北京吗?” 霍书蔓说:“在啊,他这段时间都在陆宅,你不知道吗,他被——嗯...讲难听点,就是关起来了,虽然可以在三楼活动,但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着,手机也不能用,我也不知道他干嘛了,我还是前天过去陆宅的时候才知道的。” 纪荷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去消化这番话,她攥紧了手机,连吞咽都变得有些困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听花姨说,好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他们口风很严,问谁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关着我哥,”霍书蔓道,“不过你放心,他虽然没自由,但其他都好好的。” 虽然前天她也没见到陆浔之,可纪荷会特地打电话来问,肯定是担心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安抚好纪荷再说,霍书蔓相信如果陆浔之知道了,也会让她这样报喜不报忧。 结束通话后,纪荷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茫然与痛苦充斥着她的大脑。 - 驱车前往西城遇上了大堵车,临近元旦假期,到处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以至于本就出门晚的纪荷把车停在陆宅门口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 她熄火下车,站在车前抬眸看向这栋熟悉的大别墅。 门口的哨兵认出了纪荷,但没立即放行,有一人进了里面,没多久后走出来,示意纪荷可以进去了。 纪荷进去首先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花姨,花姨瞧见她后快步走了过来。 花姨笑着看纪荷,“瘦了。” 纪荷握住花姨的手,“您怎么还没睡?” “老爷子和宁老太太刚下完棋,正准备去睡了,听说你来了,便都在客厅等着你呢。” 纪荷抿抿唇,问:“花姨,浔之他,他没事吧?” 花姨轻叹了口气,“他很好,有宁老太太在这儿,老爷子不敢对浔之做什么,就是——”她欲言又止,看着满脸担心的纪荷,还是不打算说了,“就是没自由,浔之从小就随性惯了,这样被盯着,心里恐怕是很不舒服。”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 “小纪。” 纪荷看过去,宁教授站在门口,依旧是慈眉善目的一张脸。 她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宁教授,便微垂下视线,走过去,“宁教授。” 宁教授温和地笑了笑:“外边冷,快进来。” 纪荷迈上台阶,搀扶着宁教授一起进去。 陆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手拿着茶杯,瞧见纪荷进来,面色并没多大起伏。 纪荷坐下时往三楼看了眼,走廊里站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皆是面无表情。 “有段时间没见你了,过得还好吗?看你像是瘦了很多。”宁教授所。 纪荷接过花姨端来的茶,“劳您挂心了,我过得还好。” 陆老爷子慢条斯理转着掌心里的两个铁球,“说说吧,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 说罢,他叹了口气,又道:“我给你说吧,你的事情我都了解,浔之之所以会被关起来只是在让他反省。” 纪荷连忙说:“这都是因为我而导致的,错都在于我。” 宁教授拉住纪荷的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事情是浔之自己去做的,他必须得担着。” “赵啸的死的确不是因为他,但他去监.狱里见赵啸是属于非常不妥当的行为。”陆老爷子说,“如果不想连累到其他人,就老老实实在上面给我反省一个月。陆浔之自作自受,你不必来为他求情。” 说完这些话后,陆老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厅。 纪荷眼圈泛红,整颗心被揪成乱糟糟的一团。 她看向宁教授,改了称呼:“姥姥,我能不能见见浔之。” 第五十三夜 陆浔之还没睡, 坐在阳台写东西,听到敲个人,并不打算理会。 桌子右上角的信封, 纯白色信纸平铺在眼前, 低头抿唇, 落笔写下纪荷两个字。 他这上的伤, 让人去弄了这些东西, 把无法传达的思念全都写在了纸上。 出不了门的日子里, 陆浔去京一校门口候着,确认纪荷在正常生活他才放心。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紧接着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陆浔之。” 握着钢笔的手猛地顿了下, 不管是不是幻听,他也即刻撂下笔, 起身往卧室门口走去。 门一开,纪荷泫然欲泣的脸令陆浔之心脏猛然缩紧。 他捧住她的脸,仔细检查了遍, “老爷子欺负你了?” 纪荷的脸在陆浔之掌心中摇晃,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她的眼睛也在他身上环顾, 看起来并没有皮外伤,先前花姨吞吞吐吐的样子被她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所以心里一直想着陆浔之会不会挨了陆老爷子的揍,无论如何也要上来见他一面才能安心。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陆浔之不管走廊那几人的注视,拉着纪荷的手腕进屋, 顺手把门给关上。 他去衣服拿外套穿时,也给纪荷拿了件让她披上。 纪荷愧疚地看着他,轻声说:“对不起, 都怪我。” 陆浔之失笑:“就料到你会这样说。” 瞥见她下唇有些破皮,大概紧张时咬破的,她一路从丰台驱车过来,心里必然是很焦灼不安的状态,说起愧疚,应该是他才对。 “你真以为我在这里过得很不是滋味吗?”他一脸轻松的笑意,倒了杯温水给纪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想工作不用想任何事,比任何一个人过得还要舒服,太久没这样休息过了,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享受。” 纪荷怎么会不懂他的话,她很勉强地弯了弯眉眼。 “有好好吃饭吗?”他问她。 “有。” “有好好睡觉吗?” “有。”无法否认,自从得知赵啸死了后,她晚上不靠着药物都能入睡了,也不用每次洗完澡后都疑神疑鬼往床底下去看。 陆浔之静静地看了纪荷一会儿,视线相碰时,他低声开口:“跨年和谁过?” 纪荷怔了瞬,朝他笑:“跨年是很重要的日子吗?” 陆浔之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林至安邀请我们去香港。”她这话是有几分故意的成分在。 果不其然,对面人的脸很快就沉下去了点。 陆浔之当然也知道这段时间纪荷有和谁一起去滑雪,并且还会一同吃饭,关系进展“飞速”。 一瞬的烦躁后,他很理智地告诉她:“我记得你并没有办理港澳通行证。” 纪荷抬起眼睫,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我怎么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陆浔之总算是看出她在演戏了,也不搭腔,就瞅着她。 一静下来,外面的敲门声就清晰了。 纪荷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站起来,走到陆浔之面前,余光微微晃动了下,“我得回去了,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们约定去美国的日子还作数对吗?” 陆浔之心中不舍,也很想抱抱她,最终只是伸手温柔地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当然作数,我不会骗你。” 纪荷点头,转身,垂着眸说:“那你好好养伤。”嗓音已然变得哽咽。 他穿着黑色毛衣,她自然是什么也瞧不出来,但还是在刚才瞥见了桌上没来得及遮严实的膏药。 陆浔之微怔,视线下意识落在侧后方的桌上,顿了顿,说:“老爷子没下狠手,就背上几处轻伤,早好了,这药放这好几天我懒得拿开。” 他走过去,停在纪荷面前,微弯下腰,手背往她脸上湿润的地方碰了碰,笑得没个正行,“你愿意来看我,还心疼我,我倒觉得挨几下打还挺值,要不让人给我打个半死不活,趁你心软,要挟你和我复婚?” 纪荷抬起手,想往陆浔之肩膀上拍,却想到他受了伤,可又气不过那些话,捉住他的手腕,在掌心上轻拍了下,嗔恼地看着他,“半死不活的谁稀罕你。” 陆浔之勾唇,按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你也就长一个脑袋,顾好你自个就行。回去替我给大白大橘喂点冻干,也向它们道个歉,明天不能去看它们了。” 他把门拉开,再次无视外面人的阻拦,送纪荷下楼,看着她上车,手随意搭在车顶,低眸看她:“开车慢些,下月十八号机场见,手续证件这些东西不用操心,阿蒙会给你弄好。” 纪荷努力克制着眼睛里的酸意,沉默了瞬,浅色的唇动了动:“新年快乐。” “嗯。”陆浔之上身探进车里,如果是以前,这个姿势他是在亲着纪荷的脸,如今也只能揉了揉她的头,“新年快乐,乖点,跨年那天别和不熟的人出去,不然准没好事。” “不熟”俩字特意加重了音量。 ... 跨年这天上午纪荷单独和曲芝宜吃了饭,结束后去了孙宁那边看她的小宝宝,他们一家人在宝宝出生后生活就回到了正轨,领了结婚证,但徐家人依旧是不太待见孙宁,但幸好,徐朝阳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一家三口过得还算幸福。 纪荷看着宝宝粉嘟嘟的脸颊,心都要被融化了。 “可爱吧,等半夜苦恼的时候你就知道她多磨人了。”孙宁抱着两盒东西过来,装进桌上的棕皮纸袋里,“这两盒糕点是我前几日从老家带回来的,你拿回去吃,要是合你口味,下回我再给你拿点。” 纪荷笑着道谢。 来时天还是晴朗的,从孙宁家出来后外面飘起了雪花,纪荷没选择打车回去,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沿着那一排银杏树慢慢走,冷冽的风拂过脸颊,她停下,仰头,呼出一口白气,任由着雪花落在脸上。 傍晚回了家里吃饭。 纪述把女朋友带回来见父母了,那姑娘长相明媚,说话也大大方方的,纪荷到今天才知道纪述的女朋友是他大学同窗的妹妹,人现在才上大二呢。 驱车回去的路上,纪荷想起了在今年八月和顾桉分手后回了老家的程麦麦,偶尔还是会收到她问好的消息,好像是接手了她父母的店,开始做生意了。 大家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进行着自己的人生呢。 五分钟后,纪荷把车停在一家西饼店门口,进去买了店里最后一个巧克力小蛋糕,不是生日,就是特别想庆祝新年的到来。 她插好蜡烛,抱着大白和大橘,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默默跟着倒计时。 六,五—— 电话和门铃一同响了起来。 纪荷立即滑动接通,光着脚踩下地,往猫眼看了看才开门。 随着“嘭”地一声响,陆浔之的声音穿过电流清晰地传了过来,“纪荷,新年快乐。” “纪小姐,这是陆先生给您送的花。”配送小哥把手上那捧洋桔梗给纪荷。 纪荷因这一刻被盈满的心脏在怦怦跳着。 她道谢接过花后抱在怀里,关上门轻声回应电话那端:“新年快乐,你在外面?” 陆浔之让陆斐斐去找她爸,转身走到一处安静点的地方,背倚着栏杆,后面江对岸的烟花还在天空绽放着。 “陆斐斐和老爷子撒了一晚上的娇,给了我两个小时陪她出来看烟花的时间,还把手机给我要来了。” 他扭头看了眼,“花喜欢吗?” “还行。”纪荷把花放在沙发上,弯着眼睛回答。 她俯身把蜡烛吹灭,用小调羹挖了些奶油放嘴里。 “想看烟花吗?” 已经很久没有和陆浔之视频通话了,纪荷不太适应,所以把镜头调转,对着两只猫。 而占据了大边半屏幕的是陆浔之那张英俊冷峭的面孔,她说麻烦让一下,给我看看后面的烟花。 “不成,除非你把镜头转过来。” 纪荷不扭捏了,点了下翻转。 陆浔之心满意足,微偏了下脑袋,绚烂的烟火洒在屏幕上,显得纪荷的眼睛特别亮,视线下滑,瞥见她水润红唇上沾着的白色奶油,眸色顿时沉了两分,他很快就把镜头对回自己,问她:“在吃什么?” “蛋糕。” “庆祝新年?” 纪荷点头,“算是吧。” 陆浔之往停车那边望了一眼,“一个人吃多没意思,不介意的话给我留一份?” 纪荷以为陆浔之开玩笑的,结果半小时后门铃真就响了起来。 她过去把门打开,外面站着男人微微喘气,黑色大衣内搭着牛仔色衬衫,脖颈上系着的围巾是她织的,手上抱着束开得正盛的粉玫瑰,甜香的气味与他身上清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睛往上看,刚才在视频里都没注意到,陆浔之的头发似乎比之前见面时短了些,额发和两鬓尤其明显,这样一看他的五官愈发出挑,整体看起来也清爽很多。 纪荷眼中泛起笑意,视线瞥他的手:“怎么又有花?” 陆浔之把花塞她怀里,“总觉得既然能见面,亲手送会好一些,显得更有诚意?” 纪荷侧身靠着门板,嗅了嗅香气,笑意更浓了,“中看不中用,等两天就枯萎了。” 陆浔之迈步进去,“那请求你用点心,呵护好。” 纪荷看他脱衣服,往他后背上多留意了几眼,深色,什么也看不出。 “怎么还有面?”陆浔之在沙发上坐下,桌上一晚热气腾腾的面和一整块的蛋糕。 “我怕你在家搞绝食那套。” 陆浔之笑,开始动筷,“就剩三分钟,你说我能吃完么?” 纪荷微顿了下,她没想到时间会这么短,把两束花放在一起,坐下看着他。 这三分钟谁也没说话,沉默中透出一丝安宁与舒心。 陆浔之也不怕烫,迅速解决完,连汤都一滴不剩,他拿碗进厨房冲洗干净,蛋糕打算带走。 “我争取把手机留身上,如果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 纪荷摁住要关上的电梯,瞧着他:“要看是为了什么事。” 陆浔之抱臂,斜靠着轿厢,故作冥思苦想了下,语调慵懒,且听不出情绪:“大概是想知道你高中暗恋的人到底是谁。” 纪荷突然一笑,唇角微挑,嗓音轻慢柔婉:“那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陆浔之爽朗地笑了下:“哦,他不会是不在了吧?” 纪荷:“......” 别这样诅咒自己。 第五十四夜 了一夜。 她样, 但似乎只有这样,心才会平静下来。 了,就开始感到焦虑, 对未知的焦虑, 甚至是会去想, 她已经给陆浔之带去了这么多的麻烦, 如果病怎么办。 她忽然想逃避, 后悔、怯懦、愧疚、痛苦、来。 不想去美国了...... - 起床的闹铃在天露鱼肚白的时候响起, 纪荷没摁掉响了又响的闹钟歌曲,静静凝视着天边的亮光。 看得越久,她的眼睛和心灵竟也亮堂了起来。 在学校教学生要勇于面对困难, 自己不也得以身作则么,怎么遇上这点小事就想当缩头乌龟了? 行李昨晚已经收拾好了, 各种证件在随女士的再三叮嘱下检查了三遍,所有东西只用了一个能登机的箱子装,一月份的洛杉矶是最冷的时候, 她打算过去再买一些衣服。 由于大家都要工作, 纪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打电话付费请涂姨每天来一次丰台看小猫, 也是现在才知道,和陆浔之离婚的这三个月, 涂姨还是会去打扫小洋楼的卫生,涂姨说院子里的胡萝卜早就长大了,还是陆浔之亲自过去拔走的。 胡萝卜么......她都已经快忘记了。 - 打车来到机场, 下车准备去后备箱拿登机箱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在她耳边轻道一声“早”, 然后绕到车后去,等她反应过来时,登机箱已经拎在了陆浔之手里。 他人高腿长的,衬得本就小的二十寸的登机箱更小了。 半个月多没见,陆浔之再次给了她一种很亮眼的新鲜感。 “你不是说会晚到一点的吗?” 陆浔之把箱子放在地上,微扬起唇:“不想让你等我。” 他喜欢等待她的感觉,更喜欢在无限期待中,她不期然的出现。 纪荷直视了他一瞬,而后移开视线。 两个人隔着半个肩膀的距离往机场大厅走,寒假,外出旅游和来北京游玩的旅客非常多,大清早的机场都是闹哄哄的。 陆浔之让纪荷走里面,避免行色匆匆的人冲撞到她。 也许是身旁人的气息令人心安,在休息室坐下没多久,纪荷困意袭来,脑袋歪向一边,慢慢地合上了眼皮。 陆浔之用平板在点着早餐,扭头想问纪荷吃什么时,发现她居然睡着了。他无声笑了下,动作轻柔地把她的脑袋挪过来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让机场工作人员去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看着纪荷白皙恬静的脸,陆浔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纪荷被食物的香味勾醒,打开眼皮的那瞬间,就和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眸对视上。 她停顿了几秒,然后蹭地一下坐直身体。 陆浔之眼中含着戏谑,把面前的早餐打开,慢条斯理地说:“是你靠着我肩膀睡的啊,可别赖我,这是你出门的习惯。” 纪荷脸颊发烫,垂眸收起毯子折叠好,“你可以推醒我。” 转而又低声说:“干嘛一直看着我?” 难怪她在睡梦里都觉得有双眼睛在跟着她,原来始作俑者就在旁边。 “大概是因为你好看。”说这话时的陆浔之眉眼认真,语气温和,丝毫听不出一丝轻佻的意味。 纪荷往嘴里喂了口粥,这下不止胃是暖的,连跳跃的心脏都在发烫。 - 飞机在十二小时后降落在洛杉矶机场,这边是早上九点多,天气明媚,太阳洒在身上,感觉不到什么冷意,很舒服的气候。 纪荷松了一口气,来前她还担心自己适应不了加州的天气。 来接机的乔是陆浔之在这边的朋友,开着辆大皮卡,也是大学同学也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身材清瘦,五官立体,眉眼深邃,是在某短视频app上偶尔会刷到的美式帅哥。 乔的笑容非常友好,他主动伸出手与纪荷合握,并用着不太流畅的中文和她说:“纪,洛杉矶欢迎你的到来。” 本来工作室的所有合伙人都打算一起来接机的,他们迫不及待想见见陆浔之结婚照上的女主角,但陆浔之拒绝了,并且说他们会吓到纪荷,所以只派了工作室形象第二好的乔来接了。 皮卡开出机场,往市中心的方向一路开去。 纪荷手肘着车窗,偏头看外面的风景,耳边是陆浔之和乔交流工作的声音,偶尔还听乔说起大学时的趣事,她认真听着,偶尔会笑一笑。 乔中途接了个电话后就离开,说是投资商忽然到访,他必须得回去一趟。 陆浔之开着车,把平板给纪荷挑选午餐。 “你想吃什么?”纪荷滑动着屏幕,边问他。 陆浔之说:“去年七月你不是说想吃韩餐么,这附近有一家,听说味道还不错。” 纪荷头还低着,但微侧脸着看他,“你记性这么好,我去年讲得话都记这么清楚。” “毕竟是你说的话,”陆浔之右手打转方向盘,偏头痞痞一笑,“哥们不得用脑子给记住了。” 纪荷被他突如其来的不正经给逗笑,并且想拿平板拍他,“谁和你是哥们了,咱俩是前妻前夫的关系,就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她在开玩笑,陆浔之却低声重复了最后一句话。 要真变成这种关系,那他可能会觉得做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那低低的声音如同密密匝匝的雨点滴落在纪荷心上,她胸口一滞,忙岔开话题,“那就去吃韩餐吧。” 陆浔之朝她笑:“还好你心软。” 纪荷抓紧了平板,回他:“我们都罪不至此。” ... 这家韩餐馆生意很好,排了十分钟的队才有位置。 纪荷点了酱油烤五花肉,辣酱豆腐汤和辣螃蟹,陆浔之只要了份炸酱面。 她咬了口螃蟹,肉是生的,很滑溜,搭着辣酱的话口感非常好。 这时,对面响起“咔嚓”地一声。 她知道陆浔之在拍照,吞下嘴里的肉,抬眸嗔怒道:“我嘴上沾着酱你也拍。” 陆浔之低眸笑,手在相机上一顿操作,然后给她,“为了让你觉得公平,你也可以给我拍张。” 纪荷指使他用筷子挑起面还得张大嘴巴去接,然后才去拿相机,她正笑着准备举起相机,就听相机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我们,能不能永远都不离婚。 纪荷:“......” 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 好心机一男人。 她有些心虚地说:“这不能算是承诺。” 陆浔之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等纪荷浑身都不自在了,他才从容不迫拿了张面巾纸替她擦嘴角的辣酱。 纪荷看他收回手,意识到一个问题,很认真地说:“你不觉得咱俩很没边界感吗?” “咱俩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形影不离,晚上还得睡一屋。” 纪荷头脑发蒙,嘴巴清醒:“开什么玩笑,谁要和你睡一屋了?” “一屋两卧室。”陆浔之笑了下,起身去结账。 离开韩餐馆后,陆浔之把车开去了市中心,他要到那边去拿份文件。 纪荷瞅着外面墙上随处可见的涂鸦,还有街道两旁一个接着一个的帐篷,“我们是住市中心的酒店吗?” “住海边,这边治安不太好,白天晚上都很多流浪汉。”陆浔之把车停在一栋大厦的路边,解开安全带,“你在车上等我三分钟。” 纪荷点头。 三分钟不到,陆浔之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中型果篮。 这上面就是工作室,果篮也是工作室的人特地准备的。 陆浔之启动车子前让纪荷开窗抬头往上面看。 纪荷照做,然后她就看见五楼的一个窗户被人给挤满了,他们都在朝她招手。 她懵懵地晃动了下手臂。 “他们都想见你,果篮也是问我你的喜好提前买好的。” “替我谢谢他们,都是你的大学同学?”纪荷关上车窗,笑问。 陆浔之说:“有两个不是,半路合伙,资金入股。” “那你当初是技术入股?” “给你讲讲?” 纪荷很有兴趣,手托着下巴认真听着。 她觉得自己在更深入地了解曾经想象中陆浔之在美国的生活。 住得地方与海滩只隔着一条公路,富人区,正面朝大海,背靠着山野。 纪荷站在门口听着不远处的海浪声,心情瞬间非常的惬意,在北京睡不着那晚的焦虑在这一刻全都抛之脑后了。 两层楼,院后有泳池,一楼有健身房与电影室。 陆浔之在厨房把买来的蔬菜水果放冰箱里,收拾好后扭头看了眼站在阳台吹海风晒太阳的纪荷,心想当初买下这里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纪荷一个下午的时间都窝在阳台,日落的时候海滩上慢慢多人了,有打排球的,有唱歌的小乐队,喝着鸡尾酒,放声大笑,眉眼飞扬,他们身上都散发出一种自由感。 “迈克尔医生明天回来,我们吃过午饭再去见他。”陆浔之把纪荷钦点的辣椒炒肉放在她面前,“早上可以赖床。” 纪荷问:“每天都要去见医生一次吗?” “不用,给你看样东西。” 陆浔之去沙发上拿平板回来,点开备忘录,里面有他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做得攻略。 纪荷边吃边看,“原来你都计划好了。” 见完医生不累的话就出发去旅行,周边城市和国家都可以去,吃什么住哪里都一一细致标了出来,皆是有几样选择,后面还用括号标注由纪荷做最终决定。 陆浔之看着她,“你是来散心的,当然要到处走走。” 纪荷眼睛有些发酸,“那要是我累呢?” “那就陪着你在这里看日出等日落。” ... 晚饭过后,和陆浔之在电影室看一部科幻大片,纪荷看完就困了,她脑袋有点不舒服,以为是水土不服的问题,便没和陆浔之说。 但陆浔之有注意到她脸色微微发白,去游泳前探探她额头的体温,挺正常。 “喝点热水,开点窗透气,我在外面,觉得不舒服就叫我。” 纪荷点头。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纪荷感觉到浑身都湿黏黏的,头重脚轻,一阵冷一阵热,上身酸痛,她费劲地睁开眼,抹了把汗涔涔的脖颈。 一开嗓,声音特别的沙哑。 “陆浔之。” 太小声了,外面根本听不见。 她掀开被子爬下床,迷迷糊糊地走过去打开门。 门一开,陆浔之就在面前。 纪荷身上没了力,腿脚发软,条件反射往前面倒,被陆浔之给牢牢接住,脑袋趴在他的肩膀呢喃:“难受......” 陆浔之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把怀里烫得和火炉似的纪荷给打横抱到隔壁卧室,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发烧了。” 接下来时间纪荷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她隐约听到了陆浔之在打电话,过没多久就有人进来了,她眼睛慢慢打开了一条小缝,看见了一男一女和满脸心疼的陆浔之。 又给他添麻烦了。 第五十五夜 纪荷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 久到十多新放映了一遍。 仍然记得那天的日落很美,她在表哥原澍和他女朋友的帐篷,坐着休息了会儿后, 探出个脑袋往四周环顾, 影。 来登山, 是因为表哥见她成天闷在家里, 生拖硬拽给拉出来的。 浔之也在才决定一起出的。 坐得高铁, 假期票很难买, 十几个人里,有三个是站票,纪荷比较倒霉, 买中了站票。 她抱着书包,安静地站在车门边看一闪而过的田野风光, 站久了腰酸腿累的话会蹲下休息。 这里是五号车厢和六号车厢的交界,上车前纪荷特意在人群中捕捉到陆浔之的身影进了四号车厢,那边人多, 她看了眼便放弃过去了。 “小纪荷, 你去我那儿坐吧,或者坐原澍的位置都可以。”说这话的是原澍的女朋友姜蔓, 她是过来上厕所,才发现原澍的小表妹是站票。 纪荷抬起头, 口罩下的唇弯了弯,“没关系,我站这里挺好的, 比较安静。” 姜蔓很热情,“那你饿吗?我包里有一堆零食,给你拿点?” 纪荷摇摇头, 道谢后说自己书包里有吃的。 姜蔓把擦手的纸扔桶里,“好吧,你有啥事就到四号车厢找我们,下车的时候也别走丢了喔。” 姜蔓走没多久,纪荷就听见了原澍由远至近的声音,她刚蹲下,懒得起来了,抬着眼睛往车厢门口张望。 但先进入视线里的却不是原澍。 男生穿着件黑色卫衣,眉眼漆黑,模样冷淡,身上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瘦感,迈着懒洋洋的步子从过道中走过,视线并未停留在任何一处。 纪荷感受到胸口传来激烈的心跳声,她站起来,背紧贴着后面,挪了几步,没敢扭头去看,竖着耳朵听,她记得身后位置就是个洗手台。 原澍和同学交谈完也打算去趟厕所,走到门口就看见姿态鬼鬼祟祟的小表妹,低声一笑,“纪荷,你上我那儿坐去。” 纪荷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她看原澍一眼,然后摇头,那边都是高三的学生,她不想去。 “站着不累?” “不累。” 原澍笑说:“还有俩小时的车程,你确定不坐?” 纪荷坚定地点点头。 下秒,那抹黑色身影走了过来,双手都沾着晶莹的水珠,挑眉看着挡路的原澍。 原澍长臂搭上陆浔之的肩,朝着心都跳到嗓子眼的纪荷抬了抬下巴,“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家小表妹,高一年级的小学霸。” 纪荷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视线乱瞟,不敢往旁边人的方向去看。 “你好。”男生嗓音低缓清冽。 她几乎是用气音回应:“你好。” 说完就一阵懊悔,隔着口罩,声音还很模糊,陆浔之肯定没听见她的回应,会不会觉得她没礼貌? 原澍准备去厕所,让陆浔之等他会儿,转而想到了什么,他对纪荷说:“我记得那商务坐那边的过道是有折叠椅子的,你过去看看有没人坐,没有的话问问乘务员能不能让你坐会儿。” 纪荷下意识就是点头,她匆匆往身旁人脸上瞥去一眼,然后抱紧书包,转身就走。 “诶诶诶,走反了。”原澍忙把人喊住,“浔之,你要是没事的话帮我把小表妹送过去呗。” 纪荷背向着他们睁大了双眼,内心里有各种情绪,有因走错方向的懊恼,也因原澍那句话的惊慌与怕被拒绝的怯懦,但也有着隐秘的喜悦感。 陆浔之点头:“行啊。” 纪荷心率加速,那俩字就如天大一般的惊喜砸向了她。 就这样,她跟在身形高挑的少年身后走。 路过四号车厢时,高三的学姐们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落在了纪荷身上,她低垂着眼睛,努力减轻存在感。 来到一等座的车厢门口,陆浔之停靠在一边,礼让推着零食车的阿姨,纪荷见状也跟着停下。 隔着一小段距离,她悄悄抬起头,能看见陆浔之清爽碎发下干净的侧脸。 “口香糖。” “好勒,”阿姨把口香糖给陆浔之,正准备找零钱,就听他说先等一下。 陆浔之扭头,看向把自己的脸遮得很严实的女生,“你有想吃的么?” 纪荷视线猝不及防和陆浔之撞在了一起,她深吸口气,镇定自若地摇头。 陆浔之收回目光,向阿姨再要了两瓶矿泉水,其中一个瓶递给纪荷。 纪荷顿了下,目光下垂,男生握着水瓶的手骨节分明,白净,手指修长,指甲盖上还有代表着健康的小月牙。 她伸出双手去接,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之前是不是找你帮过忙?”他忽然问。 纪荷心脏怦怦乱跳。 那次清晨,她在排队买早餐,人很多,就要到她的时候,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忽然冒出来走到她面前,神神秘秘地往她手上塞了钱,低声说:“一杯豆浆两个素菜包,谢谢。” 她眨了两下眼,明白过来他是不想排队。 后来纪荷把买好的东西和找回的零钱一起给陆浔之。 他接过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帮忙么?” 她瞥了眼他衣服上的logo,心跳凌乱,声音极轻:“因为我穿着三中的校服。” “不是,”男生爽朗地笑了下,眉眼在初秋的清晨中熠熠生辉,“你看着乖,不会拒绝。” “啊......我不乖的。” “这样吗,”陆浔之看了看眼前的女生,摸了下鼻子,“那抱歉,我看错了,谢谢你的帮忙,再见。” 等他走远后,纪荷摸了下自己口罩和眼镜,无端地笑了声。 这应该就是陆浔之此时所说的帮忙。 纪荷点头。 他眉梢抬了抬,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面车厢走。 商务座车厢外边真的有折叠椅。 纪荷走过去掰开坐下,书包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 令他没想到的是,陆浔之居然没离开,姿势闲散地倚在一旁看手机。 内心挣扎了几分钟,纪荷问他怎么不回去。 他淡声说那边人多太吵,这里安静,适合玩手机。 “那,”纪荷站起来,指着凳子,“你来坐这里。” 陆浔之微侧着脸看过去,唇角微扬:“你坐着吧。” 车程过半,纪荷只觉一起出来是个非常幸运的决定,她的脸一直向着外面,偶尔在有人经过的时候扭头偷偷去看陆浔之,心里期盼着列车开慢一些。 到站下车时,门是从陆浔之那边打开,他最先下去,纪荷看着前面不紧不慢的一家三口,心里有些着急。 所有人都会在出站口集合,等人齐了才出发去坐大巴车,纪荷也不是说害怕一个人,她就是私心想和陆浔之一起走。 “小宝,你牵着爸爸的手慢慢下去,别着急。”一家三口中的妈妈说道。 纪荷踮起脚往门外看去,并没看到陆浔之,虽然他没义务等她,但她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失落。 她泄了口气,眼睛下垂,耐心等着那位母亲推着两个行李箱出去。 等轮到纪荷走出来时,她头还低着,跟着前面的脚步方向走,但忽然,一双白净崭新的板鞋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她总会在心里一遍遍回味的声音。 “看路,你看地上做什么?” 她蹭地一下抬起头,跌入少年那双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眸中。 ... 坐着没找到,纪荷便起身,晃悠到原澍的帐篷外,听说他和陆浔之用一个帐篷。 也没见着人。 原澍以为她来找姜蔓,“姜蔓去观景台那边看日落了,陆浔之好像也在那儿,你去帮我叫他回来,这帐篷忒大,我一个人搭不了。” 纪荷乖乖点头,转身去了,也不小心撞见了高三的某个学姐告白失败的场景。 她躲到一边,等学姐离开后放轻脚步走过去。 纪荷的动静引起了陆浔之的注意,侧眸向她投来没什么情绪的一眼。 她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醉人的夕阳给照昏头了,才回不管不顾地说出了那句话。 ... “纪荷,纪荷。” 纪荷的眼睛在这几声温柔的呼唤中慢慢打开,她意识有些混沌,分不清现实与过去,嘴里喃喃:“你拒绝我了......” 陆浔之握住纪荷的手,俯身过去,耳朵贴近她,“在说什么?” 纪荷眼皮一颤,意识回笼,一瞬不瞬盯着陆浔之的脸,干燥的唇动了动:“对不起,我是个麻烦精。” 陆浔之一怔,手抚上她的额头,已经完全退烧了,曲起双指轻轻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尖,“说什么傻话。” 他站起来,等纪荷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才把卧室的大灯打开。 纪荷抬了抬右手,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她坐起来,正要往后靠时陆浔之按住她的肩膀,往后面塞了个枕头才松开。 “刚才做梦了?”陆浔之端起桌上的白粥,用小勺子舀了点,轻轻吹了几下后送到纪荷嘴边。 “嗯,做噩梦了。”纪荷摇头,推开他的手,“我不太想吃。” “打了针,身体消耗过大,至少吃几口补充点体力,”陆浔之声低似乎哄,“听话。” 纪荷坚持要自己来,她往发苦的嘴里喂了几口,吃着,陆浔之问她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她看着陆浔之的侧脸,他在调房间里的温度,眉眼平和认真,她缓缓吞下含在嘴里的粥,“就是,曾经和那个人表白过,但他拒绝了。” 陆浔之整个人一顿,脸上浅淡的笑意收了起来,不冷不热“哦”了一声,放遥控器在桌上时用了点力,“那他真的该死。” 纪荷顿时心情大好,又挖了几勺粥,眼睛转悠了圈,这才发现她躺得是陆浔之的房间,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睡前穿得那套。 因刚才小插曲而浮起的小情绪被陆浔之生吞进肚子里,他看出纪荷的疑惑,温声道:“之前那套被汗浸湿了,让护士给你换了套,你觉得我如今敢脱你衣服吗?” 纪荷笑:“你这样讲,有点不正经。” “我不觉得,反而还有点憋屈。”陆浔之把她手中的粥碗拿走,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一本离婚证剥夺了我如此多的权利。” 纪荷避开他的目光,“现在几点了?” 没得到回应。 她瞅他一眼,视线往下,去找他的手表。 他把手钻进被子里。 她觉得实在好笑,“你三岁吗?” 陆浔之把人和被子一起卷进怀里抱起,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回你房间睡去。” 纪荷卧室里的被子和床单都换了,她舒舒服服地躺进去,没一会儿就困了。 她半眯着眼,侧身,轻声喊他:“陆浔之。” “嗯?”陆浔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把床头的小灯打开,抬眸看她。 “谢谢你。”纪荷说。 他笑了声,伸手进被窝握住她的手,低声:“我觉得自己做再多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亏欠,你别和我客气了好么,这都是我应该为你去做的。” 纪荷坚持听完陆浔之的话,然后身心放松,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天亮,她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披了件外套下床,走出卧室,在客厅里就闻到了股浓郁的香味。 陆浔之把做好的午饭端出来,看见在阳台站着的纪荷,脱了身上的风衣放沙发上,迈步走过去。 “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纪荷闻言没回头,只摇了摇头,她指着那片海滩,“晚上我们到那儿走走吧。” “不行。”陆浔之说,“风太大,你还没完全恢复。” “哦。”她的声音难掩失落。 陆浔之无奈妥协,“只可以去五分钟。” 纪荷扭头,眉眼含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抠门了?” 不等他回答,又问:“今天我们本来和医生约好了,没去成的话会不会耽误他的时间。” “不会,他现在是我们的专属。” “你买下了他所有的时间?” 陆浔之点头,看着她笑。 纪荷微微挑眉:“你可真大方。” 陆浔之说:“这是仅有你才能开启的权限。” 纪荷听着这句话,只觉有根羽毛探进了心底在挠。 第五十六夜 傍晚。 圈, 昨天下午的小乐队又来了,今天沙滩上的人更多,像是在举行着小型音乐节。 她, 所以没在外面多停留, 老老实实回去, 坐在阳台观看。 陆浔之忽然镜。 她说。 陆浔之不言, 弯腰把毯子给她盖好, 还拿了顶针织帽戴上。 她把望远镜放在腿上, 然后整理帽檐压着的头发,发个烧而已,感觉被陆浔之当成生了重病的病人似的。 陆浔之半蹲下, 撩开纪荷的裤脚,把往下滑成一堆的的袜子给拉上去, 而后抬眸看她:“有想听的歌吗?” 纪荷想了想,点头,说了首抒情歌曲的名字。 她以为陆浔之是过去让乐队的人唱, 结果他一走过去, 和乐队的人交谈了下,对方的主唱就站起来, 把吉他也给了陆浔之。 在一阵欢呼声中,歌曲的前奏慢慢响起。 到今天才知道, 原来陆浔之还会玩吉他。 她举起望远镜,往坐在沙滩上挥动手臂的人群中晃悠一圈,最后长久地停留在陆浔之脸上, 他的任何表情都尽收眼底。 落日余晖下,浪花翻滚,海鸥扑腾, 陆浔之眼睛是温柔的,深情的。 纪荷不由自主的把左手放在胸口,感受到那里传来了有力跳动的心跳。 一曲结束后,有位黑皮辣妹给了杯鸡尾酒给陆浔之,他礼貌接过,但却没喝。 有人喊让他再唱一首,他笑着摇头,把吉他还给主唱。 主唱忽然问:“哥们,刚才那首歌是为了谁而唱?” 还有人说刚才看见陆浔之和一位美丽的女士在这边散步,难道说是唱给她听的? 陆浔之坦然点头。 “她是你的谁?女朋友还是妻子?” 他接过主唱递来的麦克风,转身面朝着一个方向,嗓音轻缓低沉:“她是我的初恋。” ... 隔天上午,纪荷同迈克尔医生正式见面,做了一番基本检查后,她单独和医生进诊疗室。 陆浔之在外面等着,他面色沉静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往紧闭的门投去一眼,要么是倚墙在门口站着。 时间慢慢过去了三个小时,诊疗室的门终于打开。 纪荷一脸轻松地走出来,对上来不及把凝重神色收回去的陆浔之。 她笑说:“没你想得这么严重。” 陆浔之仔细端详着她,挑眉一笑:“你的表情具有极强的欺骗性。” 纪荷轻轻瞥他,旋即拍了下他的胳膊,“难道你需要我哭给你看是吗?” 陆浔之停顿了瞬,然后长臂一伸,轻轻把人揽入怀里,几秒的时间便马上松开,抬手,动作轻柔地揉揉她的脑袋,“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想吃麻辣香锅。” 纪荷眉梢眼角都挂着浅淡的笑意,神情生动且明亮。 陆浔之本想让纪荷换一个,但看着她的表情,就觉得无论她此时提出什么要求,即使是特别过分的,他也要全力满足。 一起去了趟超市。 回到住的地方陆浔之便开始忙活,纪荷想帮忙,被他无情赶了出去。 她只好抱着手机和曲芝宜打了近一小时的电话,麻辣香锅也做好了,香味瞬间勾起了食欲。 曲芝宜说:“你俩这天□□夕相处的,就不怕夜里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吗?” 纪荷听见这话咳了两声,“瞎说什么呢,我和他现在就是革命友谊。” 这话说得有点虚,看平时她和陆浔之的行为,总是会有肢体上的接触,打哪看都不单纯,十足的在搞暧昧。 “哼哼,我看你俩这复婚这事儿指日可待。”曲芝宜想起一事儿,“你和没和陆浔之说过完年就去庆城啊?” 纪荷顿了下,声音放低,“还没有,到时候再说吧。” 陆浔之把菜都端上了桌,折回厨房拿碗的时候看了眼刚结束通话的纪荷,怎么从她的表情里品出了点心虚的意思? 吃饭时,他把果汁放到纪荷碗边,详装不经意地问:“刚才在聊什么?” “聊我在这边的情况,”纪荷一脸坦荡,她夹了块牛肉放嘴里咀嚼,然后竖起大拇指,眉眼弯弯,“虽然不太辣,但味道真的可以,陆大厨。” 陆浔之只好作罢,说:“吃完午饭后吃药,午休半小时,下午出去散心。” “海边吗?” 陆浔之笑:“迈克尔医生说你很配合治疗,所以有奖励,收拾行李,咱俩自驾去旧金山,沿着一号公路走。” 纪荷觉得一号公路很耳熟,便去沙发上拿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搜索出一号公路的视频,特别的美。 下午两点,纪荷换条吊带长裙,露肩露锁骨的,被陆浔之给推回房加了件小坎肩。 沿途一面是北太平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面是环山,能看见成群的羚羊。 落日时分,停车下去,两人倚靠在车旁,眺望着西海岸线的绝美日落。 纪荷张开双臂,闭上眼,安静地感受着温柔的山风与海风,柔软的发丝轻扬,心情被这一刻的浪漫治愈着。 陆浔之微侧着脸,全心全意看着纪荷,心脏也猛烈鼓动,他打开相机 ,把日落和她都定格在了镜头里。 开往酒店的路上,弯道很多,但车不多,纪荷兴致冲冲,让陆浔之把车给她开,她把车顶打开,迎着风,自由自在驾驶着,但有些弯道纪荷还是会感到害怕,陆浔之就会把右手伸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上,两个人一起控制着。 事后陆浔之说纪荷是又菜又爱玩。 结束三天两夜的旅行后,他们回到了洛杉矶。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是这样度过,在洛杉矶停留几天,目的是去见医生,然后会飞往其他国家,去了土耳其卡帕多奇亚坐热气球,在孤独又治愈人心的爱丁堡住了两晚,瑞士滑雪,挪威看极光,犹他州峡谷双人蹦极,夏威夷跳伞......各种极限运动。 纪荷觉得自己真正意义上的重活了一回。 在药物与心理还有旅游三重治疗方式下,她不能确定自己的病是否已经好了,但她能肯定,自己真的很快乐。 迈克尔医生说告诉她,别为难自己,请随心所欲的活着。 即使他们不久后就要回国,纪荷也相信,快乐不会随着回国的脚步戛然而止,它还在延续着。 - 纪荷今天睡到自然醒,吃饭时听陆浔之说他晚上要去参加晚宴。 “什么晚宴?”她好奇问。 陆浔之把切好的牛排给她:“投资商举办,邀请了工作室的所有人员。” 纪荷垂眸叉了块肉,语气平静:“那你去吧,晚餐我自己解决。” 陆浔之看她一眼:“出席这种场合需要带女伴。” 纪荷点点头:“确实是要,你们工作室也有女生吧,再不济,租一个?” “纪荷。”陆浔之脸色严肃不少,他把切牛排的刀放下,直视着她。 纪荷笑:“你不会是想要我当你的女伴吧?” “难道你希望其他女人挽着我的手?”他神情淡淡的。 “这是你的自由。” 陆浔之再次叫了她的名字,语气明显比之前重。 纪荷放下叉子,也看着他,“那你说说,你想怎样?” 陆浔之眉眼认真:“我们这一个月相处得很好不是吗,虽然偶尔也会有矛盾,但都会说出来及时解决,我以为你有在开始重新审视这段感情了,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进一步发展了,难道是只有我在这样认为吗?” 他又着急了,他承认。 回国后不如这样日日能见面,也代表着会有无数个未知。 纪荷顿了顿,神色缓和了些,“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陆浔之拉开椅子,半蹲在纪荷腿边,五指滑入她的掌心,牢牢握紧,放在唇边碰了碰,“哪怕是从这一秒开始也好,请你开始考虑我,考虑我和你之间。” ... 傍晚,纪荷挽着陆浔之的臂弯出现在晚宴现场,她穿着一袭白色晚礼服,簪子盘发,气质温婉柔和,一张极具东方特色的美人脸,特别的吸睛。 陆浔之注意到会场男士的目光,低声和纪荷说今晚不能离开他身边。 纪荷拒绝:“不好吧,你要应付这个应付那个的,我穿着高跟鞋,会很累,我只想陪你一会儿,然后找个地方坐着。” “我让人给你备了双平底鞋,”陆浔之微俯身,唇几乎是要贴在纪荷耳朵上,“回去再给你揉一晚上的脚。” 语气和词都暧昧得不行。 纪荷肩膀一哆嗦,手肘撞他的腰,嗔恼地瞪他一眼,嫣红的唇瓣在陆浔之直白的注视下缓慢开合:“你想得美。” 其实也不会太累,陆浔之到的地方都有椅子,她可以坐下,听他与别人的交谈,或是和对方女伴聊几句。 乔领着工作室的几人一起过来,都是很热情开朗的人,还特别会夸人,把纪荷给夸得有些招架不住,她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掐了把陆浔之的大腿。 陆浔之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然后才适时岔开话题。 纪荷中途去了趟洗手间,是乔的女伴陪着她一起去的。 “陆,新的一年,你仍然不想把重心放回在工作室上吗?”在她们走后,乔问。 陆浔之盯着纪荷离开的方向:“去年一整年,工作室没有我不是也在正常运行吗?” 乔笑笑,故意说:“其实我们是在苦苦坚持,就是为了让你在家多陪陪妻子,可是你却让我们失望了,居然和纪离婚,都这么久了,还没把她给追回来?” 陆浔之也笑,“不瞒你说,新的一年,唯一的重心,就是把纪给娶回家。” “那我们也只好再坚持坚持了。”乔和他碰杯,“祝你成功。” ... 纪荷觉得陆浔之醉得离谱,一回到家里,她在脱高跟鞋的时候他站在一旁扯领带,而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脚看。 她问干嘛看她的脚,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揉揉。 纪荷一听,臊得不行,连忙说不用,然后穿上拖鞋去厨房喝水,陆浔之也跟过来了,见缝插针地说我答应了要给你揉脚,不能言而无信。 她被他低低沉沉声音给磨得一身热,但却异常冷静地说:“可是我的脚不疼。” 陆浔之眉眼松懈,忽然靠过去,身上的酒味递入纪荷的鼻尖,“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 纪荷笑笑,推他,“三秒都不用,我不需要你揉,你洗澡去吧。” 陆浔之却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拉,她整个人跌进他滚烫的胸膛,下巴在她肩窝蹭了下,“真的不用?” 她用手背触碰了下他的脸,轻声说:“不用。” 陆浔之没再纠缠,抬手扯掉本就松垮的领带,转身走出厨房。 纪荷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心竟无比的平静。 回想起在国外的这段时间,一直以来都是陆浔之在为她付出,包容她无条件宠着她,悉心照料着情绪时好时坏的她,而自己也在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好,如今也快要回国了,过不久她会离开北京,那陆浔之呢?他该怎么办。 凭良心讲,她是不是不应该白白让他付出,可她现在还没有勇气选择和他复婚。 除了她的爱,陆浔之还会需要什么?应该说,如果暂时无法用爱去回应他,那么还可以用哪种方式? 海风拂过脸颊,纪荷抱紧了双臂。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涌上脑海。 这一个月里,她和陆浔之虽然会有身体上的接触,但晚上睡觉都是规规矩矩各回各房。 记得在爱丁堡的大雪夜,提前预订的两间房因工作人员的操作失误而导致只预订成功一间,附近酒店全部爆满,没办法的情况下两人共住一房,即便是这样,陆浔之也选择睡沙发,而纪荷清晰记得,当时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他对她的感情,很明显…… 思至此,纪荷下定了决心,转身,往陆浔之的卧室走。 浴室水声哗哗响,他在里面洗澡。 推开浴室门的那一刹那,蒸腾的水雾扑面而来,纪荷的心跳极快,小拇指竟紧张到打颤。 她赤着脚,一步步走进去。 陆浔之一直站在淋浴喷头下,水开得很大,完全没注意到纪荷走了进来。 直到一具温软的身躯紧紧贴住他的后背。 他猛地一惊,扭头看去。 纪荷浑身都湿哒哒的,水滴沿着脸颊滑落锁骨里,往下是被水淋湿的礼服,薄薄的衣料紧贴皮肉,尽显曲线。 陆浔之被眼前的一幕给激红了眼,他喉结上下滚动,视线克制地落在纪荷泛着绯红的脸庞上。 水还没关。 “为什么进来?”嗓音暗哑。 纪荷眼睫微颤,踮起脚,双手攀上陆浔之的肩,丰||盈的上身贴住他,娇柔的声音混着水声:“你想要我吗?” 第五十七夜 说完这句话后, 纪荷明,呼吸也随即粗重了起来,她被头顶温热, 动作也愈发的胆大。 她的身体微微发颤, 紧闭起眼, 双唇在上贴着滑动, 每一下都带着灼人的热意, 从一侧亲到另一侧, 来回应。 手往下滑,捉住 当时,手腕被猛地抓住, 水声也戛然停止。 纪荷顿了顿,睁开迷蒙潮热的眼睛, 对上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明明眼中的欲||望都快溢出来了,却极力忍耐并且阻止她。 “不想要吗?”她不解地问。 陆浔之扣住纪荷的腰, 发烫的手心将她脸庞上的水珠拭去, 盯着眼前这张白净润红的脸看了两秒,指尖碰了碰她的眉毛和眼睛, 他笑得有点冷也有点坏:“想啊,想得快疯了, 但你知不道自己刚才是什么表情?” 纪荷摇摇头。 陆浔之没说话,抬手去拿架子上的毛巾和浴袍,给她擦了擦头发, 浴袍裹住她,往门口推,“去换套衣服等我。” 纪荷抓着浴袍的领子, 扭头,视线不经意往下看了看,脸蓦地热了。 被这样直白看着,陆浔之眼睛一眯,才平复好的气息再次紊乱了起来,他微恼,拿起另一块干净的毛巾往纪荷脸上扔,咬牙冷声:“不想后悔就赶紧出去。” 纪荷回房换了套宽松的居家服,换好后在客厅里坐着。 彻底清醒过来后也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行为,而且陆浔之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响。 她整理了下表情,扭头去看。 陆浔之穿着黑色短袖和灰色休闲裤,乌黑的发间还挂着水珠,触及到她的视线,手里的毛巾盖在头发上随意一擦,然后往厨房走,猛灌完一瓶冰水。 他盯着空了的水瓶看了会儿,想到刚才,喉间突兀地溢出了声笑。 半分钟后,把瓶子扔进纸箱中,阔步走到客厅,挨着纪荷坐下,手指挑气她的下巴,脸面向着他。 “我们和好了吗?” 纪荷垂了下眼睛,再看他,“没有。” “没有。”陆浔之笑了笑,手指仍不松开她的下巴,“所以刚才为什么要来勾||引我?如果我今天真的喝多了,不可能会轻易放你走,你事后也肯定会后悔。” 纪荷抿了抿唇,声音极小:“不会后悔,我只是想补偿你。” 这话一落,空气凝滞了下来。 陆浔之脸色笑意全无,亲耳听到是一回事儿,自己想明白又是另一回事儿,他收回手,目光停驻在纪荷恬静的面庞,唇轻启:“是在可怜我么?” 纪荷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悦:“你需要我的可怜吗?” “需要。”他接得很快。 “但不是这种以方式。”陆浔之移开视线,无目的地落在外面暗蓝色的大海上,“你这样无形中是在贬低我对你的好。” 纪荷凝视着他微冷淡的侧脸:“可我不想让你白白付出,至少,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纪荷,你心里很清楚我究竟在渴望着什么。”陆浔之喉头哽了一下,语气稍急:“在这种时候说要给我补偿,你是想回国后就和我一刀两断吗?况且你不欠我什么,如果不是我,你的病根本就不会复发。” 说完这番话,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 纪荷顿住,伸手想去拉陆浔之,却被他轻巧地躲开。 她抿抿唇,看着他微湿的头发上有滴水滑落至眉骨,再流入他的眼周。 “陆浔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而且我的病也不是因为......” “算了,”陆浔之随意抹了把脸,他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毯子,垂眼披在纪荷前肩上,揉了下她的脑袋,温声道,“以后不许这样,我的自制力没你想象得那样好。我回房了,明天要去见医生,你早点休息。” 客厅只剩纪荷一个人后,她沉默地坐了很久,脑海里想得都是陆浔之背部那几条狰狞的伤痕。 - 隔天上午,两人一起出现在迈克尔医生的诊所里。 纪荷做完几项专项测试,拿到医生的评分后嘴角绽放出很大的笑容。 “你的自愈能力很强。”迈克尔医生欣慰道。 纪荷已经不会没缘由地哭泣了,心情和心境都很正常,也很少会感到焦虑,不失眠,能睡能吃,她是真情实意的开始热爱生活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人前人后一副面孔。 “纪小姐,和你讲个好笑的,你每次来这里,我觉得陆先生才是那个生病的人,掩饰不了的忧心神色。还听我的助理说,陆先生总是满眼不安地坐在外面等你。”迈克尔医生笑笑,“你对他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纪荷笑道,“他是我最感激的人,没有他的陪伴,我不认为自己能如此快痊愈。” “纪小姐,祝你生活愉快。” “谢谢。” ... 从诊所出来后,放眼望去,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陆浔之嘴角始终上扬着,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不见了,他终于可以安下心,能好好的去追求纪荷。 纪荷轻轻瞥他,很纯粹地笑着:“你比我还开心呢。” 说完仰头望着天空,复发这五个月以来,说实话,她来美国的这段时间心里是既踏实又轻松的。 纪荷也不敢百分百去保证未来有天会不会再复发,但她都会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走下去。 其实最初埋在心底的根已经被拔起了,她也相信有些事总会随着某些东西的离开而慢慢消失。 离开诊所,陆浔之驱车带纪荷去看海,一起坐在高高的岩石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 “纪荷。” “嗯。” “纪荷。” “嗯?”纪荷回眸看陆浔之。 他举着相机,连着把这一幕拍了好几张照。 她眉一扬,伸手要相机,“总是你给我拍,也该轮到我拍你了。” 陆浔之笑笑,把相机交给纪荷,在她的命令下摆了几个比较滑稽的姿势。 他无奈,捡了片干净的叶子去挠她的脸颊,“非要把我拍丑是吗?” 纪荷不语,眼中含笑,把镜头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那时候在爱丁堡,你说以后想去那里定居,真话还是假话?”陆浔之问。 纪荷说:“真话,但我只是想,并没有这个打算。” 陆浔之看着她:“只要你想,我来为你实现。” 纪荷瞅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爱做慈善。” “慈善?”陆浔之忍不住笑,“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不求回报,无私奉献,当代雷锋。” 陆浔之挑眉:“谁说我不求回报了?你不愿意给罢了。” “我申请跳过这个话题。” “驳回。” 纪荷举起相机,作势要砸他,海风将她发丝吹得凌乱,裙摆也不甘示弱。 陆浔之伸手过去按住,另只手脱下外套罩住她,顺便夺回相机,“风太大,我们回家。” ... 午饭是纪荷下厨,她做了一桌子清淡的菜,其实陆浔之已经慢慢适应辣味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忌辣。 她手托腮,看着陆浔之慢条斯理吃着。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心中便很是不舍。 陆浔之忽然说:“其实刚离婚那会儿,我去过你家,和纪局长聊了聊。” 纪荷从不舍的情绪中抽离,闻言慢慢地喔了声,“聊了什么?” 从陆浔之的表情里,她隐约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但更想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以前的事早已在脑海中被她翻来覆去,她从不避开,喜欢一遍遍回忆着,把伤口撕开,再慢慢舔舐愈合。 这一次,她希望能是永远愈合。 “聊他们离婚的时候。”陆浔之掌心抵了抵额头,把眼里翻涌的情绪收回去,再用着温柔的语气慢慢说出。 纪荷听完,心慢慢塌陷了一角。 “他不是不爱你,只是用错了方式。”陆浔之声音很轻,这句话用在纪誉身上,亦或者是他身上都很适合。 “我并不是在为他的行为开脱,”他说,“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一直都被他放在心上,你在被爱着。” 纪荷眼圈微微泛红,心头却万分柔软。 她只要知道纪誉当年为何对她态度大转变就足够了。 - 翌日。 乔大清早过来,就为了要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纪,下次来一定要去我们学校看看,那里贴着很多陆上学时候的丑照。”乔说。 纪荷看陆浔之一眼,并不相信这男人会有丑照这种东西,但还是笑说:“真的吗,那我下次来美国首选站就是你们学校。” 乔笑笑,抬手拍了拍陆浔之的肩,“期待你们下次的到来。” 纪荷同他挥手,“再见。” 乔走了之后,陆浔之问纪荷:“暑假的时候来?” 纪荷边走边说:“客套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陆浔之看着她笑,“乔当真了。” “啊——”纪荷转身,“那我回去给他道个歉?” 陆浔之拽了下她的帽子,“其实是我当真了。” “哦,那就没事。” 陆浔之想逗她的心思没停,挑眉,“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 纪荷抿唇笑笑,清澈的眼眸含着些许无辜 。 ... 十二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曲芝宜和纪述来接机,但路上堵车,以至于现在还没到。 陆浔之上飞机前说落地后和纪荷一起去吃饭算是泡汤了。 “你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出机舱,陆浔之问。 纪荷点头,“不然还有谁?” 问完她立即明白过来了,笑说:“林至安已经回香港过年了。” 陆浔之不语,心里却应了一句,你倒是清楚。 两个人走到咖啡店门口。 “年初三那天你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吧。”纪荷觉得还是应该告诉陆浔之要去支教的事情,并且在年初四那天就会出发庆城。 陆浔之一怔,似乎有点不敢确定自己听没听错。 “真的?”他漫不经心地问着。 “保真。”纪荷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打了几个字发送给陆浔之,“就这家餐厅。” 陆浔之眉目微扬,把吧台上已经做好的热美式给纪荷,“吃完饭后顺便去见见两只猫。” 纪荷接过咖啡时深深地看他一眼,缓慢点头:“好啊。” 阿蒙来得比曲芝宜早,他在门口候着,瞧见陆浔之和纪荷后马上走了过去,他拿过陆浔之的箱子,准备拿纪荷的箱子时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她说。 阿蒙立刻会意,“好的。” 陆浔之抬腕,“距离我们落地已经二十分钟了,他们真的会来?” 纪荷拿出手机打算问问:“会,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陪你等。”陆浔之道。 没多久,纪述的车出现在门口,一起来的居然还有纪局长和随女士,眼睛都是红红的。 见着他们的那刻,纪荷心头一酸,努力克制着眼眶的热意。 她怕他们担心,所以出发前只说是出国散心,现在看来是已经知道了。 “过去吧,”陆浔之轻轻揉了下纪荷的帽顶,低声道,“过几天见。” 纪荷点点头,拉着箱子走过去。 上车前,她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陆浔之,弯唇朝他一笑。 陆浔之站在门口,看着载着纪荷的车开出很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阿蒙在车边,瞧着自家老板的样子,唉,他这心咋就这么酸呢,想想去年这时候,这小两口多甜蜜啊。 ... 年初三那天早上,纪荷家里来了拜年的客人,她陪着坐了一会儿才出门。 比约定时间早半小时到达餐厅,她向服务员要了杯水,然后给陆浔之打电话。 嘟声响没两下就接了,他那边应该也是有客人,听筒里很嘈杂,但很快,那端静了下来,应该是换了位置听。 “我在等你了。”纪荷说。 陆浔之打开车门,把手机放在腿上,边系安全带边说:“我马上到,你饿的话先吃点。” 纪荷喝了口水,“刚才好像听到你姨姥姥的声音了。” 陆浔之说:“对,她们早上来的,今年宁教授没回北京,刚在商量明天一起去厦门。” 纪荷低声:“明天。” “嗯?” 纪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摇头,“没什么,你开车注意安全,电话先挂了。” 陆浔之:“好。” 车才开出别墅没多久,陆浔之的电话再次响起,他瞥了眼屏幕上陆延之的名字,按下接通,打开免提。 “浔之,你在开车?” “嗯。” 陆延之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先把车停好,我有事和你说。” 陆浔之眉微皱:“说。” “保姆打电话来说姥姥突发心梗——”后面的话陆延之没再继续说,因为他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第五十八夜 距离结束和的时间, 纪荷的手机再次因为他的来电而震动,以为是他已经来了,在接听时她张望。 。 那边静默了两秒, “陆浔之?” “姥姥那边出事了, 我得马上去机场飞厦门, 抱歉, 今天不能赴约力克制着声线, 纪荷还是从他低着的颤抖。 她脸色一变, 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陆浔之打转方向盘,在路口掉头往机场方向开, 深吸了口气才说:“急性心梗。” 纪荷攥紧手机,指节发凉, 脑子里的伸进绷紧了,心脏因为担心而跳得很快,她吞了吞喉咙, “姥姥一定会没事的, 你别太着急,开车注意安全。”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自己要去支教一年的事情, 陆浔之现在已经够不安了,她要是说出来, 无疑是雪上加霜,给他添乱。 在生死面前,她这个只是一件小事。 挂了电话后, 纪荷重新坐回椅子上,眉眼已然变得沉重,额头靠在相扣着的手上, 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那位慈祥和煦的老人能够安然度过这次危险。 陆浔之到达医院时宁教授还在手术室里,陆家除了腿脚不便的老爷子外,其他人全都来了,陆斐斐听黎颖说太姥姥生病了,她以为是打个针就能好的那种,但一进到医院,凉飕飕的风吹来,她整个人就开始感到害怕,躲在黎颖怀里哇哇哭,不敢跟着去手术室。 陆延之把陆母给搀扶到手术室外的长椅前坐下,陆母啜泣了会儿,颤着嗓音说:“浔之早上还给老太太打电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明明就很正常,怎么才没几个小时就躺里面了......” “姥姥吉人自有天相,您别太担心了。”陆延之安慰道。 保姆李姨今天本是休假的,她早上醒来后那心啊就有些不安,女佣小吴前几天就回老家过年了,就剩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她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便在吃完早餐忙完自家的一些事情后过了去,谁能想到一进门就看见捂着心口满脸痛苦坐在地上的老太太,李姨当时吓得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了,但好在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拨了急救电话。 李姨抹着眼泪叹气:“都怨我,要是没回家,还能早点发现老太太不舒服。” 黎颖牵着陆斐斐过来时刚好听见了这话,她说:“这怎么能怪您,都是我们这些小辈粗心,就不该让老太太在厦门过年。” 陆浔之和陆父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神色凝重,沉默不言。 在煎熬中等待了半小时后,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终于变为了绿色。 医生走出来,面向着最先朝他走来的陆浔之,他摘下口罩,不疾不徐道:“抢救很及时,患者已无生命危险,要是晚一步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们这些家属,平时一定要多留意老人家的健康。” 每个人心头都松了口气,陆延之和陆父随着医生去了解具体情况,其他人继续等老太太恢复意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霍书蔓姐弟俩也来了,站在病床前看着还没醒过来的宁教授,都红了眼圈。 宁教授和这姐弟俩虽说是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深,姐弟俩早就视她为自己的家人了。 霍书蔓抹了抹眼角,看向坐在病床边的陆浔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紧抿着,双手握住宁教授的手,听说宁教授从手术室出来后他就一直坐在这儿没动过了,不吃不喝守着。 “哥,你去吃点东西吧,我们在这儿看着就行,姥姥要是醒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霍敬航也忙说:“舅舅他们都在,而且我相信姥姥很快就会醒来的。” 陆浔之没应声,只摇了摇头。 姐弟俩没再劝,霍书蔓最了解宁教授对陆浔之来说有多重要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陪着陆浔之。 陆延之开车送几个长辈去酒店休息,回来后给姐弟俩一家酒店的地址,“楼下司机会送你们去这家酒店,到了后去一楼餐厅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等姥姥醒了你们再过来。” 姐弟俩点点头。 霍书蔓站起来,看着陆浔之,“哥,我和敬航先去酒店了。” “嗯。”陆浔之嗓音沙哑许多,“注意安全。” 北京这边。 纪荷下午回了趟学校拿东西,在纪家吃了晚饭后就驱车去了曲芝宜公寓里,她盯着墙上的钟看了很久,也思虑了很久,现在到底要不要给陆浔之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曲芝宜看她一副心神不宁又纠结的样子,咬了颗草莓,吞了下去后,说:“要不你明天再打?或者晚两天再告诉他去庆城支教的事儿。你别太担心了,他家老太太肯定没事儿。哎呀,要实在担心,现在就打。” 纪荷抿唇,给手机解锁,点开通讯录,把电话拨了出去,听筒很快响起一阵冰冷的提示音。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略微焦躁地搓了把脸。 “不接?还是关机了?”曲芝宜问。 “关机了,估计一整天都没时间看手机。”她说。 想了想,纪荷还是给霍书蔓打了电话。 霍书蔓刚走进酒店,她拿出手机,然后让霍敬航先去餐厅吃饭,自己走到一旁安静的位置接听。 她还是习惯性地喊了声嫂嫂,这种时候也没人会去计较称呼这东西了。 纪荷问:“书蔓,你知道宁教授现在怎样了吗?” 霍书蔓说:“我和敬航晚上到厦门了,姥姥下午的时候就做完手术了,医生说没生命危险,不过人还没有清醒,我哥他一直在守着。” 纪荷眉眼顿时舒展开,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又问:“你哥他,还好吗?” “嗯,他挺好的,你放心。”霍书蔓说,“姥姥明天应该会醒,醒了我给你发消息。” “好。”纪荷把手机放在桌上,身子往后倒,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终于松弛了些。 她仰着头直视头顶的吊灯,柔和光线洒在脸上,渐渐的,眼睛开始发胀发酸。 曲芝宜瞅了纪荷一眼,推推她,“去洗洗睡吧,你明天一早的飞机呢。” 到了后半夜,纪荷还是辗转难眠,她听着曲芝宜平缓的呼吸声,掀开被子,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和衣服悄声走出卧室。 她驱车去了海淀的小洋楼,过年这几天涂姨放假,这里已经好些天没人来了,屋内的陈设还是如从前那般,但到处都透出种冷冷清清的感觉。 书房的书橱上添了些新相片,都是他们在美国那段日子所拍,也不知陆浔是什么时候洗好带过来的。 纪荷一张张仔细看着,她的单人照居多,陆浔之拍照技术了得,在他镜头下的她都显得特别的鲜活。 合照很少,其中有张他们去蹦极的时候拍得,两个人抱在一起,她当时特别害怕,头埋在陆浔之肩窝,把他给搂得很紧,而陆浔之一点也不恐惧,跳前跳后都在温声安抚着她。 她擅自从相框中取了几张下来,放进包里,然后去主卧床上躺了会儿,闻着被子上那未消散熟悉的香气,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 宁教授在隔天上午清醒过来,知道陆浔之守了一天一夜没吃没睡后,身体虚弱也要板起脸赶他去吃饭去休息。 陆浔之拗不过宁教授,回了酒店休息,手机一直被他遗忘,甚至是连没电关机了都不知道。 一觉睡到傍晚,房间里很黑,窗帘拉着外面的光透不进来。 他没由来得感到胸腔微窒,心空落落的还裹挟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心慌,也许是宁教授生病带给他的后遗症。 陆浔之笑了下,伸手打开落地灯,下床套上衣服,这时终于瞥见了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 弯腰捡起,想着要给纪荷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一点电都没,他往房间里环顾了圈,没找着充电器,打酒店内线让人送了上来。 开机后有几通未接来电和十几条微信消息,纪荷在昨晚和今早都打来了电话,剩下的都是江竟几人。 他没看微信消息,起身去岛台喝水,边给纪荷回电话,那头却显示无法接通。 疑惑间正准备再打一次时,骆权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终于是开机了,好在书蔓给我们说宁教授没事,不然我们得担心死。” 陆浔之揉了揉眉骨,“没电了。” 骆权说:“哥几个明天的航班到厦门,你休息好,准备迎接我们。” 陆浔之喝完水去走到床边,拿起大衣穿上,“你们给宁教授打个电话就行,大老远跑来省得麻烦。” “那哪行,怎么说也得亲自去一趟,你忙吧,我这边有局,今晚又得喝个烂醉。” 陆浔之“嗯”一声,“少喝点。” 挂了电话,他重新给纪荷打过去,这回变成已关机了。 他在门口停驻,眉头不安地蹙起,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慌也随着这关机的提示音变得清晰,打开微信,置顶的纪荷发来了两条消息。 看完后,陆浔之彻底地愣住。 纪荷:[听书蔓说宁教授已经没事了,太好了。本来去庆城支教的事我想当面和你讲的,但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很抱歉,之前一直都没告诉你我早已和学校申请了去支教,为期一年。你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只能是以这种方式告诉你。] 纪荷:[浔之,谢谢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宁教授刚吃下点东西,正想要躺下休息会儿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 “诶,不是让你们都回去休息的嘛,有阿李在这里——”她止住了话语,微微错愕地看着低头走进来的陆浔之。 陆浔之脸上的表情似曾相识,落寞,脆弱,对了!就和当初带着离婚消息跑来厦门告诉她时如出一辙。 “这......浔之,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浔之脱下大衣,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唇边勉强扯出了点上扬的弧度,语气轻快:“能有什么事,我刚睡醒就是这副样子,您还不清楚么。” 宁教授不信,拉住陆浔之的手,仔细瞧着他的脸,眼睛倒是不红,那就是没哭,但刚才那副样子明显是伤心到了极致啊。 “你甭给我装,到底是什么事?” “真没有,”陆浔之笑笑,“我这不是担心您么,您还在手术室那会儿我就这样了。” 能有什么事儿啊,左不过是那没良心的小混蛋跑了,几千公里外的山区,说走就走。 第五十九夜 半个月后。 学一周, 纪荷每天早起晚睡,她的宿舍和办公室同在一间小屋里,通常是从教学楼回来, 洗完澡开始加班, 然后困到眼睛都睁不开时, 脑袋一 偶尔半夜还会被叫醒, 有时是住宿的学生肚子不舒服, 有时是因一人睡跑来敲她门。 开学短短一周, 纪都没体验过的酸甜苦辣。 来这儿的第一天,大雨持续了很久,导致停水停电没网络没信号, 校帮来支教的五个老师搬行李弄宿舍,手电筒强照着, 当晚风雨雷电交加,宿舍本就不太牢刮走。 纪荷当时握着钥匙扣,在冷风中凌乱半晌才冷静下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雨过天晴, 蔚蓝的天空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双彩虹。 水电信号都恢复, 纪荷马上给家人朋友报了平安,而她那天给陆浔之发得道别信息并未得到回复, 她犹豫了会儿,选择发了条类似报平安的朋友圈, 往后的每日都这样,一张田心小学美丽的风景图,一句她在这里很安逸的文案。 田心小学有一到六年级, 一个班15-20个学生,纪荷不仅要负责3-6年级的语文,还要给孩子们上上美术课。 早上要起很早去和其他老师准备学生的营养早餐, 晚上几个老师会一起送住得比较远年龄又较小的学生回家。 一天都是在忙碌又充实中度过。 学校的学生大多都是附近山村的孩子,留守儿童比较多,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的会选择住校,和老师同住一栋楼,纪荷常常会碰到几个脸露羞怯、小心翼翼看着她笑的姑娘,她主动和她们搭话,她们开始只敢点头摇头,后边慢慢熟悉了些,会来问她从哪里来,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北京?”一个脸很干燥起了死皮的女孩瞪大自己圆碌碌的眼睛,“我知道这是哪里!是首都。” “对,”纪荷摸摸她的脑袋,“等你们长大了,可以去首都看看。” 说完她折回宿舍,在柜子里找到那天去小镇上好不容易买到的小面霜给那几个小女孩都擦了些,并叮嘱她们尽量别用冷水洗脸。 “小纪,纪老师!”楼下传来黄校长粗狂响亮的声音。 她走到围栏边,往下看,“黄校长,怎么了?” 黄校长笑呵呵道:“你叫几个老师和学生到校门口来,又有爱心人士给我们学校捐东西了。” 出去看后,一辆大货车拉一车的东西,有牛奶和面包,还有棉帽子和手套,被子,暖宝宝贴。 十几个人把东西搬到了仓库里,完事后黄校长去厨房给大家做了桌午饭,这个校长身兼多职,不仅要处理学校的大小事,早上还要起很早踩三轮车去镇上买菜,午餐和晚餐都是他负责。 “真不是你们北京那边学校捐的吗?自从你们来了后,之前因为资金款拔不下来而耽搁的图书馆也开始动工了,学校的安保设施也在改善中,你们可真是我们田心希望小学的福星啊。” 刘沅和纪荷对视一笑,她笑道:“匿名的爱心人士,那肯定不是学校,学校捐的话那必定会让大家伙都知晓。” 黄校长扒了口饭,乐道:“你这话讲得也没毛病!” 他接着说,脸色严肃了些:“你们可记住啊,送学生回家你们几个老师能一起就一起,不管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千万别单独走山路,很危险,你们几个来支教的老师都很年轻,我要保证你们所有人怎么来的都得怎么回去。” 秦老师以水代酒敬黄校长,“您讲得我们都明白,来前大家都看过不少新闻,心里都门清呢。” “那就好那就好。” 吃完午饭过后,纪荷给曲芝宜打了视频,两只猫现在在芝宜那里养着,芝宜升职后只用上白班,时间很多,而且她和宋尧都特别喜欢那俩小猫,在视频里看着它俩住得可开心了。 “昨天我看见你前夫了,送几个人到我们酒店里入住。” 纪荷本是在写着教案,听到这话时停下笔,轻声问:“他看起来怎样?” 曲芝宜看她一眼,打趣道:“很好啊,矜贵有礼,玉树临风,把我们前台的小姑娘给迷得不行,人可能就没受你的影响,照样过得好好的。” “他干嘛要受我的影响......”纪荷咬唇,“我总觉得往这边捐东西的人是陆浔之。” 这地方并没有在网络上曝光过,哪可能短短半个月就不停的有物资捐过来,况且还是在支教老师到这儿后才发生的。 下午的时间,纪荷和刘沅还有秦老师开着三轮车一起去镇上拿学校人的快递,纪述担心她吃不好,也不远千里寄来很多冻菜。 纪荷是第二回坐在这四面透风的三轮车上,冷风刺骨,有了上回的教训,这次她把自己给裹得十分严实。 南方湿冷加上没暖气,她这双脚就没有暖和过。 一路颠簸,开到半路,刘沅遭不住了,喊秦老师停车她要下去,憋不住了要吐会儿,吐完又继续赶路。 等从镇子上取到所有快递时太阳都快下山了,他们本想去市场那边逛逛的,怕天黑回去迷路,便打消了这念头。 回程的路上刘沅嘴巴里含了颗糖,总算是舒服些了。 纪荷面朝着前方,手抓着挡板,另只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镜头微晃动时看见了不远处面包车旁站着的两个人。 她看着其中一男人的侧脸眼熟,便拉近镜头去看,这一看,惊讶得不行。 林至安? 走近一看,还真的是他,身侧还立着个黑色行李箱。 林至安看着停下的三轮车,再看见从车上跳下来的纪荷,满脸的无奈瞬间变成了温柔的笑意,“纪老师,终于找到你了。” 要说之前只是隐约有察觉,此刻纪荷是真的确定了件事。 ... 林至安把行李箱放后面,人坐在秦老师边上,扶稳前面的把手,扭头回答刘沅老师的问题。 “嗯,我是来看纪老师的,也想体验体验山村的生活。” 刘沅暧昧地朝纪荷挤挤眼,“那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林至安把羽绒衣的帽子戴上,“没有具体时间,一切看情况而定,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会尽我所能帮助那些孩子们。” 纪荷全程都没讲话,回到学校后,她带着林至安去找校长,给他分配了间宿舍。 “那天回到北京去宋尧家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你来支教了。”林至安问,“在美国玩得开心吗?” 纪荷点点头,“很开心,玩了很多以前没尝试过的极限运动。” 林至安笑:“那就好。” 打开宿舍门时,纪荷看到林至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不由得笑道:“这边的环境条件就是这样,而且生活挺枯燥的,还常停水停电,你真的没必要来受这些苦。” 林至安眸光微黯,他拉着箱子进去,用手把床板上的枯树叶给扫成一堆,低声说:“我想和你一样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他的内心想法是,纪荷,我想保护你。 纪荷无言以对,到外面的水池边上打了盆水进去。 林至安忙把水盆拿到手上,“我来收拾就行,你上楼休息吧。” 说完想起了什么,他半蹲在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个小方盒给纪荷。 “暖水袋,我下飞机的时候买的。” 纪荷把盒子给回他,“你用着吧,刚来你肯定适应不了这的天气,学校给我们发了暖宝宝贴,一样暖和。 ” 林至安想说他箱子里还有一个,但看见纪荷的神色,他便没再说什么。 他把人送出去,叮嘱着:“你回去多喝点热水,我听你说话鼻音有些重了。” 纪荷停住脚步,站在阶梯上扭头看着林至安,轻轻叹了口气:“至安,你真的不考虑回去吗?” 林至安直视她,薄唇微动:“纪荷,我想陪着你。” 这是林至安第一次当着纪荷的面叫她的名字。 他从小性格洒脱,对任何人从不讲一个“强”字。 第一次遇见纪荷时林至安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悸动,他想他是一见钟情了,可却得知她已婚,饶是再怎么不甘他也做不出违背道德的事情。 时隔半年再遇离婚的她,心想着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了,便以朋友的身份与她经常见面,却在年前听纪荷说要和陆浔之一起去美国度过一整个假期。 从平常的相处中林至安也总能感觉到纪荷对陆浔之余情未了,这次居然还要一同出国。 曾经几次想把心中的情意宣之于口,可每每看见纪荷看向他时没有一点波澜的双眸时,他便把话语生生吞了回去。 后来黯然回到香港,只当纪荷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遇见的一道美丽风景,只可默默喜欢。 此次回北京也本打算处理完那边的事后就再也不来大陆,可他听说纪荷并未和陆浔之在一起,还离开了北京,心里好不容易扑灭的火苗再次燃起。 纪荷抿抿唇,说:“至安,这样并不会改变什么。” 林至安胸口发闷,眉眼微垂,“我知道你不喜欢比你年龄小的,但年龄并不代表什么,纪荷,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不,年龄对我来说不是问题,”纪荷缓缓道,“重点是喜欢,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即使对方小我十岁我也不在意。至安,我不想让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这些,纪荷毅然转身上楼,她已经讲得够直白了。 林知安看着她的背影,内心酸痛。 - 宁教授出院后就回了北京,她没在陆宅住,选了陆浔之郊区的小别墅,过着和在厦门同样的生活,就是有个烦人的家伙天天都来打扰她。 这不,保姆才刚把晚饭弄上桌,门口就传来开门声,扭头一看,唉哟,她那俊得不行的小孙子踩着点出现了。 陆浔之脱下大衣,扯领带时不期然地对上宁教授的目光,走过去,弯唇笑了笑:“您那是什么眼神?” 宁教授让保姆去添一副碗筷,继而哼笑道:“我的身子骨硬朗得很,你用不着天天都来看我,该忙你的事儿就去忙,别被我给耽搁了。” “我能有什么事儿?”陆浔之给老太太盛汤,“您不愿意住城区,也不让我在这儿住,我也就每晚来蹭您一顿饭,您也不肯?” “我瞧着你心里头的事儿多了去了,有时吃个饭也心不在焉。” 陆浔之挑眉,看着脸上摆出一副‘你小子别装,我什么都知道’神色的宁教授,不禁笑道:“有吗?” 宁教授不和他兜圈子了,喝了口汤,“你心里还在惦记纪家那姑娘吧,上次在医院还糊弄我说没发生什么事,可我让人查了下,原来是小纪在那两天去支教了,难怪你伤心成那样。” 被戳中心事的陆浔之依旧面不改色,懒懒散散倚着椅背,“您还查到我身上来了。” “是啊,还查到你是又捐钱又捐物资的,”宁教授故意说,“听说小纪要去个一年,我看你也别去打扰人家了,各自安好吧。” 陆浔之不以为然,心里想着迟早都要去把那只逃跑的小猫儿给抓回来。 夜晚,陆浔之在这边歇下,在阳台吸烟时收到了阿蒙发来的三天后飞往庆城的航班信息。 他退出信息页面,点开通讯录,盯着最上面的那个名字看了许久。 纪荷刚下班,和刘沅一起回宿舍。 “林至安真的像模像样的,真有老师的样子,而且学生们都喜欢上他的粤语歌课。”刘沅笑说。 话音刚落,纪荷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把怀里的书本放在围栏上,拿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时心猛地一颤。 “刘老师,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 她往楼下走,在小球场旁的长椅上坐下。 按下接通。 听筒静默着,两端都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会儿后。 纪荷微仰着面庞,瞥向天空中的那轮弯月,轻声说:“陆浔之,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我也有好好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 “嗯。”那头应了一声,随即又道,“谁担心你了。” 语落,电话被陆浔之切断。 纪荷看着黑掉的屏幕,微微笑了下。 想到那天带回来了个没有寄件方名字的快递,里头是一个暖水袋和两双手套几双棉袜子,是从北京寄过来的,并不是纪述,至于是谁,她心里清楚。 第六十夜 周末这天, 几个 纪荷和刘沅一组,外加一个林至安,牛奶, 一个上午走访了十个学生的家庭, 大多都了解得比较细致, 送了每个家庭一箱奶, 走番薯山药蔬菜等东西, 有家刚好杀了头猪, 说什带回学校炖汤喝。 回学校的路上,她们的学生阿璇家。 学生,性格比较孤僻, 在班上总是一个人,但学习成绩是班上第一, 很刻。 “怪不得每天早上给她发得牛奶和面包都不吃,原来是带回家去给奶奶和弟弟吃了。”刘沅叹气道,“她母亲是生了她弟后大出血去世的, 父亲是在外面干活走的, 阿璇奶奶看起来身体也不是很好。” 纪荷望了眼对面峰峦起伏的大山,旋即垂目, 心想自己刚才偷偷塞给阿璇奶奶的五百块能够帮助她们多久。 林至安感觉到纪荷的低落心情,温声道:“别担心, 我父亲的企业每年都会去做公益活动,去年就到了凉山那边,等回去我打电话给他说说这边的情况。” “那太好了。”刘沅对这个温柔帅气的年轻男人充满了很单纯的好感, 她夸道,“果然是父子,你父亲一定是个优秀又有爱心的企业家, 难怪能把事业做得如日中天。” 林至安摸了摸鼻梁,对刘沅的夸赞不置可否。 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学校,刘沅冷得不行,拉着纪荷往学校里面跑,林至安没进去,站在校门口掏出手机打电话。 打了近二十分钟,他说服了自己父亲把今年的公益项目做到庆城,正要转身进去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纪荷时,眼睛余光掠过门口的小坡,忽地一愣。 即使那个人戴着墨镜,他也能一眼就认出。 陆浔之摘下墨镜,淡淡地看着朝他走来的林至安。 “陆先生,好久不见,想不到能在这里再次和你碰面。” “的确意外。”陆浔之说,“我怎么不记得林先生也在这次的支教名单里。” 林至安嘴角噙笑:“我是特地来陪纪老师的。” 讲得直白毫无顾忌,即使已经被纪荷拒绝,他也不可能会在这个曾经得到过纪荷却又不好好珍惜的男人面前表现出黯然失色。 陆浔之面色波澜不惊,擦肩而过时眼中掠过一丝嘲讽,慢悠悠道:“林先生倒真的是阴魂不散。” “陆先生也不甘示弱。”林至安回道。 纪荷知道陆浔之来了也是因为刘沅在走廊上喊她出来,刘沅很激动地说校门口来了个陌生的男人,长得相当英俊,比旁边的小年轻林至安多了几分很吸引人的成熟稳重气质。 她把手机放下,带着好奇心走出宿舍,站在走廊朝校门口看。 这一看,整个人都懵了下。 刘沅扭头想和纪荷说话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她宿舍里的手机也在这时响起了,多瞟了几眼校门外,才依依不舍地进去接电话。 纪荷从楼上跑下来,再放缓脚步慢慢往校门口走。 外面降至冰点的氛围随着纪荷打开校门的那瞬间消失不见。 陆浔之看着纪荷整整瘦了一大圈的身材,心里是又恼又心疼,他敛敛眸,走过去,停在她面前,手很自然地碰了碰她的脸,语气全然没有了和林至安对话时的冰冷,无奈中夹着点宠溺:“就非要来吃这点苦是吗?” 纪荷没去躲陆浔之的手,打量着他,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还瘦了。 她的心头微微发酸。 “你怎么来了啊......” 陆浔之神色闲散,垂眸睨她:“来抓你回家。” 纪荷:“......” 诶?不是应该走悲情路线吗? 林至安在后面低咳了声,黯淡的视线落在纪荷脸上,“先进去吧,这里风大,别着凉了。” 说完,他先一步往里面走去。 纪荷往陆浔之后面瞥了眼,没看见阿蒙的身影,“就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来这个地方可比去何大爷他家那儿艰难多了,到了县城很多车都不愿意进山里,听林至安说他都是给了七百块那司机才愿意来的,结果车到半路还抛锚了。 “嗯。”陆浔之一手拉箱子,一手按着纪荷的肩膀转身,手心触碰着她羽绒服,感觉到里面似乎只有件单薄的长袖,忍不住皱眉道,“这地方冷成这样,你就穿这些怎么耐寒?” 说着便停下脚步,双手放在大衣上准备脱下来。 纪荷及时按住他的手,“我不冷,里面穿得也是保暖衣。” 陆浔之顺势握住纪荷的手,握得很用力。 宿舍楼上已经有几个学生在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了,有个和纪荷混得很熟的六年级小姑娘在大声问:“小纪姐姐,你旁边的叔叔是谁呀?是新来的老师吗?” 纪荷冲她微笑摇头,心想在孩子们面前拉拉扯扯不好,她挣脱了下手没挣开,眼神示意陆浔之松开。 陆浔之沉寂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她:“不松。” 纪荷用短短的指甲去掐他的虎口,嗔恼道:“她们都看着呢。” “松手的话,你会再跑吗?”他忽然用很认真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漆黑的眉眼微垂,看不出喜怒,微抿紧的唇倒是让人品出了点委屈的意味。 纪荷心头发软,也泄了气,她能跑哪里去,她早就注定这辈子都逃不开这个男人了。 她抬起右手轻柔地拍了拍陆浔之的手背,“不跑。” 看见陆浔之出现的那刻,她便决定一切都跟着心走。 黄校长今天带着家人去镇上了,纪荷只能是去找生活老师要了一楼宿舍的钥匙,还是挨着林至安那间。 陆浔之进去转了圈,墙是泛黄的,床是破旧的,地是有坑洼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意。 “你住楼上也是这种房?”他问。 纪荷点点头,她去把窗口打开通风透气。 “安全系数很低。” “这门全都换过了,”想到这个,纪荷心里一暖,扭头看了陆浔之一眼,收回视线后笑说,“是你捐得钱对吧?” 陆浔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用脚把门踢上,快步走过去,从背后把纪荷纤细的身躯抱入怀里。 纪荷怔了下,没挣扎。 谁也没开口说话。 陆浔之用冰凉的耳朵去蹭纪荷的脸,鼻尖嗅着她的气息,环在她腰上的胳膊慢慢收紧,放松身心去感受着念了很久的体温。 纪荷被陆浔之给蹭得半边身子都酥酥麻麻的,她微微仰起了脸,吞咽了下喉咙,说:“宁教授的身体怎么样?” 陆浔之停了停,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回北京了,身体挺好的,能吃能喝能和我拌嘴。” 纪荷笑,“你不能让让她老人家?” 陆浔之说:“这是她的喜好,我要不搭理她,她能自个生半天闷气,老小孩似的。” 他说完把纪荷的身躯掰过来,面朝着面,嘴唇微挑:“她还说这回要是带不了你回去见她,无论如何都要和我断绝关系。” 纪荷眉眼弯弯:“我还能看不出这话是你自个编出来的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陆浔之低头凑近她,鼻间喷洒的气息在这张白皙柔美的脸上处处停留。 纪荷瞧着陆浔之,心想他可真坏,刚见面就又牵又抱现在还要亲不亲的样子,居然还问她是怎么想的。 她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耳根和面庞都散发着热意,故意问:“你有这么急吗?” 陆浔之眉头一蹙:“能不急吗?隔壁那小子都追到大山里来了,我要是晚来一步他估计要对你行动了。” 纪荷抿唇。 陆浔之看她神色一眼,旋即警铃大作,抬起头,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他已经行动了?” “什么行动?不知道你在讲什么。”纪荷装傻,推开他,大步往门口走,一打开门,林至安抱着被子刚从仓库走出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林至安目光在纪荷微红的脸停留了瞬,从她出来的地方联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忍下胸腔的酸楚,朝她微笑:“宿舍收拾好了吗?我去帮他领了被子枕头这些。” 他知道,那个人只要一出现,他就会输得彻底。 “谢谢你 。”纪荷微微感到不自在,心里也有些愧疚,她指着门外的椅子,“放这里就行。” 陆浔之走出来,接过林至安怀里的东西,两人对视一眼就相互别开。 林至安回了自己的宿舍。 纪荷想去打水给陆浔之擦床,手还没挨着水龙头就被他拦住。 “这些活我自己来,我来这儿难不成还是给你添麻烦来了?” 纪荷眨了下眼,“这话,好像不久前听过。” 陆浔之脸色微变,揪住她的帽子,低声说:“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是说我自己,”纪荷拍他的手,“在美国的时候。” 陆浔之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摸摸她的脑袋,“我是生怕你不给我添麻烦。” “小纪?”校门在这时被推开,黄校长疑惑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纪荷弯腰躲开陆浔之的手,面朝推着单车走过来的黄校长,“黄校长,和您介绍一下——” 话没说完就被黄校长打断。 “这位帅小伙是你的男朋友吗?”刚才他看着这俩小年轻可是举止亲密哟。 “不是,他是——”纪荷察觉到身旁那道炙热的目光,她扬扬眸,“我的朋友,听说这边风景好,就想过来住一段时间。” 她也没说错,的确还是“朋友”关系。 “哦,这样啊,我误会了,”黄校长挠头憨笑,看向陆浔之,“你好你好,欢迎来到我们美丽的田心。” 陆浔之伸出手,弯唇:“黄校长您好,我是纪老师的前夫。” 纪荷:“......”怎么从他嘴里讲出来有一种很嘚瑟的意味? 黄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瞅瞅陆浔之又看看纪荷,最后朗声大笑,伸手与陆浔之握了下,“你们年轻人啊,乐趣真多。” 纪荷告诉黄校长那位匿名的捐赠者就是陆浔之后,黄校长立马踩着三轮车又去了趟镇上,买了一车子的菜回来招待陆浔之。 晚上几个支教老师聚在一起准备吃晚饭。 瞧见那一桌子的菜,刘沅曲起食指放在眼角做出擦泪动作,吸吸鼻子说:“纪老师,托你这位朋友的福,今晚是我来到田心后吃得最丰盛的一餐。” 纪荷深有同感,拍拍她的肩,“待会儿咱都多吃点。” 刘沅忽而神神秘秘笑道:“纪老师,你身边的难道都是这种级别的男人吗?一个林至安就算了,现在又出来个更顶的,过几天会不会还要来一个?” 陆浔之从外面进来时刚巧就听见这句话,他走过去,客客气气的和刘沅说:“刘老师是吗?黄校长在外面正找着你。” “哦,那我出去看看。”刘沅边走边疑惑她不是才和黄校长说完话吗。 刘沅一走,陆浔之就用刚沾过水的手轻轻碰了下纪荷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听那位秦老师说,这里的学生都默认你和林至安是一对啊?” 纪荷摸着被他用手冻了下的脸,无辜说道:“我可一直都说我是单身啊。” 第六十一夜 纪的轻盈, 在陆浔之听来竟有了些撒娇的味道,挠得他心头痒痒的,他下意没算, 有空得算算。” 纪荷没来得及问他讲得是什么账, 黄校长和几了。 烧酒, 正好够在场的男士一人半杯, 这种烧酒度数偏高, 半杯下肚也够不常喝酒的人受了。 秦老师喝完没多久, 酒劲就上来了,半眯在桌上睡着了,剩下两个男老师坚持了下也撑不住了, 陆浔。 陆浔之几乎是面不改色,是除了没喝酒的纪荷还有刘沅外最清醒的人, 连林至安眼尾都泛起了酒后红。 黄校长拍着陆浔之的肩笑说:“好酒量好酒量,其实我屋里还有一瓶,小陆小林, 要不我去拿过来喝了?” 陆浔之看了看纪荷有些困倦的眉眼, 说:“不急,可以留来下回。” 林至安却没这样想, 其他事情也就算了,总不能连喝酒也输给陆浔之, 他揉揉了有些昏沉的脑袋,看向陆浔之,眼中的情绪不明, 温声笑了下,“我今晚倒是有喝酒的兴致,反正明天也是休息, 陆先生要是没事,不妨再喝点?就当是庆祝你来田心?” 刘沅在这时打了个哈欠,她把脑袋靠在纪荷肩上,“纪老师,让他们继续喝吧,咱俩回去睡觉,好困了。” 黄校长想起她们白天去了家访,忙道:“也是,你俩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纪荷点点头,起身时视线微抬,和在看她的陆浔之撞在了一起,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陆浔之没扫了林至安的兴致,他跟着起身,去黄校长的屋里拿酒。 “我就放在书桌下的柜子里,很好找的。” “好。” 三个人一同走出小食堂。 刘沅困极了,一路不停打哈欠。 纪荷指了指一楼半掩着门的那间房,“那间就是黄校长的宿舍。” 陆浔之点点头,脚步跟着她们往楼梯口走。 纪荷正要抬脚上阶梯,就感觉右手的小拇指被轻轻勾住,她回头看去,漆黑的夜色下陆浔之眸色流动,有说不清的神采,眼里的情绪传达过来,她的心尖微微颤动了下。 他用着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早点睡。” 她点点头,“那你少喝点 。” 陆浔之忽然一笑,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可总算等到你这句话了。” “纪老师?你咋不上来呀?”刘沅走到二楼发现纪荷没影了,趴在围栏上朝下面喊了声。 “来了。”纪荷放低声音,她看了看陆浔之,然后转身上楼了。 “记得想想你逃跑的债。”陆浔之拖着调子的声音在背后不疾不徐地响起。 纪荷脚步一顿,再次扭头,楼梯口已经没那道挺拔的身影了。 不过那怎么能算逃跑呢,她并没有不告而别,但心里确实是有些愧疚的,因为那时刚好宁教授出事,对陆浔之来说这就是接二连三不好的消息。 所以说,陆浔之想怎么算这笔债? - 翌日早上。 纪荷今天的任务还是家访,她起得很早,下楼正想去煮早餐的时候看见了擦着头发从男士公共淋浴房出来的陆浔之,他上身就穿着件短袖。 她走过去,蹙眉推着他往宿舍里面去,嘴上说着:“你怎么大早上洗澡啊,还洗头,周末早上是没有热水,还有,出来也不多穿点。” 陆浔之对种念叨很受用,他抬起胳膊越过纪荷头顶把宿舍门给关上,然后直接把人给往门板上压,低头凑近她的脸,指腹沿着她脸庞轮廓慢慢滑动,冰凉的手指很快就热了起来,他对上那双微微吃惊的黑眸,低笑道:“想好怎么还债没有?我可没什么耐心。” 纪荷摇头,捉住那只要往脖子上点火的手,“你让我再想想。” 她乌黑又湿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浔之,嗓音刻意发软:“好不好?” 在这种情况下,陆浔之觉得自己要是能把“不好”俩字说出口,那他真就是个混蛋了。 他掐了下纪荷的脸,“你就可劲拿捏我吧。” 纪荷推他去穿衣服,原来是洗了冷水澡,洗头发的水是黄校长出门前用水壶烧的。 “昨晚有热水的。” 陆浔之套了件灰色毛衣,“昨晚被人一杯一杯地灌酒,结束的时候浑身没劲。” 纪荷觉得新奇:“你被林至安给灌醉了?” “我酒量有你想得这么差吗?他不睡到中午醒不来。”陆浔之眉梢微挑,“想知道他昨晚喝醉后和我说什么了吗?” 纪荷直觉与自己有关,她捂着耳朵摇头。 陆浔之偏要说,还得是靠着纪荷的耳畔说:“他说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让我离你远点。” 纪荷闷笑,指尖点点他的肩,“他说得对。” “首先,他凭什么?其次——”陆浔之低眼瞧她,漫不经心地说:“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名分?” 他也不急着复婚了,但至少得让他堂堂正正地站在纪荷身边,这样模糊不清的关系总是把陆浔之给磨得心痒难耐。 纪荷垂眼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他毛衣上的线,小半晌后才低声说道:“你刚刚还答应了要给我时间,现在怎么又催我了。” 陆浔之说:“这两码事儿,你今天不说清楚就甭想出去。” 纪荷瞪陆浔之一眼,手却慢慢地环住他的腰,下一秒,整个被他往怀里按,醇厚清润的嗓音在头顶落下。 “别这么主动,上回给你说过了,我的自制力不好。” “那你松开......” 这人抱得更紧了,“别想。” 这是继离婚后他们之间很难得这样轻松地搂抱,心里都不再有任何无法磨平的疙瘩。 默契不说话,在沉默中很快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不同于从前的是——纪荷知道,陆浔之爱她,他真的爱她。 刘沅的来电打断了这刻的温情,原来是出门家访时间到了,这一小闹腾,连早餐也忘煮了。 陆浔之从箱子里找到那条黑色围巾,一圈圈系在纪荷脖颈上,“食堂有熟鸡蛋和热牛奶,秦老师会和你们一起去,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纪荷点头,心里暖暖的。 本以为陆浔之会说跟着她一起去家访,“你今天要做什么吗?” 陆浔之“嗯”了声,“和隔壁那小子一起跟黄校长去看其他学校。” 宁教授早年间在北京成立了爱心慈善基金会,她是发起人,后由于身体的原因便退居幕后了,但基金会的公益项目一直在进行中,此次得知纪荷到贫困山区支教后,便决定尽自己一份力为这边的山区扶贫。 纪荷心里揣着明白,也特别感动,她拉了拉陆浔之的手,“等我回去了,一定会亲自登门去感谢宁教授。” “傻瓜,别有心理负担,公益是老太太一直在坚持做得事情。”陆浔之反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笑着,“登门可以,但必须得是有名有份地去。” 纪荷踮起脚,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颌,“你总这么光明正大地试探我。” 陆浔之笑笑,不逗她了,把人给放了出去。 两人分头行动,纪荷中午是在学生家里吃得饭,吃完后继续家访,在天黑前回到了学校。 陆浔之他们还没有回来,她换了双鞋,准备去校门右边的菜地里摘点蔬菜,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边人都挺爱吃辣,所以昨晚的陆浔之几乎没怎么动筷,她今晚想给他煮点清淡的。 刚蹲下往菜篮里放下一颗大白菜,就听左侧传来了几道交谈的声音。 她听到了黄校长的笑声,扭头往声源方向看过去,那儿的路灯昏昏暗暗,灯柱下站着个黑色身影,其余两个似乎都没察觉有人掉队了。 直到另外两人进了校门,那道黑色身影才慢慢走过来。 纪荷举起那颗大白菜,“待会儿给你煮这种菜。” 陆浔之站在小路上,居高临下看着蹲下后缩成小小一团的纪荷,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纪荷摘了片叶子往他身上扔,“命令谁呢你。” 嘴上犟着,身体却很诚实,抱着菜篮走了过去。 她没上去,陆浔之蹲下了,拿走纪荷的菜篮,看着她说:“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想住在能看见满天繁星的地方吗?” 纪荷点头。 “把手伸出来。”陆浔之说。 纪荷愣了愣,心脏忽一下悬至云端,缓缓朝他伸出手。 陆浔之将右手覆过去。 冰凉的硬物落入纪荷的掌心,她把手收回,低头定眼一看,是一根钥匙,看着看着,眼睛很快就起了一层雾。 总是这样,纪荷说得每一句话陆浔之都能记得,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是专属于她的列外与偏爱。 她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既然还爱着,那就放心大胆地继续去爱吧。 晚上纪荷给陆浔之单独开了小灶,吃完后黄校长说这山里几个村的村长和村支书都来了,都是来开会商量修路的事情。 陆浔之把桌上那几个碟碗洗了才去,走前和纪荷说结束给她打电话。 纪荷洗完澡后开始写教案,开始还能专注,但慢慢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时不时看两眼手机。 期待着...... 不对,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吧,一个电话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她强迫自己专心下来。 十分钟后,手机响了,只不过是曲芝宜打来的。 两人聊了许久,结束已经深夜十点钟。 纪荷把笔放下,起身往门口走,出去趴在围栏上往一楼那间还开着灯的屋子看过去。 还没结束呢。 纪荷转身,轻叹了口气,又忽地精神一振。 她怎么觉得自己这样子就和个怀春少女似的? 刘沅抱着洗漱用品站在宿舍门口看了纪荷好一阵,她走过去,抬手碰了碰纪荷的脸,奇怪道:“纪老师,你的脸好红好烫啊,而且刚才还一下笑一下皱眉的,你没事儿吧?” 纪荷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她摸摸自己的脸,“宿舍有点热,我出来吹吹风,你还没洗澡?” “没呢,刚备完课,累死了。”刘沅扭了扭脖子,“我洗澡去了,你别吹风了,小心着凉,不然你那位姓陆的朋友得心疼死。” 说完捂嘴偷笑溜走了。 纪荷:“......” 她回房关上门,继续备课。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十一点,纪荷开始困了,她把教案本合上,手托着腮,摁亮手机屏幕,自动黑屏后又摁亮,反复几次,直到她倒在床上睡过去。 陆浔之这边结束已经快零点了,他出来后往楼上看了眼,纪荷宿舍的灯还亮着。 纪荷在半梦半醒中听见了手机铃声,眯着眼伸手去桌上子拿手机,指腹触碰到冰凉的手机盖时整个人的困意消失了大半,她揉揉眼睛,看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然后接通。 “喂。”脸埋在被子里,声音翁然。 “睡着了?”陆浔之低沉的嗓音和电流一起传入耳膜。 纪荷“嗯”一声,“你结束了啊?” “结束不久。”那端笑了下,“现在清醒吗?” 她回答:“还算清醒。” 陆浔之说:“在洛杉矶的时候,你说要补偿我,现在还作数吗?” 纪荷迟钝了下,回想起是什么‘补偿’后,脸立即染上了红晕。 第六十二夜 “当然不作数, 这都多久滚来翻滚去。 她这里也没有那东西,难道说陆浔的床都是统一的单人床,难,更别提做些激||烈的运动了, 而且床板肯定会咿咿呀呀地响, 隔壁 ! 等等! 不是, 她! 纪荷掐了下自己发烫的脸颊, 调整好紊乱的心跳,专心去听陆浔之讲话。 陆浔之眉梢微抬,嗓音含笑:“行,不作数, 那你下来,我下面给你吃。 “可是我不饿。”纪荷从床上坐起来, 瞥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脚, 伸手到书桌下的小木柜里拿了双长袜,她手脚麻利, 三下五除二就把鞋袜衣服穿好。 “行, 不饿。”陆浔之单手打开薄荷糖的瓶盖, 往嘴里放了粒,咀嚼了下, 清凉感在舌尖划开。 他低声说:“那你能行行好么,让我见见你。” 纪荷住得那一层都是女生,他一个大男人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够上去。 “不好,我明天得早起。”纪荷边捂着手机憋笑,边关掉宿舍的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去,左右看了眼, 然后慢步下楼。 “你真要睡了?”陆浔之倚在球场边中间的灯柱下,微抬的视线落在四楼,纪荷宿舍的灯刚关上,很快就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往楼梯口走得模样还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 他故意这样问。 “嗯,我困了。”纪荷还假模假样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你也早点睡吧。” 她已经走到陆浔之宿舍门口,心怦怦跳,无端的紧张导致她没听见手机里传来的低笑声。 里头也没开灯,难道是打算睡觉了?她疑惑问:“你已经歇下了吗?” 陆浔之“嗯”一声,放轻脚步走到她背后,“没锁门,你随便进。” 纪荷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推门,准备推开那瞬间猛然回神,刚想扭头,就感觉到身上贴过来一副身躯,她身体条件反射往前倾,下秒腰就被牢牢勾住。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陆浔之身上清寒的气息完全包裹住纪荷。 “你——”纪荷微侧着脸,想往后去看他,嘴就被封住。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又凶又急,她是一点准备都没,被迫承受着。 夜深人静,亲吻的声音逐渐放大。 陆浔之推开门,把怀里快要被亲软的人给搂进去,脚踢上门,再掰过纪荷的身体压在门板上,滚烫的唇想再次覆上去, 纪荷太久没这样亲密过了,有些缺氧,在陆浔之凑过来时微偏了下脑袋,吻便落在了脸颊,这样却没能让他停止,唇沿着下颌线亲到耳朵,耳垂进入他温热的口腔时,她浑身都颤||栗了下。 “陆浔之......这里没有......” “叫我什么?”陆浔之在纪荷耳边吹气。 纪荷痒得不行,她仰起面,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笑说:“浔之。” 陆浔之笑了下,盯着她被亲得愈发嫣红的唇看,竟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觉。 离婚半年,忍得够呛。 低头亲了亲纪荷的脸,然后把人拦腰抱起,抬脚往书桌那边走。 纪荷侧着身躯坐在陆浔之腿上,坐下后的一瞬间察觉到他迅速调整了下坐姿,她感觉到了什么,抬眸看他。 “很正常。”他挑着嘴角朝她坏笑,又问:“从这里去镇上只能开那辆三轮车?” 纪荷环住他的脖颈,“嗯,你要去镇上?” “买东西,挺急。” 陆浔之把手探进她羽绒服里,指尖隔着保暖衣在腰侧上转圈,又顺着腰线往上走,停在肋骨的位置。 纪荷呼息微乱,咬着下唇,脸靠在陆浔之肩膀,任由他的手慢慢包住。 她努力转移注意力,“这里都是人,我们不能。” 话说半截,眼睛看他,他应该明白。 陆浔之用鼻尖碰她的面颊,“我轻点,你小点声儿。” 纪荷掐他,嗔道:“你正||经点。” 陆浔之低低笑一声,连同着呼出的气息在她唇边呢喃:“好薄的衣服,很明显。” 说着,他用指尖轻轻刮了下。 纪荷不自觉溢出声低||咛。 陆浔之听得太阳xue一跳,手上的劲儿更||大了。 “来这里后有失眠吗?”他忽然问。 “没有,来这里后的每一天都很忙,晚上基本都是倒头就睁不开眼睛了。”纪荷感觉自己要滑下地了,她转了下身子,抬起右脚,跨坐在陆浔之身上。 和那道暗了几分的眸子对视上时,她笑得有点挑衅。 “心情呢?”陆浔之的手落在纪荷嘴上,在她张口讲话时轻轻摁住。 “虽然累,但很充实,看见孩子们脸上纯真的笑容,心情好像就没差过。”纪荷讲话声音含糊不清,艰难讲完这一长句话后,她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下他的手指,想让他停止。 这一下却起了反作用。 陆浔之眼神深了许多。 他扬扬唇,手指想往里面去。 她不许,还皱眉掐他。 陆浔之收回手,笑问:“支教一年,不会有任何变动吧?” “不会吧......”她在陆浔之没来前曾有过想在这里长期下去的想法,这边十分缺教师资源,近年来很少有大学生来支教,在她们来之前,田心只有四个老师,其中有个还是怀胎八个月依然坚持上班的老师。 陆浔之挑眉:“吧?” “不会。”她先哄着他,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陆浔之嘴边有了笑,“等这边路修好,其他方面的条件变好了,自然会有人来。但如果你想留下,那我们就在这里安家。” 他尊重她的所有选择。 介于知道洛杉矶那套海边别墅是陆浔之的房产后,纪荷总觉得他在全世界各地都有房子。 “你不会在这里也有房子吧?” “没有,”陆浔之又起了逗她的心思,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咱俩住一辈子宿舍成吗?” 纪荷被(石各)得慌,她不由得抬了下屁||股,边笑说:“成。” 陆浔之咬牙忍||耐,手按住腰不让她再动,另外只手把她的羽绒服链子拉开。 “不行。”纪荷连忙揪住领子,以为他要准备不管不顾了,脸泛起红晕,雾蒙蒙的眼睛求饶般看向他,低声道,“不能做,我错了,不乱动了。” 陆浔之凝眸片刻,指尖点了下她的眼角,“这种眼神,只会让我误会。” 纪荷蒙住他的眼。 他由着她挡视线,轻启薄唇:“当然不能做,不给我名分,你觉得我会心甘情愿和你做吗?” 一本正||经的语气。 纪荷觉得这男人是不是在离婚后去报了什么班,怎么一下子就开窍成这样,这种攻心的话张口就来。 “难道不是你比我想吗?”她豁出去了。 陆浔之没说话,空闲的手禁锢住纪荷的双手,还没从她羽绒服里拿出来的手缓缓下移,在触到茂||密中的那一点黏||滑时,眸光倏然变深。 纪荷羞得往他怀里躲。 很快,她被抱着离开了椅子。 纪荷躺下的那刻,陆浔之贴近,低下头,唇在她的耳边哑声:“不做,但我让你舒||服好不好?” 虽然是问句,但不等纪荷的应允,他已经开始上下一起探索。 指尖和唇舌的来回交换,纪荷许久未被光顾过的鲜草处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干燥的地方无一幸免,雨水还把陆浔之的左手给弄得不像样。 他一下笑她雨下得厉害,一下说等下回让她把雨水都下给他。 “好吗?”他就是要纪荷亲口说好。 纪荷手揪着枕巾,眼眶潮热,泪水被陆浔之的手段弄出眼角,她偏不着他的道,咬住牙关一声不吭。 陆浔之停顿了下,只觉手指被绞得更难活动了。 他低头擦拭纪荷眼角的泪,“放松点。” 纪荷努力说出完整的一句话,“那你退一根出去,好撑。” “先回答我的问题。”陆浔之保持不动,定眼看着她多变的神情。 纪荷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他一顿,然后睁开迷||蒙的双眸,柔声说:“好,都依你。” 动了。 动得更卖力了。 陆浔之封着纪荷的唇,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即将结束,他慢了下。 纪荷微恼,“动......”他就是在故意折磨她。 陆浔之说:“纪荷,睁眼。” 在这种时候,纪荷只能听话。 她睁开,看着陆浔之,他的神情没有了刚才的痞坏,很认真。 正想问怎么了,他弯下腰,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四目相对。 陆浔之眼里的情意与温柔将纪荷给包围。 即使陆浔之的手不动,纪荷觉得自己也快要在他的眼神中出来了。 “纪荷。” “......嗯。” “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爱你。” 纪荷心尖儿一抖,神情微微发愣,失声般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从来都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意,她也能感受到陆浔之的爱,但好像还真的未奢求过有朝一日能从他嘴里听到。 陆浔之动作轻柔抚着她的面庞,下面的手指猛然加||速,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温柔道:“纪荷,我爱你,很爱你......” 在一声声我爱你中,纪荷流下了泪,而心理和生||理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第六十三夜 响起。 去, 手机没摸索到,手倒是被人抓着放在唇边亲了亲。 她睁开眼,陆浔之那张放 笑意,看着她。 他的样子很清醒。 她有点懵。 许是大半年没有这样一睁眼就看见陆浔之了, 还不太能适应, 就和当初他回主卧和她一起睡时那样。 “闹钟吵醒你了吗?”纪荷看一眼窗户,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她习惯了,这段时间都是天没亮就起来。 陆浔之说:“没睡。” 纪荷往他怀里钻,吸取着他身上好闻且令人安心的气息,嗓音微闷:“为什么不睡?” 陆浔之下颌抵着纪荷的发顶, 低声说:“怕一觉睡醒后发现这只是一个梦。” 谁会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患得患失。 纪荷耳朵贴着陆浔之胸膛,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微抬了抬下巴, 唇往他耳朵上去,贴了贴, 再张唇, 用牙齿轻轻咬住。 她的本意很单纯, 只是想让陆浔之感觉到丝丝痛意后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却不想他的呼吸瞬间就不平稳了,放在外面的手从她脸颊处慢慢滑下去。 纪荷不太喜欢贴脖子的保暖衣, 总觉勒得很,所以身上这件领子比较宽,被揉了几下后就乱七八糟了,她连忙抓住陆浔之的手,“我得起床去准备早餐了。” 陆浔之手指修长,即使是被纪荷桎梏住,依然能触碰到。 纪荷咬住下唇, 手肘象征性地挡在陆浔之胸膛…… 陆浔之低低笑了声,贴在纪荷耳畔说了四个字。 又下雨了? 明知故问。 纪荷又羞又恼,往他下巴上咬了一口,然后迅速掀被下去。 穿衣服时听见陆浔之在说她铁石心肠,昨晚到现在就没管过他的死活。 纪荷红着脸回想了下,她昨晚睡得很快,这地方没暖气,她之前常被冷醒,昨晚有陆浔之这个大号暖炉在,她睡得可舒服了,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拱。 隐约记得是有听见陆浔之咬牙切齿警告她别乱动,睡觉老实点。 这其实也是纪荷的习惯,没离婚前她也这样,就爱挨着陆浔之睡。 他一夜没睡,应该也是有这个原因。 纪荷直接用手把垂肩的长发一把抓脑后,再取出手腕上的发圈固定住,瞥了眼陆浔之的腿,清了清嗓子说:“你没有说让我帮你。” 理直气壮呢。 陆浔之好笑地说:“我的错。” 他走下床,光着上身从背后抱住想要弯腰穿袜子的纪荷,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咱俩真的复合了?” 纪荷顿了下,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确定,侧眸看他,很认真地说:“当然。” 陆浔之唇角微扬,亲了亲她的耳垂,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个东西,捉住纪荷的右手,抵住指关节圈着的东西往前一推,轻巧套入了她的无名指。 纪荷愣了下,然后抬起手掌,仔细端详着套在手指上的戒指,的确是他们结婚后换得对戒,她记得自己没带来,放在丰台的家里了。 她半仰着脸,眼波盈盈看他,“你从哪里弄来的?” 陆浔之掐了下她的下巴,“听你语气是以为我趁你不在家入室盗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陆浔之不冷不热睨纪荷一眼,然后抱着她说是离婚后去看大白大橘的时候看见这枚孤零零陷在沙发缝隙里的戒指的,他那时看着戒指愣了很久,生气与难受两种情绪在脑海中不停交织着。 当时他耳边有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很幽怨地说她好绝情。另外一个很生气地解释说她不是绝情,她病了,记性不好,才会把戒指遗漏在沙发。 最后陆浔之什么也没和纪荷说,默默把戒指收了起来。 纪荷听完后心里浮起酸涩,内疚道:“我......还真的不记得自己有把戒指拿出来。” “我知道。”陆浔之大度又体贴地说,“你只是记性不好,比如说过永远不离婚,结果没过多久就忘记了。” 纪荷瞧陆浔之一眼,轻轻锤了下他肩膀,“阴阳怪气。” 陆浔之神色柔和,环住她肩膀笑,走哪都搂着不放,纪荷让他去穿衣服,他就咬着她的耳朵说她身上暖和。 以前也没见这男人有这黏糊劲。 “放开,我要上楼洗漱,等会儿旁边的其他老师都醒了。” “醒了就醒了,我难道还见不得人了?” 纪荷拧他胳膊,“要不等今早升旗仪式,咱俩一起站升旗台官宣一下?” 陆浔之戏谑的目光落她侧脸上,“嗯,听你的。” ... 纪荷从陆浔之宿舍出来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林至安拿着洗漱用品走出来,两人互相都愣了下,而后是纪荷先朝对方很自然地微笑。 昨晚陆浔之宿舍的动静林至安听到了一些,他没细想他们在做什么,用耳塞塞住耳朵,再拿被子蒙住脸,在心口针戳般的刺痛中度过了一整晚。 “你会和他复婚吗?”擦身而过的瞬间,林至安问出口。 但很快,他瞥见了纪荷无名指上的戒指,昨晚开会时他看到陆浔之手上也有。 这是他们的结婚戒指,林至安记得。 答案显而易见。 他在纪荷张嘴前温声阻止她,“这是纪老师你的私事,我还是不问了。今天的早餐是面条,你快上去吧,等下孩子们要来了。” 纪荷看林至安一眼,然后点点头。 - 上早读课时纪荷收到陆浔之的微信消息。 陆浔之:[报备行程,镇长邀请去镇上见面,大概傍晚能回来。] 她回:[辛苦辛苦(敬礼)] 陆浔之:[给你带好吃的。] 纪荷在打着字,旁边响起了林至安的声音。 她抬头,眼神疑惑。 林至安下巴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说:“能去那边聊聊吗?” 纪荷犹豫两秒,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 “我打算过两天回香港了。”停下后,林至安看着她讲道。 纪荷惊讶了瞬,“这么突然吗?” 林至安说:“年后去北京,本是打算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回香港正式帮我父亲打理公司,但——”他笑了笑,没继续往下说。 “这边的公益项目我会继续推进,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停止。” 纪荷转身,手搭在围栏上,望着云雾缭绕的山林,缓缓笑道:“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你,知道你要离开的话肯定会缠着你哭。” 林至安凝视着她白净的侧脸,那你呢,你会有一点点难过吗?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这样问。 “嗯,我会好好和他们告别。” 纪荷面向他,伸出手,扬唇道:“至安,你是我为数不多朋友中的一个,我很珍惜着这段缘分,你为田心所做的一切大家都会记得的。祝你以后万事顺意,拥有敞亮的未来。如果有机会再去北京,叫上芝宜和宋尧,我们再一起去滑雪。” 林至安顿了顿,看着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他沉默着,在胸腔泛起无尽酸痛中缓慢地将纪荷的手用力握住。 “好。”也祝你,永远幸福。 搭上回香港的飞机那天,林至安无意间听到了一首歌,歌词里其中一句“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被他深深记在脑海里。 密友?确实谈不上。 - 陆浔之也要回北京了。 纪荷在陆浔之出发前一天送他去镇上。 在镇上的旅馆开了间房。 晚上找到镇上唯一一家麻辣烫店,里面环境不太好,便打包回旅馆吃了。 这间旅馆算是小镇里最好的了,很干净,里面还有电视机。 纪荷一个多月没看过电视了,陆浔之去洗||澡时,她开窗开电视,开始吃麻辣烫。 电视上播着明天的天气预报,她有些心不在焉看着。 陆浔之洗完出来她也没发觉,直到他的气息包围住她。 “走神了,在想什么?” 纪荷微垂下眼,手中的筷子戳着碗里的豆芽,嗓音低落:“我好像有点矛盾。” 陆浔之走到纪荷前面,看她微红的眼圈,心头发紧,捧着她的脸问,“你说,我都听着。” “我希望你能回北京过属于你的生活,”纪荷勉强笑笑,“但心里却更想你能留在这里陪我。” 明明知道陆浔之下周末就会回来,纪荷还是忍不住惆怅,她要在这里一年,陆浔之肯定会无条件陪着,但他的事业和家人都不在这边,难道要让他在这边浪费自己一年的时间吗? 她极度纠结,在不舍和理智中来回切换。 陆浔之听完后把她搂到怀里,“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想要的生活。纪荷,你在给山区的孩子们传授知识,而我在做着公益,我们做得都是些很有意义的事情。在回北京继续去过畅快无忧的生活还是在这里和你一起去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的中,我毫不犹豫会选择后者,因为后者有你。” 纪荷抱住陆浔之的腰,久久未语,低落的心情已经消失殆尽。 夜里关了灯。 旅馆隔音不好,两边墙总会传来各种响声。 纪荷在陆浔之怀里动了动,就马上被他给按住了。 她抬眼瞧他:“明天下午的飞机。” 这句话暗示意味十足。 “嗯,早上把你送回学校,我再出来。” 奈何某人故意不接招,可真能忍,她伸手碰了下,柔声说:“都这样了……” 陆浔之眸光微暗,低眼看纪荷,手放在她的脸颊摩挲,哑声道:“你自找的。” 纪荷翻身,看着陆浔之的眼睛,低头亲了上去。 …… 第六十四夜 间, 纪荷才从熟睡中清醒,她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瞥了下有光的方向,一点也不像是清晨的阳光, 她心里一惊, “嘶哑得厉害。 清理完, 凌晨五点半才睡, 昨晚九点开始,八个小时,。 陆浔之不知疲倦,那一脸意段时间的给补回来。 她明明累得不行, 另外一张小嘴却把他给吃得很深,稍微出去了会儿就哼哼唧唧让他快点进来。 后面断断续续哭着求饶, 对陆浔之来说不过是欲说还休罢了。 陆浔之“嗯”了一声, 眼没睁,像是对纪荷的话习惯性做出回应, 但意识尚未清醒, 手也是条件反射把纪荷捞进怀里, 紧紧抱着,继续沉睡。 一靠近, 纪荷又感受到他蓬勃的力量。 原来只是脑子没清醒,其他地方却已经在朝她敬着礼呢。 她戳戳陆浔之的脸,嘟囔道:“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年龄上来了,不像以前那样做了一整晚,早上还能出去跑步,现在没这个精力了对吧。” 陆浔之眉眼松散,用下巴蹭了蹭纪荷的额头, 嗓音低沉:“我体力行不行你最清楚。” 说完在床边的桌子上拿了瓶水给纪荷,看她喝完躺下后又把人给抱紧了些,“飞机改签到傍晚,再睡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纪荷安了心,把腿搭在他身上,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觉。 到点起来,两人在小小的卫生间里又做了一次。 把门给撞得哐哐响。 ... 飞机落地北京后,陆浔之给纪荷打了电话,一直聊到阿风把陆浔之给送到公司楼下才结束。 李铎早已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了,看见终于出现正不紧不慢往技术部去的陆浔之时,他大松了口气,迅速走过去。 “浔之,你可算是回来,不然我明天得卷铺盖走了。” 李铎这人就这德性,啥事都爱往夸张的方向说。 陆浔之眉头紧蹙,瞅他一眼,脱下身上的大衣扔给旁边的阿蒙,进了技术部。 总裁办加班的几人看见陆浔之出现后又开始八卦了。 “听说是追老婆去了。” “陆总老婆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对着陆总这张脸居然舍得跑。” “你懂什么,他老婆长得漂亮温柔,还是A大毕业,家庭富裕,没了陆总她还可以拥有成千上万个‘陆总’。” 话音刚落,有人低咳了声。 众人抬头,就见阿蒙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众人忙把脖子缩回去,但还时有人大胆问:“蒙特助,咱陆总把老婆给追回来了吗?” ...... 结束公司这边的事情已经将近凌晨。 陆浔之推了李铎邀请去喝酒的提议,独自往停车点走去。 北京黑洞洞的雨夜,寂静且清冷。 陆浔之站在车边上,路灯洒出的光圈雾蒙蒙的一片,他微垂着眼,手往大衣口袋里伸,没找着烟,才想起这已经是他第二回戒烟了。 以后也不会再抽了。 宁教授吃了晚上的药后便已经睡下,隔天早上起来听保姆说才知道陆浔之回了来。 她喝完一杯水后拄着拐杖上二楼。 陆浔之从浴室出来,听见敲门声,在衣柜里随意拿了件卫衣套上后去开门。 “哟,回来了啊。”宁教授看陆浔之脸色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她笑眯眯问道,“说说,什么样的情况。” 陆浔之眉扬了下,抛开对话,这个场景让他想到了一年多前,老太太敲开他的房门,赶他回北京去和纪荷进一步接触。 短短一年半的时间而已。 纪荷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她就是能有很大的能耐,让他轻而易举爱上她,直至深爱到无法离开她。 他揽住老太太的肩下楼,用着慵懒漫不经心的腔调说:“您还是没变,爱八卦。” 宁教授笑:“我这不是怕你哪天又趴我腿上哭。” 陆浔之面不改色:“为自己喜欢的姑娘哭,不丢人。” “是是是,还很得意嘞。” “就当您是在夸我了。” 陆浔之亲自给宁教授做了早餐,宁教授连连说了几句“难得啊难得啊”。 “你大哥隔两天就带着斐斐来这里陪我吃饭,周末也常在这里过夜,搞得你爷爷吃醋了,念叨斐斐偏心。” 陆浔之舀了半碗粥给宁教授,“他和您一样,年龄越往上长,脾气就越小孩儿。” 宁教授冷哼:“我才不和他那臭脾气的老顽童一样,就他那性格,活该子子孙孙都不搭理他。” 陆浔之笑:“您说得对。” 中午带着宁教授去医院做了全面的体检,各项指标还算不错,老太太虽说是生了一次病,但还是比同龄的老人身子骨要硬朗许多。 正要往停车场去,陆浔之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循声回头看了眼,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瘦男人笑着朝这边跑过来。 人走近了,陆浔之才觉得眼熟。 他对高中时期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高中同学这几年组织的聚餐也没去过,有时候会在某个场合被认出,对方说和他高中同班,他也很难记起对方的名字,但眼前的男人还算能认出。 他让阿风先送宁教授下楼。 “原澍?” 原澍和电梯里的宁教授打了招呼,才笑道:“难得啊,你居然能记起我的名字。” 陆浔之看了眼他身上的工作服,挑眉道:“在这里上班?” “嗯,刚从中东那边回国没几天。”原澍在毕业工作没几年后就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没回国这些年满世界地飞,哪里需要医疗援助就去哪里。 原父当年想让他在北京的医院稳定下来,原澍从小被原父管到大,那年一身反骨,坚定地加入了组织,从而和家里这边的联系也逐渐变少。 这次愿意回来,大部分原因是前女友姜蔓。 “你家老太太来检查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陆浔之说:“小毛病,多注意下就行。” “那就好。”原澍道,“这么多年没见,要不今晚约约?” 陆浔之今晚刚好有空,他点头,摁了下电梯,转身时视线无意落在原澍的眼睛上,莫名就生出些熟悉感,他没细想,说:“老太太还在等着,先走了,把地址发我手机上就好。” “手机号没变?” “嗯。” 陆浔之走了后,原澍双手插兜往科室去,在转角处瞥见了抹高挑清丽的身影,他赶紧跑了过去。 “小蔓!” 姜蔓闻声回头,看见来人,眉头微皱。 原澍不受她的影响,死皮赖脸并肩一起走。 ... 陆浔之开车到原澍给的地址,下车时还在和纪荷通电话。 纪荷刚写完教案,边打哈欠边说:“当时我是想带它们过来的,长途跋涉,我怕它们在托运的时候会应激,新闻上很多这种出事的例子。” 陆浔之倚在车门上,“别担心,我保证它们安然无恙来到你身边。” 纪荷想起他有自己的私人飞机,难怪这样笃定了。 “好,我等你们一起过来。” 再聊了十分钟,纪荷困得不行,叮嘱陆浔之少喝点酒便挂电话睡觉了。 陆浔之坐下后,原澍给他倒了杯威士忌。 “这几年过得怎样?” “挺好。”陆浔之和他碰杯,抬眸问,“你呢?” 原澍喝了口酒,这个位置光线昏暗,面容模糊,看不清神情,“就那样,很忙很充实但心里也很空虚。” 转而又说:“听班上的人说,组织过几次聚会,就咱俩没去过,你不是在北京么,也没时间去?” 陆浔之往沙发椅背上靠,姿态闲散,“那种聚会没什么意思。” “也是,那都不叫聚会,那叫去炫耀。”原澍好奇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不是。”陆浔之回答很不快,他抬了下胳膊,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展现在原澍眼前。 怎么看都有点炫耀的意味。 原澍摸鼻笑笑,他挺惊讶的,想当年的陆浔之,哪个女生谁都追不到,无人能入他的眼,甚至还被人一度怀疑取向,现在居然都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陆浔之说:“前年冬天。” “看你这样子,感情应该很好吧?” 陆浔之想到纪荷,弯唇笑了下:“很好。” 原澍心里羡慕得不行,要是当初他没离开,和姜蔓的娃说不定都上小学了,“前年冬天的话,我有个小表妹也是在那时候结婚,当时我在非洲,没办法回来。” 只不过去年就离了,他妈提起时还觉得可惜呢。 “我那小表妹你还记得吗?”原澍笑说,“那时候长得很水灵可爱,眼睛大大圆圆的。” 陆浔之伸手去拿酒杯,微微蹙眉:“不太记得。” 他怎么会记得原澍的表妹,没接触过的人。 “当年你俩不还一起看日出了吗?” 陆浔之眼中浮起疑惑。 原澍比划下,说:“戴口罩,黑框眼镜,泰山,毕业的时候她还帮咱俩拍了照片呢。” 算了,他还是直接找张相片给陆浔之看吧。 陆浔之把酒杯放在唇边,泰山的话,隐约有了点印象。 表白?是了,当时他站在围栏边给宁教授录视频,连着有几个女生来给他表达心意,能记住,大概也是因为其中有个是原澍的表妹。 会一起看日出好像是那时候大家都有伴,原澍表妹没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石头上,当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拒绝了她,她镜片下的眼睛红通通的,他难得感到愧疚,便在她旁边的石头上,无言坐了一晚。 “喏,站在我妈旁边这个就是她,现在出落得可漂亮了。” 手机直接怼到陆浔之面前,他想不看也不行。 这一看,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 原澍给陆浔之看得是一张家庭合照,里面的每一个人陆浔之都认识,原澍口中站在他母亲旁边的那位,陆浔之还无比熟悉。 他彻底愣住,心跳飞快,手僵硬在空中,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姐高中的时候有个很喜欢的人。 ——噩梦,我和那个人表白过,但他给拒绝了。 ——其实我见过你,我—— 话被他残忍打断——我对你没印象 ...... 曾经的某一幕忽然在脑海中回放着。 为了应付家人去赴得那场相亲,当时陆浔之察觉到对面的姑娘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反应很大,他却不在意,后面也全然没记起。 忽略,忽略,原来一直都是他在都忽略。 “浔之?”原澍拍了下陆浔之肩膀,“你怎么了?” 陆浔之回过神,心里泛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痛,他闭眼深深吸了口气,说:“你说得表妹是,纪荷?” 原澍点头。 第六十五夜 陆浔之坐上了今的高铁, 阿蒙给他买得是商务座,他正要往车厢里面走时,脚步猛地一顿,视线定定。 回忆如潮水, 最初, 高三开学那天。 陆浔之放学后骑着私人定制的山合。 天下着雨, 地上积水很多。 赶时间, 他疾行,这条路少车少人。 雨水打在头发上,再从眉骨顺着往下流,眼睛变得模糊, 也就是陆浔之抬手去擦得一瞬间,路边的灌木丛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他没及时绕开, 幸运的是对方反应快, 把伸出的腿缩了回去,不幸的是对方的白裙子还是被他车轮带起的水给溅湿了一大片。 他用力一握刹车, 然后从车上跳下去, 往回跑了几步, 对着被蓝白色雨伞遮挡的人询问她是否受伤。 伞下的人缓缓把伞抬起,露出一张瓷白无暇的脸, 乌发披肩,带着黑框眼镜,抿起唇,眼神有些发懵,没背书包,手上抱着几本书。 “抱歉。”陆浔之瞥了眼她的裙摆,他没遇过这种情况, 唯一能想到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我陪你一条裙子行么?” 话音刚落,女生把伞高高举起,倾向陆浔之的头顶,而自己的肩膀被雨水浇着。 陆浔之一愣,忙把伞给推回去,扬唇笑了笑:“没事,不用管我。” 女生的脸颊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她再次把伞给举到他的头顶。 还是踮起脚的。 陆浔之只能是走近女生一步,从她手上拿过雨伞,这样她也用不着这么辛苦举着,两个人也能不被淋。 “我刚才的提议可以吗,赔你一条裙子。” “不用不用。”女生终于开口,嗓音清脆悦耳,手还努力摆着。 陆浔之有些为难了,抬腕垂眸看了眼时间。 女生偷偷看他清隽干净的脸,轻声说:“我家很近,回去换衣服就可以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陆浔之抬起眼,和女生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两人都一愣,随即同时移开。 “你如果......”女生开口又忽然停住。 “嗯?”陆浔之看她一眨一眨的眼睫。 她低下眼睛看自己的鞋子,抱着书的手慢慢用力,指尖开始泛白,像是在酝酿着勇气。 良久后,听她慢慢吐出一句:“你如果觉得愧疚的话,可以请我喝一瓶汽水吗?” “当然。”少年爽快答应。 学校附近的小卖部很多。 陆浔之把车给锁在路边的自行车停车点上,然后往后看了眼提着裙摆、小心翼翼避开水洼的女生。 他给江竟发完信息,耐心等着女生走过来。 “你是初中部的?”人走近后,陆浔之好奇问了句。 “不是的,我是高一三班的纪荷。”说完后纪荷瞪圆了眼,她怎么顺嘴把自己班级姓名都给说了出来。 陆浔之点点头,没再出声,也没特意去记这个名字。 雨势减小,两人一起往前面走。 陆浔之买了十瓶汽水,在女生惊讶的目光中把袋子给她。 “太多了,我只要一瓶就好。”纪荷从袋子里拿了一瓶橙色的汽水,剩下的想还给陆浔之。 她经常在这家小卖部买东西,也知道这款汽水是店里最贵的那种。 陆浔之没接,“带回家慢慢喝吧。” 说完,迈步往停车那边跑,一次也没有回头。 ...... 那才是他和纪荷的初遇吧。 陆浔之不敢再回想了,他没进车厢里坐,在折叠椅的位置站了一路。 到达泰山顶时天还是黑的。 陆浔之凭着记忆找到当初陪纪荷坐一夜的位置。 他坐在石头上,无数种情绪堵在胸口,眼眶慢慢发红。 听不见风声,感觉不到冷意,脑子麻木着,像蹲雕像一动不动。 他多混蛋啊,不止让年少的纪荷伤心过,十年后也在无形中一次次伤了她的心。 陆浔之在得知自己就是纪荷喜欢了很久的人后,并没有觉得开心,而是惊愕,心疼她,痛恨自己。 他到底是有多傻,明明在结婚前隐约就察觉出她眼中的爱意,却还要在后面去疑心她,口不择言讲出那些话。 - 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好手续后,陆浔之带上大白大橘,搭乘自己的私人飞机提前飞往庆城。 两个小家伙很安静,全程也没感觉到恐惧,乖巧地趴在陆浔之旁边。 落地后有人送来一台吉普,后排都按照陆浔之的要求给弄好了,有水有粮有猫砂,其中一扇车窗加了个可随时拆卸的网格,这样开窗给它们透气时也不用担心猫会从车窗跳出去。 陆浔之把两只猫的牵引绳取掉,让它们在后座自由活动。 开了三个多小时,车在距离田心小学一公里位置时,大白大橘忽然躁动了起来,爪子不停扒拉着车门。 陆浔之以为它们也和自己一样见纪荷心切所以才会这样,便温声安抚了它们。 但随着离学校越来越近,他也隐隐感到了不安,无意抬眸往天空看了眼,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一紧。 学校方向的位置,上空正冒着浓浓白烟。 他竭力稳住心神,车速猛地加快。 学校那条坡不停有人捂着嘴往下跑,好几个声音在说“打119,快点打119”。 陆浔之停好车,迅速下去,在后备箱拿到灭火器后往学校门口跑。 进去后一看,是一楼的仓库在着火,由于图书馆还在装修,仓库面积很大,所以最里面的位置在前阵子暂时被改为了图书馆,仓库里还放着很多书和各种物资。 现在火势还不算很大,能控制。 陆浔之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纪荷,他拔掉灭火器的保险销,冲进人群,边朝着起火的地方喷,边大声问拉着一个孩子从里面跑出来的黄校长。 “有没有看见纪荷?” 黄校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看见啊!” 这话刚说完,被黄校长救出来的学生哭着说:“纪老师在里面,七七和阿园也在!” 七七和阿园是两个残疾小孩,腿脚不方便。 今天纪荷带着三年级的学生在图书馆里看书,刘沅秦老师和黄校长才从其他学校回来没多久。 这时,在洒水喷灭火器的人群忽然惊叫了声,原来是从窗口看见里面的一个书橱烧起来了。 火势一瞬间变大。 黄校长抹了把脸,余光掠过陆浔之刚才站得位置,发现他早已不见。 纪荷抱起已经吓晕过去的阿园,看了眼面前的熊熊烈火,咬牙憋着一口气,往另一边火势小点的方向跑。 “纪荷!” 火光中,纪荷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冲了进来。 “我在这里!”她大喊,心里努力克制下压的惊恐在听见陆浔之声音的那刻后一涌而上。 但现在不是顾念情绪的时候了,她大步朝着陆浔之跑,想把怀里的阿园交给他,急急忙忙地说:“你快抱着她出去,七七还在里面。” 陆浔之接住孩子的同时飞速打量了眼纪荷的身体,另只手一把拽住她往门口跑,黄校长刚好跑进来,他抱住陆浔之往他这里塞的孩子。 纪荷一心想去救七七,却被陆浔之推走,她跌在疏散完人群赶回来的秦老师身上,眼睁睁看着陆浔之往里面跑去。 “完了完了,那几个放书的柜子都烧起来了!” 秦老师和刘沅拼命拉住要往里面跑的纪荷。 纪荷声嘶力竭,泪水模糊了双眼。 在担心害怕到要昏厥前,终于听到刘沅大声在说出来了出来了。 纪荷一瞬间清醒,愣愣地看着陆浔之把怀里的七七交给黄校长后朝她跑来,用力拥她入怀。 陆浔之紧紧抱着纪荷,埋首在她肩窝。 纪荷回过神,仍然心有余悸,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也马上感觉到肩膀处一片潮湿。 “浔之,你受伤了吗?”她推不开陆浔之,焦急地问。 陆浔之摇头。 “你让我看看你。”如果不是错觉,纪荷认为自己肩上的湿润是因为陆浔之在流泪。 他还是摇头。 消防车来了。 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的原因,纪荷感受到陆浔之在难过,她一下子就急哭了,抹着眼泪哽咽道:“你到底怎么了啊?” 陆浔之缓慢抬起了头,猩红的眼眶中蓄满了温柔的笑意,双手捧着纪荷的脸,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喉咙轻滚,“纪荷,你有后悔过喜欢上我吗?” 纪荷愣了下。 “我上辈子一定是做尽了好事,上天才肯安排你来到我身边,”他说,“纪荷,谢谢你没有放弃过我。” 纪荷听得稀里糊涂的,她也捧住陆浔之的脸,微蹙眉头:“你没事吧?怎么一下哭一下说这么煽情的话,刚刚为什么要哭?” 陆浔之无奈笑着:“你就当我是害怕吧,刚才这么危险,一听你还在里面,我都要疯了。” “你更吓人,在里面那么久,”说着,纪荷眼泪又吧嗒往下掉,“我以为你出事了,他们都不让我进去......” 陆浔之拉她进怀,“傻瓜,不让你进去才是正确的做法。” 纪荷下意识就把手往陆浔之背上放。 刚一放,就听他闷哼一声。 她停顿了下,脚底发凉,迅速从陆浔之怀里退开,走到他身后,看到大衣上明显的痕迹后,颤着手一把撩开他身上的衣服。 陆浔之没来得及阻止,被砸下来的书柜压到的后背映入纪荷眼帘中。 纪荷倒吸一口凉气,陆浔之到底是多能忍才能像个没事人站在这里和她说这么久的话。 幸好他们打119的时候顺便也拨打了120。 让刘沅有空了帮忙看一眼车里的两只猫后,纪荷又气又急地牵着陆浔之往救护车那边走。 这场火灾唯一受伤的只有陆浔之。 陆浔之趴在救护车上,偏头看了眼在生闷气的纪荷。 表情很生气,但看着他背部的眼睛却满是心疼。 他好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真的不疼,别生气了好不好?” 在给陆浔之处理伤口的医生也说:“是啊,还好你朋友穿得衣服厚,没烫得很深,不用太担心,等到了医院,我们做个全面检查。” 陆浔之挑眉纠正:“我不是她朋友,是她的男朋友。” 纪荷嗔陆浔之一眼,反握住他的手,啜泣道:“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再忍疼,受伤了不许在我面前装不疼,装没事。” 陆浔之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好,我答应你。” ... 火灾的原因是三年级有个学生偷偷拿了家人的火机,他当只是想玩一下,却不小心点着了书本,当时纪荷去厕所了,几个学生想扑火,不料越扑火越旺,等他们想起要叫人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小了。 陆浔之听纪荷的话,乖乖在医院里住了一星期。他每天的盼头就是墙上的钟指针走到晚上七点,纪荷准时打开病房的门。 周四下午,纪荷忙完学校的事情后开陆浔之那台吉普出发去医院,半途中接到了很久没联系过的表哥原澍的电话。 她这才知道原澍回国了,也忽然想起陆浔之回北京那段时间有天晚上和她说去和高中同学见面的事。 所以——那个高中同学是原澍? “陆浔之吗,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见面了?” 纪荷心像是被猛地拽了一下,算是反应过来陆浔之那天为什么会提前回来田心了。 他都知道了吧,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你还记得陆浔之啊?”原澍笑道,“难道说我当初的直觉没错,你不会真喜欢人家吧?那时候还非要我去找他合照,照片你还独吞不给我。” 纪荷胸腔发颤,扯扯唇:“陆浔之是你的前妹夫,也你的准妹夫。” 原澍:“......” 今夜新婚 纪荷, 来到病房门口却没立即进去,她低下头,轻轻吸了口气,再慢慢推开门。 进去的一刹那, 她头还没抬起来, 。 气息交织时, 。 她发现, 陆浔之真的很喜欢拥抱,力度还不小,里。 “今天提前了一小时二十分钟过来。”陆浔之抱了前面抱后面,手环住纪荷的腰, 推着她往沙发那边走。 纪荷坐下,把手上的东西放好, 给陆浔之一个眼神, 他便背向着她,主动掀起衣服。 她仔细看着已经结痂的疤痕, 不管看多少次, 还是忍不住心疼。 陆浔之这后背遭了不少的罪, 上回被陆老爷子打,痕迹还有, 这下又添了条更狰狞的。 陆浔之不回头去看也能知道纪荷此刻是什么表情,他把衣服放下来,转个身,脸放在她掌心上蹭,漆黑的眸看向她,“辛苦你这几天来回跑。” 纪荷掐了下他的脸,“先吃点东西。” 吃着, 陆浔之忽然说:“原澍给我打电话了。” 当原澍知道陆浔之就是纪荷的前夫后,他震惊地在科室里踱了几趟,最终还是没忍住给陆浔之打电话。 “你小子就是我传说中的前妹夫?”原澍开门见山。 陆浔之反应了一会,才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把‘前’字去掉。” ...... 纪荷“哦”了声,好整以暇看着陆浔之。 陆浔之给她喂了口粥,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不需要陆浔之的愧疚,暗恋是她一个人的事。 “结婚前,明明察觉到你对我的不同,后来却还去质疑你的爱。” 纪荷愣了下,不由得弯起唇角:“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陆浔之苦笑:“你每次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亮的,和看别人时完全不一样,我却选择性忽略。还有我错过的那十年,”他顿了顿,眼神真挚,“你的所有遗憾,我都会一点点填补回来。” 一直维持的云淡风轻在此刻消失殆尽,纪荷眼眶飞快地涨红,酸涩堵住的喉咙,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急急朝陆浔之张开双手,他会意,凑过来,炽热而有力的身体圈紧她,一颗心也被填得很满。 暗恋是会有回响的。 ... 温情过后,纪荷就被陆浔之给亲得晕乎乎的,她躺在床上,红着脸看他换衣服,咬咬唇,言语挣扎了下:“一定要在这里吗?不会有人忽然进来吗?在病床上不好吧?” 陆浔之挑眉:“但你饿了。” 这个“饿”不是普通的意思。 纪荷耳朵发烫,拿枕头砸他,“不饿,我很饱。” “饱?你自己喂自己了?” ...... 她怎么秒懂了! 恼羞成怒翻身不搭理他。 陆浔之套了件黑色卫衣,俯身看着气鼓鼓的纪荷,他眉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十天了,是我等不及了。你想想,去年的时候,我们每周只有一天是休息的,剩下六天都有在深||入交流,虽然你总是喊累,但却喜欢得紧不是么。” 纪荷默默地把耳朵捂住,根本不想听这男人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 陆浔之用脸推开她的手,唇贴在她耳畔,“分开那段时间的我还没向你讨回来,满足我吧,好么?” 纪荷完全被醇厚充满磁性的嗓音给蛊惑住了,鬼使神差点头。 二十分钟后,陆浔之回来,不止买了t,还买了些吃的。 这周的晚上她都在这边过夜,换洗衣服这里也有。 她吃完后去洗澡,而后舒舒服服躺在病床上看电视。 陆浔之从医生那边回来,进来就闻到了纪荷常用沐浴露的香气,视线瞥向病床上的人,领口半敞,柔顺黑发挡着的皮肉若隐若。 喉结轻滚了下,他把门给锁上。 纪荷扭头看陆浔之一眼,“医生怎么说?” “明天可以出院。”陆浔之把卫衣扔沙发上,走过去,一把捞起纪荷。 “......你先去洗澡。” “你帮忙。” 纪荷扭个不停,“你并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陆浔之说:“你今天不是要当护工吗?” “啊?” “医生x护士,病人x护工,”陆浔之踢开卫浴间的门,“没记错的话,我出去买东西前你选择了后者。” 前半句话讲得非常直白。 纪荷头一歪,靠在陆浔之肩窝,闭眼装死。 “做护工就得有护工的样,是让你来服侍病人,不是让你吃饱喝足霸占雇主的病床。” “那你也没给我工资啊......”纪荷弱弱地回道。 她被放在洗手台上,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减少。 温热的手指有意无意触碰着她的后脖颈,似电流般闪过。 她轻||吟了声。 陆浔之弯唇,鼻息从纪荷脸颊上滑过,低声道:“你想要多少“工资”?” 纪荷眸光盈盈,双手缠住陆浔之的脖颈,在他耳边柔声:“你能“给”多少,我就要多少。” ...... 纪荷双手撑住瓷砖墙,冰冰凉凉的,室内高温,她便把上半身都贴了过去。 降温。 右半边脸也压着墙面,鼻间急促喷洒出的气息使得白色瓷砖起了层雾气。 陆浔之从后面抱住纪荷,唇齿慢慢厮磨着她圆润的耳垂。 不知她是痛还是怎么,喉间一直有声音发出。 “叫我什么?”他问她。 纪荷吞咽了下口水,声音细碎,“浔之。” 陆浔之大掌拍了她一下,她皮肤白,轻轻一拍红印就显了出来,看得人眼热。 “叫我什么?”他亲了亲她的嘴角,“叫错没“工资”。” 纪荷咬唇扭头瞪他。 这一瞪,陆浔之挑眉笑了起来,他慢慢地,说话也慢慢来,一字一字托长音调:“今天我是你的谁?” “前夫。”他故意慢,纪荷也故意去气他。 “这样啊,那身为你前夫的我,也不该继续了。”随着话音落下,所有都停下了。 纪荷咬牙,开始自力更生模式。 陆浔之垂眸,额头的青筋暴突。 “护工,好吃吗?”他问。 纪荷抿唇,这样她好累。 她抓住陆浔之的双手,哭腔似恳求:“你别欺负我了......” 天还没热,陆浔之已经冒汗了,汗流在伤口上,刺痛着,前后两种不同的感觉令他眉骨一跳。 按住纪荷,给她想要的。 纪荷到后面已经是胡言乱语了,雇主先生求你了……雇主先生今天对我还满意吗? 陆浔之掐着她的下颌说:“很满意,明天还雇你。” ...... 零点后。 纪荷坐在病床上,手托着腮帮子,指使在擦头发的陆浔之弄水给她喝。 陆浔之倒了杯温的给她,“九点多的时候,宁教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当时他们在里面抵死缠||绵着,根本听不见外边的动静。 纪荷喝了口后把水杯放下,担忧道:“会不会有什么急事?” 陆浔之把手机给她,“密码没改。” 他的密码还是从前纪荷设置的。 纪荷“哦”了声,划开屏幕,输入那几个数字,解锁后点进微信去看。 宁教授:[未应答·] 宁教授:[好久没见我外孙媳妇了,你接视频,让我和她说说话。] 宁教授:[未应答·] 宁教授:[臭小子!!!(发怒)] 纪荷笑出声,她抬眸,问在收拾东西的陆浔之,“宁教授的外孙媳妇是谁啊?” 陆浔之扭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极好看,然后抬手,开始解衣服的扣子,“看来只有再做两次,我们纪老师才能有点自知之明。” 纪荷眨了下眼,反应过来后迅速往被子里躲。 就在躺下那瞬间,她察觉到下.体冒出一股热流。 她掀开被子,急急忙忙下床,瞥了眼床单,还好没有沾在上面。 “怎么了?”陆浔之扶着她的肩膀。 “我来例假了。” 陆浔之想了下今天的日期,“提前了?” 纪荷点头,她也觉得奇怪,无端端怎么会提前来了,推迟倒是有过,提前还是头回。 她并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难道说是因为这段时间总是吃辣的原因? “周末找医生看看,”陆浔之穿上衣服,拿车钥匙,“你去清理,我马上回来。” 纪荷点头,怕陆浔之不记得她用得是哪个牌子,特意提醒了下。 陆浔之揉了下她的头顶,“都记得。” 他很快买完回来,纪荷还在里面,他拆开包装从门缝里放了一片进去,而后去煮热水泡红糖。 折腾了一通,快两点钟才关灯。 陆浔之捂热自己的手后,伸到纪荷的衣服里,放在腹部轻轻揉着。 纪荷压着他的胳膊,微微闭着眼,享受这温馨又平静的一刻。 “陆浔之。” “嗯?” 她睁开眼:“如果那次你家里人让你去见的人不是我,你也会和对方结婚吗?” 陆浔之低眸,看着她,“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赴约。” 纪荷好奇:“为什么?” “他们说,你的性格能治住我。” 纪荷疑惑。 陆浔之勾唇:“他们说得没错,因为你,我才决定在北京安定下来。” 纪荷说她什么也没做啊。 “没做吗?”陆浔之亲吻她的眼睛,“那可能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生性散漫不羁,却在二十七岁那年愿意臣服于她。 - 某个周末,大晴天,不冷不热的气温。 学校后面的小山顶,微风轻扬,落叶纷飞。 纪荷坐在毯子上,安逸地靠着陆浔之的肩膀,一本书歪歪斜斜放在腿间,手里抓着根狗尾巴草,逗得跟前的两只小傻猫团团转。 “有时候看着大白大橘,就会特别的伤感。” 陆浔之揽住纪荷的肩,问她为什么。 纪荷停顿了下,抬起的眼睫有些湿润,“它们看不到我变老后的样子。” 决定养它们的那刻,就已经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 “但它们这一生是幸福的,因为有你。”陆浔之望着远方。 他也是。 纪荷吸吸鼻子,“你唱歌给我听。” “好。” 清风吹过来,纪荷裙摆晃动,她闭着眼,听风声,听猫叫声,听陆浔之轻声哼歌。 “Cause we were just kids when we fell in love Not knowing what it was I will not give you up this time......” 一曲结束后,陆浔之侧身亲着纪荷的脸颊,转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温声说:“等回到北京,我们就复婚好吗?” 纪荷眼没睁,声音带着笑:“好啊。” 到了夜里,纪荷被陆浔之压在床上,这个角度看着他那张从未变过的脸,竟恍惚了瞬,还以为看见了十八岁的陆浔之。 她推了推他:“不是说好了在学校不干这事。” 陆浔之说:“今天得干。” “难道是因为我今天答应和你复婚?” 陆浔之“嗯”一声,低头封住纪荷的唇。 因为——今夜新婚。 番1 转眼第二年春末。 纪荷现在已经是初一的班主任, 和沈期他们几个初二的室,偶尔能在食堂碰面,会问她支教时的生活。 罗老师亲了,而且还准备在七夕办婚礼。 纪荷转了转圈在食指上的车钥匙扣, 笑。” 纪荷一眼, 欲言又止。 纪荷脸露疑惑。 罗老师最终什么也没说。 毕竟都过去了, 大家都各自成家了。 “你家陆总今天不来接你?”自打纪荷支教回来后, 他们这群老师每次下班都能在校门口看见那台熟悉的宾利车。 纪荷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温声道:“出差去了。” 罗老师开始掰手指头,“疼老婆,顾家, 泼天富贵,逆天颜值......你家陆总真的是个非常拿得出手的老公。” 纪荷听到后面那两个形容后笑得不行。 - 晚上在曲芝宜家里吃饭, 宋尧下厨。 不过, 这俩人似乎吵架了,吃饭时一人坐一边, 留纪荷在中间。 她看了眼宋尧, 悄悄地把椅子往曲芝宜这边挪。 曲芝宜忽然撂下筷子, 抱起胳膊冷瞪对面的宋尧:“这什么辣椒啊,一点都不辣, 都说了纪荷晚上回来吃饭,一点辣味都没有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刚夹了片青椒放嘴里咀嚼完想吞下去的纪荷默默止住了动作。 挺辣的啊...... 宋尧一脸平和:“桌上两份辣椒炒肉,纪荷的是正常辣,你的是微辣。” 特意分开炒。 曲芝宜很淡定“哦”了声,没事人似的重新拿起筷子,还叫纪荷多吃点。 ...... 回来北京之后,纪荷第一时间去了陆浔之给她建造的房子里参观, 不管是房型还是外面的风景都完全符合她幻想中的房子,每到周末都会过去住,工作日住在海淀的小洋楼。 可能是某些情结,导致她更乐意住小洋楼。 洗完澡后陆浔之打来了视频,他那边还是白天,下着雨,撑伞漫步在旧金山的街头。 纪荷擦着头发,“你翻一下镜头。” 陆浔之先拒绝,再问为什么。 “我想看看街景。” 陆浔之盯她:“你看腻我了?” 纪荷低头去拿梳妆柜里的吹风筒,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笑意,“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嘛,你习惯习惯。” 话落,屏幕显示对方已挂断。 过不久,她收到一条长视频,是陆浔之一路走回酒店的街景。 睡前,他又打来了电话,明里暗里表达对她那句话的不满。 她是出浑身解数,可算是把人给哄好了。 - 一周后的傍晚,纪荷开车去机场接陆浔之。 这几天里她都在忙,下班回到家里也窝在书房忙事情,陆浔之几次发来视频请求都被她给拒绝了,昨晚她好不容易有了空,主动给他打了个,结果这男人说在开会,不方便接她视频。 视线往副驾驶车窗外落,不远处人群中出现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五官冷峭,身侧立着登机箱,正往这边走来。 纪荷推门下车,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再转身扬起百分百真诚地微笑看着来人。 陆浔之抬起眸,进入视野的女人白得晃眼,一身浅绿色细肩带长裙,裙摆下露出小半截纤细的腿。 目光微微波动下。 但很快,他想起自己被冷落的那几晚。 走过去,两个人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不咸不淡地说:“纪老师,好久不见。” 纪荷听出陆浔之的阴阳怪气,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伸手去拿箱子,“出差辛苦了,上车坐着吧,我来放箱子。” 陆浔之维持不到半分钟的冷脸被纪荷一个蜻蜓点水般吻给击溃,他捉着她的手臂,将人拥抱入怀,头低下去,鼻子蹭了蹭她的面颊。 纪荷双手环住陆浔之的腰,微侧着脸看他的眼睛说:“好想你。” 陆浔之心满意足,食指点她额头,再提起箱子往车后走,“你坐副驾,我来开。” 上车后。 纪荷把水拧开,自己喝了口后给陆浔之。 垂眸,手拨弄着平板屏幕,找到几张设计师发来的成品图,点开放大,举起给陆浔之看。 陆浔之拿到手上,仔细翻看着。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再办一次婚礼,我们可以旅行结婚。”纪荷说。 陆浔之把平板放在中控台,看着她说:“对我来说意义不同,这次很重要。时间选在暑期,婚礼后我们便去旅行。” 纪荷用力点头。 的确不同,上次婚礼前估计只有她在紧张,在期待。 陆浔之摸她的脸,笑了下:“一切都交给我,你安心等着婚礼到来。” 车直接开去了江竟那边。 和陆浔之一起去这种娱乐场所,纪荷还是头回。 今晚是瞿文译生日,没办得隆重,只是叫了几个朋友来聚聚。 一到那边,纪荷就被肖雯拉着去吧台聊天,陈笑笑和孙宁也在。 卡座这边,陆浔之因为晚到十分钟,要被罚三杯酒。 “下次喝,今晚要开车。”开什么玩笑,这三杯酒下去后就会有无数杯,醉了后回家还怎么干正事? 瞿文译咂了下嘴:“现在就得喝,不然我去给嫂子喝。现在叫代驾多方便,再不行让阿蒙来接。” 陆浔之凉飕飕看他一眼,接过酒,利落喝完后,放下酒杯后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手里转着打火机,视线落在吧台那边。 不知她们在聊些什么,纪荷笑得嘴都合不拢。 江竟手臂搭着骆权:“我说哥们,这浔之都结婚离婚复婚了,你怎么还孤家寡人的啊?” 骆权嘴里咬着烟,挑眉道:“爷乐意。” 徐朝阳把酒给倒满,几个人举杯干了后,他抹了下嘴角,“浔之,你那时候不说我家小姑娘长得可爱么,有没有生一个的想法?” 瞿文译扬眉一笑:“斐斐他都能宠成那样,要纪老师真给浔之生个姑娘,他不得宠上天。” “别急别急,就不能慢点么,”骆权说,“好歹也等我成家了再生,以后咱几个就是超级奶爸。” 江竟笑:“哟,刚谁还说乐意单着的?” 骆权怼回去:“你这口气整得自己会和那谁结婚似的。” “结婚?谁结婚?”陈笑笑忽然冒出来。 纪荷她们也在后面跟着。 陆浔之朝纪荷伸出手,示意她过来这边坐。 江竟不动色声踹了骆权一脚,然后揽住陈笑笑:“我们在说纪老师和浔之结婚的事儿。” 骆权和瞿文译笑个不停,徐朝阳正正经经应和了句,陈笑笑才信。 陆浔之把纪荷往怀里搂,低声问:“刚才什么事啊,笑成那样。” 纪荷让他坐好,公共场合别抱来抱去的。 陆浔之隔着衣服掐了下她的腰,唇贴她耳边说:“抱老婆都不行?” 纪荷回掐他的腿,小声:“回家抱。” 骆权拍桌子,“喂喂喂,你俩老夫老妻了能不能消停点,人朝阳两口人也没这么腻歪啊。” 陆浔之声音很平静:“我俩新婚。” 纪荷:“......” “得,你俩随意。”骆权被堵得没话说,吩咐人拿蛋糕上来切。 从那次参加骆权的生日后纪荷就知道,他们这帮公子哥给对方庆生是会送礼物的,送得还是车或者地,出手十分阔绰。 结束后,纪荷滴酒未沾,她开车回,副驾驶的陆浔之给她重复了一路,说那几个发小灌了他多少酒。 她说喝点正常,毕竟生日。 他反驳,说要不是酒量好,准得醉。 “有我照顾你。”她温声说。 陆浔之听到这句话后,心里躁得不行,酒劲上来了,一直侧着脸看纪荷。 “前面直行。” 纪荷看一眼路牌,“回家不是直行。” 陆浔之语气有些霸道:“听我的。” 纪荷好脾气,决定顺着这醉鬼的意,听他指挥把车开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荒郊野岭,她似乎也明白过来陆浔之想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 下车后,纪荷就被陆浔之给拽住,摁在车上亲。 纪荷微微瞪眼:“会......有人来。” 陆浔之按着纪荷的肩膀转身,拨开她的头发,唇落在后颈,嗓音低低沉沉说没人会来。 “有监控。”话落,纪荷周身一凉,很快,陆浔之滚烫的胸膛贴了过来。 陆浔之眉头舒展开,在纪荷耳边发出愉悦地低笑:“别怕,这块地是咱们家的,要是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的话,你觉得我会在这里吗?” 果然是泼天的富贵…… 纪荷还是担心,所以不敢吭声。 陆浔之咬她耳朵,“知道吗,我这样弄,你就会软得特别快。” 话落,纪荷松开牙关。 ... 纪荷否决陆浔之说叫代驾或是叫阿蒙阿风过来开车的提议,撑着一口气把车开回了家。 她歪坐在沙发上,看陆浔之又是倒水又是喂猫的。 “她们今晚问我有没有兴趣生个宝宝。”她忽然说。 陆浔之从阳台走进来,“挺巧,我也被问了。” 纪荷看着他。 她心里的想法,是过两年再说。 当然了,她也很想成为一个母亲,看着呱呱落地的宝宝一步步成长到风华正茂,那一定是个很幸福的过程。 陆浔之坐在纪荷对面,声音沉稳:“我的私心当然是——和你过二人世界。况且你刚当班主任没多久,很忙很累,最重要的是,生孩子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 纪荷停顿几秒,点点头,她喝了口水,弯眼笑道:“那就顺其自然。” 陆浔之起身,走过去捞起纪荷往卧室走。 纪荷想到和陆浔之抱着倒在车后座颤抖喘息的时候,他说回家要去阳台做。 她警惕地揪住他的衣领,“干嘛去?” “想什么呢。”陆浔之低眸,挑眉着眉笑,“你不是喊累要睡了么,当然是去洗澡。” 纪荷不管不顾跳下地,扭着腰往浴室走,“我自己来,不劳您费心。” 陆浔之在衣帽间给纪荷拿了条黑色吊带睡裙,而后敲响浴室的门。 强势进入,浴室和纪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