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枪在手》 第1章 第三世界大战1 秋天的清晨,空气里早没有了夏季炎热的火候,整个天空除了远方还映着10里钢城的红霞之外,到处都干干净净的。10里钢城10里红霞,成为重庆这一隅的永恒记忆,也是天空中的一道风景,你远远看去,映红了天,映红了地。坐落在祖国大西南重镇的一座军工厂,与另一座坦克工厂连在一条线上,这两座特大型军工企业成了这个地区的代名词。现在,这个叫杨家坪的地方,车水马龙,大街上人来人往,枪炮声点缀着蓝天白云,人们穿着深蓝色的衣服和裤子,感觉工作在时代是幸福的,温暖的,美轮美奂的。冷战时期的重庆是国家一等保密城市,是任何敌人都向往而望而却步的地方,也是让我们的敌人胆寒的所在。这里没有自行车,自行车在这里成为笑话。人们都行匆忙,都赶着要去和敌人赛跑,抢在敌人前面把这里制造的轻重武器送往福建前线和已经打响的越南战场。 现在,我们看见的另一座军工企业的职工家属区里,一个称为劳动一村的地方,一幢颜杏黄的苏式楼里走出了一个中年人,他抬头朝对面眺望,这时刻满山的丛和蕨类植物都绿茵茵一片。山上的两幢红砖苏式楼,家家户户都亮着橘黄的灯,炊烟袅袅。这个中年人叫官清。官清起床后开门朝对面的厕所走去,在他的行进过程中,几棵苦楝树直立在半空中,一丝风也没有。官清在经过一个公用水管时,看见对面平房的老段正在用一个木桶接水。水是不要钱的,随便用;灯也是不用钱的,任意开。老段对没有文化的官清从来都嗤嗤之以鼻。老段是军工厂的外线电工,四川广元人,何时来厂不得而知,说话跟大多数四川人完全有别,略带陕西口音。老段的出现和他每天清早都准时开门有关,老段一直对对面楼上张麻子的老婆抱有想法,就现在的说法叫暗恋。老段是员,就是这个军工企业的人很玩笑地说法:“是嗨了的”,就是加入了组织的好似旧重庆的袍哥便是嗨了的。其实不是,老段的思想觉悟是一般人不能的,凡事老段都要管,也喜欢参加在公共水管几块青石板旁边的辩论,常常争得脸红脖子粗,不欢而散而下次又来。 当老段看见这个平时里话语不多的老工人时,心里充满了极度的不屑,一个木桶放在水管下任意流,哗哗地流。四幢房子,两幢楼房和两幢平房,基本构成了这个十万之众的军工企业的一个小小世界。当然在这四幢房子的前后左右还有成百上千的这样的苏式楼与平房,故此便有东区和西区之别。这样的构建在皆是,亦是我们向老大哥学来的。官清走到厕所跟前了,几张橘黄的落叶飘散下来,掉在他跟前,到处是收音机里说话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达到官清的耳朵里。从旧兵工厂过来的官清很注意生活中的细微之处,哪怕在他行走的上,发现有一块横陈着的砖头,他都会俯下腰捡拾起来,然后不厌其烦的扔出去。 厕所也是苏式的。走出厕所的官清,加快了脚步往回赶,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消息:“伟大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终于爆发了!” 这个消息是收音机里传出的。官清甚至听到了收音机里丝丝的整流管的声响,他先在一棵苦楝树下站了一会,神情极专注。官清家里有一台熊猫牌收音机,收音机的右上角的灯窗立时布满了绿色,人们以这样的标准来评定收音机的灵敏度。官清不止一次听到楼上张麻子问,能不能收到短波?官清半晌才说,剪了的。意思是你想听听不到。 清晨六点半的时间,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开始了,这时的官清听到了一个女播音员亲切的嗓音。 “亲爱的听众,这里是中央广播电台,现在播送天气预报——” 官清知道每天的新闻联播马上就要开始了。收音机里先是一位女播音员的声音,然后是男播音员说话。天气预报结束,收音机里就会传出雄壮的《歌唱祖国》的歌声。这会儿,官清就会坐在一张红漆方桌边,一边裹叶子烟,一边听收音机,他觉得这样很惬意。子就这样天天重复着,只有收音机每天清晨和晚上给官清带来最新的消息,先是国内的,然后是国际的。不识字的官清足不出户就了解到了天下大事,他没有出过远门,青年时代就在兵工厂扳模铣,有人总结说像打太极拳。后来有人说苏联的兵工厂扳模铣的都是妇女。官清听了大吃一惊,老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这怎么会呢?当他得知苏联人跟咱们不一样的原因时,官清记得最清楚的是张麻子说的一句话,那是种不同。张麻子告诉官清,中国人苏联人矮一个脑壳!原因是啥?你知道吗?是啥?官清问。张麻子说,还是种不一样啊!你没见苏联人个个人高马大,黄头发蓝眼睛! 在兵工厂,官清和张麻子都是见过苏联人的,就是现在的俄罗斯人。50年代兵工厂来了一批苏联专家,不仅指导工作,而且还指点姑娘,好些女工在与本男人成家立室之后仍对苏联专家情有钟。在中国腹地,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在为共和国贡献了相当数量的轻重型武器的同时,也创造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人类奇观。这一年来了很多苏联专家,这些人来的几个月时间里,先后有多少姑娘产生过 “抱洋娃娃”人念头?据调查:不是少数,而是有相当数量的女工持有这样的想法的。有的终于实现了,把梦想变成了现实,有的怀上洋种之后又羞于见人,不得不痛割爱,弃爱子于长江大河之中,于苏式楼的房前屋后,有人叹惜:“可惜了苏联专家带来的种噢!” 听张麻子这样一说,官清没有说啥了,倒是我们同宗同族的每天在叫嚣要,官清觉得既紧张又好笑。对兵工厂的前途充满了不可预测的感觉。一间25平方米的大屋里,官清听着听着越发感觉事情重大,他裹好了叶子烟,朝灶房屋边看了一眼。一股白烟从灶房屋的隙缝飘过来,烟里夹杂着木柴烧焦了的气味。 “新华社消息,美蒋一架u——2型高空侦察机,昨天上午8点20分侵入我领海领空,我奉命提出严重警告,并强烈……” 柴烟已经熄灭了,鸟的母亲揭开锅盖,用锅铲将热烟腾腾的干饭舀在碗里,再端起面上的一个碗,碗里是昨晚剩下的菜。鸟的母亲把菜放在热饭上,不一会菜也热了。户外的窗玻璃轻轻掩着,清晨的微风不疾不徐地贯流。窗外不远处是一棵黄桷树,树下是一幢工字型平房。这四幢房子当中著名的老段住就在一幢平房的最末一家。吃早饭的时候,鸟的母亲挨着挨着叫醒了三个孩子。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一家人在时代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出而作,落而息。官清家在门外一间猪圈里的两头猪每天也跟主人一样,看一口石头猪圈里潮起潮落,猪食里油晕荡漾。很远的一个叫天鹅宝蛋的靶场每天上午9点钟以后,准时传来隆隆的重炮射击声。这当儿窗玻璃便必然发出格格的抖动,一个劲簌簌响。重庆清晨秋天里的景致里,黎明的曙光悄然而轻柔地将窗玻璃擦亮,兵工厂愤怒的一天又开始了。 门外是猪圈,猪在近在咫尺的门对面转着圈,两头颜色白红的猪刚才还在梦中时,忽然听到了主人走出房门的声音,马上停止了转动,哼哼地叫了几声爬到了门栅栏边。官清站在猪油圈边仰头朝楼上张麻子的7号张望,发现没有动静,很有些纳闷:张麻子到华蓥山去了还没有回来? 屋里的收音机里的新闻联播完了,官清听了一会,现在是在放每周一歌,唱的是《社员都是向阳花》。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大的动静。四幢房子的门前都挺拔向上的红桉树刷刷地往上长。秋天了,红叶开始时不时地飘飞,落到门前和地坝还有大家接水的两个铁水管的青石板上,一片萧瑟。 官清现在非常想把世界大战打起来了的消息告诉张麻子。 张麻子出差到三百里地的华蓥山靶场作大型试验去了。 清晨,与官清家隔着几户人家的八级张,一直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官清,他的头上是一片远方的曙色。天亮了。八级张不屑的目光里微微有些发红,此人原本1米75的个头不到45岁就显出了肾衰的病态,但八级张仍然在百忙中的夜色里每天与妻共枕。八级张这辈子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家里那个雪白的女人,他对女人的感觉跟别的人完全是不一样的,就如同读一本书,书中自有颜如玉。到了夜晚,八级张便显出这幢苏式楼的男人本色。现在,八级张又从一张四川老家的老牙床上翻身而起,趿着一双木板板鞋,站在门口四处观望。在兵工厂,八级张算是所谓的技术工人,兵工厂装枪装弹的木箱子就出自八级张之手。八级张每天清晨起来看什么呢?很多年以后,八级张在弥留之际道出了心里话:他是在听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更多的是看看周围邻居有没有人在他之前到达,具体地说就是谁谁谁家的收音机是不是红灯牌的是不是他家的更好。 第2章 第三世界大战2 官清走出了家门,无声无息的影子随着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一直往前走,朝兵工厂走去。他的妻儿老小正在屋里也准备出门,各家各户都在准备上。妻子关了收音机,取上的围腰,她的三个孩子先后走了出去,都背着书包。三个孩子当中的老二在建设三小读五年级,人称鸟。妻子从来不跟官清一起出门,也从不跟官清一起去上班,这个朴实无华的劳动妇女从来都是一个人行走在上,却能炒一手好菜,特别喜欢推四川人说的豆花。来了客人,要推豆花,家里有了喜事,要推豆花,鸟的母亲姓程。每每遇到户籍来核对户口,她总是对说,我们是和口程,别弄成包东陈哈!抱着个大本本,笑笑,不会错的,几十年的老街坊了! 这时刻一个片区的户籍走在在村段的上。户籍姓何,何户籍那时尚未婚配,总是高不成低不就,何户籍走村串户对兵工厂家属区这一片很有感情,也对兵工厂姑娘对苏联专家的爱慕之心,隐隐感觉不安。何户籍对官清楼上9号的一个地主婆抱有好感,对地主婆的数分姿色常常需在梦中相会。何户籍甚而对当前的政策感到不可理解,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是地主成分呢?如果地主婆是跟我们一样是劳动,她又有那么好的一张脸和白皙的肤色,我是不是已经成了她的男人了呢?“愿作乐中筝,得尽佳人千手指”,何户籍正当人生好年华,正躁动着的一腔热血,而没有机会到福建前线去为搬炮弹扛机枪感到遗憾。何户籍这会儿有时间也有机会跟一个地主婆慢慢地往前走。何户警的心事没有对任何人讲,如果他对鸟的母亲讲,程师傅,你帮我去跟地主婆说,我喜欢她!结果会怎么样呢?程师傅会马上对这个面色黑峻的说,小何,你千万别这么想啊!这可是要敲砂罐的哟!一字不识的程师傅不懂得什么叫人头落地,四川人把人头称砂罐是传承了三百年的光阴。小何户籍没有对任何人讲,他喜欢地主婆。他经常都有机会去看看地主婆,一睹她的美丽。 现在,楼上楼下和对面两幢平房的人都上班上学走了,四周的寂静又无声无息地回来。没有喧嚣的兵工厂家属区纵横交错的三合土,通向四面八方,一条硬生生的三合土上,一打早就有了朝天鹅宝蛋靶场飞奔的重型武器的踪影。这些沿途都有的弹壳有各种口径,从762到127再到145,几乎包括了那时候的中国常规武器的所有精髓,就连建设三小体育老师用来抽学生的东西都是半自动步枪上的通条,打在人的腿上是钢铁撞击的感觉。 何户籍抱着本本在向劳动一村进发的同时,军工企业巨大的烟尘已经升上了晴空,远远地团聚到上了几百公尺的高空,终不断。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就像一架完整的机器,加足马力加速运转。枪炮声不绝于耳,震动你的鼓膜,震荡你的神经,但我们远在的敌人竟没有发抖,的军队也正在全速向挺进。的特工如同水银一般向渗透,为迎接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到来,双方磨刀霍霍,试图一试身手。战争一触即发,然而却始终没有爆发。官清还是默不作声地干自己的话,他在军工企业当工人,每天铣削轻机枪中的一个重要零件,他每天早上7点30分准时开动机器,手上习惯性地捏着一小团棉纱,轻轻地擦拭铣削下来的生活。生活在军工企业就是所谓工件,此语沿用至今不下一百年。官清前后左右都是站着人的和机器,机器嘎嘎嘎地欢叫着,就像一匹奔腾的战马往前呼啸冲击。 官清默默无闻的这个优良传,据称十分欣慰。官清在1944年的夏天见到过。 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的老工人,好像都见到过。 1997年7月1零时,我中国手握国产钢枪进入,一支支辉映钢蓝色的5、8毫米自动步枪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为我壮了军威。紧握于我英雄战士手上的自动武器造型新颖别致,充分体现了现代高科技在军工和新中事科学中的发展水平,让全世界的轻武器研制专家震耳发聩。中国轻武器的发展已有115年历史,其间漫无边际的是血与火的硝烟,是无情的战争和最为惨烈的抗战场。毋庸置疑,中国人的枪炮是在洋人的坚船利炮的攻击中才得以发展起来的。 1883年底,中法战争爆发,法军不宣而战。驻守云南红河州的中队突然遭到法军的猛烈进攻,伤亡惨重,战斗打得异常残酷。这时候,慈禧太后星夜招见李鸿章密谋对策,同时命张之洞前往上海洋行尽快购得。此时,云南前线激战犹酣,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李鸿章却命广西巡抚潘鼎新“战胜不追,战败则退”。至此,法军已突破西山、镇南关(今友谊关)。而清军粮虚空,几乎弹尽粮绝。 1884年5月,清军宣布投降。 此时,张之洞还在上海,与当时唯一的外火商德国人谈条件。张之洞后来回到北京对慈禧太后说:“今方求一千之枪,难于筹十万之响”。原来,德国洋行得知张之洞将来上海之事早有准备,早就给了准备高高的。1884年8月,法军再次发动进攻,其规模远远超过第一次,战争持续到次年春天,清军节节败退。后方没有支援,前线没有武器,直到3月,帮办广西军务冯子材率军弑敌,当地老百姓争相支援前线。经过数十战斗,法军帅尼格尼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清军收复南关。 1889年8月3,张之洞禀奏清朝:希望能建中国自己的枪炮厂,受准。钱从广东绅粮幕得,选址在广东石门(距广州40里)。1890年4月7,枪炮厂移至湖北汉阳大别山(今龟山北麓)汉阳兵工厂由此得名。开工那天,整个汉阳县城老百姓欢声笑语,清政派出要员大驾光临,老百姓为中国第一座兵工厂的诞生奔走相告。张之洞、李鸿章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汉阳,亲自为兵工厂奠基剪彩,还特地请来了一支乐队,张之洞亲自指挥乐队高奏国歌《妈妈娘好糊涂》。 当然,妈妈娘是不是糊涂,谁也不清楚。这首著名的河北民歌表现的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为找不到婆家而发愁,大概意思是埋怨妈妈娘没有本事将世上的好男人许给她。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使得姑娘无奈而喜极而泣。 兵工厂的建立就是为战争准备而是来的。 从这里开始,中国兵工踏上了枪炮制造的,在其后相当艰难曲折年代里,中国的枪炮生产很快迈入民族的研制轨道,与当时先进的英美德相,某些在初速、弹容量及弑伤水平上都不在其下。著名的30节重机枪和79式步枪,就是传军械的杰出代表。汉阳兵工厂于1895年正式试制和生产枪、炮、弹,到了1907年就达到了生产步枪13000支、弹900万发,火炮100门,炮弹70000发。短短的12年期限间,汉阳兵工厂从无到有最高年产量生产步枪111006支、火炮862门,枪弹4900多万发,炮弹98928千发。随着中国历史进程的发展,北洋军阀时期汉阳兵工厂的生产规模,发展到产步枪100支、70000发、火炮1门、并开始试制航弹、迫击 炮、手枪和机枪。这一年,汉阳兵工厂共生产步马枪54、4万支、火炮1129门、2、9亿多发,从而为领导的运动并推翻满清创造了有利条件。1912年南京国民宣告成立,汉阳兵工厂再一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中国近代史上有口皆碑。 1928年后,汉阳兵工厂仍大踏步向纵深发展,达到了它当时的鼎盛时期:产步枪200支、150000发、月产机枪50挺、手枪200支、火炮30门、炮弹5000发、手榴弹0枚。此后九年,震惊中外的抗战开始,汉阳兵工厂昼夜兼程赶制枪炮送往前方。24年式步枪就是那个时代的产品,并定名为中正式步枪,与30节重机枪同样驰名战场。1939年11月13,兵工厂遭军飞机重创,员工伤亡惨重。枪厂设备大部被炸毁。1940年春改迁大后方重庆。由此,揭开了中国最大轻武器生产的序幕,重庆也由此成为中工企业的重镇。1942年6月来到了兵工厂,在总装部端起一支79式步枪,凝眉很久对身边的工程师说:“枪托改短2 寸、刺刀加长2寸” 。 后来79式步枪在抗战场发挥了精度高射程远的特点,极大地弑伤了军。 汉阳兵工厂迁渝后制造轻武器的工厂改称叫轻枪厂,由江北总厂分出迁往四川巴县铜罐铎(距重庆50公里),对外称铜墙铁壁罐铎办事处)。轻枪厂由迫击炮厂和工具厂等组成,在铜罐铎三个原来的铁隧道里设置厂房,这个三个洞分别是:蜂窝洞、王爷洞和月亮洞。月亮洞掘在半山腰上,只有一条上山的小,当时制造成的捷克式轻机枪就是在月亮洞里组装完成的。60年过去了,当年轻枪厂的发电厂、靶场如今依然历历在目。60年前,这里桔林茂盛,清溪流淌,一条小小的溪流环绕着这座旧兵工厂的靶场。每到初冬时节,靶场四周鲜红的红桔挂满树梢,一条条巴掌宽的山蜿蜒在山间。鸟在蓝天里飞翔。长江在悬崖陡壁的山崖下波涛翻涌,一泻千里。四周极少见到人烟,只有兵工厂的员工和持枪的警卫昼夜在山间里行走。靶场里轻机枪达达的啸叫声不绝于耳。 第3章 第三世界大战3 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铜罐铎兵工厂迁址重庆,大驳船载着兵工厂的机器设备顺江而下,选址重庆杨家坪鹅公岩,大部分车间在抗战时期的岩洞里(至今依然可见)。据这个厂的老工人回忆,那时候的杨家坪基本上还是旧中国的农村面貌,到处见得到一汪汪的水田和穿长衫的与留长辫的前清举人。然而,中国枪炮厂的前进步伐是任何人也阻挡不了。靶场设在一个叫天鹅宝蛋的山崖下,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天鹅宝蛋还见得到山间小上挑粪行走的农人。春天里,翩飞的蝴蝶在山野间飞飞停停。靶场红砖围墙外处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庄稼地,蛙鸣声昼夜鸣叫,颇一番田园风光。即使是在靶场内,也有该厂的工人开辟的小水田。靶场里绿树与葛藤布满了山崖,红砖围墙内小蛇穿梭,弹壳堆积如山。靶场里从来没有停止过猛烈的射击。军工企业的靶场成了杨家坪的一景,只要红砖围墙外的警戒灯一亮,不到五秒钟你就会听到震耳欲聋的重型武器的轰击声。 官清走在去兵工厂上班的上时,妈妈娘不再糊涂了,四周是雄壮的《歌星祖国》的歌声,到处是我们一定要的战斗口号。从华蓥山深山靶场昼夜兼程赶回的一辆重武器牵引车,缓缓开进兵工厂厂大门,持枪的警卫肃立起敬,他们在秋天清晨的光线里一再被军绿映出枪刺的俊俏面影,给行进中的官清莫大的支持和鼓舞。官清加快了脚步,向车间走去。 官清要把一早的热血献给祖国,献给兵工厂和他的家人和孩子。在官清看来,新旧两重天,这种认识是对的;现在的官清不愁不愁穿,只为兵工厂搬好模铣,将一件件轻机枪机匣铣得铮明瓦亮。1942年的于百忙中身披大麾,将官清铣削好的一件轻机枪机匣拿在手上,端详了很久,默默点头离去,不置可否。 “站住,请出示你的证件!” 警戒兵工厂的是一支由本厂小学落榜生组织起来的子弟兵,他们穿着深蓝色警裤戴军绿色解放帽,领章是帽徽和两支步枪架着的齿轮,青年战士们持本厂生产的半自动步枪,连长就是著名的红鼻子连长。 每天清晨,东方的启明星还放着长长的光亮,红鼻子连长就巡哨出发了,他身后带着两个肩背半自动步枪的战士,他的一只大手总是按在手枪套上,准备随时抽枪击发。金的手枪套,给人以威武不屈的感觉,手枪的枪把上系着小小的红绸。红绸总是在清亮亮的晨风里微微飘动,无与伦的美好。红鼻子连长每次把枪枪套时,故意在枪把的底端亮出美丽的红绸,取出手枪时又将手枪擦得黑亮。这时,走在厂区大道上的红鼻子连长有意将红绸只露出小小的一绺,这样的感觉是无与伦的,也是任何人没有的。 看到红鼻子连长朝他迎面走来,官清联想到了昨天夜里发现的天上的一个小红点,那是浊u——2型高空侦察机,官清说不准。现在又联想到中央广播电台今天清晨播送的新闻,更重要的是张麻子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一定要爆发的表情,官清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官清不认识红鼻子连长,但很面熟,感觉很亲切。官清一经看到红鼻子连长,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他相信自己不会是孤军作战,在他的前面和后面都有我们的大部队。官清越往向前走,心里越有了想跟连长握手的想法。官清这辈子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握过手,官清自抗战时期从铜罐铎轻枪部随厂来到杨家坪这个地方后,近二十年过去了,他看见过很多人握手,但没有一个人与他握过手。现在,当官清大踏步快走到红鼻子连的面前时,马上发现了对方眼里的敌意。官清就要走进工厂其中的一个厂门了,厂门两边站着两个持枪的年轻士兵,同样用敌意的目光盯着他。官清心里升起莫名其妙的一种不安和疑惑虑,好像声称的所谓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打响,三发红色信号弹正在升空。 “请出示证件!”口令声再次响起。 红鼻子连长早已拍马赶到,双手剪在身后,两腿呈八字站开,目光炯炯。 他的左右两侧站着一个面目英俊的青年士兵,而哨位上那个战士表情更加严峻,持枪立正,目光直视官清。 官清掏出了证件。证件在兵工厂叫通行证,内外有别。官清摊开通行证,晃了一下,正欲收回放进荷包里,被红鼻子连长喝住了。 “请等一下!” 红鼻子连长走过来将通行证拿到手上,仔细辨认了一阵通行证上的照片,还有那颗红五星,抬起头来凝眸面前的这个中年工人,还给了他。官清离开了岗哨,走在清新整洁的厂区大道上,他一琢磨着。看来,第三次世界大战可能已经打起来了,官清几乎每天都听到这样的消息,说在的天天都在盼第三次世界大战早点打起来,人好帮助他。这个问题,官清很早就跟楼上张麻子讨论过,双方各执一词。 1942年春天,从乡村出来修铁的官清进了21兵工厂,这时正是战争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设在三个长约三公里涵洞里的轻枪部,实际是制造捷克式轻机枪的兵工厂。官清作的是一台铣床,专门铣削各种轻机枪机匣的机器。成百上千的机匣经淬火、发蓝再淬火组装然后交月亮洞里的总装部,总装部再将各车间交上来的零部件组装成一支成型的轻机枪,经反复浸油、拆装、最后在靶场试射、封箱用大驳船运走。长江之上是刀劈斧的万丈悬崖,没有人知道这里在制造轻机枪。抗战胜利后,铜罐铎兵工厂迁到重庆杨家坪这个原本一片片水田的所在。兵工厂全设在防空洞里,官清仍然作那台模铣床,铣削的还是机匣,不过有了从原苏联引进的半自动步枪。官清每天6点起床,6点半朝工厂走去,他的身姿镌刻在了行进的上。主厂房是50年代苏联专家设计的。主厂房密密麻麻布满了机床。的各种轻重武器的零部件都在这里进行切削加工,由生冷若冰霜的钢铁变成一支支打得响的战斗武器。 上班后的官清,官清为高速铣加足了机油,然后一手捏着一小团棉纱,一手摁动了机床开关,马达开始轰鸣起来,气动夹具吃的一声夹住了工件,两把赶铣刀成功地切入。官清的愉悦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他把人世间的一切烦恼都置之度外了,完全没有了与人的纷争,完全没有了跟任何人的不愉快。官清是一个不于跟人交流的人,他几乎没有上级,更没有下级,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来往。只有这个时候的官清,才正感觉到自己是兵工厂的主人。官清身心欢畅。 现在,兵工厂的机器嘎嘎地欢叫着,如同在扭断一个恶人的翅膀,又像是在为奔向美好生活的前奏,铿锵而激越。 官清在加工完第一件生活之后,熟练地起身边的另一件生活,一排排的生活整齐排列着,这是官清在旧兵工厂养成的习惯。白色的涤水油从一根铜管顺流而下朝两把赶铣刀倾泻,加以冷却。每天8个小时的工作就这样拉开了序幕。渐渐地,站的时间久了,官清已经成了条件反射,脑子里就有了的想法,他想:收音机里天天都在广播要,这是怎么回事?万一的打回来怎么办? 这时候,主厂房里渐渐地有了机器轰鸣,官清抬眼看看,他的四周已经有人开动了机器。大功率的电灯泡数百盏,一条一条地闪着人的影。机器呈各种形状,厚达数十公分的钳桌坐满了打毛刺和对样板的女工,官清身后便是的堆积如山的弹匣半成品,生产工人端上钳桌给检验员检验的弹匣数以千万计。 据透露:我们的老大哥就是如此将各种武器送上战场的。地域辽阔的俄罗斯曾经是无数中国人的榜样,那时候的苏联歌曲至今还有中国人缘,颇有苏联情结的同志大有人在。官清一字不识,他将轻机枪机匣铣削的光彩照人,回到家里还会将叶子烟裹得像127毫米。地大物博的中国在如此工作条件下,把一件件军工武器加工得无懈可击,精益求精,出落得如同出嫁的姑娘,是苏联女工包括苏联专家始料不及的。中工企业既有苏联的影子,更延续了中工企业的民族精神,那就是张之洞、李鸿章。 官清在1942年10月的铜罐铎兵工厂见到过。 这个军工企业制造的79式步枪、24年式重机枪在战场发挥了精度高射程远的特点,极大地弑伤了军。身披黑色大麾,从官清作的机床边走过,面无表情,蒋的前后左右簇拥着大小小的官员不下一百人,个个满脸弑气。嘱枪托改短二寸;刺刀加长二寸…… 这些表述应该说是对的。冲杀在正面战场的,已经反馈到兵工厂的信息是:我们的武器在射击精度上远远逊于军;战场上双方都杀红了眼,作为最高帅和盟军重庆大本营前线总指挥,对我军在前线浴血奋战是深有所感的。 第4章 千里铁骑 20世纪初,西方一直禁止运武器到中国,不过手枪例外,中国人很容易买到,但763米毛瑟枪还没有见过。手枪的盒托是胡桃木的,双棱簧扣,便于拆卸,盒托内部空间可方便装枪,握把露出一小半,便于抽枪。枪管和枪身均呈钢蓝色,蓝光闪烁,可映出人的面影。此枪优质钢材制造,弹道接近卡宾枪,射程约2000米;弹匣容量10发、20发和24发,发射7、63毫米x25枪弹,近距离可击穿10毫米钢板。尤令中国人欣喜的是,称自来得,这种枪抵肩射击。枪上刻“德国造”。枪把上刻有膺徽和奥本多夫检验印证。 1917年,十月后,一批白俄军官从中俄边境进入中国,这些人携带毛瑟冲锋枪,亦是中国人后来称的盒子炮,他们将此枪推荐给中国人。白俄军官中有个叫普里连科夫的上尉军官,是第一批从边境地区进入中国的白俄分子。普里连科夫进入中国边境是这一年的冬季,漫天风雪呼啸扑打着他和妻子的脸。快看到中国边境时,普里连科夫拉着老婆,将一件皮大衣里的两支毛瑟枪,抽了一支掂在手上,他不知道前面风雪里的人家会不会逮住他,交给。普里连科夫是被“全俄苏维埃肃清反与投机商非员会”(亦称契卡)追捕的敌人,他此次逃脱很侥幸。在走投无的情况下,普里连科夫选择了去中国。 在一个鄂伦春老人的家里,普里连科夫和妻子吃住了两天,又匆匆上,赶到哈尔滨后,普里连科夫才发现离开俄罗斯是一个错误。而后到达的白俄军官,这时都相继陷入困境,四处寻求出,人地生疏,加上语言不通两全眼一抹黑,这批人很快陷入迷茫。这时,普里连科夫已经准备南下去北京,与他漂亮的妻子到北京去开办一个外国语学校。 这是一个北雪飘飞的夜晚,妻子娃莲娜从风雪中归来,她的身后是一个中官。他叫段庆山,是张作霖的一个骑兵连长,四川人,早年去关内投奔亲戚不料走失,干过很多行道,最后加入张作霖的队伍。1928年张作霖从北京退回东北休整,成立“安”,称陆海军大元帅。 段庆山与另一位朋友在咖啡厅闲聊,认识了在那里打工的娃莲娜。段庆山被俄罗斯女人的美丽倾倒,娃莲娜也出于对这个中人的英俊折服,二人双双坠入爱河。 这天黄昏,普里连科夫随镖局去铁岭,马队在山林里遭遇强人,像雨点一样飞过来,当埸就被搁倒几个。东北的土匪跟地方差不多,大都使的是汉阳造的79式步枪,性能很差,更谈不上准确度。普里连科夫是经历过大战的,他躲在一辆马车下,对准这伙强盗一枪一个,弹无虚发。这情形立即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不动声地数了数,这个子使的枪太棒了,一共了十五个。这种枪射击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他看见普里连科夫从兜里摸出的像一颗颗黄铜,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也就是这天夜晚,普里连科夫的妻子睡在段庆山的坑头上,两个人像久别重逢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段庆山刚去了一趟关外,给情人带回了许多东西,将一条金项链挂在了娃莲娜的脖子上。金发碧眼的娃莲娜虽出生贵族,但早没有了贵族的气质,十月将这些寄生虫赶出俄罗斯大地时狼藉不堪。 普里连科夫回来的当晚,段庆山不在屋里,他在与妻子温柔时发现了熊熊的炕火下,有一条中人的绑腿布,这是俄罗斯人不愿看到的。他用俄语问:“怎么回事,卡妮娅(娃莲娜的爱称)?”聪明的娃莲娜说:“是我从山地里拾回来的,用来作什么用呢?亲爱的,你想想看?”普里连科夫没有回答。这个沙皇时代的镖骑兵将绑腿布,扔进了炕火。 一个大雪纷飞的子,这个俄罗斯人训马归来,他远远看见一个中国人进了他的家。普里连科夫躲在屯里外的一棵榆树下,他看过表,大约半小时后,他提着毛瑟枪冲了进去,对准炕上那个中国人就是一枪。中国人非常敏捷地从炕上飞身射出,抓住俄罗斯人的枪。普里连科夫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个中国人的功夫如此了得。没等他回过神来,来人已经跑了,普里连科夫抬手就是一枪,这一枪准确地击中段庆山的后腰,从军衣一侧穿过。普里连科夫追去了上,他正要抓住时,中国人翻转身与他扭打在一起。段庆山听到枪响,就立刻意识到这枪种非同凡响。这时,段庆山看见情人跑过来了,没想到娃莲娜冲过来就给普里连科夫一耳光,用俄语说道:“你想干什么,他是我的!懂吗?我的!”一会儿,娃莲娜竟然缴了普里连科夫的枪,冲着他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把我带到中国来就是受苦的吗?告诉你吧,我受够了,恰柳卡(爱称),知道吗?!” 段庆山做梦也没料到是这种结局。 俄罗斯式的决斗,白雪中的柔情。 这个喜剧式的故事后来在张作霖的骑兵连传杨。 普里连科夫来中国之前是娃莲娜家里的侍卫,是娃莲娜的父亲将他培养成了西伯利亚镖骑兵。这时,一个在异国他乡的流浪者,有什么理由与这个中国人争夺女人的权利呢?普里连科夫用俄罗斯人的方式,向段庆山伸出友谊之手的同时,心里暗暗想着要除掉这对狗男女。当晚,普里连科夫决定要离开哈尔滨。离开前,他从衣箱里取出一支毛瑟枪:“韩,祝你好运。”段庆山没听懂,问:“你把这支枪送给我吗?”“对,”普里连科夫严肃地说:“按照我们俄罗斯人的规矩,现在我们决斗吧!”段庆山从不没使过这种枪。普里连科夫走过来将枪的机头打开,嘲笑地点点头,然后将弹匣里的顶上膛,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我们同时开枪,愿上帝保佑你。” 当他们来到一片白桦林的开阔地时,娃莲娜从屋里冲了出来,她大声叫喊的同时,双方都瞄准了对方的脑袋。段庆山握枪的手感好极了,他心里升起一种欣慰,突然听到一声金属的啸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看见普里连科夫转身而去,手里的枪冒着黑烟。 三个人都看见郭桦林边站着一个中国人。 普里连科夫马上就识出了这是谁了,他就是东北铁岭著名的镖师钱重。 这个人走了过来,对普里连科夫说:“你的打到地上去了。” 普里连科夫笑了笑,仰望着天空说:“上帝也许都在保佑我们吧!” 段庆山低下头说:“那还是我去吧!” 话刚说完,段庆山举枪就朝自己的脑袋开枪。普里连科夫一把扭过他的枪:“白,你太没出息了,我们既然是朋友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来人悄悄离去。他临走丢下一句话:“兄弟,等你把手里的这支枪使会了,咱们在奉天城见吧!”段庆山半晌没说话,看着熊腰虎背的钱重越走越远。突然,段庆山大喊一声:“你站住!”话音霎时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钱重转过身来将背上的柳叶单刀向天上一扔,刀的红缨舞起一道旋风。段庆山抬手就是一枪,7、63米哗地穿过刀的红缨,再一枪,击中钢刀。 钱重慢慢地走回来,眼看着那钢刀落下来插在雪地上,闪着光,映着雪。 从此,由俄罗斯人普里连科夫带过来的毛瑟枪开始叙写它的传奇史。这时候,伟大的抗战争即将拉开序幕,普里连科夫车同妻子于1931年7月离开东北,神秘消失。后有消息称,普里连科夫会同从俄罗斯来的一批白俄军官回到彼得堡去了,最后牺牲在苏联红军攻克柏林的战役中。 1937年10月,国民军第七战区刘湘部,川军段庆山骑着一匹新疆汗血马驰骋在鄂皖东南官道上。段庆山头缠青布英雄巾,怀揣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刘湘令,急往汉阳兵工厂调拨轻重机枪和100支20响盒子炮。此令十万火急,段庆山一上挥汗如雨,马不停蹄。经一夜细雨洗濯,官道更显古拙,段庆山身着108扣青底白色短打衫,一夹马肚催马前行。行至太平镇,一上不见人烟,只听山岭上苍鹰盘旋。鹰在天上发出凄凉之声。段庆山是四川汉子,从未到过此荒芜之地,问过一小店伙计,说是前去不远就可听见兵工厂靶场射击声,但时有山匪出没,过八公山需几人同行。段庆山这时才知鄂皖腹地实属中国贫穷之极。古人说,饥寒起盗心,果如此。于是牵马而行,将一支20响盒子炮提在手上,眼观山野四处。快近八公山地界,忽闻一声巨吼,其声凶猛异常,若是一般人等恐已吓破了胆。 “赶的汉子哪里走,还不快快留下买钱!” 半人深的蒿里钻出来几个虎视眈眈的强人,都提着大刀、长矛。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从段庆山眼前掠过。段庆山使一式二龙抢宝分为左右,一把将袖箭折成了。强盗数人一拥而上,段庆山甩手就是三枪,当即击中声响最大的那个。跃上马背,段庆山使出东北军人在马上的绝顶功夫,一忽儿便钻到了马肚下,再次扣响20发盒子炮,划过马肚,直穿透强盗数人胸腹。这数声枪响立即惊动了正在紧急搬迁的汉阳兵工厂警戒卫连,他们以为是寇先头部队袭来,一百多人的警卫连迅速从厂区扑过来,个个荷枪实弹,都是汉阳兵工厂的最新武器,且人人另佩20响盒子炮。段庆山自然是见过阵式的,他先放马过去探明究竟,一人匿在山一侧。马踢踏踢踏往山下奔去,兵工厂警卫士兵见是一匹战马放胆奔来,估计肯定有人在马后,几个士兵绕过汉血马,发现了段庆山。段庆山抽枪顶住一个士兵的头,说一声:“我要见你们厂长!” 第5章 千里铁骑2 这时,兵工厂警卫连的一个排长走上来,觉得来人手里这支手枪非同一般,格外引人注目,问:“先生从何而来,你这支枪是什么地方造的,能不能让我看看?” 这个故事并非虚构,记录在《汉阳兵工厂厂史抗战篇》。 段庆山当即见到了厂长,被厂长婉拒,理由是非兵工署令不能签发武器。 电话在那时已不能与战区司令通话,仅凭来人一张纸条就要签发轻重机枪50挺、手枪100支,在兵工厂下在搬迁时刻绝非等同之事,需急电核实,但时局紧迫无人可去完成此事。厂长说:“这里尚有战区来的部队,我们查证之后立刻拨发。你枪盒里的枪可否借鄙人观赏?” 段庆山回到厂长办公室,道出了咱们的20响与德国的相当不足,首先在外观上我们的就不上人家。这时,厂长仔细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军人讲解汉阳兵工厂的光荣史。 1883年,爆发中法战争,张之洞在上海筹集军械和粮饷,备受英美洋行刁难和盘剥,深叹“方今求一千之枪,难于筹十万之响”。1889年,8月30张之洞上奏朝廷:“不动用国库,由粤绅捐,在广东省城40余里之石门建枪炮厂……”1890年4月7,清廷正式将枪炮厂移至汉阳大别山北麓(今龟山),同年动工,耗白银70万两。紧跟着,抗战爆发,汉阳兵工厂从德国引进的20响盒子炮也加快了开发力度,工程技术人员昼夜研制。这当儿,段庆山长雪里送炭,送来了正的德国样枪。两种枪摆在桌面一较,中方人员即刻就展开了重新设计院的方案。 第二,段庆山长重返归途,策马飞奔。汉阳兵工厂厂长和总装员工,将他送出厂区之外,握手而别。前线急需的武器将由兵工厂连夜赶造。同时,汉阳兵工厂也在连夜向重庆方向搬迁。段庆山赶回部队已是十五清晨,他临别前的川军战埸一片沉寂。这时他看见一匹枣红马慢慢向他走来。雪野上,段庆山目睹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只见一个军军曹长缓缓地从雪地上站起来。 这时,中队的前锋已冲到敌阵中去了,周围只看见军向四处溃逃的散兵部队。枪伤阵阵作痛,段庆山从坡地上往下,到一个丛深处便又昏迷了过去,他手里的一支盒子炮还提在手上。天不觉黑下来,到黄昏时整个战埸空无一人,到处是双方激战后的血迹,战死的军马,辎重,被击毁的枪炮、打散了的和被泥土遮没的死人。已是初秋,有了凉意,段庆山的军衣也被战火撕扯得七零八落。他醒来睁开眼睛就发现一个军大佐军衔的鬼子,敌人也同时发现了他,两个不同民族的敌人先是对视了一阵。很久,段庆山才捕捉到这个军国大佐已被砍掉了一条臂膊。敌人非常敏锐地用枪对准了他,两只血红的眼看着他。段庆山也抽枪过来瞄准敌人的脑袋。 秋天的夜晚寒气袭人,段庆山感到相当冷。新疆汗血马站在敌人的不远处,啃着。显然,这匹马是川军被军缴获的战马,现在被鬼子骑着与中队进行了一场血战。人去马空,被我军击毙的敌人还没来得及收,夜风习习,有些体已发出酸味,令人作呕。两个人的眼睛在黑夜中对峙,都恨不能一口吃掉对方。 而这匹汗血鬃毛如火球般殷殷发亮,匹毛如锦缎。红鼻端咻咻不已,马蹄踏在地上,时而向天空发出咴咴的嘶鸣。忽然,段庆山翻身一,抓起一口钢刀,用刀尖撑着,向军大佐挪去这口刀元是川军遗留下来的。一口四川钢刀,闪着幽绿的光。段庆山一探手就摸到了。单薄刀上还残留着钢刀的鲜血。血已凝固,有了腥风。段庆山的军衣像军旗一样飞舞。军大佐也清楚地看见敌人一步步向他走来。双方都弹尽粮绝,孤立无援,只有决一死战。军大佐牧了枪,本武士道精神让他狂喜。他抓起身旁一条川军用过的红缨枪,也一步一步朝段庆山逼近。两个人都走近了,段庆山想飞起一腿,来一个“铁拐李酒醉欺人”,不料,因连征战过度疲劳,大刀滑落。就在这时,军大佐的红缨枪对直刺向了段庆山的眼睛。军大佐当即被段庆山的大侠之眼的红光吓哭了,哇哇乱叫。但这鬼子吼叫已晚,段庆山不待枪尖着地,飞身腾起,在空中就红缨枪扭住调头,一式“二龙戏珠分为左右”,单臂将红缨枪掷向敌人眼窝——— 红缨枪在夜幕中飞翔,宛若一朵绚丽的军旗,缨穗发出美艳的光芒,犹如古时弑仗的劲道。红色的缨穗荡着长城的野风,尖叫着迎风而去。军大佐惨叫一声,顿时血花腾空迸,鸟黑紫酱的血映红了天空。 此枪在川军中称:断魂枪。 汉阳兵工厂迁址重庆之后并未在市区建厂,而是改在离重庆50公里的铜罐铎山区,这里有几个因修成渝铁而停建的隧洞,这三个洞分别叫王爷洞、蜂窝洞和月亮洞。前两个洞里铺设机器,加工轻机枪机匣和盒子炮的一些零部件,生产出来的半成品经淬火、发蓝、再交月亮洞总装部总装,然后反复试射、再拆装、再试射再打可度、再打精度以及成枪寿命,最后封油装箱由挑夫挑至长江边上船,送往抗前线。这些隧洞沿江而造,非常荫深且隐蔽。21兵工厂的机器就安设在这三个洞内,昼夜轰鸣,制造前方需要的捷克式轻机枪与盒子炮。其靶场设在一片橘林背后一片广阔的山岭之下,现在仍看得到当年兵工厂的留在历史中的痕迹,以一座以耐火砖砌成的发电厂烟囱最为醒目线。到后来,从德国引进至中国的盒子炮因德国在前苏战场节节败退,其莱茵河两岸的兵工厂反复被苏军轰炸,盒子炮便再没有进入中国。而中国的兵工厂更在抗烽火中的艰难岁月开始彷制盒子炮。一位西方发达国家军工企业的专家曾说:“中国人只要看到前面的三分之一,就可以模仿出后面的三分之二。”。其中,这期间中国好几个军工企业和八军兵工厂都在彷制,但尤以汉阳兵工厂彷制最为逼和成功,均在手枪镜面上镌刻徽章,以假乱无人能以识别,枪把上均刻有膺徽和奥本多夫检验印证。。 更为传奇的是,盒子炮只有在我八军、中曾将此枪发挥到了极致,每每抒写出动人的篇章,让人激动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在中国历史上创造的战争奇迹总以盒子炮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你看,我军指挥员冲出战壕抽出的便是20响盒子炮,并红穗飘飞更是给后来的少年人以莫大的鞭策和鼓舞。八一红星在银幕上闪烁夺目,放射光芒。每一本战争题材的小说和故事的封面都有一个骑兵战士手擎红旗策马飞奔的摄影照,此照曾有少年夜半捧读,浮想迁翩,发誓要当一名的骑兵。这个少年便是官清的儿子鸟。 随着抗战争进入尾声,盒子炮渐渐淡出中国。前苏《红星报》曾载文说:“763毫米毛瑟枪只有在中国创造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传奇”,此话千万确。 段庆山转战南北,抗美援朝胜利后辗转来到枪炮厂。祖籍四川广元的小段到兵工厂时已变成了老段,当了一名外线电工,就是爬电杆换电瓶之类。老段对祖国和家乡充满了热爱。老段以厂为家,他经常把自己不屈的抗战经历与兵工厂的明天作较,说一口夹着陕西口音的四川话:“起旧我们在冰天雪地里打鬼子,现在吃水不要钱照电灯不要钱,小白菜一分钱三斤;你上解放碑也不过一毛四分钱,就是进动物园,也才五分钱币,同志们这样的子上哪儿去找,简直是生活在天堂里,这不是啥,同志们哪!”老段经常去建设一小作忆苦思甜和那一夜雪地里红缨枪绞杀寇的报告。不过,在组织尚未正了解到老段的抗战英雄史之前,老段的组织关系暂且还没有纳入正轨,因为老段毕竟是旧军队过来的,对老段是解放战士一说,倒是引起了兵工厂的兴趣。一个川军的陆军上等兵能够进入新中国的军工企业当一名电工,实在是老段后入朝作战的几次战功,并数次聚歼敌首而后由直接安排复员来到重庆兵工厂的荣幸。能够进入新中国的兵工厂,这对老段来说实在是从死人堆里走向新生的光荣与梦想。故而,老段的一言一行都力求要为兵工厂添砖加瓦。老段的预备员资格,也一直是困扰老段的一个问题。每逢的生,老段总要向组织交一份要求考验他的报告,字里行间写满了老段对旧中国的仇恨对兵工厂春风般的温暖。老段在厂里和家里,总是以英雄为概模以先进为标兵就不足为奇了。 老段的对面就是1942年进厂的老工人官清。 第6章 口水人生1 老段家住的是平房,平房一字儿拉开还有一幢平房,中间一条三合土面通向兵工厂。平房对面则是两幢一楼一底的杏黄苏式楼的楼房,四幢房屋与月里共存,与楼上楼下的男人女人同呼吸;老段和官清四幢房子的人们,在兵工厂的号角声里迎来朝霞送走黄昏;可还是常常还是有人莫名其妙地于夜深入静的时候站在门前四处观望,这当中不乏老段的影子,也有八级张的两只深沉的眼睛,甚而还有人传言还有病入肓荒的长期病号。 官清所在的这个军工企业正如厂里识文断字的干部讲:我们正在抒写辉煌,这是不言而喻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我们的旗帜像太阳。 吃过晚饭的官清想到了楼上张麻子。官清在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的左邻右舍里,只有张麻子是他的最好的朋友。白里,官清将一小团棉纱捏在手上,晃动双臂把一件762毫米半自动步枪机匣铣削得精亮。官清不顾钢铁还在发烫,伸手打开夹具,把生活取下又重复装上一件,气动夹具再一次吃的一声。机器连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周围的机器也开始运转,官清四下看看,钳台上的榔头敲击声也开始响起来,一把把钢锉刷刷地锉响,那是在为轻重武器穿上新装。主厂房的主旋律是无与伦的,一座上千台机器组成的轰鸣作响的大合唱,形成地球上最壮观的轰鸣巨响,也是我们的敌人闻风丧胆的所在。官清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工人,每天铣削出上百件机匣,为吃为穿为了奔向美好的明天。就是在这里,官清见到了。 1958年x月x,在百忙中专程视察了兵工厂。身着灰色长大衣在这一年的3月28下午来到了兵工厂,兵工厂欢声雷动,人们放下手里的活站在主厂房过道的两旁迎接的到来。大厂房就是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的主力车间,里面有近x千人每天每夜工作忙,造成好武器送前方。人们在下午近六点的时候,看见和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走过来了,齐声欢呼:“万岁,万万岁!” 亲自端起一支国产的半自动步枪,端枪瞄准,连续扣动枪机,半自动步枪发出清脆的击发声响,十分悦耳。在端枪的时候连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这就是我们自己造的钢枪吧,很好,很好!”半自动步枪连续多次获部优产品,尤其在反击战发挥出了该枪精度高、射程远的特点,给了敌人以极大的近距离弑伤。来到了兵工厂,官清近距离地看到了,他站在一个废弃了的箱上看到了。并切地向上千名兵工厂同志挥手,再挥手,主厂房里欢声雷动,所有的机器都暂时停止了工作,大家为见到了而欢呼,官清平时不苟言笑的一张脸,这时候也充满活力和喜悦。他穿着的一件工作背带裤的裤脚一直浸泡在了一个油箱里,竟完全不知,直到回到家妻子才发现,这时这条工作裤就这样被发蓝油咬烂了。 官清回到家里的第一句话就是:“好高大!” 这句话许多年以后,仍然如同钢铁一样镶嵌在官清的心底里。 这让从不安分的张麻子感到不可思议而难以理解,两个人常常就这个话把生命的美好发挥到了极致。屋里25瓦的白炽灯永远那么且橘黄,一张红漆斑驳的大方桌和那个大衣柜上的熊猫牌收音机成了幸福的源泉。官清和张麻子经常坐在官清家的一张红漆方桌边长谈,谈话的内容多一些毛蒜皮的琐事,这与张麻子尤其喜爱听四川评书不无关系。 官清盼望的张麻子一直没有下楼来,官清感觉有些失望。 此时的张麻子正坐在杨家坪清风茶馆里听四川评书。 四川评书多半是在四川境内的茶馆演绎完成的。四川茶馆有一个功能不是让老百姓的肠胃喝个饱,不是。是听四川评书的味道。中国三大评书,北方评书和四川评书是最有味道的。四川评书多笑话,多言子,就是北方朋友说的俏皮话。古人说,人生识字忧患始,鲁迅先生说,人生识字糊涂始。四川评书一开头,一张口便要颂一首诗词,这首诗词可以是满江红,可以是浪淘沙,唯没得“申燕婉,叙呢喃”之类,这是可以让好多茶哥难免失望的。四川茶馆说书,已有三百年光阴,评书艺都会绕,一开始慢慢地绕,一板书可以扯出三百里地,然后又慢慢地扯回来,这算本事。到了尾声,说书人会在突然间加快速度,把惊堂木一拍,惊堂木继而是一阵连续不断的脆响,惊堂木点击桌面的效果十分显著。 重庆著名评书艺人李顺江老师的眼睛这时就往台下张望,李顺江老师是在观察听众的情绪。如果听众的情绪高涨,今夜晚这板书便可尽情地绕,说书人心里高兴,听众高兴,于是在台上不仅发挥正常,表演也会更加充分,十分到位。这夜晚的四川评书正说到《水浒》中西门庆上楼寻潘金莲一板书。 《水浒》在四川茶馆中的评书人艺人嘴里是有很多版本的,听众越多越说明这个版本是对的,可以继续下去。否则,便有被轰场的可能。先生说书自始至终没有人退场,没有人站起来去屙尿(现在称所谓洗手间)。四川评书是很神奇的传文化,完全说书人对书的理解,融会、分析再加入自己的认识,是一种很悠久的民间文化,现在基本上烟飞灰灭,不复存在了。三十六级楼梯,西门庆走了整整两个小时。从傍晚七点三十分开书,说书人不紧不慢地绕,茶楼里的三百多名茶客,硬是听直了眼,口水停在咽喉处。史书证明,西门庆上潘金莲的房间只有十二级木楼板,三十六级是说书人加上去的,每加一级或每上一级都极吊同志们的胃口。四川评书说得好不好要观众说了算,今天叫:需老百姓认可。李顺江老师一辈子说书,在江湖上有人又送一美名:小旋风柴进。李顺江老师一手持醒木,一手按桌沿,血青色的软缎长衫翻出一茬白色,一张条桌上放着方方正正的毛巾,泡得稠酽的沱茶置于右手边。“各位有所不知,潘金莲于房中手持芭蕉扇,一心盼望官人上来,在踏板床铺上羞愧难当。不过,古人要含蓄些,把很多可以拿到桌面上来的话,故意搞得很神秘。西门庆心头有鬼,怕遭遇埋伏,更怕武松斜刺里弑出,于是每上一级便四下张望;每上一级心情都在发生变化,上到最后一级,西门庆还在想,生怕有人匿在蚊帐后手持青龙宝剑取他的首级。这样就复杂了,越复杂,书就扯得越远。中国一本《》,一本《》,一本《洞玄子》,其实是很对中国老百姓胃口的,可我们的先人就是不让你看到,越是看不到,就越是想看,于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就长时期成为人们对性的偶像。说是不想,那是假的。说书人讲到潘金莲在屋里“申燕婉,叙呢喃”,西门庆这下就放心了,听众也放心了,一坨石头砰然落地。说书人讲到这里,突然间加快速度,口吐莲花,眼放红箭,两个太阳穴板筋鼓暴,一溜儿汗水直淌在李顺江老师的脸膛上,李顺江老师再道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双拳头嗖、嗖、嗖嗖嗖……一道白光闪过,其锤起重如山!” 四川评书中关于中国武艺和对情事的夸张和神化,让台下的百姓无不为之景仰。 茶哥们肃然起敬,全都鼓大了眼把说书人盯着。那位坐在李顺江老师眼皮下的年轻姑娘,不知如何是好,这位面容酷似潘金莲的少女小苏姑娘,这当儿在听李顺江老师说书的同时,提茶壶的姑娘不小心竟将一把铜壶失落于千层泥地上,烫的开水哗哗流出。姑娘没有尖叫,而是轻轻跳过水渍,一把将铜壶提在手上,原地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长长的铜嘴茶壶伸向一张张茶桌。茶馆里掌声雷动。 李顺江老师在台上一见此景,右手翻开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雪一样白的袖口,端拳表演一式正宗的箭锤,其声起重如铁。台下近三百听众大声喝彩:“这才是中国功夫嘞!” 重庆武艺多来自北方的原因,主要是抗战时期有大量的北方好汉到此,深深地浸润了川省大地,川人一看一出锤便知是来自北方和武艺,于是大声叫好!然而,李顺江老师接着拿起桌上一旁的醒木,却不说话,桌上的一碗茶早冷,是小苏姑娘斜刺里弑出,站在台阶上给李顺江老师掺茶。此时,姑娘上前揭去李顺江老师的一茶碗,退身一步,双手持壶,仍然烫的开水而下,渐渐溢满李顺江老师的茶碗。李顺江老师抱拳拱手以上下级答谢。 此时,茶馆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只等李顺江老师在台上说一声:“明晚请早!” 第7章 口水人生2 李顺江老师看着小苏姑娘提着铜壶走下台阶,李顺江老师右手持醒木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扫视了一遍众人,道一声:“楼上何人,快快报上名来!”这时鸦雀无声的茶馆,只听有人轻轻道一声:“武二郎回来了!”听众哗地站了起来。然而,也就是这晚,四川评书的味道深深地渗透到了茶楼的每一个角落里去了。小苏姑娘猛地听到“武二郎回来了!”白皙的脸儿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四川评书在情节发展的紧要关头,四川言子和笑话是极有分寸的,同时加的时候还不能面带笑容,一笑就黄了,假了。这时刻,李顺江老师将油亮之醒木轻轻往桌上一搁,正要缓缓地道一声:“各位,明晚请早——” 杨家坪浴室茶园也终因中国经济浪潮的到来,不复存在,然而四川评书的味道是永存的,尤其是四川评书在评说中国武艺时的神情那一点点味道,实在是很吊大家伙的胃口,这正应了古人说的:“坐看云起时,行到水穷处”的一种境界。这时,全场听众全体起立热烈鼓掌,有病的一时热血冲沸,一张脸红光焕发。 第二天黄昏,张麻子下楼了,他走进了官清的家,迎面就看见了官清家里的一面墙上贴着的一幅国画《走遍全国》,心里一阵温暖。当张麻子坐下来有声有色地将李顺江先生的这一板书传达给正在裹叶子烟的官清时,张麻子清楚地看到面前这位从旧兵工厂过来的老工人,一张脸焕发出的神采是前所未有的。张麻子也感到即使就是眼前所谓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完全是敲响敌人的丧钟,我们冲锋的号角——我们的是战无不胜的,他们就是端着兵工厂制造的新式武器杀向战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张麻子眉开眼笑地说着划着,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四川评书中的剑侠英雄传。张麻子的人生亦是古代英雄的人生,他向往的便是野鹤孤云,凌波渡水、踏雪无痕的绿林好汉,少一些鸣狗盗的杂碎,此也正应了官清的想法。中国太多的英雄传说给了张麻子和官清若干个如此的戏剧舞台似的追思与遐想,以至于这些在中国五千年光阴里传承中耳熟能祥的故事,每每能深深地打动每一个中国老百姓。 就要的消息,通过收音机广播传遍了全中国,特别在祖国的大后方制造轻重武器的大西南重镇,这里的工人更是义愤填膺,人们为说出这样的话来更到耻辱,感到愤怒。在兵工厂人眼里,是啥?——是我们的敌人,是不齿于人类的堆,按照四川人的说法:是捉拿骗吃的叫花子!这时候的兵工厂正燃烧起来了,耸立的烟囱猛冒白烟,兵工厂行驶在长江上的数十艘驳船及屯船,一齐拉响了汽笛,兵工厂近二百辆大小汽车不分昼夜地迅跑,兵工厂的职工医院的危重病人、疗养院晒太阳的老干部,以及所谓的建设一小建设二小建设三小的孩子们无不振臂高呼:公敌!兵工厂到处张贴着有来犯者请自带棺材的标语和画像。这当中加了一个请字,实是对我们的同胞老蒋的鼓励和鞭策,对分子的极大打击。自古,中国人从来不缺讽刺和幽默以及笑对人生的一腔从容。 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每一个飒爽英姿的军工战士都自觉地加快了行走的脚步,要和敌人赛跑。整个兵工厂这座巨型机器在夜运转,超负荷工作。官清注意到了兵工厂的几个厂大门,每到上班时间,这几个大铁门人如潮涌,进厂来上班造枪造炮的人们分别从几个不同的方向进厂,官清走在就像被人推着朝前走。因此,官清从某一天开始总是一个人走,与别人不再同。官清因此总在上班的早见过新中国的大吗?中国的力量如同排山倒海,如同汹涌澎湃的激流,就是那个阵式。兵工厂近十万之众的力量,是在岛上绝对感受不到的。 在金门岛上刻四个字:还我河山! 官清听到张麻子说出这个话时,目瞪口呆。 张麻子在参加完兵工厂的回来之后,立即向组织递交了入申请书:请和在祖国最需要我的时候考验我吧!这个时候的张麻子首先想到了江姐,想到了千千万万为兵工厂重生的先烈,还有就是他脸上的数以百计的麻子。那是万恶的旧,在一个英俊少年脸上刻下的天花。 我要控诉!张麻子激动地对车间表示。 车间是张麻子的师傅。车间说,你应该控诉,不是万恶的旧,你原本是一张整洁的脸,至少是英俊少年的脸!这话让张麻子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听着,安逸,就像在那个年代打了一回牙祭。张麻子的一张麻脸再一次不自觉地涨红得不行。 从华蓥山靶场回来,张麻子就加入到了的队伍。队伍一经从兵工厂大门出来,很快就汇成浩浩荡荡的激流,近三万人的队伍不分彼此一字儿排开,一人拿一面小旗。兵工厂正门是一座军需库,持枪的握的正是这个兵工厂制造的半自动步枪,目光迥然。秋天来了,街两边的香樟树还是那么清香宜人,叶子里有了淡淡的红韵。天空里浮漾着军工战士互相呼吸的空气。闻名遐迩的两杨公的谢家弯地段,立刻被堵得水泄不通,首先是电车停了,公上行驶的卡车停了。两杨公上最多的就是电车,那时的国力很弱,东风汽车还在襁保之中。兵工厂的队伍缓慢地行进到了现在的所谓主城区之一的杨家坪,地处杨家坪正街xx号的某坦克工厂开出了数十辆水陆两栖装甲车,以风。当然,跟在后面的这个坦克工厂的工人干部家属,更是以的战斗热情,一上不断地振臂高呼,,我们一定要解放! 很多年以后,这两句话都是正确的,尽管官清没有看到这一天的到来,就像毛说的,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更何况现在还在的f—16,谁说它的势力不存在了呢?你能说我们的扫帚扫到家了吗?那时的一直在盼望第三次世界大战,可惜的是一直没有人来点燃战火而让老蒋耿耿于怀。形势逼人,形势喜人,在为一中国如坐针毡,无人知晓。 秋天里,张麻子走在队伍的外面,他拿着一面三角红旗,带头喊。当然听不到,也就算了,不了了之。倒是那些跟穿穿一条裤子的人,已暗暗将张麻子的一张麻脸记在心上,伺机要消灭我们的张麻子,这些人已以进入到了我们的。他们站在队伍的旁边,熟视无睹。时间进入了倒计时。张麻子浑然不知,还蒙在鼓里。 我们在磨刀,我们的敌人更在我们对面磨刀呢!特工正在执行的所谓春晖计划,现在由已经潜入的敌人在紧张地实施,这些特工已在秘密地隐起来,他们的目标就是为一中国收复失地而战。此在中国近史上,双方演出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章回故事,读来叫人拍案称绝,堪称中国版的007。 这天夜里1北京时间11时左右,桃园机场一片忙碌,一批不怕死的来自中国各地而后去了的朋友整装待发,准备飞赴,执行春晖计划。当夜11点12分,一架ra——75型高空侦察机迎风怒号,箭一般射入天际直飞祖国领空。执行这次任务的空军飞行官名叫许财富,空军27联队上尉飞行官,曾获空军飞虎英雄称号。前往充当马前卒的许财富此时全身披挂,好似中国古代弑仗的一员武将,手枪、证件自不必说,就是飞行服、降落伞这一套行头就够许财富担待。许财富是主动要求去送死的。许财富是不自觉的离开的,现在又非常愿意赴黄泉之是别有用意。这时,设在九龙红帆俱乐部的军情局六处的一位四川老乡握着许财富的手说了一句话:“我们在重庆杨家坪见!” 许财富不明白此意,一脸漠然,是老乡回到重庆杨家坪主动投降,投奔红军还是回到重庆杨家坪搞?许财富裤裆里紧夹了一泡尿没有敢放,许财富紧握老乡的手,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8章 口水人生3 飞机起飞后直插云霄,云霄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许财富一个人驾机时的别样情怀。他在思念他的亲妹子,思念他的没能撤到而留在川南农村的妈。当这个曾经参加过中缅作战在舵峰航线上出生入死的飞行官进入到后,心情就格外不一般。许财富的姐姐于1949年在重庆随军第一批抵达,至今未能联系上,不知生死如何。妹妹原本就在农村,许财富离开家乡时,据说妹妹已嫁到了山城重庆,嫁到了杨家坪某兵工厂。为此,许财富甚欣慰,但也急于看个究竟。飞机穿行在茫茫深邃的夜色里,大功率发动机满负荷工作,为许财富创造条件也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充满了力量。 ra——75直奔重庆。 重庆是的老巢,也是败军之将的大后方,也是新中国翻开新的一页最为灿烂的一章。 这时候的许家小子是铁了心要在天上干一番事业,回去看看家乡的新面貌,看看妹妹在兵工厂过得好不好……的侦察机隔三差五往飞,有学者指出:毫无意义。即使你侦察到了的某某情报,也不过是看看而已,叫嚣着要从高雄启兵,凭老蒋的实力和枪炮舰船还有那些早年吃根吃树皮出身的士兵,只有四个字:自取灭亡。纵观历史,最悲哀的是,他曾形式上当了国家领袖之后,仍不断和地方诸侯刀兵相见;冯蒋阎桂四个大派军阀连年混战,小派军阀就不计其数。湖南的何健,广东的陈济棠,云南的龙云,四川的刘湘,西北的二马,东北的张学良,福建的蔡蒋二人,这些人从来就没有把老蒋放在眼里。在抗战中借本人的手消灭对手,抗战全面爆发前,对本人的野心没有预计,一心想着的是消灭红军。全面抗战打了三四年,老蒋还没有一个成熟的抗战策略,使大批的中队在正面战场遭敌人,不但在抗战中借本人的刀消灭政敌,这都是犯罪行为。1945年,敌后的八军、开始了战略,而老蒋还在豫湘桂战役中连吃败仗,资助的抗战物资不是用于抗战场,而是大量用于剿共消灭异已。就这一点可以看出,不灭天理难容。以经济上,四大家族垄断国家经济命脉,国区物价连年上涨,不实行中山先生提出的耕者有其田的目标,不顾的死活迟迟不进行土地改革。 许财富算是明白人。许财富从中缅舵峰航线返回后即赴所谓徐蚌会战(淮海战役),临危受命在山东孟良崮上空朝我扔炸弹时,在飞机上听到如困兽之斗的张灵甫在手摇电话里嚣叫:“总裁,我将舍身成仁,报效国,灵甫最后向总裁呼叫,山下十万之匪向我扑来……”此话让飞翔在祖国上空的飞行员许财富颇感困惑。谁是匪?!何谓国?!什么是?!什么是国?!张灵甫身为将领,抗名将,不为新中国解放作出贡献,反以为敌,去抱的大腿。在很多年当中的中国,是要消灭,而后反被包围,你说这个东西咋个整?都说抗战时在正面战场,你军吃穿不应该在所谓的正面战场吗?!军在组织的几次所谓会战中,一溃千里是不争的事实,而有一点点战绩便往往十万分之夸大,将说得一无是处,贪天功为已有,视国为正宗。事实上,老百姓从来就没有认可。因此,很多年后,的成了中国奔往小康的总设计师,他说,你又不是没有在中国搞过,一句话,老百姓不认可,你说这东西再咋个整?!许财富从桃园一起飞,就没有想着再回去,尽管机场上不少空军上上下下在期盼在翘首在心急如焚,那也只能翘首罢了只能如焚罢了,那是没有办法的。许财富一拉纵杆,你就先如焚吧!老子的亲妹子和亲姐姐还没见着人呢! 许财富最忧虑和担心的就是妹妹的那一双脚,那是万恶的封建残余给妹妹留下的伤痛,那是一双如同四川人说的粽子脚啊!谁说这不是千万座大山中的一座压在妹妹的头上,透不过气来呢! 在中国,谁也不能说不要脸,非要跟干,而摆着的事实是:重庆渣滓洞、白公馆用来对付的那些刑具,就足以证明继中国最残最血腥的封建王朝之后,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异军突起,推翻千万座压在许家妹子头的大山,包括封建的缠足,中国妇女还在黑暗中透不过气来。许家妹子也不可能从川南农村嫁到重庆,过上吃水用电不要钱的幸福生活。 一个人的一生都看不到“圆”的地球,空军27联队飞行官许财富在缅甸作战时,这话是一个空军告诉他的。现在,许财富已飞临重庆,他也没有看到“圆”的地球,飞机在重庆杨家坪上空18000尺的高空绕行;红外线高速照相机开始对准目标拍照。许财富没想要看到地球,他在地球上空是想见到他久违了的妹妹。 许财富的妹子睡着了。 重庆杨家坪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然和都不会将兵工厂设在这里。杨家坪的清风茶馆便是历史的,从明清时始,许财富的爷爷便在重庆杨家坪清风茶馆说四川评书。许财富此次飞返重庆,军情局六处要求在华蓥山侦测的军事设施,拍回照片以便时作参考,而对许财富来说此行算得上是重返,或称为故乡情。 这位四川老乡在去之前,便是军重庆渝特区特情科戴科长,按照四川人的说法:此人东西也多得很,如同佛山无影侠,诡计多端。此人姓陈名福全,因为崇文拜岳飞的老师周桐,改陈桐,号云飞,其人兄弟姐妹多人,身世复杂,早年投身参加北伐,曾随川军出川在雁门关与军作战,获青天白飞鸟军功章,有一身过人武艺,能说四川评书,颇受刘湘赏识,任曾刘湘军部特侦组首席情报官,并随卫刘湘左右。 1938年10月,迁都重庆,军设在重庆下罗家,陈桐主动投军,很快成为军重庆渝特区情报处重要骨干。这天清晨,一丝儿凉凉的风撩拂着落地长窗的窗幔,窗前一片青翠的云松和挺直的白桦,小麻雀叽叽喳喳地来回在在枝叶间蹦弹,是它唤回了春的诗,夏的梦、秋的墨绿和冬天凛冽的寒霜。而今,这精怪的灵物又在鸣唤着空荡荡的时光,啼声如血。 宽阔的场上与林上空无一人,这里虽有茂林修竹,假山流泉以及与林相通的幢瞳小洋楼,恍如一个童话世界。然而,执掌时代乾坤的人,却无心在愉悦的画屏里流连,他们时时在算计一个人的前程。就在这备阴森的罗家大院里,到处是暗哨机关,普通人从“军会”停车场走进去,并不会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有几辆美式吉普车停在场上。于是放胆往里走,殊不知,这时就有头戴黑色礼帽的年轻人从林间僻静处走出来,拦住你盘问。 军局渝特区就设在这里。渝特区的前身是京特区(南京)。南京沦陷后,军本部随迁都重庆。阳光照射着厚重的窗幔,斑驳的光晕投射到窗前的一个人身上,他的瘦长的身影在光里愈来愈小。当他移步到宽大的案桌前时,已完全被太阳光抹去。于是他解开了白衬衫的领口,再一次拾起桌上那封信。中式信封上写着一行蝇头小楷: 谨呈:渝校第一教室,吴平涛同志亲启 这个手中拿着密信的中年人,曾在上海76号扮演过重角色,从上海到重庆,辗转风尘,都没有使他多谋变的大脑陷入迷茫,相反,他更加小心和机警,面临刚刚开张的摊子,他的机器又开始运转了。 重庆扼川东门户,挟两条大江奔涌向前,乃大西南重镇,集八方英豪。近年来,从各沦陷区涌入山城的难民有增无减,这些人的到来 给古老的山城注入了新奇的活力。但是,特别令人侧目的是还是那帮四川王刘湘扶持起来的川军旧部,他们个个精灵鬼怪,胆大如虎,人人能征惯战,这在中年人看来如此是头痛的地头蛇。 1929年1月4,军杨森、李家玉、罗泽州等合攻重庆,被刘湘击败。刘湘占巴县、璧山等县,人称“巴壁虎”,此时的钟德发身先士卒,率军冲锋陷阵,唯刘湘马首是瞻。抗战爆发,在南京召开国防会议,刘湘为第二预备司令官,旋改刘为第七战区司令长官,长官部设河南许昌。刘赴许昌时,曾再三挽留钟德发,但钟不肯再留军中。鉴于此,鉴于钟德发在川军的卓著战功,刘湘亲自花钱置下蒙山茶楼赐予川军21 军手枪团副官钟德发。1938年1月,刘湘死于汉口万国医院,从此,二人的君子臣关系一刀两断。 第9章 谁看破了红尘1 清风茶楼能有这样的宾朋满座,许多场合钟老板的旧部帮忙。常言说,行客拜座客,英雄拜豪杰。远远近近的七老八少都把钟老板当作笑面和尚,谁知他就是义字袍哥的大爷,执掌声着义字袍哥的舵印。就是这样一个人,双方都看在眼里,不敢轻举妄动,都想极争之能事。 “大爷,您喝茶!”堂倌小四送来一碗砣茶,热烟。 钟德发一撩团花马褂,抬眉便笑了,他喝了一口茶,站身起来,说:“小四,你这几天在家里看着点,我要出去几天。” 小四脆生生“哎”了一声,提着一把偌大的铜壶移开了。这时茶堂内正在火头上,店里笑语喧哗,过道上进进出出的茶客,连同小四长声吆吆的叫声,迎来了清风茶楼的黄金时刻。 钟德发撩了一下团花马褂,大步朝门外走去。 “大哥,您到哪去?”陈桐不偏不倚地回来了。 陈桐的突然归来是钟老板没有想到的,他略微一怔,立即笑道:“我有事要走,堂子里的事,你当大哥的照应一下,我过几天就回来。” 看着钟德发急急地跨出门槛的身影,陈桐歪斜了嘴,沉思良久,有事要走?到哪去?怪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我回来的侯走!陈桐感觉简直不能耽搁,转身便跟了出去,不料被一个人拦住了。 陈桐瞪眼一看,原来是堂倌小四,不由大光其火:“你算个什么东西?提茶壶的下人,敢拦老子的去?!你知道屈龙的名字,就要吓得你屁尿流。陈桐正待发作,小四那张笑脸却反让陈桐难住了。 “小四,你好没道理!” “大哥,我好没道理?重庆城知道屈大哥的书说得好的太多了,匣枪也打得漂亮,甩起来嘣嘣嘣地响!”陈桐又把这边脸歪过来说:“大哥,好些天不见你,来,坐下喝口热茶!” 陈桐有军务在身,但又不便大打出手,厉声推开小四说:“哎呀,你这小子啷个这么不识相哟!” 小四被陈桐一把推开,只得说:“大哥回来喝茶噢!” 清风茶楼虽说中啜茶说笑的场所,实则是义字袍哥的聚集之地,某位弟兄的生辰满,哪个兄长的婚丧嫁娶,即便是众兄弟的三灾六难,“兄弟伙”都要聚在一起碰头。设若遇到刀拼火并,只要大爷一声令下,店堂里便有数十人拔刀而起,四川袍哥最初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组织起来的,人员结构相当复杂。军迁来重庆后,便明争暗斗地招兵买马,军渝特区作战科戴科长戴笠,在重庆心心咖啡厅喝咖啡时,一眼就相中了陈桐。 夜半时分,一道蓝色的闪电掠空而过,紧跟着是一个炸雷,撕开了漫漫长夜。一会儿,夏的暴雨哗哗地落了下来,不一刻便汹涌滂沱,窗外即刻挂起了白茫茫的雨帘。从宽大的罗汉床上迅速弹起一个,这个人睡眼蒙眬,他敏捷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支手枪,顾不得赤身的羞耻,掀开果绿色的绸被。 “景德,你到哪去?”娇小的女人问。 “你听, 好像有人在墙壁上?”男人裹着被子,提着手枪,神色镇定。 风雨交织,哗哗地雨泼声里,细微地发出人行走的脚声,渐去渐远,在夜色沉重的夏夜令人毛然悚骨。戴笠看见窗前一亮,马上退到墙根下,只听见窗外一声响雷之后,又是一道闪电。女人吓得裹紧了绸被,待她再看时,门被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推开了。 “啊!——”女人一声尖叫。 “砰砰砰——”三声枪响,匿在屏风后的男人抬手就是三枪,枪烟冒过,戴笠就地一,那蒙面汉子扑地跃上窗台,扯去宽大的窗幔,行动之快,仅在眨眼之间。戴笠如梦初醒,正要叫人,立刻就有警卫数人持枪冲了进来,当他们发现戴科长手握一支勃朗宁手枪时,立刻就明白了。 戴科长从写字台里取出那封信,信原原本本放在他的手上,这会儿戴科长放心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军下达命令一律用公函,化名有十多种之多,且有单双之分:渝校即军渝特区,上峰叫“金水”, 这是平民百姓绝对想不到的。军事员会重庆行营第三科是戴笠,他的化名就是“金水”,然后围绕这两个字,军便在金与水的字体结构上做文章,演化出“江挽澜、汪玉声、许剑锋、叶镇龙”等等,不一而足。就在这时,一个人提着盒子炮冲了进来,他就是陈桐,一进来就大声叫道:“戴科长让您受惊了!小人来得太迟,请戴科长息怒!” 戴科长纳闷儿了,怪了,难道陈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家伙不是去追他的老师去了吗?据戴科长了解:“好又来”客栈离城好几十里地呢,陈桐一个来回就能够跑近百里?!那么陈桐为啥这阵才提枪冲进来?!接连几个问号,让这个从南京来的老牌特工也摸不着头脑。 意外的是,床上那个叫雅静的女人,这时候还光着身子,用绸被将一双丰轻轻掩住。这个情况,没有让戴科长看见,却叫陈桐看了个正着。陈桐一点不动声色,等待戴科长的指令。 “没事了,你出去吧!” 没想到戴科长说的竟然是这句话,让一直垂涎美色的陈桐好生失望,只好退出。 第二天清晨,戴科长叫来了警卫人员,命令在楼下加强岗哨,他怀疑是特工潜入到了军本部。回过头来,戴科长又拿起电话,安排渝校第二教室的人选立即出发, 昨夜挂在墙上的巴壁虎不是别人,正是陈桐,这是戴科长绝对没有料到的。 戴笠是浙江人,早年投身北阀,曾是黄埔五期学生,后至奥地利警官学校深造,深知要找一个女间谍绝非易事。在跟雅静的一段接触之后,他改变了这种看法,认为现在要把一个女人培养成国优秀间谍的完全是错误的。经验证明,大部分女人搞谍报工作有三个弱点,一是缺乏必要的技术知识和训练,在需要搞到敌人的一项新发明的技术细节时,一个机械师要一个最聪明的女人有用得多,很多女间谍不得不从头学起。再就是在搞军事情报,能像男人那样懂得军队建制,以及师、旅甚而军团情报的女人更少见。这些知识是可以学到的,但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这此间是可以用来学习更重要的知识的。还有,女人更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很难做到来无踪去无影;一个衣着随便,外青粗鲁的男人可以在一个地方呆几个小时不被人注意,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肯定会受到关注。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女人男人更不易控制自己的感情,甚至有的女间谍在工作中爱上了自己的目标,而使整个行动计划付之东流。戴笠在奥地利警官学校学到的这些知识,足以证明他对眼前这个叫雅静的女人的放弃是正确的。作为戴笠的女间谍更不能多愁感。雅静无论从何讲,都不能作为军特工派往目的地的人选,只好割爱,另辟蹊径。今夜的戴科长心情特别舒畅,雪白的衬衫和他那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衬托出他的学者风度。叫侍者上了两杯雪鸟咖啡,戴科长慢慢搅动动杯中的汤匙。 “有兴趣下一次海吗?”戴科长亲切地问。 雅静低头一笑,说:“跳得不好哟!” “没关系。” 这时,舞厅里飘起平稳舒缓的旋律,一首非常流行的乐曲荡漾在五光十色的大厅里。一个女歌手拿起麦克风凑到嘴边,唱词一经从绯红的唇边飞出,便深深地陶醉在其中了: “蔷薇蔷薇几时开, 青春一去不回来 ……” 雅静动人地笑,从座椅上站起来,让自己的手轻轻让戴科长牵住,再撩一撩裙裾,款款步入舞池。舞厅开始徜伴起众多男女舞客的脚步,情侣们尽情地欢舞。戴科长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与眼前这个妙龄女朗一拍而合,无论二人的起、转、停、动。都那么飘逸、舒展。戴科长略略回首看了看略施粉黛的雅静,她那眼前是那么的轻盈飘飞,让戴科长春心再次萌动。戴科长的美好情感是实的,他的手开始慢慢地在抚摸女人的肩膀和细白的脖子,慢慢往下滑。雅静也很配合,羞羞地红了脸,一双凝脂般的细手,唯其在戴科长这样的手心里才那么得体柔情。身边的雅静忽然尖叫了一声。 陈桐的到来是戴科长没有料到的。 其实,陈桐站在屏风一侧好久了。几天没见,陈桐纯然变了一个人形,形容枯槁,人瘦毛长。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在窑子里经得住几番折腾?何况陈桐素来好色,当他亲眼目睹他暗恋的雅静,现在在戴科长怀抱里撒娇时,心如刀搅,浓浓的醋意慢慢浸透了他的全身,包括四肢百骸。这时,陈桐没有陶醉在轻歌曼舞中,而是更沉迷在了雅静令人如痴如醉的美丽里不能自拔。戴科长发现了他,一瞬间感觉此时的陈桐是可悲的,也是可怜的。雅静的小巧玲珑是戴科长心中的美神,也是陈桐眼里的绝色天香,他第一次在“醉春风”看见雅静时,便怦怦地心跳,便心存于了这个风尘女子。他便向婆提出要与雅静谈谈,婆拒绝了:“兄弟,你玩不起的!”一句话直说得陈桐羞愧满面。 第10章 走向人生三十年1 戴笠命落黄泉的第二天,陈桐忽然改变了人生最艰难的抉择,毅然决然地与雅静说再见。陈桐还有更重要的目标没有实现,那就是这辈子要混出个人样来,以报答他的人生和父老乡亲。这不能不说,在旧中国仍有陈桐如此的有信心和决心的人,舍小家为大家,而陈桐走的便是一条迷途。他自己都说不明白,为啥子要到,然后再到,这次又到桃园机场与许财富道别,是舍不得雅静还是想回归,陈桐只对老乡说了一句:“咱们杨家坪见!” 许财富也笑里刀,心里说,我跟你在杨家坪见,我吃错了药,喝醉了酒,到处在寻你呢! 这时候的许家小子是铁了心要在天上干一番事业,回去看看家乡的新面貌,看看妹妹在兵工厂过得好不好…… 的侦察机隔三差五往飞,有学者指出:毫无意义。即使你侦察到了的某某情报,也不过是看看而已,叫嚣着要从高雄启兵,凭老蒋的实力和枪炮舰船还有那些早年吃根吃树皮出身的国民士兵,只有四个字:自取灭亡。 许财富算是明白人。许财富临危受命在山东孟良崮上空朝扔炸弹时,就听到如困兽之斗的张灵甫在电话里嚣叫:“山下十万之匪向我扑来……”此话让飞翔在祖国上空的飞行员许财富颇感困惑。谁是匪?张灵甫身为将领,名将,不为新中国解放作出贡献,反以为敌,去抱的大腿;是要消灭,现在反被包围,你说这个东西咋个整?都说抗战时在正面战场,你国民军吃穿不应该在所谓的正面战场吗?!许财富从桃园一起飞,就没有想着再回来,尽管机场上不少空军上上下下在期盼在翘首在如焚,那也能翘首罢了如焚罢了,那是没有办法的。许财富一拉纵杆,你就如焚吧!老子的亲妹子还没见着人呢! 许财富最忧虑和担心的就是妹妹的那一双脚,那是万恶的封建残余给妹妹留下的伤痛,那是一双如同四川人说的粽子脚啊!谁说不是千万座大山压在妹妹的头上,透不过气来呢! 回到家,张麻子吃过晚饭没有下楼来。 看一场电影或看一次演出,是那个时候的少年人还有张麻子的最大心愿。可盼望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到来了,但这并不影响电影的放演和节目的上演。世界大战打起来究其原因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准,是解放全人类,还是一全中国,众说不一。重庆是大后方,但海报上说美的f14——战机只需29分钟就可能飞临我们的上空。要打回来了的激战前夜,正好建设一小的风雨场上放映露天电影名叫《徐秋影案件》,排山倒海的大人孩子扛着板凳,向风雨场前进。 张麻子酒足饭饱之后踏上了去建设一小的。转弯抹角的是所谓三合土,沿途全都是兵工厂的家属房子,越走越热闹。张麻子在建设大厦的同时,对电影里的明星也是充满了向往。现在正是初秋,张麻子穿着的白衬衫也加了一件黑色的线子背心,毛线穿起来是断然费力的,所谓费力即太贵了一点。车间号召大家节约归己,也是为了支援了亚非拉。 张麻子的老婆没有去看露天电影。张麻子的老婆很漂亮很,的说法一直是一个谜。四幢邻近的房子里,只有张麻子的老婆可以称为漂亮或,所谓是张麻子一幢苏式楼的对面老段暗暗叫出来的。首先,张麻子女人有一头蓬松的烫发,腰肢袅娜,走时尤其袅娜,圆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又喜欢穿高跟鞋,那袅娜的程度一下子叫多多少少的国防少年和小脚老太婆想到了国民朋友的女发报员。张麻子女人为张麻子生了一男一女,儿子叫华华,女儿叫娜娜。华华三岁时发高烧烧残了一条腿,走一甩一甩的。就为这,两口子便开始了无休止的战斗。那时候的移情别恋,今天仍然叫移情别恋,时间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华华跟楼上楼下的小朋友逮猫玩时,你会看到这个面目英俊的小家伙一个劲地喊,等到等到! 冬天,华华穿着粗呢子大衣在楼板上跑动,不停地挥手叫人站住,残肢在楼板上划地有声。张麻子的小女儿,大约三四岁,跟妈妈一样有一头蓬松的烫发,两颗圆圆的眼睛像葡萄一样闪烁光芒,给人印象极深。小姑娘常常倚在苏式楼的木栏之间向下面的小朋友张望,有人说那一双眼睛是丹凤眼,长大后一定是电影明星。张麻子从屋里出来,儿子华华正在楼下玩耍,他很有感情地摸了摸倚在走廊木栏之间的小女儿,小女儿望他一笑,张麻子心里好一阵感动。全家在吃一顿秋海椒炒回锅肉之后,每个人的嘴巴上都油乎乎地亮着光,谁都不愿意先将此抹去。 走到隔壁8号的门边,张麻子停住了,他看见住在8号的女教师正在翻一本厚厚的字典。 女教师已有好多年没有从事教学工作,一个人在家里养病,还有一个小女儿每相伴。女教师的一举一动都在张麻子的视线里。都问吃过没有?都说吃过了。女教师看着张麻子离去,手里的字典正好被很远的地方映照过来的晚霞抹得绯红,女教师的目光稍稍犹豫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翻书。时光恰在此时慢慢地溜走,再也没有回来。 吃过晚饭,张麻子的漂亮老婆就出门了,两口子势不两立的态度,叫人摸不着头脑。张麻子对自己的女人的身也一直心存疑虑,却又割舍不得;本人的自身条件是摆在那里的,漂亮女人能走进张麻子的生活,张麻子明白应当感谢,没有张麻子绝不会因为在兵工厂工作而娶到如此不平凡的女人。张麻子原本是车工,在兵工厂里因表现突出,加之兵工厂的射手每个月吃的是40斤大米,便主动申请去当了一名射手,为子弟兵作马前卒,保证每一台重武器可以放心开到前线去打敌人。兵工厂是一个世界,这里应有尽有;从职工医院到职工疗养院,再到食堂、剧院、学校、招待所,总之凡是兵工厂应该有的,张麻子所在的特大型军工企业都有。 张麻子走到楼下才知道建设一小附近的一个溜冰场今天晚上有舞会,而为我们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每添砖加瓦的一个建筑队也同时放映电影《洪湖赤卫队》。这个地方通常被称作大饭堂。 张麻子打定主意去大饭堂看电影《洪湖赤卫队》。 殊不知,建筑队是最复杂的,这当中混杂了太多的人员、国民遗留下来的官太太,也就是雅静之类女人的,陈桐之类的男人,小四之类的龙虾,有的已经打入了我们的内部,有的正在我们的边缘,眼见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打响,这些人正在和我们殊死搏斗与隔岸观火,正是“煮一壶人生,饮一些感怀,请把共和国的历史打开”。大饭堂的电影是每周六都有,而我们的保卫工作者们正如红鼻子连长他们夜持枪保卫着兵工厂在红鼻子连长眼里。这些牛鬼蛇神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梦想打回来。张麻子来到大饭堂的时候,天已黑尽了,兵工厂一个叫劳动三村的地方,辉映着淡雅的灯光亮,大饭堂门外站满了人,这些人都是来看电影《洪湖赤卫队的》,这场电影据称是放给建筑队那些为作出贡献的标兵看的,不对外。在兵工厂人眼里,这些标兵有人是打着红旗反红旗的我们的敌人,张麻子说是我们太过宽容给了这些人太多的机会和为之喘息的空间,因为所谓建筑队一到兵工厂就受到了包括张麻子在类的人的质疑:,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叫嚣要的时候来了,在张麻子和为数不少的兵工厂农村干部眼里,这支来历不明的市所谓建筑队,其实就埋着红鼻子连长天天都在破解的定时炸弹。市中区是多么复杂的大码头,最后的巢穴,四川本身由于地域广阔,交通闭塞,天下已治蜀未治,各种势力都在这个舞台表演过,辉煌过也挣扎过,在新中国到来之际,纷纷偃旗息鼓,有的转入地下,有的识时务而退,更多的是在观望。正像张麻子那样端上一碗干饭,吃国家穿国家的人正在和这些牛鬼蛇神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斗争。当张麻子在唱《迎风飘扬》的时候,我们曾经的敌人正在加紧向我们袭来,口含匕首匍匐前进,二目如同鬼影,其皮靴上印:还我河山!有一天,这些不远千里从哪里来又回到原地的,匕首显然刺向了他本人的亲妹妹,其母大声疾呼:“你瞎了眼了,这是你的亲生妹子呢!” 电影《洪湖赤卫队》正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走进了张麻子的视野,这部第一次和全国观众见面的国产故事片,一经上演,立刻在祖国的大江南北引起了轰动,特别是我们的对片中的插曲赞誉有加,于是乎《洪湖赤卫队》一到兵工厂的大饭堂就引发了张麻子这样的爱美青年的强烈愿望。遗憾的是,这场电影的确是放给建筑队那些为兵工厂忘我工作的同志和上级领导看的。 第11章 走向人生三十年2 那不行,我们才是世界的主人!围在大饭堂外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开始往大饭堂的大门发起冲击,而建筑队的几十人组成的人墙与兵工厂人在大门口撞成一团。战斗正未有穷期。 这时候,大饭堂里面的歌声起来了:“娘啊娘,儿死后,你要把儿埋在山冈上……” 美轮美奂的歌声空前绝后,而大饭堂外一潮又一潮的冲击波一刻没有停息,人们高喊着叫喊着,兵工厂沿着山冈斜斜映射的灯光,恰在此时如同一艘荡漾的船,橘黄而温暖的光如诗如画。张麻子转到大饭堂后面去了,那种不要鱼死也要网破的中国工兵式的穷武精神让这个一脸麻子的青年同志,想起了著名的上甘岭。 秋天的夜色,张麻子脸上的麻窝里渐渐地有了诗的意境,那就是一首的诗:“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 与此同时,这一年的秋天里,中国重庆某特大型军工企业迎来了一批外国人,可谓“这些人都长着浓黑的面皮和蔚蓝色的眼睛。他们抵达后的第二天,中国人就像欢迎天使一样为他们举行了欢迎仪式。奇怪的是,这些不远来到中国的外国人却提出要与中国姑娘跳舞,这是一个意外中的意外。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我们的姑娘对这些“外国人”表现出了格外的信心,在见了外国人之后,姑娘们一个个羞红了脸,悄悄议论说:“想不到外国人硬是那么英俊。” 阿尔巴尼亚男人马特科维奇下厂不久与一个叫芳的中国姑娘,在一个黑暗的地方约会,他们是悄悄从舞会中溜走的。 这天晚上,芳把一双自己亲手绣的鞋垫送给了马特科维奇,而后者是对她的身体和她的相貌产生了兴趣。在重庆杨家坪一个叫新的地方,在一方的足球门框旁边,马特科维奇把鞋垫揣进裤兜之后迅速将姑娘芳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就在球埸边上的一片树林里,马特科维奇完成了他到中国来的第一次伟大的创举——因为还没有哪个阿尔巴尼亚人与一个漂亮的中国姑娘创造出一个混血种来。这个浑身长满汗毛的洋人在与中国姑娘发生性关系时,立刻感觉到了一种东方情调的温柔。芳也不断地发出,躺在马特科维奇用一件西装铺就的地上。 然而,有多少芳的故事可以重来,有多少个芳正在含苞欲放,那时候的中国姑娘中想跟阿尔巴尼亚所谓有一腿的,其实大有人在。张麻子一想到漂亮的老婆,就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阿尔巴尼亚的马特科维奇同志,是这个不远来到中国的人给了多少中国妇女以爱和温暖,还有七年之痒。多少张麻子式的中国兵工厂人爱恨交加,欲哭无泪。马特科维奇随风而来,随风而去,我们把他们称为亚德尼亚海岸的明灯。需要明灯来指引航向,张麻子和漂亮老婆正在明灯里交相前进。 这天夜里8点钟的时候,兵工厂的留冰场上,一场大型舞会正在如期进行。舞会成了中国男青年和阿尔巴尼亚人争夺爱情的地方。大饭堂的电影和留冰场的舞会同时上演,还有建设一小放露天电影的白色银幕在夜风中飘扬,大人小孩为杨子荣夜奔威虎山倍感紧张。 张麻子转到大饭堂后面的玻璃窗时,《洪湖赤卫队》的歌声再次响起,韩英同志作为主人公手提盒子炮,腰扎军用牛皮带,指挥游击队,其歌曲便是唱到激越处,枪炮声震耳欲聋,这无疑给兵工厂张麻子这样的同志莫大的刺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大饭堂周围站满了人。张麻子准备去买票的一个工棚,早被推倒,卖票的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工棚不卖票给兵工厂的主人,这让张麻子和围观的观众觉着不可理解。周围站着的人议论纷纷,张麻子这时听到有人喊“砸!”说话声,但这个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成了千古之谜,后有人猜测是特工从中搞。 很快,今晚这场电影是安排给建筑公司领导看而不对外而将引发的一场战斗瞬间打响。 更让人意外和愤愤不平的是今天晚上的电影是连场,第一场是《洪湖赤卫队》,据说第二场还未正式公演的。第二场更加好看,大家伙都是冲着韩英同志的泼端庄辣以及该同志优美歌声和九九艳阳天去的。没有人离去,所有热爱中国电影的老影迷们,兵工厂爱美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了大饭堂外面。张麻子和一些影迷围着大饭堂转了几圈,不断地振臂高呼,我们要见王兴刚!我们要见王兴刚! 其实那天晚上,著名的夜半里让好些女性睡不着觉的王心刚同志没来,是扮演二妹子的陶玉玲同志来了,已经出现在《柳堡的故事》里,让张麻子和同志们夜色里激动不已,兴奋不已。是的,今天晚上谁见王兴刚都不行,电影照常进行,大饭堂的一道大门被这个建筑队的十几名彪形大汉把守着。银幕反过来的战斗场面影影憧憧地投射到大饭堂后面的玻璃上,更叫人受不了的是那“洪湖水浪呀打浪,洪湖岸边是呀是家乡,清早船儿去呀嘛去撒网,晚上回来鱼米香……” 谁说这不是一种境界,直接地说就是张麻子向往的子呢!歌儿唱了一首接一首,歌声越发动听悦耳啊,同志们动手吧!张麻子和数以千计的兵工厂青年再也远法耐受,更叫人难以接受的——大饭堂终于关闭了大门,你是主人也好是客人也好,对不起,建筑队的人也喊出了我们也是的主人,我们才是大饭堂的领导!我们在离开了万恶的旧之后和你们一样迎来了新中国的解放,我们大家不是都感觉到生活在幸福的时代吗? 张麻子站在人堆里听到了特务般的低语,说这阵不砸,一会儿电影就完了!有人高声叫喊:“你们是什么主人,都是牛鬼蛇神!”这当儿,《洪湖赤卫队》演到韩英再一次唱到:“娘啊娘”时,张麻子叫了一声:“我把打一锤,砸!” 在场外怒吼的兵工厂人听到这一声吼,早就捺不住:“此时不砸,更待何时,砸!” “太不像话了,肯定有特务在捣鬼,要砸就砸窗玻璃,走,到后头去!” 这话不知是谁说出来的,话音刚落,一些太明相的人弯腰去寻砖头的影子如同鬼蜮一般。只等了不到半支烟的工夫,建筑队用于吃饭开会的一座房子的窗玻璃开始响起嚓嚓的躁动,只可惜了建筑队大饭堂的玻璃,这一晚的月亮可以作证。秋天的月亮如同古镜新磨一般,金黄透亮。月夜里响起了红色砖头砸玻璃而玻璃尖叫的声响,那响声是残酷的,兵工厂的轻重武器的射击声还来得清脆喜人。月霞无边,一个穿所谓白衬衫黑背心的男人捡拾起一块半截残砖,掂在手上,看见前一个人飞了出去,紧跟着这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就将半截残砖奋力一掷,稍纵即逝的功夫,这块残砖声落处,便听到了一块玻璃垮掉的稀哗声,简直不堪入耳。这个人在兵工厂里是那么一个有技术的工人,是那么一个追求完美和幸福的人。他的妻子就是因为他在兵工厂有着举足轻重的技术,才嫁给了他。 《洪湖赤卫队》并没有因大饭堂门外有张麻子这样的人捣毁玻璃,砸碎门窗,电影还在继续,如同我们向往的的步伐,没有人能够阻挡。战斗的歌声响云霄。 这天夜里的晚上,兵工厂溜冰场的舞会同时在进行。 与张麻子同住一幢苏式杏黄楼的一个兵工厂姑娘正在步另一个姑后尘,这个姓徐的姑娘跟阿尔巴尼亚人跳了几曲舞之后,立即在溜冰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们跳的是所谓的伦巴和华而兹。这两种舞步是兵工厂从农村来的泥腿子们完全陌生的,看的人的眼水也是陌生的。他们开始还有十分的兴致在场子里欢蹦,一看到小徐和那个阿尔巴尼亚同志翩翩起舞的身姿时,都退到场边作壁上观了。看着看着,这些曾经是乡村一把好手的男青年,眼里便有了火花。那是各种复杂情绪构成的思想情趣,跟白里在兵工厂为祖国生产枪炮俨异。 徐姨在这天夜色姣好的月夜里,与阿尔巴尼亚同志悄悄离开了舞场,他们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是阿尔巴尼亚人为徐姨铺好了西服在地上,或者说是徐姨与前面那个兵工厂女性一样在汗毛丛生的怀抱里呢喃,舞场上的人都只能猜测。秋天的夜色,金色的月亮如同兵工厂的灯呈现蛋黄般的光芒。10钢城升起了10里红霞,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杨家坪昔波光盈盈的一片片水田,已经在兵工厂的到来后被隆隆的枪炮声取代,往走在田埂上的前清举人和秀才,穿长衫留长辩的人还大有人在。而兵工厂前进的步伐与同辉与共和国齐头并进。 这天夜晚,电影和舞会都结束了,人们在欢乐的气氛中散去,大地一片沉凝,远方闪着不倦的灯火,10里钢城的钢花夜不息。 张麻子回到杏黄苏式楼,已是夜晚11点,两个孩子都睡下了,老婆正在灶房屋里烧水,准备洗脸洗脚。二间一厨的房间里,张麻子和漂亮老婆的结婚照挂在墙上,照片里看不到张麻子脸上一万多人的庄稼,这一对男女都笑得那么和谐自然。镜框里的玻璃上写着一行字: 第12章 天空瓦蓝1 同志,人生伴侣。 xx车间政工团贺 张麻子每每看着这幅照片,心里就有一种美好的情意,他为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心生感激。谁能料到一个脸上有麻子的人,有这样的机会和幸福娶到如花似玉的女人呢!好女人是福啊!张麻子洗漱完毕,来到窗前,对面山冈上的一幢红砖苏式楼的隙缝间,灿烂的红霞在钢城沸腾起来,升起来又落下去,映红了整个天。 这一年,张麻子刚好30岁。 第二天,午后2点的光景,一幢苏式楼的歌声起来了。 刷刷的麻线声听起来好似在乡间茅屋那么安详静谧。鸟的母亲一手捏着鞋底,一手捏着大头针,将大头针在头上轻轻划一下,然后扎进鞋底。她的齐耳的短发梳得非常清亮整齐。她戴着抵针的手把大头针从鞋底顶出,麻线拉得有声有色,周而复始。 鸟的母亲是一位清秀的中年妇女,眉棱上淡淡清香的短发,在门前的微风里轻轻飘动。她是在仔细看过密密麻麻的针脚之后,再扎进鞋底把线拉出时唱起来的,那歌声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缓缓悠悠地在门前萦绕,在磨豆花和汤圆的石磨边缘徜徉,久久不肯移去。 “好,好,地位高……” 她就这么轻轻唱着,再数着一排排酷似脚窝的针脚。 这是一个兵工厂月末的子,鸟的母亲在为兵工厂的重炮加注完了机油,工厂放假盘点之后唱出这首歌的。杏黄苏式楼附近一座名为天鹅宝蛋靶场夜响起隆隆的射击声,一台台重炮在靶场里作性能试验。剧烈的轰击声震天动地,摇晃着天鹅宝蛋的靶场苍穹。鸟的母亲坐在门边的太阳底下纳鞋底的时候,周围极静。门前只有几步之遥的猪圈里,两头肥猪已经睡下了,没有了哼哼唧唧的叫声。官清一家在兵工厂和国家极其困难的年代里养猪种菜,这一对勤劳的夫妇从废弃了的炼钢车间抬回了几块钢板,再用耐火砖砌成一个猪圈,两头小猪在以继夜的枪炮声中长大,着实叫人怜爱。官清夫妇已经送了好几栏肥猪,他们选择兵工厂的空地种菜,那些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满山遍野。兵工厂的家属职工养猪种菜,蔚然成风,在中国内地的兵工厂形成一道特的景观。这些优良的品质是官清一家从旧兵工厂沿袭下来的,正如说的中国兵工厂都有这样的传,迁到去的兵工厂家属职工也都养猪种菜呢! 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人,他在秋天的午后戴着大檐帽,穿着,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抱着一个大本本。一只鸟儿站在杏黄苏式楼与对面平房的红桉树上,滴溜溜的圆眼望着年轻有为的何户籍的到来,几喳声不绝于耳。天鹅宝蛋靶场的枪炮声隆隆巨响,窗玻璃一个劲震荡,鸟的母亲还在纳鞋底,何户籍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程师傅还在忙啊!” 鸟的母亲抬眼看见是何户籍,马上站了起来。 何户籍是抱着一个大本本来的。何户籍的职责就是保一方平安,严防敌特潜入兵工厂搞。谁也不知道何户籍对楼上地主婆是怀有好感的,只有何户籍一个人心里明白,有谁知道何户籍在想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何户籍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情况,就是有没有外来人员,或是走亲戚朋友的,这些都是要登记向机关报告的。 鸟的母亲想了想,说:“你说的我们都去了解过,基本还没有。” “楼上地主婆怎么样?有没有动静?” 鸟的母亲一手拿着鞋底,一手拿着大头针:“好像没有。” 午后的阳光,不很炽热,渐渐地有了晚秋的寒意,而远在天鹅宝蛋的靶场并不在意秋天的到来,不到午夜时分那枪炮声是不会止息的。又是一阵隆隆巨响之后,杏黄楼暂时归于了平静。何户籍转身上楼去了,一缕淡淡的霞色追赶着这位战斗在前哨的战士,何户籍在新中国1958年的823炮战之后出生入死的英姿,令鸟的母亲感动,也一直在为这位至今还未婚配的小伙子寻找对像。 何户籍上楼直接去了地主婆家。 地主婆刚刚洗完脚。这双脚恰好就要裹足不前成为尖尖脚时,地主婆意外地经人介绍来到了重庆。这双脚刚好从就要裹的过程中解放出来,越来越美丽。现在,地主婆揩完了脚,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照片,正要收回照片,但已经来不及了。何户籍户籍一步抢上去,抓过照片捏在手上。 “啥子人照的?” 何户籍户籍把照片拿到手里一看,发现这张照片上有一行小字: 走向人生三十年 照片上是一个国民空军飞行官,著空军飞行服,其人面目俊爽而非何户籍看到电影里的丑陋。何户籍心里一震,这还了得。何户籍当即把照片没收了,夹进大本本里,厉声喝道, “照片上那个国民是谁?” 地主婆哭丧着脸回答说:“我的哥哥。” “你哥哥是干啥子的?” 何户籍站着仍然没动,抱着怀里的大本本。 地主婆勾着头,小心翼翼地说:“不晓得。” 何户籍火了,想一下子揪住地主婆的头发终于没有行动,而地主婆自己把脸抬起来,这是一张极其动人的脸,白皙的脸儿而双眼飞扬,眉清目秀的鹅蛋脸,足以称为中国古典美人在这里写脚,同时为之慨感之至。何户籍当时有“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乱想之念啊! 何户籍问:“不晓得是不是?不晓得今天晚上又开斗争会,看你晓不晓得。” 这个下午的时光是美好而纯洁的,空气中没有火药味,没有钱的铜臭。何户籍与年轻漂亮的地主婆挨得那么近,他闻到了地主婆的发香,他感觉到了地主婆作为一个前无古人的美人的力,但何户籍还是立即将这个念头放下了,说道:“许凤琴, 我跟你说哈,你哥哥在干啥子,我们是知道的,是国民开飞机的!你想干啥子,我们也是知道的!” 何户籍在秋高气爽的子里,再一次邂逅了他暗恋中的这个女人。当何户籍走出地主婆的家门时,他有一种对不起组织的想法。他想好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开一个斗争会,斗争地主婆是现阶段的当前大事。何户籍走到楼梯转角处,悄悄把那张照片从大本里拿了出来。 照片上的一张脸,是一张可以称得上俊朗的脸,并不是我们平里说的穷凶极恶。看来,敌人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中国人吧!何户籍看了几秒钟,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站了一会转身朝地主婆的家走去。 何户籍还是把照片还给了地主婆,说了这么一句:“今天晚上开斗争会,不要让我们来请哈!各人自觉下楼来!” 地主婆接过照片,马上到了身后,低眉顺眼往上瞧何户籍。这时候的何户籍已转身离去了。 天极高远,秋色里的午后光阴里有一抹橘子一般的霞光。远远地,传来的还是一阵阵隆隆的重炮巨响。看不到轰击过后腾起的硝烟,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晴空里回荡着的阵阵炮声在耳边的震荡。一只鸟在天鹅宝蛋靶场上空盘桓,飞得极安详。 何户籍走下楼来才记起兵工厂的下一个周末还早,那就等一等吧,反正敌人是跑不掉的了。 傍晚的时候,官清一家经常坐在一张方桌边说话。官清裹着叶子烟,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说到高兴的事这才抬起头来笑笑。鸟的母亲说,你还记得国民退走那阵,在饭堂放的事吗?官清说,怎么不记得,那回一次就逮捕了七个啊!七个都是国民内二警,有一个还是我的兄呢!都在一口锅里舀饭吃,怎就没有看出来呢? 官清讲到这里,扬起了眉,望了望清秀的妻子,又埋下头去裹叶子烟。一支支裹好的叶子烟,整整齐齐地排在一张红漆方桌上,如同一颗颗127毫米重机枪。每家每户都是25瓦白炽灯,灯光都现出橘的光束,所有的光都从窗户里透。四幢房子的一段空坝有一条水管通过。鸟的母亲坐在方桌边,眼睛看着空坝出神,她的神思紧随着官清的思地运转,说,也是的,这些人是下得手哈!一个饭堂吃饭的人都遭了,那阵大家吃的是笠米饭,就是把米煮熟了舀起来再蒸,那药是怎么放进去的?放的人好傻,他把别人“闹”到了,他跑得脱吗? 官清说,我是看到兵工厂的内二警打人的,那是往死里打。官清还在裹叶子烟,他沉稳的说话声以及搁在大衣柜上的收音机的声音,错综复杂且交相辉映。是啊!国民垮台是有道理的,做事太刮,完全是古代人那种不讲道理的乱整,把人弄来当生鹅鸭生整,打、灌水这些只有国民做得出来。官清顿了顿,又说,国民的大官都是大地主大绅粮,的队伍听说都是穷苦人喽! 新中国刚成立时,官清参加过大,扛着一面大红旗,走在队伍前面,末了,每个人还发了馒头,这令从来没享受过如此待遇的这个兵工厂普通工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鸟的母亲说,兄当了内二警就认不得人了,看见我在打靶场种藤菜,理都不理就走了,后来,怎么就参加了特务组织呢?官清点燃了一支叶子烟,不锈钢烟杆上的烟开始腾起浓烈的烟雾,那是所谓纸烟不能的。——这主要还是想升官发财,不然像我们这样喂猪,哪里会遭枪毙呢!官清说。 第13章 天空瓦蓝2 妻子问:“是枪毙的吗?” 官清回答:“怎么不是,开公审大会那天,我还上去呼了口号呢,国民特务!!中国万岁!万岁!” 叶子烟腾起烟雾久久不肯散去的时候,门外的一棵红桉树下正开着斗争会,斗争漂亮但死不悔改的地主婆。口号声震荡着那时候没有火锅没有电视没有夜啤酒的兵工厂生活。地主婆站在一根长木板凳上,低着头,她的美丽动人的一张脸让人暂时看不到了。人们看到的是她双手低垂的沮丧和那脚上那一双充满神秘色彩的绣花鞋。 口号声此起彼伏,来参加斗争会的大多是兵工厂这个区域的住家户,这些男男的国防少年,小脚老太婆、还有好几个对地主婆的姿色产生过好感的技术工人,当然更多还是平里看不惯地主婆的家属老太婆,正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决然没有。地主婆男人有点残疾,脚有点瘸,某军工厂原本不要的,碍于其父是汉阳兵工厂技师,便收来看门。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老婆出身地主,出身不好成分不好,便遂了老技师的心愿,不远数百里从川南农村嫁到这里。婚后有一男一女,眼下都扛着小板凳,到建设一小看露天电影去了,听说是放映《铁道游击队》和《战上海》。 吃过晚饭,男人让老婆从身边走过说:“我说许凤琴哈,这里是兵工厂,不是川南农村哟,说话做事当心一点。你又是地主成分,虽然你不是地主,但你一家人都是剥削阶级,听到没有?” 地主婆心里动了一下,你扯好远啰!幸好还没有扯到我哥哥在开飞机哈! 刚这么一想,男人就劈头盖脸砸来了,丧着脸数落道:“搞清楚没有,你哥哥是国民空军飞行官,更是我们的死对头哟!” 地主婆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去了灶房烧水,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窗外,不动声色。男人是因为得了小儿麻痹后遗症,才娶到她这个地主成分的女儿的。平时不开腔,但经常在地主婆有异常举动时,斜刺里杀出来,实质上起了一个警钟的作用。 “你不是看露天影去了吗?”地主婆去灶房屋舀水。 男人闷声说道:“不好看,就回来了。” “别人都说是打仗和捉特务的,怎么会不好看呢?”地主婆一边往温水瓶里舀水,一边很体贴地问。“我晓得你是喜欢看杀仗的。” 这天晚上,建设一小的露天电动放映两部,最后一部是新片《战上海》,观众全都是某军工厂的职工,家属,百分之八十是建设一小的孩子。银幕上空的天上,秋夜的星星只有几颗,都眨着。突然有小朋友发现了夜空里的一个小红点,惊叫喊起来。紧跟着,全场观众的眼睛都看见了—— 星际之间,一个非常耀眼的小红点,闪闪闪烁闪烁地飞着,似乎很慢。有人说是流星,有人说是陨石,有人说是飞船。电影还在继续进行。 建设一小的露天电影正在放映到高潮时,张麻子从华蓥山扛着包回来了。 官清家里还住官清的。官清亲生于清朝末年的1817年,历经了、抗战争和解放战争,这个近八旬的老太婆常年在一间茅屋里打鞋,对中国近代发生的这些如此宏大的历史事件完全不知。兵工厂迁移到了重庆杨家坪后,官清是把鸟的母亲接来享清福的,而官清家里的这架熊猫牌收音机整让老太婆坐立不安。一条小蜿蜒的石板连接着附近的天鹅宝蛋靶场,靶场终传来的重武器的射击声,把老太婆的胆吓破了。这样,我们不能不感叹数千年的中国古代史给老太婆带来的寂静无声,感谢前清时期旧中国原始的古老民风。老太婆不止一次问官清和官清的儿子鸟,那大衣柜上的木匣子里有人么?没有人怎么会有人在说话?肯定是有的!鸟说:“婆婆,那是收音机!” 老太婆的头上常年缠着一条白帕,形同江湖上背刀挂剑的绿林英雄。官清的母亲后来每天听到枪炮震荡着屋里的窗玻璃,窗玻璃一个劲地震动,老太婆就吵着要回铜罐铎老家去。老太婆平生有两件事留在了生命里:分数攻入重庆时,在铜罐山区打了一仗,这一仗打得溃不成军的蒋军横遍野。老太婆正打鞋之际,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兵拐进了茅屋,伤兵请求躲一下。没有思想头脑的老太婆,把这个伤兵匿到了茅屋里。正这时,搜索残敌的部队进来了,老太婆说没有人来。走后,这个国民上尉急急如漏网之鱼,乘夜逃走。临走时,老太婆还找了一件衣服给他穿上。上尉感激不尽,紧紧拉着老太婆的手说:“老妈妈,我一定会回来报答您老人家的!” 上尉一走就是很多年,再没有消息。 老太婆于心不的第二天,上山捞柴,竟在一个叫软天窝的地方,看见了一个躺在沟谷里的战士。老太婆背着柴,健劲的一双腿酷似武林小说中的十三妹。老太婆摸了摸战士的身体,尚有余温,赶快去一条溪流边舀来清泉。战士在这里躺了一夜,因摔得太深,大部队没有找到。老太婆背着背篼下山,行石板三十里问到一部战士。这时,在这一带阻击敌军的马上派人将这个战士抬回,一上山风瑟瑟。 战斗打了半个月,几乎全歼溃逃之敌,大踏步向重庆挺进,老太婆后来才听到这个被救的这个侦察兵已经归队了,并转来一封感谢信和数枚大洋。谁也不知道归队的,以后有没有机会来寻找老太婆。时光无疑在往前任冉,地处铜罐山区的一座大山横亘在与重庆两地的清明两界,老太婆也离开了茅屋,她见义勇为的英雄壮举至今无人知晓。 兵工厂离铜罐山区的寂静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现代化地与自称的老大哥接轨。旧兵工厂在铜罐山区的厂房上有越来越多的鸟儿在飞翔,兵工厂长约十公里三个涵洞每天成了成渝铁繁忙的交通线。其在一片橘林里的靶场,一片绿阴。一片废墟。 张麻子在回来的上似乎听到了一个老太婆在夜暗里的喘息声。张麻子加快脚步向一幢杏黄走去,肩上的旅行包里装满了去华蓥山靶场的换洗衣服,脚下一双翻毛皮鞋叩地有声。 鸟的母亲系着用兵工厂砂铁锈的砂布缝制的围腰。围腰还没有解下来,鸟的母亲同样坐在红漆方桌边听收音机。鸟的母亲一头齐耳的短发和一双细小明澈的眼睛,这位妇女完全代表了那个时代兵工厂的女性形象,她听到了收音机卡卡一阵响之后,看到官清使劲一扭开到短波上去了。收音机里乌乌的整流声戛然消失,从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仿佛从天而降,软绵绵的声音即可爱又可怜。 “中国广播电台,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亲爱的听众,现在播报新闻……” 官清马上意识到国民所以溃不成军,八百万军队被打得落花流水是有道理的,其作为窗口的广播电台说话的声音都是一副嗲声嗲气,岂有不败之理。而的中央广播电台的播音,说出的语音就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代表了中国的意志和决心;我们要和时间赛跑,我们要让全中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年十五年实现。1958年823炮战那年,到河北徐水视察工作,看见徐水把土豆堆成了山,吃不完的玉米随处可见,农民家家丰衣足食,人人平安。非常高兴地写下了五个大字“公社好”,这时候徐水人已经忘记了自己住的泥土屋,谁也没有忘记老百姓的一张张笑脸。他们坚信,明天就能实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收音机更是不成问题。在军工厂,谁家有一架收音机就足可表明这一家人的富有,那时候的一架熊猫牌收音机是110元币,而官清作为一个从旧兵工厂过来的技术工人的工资也就是式的六级工,按现在的话来说拿到手上是六十多块钱。官清的亲在兵工厂的家属过着闲适的生活,她老人家是历经万恶的旧到今天的丰衣足食的,是这个的公敌没有料到的。在的所谓自由中国之声,说出话来,也是跟咱们一样的。 在对的咬牙切齿或恨之入骨,都是可以理解的,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官清明白地听了一阵,女人发出的声气还是一致的温顺可人,说的是一种中国人消灭中国人的方法,收音机里说“……有对不满的壮士们,你们可以采取下面种种方法暗弑政干部,其方法如下,你首先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他的喉舌,然后将匕首在他的心脏搅动……” 官清越听越害怕。鸟的中年的母亲的脸色都变了。 收音机旋扭在一只强有力的手的扭动中,收音机像被人扭断了喉咙。 这时,窗下一个黑暗遽然而去,好似飞檐走壁的绿林强盗,一瞬间远走高飞,不见了踪影。 第14章 天空瓦蓝3 “谁?!” 鸟的母亲问话的同时,官清一下打开了房门,门里立即透出一道橘黄的光,的光。 屋外什么也没有,一盏灯迷迷地揉碎了一地的淡雅的,灯照射着方圆十几米的三合土地坝,人迹渺渺稀少到没有。鸟的母亲走到地坝往四处观望,对面隔着一条下水道是军工厂的职工门诊部。门诊部同样是苏式建筑,绿瓦红墙,每一块砖都分明带着楞形的锋利,一溜长长的红木栅栏将水磨石的门诊部地面衬得更加苏式。 几棵苦楝树直直的耸入云霄, 鸟的母亲又看了看隔壁一号长期病号的窗,窗里还是一盏25瓦的灯泡筛亮着橘黄的光波。左边隔壁长期病号半躺在一张竹椅上,半眯着眼。他屋里的一家人还在说话。只有右边隔壁5号的八级张,也就是人们背地里叫的肾亏,还站在门边东张西望,不知发现了什么。这时八级张转身回屋去了,一会又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端着一个小木盆往一棵树下倒洗脚水。八级张一张黑惨惨的脸在夜色里站着时,挺吓人的。他原来就细长高瘦,白里更加狼藉不堪,这会儿好似非洲原夜行的怪兽。 鸟的母亲进屋后,再没有出来,收音机里唱出了歌声。 这天夜里12点左右,鸟的母亲告诉官清,她看见一个人一直往八级张的后窗去了。 在这样传奇的夜色里,没有出来走动是不可理喻的,总有人行走在如此的夜色中,要将一双眼睛看见别人的秘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长期病号,长期病号已进入生命的晚期,他一直坚持着要到兵工厂去上班的信心和决心是谁也动摇不了的。潜入八级张后窗的朋友会是谁呢? 一幢苏式杏黄楼的后窗是一条长长的阴沟,人们吃过了的大米饭的淘米水纷纷从这里流向远方,一直注入东海。八级张的女人在这幢苏式楼里更多的时候张麻子的女人更好看,她的一双丰在八级张手里,越来越有女人的劲。只可惜来到后窗的人没有寻找到最佳时机,他听到的是八级张三个孩子的梦呓。 这天深夜,八级张在给他的女人讲重庆袍哥的事,不是故事,而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传奇,说一个叫雅静的女人是兵工厂的某人从堂子里头提出来,现在来到了兵工厂,嫁给谁了,不得而知。现在这个叫雅静的女人,还没有忘记她去了的男人,有人说她的男人是在,也有人说解放初期就被了…… 女人吃吃地笑笑,说:“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出来,你龟儿子还有一副花花肠子呢!难怪你夜夜都想来哈!” 女人三十上下就跟八级张生下三个孩子,几乎晚晚都有性要求,苏式楼的人说,据说八级张的女人12岁来,15岁到重庆,后来嫁给了八级张,说起来挺简单。 夜里无声,这两个男女开始工作了,秋夜里的凉意丝毫没有给他们的工作质量打折扣;八级张更是加快了速度,作活塞运动;女人也极其配合,轻轻地我来了,现在还没有走…… 来人肩披一件青工作大衣,大衣身后有兵工厂的标志,是一个数字符号,代表着某大型军工企业的番号。暗红色的标志在夜深人静的午夜里更显出非同凡响的魅力。来人走到楼上7号,开始轻轻敲门。 最不能动摇的是这时候的夜色,10里钢城也静静地在远方闪烁钢花,昼夜不息的炉火正为兵工厂冶炼钢铁,这是人们在熟睡里想像不到的。长期病号在夜晚12点后醒了,他先是听到一阵敲门声,门一直没有开。他估计是张麻子女人睡着了,或根本就不在家,于是便找来衣服披上,坐在床上等待。楼上8号住着的女教师和她三岁多的女儿。女教师也醒了。女教师的丈夫自50年代后期去了远地煤矿,逢年过节才回来,一回来一上逢人便点头微笑。他总是背一个帆布工具包,风尘尘扑扑地往楼上8号赶。孩子们都说,廖小妹的爸爸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外地哪个煤矿,一年到头来去匆匆去也匆匆,早早地生出了白发。女教师从床上撑起来,摸到门边开了门,她看见张麻子还在敲门,便说:“张师傅,小声点嘛!” 灯影晃了一下,张麻子突然转过头来,蓦然里吓了女教师一跳。 那时候老百姓用的都是明锁,人在屋里睡觉门也是插销。女教师披一件旧毛领大衣,小声对张麻子说:“好像你老婆没回来哟!是华华两个娃儿在屋里!” 张麻子在门边把手提包往前挪了一下,咬了咬牙,骂了一句:“狗的婆娘!回来老子找你算账!” 正对着张麻子楼下的长期病号,更是坐卧不安,带着吃劳保的身子挪到了门口,他一直没有听到楼上的动静。他的两个孩子和老婆睡在里屋里,没有动。老婆倒是醒着的,男人是长期病号,她就长期不得安宁,半夜常常要起床听男人的动静,是不是病恼火了,是不是起不床了。老婆一脸的雀斑,对男人在兵工厂没上好久的班就病倒了,颇有微词。老婆叫了一声:“啥子事?”意思是这么晚了不睡觉,爬起来干啥子! 长期病号没有理会,他要出门看个究竟,因为楼上每一次战争,他住在楼下的屋顶就一个劲地发生地震。这时,长期病号就要出来站在门外大声疾呼,楼上下来打嘛!今天晚上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人理会他。长期病号长期在家病着,兵工厂每天每夜工作忙,造好武器送前方,而他倒好天天国家输血养着。因此,如果是这四幢房子人家吵架,便有人出来劝解,而长期病号对着张麻子家闹腾,只有沉默。谁都明白这样一个废人,实际上是国家的包袱,不但没有为和创造价值,还要兵工厂养着,吃一份不出力的劳保。 张麻子在门边站了一会,再敲门时,门里终于有了响动。 第15章 夜深沉1 张麻子在门边站了一会,再敲门时,门里终于有了响动。 门开了。 一道橘黄的电灯光,一瞬间将张麻子通体照亮,特别是那一张引人注目的麻脸,人们称的一万多人的庄稼,此时显得格外不一般的亮眼和好笑。 “在干啥子?”张麻子劈脸就问。 张麻子女人说:“睡着了。” “睡着了,跟哪个睡着了!老子喊了大半天,睡着了!”兵工厂的人好像脾气都很躁。 张麻子女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这时候已完全不成样子,女人的那一双杏眼长风飘佛,无时不荡涤着人们的感官。张麻子进屋把手提包放到一张圆桌上,站在窗前一下子又看到了夜空里满天的红霞,心里好一阵欣慰——谁说要,我们等着呢!来吧来吧! 张麻子是看过很多武侠小说的,尤其是中国古代的书剑英雄每每总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张麻子虽然长年在华蓥山靶场奔波,想得最多的还是我们那时的青石板,还有那些仗剑疾走在江湖上的绿林好汉。张麻子想这才是他想要的境界和,没有人与人之间的龃龊,没有楼上楼下的隔阂,更没有老段那样的模范员时时想看八级张两口子的好事,现在称床上功夫。还有,老段是电工,有权力和义务把大如锅盖的灯罩往家里拿,拿回来的当锅盖,把厂里的电杆扛回来放在屋檐准备劈柴烧。 华蓥山靶场远离城市,张麻子的某种器官在那里得到了大幅度的锻炼。苍蝇可以闻到800米外的血腥,张麻子没有那么大有功能,他能在这间屋闻到另一间屋的异味,是完全可能的。不然,大自然有那么大的魅力令老百姓神魂颠倒,现在纷纷往越是荒凉的地方跑。张麻子本身对自己的麻脸现在叫不自信,对漂亮老婆便不放心,他站在窗前是有目的的,就是想找到证据。结果,张麻子啥也没闻到,倒是楼下长期病号忽如一只猫一样的狡诈,着实叫张麻子感到不悦,,整天在家呆着,不上班干啥! 张麻子女人在屋里烧水。一会儿,灶房里飘过来白白的气体:“水热了,来洗嘛!” 张麻子洗脸洗脚之后,一张麻子焕然一新,所谓一新,并不是麻子的消失,而是浅浅的麻窝里有了一种深沉的韵味。张麻子看见张麻子女人正往床上钻的时候,胯下的灵物刹那间冲动起来。张麻子反身将张麻子女人抱住,麻脸就贴了过去,这是不在话下的。 两个孩子早已睡去。 晨光秀隽而绵长,空气抹濡着三合土地坝,小脚老太就是徐姨的妈徐技师的老婆,说着一口江西话,端着一碗荷包蛋,站在门口放心地吃,大胆地吃,不顾蛋黄的面末糊在嘴巴上。天色大亮,公共水管已有人在接水,白花花的水是不要钱的,水接满了溢到青石板上也不管,反正是国家的,兵工厂的,直到一双胶鞋打湿了,这才跳起来把水龙头关了。志愿军妻子用一种异乎寻常的目光看着小脚老太,目光里没有怨色,平淡无奇,然而却不漠视。自来水涌到了青石板上,她惊愣地发现后,将水龙头关了。志愿军妻子一家来自四川资中农村,志愿军是从战场回来由分配到兵工厂工作的,这份工作是志愿军用生命换来的。兵工厂太多的所谓下江人,对此不以为然,认为自己才是兵工厂的主人。兵工厂到处听到的都是“个巴马”的声音。 小脚老太的嘴经过一阵蛋黄的洗礼,河汤河水装进了老太婆的肚皮。徐技师在小院里修 剪枝叶。徐技师的一钵昙花,的是昙花一现,已经很珍贵了。一幢苏式楼为有徐技师这样的人感到骄傲。附近一座天鹅宝蛋靶场,星期天也随着时光的流走,平静了,暂时不再发出震吼。 杏的房子里走出了人,楼上9号的地主婆趿着一双“蝴蝶鸳鸯”的绣花鞋,趴在楼上的木栏上。她的脸色白皙而细腻,眼睛很大。地主婆的三个孩子和男人还在屋里猛睡。屋光从灶房屋外的一扇窗透进来,窗外是一条小,一幢平房一棵树。地主婆家里没有收音机。地主婆经常趴在栏杆上四处张望,其目的就是听关于的消息,听的消息。老说要打回来,地主婆可老没有看见动静,听到的倒是“蒋军的飞机、军舰不是被击落就是被击沉”,可以肯定的是老蒋被去后,一直是很曲的,就像小脚老太看不起四川人,端起荷包蛋都在声称,兵工厂是我们的!老蒋沮丧地说,还我河山!中国是我们的! 鸟的母亲对此看得很明白,地主婆的哥哥在,在,地主婆是啥子人。是我们的敌人,是剥削阶级的老大,今天如是说是仍有历史意义的,地主婆是承认这一点的。地主婆是地主成分,据何户籍介绍她本人是学生,祖籍在川南一个小镇上,那里是山清水秀,地贵人贤,到处柳暗花明,鸟语花香,地主婆到重庆是舍不得离开家乡的。她的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就是从重庆退到成都,然后随蒋军驾机去了的。据有关部门了解,地主婆的哥哥属国民空军某联队,眼下在是国民空军上尉飞行官。跟我们的叫法不一样。同是中国人,的很多说辞都很古怪,说的思考,说成所谓考量,称电台的播报,说的是播送。现在,也改成播报了,为的是回归。地主婆不是盼望回归,而是盼望打回来。地主婆有时一个人又想,你800万军队在都被打得屁尿流,这阵在那么远的一个小岛上,一阵干吼,谁相信能打上来,打仗是需要实力和正气的,不是凭喊口号。 地主婆的门是虚掩着的,隔壁12号的门也虚掩着的。12号是一家从四川农村来的大胖子,土改时期入的。收音机里的说话声就是从12号传出的。 “亲爱的听众,早上好!现在是新闻联播时间……” 朝霞隐隐地退去,还有一些些微的霞光缀落在西南方向。苏式楼旁边的一条小上走着人,行走的人的背后是正在挖掘的两个防空洞,一棵小小的桑树孤零零地直立在半崖上。防空洞不远是另一幢红砖苏式楼,杏黄楼与红砖楼的交叉处又是一幢平房,平房里只住了三户人家,大家都称“三家人”。此时,楼上楼下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一阵楼梯响,却不见人人下来。 楼下长期病号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肩上披一件蓝色大衣,大衣很旧了。长期病号是去上厕所,他与手上提着尿罐的雀斑女人擦肩而过。老婆一脸的漠然,然后提着尿罐走到自来水的青石板前接水,刷尿罐。竹子编的刷把在尿罐里来回嚓嚓地响,又接一盆水刷,完了,雀斑女人的动作是跟那些第一代所谓兵工厂人学的,的兵工厂也是这么清早起来刷尿罐的,四川人刷尿罐,北方人涮马桶,一个意思,都是想着大团圆。远方的霞色渐渐地有了光亮,红桉树被一阵风拂过,三合土地面吹起一张暗红的树叶。兵工厂这一隅的家属区到处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水极清,接水的人常常在这个时候朝水里观看自己的面影。一幢苏式楼的楼上楼下都响起了收音机的说话声。女人涮尿罐的声响起来还是那般无限诗意。站在门边思考问题的老段想,再过很多年,我也许听不到这样的空响了,到那时候人们还涮不涮尿罐呢?这时候八级张出门了,他的儿子张六七紧跟了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对面的苏式厕所飞奔,那的是疾行或者说是一小跑。 职工门诊部的清晨,没有一个人看病,上班时间是早晨八点。这是一幢典雅的苏式建筑,门诊部里的每一间屋都很别致,全都是水磨石地面,纱窗,红墙红瓦,就连鸟儿在屋顶里的鸟巢也非常人想像的那般乱七八糟,非常舒适,一丝不苟。鸟窝里没有飞出金凤凰,是兵工厂的天空和枪炮声养育了这里一代一代的麻雀。鸟儿追逐着八级张父子,微风拂动。 八级张捏着一张纸大步流星,儿子张六七捏着一张纸跑在前头。 电工老段穿一件驾驶员的长衫,站在他家平房的门口,本身老段住的就是最边上一家,四处张望便很有优势。老段起得也很早,谁说他对张麻子的漂亮老婆放下了乱想的念头了呢?没有,放下想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乱想了吗?没有。老段特别喜欢穿那件长衫的驾驶服,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弄的。老段稍稍一转脸就看见了雀斑女人的不快,她是对楼上张麻子夜里归来胡乱敲门,有看法。 这时,各家各户的收音机都一致在广播: “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我们一定要解放。在叫嚣要,我们严阵以待,敌人磨刀,我们也要磨刀……” 老段对收音机里的说法产生了怀疑,天天都这么大声着,就是不见把敌人的飞机捅下来,或者有本事打到去。老段对我们的执政能力产生了质疑是暂时的,老段说他能从四川广元那么锤子的地方来到杨家坪,首先应当谢谢,再就是。可老段对我们天天喊是中国的领土,却老不见动静此时有了不应有的畏难情绪,是可以理解的。 第16章 夜深沉2 这时,官清坐在桌边裹叶子烟,收音机广播的这篇社论,每一句都掷地有声,说出话来就像长江里的波涛高亢、洪亮,声韵有致。官清面无表情,嘴上叼着一颗叶子烟杆,手上还在裹着,一张方桌上放着剪刀和几片烟叶。播音员的声音听起来很过瘾,官清用嘴叼住的时候,这就表明他的心情很舒坦,就要打仗了,就要回到国家的怀抱了。官清的想法跟老段不同,官清最清楚的就是的战斗能力了,不清楚的就是打下后又咋个整,在是实行的工资八级张,还是实行旧兵工厂的半个月关一次工资。 昨晚,张麻子半夜回来,楼上发生了什么时候事,官清一无所知。官清睡着了又醒了,时间是午夜12点过,他拉亮了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是张麻子回来了! 翠花窗帘掩着玻璃窗,官清家正对着的楼顶上是女教师。女教师从屋里出来,官清是听到的。官清在睡梦里回忆着今天下班时看到的新式武器,车上载着两用帆布遮住的东西,重型卡车一飞奔,直往天鹅宝蛋靶场驶去。官清走在下班的上,他想,下班了还往靶场跑,肯定是要打大仗了!前方需要我们的重武器,你看,我们兵工厂生产的新式家伙正昼夜不停地在靶场打靶!这下子,张麻子的任务就更重了,整天往华蓥山跑,,兵工厂的几种重武器都在那里作大型试验。从捷克式轻机枪到新中国的各种轻重武器,官清了兵工厂的历史,他每每能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作出自己的判断,那就是:一定要打大仗了! 中国人对打仗情有钟。 第二天早饭后,张麻子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下楼了,麻窝点点的脸上,紫酱的脸色与苦楝树的几张落叶擦肩而过。什么气味也没有。张麻子在去厕所的上听到了八级张呵斥儿子张六七的声音。厕所早已客满,张六七蹲在一个坑上,抢在了爸爸的前面。湿润的朝花野露从苏式厕所的木栏里钻进去,男人吸纸烟的烟雾从厕所里飘散出来。八级张看见他的儿子张六七蹲在他的脚边,八级张问了一声,还有好久?留级生张六七瞪着眼往上瞧,一看是他的黑得发亮的老汉,大气不敢出。爸爸又问了一声,还是没有准确的回答。张六七正憋得恼火,没有说话肯定表示不愿意起来,至少不会马上让位给爸爸。八级张的裤子已解了,正提在手上,他平时是非常准时的,他要赶到兵工厂xx车间去加工重武器零部件和加工装炮弹的木箱。一刻钟上厕所,一刻钟吃饭,一刻钟赶到车间。昨天傍晚,八级张吃了几片老婆炒的回锅肉,肠子好久没有如此润滑,清早起床就往厕所跑。 张六七涨红了脸拉不出来。吃的是一样的伙食,张六七怎么会拉不出来呢? “你格老子搞啥子名堂!”八级张极不情愿地站到了一边,着,但这是有限度的。 张六七还憋着,站起来一次,又返了回去,这表明儿子鸟是相当无奈的。八级张一见此状,再也无法看下去,怒吼道:“卖x,是你拉屎重要还是老子打敌人重要,起来!” 这一声吼,是我们在的朋友或者的走狗们,绝非料到的。 “你格老子回去看看你做的作业,全都是叉!” 张六七哭丧着脸,提着裤子往回走。 张麻子在厕所门口目睹了这一切,他也在等待。 弹壳在光阴里划出优美的弧线,后面跟上的弹壳准确无误地击中前面那颗,响声极愉悦。刚刚被爸爸一脚踢出厕所的张六七,,现在趿着一双木板鞋,两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762毫米的弹壳,扔出一颗,再扔出一颗,张六七瞄准一颗便出手,空气里只听到清脆的丁当声。张六七回过头看见楼上张麻子从厕所里出来,又将一颗弹壳投了出去,这一次掷得更远。 张麻子上完厕所是准备到自来水管洗手的。四幢房子大概只有张麻子有这样种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火车的汽笛声从天鹅宝蛋靶场的远端传过来,久久地消失在高高低低的楼房与平房之间,人影憧憧如斯如影。人影都在灯光里浮漾着,一派人欢马叫的景象。 与此同时,这一年秋天,的开始准备了。以、陈诚为首的所谓行动员会,下达了“征兵动员令”, 开始提前征兵。国民军在本大量血浆,士兵一律不准离开军营,随时准备参战。国民一线部队前线官兵,在鞋子和皮带都印上“光复”四个字。亲自到一个军事基地召开军事会议。国民陆军总司令刘安琪向老蒋报告说,一切准备注绪,绝无问题!即刻命令三军,准备从高雄出发向进发。蒋军是败军之旅,能有那么多士兵在战前写下请战书和,是张麻子这边的中国人绝对想不到的。因为,张麻子得到消息是:美和一切派都是纸老虎,正在作垂死的挣扎!即使没有挣扎,离灭亡也不远了。然而,张麻子绝没有想到在有那么多人对充满了极端的仇恨,而这些人很多都出身贫寒,甚至是叫花子,在万恶的旧中国过着牛马不如的子,吃根吃树皮。这就让两边的中国人不理解,为什么的国民对那么仇恨,了谁的亲娘还要愤怒!是什么,在哪里,张麻子说,其实都是为吃为穿为条球!古人云,食色性也。 敌人先磨刀,我们后磨刀。并不是像张麻子想的那样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不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是不可阻挡的。与此同时,开始向东南沿海地区调集部队;海空部队紧急进入战备状态,明确以东海舰队为主,南海舰队协同配合,组织北海舰队部分兵力参战,空军加强对海上目标的重点轰炸。我军海军航空兵还着重对国民空军的f——100型所谓佩刀式战斗机进行了攻击演练。这一次,又想拉下水,大使卡伯特6月23与我驻波兰大使王炳南会谈。卡伯特明确表示,不会参战,还说,如果硬要采取行动,甚至可以调转枪口来打! 总是在重大问题上,首先考虑的利益。当时认为,过于求胜心切,首先在决战1948年之时,就被打得片甲不留,完全或者根本不是的对手,这有点像两个拳击手赛,越是打不羸就越想打羸,结果越输越惨,最后我们的红旗一定插上。总即发表声明:“如对发动军事进攻,等于自弑!”自中国国内战争到解放战争,国民从来都不是的对手,一句话:双方不在一个档次上,正如中东的以色列与伯之战,有一亿多人口的军队的伯世界,从来没有战胜过弹丸之地的以色列。其主要原因正如说的,战争是正义非正义的较量。总想把拉进来攻打,其实已是没有决胜的信心,而又不上贼船,很无奈,宣布暂缓“旭光计划”。这样,就有了“中美联合情报中心”和所谓情报局对的一系列武装渗透,小打小闹。张麻子在华蓥山作大型试验的重武器就是专门对付这些小王八的,如同海龟,慢慢地爬。早就制定政策:放进来打,断其海上退,在陆上围歼。这些都是蒋军想不到的,输得更惨,因此越打越不服,老子就说你矮化,要与平起平坐,败军之将,何以言勇矣!有一个现象值得人们深思,双方都有军事指挥家,而总被打得一败涂地,人作出了如下结论:“看重的是一城一池的胜负,而则是远瞩,看重的是大踏步的进攻和防守,大起大落的人生写就的就是两的胜败史…… 正是:鹿为麝而折角,象为齿而焚身,那么老鼠呢?就只有覆灭的下场。 第17章 激战前夜1 远远看去,山上的红砖围墙边蜿蜒出一条小径。青石板小径上有农人挑着粪桶在上走,乡间茅舍点缀在靶场以外,全都被绿树和翠竹掩映着。张麻子看惯了靶场的景色,秋天里幻化出来的诗意,这时候红绿相间的树叶儿随风起舞。靶场里的雀鸟声此起彼伏。 挂弹完毕!一个戴帆布手套的工人,退到水泥地后面。张麻子跳上军绿色的金属座椅,从瞄准镜里看前方的钢筋掩体。值班室外的几个人都捂住耳朵,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紧张的神色,等待重武器的怒吼。张麻子最后一次看表。表是上海牌手表,他将目标锁定之后,两个鼻孔只有游丝般地呼吸。 黄昏将至,张麻子一脚蹬死发重武器的击发机,四条枪管同时喷出火焰,一片弹雨直奔靶场底端的目标,麻雀哗地腾空而起,铺满了整个靶场的天空,太阳的余烬顿了,霞光映在靶场巴掌宽的一块块小水田里。小水田明晃晃倒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身影,她在重武器的猛烈轰击声中埋头劳动。 大口径弹壳蹦跳到水泥地上,发出丁当的脆响,每一颗弹壳都冒着黑烟。一台四联装机枪的机匣爆弹口,热烟缕缕飘散在靶场长廊里。张麻子停了一下,又猛踩一脚,四条粗大的枪管再次冲出一团团火光,红黄颜色的火光在四个枪口闪跳着,经久不息。小水田原本清澈见底的水,这时刻被一团团的炮火激荡起涟漪,人影也开始摇动。小兽静静地匿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听靶场隆隆的炮声阵阵划过。靶场的前端有一个人,这个人全然躲避炮火的袭击,她拿着一个木瓢在浇水。秋天里收获的秋海椒依然是还是那么红红火火地喜人。她的旁边是一挑镔铁桶,桶里装的水是用来浇灌禾苗的。145毫米就从她身边不远的一块菜地一行行地穿过,好似一颗颗绣花针在缝缀“蝴蝶鸳鸯“梦。 这个妇女是鸟的母亲,下班后没有回家,就到靶场里的菜地来了,这样的子已经有好些年了。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妇女在靶场里劳作的静寂时光。当我们的敌人在霍霍地磨刀时,我们的军工企业的工人每天下班还在地里劳动,这是和他的咬牙切齿的弟兄们又没有想到的。当然,作为兵工厂的射手,张麻子又在做着一件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工作,那就是把一台台四联装的高射机枪打得烫,接下来他还要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张麻子拿着兵工厂的工资,住着兵工厂的房子,喝着兵工厂不要钱的自来水,照着兵工厂不花钱的电灯,你说张麻子咋个不对的恨之入骨。 天快黑了,张麻子和几个一起打靶的工人,打完了最后一台重武器之后,下班了。张麻子拿起叉头扫把,将大口径弹壳扫到墙脚。堆积如山的弹壳,有的晒雨淋早已生锈。再堆多一些,便由卡车拉走。周而复始,一年一年。下班了,一起来做试验的人都回家了,张麻子在重武器的金属椅上发现了秘密,他通过瞄准镜看到了靶场地里的一片秋海椒。 水声依旧。水声还是那么信流。靶场里有一座小小的石板桥,挺诗意的。张麻子走过石板桥,他把放在菜地里的一挑镔铁桶挑起来往前走,看见了官清的妻子。 张麻子说:“程师傅,你早啊!” 鸟的母亲正在菜地里撒小白菜籽儿,说:“张师傅你还不回去吃饭?” “看看菜再回去!” 张麻子看菜是假,偷菜是。 一只满身疙瘩的癞哈瘼仰望着他,两颗吓人的眼球随着张麻子的镔铁桶转。张麻子搁下镔铁桶准备用扁担去戳,卖x,认不到人嗦!老子天天都在这里进进出出。放下桶的张麻子开始抽烟,对着那只生灵又笑了,你是不是不安逸老子把你吵到了,你想过安逸子?! 张麻子把这只癞哈瘼一脚踢到了小水田里。扔了烟锅巴,围着靶场里的那些菜地转。 方圆有x公里的靶场内,只有三个人在这里种有自留地。一个是鸟的母亲的,一个是从前的长期病号。长期病号生病之前在靶场里长期值班,现在不能值班了,其菜地也荒无人烟地撂下了,张麻子便很当然地接管。由于某种原因,张麻子基本上不会种菜,浇水施肥不是太多,就是太少,再由于现在马上要筹备打第三次世界大战,张麻子昼夜不停往华蓥山靶场跑,在那里吹拉弹唱。这样,张麻子在天鹅宝蛋靶场的庄稼就基本无望。 但是,张麻子吃的都是出自己的一双手。 “张师傅,你看看你的水藤菜都了!” 鸟的母亲的一双赤脚在小水田里行走,她手里拿着一把秋海椒。就是这把把红艳艳的秋海椒,勾起了张麻子对张麻子女人的怀想。张麻子看着鸟的母亲走过那座石板桥,一条小溪在石桥下长年流响,从不停息。张麻子闪电般钻进了菜地,一看,秋海椒所剩无几,无几就无!脱下工作服,张麻子光着一双脚,只在官清家的菜地走了一遭,张麻子今天晚上的回锅肉就有了不同颜色的味道。张麻子一家都特别喜欢吃回锅肉。 离开时,靶场的灯亮了,一条大狼狗开始在靶场里转悠,值班人坐在屋里听收音机,那时候的晶体管半导体,只能听到好。 张麻子用工作服包着大约小半斤海椒回家了,他看见值班的人坐在一把破藤椅上,还看见那张床在值班室里,马上想到了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可以在这里听听收音机,散散步,大铁门一关,美美地睡上一觉,每一个月的工资奖金一分不少!那时候是还有所谓奖金,就是奖勤罚懒,现在没有了。军工企业的人工人说,你吃饭都成问题,人人都市场经济了,工资都不发出,奖金从哪里来?演电视写小说可以,但多有几回,观众读者就不买账了,一个字:假!倒是一条实的德国狼狗,在夜色里安卧在靶场的煤堆边上,两只眼睛不时地望着对面黑影丛丛的一座高山,那就是闻名遐迩的兵工厂的天鹅宝蛋靶场。鸟的母亲提着一把锄头走在田埂上,她穿上一双解放胶鞋,用劳保服包着秋海椒往家走。一盏大功率灯泡将这位清秀的劳动妇女的面影留在了光影里。那条德国狼狗站起来,一个劲地摇着尾,将她送到靶场大铁门边。靶场值班人走过去,哐一声把大铁门锁了。 秋天的月霞红红的,像一枚相思的红叶,浅浅地飘在靶场的一块块小水田里,靶场里的灯光拉出长长的倒影。 笑声是银铃般的。 礼拜六晚上,建设一小今天晚上又演露天电影。 炒回锅肉是烧的柴火,从木工车间挑回的木柴、刨花由儿子华华一个劲塞进灶孔,再用火钳一个劲刨。张麻子亲自作,一口铁锅里反复翻着几十片肥肉连同瘦肉,还有切成块状的秋海椒。肥肉溢出的红油在锅里抹来抹去,跳来跳去,欢笑无,张麻子和儿子女儿都为今天晚上将要吃到一顿秋海椒炒回锅肉而亢奋。瘸子华华的柴火也烧得特别卖劲,尽管柴烟一个劲从灶孔里冒出来,薰着这个少年的眼,华华还是把火钳在灶里搅动不已,歇一会便朝火苗里撒刨花。火焰熊熊的燃烧着,跳跃着,有时还炸响一声。几双渴望的眼睛直在油光四射的一口小小的铁锅里蹦跳。 “华华,别架柴了,”张麻子眯着,说:“该下班了还不回来!” 华华把火钳拍了拍,说:“妈说她要回来吃晚饭的。” 张麻子不再说话,把肥肉用锅铲铲在一个海碗里,又说:“给留一碗。” 这话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张麻子于是再拿出一个小碗,在碗里装了几块最肥的肉,算是对漂亮老婆的特别特别的爱。一家人吃回锅肉的香气很经意地飘散到了这幢楼的家家户户,这时刻飘到了楼下6号,也就是亲自接见过的徐技师家,老两口和一个女儿已吃过晚饭,正在屋里听收音机。徐技师的收音机在几幢房子里是树一帜的,不是红灯牌也不是熊猫牌,据小脚老太说是货,买的。你想想,在万恶的旧官清一家和张麻子还在受剥削的时候,连米都买不回来,徐技师就买上了出产的收音机,这不得不叫作为张麻子的四川人感叹一声:!这其实是四川人对一件事的欣慰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时说出的一句惊叹话。 在叫嚣要的声音,被我们《歌唱祖国》歌声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张麻子仿佛在听到了的军队在擦亮皮靴的同时,他对楼下徐技师女儿的情守候和对地主婆无限的向往,也正在心底里悄悄萌芽。回到一幢苏式楼的张麻子,现在开始了他的情感生活,心灵的窗冉冉开启,如同一只黄昏时的蝴蝶飞翔在光影的杨家坪天空上。 第18章 激战前夜2 徐技师的女儿在屋里梳妆。 在张麻子持锅铲的过程中,张麻子很注意来自楼上楼下的赞叹,他清楚地意识到,官清家的有了,楼下长期病号家的有了,八级张家的有了,当然离张麻子家最近的女教师更是先得月,连声感叹道:“不简单不简单,谁家在炒回锅肉太安逸了!”这些都是儿子华华像长征中的红军,从楼上跑到楼下,一家一家地打听并收集到的楼上楼下的赞叹声,回来说给幸福的爸爸听的,听得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 华华说:“爸爸,就是楼下最后一家门是关着的,没听到!” “再去!只要功夫深,铁棒都可以磨成一颗绣花针!”爸爸越说越到激动,手里的锅铲一个劲在铁锅里翻炒。小女儿娜娜站灶台旁边,高兴得直流口水,不时大声尖叫:”爸爸,你好得行啊!锅头的肉越炒越香,我要吃!” 张麻子不负娜娜之重望,马上用筷子夹了一块拈给小女儿娜娜。其麻脸红光闪射,麻窝点点的脸上流光溢彩,大放光芒。 儿子华华甩着一条腿回来了,对爸爸说:“好消息,好消息!我听到楼下最后一家的徐姨说话了!” 张麻子立即放下锅铲问道:“楼下徐姨怎么说?” 华华说:“徐姨说,好大的烟子噢,太呛人了,她还说完全是楼上张麻子造成的!” 张麻子听了这话,并不气馁,反倒平添了更大的干劲,说:“好,今天华华表现最好,一会华华拈大块的哈!” 张麻子唯没有见到楼下长期病号一家流口水的一幕,尤其是张麻子特别看好的长期病号的尖叫。张麻子与妻在屋里大战时,长期病号就会跑到屋外来,大声叫嚷,楼上的轻点嘛!张麻子就是要气一下长期病号。遗憾的是,长期病号一家一个人也没有从屋里出来,这显然是不合乎情理的,因为长期病号的家就在张麻子家楼下,窗子对着窗子呢! 这样,张麻子就断定是长期病号吃不到回锅肉,故意在屋里。 晚饭后,张麻子犹豫了一阵之后,终于来到了徐技师门口,他想看到的就是徐技师的女儿在屋里梳妆的镜头。 徐技师从屋里出来了,脚上是一双崭新的布鞋。 “小张出去耍哈!” 张麻子对这个说着江西口音的老头,曾经极不屑,一个瘦不拉的老头,谁知道为啥对他特别关爱,亲自跟他握手,夸大其词地说青年时期的江西老表将一把德国造的20响盒子炮模仿得不走样,还刻上德国鹰徽徽章,送往抗战前线。如今,情况大为改观,是徐技师的女儿在兵工厂溜冰场跳舞引起了阿尔巴尼亚人的注意,这个情况令张麻子隐隐地感到不。 徐技师退休得很早,早早地在家里养起了花,尤其是徐技师的昙花给几幢房子的兵工厂大人小孩带来了神秘和快乐。而徐姨即将被阿尔巴尼亚人弄大肚子的前夕,徐姨正在准备去与阿尔巴尼亚人维特同志约会,两个不同国度的男女都在朝造洋种的方向迅速推进。对楼上兵工厂射手张麻子的出现,就像张麻子曾对她爸爸的身份表示漠视之外,徐姨没有对张麻子的频仍的秋波表示任何回应。 徐姨也注意到了一直徘徊在窗外不远处的张麻子,她低低地梳头,不置一语。 张麻子正准备重新就所谓说的考量对徐姨展开攻势时,他的背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这阵准备到哪里去!” 张麻子转眼过来,怒从心头起,问道:“冲到哪里去了,这阵才回来!饭都吃过了!” 女人确实算得上是当时的山城一枝花,张麻子当的婚配时就认定非瓜子脸不要,张麻子也算是看过几本古书的人,中国人对的评选是对的,人们称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再就是糯米银牙,当然粉面与桃腮那都是后话。 ““吃饭没有嘛?”张麻子问。 女人说:“烫发去了。” 女人从张麻子血边走过,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那当儿的香水无疑是资产阶级那头的,无产阶级阵营的人用了也会不起作用。作为张麻子的老婆在兵工厂的毛铁组打毛铁,爱美是挺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楼上楼下的眼睛。这时时间已过了晚间七点,就是说兵工厂这个大世界的夜生活开始了。 张麻子看着女人走过,问:“又花了好多钱嘛?”这话显然是问得没有道理。 “好多钱?我又没有花你的钱!”漂亮女人边说边往楼上走。 中国人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是这么来的,你一句我一句,有的甚至还打起花儿开。女人踅过婀娜的身子上楼,她肩上的烫发在那个时代代表的就是一个字:美。张麻子目送着女人一步一步地回到家里,末了大声叫道:“饭菜在锅里!” 张麻子心痛的是钱,他没有想到女人打扮得漂亮是他的脸面,张麻子继续朝徐技师家的后窗瞧了瞧,想走,又舍不得丢掉徐姨,又站了一会,还是痛离开。 张麻子看着官清从八级张的门边走过 张麻子站在三合土地坝,想了一会,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跟漂亮女人上了楼。他心里琢磨:饭菜好像有点凉了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都看见了那幅结婚照。那时候的张麻子挺俊俏的,留的是大背头,一件白衬衫。张麻子在笑什么呢?只有他自己知道。姑娘斜斜地着张麻子,头上扎着一朵蝴蝶结,额前梳着刘海,两只眼睛谁见了都说有水,有情,有爱,当然不涉及到后来的不理解。 “饭在锅里。”张麻子说:“菜也在锅里。” 老婆在灶房里说看到了,老婆先端出一碗回锅肉,放到外间屋里的圆桌上,问:“华华他们呢?” 张麻子说:“跟大娃儿看电影去了。” “哪里有电影?” 女人又端出饭来,碗很小,拳头大的碗,张麻子女人一口气吃了三碗,主要是秋海椒太开胃口,加之回锅肉炒得极香。女人刨着饭的时候,一双筷子又伸到花边碗里夹起两块肥肉往直往嘴里塞。先前的饭还没有吞下去。女人又扛了两块肥肉,说:“今天晚上是礼拜六,溜冰场有舞会,去不去?” 这个女人不提到舞会还好,因为张麻子是非常不愿意自己的女人去那些场合的。本身就是舞场高手,对洋人那里学来的所谓快三慢四,张麻子充满了弑父之仇。有很多传言说张麻子的漂亮老婆就是跳舞弄来的,这样我们楼上的张叔叔最不爱听的就是这话。现在女人说礼拜六溜冰场有舞会,还问去不去,这不由不让张麻子这时候想起了“斩断情网”四个字。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见男人没有动静,便不再说,细皮嫩肉的手开始收拾碗筷。这双手曾经让张麻子欣喜若狂,曾经在夜色中无数次摸索与亲吻,曾经在暗无天的黑夜里作胡思乱想。现在,这双手让张麻子不理解,甚至有些反感,兵工厂人的手是这样的吗?张麻子从远在大山深处的靶场回来,满身尘土,女人不辞劳苦,把张麻子的工作服洗了。张麻子的工作服上不仅有硝烟和火药味,更多的是一风尘的扬沙。女人没有因为男他近十岁,仍义无反顾地从杨家坪的贫民窟走进了张麻子的生活,这是当年中国产业工人是老大哥的宣传起了作用。张麻子所在的国营大工厂,不仅大而且特大,张麻子更主要的是这个厂的技术工人。军工企业称射手叫打靶匠,以匠之称,可见其地位是何等民间之至。女人终于圆了兵工厂的家属梦。女人不甘寂寞,一定出去工作。在张麻子和兵工厂的射手拉着重武器往华蓥山跑的时候,张麻子女人的手正在兵工厂的毛铁组打毛铁,就是将兵工厂那些报废了的枪管、刺刀、机匣、等等零部件,烧红后用大铁钳把毛铁夹到一台台的冲压机里锻打。兵工厂把这样的机器叫作夹板锤。女人工作不久就当上了一个只有七个人的班组长,领导着一批兵工厂的家属妇女。 张麻子站在女人肩后,开始慢慢地抚摸女人。女人放下打毛铁的手, 回首过来嫣然一笑,那笑是发自身心的,而不是脚板心的。 “你能不能轻点儿喽!” 女人浴后正在镜里梳妆。 她的一张美丽动人的眼睛闪烁光芒,如同两悠远而至的蝴蝶。张麻子一眼看见了镜子时的脸,心里动了一下,脸上一万多人的庄稼马上有了变化。他正欲撒手,女人一下捉住了他胯下的灵物,女人嘻嘻地笑说:“我想要。”张麻子好像第一次听到女人发出这样的声音,心里一激动,感觉女人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回到家表演给男人看。张麻子放了手,转身而去,站在窗前,掏出一支烟来点燃。女人原本激发起来的被一盆冷水浇得浸透,一句话不说进灶房去了。张麻子打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的说话声很快消散了两口子的不快。 “亲爱的听众,你们好!下面请欣赏著名歌唱家郭颂演唱的一首歌曲《乌苏里船歌》” 两口子对音乐都很喜好,当郭颂老师唱到:“……延绵的大青山哟,大青山”时,漂亮女人在灶房里洗碗也跟着唱了起来。女人的歌喉其实是很有天赋的,唱得很蜿蜒、动情和抑扬顿挫,唱到高声部时,女人的声音更是绵绵地细长。这时候张麻子蓦然间让想一本书说的一句话:“下死,做鬼也风流”。自己如此多情的女人,情感是那样的丰富,本人正享受到女人这种感情了没有呢?张麻子站在窗前,扪心自问不在话下。张麻子的思虑又是千变万化的,想到女人如此美丽又实在放心不下。人生自古多烦恼,张麻子这个阶级斗争时期的情种,面对女人,他感到无奈而彷徨。 空气里弥漫着兵工厂毛铁组锻打毛铁时的炉火烟尘,地在张麻子居家的一幢杏黄楼外飘荡。那烟尘是炽热的,火红的,如同十里钢城的钢花每天夜里升起再落下,到后半夜,整个杨家坪的天空都绚丽多彩,好似天女散花。 第19章 激战前夜3 这天夜里,当进行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官清追忆起了兵工厂保健食堂的皮匠。 正值抗战胜利的1945年,突然不见了21兵工厂的一个内二警,此人常常微服出行,不苟言笑,很神秘。官清记起这个皮匠的时候,时间过去了近二十年。黎明的曙光就要照亮大厦的玻璃窗,官清裹了一床碎红面子的铺盖,翻身、侧卧,继续他的梦之旅。 天高云淡,兵工厂随处可见的红桉树落叶纷飞,皮匠坐在兵工厂另一座大铁门外的一个叫保健食堂的地方补皮鞋,眼睛自然是四处乱射。这当然是违反情报机关原则的,跟的老牌军也大相径庭。皮匠手里正扎着一只破皮鞋,一颗大头针在中午的阳光里毫光四射。官清是悄悄从他的背后接近目标的,采用一种突然袭击的方式,出现在皮匠面前。 “你从哪里来”? 官清感觉自己就是在替红鼻子连长执行任务,感觉也是新中国赋予他的责任。 “你是不是21兵工厂机二部的内二警?你是哪里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皮匠露出的一颗金牙更让官清觉得此人就是特务。 皮匠果然口音难懂:“师傅,我在这里修鞋快两个月了,没有谁来过问的,我不晓得你说些什么!” 皮匠说的是江浙话,说出话来直在咽喉处打转。 官清这辈子哪里也没有去过,是新中国的兵器工业的发展让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走出了山区,离开了柑橘林的故乡,在兵工厂见到了。来到兵工厂的笑容,让官清常常在梦境中见到柳暗花明。 官清突然单刀直入,问道:“你是21兵工厂的内二警,我看见过你!你不要绞辩!” 皮匠收拾起木箱,站了起来:“简直是笑话,我是内二警还在这里修鞋啊!” 官清没想到谈话就此结束。 皮匠离开时,恰好一辆兵工厂的解放30型汽车牵引着一台重武器飞快地往天鹅宝蛋靶场跑,扬起厚厚一层泥沙扑面而来。官清看见我们的新式武器远去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看着皮匠离开时酷似恋恋不舍。官清来到近在咫尺的保健食堂。保健食堂是不卖茶的,只卖酒菜和下酒的卤猪肉卤猪头卤猪蹄,极对兵工厂老工人们的胃口。官清要了一盘猪心舌,两口白酒下肚,官清心情大为舒畅,想捉特务的信心没有了。官清不是想消灭特务,想保卫咱们的胜利果实吗?对此,官清本人都说不清楚为啥要去理麻(过问)皮匠。兵工厂的警卫到哪去啦! 这会儿,门口始终有一个河南胖子在喊:“喷喷香,喷喷香,吃不到心头慌!” 一张八人坐的大圆桌坐满了人,都是兵工厂的工人,今天是兵工厂的大喜子——关晌,就是发工资。张之洞、李鸿章创造了一批老实巴交的兵工人,也给中国的兵工厂留下这样的特写:他们在车间里劳作之后。都喜欢坐到餐厅里来喝酒吃菜。 皮匠突然在一夜间无影无踪。 官清尚不是兵工厂第一个与皮匠交锋的人,这使他在后来的子里好些天都不能舒展眉头,整个思绪都凝聚在那个皮匠的一颗金牙上,那的确是特务的象征。官清的年纪这个时候在中年,正在向岁月的深处走,人的很多想像和和所谓现在说的考量,都在纵深的横断面里发生思想变化。连续三天,官清下班都没有放过皮匠曾经在一棵树下的神秘之影。保健食堂其实是一个为兵工厂服务的食堂,卖的都是熟食品,最吸引兵工厂人的还是保健食堂的一个餐厅。 兵工厂人在为制造成枪炮的间隙里,总忘不了在保健食堂餐厅来喝上二两。 第二天中午,官清在还没有走进餐厅之前,一直放心不下皮匠,他终于围着一片灌木丛在那里寻找。 “你是干什么的?” 来人中等身材,头戴兵工厂警卫连军帽,武装带上别着一把小小的极好看的手枪,手枪的缨穗在空荡荡的红桉树林里飘荡。官清转过头来,两条腿支撑的身体,猛然间一个激愣,险些跌倒。官清看清是红鼻子连长,说:“你看见那个皮匠到哪去了?” 红鼻子连长说:“你们认识吗?” “我在铜罐铎枪厂时看见过这个人。” 官清从灌木林边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的是兵工厂发的一件劳动布的工作服,左胸上印五个红漆小字:为服务。 “你的证件请出示一下。”红鼻子连长说。 官清将通行证递过去。 通行证上的这张脸,红鼻子连长熟得不能再熟,但他还是不放心。红鼻子连长翻着白眼看了一下证件,证件是兵工厂发的没有问题,钢印、照片、期、出生年月,发放机关、包括注意事项都没有问题。 “你是哪个单位的?” 官清说:“xx。” “xx是什么意思?” 红鼻子连长问到此处,马上意识到在兵工厂北大门巡哨时经常看见过的这张脸,就是他。 “xx就是谢绝参观的车间”官清说。 在兵工厂不该问的,红鼻子连长绝不会问。兵工厂的有些单位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也不是所有的单位都谢绝参观,包括食堂澡堂子弟校毛铁组。红鼻子连长干的就是保卫兵工厂谢绝参观的工作。兵工厂不能随意进出的单位是加盖了特殊符号的,这个特殊符号在那个时代便价值可观,青年朋友处对像,借此大行方便,张麻子就是钻了漂亮女人的空子。 红鼻子连长在确定了官清是自己人之后,接下来便进行了更为复杂的情感搜索。 “官师傅,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你不是警卫人员就不要随便怀疑,知道了吗?”红鼻子连长不辞而别。 官清绝不没有想到红鼻子连长话里有话。不随便怀疑就是可以这样理解:是中国人。是中国人,双方都有可能成为打入对方内部的敌人,或者称为隐蔽战士。 这天夜里的天空上,再一次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飞行物,缓缓地兵工厂上空绕行,一直持续了十分钟,最后慢慢消失在兵工厂很多人的视线里。 傍晚过后,官清回到家里没有跟妻子说什么话,他感觉隐隐地不安,但到底有什么事,他也说不清楚。他想,红鼻子连长说的情况复杂是啥子意思?难道皮匠是派来的特务吗?不是特务会难道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 熊猫牌收间里传出川剧的一出则子戏:《打秋风》。 渐渐地,酷爱家乡戏的官清终于忘记了红鼻子连长的话,陶醉到了川剧优美的唱腔里去了。夜色在兵工厂劳动一村31幢2号的家里深深地沉浸下去时,这天夜里在兵工厂劳作了一天的官清在梦境里又走了一程,他看见一个的皮匠在保健食堂监视那个河南胖子。河南胖子才是正的派来的特务。 官清在梦里大喊一声:“站住,逮倒!” 鸟的母亲醒了。 第20章 工人的友谊1 当世界风云突变的时候,祖国腹地的枪厂炮厂坦克厂弹药厂都在加班加点。敌人在跟时间赛跑,我们也在跟时间赛跑。祖国的枪炮厂更是昼夜兼程,战士人手一支新式战斗步枪,是我们枪炮厂工程师的愿望。战斗步枪是枪厂工程师的名称。枪炮厂这个世界是五彩缤纷的,她拥有世界上兵工厂最多的汽车、轮船、最大的码头,最苏式的职工医院、疗养院,方圆近十里的厂房和家属让我们的对手望尘莫及。新中国成立之后迅速崛起的兵工厂在冷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枪炮厂继仿造前苏五六式四联装高射机枪之外,还在加紧试验海上攻击型武器,这种双联型重武器被实践证明在陆地用于摧毁钢筋掩体也是威力巨大的。以致,在我们今天看到的阿富汗战场,这种稍加改装的双联机枪架在悍马车上的射击效果显著。任重道远的张麻子就是在做这种前古人后无来者的工作。 大型试验在华蓥山大山深处,四条枪管的重型武器在华蓥山作对空射击。 我们的祖国一片新气象。我们的兵工厂一片繁忙。我们的机器昼夜不停地运转。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我们的敌人都夹着尾巴逃跑了,这笑容是我们故意不追击的深沉表现,因为我们有10里枪炮厂与坦克厂做后盾:有来犯者自带棺材。没有棺材没有骨灰,只有葬身之地。烟岚还未散尽,天空中还飘散着一缕缕的白烟,同志们用木柴烧煮的饭菜已经下肚。白烟的颗粒散发出的味道,回荡在几幢房子的上空。张麻子来到了官清的家门口,他很茫然地走下楼来,从3号湖北人家走过,听到湖北人说话的声音,他经常看到湖北人一张赤红的脸且猛烈地咳嗽。张麻子的到来,官清夫妇抬眼就看到了,他们都露出了笑容。在兵工厂里,张麻子是第一个看得起没有文化的官清的。张麻子的女人又上夜班去了,说这些天忙得很喽!车间里用翻斗车倒出来的报废枪管刺刀弹仓多得不得了,已经堆积如山了。 张麻子说:“你去吧!别忘了带伞!”张麻子女人笑笑说:“今天晚上有雨吗?”张麻子说:“睛带雨伞饱带饥粮,这是上了书的哟!” 两口子离别时没有拥抱,脸上的表情就意味着今天夜里有一场好戏。 女人走后,张麻子下楼了。 官清是闻着纸烟一支笔的烟味看着张麻子进来的 官清先是一笑,对张麻子说:“我抽这个。” 于是把叶子烟烟杆在桌沿上敲了几下,再从床上的席子下面取出一把叶子烟,掐断一片,开始裹起来。张麻子坐在墙上的一幅画下面。张麻子坐下来凝视了一下墙上的,良久,官清的叶子烟裹好了,官清说了第一句话:“你晓不晓得,保密车间的刘光德被送回原籍去了。” 这句话让张麻子感到极度震惊,呆呆地像傻了一阵。 官清咬着叶子烟杆,说:“你娃娃也要注意哟!这不是头一回了!” 张麻子对刘光德来说,一点不陌生,同年进厂,一个是保密车间的技术尖子,一个是兵工厂的劳动模范,却有乱搞男女关系之嫌。夏天都喜欢穿洁白的衬衫,冬天喜欢穿上海式的短大衣,裤子慰得愣角分明,头发抹得光光的,皮鞋擦得贼亮贼亮。官清看见张麻子的一张麻脸紧张得快要涨出血来,便说:“也没啥紧张的,只要你以后多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就行了,少去出啥子风头,没意思!” 张麻子的问话却大大的出乎官清的意料。 “刘光德为啥?” “听说是乱搞男女关系,跟阿尔巴尼亚抢婆娘。” 张麻子一直怀疑本人的女人跟刘光德有染,现在听官清这么一说,心上的一坨石头怦然落地:“原来是跟阿尔巴尼亚抢婆娘啊!是谁?” 官清说:“这就不晓得了。” 张麻子一下子回忆起了刘光德在兵工厂溜冰场的种种行为,那是不齿于张麻子人格的。刘光德看着徐姨被一个阿尔巴尼亚人请走了,他悄悄地离开了舞场。刘光德没有走远,他在暗处时,心如刀绞。徐姨正在与一个青面放光的阿尔巴尼亚人跳所谓的华尔兹,苏式大裙子时时旋起急风,在舞场上一扫荡情敌。 兵工厂业余管乐队奏起一首《鸽子》 刘光德走后,再没有来过舞场。 现在听官清说此人已被押解回老家去了,张麻子感到一阵恐慌。一个在技术上颇有追求的人,一个在生活上追求时尚和美感的人,走了。然而,这些都是与夜机声隆隆的震弑声格格不入的。张麻子点燃了支烟,这支烟的名字叫:“一支笔”。张麻子眯着眼看着青烟渐渐散去,又看青烟渐渐飘起来,如同在与一个远循的人告别,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官清又点燃了一支叶子烟,叶子烟浓烈的烟雾如战场的硝烟。官清一阵猛咳,肠肝肚子如倒海翻江,一发不可收拾。末了,官清喘着粗气对张麻子 说:“刘光德以前是哪个川剧团唱小生的。我听过他的唱腔,确实唱得好,扮相也美!” 张麻子对官清这话置若罔闻,刘光德是他的师兄,二人曾同师学艺,算得上情同手足。不过,在所谓的个人问题上,张麻子在前,刘光德在后两个人都有之嫌。最初的张麻子便是刘光德川戏小生的崇拜者,张麻子虽出身寒微,并非钟鸣鼎食之家,但对中国书剑英雄别有一番情怀在心头。每当刘光德唱到:“人世间,谈何易,塾不知从如流难上难!”时,张麻子总是早早地泪流满面。你说,张麻子对一个川戏小生刘光德有何感情?而不谙世故的官清却没有看到一个性情中人的面部表情,而是转过去站到了屋里的大衣柜跟前,打开了抽屉。 这时,官清把一枚私章放到桌子上,说:“你看这是啥子材料做的?” “有机玻璃。”张麻子一眼就看出了材质。 官清把私章递给坐在桌子对面的张麻子。张麻子捏住私章,发现有机玻璃私章里嵌了两只鸟,感觉非常不一般。 “这是两只鸳鸯。”张麻子仔细辨认了很久,说。 官清对鸳鸯是没有概念的。一字不识的官清如果不是在兵工厂上班,原本就是乡下人。张麻子的话极大地鼓舞了官清。 回到楼上的张麻子,这一夜很不平静,如果他张麻子平静就会有好戏了。刘光德被遗送回原籍,不到三个月就会变成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的命运和前途就此完结,最后化作泥土,被人遗忘。张麻子自然不敢想下去。张麻子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 “其实也没啥,你多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就行了,少去出风头!” 张麻子站在楼上的窗前,手里夹着一支烟,细细地想。猛然间,张麻子对官清充满了感激之情,一个不识大字的老工人能够在这样的风云中提醒他,是非常难得的。张麻子知道刘光德是被绳子捆走的,是被押上大卡车送回原籍的。官清啊,让我怎样能谢谢您呢! 这一年正是台海双方加紧磨刀的关键时期,兵工厂里的人人自危而建设一小的小朋友人人兴奋,张麻子的复杂情感直到漂亮老婆回到家之后,才得以平静。他一下抱住女人,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勇敢地担当起了爱情的守护神,轻轻对张麻子说:“不会的,不会的,组织已经在看我的入申请书了!” 不夸张地说,直到今天,兵工厂非本厂出身的外来人员仍心有余悸,怕某一天会被一脚踢出兵工厂,好在如今兵工厂早已不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了。张麻子在上演一出匪夷所思的情感剧的夜晚,也在为共和国的某一个特定年代10里钢城的钢花平添一抹亮色。好在张麻子的漂亮老婆在男人极度虚弱的时候,给了男人以爱以体贴,最更重要的是心灵的抚慰,像小孩子一样。 这天夜里8点钟左右,红鼻子连长捕捉到了一个情况:兵工厂毛铁组方向发现敌情。红鼻子连长率着一队青年士兵持枪前进,半自动步枪乌黑的枪管与闪闪寒光的刺刀,在迅跑中交相辉映。 “跑步前进!”红鼻子连长提枪在手,他的大手在夜色中划出惊叹号。 12名战士脚下的解放牌胶鞋踏地无声,他们抵达张麻子女人工作的毛铁组,停止了前进。在一段斜坡下,红鼻子连长看到了打前站的一个士兵回来报告。 士兵持枪立正:“报告连长,有人发现毛铁组四周有情况,好像是炭花园附近!” “到底是哪里?”红鼻子连长大声问道。 “是几个小孩子报告的,不晓得是不是的。”士兵说。他们是从溜冰场看见这两个人走出来,朝炭花园里去了。 情况复杂!红鼻子连长马上意识到了那些穷追中国姑阿尔巴尼亚同志,那些将面赅刮得青蓝放光的外国人,那些一个个凹眼钩鼻的洋小伙,见着中国姑娘就像见到亲娘,恨不能抱着她们的一条腿喊一声,我的妈! 第21章 工人的友谊2 红鼻子连长当然不排除队特务搞,伺机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迎接。红鼻子连长把五四式手枪朝炭花园一指,命令道:“三个人一组,分别搜索四周,有情况马上报告,万不得已不准开枪!” 一个月亮升起来,升起来,橘红的霞色铺在建设一小分散的教室外的水田里,一长溜三合土马上空无一人。炭花园的毛铁组还有人在加班,把烧得红透了底的毛铁打得邦邦响,三台旧兵工厂的夹板锤落在烧红了的毛铁上,张麻子女人戴一顶本战斗帽,一双帆布手套把抱钳握住,一个女工在作夹板锤,夹板锤升起又落下。火红的钢花映红了大地,映红了半边云霞。这时候附近只有五十米远的溜冰场里正在奏响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莫斯科郊外有晚上吗?”红鼻子连天长扪心问自己,“这时候在干啥子?他老人家睡着了吗?——不会吧!”红鼻子连长马上否定了心里想法。 红鼻子连长看见三台夹板锤如同三匹如渴似血的狼,白光光的枪管和刺刀丢进炉火里,没多久便软软地融化,张麻子女人和一行女工就是把这些报废的东西重新回炉,压成饼再送交钢铁厂,这显然是我们曾经的同胞不愿看到的,看到不看到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张麻子一家不光是要吃饭,还要为国家多造枪和造炮,张麻子女人的这些工作再一次证明了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道理。白里,建设一小和建设三小的孩子们放学就往炭花园跑,遍地的枪管、机匣、刺刀和各种重炮以及半自动步枪的零部件,特别是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的越战武器四联装机枪和双联装机枪的弹壳,让孩子们如获至宝。 炭花园白昼的火光,映红了孩子们的脸和心脏,他们脖子上系着的红领巾迎风飘扬。 “报告连长,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报告连长,炭花园只有夹板锤在响!” “报告连长,可能逃跑了!” 分头搜索的战士都回到了连长脚跟前,临时作战指挥部设在炭花园外的一块预制板前,这里进可攻退可守。红鼻子连长不愧是战场回来的老兵。红鼻子连长把手枪放进枪套,这时候他的喉咙开始发痒,是烟虫爬上来了——红鼻子连长亲眼看见的电影镜头在这里复现,他太想抽一支烟了,几次摸军装的上衣荷包,都了。左边是烟右边是火柴,红鼻子连长先把火柴掏同时握在手心里,然后摸出了烟。烟是:“大重九”牌。红鼻子连长一下盯住了一个战士,低沉而威猛的声音,震得毛铁组电闸房的白铁皮发抖。 那个战士手里的半自动步枪直对着天上的一个月亮。 “刚才是不是你回来报告的?”红鼻子连长发问道。 战士说:“是啊,有几个小孩跑来说,从溜冰场出去一男一女,朝炭花园去了。” “那几个小孩你认识吗?” “有一个是建设三小的。” “叫什名字?” “张六七。” 红鼻子连长站了起来,把枪重新摸了出来,看了看站在周围的士兵,红鼻子连长的表情被黑夜抹去了。 “叫什么名字?” “张六七。” “你怎么认识的?” “读书时被我们打过,我们小得多,留级生。” 士兵的回答是正确的,没有半点掺假。红鼻子连长却想疯了,再一次想抽烟却不敢抽,怕暴露目标,放走了敌人。 “情况很复杂啊!同志们!”红鼻子连长提枪在手,准备撤退。想到撤退,红鼻子连长就有了马放南山的感觉,又摸索到了烟。突然一个黑影在他眼里闪了一下,红鼻子连长喝了一声, “什么人!” 问话的同时,12名战士哗地散开,呈散兵状,夜色里只听到被顶上膛的声响。 有篮球场大小的炭花园毛铁组,四周到处是毛铁,毛铁堆积如山,时间长了,毛铁之间就有了防空洞般的空间。建设一小和建设三小的孩子们放学天天在这里玩弄,有人看是见过纸和男人的烟锅巴的。红鼻子连长早就听说这些事,他想,不是有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吧。红鼻子连长命令战士们分头行动,对毛铁组实施包围,但不要太接近,万一果有敌人在毛铁堆里,那也是未可料也的事。十二把刺刀像当年鬼子进村一样寒气逼人。 红鼻子连长一个人悄悄接近了黑暗出现的毛铁堆。他已经把手枪提在了手上,枪口朝前。他穿着的一双解放胶鞋,如同薄底快靴,好像踩在海绵上。毛铁堆里的果然空间很大,足够躺下三个人,红鼻子连长当时就想,钢铁厂没有把这些毛铁及时拉走,是方便了兵工厂的另一类人哈!红鼻子连长白天是来过这里的,他没想到的是,现在的有黑影在里面活动呢! 红鼻子连长蹲在黑影进去的毛铁堆边,一点大气不敢出,他睁大的眼睛发出绿光。 洞里正折腾着一对男女。男的没有说话,只是发出粗喘声,女的一个劲,叫! 可令红鼻子连长不解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在女人的身子下面,男人倒成被动者;而女人光溜溜的胴体,似鱼又似浪里白条,微光细腻而感叹啊!一会儿,更令红鼻子连长困惑的事出现了:男人翻身起来抱住女人屁股,女人叫得更欢。这不对呀,他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眼水有问题吗?难道这个世界有这样的法——男在上女在下,这不是把颠倒了的工作再颠倒过了来吗?不行,老子一定要看个究竟!红鼻子连长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观察,盼望或者期待最后时刻的到来。那时传的中国国民,男上女下的姿态是千篇一律的中规中矩,红鼻子连长看到女上男下,感觉简直不可思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正如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兵工厂的男男都是世界的,祖国的和的。因为这个时候女人说话了,说的是本地话:“我要!我要!”男人显然没有明白,身子还在下面蠕动。红鼻子连长听明白了,也看清楚了,是阿尔巴亚同志从亚德尼亚海岸给咱们带来了别具一格的性行为方式,就像我们的火把可以四处燎原。 突然微光一闪,红鼻子连长看清楚了这个毛发粗壮的阿尔巴尼亚人,他身上的汗毛像一样粗厉。红鼻子连长再仔辨认女人,近五分钟没有动静。红鼻子连长的思绪正在接受考察时,只听洞里一声完全彻底的啊! 红鼻子连长的精神高度放松了,他在心底里下意识地也哇了一声,,安逸! 那女人从一件铺在地上的西服上站起来,两手向后拢了拢烫发,那一张脸终于再晃了一下,女人从毛铁之间的空间走出来,一张洁白的脸在微光里一晃,看得红鼻子连长浑身激灵。红鼻子连长正当人生好年华,胯下的东西同样也是可以置女人于快乐的,这当儿在毛铁堆里的空间里看了现场直播之后,你说红鼻子连长不想,那是假的。红鼻子连长有重任在肩,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站起身来,把手枪枪套,左右看看有没有熟人,然后慢慢地从毛铁堆后面而返,回到战士们的怀抱。红鼻子连长很经意地离开了毛铁堆的空间,来去无踪影。红鼻子连长经过差不多二十分钟的蹲点或守候,结果是欣慰的:他的由兵工厂发放的深蓝色的军裤里,不知啥时候浸润了一种粘糊糊的液体。最最遗憾的是,红鼻子连长正在准备买一只手表,只是眼下钱不够,其腕上光光的。红鼻子连长就要走到战士们中间时,他想起了电影《上甘岭》中的张连长,红鼻子连长想到张连长在从坑道里向高地发起攻击时,看表的情形,久久不能忘记。 从毛铁堆走出的女人,在八级张眼里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个身材高大皮肤细腻而的女同志,从川北农村跟八级张在兵工厂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同床同梦。这个女人与阿尔巴尼亚同志分手之后,选择了一条大道往家里走。上,有人遇见了她,回答是的,她的一对丰刚刚激动过,这时候平静了,她说:“刚刚加完夜班呢!”问的人点点头,走了。一条厂区大上,夜色里行走的人很少,厂区公上的灯迷离而彷徨,人的影子一晃一晃。 那一夜正是半个月亮在天上。 第22章 工人的友谊3 张麻子女人在张麻子离家去了华蓥山的一个夜晚,听到了隔壁女教师猛烈的咳嗽声,这时候靶场的轰击声停止了。张麻子离家的时候,只提了一个旅行包,包里有牙膏牙刷换洗衣服,张麻子的生活跟兵工厂的重武器总是联系在一起,很少有时间再去大饭堂的砸玻璃窗。女教师从夜半中醒来,惊醒地在听隔壁张麻子家的动静。她有时听到张麻子女人很奇怪的开门声。每一次醒来,女教师都要特别小心地在楼板上寻找那双布鞋。只有四五岁的女儿廖小妹在睡梦中行走,天无邪。一年四季俩娘母都早早地关了门睡觉,一袭蓝花点点的窗帘常常可以看到天外升腾的钢花。女教师早年生病,很多年都无缚之力。隔壁张麻子女人经常开门时的暗影,给了女教师无尽的想像,是那种门锁落进门闩的响声,在极静的夜色里,让女教师回忆起曾经的战斗的生活。她在兵工厂的职工学校里,为兵工厂的同志扫盲工作出了点点滴滴的贡献。 廖小妹躺卧在一张大床上。 女教师又听到了脚步声,很沉重的脚步声。她判断极可能是一个野男人有期而至。 张麻子女人用手拢了拢蓬松的烫发,听见女教师的门响了,慢慢打开,问道:“吵醒你们了哈!” 女教师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回来啦,今天晚上又加班?” 张麻子女人说:“今天还算早的,快月底了,任务也完成了!” “张师傅出差去了?” “走了几天了。” 两个女人站在门边絮絮叨叨地聊起来。 “过几天又要开会了。”女教师说。 “开啥子会?”张麻子女人问道。 “斗争地主婆”。 一张苍白的脸上冲上来一点血色,女教师补充道:“是楼下程师傅传达的,可能就是这个星期六。” 张麻子女或不解:“是鸟的母亲吗?她不是在上班吗?” 女教师说:“现在是自然灾害时期,工厂压缩人员,回家来了,你没有看见她在门口纳鞋底吗?” 女教师又开始猛烈的咳嗽,她强烈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尽量压低咳嗽的声音,以免引起楼上楼下人的休息。张麻子女人不止一次见到女教师这样的举动,很为她的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行为感动。张麻子女人回屋给女教师端来了开水,这在至今还保持着不喝别人一滴水而怕传染病的兵工厂,通常是见不到的。张麻子女人开了如此的先河。张麻子女人在几幢房子的眼里是女发报员的象征,甚而还像。但是,张麻子女人是在的阵营里为服务,这话是说的,令在的任何一个中国人包括老蒋都感到不可思议而难以理解。张麻子女人指挥的毛铁组就是为兵工厂再生产创造条件,是用于制造成更多更标准的武器来打击敌人。 两个女人在门边聊了一会,女教师进屋去了。张麻子女人更是放心地回到了家里。 睡到下半夜,女教师还是翻身而起,这时候窗外平静得像一幅画,但她还是听到了一声响——她判别应该是隔壁张麻子女人开门的声音。女教师披衣起床,悄悄走到窗前作侧耳倾听。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女教师听到了张麻子家里的一个闹钟在走动,咯-咯-咯―― 算了,女教师拉了拉披在肩上的一件红毛线衣,脸儿是那样地煞白。就在女教师回转身的时候,隔壁的门突然响了—— 女教师又急急忙忙趴到窗下,猛然间看见对面平房老段从屋里来出,站在门边。女教师感觉万分晦气,低低地叹一声:“龟儿搞啥子名堂!” 张麻子女人在等待了很长时间后,轻轻将一个陌生人推出了门,夜暗里那双白里飘飞的杏眼,这时只有快刀诀别,头一歪。陌生人猫着腰,低着脚声竟从女教师窗下滑走。 女教师终于听到了楼梯响,尽管极轻极轻,好像是脚跟先着地,但还是叫女教师捕捉到了。女教师窃窃地一笑,这一笑似乎包含了久违很长子的意思和想法。 然而,女教师想像中的这一幕始终没有到来。 老段果然伫立在对面平房自来水管旁边的青石板边,朝杏黄楼这边眺望,他心里放不下的何止张麻子的老婆,还有八级张的那个皮肤白到如凝脂的异性。每天清早,八级张的老婆提着尿罐从家里出来,低着头往苏式厕所去的时候,老段在里屋便闻得到一种异味,不是尿臭,当然更不是清香,究竟是啥,老段在几十过后的临终时说出了一句话,那是一种只可意会的芬芳。 官清一家都在为官清即将去北温泉疗养感到兴奋。官清这一走将是三个月,四幢房子之间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也不得而知。10里钢城10里红霞,依然是那么鼓舞人心。 官清离开家的那天早晨,官清提着一个旅行包。 第一次走出家门离开家的官清,走到杏黄苏式楼的尽头,就是徐技师门前不远的一根水管处,他站住了。离官清脚下约几步的平房尽头一家姓也张,在兵工厂镀刺刀的铬,人称刺刀张,此人很能讲故事。官清回过头来,看见儿子鸟一直目送着他,一时间有一种冲动,提着包又走回来。在建设三小念三年级的儿子鸟,看见父亲回来,不知父亲忘记了拿什么东西。鸟的母亲很慈祥的脸在清晨的微光里,显得很秀丽。鸟的母亲从灶房里出来,解下腰杆上的围腰,走到门前,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川劳动妇女的身姿。她齐耳的短发,很显出在兵工厂最底层的岗位上勤劳的剪影。官清门对面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是猪圈。四处清寂的空旷,给官清和他的家人离别带来了短暂的愉悦,尽管他们的家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吵吵嚷嚷的,这个时候的官清的眼里终于有了泪花。 官清走回来,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钱,儿子鸟看见是一张五毛的角票,高兴地接了。这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苟言笑的官清,转身走了,提着一个旅行包。 鸟的母亲笑笑地看着儿子鸟,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才说:“走得了,你姐姐都上学去了!” 儿子鸟这才恍然大悟,背起书包朝建设三小跑。书包上到处是蓝墨水的痕迹,书包里的书页上经常看得到画的红戴钢盔的头像,那是黄继光后来赌机枪眼的楷模——马特洛索夫。在动物园门票五分,坐电车四分,吃一碗三鲜面二毛五的年代,五毛钱可以走遍重庆的大街小巷,还能够吃得满头大汗。谁说这不是正地在的天堂里行走呢!在没有做到,在的重庆做到了,这不能不说是思想的伟大胜利。那些对咬牙切齿的同胞包括被事实证明是错了的人,至今仍对耿耿于怀从脚板心骂到脑眉心的人,实在有气大伤身之嫌。小小的儿子鸟背着书包上学去了,他把这五毛钱一直保存到了青年时代,现在仍在一本书里着,像一叶金色的书签。 第1章 离别1 官清离家去北温泉疗养,当天晚上就被八级张一家人知道了。全家人都为这个不幸的消息感到难过,或者说是一种不平甚至愤怒。张六七刨饭的动作很野,白色的饭粒糊满了他的嘴,他还在笑。八级张看见了,调转筷子就是一下:“格老子一点家教都没有!” 八级张说着准备敲第二下,皮肤白皙的老婆端了一碗菜汤出来。八级张的筷子头正好碰到老婆的一只手,一大碗菜汤空一声翻落到地上,那个大碗应声而响。菜汤很烫,恰在此时烫在张六七的手上,张六七鬼一样哇地哭了起来。 八级张把筷子一摔:“不吃了!” 全家人在吵闹中结束了晚饭。 夜色不期而至的到来了,秋月从晚霞中中斜斜地逸出来,橘子一样的辉光铺在地上,照耀着青石绒绒的绿苔和屋上的瓦霜。平房的黑瓦与苏式楼的粉墙,在月霞里衬出一种宁静的美感。灯透着淡黄的光亮。对面职工门诊部更显得寂静,几棵苦楝树了官清在这里的一段的生活,直到很长一段光阴。 这天夜里,八级张早早地睡下了,他没有想通的道理很多,现在隔着一家的官清居然也有了资格去北温泉疗养,而他是兵工厂的七级工人,上级却没有给他这样的待遇。皮肤白皙的老婆对男人的思想状况是了解的,她只能用宽慰的话来抚平男人心灵的创伤,说:“今天晚上我做了一样东西,你猜是啥子?”八级张没好脸地问:“是啥子?”女人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枕头,绣花枕头。 二人正说着话时,门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女人匆忙跑到门口观望,说:“是对门的志愿军两口子吵起来了!”八级张对这些毛蒜皮的事不感兴趣,说:“烧水洗脸洗脚。”八级张看不起的人不止是官清,很当然地包括从农村来到兵工厂的志愿军两口子,认为他们到兵工厂来纯属是运气太好了,要不然这辈子在农村无疑,跟他这个兵工厂的七级工人是不能的。志愿军是从转业安排到兵工厂的,极少言语。据说,志愿军在战场是默默无闻的,虽然身上有伤,但还是默默无闻。跟老段迥异的是,志愿军从来不在人前说三道四,尽管老段的经历要志愿军复杂数十倍,奇怪的是老段在总要时刻总是站出来替志愿军战友鸣不平,甚至大声呵斥发难者,特别是八级张。八级张却不为所动,八级张并不为本人的女人是从堂子里提出来的感到羞耻,这一点能征惯战的老段太了解八级张。暗地里的老段,又对八级张的女人嫁给面如黑炭的八级张感到屈。 八级张洗过脚脸后,就早早地了,他看着他的女人坐在一根小板凳上慢慢地洗脚,那双脚白皙得如同白菜莲花。八级张看了一阵,被窝里有些热的感觉了,八级张对女人说:“还不来煨到!” 这时候两口子在床上慢慢地提到了老段,八级张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似有杀父之仇,表示说老段算个什么东西! 女人却不这么认为,说:“听说老段在抗战时立过战功呢!还有一身武艺,不然我们这几幢房子的人经常在夜里见到的一个侠客,都说是他呢!” “老段是侠客?不会吧!”八级张疑惑地问道。 女人说:“岂止是侠客,人家说老段当过兵打过仗,还级张学良提过鞋放过马。” 八级张更不理解了:“我们这里是的兵工厂,这样的坏人怎么能够进来!” 女人脸孔一下很紧张,脸儿羞怯到娘家人仿佛见到她跟谁在床上,不是戴科长便是那个在屏风后头人瘦毛长的姓陈的军小特务吧。 女人一把揪住八级张的胯下,轻轻地把玩几下,仰起一张好看的脸儿问道:“么?” 八级张明白这就是信号。 八级张的女人对男人说:“听说男的在上面,女的在下面,味道不一样也!” 八级张着黑浸浸的光背,说:“你是不是的这样干过?” 女人羞羞答答地进男人的胸膛,说:“你是,我的东西你还不晓得嗦!” 这一夜,没有人在窗下。夜里一只行的猫,时而趴在八级张对门的平房屋瓦上,两只绿色的眼,时而欲猛扑上去,却没有猎物出现在眼前,倒是杏黄苏式楼的一家玻璃窗里偶尔发出一二声轻呤。 老段一个人站在平房的屋门边看有人很晚了还来接自来水,看了一阵,想起了一件事,便回了屋。老段从屋里出来,转到一幢杏黄苏式楼的后面,还是看了一阵,老段看到的苏式楼全都是闪闪烁烁的玻璃窗,有几户人家的窗玻璃根本就没有遮挡。奇怪的是楼上的地主婆连灶房的玻璃也是用天蓝色的布遮隐了的,老段想必是地主婆一定在那个地方洗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最令老段不能理解的是:地主婆住在楼上,即使站在苏式楼的后面也看不到地主婆在灶房里干啥,这是最大的遗憾。老段换了一种思维,他跑到离苏式楼更远的一段石梯上驻足,地主婆美丽撩人的东西还是没能看到,是距离决定了视线,老段在那个时候就懂得了现代企业的发展观。当天夜里,老段什么也没有干,他回到平房时,他的九旬的妈刚好从窝棚里走出来,一头的白发叫儿子猝不睹。 官清走后,长期病号还是经常坐在门口织毛衣,他偶尔抬起头来打量一下从门边走过的人,自己感觉天天在家闲着,不好意思。他想到这四周的人在干啥呢?张麻子常常夜半归家,张麻子女人从门边走过时,也脚步匆忙,八级张老是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对门的电工老段更是一个不可捉摸不定的人,他本身就住在自来水管边,有很多时候接完了水还在那里抬头望。 这些在长期病号眼里走动的人,似乎都不把长期病号看在眼里,两个字:废了。 长期病号在家里闲着,学会了织毛衣。手里的毛衣在长期病号低头看的时候,已经织出了团团锦绣,这是一幅幅祖国大好河山的图锦,像一叶小小的船儿织在毛衣上。有时,长期病号把毛衣牵起来,用昏浊的目光细细打量,然后搁在膝盖上重又织起来。一针一线蕴着他的心愿,那就是要为兵工厂做点贡献,哪怕是为上班的同志织一双手套和毛衣。自然灾害使得一个在兵工厂铁打的汉子骨瘦如柴,先是得了肝炎,后患了水肿,病魔像附在他身上的绳索。长期病号在尽力挣扎,他想为祖国造枪造成炮的决心是不会动摇的。长期病号织了自家的,再织别家的。在他居住的这幢楼里,长期病号对每一户人家都有了解的,特别是他对着的张麻子的女人。每每听到楼上有走动,长期病号就有一种想探个究竟的想法。 老婆太想知道男人这几年一颗寂寞的心了:“你没事把毛衣织好,别成天胡思乱想!水肿病刚刚才好,又去得!” 长期病号嗫嚅了几下,大概想说什么,终于没有开口。 沉静的深夜,长期病号经常睡不着,或者半夜醒了间或听到楼板的响动。 现在楼上12号的张麻子家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响。长期病号披着一件青色的棉衣走出了家门,一股寒风让他打了个冷噤。户外的天光黑中有白,10里钢城腾起的钢花依然殷红如血,这会儿照亮了他的一件棉衣。几年生病以来,一直在白里抬头看门边的过人,这时候在夜半里灵光闪现,看什么东西都底朝天。长期病号走出家门时,听见了官清家门外的猪叫,周围太安静了只有天上的红光一闪一闪,闪一会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升起来。长期病号看见八级张从屋里出来了,站在一尊石磨边小解。八级张披一件志愿军棉衣。时间持续了一会,八级张进屋去了,门关上了。就在这时,长期病号想到了八级张的女人,那个在夏天的傍晚提着尿罐从门边走过的女人。 夜里大约2点钟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了,这个人悄悄地来到八级张的窗前。这个人是谁呢?长期病号揣测着他置身于深秋夜半的寒夜里,一点不感觉冷,倒是觉得第三次世界大战离咱们越来越远了。黑影在听了一会八级张窗下的动静后,好像挺失望的,悻悻离去。可长期病号不甘心啊,八级张的女人那么有姿色,难道我在生病期间去看看也不行吗?好,那我这就去看看吧!窗前没有明月光,也没有地上霜,八级张与老婆睡在里屋的一片漆黑里,恰好是在后窗玻璃下,强烈的将长期病号的病痛一概抹去。但是,正如说的,情况是在不断的变化,长期病号听到了屋里小声的说话声音,接着看到了绝佳的一幕。 八级张压在女人的肚皮上,居然一点动作都没有,一动不动。 “你动呀!”老婆像蚊子一样的声气。 “要不得。”八级张说:“外屋的娃儿听得到。” 长期病号在窗下听了了一阵,终于听到了八级张的女人发出的咝咝声,那是长期病号久违了的床上的绝响。长期病号有好些年没有这样的感想和情怀了,禁不住在窗下低低地笑。 秋夜的风四处游荡,好一会,什么也没有了,长期病号舍不得离开的时候,又听到八级张在屋里对老婆说:“好了,明天还要上班,工作量大得很,昨天又开发动员大会,号召全体员干部加班加点干,说想打回来。” 第2章 离别2 老婆轻轻推开八级张,说:“没有退到前,八百万军队都打不赢,现在隔着几千里的大河更打不赢。”八级张说;“打不打得赢要试一下,人嘛,都是这样的心理,就像今夜晚下我们两个这样,你不说女的在下面,男的在上面,我还他哥哥的不懂哈!” “啥意思?”女人问。 “就是说的,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这不,今黑了就试出来了,妹儿,你不错!”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话声像秋天夜色里的细虫,慢慢地在你的心底里爬动。 “是不是大河?”“不是,是大海。” “打得过去吗?”女人问。 “什么地方打不过去?你说——”八级张说:“你懂我的意思吗?好,咱们再来一火。” 长期病号听得切,头抬酸了,刚低下去放松一下,只听到屋里女人欢快地叫起了声音,像一声声猫叫,好安逸! 长期病号刚刚低头放松时,屋里又发生了欢叫,尽管声气小得如虫子在啃噬桑叶,但毕竟是亲临现场,长期病号在作调查研究。很遗憾没亲眼目睹到这一瞬间,长期病号但只好回去慢慢想像了,也只好如此罢了。这个时候,要不是长期病号另有任务,他至少是暂时不会离开他如今战斗的岗位的。我们总是鼓励同志们干一行爱一行,长期病号在兵工厂得病之后,现在正循着这样兢兢业业的信心在八级张的窗下,听波涛翻涌听长江后浪推前浪。 地主婆正好住在八级张楼上。地主婆半夜起床了,她提起一条灯笼裤坐到放在灶房边的尿罐上,水声很有韵致。地主婆起床之前在做梦,她梦到了她的哥哥,梦到了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每一个人都在吃根,吃树皮,一个个吃得绿眼放光,吃得红头花色,吃得痨肠寡肚或者脸青面黑,而她的哥哥喝的却是脱了油脂的牛,正驾驶着的战斗机向飞来。地主婆还梦到了久违了的姐姐。地主婆对姐姐似乎印象不太深了,原因是离别太久的子了她的想像。在她的印象中,姐姐应该是老大吧,而哥哥要离她近些,好像依稀还见过,那是在川南故乡青砖白缝的老宅里。据说姐姐很早就到北方念书去了,再没有回来。地主婆屙完了尿,站起身来应该是无意识地朝窗外眺望,然后再头朝下观看。别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是干啥子的?!”地主婆低沉的嗓音,朝窗下问道。 窗下的人哪里听得如此沉重的浊音。这个声音在他听来如五雷轰顶,夜半霹雳,他起腿的速度是百米冲刺一般的,他不怕在跑的过程中摔倒,或踩滑溜倒——这些全然不顾了。要顾这些,人生就没有意义了,那时候正发端于净化我们的土地的号召的,已经选址。长期病号完全没有想到终有一天,他会入土为安,而免受了一把火的焚烧。长期病号跌跌撞撞地推开了家门,半身湿透。雀斑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在梦乡里沉睡。 老段加入到这一年秋天的故事里是时间的必然。老段说一口四川广元乡土话,,徐技师老两口的江西话还难懂。老段住在自来水管边的平房最头一间,这样就有很多空间可以驰骋,如可以任意把水龙头把住不准把水开得哗哗地响,老段说这是国家的公共财产,太浪费。老段特别爱穿那件长衫,就是驾驶员穿的驾驶服。后来,四幢房子的人才发现,老段穿长衫是有目的的,顺手牵羊太方便了什么东西往长衫里一夹,老段就往屋里大踏步前进。老段是兵工厂的外线电工,常年战斗在电线杆上的。老段把一个大灯罩拿回家当锅盖,被儿子发现了。没说什么。老段把兵工厂的半截电杆扛回来放在墙边,准备留作他用。老段完全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早晨起床,儿子跟老子发生了摩擦,儿子冲出房门,站在门口,大声武气地揭发道:“你把厂里的电杆扛回来做啥子,哪个不晓得你啥子都朝屋头搬,你还是啥子员!” 老段气惨了,抓起锅铲就跟儿子扔去:“我你先人,那电杆扛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将来做家具娶媳妇的得嘛,卖x,清早起来早了吗!” 邻居纷纷起床了,站在门边看热闹。 儿子名叫弟弟,老段两口子说的是四川广元口音,几幢房子的人就把弟弟叫地地。 一个早早的清晨,这一天是兵工厂的星期,兵工厂为了更多更好的造成枪造成炮,故意调整电力加大马力,因此休息也是有讲究的。这一天是国家星期二。几十年如一,兵工厂休息星期二,雷打不动,就像是中国的领土,没有商量的余地。今天的还一些人在问题上翻过去匝牛皮,翻过来牛皮匝,中国只有看懂了中国的事情:是中国的领土,驻军与否是我们说了算,不行,我们就来硬的一杯!要立可以,那我们就打,这一杯硬端。兵工厂就是为战争有备而来的。的枪炮同样可以弄死人,不信邪的请自带棺材。兵工厂于是把那些经常在兵工厂说俏皮话的落后分子送到红池坝去劳动。老段住在隔着一条三合土地面的一幢平房里。最里一家的老汤前几天才从红池坝回来,一回来,就站在公共水管边大放厥词。 “你们在屋头吃的啥子,我们在红池坝吃啥子,你们吃白米饭吃猪肉还说吃孬了,我们在红池坝吃树疙瘩,吃白缮泥,我,吃了屎都屙不出来!啥子叫,我看现在万恶的旧不晓得好了万多倍!” 在兵工厂够不上送回原籍的,就送红池坝劳动。 老汤的思想在下川东穷山恶水的劳动中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几幢房子的人都传言老汤的老婆是从旧的堂子头提出来的,这是老汤自己说漏了嘴。老汤身材高大,子女较多,用皮带抽儿子就跟电影里的敌人抽我志士一样。围着水管议论的人,四幢房子只有老汤去过下川东,至于在红池坝干啥,老汤不说大家也知道。 老汤说:“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 这时,从四川广元山区参加工作的老段说话了,他在帮别人把水桶里的水接满之后,又替人把一副担子搁到这个人的肩头上。挑水的是个少年人。少年走后,老段再也按捺不住把用手收回来,倒背着手,他胸腔里的怒火就是冲着老汤这样的落后分子而来的。 “杨师傅,话可不能这么说哈,别人回来都说红池坝是个好地方,你却说在那里屎都屙不出来,这不给是抹黑吗?” 老段大有再送老汤去一回红池坝的企图。 老汤显然在心里哆嗦了一下,他晓得老段这样的员是完全可以打他的小报告的,是完全可以再一次将他送到红池坝去的。兵工厂警卫连送人回原籍不是头一回。被送的人站在车厢上,五华大绑,捆的是著名的苏秦背剑,押解的人一般是两个持枪警卫战士,回来每人报几个加班。兵工厂年年都有人享受这种待遇,同时也是弑给猴看。老段坚持认为这是对的,的国民没有送的,从去的你怎么送回原籍,这不是笑话吗?老段暂且不知的兵工厂的做法,相信的更黑,老段打方说,你没见白公馆渣滓洞那些刑具,你就知道国民是何等不得人心!啥子叫正宗,老段说,你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子就是正宗,其余都是扯淡。老段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手势,说:“现在国际国内形势相当复杂,有些人说话要注意啊,不然我们千万个老百姓的人头要落地哈!” 老汤当然不想被送回原籍,他很自觉地离开了自来水管。 终于有第一个人走了,老段见大家都陆续散去,也朝家里走。他看见了一个棚,棚里住着他的90高龄的亲。亲还穿着清朝末期的褂子,衣扣是亲伸右手在腋窝下系扣的。老段并没有进屋,他看见其亲还躺在床上睡大觉,不愿打扰。念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出来了。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儿子,鼻涕流在这小家伙的嘴巴上。当这个叫地地的孩子叫了一声爸爸时,老段就在这一时间感到了生活在时代的幸福。这一声爸爸是在他在兵工厂加班加点为常年爬电杆休息时候,老段听到的。如果,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了,你还能听到弟弟叫一声爸爸吗?格老子敌人的轰炸机在咱们头上翁翁地飞,炸弹一个劲往下放,你能听到我有儿子弟弟叫一爸爸吗?老段在心里非常感激今天的幸福生活,兵工厂的水不要钱,兵工厂的电不要钱,兵工厂周末还放露天电影给同志们看,兵工厂的篮球打得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重庆军工企业的骄傲。 老段亲切地摸着弟弟的脑壳,低头,笑笑。老段进屋抓了一把瓜子,出来坐在门边听对面的收音机唱《我们的队伍像太阳》,神态极其安详,绝对没有要打谁的小报告的念头。老段的妻子是同乡,说话跟男人一模一样,嘴里老是念叨着什么,这会儿看见男人在门边嗑瓜子,开始不高兴了。老段斜斜地望着对面一幢苏式楼,嘴里的瓜子壳还没有吐出来,老婆又开始念叨了,他歪着头乜了一眼老婆,没有说话,嘴里吐出一个瓜子壳,怦一声吐到地上。 不远处的自来水声哗哗地流响。 有人来接水,老段见是老汤,便很不以为然地背了身去。他的儿子弟弟还坐在一根小板凳上,端端正正的;弟弟的小围腰污迹斑斑,鼻涕干了一点一点地脱落,弟弟然后又将鼻涕流下来,或用手横着一擦在屁股上揩。 第3章 离别3 长期病号看着这一切,织毛衣的手却没有停止工作,如同我们的敌人以为我们在忱戈待旦,从而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总想打回来,派出一些地富反坏右的子女,有的本身就是剥削阶级地主富农或者嫖哥的后代来扰,好像蚊子嗡嗡叫。长期病号看着老段的面目时,很漠然。长期病号很羡慕老段过剩的精力,白天要去爬电杆,夜里三更起床要去听八级张两口子的悄悄话。星期天,就是现在还有能力坐在门边嗑瓜子,转来转去看左邻右舍的男男,到对面的苏式厕所里跑上跑下。 老段想起了一首歌《我们要和时间赛跑》,他手心里的瓜子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嗑,瓜子壳再从嘴里吐出来,嘴角边一颗瓜子壳还沾着,好一会没有掉。老段吃一颗吐一颗,只听见一个普通的军工战士从嘴里发出扑扑的声响。世界极安宁,台海双方在这个时候吃瓜子吐瓜子壳,响声一模一样,老段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思忖着有一天要到宝岛去走一走,看一看。中国人的文明习惯是不是都是这样把瓜子壳吐得扑扑作响。同志们在吐瓜子壳的过程中,其实正在琢磨把对方拿下,其靴子里的匕首早已整得雪亮,其匕首中所谓的血槽即鲜血流速很快的地方,早已等待多时。双方都有匕首,双方都有枪炮,就看谁先下手为强。在老段眼里,住在苏式楼的长期病号已以病入育盲,废了,活在这个世上吃国家的饭是没有道理的。是啊,你白白的闲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都可以把你吹倒,你说你能干啥?!长期病号解释说,我在为同志们织毛衣呀!织毛衣也是为服务啊!几幢房子的兵工厂人可不买他这个账,是把你从苦水里救出来,长期病号从一个重庆所谓市中区的贫民窟里走来,沿街叫卖米花糖,现在在兵工厂吃劳保,相当于今天时尚的低保。你不感谢感谢谁,虽然我们的有这样那样的失误或者不足,本质是为服务的。长期病号能够在百病缠身的基础上,活下来,还能坐在门边的凉椅上织毛衣,织了自家的再织别家的,还在阳光里唱《我们的队伍像太阳》,实在是福星照亮了天灵盖啊! 这会儿,老段可不这么想了,他看着长期病号手里正织着的毛衣,想,在的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啊!你不是不能干活了吗?先是客气地问你,识么?长期病号回答:不识。说,不识,好,是我送你,还是我撵你,三个字:各人爬!老段看着对面的长期病号:如果把长期病号派到去做一件有利于有利于祖国的事的事,结果会怎么样呢?如,派长期病号去化装成一个叫花子,戴一顶帽去行刺蒋总裁,如何?派长期病号去安放一个地雷,会是怎样的效果呢?中国有这样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但是中国人刺来刺去是最不好的典范,中国人为什么要刺来刺去呢?老段想到这里,扑一声又从嘴里吐出一颗瓜子壳。瓜子壳在空中飞翔起来,秋天的晚风恰好将瓜子壳旋了一个360度,老段清晰地目睹了瓜子壳的360度,他暗想道:瓜子壳这360度是不是又转回来呢?那180度又是咋回事?这个只有农村小学一年级的同志,又吐了一颗做试验,结果还是没有拿稳,算了。 长期病号无动于衷地坐在门口织毛衣,经常在他的视线里走动的人太多了,这些人都是的勤务员,身体像运动员,工作像理发员。理发员就是一丝不苟。在长期病号的视线里,祖国就是一个大家庭,祖国就是一个大花园,,他手里的毛衣正是织出了这样的锦绣。现在,长期病号正牵着毛衣上下看看。老段手心里的瓜子,在老段的不经意中又少了一颗,老段是兵工厂人式的:我吃不饱,也不会叫你吃饱,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够得着,要不然要我们这些的干部和勤劳的工人有什么用! 快要离别长期病号那张酷似宋江的苦脸时,老段重重地将手心里的瓜子,一把撒到了下水沟里,心里暗暗地笑道,总有一天我要到去走一走,看一看,看那里有没有这我们这里的八级张,有没有我们这里的张麻子同志的漂亮女人!转念一想,那有又怎么样呢?老段的那件驾驶服在他的手心抛弃了一把瓜子后,随风起舞。老段暂时没有找到问题的落实处,双手插在裤篼里,回屋去了。今夜晚下,老段也暂且没有考虑出行的计划。 鸟的母亲的声音就是这时响起来的。鸟的母亲被压缩回家后,领了一个小孩来带,每月12块钱。鸟的母亲的三个孩子不知道鸟的母亲为什么回到了家,工厂说是为了减轻负担。鸟的母亲回家不久就被选为村段里的治安员,谁家来了客要报告,谁家客走了要报告,还有就是村段的防火防盗,那当儿却主要是防特,从来的客人,即是那些视国民为正宗的特工人员。他们不怕弑头,不怕坐牢,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想方设法进入祖国,为的就是不吃根,不吃树皮;把红旗天堂。开关一开,白米饭来了,开关一开,猪蹄膀来了,开关再一开,宝马、奔驰随便挑选!杨家坪劳动一村某某幢如期开斗争地主婆的斗争会是没有道理的,是短暂的,是中国人为白米饭奋斗的必然过程。 “星期六晚上开斗争会,斗争地主噢!大家不要迟到了哈!” 老段听到了,长期病号听到了,老汤听到了,八级张听到了,就连在战场被震聋了耳朵的志愿军也听到了。只有张麻子听没到,张麻子到华蓥山靶场去了。张麻子的女人正在屋里梳妆,她对斗争地主婆没有兴趣,她倒是感觉地主婆的一身行头给了好些女人以借荐,古人说的水蛇腰,在张麻子女人看来就是两个字:安逸。如今叫:。 老段听到这个消息时,马上感觉心情特别振奋,的又有好久没有斗地主婆了。老段这些天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那就是现在是秋天了。秋天里的地主婆穿上了秋天的水袖长衣,不再是热天里的短袖,低下头,老段稍往前站一点就瞅见了地主婆白皙的的,还有就是不知是不是被人揉过多少次的。其实,老段看见的是当代时尚说的,离正的就是四川人说的,尚有一段距离。 老段马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程师傅,星期六晚上好多钟?” 鸟的母亲边走边说:“段师傅,你又不是头一回开斗争会,还是天黑了8点噻!” 入夜时,四幢房子一片嘈嘈切切的声音,人们要求到去看看的叫吼不绝于耳。长期病号没有动,他也动不了,只是躺在一把陈旧的凉椅上,再一次牵开毛衣,上上下下地瞧,看看这样一幅美丽的图画画到祖国的什么地方去了。长期病号的初衷是要到祖国宝岛去看看的,即便是走一走,看一看,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或者说是这些年吃兵工厂的劳保的愉悦吧! 老段斜对面是一范姓人家。老段经常看见老范站在门口一棵红桉树下把手指关节捏得叭叭作响,边走边捏,想必也很兴奋。老范没有料到的是他本身的女儿若干年后,竟如出水芙蓉,跟地主婆正当年华时一样美丽动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远当年的电影里的国民女发报员来得更加楚楚,美丽千百倍。 老段禁不住感叹道,他先人! 第4章 暗恋1 何户籍来了。 那天午后的天色很晦暗,但这并不影响到何户籍对敌斗争的心情。何户籍夹一个大本本,一来,就找到治安员鸟的母亲。 “程师傅,楼上地主婆最近有没得动静?何户籍问。” 鸟的母亲说:“没得,我天天都上楼看了的,坐在门口扎鞋底都在瞟,看看是不是有不认识的人上楼!” 鸟的母亲又说:“我们对她还是管得很紧的,她也很自觉,走哪里都是打了招呼的。” 一盏25瓦白炽灯吊在屋中央,下面是一张红漆大方桌,桌子的右边是官清经常数粮票的大衣柜。大衣柜上搁着一台熊猫牌收音机。就是这台熊猫牌收音机给官清一家带来了很多快乐,给了这一家普通的中国人无限的温暖,那是的声音,是的声音。有时,官清耐不住寂寞,也在突然间扭动熊猫牌收音机的短波,想听听外面的世界,然而这个时候多半还是来自的声音,那是一个很让人想起啥的女人。男主播似乎没有这么动听,其原因大概是跟老蒋的说话的方式如出一辙,太咬牙切齿罢了。25平瓦白炽灯晚上便发出橘黄的光亮,大家都喜欢坐在方桌边听收音机,到了冬天,坐在床边烫脚,灯便黄黄地照在一家人的脸上和身上,至极。 何户籍抱着大本本在屋里转了一圈。这间大屋足有30多个平方,很宽大,官清家里的两张床,一张小床放在门边;一张大床安在里头,红漆方桌的一侧便是那张梳子背的小床。颜橘黄的大衣柜恰巧在过道上。官清常常在家人离开后,站在大衣柜前数粮票。一家几口人在这间大屋里走动、休息,每天都将白里的念头付之于长长的一梦。何户籍坐到了红漆方桌边的长木板凳上,抬头四望,他身后是洗脸架。洗脸架上方有一面玻璃镜,刚好照出何户籍一毅的脸膛。何户籍的一双慧眼闪着狡诈的芒,他太希望在玻璃镜里看到他对敌人的恨以及对的热爱了。鸟的母亲说,这洗脸架上百年了,是湖广进川时就有的。何户籍笑笑,对这架颜色呈现出偷油婆的洗脸架好像没有太多兴趣,一仰首却看到了墙上的一幅画。一幅留有相当空白的国画。何户籍把本本拿到胸前抱着,大声念道: “走遍全国” 身穿白衬衫,站在田头,手拿一顶帽;身后是一片微风起舞的稻谷,说明我们的农业大生产又将取得大丰收。 《走遍全国》这幅画挂在官清如此的普通工人家里,如同25瓦白炽灯每天傍晚就发出柔柔的光芒,官清一家就是在这样的和谐里,就是在这样的生命进程中得以滋养,这一家人的每一个成员都在的微笑里,茁壮成长,化弋为玉帛,化金钱为纸,化回锅肉为天鹅宝蛋靶场农民的四季肥料。靶场附近一家农民每年都在官清家接潲水,农民回报官清一家的是弑了过年猪便提一块肉来,靶场附近农民一年四季都来官清家挑潲水,其实是兵工厂人吃的红烧肉回锅肉还有鸟的母亲上班之前用小小的煤火煨的猪蹄膀,回到了木清新的靶场。 鸟的母亲一直跟随着何户籍。 何户籍摸了摸铺:“很暖和啊!几年换一次?”问鸟的母亲。 “年年换喽!鸟的母亲指着大衣柜背后的一张小床,”说:“我们家都是这样,老年人说铺谷热和!” 从四川巴县铜罐山区来到兵工厂的官清一家,一开始就过着四川乡村生活,他们的一三餐都还保持着湖广进川时的景象,这一家人的床上铺仍是稻田里收割后的谷。谷在这间屋里时时散发着沁人肺脾的馨香,温暖着这一家人的生活。 何户籍望着墙上的像,他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我们斗争地主不就是为了向更好的生活迈进吗?在看着咱们呢!何户籍有好多知心话要对说。看许久之后,何户籍电慢转过脸来,双手还是夹着大本本。 “程师傅,你们家这幅画在哪里买的?”何户籍问。 鸟的母亲在灶房里加煤炭火,她把猪蹄膀炖进一口铁顶锅,把煤火轻轻地压住,等煤火慢慢地煨。鸟的母亲听到问话声,从灶房出来,说:“是在杨家坪新华书店买的,你觉得好看吧!” 这时候的何户籍没有表态,一直那么深情地仰望着墙上的。当然,何户籍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什么,或者触景生情看到了什么都是正常的。何户籍是不是不苦大仇深,暂且不问,何户籍那么执著的热爱,即说明该同志的质朴和一腔热血,随时可以报效国家,应是没有障碣的。今天晚上将有一场斗争地主婆的斗争会,何户籍夹着大本本,心里说,不会放弃的。官清家门外的猪圈里,一头肥猪转来转去地叫,鸟的母亲马上把一瓢猪食倒进石槽,猪儿呱呱地吃起来。何户籍从屋里出来,听到了屋外猪圈里猪的哼哼声,也好奇地抱着本本去瞧瞧。猪是两头颜色白红的猪,只要有人来看它,高兴极了,便哄哄地一个劲拱猪圈门。 何户籍看着两头肥猪,不住地点头,对鸟的母亲说:“嗨,这就怪了,的总说我们吃不饱穿不暧,这是咋回事,程师傅你们家的肥猪年年送年年弑,这就是给最好的回答嘛!是不是——” 鸟的母亲没回答,心想,你扯到哪里去了哟!何户籍! 这天午后,四周都寂静无声,一条称为下水道的石板上几乎没有人行走。隔着下水道的那幢苏式职工门诊部却人来人往,人们都上班去了,只家属留在屋里打发时光。老段的妈,那个九十高龄的前清老妇,这个时候仍坐在门前的一根小板凳上怦怦的捉蚤子。光阴无限地漫无边际,谁也不知道时间正悄悄地从我们的历史中走过,不再回来。老太婆已穿上了一件厚重的棉袄,正是这样的棉袄给了老段的妈能够神态自若地坐在光阴里,一个一个地掐手上的蚤子,然后再回过头去挠一头花白的长发。 鸟的母亲说:“过年请你来吃肥猪肉!” 何户籍说:“那当然好噢!” 长期病号坐在老段对门的家门口,他在织毛衣,冬天就要来临了。他在黄褐色的门上唱歌。长期病号这回唱的是“蔷薇蔷薇几时开,青春一去不回来……” 何户籍在行走中听到了这首歌,然后驻足聆听,他想期待的是听到长期病号把这首情歌完成,唱得始终,但是这样的结局没有到来。何户籍听到长期病号唱到后头就没有了下文,只好算了。含苞欲放的何户籍现在战斗在一线的何户籍对正的玫瑰印象不深,这当儿偶然听到长期病号从嘴里唱出来,感觉非常惊讶。何户籍走到长期病号门前,仍是抱着大本本,问道:“最近怎么样?” 长期病号马上仰起头来回答:“谢谢何户籍的关心,最近还好!” 一张蜡黄的脸上,呈现出些许的红色显然是由于心情激动或紧张的缘故,血从脚底冲上了脸庞。长期病号在秋天里就穿上了那件旧的短蓝色大衣,毛领很旧了。 何户籍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电影票:“今天晚上7点半的,在建设电影院,拿去看吧!” 长期病号觉得纳闷,抬起脸来,问道:“何,何,何户籍,你这是——” 何户籍说:“没有别的意思,是我们单位发的,你晓得今天晚上要开斗争会,我就不去了。没事,你去不了,家里人可以去呀!” 长期病号在生病之前,也是喜欢看电影的,特别是国产战斗片和反特故事片,现在动不了了。长期病号艰难地从凉椅上站起来,一下拉住何户籍的手,眼里涌出了泪花。一个卧床在家的病人能得到何户籍的一张电影票,是什么道理呢?长期病号一时陷入激动之中。 何户籍离开后,长期病号把电影票捏在手心里,生怕一阵风给吹跑了。 两幢杏黄苏式楼的另一幢,也就是最头里一家,这家人姓范。这时候老范的女儿放学了,老范的女儿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来,一眼就看见了长期病号。老范这个女儿显然露出了一张古典美人的脸,显出了将要成为绝代佳人的迹象。长期病号叫了一声:“妹儿,过来过来!” 老范的女儿正念着小学二年级,离绝代佳人尚有几年功夫,但脸儿已有大家闺秀的气象,一双粉嫩嫩的手在空中挥舞时,空气都为之颤抖,有人说是那是帝皇的将像或者皇后的影子。这时候的三合土地坝上,跑过一二张红桉树的叶子,秋天里还有麻雀落在树梢上,老范的女儿跑到了长期病号门边。长期病号把电影票在身后,对老范的女儿,说:“想不想看电影?”老范的女儿欢天喜地地说:“张伯伯,啥子电影?” 长期病号是看过很多古书的,尤其是《洞弦子》《》《》《孙公记》《玉匣记》《五筋断》,这些闲书给了长期病号在寂寞中莫大的鼓舞和鞭策,自己的婆娘动不了了,正如一首歌唱的“心还在,那我就要等你来……” 第5章 暗恋2 老范的女儿的确在向一朵花迈进,脸儿似鹅蛋,眼眉似柳月,嘴儿似樱桃。长期病号说:“听说是最好看的《桃花扇》呢!里面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哟!”如今,按照现在我国相关司释,长期病号正在涉嫌引诱。那时直接称犯罪,这可就冤枉了长期病号,长期病号也有两个女儿。这样,当他把电影票当情送给一个情窦初开天的少女时,想到的是美好的明天,而绝非是一颗少女寂寞的心。长期病号把电影票送到少女手上后,他后悔了。他想到了两个同样如花似玉的女儿,为什么不把电影票给自己的孩子看呢?长期病号心底里是不想让她们被资产阶级裹着的糖衣炮弹击倒,长期病号永葆情的红心永不放弃。 事实很快给了长期病号一个正面的回答。后来,长期病号问到老范的女儿:“电影好不好看?”老范的女儿一句没说,回家去把妈喊了出来,妈对长期病号说:“张师傅,你不看就算了,那样耍朋友谈恋爱的电影,你为啥子把票拿给你们家女儿,你安的啥子心!”长期病号一听,险些儿将屎尿都吓出来了,再三道歉,一张死灰色的脸更加难看。妈是站在长期病号的门边说话的,颇有要为女儿讨一个说法的意思,临末说:“都是老邻居了,不然我要到何户籍那里告你的!” 电影票在老范女儿的手里撕得粉碎。 长期病号看着电影票在空中四散去,心里即紧张又害怕,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离去。雀斑女人在屋里听到屋外的声音,没有出来,她太了解自家男人了。到了提着尿罐去苏式厕所从门口的丈夫走过的时候,这个平时极少言语的女人嘴里只哼了一声,侧目看了长期病号一眼。 下午是星期四,建设三小的老师学习,学生们不上课,长期病号的女儿恰巧在屋里做作业。长期病号坐在门口一边织毛衣一边唱歌,还是唱的“蔷薇蔷薇几时开,青春一去不回来……”,这首歌于是被长期病号的女儿听到了。女儿的作业正写到一篇课文。当女儿听到青春一去不回来时,立刻想起了上个星期四下午去白公馆、渣滓洞参观的事。女儿走在同学队伍里,她看到渣滓洞里有一道墙,墙上写着蓝色的大字:快快回头,青春一去不回来! 女儿停下了手中的作业,想听她的爸爸完整地唱完,结果令这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很失望。长期病号哆嗦了几句就没有下文了,就此了结的原因缘于万恶的渣滓洞、白公馆总是把中国人当作,一字认扁担。自有中国之称以来,就以老子是中国之正宗而蔑视的存在,穷追猛打。吃晚饭时,长期病号对对女儿张小渔说:“你老汉不识字就是旧造成的,旧是个啥样子,那简直就是,那简直就是……” 当然要表达长期病号对的愤恨,长期病号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但是,双方都把对方称作匪,长期病号说这恐怕在世界上都是没有的,之间仇恨之咬牙切齿,那简直是,那简直是不共戴天!其实没有那么恼火的,长期病号私下里对女儿张小渔说,都是中国人何须乎呢!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种,有啥子解不开的结呢?!女儿张小渔听得似懂非懂,说:“爸爸,是我们的敌人,你怎么乱说噢?” 长期病号不说话了。 苏式楼的人说,长期病号得病是有原因的,就是今天说的没有“平常心”,太想入故而在有车间在场的情况下,不要命地做给看,结果累坏了身子。本身伙食就开得差劲,一三餐吃的都是牛皮菜稀饭,肚子里几乎没有啥油水,得病便是早晚的事。长期病号很羡慕楼上张麻子一家经常打牙祭,吃回锅肉,但他难表现出来,想表现但无法实现。 下午时候,何户籍向长期病号打招呼。长期病号马上感觉到受宠若惊,准备站起来笑脸相迎。何户籍示意他坐下,问道:“张师傅,病好些没有? 长期病号连连天点头说:“好多了,好多了。谢谢!谢谢!” 一只秋天的苍蝇环绕着长期病号的脸,看得出他对那在静寂中出现的嗡嗡声十分怀念,挺不能释怀的。靶场的重炮声不期而至,隆隆一阵之后,稍作休整,再度响起,整座山崖都在颤抖。苏式楼的玻璃窗簌簌地发出震荡,天边是夕阳前的光照,橘红而明快,整个天空都是我们的旗帜在飘扬。 何户籍与鸟的母亲上楼去了。 斗争地主婆的当天晚上,长期病号没有出门,他在家里一个人看字书。看的是女儿张小渔借回来的一本长篇小说〈〈红旗飘飘〉〉。 “最近在干啥子?”何户籍带着一种阶级仇恨,低沉地问。 地主婆当然地说:“没干啥子?” “没有干啥子?” “没有干啥子,嘴巴头在嚼啥子?” 地主婆已经将一团纸吞到肚子里去了。 何警官的目光是经过了战火考验的,当即就一眼挂到了地主婆嘴里的东西,把东西吐出来! 地主婆的吐了出来,果然是一团纸,幸好还没有吞下去。何户籍又叫她从楼板上拣起来,递到他手上。何户籍双手展开了纸团。纸团虽经地主婆的口水洇濡,不过时间有限,尚在我战士的撑控中。何户籍拿到门外的走廊上,看到了如下一行文字。何户籍直看得心惊肉跳,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天变不足惧,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何户籍抱着本本,站在屋中央,转过来黑起脸问:“哪个写的?啥子意思?我给你说哈,许凤琴,你不要以为我们在睡大觉喽!如果你那样认为就大错特错了!你是好久没有挨斗争了,不见棺材不落泪哟!好,我不怕你思想,今天晚上就开斗争会,说干就干!” “程师傅,你吃了夜饭再通知一下,还是在老地方斗地主!” 地主婆解释说:“这是写来耍的,是古代一个大诗人的诗,王安石写的。” 何户籍说:“我不管你啥子王安石李安石,想那就是三个字:不得行!” 何户籍始终不肯坐在地主婆家的板凳和床沿上:“许凤琴,如果不是你本人写的就好,有啥子要及时交代、汇报,明天晚上7点半钟规规矩矩到楼下去板凳,我们又开斗争会!” 地主婆见对方态度软了很多,忙说:“那是那是!” 何户籍准备走了,他抱着本本,穿着大头皮鞋在这间楼板屋里转了一圈。这时,鸟的母亲说:“何户籍,你先忙,我下楼去了。” 何户籍说:“要得,程师傅,谢谢你啊!” 话语里的何户籍看着这个朴实无华的劳动妇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时,他心里有一种景仰之情,多么好的女同志啊!我们的对敌工作就是需要这样的骨干和中坚力量。何户籍太清楚,没有程师傅这样的同志,他的工作寸步难行,甚而在某些事情上两眼一抹黑。 鸟的母亲下楼去了。下午的光景,一幢苏式楼里安安静静的,谁也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什么时候打响,都明白双方都在磨刀。 屋里只留下地主婆和当年面目俊爽的一个小伙子。警官小何没有离开,是暂时没有离开,因为他在地主婆的一面墙上发现了一张美人照。何户籍心想,这姑娘好像在哪见过啊!太像电影《红霞》中的女演员了! 照片上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看着你,姑一条粗大的辫子垂在胸前,身子微微前倾,露出的笑是甜美的,醉人的,摄人心魄的,尤其是对未婚配的年轻小伙来讲,这样的照片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落在你的心坎上。何户籍越看越不踏实,感觉有人要从他眼睛里把姑娘抢走。小伙子一下找到了意中人,这不是在做梦吧!只有小学文化的何户籍那时尚不知世上还有千百度一说。 “照片上这人是谁?”肯定不会太客气,何户籍问。 “是我姐姐的女儿。”地主婆说。 何户籍这回坐在了小板凳上,打开了本本,从蓝色的警服取下一支钢笔:“你姐姐是哪里人?”何户籍不抬头地问。 地主婆发现对方有一种渴求的眼光,虽然没有十分的表现出来,但地主婆看出来了。 地主婆偷偷在笑了,但马上意识到不对,又三缄其口。 何户籍没有听到回答,抬起头来:“你姐姐现在在哪里?” 地主婆正襟危坐:“在。” 她刚一说出,就后悔了,又说:“在老家的乡里。“ 但何户籍没有马上表示,更没有黑下脸来。 “有信没得?” “没得。” 何户籍问:“你们怎么联系?” “没有联系。” 何户籍立即站了起来:“没有联系,照片是哪里来的?” 何户籍戴着威严的警官帽,警徽在地主婆的屋里闪烁生辉。 “是姐姐寄来的。” “从哪里寄来的?” 地主婆说:“很久了,忘记了。” 何户籍以命令的口吻说:“许凤琴,现在我们要调查一下你姐姐的情况,请你把镜框里的照片取下来,过几天再给你送回来。” 第6章 暗恋3 几天后,何户籍果没有失言,送还了照片,他把这个美如天仙的姑照片留在了心里。最主要,还是把情况向上级组织作了汇报,说,在兵工厂劳动一村某幢房子里,住着一个地主婆,地主婆的姐姐眼下在,其容貌不像是我们的敌人,倒像是电影演员xx,但请注意其动向。上级组织对这个情况很重视,立即转给了我隐蔽战线的同志,此不在话下。 何户籍离开后,地主婆非常后悔不该把姐姐的照片拿出来欣赏,却又耐不住这样天天闲着的空旷和寂寞,时不时要犯傻。这样的事情,瘸子男人提醒她好多次了,说,凤琴,你把你姐姐照片拿出来看啥子嘛,明明晓得是挨刀的,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哟!这话一说出,立即遭到了凤琴的严正驳斥,你别说了,我不晓得你为看张照片好多回了,每回拿在手上就不转眼!不是你,我早将照片烧了!瘸子男人忙说,烧了啷个要得哟!该歪哟!凤琴,你千万别烧,留着肯定有用处,不信你看! 姐姐如今在干啥,地主婆不知道,只晓得姐姐的歌唱得好,不晓得后来唱红了,唱到了和。这天晚上,地主婆还是把照片到了箱底,用一件老夹袄盖得严严实实。尘封的岁月里,衣箱成了好多人回忆的暗红。 人的影子和楼上木栏杆上倚着的人,还有周围一些房子的人都来了。这时候黄昏渐渐来临,人影憧憧的兵工厂劳动一村某幢房子的周围人,喜气洋洋地来到八级张的门前。鸟的母亲从屋里拿出一捆电线,每次斗争完地主,何户籍就嘱程师傅把电线放到她家里,以备下次再用。何户籍换了一身干净的警服,他来得很早,斗争现场很快就有了斗争气氛。何户籍对鸟的母亲说:“程师傅,你上楼去把许凤琴叫下来。” 鸟的母亲说:“要得。” 何户籍说:“许凤琴下来后,你再去把电工老段喊来,这个线还没有接。” 苏式楼前的三合土地坝,先有几个女同学在跳橡皮筋,她们就是冲着徐技师的女儿来的。徐技师的女儿在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眼里,是一朵绽开的玫瑰,代表了那个时代的美。在这些姑娘眼里,徐姨一条垂在腰后的粗黑的辫子就是那个时代的象征,它代表了人们追求美的向往。小姑娘们在唱着“马兰花,马兰花”的时候,徐姨从屋里走了出来。徐姨笑盈盈地向小姑娘们致意,然后如春风得般从她们身旁走过。谁也不知道美丽的徐姨要到哪里去,夜色是那么宁静、美好,海峡两岸的磨刀声越来越响,已经听得到嚓嚓声。 电工老段来了,老段手提电工皮夹。老段是唱着歌来的。 他唱着“公社是棵常春藤,社员都是向阳花”,人们像过节一样坐在八级张的门口,大概来了差不多四五十个人,人们在黄昏里有说有笑的时候,灯一下亮了。哗哗地鼓掌声,纷纷说,这是老段的功劳!老段却流露出一脸的凝重与庄严,他早早地来到苏式楼前的楼梯口,等待一个心仪的人儿出现。 何户籍等可不及了,丁丁咚咚跑上楼去,对鸟的母亲说:“准备好了没有?” 鸟的母亲刚好从地主婆屋里出来,说:“来了。” 何户籍看见地主婆从床底下摸出一双布鞋,,那是一双绣花布鞋。大红颜色的鞋面上绣着两朵荷花。地主婆脸色煞白而五官端正,特别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双动人的眼睛,那是勾通何户籍和老段的窗户的眼睛。那张表情漠然置之的脸,一直在关注着楼下的情况,心里想的就是快点打回来,她的哥哥快点打回来。 何户籍喝了一声:“搞快点,穿个鞋都要摸半天!” 这个时段的何户籍正在传看一本惊险的手抄本小说《一双绣花鞋》,触景生情,小何同志马上想起了躲在黑影中的小特务,这些出身贫下中农的中国人心甘情愿跟当走卒,当炮灰。在旧中国干了很多不齿于中国人的坏事,有的完全是的,如:用刀弑死志士,其刀在志士的心脏里再搅一圈!后有学者指出:新中国成立之初,那时候的中国实际上仍然处于封建半封建时期,中国刑场上的残酷和血腥是人类史上没有的,只有旧中国的政权干得出来。 斗争会很快进入正题,何户籍双手手垂在身前,目视前方。前方什么么有,只有一堆堆的人。地主婆站在一根长木板凳上,很自觉地接受批斗。她站在板凳上想,我啥时候才下来得了?怎么还不打回来?这个时候在干啥呢?一张白蜇如什么都可以的脸,不一会儿就热汗流淌,细细的汗珠儿闪着光。老段率先捕捉到了这个场景,他站在人堆中间,黑眼睛闪闪夺目,他看了一眼何户籍。何户籍示意老段,干得了! 老段猛然间伸出了拳头,高喊:“是中国的领土!” 居然没有人响应,人们以为老段的后面还加一句所谓的连接语,即主谓宾的宾,结果老段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又喊了一句:“的走狗!” 站在前排的人开始议论了,说:“龟儿老段喊的啥子口号,完全是瞎喊。” 何户籍悄悄走过去提醒老段,并把一张纸递过去。老段低头看了一阵,又问了何户籍,重又站回原来的。显然,老段不认识纸上的有些生字,人们便大张旗鼓地哄笑。地主婆也站在板凳上发笑。何户籍发现了,厉声喝道:“你笑啥子! 你笑的子还在后头!” 地主婆于是羞涩了脸,站回了原来的,一动不动。 围着地主婆的人们,在老段的带领下喊起了口号,人们举起了手,跟着喊,有笑声有议论声,何户籍站在八级张门口把握全局,他很满意这样的气氛。有笑声是正常的,没有笑声就不正常了,说明我们内部出了问题,大家伙木皆兵怎么行?!消灭,消灭,都只是说说而已,不是如对那样咬牙切齿,不是。我们要化干戈为锦帛,而不是玉帛,何户籍对此是这样理解的政策的。地主婆站在一根长木板凳上,低着头,双手垂立。她脚下那双绣着荷花的布鞋在晚风里静止不动,好似树欲静而不止;水塘荷花在漾动,随风起舞。一双绣花鞋现在让好多中国人包括已经接近敌人的何户籍神魂颠倒,寝室难安,进而要为这一双绣花鞋赴汤蹈火,在的上眺望明天迎接未来。最近子以来的何户籍一直为所谓的小说〈〈一双绣花鞋〉〉犯愁,愁什么呢?何户籍本人都难以言说,是对我隐蔽战士隐蔽得不够扎实感到焦虑,还是为敌人在我们的绣花鞋里超前地安放了而百结愁肠?不过,何户籍坚定地在被窝里向暗暗表决心,说:“请在最危险的关头考验我吧!我一定能把在绣花鞋后面的敌人一网打尽!”这一夜的被窝以近40度的体温,将这个前哨的战士的热血,一次次掀到高潮。至下夜,铁打的像孙悟空的金箍棒尽管在床沿上扫来扫去,所向无敌。何户籍是我们的同志,不是把敌人吓得魂不附体的神仙——何户籍需要爱和关怀,特别是异性朋友的那双手。 接下来是声讨。还是老段打头阵。老段作为一名员,在阶级斗争最激烈的时候站到了最前沿。老段后来说,我这样作是对负责,是对的。首先发问的是老段,这个带着浓重川北口音的中年汉子,用手指着地主婆说:“想,你高兴吗?!” 地主婆沉闷了一下,直被老段问得窘迫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条腿没有哆嗦,终于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地主婆回答说:“不高兴。” 老段高兴极了,趁此机会乘胜前进,他的眼睛一直在寻找,寻找地主婆下不方便的地方。老段直遗憾秋天来了,夏天过去了,大雁往南飞,一会排成一个人字,一会排成一个一字。子越往深里去,老段的这种遗憾就是强烈。 “为啥不高兴?”老段平心静气地问道。 人们发出哄堂笑声,笑这个龟把中国搞得一团糟,把中国分成三六九等,把中国人搞得四分五,的军阀杨森把人拿来当兽剐,古时称所谓凌迟。新中国把鬼变成了人,人人为建设添砖加瓦,漂亮女生在台上一次次表演北风吹。老段又歪着头问:“为啥不高兴?嗯?是不是你男人想的跟你想的不一样?是不是?” 一盏百瓦大功率灯泡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灯光里的白光追逐着孩子信的笑声,波光起伏不定。地主婆快站不住的时候,老段向何户籍提出申请:“我上去扶她一下,你看如何?” 第7章 暗恋4 就地主婆的一张脸,老段上去扶跟何户籍上去,其力度是一样的,但性质不同。何户籍先没有答应,心想,老段,你屁股一翘,我就晓得你要屙屎屙尿,这样的好事你就别想啦! 何户籍亲自走上前去,用了三分力就将摇摇欲坠的地主婆扶正,并站好。何户籍厉声说:“站好!别东倒西歪的!”心里暗想,夜里你如果这样不晓得好安逸哟!就怕你不倒在老子的怀里呢! 地主婆年届三十的身子在其男人享用的同时,不排除老段这样的同志对其也有想法,持如此思念的异性也就是男性,在斗争地主婆的人堆里大有人在。第二次,老段再一次申请上去扶持地主婆是得到小何户籍同意了的。 老段走上去,厉声说道:“你人站好了!” 地主婆见是老段上来了,心里不大愿意,她一心指望前来扶持她的不是电工老段,而是小何户籍。面目俊爽的何户籍才是地主婆心中的意中人,而绝非口水滴淌的老段。老段轻声说道:“站好,不要像死了娘老子似的,你格老子从前剥削劳动的时候,想到今天要站板凳么?狗东西!” 地主婆有口难辩,她是地主出身,剥削劳动的是她的娘老子干的事,而她的哥哥就用剥削来的钱上了学读了书,当上了的飞行官。如今,在准备参加第三次世界大战。老段看到那些兵就知道该军必败,首先一点:一个个士兵呆若木,脸灰如土,一看就是古人说的败像。老段是看我们的战斗故事片太多的缘故,于是心里这么想,面对地主婆这个现成的敌人,老段翻涌出太多的相思情愫。 夜色里,许凤琴的哥哥空军19联队中尉飞行官,正驾机向飞来。 当然,地主婆的脸上沁出了汗,那是不必说的,地主婆在背心里夹了一张毛巾贴在背上,绣花鞋垫里放在中药奇南香,此药有如参、黄芪的作用,养津止汗,生津止渴。说,发扬我军连续作战,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几天内连续打几仗的作风。也就是地主婆熟读的书的结果,不打无准备之仗义。地主婆站在板凳上,自语道,的毛,三百年前就把中国的事情看了个底朝天,发扬我军连续作战,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几天内连续打几仗的作风,军队就做不到。岂有不垮的道理。这里,地主婆平静地使用了句号,而非惊叹号。地主婆的思绪与老段不谋而合,但没有及时交流和沟通,甚歉之至。 夜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龙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重庆是一个多山的地方,多残渣余孽的地方,这里的乱云在10里钢城再一次腾起的钢花里,夹尾而去,如同蒋家王朝兵败如山倒,正如一些尾随的走狗,本出身寒微却去随地主婆的脚印一舔血而来。重庆渣滓洞的大特务杨进兴后被我乱枪击毙,杨进兴弑害我志士三百多人,其人出身绝对的贫下中农,吃根吃吃树皮,但杨进兴的所作所为而非贫下中农之良所为。光芒四射的钢花照亮了祖国各地,照亮了山城这座曾经乌七八糟的天鹅宝蛋,人们仰起头来看见夜色里的一个小红点。双方都在为正宗与否作最后的决战,小红点就是我一个特级飞行官在空中作业,天底下除了这个正的龟不想看到中国一之外,岛上的一个叫桃园机场的中国人都仰望许财富驾机直冲云霄。此时,桃园机场上的人希望许财富有去无回者大有人在,有期盼许哥去能带点特产的也不乏其人,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空军想得到一点东西的,坐在司令部里等待,翘首以盼,哥在山中挑煤炭,妹在窗前绣荷花,更似望儿不归空流泪啊!不过所谓的的东西也多得很,全民皆兵请来者请自带棺材。何户籍看看表,时间刚过九点,斗争会开了近一个小时已经达了预期的效果,何户籍对大家说:“今天这个会就开到这里,大家明天还要上班上学,好,散会!” 地主婆是何户籍一只手提下来的,地主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一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天上的小红点。她一下很振奋,哥哥回来了! 何户籍立即以一个干警的身份,向地主婆提出警告:“看啥子,那是我们的战斗机!” 斗地主婆最后掀起高潮,老段带头高呼:“伟大的中国万岁!没有就没有新中国!” 何户籍一听,老段喊跑题了,谁也没有叫老段上来喊口号,忙过去打招呼,段师傅,算了算了,不要喊了! 老段苦大仇深,好不容易来到重庆的兵工厂,如若不是,一定还在四川广元农村背朝黄土面朝天。不过,广元出灯笼海椒和柿子是驰名中外的,老段从三国时期的栈道的大山,一脚迈进了新中国的军工企业,是的光辉照了他的天灵盖。天上,红色的小红点慢慢消失了,大地一片沉寂,火树银花不夜天,重庆作为新中国的军工重镇,夜夜造枪造成炮忙。人都作鸟兽散。 这天夜里,地主婆在半寐半寝的梦境里做白梦,她的一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半张着嘴,全身骨架松散在床上。她原来在睡梦中见到了,地主婆自己都感觉特别意外,我怎么会梦到呢?不是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吗?我是农民吗?地主婆说,我是农民啊!怎么不是?我在田里劳作,在山上行走,吃农家饭,穿农家衣,过的是五千年以来的中国式的农民子,怎么会不是农民呢?地主婆的梦中呓语,若干年后得到了落实,地主婆同样是中国优秀的一分子,她的劳动是值得尊重的。地主婆不明白,斗争会只开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难道的是哥哥他们要打回来,来不及了吗?不会的,在时的八百万军队都被打得溃不成军,如今退到了遥远的,恐怕是哭都哭不回来了! 玻璃窗外,一片红霞,升起来时慢慢地染红了天,染红了地,像的光辉普照大地。地主婆想想,那是金色的太阳,那是新中国强大的力量,那是哥哥在粉身碎骨时飞机爆炸的火光。地主婆脚一蹬,醒了,看见身边那个瘸子男人光溜溜睡在她身上。狗东西,难怪老娘有动静喽!再一瞧,瘸子男人的早在她体内,只是没有发出声响,瘸子男人以睡着了的姿态,抱着她,作炸敌人的碉堡英雄状。 这时,瘸子男人醒了,说:“我还以为你的睡着了呢!那就来嘛!” 地主婆说:“来啥子?” 瘸子男人猛地翻身坐起:“我,来啥子,你说来啥子!” 又一翻身将美人压在身下,刚刚工作了一个时辰的又一阵猛擦。地主婆连声:“哎哟哎哟,我还以为你的不行了呢!” 瘸子男人说:“放到你那头不动才是本事。” 地主婆妖人般笑了:“狗东西!” 第8章 红杏出墙1 张麻子离开家时看见老婆躺在床上听收音机,两个孩子跑到楼下玩耍去了。老婆很迷离的烫发很卷曲,老婆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一条腿搁在床沿边。收音机里正唱着歌。张麻子没有兴趣,临末走到门边对老婆说:“大饭堂看电影去了!” 老婆还是闭着眼,不说话,歌声在屋里漫溢,像一条小河在时间隧道里流淌。张麻子说:“听音乐是一种享受,不是听张戴科长李戴科长作报告,音量关小一点。” 张麻子女人一双白如凝脂的小手,瞬间撞进了张麻子的眼帘——这双小手太漂亮了!张麻子被这双亲昵细嫩的手感动,他趁机上前想去捉住那只手。老婆一下子翻身过去:“快走吧,技术工人,大饭堂的电影马上要开演了!” 张麻子僵持了片刻,忽然像悟出了什么道理:“你说我是技术工人?” “你不是技术工人,我能嫁给你?!”张麻子女人马上换了一种姿势,更显妩媚多情。 张麻子感觉背心一股热流冲顶而上,麻脸一阵涨红:“那你是嫁给了我的技术?” 张麻子女人转而笑笑:“可以这么说吧!快去吧,一会电影就要开演了!” 张麻子第一次听到和看见老婆说这样温情脉脉的话,在这个时候支持他去大饭堂,心里踏实了,以前的疑虑、和担心烟消云散。原本还想问一句,你的一双手天天都在打毛铁,怎么还会如此光润细滑呢?想了一会儿,张麻子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这个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张麻子女人很有灵犀地告诉张麻子:“我们天天戴着帆布大手套呢!这是的关怀,在旧,我们这些女人恐怕只有站电杆喽!” 张麻子说:“千万别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哟!你想,我一个麻子能娶到你这样的女人,是我脸上的麻子起了作用吗?” 张麻子女人咯咯地大笑起来。 张麻子走到楼梯口时,听到了歌声,那是一曲《走上那高高的兴安岭》。 纵横交错的红砖楼、杏黄楼、工字型一字型平房到处灯火通明。灯是木杆的,灯罩是绿色的,老段把灯罩拿回家当锅盖。灯罩和灯在夜色中弥漫着诗意,一幢幢苏式楼引起了张麻子的注意,他看见这些建筑就想起了红军进攻柏林的激烈场面。不是有一部电影叫《攻克柏林》吗?可惜张麻子出差到华蓥山去了,回来时已经演过。张麻子想起了脚踏着祖国的大地的歌声。现在,新中国的人们人人都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吃的水不要钱,点的灯不要钱,谁说这不是正的当家作主,翻身作了主人呢! 张麻子没有去大饭堂看电影,他在到达劳动村球场的时候,张麻子站在球场边欣赏起了本厂篮球队的赛。夜色中的空气很潮润,一都洋溢着兵工厂人的喜气,这些面孔各异的脸在湿润的空气里张扬着兴奋的情怀,说笑声随着篮球赛的紧张进行四处飘散。张麻子的感觉是对的,从某种意义讲,中国从蒙昧走向文明走向进步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兵工厂的劳动村球场是这座兵工厂历史的,在它的存在的岁月里,留下了太多的兵工人的欢笑和掌声,周围到寂静无声的时候,只有这个辉映着月的灯光球场爆发出一阵阵的鼓掌声。 劳动村球场是一座灯光球场,劳动球场也是新中工企业的一本书。 球队先取名叫新生,后改称建设,好手如云的篮球队所向无敌,队员都是战斗在工厂第一线的工人。张麻子站在球场外的石级上,点燃了一支烟。他的周围不时响起掌声,掌声显然是送给新生篮球队员的。不一会,张麻子就进入了角色。张麻子前后左右站着的都是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的工人、家属,呐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一浪,行走在杨家坪的向和一切派的还要来得阵仗。 对方也非弱旅。在全场观众的呐喊助威声中,新生队员将球从背后运过来,原地起跳,篮球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入蓝框。掌声猛然爆起,场面非常热烈。烟抽到一小半,张麻子的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张麻子转首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张麻子以为他要接火,便把烟头递过去,这个在黑暗中只露出几颗牙齿的人给了张麻子极其特务的印象。球赛进入到了紧张阶段,分交替上升,张麻子再回过头时,这个人还站在原地,但已点燃了一支烟。 新生队的前锋小何再一次三大步上蓝成功,劳动村球场又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时,张麻子的生活从此发生了改变。而兵工厂人正为新生队的胜利激动不已,有人甚至站起来鼓掌。老一辈的军工人在线性的时间里热血高涨,他们白里为祖国造枪造炮,为的回归正在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他们的豪迈感是自发的,是为感谢和而来的。 篮球场上,新生队的前锋小何又一次三大步上蓝,将对手甩在了身后,交给早已等在蓝下的韩大哥,韩大哥轻松地勾手投篮,皮球应声入网,这样的情形很多年都刻在兵工厂人的记忆里。新生队的小何、韩大哥、黑娃、等人轮番上场,整个球场就会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这些曾经为中工企业的业余生活带来了快乐的人,兵工厂人没有忘记他们。很长的历史长河里,小何等人的名字在兵工厂近代史上成为一个个传奇人物,没有小何和韩大哥上场的篮球赛是淡泊的,索然无味的。兵工厂人在后来的岁月里没有忘记他们,直到近年年届六旬的小何离开人世,兵工厂人还在传言说,小何去世了,人们奔走相告,怀念之情溢于言表,是好生遗憾。毋庸置疑,一个兵工厂的发展史当中,必定有很多出色的人物进入人们的视野,最终定格在历史的某个进程中。小何留在了兵工厂的岁月里。张麻子的命运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也发生了改变。 拍张麻子的这个人,露出了一张笑脸,这张神秘的笑脸如同《一双绣花鞋》中的特务扣人心弦,催人奋进。张麻子正一支纸烟,问:“你是谁?” 来人不经意地笑了笑,说:“你会知道的。” 张麻子是受过保密工作学习的,警惕地追问道:“你找啥?” 来人换了一种说话的姿态:“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谈。” 张麻子估计没有绝对战胜对方的把握,他也想当英雄,于是从人堆里走出来,站到一棵红桉树下,他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个来人。一盏灯落下来柔柔的一片光亮,来人说:“我们认识很久了,也找了你很久,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是干啥的。” 来人出示了一个证件,天蓝色的,但没有交给张麻子过目便收了回去:“这你就不要多问了,张师傅你的工作很重要,经常出差在外,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们。” 张麻子说:“怎么跟你联系?” 来人说:“每个星期六的晚上7点钟,我在杨家坪足球场的一个球门框边等你。提醒你一句,你被人注意到了,你要小心。” 说完,来人神秘地笑了笑,转首离去。 张麻子立刻测算了一下时间,连同见面和谈话,大概只有三分钟。张麻子又回到人堆里,想找出谁是注意他的人,结果一个都没有看到。过了一会,张麻子被场上小何的再一次投篮命中激动起来,故而又点燃起了一支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个举动。劳动村球场上,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掌声。 开这种玩笑的人,在那个时候是需要胆量的,张麻子后来琢磨: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人,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老段是在情绪激昂的时候,在劳动村球场看见张麻子的。老段对张麻子的无动于衷感到奇怪,咱们不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吗?不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吗?张麻子格老子就没有一点掌声呢!——老张看球啊!老段终于鼓起勇气说话了,但同时各种记忆涌上心头。老段是有血泪史和抗战经历的,而张麻子听到老段异乎寻常的乡音就想发笑,他是在拿城里人的标准在要求老段,久久地没有从刚才的邂逅中走出来,突然听到邻居老段这样的问话,感觉莫名其妙。 老段那张核桃壳般的脸,在面对张麻子的漠然时,说出了一段刻骨铭心刻骨的话,让张麻子无地自容。 老段以一个员的名义在说话,他说:“一个对单位没有感情的人,一个对不诚实的人,是干不好工作的,我们新生篮球队打得这么好,你一点不高兴,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是给我们带来了幸福和光明吗?如果你是生在旧,你……” 老段没有把这段话全部内容说出来,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在万恶的旧,你一个满脸麻子的人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女人吗?女人看是你的福分,还是…… 回来的上,一条以下水道著称的石板,渐渐看到了来人,这些生活在兵工厂家属区里的人,一都在说着球赛的事。很多年以后的变迁,仍然没有改变这些记忆中的和夜深人静时的灯的橘黄。兵工厂的新生篮球队以大分战胜了对手,兵工厂家属区散布在各个角落的厕所人挤人拥,看球的兵工厂人提着裤子,分别在这些红砖苏式厕所内外等候。 一上,张麻子开始紧张起来。 第9章 红杏出墙2 老段也回来了。 亲眼了兵工厂胜利的老段从劳动村球场回到家,已是晚间10点,他在秋天里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驾驶服,不认识他的人以为老段是驾驶员。公厕四周站满了人,老段没有走进公厕就开始放水。黑黑的夜景,给了老段无限的想像。老段不想走进公厕的原因,是对泛着恶臭的尿水的反感。尿水如同决了堤坝的洪流而下,反映出了兵工厂人的素质。从公厕出来的人四下散去,老段与地主婆擦肩而过,从厕所出来与张麻子不期而遇,老段立即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张麻子听见了老段别具特色的问候,却没有理他。 “老张,走这么快干啥子?!”老段的乡音里夹着浓重的陕西味。 在秋夜灯的灯影下,人们在纵横交错的小上往家赶,脚步匆匆。 老段其实是认的,他追上张麻子说:“听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打起来了,在越南打响了第一枪!” 张麻子停下了脚步,他首先对老段作为一个员乱说话进行了批评:“老段,你注意到我楼下的那个长期病号没有?” “你怎么提到长期病号了?” “长期病号的毛衣织完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打起来了。” 夜风从三合土地坝横贯而过,老段敲门的时候,屋里有了响声。老婆张开一双干的手开了门,淡淡的哀怨,嘴唇嗫嚅几下。门将老段的影子切成两截。张麻子还沉浸在老段那一番话的回味里,走到楼梯口突然看到楼下八级张出来了。八级张没去看球赛,披着一件志愿军棉袄站在一尊石磨边。谁也没知道这件志愿意军从战场穿回的棉袄,八级张是如何披到他身上的,或者可以这样说是八级张的某个亲戚曾经入朝作战。因为这件苏式棉袄穿在任何人身上都有一种发扬我军连续作战一天内连续打几仗的作风,也的确酷似我志愿军战士堵敌人机枪眼时一瞬间扑上去的姿势。老段第一次看见八级张把这件军棉被披在肩上,就有种愤怒的情绪:八级张怎么会有我志愿军的棉袄呢?!老段原本是想问个明白的,无奈本身站不住脚,老段是在八级张和皮肤白如芹菜的老婆鱼水欢下床时看到的,而且是摸到后窗看见的。后窗是一个非常令有向往的地方,老段可以说是以发扬了当兵时的传奇功能,但老段的确看明白了,那正是一件蔟新的我志愿军军棉袄。 老段原是想一睹八级张老婆的东西的,老段早就听说八级张的老婆是堂子里头提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被人弄过无数回,现在阴差阳错嫁给了八级张,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这个女人叫雅静而不是叫什么碧或者芳。很多时候,老段甚觉不平,本人不仅武功卓著,而且身上还有弹孔,在山西战场与雪地一场生死战,是老段一辈子都在回忆的一幕。奇怪的是,正入朝作战的老段却也将端起机枪冲进美军情报所的镜头忘记了。一颗就是如此穿进老段裤裆的。战友开玩说,老段废了。事实上,老段不仅没有废,而且转业回到地方越战越勇。一辈子都在钻研异性的老段,遗憾的是这一生竟然娶了一个家乡的老婆,整天念念叨叨的,谁也不晓得她念些啥。老段的移情别恋便在情理之中了。 从厕所进去,张麻子想起了老段前面那段话,怎么觉得这话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感觉如芒刺在背,想起来了,是车间讲的话,老段在给张麻子上课呢!就在张麻子还在回想刚才陌生人那一幕时,远远的夜空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张麻子惊心动魄地发现,这个闪闪闪烁烁的小红点在三百里华蓥山经常出现。谁也弄不清楚那是敌人的侦察机,还是我空军的战斗机在夜空里巡逻。当张麻子回到苏式杏黄楼下时,他特意注意看了看地主婆的家,那楼上9号的房门是紧关着的。这时刻是晚上10点左右,张麻子看了看腕上的上海手表,想到了这会儿要上厕所。厕所正如我们前面所述是在职工医院门诊部旁边,需要张麻子一前往。张麻子在去厕所的上见到了地主婆。地主婆事实上每天在这个时候和这个地点观察好久了,是老段忽视了这个问题。地主婆每天夜晚这个时候提着尿罐去对面的苏式厕所,回来的上站在职工门诊部后面的小坡上,看天上的小红点,她相信那是她哥哥开飞机从回来了。 张麻子从苏式厕所出来,一直跟着地主婆,看看她究竟要做啥,张麻子没有惊动地主婆,站在一棵苦楝树下等待奇迹出现。 这时候,张麻子果看到了天上的一个小红点在冉冉地飞翔,他相信那是的战斗机在巡航,而不是敌人不远千里飞临祖国上空前来试探的侦察机。 地主婆在同一个地方也看到了在天上移动的飞机,她抑止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人在旷野里轻轻拍手欢呼,她强烈思念哥哥的愿望被困扰了这么多年,是哥哥不愿意回到祖国的怀抱,还是没有本事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或者干脆把打到去?地主婆万思不得其解。的飞机经常光临祖国各地,或作短暂的拍摄或向更隐秘的纵深飞去,这些飞行员的祖籍都在,他们是不是都怀着给地主老爹报仇的心情与势不两立呢?相信更多的是曾经投身战争的空中英雄,有的想报弑父之仇,有的欲报夺妻之恨,现在更多的是对说不出什么仇恨,不了了之。地主婆历经了兵工厂的若干次斗争会,她最明白这当中其实是有很多误会的。就在这天夜里,地主婆站在兵工厂职工医院门诊部旁边的小坡上,遥望飞来的飞机。 张麻子对地主婆的明恋暗恋要来得早。 张麻子刚才在劳动村球村见的那个神秘人物,给他带来的紧张和不安,由于地主婆这个妖人的现身而烟消云散。不散的是,一个成熟男人对祖国的一片赤诚和对美好的追求。地主婆的漂亮跟张麻子的老婆起来,是另一种角色,一个女人一个味儿,张麻子不知在哪本书上读到过。张麻子搬到杏黄苏式楼不久,便发现地主婆其实是很美丽的,别看她平时一副顿的样子。张麻子的一双眼看人是有道理的,就像在广袤的华蓥山看星星,一眼就知道哪是北斗,哪是七星,正如后来一首很著名的歌中唱道:“你是天上的北斗,我们像群星,紧紧地围绕在您的身旁……”张麻子深情地回忆说,那是唱的,是北斗,我们是群星。现在,张麻子没有看见北斗,而是看见了不远处的地主婆,再仰首看见了天上缓缓移动的“流星”。 劳动村球场散场后的近一个小时里,张麻子打定主意要在夜暗里得到地主婆的爱,他不能再犹豫不决,他决定主动出击。 张麻子叫了一声:“小许!” 地主婆提着尿罐走出了苏式厕所,她听到了张麻子的喊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了几步,她回过头:“谁叫我小许?!是张哥吗?我们俩谁大哟!” 张麻子说:“是我叫你小许,没错吧!” 张麻子开了历史的先河,如今上了五十岁的男男,都以小称,可见我们创建的和谐从与世界接轨之后就走在了前头。 正此时,一架美制re——104型侦察机来到了重庆某兵工厂上空。敌机绕过我海戒雷达,高速前进,飞行速度超过米格19,同时另有一架f——14型战斗机护航,f——14飞行速度可达二倍音速,配自动驾驶仪,塔康,大气数据计算机和敌我识别装置,机翼下装一门20毫米6联装机炮,机翼下挂载响尾蛇、炸药和火箭。这一次,f——14将侦察机送入便返航了。国民空军第五联队少校作战官张翔,驾rf——104型号侦察机在祖国上空作任意飞行。这个张麻子的同胞兄长,曾在华蓥山上空12次寻找弟弟,张翔就是在寻找机会中任泪花流,不料差一点被我防空击中。张翔12次驾机飞行于我们的上空,正如叫嚣“还我河山”,空流泪。张翔感觉不可理解的是,是谁的河山,是的还是国民的,其实都是中国人的。此言一出,张翔因此获国民空军“飞虎”、彤弓”,“宣武”、“云龙”四枚奖章之含金量大打折扣。张翔在祖国6000米高空铭记和鸟瞰他的故乡。当他看到兵工厂劳动村球场灯光通明时,张翔备受鼓舞,他打开红外线摄像机,不断地对着目标进行拍照,自动快门连续工作。张翔不知道已经把他弟弟站在球场边的影全都装进了镜头,将送回所谓分析。 我们等待张麻子的好消息。 张翔的弟弟在重庆一个叫杨家坪的地方悄悄地约会,这是哥哥穿的衣衫极想见到的,他知道弟弟因一场天花落下了一脸的麻子。其母曾号啕,曾暗自流泪,是把其亲从苦海里救出,跟了麻子弟弟在兵工厂,点灯不要钱,喝水不要钱,上茅房不要钱。遗憾的是,早早地回老家安享晚年去了,说不想见到两兄弟见面打起来。户口还在儿子家里,每个月25斤的口粮和一斤肉票不变。但不能说永远不变。 飞机的大功率发动机在高空的夜色里发出巨响,飞机像萤火虫一样在大地上的人们眼里,无声无息地游弋。 张麻子和地主婆慢慢地走到了一起,他们都抬起头朝天上望,直到飞机慢慢地飞远了,看不见了,渐渐地从远天消失,钻进云层里去了。 张麻子想来一个拥抱,被地主婆用手挡住了,说:“张哥,我不想毁了你的前程。” “前程?”谁说张麻子不想前程,他趁机一把捉住女人的手说:“这就是我和你的前程啊!” 第10章 红杏出墙3 地主婆说:“你别瞎说,你前途大得很呢!你是兵工厂的技术工人,我是地主成分。” 张麻子说:“那没关系,是地主成分,不是地主出身,就是地主出身,只要我们俩心相爱!” 张麻子其实是想先斩后奏,先弄了再说。 地主婆说:“下次吧,下次我们到一个好耍的地方,脱了慢慢耍,好不好?” 张麻子迫切地说:“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还在这儿等你。” 这个时间是北京晚上10点30分,一个男高音突然吼叫起来:“站住,干啥的!” 突然的一声惊吓,地主婆和张麻子二人兔子一般散了。 原来是老段在看了很久之后,再也憋不住,情急中发出的一声喊。张麻子再转过来,走到老段的平房边的三合土地坝,张麻子看见老段一个人站在棚房边,再从老段身边走过时,张麻子眼里至少有几分不满,说:“你是——” 老段站在青石板水管外的棚房边,没有言语。过了一会,老段探过头去棚房门槛边问了一句:“妈,冷不冷?” 棚房里一个太平天国的后裔发出异常苍老的嗓音:“还好。” 老段听到这个声音,联想到其祖先有人被中国最血腥的刽子手作凌迟,作披麻戴孝,作五马分,便抽烟再度遥望远方——遥远的星空上北斗星正亮。 老段眺望了许久,站着一动不动,手上的烟已有好长一截化成了黑灰。 老段在想什么呢? 回到家里,张麻子的老婆孩子都睡了。 夜风从三合土地坝横贯而过,老段敲他家的正门的时候,屋里有了响声。老婆张开干的手开了门,淡淡的哀怨,嘴唇嗫嚅几下。门将老段的影子切成两截。 张麻子还沉浸在与地主婆的回味里,走到楼梯口突然看到楼下八级张出来了。八级张披着志愿军棉衣站在一尊石磨边。 官清将从北温泉疗养回来的时候,八级张也要去疗养了,就是明天,这天夜里将与妻子作三个月不能见面的离别。张麻子是从邻居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八级张的女人唯一最让人忘不了的是这个女人的一对硕,以及她一身的白肉,太叫人馋眼欲滴了!张麻子这样想就没有暂时离开楼梯口,他晓得在夜色里是有很多事情将要发生的。两幢苏式杏黄楼和两幢平房,每天夜晚都有类似的同志不甘寂寞,或许在哪个角落这当儿就隐着一个特工似的男人,攀着窗或墙,这当中不排除有兵工厂的中层干部,不排除有老段如此的预期备员,更不排除不远千百里从海峡赶过来的特工。所谓特工,即特别工作,作为人,特工也应该是有这方面的需求的。 张麻子转到八级张的后窗又回来了,这时他才记起八级张跟婆娘是睡在外屋的,里屋是八级张出来的三个儿女。分两间屋,一间屋两个。八级张进屋后,马上钻到被窝里去了,根本没有如今天说的的意思。 张麻子叹息了一声:“,来晚了!” 四川人这个时候说的绝非骂人,而是对一种发自脚板心的感叹! 八级张的女人在一张大床上正孕育着阿尔巴尼亚的种,八级张还不晓得。八级张更不晓得的是,从堂子里头提出来的女人究其原因是何人,于是八级张还在加足马力下种,整得女人不敢尖叫,怕里屋里的孩子听见。 这样的景象,张麻子看见一条后阳沟边上悄悄地走来一个人时,张麻子本能地闪开了。 当张麻子回到家里刚打开门锁时, 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响把张麻子吓一大跳,他赶紧将一条腿迈上楼梯,楼板在一双皮鞋的踩踏声里发出钝响。这时,楼下2号官清家养的猪醒了,猪圈兀立在三合土地坝中央,猪的躁动使得猪圈里的两块钢板摩擦出水一样的起伏声。钢板是制造枪炮的优质钢,是官清和妻子从专家废弃的炼钢车间抬回的,他们的肥猪睡在优质钢板上,吃了睡,睡了吃,是我们的敌人绝对想不到的一种桃园境界。 张麻子想着明天就去华蓥山作大型试验,试射一种新武器,难以平静,天边一再升腾起的钢花覆盖了张麻子的整个人生和期望,那是火红的念头在心里燃烧,那是张麻子走在大道上,吃水不钱,开灯不要钱,完全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谁说还有多远呢!人类的最高理想是实现,难道不对吗?张麻子点燃了一支烟,他想,人人都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难道有错吗?的对视为洪水猛兽,也太过夸张了吧!很多年后,在的怀抱里茁壮成长的人,对大放厥词,其用语之仇恨之咬牙切齿,张麻子说狗的只有弑父之仇的人才会有吧。人类美好的明天在哪里呢,张麻子手里的一支烟快燃到了尽头。窗外的钢花,红焰似火,张麻子站在窗前,默默地自语说,是啊,那是的钢花,那是丰衣足食的钢花啊! 这天夜里, 一个从来的特工的来到了八级张的窗下,尽管是无巧不成书,而这本书却的翻到了八级张同志这一页。八级张在白驹过隙中的时间长河里不停地往前走,抱着他的爱妻相拥而眠。 时光漫漫地向前推进,无拘无束。 兵工厂的阿尔巴尼亚(兵工厂语)猛追姑闹剧越演越烈,也有姑娘投桃报李,自报家门,背冬瓜上梁山给大王送菜,怀了洋种舍不得离弃,置后阳沟或长江边。鉴于此,张麻子自语地说:“这是谁惹的祸?这么多阿尔巴尼亚不远跑到中国来,干啥?就是为了追我们美丽的徐姨吗?就是为了把中国兵工厂的女人的肚子搞大吗?,恩维尔霍查!” 华蓥山万山丛中的一条小溪,璨然发亮地从大山里流下来,铺淌着晶莹的水花。风在远方疾走,很远的山际里看得见农人挑柴行走的只影。兵工厂的秘密靶场沉寂在大地的呼吸之中,你能躺在绒绒的地上看到白云在天上飘,羊儿在坡上吃。张麻子来到了铁丝网外的小上,一个人伫立在细微的风中,他期望能在小的尽头看到一个姑娘。同志们对这个大侠式的男人充满了好奇,对他慢慢地远去,挥了挥手。一脸麻窝的一个男人走出了靶场,同志们看见他回过头来朝大家笑笑。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可能性,在这崇山峻岭的深山里变得渺茫而苍白,战略轰炸机正加速向越南飞去,巨大的轰鸣声在东南带丛林上空颤抖。 张麻子站在遥想姑小上。 靶场的盘山公上正接连开下来几辆炮车,与回返的车交错。 张麻子醒来已是天亮,站在靶场招待所是看不到天际的,溪边的白色小楼四周飘着清晨的薄雾。几只颜色雪白的鸭子在小溪里浮游,一个姑娘在溪边浣衣,水波里诗意般的水流撞击着石头。张麻子肩披一件军工企业发的大衣在溪边站立,他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蛋的价格,买回去给妻子和孩子们补补身子。 姑娘一直低着头,把一件衣服在水里荡来荡去。 第11章 大山深处的姑娘1 “我们这里的蛋不卖斤数的。姑娘说:“论个儿,一分钱十个!” 张麻子注意到姑娘扎的是一条辫,这就极对张麻子的胃口,张麻子看见辫姑娘,就情不自禁地想起电影里的故事,想起在大饭堂看过的电影《红霞》和《柳堡的故事》等。 这些闪烁着八一五星的电影,一开头就会引起张麻子无限的向往。 时间正好是上午9点半,张麻子是吃过早饭出来的,他们的大型试验已作完,射手、检验员和军代表都各自赶场买东西去了,张麻子一个人走出了靶场。铁丝网里突然响起猛烈的轰击声,是另一座军工企业的舰炮在作精度射击。舰炮发出震天的巨吼,稍停,又一阵隆隆的巨响。张麻子观察了一下,舰炮作连续射击时,华蓥山主峰骤然升腾起浓浓的黑烟,一群鸟直往高端的云层飞去。 姑娘正是在这个时候走上了小溪的田埂,一张脸绯红,仍低着头,提着小木桶。张麻子一瞬间看见了姑前胸,这个业已成熟的中年汉子最先留意的就是这个地方。他心里有一种快意: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姑却尤其的惹眼! 张麻子没有拦住姑娘,想主动让开一条道。恰在此时,姑娘提着小木桶上岸时,赤脚踩滑在了青苔上,一个仰翻,人就摔了下去。张麻子去拉已经来不及了。姑娘尖叫了一声,整个身子掉到了水里。后有靶场的人说,张麻子不想乱搞男女关系,这个时候都不行。姑娘落下水是必然的,张麻子扔掉大衣下水救是时代的需要,也是共和工企业发展的历史要求。姑一双由于深山空气鼓胀起来的,这时由张麻子不由自主地托着,在水中浮游,姑娘落水后全身衣衫湿透,更是贴着身上的肌肤,几乎看得见一对白白的。蜿蜒在深山里的小溪,清澈碧绿,蜿蜒了好长一段碧波之后,不知去了那里。好在小溪水照得见人的面影,张麻子在长江边长大,不知救过多少落水少年,唯没有救过大山里的小溪姑娘。张麻子的另一只手慢慢牵着姑娘上岸。姑娘浑身湿透,开始哆嗦。张麻子马上把军工厂发的大衣给她穿上,并送她回家。快看姑娘家的茅屋时,张麻子站在山上挥手跟姑娘告别,一场正的依依惜别在华蓥山深处的径上如期上演。川东极度贫困的农村,在当年的华蓥山区随处可见,赶场天让赶场的人穿一条像样的裤子去赶场,是从北伐以来在中国乱搞形成的,因此农民和闹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张麻子送给的青色大衣,这一年无疑将给姑娘一家带来温暖。姑娘进屋了,张麻子还依依不舍,对面那幢茅房渐渐升起了炊烟,是别一番风景啊!张麻子看了好一会,才慢慢往回返的靶场走。 头的一束长长的光线,这时正照在对面山上的崖壁上,巨大的板壁与大山连成一线,山上松风涛声,一群群的小兽从板壁的石崖上行走,看上去有珍稀的黄羊、鹿、林麝、云豹。一只金雕飞翔在山林上空,时而发出长长的啸声,令人震撼。地处大西南腹地的华蓥山,属中亚气候分界地带,非常适合动植物生长,张麻子站在山上看了一阵,发出由衷的感叹:祖国是一个大花园啊! 华蓥山的秋夜极冷。 白里,数台重武器在张麻子脚蹬的力量下,发出怒吼。 这天夜里,华蓥山这个叫小渡的地方来了放映队,小渡村这天晚上的过节一样,放的露天电影却是很老的《上甘岭》。靶场的人都来了,不能来的是靶场一个班的驻军战士,他们夜守卫在岗哨上。敌人还是不心甘,时时都想着张麻子的幸福生活,每天夜里这个深山闭塞的大山里总是响起飞机乌乌声,有人跑出来看,又飞走了。到了晚上靶场打高度的时间,军工企业的对空射击,几个厂的重型武器对天空就是一阵猛轰,各种大口径的、炮弹在天空划出美丽的弧线,非演壮观。而轰鸣声总是午夜来临之前出现,开始一点一点地接近华蓥山山脉,转着大圈,然后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耳畔。这个时候的靶场,靶场招待所马上关闭了灯,战士的刺刀抹上泥巴,探照灯如同刺刀射向天空。子一长,谁也没有弄清楚那轰鸣声来自何方,是我们的战斗机在巡航值夜班,还是的间谍机飞到了我们的头上。 这天晚上,张麻子和几个人到小渡村看电影《上甘岭》。张麻子是冲着《上甘岭》的歌声而来的,那就是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张麻子百看不厌,还买了歌片珍在上衣口袋里。喜爱歌唱的张麻子,可以说是中国经典歌曲的人和收集者,我们那个时候的歌写得好,唱得也非常动听,张麻子一学就会。在靶场作业完毕,张麻子洗澡、吃饭,换了一身干净的中山服上了。与张麻子一有驾驶员老李。老李在靶场有宝器之称,特别爱好读武侠小说,基本上是随身带,就像张麻子后来成为读的书的模范,那正是爱不释手。老李说为什么要释手呢?兄弟,这是中国几千年的根,懂不懂?老李经常坐在驾驶室里,斜着身子看书,号召向雷学习,雷锋读的书就是这个形象。两个爱在华蓥山的深山老林散步的人,对于异性,老李无疑是有很多经验或者称为教训的,是值得张麻子思考和借鉴的。首先,老李陷入了武侠的迷雾之中,没有余暇来干预张麻子的男女生活,对张麻子来讲,好似扫清了障碍,好似一张白纸好写最新最美的图画。第二,出门在外,有个照应,尤其是在这个远离重庆的千山万壑的小山沟里,一条小溪缓缓流向远方,却蕴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很多年来,这些故事顺着溪水流走了。现在,张麻子来到华蓥山,他的故事正在感染着驾驶员老李。 山村电影最让人感动的是,人们在出发之前的那个节气氛,这在人类历史上只有中国农村才有,特别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她们来看电影也学习电影里的姑娘。大山阻隔了中国乡村的发展,然而中国电影又让她们无尽地向往外面的世界。羞羞答答的我和你,与落落大方的张麻子在这里擦出了火花。张麻子一来并没有想找姑念头。张麻子和驾驶员老李在一堆谷边说话。一个空旷的晒坝挤满了人,姑娘们就在一旁观望,有的拿着手绢,有的一根谷。张麻子在溪边拉起的姑娘,刚好十八。人们叫她一个很乡土的名字,而不是作家用得不用了的名字,什么秀秀,珍珍。她叫碧。碧极,所谓跳荡在碧的胸前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农村妹子让张麻子无限追求的对象,很长时间叫张麻子睡在靶场那幢白色的石头房子里彻夜难眠。 现在,张麻子在这里等待的就是小家碧玉的姑娘,他坐在谷旁,天边的晚霞已经褪去。电影在夜色到来的时候准时放映,放映的正是《上甘岭》,这个叫碧的姑娘其实也是看见了张麻子的。碧十八岁的青春正激荡着异性的热情,她想飞出山窝窝的梦想,就是嫁给军工厂的张麻子。 这天夜色里,张麻子用城里人“耍恋爱耍朋友”的脸皮,走在头里,先期一步到达了小溪边,姑娘随后到来,两个人放弃了看打仗的电影,张麻子坐在地上,说:“这里也听得到唱歌。”碧羞涩地低下头,晚风在她的胸前回荡。张麻子伸过手去,姑娘说不要不要这样!张麻子其实很是懂女人心的,并不急于求成,便放了手,就像今天很多场合的爱情,强扭的瓜不甜,得不到的就放手。张麻子放手的目的是再一次进攻。世界上怕就怕认二字,最讲认,张麻子对的这一光辉论述,跟全中国一样可以说背得瓜烂熟,在很多中国人的常生活中,的这一精辟论述充分地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经常活学活用。 姑娘说:“谢谢你把从我水里拉起来。” “那是应该的。”张麻子说:“你不掉到水里,我们有可能坐在这里吗?” 姑娘说:“你相信我是故意掉下去的吗?” “相信”。 第12章 大山深处的姑娘2 张麻子看准了时机,一把将姑娘抱在怀里,正是凉的夜晚,一个姑娘倒在男人怀里,或者说一个男人轻轻将姑娘揽在怀里,效果都是不一样的。张麻子用一种成熟男性的爱在温暖一个山里姑娘。姑一对丰轻轻在张麻子的手上动,而且十分新奇。姑父亲认识张麻子,他是一心想把姑娘嫁到军工企业去的,从此改变城乡差别。姑父亲当了一辈子农民,在华蓥山面朝黄土背朝天,他看准了张麻子喜欢女色的特点,于是嘱女儿在河边等一个男人的出现,接下来再导演出姑娘掉下小溪。老农远远地观察着事情的发展,如果靶场的那个张麻子不下去救人,那就只好他本人出马。故事完全按照这个深山老贫农的思在进行。 夜晚放的电影《上甘岭》的歌声,果然传到了月色下的小溪边,张麻子听得如痴如醉,跟着唱起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 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那是亲爱的祖国,是我那热爱的故乡…… 张麻子在歌声里慢慢解掉了姑裤子,张麻子伸手时竟意外地问了一句:“你没有穿?” 姑娘碧说:“太穷啊!哥,你这样不更方便吗?” 张麻子愣住了,没有再摸下去,再慢慢套上了姑裤子,他一下子想到了这是强大的祖国,为什么华蓥山的山区还这么贫困,他怀里的姑娘似乎并没有那么美好啊!姑娘连一条像样的都没有,这是风吹稻花香两岸的家乡吗!张麻子不是在怀疑祖国的强大,更不怀疑我们一定能够拿下并,他想不明白的是,新中国成立十几年了,华蓥山这个老根据地为什么还是一张白纸,还处于一穷二白的面貌,这里的姑娘一个个羞花闭月,一个个却都想往重庆跑。重庆曾经不是的老巢吗?重庆不是有很多的宪特潜伏下来的残渣余孽吗?这些姑娘就不怕上当受骗吗?大山里美丽良姑娘如此是为了那般般呢?! 中年男子渐渐地松了手,姑一对丰已被揉得烫,姑娘张开了往张麻子的嘴上送。张麻子明白,这是女人的信号。张麻子的手,又开始往动作——那是一片青地,是不是一片未能或未被开垦,张麻子心里没有底。不是说,要想知道犁子的滋味,你就得亲口尝一尝。张麻子很早就说过,的人生就是思想家的人生,远瞩,放眼未来,而老蒋就不具备如此的情,失败是必然的,最不明白的是那些在抗战中屡立战功的将士,却没有回到祖国的怀抱,相反却离乡背井去了,三个字:划不来。 这时,张麻子不知将手运动到了哪里,突然停住了。张麻子强嘴上说:“妹儿今天晚上就算了嘛。”张麻子知道把碧这个所谓的黄花女的肚子搞大,或是即将搞大是什么结局。没有孩子说有了的大有人在,有了,那好,那是一定要嫁给你的!极度贫困的农民每每有办法来改变人生,别无选择。那时候农民进城属非法或投机倒靶。碧的父亲左思右想,还是此为上策。张麻子没有上当。我强大的军工企业是绝不允许张麻子如此胡作非为的,毛的在北京看着张麻子呢! 张麻子的家里尚有更为漂亮的女人,尽管张麻子女人时不时地跟张麻子捉一下迷,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张麻子去兵工厂毛铁组找人,女工们都说,没看到!奇怪的是,张麻子女人下班时又回来了。总是说,又是加班!更奇怪的是,张麻子女人的一双手,每天都在摸火钳,却极细腻极白皙,叫张麻子爱恨不得! 姑娘在逃到后想回来之际,义无反顾地投进了张麻子的怀抱,是我们在的敌人无法想像的。姑娘不单是要把青春献给祖国,而是具体地要把整个人献给祖工厂的张麻子,以来回报她对大好河山的热爱。对此,咬牙切齿的在的,派出的从天上降落的华蓥山的特工更是喜极而泣,特工也是男人,他出门在外,来到祖国各地看看,不想姑娘想啥! 张麻子住手了。 出门在外的特工也是人,他的更非铁打,出门一就想到异性无可厚非,也是人之常情。就是这天入夜时分,张麻子与农村姑娘碧相拥一起的时候,另一个中国人从出发也来华蓥山寻找碧这样一对丰的山村姑娘。特工都带有大量的币现金,让后来国家输血的山区昼思夜想。老子不弄你,弄谁?!早知今,何必当初呢!华蓥山是全中国380个极度贫困县中的前十位,一个特工将要光临华蓥山,就是来改变这样的贫困局面的。我们对他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而拿枪在手又需要他配合一下,给我们以时间来解放全人类。事实上,全世界三分之二受压迫受剥削的人,这个时候在我们吃红薯的季节,人家早已吃上了油面包,开上了奔驰、宝马。张麻子试验的重武器就是准备给宝马、奔驰上课的,遗憾的是张麻子的后来者没有按此道走下去,更没有去解放别人,而本人也开上了宝马,吃上了油面包。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数千年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山区农民来讲是对什么弹琴都行。一个特工不远千里送菜来了。这天夜晚的华蓥山,是不平常的,深秋的月夜里一轮金黄的月亮,为大山铺上了一层金的光亮,金灿灿一片极其美好的大地。 深夜午时,一架ar——117型高空侦察机窜入,经福建、江西、湖北省利川县,直飞纵深三里的华蓥山,空投特工于凌晨3点25分在离小渡村15华里的一个林地降落。此人从天而降之后,心里就七上八下。 华蓥山三百年前就有土匪一说,现在有空投特工,绿海深叠的大山里,特工正干着一件传奇的特别工作,围绕华蓥山靶场转。见刺刀抹着泥巴,探照灯射向天空,靶场方圆x公里的铁丝网通上了高压电,听说的巡逻夜里颇为活跃,许财富要进的军工靶场无异于飞蛾扑火。但又不愿无功而返,所谓那边显然不好交差,自己信仰的什么在哪里,谁都说不明白。是不能当饭吃的。许财富将一个特工空投到华蓥山老林之后,就驾机直奔云霄。空投到华蓥山的这个人现在将自己的祖宗卖了,原本是有姓的,鸣狗盗一番但记住了代号。吃这碗饭的一个前军特工陈桐告诉他,你进入后,我们会秘密联络你,你的代号是76号,上海的75号多了一号,表明我们对你的多么重视和期望,国期望你,光复期望你,祝你成功! 当陈桐在等待许财富的好消息时,他暗中嘱托许财富如有可能请转答我对一个叫雅静的问候。 许财富不置可否,暗忖道:我是你什么人,我给你转答回侯?我在天上飞着,防的飞弹还来不及呢! 许财富果然没如约,回到桃园机场时,陈桐远远地站在机场外接他。 那个在怀抱里温暖如初的女人雅静时候正在与八级张的一张大床上酣睡,因为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第13章 飞翔在怀抱里1 张麻子离开华蓥山靶场是这一年初冬,那个叫碧的姑娘终于没有实现军工厂的家属梦,嫁走了。张麻子得知这个消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暗自对驾驶员老李说,要不然,我也会跟刘光德一样被被遣送回老家的。车间曾找张麻子谈过话,要他注意影响,不要因为对张麻子女人有怀疑就在外乱搞男女关系,划不来!车间说,你说张麻子女人是你老婆,为啥不听你使唤?你作为一家之主,老婆上什么班,你都不知道,要去干涉,像话吗?我们是军工企业,是的后盾,盾都没有了,能放心地打胜仗吗? 中国的国防力量在大踏步的前进,而我们的敌人也在摸索,张麻子没有料到时间到了某年1月16,的战略轰炸机——52还是从巴克斯空军军基地加速向海飞去,。下午4点50分,第一批f——15鹰式战斗机飞向定目标。5点30分,在波斯的宙斯盾级巡洋舰向发第一枚战斧式巡航。次凌晨3点,12架阿帕奇攻击直升机在距目标15公里时,飞行员通过红外传感器,看到了一座发电厂。美军发射一枚“地狱火”空对地,闪着蓝光像一块岩石坠下去……张麻子那时就对我们的车间说:“敌人我们搞得快哟!我们在华蓥山试验的还是人家二战子的玩意儿呀!”车间拍案而起:“张xx,你反了你,你敢说我们的东西不如敌人的好?!你乱搞男女关系,组织上就对是你网开好几面了,不然早把你这样的人送红池坝了,再就是踢出军工厂!” 张麻子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那当儿谁都蒙在鼓里,我们的敌人也发展新式武器,张麻子所在的军工企业和全国的兵器工业都在大踏步往前走,就连一个小小的台也在千方百计把自动步枪改了又改,力求把散布精度提高到0000。虽说如此,那其实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我们一定要捍卫祖国领土完整的信心和决心,也同样在深山老林的试验靶场,力求精益求精,争取一枪毙敌,不留后患。张麻子说解放战争时期,能发扬我军连续作战,几天内接连打几仗的作风,却后悔没有把放到国内消灭干净。这一年的深秋,红叶铺满了大山,一条小溪哗哗地流响,山川锦绣,月依然如古镜新磨,将华蓥山这座千古名山照耀如同白昼。张麻子就是唱着我们的队伍向太阳,乘坐一辆苏式30型牵引车暂时离开华蓥山的。 靶场空寂无声,盘山公上往一辆接一辆的牵引车,由于岁末年初的到来,一点没有减少,就像一首歌里唱的,“河边的红梅花儿已经凋谢,少女的心思一点没减少”。张麻子他们厂的舰用机枪和另几种重型装备,还有另一座军工厂的舰炮、航炮一点没减少,反而由于越战揭开了序幕,愈发加紧了弹药的重量。“还我河山”的哭声和呼喊正如四川老百姓说的“等球于零”,我们的张麻子感到任重道远,战斗正未有穷期。车驶上九道拐,看得见一条狗在山下的小溪边散步,农人在田里荷锄,一只隼在蓝天的上空盘桓,冉冉地划着它的铁翅,金属般的哨声。载着两台重武器的牵引车,迎着山口的风转入一条省级公,这条是通往下川东的必经之。兵工厂的出差人员每次出差都是满载而归,什么都买。车厢上装的重武器的军用帆帆布下,一上都屎。车停在一个小学校的边,是驾驶员老李要下车解手。张麻子看见了那个曾经在他的怀抱里的姑娘,冷风吹得她的一张脸红扑扑的。 “去哪里?” “去重庆。” “干啥?” 姑娘说:“放寒假了,去给学生买教具。” 张麻子这才看见还有一个女教师,她们都想搭车去重庆。重庆是现在说的周边的同志极向往的地方,张麻子说:“好的,你们俩坐驾驶室,我到车厢上去。” 姑娘穿一件小红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嫁人。 张麻子冒昧地说:“一上抖得很喽!” 旁边那个老师笑道:“没事,你们大胆开吧!” 驾驶员老李见是靶场小渡村的人,都是认识的,一挥手:“坐好啊!” 一辆苏式30型牵引车,发动起来后,一狂奔。老李在车上把着方向盘,不停地跟两位女教师说笑,嘴上叼着一支纸烟一直没有摘下来。一上,视线很好,老李兴致极高,从来没有两个以上的漂亮女教师与他同行,高兴极了,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姑娘们,杀到重庆吃晚饭!” 只苦了张麻子,在车厢上到处是因为老李开快车开疯车,在车厢里乱跳乱叫,就连一台双联机枪的底座下都溅满了屎。好几次,车子甩过一个大弯,张麻子来不及拉车厢护栏,一脚踩在屎上,还扔了他一脸都是。张麻子俯子,叫驾驶员老李开慢点,注意安全! 老李更是洋洋得意,对两个姑娘说:“咱们别理他,他想下来,做梦吧!” 出门在外,驾驶员老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和美感。 一风尘,一颠簸,天渐渐黑了,街灯亮了。不知过了多久,张麻子裹着大衣睡在车厢里,还在做梦,驾驶员老李敲着车厢叫道:“天亮了!” 张麻子如梦初醒,问到那两个女教师。老李说:“早走了! ” “你怎不叫我!”张麻子跳下车。 “怕打扰了你的好梦啊!”驾驶员老李说:“我把她们两个送到公交车站才回来的。” 回到重庆,老李将牵引车开到兵工厂警卫连驻地,张麻子在厂大门下了车。 天没有亮。天空里的黑夜正在远方无际地延伸,张麻子向驾驶员老李告别,说:“明天一早你到车间来把车开回去!” 夜晚,总装车间已空无一人,值班室的人说:“明天早上上班来吧!这几天忙得很!老李说,那是自然。小张,你先回去嘛!” 老李那是自然这话是四川评书的学来的,成了驾驶员老李的口头禅。此表明和谐是幸福之本。驾驶员老李后来告老还乡,不在话下。一盏灯照着老李的肥胖的一张脸,他端着一个茶缸走的摇晃,在兵工史上留下了宝贵的一笔。 午夜12点,一幢苏式楼响起了敲门声。 张麻子披一件青色工作大衣,大衣背后印着一个兵工厂的数字符号:xxx。暗红色的兵工厂符号在夜深人静的小上,显得那样深遽而故事重重。沿途的灯极是橘黄,放着长长的光亮。兵工厂下夜班的人走在村子里弯弯曲曲的上,只影摇曳令人想起旧重庆那些青石板上的谍影。不是的,这是新中工战士为祖国磨刀上的壮丽人生,一段与共和国并肩前行的脚声。 门开了,张麻子女人一头蓬松的烫发在张麻子的视觉里一瞬间引起了。 孩子们都已睡去,窗外的钢花依然闪烁,张麻子女人穿着睡衣,一双脚儿走在苏式楼板上。刚转身,张麻子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抱住。 张麻子说:“小别胜新婚。” 张麻子女人转首过来:“你一走就是半个月,啥子新婚!” 还是紧紧地拥在了一起。张麻子女人说:“去把澡洗了。” 张麻子洗完澡出来,发现张麻子女人递给他一张纸:“你看看,要不要得?” 张麻子一看,原来是张麻子女人的。看完,张麻子发表了意见:“太简单了吧?” 张麻子女人的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最后落笔是:“请在最困难的时候考验我吧!” “不行的话,你帮我写写。”女人说。 张麻子一下就明白了,原来今天晚上这么甜蜜哈!洗过澡从灶房出来,张麻子感觉哪个地方不对又劲,拿起老婆的入申话书,重新看了一遍,末了,抬起脸来问老婆:“这是你写的?”老婆似懂非懂地问:“不对吗?”张麻子然后把这张纸放下,点燃了一支烟,缓缓地吐出烟来,说:“你这样子写肯定是错误的,你想想,我们什么时候困难过吗?我们组织难道没有考验过你吗?这些都是问题啊,同志!”张麻子坐在床边问:“我们在困难的时候,总有一种力量叫啥,知道吗?,不晓得不要乱说!” 张麻子也在争取入,其实他就是这样写的。张麻子女人是偷看了他的才动笔的。漂女人一时竟语塞,是啊,我们困难过吗?简直是笑话吧,我们把赶到台去后,还正愁找不着对手哩! 张麻子最后把老婆的这张揉成一团,扔到灶房里的簸箕里去了。老婆不理解了,说:“你这是大男子,一点不尊重妇女!”张麻子说:“我这是为负责,你知道吗?过不了我这一关,你把这样简单的东西拿上去,我们组织会认为你是……” “是啥?”老婆急切地问道。 第14章 飞翔在怀抱里2 “是啥?这东西就很难说了,我们可以说你是投机分子,可以认为你是我们的绊脚石!更严重一点是想混入我们的异已分子!” 老婆终于发火了:“我们,我们,你以为你是谁?张国祥,你有亲戚在以为我们不晓得?!这一点你就对不起我们?!” 张麻子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我哥哥不在,而是在空军当飞行员,这一点我在档案上写清楚了的!” “不对,你隐瞒了历史,明明是你的哥哥在!” 老婆刚好站起来就被一耳光扇了下去,算是给了漂亮女人一个教训吧。 “老子给你说过好多回了,不要乱说,说出去,我的人头落地,你是不是想搬尿罐嫁给别的男人!” 漂亮老婆猛地冲过去,抱住男人的头,哇地大哭。张麻子是最见不得女人哭喊的,一下心软了,便伸过手过来将女人的腰搂着,一下猛然都感觉到了一种冲动。张麻子是洗过了澡的,浑身都舒畅到了极点,很快摸索到了女人所谓不方便的地方,那是张麻子曾经千万次轻轻过的啊!女人也似乎跟着就贴了过来,用脸来亲吻男人的麻子。现在她捺不住这静夜里的温柔,浑身慢慢地发烧发烫。 张麻子一声不响地将女人拦腰抱起,往一张大床边走。两个孩子都进入了梦乡。华华不时在梦里喊小朋友,等到! 女人后,慢慢地解衣。张麻子已等得不耐烦了。 许财富将飞机拉到一万公尺高度,打开红外线夜视,将兵工厂和杨家坪的夜色尽收眼底,他感觉到就如同飞在陈桐说的那个叫雅静女人的头顶上,像一只蝴蝶。许财富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是的炮火递不了这么远,还是放了他一马,让他没有白跑一回?许财富最后还是担心在空中被炸得粉身碎骨,算了!许财富将机头一掉,加速往桃园机场回返。 作为一次不太成功的旅游,许财富完成了他走向人生三十年的第一次洗礼;许财富欲投奔红军的意志越来越坚定,他决心要回到好人的阵营。 飞机在桃园机场着陆后,许财富看见了特务还像特务的四川老乡。上尉在冬天里裹着一件皮衣,两手插在衣袋里。许财富告诉上尉,说:“我看见你的情人了。” 上尉说:“的吗,在哪里?你是怎样看见的?” 一连三个问题足以见出这个军特工的厉害。 许财富说:“等一会我把录像带放给你看,好像是睡在别人怀里呢!” “那是肯定的。” 放录像带时,上尉亮出军情局六处正处级国民陆军上尉情报官证件,一间隐秘的小屋里的人自觉地退去。 录像带里什么也没有,上尉看到的是杨家坪上空十里钢城的十里红霞,问:“我们是叫你把的钢花也拍下来吗?” 许财富回答:“没有的钢花和红霞,你能看到雅静睡在别人的床上吗?” 虽然这话一时难以理解,但仔细琢磨,上尉一下紧紧握住飞行官的手,说:“兄弟,谢谢你的钢花,我看到我的女人睡在别人的床上……” “那又怎么样?” 上尉顿了好一会,缓缓道出四个字:“心如刀搅。” 许财富决心驾机的信心于是更加坚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想想,陈哥,管这叫啥?” 上尉不假思索道:“两地分居。” 许财富一下笑了,握住上尉的手,说:“看来咱们英雄所见略同,你我的东西还要多呢!” “谁说不是。”上尉更加紧了握手的力度:“看来我们都被感化了。这样说来,老蒋要打回是没有希望了。” 许财富不知是计,问:“此话怎讲?” 上尉临走时说了一句,他回过头来说:“高山仰止,纸寿千年啊!” 官清还没有回来,他的家人准备给他去一封信。鸟的母亲对儿子鸟说:“作业做完了没有?”读三年级的儿子鸟说:“做完了。”鸟的母亲说:“那你给爸爸写封信嘛!” 还是在那张红漆斑驳的方桌边,小小的少年鸟开始了第一次拿起笔来给远方的父亲写信。鸟的母亲在旁边口授,鸟的母亲这样说道:“先问候吧,最近身体好吗?生活愉快吗?我们在家里很好,请您不要担心!”儿子鸟于是在信里写道: 爸爸:您好! 最后身体好吗?生活愉快吗?我们全家都好,请爸爸放心,一定要和工友们搞好关系,你回来的时候,我们来接您! 此致 敬礼 信写得很简短,没有超过100个字。鸟的母亲找来信封,说明天拿到杨家坪邮局去寄。 熊猫牌收音机里传出“社员都是向阳花”的歌声。鸟的母亲和儿子鸟都在听,说好听。 一间25平方米的大屋里温暖可人,墙上,穿一件白衬衫,手拿帽站在田头,永远向这一家人微笑。洗脸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湖广进川的时候,一家人都在洗脸架边洗脸,然后将水倒在一个木盆里慢慢地洗脚。天已经黑透了,不过时间并不晚,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都开着,只有长期病号家里没有。长期病号是决心要重返工作岗位的,买收音机成了长期病号一家人的夙愿。灯光不是很亮,家家户户都是一样的25瓦,悬挂在屋的中央,一间硕大的屋就显得极有感染力度,令人好久都不能忘记。鸟的母亲挨个叫来子女洗脸洗脚,大家坐在一张小床边的小板凳上,一双脚泡在温水里,水浸过了脚背,慢慢地就有了热的感觉。鸟的母亲也在洗脚。鸟的母亲洗脚的时候,用手便在脚下背上缓缓地搓,还不住地加热水。 这样的洗脚不觉洗了一个小时,每到这个时候,楼板上就传来了同样是洗脚的声音。 先是不不不的一阵轻搓,接下来还是一阵不不不的一阵轻搓,是楼上女教师和她唯一的一个女儿廖小妹在洗脚。只有三四岁的廖小妹,每天晚上与女教师的妈妈在楼上洗脸洗脚,俩娘母洗脚的声音传导到了楼下正对着的2号。这时,鸟的母亲抬起对儿子鸟说:“你听,这个脚洗得好响哈!” 儿子鸟笑笑。 儿子鸟身后有一只挂钟,这当儿正走在晚间九点上。门口有一个人进来了。 张麻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官清家门边:“官师傅回来了吗?” 鸟的母亲说:“还没有,正给写信喽!进来坐!” 张麻子是来找官师傅摆龙门阵的,见官清没在,便说:“算了,等官师傅回来再耍吧!” 墙上的挂钟是官清的最爱,经常一个站在墙下欣赏,谁也不知这个一字不识的老工人看着在想啥,是数着发粮票的子,还是默着领工资的每个月的25号,或者是盼着第三次世界大战早一点打起来中国实现一。其实都不是,官清是想着每天上班要干多少活,一个工件加工的时间是多少;如今不像旧兵工厂了,以前是半个月发一次工资,按活多少。现在是按一个小时计算一件工时。这只颜色棕红的挂钟每天一个钟点时,就会发出清脆的当当声响,每到夜深人静便格外清晰动人。官清为这只钟加注清油,还轻轻地要将钟的时针和分针发及表面轻轻地擦拭很久。 第15章 家是温暖的岸1 墙上的挂钟每天都在计算着这一家人往前行走的脚步,岁月里总有一种感人的情愫,让人不能释怀。官清去北温泉疗养后,鸟的母亲接替了官清的工作,每天都站在钟下凝眸许久。 远方一片流云,铅灰一样厚重无边。在祖国腹地的重庆,的敌台广播无处不在,如同一只黑色的蝴蝶在祖国的山山水水飞翔。这一次,张麻子在经过另一家门口时,无意中听到了如下说话语调:“暗弑干部的方法有如下几种:这里首先介绍从背后刺弑法,然后割断他的喉咙……” 张麻子听到这里,感到无寒心,格老子同样是中国人,何必要用下这样的手!不是,中国人还在穿长布衫,还在穿麻耳鞋,还在吃根,吃树皮;国民弑人还在用刀砍,从背后顶住人的后脑一枪毙命,重庆渣滓洞、白公馆国民撤退时的大屠弑可以说是空前绝后,凡是想得出的弑人酷刑,国民的军中都干得出来。一个西方学者曾说过:“你给中国人看过前面的三分之一,中国人就能够做到后面的三分之二。”在弑人这方面, 中国人从来不缺乏智慧。“中国有一群人,本身是最底层的阶级,利益每天都在被损害,却具有治阶级的意识,在动物界找这么的东西几乎都不可能”,张麻子曾经读到过这段话,记得好像是作家林语堂先生之语。是穷人的队伍,张麻子坚定地认为,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正在走前人没有走过道,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道是曲折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张麻子看见听敌台的这家人马上把收音机换了台。走到杏黄苏式楼的另一家窗下,这一家人的收音机也在收听对广播,他想,的国民是无孔不入哈!奇怪的是,为啥我们不站出来制止呢?这些收听敌台的人,是我们的同志吗?如果不是,那是哪头的人呢? 10 分钟后,从苏式厕所出来,张麻子看见了老段。老段走在张麻子后面,他的别具一格的四川广元乡音始终夹着陕西味。老段的驾驶服在风中飘动。寒夜来临,问话声送进了张麻子的耳朵。 “老张,走这么快干啥子!”老段是不开玩笑的,他板着脸时,血在升温。“我们的新式武器还在搞没有?”老段是认的,浑重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焦急。 老段走着走着决定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否则今夜回家睡不着。 张麻子说话了,他首先叉开五指把平时梳得溜光的大背头抹了一下,再对老段不切实际的乱说,作了纠正。 “我们的新式武器还在搞没有?”张麻子说:“看老段你这个员说的,我们不搞,你能在这儿跟我说话吗?美和不就早打过来了!你是!” “那么第三次世界大战呢?”老段追问道。 张麻子走到这条的目的,不是像上次站在自来水管跟人讨论什么红池坝的事了,更不是走在上厕所的上跟老段研究战争什么时候爆发,他是来看地主婆来没有。 老段一直不愿离开,张麻子说:“老段,亲睡着了吗?” 回答是肯定的。 老段的亲已达90高龄,常年睡在他家砖墙边的一个棚房里,说话很难听懂。 张麻子意思是,老段你回去看看你的亲,睡在棚房里会着凉的:“你跟着啥!” 而老段不走的意愿更加坚定,他说:“打起来就好了。听说已经在本了血浆,准备用来,那些为卖命的人,一个个都天爆鼓的,吼着要打回来!他祖!” 这话带有浓重的复仇色彩,颇有陕西秦腔的吼叫韵味。张麻子不知在哪里听说,陕西某地是自古是出懒汉和骗子的地方。对老段的这番话,张麻子表示理解。老段是看到过这些为打仗的军人的,穿的军装跟的完全不一样,说话的语调更不一样,都狂叫着要弑猪拔毛,其实正打起仗来,跟一样夹起尾巴逃跑。老段看惯了祖国的大漠孤烟,再回过头去看的海天一色,心情就激动起来,我他娘!到本去血浆干啥,想变种吗?张麻子意识到了老段作为坚定的者的信念,是谁也不能动摇的。老段没有多少文化,写不起字,但能听懂来自短波敌台的声音,那是所谓的自由中国之声的广播。 “你是在哪条阴沟里听到的这些消息的?”张麻子问。 老段说:“嘿,你还蒙在铺盖窝里,都在传呢!” 张麻子又问:“我怎么不晓得呢?” “那是你经常出差吧!”老段在夜色里笑得灿烂无。 张麻子第一次在黑影中发现一个员的微笑,特别是眼下见到的老段,正说着四川广元乡音时尚夹着的陕西土话。张麻子握了一下老段的手,说:“是的,打起来就好了,我们会一举拿下!” 老段很少跟人握手,一般人也不会跟老段握手。老段说:“那就是,我们要拿下的动静一定大得很!” 这时候的老段已沉浸到我军万舰齐发,万炮齐轰的场景中不能自拔,久久沉吟之后,说:“打起来就好了,打起来就好了!”张麻子立即反驳道:“打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就可以不爬电杆了吗?死的都是中国人,这当中也许有你的亲戚也说不一定呢!”老段说:“不是说,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只要死得处其所,只要为的利益而死,那是值得的!” 张麻子不再争论,他知道要说服老段这样的同志,不是他能够做到的。张麻子对老段说:“我尿涨了,先走一步!”说罢,消失在黑的夜色里,急匆匆往苏式厕所赶。星月无光,只有灯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只影,像鬼魅一样往前行走。职工门诊部不远的小山坡上影影憧憧地摇晃着树的叶子,看上去挺憎人的。这个地方还有一个阴森森的防空洞。洞的两端是山崖,一道大铁门将防空洞与世隔绝,洞里常常渗出阴冷的风,手电光一洞口一晃,就听得到洞里的滴水声。不过,再往上走,便是有情人约会的最佳去处,一条小蜿蜒而上,常有灌木在两边做伴,夜清新可人,夜露晶莹闪烁;到处是灯火,到处是兵工厂上上下下的房屋;情人相会在这里站一站也极是可人的。 地主婆没来。 张麻子等老段回家后,在一棵苦楝树旁边站了一刻钟,腕上的上海表一直在往前走。 张麻子想着明天又将去华蓥山,还是我们的仿苏的四联装高射机枪了,心头有些不悦。他想,有朝一,我们能在华蓥山试射一种威力无限的武器,一炮即可将拿下该多好,省得我们跑来跑去。这种武器是什么呢?张麻子一下子想到了,他想到了的老家在浙江省,他想到了他的一个堂嫂子正是杭州人,杭州不就是浙江省吗?堂嫂子大学毕业分到了重庆,不就跟我们是一家了吗?用不合适吧?张麻子自己在设问中结束了一阵瞎想。 他不知道我们那时候的中国正在新疆试验这种东西,他头顶上经常看到的小红点就是为而来的。至于我们把弄出来,是防守还是进攻,这要看对像是谁。中国不像俄罗斯,俄罗斯敢于说首先使用,那是沙皇的余威。而中国人如同苏式楼下1号的长期病号,大气不敢出,受人欺负惯了,首先声明不首先使用。张麻子是执著的爱国者。地主婆没有如约赴会,张麻子感到很失望,他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风抹不去。张麻子在没有等到地主婆出现的时候,说出了一句:“中国敢不敢首先使用?还很难说,也许还要看别人的脸色?难道我们的造出来是好看的吗?” 张麻子走上了小坡,小坡上果然一片风景,站在此处远望兵工厂厂房,完全可以听到兵工厂重型夹板锤升起又落下的巨响,看得见兵工厂成片成片的厂房里灯火辉煌,车间工人上夜班的人正加紧制造轻重武器送前方。张麻子一时间忘记了地主婆将要到来,她到苏式厕所倒尿罐,从小坡下走过是必经之。张麻子身后是山坡顶上的两幢红砖苏式楼,灯光同样橘黄可爱,铺设着一片野地的绿。一段长长的石级由下而上,途经另一幢红砖苏式楼时,只看见一棵遮没了半边天际的红桉树落下的影,像船一样摇晃。 “是兵工厂的桃园啊!” 张麻子为看到的夜色中的兵工厂家属区,发出感慨。张麻子听到过一首歌,其中唱到:“夜色中的工厂已发出火光,啊!年轻的战士,你无限荣耀地向前进吧!……”张麻子从来就对来自的所谓战地之歌不太感冒,太死板,不太人性化,唱完听完只说了一句:废话连篇。 这时的张麻子转首看到了炭花园一片火光,那是漂亮老婆在率领一班女工在锻打毛铁。啊!——老婆,我为你骄傲!为你自豪!张麻子不是有情结的人,当年很多的影片和书籍对张麻子来说是对牛弹琴,很多人崇拜英雄,面包,张麻子对此不以为然。原因不明,驾驶员老李说,张麻子这的可是中国古时的书剑英雄,最爱听的是说时迟那时快哟!英雄所见略同—— 张麻子跳下小山坡往苏式厕所疾走。 第16章 家是温暖的岸2 地主婆还是没来。 杨家坪的存在一开始就与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有关。 张麻子再一次去华蓥山后,他的漂亮女人出门了。她的行踪不定的身影,为兵工厂用翻斗车倒出来的报废的各种轻重武器零部件,回炉到三个炉火熊熊的高温炉里创造了条件。接下来放到夹板锤下翻打成饼,最后再送往炉火更加不可抵挡的钢厂,炼成钢铁正大光明奉献一张张美丽的笑脸。十里钢城夜夜照亮天空的红霞,一定会照亮全世界,这是张麻子毫不怀疑的。张麻子有理由怀疑张麻子女人的行踪,但他丝毫不怀疑他试射的重武器有张麻子女人的一份功劳,在敌人磨刀我们也在磨刀的非常时期,战士的军功章里有一半是张麻子女人的影子。 现在,福建前线正是我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时候,双方磨刀霍霍试图一试身手。 杨家坪的枪炮和坦克,成了人们神秘的话题却又向往之。张麻子女人美目传情在舞场送走了一个阿尔巴尼亚人之后,再没有去过舞场。当这些青面愣光的山鹰飞到中国来学习枪炮技术的同时,他们的国家跟咱们建国初期一样,一穷二白。然而,兵工厂的一些姑娘包括已经嫁入干部家庭的妇女,看外国人就像看电影,看动物,只有张麻子的张麻子女人看懂了,那是假的!不可能跟你一辈子!张麻子女人告诫那些一度或数度有阿尔巴尼结的女性,都是豆蔻年华的中国姑娘青年女工啊!当然也有已经嫁入豪门的妇女,自然不在此列。 冷战时期,重庆是所谓国家一等保密城市,张麻子女人与张麻子的初恋就是我志愿军在上甘岭大获全胜之后进行的。杨家坪建设电影院坐落在杨家坪最高处,本身也不是什么哥特式建筑,它像一座标志性的里程碑让人们仰视。电影院的设施是一流的。中国电影跟同时代的电影人和观众,有着不一样的鱼水情,就像我们的子弟兵和张麻子还有他漂亮的女人。没有鱼,就没水。没有水,就没有鱼。中国一代电影明星成为中国人朝思思暮想的偶像,如此,中国的进程就大大地提前了,来得快。因为一心想的是打仗但能力又不够,老蒋常常“夜不能寐,裹甲微行,携刀巡视”,视同是中国人的为猛兽。事实上,老蒋一开始就把中国引入了歧途,这些行为都是错误的,是有勃于所谓四义的,而不是什么三义。中国人连饭都吃不起,谈何?中国电影响正是在这个历史阶段产生了很多故事和电影明星,把整个中国的文明程度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张麻子女人在嫁给张麻子之前,是姑娘和她的一个妹来看电影,在电影院买着急票,就是重庆人说的电影快到开映前的票。电影是《女篮五号》。张麻子先来,也是下了班来买着急票。张麻子把着急票分给姑娘,说票只有两张,你们先进去吧! 姑娘就是现在的张麻子女人,这是一张很外国人的脸,脑后扎一条粗大的发辫,却又很中国化,故而与好几部电影中的女主角酷似,或者说就是,一下子便有了暗恋之心。漂亮姑丹凤眼在看到张麻子时,张麻子自惭形秽,想钻到地缝里去。姑娘说,那就谢谢这位同志喽!张麻子早知道谈恋爱,也就是四川人说的耍朋友得需三个字:“脸皮厚。”所以说,爱情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张麻子说:“那就对不起,脸皮厚才吃得够!” 张麻子在于是亮出本本,兵工厂的通行证,正是这个本本成就了张麻子的姑娘梦。 结婚后不久,二人的婚姻爆出惊天动地的传闻:原来,这一切都是漂亮姑娘精心设计好的,就等张麻子如此的男人往兜里钻。 旁人不理解了,说兵工厂那么多好青年,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嫁给一个麻子呢?妹可,哥不可啊!这个哥是谁,有人说是老段,有人说是长期病号,更人甚者说八级张! 张麻子女人先是在家里闲着,兵工厂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中央某机部的命令:希望xxx厂夜赶制xx产品,夜赶制xx产品……余下暂略。军令如山,兵工厂由国民枪炮厂改制过来后,很快发展开几万人,军工厂有了汽车和长江上的轮船,有了职工医院和疗养院,有了发电厂和战备发电厂,有了三个小学两个中学,跟一样军工厂是一个完整的,甚至电影院,溜冰场、灯光球场、武装部、俱乐部这些跟兵工厂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应俱全,也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泡茶看报的好手,更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搞斗争的无事生非者。就是这当儿,兵工厂想到了毛铁加工工业,张麻子女人在张麻子的鼓励下报名了。 基本上是从农村转换过来的兵工厂众家属,再基本上无几人识字,能写者更是寥寥,张麻子女人本人土生土长的重庆杨家坪街上人,一心要圆兵工厂的家属梦。毋庸置疑,杨家坪是必争之地,杨家坪没有吊脚楼,没有房子,这里一马平川;从那些低矮屋檐走出的漂亮女人皆是。张麻子女人在重庆35中学初中毕业,算是正宗的重庆妹子,学生成分,当上班组长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地位发生了变化,发型也发生了变化,楼上楼下,有人说她是妖精,有人说她是特务,有人说她更像八军在延安的女发报员。重庆35中学后来成为兵工厂的子弟校,是35中成就了百分之七十的兵工厂子弟,也造就了35中的名声,张麻子女人受邀在校庆上演讲,正是她的一张酷似某某电影明星的脸。而对面平房的老段狗眼看人低,斜斜地不转眼地说:“什么东西!” 这话没有叫张麻子听见和他的女人听见。老段想,听见又怎么样,老段不知在哪里得到了张麻子女人在争取拢组织的消息。有一天,站在自来水管边对从红池坝回来的老汤说:“你说堂子里头提出来的女人,硬是兵工厂的农村妇女强好多哈!” 老汤听了这话,以为老段是在借他的话,套自己。 从堂子里头提出来的这话原原本本是老汤本人说的,但没有指明是谁。老汤到兵工厂来上班本身就是一个误会,他不认识许财富,但知道这个人,两个人便是旧重庆说的“行客拜客,英雄拜豪杰”。老汤来到兵工厂后,工作不太积极,俏皮话最多,故而兵工厂将他一脚踢到红池坝去改造思想。有人说,其实老段的女人才正是从堂子里头提出来的。 这时,听了老段的话,老汤没有言语,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夹了一支纸烟慢慢地踱回屋去了。 一丝寒风从里窗外飘进来,这扇窗对着窗外的一幢平房,平房里住着12户人家,黑狗一家就住在工字型平房的头一家。地主婆在亮光里看了看闹钟,,时针正往夜里11点走,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历,便下床来扯去一张。历变成了红色,地主婆把扯下来的历捏在手心里,慢慢地想心事。她的男人已睡了一阵,他们的两个孩子睡在墙头的一张小床上。苏式楼房的楼板漆成了绛红,蔟新发亮,地主婆家一直有进屋换鞋的习惯,地主婆的一双绣花鞋放在她的脚下。当她扯下历转身准备撕碎时,她突然被一个男人抱住了。在这对夫妻的黄金季节里,地主婆最后还是把那张历捏在手心里,想干什么都来不及了。 “许凤琴,我给你说过好多回了,这是兵工厂不是你从前那个川南农村,你在撕历的时候就有人在看着你!你知道吗?!” 瘸子男人说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一把抢了她手上的那张纸:“许凤琴,老子是瞎了眼,跟你倒霉,你哥哥回来也没用啊!八百万军队都被打败了,假如不退到,会不会完全彻底消灭他呢!这样跟你说吧,你哥哥回来不回来都是死!” 地主婆不服气啊,她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哈,古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我把打一锤!你快去把水烧起!”瘸子男人低沉地说:“我不跟你争这些。” 地主婆得意地笑笑。瘸子男人没有文化,说不过她的。地主婆说:“你都睡了一阵了,这阵烧啥子水?” 瘸子男人正因为睡了一阵,有了战斗的想法:“你烧不烧?” 地主婆到灶房烧水,然后坐在一根小板凳上把火钳敲了敲。火苗燃起来了。 一会儿,瘸子男人端来两个脸盆,一边放一个,热气腾腾的水倒在脸盆里,又丢下毛巾搅了搅。一切准备就绪,地主婆先净了身,只围了一张干毛巾在。瘸子男人望着灶房外的一棵黄桷树发笑。夜里无风,周围很静很恬淡,地主婆很自觉地进屋去了,她的丰硕的屁股一下子显得那么神秘。瘸子男人在大床上等她。白天,瘸子男人在兵工厂看门,每天在兵工厂门岗练胸肌,只有他的一条腿欠发达。现在,瘸子男人等不及了,一下抱住她的腰。地主婆的脸蓦然变得妩媚。瘸子男人的感觉就是从老婆的妩媚激动起来的。两个人在墙边的大床上尽情激动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得见的窗玻璃上钢花再度闪耀。地主婆悄声对男人说:“我们翻个个儿吧!” 瘸子男人奇怪地问:“为啥?你还想爬到我头上来?” 地主婆说:“不是爬到你头上,是我们交换一下,我到上面来,你到下面去。来,试试看。” 瘸子男人心头马上想到了倒算,但晚了。妩媚多姿的老婆已经翻上来了,一对的舒畅地摩插着他的脸。瘸子男人瞬间感到了一种,这种是前所未有的。他在心里暗说了一句,狗东西! 第17章 被击落的台湾飞行官 天鹅宝蛋其实是一座山,兵工厂的天鹅宝蛋靶场就座落在山脚下,巍峨多姿。兵工厂以威力强大的火力覆盖了整个山脉,那些企图在红砖围墙内外刺探我军工情报的人,都没有得到喘息的机会。 次凌晨4点多钟,一架全身漆黑一团的r——57型侦察机停在桃园机场的细雨中,空军第四侦察中队上尉飞行官李广发动了飞机,渐渐地拉起来的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升上了天空,直飞祖国的腹地——华蓥山。 飞行高度超过15000米的空军p——57a侦察机,飞临华蓥山上空时突然发现一道红光不期而至,飞行员李广慌忙修正航向,但晚了。这道红光好似刽子手血刃员的胫子,血光冲天而上,穷人的队伍中愣有下得手的好汉!说时迟那时快,敌机在逃跑中中弹,整个飞机都在颤抖。 空军飞行员已打开自动弹射装置,从空中翻而下。与此同时,飞机在祖国的上空凌空爆炸,火光映红了山,映红了地,映红了华蓥山的茅地以及半壁江山,双枪老太婆时代都插翅难逃的豺狼虎豹此时都吓出了屎和尿。飞机在颤抖,飞行员李广临危不乱,他镇静地打开弹射装置;大地一片红光时,千古亘一的华蓥山为之震颤。 祖国的蓝天展天双臂迎接来自的小朋友。 天空中,一束束如同钢花的红霞照亮整个华蓥山脉,蔚为大观,成为中国历史空前壮丽的花朵。这时候,远在海峡上的一艘美军巡洋舰突然失去了信号,断定空军飞行员李广出事了,立即掐断了无线电信号,返航。 空军中的佼佼者多次在一空失事,并没有引起方面的特别注意,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派出侦察机和u——2高空侦察机,死得最惨的却是那些出身豪门的飞行官。李广被击落后,军情局马上通过所谓《青年战士》报,发表文章说:“我一架侦察机某年某月某在匪区上空失事,飞行官李广忠魂犹在,以身绚职……其实是在乱说,跟抗战时期军往往夸大其词将战果扩大10倍,甚而说到无限如出一辙。 张麻子起床了,他洗过脸站在窗前,这是英雄好临窗,美人爱照镜的传说。张麻子憧憬着漂亮老婆入的事。张麻子多心了,他想,这样一来,我这个兵工厂的技术工人,难道就落后于自己的老婆了吗!这怎么能行!回到床边,张麻子想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争取率先入,他用手撑着额头胡思乱想。直到靶场的第一轮试射开始,张麻子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当上午9点10分左右,张麻子在华蓥山靶场打响一台四联装高射机枪,四条粗黑的枪管的火力直扑冬天的苍穹。一只鹰在天上飞翔。靶场里停着十数台重武器。驾驶员老李在铁丝网的岗哨边等张麻子。老李在跟哨兵说话。那些试图在丛林中展开白布迎接空投的特工,这时匿在大山里,他们时刻想在这里与汇合,建立所谓游击队。大山深处渺无人迹,走十里不见人烟。 试射完毕然后是吃早饭,靶场里一派繁忙景象,一轮初冬的太阳暧暧地从背后升起,人们洗衣的洗衣,看书的看书。张麻子与驾驶员老李踏上了深山之,他们要去寻找敌人的足迹,或者说是去散步。 林中只有小兽在奔跑。张麻子遗憾地说,可惜没有女人到这些地方来。言语中透出张麻子向往幽静生活的另一个侧面。驾驶员老李说:“你说也是哈,在这些深山老林美美地睡上一觉,好安逸!” “不是的,”张麻子 说:“古人说的男耕女作是不是有那么回事呢?” 驾驶员老李说:“肯定有噻,不然哪来这么美好的传说。” 兵工厂的这两个人还在往前走。看见林区里一个木牌:在森林吸烟,等于放火! 张麻子看了张麻子一眼,说:“老李别走了!” “那就坐下来歇歇!”老李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华蓥山地广人稀,走几十里不见人烟,远远地见了天上的鹞鹰,算是见了活物。几个不分家的特工机构便看准了这个天然的着陆场,经常派出间谍飞机飞临华蓥山上空,玩小朋友的游戏。而这些出生豪门的飞行员,也是明知道前来祖国是送死,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一个个铁了心要跟干一场。张麻子正跟驾驶员老李在讨论这个话题时,林区空地的坪上正坐在一个人。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李广。李广也发现了驾驶员老李和张麻子,李广一直是把手枪握在手上的。这个情节在很多小说中常见不鲜。经过双方竟长达半小时的对峙,李广入地无门,说出一句四川巴县的乡音,此乡音系湖广填四川就传承下来的,至今不改。 李广穿一身空军高空飞行服,青天白旗军微是那么刺眼,手上的一支手枪跟咱们的也不大一样。 驾驶员老李叫了一声:“兄弟,你让我寻得好苦啊!” 张麻子已经从裤腰上摸出一把所谓的水果刀,准备一战。 “你叫他兄弟?老李,你这是什么意思——” 驾驶员老李说:“这不是小说。其实我注意林区这片地好久了。现在一看到这个人一下就认出了是我亲兄弟!” “老李,你说些啥哟!”张麻子收了水果刀,说:“从没听你提到过你还有一个空军的兄弟啊!” 驾驶员老李说:“你看我们俩像不像?” 李广正纳闷儿地呆望着走过一个人来。 驾驶员老李说着,走了过去,猛然间扭住李广的两条胳膊,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好一式苏秦背剑,将空军飞行官李广挟于胯下,再一扭,只听到李广叫出:“哎哟哎哟!”驾驶员老李幽默地笑道“你娃娃晓得喊哎哟哈!对的,安岳到乐至是九十里!”此是四川谐音:哎哟的意思,也是说书人许财富常在书场上说到的一句话。你瞧瞧,谁叫你跑到那头去了呢!跑到去了呢?!” 李广被反擒了双臂,还蹲在地上,痛苦地说:“大哥,你不是我的大哥吗?你为啥要捆我呢?!” “我不捆你,你还格老子还要飞到天上去!”驾驶员老李是习过武功的,这当儿就显出了武艺人的劲道:“兄弟,晓不晓得为啥子?” 李广说:“晓得。” 驾驶员老李说:“晓得为啥子还要干?” 李广说:“是派我来的得嘛!未必我想来送死吗!” 驾驶员老李一把提起李广:“老子在这里等你好久了!站起来!” 空军李广有点喊冤:“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亲兄弟吗?你这是——” 驾驶员老李一把提起空军朋友,说:“起来哟,的,的忠实走狗,谁是你的亲兄弟!起来!” 原来,驾驶员老李是使的缓兵之计。 张麻子生怕大功旁落,冲上去就是一拳,打在李广的额骨上,别说驾驶老李懂点功夫,就是张麻子听四川评书时间长了,一样能使出“擒手破面锤”来,这一锤就是“挂手子午锤”的实践。李广说:“你们不是说不打人吗?”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就立即激发了张麻子试验拳脚的勃勃野心,飞起一脚,这一脚在《武二朗夜走蜈蚣岭》中叫虎尾腿。驾驶员老李急忙拦住:“使不得,使不得!”不然,张麻子这一腿拿过去,极可能要了李广的小命。 张麻子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的残,这话是谁说的?” 驾驶员老李说:“你以为又是说的,给我们敬爱的搭一砣,那更可使不得!” “我晓得这话是谁说的!”李广坐在地上:“是的同志说的。” 李广一口四川巴县乡音,立即引起了张麻子的注意:“你是哪里人?” 李广说:“巴县石板乡五根村啊!” 驾驶员老李望着张麻子,说:“你们不会是一个院里的吧?” 张麻子说:“不是。我是胡家瓦房。” 三个人在华蓥山一个叫小渡村的山上,聊起了四川家常,驾驶员老李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李广提起来,说:“小李,我们是同祖不同宗,还是让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在捆不捆的问题上三个人发生了争执,最后还是李广说:“这样好了,我把皮带取下来,你们捆着我的手腕即可。” 驾驶员老李不懂即可是啥意思,张麻子告诉他就是要得,李广说:“就算是要得吧!” 这就叫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古往今来, 中国人对付中国人都是这个模式,欲擒故纵,再来个地道的苏秦背剑,此是把人的双臂反将过来,只捆住大拇指。 李广在“匪区”与哥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他尚没有认出哥哥,手枪没有起到手枪的作用,张麻子把李广的手枪反插在腰杆上。二人将李广一把提起来,押着空军飞行员李广往靶场方向走。 三人走得愉悦而快活,好似林冲当年走在野猪林。 1962年初冬的一个清晨,一个叫李广的飞行员在广褒深邃的祖国腹地,正在抒写传奇,此后被写进空军忠烈传奇史第五章,第十七页,云,我空军24联队曾获“飞虎”奖的飞行官李广,在匪区失事后仍坚韧不屈,将其五花大绑严刑拷打……李广继承我正宗的国志,视校长为老师,任凭…… 谁是正宗,李广在某个秘密的地方夜半时分“叩问”苍天,苍天说,正宗能拿来当饭吃么?都是中国人,你能说谁是正宗谁不是正宗?问答是,正宗拿来耍球啊!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第18章 杏黄苏式楼1 深秋的寒夜里,华蓥山山风刺骨,李广著崭新新式绿色军大衣,兵工厂翻毛皮鞋,四川人说的红头花色意思即水色极佳之意,脸上的汗毛浸出的不是汗,是油。那年头的张麻子在华蓥山吃的也不过是花生米下稀饭,在家里吃一回秋海椒炒肉,还把油留在嘴巴上舍不得抹去。古有小李广花荣射箭,今有飞行员李广在华蓥山跳伞,然后去某个秘密地方穿军大衣,享受赏赐的秋海椒炒回锅肉,于是乎知乎也者,据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知此意如何。 张麻子和驾驶员老李得知此情,竟然哭笑不得,驾驶员其实是想去看看山里头有没有人在那些地方乱搞男女关系的,听说那些地方是最安逸最好耍的!清静得很呢! 张麻子说:“算了,男耕女作是这样的吗?老李,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个人把李广交给靶场驻军之后,这天夜里战士很快就将李广押走了,一辆军吉普车飞驰而去。中国自古是小农得天下,战士百分之好多都是出身贫下中农的同胞,捆飞行官一个扎扎实实,一个意外的惊奇,再然后提上车扔到车上,跟中国古代弑仗擒了细作无异,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此不在话下。 好长时间,没有人明白这个道理。 这天夜晚北京时间8点20分,桃园机场一架u——2型高空侦察机,全身漆黑的机身在灯火通明的照耀下,如一只黑色的蝴蝶振颤着翅膀径直向菲律宾的库次角美军基地飞去,然后转飞,从中国的南海进入江西,进而飞上海、湖北、四川…… 不怕死的再来吧。 台海双方都在较劲要在20世纪为后人留下可歌可泣的传奇。 半规凉月,红,是中国人在抒写历史与传奇。 张麻子挑着两个水桶往楼下走,他系好扁担上的绳索,试了试,然后挑在肩上,下楼梯时将两只水桶朝前撑着。张麻子从华蓥山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水缸里还有没有水,如果没有张麻子就会马上挑起水桶下楼。没有人知道张麻子和驾驶员老李在华蓥山捉特务的事,军工厂为了华蓥山靶场的保密性,更未向外界公布,这多少有点让两个舍生忘死的人失望。 张麻子挑着水桶下楼的时候,走到了楼梯转角处,陡然看见一行字: “张麻子是大流虻。” 平里,这个地方是被光线遮挡了的,阳光照到楼梯入口就没了。现在,冬天的暧阳已经出来了,上午九点钟的光景里便有了几分惬意。美丽的天光恰在此时照在这一行字上面,白色的粉笔写在阵年旧墙上,一面杏黄苏式楼的墙壁上,写满了孩子们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对某个人的愤怒。唯这一行字对张麻子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刺激,兵工厂并不因为内部斗争复杂而少了个人性格上的偏执。正因为如此,兵工厂内部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这种利益斗争往往国际冷战还要来得激烈,你伤害我,我伤害你,在所谓工资晋级上,谁也不会让谁,在年终评选上,大家争得脸红筋涨。最后双双败下阵来,两败俱伤。 张麻子抑止不住心头的怒火,骂人了:“我把死!我怎么是大流虻?!” 边嘀咕边行走的张麻子,来到了自来水管边,把一只水桶放到水管下开水,接满了这只又去接那只,然后试了试扁担。这时候他注意到住在水管不远处平房的老段过来了。老段还穿一件天津蓝的驾驶服,跟在地主婆后面。地主婆提着尿罐从厕所回来,一张白煞煞的脸,颇有几分姿色,特别是在清晨的光线里,尤其显得漂亮。张麻子接水的时候,一直在看地主婆走过来的表情,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水哗哗地流到了他的脚背上。张麻子一惊的同时,马上抽了脚,抬起头来,说:“这么早哈!” 地主婆不好意思地看了张麻子一眼,提着尿罐走到水管边准备刷牙尿罐。 老段走在后头,走到门外他的90高龄的亲跟前,说:“你是听见还是听不见,又不开灯!”老段回屋端了一碗干饭拐进了棚房,碗里有一堆菜。亲接过饭,又缩了回去。张麻子看到这个情形,感觉尊敬的老段已经不错了,90岁的亲还有一碗干白饭吃。 张麻子挑着水走了。地主婆走在前面。 一挑水,还是点点滴滴洒在了楼梯上,张麻子很艰难地仰直了头对地主婆说话,他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在挑水的行进过程中说话了。张麻子说:“许凤琴,今晚上我在对面职工门诊部等你。” 地主婆一听这话,脸马上红了,尽量压低了声气说:“要来哈!上次你都没来,我等了你好久!” 啥子呀!张麻子一听,头都大了,我没来?!但为了美好的明天,张麻子气吞声地对她说:“小许,对不起,那天可能临时有事去了。” 走到楼梯拐角处,地主婆看见了墙壁上的一行字,回过头对张麻子说:“哎,看到没有,这是写你的哟!” 张麻子气愤地说:“的,老子没有逮到这个写字的!” 地主婆故意问:“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吧。” 就是这短短的一二分钟里,张麻子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尽管匆忙,但已经到位了。 地主婆说:“张哥,大流虻不好吗?好啊!说明一个人身体强壮,多好!要是像长期病号那样天天躺在床上吃劳保就惨了,你要想都不行嘞!”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地主婆走到楼上了,又回过头来问。 “谁?” “晚上我再给你说。” 职工门诊部已站不住雀鸟,光秃秃的枝干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屋瓦厚重的苏式建筑,从走廊到水磨石的木栏再到落地式窗户,以至于每一个医生在这里工作,无不感受到这是在伟大的的地面上。一只狗从门诊部门外跑过,那只狗扭头看见一个黑影憧憧的人时,夹着尾跑了。 张麻子吃过晚饭,那也没去,他坐在屋里听收音机。张麻子女人说:“今天晚上大饭堂有电影,你不去?” “算了。”张麻子说:“今天晚上还有事。” 没想到这话引起了张麻子女人的注意,几幢房子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的过人之处,就在于有着:凡事均有一种刻苦钻研的精神。张麻子女人正在积极争取入,这个时候对任何一件细小的事,都充满了了感情和所谓色彩。张麻子女人以前是不大关心国家大事的,有一天正好一幢楼房的八级张某一天从毛铁组过,说是到建设一小去开家长会。张麻子女人手按着夹板锤的电动开关,眼望着八级张站在毛铁组外的边张望。一会儿,八级张绽开了笑脸,慢慢地走了进来。毛铁组的女工有认识八级张的,悄声说,这是xx车间的八级张哟!八级张走进毛铁组的目的就是来看看张麻子女人,平时都难得见到。 八级张是专程给张麻子女人送资料来的,目的是给她一个促进,早拢组织。 但张麻子女人好像并不领情,背过身一下把电匣拉下,炭花园的夹板锤轰然落下,发出强烈的撞击声。兵工厂的毛铁被压得嘎嘎叫唤。 八级张悻悻而去。八级张从此再没有出现过。这时,坐在床边的张麻子女人逮住机会,没有放过:“今天晚上有啥子事吗?” 张麻子说:“有事就有事嘛,未必我到哪里去还要向你请示?” 谈话陷入僵局。兵工厂人都为自己在兵工厂端上了铁饭碗而备感欣慰,故而在兵工厂 发生抓扯,发生内讧,发生故作姿态者大有人在。只有张麻子看懂了,他说,其实都是混口饭吃罢了!啥子技术不技术,都是扯蛋!张麻子女人说,你这些话幸好没有被八级张那个虫听见! 张麻子女人说:“虫哪能里都有哎!” 晚饭后,张麻子走下了楼,走到公共自来水管处,他听见老汤又在提“堂子”里头的事,有点想法。张麻子在等待天黑下来。现在,张麻子已对小徐不感兴趣了,小徐似乎已在他的眼里消失,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冰美人的影子。还是地主婆现实些吧,张麻子站在水管边听老汤讲堂子里头的故事,心里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是初恋时节的张皇,还是成熟男人的从容,张麻子对小徐的思念,现在由地主婆替代。 老汤这回讲的不是堂子里头的事,他手上夹的一支纸烟一直没有时间抖掉。 见在场的人没有说话,老汤说:“这个人是谁,我不说了,你们自己猜吧!” 老段斜斜地看着老汤,这些话是老汤说的吗? 在红池坝接受再教育的不光有老汤这样的工人,也不乏兵工厂需要改造成的旧知识分子。其实,老汤是正念过书的,几幢房子的人都见过老汤屋里的那一副对联,那就出自老汤的手笔: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有一阵,兵工厂暗暗派人来了解老汤这幅字的动机,后来老汤被一脚踢到红池坝改造去了。 张麻子听到这里,一瞬间才发现老汤是讲的某车间技术工人的女人,这个高个子男人就是八级张某某某。这个女人是谁,张麻子隐隐感觉是说的一个从堂子里提出来的女人。 第19章 杏黄苏式楼2 天黑一阵了,张麻子赶紧朝厕所跑。从厕所出来,张麻子才想起:这个故事好像在哪听到过?老汤会编啊!原来是一个旧重庆院的老故事,老汤拿来用在了兵工厂的自来水管处,让大家伙听了感觉就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就是兵工厂职工医院妇产科的事。不好整啊!老汤,难怪兵工厂要送你到红池坝去改造成思想! 职工门诊部后面的山冈上,张麻子在那里站了很久,他在那里抽了至少三支烟,没有等到地主婆来。张麻子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 张麻子的一支纸烟快燃到尽头的时候,一个留着长发的人来了。张麻子赶紧扔了烟头,暗叫一声:“我的乖乖,你终于来了!” 张麻子马上站起身来,迎上去,心里激动着呢!张麻子喊地主婆是叫小许的,张麻子这样叫是为了赢得地主婆的好感。走过来的果然是地主婆。在白里看上去一蹶不振的女人,这个年头里正值青春向上跟瘸子男人有几分不和谐的当口,张麻子义不容辞地走进了她的生活。 “你怎么这阵才来?”张麻子问。 地主婆说:“我要等那个死鬼走了才能出来,我忘记了给你说。” “他到哪去?” “上班,上夜班去了。” 地主婆在夜暗里的一张脸,如同古时候弑仗的杨门女将,鬼斧神工一般。张麻子仔细观察到了地主婆的脸,的确那些在兵工厂劳动的女工要好看得多!地主婆对张麻子说:“我们就站这里么?”意思是站在这里,不是找死吗? 张麻子说:“今天就在这里算了嘛,下次我想好了一个地方,我们到那里去坐坐。” 地主婆说:“你说的是不是动物园熊猫馆背后?” 张麻子马上就有了反应,说:“你别说,那是个好地方呢!又清静,又安全,又隐蔽。” 两个站了一会,张麻子想放长线,第一次别那么性急,好事不在忙上。 张麻子不住还是去拉了地主婆的手。地主婆先有些,把手稍稍退了回去。张麻子很快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在说话。张麻子在轻柔中再一次拉住了地主婆的手, 这一次恰到好处地捏在了她的手指尖上,柔柔的,滑滑的,什么叫古人说的白如凝脂,张麻子感觉到这就是白如凝脂,细如泥,像水也! 地主婆这一次没有反应,说出一句话来,她说:“你老婆不是挺好吗?”说着,地主婆笑了笑。张麻子在这时集中力量又看了她的两个,但心里没底,看上去挺大的,不像劳动妇女成天干着繁重的活,本来很的一对丰渐消失,最后任其掉甩,更谈不上美感了。地主婆三百六十五天在家里闲着,不是绣花就是翻照片,最多的时间是用在所谓的对镜梳妆。君子好临窗,美人爱照镜。张麻子对小徐的兴趣来源于对镜,然后是梳妆。遗憾的是,地主婆和张麻子同住楼上,只有一楼一底的杏黄苏式楼,张麻子要看一个美人对镜,只有走进她的心房,或者趁瘸子男人不在的时候。这种机会,对张麻子这个昼夜兼程的兵工厂射手来说,简直微乎其微。 现在机会就在手上。 张麻子浑身开始发热,特别因思念过度, 这种长时间的眼下正一点点地化作烈火。 地主婆好像也有些激情上来了,她把张麻子的手拿到她的脸上,问:“烫不烫?” 说话间,张麻子一把将地主婆抱在怀里。 地主婆眼见马上就要发生更具体的事情,赶紧对张麻子 说:“张哥,算了,今天晚上算了,我等你下次。我们到动物园熊猫馆背后去耍!” 张麻子的想法是往里深入的,一听这话,也就算了:“要得,下个星期六,我在哪里等你?” 地主婆说:“我们先要说好哟,不然在哪里见面都不晓得。” 张麻子说:“那下个星期六晚上在西区公园外面的石桥边嘛!” 地主婆没有说话,而是像性情中的女人一样,点点头。 临末,地主婆又嘱咐一句张麻子:“要来哈!” 张麻子正欲表示,他马上感到情况不对,有问题! 这时,一声来历不明的猛烈的咳嗽,给张麻子的第一反应在是紧张和害怕,作为一个兵工厂的重武器射手是不应该的。地主婆一下松了野男人的手,不知所措。两个人紧张地转首寻找目标,一个黑黑的影从不远处的苦楝树下站了起来。 张麻子轻轻推了地主婆一把:“赶快从门诊部背后回去!” 地主婆很快消失在黑夜中,她的一双绣着荷花的布鞋起了很大的作用,发挥了如同薄底快靴行如风的功力。张麻子也迅速撤退,从门诊部的一扇窗下溜走。 夜色里,一只猫轻轻地蹲在老段的平房屋瓦上,看着主人跚跚回来,然后猫咪地叫一声,叫得老段全身激灵,猛然间竟起了一层皮疙瘩。老段一时又找不到扔出去的东西。于是,老段站在九十岁老棚房外,再低下眼去寻半截残砖或什么硬物,猫在屋脊一下纵身逃走了。 国庆快到了,老段多了一重心事,他想,张麻子何以那么大的能耐,把地主婆弄到了手呢!这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们内部发生了如此性情中的事吗?老段回到屋里,洗过脸脚睡到一张大床上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他想,是咬人的狗不叫哈!老子下这么大的功夫都没有搞到手,问题出在哪里呢?是我太操之过急了,还是地主婆根本就没有看上我呢? 睡到凌晨时分,老段蹬了老婆一脚,老婆用四川广元话说:“你在想啥啊你!这个月还没关响哟!” 老段在听到这话的尾声时,一下子顿感事情有了美好的转折:钱。一定是张麻子给了地主婆的钱。但转念又一想,不对呀,教导我们不是说,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吗?地主婆不是拿枪的敌人吗?我们军工战士怎么能给地主婆钱呢?! 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搞清楚,找个时间跟张麻子好生谈谈。 兵工厂的一字型平房,是张麻子看着盖起来的,可以遮风避雨,可以在床上想很多的事。天又沉入了黑夜,一只老鼠在屋瓦下的席棚里奔跑。老段的老婆听见了老段天亮前的呼噜声,跟灶房里拉的风箱吼声如出一辙。 老婆说道:“狗的,这阵睡着了像死了一样。” 第20章 国防少年1 地主婆回到家里,瘸子男人还没有下班,她见床边上睡着了的一个孩子,心里原本不怎么踏实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好玄!她为这次与张麻子的约会还是有些拿不定,刚刚才让他摸了一下手,就有人发现了,这个人是谁呢?地主婆把几幢房子的人都一一筛了一遍,觉得只有楼下八级张是最有可能的。别看八级张,成天穿一件老掉牙的中山装,别两支钢笔,站在边看女人根本就不转眼啊!地主婆回忆起了八级张曾到她家访贫问苦拉家常的事,那是瘸子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的冬天。 当八级张站在离女人咫尺之遥的门边,仔细聆听到了女人睡在床上的动静时,那在兵工厂万籁俱寂的黑暗中,一个美丽的寂寞的女人在想啥呢?门里什么也没有,八级张抬头望了望夜空,发觉这个远离乡村生活的夜色里是应该发生一件事情的。 八级张试着推了一下女人的房门,门一点声响都没有,慢慢地绽开一道隙缝。八级张惊喜,猛地再往前走,模模糊糊看到了女人睡在一张老床上盖着一床被子的影子,八级张想这大概就是黑夜中的奇遇吧。 地主婆好像一直在床边等着八级张,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话。红漆楼板上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来到了这个女人床边,一只手缓缓地顺着床沿摸过去。八级张异乎寻常地感觉到了另一只手的热量。是女人的手。女人一把将八级张拉到床上,翻身过来将八级张紧紧地抱住。 谁也没说话。八级张感觉在梦境里。 第一次握着带有体温的钱,女人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少年的脚步在黎明到来时,悄然退去。 杏黄苏式楼在夜色里渐渐沉进了大地的怀抱,远方正悄然升起一片曙色,慢慢地向这边移动。 八级张在梦境里走了一程,醒来时发觉老婆睡在身边,这才放心了。 这天夜里, 地主婆回到楼上9家时间是晚上10点左右,她到灶房烧水,慢慢地脱了衣,一个人看自己的,轻轻地,然后又抬起头来对天仰叹,总有一天,我要实现我的愿望的!我一定要把所有的男人拉下水,让他们知道女人从来都是祸水,把这些拉下水了,还有人跟他干吗! 洗过脸脚,地主婆了,她看了看床头边的闹钟,看样子瘸子男人快下班回来了。 这个夜色朦胧的晚上,警卫兵工厂的红鼻子连长接到了上级的紧急通知:国庆就要到来了,我们的敌人已经潜入了兵工厂,正在伺机行动。根据掌握的情况,特工不止一人在兵工厂附近活动…… 红鼻子连长将命令传达了各个哨所,同时,他把一支五四式手枪提在手上,率十二个战士出发了。红鼻子连长对战士们说:“同志们,现在战争到了边缘,驻厂部队就要来了,我们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十二名兵工厂子弟齐声吼道:“有——” 另有一百多名兵工厂子弟在轮班睡觉,他们的驻地就在兵工厂一个厂大门的篮球场旁边,篮球上天天晾着军绿色的被单,有人说被单上的很多图案形同岛上的月潭。警卫连后面是一幢女工宿舍,清一色的棒小伙没有一个人朝那里观望。 “出发!” 这座方圆x公里的兵工厂的巡哨行动开始了,红鼻子连长跑步前进,他在心里唱起了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青年士兵黑狗和水鸟都是本厂老工人子弟,包括警卫连每一个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本在子弟小学校屡试不爽的成绩单,然后,照顾老工人子女进厂。黑狗的姐姐前不久死于高烧不退的肺炎,黑狗一家悲痛得不行,持枪站哨也流下眼泪。连长看见了:“说,记住,如果不是捣乱,我们能治不好一个小小的肺炎吗?卡我们的药啊!同志哥!”黑狗以连续在子弟校读了两个五年级的信心和决心,持枪立正:“报告连长,暂时没有发现情况!”“好!”连长连声称赞。水鸟的情况不一样。警卫连里大半是子弟小学的留级生,每一个人几乎都有特长。水鸟在长江里是一把好手。生长在长江边的兵工厂子弟都是游泳好手。水鸟是高手。水鸟说:“这要感谢中央感谢,要不然的话,我们还在水深中挣扎,你饭都吃不起,谁还来游泳?!”战士二人久成了红鼻子连长的左右二臂。 红鼻子连长率部来到炼钢厂房下观察,连长早已拔枪在手,指挥战士们四下散开,准备战斗。有十层楼高的炼钢厂房在夜风里发出钢梁颤动的乌乌声,一块块的铁锈在夜色中迎风起舞,白里看得见的麻雀都钻进了钢梁间的窝。厂房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在厂房空旷的钢梁四周怒吼。专家走了,走的时候说,这个厂房是要倒塌的。中国专家质问道,早的时候你们不是测算好了的吗?专家说,你们的说,情况是在不断地变化呀!厂房钢梁也在变化呀! 快十年了,这座高耸入云天的炼钢厂房没有为新中国炼出一点钢,倒是张麻子和张麻子女人在毛铁组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报废了的枪管烧得火红,然后回炉为兵工厂再造枪造炮作出了成绩。 这座厂房原本是用来装炮的,对外声称是炼钢。 红鼻子连长分别在这座厂房四周观察,每个人的眼睛如同探照灯。水鸟三人搜索到北端时,忽然尖叫一声:“啊呀!不好——” 同志们哗地散开,黑狗退到一个角落,端枪准备射击。 连长不愧是战场回来的老兵:“看你们吓成那个熊样,都站起来!” “报告连长,到处都是地雷!”水鸟说。 “怎么回事?” 黑狗持枪来到连长身边:“报告连长,厂房里到处都是屎!” “什么屎?” “就是地雷。” 红鼻子连长说:“这很正常,要怪就得怪我们的老大哥,没办法。” 青年战士黑狗问:“连长,怎么能怪老大哥呢?不是,我们造炮来干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红鼻子连长不解地发问:“你是哪里人?” 黑狗回答说:“湖北汉阳。” “你老汉是干啥的?”红鼻子连长问。 “报告连长,我老汉在兵工厂当钳工。”黑狗说。 全体青年战士和红鼻子连长一下都笑了,因为大家都想到了扒手。 “好,下面的工作还是继续搜查!”红鼻子连长一挥手。 水鸟和黑狗都在子弟小学念书时,打过光脚板,老师批评说打赤脚是不文明的,有鞋还是要尽量穿。打赤脚是国防少年共同的经历,那时候的水鸟和黑狗正当年华,一双赤脚在炼钢厂房的空旷里奔跑。上学的上到处是弹壳骨碌骨碌遍地跑。黑狗和水鸟同在建设一小当留级生,老师叫黑狗站起来背课文: 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老师说:“背得好,请坐下。” 沿途都是的弹壳各种口径都有,几乎包括了那时候的中国常规武器的所有精髓。就连建设三小体育老师用来抽学生的东西都是半自动步枪上的通条,打在人的脚上是钢铁撞击的感觉。建设三小的红砖楼,50年代曾是专家和后来的女教师给这个兵工厂的文盲上理论课的地方,此处鸟鸣清幽,红桉树遮没了建设三小的整个天空。红砖楼的三层瓦屋坐落在鸟的世界里,教室外有少年们安放的捕鸟的红砖。阳光慢慢地从兵工厂的一座堆弹壳的露天场掩过来。老师在台上讲课,用的黑板也是慕仿的。 下雨天的体育课在教室里上,体育老师一来很庄重地把足球按在讲台上,然后放眼全班同学,“同学们,你们知不知道一个足球运动员射门的力量是多少?”54个同学哑然。体育老师伸出三个指头:“三百公斤!”又说:“同学们,你们说这像不像一颗炮弹?”这时候教室里发出一声震吼:“像——” 就在这时,教室最后一排留级生位子上有人发出了嘲讽的笑声:“老师,你那一脚硬是秤了的吗?”整个教室哄堂大笑。体育老师把足球放到一边,问:“你叫啥子名字?”双手抵着讲台。没有回答,教室里雅雀没有声。体育老师背着手走下讲台,缓缓踱到最后一排,忽然指着一个同学说:“你,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站起来!”如果当时同学们都保持沉默,情况会是怎么样呢?但是,正如重庆人说的,虫(细)什么时候都有。 “他叫黑狗!”教室里响了这么一声之后,检举人立即被笑声淹没了,以至于“黑狗”以后想报复都没有看清是谁,一直遗憾到现在。体育老师说:“站起来!”黑狗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满脸不高兴。奇怪的是,体育老师竟表扬了黑狗,说黄同学很勇敢,他这种精神值得发扬。 第21章 国防少年2 升入初中,黑狗因成绩太差很自然地第一个在全班同学中落榜。兵工厂每年都有那么些落榜生,几年下来就有数算,于是筹办子弟中学势在必行。当年以兵工厂命名的建设民中就成立了。建设民中建在21兵工厂从前的防空洞里,脚下是波涛的长江,每河风劲吹。建设民中由于是初创,桌椅板凳包括黑板皆是白手起家。老师也是从工厂车间里找来的,教学质量自然大打折扣。对此,黑狗这一批批落榜生对此十分的耿耿于怀。 建设三小那一幢红砖绿瓦的教学楼在兵工厂的炮火中依然屹立,一百年不倒。 黑狗的妈放学时间到了,黑狗没有回来,便跑到杏黄苏式楼的官清家问:“我们黑狗怎么放学没有回来?”官清的儿子鸟说:“你们黑狗遭老师留下来了!” 黑狗的妈叫一声:“砍脑壳的,读书硬是读不走!” 好在兵工厂是铁饭碗,兵工厂所谓的劳资科将留级生招进厂,这些在时代成长起来的少年,总从农村土改出来的穷棒子强。 这天夜里,红鼻子连长巡哨至溜冰场,一条黑狗在大家无可的情形下,还在飞奔。红鼻子连长来到溜冰场,就想起了在炭花园见到的一幕,就是他发现了有人在毛铁堆的洞里干好事。兵工厂制度就像战士手中的枪,每一个零部件都是淬过火的,硬得很。你想牵她的手,马上就有人把手电筒射过来,干啥子的,好啊,乱搞男女关系搞到这个毛铁堆里来了! 红鼻子连长马上想到黑狗能从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跑出来,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条黑狗跑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快把电筒打开!” “电筒不是在你腰杆上吗?” 红鼻子连长这才恍然大悟。 电筒一照:果然在溜冰场围栏边放预制板的地方,抱着一对情侣。 这下有好戏看了。 红鼻子连长说完这话,往后示意,叫黑狗他们的十二个战士退后,他一个人勇往直前, 他先没有说话,他知道一说话,就黄了,人就怕惊慌失措时没有了主意,或者拔腿就跑。 跟上次在炭花园见到的不一样。红鼻子连长这回看到是一对中国人,而不是在炭花园看到的两个人中有一个阿尔巴尼亚人,他想格老子那个味道肯定不一样哈! 躺在三合土预制板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这一对男女正在做好事,还是传的男上女下。红鼻子连长看到那女的下面铺了一件男人的衣服,两个人正满负荷工作,在兵工厂白天干了,夜里在如此空旷无人知晓的地方,再来一回不一样的情男女,是兵工厂好多人的愿望。红鼻子连长相信,这样的同志大有人在,包括眼下正在一旁蹲点的红鼻子连长。 几分钟后,红鼻子连长退了出来,他期望的所谓高潮没有到来,算了!没意思,别打扰他们的好事吧!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有灯光,兵工厂厂房的红砖围墙里宽阔无边,走很远都见不到一个人。机器声不绝于耳。某个车间的30吨空汽锤在夜色里震动,空空声响震荡着兵工厂方圆规十里之外的家属区。 几十年如一。 回警卫连的上,一个人扛着渔网和几根竹竿下长江去了,红鼻子连长和战士们一字排开往前走,都认识这个常年在大河边打鱼的人,兵工厂一万人中的一个。 红鼻子连长回过头看到打鱼人走远了,说:“总有一天,鱼会吃了你的!” 第二天午后,警卫连在一个山沟里实弹射击,红鼻子连长挨个点名后,战士们一个个卧倒在一个小山岗上,瞄准着山沟里的一个个胸环靶。枪响了。兵工厂制造的半自动步枪,以极高的散布精度,一枪一个10环。 红鼻子连长也持五四式手枪,叉腰、举枪、,把对敌人的仇恨凝聚到枪口上。红鼻子连长十发,弹无虚发。他感到手枪的威力远不如半自动步枪,叫水鸟把长枪递过来,拉开枪机,推弹上膛。上膛的声音,只听到金属与金属的撞击。 枪响了。 红鼻子连长在实弹射击完毕,对同志们说:“咱们来唱一首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共经香两岸,好不好!” 黑狗带头高呼:“好!” 水鸟也振臂高呼:“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身着绿军装、蓝色警裤的兵工厂警卫战士把钢枪举在手上,口号声在山谷里震荡。 两天后,一位酷似杨子荣的人从远方归来,他背着一个帆布工具包,他走在家属区的小上逢人便是笑,是楼上廖小妹的爸爸回来了。八级张正端着一碗干白饭拈了一些小白菜从屋里出来。煤矿工人老远望着八级张微笑的一张脸,看上去那么殷勤实在,没有半点做假。但八级张还是激动不起来,八级张对这个曾在兵工厂犯过错误的人表示了一种天然的蔑 视。一个犯了错误的人,能回来干什呢?在廖小妹的爸爸面前,八级张是一个文盲。八级张从煤矿工人将要走过的地方当即闪开一条道,手上端着碗。煤矿工人还是笑容可掬地与八级张擦脸而过。这个阶段的八级张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读的书,关于很多情况下的论述,像《地雷战》里的插曲,八级张捧着的《论持久战》,豁然开朗,缓缓推门时,一道阳光灿然而至,那是金色的太阳啊! 官清还没有回来。他们家楼上的女教师看见煤矿工人回来了,喜从天降,不知说什么好,赶紧叫道:“廖小妹,你爸爸回来了,你爸爸回来了!” 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廖小妹,这个时候提着一桶水在接水。老段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廖小妹听到这个话,心里非常激动,一个小木桶里的水一下子满了出来。老段一步走过去,把水龙头关了:“廖小妹,你爸爸回来了,你看你的布鞋都打湿了!”老段把木桶提过来,说:“提不提得起,提不起你我帮你提!你看,好浪费水哟!” 煤矿工人站在楼上的红漆木栏边目睹了老段的举动,笑得很自然。 吃夜饭时,八级张的儿子张六七问道:“爸爸,楼上廖小妹的爸爸犯的啥子错误?”张六七在大口刨饭,他的皮肤白皙的妈把一对抖在他面前,张六七的妈实在不住哺育过七八个孩子的情。张六七十二在桌边听到的在衣兜里晃荡,觉着这一切确实看隔壁徐姨梳妆要来得安逸。妈说:“孩子家问这些干啥子!”张六七是非常渴望看到那一对的,有人说他是人的种。这个节骨眼上的张六七,反应出了洋种的不是,他把眼睛紧紧盯在的一对上,时间长达近60秒。八级张毫不迟疑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响声清脆到可以听到回声的地步。对留级生张六七来说,这一耳光从此让张六七换了人间。 “老子对你讲过多少回了,你是中国人的种,是老子的种!记住没有?!” 张六七提的问题在张六七的梦境里得到了最好的回答。他在得知廖小妹的爸爸是时,还是没明白一个军工企业的枪管工程师为啥去挖煤碳,他的爸爸一字认棒槌,当了八级张,隔壁官清是的老工人,早晨六点钟起床听完收音机就吃饭,丢下饭碗就去上班,为啥子还要喂猪,是吃不起饭吗?八级张的工资在兵工厂是保密的,军工企业的中层干部不在所谓基层拿钱,成为历史阶段里的光辉一页,具体在哪里拿谁也不晓得。反正当我们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时候,八级张一家的神秘子就宣告结束了,过上了另一种生活。八级张总是走在时代的前头。张六七的老师说,生活就像一面镜子。张六七基本上吃不透,生活怎么能是一面镜子呢?老师说,张六七你还得再读一个五年级,留级吧! 第22章 远方归来的人1 这一夜,张六七远走他乡去寻找爸爸,爸爸用富有弹音的俄罗斯语说,是扎了的,你怎么可能是我的种呢! 当张六七从一身冷汗的惊骇中醒来时,他忽然听到里屋的一阵喘息。张六七悄悄来到门边,看见他的母亲正敞开一对,任由他的爸爸。爸爸和妈在被窝里翻来翻去,说话声细如蚊子。 妈说:“好安逸。 “的吗?” “的。” 余音切切,一直在少年张六七的耳畔萦绕。 蟋蟀再一次响起叫声,张六七出门,他站在一尊石磨边,看见了一层青苔,他想起了楼上楼下以及对面两幢平房的青苔,想起了男男的悄声说话,人世沧桑。张六七于是叉开双腿作水晶般的扫射。红色的屋瓦和颜色杏黄的苏式楼在光亮中,展现出划时代的曙光。 天一亮,就是10月1了。 官清是国庆这天上午回来的。 三个月的疗养期,官清只休了一个月就回来了,是苏式的八级张工资吸引了他,还是兵工厂快到年底的生产任务促使他提前结束了疗养期。家里人问他收到那封信没有,官清说收到了,他不认字,是一起疗养的人念给他听的。 没有人知道官清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要干吗,官清吃过早饭就来到猪圈边看那两头大肥猪,一句话没说,只点了点头。 官清在旧兵工厂成渝铁的涵洞里加工捷克式轻机枪机匣,严重的风湿关节炎使得他的一条腿,走都有些瘸了。鸟的母亲得到一个偏方,说老虎尿能治风湿,这天把读五年级的儿子鸟叫起来,说:“你到动物园去打老虎尿,你爸爸脚痛。”儿子鸟一千个不情愿,说:“今天不是放假吗?国庆节坐车不要钱,我要去坐电车!” 鸟的母亲没有说啥,自己端了一个盅盅出门了。盅盅上印着: 奖给在大会战的先进工作者 1958年国庆 鸟的母亲来到动物园老虎馆,找到一个小矮人,说明来意,很顺利地接到了老虎尿。在回来的上,鸟的母亲看见到处张灯结彩,这才想起今天是新中国的大喜子。这位从旧来到兵工厂的劳动妇女,一辈子辱负重,为枪炮厂的发展默默地奉献着生命的火花,直到有一天慢慢地熄灭,的是鞠躬尽瘁。鸟的母亲不知道动物园熊猫馆后面竹林里的内幕,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昨天晚上,张麻子来过官清家一趟,问官师傅回来没有?听说没回来,张麻子有些失望地走了,他是来告诉官清一个秘密的。 这天下午,张麻子下班过一个空旷的坪时,看见了整齐的一队战士。这个坪是前专家的驻地,旧兵工厂时是医务科。鸟的母亲曾在这里为医院烧过开水。夕,军陆军一部曾驻守这里,后来一夜间作鸟兽散。这个地方地处兵工厂外围,地势宽阔,可以扎下一个连的兵力,四周木清幽,花茂密。据说抗战时,这里还驻有一个高炮部队来保卫兵工厂。一排排水泥汀式的墙壁爬满了青藤,一个人匿在这些灌林里很难发现。张麻子没有去华蓥山的时候,便在厂里的总装车间工作,有任务就出发。快到国庆了,张麻子跟人一样,到处找地方洗澡。兵工厂到处都可以洗不要钱的澡,就是那种通过蒸汽冲热的锅炉。张麻子的总装车间没有澡堂,他拿着毛巾和肥皂,趿着一双木板鞋来到了打铁车间,他把工作服挂在一把刺刀上。张麻子看见墙壁上挂衣服的都是报废的刺刀,心里想,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哈! 从澡堂出来,张麻子容光焕发,一张麻脸格外通红,麻窝也特别显眼,他搭着毛巾一往回走,见到熟人甚感不安。,原因就是万恶的旧在他的少年时代留下的天花。张麻子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中年男子,他对茂密的林有着一种特殊的爱好,非常亲近,数年的华蓥山靶场生活给张麻子在人生的轨迹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象。张麻子想,这个地方如果能带一个女人来,该多好! 张麻子这么想着,便钻了过去,他是在寻觅如果有那么一天的地方。 “站住,什么人!” 张麻子吓了一跳,想退回去来不及了,只好站出来说:“本厂职工!” 一个战士持枪喝道:“退回去!” 张麻子还没有闻到陆军部队散发出来的味道,就被喝住了。回到家,张麻子没有对张麻子女人说起这个事,他想把这个消息对要好的官师傅讲。 下楼的时候,地主婆在楼梯口看见了他,两个人先有些尴尬,还是张麻子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成熟男人先开了口,说:“今天晚上我在动物园门口等你。”地主婆犹豫了一下,说:“要得。你先去嘛,我跟到就来。” 短短的几句话,促成了一代人的梦想和美好的追求。地主婆没有来。 张麻子在动物园的一座风雨桥上等了好久,天黑尽了,看见了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往园里走,过了十分钟左右,一个女的跟了进去。张麻子这天夜里什么也没干,就是跟踪这对异国情侣,并匿在熊猫馆背后的竹林里,目睹了从抚摸到再到今天说的大呼小叫,张麻子直看得头皮发麻,裤裆里的水浸湿了脚背。 回到家,跟张麻子女人一阵狂吻,女人说:“张国祥你干啥子!” 张麻子紧紧抱着张麻子女人:“老子今天晚上遇到鬼了!” 这一夜的12点过后,张麻子女人给了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将他轻轻放在怀里,说:“你为啥一脸的麻子?” 张麻子躺在女人衣怀里,翻起一对影星追捕大眼问:“不好吗?” 女人咯咯地笑了,用手捂着一张小脸。 鸟的母亲端着盛满老虎尿的盅盅,走的就是昨天晚上张麻子遇见“鬼”的。 回到家快中午,这一年的国庆竟有一束阳光暧暧地落在官清家门边的三合土地坝上,这一难得的太阳让官清喜出望外,他马上决定启身要回故乡。官清正在作回乡的准备,张麻子下楼来了。官清在屋里准备渔线,渔线是用一块块的三层板圈起来的。 “官师傅要回乡钓鱼啊!” 官清戴着老花镜,说:“你看现在太阳都出来了!” “去哪?” “回乡。” 突然,天鹅宝蛋的靶场响起了隆隆的射击声,一阵响一阵。官清在挽渔线的同时,问道,:“听说进厂了?” 张麻子说:“已经来了。” 官清将渔线放回到大衣柜,这个衣柜里的抽屉放在一家人的粮票和伙食费。官清坐回到桌边,一支长长的叶子烟杆放到桌面上。张麻子在短暂的沉默中想到了皑皑白雪的,想对官清说什么,却没有说。官清在兵工厂几十年,还是那么不苟言笑,只有张麻子下楼来,两个人才有一番关于这个世界冷暖凉热的话题。 “驻在哪里?”官清问。 “老医务科。” 官清立即在脑海里有了印象,那是一幢三合土水泥汀式的平房,木板地,隔热窗,长长的走廊有穿堂风绕行。撤退时,这里曾经闹得犬不宁,说在这里安有定时炸弹。张麻子说,定时炸弹在中国的这个时候刚刚造出来,搞内战还来不及呢! 官清想了想,张麻子的说法是对的,于是好一会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官清点燃了一根叶子烟,说,最不受老百姓欢迎的就是搞暗弑,搞,为啥打不过,是工农的队伍。你想想,天下是地主绅粮多,还是长年帮工多?再就是,指挥大的战役能力不够,没有那种提得起放得下的肚量,不垮没有道理啊! “官师傅您怎么知道这些的?”张麻子感觉非常惊讶,也点起了一支纸烟。 官清说,:“我们在21厂的时候就听说朱毛红军了,现在的就是工农红军是不是?” 张麻子说:“是的。我们就是工农子弟兵。可我始终不理解的是,的队伍特别是那些宪特,好多人都是工农出身,而当了我们的敌人?!” 官清把一口烟吐出来后,说:“据我晓得,这些人好多都是说不清楚的。本身出生寒苦,要想吃碗干白饭就得投江山,朱毛红军那阵还在爬雪山过地呢!” 张麻子对此持不同看法,说:“官师傅,话可不能那么说,谁不想吃一碗干白饭?谁不想看生活?” 官清无话可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手上的渔线一个劲绕,官清的鱼竿也准备好了,准备坐中午11点半的火车。每次回乡,官清都是在九龙坡火车站赶车,一个小时后在一个叫石场的小站下,然后沿着铜罐旧兵工厂的三个隧洞往前走,回乡数。 中午11点30分的火车,官清扛着鱼竿走了,他匆忙吃了一点饭菜,踏上了他的回乡之旅。 故乡在官清心里永远是一片新绿。 第23章 远方归来的人2 鸟的母亲见着张麻子把官清送出很远,站在自来水管不远的一条下水道边,身上系着用兵工厂砂生活的砂布做的围腰,齐耳的短发不时被微风抚过。张麻子颇有些感怀,转首过来问鸟的母亲:“官师傅好久回来?” “国庆放三天假,最多后天就会回来,你来耍嘛!” 这一天的阳光出奇的好,鸟的母亲说:“你看,张师傅太阳出早了,过两天就要下雨。” 说着话时,张麻子转身往回走,张麻子女人在屋里做饭,他想到平时很难吃到一顿老婆的饭菜,便跟鸟的母亲打了个招呼,回去了。走过长期病号的门口,长期病号这一回没有在门口织毛衣,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把躺椅上晒太阳。一只绿色的苍蝇绕着长期病号的鼻梁,一会停下,一会升起来。 地主婆下楼了,她与张麻子险些儿撞个满怀。张麻子的嘴唇咬了一下,眼珠子迸着火,却没有说话,愤懑之情溢于一张麻脸。地主婆还是那么端庄祥和,谁也看不出她在想啥。地主婆主动跟张麻子打招呼,说:“张哥,那天晚上男人回来了!” “算了。” 张麻子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但又不舍得,轻声说道:“那就今天晚上嘛!还是老地方。” 地主婆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在注视着她,红了一张脸,急急地低头离去。 地主婆一走,又给张麻子造成很多误会,所谓的沟通一说就是从张麻子 时始的,不然第三次世界大战明天早晨就打起来了。看见地主婆和张麻子在官清家门边说话的是老段。老段是无意中从屋里出来目睹这一幕的。他嘴上啃着一个地瓜,眼睛就用来四处捕捉张麻子和地主婆这样的目标。老段的90高龄的亲在棚里说话,尽管极难懂,有人说老太婆讲的是清朝时候的方言,但如果你仔细倾听是能听懂的。老太婆以太平天国时期的乡音对儿子说:“你吃的地瓜还有没有?”老段转身回屋给亲把地瓜拿了出来,还剥了皮递到手上:“慢慢吃,别噎倒!” 说着话的老段其实两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张麻子和地主婆,看着两个人各自东西,老段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天中午,一个卖蛇的过这幢苏式楼,鸟的母亲叫住了他,是一个农夫。鸟的母亲不认识字,不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口袋里有很多蛇,农夫说都是菜花蛇,这些蛇可以医风湿病。鸟的母亲说,那就买一条吧!农夫从口袋里提出蛇的时候,楼上楼下围了很多人。农夫当众把蛇剥了,留下一条蛇肉。围观的邻居都为鸟的母亲把国防事业看得生命还重要而感动,纷纷说,官妈敢于买蛇给娃娃他老汉治病,完全是大无畏的精神!放着人看的胆量都没有呢! 人都快散去,农夫准备提着口袋离去,从人群中忽然递过来一个盛满饭菜的碗,大家伙扭头一看是八级张的老婆。农夫提着蛇口袋感动得不得了:“连声说谢谢!” 这碗饭菜着实很丰富,白生生的米饭上盛着回锅肉肉片若干,农夫说:“出门在外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人!” 八级张站在门口背着手,望着官清家门边发生的热闹情景,毫不动声色。地主婆双肘趴在楼上栏杆上,注视着楼下的事。她想,这碗饭在如今困难时期要管多少钱,八级张为啥要不明不白的给农夫送饭呢? 农夫提着蛇走了,人们看着这个面皮黑黝的中年男子扛着口袋走了,对官清家为什么要买蛇来治病,感到不可理解。不到十分钟,就有议论了,说八级张老婆送饭给一个过的农夫,是显儿白!八级张家里的粮票吃不完,八级张家里的猪肉没有定量,吃得到冤枉钱! 1942年春天,官清被抓壮丁跑出来当了一名旧兵工厂 的工人。离重庆50公里。中国轻重武器的发展已有115年历史,其间漫无边际的是血与火的硝烟,无情的战争和最为惨烈的战场培育和发展了中国的民族军工业。毋庸置疑,中国人的枪炮是在洋人的坚船利炮的攻击中才得以发展起来的,这当中有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后来79式步枪在战场发挥了精度高射程远的特点,极大地弑伤了军。汉阳兵工厂迁渝后制造轻重武器的工厂改称叫xx厂,由江北总厂分出迁往四川巴县铜罐铎(距大西南官清的老家就在铜罐铎,现在的陶家场。在原来不通公的20世纪60年代,官清回乡的唯一选择是坐火车。坐火车只需一个半小时,沿途看得见长江,右岸是绿色的田园风光,再往前走就是陡直的悬崖和三个深黑的铁道隧洞。 一个小时的火车行程,官清下了火车扛着渔竿往前走,他穿过隧洞,看得见了隧洞口的亮光就看得到老家的田地了。这里,原来就是著名的铜罐铎兵工厂,靶场在一片橘子林里,现在业已荒疏了。在这一处清幽之地,第三次世界大战再怎么打也不会打到这里来,官清离开兵工厂的家,回到故乡之后,在大哥的茅屋里每次都做了一个清晰的梦。 他不知道这一辈子将怎样结束,茅屋的亮光给了这个历经两个时代的中年人太多的幻想。眼下,是实实在在的,那就是故乡一片片的橘林,一片片的庄稼地,无拘无束地在故乡飞翔。 官清的大哥养的几匹螺巴夜半里,发出嘶嘶的灰鸣,这个在铜罐山区久闻了的马匹声,让官清好似听到了骑兵的战马奔腾,他加工的轻重武器的零部件,雪亮生光。 第24章 小桥流水1 某军工企业的家属职工都将远道而来的阿尔巴尼亚人叫阿尔巴尼亚。 杨家坪动物园可以说是中阿友谊的历史,这里有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潺潺,月光极皎洁的时候,往往是情人相会的最佳时机。张麻子是重庆人,他和地主婆从风雨桥上走过并牵着手,却并没有在桥上停留,而是钻进了熊猫馆背后的竹林,那才是二人爱情结晶的地。 月亮照进绿色的竹林时,月霞空旷无边,这个时候地主婆把一双自己亲手绣的鞋垫送给了张麻子。张麻子把鞋垫揣进裤兜之后迅速将地主婆紧紧地抱在怀里。 兵工厂每逢过年过节都要演露天电影,这天晚上建设一小放映《的女儿》,场上站满了人,阿尔巴尼亚人一般不看露天电影,也看不懂。 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和一个中国姑娘离开了场。 张麻子和他们在动物园的熊猫馆不期而遇。奇怪的是,张麻子和地主婆钻进竹林不久,地主婆发现了在不远处有异响。地主婆对张麻子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过去看看。”张麻子说:“这怎么行,还是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啊,我一会就回来!” 地主婆已经走进竹林去了,她圆的屁股给了张麻子一瞬息的感受和刺激,他想去把地主婆拉回来,而地主婆对这里好像十分的轻车熟,一拐弯就不见了。 过了大约半支烟的时间,地主婆在竹林里低着头回来了,说:“小声点,是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和一个中国女人,不信,你过去看看!” 张麻子沿着一条斗折蛇行的竹林小摸索过去,睁大眼睛一看到的确是一个中国男人,张麻子凭借微光隐约看见好像还是厂里的一个熟人,此人曾是他的师兄,名叫李壮飞。 李壮飞是跟踪自己的老婆来的,他心如刀搅。 李壮飞的老婆在场一角等阿尔巴尼亚人马特科维奇。 两个人来到了动物园的熊猫馆背后的竹林,走进了坡地,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李壮飞跟来了,他看到自己的老婆躺在一个洋人的怀里,想冲过去大喝一声,但从农村来的李壮飞没有这个胆量,他一直看着老婆跟阿尔巴尼亚人缠绵,到高潮时女人发出异响。小李的心在流血,那是没有办法的,你流血流水都是正常的,按照四川农村的说法:各人打碗凉水吞了算了。 李壮飞老婆的父亲是汉阳兵工厂的老技师,非常喜欢这个宝贝女儿,特地到姑娘家里来通知她回家去过国庆。这个时候老婆已经和中国人李壮飞结婚,并生下一女。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李壮飞老婆终于如愿以偿地揣上了洋宝宝。张麻子蹲在竹林里观察李壮飞,而李壮飞老婆在阿尔巴尼亚人的怀里让他倍感愤然。张麻子看见此人几次想冲过去,似乎好像都没有这个胆。在国营军工企业,像李壮飞这样从农村来的青年不在少数,都在积极争取拢组织,向组织递交了入申请书。如果这个时候的李壮飞冲过去大喝一声,对不起,小李同志这一辈子的应该说就到这里为止了。阿尔巴尼亚到中国来是干什么的,李壮飞作为组织培养的对象和入积极分子,他谁都清楚。 上世纪60年代,有一句非常著名的:“海内存知已,天涯若邻”。就是这句话给了远在千山万水的阿尔巴尼亚同志极大的鞭策和鼓舞。而中国那时候对外国人更是莫名其妙的迷信,看见外国人就如同看见珍奇动物。尽管,阿尔巴尼亚远在天边,咱们还穷得厉害,我们却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迎接他们的到来。这个阿尔巴尼亚人名简称叫柯维奇。再简称叫奇。奇是来中国学习枪炮技术的带头人,也带头要将中国女人弄到手,奇也是离家年逾的同志,他同类更渴望异性的心情也如刀搅。奇把李壮飞的很一般的女人抱在怀里,开始做前期的准备。能够说简单中国话的奇,一脸粗硬的呲须把李壮飞老婆的一张脸刺痛了。而在竹丛中的李壮飞的裤裆里缓缓地浸出了水。 张麻子没有目睹整个过程的全部,他惦记着本人的异性朋友地主婆,又慢慢弯着腰赶了回去,茂密的修竹不时从他的脸上拂过。 这时候哪里还看得到人,张麻子又不敢喊,只能凭着他的一双在靶场上的金睛火眼四处看,结果都没有人出来。 这不是在做梦吧,张麻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小许同志把我约到这里来,就是要告诉我不远处有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在搞我师兄的老婆吗?然后再无影无踪地消失?的,这不是耍我吗?! 这一回,张麻子从心软到良再到愤怒了:“老子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问清楚,许凤琴,你格老子到底爱不爱我?天下有这样乱搞男女关系的吗?!” 从动物园出来,张麻子看了看腕上的上海表,刚好9点,好的,劳动村球场的篮球赛还没有完,走! 兵工厂的篮球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几十盏百瓦的大功率灯泡将劳动村球场的每一个人的脸都照亮。张麻子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看到兵工厂的篮球队正与我市在进地赛,便站在球场边观看,球队是的小何三大步上蓝的精彩表演,以及著名的韩大哥、黑娃、海娃一批军工篮球高手,纷纷在球场上上演绝佳投篮,一次次博得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军工人高兴的劲过年还兴奋,如同我们拿下了宝岛。宝岛上的鸟蛋处处皆是,成了我们最大的旅游胜地,一切都是空了吹。张麻子这个时候特别感美满和幸福,是啊,我们生活在伟大的时代,不愁吃不愁穿,不交水电气,不交电话费,不交治安费不交联防费;我们都穿时代的中山装,戴的绿军帽,穿的军胶鞋。我们出门问一声,同志你好!同志也说,你好!你好,我好大家好;人人爱我,我爱人人。 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没有什么不同,十里钢城每天夜的钢花总是给人以战斗的鼓舞,给人以向上的力量,我们看见时时升起的钢花就知道夹起尾巴逃走了,我们的迎风飘扬,我们的歌声多么嘹亮!张麻子点起一支叫“一支笔”的纸烟,热烈地为新生篮球队鼓掌,他周围的人也掌声雷动。天上仍然飞着一个小红点,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但认为是我们的战斗机在巡航,而非不远数千里公里飞来搞的敌人。不过。我们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夹着着尾巴并没有跑多远,被我们赶下大海的蒋公还在作的准备,蒋公在金门岛上刻:“还我河山。”穿国民军衣戴国民军帽出身祖国各地的贫下中农,仍执迷不悟,在岛上疯狂地 逮捕我打入敌人内部的志士。一个名叫朱枫的女同志在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之后,不幸被叛徒出卖,这时接到通知准备离台。军情局下令海陆空各条通道,朱枫女士与另一位同志在被敌人弑害。 朱枫烈士被誉为的江姐。 这个消息渐渐传到了,传到了张麻子的那里。张麻子非常震惊和激动,他一想到这个人和这件事,就迫切地想跟楼下的官清聊一聊。他想,地主婆会不会也是想打入我们内部的敌人呢?地主婆此时在哪里?张麻子看到小何把一个球投进之后,木板记分牌被一个人重重的扳一下,张麻子忽然看到篮球场对面记分牌下,站着的好像就是地主婆许凤琴同志。这个时候,选集已出到第四卷,第五卷还在加紧印刷。《语录》在兵工厂中所谓中层的中心组酝酿,星期六学习。1957年11月17在莫斯科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张麻子想,你看,多好,是你们的,也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好,那就是我们的吧!张麻子走了过去,这个在兵工厂业已成熟的准中年同志,心里暗说,小许同志,会不会是我们俩的,这回就看你的了! 张麻子看到了地主婆。地主婆的东西也多得不得了,看到张麻子过来了,马上抱着别人一个孩子转眼看球赛。张麻子是吃得够脸皮厚的人,有一个道理他是最明白的:对女人就是要不怕所谓尴尬,不怕脸皮厚就怕脸皮薄,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地主婆说:“张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地主婆的声气不是压得很低,而是怕周围人听见,没办法。张麻子心里一笑:我到哪去了?嘴上却说:“小许,你让我寻得好苦哟!” 第25章 小桥流水2 两个人现在称的所谓婚外情,以玩笑开始,也以玩笑结束,不存在扯皮,更不存在双方家庭为此对簿公堂。那个时候的公堂还不明朗,公堂上坐着的人也不会打电脑玩股票和游戏,拿的钱也少也耍得好,贪污受贿和吃的基本上没有,大家伙都为一个遥远的目标在迅跑,看谁先到达义。曾数度被我们踩在脚下基本上不得翻身的,现在中国吃得好耍得好的人对称起了蒋公,把的话忘到九霄云外,甚而还有咬牙切齿者。张麻子说,该饿这些龟儿子数天,吃的饭拉蒋公的屎。地主婆并没有因在动物园与张麻子“走失”,而感到羞愧,羞愧什么呢?她说,我的哥哥在开飞机,我的哥哥流着我父亲的母亲的血,哥哥回来干啥呢?不就是为了看看我吗?我的姐姐在做啥呢?地主婆尚未明了,既然是在,好肯定是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地主婆对姐姐太过模糊的印象,一扫而过。 这时,张麻子已经悄悄接近地主婆了,他站在地主婆婆的旁边说话,一点不脸红。 “小许,呼说你哥哥回来了。” “谁说的?”地主婆说:“张哥,我哥哥的回来了吗?我哥哥回来干啥?” 这个说法立即遭到了张麻子的强烈反对:“许凤琴,你不要乱说,回来干啥子?你哥哥回来是好耍的吗?肯定不是!是回来算账的不是吗?!” 地主婆站在记分牌下,天地问:“那是干啥呢?” “谁知道你哥哥想回来干啥!” 张麻子心里打定主意,不能再跟地主婆来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被送回原籍的大有人在啊! 过了一会,地主婆说:“你有点儿像我哥哥,不然我对你还没有多少好感。” 张麻子说“那我像你……”张麻子想说,如果像你老祖宗呢?却改口说:“这得问你哥哥啊!” 张麻子说完,给了地主婆一个背影,走了。篮球场上赛双方已处于胶着状态,篮球在场地上拍得邦邦响。天上小红点早已无影无踪了。 恰在此时,因为是国庆,兵工厂附近的一座大饭堂,连续上演电影《支队》和《古刹钟声》,张麻子离开地主婆时听到旁边的一个人说的,他一听,哎呀一声叫出了口:“老子早点晓得就好了,我还跑到熊猫馆去干啥子哟!” 张麻子恨不能给地主婆和他本人一记耳光! 那个时候的电影一直是时代的号角,前进的鼓手,胜利的曙光,婚外情最好的向往和落脚点。初冬了了,那天张麻子还特地夹了一件准备铺在地上的工作服,张麻子是准备把工作服献给地主婆的,然后将工作服铺在熊猫馆背后的竹林里,其设想是不错的,遗憾的是快逮到手的兔子,跑了。张麻子的算盘一直都是地主婆在拨动的,就像的算盘,从来都是和中央在帮忙拨动的。老蒋现在想想只好算了。 张麻子心头说,算了就算了吧,天下何处无芳,出其杨家坪如云,张麻子的张麻子女人回答说,出其兵工厂,多得很嘞! 回到家里,张麻子给老婆出的第一道题没有难倒张麻子女人,张麻子毕竟没念过几天书。张麻子女人说:“那没关系,我们并肩前进好了!” 躺在老婆温暖的怀抱里,张麻子非常的后悔,后悔不该去找地主婆,玩什么男女关系,要是组织上知道了,老婆知道了,不就毁了吗?整整一夜,漂亮老婆都给了张麻子无限的爱。张麻子女人对他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张麻子一下翻身起来:“你什么意思?”张麻子女人笑道:“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是正确的,有一本书把这个称作战略眼光或者叫远瞩。” 张麻子女人继续说道:“咱们国家正在朝金桥迈进,没有战略眼光能行吗?” 张麻子疑惑地问:“你不是去校学习过吧?” 张麻子女人把瘦小的张麻子抱在怀里,抚了一下烫发,那烫发跟国民发报员酷似,说,“昨天才放假回来。” 长长地一口气,了张麻子不胜地唏嘘感叹:“好,我们并肩前进吧!张麻子想,难怪经常不见你的踪影呢!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没没什么——关灯,睡觉!” 一夜没有话。 第26章 有来犯者自带棺材 进入1962年11月,的乃堆拉山口激战正酣。 一条小溪从靶场中央的一座小桥流走,流水汤汤,昼夜不息。桥是一座棺材板搭成的,那棺材板是被山洪冲击后裸露出的古墓群。当兵工厂的重武器昼夜轰击钢筋掩体时,如同森林的靶场里的绿和庄稼,以及躺在靶场内的先人无不震撼之至。我们的先人在这里安息了,而走在我们前头的烈士却在提示射手们,是中国的领土,我们一定要一中国。反击战打响后,兵工厂的人们无不欢欣鼓舞,每天都坐在收音机旁听广播,希望前方每天都传来胜利的消息。官清的生于1883年的亲,也在收听广播,这位前清时期的遗孀很快警觉到了兵工厂靶场的变化,那就是原先白天才听得到的轰击声,现在夜晚响个不停,甚至是一晚到天亮。亲对儿子官清说:“你找人把我送回老家吧!” 成渝铁的军用列车夜奔驰,原来覆盖着军用帆布的重炮、现在来不及拉满篷布,人们从铁沿线看到一的军用列车在重庆货场起运,夜里开走。官清亲是乡下来的两个侄子用滑竿抬走的,老人家不晓得她曾经在僻静的乡野救下的一个军军人,如今正在摩拳擦掌要想打回来,或者已经打入了我们的内部。而在我们的西域边境一场白雪皑皑的战斗刚刚拉开了序幕,战争进行得异常紧张激烈,前方的战士在浴血奋战时,后方国四分之一强的军工企业的重庆,更是昼夜兼程,的反间谍与我们的反间谍常常撞个满怀,一抬头,吓我一跳哈!前方流血,后方流汗,官清估算着国际国内形势的发展,得出“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了的结论。于是叫儿子鸟给乡里老家的人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伯伯全家:你们好! 你们近来生活好吗?生活愉快吗?爸爸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打起来了,婆婆要回老家,请你们来抬回去。 此致敬礼 1962年11月2 信寄走了,八分钱的邮票带着官清一家人的期望,八分钱的一封信走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有一天,年逾古稀的前清老妪走了。25瓦白炽灯依然照亮这一家人的脸庞,一家人在30平方米的一间大屋里听频频传来捷报。官清这天晚上在大衣柜前数粮票,他把粮票从左手数到右手时,张麻子进来了。 鸟的母亲在苏式楼的背后指挥挖防空洞,吃过晚饭就提着一捆电线走了。何户籍也来参战了,何户籍对大家说:“你们知不知道敌人鬼怪式飞机飞到重庆是多长时间?” 一个兵工厂的技术工人问:“你看是从哪里起飞啊!” 何户籍把警官帽脱了,放到一边,说:“当然是从越南噻!” “大概半天时间吧,对不对?”何户籍? 何户籍没有笑,他说:“这说明我们对敌人太不了解了,告诉你吧同志,一架鬼怪式战斗机飞到重庆只需要25分钟,相当于一个解不出大手的同志在对面厕所里抽两支烟!” 听的人更没笑,都感觉国际形势想像的要严重。何户籍说,敌人要来抢走我们的胜利果实那是不行的!在更是疯狂叫嚣要,同志们对打到去有没有信心? 前来义务参加挖防空洞的人齐声高呼:“有——” 这回领呼口号的意外的不是老段。 这天晚上,张麻子一进来,就笑容可掬地向官清打招呼,两个人很快谈到了正在发生的国际国内大事。时间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鸟的母亲提着一捆电线回来了。鸟的母亲径直去了灶房,从一口三合土缸里舀水准备烧水洗脸洗脚,水缸里游动着十几条小小的鲫鱼,极可爱。鸟的母亲舀水的时候,这些鱼一甩尾,就游走了,一下子钻到了水底。鱼都是官清国庆回乡钓回的。乡间的鱼跟张麻子一样游走多变,对生活充满了向往。铁锅里是热腾腾的一碗扣肉,就是时下称的烧白。灶膛里的柴火尚有余温,几根被烧过的枪托废木料还有黑红的火焰在飘散。鸟的母亲把扣肉用一个碗盖上端出来,端到大屋,对张麻子说:“张师傅端回去尝尝,不晓得好不好吃哈!” 张麻子不是第一次吃到官清家的好饭好菜,更觉非常激动。这时鸟的母亲又端给他一碗扣肉,张麻子差点掉下泪来,他赶紧接过这个海碗,连声对鸟的母亲说:“哎呀,这啷个要得嘛!这啷个好嘛!你们一家是太仁义了!” 张麻子除了感激之外,马不停蹄地往楼上的家里端,说:“好好好,我端回去一家人尝尝!” 临出门,张麻子的泪花涌了出来,官清看到了。张麻子端着扣肉上楼去了,官清很感慨地对鸟的母亲说:“同志之间是要建立感情的,何况我们是这么好的邻居。” 官清不认识字,在兵工厂工作了几十年,工资极少往上涨,每一次所谓评定工资都说,你是替谁造枪造成炮?现在解放了,官师傅,您就让给年轻人吧!官清这样的老实人,在兵工厂大多是从旧兵工厂过来的,这些人身怀绝技,但有一点:从不显露,这也给这官清师傅往上走带来了一种障碣,别人不了解你,怎么跟你评定工资。官清而更看重的是朋友感 情,后来的兵工厂发生了很多老一代人不愿见到的事情,这些人开始忘记了兵工厂是造枪炮的工厂,不是拉拉扯扯的地方,更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场。子越往后,兵工厂便大大的面目全非,人世沧桑,宦海沉浮成了兵工厂的一大特色。25瓦电灯泡不再成为兵工厂的标志。 鸟的母亲去灶房烧水洗脸水,说:“张麻子跟你一样,晋级都是光眼看,一不会说话二不会添肥拍马屁。兵工厂称马娃儿。” 官清在桌边裹着叶子烟,不言不发。 第二天,官清吃过早饭就上班去了,一点没有耽搁,也没有与家人打招呼,几十年形成的习惯没有改变。他轻轻掩过房门,房门是杏的,已有些斑驳,门外是初冬的寒气。官清走到玻璃窗下,摸了一下玻璃,心里说,该找修缮科来换换了。两头肥猪听见主人离家出门的声音,都趴到猪圈门栏边嗷嗷地叫唤。官清看了一下猪圈,圈里的耐火砖和钢板干干净净的,他放心地走了。 这时离兵工厂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晨光曦微中,隐隐地见了渐渐淡去了的钢花,官清走到后面平房的拐弯处,看见一块半截红砖,弯下腰拣起来,拿在手上,走了很远才把这块红砖扔掉。来到了北大门,官清没有看见红鼻子连长站在这里,他想可能是到另外的岗哨去了。 兵工厂到处是红砖苏式楼和杏的苏式楼,到处都听见清早起来兵工厂人吃汤饭的唏呼声。从旧兵工厂过来的人好像大多数都习惯早晨起床吃汤饭,就是把昨天晚上的剩饭菜综合到一起,架起木柴猛烧。官清在21兵工厂铜罐铎轻枪厂见到过当时的宪兵太太也是吃这个玩意儿,没有太多差别,不会因为你是中国人中的宪兵拿十块钱当百元使,更不会你因为是的龟儿拉的屎就不一样。不会的。官清来到北大门了,他习惯地摸出通行证,亮给警卫看。 “站住!”一个青年战士持枪走过,请把你的证件递过来! 官清一下就明白了,红鼻子连长他们换岗了,兵工厂果然来了亲人。他把通行证递了过去,发现岗哨的另一名战士眼睛放亮,因为这时已有上班的人陆续走来了。很快,官清通过了检查,大踏进步往厂里走。走到工具部一幢同样是苏式楼的花园前,官清惊奇地看见一队提半自动步枪的悄悄离去,不知何意。他立时感觉到国际国内形势变化太快了!战士手中的枪上刺刀闪着寒光。官清感到很欣慰,他想,这下谁还敢来打中国,谁还敢来打兵工厂! 不到上班时间的8点,官清通过了第二道岗哨。 兵工厂有很多部门和车间不是随便能进的,这些能出入的人的通行证上盖有特别通行的五角星。当然,一般工人没有在意,在意的是保卫工作人员和那些所谓劳资科的人。官清所在的车间是一个特殊的部门,有很多的秘密,遇有重大任务,车间门口就会加警戒岗哨。 “请出示你的证件!”一个战士提枪走过来。 这算是过了第二道哨卡。 战士肃穆的持枪,官清走过岗哨感到无上荣光,如同当年在主厂房见到了。 专家曾出入过这个哨卡。中国工人和干部同志在这个特殊材料做成的车间里受着大哥的折磨,承受着五千年中国文明史上的耻辱。老大哥个个金发碧眼,汗毛牛毛粗,说话带弹音。有人说,这是牛肉吃多了,有人说人的种不一样,说话当然带弹音!有人说老大哥喜欢的是中国姑娘,现在的阿尔巴尼亚喜欢中国女人。有一点不同的是,人特喜未婚女生,而阿尔巴尼亚则专弄已婚异性。官清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前苏专家的《xx工艺学》至今仍是兵工厂每个校直工人的必修课,甚而当无价宝。 官清不认识字,车间大门上挂着一个小木牌:谢绝参观。 每一个在这个车间工作的人都感到无自豪,也感到可怕,谁都想拿到工资八级张,每一个人都在悄悄磨刀,珍自己悟出的道理,绝不泄漏半点天机。每一次都考工晋级,每一次都有人持刀欲弑车间主任和车间。 第27章 敌人磨刀,我们也要磨刀1 这期间海峡两岸稍稍平息了些,特别是试了好几下,感觉火力还是不够,但是又不死心。于是,双方都用黄金来策反对方意志不坚定者,也以攻,福建前线司令部颁布通告:重申对驾机人员蒋军空军的奖励政策,尤其是对u——2型高空侦察机飞行员,把黄金加到了800两,并公布了福建省青田、浙江桥、广东汕头这些我机场的波长、呼号。 当晚,官清打开了收音机很快就收到了海峡对岸的信号,说话的是声音甜美的女士。说的还是关于奖励制度的事,把黄金加到了一千两,多了200两,,官清还没听完,窗下就有一个黑影让官清发现了。他知道是长期病号。官清把上收音机旋钮调开了,收到了川剧。亲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没有打起来,那个头上缠着白汗巾的前清老人回到家乡,又继续编织她的鞋,她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穿鞋再没有穿的了。 在建设三小读五年级的儿子鸟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张《中国少年报》读得津津有味。鸟的母亲每一年都给儿子鸟订《中国少年报》。那个年头,一张在中国少年朋友的报纸极大地扩展了少年人的视野。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张报纸给了少年朋友无限的想像空间。报上说,是我们的朋友,阿尔巴尼亚是我们的朋友,全世界吃不起饭的人都是中国的朋友。我们的目的就是不想吃饱饭,吃个半饱,想饿肚皮,想。吃饱了就没有意思了。25瓦白炽灯悬吊在红漆方桌的中央,对面是一张著名的国画《走遍全国》,一张大床的旁边是官清常数粮票的大衣柜。 长期病号弯着腰杆站在官清的窗下听了一阵,悄悄地走了。长期病号回到他的屋里去了,他还有很多想法要去落实,但是又无法落实。现在,美帝国在越南燃起了战火,长期病号着急呀!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美帝国想搭越南这块跳板打到中国来,治中国,那时候长期病号说,他是要拿起枪保卫国家的! 长期病号的老婆脸上有少许雀斑,人很能干,也在楼上张麻子女人的手下打毛铁。两个人为没有钱买回收音机,时不时要争吵几句,但很快就过去了。 张麻子常年去华蓥山,前几天又走了。 地主婆家隔壁的一个胖子出来了,他的目光总是跟楼下八级张看人一样斜斜的,带某种意味。地主婆原来是想跟胖子打听一件事的,几次都发现这个从四川江津来的人士,并没有起到对忠诚的作用。胖子有点农村初小的文化,可以写一点中国字,尽管写得很差劲,但在很多人眼里算是文化人了。 地主婆对胖子说;:“卢师傅您可不可以帮我写一份申请?” 胖子说:“啥子申请?” “我想到厂里去工作,就是去上班?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问一下?”地主婆诚惶诚恐地说。 胖子断然拒绝了:“你想去上班?你想去上班就上班?谁说的?!” 地主婆没有正面回答胖子的话,回了屋。 胖子也是双肘跪在木栏杆上,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哐当声,胖子看到是楼下的一个孩子用弹弓在打官清家的猪圈,是张六七。张六七把弹弓从右手转移到左手,右手拈起一颗石子儿夹在弹弓里,瞄准猪圈的一块耐火砖。胖子眯缝着眼看张六七的动作,他感觉很惬意。果然,第二颗石子儿打到猪圈的门栏上,发出噗的一声。胖子笑了,这孩子好眼力。 地主婆的瘸子男人从屋里出来,递了一支烟给胖子,胖子没接,说:“本身我们那个工作有,抽烟更是有害。”胖子在兵工厂是淬火工人,兵工厂叫表面处理,有有害。瘸子男人问:“卢师傅,你们吃保健了么?胖子说,吃了,还是最高的一级。” 瘸子男人又问:“张麻子他们吃保健了么?胖子说:“可能是最差的一级。” 对有有害的工人,兵工厂是有特殊照顾的,张麻子是射手,常年跟硝烟弥漫的枪炮做伴,兵工厂给了丙级保健。瘸子男人原本是想请胖子这个员帮忙问一下,老婆想去上班的事,在屋里听到胖子说没时间的说法,从屋里出来缓和一下气氛。瘸子和地主婆都是弱者。胖子却对地主婆本人的一张脸有兴趣,他不止一次问过地主婆墙上的一张照片,问那个扎辫子的姑娘是谁? 地主婆于是莞尔一笑,心里说,你这个猪也想学老段呀!而嘴上说:“是我姐姐。”胖子又问:“你姐姐这阵在哪里?”地主婆根本没有想对胖子说实话的情绪,说:“在乡下。” 胖子再不问了。后来,胖子从瘸子男人那里了解到照片上的那个姑娘就是地主婆时,据说一夜未眠。 地主婆挂在墙上的是一张青春照,是她在与瘸子男人结婚前的留影,就在杨家坪相馆照的。很多出入过地主婆家的人对这张照片,都有极深的印象,有的甚至流连忘返,久久不愿离去,说这么美丽端庄的姑娘天上没有,地上没有,说着话时口水流了出来。 都说这张照片上的姑娘就是电影演员刘三姐。地主婆听了喜不自禁,谦逊地说:“我有那么漂亮吗?简直是开玩笑吧!再于是,有人又说,许凤琴,像不等于是哟!” 胖子交换了一下姿势,两条腿不再交叉,问瘸子男人:“你姨妹在哪里工作?”瘸子男人说:“没有工作。”胖子问:“在县城吗?”瘸子男人说:“是在县城,前不久写信来说,她想找个兵工厂的工人,就是打扫清洁的都可以,卢师傅请你帮忙问一下,可不可以?” 想到明天要到市校去学习,一个出身地主的女人的姐姐极有可能影响到前途,胖子拒绝了。他想,一个眼下还在接受管制的地主婆怎么想到要到兵工厂里去上班?这是不是想打探兵工厂的秘密呢?胖子又想,地主婆明明知道这不会被批准的,是故意来考问我的吗?我一定要跟这样的保持距离啊!我是一个优秀员,不能因为住在地主婆的隔壁,坏了我的名声! 当天晚上,胖子问他的老婆,隔壁地主婆的成分是怎么来的?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地主婆吗?才三十多的年纪就当上地主了?我们不是解放快二十年了吗?一连数个为什么问老婆,胖子没有得到答案,他想明天到市校去问问老师吧! 地主婆在屋里洗脸洗脚,隐隐约约听到胖子的疑惑声,她好不容易松动的身子骨,又紧张起来。瘸子男人进来了,问:“孩子呢?”地主婆说:“在楼下玩呢!” 瘸子男人今天晚上休息。在兵工厂为胖子他们那样的技术工人守车间大门的瘸子,对地主婆说:“要是我们老汉当初跟着到去的话,你想现在是个啥样子?” 地主婆的一双脚很白,白得看得见腿上的一条条细小的青筋。地主婆说:“谁知道,说不定跟一样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吃根,吃树皮!那样的子,就是死,我也不会挨到明天!” 瘸子男人说:“你说个锤子,的那么恼火吗?我看不见得。” “不要乱说哈!”地主婆警告瘸子男人道:“你老汉不是的技师吗?那当然有吃有穿。”地主婆把脚从洗脚盆里提出来,仰头道:“哎,退到,不是喊你老汉一起去吗?为啥子没去?” 瘸子男人说:“我二爸去了。” 地主婆不再问,她晓得这个问题问过几次,瘸子男人都回避了。 这些天的地主婆,隐隐感到将有去兵工厂上班的可能,是瘸子男人回来告诉他的,说来了两个人了解许凤琴的祖宗八代,着重问了她有没有亲人在,态度非常和蔼。 终于有一天,地主婆在小朋友们的眼里走出了家门,她走的姿势被孩子们看在眼里。当美丽的地主婆从一根铁水管边走过时,坐在铁管上的几个孩子都瞪大了眼。地主婆从孩子们身边走过,她的一只手一个一个挨着摸孩子们的头,一句话不说,笑眯眯的。地主婆的高跟皮鞋走在三合土地上,发出响声。其中一个孩子连环画也不看了,直看到地主婆从他的脚边走过。地主婆的一条辫的发香,久久地飘在孩子们的眼睛里。 人们奇怪,地主婆能在管制期能如此自由进出祖国的大地了。 兵工厂的星期天总是弥漫着喜庆的气氛,洗衣洗被的不少,出门进城的早早地就起床了,到处炊烟袅袅。瘸子男人从屋里出来,站在楼板的走廊上,追着地主婆的背影说:“早点回来啊!” 这个期间的八级张到北温泉疗养去了,他的无的老婆在家,还有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张六七。几幢房子的人都在传言,八级张走了后,八级张的后窗总有一个黑影在摸索,大家都为八级张一家担忧,便悄悄派出老段这样的同志前去打探,结果一无所获。 地主婆出门引起了老段的一个念头:这么漂亮一个女人能到哪去呢?难道是去和阿尔巴尼亚人约会吗?不可能吧?老段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觉得地主婆是我们争取的对象还是的对象?地主婆能回到祖国的怀抱,她那个在当飞行员的哥哥,不也是我们的同胞吗?地主婆可不能在男女问题上摔跟头啊! 第28章 敌人磨刀,我们也要磨刀2 地主婆出门丝毫没有感觉到战争已迫在眉睫,她以高傲的姿态行走。没有人知道她要到哪里去,去干什? 长期病号从干瘪的胸膛迸发出的喊声,如同一架美军f——14战斗机在空中翻,然后再用响尾蛇攻击一只苍蝇。他对女儿张小渔说:“我要去参观渣滓洞、白公馆!”张小渔说:“爸爸,您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去渣滓洞、白公馆?您这不是开玩笑吗?渣滓洞、白公馆很远呢!” 长期病号声嘶力竭地说:“再远我也要去,我是去一回就少一回啊!” 现在,张小渔扶着爸爸走出了家门。 长期病号虚弱的身体在进入冬天后,更加感到胸腔紧迫,出气艰难。张小渔胳膊下夹着一本字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张小渔的初恋就是从这本书中的冬妮娅开始的。长期病号坐到一个花丛边问女儿,最近在看什么书?张小渔于是把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中一段背诵给爸爸听。 爸爸,您听: 生命属于人们只有一次。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的整个生命献给了世界上壮丽的事业——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长期病号听完这段名言,非常激动,他转过脸来,双手抱着女儿说:“小渔,爸爸有你这样的人感到骄傲,的红旗就指望你们扛到前头去了!” 张小渔惭愧地说:“爸爸,可能我背得还不是很熟,这当中肯定还有背错了的地方,回去我好好复习一下,下次我再背给爸爸听,好吗?” 长期病号高兴极了,连声说:“好好好!” 夜色无边,张小渔和几个少女从渣滓洞、白公馆参观回来天色已晚,她从杨家坪足球场上的一条小往下走,欲择此道回家。一上,张小渔没想到爸爸的思想感情这么丰富,要是爸爸身体健壮在1934年10月,爸爸跟随红军北上是毫无问题的,我们这一家人还在兵工厂受歧视吃劳保吗?现在的爸爸不是正团级也是副政。她轻轻握着爸爸的一双枯槁的手,她的头发轻轻抚摸着爸爸的脸颊。这天夜里,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走进了张小渔的视野。在杨家坪这个全都是重炮重装甲的城乡结合部,在杨家坪这个土得不能再土的地方,足球场的门框给了张小渔第一次青春的激情,就是在这个足球场门框的边上,张小渔看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男女间的激情拥抱和热吻。 足球场门框边的这对情侣越抱越紧,让从渣滓洞、白公馆回来的张小渔和一群少女羞怯难当,几乎是捂着脸从足球场边跑过,活像是鬼追上来了一样。 回到家,张小渔坐在爸爸身边,她明确地感觉到梦里寻他千百度的东西来了。 远处传来兵工厂天鹅宝蛋靶场的重炮轰鸣,张小渔觉得地动山摇。张小渔梦境中的人儿走进了她的生活。 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嫁给一位战士。 当少女兴奋地背诵过这一段名言之后,楼上八号的女教师非常亲切地走到了少女身边,对她说:“姑娘,你背错了好几句呢!” 少女惊奇地问:“是吗?” 女教师兴致盎然地对少女说:“你听我背给听,伟大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是这样说的: “生命属于人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渡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保尔柯查金 第29章 f—14,飞临重庆杨家坪1 冬天的夜色在劳动村职工门诊部一隅无声地飘荡,防空洞贯通那天挂在山崖下一棵树下的大灯泡格外放亮。鸟的母亲原本是想老段来接电线的,但老段不知到哪里去了。的鬼怪式战斗机飞临重庆时,孩子们不为敌人的攻击所发愁了。孩子们用勤劳的双手正在为祖国掘进防空洞。鸟的母亲指挥着劳动的人们从两个方向的防空洞胜利会师,大家欢蹦乱跳的场面不亚于我志愿军攻占上甘岭。附近的兵工厂家属和工人都来了,大家携老扶幼,纷纷说:“这下就不怕敌人狗急跳墙了!” 长期病号的脸上绽出了笑容,从心底里浮漾笑意出现在一张蜡黄的脸上,他的嘴唇龛动着,眼睛放光。长期病号被人们忘我的精神而感动,他的眼神里游动着跑来跑去的人们的影子。他在寻找他的女儿张小渔,四处喊。他的一条胳膊由雀斑女人搀扶着。这时有人告诉张小渔,“爸爸到处在找你,你还端啥子泥巴嘛!” 张小渔明亮的大眼睛立刻一亮:“是吗?我爸爸在哪里?” 当张小渔尖锐地叫一声爸爸时,这个声音很清晰地飘起来,绕着大功率灯泡向夜空飞翔。 这对决心要与敌人拼速度抢时间的父女,在兵工厂劳动一村防空洞重逢,热泪盈眶。 张小渔看到爸爸时号啕大哭。 夜空里,万道霞光呈橘红色,啊,我们的战斗的钢花!钢花与百瓦大灯泡交相辉映,映衬出祖国的美丽河山。 “爸爸,你来干啥子嘛?” “爸爸来看看,简直不放心。” 鸟的母亲提着老段的电工皮夹往走时,看见一段石梯上站着三个人,她一下就认出是长期病号一家子,为首的那个裹着青色大衣的就是长期病号。鸟的母亲心里挺难过的:假若不是敌人要来打仗,我们的好子不是早就开始了吗?这位了兵工厂一段重要历程的中年妇女,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时,鸟的母亲在往家里走的上,只有五十米的地方与张麻子的张麻子女人相遇,恰好是晚上九点多钟,兵工厂家属的房舍里到处都亮着灯光。张麻子女人站住了,问鸟的母亲提着些撮箕和电工工具到哪去了回来?鸟的母亲说挖防空洞啊!怎么没看见你参加?张麻子女人说,毛铁组的毛铁还打不赢呢! 过了一会,张麻子女人抱着怀疑的念头问道:“挖防空洞干啥?难道我们的幸福生活有敌人来轰炸吗?” 鸟的母亲说:“等敌人来轰炸就来不及了!张师傅呢?” “上个星期三就到华蓥山打靶去了。” 张麻子女人离开后,鸟的母亲看着她的背影,琢磨了一会,回屋去了。 一幢苏式杏黄楼前的絮语翁翁营营地进行着,蟋蟀匿在老段家的砖墙缝里,一声长,一声短。冬天已经来了,夜阑渐渐深长,半个月亮挂在东天上,橘红的月霞从云翳里慢慢地将光亮抹亮大地,然后浅浅地落在几尊青石板缝隙里。白里,人们接水时荡在石头低凹的水渍,这时正好被天上的月光映照着,银茫一片,好似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人们在收听自卫反击战的战况,都兴奋得不想。 战士在前线打得太好了,这是没有话说的,这么多年以来,官清没有这样畅快过,他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泪。收音机里开始唱歌,是一首雄壮的进行曲:“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起民族的希望……” 一间大屋里,是官清念小学五年级的儿子鸟。一个叫鸟的小学生坐在床上看书,他看的是一本字书《黎明的河边》。书中的八军战士小陈肩上背着一支汤姆冲锋枪,站在河边,要将一封信送到河对岸去,遥望着波涛的大河…… 这时,鸟对这本书封面上一个骑兵战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个骑兵战士手擎红旗策马飞奔,鸟捧着书一直低着头作凝视。红漆方桌边上的收音机在歌唱。 鸟的母亲看着张麻子的女人上楼去了,回了屋,她想着一件事:这个在平常子里生活的妇女,回到家后进灶房烧水去了。 官清还在听收音机。 一家人洗脸洗脚的时候,鸟的母亲抬起头来用毛巾擦脸,一睁眼就看到了墙上的那一幅国画〈《走遍全国》,很激动,一张清秀的脸上,两只眼深切地看着毛。官清一家分别洗过脸。洗脚的时候,鸟的母亲坐在凳子上,用一只手搓脚,这样的脚不可谓洗得不干净,不卫生。楼上传来了同样的洗脚声。 “你们听,洗得好干净,洗得好响。” 儿子鸟和姐姐听了,都抬起眼来朝楼板上张望,笑了。 鸟的母亲一生勤劳朴实,能做出最具特色:河水豆花。此是四川人的最爱,也是四川老乡来了客最下饭的东西,吃得你满头大汗,唏嘘不已,特别是河水豆花的佐料那是中国任何一个省市的餐桌上不能的。更特别的是,河水豆花的佐料面上盖的几匹鲜翠嫩绿的叶子,那叶子却又说不出是啥子东西。可让你吃在嘴里便有清香。这道家常菜虽说很家常,却不是每一个四川人都能够做得出来的。鸟的母亲就特别擅长这道家常的河水豆花,做得也极其细致和味道醇美。严格来说,做四川河水豆花先是有很多准备的,最开始是泡豆子,把黄豆子泡在的瓦缸里,时间大约有三四小时之后,把豆子淘起来用布口袋再过滤干净。开始在石磨上推之前,先得把石磨洗得一尘不染,将布袋茏在石磨端口处,用绳子捆住扎紧。下一步就是推磨了,母亲一边推一边添,慢慢摇。想吃正宗的四川的河水豆花千万不能性急,要的就是这样的速度和效果,快了,推出来的面浆就不细腻,放到铁锅里点的时候就有太老太嫩的成色,吃起来就不会极其爽口了。母亲做这道菜驾轻就熟,特别是点的工序更是需要慢工出细活,用的卤水也非常讲究。鸟从少年代就看母亲推豆花点豆花,现在好像才明白其实在煮,可怎样才能形成一块一块的可以拈到嘴里的豆花呢?这其实这当中是有十分讲究的技术,也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手艺。四川人特别爱吃河水豆花,不是吃豆花的本身,而在于我们全家更多的是体验母亲的那种质朴和。接下来是正的吃豆花。吃豆花最主要的是我们作为四川人说的佐料:那种油、辣、麻的味道是吃过这道菜的朋友赞不绝口的。 很多年后,鸟的母亲在苏式杏黄楼里走动的面影,仍深深地镌刻在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成了永恒。 这一夜,下起了小雨,张六七睡在里屋里,他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梦醒了。里屋的小窗吹进来凉幽幽的风,留级生记起了老师教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他的一个姐姐也睡在里里,听见这个留级生弟弟在初冬天的夜色里胡说八道,用脚蹬了他一下,大叫一声:“张六七,你干啥子!” 在兵工厂的战斗生活中成长的张六七,感觉四周很宁静,外屋的床上睡着他的皮肤白皙的妈,他侧过耳朵隐约听到了的细语。雨滴声越来越细密,张六七过了一会,姐姐已睡去,他悄悄下了床,弯着腰,蹑手蹑脚接近到了外屋的墙边,那是妈和爸爸的大床。爸爸到北温泉疗养去了,床上睡的是张六七的妈。张六七看见是两个人睡在床上,另一个人是谁呢? 半小时过去了,那个人轻轻地溜下了床,张六七睁大眼睛都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只看到一个黑影慢慢穿上裤子,穿上鞋,伸手拉开插销,走了。张六七的妈跟下来头,关了门,然后坐在尿罐上哗哗地响了一会,站起来,去了。黑夜无边无尽,雨落在门前的一棵红桉树上,听见树叶一片诗意般作响。 “谁?” 张六七的脑袋猛然间撞到了墙壁:“妈,是我!”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爬起来干啥子!” “妈我想出去看看。” “看啥子?!” 张六七说:“看哪家的衣服收了没有?” 妈心里想, 这孩子懂得关心和爱护别人了。妈说:“你不把隔壁的铜盆拿去卖了,就算做好事了。睡觉!” 官清的户外同样一片雨声,他起床开门,门外黑黝黝的,灯的光亮映着三合土地上的积雨,石磨依然屹立在地坝里,猪圈里的猪早已睡去。官清披衣站在门口,一只夜猫在老段家的房顶上疾走,好像看到了什么,一纵身出去,接下来听到的是一声惨叫。屋里的灯线很细,灯一关,麻绳的暗影就消失了。楼上还住着兵工厂的保卫戴科长和他守弹药的爱人,他们的三个孩子很少与人交往。两口子逢人便是三分笑,笑得很执。官清的儿子鸟有一次果看见保卫戴科长腰杆上的一段红绸,可以肯定红绸里的是一支小巧玲珑的手枪。在兵工厂保管的爱人,憨厚得跟农村妇女没有任何区别,说着乡村亘古的土话,见人就是笑脸相迎。在老段门边的水管接水,总是先让别人接。 第二天清晨,官清在门外站了很久,他想到了已回到家乡的亲,这个时候已经安睡了吗?天快亮了,官清看看天,他在门口吸了一烟,是一支叶子烟,浓烈的烟味缓缓地融入到了空气里,没有了一丝烟的气息。 官清回到屋里时,灶房已飘散起了白色的烟雾,热腾腾的蒸汽在三间屋里久久不去,像白云一样美丽。 鸟也起床了。 官清打开了收音机,时间刚好在清晨六点半,收音机里的声音令人振奋: 第30章 f—14,飞临重庆杨家坪2 “中华共和国严正声明,我强烈当局派遣u——2型高空侦察机侵入我国领空……” 官清家的收音机一启动,这幢楼的有收音机的人家都陆续开始收听,地主婆早早地起了床,她对我的严正声明非常。地主婆家没有收音机。她就是收音机。地主婆于是到门外的走廊上去看衣服打湿了没有,便站在走廊上仔细收听。她把身上的灯绒衣服牵了牵,然后装着一件一件地摸衣服。衣服都是干的,雨没有飘进来。 地主婆对天上来的东西都表现出强烈的愿望,她的哥哥能不能回来,能不能从飞回来找到她?她至今没有搞清楚。 就是这天夜里,长期病号与世长辞了。 雨渐渐地住了,长期病号的家人一个个从屋里走出来,他的雀斑女人率先走出来,站在门口,她的脸上一片阴云,一句话不说。 老段首先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说话,走到长期病号和门前,朝躺在一张门板上的长期病号看了一会,心里一阵难过。老段回转身来朝屋里走,他的九旬高龄的亲已经从一张老床上起来。老段站在水管旁边,默默无声。 四幢房子的人都起来了,围过来的人很少,雀斑女人匆匆打点一些东西,上了。官清原本是要去上班的,住在隔壁的长期病号去世了,这个平时里极少与人说话的老工人,走到长期病号的门前,也朝玻璃窗里看了一会,没有说话。站了大约二分钟,官清上班去了。 少女张小渔是哭着出来的。她的一个妹妹在屋里没有出来。 快到上班时间了,这四幢房子的人各自准备上班。老段端着一碗干饭,碗上面有一些咸菜,站在水管边的三合土地坝,对老汤说话。老汤手里夹着一支纸烟,大口大口地抽着,他已吃过了,正准备往厂里走,听到这个消息,这个在兵工厂算得上落后分子的人,没有离开。 “老汤说,啷个办,就这样摆起吗?长期病号的单位也不来看看?太不像话了吧?” 老段是员,四川人说是嗨了的,此是笑话。老段当然不同意这种的说法,啥子嗨了的,袍哥吗?如果我们是袍哥的话,那就是匪,怎么不是?你们这些人说话要注意分寸喽!” 老汤说:“这些事情组织上负有责任的,你想嘛,长期病号能上班的时候,多积极,天不亮就走了,在屋里睡了十几年,组织上为什么不管?” 老段马上对老汤这种说法给予了迎头痛击:“老汤,你从红池坝还没有回来好久哈,说活要注意!” 两个人立即展开了一场争论。 老汤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争了,我要上班了。” 少女张小渔系着红领巾背上书包走的,她的妹妹跟着她去了学校。 没有人为长期病号开什么追悼会。长期病号默默地来,默默地走了。 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雀斑女人喊来了两个抬滑竿的,在床上就用白布将人捆扎起来。长长的一溜白布裹着的死人让人看着挺害怕的。这两个人把长期病号抬到滑竿上,再用绳子捆住,试了试肩,抬走了。雀斑女人跟在后面,走得很快,一转眼就拐过了杏黄苏式楼的墙角,再往上走就是一幢平房边的一棵巨大的黄桷树。 这时,四周都很安静,上学的上班的都走了。 地主婆扶在楼上的走廊上看见的这一幕,她看到把人抬走后,就进屋去了。平时,地主婆在家里闲着无事,就拿着针线绣花,现在长期病号走了,也就没有了心情。地主婆现在唯一的心情就是非常想到厂里去上班,为添砖加瓦。 前些时候,何户籍频繁来打听地主婆,都是在大白天的时候,很少有人看见。何户籍对地主婆的态度已经不是从前那样声色厉任了。何户籍来的时候总是抱着大本本。这个情形有一次让鸟的母亲看见了,鸟的母亲是陪何户籍上楼找地主婆。何户籍不再称呼地主婆,而是叫了她的名字。鸟的母亲回来对官清说起这个事,官清也感觉十分奇怪。 这以后,地主婆就一再要求去兵工厂上班。 关键的问题在于,没有人保证地主婆到兵工厂里去上班,不把兵工厂的秘密曝露给我们的敌人,哪怕是我们的朋友也不行。国际形势和国内形势正如说的,都在不断地变化,说不定哪天我们的敌人又成了我们的朋友,反之亦然。地主婆回到屋里后,开始摘菜,准备中午下班来的瘸子和上学的孩子吃饭。 人们下班回来,没有人再看见这位被病魔折磨了好些几年而坚决要求上兵工厂第一线的同志。雀玟女人下班后没有回来,直到天黑了,家家户户的收音机再次响起,鸟的母亲端的一碗红烧肉行才找到了雀斑女人。 长期病号的爱人感激不已,连声说:“谢谢,!”坐在屋里一言不发,望着墙上一张的头像。少女张小渔和姐姐在里屋做作业,灶房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烟火。 鸟的母亲又端了几碗干饭去了隔壁,没有在屋里坐就回来了。雀斑女人把鸟的母亲送到她家的门口,还在说:“谢谢了哈!” 这时,老段已吃过了夜饭。老段换了一件兵工厂发的工作服,洗得干干净净的。老汤没有出来。老汤家里没有收音机,他对那个玩意儿不感兴趣。老汤打起了孩子,用一根皮带抽。 老段在跟一个兵工厂的退休老技师说话,听到嗷嗷哭声,说:“的,太不像话了,完全是旧那一套!” 显然,老段是在指责老汤。 退休老技师姓徐,身世背景都很复杂,没有人说得清徐技师从何而来,故乡在哪里,只有他的那个说着一口极难懂的老太婆,偶尔站在门边跟人说几句话。老太婆的胸前常常挂一张手帕,挺爱干净的。老太婆说她是江西人,她说江西的乡下转一个田埂说话的口音都不同,老太婆说她家老头其实是四川人,出来的时间长了,说话便带了点广味。姓徐是没有问题的,不可能身世复杂就把老祖宗给卖了。徐技师身世复杂的原因在于他经历过北伐和时期的几个兵工厂,他从家乡出来的第一站是在四川军阀刘湘的枪械厂修枪。四川民间的刽子手,称为砍爷的时候,徐技师就亲眼了中国弑人的血腥。后改用枪子,砍脑壳成了大人吓唬小孩的口头语,你这个砍脑壳的,意思就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徐技师能够一个人完成一支德国20响的立制作,从一砣生铁到一支成品枪。在那个时代,徐技师的手艺算是了不得了。事实上,中国人之所以落后西方的根本原因,从某种意义讲,所谓徐技师是难逃其咎的。中国人总是那么沾沾自喜,总是那么认为一个人可以完成一支盒子枪的制作就是大爷。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支用手工劳动完成的盒子枪,打鸟是没有问题的,要消灭来犯之敌,恐怕很难说。 然而,给了徐技师很高的荣誉,亲自给老徐挂上一枚蓝底红字的奖章。奖章上刻四个字:“至高无上”。后来得知,把此奖发给了好些朋友,包括旧重庆的袍哥大爷和一些北方人称的重庆人叫的王大姐,学者曾撰文对此奖表示极大的质疑和笑话。 仅凭这二个字,徐技师在兵工厂进入新中国时期不久,就光荣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他的几个儿子都成家立业,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就是一幢苏式楼里的人们称的徐姨,几幢房子人眼中的一枝花。春天里的徐姨穿一条蓝色的背带裤,一条辫很长地垂在后膝,任由风儿吹动她的辫梢。孩子们眼中的徐姨从苏式楼的三合土地坝走过,她看见一个孩子正坐在水管上看书,是张六七。 徐姨对留级生说:“六七,看的什么书?” 张六七把书递给徐姨,徐姨一看说是本好书《红旗飘飘》。 看到《红旗飘飘》,徐姨马上想起了她还有一本书在张小渔手里,是张小渔在她手里借走的,好久了没有还。 “六七,这书你在哪里借的?” 张六七脑壳不够用,说:“是张小渔借给我的。” 徐姨笑着又摸了这个连续读了两个小学四年级的少年的头,说:“你看看书的前面有没有字?就是谁写的字?” 张六七翻到第一页,果然看见书的第一页,写着几个“把青春献给祖国”一行字。王六抬起一张很幼稚的脸,说:“徐姨是你写的吗?” 漂亮的徐姨摸着留级生的脸,点点头说:“这字写得好吗?有意思吗?六七,这书你觉得这本书好看就送给你吧!” 留级生疑惑了:“这书不是张小渔的吗?” 徐姨说:“是我借给她的。” 张六七已看到我军塔山阻击战一节,看得心情激动,目瞪口呆,他在想像着激烈的战争场面,想像着我军发扬连续作战几天内连续打几仗的优良传,持枪往前冲锋的英姿。 这本书的封面也有一个战士手擎红旗策马飞奔的画像,着实令张六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第31章 红旗飘飘1 “那张小渔找我要呢?” “就说你还给我了,好吗?” 十八岁的徐姨,在孩子们眼里是徐姨,在张麻子眼里是小徐,在老段眼里,是老技师的女儿,在老汤眼里,什么都不是。徐姨对这个读书写作文就头痛的少年说:“我还有好多好书,你看完了,来借嘛!” 张六七抱着对无限向往的心情说:“徐姨,你还有哪些好书,我来借!” 徐姨边说边走:“你看完了再说吧,多得很嘞!” 张六七看着漂亮的徐姨的的腰身,心里第一次有了所谓的性的萌动,四川人叫的鸭娃在情急中第一次有了冲动,一股热血恰到好处的涌了进去。张六七说:“我长大了要是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姑娘就好了!” 张六七的理想是当一名的骑兵。 老段有一次和厂里的外线电工到建设一小去换电杆,老段背着一捆电线和爬杆的脚手架,有意站在一间教室外倾听,老段想看看他的孩子弟弟在哪间教室,没看到,但转到另一间教室把八级张的儿子张六七看到了。张六七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最后一排通常是留级生坐的,你不好好听讲也别影响到成绩好的同学。张六七一转头就看到了对面平房的老段,弟弟的爸爸。张六七不明白弟弟爸为什么到学校来,肩膀上还背着大捆的电线。 一个女教师在台上讲课:“请同学们翻到第十七页,我们今天阅读新课文:‘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 “张六七你在干啥子?站起来!” 女教师手里拿着书继续在课堂上念,忽然停下来,对全班同学说:“那些写作文只能写一二句话的要留级哈!我在这里就不点名了,各人注意就行了,不要等到留级了把家长喊来哭哭啼啼的!” 老段看到这里,想到了他的儿子弟弟。念小学三年级的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灯,拿回来的作业本上xx皆是。老段几次想撕本子,终于没有撕,他想他的弟弟是我们的人,在红旗下宣过誓,作为我是弟弟的爸爸怎么能破罐子破摔呢!我要下决心把弟弟培养成红色的人,把祖国建设得更加美丽! 老段的初衷反映到了兵工厂的门,学校特意安排老段讲了一堂课:“我们为谁而学习。” 这堂课让张六七听得泪花流,在老师面前下决心要努力学习,誓作红色的人! 张六七的作文再不是写一二句话,而是多了一段前言:“”今天听了了韩伯伯的一席话,我感到很惭愧,感觉对不起老师和同学……我要做一点对有利的事,我在我家的后窗发现了一个敌人,他经常在我们这幢房子的后面走来走去,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要干什么……” 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张六七,说张六七这篇作文写出了国防少年很高的觉悟,同学们应该向张六七同学习。 “张六七,站起来!” 张六七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全班同学都转过脸去看着他:“的乱写!” 老师问道:“张六七你这篇作文是哪里抄来的?你们家后窗的有一个黑影吗?” 张六七说:“的有一个黑影。” “好,张六七你坐下,下了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同学们,我们继续学习红军这篇课文。” 地主婆从走廊上走了过来,她在晾衣服,她看见了张麻子,她要把一件事告诉张麻子,她自由了,她的哥哥或者一个姐姐在,是我们的人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员!但瞅见张麻子黑弑弑一张脸,挺可怕的,许凤琴当即算了。张麻子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许凤琴你还想来耍我?是不是?事实上,张麻子是矛盾的,地主婆那张脸是好看的,是诱人的,爱美之心人况乎本身脸上就有一万多人庄稼的张麻子。张麻子常常面对这张脸,左右不是,想一刀了断,却又于心不怕肥水流入他人田,尤其是地主婆常年在家闲着,细皮嫩肉呢!一瞬间,张麻子想到了一部反特电影中一个女特务。 张麻子抬眼就看到了地主婆的微笑。 “张师傅你好!地主婆说,我要去上班了。” 张麻子感觉诧异:“你去上班,到哪去上班?!”张麻子马着脸说:“你挨斗还没挨够吗?别胡说哈!” “的,是厂里专门审批下来的。”地主婆说。 张麻子有些不理解了,琢磨道,她怎么叫婆呢?顶多二十七八岁吧,多么诱人的年龄啊! 地主婆穿一件打了补丁的小襟衣,好像是地主婆在乡下时当姑娘时穿的小红衣,收了腰的。这样就很叫人看到她的窈窕。地主婆实际在晾晒一件女人的东西,地主婆用瘸子男人的工作服作掩护,把那件宝贝在晾衣竿里头。张麻子一眼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张麻子不止一次发现这样的东西。有一次,张麻子看见太阳很好,走廊上时隐时现地飘动着红色的飘带,回家去问老婆,老婆马上就不高兴了,说:“少看这些东西,看了要霉起冬瓜灰!”老婆说着话,脸儿竟兀自红了。 走廊上一缕阳光从地主婆晾晒衣服的隙缝透进来,绛红色的楼板闪着光,光影顽皮地跳跃着。张麻子从容问:“小许,你到哪里去上班?难道你的地主婆成分是假的吗?难道是我们冤枉了你吗?”地主婆更是从容地回答了张麻子这个问题,说:“正是组织的调查研究,我的地主成分改过来了,我现在是烈属了!” “不可能吧?” 张麻子原本想下楼往苏式厕所走的念头没有了,他站在楼板上打量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如果地主婆的有朝一要到兵工厂去上班,那就说明我们在这个问题给地主婆搞错了! 张麻子极不放心地问:“通知下来了吗?” “下来了,已经通知我礼拜一到厂劳资科报到嘞!” 看得出,地主婆已经在作上班的准备了,而且四处传播她将要去上班的消息。 几幢房子的人当中立即有人对地主婆要去上班产生了质疑。在自来水管边围了好几个人,都在议论这个事,有人时不时朝楼上地主婆的住家张望。老汤夹着一支纸烟,大口大口地扯,然后转身吐出来。老段一言不发,他心里明白,这件事肯定是上级部门搞错了,把另一个地主婆的帽子戴到了许凤琴的脑壳上。尽管,老段至今尚不知地主婆姓甚名谁,但他对她的好感还是缘于那一张这几幢房子绝无仅有的美丽。争论很激烈,老段的观点是:“我们在大是大非面前是不会乱来的,一个被管制分子能够去上班,说明我们对敌人有咬牙切齿的一面,也有温柔的一面。不是说了吗,我们要团结那些被事实证明犯了错误的同志……” 老汤吐了一口烟,说:“哪个时候说的这个话,可能都记不起来了吧,老段,说话要有根据哟!” 在场的人只有一个人说:“可惜了长期病号天天都想去上班,却没有盼到这一天!” “话可不能这么说哈!”这是老汤的声音,他说:“长期病号叫他去,他都不敢去,他能去干啥?!地主婆不一样,当官的喜欢啊!” 张麻子听了一阵,感觉都是无聊之争,离开了。他走到长期病号门前,朝那家屋里看了一会,屋里的床已经换了,那张吃饭的桌子还在,桌子边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的标准像,没有变。几天前,少女张小渔在屋里唱歌,唱的是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歌声很美,整幢楼和对面平房还有老汤对面的另一幢杏黄苏式楼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为少女张小渔能唱出这样的情感,唱出对长期病号爸爸的热爱,感到由衷的高兴。 现在,长期病号去世了,少女张小渔的歌声停止了,屋里冷冷清清的。 张麻子准备去厂里上班,这次又要出差到华蓥山去。他从楼上下来时,老段家旁边的水管就有人在哗哗地放水,一只木桶溅起水花。老段的妈,那个头发花白脑后还插着占子的九旬老太,一声不响地将衣服放在膝头上,两个眼睛在衣服上找什么。老太婆看得累了便闭了眼,一绺花白粗硬的头发遮住了她一脸前清时代遗留至今的感怀。 有人说老太婆的祖上曾参加过太平军,是一首领,后被清军砍了脑壳。兵工厂的天鹅宝蛋靶场一经响起重武器的轰鸣,九旬老太就感觉欣慰:啊,那是我们的炮声! 一会儿,老太婆在墙边睡着了,一只粉红的蝴蝶翩翩而至,老太婆粗短的一条腿直伸伸地放在三合土地上。老段的妻子念念叨叨地上班去了。蝴蝶绕着老太婆的一头乱发飞翔,接下来无声无息地停在老太婆的脸上。老太婆睡着了。很快就有了梦,口水也顺着嘴巴流了下来。太平世界才有这样的安详的梦和口水,老太婆说的我们的炮声一个劲在靶场里轰击,是我们胜利的旗帜吧。 上午8点刚过,兵工厂炭花园的夹板锤发出了每响锤声,再停不下来,邦邦邦……邦邦! 张麻子老婆亲自作一台夹板锤,她戴着一双帆布手套,满头大汗,挥舞着一把大铁钳,两个女工把一砣烧红了的毛铁夹出来,放到夹板锤下,数个女工一拥而上,各自到位。 这时,附近建设一小的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 其唱读声无与伦的安逸。 何户籍来抱着本本来了。 何户籍没有上楼去问地主婆,也没有去官清家,一来就站在徐技师门口观望,大声喊:“有人没有?” 徐技师出来了,胸前挂着一只怀表,穿一件高级羊绒背心,手不释卷,走到门口见是何户籍,忙应了一声,说:“何户籍这么早!屋里坐——” 何户先是寒暄了一会儿,看看墙上,看看床下,挺随意的。墙上没有挂像,倒是写了一幅字贴在墙上让何户籍没看明白: 第32章 红旗飘飘2 白眼观天下 丹心报国家 何户籍的工作就是走走看看,然后把在走走看看当中的所风情所闻归纳到脑海里,逐一进行识别,找出我们的朋友筛出我们的敌人。何户籍目前手头掌握的情况很复杂,上面捂得很死。 “徐师傅,最近身体还好哈!”何户籍很快转了话头:“家里最近有啥子事没有?” 徐技师猜到了七八分,心想,好快,都晓得了,说:“基本上没有,儿大女,都不让我们心了!” 意外的是,何户籍没人再问下去,而是淡淡地说道:“有啥子情况要及时汇报哈!跟我说也可以,给你们这幢楼的治安员程师傅说也行!” 徐技师的老太婆买菜回来了,看见有客人在屋里,一看是何户籍,忙说道“小何,你别忙走!” 谁也没想到,江西老太婆这一嚷,惊动了平里极安详的一棵红桉树上的一群麻雀,麻雀哗地扑了出去,黑压压一片。何户籍抱着本儿已经走到了门边,他的深蓝色的警官服和他头上戴的警官帽,给人无的威严,不过小何户籍看上去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 “啥子事,徐妈?”何户籍问。 徐老太拉着何户籍往屋里走,然后坐下来说:“听说你还没有耍朋友啊!现在我手头有一个现成的,不晓得你满不满意。”说着把照片翻出来。何户籍今天来的主要工作还是要上楼去看一下许凤琴,不想久耽搁,接过照片,看了一下,就还给了徐老太。 何户籍走的时候,老两口将他送到门口。 地主婆不在,门是锁了的。地主婆到哪去了呢?她不是在我们的管制期吗?何户籍边走边想,管制自然还是要同胞弑害员朱枫女士来得温柔哈,什么叫五花大绑,捆朱枫女士的绳子就是五花大绑,捆贼的心还黑。朱枫女士后面的两个国民士兵很年轻,看得出也是叫花子出身,脸上无血色,却敢于下手捆人。老蒋不地道啊! 晨风无尽地荡涤着一座天鹅宝蛋靶场的火药。 兵工厂的重炮在一个劲地轰鸣。 何户籍下楼问徐老太:“许凤琴到哪去了? “好像听说到哪里上班去了呢!” 何户籍一听,这么快?我还没有得到通知呢!” 这些天发生的情况很多,也很复杂,何户籍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他原想先到官清家看看。 何户籍早在上个星期一就得到地主婆可以安排去上班的通知,他拿着这个通知看了许久,没有想明白:地主婆是我们的管制对像,怎么可能安排她到兵工厂去上班呢?还要不要?还打不打?是来还是我们给拿过去?这些问题的问题,弄得何户籍千般不得其解,但命令还得执行。上级组织来了一封公函,此件属绝密,何户籍得到指示说,可以安排许凤琴同志到兵工厂上班…… 何户籍今天就是来通知地主婆上班的,而地主婆已经上班去了,她得到的情况何户籍还来快,来得准。鸟的母亲也不在。何户籍估计是兵工厂发电厂拣炭花去了。兵工厂发电厂推出来的煤核,很多没有烧透,拣回家晒干就可以用来生炉子,发火煮饭。鸟的母亲是一个闲不住的劳动妇女,官清一家都是十分本分的人,在兵工厂过着平静的生活。他们家的熊猫牌收音机就是鸟的母亲拣炭花卖的钱买的,当时还要何户籍这样的签字、盖章,方能买到。想重回,想一祖国,都想到一起了,只是思不同而已。于是,敌我双方的收音机就成了老百姓的宝贝。 何户籍凭着对老百姓的热爱和准确的判断:地主婆不可能到兵工厂去学技术,她已是近三十的人了,兵工厂即使让她这样的女人进厂,也不可能把造枪造炮的技术拿给她看,最多只能是在炭花园里打毛铁,那是没含量的,一点技术都没有,许财富如此的小特务来看过几回再没有来过,打毛铁太不值得一提!倒是一幢苏式楼的八级张口水滴淌地厚着脸皮来看过张麻子的老婆,说是过,来了就不想走。 张麻子老婆也正当年人生好年华,热汗淌在一张乖巧的脸儿上,如同古时弑仗的,更加让八级张怜惜再三。地主婆没有去洗手套,一问,张麻子老婆说:“在我们炭花园毛铁组呢!何户籍你别往长江边走!” 何户籍想,既然地主婆已经上班去了,这会儿再去通知她上班,就多此一举了,说:“谢谢你啊!” 何户籍走了。一上的红砖围墙里听到汽锤狂响,机器轰鸣,兵工厂的高烟囱猛冒黑烟,沿途一条条去天鹅宝蛋靶场的厂区分上,一辆辆拉着重武器的牵引车扬起绝尘,兵工厂内部的几个靶房不间断地发出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的射击声响,不绝于耳,没有停息。 “格老子,硬是要干喃!”何户籍走在红砖围墙外,自语道。 一个叫保健食堂的餐厅旁边,那个卖“喷喷香”的河南胖子不见了,何户籍抱着本本转一圈,没有看见。公上面的夹竹桃林边的神秘的修鞋匠也没有了踪影。这是怎么回事呢?何户籍心里揣着一团疑惑,四处寻觅,想找出一点点缘由来,但除了看到一道厂大门两边站着的两个持枪战士,四周没有见到一个活物。现在情况异常复杂,地主婆能得到指示去上班,就足以说明这个复杂的局面不是何户籍能够掌控的,说明地主婆上班这事大有文章! 对u——2型高空侦察机的飞行非常关注,每一次飞行照片,老蒋都要亲自观看,仔细琢磨。有一次,在观看照片时特意问到了他的家乡溪口,问有没有拍到溪口的照片?回答说,没有。大怒。空军当晚立即派出高空侦察机飞临溪口,拍摄到了那块“以血洗血”的石碑。见到照片时,像小孩子一样高兴。执行这次飞行任务的正是地主婆的哥哥——许财富。飞机在20000公尺的高空冒险拍下照片,匆匆返回途中,的歼击机立即升空进行拦截,无奈高度有限,没有能够将其击落。意外的是,许财富驾驶的u——2在逃离领空时,从空中向空军基地发数枚空装弹,然后施放烟雾而逃。打开空装弹时,发现其中一枚空装弹里面有绝密的机要高空作业图,显示空军的所在…… 台海双方一直对此守口如瓶。 地主婆在兵工厂毛铁组作夹板锤,和张麻子的婆娘并肩战斗,而老段的婆娘则每天把那些兵工厂戴得油污了的线手套洗干净,烘干最后送到兵工厂一线去。与地主婆一起打毛铁的几个个女工,对地主婆来这里上班都表示热烈欢迎,地主婆一去,便感到了集体的温暖和的关怀。 领到工资的当天,地主婆买回了二斤猪肉和一斤红萝卜,手上还拿着一捆蒜苗。瘸子男人下班回来,听几个孩子一说,一下子涌出了泪花,连声说:“还是好,还是好啊!” 这一家人至今不知道地主婆能去上班,是谁在这当中起了关键作用,有人说是,有人说是。 初冬里的华蓥山,层层的绿海,峰峦叠幛的群山是大自然与人类共同拥有的美景。 1962年12月15,张麻子和驾驶员老李他们一轮又一轮去华蓥山靶场时,一个叫小殷的战士刚好押送特务载誉归来,一朵大红花戴在小殷战士的胸膛上。很快,这名青年战士智擒敌特的故事在靶场传扬。这么多年以来,特务经常在这一带空投,民兵们提着枪四处围捕,人毛都没见到一根。这一次,小殷战士一个人到大山深处玩耍不期然与敌特遭遇,智擒顽匪,而自己毫发未损,堪称绝世传奇。靶场驻军的一个班发起了学英雄,看英雄,向英雄致敬的热潮,靶场张贴着大幅标语。这些字都出自驾驶员老李的手笔,一手毛笔字也堪称一绝,一律的概书让人回想起古人宋江船头题反诗的情景。青山绿水的华蓥山,在深秋里已不见满山的红叶,而是遍山的银茫。这一晚,靶场特别热闹,兵工厂的射手、军代表和另一个兵工厂的同志欢聚一堂,庆祝小殷战士的英雄壮举,驻军班长和靶场招待所的人先后发言,表示特工再空投到华蓥山,不止是被成五花大绑,而且还要来一个别致的捆法:苏秦背剑。 第33章 红旗飘飘2 会后,驾驶员老李嘴上着纸烟,作了示范,张麻子装特务,双手被擒,驾驶员老李找来一根棕绳把张麻子反臂扭过来,绳子捆住张麻子的两个折拇指,往下一拉,张麻子马上蹲了下去,大叫:“哎哟!” 驾驶员老李说:“对,安岳到乐至是九十里哟!” 意思是你要喊哎哟,对不起,这还早着呢!驾驶员老李对大家说:“的敌人捆我们的同志儿还要黑哟!那我捆的苏秦背剑还要来得厉害,格老子还戴着的钢盔嘞!” 靶场的会议室响起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 军欢晚会一直持续到晚上11点,驾驶员老李突然问小殷战士:“那个特务呢?” 小殷战士说:“送走了啊!李师傅您问这个干吗?” 小殷战士说:“我还没有喊缴枪不弑,特务就把枪扔了过来,连声说,别开枪, 我是申请来投降的,我是四川人!” 驾驶员老李唏嘘了一阵,说:“也难为了这些前来投降的特务,不远千里来投奔红军,不然死在连一个收的人都没有!谁给他收?他龟儿子远在死了谁晓得?!” 驾驶员老李嘴上没说,他就有一个亲兄弟1948年12月去了。这个事驾驶员老李一直没有对组织上讲,档案上也不写,其实他是最清楚的。 “这个特务是四川哪里人?”驾驶员老李问。 小殷说:“好像说是四川江津的,班长说是江津油溪吧,跟咱们元帅是老乡吧!” 驾驶员老李听了心情复杂了,他就是江津油溪人,他默默地站起来,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散步到了靶场铁丝网外的小溪边。张麻子还在招待所里吃糖、抽烟和同志们开玩笑。 三天后,小殷战士和他的另一位战友离开了靶场,打着背包走了,是上级派车来接走的。小殷战士这一走再没有回来,战友们将他们送到靶场外的公上,一辆吉普车轻快地越过驾驶员老李他们的牵引车,战士小殷向张麻子他们挥手,张麻子坐在车里也向小殷战士挥手。一辆军用吉普车飞驰而过,一绝尘,再看不到踪影。 张麻子回过头朝山眺望时,只看见一只鹰在山谷里盘旋。天极高远。 小殷战士到哪里去了呢?这天晚上,张麻子从华蓥山靶场的厕所出来,看见驾驶员老李站在靶场边的铁丝前朝山上眺望,于是走上前去小心地询问:“小殷战士是复员转业了吗?” 驾驶员老李说:“不对,好像是到上级机关学习去了,要回来肯定不会再到靶场站岗放哨了,一定是提干了!” 听了驾驶员老李这话,张麻子放心了,他担心的是发生误会之类的事而冤枉了人家,误了一个青年战士的前程。 夜阑深长,家属区村段的小上,一盏盏灯晃着一个人的影子,映着一张麻脸的俊爽,一个人的脚下声在夜色里显得极其珍贵,远远地随着他的影子开始上楼。 张麻子没有用钥匙开门,门是反锁了的,他敲门的声音很低,只敲了三下,老婆就出来把门开了。 老婆说:“你晓不晓得,小徐生了小孩了呢?” 张麻子异常惊讶:“小徐生了小孩了?!这怎么可能!” “听说生了一个小小的洋种呢!”老婆说:“好看得很!” “你亲眼看见的?” “没有。” 张麻子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那你别乱说哈!” 张麻子老婆本来是想给男人一个惊喜的,看看他的表情,是幸灾乐祸还是兴奋,结果令老婆十分失望。她有些不高兴了:“你看你这个样子,像死了娘老子一样!” 张麻子没想到老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灶房里洗着脸时,说:“我还想抱洋娃娃呢!哎,你说说,你们女人当中有好多人有这种想法?” 老婆说:“谁不想各人的娃儿好看一点,外国人就是跟中国人不一样,你看那眼睛多好看,天蓝色的!” 张麻子先不懂,后来听说了,便道:“那是种不同!” 张麻子用揩脚下帕揩过脚后:“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小徐的孩子。” 老婆裹一床碎花铺盖,在床对张麻子说:“可以啊!” “那就明天吧!”张麻子准备了。 周围极静,到了午夜,渐渐地下起了小雨。 回到厂后,张麻子一直在等待去看楼下小徐的孩子,一直没有时间。半个月来,张麻子没有发现楼下徐技师家里有什么变化。张麻子感觉诧异啊,小徐姑娘怎么会就生下阿尔巴尼亚小呢?张麻子想,当然不排除已婚妇女在跟本男人同床共枕的同时,揣的却是阿尔巴尼亚的种,甚至二者结合也会产生出奇迹,哪能是一个什么的东西呢? 这期间的阿尔巴尼亚很多人回去修碉堡去了,把兵工厂的漂亮女生弄大了肚子后,兵工厂对少数害群之马提出了强烈,将这些青蓝放光的络腮胡遣送回了阿尔巴尼亚。兵工厂的青年对此无不拍手叫好,说,大大地长了中国人的志气,这些青年是兵工厂的主流。他们说,阿尔巴尼亚来中国不是来学习枪炮技术的,而是来缘种的,这些人不是少数而是多人,可以说是除了带队的,都有爱美之心,见到中国漂亮姑娘就猛追。兵工厂的后来羞于在厂史上提到这样有趣的事,而在205枪厂传为笑话。205厂很多人就是这个兵工厂去的。阿尔巴尼亚到中国来,中国人把这些人当金包,当祖先人,却一直没有觉悟到阿尔巴尼亚同志的劲。 张麻子的儿子上小学一年级了,他的一头卷发的小女儿更加长得像妈。张麻子没有到华蓥山去,上班就在总装车间转转,射手中有人对张麻子开玩笑说:“老张,你可能要当官了!” 也一直没有见到驾驶员老李。 兵工厂出差是指派,今天你去哪,明天你去哪,大黑板上写得清清楚楚,兵工厂总调度与运输科调度电话一协调,驾驶员老李开车到总装车间,30吨的行车把重武器吊到车上,下面就是驾驶员与靶场和射手的事了。张麻子想起了要去看看驾驶员老李,他走在去运输科的上,经过职工医院时,他想起了老婆说的小徐生了孩子的事。 职工医院坐落在一个十分清幽的地方,依然是红砖墙苏式落地窗,有阳台有天顶有假山流泉,四周林木参天,古树依然,医院的医生行走在鸟语花香的世界里。医院的妇产科却意外的在来人的边,一扇纱窗的窗台里经常听得到婴儿的哭声。张麻子转到妇产科办公室,在病员登记表上上仔瞅,这时一个过来道:“同志,你找谁?” 张麻子说:“我想问一个姓徐的女同志在你们这儿生过孩子吗?” 拿着一个本儿,查了一阵,说:“这里没有一个姓徐的。” 张麻子有些失望,他想往里走再问问。说:“喂,同志,你没有家属住院,这里有规定男同志不能进的!” 张麻子只好退出妇产科。 这天上午大约10点钟光景,出人意外的是,张麻子在职工医院住院部转悠,在只有三层楼的住院部看见了官清的儿子鸟。鸟是拉肚子住进了医院。 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单住在一间大病房里,张麻子挨着挨着看时,在这间大病房里看到了鸟。鸟在这个阿尔巴尼亚人的病房里坐着,阿尔巴尼亚人给鸟削了一个苹果,鸟在吃苹果。张麻子在阿尔巴尼亚人的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发现了他原本不曾见过的东西:这间屋很宽大,很整洁,病房里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镜框,而不是像中国人住院时随随便便放些杂物,地上的口痰、鼻涕、那时趿在脚上的布鞋抬眼即是。更不堪入目的还有,有病人翻一个身,就咳得脸红筋涨,仿佛肠肝肚肺都咳出来了。张麻子当时感觉到中国人住院是在十八层地狱,外国人住院完全是来享受生活,把自己的感情世界交给病魔之外的白衣天使,让这些洁白的人在灵魂里飞翔。 张麻子正犹豫不决地想离去时,那个阿尔巴尼亚人热情地邀请他进屋来坐,虽听不懂。但张麻子看懂了他的那个意思。 张麻子进到病房专门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个镜框,拿在手上慢慢端详了许久:这是两个人的合影,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确实跟兵工厂极少数女工形容的那样:一张好看的脸。 这个阿尔巴尼亚人女人戴着陆军战士帽,肩佩军衔,金的卷发在阳光里格外飞扬;他们并肩站在一座小山上,远处是蓝天和大海…… 翻过镜框,一行外国字映入张麻子的眼帘,看不懂。张麻子放下镜框,那个阿尔巴尼亚友人就用简单的中国话说:“我的——夫人——懂吗?你们说的——爱人——” 张麻子装着略有所思,点点头,站身起来时,阿尔巴尼亚友人已经削好一个苹果,递了过来:“吃,吃,吃——” 组织的话这时开始教导着张麻子:这苹果是不能吃的,否则吃了会对不起中国人,更对不起外国人,为啥呢,张麻子也弄不明白,就是那时候的规定。 张麻子连声道谢退出了病房,如同一只丧家之,走上了回家的。 张麻子还是不明白,阿尔巴尼亚到这么远的中国来干啥? 一无语。 第34章 红旗飘飘3 第二天清早,张麻子在上班的上跟官清一起,他们的前后左右上班的人很多,走到一道厂大门,上班的如同潮水。兵工厂上班的进行曲奏响了,人们脚步匆匆,走过厂大门,经过一段石梯,石梯两边雕刻有石狮。一段石梯很有年头了,石梯已生出了绿绒绒的青苔,经年累月的踩踏,已经没有了石头的愣形:经月的浸润人们千千万万的脚步走在这一段石梯上,成了历史的。三百六十五天过去了,寒来曙往,前面的同志走了,可能已忘记了自己走在石梯上的情形,后面的同志跟了上来,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兵工厂为共和国提供的国防盾牌是坚不可破的,这些兵工厂人和前方的战士为此感到欣慰和自豪。 很多年以后,兵工厂的前辈一个个渐渐离开了人世,但他们走在石梯上匆匆赶去造成枪造成炮的脚步,尤其是那些风里来雨里去上夜班的同志,他们的面影和脚印深深地嵌在了岁月里,永远不能让人忘记。 在上,张麻子无意中看见了后面跟上来的徐技师的女儿,张麻子快乐地与她打招呼。 每一个人都在岗哨前打开通行证,门边两个哨兵一刻也不转眼。 小徐还是小徐,穿着天蓝色的工装,就是兵工厂发的背带工作裤,笑着和张麻子说话,一步一步朝厂内的车间走去。小徐孩子似的笑笑,和一个女工并肩走着。张麻子走在后面不知道她们说了些啥。前面那个女工已身怀六甲,徐姨慢慢搀扶着她往车间走。 张麻子认识这个女工,在徐姨她们之前的厂花,或者称为的车间一枝花,至少是有数分姿色的。这个女工走是高昂着头的,从不斜视,原因就是花儿,别人说她是花儿,她就更加感觉本人是花儿,连绿叶都不要了。兵工厂在创造奇迹的同时,也在培养牛皮之人,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一个个像吃了枪药一惊一乍的,弄得我们这个原本非常和谐的世界总是充满了斗争和所谓的恩恩怨怨。兵工厂内部原本就是一部血泪史战斗史,或者称为相互攻讦的战场,一点不为过。如果我够不着的,绝对不可能让你得到,远的不说,单就一个工资晋级就可以在车间门外听到要与车间同归于尽的叫嚣声。重庆有虫一说便最先出自我们这个的所谓的特大型军工企业。且看兵工厂笑话之一,虫分两种: 上世纪50年代初曾有一次大面积的涨工资,即所谓的百分之四十。很显然,那么除了这百分之四十之外,还有百分之六十是没有希望的。正因为还有百之六十的人涨不到工资,工厂就来了个所谓考工晋级,理论实践各占百分之五十,这下该没有问题了吧,正是这个时候其实再不然。 在张麻子工作和战斗的地方,张麻子亲眼目睹因为考工晋级完全无望而磨刀霍霍的有人在:“狗的虫!为啥子不拿给我!”,咬牙切齿的声音甚嚣尘上。车间和车间那些当官的听到这些不和谐的声音,都装聋,尤其是车间更是两难。所谓虫,即四川人说的不老实不耿直的人,即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仅不鼎力相助,却是暗地里掣肘。果然不出所料,没有晋到工资的骂当官的是虫,同志们互相掣肘的也是虫,当官的主动让出自己的这一份,也有人说是虫,你为何让给王保长,为何不拿给我李老栓,那不行,狗的老虫!车间也不解释,他晓得解释也是枉然,别人没有拿到钱,骂一骂领导,发一发牢也是正常的。当然,车间及时看见有人磨刀,即刻转身嘱道:“赶快去将李老栓抱到!”尽管是悄悄地对王保长说,王保长立即明白了,于是冲到砂轮机旁将其李老栓抱住。李老栓当然不服,又蹦又跳:“狗的虫,凭啥子不拿给我!”得到由车间让出这一份的王保长笑着说:“李老栓,虫分两种,你说是那一种?”李老栓糊涂了:“虫怎么会分两种呢?你说还有哪一种?你说出来我就算了!” 王保长猛一下缴了李老栓手头的锉刀:“虫有的和不的,我们马经常当的虫有啥子不好呢?!李老栓你太过分了,你和婆娘经常吵嘴打架,是不是马来当的虫,帮你做工作?!你娃娃生病住院是不是马又当的虫,来问长问短?!王保长——”李老栓恍然大悟,啊!原来虫还的和不的!故而大叫一声:“你对马说,我不要了!”王保长笑嘻嘻:“啥子不要了?”李老栓说:“我要当的虫,工资晋级我不要了!” 王保长扫清了障碍,大喜过望:“这就对了嘛,当的虫,有啥子不好呢?!” 关于虫还有很多笑话。事实上,百分之几都是事先约定好了的,如今称作暗箱;这当中大有文章,如果当官的夫人或舅子没有得到预想的那份,就得重新洗牌。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谁的,张麻子说,我只晓得这话是伟大领袖教导我们的。 现在张麻子与徐姨并肩走在进工厂的上。时间是早晨的上班时候,兵工厂上班就像一场战斗,贫下中农赶场为一四七,兵工厂的主人是天天整齐划一,只听到的脚步声如是千军万马,奔腾向前。走过岗哨,张麻子主动问道:“还有好久?” 徐姨转过头来,一笑,没有说话。 张麻子以为徐姨是在为自己作孕期的准备。 走在旁边的花儿捧着大肚子,说:“医生说下个月吧!” 张麻子是偷听到这句话的,他放心地往前走了,走得很快,以至于后面有熟人叫他等一下,他都没听到。 上午九点钟左右,兵工厂的靶房里热闹非凡,进进出出的人都提着轻武器,不是修就是去找军代表。一座堆积如山的弹壳边,压弹的女工整整齐齐坐了一排,一箱箱的闪烁着金的光芒,颗颗如同炒胡豆,在这些女工手里抓一把就一颗颗地被压进。激战正酣的时候,远在大后方的我兵工厂正夜兼程式为前方的子弟兵磨刀,也在给准备棺材和口粮。歌声就是这个时候起来的。悠扬的歌声长久地在靶房的钢梁上萦绕,非常动听。 只有射手无语,怦怦声此起彼伏,一整天没有停息过。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工坐在板凳上唱,唱的是一曲悠扬的情歌: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天上没有云彩,只有你哥哥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 ……” 歌声很飘忽,好像一只蝴蝶在靶房偌大的空间里尽情环绕,慢慢地浸润着这些勤劳的人们的耳畔,一刻也不停留,极悦耳。 军代表是一个年轻人,坐在一根长木板凳做记录,听到这么触动心弦的歌声,他想到了远在故乡的父老乡亲,想到了在父亲在田里劳作时吆喝耕牛的艰辛,这个现在兵工厂的青年军官看见压弹的女工都在发笑,他也笑了起来。 歌声再一次起来了,是回过头来的再一次的吟唱,还是那一首情歌《十五的月亮》。 有人说唱歌的这个人脑筋有点问题,是受了爱情的刺激,但更多的人认为这歌声不是谁都能够唱得如此美好和富有情感的。不是的。正在歌唱的是一个年届三十的优秀女工,她的工作是没有话说的。有人说她第一眼见到阿尔巴尼亚人时,其脸上的整个器官都发生了改变,她以生俱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生动的人,于是发出惊呼:“那才是正的美男子呀!” 都说她怀的是阿尔巴尼亚的种,她感到自豪,歌声就是从她的心底里生发出来的。她的脚板心涌动着的热血让她不能自己,或者夜不能寐。她在兵工厂炭花园毛组的空旷里,抬起一只眼就看到了故意巡逻至此的红鼻子连长,她的身上压着阿尔巴尼亚朋友的粗壮的汗毛。 她逢人便说:“我要感谢,感谢,如果不说海内存知已,天涯若邻,阿尔巴尼亚(人)不会到兵工厂来做客;如果不推翻三座大山,我不可能这样的自由恋爱;还赖在不走,中国的妇女永远得不到解放,我可能也在裹粽子脚,永远在窗前唱:哥在山中挑煤炭,妹在窗前绣荷花。” 枪声越来越密集,靶房里的歌声没有止息,同志们在如此安详的状态下压弹、提枪、怦怦地勾动扳机,几十辆小推车再把试验合格的成品送往下一道工序,推车的人也在笑,那是我们的笑声。你走遍世界不会见到这样的工作场面和工作氛围。我们好像工作在一个童话故事里 同志们都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她能如愿地抱上自己的孩子。 第1章 保卫兵工厂1 保健食堂旁边的神秘皮匠消失了,这个事引起了红鼻子连长的注意,他特意佩枪来到了保健食堂。果然,再没有见到皮匠,往坐在夹竹桃林边的皮匠不见了踪影,更不见了那根用黑帆布绷成的小板凳。红鼻子连长已经解便归田,没有执行警戒兵工厂的任务,但还是不放心,他从一道厂门站在保健食堂的石梯上。红鼻子连长的身后是一家著名的餐厅,这里清晨卖豆浆油条,中午和晚上卖猪肉、猪蹄,还有就是四川的高粱酒,兵工厂人发了工资有很大一部分人就到这里来喝酒,如今时髦的话叫休闲。官清就爱到这里来喝酒,怀中乾坤大,酒中月长,这才是这个不识字的从旧兵工厂过来的老工人的实写照。河南胖子的“喷喷香,吃不到心头”就在这里引起了官清的注意,兵工厂人酒后吐言,不知这位河南胖子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 红鼻子连长注意到驻厂部队进厂之后,皮匠和卖“喷喷香”的河南胖子都无影无踪地消失了。一排挺阔的红桉树兀立在餐厅前面的夹竹桃边,长年累月的汽车扬起的灰尘遮没了这里的天空。风景是断然没有的,兵工厂发电厂冒出的黑烟近在咫尺,张麻子老婆领导的毛铁组整天锻打的毛铁,长长的火焰每天都升上了天空,试与月亮天高。沿途都是弹壳。到处是烟灰,厚厚一层积在树叶上。红鼻子连长走下了石梯,他来到一条厂区公上,脚上穿的翻毛皮鞋一下就踢到了遍地都是的弹壳。 夹板锤的升起又落下,张麻子老婆头戴军战斗帽,她的后胫窝被一战斗帽的披风遮掩,火红的炉膛里燃烧着烧红了的枪管,地主婆已经很熟练地能够立作了。按照的猜测,地主婆千方百计钻到兵工厂来工作,目的就是刺探军情,因而受到格外的关照是必然的规律。然而更大的悲哀是的歧视。本来的情报官员远赴的情报人员是“为了奉献自己”,可由于中华民族传价值观,对于“以美色换取情报”的工作方式并不认同。相反,情报来源机关的种种失败,基本上都是缘于双方认同的价值观。地主婆说,我相信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地主婆双手握着一把大火钳,夹着一根烧红了的毛铁,她的脸上淌着热汗。 夹板锤升起又落下,哐当声响彻云霄,一锤一锤落在红鼻子连长的胸膛上。 红鼻子连长远远地注视着毛铁组的动向,兵工厂的毛铁组里怎么都是一个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呢?一辆翻斗车载着满满一车铁屑倒车进来了,毛铁堆成了山。张麻子老婆刚刚把电钮按住,就看见了红鼻子连长,发觉在注意她。张麻子老婆一绺黑发飘散着,她对红鼻子连长表情漠然,他们之间是认识的,但不熟悉。张麻子老婆对红鼻子连长把每个人都看作是派来的特工,很不理解,但对红鼻子连长对的忠诚表示由衷的敬佩,因为张麻子老婆正向组织拢,申请书又写了一回又一回。张麻子老婆把电钮按下时,对红鼻子连长笑了笑,表示招呼了吧。张麻子老婆一张红红的脸儿,现在被火红的炉火映照着,分外美丽;她的一双微微向上飘动的眸瞳,异常动人。 红鼻子连长现在无事可做,他还想实现保卫兵工厂的职责已不可能,兵工厂自来了后,兵工厂原来那批子弟兵就各奔前程,下到车间里去了。只有红鼻子连长,留在了厂保卫科可能将去执行一些特殊任务。对此,红鼻连长充满了信心。这会儿,红鼻子连长剪手而行,来到毛铁组,看到成批成批的报废的零部件被送进熊熊大火中的炉火里,感觉十分心痛。 上午11点过了红鼻子连长准备离开时,又一辆翻斗车倒进了炭花园的毛铁堆。驾驶员老李嘴上叼着一支纸烟,一只脚踩在车门边的踏板上,一手打方向盘。 解放牌翻斗车哗哗倒下一车铁屑,开走了。驾驶员老李这次没有派到华蓥山,而是在厂里转运铁渣。红鼻子连长不认识驾驶员老李,二人如同江湖上游走的剑侠,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炭花园对面的溜冰场门口出现了一条狼狗。狼狗被一条铁链拉着。谁也不知道兵工厂有什么宝贝,需要一条德国狼狗来看家,和有什么联系。狼狗经常站在溜冰场门口朝下面的一条厂区公张望。这条狗目睹了深处祖国腹地的兵工厂的深刻变迁,它的警惕的眼睛当年跟德国跑腿时更加转得圆活,它的警惕的目光看得很远,以至于那些时时想乘虚而入的敌特分子望狗生畏。红鼻子连长以为自己是兵工厂的保卫人员,故意走到溜冰场下的公上逗这条狼狗,狼狗冲出来就对着他一阵狂吠,险些儿挣断了铁链。 回到保卫科,红鼻子连长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这时兵工厂响起了下班的卫时,长啸的汽笛声震撼着方圆xx公里的一片天空。天上黑沉沉的,没有一只鸟儿飞过,原先在兵工厂没有从迁到这里时,成群的鸟铺满了天空,正如张献忠弑四川:“夜尝不寐,裹甲微行,携刀巡视,弑戮川人无子遗,此何有鸟儿飞翔?” 没多儿,兵工厂的子弟校放学了,同学们背着书包在厂区公上奔跑,脚下的弹壳发出丁当的骨碌声,炭花园的夹板锤人歇机不歇,还在把烧红的毛铁锻打成一块块的红色的饼,三把抱钳夹住它,翻过去牛皮匝,翻过来匝牛皮。官清的儿子鸟这天也写作文,老师就是这样批说他的作文的。鸟和同学们在经过炭花园时,那条德国大狼狗又吼叫了起来,红领巾在孩子们的脖子飘扬。 轰一声,一辆开往天鹅宝蛋靶场的解放牌卡车拉着一台四联装重武器从他们脚边飞驰而过,重武器的两个轮子左转右转,直到被汽车拉往靶场。轰隆隆的重炮轰鸣没有停息过。 晌午时分渐渐地到来了。 红鼻子连长脱下警卫连的军衣后就再没有军衣可穿。 午后,红鼻子连长和一个小战士还有一个人站在一个食堂的石梯上,这个人戴着,穿一件中山装,表情平淡。红鼻子连长背了一个包在肩上,大概是几件换洗衣裳。戴的这个人是又一个被兵工厂遣送回原籍的人。红鼻子连长接到这个任务后,倍感光荣与自豪,他把一支五四式手枪用红绸擦了又擦,把几颗按进枪膛,最后在后腰上试了试,稳稳当当地插了进去。 驾驶员老李开车一个人坐在驾驶室里。 这是一次艰难曲折的程,被遣送回原籍的这个人的老家就在四川与陕西的边边上。翠云廊是一条绿色的长廊,千百年来一直为川陕通大道,三百行程十万树,它从剑阁通向梓潼,阆中和昭花。四川民间有一句话:“嫁到昭花,不想爹妈。”就是说在那个时候的四川昭花,是很富庶的所在。广陵有座白塔很著名,历史小说上每每写到的这个地方就是白塔,也就是中国著名的女皇武则天的故乡。“三十行程十万树,过了剑阁就是昭花”,行人形容说出了翠云廊,就离著名的白塔近在咫尺了。广陵有条小河,很碧蓝,很秀气,正是在深山人未识。广陵河一衣带水,两岸青山夹翠,其实那时候的广元还是极寒苦的所在,抬眼便是崇山峻岭的大山,除了生长猛兽之外就是名贵的中药材。中国380个极度贫困县完全国家输血的以川东为最,那时候的广元也不含糊。红鼻子连长沿途看到是一片片的绿油油的庄稼,其实不是。绿油油的背后是,公社社员吃红苕的子。红鼻子连长出发前,就打听到了那里的天麻是最好的东西。 红鼻子连长后来听说,电工老段的家乡就在这里,禁不住说:“是好地方啊!” 地主婆醒来的时候,天黑糊糊一片,她坐在一张大床上,想。她在醒来之前做了一个梦,这个梦非常靖晰地留在她的脑海里,她梦见了她在的哥哥和姐姐,两个跟她一样生动的脸的中国人。哥哥是空军的一名上尉飞行官,少年成军就离开了家乡,只有一张离别时的照片至今保存在地主婆的衣箱里。一个姐姐随哥哥去了,据说在已经打入了敌人内部之后,不幸牺牲。许凤琴是什么时候成了地主,而且是地主婆的,哥哥不知道。哥哥以为他家里三代都是贫下中农,帮地主干长工当牛做马,吃根吃树皮。 地主婆的梦是从桃园机场开始的。 第2章 保卫兵工厂2 冬雨潇潇的夜色,一架全身涂着黑色的r——57型侦察机停在跑道尽头。哥哥身着高空飞行服头戴飞行盔坐进了驾驶舱,发动飞机后缓缓滑向跑道。很快,这架r——57型高空侦察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钻入了夜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15分钟后,侦察机升到了15500米,已经飞到了山东半岛上空,的雷达很快发现了,三架歼击机直插云霄,在夜空里拉起三道长长的尾烟,颇为壮观。一架飞机首先发现了地主婆哥哥的侦察机,地主婆哥哥急忙修正航向,另一架歼击机切半径迎头赶上,从斜刺里弑出。地主婆哥哥的飞行技术是在受训,飞机一溜儿直线下滑,双方从15000米追赶到临海平面400米时,一架歼击机的六联装机炮发出了巨吼,地主婆哥哥的一只左翼当即被折断,机翼在空中飞散。另一架歼击机再来一火,这一炮将敌人的飞机连同人体炸成了碎片,哥哥胸前挂的一枚“飞虎”奖章在天空中一闪,摇摇晃晃直往海上飘落。 海上腾起一道霞光,波浪滔天的大海上现出一个人的面影,一个皮肤煞白二目枯槁的人的影子出现在海平面上,是一个空军上尉飞行官。 地主婆醒了,她的额头沁出了汗,再一摸,背上也汗涔涔的,一阵冰凉,啊,原来是一场梦哈!地主婆如释重负地坐了起来,再没有了睡意。瘸子男人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听见老婆在说话,问道,深更半夜的干啥子!说罢便来捏地主婆的一对,地主婆也不避让,又半躺了下去。 这时,瘸子男人说话了,他说:“你晓不晓得你的工作是啷个来的?你还在做的梦!” “啷个来的?” 地主婆也不明白她的工作为啥来得这么快,何户籍也不来动员楼上楼下斗争地主了。 瘸子男人说到这里,瞌睡也没有了,一把抱住地主婆悄悄说:“你千万别说出去哈,我听说是上面调查了好久,专门给的这个名额。” 地主婆不满地说:“等于没有说,上面不给名额谁去得了!” 瘸子男人急了才说:“有人说你姐姐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员呢!不然,你这个地主婆的帽子一辈子也别想摔脱! 地主婆一下把瘸子男人的嘴捂住:“你这样乱说,我姐姐还有性命吗?!我的乖乖!” 地主婆地把揪住瘸子男人的,大有揪断之势。 起床之前,瘸子男人轻轻将老婆压在了身下,一点动静没有。他们对面那张床上睡着他们的两个孩子,都沉沉地睡在黎明前的寂静中,两张香甜的小脸儿绽出幸福的微笑。 吃过早饭,地主婆收拾着要去上班了,她忽然想起了姐姐的一张照片,她从衣箱里取出照片,看了一会就被突然被后面的一只手抢过去了,瘸子男人一把将照片撕成碎片。 “还看,还不把我的家抄了!”瘸子男人一耳光扇在地主婆的脸上。 一幢苏式楼很安静,晾在走廊上的衣服随风起舞。 职工门诊部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一座风雨桥似的门诊部,只有几个医生和在水磨石地面上走来走去,他们都穿着长长的白大褂,一阵秋风拂过她们的脸庞。她们的脸儿都洋溢着无忧无虑的表情,门诊部前面的一排苦楝树上有麻雀在跳跃,啁啾声极悦耳。附近一座天鹅宝蛋靶场的炮声在清早过后不到一个小时,又开始巨响,一阵响一阵,震得玻璃窗瑟瑟发抖。 何户籍转到老段家门边,站在水管旁东张西望,他一眼看见老段九十高龄的妈不见了! 前些子,何时户籍还看见老段的老娘穿着前清时期的大褂,一对干瘪的掉在外面晒太阳。何户籍对老段的妈如此衣冠不整,感到羞耻,在棚房门边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他想,老段作为一个员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妈,这不是员的耻辱吗?现在,老段的妈到哪儿去了呢? 转过来,何户籍又去看了长期病号的家,发现长期病号的房门紧锁,便从一扇玻璃窗看进去,只看到窗帘的一角:长期病号没在床上,也没在桌边,连他平时躺的凉椅也不见了。何户籍想,长期病号是不是上班去了?或是看病去了?何户籍透过玻璃窗朝里面喊了一声,如同招呼动物园里的老虎,声气很猛,何户籍是想带一点阶级感情的初衷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屋里空空如也,一点动静没有,鸟的母亲也上班去了,何户籍转到官清后窗,一眼看到官清家里炖着一锅猪蹄,煤炭火慢慢地煨是鸟的母亲常年的做法。何户籍在玻璃窗外都闻到了肉香。 一幢苏式楼里,何户籍估计只有楼上8号的女教师在家,便上楼去了。 女教师坐在门口翻那本汉语大辞典,不知道她今天又翻了一番到了哪一页。当何户籍上楼走拢她的脚跟前时,女教师猛地抬起了一张白如土灰的脸,忙迎了起来,说:“何户籍来了哈!” 何户籍问道:“楼下长期病号呢?” 女教师说:“死了好几天了呀!” 何户籍心里一震,感到脚下一阵发麻,鼻子酸酸的,多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有了,他没有想到长期病号这么快就离开了人世。前些时候,长期病号还拉着何户籍的手说,他好想去上班的,他说即使去看门也愿意,就是兵工厂劳资科不发工资也心甘情愿。何户籍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这幢苏式楼最与何户籍有工作联系的鸟的母亲也上班去了,大家都上班去了,四周显得很清静,何户籍抱着大本本来到了楼下徐技师家。徐技师正拿着一把放大镜在看地图。 “徐师傅在找啥子啊!” 徐技师迎着何户籍的笑脸说:“我在看离我们这里有好远!” 徐技师在祖国的怀抱里安享晚年,没有在的那些徒弟和同事要的烦恼,没有天天喊着要磨刀。徐技师的一方小小的花卉园每天都在雨露与阳光下茁壮成长,他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由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成长为了一个兵工厂的大姑娘。徐技师的家里花香四溢,他早些时候养的一盆昙花早已凋谢,而徐技师家里的子却蒸蒸上。老太婆出来了,她风韵犹存的脸上挂着笑颜,说:“何户籍快请坐啊!” 何户籍抱着本本,站徐技师门边,他想看看徐技师的小孙女,几次想进屋去,都被徐技师的老太婆拦住了。何户籍站在门口又仔细听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听到人们传说的婴儿的哭声,放心离去。可徐技师老两口倒是把何户籍的心思给看出来了,徐技师对老太婆说:“你看,人言可畏呀!”老太婆说:“山大出杂木,人多出怪物,这也难怪,这么大一个厂难免有一些闲话!” 就是这天傍晚,徐姨带回了一个军官,给一幢苏式楼的人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人们奔走相告。张六七和官清的儿子还有一帮小朋友都围到徐技师家门边看热闹。徐姨便把水果糖拿出来散给这些小孩子,她看见了鸟手上的一本书《红旗飘飘》,惊讶地问:“这本书怎么又到了你的手里?”鸟羞红了脸说:“是张小渔借给我的。” 这本《红旗飘飘》几经转手,差不多在这四幢兵工厂的小孩子里看了个遍,人人都成了想当英雄的少年。 徐姨摸着鸟的少年头,亲切地说:“没事,你看了再转给别的小朋友看看吧!” 鸟一抬头便发现了徐姨的一张非常生动的脸,下意识地再一次羞红了脸儿。 第3章 惊心岁月东流水1 在离开最后一战的成都时,特地在北较场接见一批敢死队成员,领队的就是陈桐。一行17人先是割腕滴血,然后把血滴在碗里,以宣誓效忠国。 这天下午,进军成都的主力已从内江直逼龙泉山,从秦岭沿四川北麓向成都纵深挺进的我军一部更是挥师东进,即使也眼看大势已去,连夜召开各级军团级作战会议,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守大西南,将残军一部由打箭炉向西昌方向撤退,其余全部沿成都凤凰山机场挖掘工事与决一死战。陈桐接到命令的时候,他带着一车人马赶去凤凰山机场已晚了,一架银白色的军用飞机已直插云天。 第二天刻即举行守军誓师大会,会上情绪激动者不断高呼口号,誓死保卫成都。陈桐由军转为军人是当时的战情需要,也是负责跟踪与接触的人。陈桐在台下带头振臂高呼,带头写也是事先安排的。这时,一个下级军官跳到台上,掏出一把匕首,当场把自己的一咎头发割下,向空中一挥,叫道:“誓与成都共存亡!” 陈桐认识这个人,二人是战友也是同乡。旁边有士兵很激动,也上台去割发代首,以表忠心,是一个15兵团重机枪连的连长,被陈桐一把拉住了。 当晚,成都警备司令部在北较场放映电影《千里走单骑》,故事讲的就是关云长效忠刘备历尽千辛万苦,刘备见此状泪如雨下。就是这天夜里,包围成都的炮声在远郊打响,大炮齐鸣,炮声震天,地动山摇。 现在,陈桐已没有了顾虑,他的两个孩子分别都由送到去了。然而,最让陈桐不放心的还有一个儿子,在抗战兵荒马乱的时候送掉了,这也是陈桐最为揪心的。这个孩子最大,在周妈家已长大,现在不知在何处。 夜色很深沉,已从重庆三个方向挺进,蒋军最后的巢穴重庆一片狼藉。这些年来,从中国各沦陷区来到重庆的下江人纷纷返回,没有离开的大都是国民各阶层头头和一些爱国人士。在这个时候,陈桐还是十分犹豫不决,他其实早在抗战初其在山西战场跟八军有过一面之交,很有好感。这天晚上,陈桐在重庆松林泉这个地方与妻子共度良宵。松林泉是陈桐当年在川军时刘湘赠给他的一处别墅,以表彰陈桐随刘湘转战多年的功勋。松林泉坐落在重庆南温泉不远的一处农家小院,很幽静。陈桐随身带领的几名警卫在附近巡逻,夜色中的乡村小院里,陈桐和妻子正商量着撤退的事。 陈桐这样的举动,早已被军掌控在手中,很快用计把这些军心不稳拖儿带女的事,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往送。这一手是很的,陈桐这员军干将,终于没有逃脱跟决一死战的命运。陈桐的妻子也曾经是军特工,在湖南湘西特工训导班学习过,由于某种原因没有派上用场,被军淘汰出局,刚好陈桐从台儿庄战场下来,在庆功宴上二人一见钟情,遂结为伉俪。陈桐夫妻分离不到一个月,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挥师南下,从数个方向直捣国民最后的老巢。 1949年12月16,炮声隆隆,陈桐直属的15兵团349旅273团悉数在成都凤凰山向我军投降。国民327团一部在逃往打箭炉的途中,被歼灭大部,余下的散兵游勇一夜间在逃往西昌上被全歼。 四川从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新中国,首先对陈桐这样的军官进行了无情的打击,尽管陈桐是主动向我方投降,但监于此人本质不变,还在以我为敌,我以新生政权极判陈桐历史罪15年,送成都灌县战犯农场劳动改造。 天还是那么蔚蓝,莽莽原始森林里,这里聚集了从四川各地来这里进行劳动改造的犯人,都是国民战犯,至少是重机枪连以上的干部。每天在这里吃饭、睡觉、扛木头,一晃就是15年。 与此同时,情报处二室对滞留在的军官,有一个完整的名单,陈桐在其中183名之间。这天是公元1962年9月12,所谓“对滞留军人联络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这个人曾是军重庆渝特区处长。他把这批人员的名单拿在手上时,窗外的阳光慢慢地来。这样站了好一会,他走到电话机前,直接就开始说话,办公室的电话都是脉冲电话。“喂,电台吗?请找一下陈接电话。对,好的……” 他的表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当他听到电话里的说话声时,仍是一副严厉的样子:“陈春志吗?我是……几天怎么没有听到你们的广播?是什么原因?请迅速上报给六处,他们有人管这个事。好就这样吧!” 特工早在20世纪六十年代就开始着手这样的工作,即使派往的情报人员一再失误,但为了营救出像陈桐那样的国民军官,仍不遗余力。当天夜晚11点钟左右,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声从发出,目标就是广阔的中国。这个用超短波发射的电波从海峡飞翔到了对岸,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960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漫游。每天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陈春志甜美的嗓音就不期而至地来到——重庆杨家坪清风茶楼的阁楼上。 “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广播电台,波长……频率……” 情报机关对的宣传渗透从来没有停止过,每天深夜也总有人铤而走险,悄悄打开收音机,躲在铺盖里听。 1962年10月12清晨7点27分,一列从开往罗湖桥的火车进站了,火车上下来一个头戴解放帽手上提着包的青年男子。这个人从容地在一个小餐馆用过餐,转乘乘一趟去广州的火车,一上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就要到达广州的前一个车站,青年男子突然转到火车上的厕所里换了装,戴上了一副眼镜。他手里的包仍然在手上提着,但头上的蓝布帽子不见了。 三天后,这个神秘的青年男子抵达了大西南的重庆,青年男子来到了重庆远郊的松林泉公馆,他背着手站在一溜儿青石台阶下朝公馆的一幢红瓦楼眺望。远远地站着一个人,注视着他的行踪。公馆与他想像的有了很大的距离,已经看得出风雨斑驳的痕迹,一只鸟儿停在红瓦楼的房檐上。他慢慢地往上走,一直走到屋子的雕栏边。一道红漆斑斓的双扇木门挡住了他的去。这幢楼早已空无一人,到处蛛网密布,一根在天空中一丝不动的电线还伫立着。这个人转到楼的后院,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了左则檩柱的边缘处的东西,他转过头来左右观察了一会,然后蹲来用小刀轻轻将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头从缝里掏出,取出一张小纸条。他来不及看纸条,立即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12点过,这个人在一间旅社里打开那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样一行小诗: 竹依小月暗生潮,清风荡起竹海浪。 语劝君子勿折腰,新笋亮节静悄悄。 到了下半夜,陈桐钻进了被窝,轻轻打开一架袖珍收音机,开始收听信号。一会,果然从海峡对岸传来一个非常清晰的声音。他心头一阵惊喜,连忙把音量调到最低。他听到了: “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广播电台,574号同志请注意了,574号同志请注意了,现在请你告近我们你的?……再播报一遍,574号同志请注意……” 陈桐斜躺在床上,被窝里很暖和,一架巴掌大的收音机捂在被窝里,一个来自海峡对岸上的女声在说话。这个久违了的声音,让他激动不已,可又怕有听见,连忙走身又去窗台边听了一会,才又回到床上。这时时钟已奔向凌晨3点,寂静的夜色里,偶尔听到一二声猫在瓦屋上急走的窸窣声。陈桐号收听完电台广播后,然后又开始与情报机关联系,他来到楼上的阁楼,钻进一间只容一个身的木板空格里,打开收发机,调好频率,对准波长,一个手指轻轻按动键盘。一会儿,神秘的电波便通过湛蓝的夜空传到了海峡对岸。 屋里屋外一丝儿声响都没有,只有这个神秘人物手指按动电键的滴答声,如同静静的夜里秋虫在鸣唱。他做完这项工作之后,躺在一张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夜里寂静无声,他长长地将烟缓缓地吐出去,慢慢思考起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窗外一片深邃的夜色,江火隐隐约约地出现在长江水面上。掏出打火机,他迅速将这张纸条化为灰烬,接下来他拉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陈桐一直都在寻找他的儿子,每天夜晚他都准时打开袖珍收音机,收听的广播,密切注意海峡两边的行动。当他得知方面已派人来到重庆时,他立即用无线电跟特务机关进行了联络。在国民军队期间的陈桐本身从事过这方面的情报训练,回到重庆后,很快就跟联系上了。陈桐先是通过一个在的朋友找到“遗留军人联络办公室”的,不到半月就有了回复。这期间,陈桐出了一趟远门,尽管还是管制期,走哪里还得请假,但由于陈桐回到重庆后没有发现有行为,门将他联络在煤建公司食堂当炊哥。陈桐去了一趟广州,在那里,他秘密会见了一个来自的特工,领取了活动经费、收发报机和一部分秘写工具,几天后迅速返回。 这天,从来的另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一到重庆,陈桐便一直紧跟着他,直到他走拢松林挑泉站在那里开始寻找东西时,陈桐便随即隐没在松林之中。 第4章 惊心岁月东流水2 这个神秘青年意外地出现,给了陈桐很大的鼓舞,他感觉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即刻在当晚向发去了密电,表示已看到来人,询问是否接应一下?陈桐的这一举动立即遭到了情报部门的严厉批评,对他指出没有总部的指令,不得擅自行动……至于那张从檩柱缝隙里掏出的纸条,不是陈桐需要考虑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陈桐照常去单位上班。伙食团的同事都知道陈师傅平时喜爱唱川戏,而且还是全武行好把式。陈桐也在放下锅铲之后,在宽大的厨房表演一趟拳脚,让同志们开开眼。渐渐地,很多认识陈桐的人,都忘记了我们身边这个披着羊皮的狼,都开始称他陈老师,甚至还有人给张罗婚姻大事,为陈桐介绍女朋友。这时候的陈桐已是近五十的人了,他在单位声称:一直是单身,以前是一时糊涂参加了军队。现在,非常后悔,也决心跟走,把余生献给祖国。的确,陈桐给人的印象越来越好,他不仅助人为乐,还经常为同事修收音机,时不时还在食堂给大伙来一段川剧清唱,就是那一段《赵子龙弑长坂坡》,尤其尤其感人。在清风茶楼,常常见陈桐坐在一条板凳上拉琴,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唱川剧《长坂坡》。川剧还有一特色,可以不用穿戏袍几个人围坐一圈,一人唱,众人和。中国的琴瑟琵琶,一经拨出潇涧水般的弦音,让人想起高人韵士.红妆翠袖;古人杀仗时气冲霄汉的意境,辛稼轩拍遍栏杆的无尽怅惘。这时,悲怆的胡琴就让我们记起《秦香莲》和《锄美案》,那些游食江湖的台艺人。胡琴的离乱之声,像棉线一样柔绵不绝,让人憧憬起燕儿飞那样的江湖侠客。一人唱,众人和:“长板坡上赵子龙哟——”接下来,胡琴、响板.道琴一起奏响,打围鼓的票友齐唱:“长板坡上望到头哟——”于是,清风茶楼的票友、茶客以及过人都洗耳恭听,这自然又让人向往起古代英雄“握天下风云于襟袖之间“的壮举。 这样一来,陈桐年连连被单位评为先进职工,五好标兵,陈桐给单位领导打饭,那是没说的,一勺不够再加一勺子,特别是每逢单位打牙祭,陈桐那是更不含糊,趁人不注意总在当官的饭钵里舀上多的一勺,反正是吃。单位领导自然也高兴,也总是在人前表扬这样的优秀炊事员,说,老陈是咱们的好炊哥,的服务员! 这时,有人甚至怀疑老陈的是假的,这样好的同志咋个会去战犯农场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陈桐同志在的关怀下,已若干次向组递交了入申请,如今就差张贴红榜征求意见了。在这个大好时机,陈桐同志好事多磨,大家说老陈正是福星照亮了天灵盖:同事们给陈桐介绍的对象是本市一个大型军工企业的女工,两个人一见面,极为投缘,颇有些相见恨晚。 这天是周末的黄昏,二人相约在重庆杨家坪动物园的石桥边见面,这个地方一直都是有情人相会的必来之地。一条小溪款款地绕过一座绿岛,小溪边的水岸秀竹依依,水青青。陈桐对这个一见面就很产生了疑惑的女人,始终保持着警惕,但一直没有去深入了解她的来龙去脉。 听介绍人说,这个女人不到三十岁,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二年前离了婚,还有传言说是跟某军工企业的阿尔巴尼亚不醒豁,就是现在北方朋友说的有一腿,男人痛割爱。女工眼下是一个人,很漂亮。这就令陈桐生疑,这么漂亮的女人,岂有男人不想念的?这二年女人干啥去了?!陈桐怀疑是派来监视他的——陈桐很心虚是有道理的,他知道现在正为国充当情报人员,眼下谈情说爱是需要警惕的,一旦暴露身份便会引来弑身之祸。对这一点,陈桐没有向报告,他怕失去这个机会,失去这个美丽的女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女人的陈桐,还是非常渴望有女人的。 然而,正是这样的质朴的人性,导致了作为情报人员的陈桐最后的投降,转变了观念,也最终是国民特务机关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天,二人慢慢往夜色中的杨家坪动物园深处走去,他们沿着一条林来到了熊猫馆的门外。这时候的陈桐早已是中烧,陈桐也是性情中人,他15年在战犯农场就没有再碰过女人,谁说这不是一条饿极了的狼呢!因为,陈桐毕竟不是普通老百姓,他是经历过战火的军人和重庆军的训导,现在是海峡对岸的情报特工,他这些年一直坚着。四周只听到动物园里飞禽猛兽时不时的吼叫声,尤其是虎狼馆里更是只来阵阵吓人。 陈桐终于坚持住了,他牵着女人的手,信步走到一处银杏树下,两个人坐在一起。陈桐这时候激荡的一颗心,稍稍不静了许多。 “小何,想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陈桐想了好一会,终于说了。 女人有些羞涩地看了陈桐一眼,她感觉眼前这个人更像她理想中的人,文儒,智慧,面皮也白净,说:“老陈,有啥你就说吧!” 猛一下,陈桐抓住了女人的手,一张脸贴了过去。女人好像也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的异性亲吻,先是用手轻轻遮挡,然后任由老陈一把抱住,翻倒在皮上。 两人翻云覆雨之后,稍作休息,陈桐还是感觉不对劲,便问:“小何,还是想问一个冒昧的问题?” 女人抚了抚披散的烫发,说:“老陈,你今天咋别别扭扭的,有话你就说吧!” 陈桐说:“你的是离了婚的?” 这时,女人仰起头来对着天空,叹了口气:“难道你还怀疑我跟你是新婚?哎,这事说来话长……” 1962年11月17深夜2点,重庆杨家坪某旅社210房间,清晰的滴答声从这里传到了海峡对岸。紧跟着,特务机关发出了指令。 情报工作五处电: “574号同志号请注意,574号同志号请注意,请你务必在三内了解到抵达某兵工厂的时和时间,有人跟你联络,祝你成功!再播报一遍……” 此后,与陈桐联络的那个年轻的情报人员奉命回了一趟,回去向军情局汇报。对于陈桐在的工作,特务机关并不满意,潜伏在这么长时间迟迟没有打开局面。临行前,对这个239号说:“你的任务由同志接替,你到昆仑岛去接受新的任务。” 20世纪60年代初,越战刚刚进入状态,也正打得如火如荼,、韩国等的盟友都相继向越南派出了大量的间谍和作战人员,与和中国等东方阵营相抗衡。双方在人力和物力上都使使出了浑身解数,大量的军用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向越南。双方的间谍也没有闲着,不断地深入到对方的腹地去。作为中国人的间谍也不失时机地出没于东南亚,这个情报人员回到后不久去了越南的昆仑岛,接受美军185特种兵团的特种训练。这个人正是培养的第三代特工,正在走一条不归,代号为75号,而实的名字叫周练达。新中国成立之初由情报人员秘密从重庆接到然后去了。 75号的工作任务是在这里接受三十天的强化训练,然后再深入到越南北方去完成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炸毁弄清楚小道上越共的火力配置,然后设法炸掉。这之前,75号必须在昆仑岛上强化训练一段时间。昆仑岛位于越柬边境的大海上,与若菲律宾遥遥相望,那个地方盛产燕窝、烟叶、和花生。越战期间,一批批美军特种兵在岛上集训,还有就是一些国际雇佣军,特工和韩国特工以及各种形形的人在岛上训练。75号是与一批美军雇佣军同时到达的,他们11人乘一艘高速快艇在夜色中抵达昆仑岛。昆仑岛天高地阔,远方一片空茫,公海上数艘美军间谍船和驱除舰停留在海面上,海鸥在蓝天里飞翔。陈桐号他们夜间到达时,只见海天一色的大海茫茫一片,夜空里繁星缀在天边,辽远空旷的昆仑岛被大海的波涛一次次地拍打着海岸。看了看夜光表,75号蓦然间听到了一阵鹅的叫声,他感到纳闷。周围一片黑森森的寂静,哪来的鹅叫?75号披了一件中国陆军的军大衣,他好奇地来到一棵红松树下,看见坪上架着一挺机枪,树林中间的坪里围着一圈人,这些人都荷枪实弹。75号忽然在树林外的海岸上还有一台重型武器,他认准这是中国制造的四联高射机枪。机枪有4个轮轱,4条粗大的枪管平视海岸。树林中站着一个海军陆战队军官,高大肥实,他的军用皮带上挎着一支大号的速射手枪,嘴角上叼着一支雪茄。四周都站着手持-——16型突击步枪的士兵。海风腥涩地冷凝,火在燃烧。 第5章 惊心岁月东流水3 2007年4月,福特图书馆公开了一项秘密:当年中央情报局有人协助间谍,在岛上炸毁了数台中国制造成的四联高射机枪,在长达近20 年的越战中共有58000人在战斗中丧生,有同盟国的500多人的特工牺牲在各条战线上,其中队派出的特工在失手或丧命的最多,也最不值钱,命如芥。 半个月后,75号与一批作战人员共赴越战第一线。 75号的代号被命名为“兔子”,肩负起在越共后方刺探中队的情报工作。这时候在阳明山单接见情报人员,时间是1962年12月6,当时已听闻到了一些台的疯狂叫嚣。75号作为新生代培养起来的特工,基础是很好的,这话是先生在与情报人员时的讲话。当时,正值秋高气爽,台北的季节性海风来到阳明山别墅时,数只天上飞翔的红嘴鸟站在窗前的一棵树枝上,先是板着脸说了一番鼓励的话,他说:“75号同志,这次特别将你请到我的行宫里来,我想是有特别重大任务的……” 75号的实名字,这时候才被小蒋说出来。75号作为的第三代特工,他意识到这次出行将有重大任务,但没有说出。不过,从小蒋的愤慨之情可以看出,这中非同小可,75号听说过这么一句:“谁也没想到的高层特工打入了我们机要室,你们、军情局在搞什么名堂!” 这就是著名的朱枫烈士的由来。 这天,由还有情报机关几个人,相继与在座的三个特工谈话,75号就是其中之一,这给75号极深的印象。机关原本是通过调查了解到:75号特工的父亲还在。75号来台后,与另几个子妹在相继长大,75号是长子,他的妹妹仍在所谓的“自由中国之声“广播电台”,每天向同胞广播。 “妹叫什么?“”情报官员问。 75号回答:“陈春志。” 情报官又问:“现在你们一家都好吧?” “都好,只是父亲还在,至今没有消息。” “找过吗” 75号如实回答说:“我曾深入数次,都没有发现父亲的行踪。” 情报机关对75号说,这次你从越南的昆仑岛回来后,原本是要派你到北越去的,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明白吗?” 当天夜晚,第五情报处北越工作站站长来到75号的房间,明确告诉他:“高层间谍已打入我们内部,现在还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小蒋几次过问此事。” 冷战时期,双方都在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如同我们今天的经理、副总经理在洗手间里同时拉开裤裆,刷刷地。大家伙同时站在一条线上,目不斜视,同时洒水同时出门,走在同一条道上。甚至,拐一个弯,转回来又在茶馆门边里撞个满怀,相逢一笑:原来是你啊!兄弟! 有迹象表明,军情局已将目光瞄准了陈桐的儿子,这个新中国成立初期由周妈带大的周渝生。周渝生由情报机关接走后,交给了谍报机关培养成了军第三代特工,其任务即是赴伺机从事活动或搞暗杀,目标是地方政军要人和兵工厂。但周渝生在越战中几次意外失踪,几次又回来,这不得叫情报机关产生疑惑。这当儿便有更为隐蔽的特工侦察到了有关周渝生的情况。因此,根据以上情况,有理由怀疑周渝生已成为了双面间谍,而正是的隐蔽战士。而这个时候的陈桐已辨别不出谁是正的周渝生,谁是他的儿子了。 陈桐接到密令已经很久了,他在伺机而动。 第6章 窗后有人1 当晚,官清打开收音机很快就收到了这样的声音:“中国广播电台,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 说话的是又一个嗲声嗲气的女播音员。官清听了一会,觉得的奖励太吓人了,老百姓一辈子也不敢想要那800两黄金啊! 官清的思绪从黄金想到了楼上的地主婆,隐隐约约听到地主婆的一个哥哥是空军飞行员,姐姐是的侦察员,姐姐眼下在牺牲了,这话好像是听平房老段说的,还是听楼上胖子说的,记不起来了。官清坐在收音机下面的红漆方桌边裹叶子烟,着实想听听这方面的消息,突然感觉不对劲,这不是在收听敌台吗,我这不是找死吗?!官清马上从桌边的板凳上站起来,把收音机旋钮卡一声拧到了所谓的中波。收音机玻璃里的一根针在官清手里慢慢游走,终于收到了川剧。 官清放下叶子烟杆,习惯性地走到窗前,一把拉门,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官清这才想起长期病号去世好些子了,一想到这个人,他就一阵酸软,再回到桌边时,拿火柴的手便有些颤抖。鸟的母亲在灶房屋里烧水,准备洗脸洗脚,水已经在火势中渐渐地升温,缕缕白烟在这个极普通的家庭里持续了很多年,白色的烟雾带给官清家的便是平常百姓的和。现在,每天晚上照常升起的白色的烟雾笼罩着,又慢慢地散去,又慢慢地回来。 官清裹好一支叶子烟,放在桌子上,墙上那张《走遍全国》也慢慢地被白色的烟雾弥漫,毛的一张笑脸和他手拿帽姿态平静而安详。很多人还在叫嚣“弑猪拔毛”完全癫狂了的状态时,的田野是风光无限,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毛走遍了全国,全国一片叫好声。毛去了河北的徐水,徐水人把土豆磊在石头上对毛说,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毛连声说好好好!这时,勤劳的徐水人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是一穷二白的面貌,还是泥屋柴棚皆是的徐水。官清记得来到兵工厂时,兵工厂人把一支崭新的钢枪递到手上,高兴得不得了,也是连声说好好好! 毛是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事实上,毛并没有同意这样的说法,毛对待事物总是一分为二。鸟的母亲从灶房屋里出来,见官清又去把房门关上,说,长期病号不会来了。说完,解下腰杆上的围腰,坐到桌边。一家人在天地中最的时候到来了,特别是在秋天过去,冬天已经到来的时刻,门里暖融融的。一家人围坐在一张红漆方桌边说话,官清的几个孩子都到屋外玩耍去了,屋里只有官清和他的妻子。夜色在屋外的三合土地坝慢慢地延伸,一点一点地沉静下去,红桉树上的红叶落叶已尽,鸟儿不再枝上飞翔。山高水低的子里,屋外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灯火,这些昏黄的光束洒满人间和大地,人们平静地走在幸福之上。 官清把一支叶子烟插在烟杆上,划燃火柴,然后甩甩手,火柴在这白烟袅袅中熄灭了。 “长期病号这下再不想去上班了。”官清说。 鸟的母亲说:“人都死了,还说啥。” 两个人的话突然被门外老段的声音打断,是老段,老段是在和谁争吵。 四幢房子的中心地带是三处公共自来水管,以老段家最热闹,经常对一些国际国内的大事发生一些故事。老段一只手把着自来水龙头,两条叉着,而这一次说的却是长期病号的事。 是长期病号的老婆在跟老段争什么。 老段的四川广元话,说出来很有韵味,他对长期病号老婆说:“你也不能这么说,你说他长期好吃懒做还打你,可我们一次没有看到哟!” 女人反唇相讥道:“你住在对面啷个看得到?我给你这样说吧,我是挨了打不敢说,他是关在屋里打!” 对长期病号的这种劣行,,老段简直感到不可思议,说:“他都病得那么恼火,还有力气打人,你说来谁相信?!” 站在自来水管边听的人也只有平时那几个人,老汤很意外的没有出来。老汤在屋里看一本现代的医书,难怪老汤能够将一个人有没有生育说得头头是道,能够把在红池坝听到的故事一字不差地背给老段听。但遗憾的是,老汤的子却没有人去关照。老段想到了老汤,他一边说话,一边朝老汤的屋走去。屋里没有老汤的影子。老汤是躺在里屋里一个人悄悄地看书,这本书名叫《鲁滨孙漂流记》。谁也没有料到老汤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在兵工厂干活早早地就琢磨到了发达国家的前半期。这时倒是老汤对面那家人在屋里说话,老段一下子猛醒过来,这家人才正是长期病号的朋友,于是老段退了回去。回到自来水管边,老段见长期病号的女人还没走,手里拿着一根尿罐刷把,反反复复地在尿罐里刷,简直看不下去了。 很长时间,一幢苏式楼的人都不知道长期病号的老婆姓啥。长期病号是百家姓中很著名的一个,姓张,于是大家便依着重庆人的称呼,叫张妈。 老段便俯下头说:“张妈,你可不能说张师傅的不好喽,他是到厂里去上班想到命里去了的哟!” 张妈一听老段这话,马上将尿罐刷把捏在手上,站直了身子说:“段老工人,他想去上班,你晓不晓是为了啥子?!” 老段也是装着不懂,问:“为啥子?” 张妈反倒不说了,她说:“说出来,组织上都不得相信。” 关于长期病号是有很多传言,有的甚至是很具传奇色彩,老段想用激将的办法使长期病号的老婆说出相。但这个脸上有少许雀斑的女人还是提着尿罐回去了。 有人说长期病号想上班的目的是,为了看一看兵工厂生产的新式武器! 长期病号曾经对人说:“我想看看的枪炮弄不弄得死人!” 别人就对这个脸色蜡黄的同志说:“那你就到天鹅宝蛋靶场去挨几颗嘛!看的重机枪能不能够穿透你的胸膛!” 长期病号还是不服气,说:“等我的病好来吧!” 都说长期病号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了,脑子出了问题了。就是这天夜晚,长期病号往平静的生活发生了改变,雀斑女人在屋里婴婴地哭泣。 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跟长期病号家似乎有血肉相连的孙家,就是老汤对面那家人出来了。这个家庭对长期病号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往往在节假的中午和晚上的时候,人们会看到孙家老婆端着大碗或是小碗往长期病号屋里走。碗里自有回锅肉或者说是鸭肥肠,诸如此类。两家人走动之频繁,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是少年鸟在这幢苏式楼听八级张老虫说的。当然,关天老虫一说,最早源于八级张打某某人的小报告,后来经对质处理,都归结到地主婆身上,都说是她说的。不过,谁也没有对地主婆说,这话是你说的,结果说说而已不了了之。 少女张小渔没有再系红领巾,她感觉自己算是正的少女了。 少女张小渔正在朝着孙家的门户走去,孙家一个少女也在门槛儿边迎接她的到来,两个将要在这条道上终要分手且反目成仇的少女,在孙家门的一棵树下抱在一起。她们在同一时刻都感到了一股热流不期而至,都问:“你来了吗?”“来了”。丝毫没有少女的所谓羞涩或者现在我们说的不好意思。那是一股股的热得烫的东西来到了人间,少女张小渔悄悄对孙家姑娘讲,你有什么感觉吗?孙家少女回答说:“感觉就像跟一个喜爱的男生抱在床上嘞!” 老段站在水管边亲眼了这一历史进程,细细地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老段看着她们喜形于色的样子觉察到了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最令老段不解的还是长期病号为啥关着老婆在屋里打,还威胁她不要她说出什么事?老段想不通了:一个常年被病魔缠在手心上的病号,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呢?难道长期病号是打入我们内部的敌人吗?老段走回屋,还想了一阵,没想明白。 第7章 窗后有人2 老段那个常年走都在自言自语的老婆,这时一下撞到了老段的肩膀上,老段马上变了脸:“你走没长眼么?” 老段的老婆从来都没有畏惧过男人,两只手揣在裤兜里边说边往门外走,说:“我没长眼,你长眼了?!你长眼了,天天站到水管子那里干啥子嗯?!” 老段举起一个巴掌:“你——” 婆娘便挺起一对干瘪的胸脯,扬起脸说:“你打你打,今天看你打——” 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老段选择了一定要把长期病号的问题搞清楚的原则,放弃了同自己那个喋喋不休的婆纷争,说:“老子不跟你这个没有教养的人计较。” 婆娘反而不依不饶了,说:“你不计较,昨天喊你出一点渣滓钱,你都不愿意,你还说你有啥子教养!” 这下老段发怒了,飞起一腿:‘那个x,老子给脸不要脸!” 婆娘这回不做声了,捂着被踢中了的屁股,说:“你狠!” 落花无情流水无意,遗憾的是老段的婆娘没有提起诉求。老段躺到了床上,他决意要把长期病号的事弄清楚整明白,想到这里,老段想去看看对门五号的八级张回来没有。 八级张在百忙中从北温泉回来已是第二天了。 老段故意从八级张门槛边的面走过,故意看了张氏门宗眼下正在兵工厂某单位当技术工人的八级张。八级张在屋里什么也没有干,同样坐在一根方木板凳上与他的皮肤细腻如怀中婴儿的老婆摆龙门阵。这样的景象,老段自然不敢久留,匆忙走过,只遗憾没有听到八级张与老婆摆的什么龙门阵。 八级张听老婆说长期病号去世了,只说了一句话,他说:“这个人身世复杂,不是一天两天说得清楚的!” “你知道我们窗子下面经常有一个人,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八级张问老婆。 屋里只有这两口子,孩子们都出去玩去了。老婆问:“你说会是长期病号吗?” 八级张以大无畏的精神肯定道:“你说得太对了。开始我也怀疑,一个身患重病的人,怎么能够半夜起来跑到人家的窗子下面去偷看!” 八级张说话的时候用了了几个为什么,如论持久战,为服务,八级张都一一举例,或者举一反三反四。老婆听到后来,越发感到有意思,说:‘这么说,我们在床铺上欢喜,长期病号看到了?” 八级张从床边站起来,点燃了一支纸烟,在屋里转了一圈,说:“有可能,谁让你大声叫喊呢,我的乖乖!老婆无言以对,后觉得不对劲,不是你让我叫的吗,说叫起来你吗?”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然而,老婆的话提醒了八级张,她说:“你可能冤枉长期病号了,你注意到对面老段没有?还有……” 这天夜里,八级张和老婆早早地就上了床,都想早早地体验一回窗子下有人的喜悦和兴奋。他们的孩子张六七倒是觉察到了,这个系着红领巾的少年已经好几次从蚊帐里看到了爸爸妈好事,可惜这样的好事少年张六七只能观摩不能实践。张六七和他的几个姐姐也早早地睡下了。屋外的灯由一下拉熄了。 张六七的梦往往都是从在炭花园拣废枪管和刺刀开始,最后到跳下悬崖时大喊一声结束。这回变了。张六七睡到午夜时分,就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钟时,尿涨忙了,他大张旗鼓地起床。爸爸在屋外的大床上睡着,大喝一声:“六七,出去屙,的屙到屋头臭死人!” 完了,留级生一眼瞅见被他亲爱的爸爸双臂环抱着,一张脸贴在爸爸的臂膊里,一对白生生的,张六七只看到了一半,另一半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张六七拉门出去了。 这天夜里下起了小雨,张六七站在一棵树下屙尿,雨还在下。他在门外站了一会,没有发现有什么人。白天,张六七在看一本武侠古书,其中有一句话叫月黑风高,或者后会有期……现在不正是月黑风高吗?好,下次写作文,就把这个形容词用上去,看老师还给不给59分!那么后会有期呢?张六七心里说,那就是到时再说吧! 很意外地没有在如此漆黑一团的雨夜里看到在窗台下的人。一只猫猛地窜上了对面平房的房顶,另一只猫也不甘示弱,追了上去。雨声细密而响劲,屋瓦上小兽奔跑着,追逐着,人们白天里繁忙的景象在夜色中的雨声里重现。张六七回屋睡了。 八级张这是从北温泉回来的第二个夜晚,死人子的——硬登了。留级生刚才出门前,八级张的就是插在老婆的体内的。白皙得如同华蓥山的雪的女人的一对硕一直由男人轻轻握着,慢慢地,直到无,照老汤的说法水是一网一网地来。恰恰相反,老汤梦到这天夜里到红池坝去了,去拉兵工厂食堂的代食品,还没有回来。不过,按老段的说法,八级张这种作法无异于弑取,老段还早站在水管旁边对听的人说:“你们想嘛,三天生七天才生精,这些好事哪能夜夜来?!” 第二天黄昏,意欲投奔红军的一个间谍过此地,于是旁听了老段站水管边的这样一段精彩的房中论,于是以一个过的准备赴京赶考莘莘学子的姿态,剪了双手,有意无意说:“大哥肯定是看过三本书的?” 老段用了一句子乎也者般的话,他歪着着头问:“这位兄弟如何这样说?哪三本书?请指教再三!” 这时的老段说的话就明显地带官腔,而不是谩骂老婆时的四川广元乡音。 许财富说:“《》《》《洞玄子》。” 一处公共水管处大哗。 八级张也正恰在这个时候从苏式厕所回来拍马赶到,亲耳聆听了一个过人的肺腑之言,心里暗说了一个:好! 令人欣慰的是,这个过人没有走多远,而是径直去了老技师徐家,老段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噢,他的,原来是徐技师家的客人!为啥不早点说嘛!” 八级张当天夜里就开始了《》中的“叙呢喃,洞内萧,伯牙听琴意在高山流水……” 老婆悄声对八级张说:“你的,硬是好久没来了哈!” 八级张说:“说些什么呢?你就不能说点高雅的吗?”! 至黎明,二人中的老婆轻叫了一声:“遭了,天亮了,还没有起来弄饭呢!” 天快亮了,八级张才蓦然间发现的老婆在百忙中,她的肚子渐渐地挺了起来,这样漂亮诱人的女人是极勾引人的。八级张在床上慢慢抚摸着女人的小腹,其味道感觉在从前要安逸好几倍呢。女人在男人的抚摸下,白皙的脸儿又有些发烫,说,:“又想上来吗!” 八级张笑笑。 男人猛地一翻身,一把抓住她的肥硕的屁股,几根指头缓缓地滑下去。 张六七的姐姐在另一间屋的床上看得津津有味,眼珠子一动不动。几个子女中,张六七的姐姐最像她的妈,皮肤雪白如脂。长到此时,胯下的森林更加衬托出了她的如同白雪一样的小腹和。看到爸爸和在床上作陶醉状,女儿自然也有了对异性的渴望,不经意间天上之水而来,血染的波涛将女儿的小腹冲撞着,冲撞着,像一叶扁舟在大海里飘摇。 几幢房子的人都想看到几个月后的结果,于是传言不胫而走。 第8章 扑朔迷离的靶场1 华蓥山下起了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披纷着,飘散着,银装素裹,屋瓦皆白。靶场周围的山上压着薄薄的雪。再也听不见的是鸟的叫声,只有鹰在雪天的苍穹里飞翔,冉冉地划动它的铁翅,悠悠地发出金属一样的哨声。四周都冷萧萧的肃静,听不到一点声响,驻靶场的一支小分队出发了十几个战士手提半自动步枪从营房里跑出来,嘹亮的军号在山谷里响得格外清晰,分外动人,一个小战士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站在屋顶上,叉着腰吹响了一支铜号,铜号的红缨在风中起舞。小溪经依然淙淙流淌着,沿着铁丝网下边的水岸一直向远方信流,浅浅的水流里看得见绒绒的鹅石飘着青苔。靶场门边的哨兵屹立在风雪里,手持钢枪一动不动,目光盯着靶场外的一条盘山公。 用预制板盖的呈弧线状的长廊不知建于何时,远远看去已生有了绿苔,长廊下堆积如山的弹壳被雪光映衬着,发出耀眼夺目的光,的暗哨谁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张麻子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的暗哨。他记得昨天夜里上厕所的时候,走过三合土长廊时不知是丛里还是长廊的尽头,他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喝令他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张麻子早就听人说靶场里埋着的暗哨,但谁也没有正看见过。 早饭后,张麻子一个人出发了,他裹了一件厂里发的棉大衣,他的一张麻脸在银茫的天地里走着。一个战士持枪站在哨位上,在那个肃穆的哨兵眼前,绒绒的雪花漫天飘舞,从哨兵的脸上飘来飘去。哨兵一动不动,目光紧盯着靶场铁丝网边的一条马。小溪水依然淙淙流淌,欢唱着,跳跃起着,雪花落在水里,顺着碧青的溪水去了远方。岸边的竹丛很苍黄了,竹叶飘在水上。张麻子起床洗漱时,手上端着的脸盆也落下了雪花。靶场里一幢白色的小楼每天清晨送往迎来,数十年屹立在祖国的青山绿野中。宁静的水声昼夜不息,在这座不为人知的地方架满了兵工厂生产的重型武器,这些钢铁巨兽的威严以及黑洞洞的枪口和炮管,在雪野里更显出钢铁的乌黑与锃亮。它们在风雪的啸叫中威严挺立,一往无前,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在三合土长廊里,直指前方。长廊的瓦沿的一方小小的青苔挺风傲雪,微观世界的生命更加骄艳。张麻子注意到瓦沿上的青苔时,的两个暗哨提枪回来了,他们披一身雪花,俊爽的脸庞英气飞扬。张麻子看着这两个战士从黎明中归来,心里充满了向往。 张麻子记起了昨天夜晚,不知是长廊里是在什么地方,有哨兵叫了一声:“谁?!” 他就此事问过靶场里的人,都说你听错了吧?我们咋个没有听到呢?难道是我们的耳朵跟你的不一样吗?张麻子听到这一声喝吼,后背如有蚁行,实一阵麻木。张麻子跑华蓥山数年了,的暗哨犹如一道神秘的符号,又好似古人揣揣然中的神奇令他向往之追求之,却又高山仰止,远远地扼腕叹息。 雪停了,因能见度的原因靶场暂且没有任务,大家都放了羊。张麻子一想到天花这个极其可憎的恶魔,就恨不能向山上走去会见在深山里的暗哨,想问个究竟。一个持枪战士站在哨位上,点头向张麻子致意。 从靶场招待所里走出的几个洗脸的人,朝张麻子出发的方向看了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张麻子一大早出门要到哪里去。张麻子也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去。张麻子脚踏白雪,一个人在旷野里前行,他的一双翻毛皮鞋将莹莹的玉雪踩碎,然后带着黑黑的泥水往前走。走上小溪上的一尊青石,一个个泡在水里的石头像问号一般地仰望着他。这些石头常年任由溪水冲刷。每天都发出优美的呤唱。 走得远了,张麻子心里挺舒畅的,便用双手哈了一口气,回过头朝靶场眺望。他惊喜地发现靶场铁丝网前的哨兵,一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他。 到了夜晚12点,奇怪的事发生了:张麻子一直没有回来。 靶场招待所的同志得知了这个事,忙跑过来了解情况,同时组织全靶场招待所的战士去寻找。大家打着火把在山上喊,找遍了山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张麻子的身影。这时候有人马上用靶场招待所的脉冲电话向当地求救,那边很快得出结论说:“你们这里一定有在搞活动,阶级斗争说来就来了!”与此同时,当地来了几个同志,都提着枪,穿着青色的蓝色大衣。一来,到处搜寻,靶场的里里外外都看遍了,还提着枪围着这座叫华蓥山九公岭的大山转了个遍,还是没有线索。 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还看不清山对面的人影,这个地方地广人稀,很少有老乡到靶场招待所里来。大家正在吃着稀饭馒头,突然有人看见一个人从靶场后面的一棵青冈树下走了过来! 第一个发现的正是局前来调查此事的组长,他提着一支五四式手枪,马上躲在靶场铁丝网一侧,看到那个人摇摇晃晃快走到近前时,他突然大叫一声:“站住,什么人?!” 陆陆续续起床的靶场的同志都听到了这一声喊,眼快的赶快起家伙赶了过来。一个班的战士,全都把半自动步枪推弹上膛,其中一个还快活地叫了一声:“的,特务终于来了!” 驾驶员老李是靶场的老同志,他一点不动声色,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驾驶员老李披一件上海式的短大衣,慢吞吞地钻出了靶场。在张麻子走进靶场时,他猛地踢了张麻子一脚,低沉地说道:“你在搞啥子名堂,你想等别人上来捆你个苏秦背剑啊!” 这时,张麻子的酒已醒了,见靶场里风声雨动,人声嘈嘈,不知发生了什么时候事,还想看个究竟。正想时,挨了一脚,又听驾驶员老李这么一吼,赶快钻进靶场顺着射击区的长廊,往宿舍跑。人们大声疾呼张麻子的名字! 回来的正是张麻子。 张麻子一回来就躺在招待所的床上,他自己都说不清昨夜晚下到了哪里,好像在梦里云游。 然而,不到三个小时,这事的情况报告很快送达了省厅,省厅没有把这件事搁起来,而是很快查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某兵工厂有同志动机不纯,私自出走,深夜不归。但是,这种说法立即遭到驾驶员老李的痛斥:“同志说话也是要证据的,不能这样随随便便乱说,张国祥国志是我们的人,这一点我可以向组保证!”于是询问驾驶员老李,老李便将张麻子与他上次智擒特务的事告诉了。说,这不叫智擒,叫自投落网,故事不是可以随便编的,组织上暂时没有为你们记功,是有考虑的。驾驶员老李说,这我和张麻子都知道,原因是保密吧。再不说话。 凌晨一早,张麻子看见靶场有勤快人正在洗铺盖,把靶场的水放得哗哗作响。 战士一个班都持枪巡逻去了。 上午光景,东天的霞光穿透了朝霞中的云雾,笔直地靶场的绿地,小白楼的窗台下,一排水龙头也被浅浅的阳光抹亮。山谷里的小兽又开始蹿动起来,远远地看得见一头金钱豹在山林与旷野间行走,渐渐地往山上去。鸟叫声蓦然而起,一声叫千声和,山麓的图画幻化成了一幅美景。 关于张麻子在靶场失踪一事,很快传为神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张麻子一定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到深山里去。有人说张麻子发现了空降特务的降落伞,有人说张麻子前些天在山上跟一个村姑在一起,更有人说张麻子在山里迷失了方向,是特务下了药…… 回到靶场的张麻子,很虚弱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之后,跟车回厂。 驾驶员老李开着一辆解放车驶出靶场时,小溪边已有村姑和秀美的姑娘在溪边洗衣裳。木棒槌锤打的衣裳,直扑出白花花的水浪。雪霁了,大山深处的太阳与婉转啼鸣的鸟声交相辉映,更衬出秀美河山的画卷,令人不离去。天极蓝,无云,天上和地上都交织在祖国的怀抱里。 牵引车一驶出九道拐,就上了一条省道,驾驶员老李一脚踩死了油门,猛跑。 张麻子在驾驶室里睡着了,他裹着那件兵工厂发的棉大衣,一死睡。 第9章 扑朔迷离的靶场2 那天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张麻子记起了夜里做的一个梦,他要到梦里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张麻子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中国旧武侠的梦境里,他崇拜那些在江湖上飞檐走壁的人,崇拜那些游食江湖的台艺人,尤其对中国古人戏剧中的一些台词过目不忘。张麻子看过一本书,书上有这么一句话令他久久不忘:人生如白驹过隙,好子其实是很短暂的。 那天夜里,他在梦里见到了一位神仙,张麻子激动不已,他是感觉到了老段的故乡四川广元的昭花。张麻子梦到四川广元是什么意境,他说不清楚。那里有一道剑门关隘,极是险要,曾是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必经之,《三国演义》中暗渡陈仓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张麻子是看过不少闲书的,尤其对剑门关和赤壁大战这样的古战场过目不忘。 后来,张麻子明白了。他是向往那样野鹤闲云般的神仙子罢了。 上午11点多钟的时候,东天的霞光穿透了渐渐远去的褶云,笔直地落在大山里。小白楼窗台,甚至洗衣池一排的水龙头都在阳光里熠熠生辉。驾驶员老李抖擞着一身肥肉,打回稀饭馒头问,张麻子哪去了?没有人回答。终于有个人说,张麻子吃过早饭朝山上走了。 驾驶员老李牙齿咬着牙刷,望着高耸入云的大山,慢慢琢磨着心事:张麻子该不会走火入魔吧?张麻子到山上去干啥呢?这是一个难以捉摸不定的人,心里常都有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驾驶员老李后悔昨天晚上没有好好跟张麻子出去转转,好好交换一下活思想。 12点整,小战士下哨了,另一名战士持枪走上哨位,同志们今天意外地没有看到驾驶员老李坐在驾驶室里看武侠小说,而是长时间站在铁丝网外的一条山向山里瞭望。小溪边有洗衣女在搓衣裳,这些洗衣女也是头一回没有听到驾驶员老李半开玩笑的说话声,自觉无趣。溪流在她们的手中哗哗地流走,又哗哗地从远方奔来,浅浅的水花荡起瑰丽的浪花。 驾驶员老李走到一棵银杏树下时,他想起了张麻子可怕的一件事。他想,如果张麻子的进山去寻找什么神仙去了,该怎么办?张麻子特的思想是跟他对中国书侠英雄的向往是分不开的。这时,驾驶员老李后悔不该借一些武侠的书给张麻子看,可又一想,也不对吧,中国武侠所以这么深入人心,就像的书,那简直句句是理,一句顶一万句啊!有一天晚上,驾驶员老李和张麻子出去转转,整整两个小时,驾驶员老李跟张麻子讲的是一段四川评书说剑侠。驾驶员老李正在驾驶室的车窗边上看书,没有理张麻子。他明白,张麻子一夜未归,肯定是有原因的,眼下的张麻子最需要的不是四处张狂地乱走乱说,他需要安静地休息,就是今天讲的所谓心理抚慰。驾驶员老李两手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张麻子人已走拢车门边,问:“看的啥子书?” “《不死的王孝和》。”驾驶员老李笑眯眯地说,有点做假。 “谁是王孝和?”张麻子问。 驾驶员老李说:“我的大哥。” “你大哥,你啥子大哥,你不是嗨袍哥吧?” “小张同志,请不要乱说话,王孝和同志是我们工人阶级的杰出代表,是我们工人的发言人,他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驾驶员老李主动下了车,把书递给张麻子。张麻子接过来一看,薄薄的一本书,看上去很亲切,果然是一本《不死的王孝和》。 “哎呀,你也是,这么好的书借给我看两天。”张麻子把书拿在手上就没有要还的意思,而是故意转移了话题,说:“我昨天在山顶上拣到一个烟盒,上面写得有标语!” “有这样的事?驾驶员老李问:“烟盒纸呢?” 张麻子从裤兜里把烟盒纸拿出来,驾驶员老李接过一看,说:“你以为是我写的” “我没说是你写的,你就这么快就承认了?难道的是你写的不成?”! 这当儿,驾驶员老李为张麻子说了句中国书剑英雄式的话语,感到高兴,便去拍张麻子的肩,却被张麻子挡开了。 张麻子的疑惑变成了惊骇然后变成了愤怒:“怎么会是你写的呢?难道你是派来的特务?李永河,你到底是啥子人?!” 李永河愣着神,咬着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攻势在空中给了张麻子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耳光如同春风化雨如同打在欲在滩头阵地上抢滩登陆的特务的脸上,这一耳光是时间的必然,是历史的需要和天经地义。 张麻子一点没挨到,反倒笑了。 “张麻子你太不像话了!驾驶员老李喝道,你以为你老婆漂亮是不是?!” 张麻子捂着脸:“难道漂亮不好吗?这跟漂亮有啥子关系呢?!” “关系大着呢!”驾驶员老李说:“你想想,这样的标语你也相信是我李永河写的?亏你想得出来,小张同志!你看过这样一卷书没有?” “啥子书?” “〈〈选集〉〉一至五卷。” “不说了,你回去找来好好看看吧!你把这五卷名著看完,再来找我。”驾驶员老李边说边走:“我随时都在。” 张麻子说:“你分明是写的标语啊!” 驾驶员老李头不回地说:“那你去告我呀!” 张麻子把烟盒拿到班长那里,班长看了一眼就还给了张麻子,说:“张师傅,你看清楚这字是印上去的,不是手写的。” 班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张麻子:“张师傅,你来靶场好久了?” 张麻子说:“几年了吧,怎么?” 班长说:“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是不是依然存在呢?这话是谁说的?” 班长转首过来看时,张麻子已走出很远了。 当天夜里的山巅上,张麻子不是依希看见而是切地发现,至少有三名以上的持枪伫立着,目视前方。 山巅其实是很平齐的,张麻子这天夜里梦见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病人的声音,他在张麻子鬼使神差的梦里,不住声地叫苦不迭,说,我要弑猪拔毛!张麻子说此只是一个病人病入肓时的癫狂语。你看咱们的一首《呤雪》,多有气魄,令同是中国人的汗颜。这首诗令张麻子非常喜欢。张麻子在梦里对说:“我要做的好战士!” 时令年近关,你看张麻子在我们的深山靶场的梦中吟诵的那首〈〈呤梅〉〉: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靶场里突然响起了猛烈的炮声,钢铁之火焰映红了华蓥山脉的半边天,张麻子的梦醒了,他从上下床的上铺看出去,只见七八个射手一律戴着清一色的崭新的帆布手套,把几台重武器搬弄得头头是道,只听见三合土地上冒着烟的大口径弹一个劲翻,发出一片丁当声,好不悦耳。 这天夜里的,张麻子竟梦到了专家,他说,谢谢你大哥,你把整到762毫米,而不是752,就大了那么一点点效果就不一样啊,我的同志哥也!驾驶员老李也在梦中,云里雾里的李永河一直在油锅里翻,我怎么可能去写标语呢?张麻子你想想,在万恶的旧,你想想我全家人吃啥子?张麻子问,吃啥子?吃根吃树皮呢!好吃吗?张麻子话音刚落,只听驾驶员老李就说,叫了油炸粑再来吃根和树皮,味道是好极了!驾驶员老李问道,那些跟一起在喊弑猪拔毛的出身贫下中农的朋友,你们在也是吃的根吃的树皮吗?吃过油炸粑吗?吃过红烧肉吗?驾驶员老李以一百八十斤的体重睡在下铺,张麻子只听到床板一阵咔嚓声,那是驾驶员老李在侧卧而不是翻身,他从来不存在辗转反侧的事情。他的枕头下正好压着一本书《不死的王孝和》。张麻子一直以为驾驶员老李看的是三本书《》《》《洞玄子》,或者是《说岳全传》,再普通就是《三国演义》《西厢记》。张麻子睡在上铺,也以侧卧的姿势斜乜了老李一眼:“老李,你不会是王孝和吧?嘿嘿!” “王孝和是谁?” 驾驶员老李说话的时候,竟一个人从床上摸索了下来提着裤子,就站在门口就刷刷地放出一段晶亮来。大山里夜夜可见晶亮,长长的放出光亮,好似一口长长的宝剑劈开黑的夜。 天亮之后,张麻子再次问谁是王孝和,驾驶员老李说:“王孝和是上海工人的代表,明白了吧!” 张麻子一声叹息。 第10章 鹿死谁手1 这天夜里有人在梦里惊叫,楼板正对着的长期病号,突然大叫一声:“我冤枉啊!”长期病号捶胸顿足地跳到三合土地坝,双手举到头上狂叫。他的那个脸上有些雀斑的女人站在门口看着男人,表情很无奈。少女张小渔和她的一个姐姐也相继来门口,看着她们近乎疯狂了的爸爸在作最后的挣扎。长期病号喊叫一会后,就开始空空在咳嗽,好像整个胸膛都咳空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对着天花板大声说:“我想吃肉啊!” 雀斑女人说:“你想吃肉?!吃啥子肉?!” 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围了过来,纷纷说:“长期病号说的是甚意思?这是疯了吗?” 老段来了。老段站在人堆里,完全不动声色,两只手插在长长的驾驶服裤兜里。 张麻子的漂亮老婆站在楼上走廊上吓得面如土色。 长期病号再一声凄厉的叫喊,接着好像被军工厂的大口径击中胸膛,重重地倒在床板上,其胸膛蜂窝密布,弹洞里透着热的血。血涌涌而出之后,长期病号忽然大叫一声:“我想吃猪肉啊!”雀斑女人飞起脚:“你这个的的孝子贤孙,没收你的命就算对得起你了,你还想吃天鹅肉呢!” 雀斑女人那一腿刚好起到长期病号的床板上,一块薄薄的床板蓦然间跳了起来! 就是这天凌晨,天快亮时,长期病号命归黄泉。长期病号薄薄如纸的身体睡在薄薄的床上,脸色蜡黄,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搁在他的床板下,燃起忽长忽短的火苗,一闪一闪。 张麻子的漂亮女人一脚跳过那盏孤灯,没想到她的高跟皮鞋的鞋底一下把灯给挂倒了,长期病号“哇”地翻身坐起,脸色苍白,二目发出绿光,不是喃喃地说而是很吓人地口中念念有词,说:“我的衣箱里还有一件兵工厂发的军服,不信,你们去看看!” 张麻子女人用作夹板锤的手,一把拉住张麻子。醒了。 张麻子的胯下之物,这会儿正好有热血充涨,而无人抓捏,见女人如此惊骇不已,说:“遇到啥子鬼了吗?是妇人之见!” 女人乱抓一气的同时,任凭感觉一把抓到男人的东西,又是冬天的清晨,被窝里的热度与人的体温刚好交汇,形成一种天然的氛围。男人的东西任由漂亮女人捏住,张麻子说:“是不是梦到长期病号了,你怕个啊!难道他敢破门而入?!” 夜阑里的深冬寒冷彻骨,二人一歇,张麻子干脆披衣起床,趿着一双布鞋走到外屋的窗前。两个孩子睡的外屋里,有一个闹钟正在往前走。两个孩子睡得好香。孩子们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咳嗽声,而且是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声。好长时间,这样的声音好像有人一爪拈去了,无影无踪。 他们走在一条上班的三合土地面上,兵工厂上班的进行曲还有一阵才奏响,张麻子想这会儿华蓥山靶已经响过的起床号了。张麻子是跟楼下官清一起走的。从兵工厂各个角落出来往厂里走的人渐渐多起来,都是弯弯曲曲的小,25瓦白炽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上班的队伍很快汇成集团状,潮水一般从各个兵工厂大门涌入。兵工厂数个大门的高音喇叭同时唱起: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着祖国的希望……向前,向前……” 张麻子无意中看到了花儿。花儿已经上班了。张麻子并不是想关心的是花儿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不好问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是黄脸色的中国人。花儿已经走到了岗哨前,自觉地打开通行证,接受检查。张麻子紧跟在后面,他走过了岗哨,却忘了掏通行证。 “站住!”哨兵提枪走过来。 张麻子立即想起了,马上去掏通行证,却被哨兵拦下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们打电话问一下,你是哪个车间的?”哨兵提枪问道。 这时,没有一个证明张麻子是兵工厂的射手。张麻子错过了了解花儿的机会。他还是惦记着阿尔巴尼亚呢!这期间,阿尔巴尼亚人中一些害群之马已被遣送回国了,但留在中国的乡村青年的愤慨还余波未平,时不时还有一些曾经或者至今仍想抱洋娃娃的妇女,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令们专门找人个别谈话。 上班没多久,一个靶房里的角落再一次响起了花儿的歌声,这回是一首:“……那不是金色的太阳,那是领袖发出的光芒,巴扎嘿!”跑来跑去的人们欢喜地看着这个曾经很俏丽的女人坐在角落里和几个女工压弹,花儿一边唱着歌,手上压着弹,好似贫下中农在地里数花生米,手脚儿利麻,别人快了几倍。车间走过来也听到了花儿的歌声,感觉很满意,建设大厦多么需要这样的歌声啊!“唱吧!支持你!”刚刚找人谈过话,整天无事就是看车间有没有人需要他谈话,一是鼓励,二是发现苗头要及时制止,三是车间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车间里走走看看,最欢喜的就是到厂部开会,一坐就是大半天,回来总结发言,紧接着是开车间大会。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车间连连捧回先进和红旗。兵工厂的枪炮还是那句口号:军工生产质量第一。果然是开车间大会,向表决心。车间站在高阔的厂房下,以一个老兵的姿态对下面坐着的职工说话。这天的大会开得欢庆热烈,没有一个人打瞌睡。 红鼻子连长从四川广元押解犯错误的人回来了。现在,红鼻子连长感觉有很多故事需要找人摆谈,就是四川人说的摆龙门阵。驻厂以后,红鼻子连长被分配到了厂保卫科工作,这个一心跟走的老同志,暗暗下决心要在这条战线上做出成绩向汇报,给献上一份厚礼。红鼻子连长又来到了保健食堂,但已经见不到那个神秘的皮匠和卖卤鸭子的河南胖子了。 张麻子到天鹅宝蛋靶场厂的途中见到了红鼻子连长。张麻子在过保健食堂时也同样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他东瞧瞧看看的行踪,马上引起了即将离开但正好没有离开的红鼻子连长的注意。 “站住,你是干什的?” 红鼻子连长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 红鼻子连长的一身便服也是张麻子更加警觉的原因。 张麻子眼看着走过来的一个鼻头是糟红的中年男子,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红鼻子连长有鼻子有眼地回答,两手一叉腰,大声说道:“保卫科副戴科长!” 张麻子连连说:“误会误会!” 红鼻子连长一看对方这副德行,马上又想到电影中的汉小特务和叛徒,都是梳的张麻子这样的小分头,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到底是干啥子吃的?” 张麻子这才掏出兵工厂的通行证,说:“的是误会误会!” 红鼻子连长,说:“你以为我也是派来的特务吗?” 张麻子暗想,怎么不可能呢?嘴上却说,哦,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面,只是我经常出差,是英雄会豪杰,幸会幸会! 红鼻子连长的这一举动,后来受到了上级部门的严厉批评,本末倒置事小,放走了敌人事大,更重要的是挫伤了兵工厂同志崇高的理想和抱负,以及该同志一心跟走的信心和决心。二人果像江湖上的好汉那样离别时差一点抱拳拱手,互道一声后会有期。兵工厂的风景是断然没有的,只有兵工厂发电厂常年黑烟污染着保健食堂边的绿树,到处是弹壳,到处是都听得到炭花园夹板锤的巨响,天空里漂浮着厚厚一层烟灰。人们过着幸福的生活。水不要钱,电不要钱,住的房子不要钱,张麻子和红鼻子连长各自分手之后,两个人都踢到了一颗弹壳,弹壳被两个人飞起的一条腿射得很远,终于发出一声脆响。 这时,天鹅宝蛋靶场的一门重炮怒吼起来,一连数分钟没有停息,一炮一炮重,远远地升起浓浓的一道道黑烟。 就是在这时,建设三小一幢红砖苏式楼的教室里,传来了朗诵一篇著名的课文《同志的扁担》的读书声。这幢苏式教学楼的每一间教室里都坐满了兵工厂的子弟,这些少年每天都伴着激烈的枪炮声度过,每一篇课文都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读起来朗朗上口,韵味别致。新中国的诞生是与朱老总的扁担分不开的,恰如红鼻子连长和张麻子他们如同蚂蚁一样的夜奔跑。 张麻子当天上午一直在天鹅宝蛋靶场里。 绿树参天,修林茂竹绿了整个天鹅宝蛋靶场,红砖围墙成了一道特的风景,农民在冬天里仍戴着帽挑着大粪在山上的一条小行走,走得极悠远。当许财富再次来到靶场红砖围墙的边缘时,他发现了坐在靶场里的张麻子。现在,许财富作为中国有史以来为服务也为回归努力的双重间谍,出现在天鹅宝蛋靶场是不同寻常的。许财富要在这个时间段里去捕捉我们的敌人和的支持者,其任务是双重的,道是曲折的任务是艰巨的前途是光明的,和仿佛都在他身边。 许财富的工作就是天鹅宝蛋里来寻找特务的脚板印的。 他看见靶场里的长廊下坐着几个人,他率先认出了一脸麻子的那个中年男子。他想这个人的思想是值得琢磨的,许财富跟踪这个人好些天了,基本上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靶场里有人对张麻子说: “跟住他,又是那个人!” 张麻子毫不犹豫地从靶场跑出来,追上山坡,拣起一块石头朝那个戴帽的人追去。一只白色的蝴蝶飞来了,灿然的阳光美好极了,落在张麻子的脚上和脸上。几分钟后,张麻子 在那个挑粪的农民背后大喊一声:“站住!”农民扭头过来:“你认错人了吧?” 第11章 鹿死谁手2 张麻子常年在天鹅宝蛋奔波,又看过那么多战争故事片,这一点常识还是有的,于是板着脸说:“你看见刚才那个人了吗?” 张麻子手里握着一颗145毫米弹壳,在背后,这颗弹壳是足以对付眼前这个农民的。一只苍蝇停在粪桶上。 “你是哪里的?你有啥子权利认为我是特务?”农民问。 “谁知道你是不是特务?”张麻子说:“你背上又没有刻字!靶场马上就要射击了,万一一颗打到你身上,怎么办?”张麻子心情不紧张了,问:“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一带有特务活动吗?” “没有。”农民断然说道,粪桶在他身边散发出强烈的气味,他也不在乎。 “如说戴帽的人?”张麻子东张西望的样子,把农民逗笑了。 农民说:“我就戴着帽,你会认为我是特务吗?刚才过去那个人也戴着帽。” 张麻子一下子恍然大悟:“就是那个人,这阵到哪去啦?” “电影里经常看到。” “就是。” 张麻子在菜地里辗了一程,早没见了戴帽的人的影子。张麻子把这段话讲给靶场的人听,大家都感觉太不可思议了:戴烂帽和戴鸭舌帽把衣领翻到脑后的不是特务是啥?!这样的人不是特务难道穿得板板正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张麻子是特务?! 黄昏时分,麻雀在靶场里黑压压一片,麻雀的聒噪声遮没了重武器的怒吼。麻雀几几喳喳的叫着,一刻也不停,我们的重武器却平静了。张麻子从重武器的金属转椅上跳下来,抬眼一望,正是苍烟落照的晚霞啊! 张麻子心里升起一种对祖国的热爱。 这时,靶场中段的一座石头小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张麻子和值班人还有几个射手、军代表,再加上那条德国红背狼狗,都直立着见到一个中年妇女从石头小房子里走来,然后从容地挑着水在靶场里的田埂上走。落霞如烟,浅浅地为这个新中国的劳动妇女披上一层彩霞。石头小房子是专门用来看靶人蹲点的地方,不想却有一个中年妇女早已钻了进去。靶场的人看到后,意外地没有人惊奇,纷纭转了脸去,说:“下班了,回家吧!” 鸟的母亲在冬天的傍晚,不声不响地在靶场的庄稼地里耕耘自留地,这在世界史上也算得上是一个不朽的奇迹。她一个人拿着粪瓢挨着挨着往菜地里浇粪水,张麻子很感动,明年的秋海椒和今年的小白菜,我们是不是也还来沾点光呢?他琢磨不定,也拿不定主意,伫立在三合土长廊里,热泪慢慢地充盈了他的眼。 夏天的南瓜藤、丝瓜藤还有秋海椒余下的败枝枯叶,尽在靶场里月浸润,化作泥土,鸟的母亲这个中国重庆极普通的军工企业的劳动妇女,正在此处抒写小写的人生。鸟的母亲年届三十多岁的光阴在这片土地上默默地劳作,她不为人知的劳动后来写进了兵工厂的创业史,彪邴人间。鸟的母亲在靶场的耕耘成了兵工厂的传奇,成百上千的麻雀和一种只有华蓥山才有的大鸟隼可以作证。 张麻子看清楚了,嘴上喃喃地说:“是程师傅啊!” 张麻子想说的,程师傅,你是啥时候进到靶场里来的呢?我们的靶场难道不是非请莫入的重地吗?这么松懈的防守地方,我们的特务到哪里去了呢?” 鸟的母亲默默拿着粪瓢往地里浇水,她的一双解放鞋的脚深深地嵌在了军工靶场的沃土里,一头齐耳的短发不时被晚风拂动。这样的景象让一直在与张麻子捉迷的许财富感动,他几乎为此将要流下了热泪。戴帽的人见军工厂的人都走了,猛地翻过靶场的红砖围墙,缓缓走到鸟的母亲的跟前,蹲来,一点一点帮着鸟的母亲栽小白菜。鸟的母亲一见到这个陌生的一张脸,不经意地抬起头来笑笑,说:“还没有下班呀,师傅?” 这个人是谁,迄今无人知晓。 周末的到来,给了兵工厂人莫大的支持和鼓舞,这一天傍晚的喜庆气氛就是过节,就是过年,就是走亲戚和走人户,有目标,有奔头。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张麻子不厌其烦的教儿子认钟。张麻子抬着华华的小胳膊朝柜子上搁着的一个小闹钟说:“短的是时针,长的是分针,最细的是秒针。华华,晓得了吗,以后看时间,先看时针,再看分针……”华华重复了几遍说:“我认到了!”张麻子高兴极了,放心了,把小闹钟放回去,转身点燃了一支烟。这时候的张麻子才想起好久没有到官清家去坐坐了。女教师坐在门边翻那本汉语辞典,厚厚一本辞典让女教师从病休回家翻到现在,还在翻。她肩上披一件大红色的厚毛衣,穿一件蔚蓝色的旗袍;红色的毛衣颜色和天蓝色的旗袍跟电影《烈火中永生》的江姐一个样。女教师在翻辞典的时候,一个人的脚的影子慢慢来到了她的跟前。女教师知道是隔壁张麻子走过来了,主动地打一声招呼。张麻子很客气地朝她笑笑,说:“吃过饭了?”女教师说:“张师傅您也吃过了?”张麻子点头的意思就是今天说的认可了。楼上胖子也出来站在走廊上。胖子最让人意外的是,他几乎很少买衣服,夏天的汗衫不买,都是组织或者工会发,胸前不是印着“七一优秀员”,就是“工会积极分子”。张麻子和楼下官清对胖子的做派跟对八级张一样,四川人说的三个字:不安逸。张麻子对胖子很少有正南其北的照面,觉得此人太过狡猾和虚荣。反过来,胖子是的骨干加骨干,因此对人对事总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从不所谓人云亦云。他经常在地主婆门边说话。胖子说到时,一定是要去掉前面的毛字的,尊称叫。老段就很多次背后说胖子是显儿白,其实是农村小学文化,是舔肥拍马屁到厂里来的。这幢楼的楼上只有两个人,张麻子暗地里对官清说,他是很尊重他们的,一个是保卫戴科长和在兵工厂保管的妻子,再就是张麻子与之屡战屡败的地主婆许风琴。地主婆见张麻子从对面的走廊走了过来,当然是会心一笑。地主婆在收衣服,她瞅着张麻子黑弑弑一张脸,挺可怕的,决定算了。张麻子却没有算了,他还有一笔账要找地主婆算呢!地主婆三番五次把张麻子勾出来,却又不辞而别,如今要讨个说法。 “张哥到哪去?” 这话是地主婆亲切的问候,算是对张麻子感情的补偿吧。 张麻子的思想其实是很矛盾的,听来却挺别扭,但两头都害怕失去,却又要去追求幸福。话音刚落,张麻子在走廊上看着这张充满的脸,感到不能理解,许凤琴怎么能叫婆呢?她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跟咱们差不多呢!就气色、脸色、水色和营养水平跟我们不差什么呀!张麻子 心里说,顶多应该叫小许姑娘吧! 地主婆穿一件补了补丁的小襟衣是收了腰的,曾经是乡下姑娘模仿城里制作的衣裳,穿在地主婆这样妩媚人儿的身上,更勾起了张麻子对《红楼梦》的怀念。有一次,张麻子看见地主婆在走廊上晾一件东西,挺神秘地用一件衣服遮挡着,回去问漂亮老婆,老婆的脸马上就不高兴了,少看这些东西,看了霉起冬瓜灰!”漂亮老婆说话时脸儿竟兀自嫣红一片。张麻子一时情从脚上来——那天,走廊上一缕阳光从地主婆晾晒衣裳的隙缝透进来,红色的楼板闪着光影,光影跳动着。张麻子从容地走下了楼梯,瞬间就忘记了地主婆的面容。张麻子走过官清的门口,一时找不到话。 鸟的母亲在屋里听收音机,没有看见官师傅。张麻子站了一会就来到了长期病号门前。遗憾的是,谁也再见不到长期病号坐在门口织毛衣了。长期病号与世长辞了。张麻子在这里站了好一刻,原因是他在这里感受到了的光辉,长期病号那张浮肿的脸,黄亮亮的脸在给同志们上课:在万恶的旧,这张脸会怎么样呢?——按照四川人的说法肯定是洗碗了,去接受教育!长期病号长期沐浴在的阳光里,要是谁对我们的不满,长期病号马上会跳起来和这个人拼命——战斗正未有穷期,好子还在后头呢!张麻子对这个长期在家里呆着的男人,不但没有表示理解和同情,好几次他在经过长期病号的门前时,竟说出了这样的话。张麻子说话的声音很沉闷,然而这三个字字字重千斤:“可惜了!”长期病号忽然间扬起脸来,死鱼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忧郁、悲痛。谁也不知张麻子说的可惜了,是长期病号可惜了,还是国家的粮可惜了,或者是红旗还没有,长期病号就可惜了!总之涵义不是一般的深刻。 第12章 “轻轻的我来了”1 现在,长期病号走了,最遗憾的是,我们的政工团在百忙中来不及跟他告别,正忙于跟斗,跟坏人坏事斗,跟一切纸老虎斗——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这是上了书的,再接四川人的说法,凡是上了书就是对的,句句是理。这时,一个蓬着垢面的老太婆坐在棚房外的小板凳上,是老段的妈。老段家旁边的自来水管有人哗哗地放水,一只木桶里溅起水花。老段的妈,那个头发花白脑后插着占子九旬老太婆,一声不响地掐蚤子。蚤子被一双像是武林人打过包的手掐得怦怦响。老太婆太神闲气定反而让在兵工厂爬电杆的儿子不放心,感到确是从太平天国的死人堆里爬过来的,身世不同寻常。 歌声是祖国的,也是当家作主的母亲的,她的歌声还是那么朴实无华,冉冉地萦绕在这间25平方的大屋里。收音机里在唱,好……鸟的母亲唱得很舒缓,从心底里发自对儿子鸟的热爱,她一句要唱很久,然后才接下来唱下面一句。歌声拖得很长,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河柳上飘飞。 张麻子从苏式厕所回来了。 官清从灶房出来,原来他在屋里。张麻子站在官清家的猪圈门边,一只粉红的蜜蜂转了过来,落在猪圈的门栏上,两头猪在圈里哼哼着转来转去。正是傍晚时候,一个挑潲水的农民从官清家里提着一个小木桶出来,面带微笑。兵工厂家属有人来收潲水已有很多年光阴,弑了过年猪便提一块肉来。官清从灶房出来后,鸟的母亲的歌声停息了,她站起身来招呼张麻子屋里坐。老段的女人两手揣在裤子里,嘴上骂骂例例的转了过来,嘴里还在数说着老段。老段的妇人的四川广元乡音一样地难以叫人明白。 一会儿,老段的妇人走过来看官清家的猪,这时候她的嘴巴才稍稍平静了。 夜幕降临,这几幢兵工厂家属房到处是25瓦的白炽灯在闪烁,橘黄的暧意温暖着这一片土地。灯光球场的篮球赛拉开了序幕。不愿出门的人在家里做事。八级张也没有闲着。八级张写一手好字。刚刚开了个头,八级张就写不下去了,他不知应该在内容里写什么。八级张不是写的家信,不是写的故事,不是写的神话,有人反映楼上地主婆到兵工厂去上班是没有道理的。因此,八级张打算把这个情况写成材料递上去,至于递到哪个机关,他也是两眼一抹黑。管他的,先写出来再说吧! 写了一行字,八级张写不动了,不是他的笔不听使唤而是本人至今尚未写过这般整人害人的东西,下不了手。八级张下不了手的时刻,从他家门口走过两个陌生人,八级张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再没有人从他眼前闪过的感觉,那么是官清家猪圈的那只蜜蜂。老婆在屋里洗澡。八级张的老婆在八级张的叮嘱下,从来不在厂里洗澡,就是杨家坪人说的淘菜。老婆因为太叫人想起潘金莲同志,太叫人想起半夜起来披衣行走的八级张,兵工厂各个车间的洗澡堂从来不见八级张老婆的影子。有人注意到了八级张老婆的个人行为,评价很高,说兵工厂的热水哗哗地流,遍地流,墙上挂衣服的也是兵工厂生产的刺刀,却没有人见酷似潘金莲的八级张老婆。 这样,就一点点断了那些想看八级张老婆一身白肉的坏人的念头。八级张曾经把这样的小事写进了年终总结,说,大厦是我们的汗水和心血建成的,千里之堤溃于蚂蚱。八级张交上去再拿回来,发现改了后面几个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八级张连连拍着脑袋说:“改得好改得好,改得太好了!” 8点10分左右,两个穿装的军人上楼了,都在胳膊下夹着公文包,一个军人夹着包站在楼梯口,一个军人率直走到了地主婆的门口。 “是不是叫许凤琴?” 军人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这个身材愧悟的军人对地主婆说道:“你叫许凤琴吗?” 地主婆说:“是啊!你们是谁?” 军人说:“现在说不清楚,你马上跟我们走,火车票已经买好了!” 地主婆奇怪地问:“到哪去? “先到,然后接你到!马上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军官说。 地主婆一下子明白了:“说,算了,我在好好的,为啥子要去,我不去!” 双方僵持了一会,陌生军人见状,马上从包里取出一叠钱,说:“如果你不去,这是一千块钱,我们后会有期!” 地主婆惊骇地看着两个长相跟我们一样的匆忙离去,她走到楼梯口,听到一阵杂沓的脚声远去。地主婆手里拿着厚厚一叠钱不知所措。 突然,楼上最里间的胖子从屋里出来了,地主婆赶紧把钱放进了小襟衣,她的手从衣服里的荷包抽出来时,她的一双脚不由自主地在发抖。已经在兵工厂上班的地主婆,下班后十分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像张麻子的女人那样,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到杨家坪的大街上走走,看看祖国的新面貌。今天下班时间很晚,瘸子男人上班去了,她自一个人在屋里收拾,准备出门去看看杨家坪建设电影院放演什么电影。兵工厂人看电影的主要目的不是去看红军打德国,不是去工农红军爬什么雪山过地,张麻子和他的女人还有地主婆如此一批青春热血的同志想看的是王心刚、张勇手、冯吉这些中国影星的面容及其非常深入人心的表演。在地主婆的家里,谁说何户籍看到的不能是一张影星的照片呢!现在的许凤琴在屋里梳妆,她在发结上别上了一朵花,一朵玫瑰色的花;她在脸上涂上了雪花,并很扎实地使劲涂抹,两个手像成都人说的“架势”搓,直搓到脸儿上的雪花融进了表皮,再睁眼站到镜子前看看——好,行了。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军官,胳臂下夹公文包。许凤琴先是一愣,看好对方是四个兜的军装,不是打家劫舍的蒙面黑衣人,放心了。现在,许凤琴不愿离开祖国到遥远的去,净得一千元,心里着实欢喜,那时候的一千元是个什么概念呢?——当我们把红旗上甘岭时,志愿军张连长与战友们举枪欢呼的当口,他绝对没有想到若干年后,有青年志愿者在他万般没有奈的情形下给他送来了温暖。这温暖便是他年过八旬时,一个志愿军老兵最后的费。眼下,许凤琴目送完两个军人离开后,她赶紧把钱揣进了衣柜里的一只袜子里,并作了识别记号。 许凤琴想到了特务的英俊面目,竟然跟她在电影里看到的獐头鼠目大相径庭,这个年纪约在三十上下的陌生人,长着一张酷似某某电影演员的脸,尤其是他在说话的时候,那双眼更不像是从来的特务。 许凤琴出门了。 走到劳动村球场边上,她又有些迟疑,我这是去给何户籍汇报,还是留在家里呢?许凤琴拿不定主意:如果去向何户籍汇报这一千块钱肯定交公了,说不定还“黄泥巴裤裆,不是屎也是屎”,算了。打定主意,许凤琴往回返。这时,她已走上了杨家坪的大街,一上熙攘,人们在金光大道上自由地呼吸,杨家坪到两口的电车像电影一样在人们眼里行驶。许凤琴赶拢建设电影院,乍一看,就看见了兵工厂的好些熟人,但没有发现张麻子和张麻子漂亮的老婆。 许凤琴买了票,票自然是着急票,白天买了晚上因有事卖出的,她看都没看清就交了钱。进去后,两眼一抹黑,立即有电影院的同志将手电支过来问:“几排几号?”许凤琴于是顺利入座,两眼略略仰视前方。前方一面巨大的银幕不是露天电影能的,许凤琴获得新生的第一天就无向往这样的光景。银幕上刚刚放演出一行字《战火中的青春》,紧接着果然是一阵进攻的炮火,浓烟…… 许凤琴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周围人没有注意到她。 星期六夜晚,张麻子没有忘记要去看看花儿三个月大的小儿子。他的老婆也去了。漂亮老婆是特意要去看看的,还特别买了礼物,听说花儿生的是一个儿子,还专门做了几件男孩子冬天穿的衣服。张麻子在官清家里坐到晚上9点多钟,回去了,老婆刚回来。张麻子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像不像外国人?”老婆在灶屋里烧水,准备洗脚洗脸,两个孩子还在楼下玩。老婆知道男人要问啥,说:“你在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人家生的是小洋人?”张麻子一下就火了:“我打听的消息?都这么说啊!”过了几秒钟,张麻子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地问:“到底像不像?”老婆从灶房出来,说:“是山高出杂木,人多出怪物,花儿的男人你晓不晓是干啥的?干啥的?”张麻子木讷地问。“乱说是要犯法的,漂亮老婆说,人家花儿的男人在部队是连级干部,这阵正在前方打仗!”张麻子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晓得别说花儿的男人在前方打仗,就是在后方疗养,军也是不可欺的,是要判重罪的!只有三缄其口吧,张麻子说:“那造谣言的人是谁呢?查出来了吗?”漂亮老婆走到走廊上喊两个孩子去了,张麻子自觉无趣,打开了收音机,这时他听到的恰好是一段所谓自由中国之声播出的音乐节目: 不知何时何地,你轻轻地,轻轻地走进了我的生活, 不知何时何地,你轻轻地,轻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 第13章 “轻轻的我来了”2 …… “啥子呀!”张麻子简直惊呆了,他完全不相信这是我们的敌人在喊话,在,的,我们的敌人有这样喊话,有这样的吗?——张麻子听到这个声音,周身都麻木了,从头到脚,先是一点点,后来干脆就不知姓甚名谁了。张麻子不相信这是“自由中国之声”发出的如此温柔且极有力的广播。是啊,我什么时候轻轻地走进了你的生活呢?还是他娘轻轻的,轻轻的……又轻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脑海是啥意思?不可能吧,兄弟!歌声缓缓起来了,是一首非常妙的乡村音乐,张麻子听得如痴如醉,美妙动人的歌声再起时,张麻子一个念头升了起来:难道说的那些驾驶我们战斗机往跑的同志,的有病直往吃根吃树皮的去吗?敌人是不是在瓦解我们的斗志呢?的歌声好像10里钢城的钢花还要来得体贴,来得霸道(张麻子语)。今夜极欲想宵魂的张麻子,听到鸟一样的歌唱,张麻子竟不自觉地打起了节拍,那是一只吊着的腿在摇晃。性情中的张麻子对老婆说:“懂不懂,这叫陶醉,老婆,陶醉啊!”原来,火药味是可以在歌声里飘散的,纵横交错的苏式楼和工字型一字型平房,如同天鹅宝蛋里的南瓜藤遍地皆是,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都在唱《歌唱祖国》,翻来覆去的歌唱不知疲倦地走进了千家万户,人们在喜庆的周末里怀想遥远的同胞,而那里的朋友正在磨刀,也在歌唱。 徐技师的实籍贯终于让何户籍弄明白了。徐技师的老家并非湖北汉阳而是河南大别山一带的穷山村,不是沟。徐技师郑重其事地对何户籍说。其老太婆更不是人们怀疑和猜测的那样是敌人在逃往时扔下的官太太,一句话,跟我们一样:穷光蛋一个!徐技师的女儿这会儿不知到哪里去了。何户籍吃过夜饭来到了徐技师的家,作屈膝谈,目的只有一个:“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徐技师您老人家是不是曾经,我是说曾经见到过?长什么样?”徐技师对何户籍的这般盘问了如指掌,心明如镜,说:“小何同志,刚才我在收音机里听到我最崇拜的郭颂老师唱的《走上高高的兴安岭》,唱得太好了!小何同志,你听我来一段……”何户籍本来是借了解情况,以掌握敌我双方态势然后向上面打报告的,不想徐技师成了四川人说油盐不进,碣于徐技师的胆量和德高望重的个人品德,何户籍只好说:“徐技师您老年纪大了,要注意保重身体哟!天冷了要多加衣裳哟!”徐技师暗地里说:“好家伙,我好着呢,用得着你小何同志这份闲心吗?”徐技师每天早上起来100个俯卧撑,100个石锁甩上甩下,吃的是江西老太婆弄的蛋莲米粥,你来嘛!气死你!徐技师心里还盼着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呢!到那时,徐技师还可跟老蒋来第二次握手,吃兵工厂的米不要钱,喝兵工厂的水不要钱,穿兵工厂的呢子大衣暧和着呢!徐技师的箱子里还压着好几件那种粗呢子的黄军衣舍不得穿呢! 傍晚时候,徐技师的家门口出现了张麻子两口子,红色的苏式木门原本就没有关。张麻子先进来,老婆后进来,老婆提着一个蓝子,上面用一张碎花布遮盖着。何户籍一看来头不对,想,该不会是手榴弹吧?忙起身告辞。后来,张麻子批评男人不懂事儿,想故意想拍何户籍的马屁,当马娃儿。张麻子要是平时早跟老婆吵起花儿开了,这一回张麻子虚心接受了老婆的批评指正。事情是这样:何户籍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张麻子两口子刚好进来,一进来,张麻子就像久别重逢,马上去拉住何户籍的双手,表现得很锁,就是北方朋友说的一脸奴才相。然而,这时的徐技师重重地喊了一声:“张国祥同志何在?”张麻子猛然一个激灵,更道出一句向往已久的台词,“奴才在!”在场的人包括何户籍大笑,江西老太婆极拗口地解释说,原来张麻子一直跟徐老英雄学戏。这间只有12平方的小屋,顿时有了笑声,好像我们的敌人彻彻底底地被我们消灭了,人人开始或者已经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只有你将开关一按,你想吃的家什都可以不请自来;只要你想跟一个在床上来一火,再把开关打开,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就会向你走来;如同朋友说的共妻,张麻子说其实那才是正的好子呢!我不相信你的是铁打的,我不相信你的夫妻共同财产属于你一个人所有吧!朋友之妻是啥?朋友之妻不客气嘛!张麻子说,。 这天晚上7点20分31秒,一个画中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这个绝代佳人给在场的何户籍一个惊喜,给张麻子一个定心汤圆,给张麻子老婆一个从容大方的一张好脸。何户籍那时尚未婚配,但对一个女子头上包着帕子,就是毛巾并不感到意外,或许是受了风寒,或许是得了重病,但不可以说是生了孩子。徐技师的江西老太婆悄悄对何户籍说,是从电杆上摔了下来,整到了脑壳,有点脑震荡,轻微的。何户籍一个劲叮嘱好生休息,说:“我走了。”何户籍一迈出徐技师家门槛儿,飞也似的跑了,或者说可以称为大步流星;何户籍去追赶天上的月亮去了。徐技师女儿的女儿在襁保中顽强拼搏了数个昼夜这后,终于放弃了对生命的不舍,出生的孩子悄无声息地驾鹤西去。张麻子两口子提的蛋就是为慰劳这位在兵工厂第一线的女战友的。话不多,只有默默地几句。徐技师说:“哎呀,你们也是太客气了!”江西老太婆更是拉着张麻子老婆的手,连连说:“谢谢谢谢”!张麻子说:“不用谢,同志之间也是要建立感情的嘛!何况你是我的老师呢!”江西老太婆穿着束了腰的小衣,故意将一对干瘪的绷起,她的脑壳头发挽着毛卷,头发梳得老高,胸前系一方手帕,说:“不晓得咋个的,落了。”女儿又回到了床上,显然是躺到屋里床上去了,暂且不能出来与张哥相见,其声就很能说明问题:“张哥,谢谢你们哈!”屋里一片喜气,不在话下,端的是和谐世界且看台海风云,俏尼姑娘屋里喜梳妆。 下弦月在天上,冬月里的寒气直逼门槛时,张六七的课文刚好背完,他拿起一本书。他的爸爸八级张几次回过头来瞪他的儿子,最后终于不住问道:“你刚才背的啥子呀?我怎么听来这么别扭呢?” 张六七愣头愣脑地说:“书上是这么写的呀!” “怎么写的?” 八级张对读了两个四年级的儿子,一直心存疑虑,这个来历不明的,到现在还不知是谁的种呢!他又喝了一声:“念给老子听听!”张六七不得已又唱读到:“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上是播种机……” “这话谁说的?”爸爸停下手中准备打小报告的笔:“这话有根据吗?” “爸爸,你不要乱说哟!” “我乱说!”八级张抬起手来,但稳住了。 第14章 在夜暗里飞翔1 张六七对的热爱也是很可贵的,丝毫不亚于车工出身练就一身拍马功的八级张。八级张头都大了,站起来,抬手就想给这个小一耳光:“老子拿给你吃,拿给你穿,你他娘还说我乱说!” “张百石你太过分了!”不知什么时候老婆进屋来了。 八级张一下住了手。 “六七,你给爸爸说说,长征到底是什么?长征怎么就成了宣言书呢?长征怎么能够就是一个宣传队呢?他!长征更不可能是播种!这话是谁说的?” 八级张的硬是铁打的不成?! 张六七理直气壮地说:“爸爸,你知道吗?这话是伟大领袖说的!还说,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还是存在……” 八级张很熟知这段话,说:“是依然,不是还是,所以你读书读不走啊!” “我读不走?”张六七东西还是有的,争辩说:“爸爸你刚才说的是话哟!你晓不晓得说话是要敲沙罐飞脑壳的哟!” 八级张一听六七这话,心里马上感觉不一样了,好像已经有一把钢刀直插八级张的心脏,刀在搅,慢慢地搅,血在流,绢绢地流。八级张却又心不甘,说:“啥时候说的这个话,这话有来历和根据吗?爸爸天天都在读的书和的书,咋就没有读到这一段呢?该死,是该死!六七,爸爸去把的牢底坐穿,你愿意吗?!” 张六七说:“如果那样的话,我半夜起床就再也听不到爸爸的叫声了。” “啥子叫声?” 八级张的老婆在洗脸,看来今夜晚下又有一场骜战:“是不是你听到了啥?六七——” 当天夜晚,八级张果然跟皮肤异常白皙的老婆在外屋里抱在一起。几乎每天夜晚都会出现的夜影还是不期而至,特别是秋冬的雨夜,人们在熬过了艰难的夏天之后,更感觉有男女两个人体温在被窝里多么难能可贵。八级张的正在兴旺时期,他在上半夜和下半夜的感觉都可以用一个三个字来概括:千百度。所谓千百度就是八级张的小报告写不下去了,他便想到了另一件事,如今叫所谓换位思考。八级张在冬天的夜色里穿一条线子裤,便于在与老婆在床上翻时可以马上脱下,这是八级张的经验之谈。这天夜晚的床上,曾经给俄罗斯专家端茶递水的老婆,悄声在床上对男人说:“好像又有了也!”八级张也悄声说:“怎么会呢?”老婆说:“怎么不会呢,你夜夜来,晚晚来,你也思念我也思念,就是这么回事罢了。”八级张一个大蟒翻身把婆娘压在身下:“狗家伙,你也思念我也思念,那就来吧!” 八级张在与老婆在完成造人运动的时候,那介暗影已经到达了他的窗下,后多年后有一首歌叫《窗外》,据说便有八级张的影子。风是最为动容的。风轻轻撩开窗帘只有那么一点点,但完全足够了,黑影站在窗下,眯着一只眼,慢慢地欣赏八级张的粗野行为和女人的千姿态百态。八级张估计火候已到,一个箭步从床上一跃起而起,正应了清风茶楼四川评书的一句:“那物件,嗖嗖嗖——从斜刺里弑出!” 门在迅猛的手的颤抖中突然大开—— 黑影的身子骨好似被夜风卷裹了去,瑟瑟中竟锁了下去,人一蹲身,就好像骨架都没有了。八级张没有料想到在我们人类向往和平的夜色里,明明看见的一个觊觎我的女人者,竟在眼下无影无踪! 这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八级张准备找一件东西作武器再出来寻找,他怕在这样只有下弦月而不是明月光的基础上,躲在暗处的黑影给他致命的一击,或废了他的胯下之物,这是八级张不愿看到的。黑影趁八级张转身的刹那间,起身就跑。八级张披衣在门口的动作好似江湖英雄,那正是说时迟那时快—— 黑影这次落在了八级张的手上了。古人说,成王败寇那是没有话说的。黑影原来也是我们阵营里的好同志好兄弟好伙计——八级张一把抓住他,却不敢大声说话。八级张把这个想强占他的皮肤白皙老婆的人抓在手里,老婆穿一条起来了,上身穿一件汗褂,白色的,好像胸前也印有几个字:“献给的生”。冬天里的夜风只微微撩起了女人的汗褂,黑影就一眼看到了她的内在——对八级张说:“张哥算了噻,都是左邻右舍的。” 八级张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凶恶,小声说:“哎呀,原来是你呀!” 意思好像是:你哥子早点打声招呼就好了噻!何必我们之间动抓扯! 八级张是技术工人,虽说至今尚不能解一元一次方程,但极熟悉兵工厂内部的人事劳资和所谓内部分配(内部油碟)。共和国的土地上有血染的风采,也有八级张如此球蹦蹦的男人和女人。机器在运转人也在运转。地球也在运转。 八级张还是悄声说:“哎呀,你是——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老段,如果我把你这个事反应上去,你想想会怎么样?” 原来,黑影老段早已不是第一次在窗下觊觎我们八级张的好事。老段也是血肉之躯,老段同志为在兵工厂的电杆上出生入死,好几次为了老百姓不在夜里打黑猫,即没有灯照明不顾电杆有多高,主动要求爬上去,身上挂着电瓶、钳子、电工刀,下面的同志望眼欲穿。老段同志注意安全啊!老段已经是一名身百战的老作工人了。业余时候,老段见到了八级张的老婆——那个天天提着尿罐在自来水管涮尿罐的女人,特别是酷暑的夏季,老段下了班便在门边守望——那时还叫情守候。老段的自家女人不知道男人的心事,反正嘴里还是那么穷念叨,谁也不知道她在念些啥,老段就当没听到,两只手揣在裤兜里,等嘛,总有机会的! 老段对八级张说:“你还是各人把窗帘拉好,我看你有时只拉了一小半,还有那个玻璃窗是透明的,难道你张哥没看到?” 八级张松了手,小声说:“你回去吧!” 走廊上被半山腰的钢花映得通红,另一番景象中的杨家坪天空,钢花还是那么飞腾闪烁,一刻不停地升起来,落下去,慢慢地再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无声无息。月亮渐渐移到中天上去了,依然是下弦月的钩影。钩一样的影很显著地浸润着老段家门前的那几块青石板和自来水管。水的光泽淌着天上的月亮。张麻子起床小解,站在窗前,从窗里看到对面一个黑影走上去把水龙头关严了,水滴声马上消失不见了。一只猫上了老段家这幢平房,嗖嗖地在房顶上奔突,另一只猫紧追不舍。平房的瓦梁上一阵躁动,一阵平息。 关于八级张的女人是堂子里头提出来,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军特务的小老婆的传言,在一幢苏式楼不胫而走。于是,八级张的后窗常常有人来看“姿色”不是没有理由的。 当晚,一架美制u_——2型高空侦察机从桃园机场升空,而后转飞菲律宾库次角美空军基地,高速飞行进入,侦察机任务是确定在新疆的核基地和军援北越的军列情况,驾驶这架侦察机的驾驶员不是别人,正是地主婆的哥哥许财富。午夜时分,桃园机场响响起沉重的马达声,许财富年届三十五岁的年月里血火正旺,他驾机直向高空飞翔时,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妹妹在的妩媚与婀娜的身姿,以及他的红头花色的一张脸(重庆称老太婆)。前不久,许财富通过空军27联队一个后转入台谍报机关的同学从特工情报处得到了妹妹已在工作的消息,兴奋不已,激动万分,他开始不相信这是实的,以为他心想回归祖国的设想被暴露。情报处的同学告诉他这是实的,并拿出照片给许财富观看。妹妹在重庆某军工企业干得正欢呢!妹妹身着军工厂发的深蓝色劳保服,劳保服胸前印:“为服务”,妹妹头戴军战斗帽,一手握夹板锤的刹把,一手按夹板锤的电动开关,哥哥在开飞机还神气。许财富问:“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你们特工处编造的吧?”同学对这个授予的“飞虎英雄”说:“照片的来源绝对可,你放心,我们是老乡又是同学,怎么会骗你呢!” 第15章 在夜暗里飞翔2 这张照片的来源是实的,是一个没有暴露的特工在炭花园用手表照相机拍下的。 许财富早有投奔红军之意,但鉴于这样的兄弟朋友太多,有的甚至已被情报机关掌握,被送到了的集中营绿岛。许财富的妹妹无缘无故受到了的优待,并取消了每周斗争会的特殊照顾。更不可思议的是,妹妹还被格外安排参加了兵工厂的工作,这在的亲属中是绝无仅有的。军情局查许财富的根根底底,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这是不是方面的一种策略呢?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此前,许财富曾驾驶美制rf——84型侦察机飞临过上海、江西、湖北,甚而四川,许财富每一次空中飞行都渴望能看看他的家乡———四川川南石板乡,那里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的祖先近三百年前从湖广到四川的。现在,许财富在茫茫夜空里只能通过远红外线夜视仪,扫描飞机下的一一木。驻的情报机关的同学悄悄对他说:“你的妈,就是你们四川人喊的老太婆早已在土改时期洗碗了,死了。不是自弑,更不是打死,你不要乱想,说出来你别激动。”许财富糊涂了:“哪是如何死?是啥子杀?”老同学低声说:“你的老太婆当时脸上不是有好几颗饭吗?就是古书上说的姿色。你的妈后来经调查,死于情弑!谁叫那么有姿色呢!”许财富说:“哪凶手查到了吗?”同学说:“当然查到了,你想我们派到3000多人的所谓情报人员到无一人成功,你想想你老太婆和另一个鳏夫的这点事儿还不破?” 对军情局的老乡陈桐的这种说法,飞行官将信将疑,但对妹妹在的军工企业干工作,许财富说:“这肯定是的,因为我看到的这张照片是妹妹的近照和特写!妹妹嫁给瘸子男人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要回到祖国去!”同学当胸给他一拳:“你想找死啊!” 现在,许财富正驾高空侦察机飞行在祖国的上空,心情抑止不住的周身加涌泉穴之热血翻涌,许财富没有说大话,他在18000公尺的高空打开红外摄像机,同时开启ued,对着停在太平洋上的一艘美军巡洋舰的谍报人员呼叫。许财富升空后,方面出动三架rf——101侦察机佯装行动,配合许财富往20000公尺继续飞行。与此同时,的一艘大型巡洋舰和一艘从本大阪驰来的航空母舰尼米兹号也配合行动,舰上装备有多功能无程雷达和高空接收信号装置。 “0303,我是飞鸟我是飞鸟,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 许财富是空军的老作了,驾轻就熟。 “飞鸟请讲,飞鸟请讲!”一个军情局正值中年男子在与许财富通话。 此刻,空军也没闲着,开动雷达进行搜索,驻在祖国各地的高炮和空军迅速出动,三架米格19战斗机升空拦截,最终因高度受限无功而返。山野俱寂,千里绵延的华蓥山被浓重的夜色罩住。许财富打开电子摄像准备拍照,突然看见仪表盘上的高频重复脉冲信号灯急闪,惊慌地驾机以30度大坡转弯逃离,飞机刹那间钻入夜空,呼啸着拉起一道尾烟。u——2型高空侦察机通身漆黑,为的就是在夜色里隐蔽飞行,亦称黑猫;就此称u——2为35气像空中联队。约10分钟后,许财富飞临到了某军工企业上空,黑夜沉沉无边,军工企业家属区的灯铺出一长长的倒影,下夜班的人走在弯弯曲曲的村子里。飞机下降到了3000公尺时,许财富再一次打开了红外摄像机,他对准一幢苏式楼的楼上作远距离扫描,看到了一幅幅美妙的图景。许财富频频按动快门 许财富的妹妹和一个瘸子男人相拥而眠,正睡在梦里;铺盖是南瓜花图案,跟许财富家乡地里一模一样。这夜,妹妹和瘸子男人已经完毕,双方都感觉有些疲惫,人整出的高空摄像,帮哥哥完成了梦里千百度的性臆想。哥哥年届三十五岁上下的身子骨,第一次用人的新鲜玩意,实现了他的乱想。当然,许财富不晓得摄像机下面是谁,如果他知道是他的亲妹子,无疑会将摄像机换一个角度,或者干脆掉头而去。许财富几乎把这幢苏式楼的每一户人家都瞧了个底朝天,尤其是楼上8号的张麻子和他的漂亮女人。u——2型高空侦察机造出来就是观察人们是怎样蹲在厕所里的,是怎样进去怎样出来的,不然,朋友是没有事干。蓦然间,许财富在20000公尺的高空,通过红外装置看到了一个寿终正寝的人,他大吃一惊。这个人在床上已是一张死人的脸,静静地躺在一张床板上。许财富还想看个究竟,忽然发现远处红光闪闪,不好!许财富如同古人弑仗,急忙仗剑疾走;飞机猛一下蹿入夜空,钢花飞溅的10钢城映红了一片天空。许财富庆幸自己好歹拣了一条命,不到凌晨2点,u——2型高空侦察机已返回菲律宾美军库次角空军基地。从飞机上下来,军情局六处便有人在此迎接他的归来。 三天后,许财富被传到台北四川23号接受问话: “这就是你赴的收获吗?你个人好好看看!” 说话的是一个河南人,国民陆军总部743特情处上校军衔,河南人抑扬顿挫的乡音极富感彩。河南人的姨妹据说是四川人,很也很,因此河南人对四川人格外一番情调,不像重庆渣滓洞、白公馆那些棒老二加土匪,一味乱来。 可许财富一点不畏惧,马上掉头而去,说:“要去,你个人去!” 上校一声喝吼:“许财富——” 这一声吼代表了几代国民老前辈的呼声。 许财富如期伫立,并转首向长官敬了一个军礼。 不过,空军仍是军中老大是无疑的,更重要的,空军能够将u——2高空侦察机整明白的没几个,都是空军里挑出来的所谓佼佼者,如说一般中国男人的是20个,而这些佼佼者至少是35个以上,或者更加粗大。 “那算了嘛,下不为例哈!” 这个不知咋的曾经出身川军刘湘部的河南人,说:“兄弟,我也是奉上峰之令,不得已而为之啊!” 许财富说:“锤子,你懂我懂,大家懂,要不然哪天你跟我一起到去?!算了算了!”河南上校忙赔不是。 此后,许财富的工作但由另一名空军飞行员替代,此人姓陈名怀。 陈怀驾u——2 型高空侦察机进入后,的是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着的希望,说的死得其所,重于泰山又轻于鸿毛。陈怀被用苏制萨母击落,飞机与人共存亡,飞机与烈火在天上熊熊燃烧,并迅速坠地。和民兵持枪赶到时,陈氏门宗的这位兄弟早已命丧黄泉,全身烧成焦炭,面目全非,只有从他的高空飞行服内找到一张空军的证件。清早起来闻讯此事,流下了眼泪。有人说一生极少流泪,这一次陈怀丧生,一是为了国,二是为了,三是为了中国。当时负责情报的专门在所谓《青年战士》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看不见,可是你还依然存在》;空军将领及其飞行官站列向陈怀烈士三鞠躬,空军一行和数十名特工站立纵横四排,一律摘黑色礼帽志哀,胸前戴白花以示缅怀。陈怀后被写入军队忠烈祠。对此,仍耿耿于怀,空军和军情局后建所谓怀生堂,老蒋才勉强能够入眠。夜里却常常梦见u——2高空侦察机在被击中时猛烈爆炸的情形,令老蒋冷汗涔涔,抽勃朗宁大号手枪于梦醒时分。 不久,称的靡靡之音纵横驰台岛,有认为这便是从另一种思出发对的攻心战,其实是上上下下太感疲惫,需要用如此美丽动人的天籁之音来舒展自己的筋骨,松弛双方朋友的神经。这一招,谁也没料到收到了奇效,后有飞行员竟驾米格机直往台岛去听〈〈小城故事〉〉 陈怀丧生之后,一天夜半时刻,于梦境里听到了这样的歌声,他顿感意外和惊喜: 不知何时何地,你轻轻地,轻轻地走进了我的生活, 不知何时何地,你轻轻地,轻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 …… 的歌声开创了中国另一类舒缓乐声的先河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功不可没的,从另一种角度诠释了人活在世上的意义。的这些歌曲是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的,因为它的具有实质性的内容的唱词,用心灵的震颤去打动张麻子这样的男人和女人是没有问题的。 第16章 在夜暗里飞翔3 天亮了,清晨的三合土地坝像蒙了一层水雾,到处都看得见炊烟在缭绕。一会儿,兵工厂家属区远处传来吵闹声,几幢房子的人都跑出来看,到处寻找这个声声是从哪里迸发出来的。终于有人看到一幢红砖楼围了不少人,女的被男的揪住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周围邻居纷纷上去劝解。人们在议论着这两口子打架的起因,都说是男的不对,早晚都想跟女人来,男人也有道理啊!说:“老子在兵工厂为新中国造成枪造成炮,回来跟自己的女人整几回,各人的老婆还扭扭捏捏的,简直想不通,想不通!”这个男人一再重复兵工厂这三个字,很快激起了周围人的愤怒,从不参与这些家庭大战的官清刚好从厕所回来,过这幢苏式楼。官清几乎是提着裤子说:“啥子兵工厂不兵工厂,你才到兵工厂几天就不得了了!我们在兵工厂造枪造炮的时候,你娃娃还在农村啃包谷!啥子兵工厂,那是拉老百姓的命债!你以为在啥子兵工厂就了不起吗?!”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实际上是好几个从旧兵工厂改造过来的,有枪厂炮厂弹厂药厂,然后综合成一个特大型兵工厂,像官清这样的从旧兵工厂过来的老工人多如牛毛,随外便听到来自中国各地乡村的方言。张麻子披衣站在红漆走廊上,他在聆听,他在心底里歌唱;聆听这个野性十足却又感觉自己要不完吃不完的兵工厂所谓技术工人的狂妄之语,歌唱新中国培养和造成了这个特大型军工企业的摇篮,在造枪的同时也在培养很多人自豪感。战斗正未有穷期。楼上8号的门响了。这个自称兵工厂的人,一脸的汗颜。官清最后说:“兵工厂养活了好大一批人喽!你想想吧!” 女教师披一件红色的毛衣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的张麻子这些天正沉浸在《烈火中永生》的电影中:“你太像江姐了!”张麻子这种很性情的说话,却没有得到女教师的认可。女教师的出身谁也弄不清楚,就如同现在人们说的书香门第,还是贫下中农没有人了解。女教师整呆在屋里,足不出户,“谁是江姐?”女教师听了隔壁张麻子说出这个话,感到诧异,她望起眼来,那是一双对充满了感激之情的泪水。几幢房子的人说,不是,这个男人被划成的女人,也许的只有看着“哥在山中挑煤炭,本人在窗前绣荷花”了。张麻子见说出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哪怕是一点点的微笑,没有。张麻子很失望。因此,我们要向张麻子学习的就是该同志那种对的执著,以及说的“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的话已经落实到张麻子的脑眉心去了。后来兵工厂有好事者故意问到张麻子,热脸去贴冷屁股是怎么回事时,张麻子的回答可谓经典至极,张麻子说:“说,人都有左中右,你把冷屁股当成左也行,当成右也何尝不可,这样,你就感觉你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伟大的事业,死而没有憾了。” 张麻子下楼了。风乍起。 一会儿,楼下4号传来了号啕哭声,是一个说话更难懂的浙江女人在哭泣。这家男人在我向印军发起自卫反击战的第一天,就失踪了。失踪的原因谁也不清楚,男人的姓氏是中国百家姓中极少见的,姓强。几幢房子的邻居都不知道这家姓强的男人在兵工厂是干啥的,有的说是保卫科的干部,有的说是劳资科的人事员,其实都不是。据传出来的消息说,此人并不是兵工厂的人,他住在兵工厂家属区里,实际是我隐蔽战线的一名出生入死的特工。 曾姨的爱人出门近一个月了,渺无音讯,离开家门时,他曾叮嘱曾姨好好看好孩子,几天就会回来。张麻子那天给徐技师的女儿送去爱心蛋的傍晚,张麻子坐在徐技师门边的板凳上,就看见曾姨的爱人扛着一个印着大飞机的旅行包走了。张麻子还特意给他打了招呼,一张麻脸笑出了颜色,血色一下子充盈了张麻子的脸,这一张脸更曾姨的爱人以支持与鞭策。张麻子虽不知此人到底是干什么庄稼,但从他那一双可以称为刚毅的剑眉看来,应该是我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其素质完全不逊色于中央情报局和俄罗斯的克格勃。 张麻子走下楼来,站在这家人的门口,浙江女人的家里已有数名来自这几幢房的女人在屋里,一声一个曾姨在安慰曾姨。曾姨家三个孩子在吃饭,一个自称兵工厂保卫科的人来到曾姨家门口,告诉曾姨说:“我们在长江下游的唐家沱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是重庆淹死人在长江里必经之地,又是一个回水。有情况我们再来吧!”张麻子目睹兵工厂保卫科的人离去,奇怪的是楼上与地主婆一窗之隔的同样是保卫科的人却不见影子,这便更加重了张麻子对这个神出鬼没的人的坚定信心——该同志不是打入到了军情局,就是隐蔽到了的六处。遗憾的是,这些都只是张麻子对我隐蔽工作的强烈期盼和十二分的想像。 老段也立闻讯赶了过来,还是身穿那件保持着驾驶员风格的深蓝色驾驶服。没有说话。眼睛在打转——他们说曾姨人长得不好看,我看还是不错啊!老段歪斜了嘴,倒背着双手。老段斜着脸一直以一个员的身份在观察曾姨,看她是否能够在这次危机中表现出一个员的坚强意志。老段跟曾姨的爱人可以说有过一二次面对面的交流。就老段的谈话水平和处世原则,很快发现曾姨的爱人是一个不言辞的人,不苟言笑的人,一个不像老汤、张麻子、官清甚至对门楼上胖子,再甚至平房志愿军那般能够对话的人,再至少是可能用笑来平息不满的人。不过,这个姓强的中年汉子的笑,在老段看来是诚的,由衷的这几幢房的好些人都要来得实在,至于张麻子反应说的,此人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老段算是一个咬匠,就是北方说的一根筋。老段就翻来翻去的询问道:“我没有听明白,老张,你说说这东西是个啥子?”张麻子被问得急了,说:“我也不晓得是啥子!”老段同志在这时竟全然顾不得员的身份,以及我们在光明的时候和困难的时候对老段的谆谆教导,老段几乎是跳起来说:“你都不晓得是啥子,那还说个啥子!” 这天黄昏过后,老段多了个心眼,四川人说死男人嫁男人,好好的一个浙江女人的男人到哪去了呢,就不要过问了,他想到一个办法能够进到她家的门去,这算来是长征开始的第一步吧!老段悻悻地回屋,走到自来水旁边有棚房,他的九旬亲已睡下了,棚里只有天光透进来,到了夜晚算是回归到了大自然,一切寂静无声。老段的妈据说跟某位农民的首领有点不醒豁的老女人,曾说年轻时是极美丽的。武则天的故乡有一条小河与广陵寺紧邻,小河水哺育了武则天和老段的妈这样如此的美人。老段的妈九旬了,早已是美人迟暮,不见了年轻时的风采,有的是一头苍白的枯发和一张核桃般的脸。老段还是倒剪双手。老段这种做派是看到对门八级张之后做出的。妈确实很不一般啊!你看好她那一双眼睛,那一对显然是弄整过的眉毛——看得出妈年轻时是多么的啊! 当夜色悄悄来临时,老段没有马上出击,他先是睡到半夜,起床找了点东西吃,什么也没有只找到只看到一点锅巴。就是这天下午快下班时,老段在兵工厂所在的班组听了员报告,主要是国际国内报告。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老段向亲爱的表决心表忠心表信心,完了,回到平房的屋里还抑止不住一颗期盼黑夜快到来的红心。老段在这天夜里意外地擒住了另一个听水响的同志——胖子。 曾姨虽说是浙江人,却没有像书上说的那个地方出,相反其五官很不令人满意。老段看中的是曾姨的什么呢?胖子从苏式厕所回来,与老段在苏式杏黄楼4号几乎撞个满怀,胖子后来说,简直是英雄所见略同!老段对这个披着羊皮的狼,感到恶心,觉得看到胖子都是一种耻辱,故而一句话没说转首而去。 谁也说不清的曾姨和几个孩子还在屋里猛睡,屋里屋外都在宁静的夜阑里,黎明的曙光悄然而轻柔地来到了窗下。很远的地方,一个人正在凭栏远眺,远远地两个抬着滑竿的人走在上,白色的光线里,滑竿上捆着一个死人,后面跟着几个头上缠着白布的人,走得很匆忙。张麻子在窗前看了很久,四周的空气雾气重重,十里钢城的钢花落下去了。对面老汤的那幢平房的人家纷纷出门了。老汤对门那家的女人提着尿罐往苏式厕所走,没有任何人对她有好感,原因很简单。老汤早上起来,特别喜爱站在自家门前的水管青石边上抽烟,烟抽得很差劲,好像是几分钱一包的。张麻子又要出门去华蓥山之前,这几幢房的男人女人都装进了他的心里。漂亮女人上班走了,孩子上学去了,张麻子在屋里收拾行装。大地无声地运转时,朋友的磨刀声渐渐地远去。 第17章 民间亲情1 官清门前猪圈里,鸟的母亲把一瓢热腾腾的酽烫倒进猪圈里的石头猪槽,两头肥猪围过来吃得叭叭响,溅起白酽酽的汤在食槽里翻。鸟的母亲用手抚摸着猪的脊背,摸了这头又摸那头,嘴里亲切地唤着两头猪:“啰啰啰……啰啰啰…” 天光已很明亮了,四幢房子的一段地坝,中间的一排红桉树在冬天里被小风拂过,这时候的树叶不再蓬勃生长,再看不到秋天的落叶。有人在老段家门前的水管接水,白亮亮的自来水沿着一条长长的铁管弯到了这里,好像长征。鸟在天上啼鸣,各家各户的收音机都大张旗鼓地开着。雀斑女人在门边吃饭看见这幢楼的4号围满了人,她没有过去,而是从一个离开了4号的人的嘴里得到了情况。雀斑女人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一个生前一心在奔的男人,现在死而无憾了,希望他的死后能有人跟他一起到黄泉。长期病号的死给了雀斑女人曾经以极大的震撼,她常常看见自己的男人一个人吃过夜饭,披上那件旧了的大衣去官清家的窗下听收音机,确切地说是听川戏,她人几次想阻止男人的这种行动,但却几次算了。现在,长期病号死了近两个月了,周围邻居再听不到他在夜深人静时猛烈咳嗽的声音,雀斑女人有时想起来,甚至有些伤感。 长期病号死后,四幢房子的人再没有提到他,倒是有张麻子这样的人常常在梦里与长期病号相见,长期病号死时那张用纸遮盖的脸,不时在深冬的夜里走出来,站在三合土地坝。这时候的长期病号站在地坝大声乱叫:“我冤枉啊!冤枉啊!”老段首先质问他:“你冤枉?你啥子冤枉?!是没有拿饭给你吃吗?是没有给你带来温暖吗?——现在正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吃根,吃树皮,这样的子你愿意吗?!”长期病号马上反驳道:“老段,我早就想驳斥你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成天胡说八道,你今天代表,明天代表,你一个员半夜起来去看别人的窗子,你算个啥子东西?!”老汤站在旁边说:“人家半夜硬了,各人的婆娘又不行,只好去听漂亮女人的水声叫声哟!” 现在,长期病号入土为安了,用白布把长期病号捆在滑竿上抬走的那两个陌生人,再不见到这里来。邻居们都说,长期病号是被滑竿抬回老家去的,翻山越岭走小百多里地呢!那时候的还没有纳入城市规划,长期病号跟皇帝一样享受了一回正的入土为安。人们为长期病号的英年早逝而为没有为兵工厂作出一点贡献,甚感悲壮。的大旗要老段这样的同志扛下去了,当然还有张麻子、八级张。 何户籍抱着本本来了。 他在徐技师门口站了一会,徐技师家里房门是关着的。四周都不见人的上午,何户籍直接上楼去了。地主婆家里也没有人,何户籍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地主婆墙上的那幅美人照,这张照片数度让何户籍寝食难安又不离去。往时,何户籍在他负责的这个村子,那时不叫片区,天天转悠的最大收获是发现了一位绝代佳人。这个时候,地主婆上班去了。地主婆去上班据说是通了天的。天在哪里,肯定是在天上,不是在重庆,不是在杨家坪,更不是在这几幢房子的谁家里。地主婆都不知道谁在天上,她接到去上班的通知那一刻,激动十分。何户籍没有看到地主婆在屋里洗脚,没有看到地主婆在屋里梳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转过身来,何户籍听到了洗脚声,他循声走过去。 “清早起来就洗脚哈!”何户籍的意思是,以前地主婆也是这样的哟! 走到女教师门口。女教师抬眼一看是何户籍,脸上便有了笑容。女教师马上把脚揩了,把何户籍让进到屋里。一本厚厚的《汉语辞典》放在女教师的竹栏书架上。何户籍一点兴趣都没有,坐一下的想法都感觉多余。抬脚出来,何户籍是来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何户籍没有如愿以偿地在鸟的母亲反映的事上找到老虫,但确信这是特工在作试探性的进攻,到处寻亲访友然后趁机打入好人内部。值得庆幸的是,像鸟的母亲这样有觉悟的同志太多了,一有风吹动就报告给了何户籍。当然,长期病号也不失是我们的一个前哨阵地,此人坐在门口的一张躺椅上,手上虽然织着别人的毛衣,眼珠儿却时不时的抬头望。长期病号曾经对电工老段说,天上星星朝北斗,地上的蔡花向太阳。这句话终于由于太过经典写进了一首在传唱的歌曲。 哥哥就在半个月亮升起来的夜色里回到了怀抱。 果是半个月亮啊!哥哥在u——2型高空侦察机机舱里,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乡在四川巴县石板乡。现在,飞机已进入山东省海阳,再一加油门便飞进入了祖国的内蒙,哥哥看了一下手表,再转一圈就可以到达新疆。的无需哥哥去看了,已经试验成功就等投放。飞机在高空气流里穿行,好似一首歌唱道的: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是鬼子用烟屁股烧了孩儿的脸。美军在越南南方的战斗愈演愈烈,越战越勇,中国的新闻联播每天都说,近,美军的侵略战争逐渐升级,美军出动f——14战机和——52重型轰炸机对越南北方进行狂轰滥炸…… 现在,哥哥驾u——2高空侦察机再一次飞翔在的华蓥山区,哥哥始终没有接到预警的指示,显示屏上乱麻麻一片。飞机在昂昂地向前飞行。他知道在正常情况下,显示屏是一条稳定的亮线。这时,哥哥正犹豫要不要打开13号预警灯时,一团炽烈的火球已经蹿到机翼下,哥哥惊慌失措的同时,又一团火球不期而至,弹片在夜空里发出嘶哑的啸叫,整个飞机一阵剧烈的颤抖,密封舱内一片漆黑。哥哥马上意识到飞机被击中了,迅速拉下自动弹射装置。在茫茫夜色里,哥哥没有来得及向停在太平洋上的美宫间谍船报告就跳伞了。 醒来时,这位上校飞行官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吹醒,他还不知道现在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在华蓥山靶场,张麻子曾经迷失方向的地方,这个地方叫鬼见愁。许财富跳伞之前在飞机上是26度的恒温,跳伞下来一下子落到零度以下的地上,他穿着单薄的高空飞行服,冷得直打哆嗦,只好用降落伞将身子裹起来。这会儿,驻靶场的战士和靶场的兵工厂前来做试验的人都提着家伙赶来了,到处是火光熊熊的火把和喊叫。许财富在一个农民的猪圈里,不敢动弹,手枪握在手上。 当天夜晚,张麻子从招待所出来解手,他披着一件军工厂发的蓝色棉大衣向厕所走,走到靶场边的厕所时,发现天上有一个白色的亮点,这个白色的亮点越来越大,他先为是看走了眼,什么野兽会是白色的?张麻子抓起一把铁锹,走了几步,索性扔了大衣,他一个人想贪功,没有告诉楼里的人。这一回驾驶员老李没来,被兵工厂运输科派到泸州拉炸药去了。张麻子一个人从靶场往外走。铁丝网边的执勤战士提着枪,问:“张师傅,您这阵到哪去?”说话时,靶场的警报响了,执勤战士马上把马架提到公中央,靶场里蜂拥而出的人和一个班的战士,迅速往那个叫鬼见愁的山上奔跑。这时,张麻子早已爬到了半山腰上,他穿一件工作服,手头提一把铁锹,转到一户人家。屋里没有人,张麻子对这户人家是很熟悉的,没有这家人那天夜晚给张麻子抬到屋里取暖,张麻子早冻死了。山上山下风展红旗如画,到得是摇动的火把,到处是捉特务的喊声,华蓥山被我和民兵还有靶场的人围住,一座山峦地进行搜山。张麻子转到这家屋里时,屋里只有一个80多岁的老太婆睡在床上,一家的主要劳动力都出去逮特务去了。张麻子转出门在猪圈后面的茅坑边上,发现一个黑影卷缩成一团,心里一下有了底。张麻子没有喊叫,也没有扑过去,张麻子扔了棉大衣,亮出一件运动衫,运动衫上印两个体字:四川,跟四川运动员印的一模一样,可见张麻子是爱好体育运动的,其实这是张麻子特意到印花店去制作的。张麻子当年最崇拜的是四川短跑健将陈家全。张麻子的脸虽麻,但腿特别快,年年参加厂里的马拉松赛。这时的张麻子手提铁锹,来了个清风茶馆里常听到的所谓苦树盘根,低叫一声:“啥子人,躲到猪圈里头干啥子!” 许财富已经冻得不行了,手里的枪由于太冷早已不知道咋个勾动扳机,没有回答。许财富毕竟是空军敢于出战的飞行员,少年时代就是练家,他就等着来人再一声喝吼,他打定主意只要张麻子再往猪圈边走一步,他便抬手就是一枪。山上山下,搜捕许财富朋友的和民兵、群众都往山上去了,谁也没有注意这个飞行员躲进了老百姓的房舍,并在这家人的猪圈里与著名的张麻子展开了斗争。许财富一双眼睛看着张麻子往前挪,但始终还是没有大踏步进来,便说话了。许财富说的是地道的四川巴县口音,许财富说:“哥子,你是四川哪里人氏?” 第18章 民间亲情2 许财富读的是时期的私塾,特别是那一口乡音不能更改。张麻子东西也多得很,不然怎么会想把许财富的妹妹弄到手,几经努力虽说没有成功,但张麻子的感觉是到了位的。张麻子一听这声音,愣了一下,忙闪到一边,他开始以为是的暗哨转移到这里来了,张麻子想对敌斗争如此错综复杂,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张麻子这回来个大声武气,喝道:“啥子人,敢于跟老子这样说话,站出来!” 许财富的心理素质也是相当有斤两的,说:“哥子,你是四川巴县人氏,我们是老乡噢!” “啥子人!” 其实,张麻子还是有些胆怯,不敢近前一步,因为他分明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对这个玩意,战斗在兵工厂的张麻子是再熟悉不过了。张麻子没有听到回答,他看过的电影告诉他,此去再行一步就是九泉!张麻子马上退到猪圈前面的门槛边,捡起一主人家的一个瓢扔过去。许财富在暗处,这一回清风茶馆的动作出现了:主人家的瓢刚刚落到地上,许财富早在此前就转移了,他一看对方是一个人,并非集团作战,许财富懂一点功夫,他想放倒张麻子从这间农舍逃出去。双方的第一个回合,果然没有分出高下,张麻子贪功太切,提着铁锹冲了过来。许财富看得切,那一腿曾经在杨七朗打擂中求得万世芳名——那就是一记虎尾鸳鸯腿。张麻子一个踉跄,时倒在了猪圈的木栅栏,还没有回神过来,麻脸上便吃了这厮一拳。张麻子在杨家坪清风茶馆耳濡目染,听许财富这个狗特务讲的四川评书说剑侠,那是到了家到了位,身上原本还潜对心上人许凤琴的几多向往,此时发力不在晚,功夫自在腿—— 二人激战正酣,上山搜索的听见这间茅舍一阵噪响,一拥而入,将许财富按倒在地,捆了个苏秦背剑。 附近的某驻军在得到敌情通报之后,也已将华蓥山围得铁桶一般,持枪站在山上,天上一弯月亮放出苍黄的亮色,映出小溪淡淡的清寂。一片红叶在水里漂动,山月便浅浅地落在叶的中央。少校飞行官许财富起身时,着力看了一眼张麻子,眼神中的张狂消散殆尽。许财富愤愤不平地对张麻子说:“今天如果不是我受伤,你没那么便宜擒了我!” 第二天一早,许财富被两名战士押上一辆吉普车,开走了。就是这一天,军情局宣布:空军黑猫中队飞行官许财富驾rf——57型侦察机,匪区上空执行任务时失事,许财富壮烈绚国……当天中午,空军总司令徐焕生专程看望许财富家人及亲属不在话下。 许财富驾u——2型高空侦察机后实,改成了rf——57型侦察机,一片哗然。双方此后,很长一段子保持沉默。 地主婆目前还不知道她的哥哥回到了。地主婆越活越精神,她不但焕发了青春,连几十年一贯制的也趋于正常,食欲有了,睡眠有了,眼下就差尚未完全恢复,就是许凤琴想获得的精神享受还没有彻底实现。这一年年底,地主婆由于工作表现异常出色,由张麻子的老婆亲自提名,在十七个女工当中,地主婆以全票当选为这一年的先进个人,同志们不再叫她地主婆,而是称许凤琴同志或许师傅,许凤琴开始在炭花园带学员,兵工厂历来不称徒弟。瘸子男人的存在,更给许凤琴添加了动力,那是夜晚的和水声,有人说是啸叫,而非性起。许凤琴住在楼上,没有人能够听到她跟瘸子男人的床弟作响,这一点老段特别放心,也特别忧虑。这几幢房,老段作为一个也在这个年度评为优秀员而暂时缓期没有去八级张的窗下。 张麻子出差回来的当晚,漂亮老婆不知到哪里去了,两个孩子在楼下玩。张麻子洗过澡后,开始在灶房做饭,柴火架在灶孔里烧,锅里的热气渐渐地冒起来。菜是红萝卜炒肉片,张麻子用火钳拨弄了柴禾,火苗在灶孔里劈劈啪啪地燃烧,一股股黑烟从灶孔里的烟囱冒出去,在一幢杏黄楼顶上形成一道风景。一会儿,到处都看得见的烟雾弥漫在了天空上,好似美军——52战略轰炸机光临杨家坪上空,颇为壮观。饭菜热了,张麻子第一个坐到一张圆桌边上,拿出碗筷准备添饭。他走到灶房端菜时,杏黄楼背后的一幢工字型平房最末一家人,一个叫外号叫黄牛的少年刚好从屋里出来。黄牛端一个大斗碗在吃饭。张麻子看见黄牛把碗端到了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坐在一根铁水管上刨饭,大颗大颗的饭粒从黄牛的一张嘴边掉掉下来。官清的儿子鸟还有一些少年都在那里,甚而老段的儿子鸟弟弟也拖着鼻涕站在旁边。这时候张麻子门口响起了声音,:“张师傅在家吗?”张麻子迅速从灶房赶出来,见上地主婆站在门边,没理她。地主婆今天晚上居然给张麻子家端了一碗好肉过来,地主婆欣喜地对张麻子说:“张师傅不要见外哈,简直不成敬意!”张麻子从来没有吃过地主婆家的东西,以前是不敢,现在还是不敢,张麻子不晓得地主婆的粑粑有多烫,就是说,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其实不是。地主婆为迎接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到来,特别是要与的哥哥团聚,这些天更因为炭花园毛铁组的张麻子老婆给她评了个年终先进,端一碗菜是应该的—— 张麻子先以为这一回地主婆是主动上门,夜里暗暗把他约出去,接过这碗肉,张麻子没有看出地主婆还有啥意思要表示,连声说:“谢谢谢谢!”地主婆端肉来时,特意换了一身小襟褂的边缘还缀着一朵荷花的紧身衣,这就很说明地主婆对异性的追求了。都是性情中人,张麻子何尝不懂地主婆的意思呢!再低头一看,地主婆脚上穿的是一双绣花鞋,其荷花绣得美轮美奂,出神入化。这时候的重庆正悄悄流传着小说《一双绣花鞋》的故事,很多人为了一睹《一双绣花鞋》的实内容,不惜铤而走险砍头坐牢。地主婆的脚上的一双绣花鞋,肯定是有故事的。张麻子看得地主婆的一双绣花鞋,心中溅起千层浪,想啊想,一双绣花鞋里肯定有文章! 地主婆被张麻子看得不好意思,低头时一张脸儿竟刷地飞红了,身上一股热流从天而降,哗哗声不绝于耳。 “张哥,我回去了!你慢慢忙吧!” 张麻子目睹的景象,就是如此稍纵即逝,犹如电光石火。 “张哥,一个人在家啊!”地主婆问。 张麻子说:“小许,你吃了没有,没有吃就在这里吃吧!” 张哥:“我一直想给你说一件事!” 地主婆说着坐到张麻子家的床边:“我们这幢楼的人都说你像电影中的一个人呢!” 张麻子有点感兴趣了,如果不是因为一张麻脸,他不会这样心血来潮,是不是哟—— “小许,我是很尊重你的噢!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哈!快说,我像电影里的谁?” 地主婆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照片,说:“你看看他是谁!”说罢,将照片在手上一晃。 张麻子一眼就认出来了:“哎呀,我像王心刚!”张麻子直想把筷子扔了,放声大笑,但是张麻子没有,激动之余,他沉稳地对地主婆说道:“我脸上一万多人的庄稼,王心刚有吗?不可能吧!” 地主婆说:“我还有一张照片要送给你。” 说罢,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地主婆把照片送给张麻子后,接过了张麻子递过来的一杯开水。 “张哥,照片可以送给你,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下次你到华蓥山出差给我带点蛋可以吗?听说那里的蛋一分钱一个?” 张麻子说:“是啊!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带,没问题!” 地主婆又有点担心地问:“那么多蛋你怎么带?” 张麻子说:“这你放心,农民卖的时候有蓝子,你还想带点啥?地主婆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有的话,也可以帮我带一二只嘛!” 这时候张麻子就想得寸进尺了,他想既来之则安之,这不是《水浒》里的王婆说的二分光吗?那么三分光就是今天夜晚了! 张麻子说:“哎,小许,我想问个问题哈!你买这么多营养品,是不是谁生病住院啰?”张麻子其实是想问进一步的问题。地主婆果然不好意思地说道:“小产了一个娃娃!” 这下,张麻子兴奋了,地主婆的回答他想像的要来得扎实,要来得更快。张麻子连声说:“这是要好好补一下,补一下!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下个礼拜我就要去作大型试验,肯定给你带回来!” 地主婆走后,张麻子把照自翻过来才发现写了四个字: 青春年华。 许凤琴于1962年12月冬 哦,原来小许叫凤琴! 张麻子拿着照片好像在久久沉思。张麻子看见照片也立即想到了一个人,他要把这个美好的愿望马上告诉心上人,他走到走廊上,手里拿着照片。 这天晚上,地主婆果然一个人在屋里,这时候的地主婆家里也买了收音机。瘸子男人上晚班去了。地主婆坐在床边听收音机,忽然发现苏式玻璃窗前闪出一个人来,抬眼一看是张麻子。张麻子也为再一次看见小许而激动而手脚颤抖,险些儿语无伦次。女人没有那么恼火,要沉稳得多,再加上地主婆前些子跟特工老虫有过一次面对面的交锋,现在更感觉楼上张麻子才是最可爱的人,所以重心转移,战略转移。 张麻子说:“以后我就称你小许吧!” 第19章 民间亲情3 心里说,谁叫你出身地主呢!人这么年轻这么逗人喜爱!张麻子心里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实际上,自从何户籍不再号召大家斗地主婆之后,地主婆每天都穿着兵工厂发的工作服去上班,这些都看在几幢房子的人的眼里,谁也没再叫她地主婆。老段是第一个叫小许的人。人们怀疑何户籍大概是搞错了,把一个这么好看的女人弄成了地主成分,这是不应该的,也是没有道理的。后来,几幢房子的人暗暗流传着关于地主婆的姐姐,在是打入内部的好人时,人们对小许同志的爱更加执著而深沉,像老段、张麻子这些好色之徒更是步步深入,稳扎稳打,反正看谁先到达爱情的顶峰。 “小许,你太像刘三姐了!” 许凤琴听了张麻子这话,高兴极了,马上从床边站起来,但她没有请张麻子进屋来,原因不清楚。 许凤琴那天在走廊上偶然突发奇想,现在再因一个好色之徒的贪揽,使平静的生活有了亮色,许凤琴的寂寞生活有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我的像刘三姐吗?那太好了!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张麻子说:“你感谢我什么?” 许凤琴说:“感谢你认识了我呀!” 张麻子看看了表,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今天晚上去杨家坪看场电影,这几天在演《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好看得很嘞!走嘛,我买票!” 许凤琴也马上收拾说:“要得,你先走一步,我跟到就来,别人看见不好!” “好的,我在杨家坪建设电影院门口等你。” “要不得!许凤琴,人多,我到哪里去找你!你在买着急票的窗口左边站到,我马上就来!” 张麻子下楼了,楼上女教师把那本《汉语辞典》放在红漆走廊的木栏上。女教师也在眺望远处升起来的钢花。张麻子转下楼梯时,竟自个儿笑笑。好一个女教师啊!梦里几想延安!张麻子的两个孩子在楼下玩。天渐渐地黑下来,杨家坪街上灯火通明,一座名为建设电影院的地方,前来观看《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的人,络绎不绝,买不到票的团团转。张麻子先期到达。张麻子怀揣理想和幸福走在金桥上,他想拉一次许凤琴的手,被许凤琴一抬手拒绝了,说:“别人看见不好,已经有人看见了!” 说罢,掉头就跑,许凤琴回家的脚步更快。 张麻子只好算了,又经历了一次心理煎熬,痛苦不堪。电影只好不看了,张麻子说:“我算服了你了,小许!” 许凤琴一个人往回走。 张麻子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与许凤琴决,他太不能受许凤琴这种只把他当哥哥的做法。张麻子是要享受一回情人的待遇的,可惜这样的机会总在他就要实现理想时,无情地被情人拒绝。张麻子心里说,我要痛定思痛了——许凤琴,耍猴啊! 两个人都说人言可畏啊! 风起于青苹之末。 晚上8点多钟,张麻子气恼地往回走,沿途经过下水道两边的平房,他发现了自己的影子。张麻子如同杨七朗打擂的影子一长一短地走在这一段称作下水道的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张麻子看见这些25瓦的白炽灯心里就升起一丝温暖。很多大人孩子到劳动村球场看篮球赛去了,屋里的人早早烧水等着。楼下的三合土地坝几个小女孩在跳橡皮筋,“马兰花”的歌声远今天的吼叫动人。张麻子在经过三家人的房门时,他的身影在一家门前的渔网边一闪而过,看见那幢杏黄苏式楼时,张麻子突然抬眼一看,许凤琴家的灯亮着,一个刘三姐似的女人在窗前梳妆。张麻子顿感惊骇不已,难道我在做梦不成?! 许凤琴门前站着一个穿军装的军人,屋里好像还有一个,张麻子的脚迈不动了,怎么回事?难道许凤琴同志跟咱们也有鱼水情?!许凤琴刚刚参加工作,谁能证明她就是我们阵营的人呢?更别说眼下还有两位来访。张麻子决定上楼看个究竟。上楼走到楼梯转角处,两个军人下楼了,其中一个抱着棕色的公文包,脸儿好像都平常到了极点。走在前面那个军人下意识地看了张麻子一眼,后面那个紧跟着也警惕地打量张麻子。 “请问你们是哪里的?”张麻子发问了。 “你是谁?” 张麻子说:“我是这个厂的保卫干部,请问你们找许凤琴同志有什么事?” 站在张麻子面前的那个军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的东西:“我们是xxxx直属机关的,你没有权力过问的。” 张麻子眼睁睁看着这两个酷似特务的人走掉了。张麻子当然不心甘,他几步上楼走到许凤琴的门口,张口就问:“刚才来了两个军人是干什么的?”许凤琴一边说话,一边往灶房走,她说:“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我的姐姐竟然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好人,她是的优秀女儿——” 张麻子追出“三家人”的门户,一小跑,追了几幢房子,都没见着两个军人身影,他估计这两人是沿着下水道去上了足球场,然后去了杨家坪。下水道上面实质上是一条大,人在上面走听得见水流声。张麻子追上那片树林,树林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穿行树林小的踪迹。张麻子追得满头大汗,穿在最里的一件汗衫湿透了。汗衫是老婆前不久洗的,张麻子从华蓥山回来的这天晚上刚换上。,像兔子一样哈!张麻子没有再往前追。一只的狗从他脚边跑过,张麻子下意识地朝下看了一眼,脚一收又猛地踢出去,那狗乌咽几声,夹着尾跑了。往上看,张麻子眼里的杨家坪一片灯火,这个很荒芜的土地,现在有了街道和电车,也有了派来的特务,张麻子一下就意识到特务就是冲着咱们的街道和电车来的,三百年前这里是什么——一片坟山啊!张麻子在足球场边转了圈,有一二对耍朋友的男女坐在地上。许凤琴不会是打入我们内部的特务吧?张麻子在没有跟许凤琴同志整到一腿的情形下,他的想法是对的。张麻子听许凤琴说,那两个白天来过。但都上班去了,所以晚上行动,这很符合我军于打近仗打恶仗尤其是夜间作战的优良作风。许凤琴的姐姐怎么就成了我优秀员,怎么就成了我打入敌人内部的高层特工了呢?张麻子想到这里,于是对许凤琴同志前些子挨斗时没有低头,如今翻身做了主人感到不可思议。 许凤琴的话又重复在了张麻子耳边,如雷轰顶的感觉没有了,许凤琴说:“说不定我哥哥在也是的同志呢!” 张麻子听了这话,脑袋开始发晕了,这世界是不是太复杂了?一个在农村被划为地主成分的子女,现在到了某特大型军工企业不是来刺探我常政军机密,而是到这里来清理上失去的东西,隔三差五就有军官怀抱公文包来访。张麻子相信许凤琴说的不是假话,而是肺腑之言。不过,张麻子还是打定主意,明天要到厂里去汇报一上,特别是这些天来的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 张麻子步行上了杨家坪大街,从一幢百货公司的小巷转到了清风茶馆,说书人变了,没有看见许财富在台上说书了。书目也变了,许财富说的《图》变成了《成渝古道夜行侠》。 张麻子完全把曾经一个人对他说的,在杨家坪足球场右边门框等他的情报一事忘记了,一直走到杨家坪再转回劳动村球场,这才想起。算了! 第20章 泥土芬芳1 一个星期后,张麻子从华蓥山给许凤琴带回了蛋和,全都是山里的新鲜活物,有的蛋还沾着屎呢!张麻子提着包和两筐蓝子装的蛋回了屋,老婆问道:“这是给谁买的?”张麻子说:“是给许凤琴家买的。”老婆没有再问,而后叙说这些天来发生在几幢房子的事,说:“你走后的第二天老段的妈死了。”张麻子没说话,他对老段的妈有印象,一个头发花白且蓬乱的老太婆,好多人说老段的妈是太平军某位首领的后裔。老婆继续说。 黄昏时候,张麻子哪也没去,他吃过晚饭后就倚在走廊栏杆上,对老段的死,张麻子没有表现出特别不同之处。这天上班后,张麻子特地到厂保卫工科问过,就是他反映发生在他住的那幢楼的事,说有两个军官到了许凤琴的家,不知问了什么或做了些什么,请厂保卫科查一查。张麻子到保卫工科去的时候,正碰见一幢楼的那个保卫干部,问了一下情况,给张麻子的回答是:没有发生在兵工厂内,就不属于保卫科管。我们只负责兵工厂内部的保卫工作。张麻子很怅惘也很迷茫,难道我这是多管闲事吗?张麻子还是把从华蓥山带回来的和蛋给许凤琴提过去,两人在门边说了一歇话,张麻子收了钱回屋。许凤琴将张麻子送出门口,最后以目送的方式看着她的这位曾经若干次没有让他得逞的男人走进家门。张麻子的老婆用毛巾着乱蓬蓬的头发,一眼看出便是老婆刚刚洗过头。老婆问:“都说许凤琴上班是上头下在硬指标哟!像她那种地主出身怎么可能上班?挨斗争还来不及呢!特别是现在,你说是不是?” 张麻子没有说话,坐到圆桌边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划燃火柴,将火柴有手上摇了摇,扔出了窗处。在扎扎实实吸了一口,然后再缓缓吐出来后,张麻子说出了他这段时间的困惑或者称为的秘密,他说:“许凤琴这个人的身世太复杂了,不晓得组织知不知道,我担心——” 老婆不断地头发:“你担心什么,这些事用得着你担心吗?许凤琴的姐姐据说还是地下的呢!你看看!多有意思!你再深挖下去,说不定哪天许凤琴的祖宗三代当中还一位老红军或者八军,至少是战场的爆破英雄!” 月光很莹白,淡淡地映在三合土地坝里,许凤琴的瘸子男人回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个长短不一的影子,一直跟着他。瘸子男人走上楼梯,再转入走廊这个鬼蜮一样的影子消失了。老段在料理完老太婆的后事之后,无事就站在门口,倒剪着双手,看白花花的自来水从远方流到自家门前,再由四幢房子的人分别接走,哗哗声不绝于耳,直到东方发白。老段看着瘸子男人上楼去了,一直看着瘸子男人走进家门,那扇门没有关。 这时候正是北京时间晚上9点。老段在收音机里听到这样一段话,看来是送给张麻子的,他朝对面的杏黄颜色的苏式楼上看了看:“在当前双方均强调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的形势下,再刻意强调所谓变节行为,以图羞辱对方,实在是中国人的一种笑话。” 想到明天上班之后的大,老段很兴奋,也掉转头回了屋里。 上午光景,几幢房子再也见不到了老段的妈。往常,那个明末清初年间出生长大的老太婆就从棚房里走出来,坐在砖墙边缝衣裳,她经常听见何户籍的大头皮鞋踩着三合土时的空响声。不经意中,老太婆抬起昏花的老眼四处巡看,她看见何户籍在对着她微笑。老太婆历经了弑人从砍头到用枪子儿,她不知道何户籍是干啥的,总是抱着一个大本本往楼上走。现在不来了,或者说很少来了。有时,一群麻雀在老太婆门前的红桉树上落下一串啼鸣声,老太婆就开怀地笑,她似乎觉得这样的子太美好,有饭吃有衣穿,有白花花的太阳照在一张老脸上,无忧无虑,跟她的少女时代当人家的童养媳不知甜密多少倍。而老太婆不知道,更加美好的生活还在后头,是她的儿子告诉她的。阳光很光亮时,老太婆将一直舍不得穿的一双胶鞋放在太阳下,慢慢地看着阳光一点点地落进这双胶鞋里头,然后慢慢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现在,老太婆没有等到更好的子的到来就驾鹤西去了,越走越远,那双胶鞋静静地躺在棚房屋里的床下。老段几次看见了鞋子,几次想提着扔出去,都了。 这天,建设一小的唱读声传得很远,是又一所教室里的小学生在朗读课文“红军是宣言书,红军是宣传队,红军是播种机……”炭花园边上的毛铁组正激战犹酣,张麻子老婆听着听着,喃喃说道:“红军怎么会是播种机呢?”她想到儿子华华已背上书包去小学一年级了,想到华华拖着一条小儿腿到学校去念书,念的就是这样如此美好的课文,眼里就要涌出泪花,干吧!下班还早着呢!许凤琴从一条板凳上站起来,双手握着抱钳,另一个女工按下电匣。夹板锤轰然落下,发出怦的一声巨响。许凤琴的一双翻毛皮鞋踩在一块踏板上,手上的帆布手套沾满了机油。 中午12点,孩子们放学了,天蓝得如洗,马上到处听到书包的响声,上珠算课的孩子把算盘推得哗哗响,一奔跑。张麻子老婆在奔跑的孩子当中终于看到了华华,果然看见华华也在这些放学的孩子们里。华华拖着一条残肢,一步步地跟在后面,一个劲喊:“等到等到!”没有人理他。华华的声音在这个晴空里划过一道亮色,当目睹了这样的情形,当即泪如雨下。这时,许凤琴过来了,以一个大家闺秀的姿态过来安慰张麻子老婆:“没事,没事,孩子们会等他的!” 上午11点20分左右,一辆军用吉普车开到了炭花园,下来一个军人,直接走到毛铁组前,对一个女工说:“请找一下许凤琴同志!” 女工便转过头去喊:“许凤琴!” 昨还是地主婆挨斗的对象,现在变成了我们阵营里的人,吉普车上坐的不知是什么人,找许凤琴干啥。张麻子老婆戴一顶军战斗帽,戴一双帆布手套说:“许凤琴请假给孩子看病去了!这阵可能回家了!” 吉普车马上开走了,张麻子老婆和几个女工对着一溜烟开走的吉普车说:“这许凤琴是神通广大哈,开吉普车来接,不晓得要到哪里去当官了!” 许凤琴刚刚回到家,她把孩子接去看过病之后,又送了回了学校,一看,时间快下班了,就没有再去毛铁组。这时,楼梯上响起了有人上穿着皮鞋上楼的声音,许凤琴没有在意,她在灶房屋里忙着弄饭。 门开着,来人站在门口问道:“谁是许凤琴?” 忽然间从光影黑暗的地方闪出一张脸来,这张脸把两个上楼来的军人吓了一跳,稍作镇静,门边那个人即问:“你是许凤琴吗?马上跟我们走!” 许凤琴从背光的灶房走出来,问道:“你们是干啥的?到哪里去?” “你哥哥从回来了,你收拾一下,这阵就跟我们去见你哥哥!” “很远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 许凤琴跟着两个军人走了,人海茫茫,古人说天分阴阳为月,地分阴阳为男女,吉普车从何而来,两个军人几次出入许凤琴的走廊,最后还是在这个美丽佳人的门口将她带走,就像楼下曾姨的男人从此消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瘸子男人着急了,他开始四处寻找,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到处喊妈妈!楼上楼下,邻居们议论纷纷,对许凤琴的失踪给这几幢房子带来的不安,平时里不打招呼的人也都表示了极大的同情,说:“多好的一个人啊!” 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是不被人到河南那些地方去了哟!这时候曾经在红池坝劳动过的老汤说话了,他的话代表了很多能够看到的人的想法,老汤说:“那个叫啥子许啥子琴的,你们原本斗她的时候有人是咬牙切齿的哈!现在咋个又变了脸呢?!”老段也在人堆里。老段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老汤手上夹着一根烟的做派,晓得他要说什么话,因此老汤一说出话来,老段就即刻发起了攻击,老段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哈,斗争地主婆不是我们想要的哟!”老汤转过头来,把半截烟仍夹在手上,说:“那不是你想的,啥子是你想的?”老段说:“斗争地主是我们实现金桥的第一步,不是说,凡是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老汤说:“那现在人家三进家门,说许啥子琴的姐姐在打入敌人内部,为共和国英勇就义,这又如何解释啊?” 第21章 泥土芬芳2 老汤的话是故意要说给人堆里的干部听的。老汤的目光于是在人堆里扫来扫去,结果令人失望,几个所谓的干部都没有表示出积极的态度,而是冷冷清清的一张脸。倒是老段面对老汤这样的对手加同志,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没有找出话来。老汤是怎样知道地主婆的姐姐在,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员,如今又英勇就义了呢?这不是扯蛋吗?老汤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兵工厂送到红池坝去改造的落后分子,怎么会得到这样机密的消息?这难道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吗? 听的人和看的人,都不说话,就是四川人说的看笑事,其实这是最无聊的。末了,屁话超过文化。二人不欢而散。走的时候,老汤为了缓和气氛,又点燃了一支烟,故作镇静。 这天傍晚,张麻子老婆早早地洗了澡,她把两个孩子关在门外,自己烧了一锅水,把搓衣板放在一个大木盆上,然后倒下热水。水,缓缓而入。漂亮女人想着老段这话,女人的已着实让人捉摸到了,张麻子不期而至在站在门边,从老婆的透明的睡衣里雪白的肌肤隐隐可见,芬芳袭人。张麻子没有急于上来抱住女人,而是坐在门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抽着烟。后来,老婆从洗澡间出来拿了一条毛巾又去了洗澡间,一个人脱了衣服,慢慢沐浴在浴盆里。这时,张麻子从窗里看见了老婆光滑的身子在热气中袅袅升腾,水汽迷漫了玻璃,又慢慢飘走。在年近四十的生命体内,激荡着性的热血,分不清是的冲动,还是女人的,张麻子只看见一个在雾中飘走又渐渐升起的女人。白的水蒸气如同仙境一般地就在眼前。张麻子的之水而来。女人的一张漂亮的眼睛说话了,女人的脸上有红晕浮上来。浪浪的爱欲之水漫过女人的小腹,水流沿着她的丰润的来回拍击,女人禁不住轻轻揽住张麻子的腰。水声如同琴弦,悠扬而舒畅。柠檬色的灯光将女人的柔滑的小腹一次次在水中摇晃。大约三十分分钟后,清冽的空气贯鱼而入,女人披着浴巾走进了卧室,站在穿衣镜前端详。这时张麻子轻轻走过来抚摸着她的身体,吻着她的肌肤。 “在你心中谁是最爱的人?” “肯定不会是你。” 听了这话,张麻子像踩空了跷跷板一样,从半空中跌下来。有人说幸福有时是懵懵懂懂的,你在追求幸福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幸福中了。是这样吗?张麻子不得而知。当张麻子正要转身而去时,女人的心灵感到了莫大的空虚和失落,说:“不会是你会是谁?不要成天瞎猜想了,好不好?”张麻子似乎还在气头上,坐在床边生气。漂亮女人一边梳着头,漫不经心地对男人说:“告诉你一件事,许凤琴不见了。”张麻子开始并没有注意倾听,女人又说了一遍,张麻子这才转过脸来问:“许凤琴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老婆走到张麻子跟前悄声对他说:“有人说这里面复杂着呢!有人说是把她接走了,有人说是特务把她弄走了,总之,现在人不见了。” 许凤琴不见了对张麻子来说,心情是复杂的,屡战屡败的这个男人一下子好像失去了什么,怎么想也不会失踪啊!张麻子站起身来说:“现在这个斗争多复杂!”漂亮女人说:“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你想想许凤琴原来是地主成分,一转眼就成了我们的朋友,听说她的姐姐还是的地下工作者,在牺牲了;你想想,这个历史该咋个写?”张麻子说:“该咋个写就咋个写,这没有什么不好写的!你要到哪去?”张麻子看见老婆一遍一遍地往脸上抹粉,好把她认为不好看的地方遮住。老婆说:“今天晚上我要回杨家坪去一趟,娘家人说有点事!”张麻子感觉上次回来没有见到老婆,谁知道她到哪去了,说:“去吧,早点回来!” 漂亮女人梳着还没干的头发。乌黑的长发第一次展现在张麻子面前,张麻子感到这才是正有魅力的女人呵!我却偏偏去追什么地主婆许凤琴,现在许凤琴远走高飞了,再也不回来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张麻子老婆出门走到隔壁女教师门口,女教师坐在一根小板凳上,两只眼睛从走廊的空隙看出去。两人都笑了笑。 张麻子目送着女人走上了“三家人”的一段梯坎,从一张渔网边走过;张麻子不知道女人要到哪里去,他也下楼了。张麻子照例来到楼下官清家,官清家的收音机当然还是开着。官清还是坐在一张红漆方桌边裹叶子烟,鸟的母亲在猪圈边喂猪。夜色渐渐地黑下来,这几幢房子的灯光还是照在三合土地面上,涂抹着大地的颜色。张麻子点燃一支纸烟后,已经将腿和脚放到舒适的,这时他转脸过来看到了八级张的老婆挺着肚子从官清门走过,手上提着陶瓷尿罐。八级张的女人肚子很大了,这给了张麻子极大的想像空间,就是八级张皮肤特别细腻而雪白的女人,不知这对男女在夜色的掩映下,如何做晚间作业;八级张如同黑炭的肌肤如何能在女人的肚皮里下种。官清的问话一时打断了张麻子的遐想,官清问道:“老张啊,你哪年的?”张麻子说:“39年,官师傅啥事?”官清把一支叶子烟栽进一根长烟杆,然后用火柴划燃,摇了摇火柴,说:“你小我好多岁哟!”张麻子说:“官师傅您哪年?”官清说:“说出来你不相信,1917年!你看你是不是小我好多岁!” 官清在吸了一口叶子烟后,说:“我们还可以看得到好多的事,这辈子还长,还有好多人和事没有现出来!” 张麻子说:“那是。官师傅,您别说,楼上那个地主婆不见了好些天了哟!谁也不晓得她到哪里去了?这个人能到哪里去了呢?” 官清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他不大关心这些事,摇了摇烟杆,说:“天分阴阳为月,地分阴阳为男女,世上的东西到后头总有个了结的。” 张麻子说:“官师傅,您的意思是——” 官清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说:“我说哈,我们还要看好多东西哟!” 就是说我们这几十年还看得到将要发生的一些事情,张麻子问。但官清已缄口不言,继而转了话题,说:“最近在忙些啥子?”张麻子说:“还是厂里那些事。”张麻子说着站起来:“官师傅,我还有点事,打扰了!” 第22章 泥土芬芳3 张麻子蓦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漂亮老婆出门好一会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他要去看个究竟。走出官清家门的张麻子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建筑公司的大饭堂,他想老婆会不会到这里来看电影呢?因为老婆是张麻子的视线里往大饭堂方走的,尽管村子里的四通八达,可以到达解放碑也可发到达朝天门,最终到达的还有可能是我们的宝岛,但千条万条只有一条——漂亮女人一定是约野男人去了,认定这一点后,张麻子还是有数分拿不定主意,毕竟没有谁特别是他本人捉住现行。猜测归猜测,那么夜色里的男女谁晓得在干些啥呢!张麻子对老婆的行踪,产生怀疑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是没有充分的证据,总是看见她婀娜的远去,又见她疲惫地回来!好,现在老子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了,地主婆许凤琴被人拐走了,生死不明,也少了好多的牵挂,咱们这一回就来个千里走单骑—— 张麻子老婆看了看表,表是夜光表,是女人用作夹板锤多年之后买的。 她来到大饭堂时,这里已人山人海,大家都是为着看电影《战火中的青春》来的,五分钱一张的门票。张麻子赶拢大饭堂时,才开始进场了。大饭堂里是没有座位的,全是那些建筑工人吃饭的长木板凳,前面更是挤满了兵工厂的少年。张麻子进去后,电影很快就放映了银幕上闪烁着的八一五角星伴随着激动人心的军乐,八一五星放射出炫人眼目的光芒。张麻子一下想起了老婆说的战斗的故事,原来就是想看一场电影《战火中的青春》啊!他看到老婆站在银幕不远的左侧的人堆里。电影演到主人公高山女扮男装提着冲锋枪冲在火线上时,张麻子老婆掏出一张手巾来暗暗地擦泪。张麻子不动声色地站在她的身后,细听着她的呼吸声,又不断地抬起头来看电影,也同样为高山的英雄举动而喝彩。电影放映到高山将要被认出是女同志时,张麻子离开了现场,他解开那时候还是扣子的裤子,站在大饭堂后面的一个隐蔽处刷刷地放水。 “你在干啥子!” 张麻子猛地收了裤子,转过脸去,不对呀,这个声音听来好熟悉!他听出是谁的声音了——是对面平房的老段。但张麻子没有去惊动老段,他知道老段总是在有人企图公共道德的时候,站出来大吼一声。老段是对的。张麻子辗转回到电影银幕下面,就没有看见自己的老婆了。张麻子站的地方也被挤过来的人占有,只看见一个个黑乎乎的头,银幕上轻重机枪的响声,一个劲达达达地叫着…… 张麻子没有走开,还在原地观望,张麻子前面一个人紧贴着另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呢?张麻子忽然低去,掏出烟来点燃,半蹲着,注意观察前面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终于看明白了,原来是刷糨糊的——后面那个人把胯下的灵物掏出来轻轻抵在前面那个女人的屁股上,四川民间称此为刷糨糊。张麻子抽着烟,因为是蹲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前面那个女人的屁股很实贴,如今现代人说吧。电影还在继续,高山手握一支美制卡宾枪,穿着棉军衣竟然在战斗中救出了她的战友,在她的额头边擦过……当然,刷糨糊的朋友也在加紧战斗,台上台下一派紧张忙碌,都没闲着,都在为早奔向金光大道迅跑。女人是为一个战士感动,一个劲暗暗惊奇;她后面的男人却在为早点放出汁液努力工作。终于出来了,白亮亮的一道雪光,从天而降,直抵达大饭堂黑油油的千层泥地,几乎将要在地上弹出亮色来! 张麻子心理再一次蓦然暗下,他目睹了这一幕人间悲喜剧,为中国的犯鸣不平,后改为嫌疑人即可捆成苏秦背剑的犯人。前面那女人还是没动静,她偶尔回过头来看了这个狎妮者一眼, 这一眼算是明白了人间的好多事理。但终于没有回过头来,直到她的手慢慢地往后回摸的时候,电影中的战斗场面又开始了,一阵紧促的枪响,紧跟着是一阵密集的爆炸…… 回家的上张麻子老婆左右四顾地看了看,没有发现熟人,于是随着曲散人终的人潮四处散去。兵工厂家属村段的小上总是那么灯诱人,放出的光亮照着你和他还有前后左右的人,这些人的面影影影绰绰地在上摇曳着,慢慢地各自东西,只听见一个人站在门边叫:“妈,开门!” 漂亮女人看完了《战火中的青春》,心里还惦着枪林弹雨里的战士高山,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到一个麻脸的男人紧随其后,心里猛地跳起来!她不知道这个麻脸的男人跟在后面企图干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张麻子认为老婆出门多次是与人约谈,或者称为幽会,这时刻选择往前迅跑是正确的。果然,张麻子老婆穿的高跟鞋在夜色里发出的声响尤其清脆可以,原本是“吃可不吃也可”的高跟皮鞋;张麻子老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可吃声响! 快拢一幢苏式楼了,张麻子老婆看见了她屋里亮着的灯,想是华华和女儿娜娜在屋里等爸爸和妈妈。再放胆跑一回,张麻子老婆一跑,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八级张提着尿罐刚好从屋里出来。尿罐里的屎和尿显然是八级张怀孕几个月的老婆拉下的,张麻子老婆的这一脚酷似射门的动作,至少在一百公斤以上,本身就是作工人,加之回家心切。因此,无论张麻子老婆这时候从什么方向落地,垂直方向的力和加速度是不变的。如此,八级张同志提的尿罐就发生了波涛翻,正如鸟是一只脚站在电线上,所以无事。八级张眼急心快,一见是张麻子的漂亮老婆,立即来了个“霸王敬酒分为左右,”,先是急闪,后是紧跟着转了一个360度,他以为转360度就可化险为夷。塾料,这360度他地又转了回来,刚好撞在本人的裤裆上,泼洒了一身臭自不必说,却惹恼了从斜刺里弑出的张麻子! 张麻子这个原本就残存着民间极“左”的仇美心态的男人,这下子便跟八级张吵起花儿开,你说你瞎了眼,我说你眼睛长在屁股上,张麻子老婆脚自回屋歇息去了。老段早就从大饭堂回到了家,他对女战士女扮男装很不以为然,他本来是想去看《桃花扇》的,一回来就问老婆烧水没有。这时,听到对面那幢苏式楼的5号吵起来了,这些房子里的人只要听到吵架声会在一分钟时间里聚集到一起,算得上雷厉风行,有的一站就是一个钟点。张麻子老婆回到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了那条毛毕几裤子,只穿了一条钻进了灶房。 老段站出来说话了,说:“都是楼上楼下的,算了算了!” 八级张也连声道歉,张麻子也就算了,众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特别是老段的后来说的那句:“河风吹老少年郎”,叫人回忆起杨家坪清茶馆里的说书人许财富同志的精彩表现。不过,老段否认说去过清风茶馆,淡淡地回一句:“没得兴趣。” 张麻子至今没有找到女人裤子上的那一方地图。 第23章 我们的旗帜像太阳1 四野清寂无声,不多时居然有了蛙鸣声;这呱呱的哇鸣不知是西区门诊部后面的小水田传来的,还是匿在老段家不远的石缝里的。官清睡在床上,准备起床了。当他第一声听到青蛙的叫声时,下意识地觉着春天将要来了。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雨点声自然很缠绵,淅淅漓漓地在屋檐下淌着,周围一片细细密密的声响,人们都沉浸到诗境般的梦里去了。张麻子和他的漂亮老婆相拥而眠,睡在春天将要到来的深夜里,睡在桃花梦境中;从秋天到冬天再到即将临近的春天,张麻子的鼾声越来越成熟老练了。 随着台海战事的趋松弛,双方想战胜对手的想法渐渐地淡出,都感觉没有胜券在握的信心,算了。与此同时,越战越打越紧张,美军开始出动战略轰炸机轰炸越南北方,中国广播的每天清早的〈〈报纸摘要〉〉节目,每天都听得到一句“美军出动——52战略轰炸机悍然轰炸北方,是明目张胆的侵略行为……”官清准时在清晨六点起床了,他出门朝对面的苏式厕所走,灯远远地亮着。官清在去苏式厕所的上见到了一个手提尿罐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是楼上的地主婆。官清从来不对这些人和事产生兴趣。 天大亮了,几幢房子的人都起床了,官清已经走在了去上班的上。 张麻子起床开门,他披着一件上海式短大衣,站在门口,他没有在意,接下来是紧跟着往对面的厕所跑。老婆埋怨地说:“昨天夜晚喊你别裳,现在晓得肚子受凉了哈!”漂亮女人昨晚又,与麻子男人在床上翻腾了一夜。天将黎明时,两口子才抱着扎扎实实地睡了一小会。漂亮女人推开窗户,发现对面平房的老段站在自来水旁边,一个劲朝楼房这边的楼上望。女人于是拉开了房门,果然看到走廊上站着许凤琴同志。 漂亮女人带着上级领导的关心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问:“小许,回来了哈,今天来不来上班?” 许凤琴惶惶地看着张麻子老婆,说:“我怎么不上班,要上要上!” 张麻子老婆说:“那好,我们一会一走。” “可能我今天要到劳资科去办手续,不能跟你一了,对不起哈!” 老段应该是住在平房的人中第一个看见许凤琴的。对这个神出鬼没的女人站在走廊上,老段感觉难以理解。老段是辩证唯物者,老段看问题总是一分为二的,但对地主婆许凤琴的消失和出现,老段只说了两个字:“神秘。” 昨天晚上的老段去了清风茶馆,想听一回许财富说的〈〈一双绣花鞋〉〉,但没有如愿,清风茶馆的听众说:“你说许财富啊,半个月前就没来了,谁晓得到哪里去了,现在到处都在查户口……” 这天夜里,两个孩子睡了,张麻子从搁在圆桌上的旅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老婆,是许凤琴的。漂亮女人说:“许凤琴回来了。”张麻子说:“回来办手续,调走了。” “调到哪去了?”漂亮女人问。 张麻子说:“她没说,一家人都走了,说是去北京呢!” 漂亮女人捧着许凤琴的照片,愣了半晌,然后缓缓抬起头来,问:“那何户籍还来不来?” 张麻子说:“何户籍还来不来,谁知道!” 张麻子特意在这天夜晚打开了敌台,一会儿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中央广播电台,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下面播报要闻,台北消息,近频频播出特工,说什么一个叫许财富和老虫的间谍在被捕,而后发誓投奔红军,此纯属子虚乌有,此是之宣传……派出的情报人员都是国忠贞不渝的斗士,绝不会投奔红军,更不会投奔……” 漂亮女人先听了一会,立即走过去把收音机关了,说:“张麻子你不想看,我们娘母几个还想呢!” 张麻子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当面叫他出的麻子,站身起来,一耳光就给女人扇去。在半空中,张麻子的那只手,停住了,呵呵一笑道:“谢谢你!” 张麻子老婆用极好的心情沏了一壶茶,茶放在圆桌上。张麻子喝过头一开茶水之后,点燃了一支烟,告诉了老婆前些子发生的事。老婆听完后不置一语,她的一张古典美人式的鹅蛋脸映在圆桌的玻璃上。老婆说,:“要是逮住了那个两个特务,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张麻子问:“什么意思?” 老婆说:“还有什么意思,特务怎么会有吉普车开到许凤琴的家门口来?你没有想过这个道理?” 张麻子说:“我天天都在想这个道理!” 这天傍晚,老段披着那件蓝色的短大衣,抱着一床碎花铺盖从屋里出来,走到棚房门口,朝里看看,将铺盖扔了进去。那个特别爱念叨的老婆把手揣在裤兜里,说:“人都死好久了,铺盖甩进去不晓得干啥子!”老段这才记起亲亲已不在人世了,掉过头来瞪了老婆一眼,又进棚房里去把铺盖抱出来,往正屋走。老段从屋里出来,不知咋地转到了八级张的不远的一棵红桉树下,仰头看见了一样东西。他回到家里,端出一根方木板凳,站上去,然后从裤腰上抽出一把电工钳子,一只手拉住电线,一只手用钳子夹住电线,只一下,老段就成功地剪断了电线。八级张站在门边,还是那副要不完吃不完的样子,斜着一只眼看着老段。还是老段自己心虚,说:“现在地主婆远走高飞了,再也不开斗争会了,我把这电线剪了拿回去。” 老段一眼瞧见八级张的老婆的肚子越来越圆了,他赶紧回屋里,用电线捆好放到一个大衣柜上,对老婆说:“还不烧水站到那里干啥子!”老段的意思是,老子今晚又有新任务。老汤弯着腰杆,在自来水管的青石上刷牙,满嘴的白沫,看上去像是吃一大团白雪。末了,老汤飞起一脚给他的一个小儿子踢去。小儿子正四处寻师访友准备打遍天下。老汤在一个用于煮饭的灶房里栽了一根桩,桩上缠满了绳,四川武艺人称此为龙桩。老汤准备把小儿子培养成一代武艺人的信心和决心跟国际国内形势是格格不入的。老汤说:“老子在红池坝想练都练不成,成天吃红树疙瘩!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你格老子平时不练,用时怎的拿得出来!” 张麻子的窗外满是钢花。火红的钢花一浪一浪地升腾闪烁,霞光铺照着无尽的苍穹,映红了天,映红了地,一整夜一整夜不知疲倦地升起来,落下去,再映红了整个天空。夜色里,一颗在夜空里飞行的小红点,慢慢进入了张麻子的视线,它像一颗流星,像一枚飘在浩瀚的夜色里的萤火虫,连高远的一颗北极星也辉映出了淡淡的红色。漂亮女人走到窗前,将一杯热茶递给张麻子,说,:“战火中的青春》,你看过没有?” 张麻子说:“我天天都在看《战火中的青春》。” 漂亮女人说:“那太好了,我就崇拜高山那样的女英雄!你呢?” 张麻子听了这话,转过头来,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这一年,官清对儿子鸟说:“生于前清朝代的妈有一天在屋里打鞋,突然闯进一个人来,这个人一身污血,穿的军装也血迹斑斑,嘴上一个劲叫妈快快救他,后面有兵追来了!——穿着深蓝色襟褂的妈,急忙把这个人到了打鞋的谷堆里。后来,走了,这个人才千恩万谢地跑掉……”儿子鸟问道:“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官清说:“这个人听说去了。” 静夜里,一个人出门了,他穿的一双解放胶鞋轻轻地落在三合土地上,他很轻盈地来到了八级张同志的窗下。这一回是后窗。八级张喜欢关着灯跟女人作鱼水合欢。白浪浪的女人居然趴在男人身上,这是来人没有想到的,也成为这个夜行人后来的另一种活法。趴了一会,这个人感觉到了头上的雨点,这时他听到屋里的女人说话声,但无论怎样侧耳,他都无法听明白。回来的上,他摔了一跤,回到屋里时,雨越下越密,雨点儿不住地打在门前的树叶上,只听来一阵卡卡的声响。突然一声猫的叫声,他夺门而出,一只黑色的猫猛地从他的胯下跑过。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张麻子作完最后一轮试验,站在天鹅宝蛋靶场三合土地朝前观看,一个身穿劳动背带裤的妇女,正弯腰在地里摘菜。这个常年在兵工厂和地里劳动的妇女就是鸟的母亲,她劳动的身影深深感染着书剑英雄的向往者张麻子。是啊!常年偷吃她们家菜的张麻子终于良心发现,劳动是光荣的,劳动是伟大的,劳动更是美丽的。 这期间,一个戴帽的陌生人频频出现在靶场外的红砖围墙处,四处张望,后有人在杨家坪清风茶馆发觉了这个人的行踪,说他就是陈桐,陈桐并没有去和,他还没有资质到和。陈桐最不放心的就是一个叫雅静的女人。一幢苏式楼里甚至有人在八级张的后窗发现了陈桐的影子,老段听到这个消息不动声色地在八级张的窗下守了一个昼夜,又是深秋的夜晚,老段先是蹲点,后来不放心多次起立在窗下走动,又怕惊掠了七张两口子的好事,站坐不是,回到家里就受凉了。 第24章 我们的旗帜像太阳2 眼下,春天就要到来了,无尽的春雨浸润着这一片天鹅宝蛋与红砖围墙,以及那一条条蜿蜒的山。雨点儿滴在鸟的母亲戴的一顶斗笠上,发出清澈的流淌声。靶场内的一条小溪夜流,静静地流,一直流向红砖围墙之外的长江。张麻子蓦然间记起了杨家坪足球场右边的门框,原来那是漂亮妻子跟一个男人曾经相会的地方,他的初恋之地。 那个在劳动村球场与张麻子有一面之交的神秘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兵工厂加紧步伐与世界接轨,同时在民族军工的道迅猛前行,高烟囱,大驳船,苏式红砖楼杏黄楼一百年不倒;疗养院,职工医院,职工食堂,子弟小学中学应有尽有。人如潮涌的上下班举世无双,主厂房的机器昼夜轰鸣唱响,军工厂的靶场枪炮声不绝于耳,一上的弹壳映着天上的太阳。建设一小的子弟在唱读:“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鸟的母亲白里为重机枪加注机油,下班后在天鹅宝蛋靶场依然辛勤劳动。官清依然于清晨六点起床,然后吃饭后准确无误时地走在去兵工厂的上。 这时兵工厂新到的战士站在厂门边持枪注视着来人,没有人再认得官清。 红鼻子连长不知到哪里去了。 许凤琴离开一幢苏式楼之后,老段对面家的老范发生了变化,老范的女儿渐渐地出落成了这四幢房子的一朵花,脸儿越来越漂亮,那正是一张古典美人的脸。老段注意了很久,终于有一天说出了一句话:“!” 也正在此时,这个军工企业天鹅宝蛋靶场里的一台四联装高射机枪正作可性试验,四条枪管和145毫米口径倾泻而出,广阔的靶场闪现红黄光芒,绿阴遍地的靶场壮丽多姿。张麻子坐在金属转椅上,看着四条枪口飘散黑烟。重武器前方的镜子里映出一张麻脸。提起一串和几个做试验的人,看到了张麻子的形象,窃窃地笑。张麻子挂弹完毕,拉动一条钢索,再一脚狠狠地踩下了击发机。 这一年,反击战频频传来捷报,以及某部很快发来嘉奖令:“热烈祝贺xxx厂生产的ckc---102……” 军工厂干部职工无不欢欣鼓舞,杨家坪一条大街上涌来万人,与同在杨家坪一条线上的坦克工厂的干部职工,也举着小红旗,高呼口号。重庆最具杀伤力的军工企业差一点没把枪炮厂的轻重武器抬上大街,坦克工厂的大口径滑膛炮朝天轰击。看,有来犯者请自带棺材! 这时候的张麻子正在前往华蓥山靶场的上,他和驾驶员老李一看到四川极度贫困的农村,风景这边好。一台145毫米四联装高射机枪罩着军用帆布,帆布上已经沾满了泥浆,一巅跛,解放30型牵引车拉着四个轮轱的重武器,在一条弯弯曲曲的乡村石砾上狂奔。 四野清寂无声,不多时居然有了蛙鸣声;这呱呱的哇鸣不知是西区门诊部后面的小水田传来的,还是匿在老段家不远的石缝里的。官清睡在床上,准备起床了。当他第一声听到青蛙的叫声时,下意识地觉着春天将要来了。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雨点声自然很缠绵,淅淅漓漓地在屋檐下淌着,周围一片细细密密的声响,人们都沉浸到诗境般的梦里去了。张麻子和他的漂亮老婆相拥而眠,睡在春天将要到来的深夜里,睡在桃花梦境中;从秋天到冬天再到即将临近的春天,张麻子的鼾声越来越成熟老练了。 第25章 东方欲晓1 随着台海战事的趋松弛,双方想战胜对手的想法渐渐地淡出,都感觉没有胜券在握的信心,算了。与此同时,越战越打越紧张,美军开始出动战略轰炸机轰炸越南北方,中国广播的每天清早的〈〈报纸摘要〉〉节目,每天都听得到一句“美军出动——52战略轰炸机悍然轰炸北方,是明目张胆的侵略行为……”官清准时在清晨六点起床了,他出门朝对面的苏式厕所走,灯远远地亮着。官清在去苏式厕所的上见到了一个手提尿罐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是楼上的地主婆。官清从来不对这些人和事产生兴趣。 天大亮了,几幢房子的人都起床了,官清已经走在了去上班的上。 张麻子起床开门,他披着一件上海式短大衣,站在门口,他没有在意,接下来是紧跟着往对面的厕所跑。老婆埋怨地说:“昨天夜晚喊你别裳,现在晓得肚子受凉了哈!”漂亮女人昨晚又,与麻子男人在床上翻腾了一夜。天将黎明时,两口子才抱着扎扎实实地睡了一小会。漂亮女人推开窗户,发现对面平房的老段站在自来水旁边,一个劲朝楼房这边的楼上望。女人于是拉开了房门,果然看到走廊上站着许凤琴同志。 漂亮女人带着上级领导的关心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问:“小许,回来了哈,今天来不来上班?” 许凤琴惶惶地看着张麻子老婆,说:“我怎么不上班,要上要上!” 张麻子老婆说:“那好,我们一会一走。” “可能我今天要到劳资科去办手续,不能跟你一了,对不起哈!” 老段应该是住在平房的人中第一个看见许凤琴的。对这个神出鬼没的女人站在走廊上,老段感觉难以理解。老段是辩证唯物者,老段看问题总是一分为二的,但对地主婆许凤琴的消失和出现,老段只说了两个字:“神秘。” 昨天晚上的老段去了清风茶馆,想听一回许财富说的〈〈一双绣花鞋〉〉,但没有如愿,清风茶馆的听众说:“你说许财富啊,半个月前就没来了,谁晓得到哪里去了,现在到处都在查户口……” 这天夜里,两个孩子睡了,张麻子从搁在圆桌上的旅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老婆,是许凤琴的。漂亮女人说:“许凤琴回来了。”张麻子说:“回来办手续,调走了。” “调到哪去了?”漂亮女人问。 张麻子说:“她没说,一家人都走了,说是去北京呢!” 漂亮女人捧着许凤琴的照片,愣了半晌,然后缓缓抬起头来,问:“那何户籍还来不来?” 张麻子说:“何户籍还来不来,谁知道!” 张麻子特意在这天夜晚打开了敌台,一会儿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中央广播电台,这里是自由中国之声,下面播报要闻,台北消息,近频频播出特工,说什么一个叫许财富和老虫的间谍在被捕,而后发誓投奔红军,此纯属子虚乌有,此是之宣传……派出的情报人员都是国忠贞不渝的斗士,绝不会投奔红军,更不会投奔……” 漂亮女人先听了一会,立即走过去把收音机关了,说:“张麻子你不想看,我们娘母几个还想呢!” 张麻子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当面叫他出的麻子,站身起来,一耳光就给女人扇去。在半空中,张麻子的那只手,停住了,呵呵一笑道:“谢谢你!” 张麻子老婆用极好的心情沏了一壶茶,茶放在圆桌上。张麻子喝过头一开茶水之后,点燃了一支烟,告诉了老婆前些子发生的事。老婆听完后不置一语,她的一张古典美人式的鹅蛋脸映在圆桌的玻璃上。老婆说,:“要是逮住了那个两个特务,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张麻子问:“什么意思?” 老婆说:“还有什么意思,特务怎么会有吉普车开到许凤琴的家门口来?你没有想过这个道理?” 张麻子说:“我天天都在想这个道理!” 这天傍晚,老段披着那件蓝色的短大衣,抱着一床碎花铺盖从屋里出来,走到棚房门口,朝里看看,将铺盖扔了进去。那个特别爱念叨的老婆把手揣在裤兜里,说:“人都死好久了,铺盖甩进去不晓得干啥子!”老段这才记起亲亲已不在人世了,掉过头来瞪了老婆一眼,又进棚房里去把铺盖抱出来,往正屋走。老段从屋里出来,不知咋地转到了八级张的不远的一棵红桉树下,仰头看见了一样东西。他回到家里,端出一根方木板凳,站上去,然后从裤腰上抽出一把电工钳子,一只手拉住电线,一只手用钳子夹住电线,只一下,老段就成功地剪断了电线。八级张站在门边,还是那副要不完吃不完的样子,斜着一只眼看着老段。还是老段自己心虚,说:“现在地主婆远走高飞了,再也不开斗争会了,我把这电线剪了拿回去。” 老段一眼瞧见八级张的老婆的肚子越来越圆了,他赶紧回屋里,用电线捆好放到一个大衣柜上,对老婆说:“还不烧水站到那里干啥子!”老段的意思是,老子今晚又有新任务。老汤弯着腰杆,在自来水管的青石上刷牙,满嘴的白沫,看上去像是吃一大团白雪。末了,老汤飞起一脚给他的一个小儿子踢去。小儿子正四处寻师访友准备打遍天下。老汤在一个用于煮饭的灶房里栽了一根桩,桩上缠满了绳,四川武艺人称此为龙桩。老汤准备把小儿子培养成一代武艺人的信心和决心跟国际国内形势是格格不入的。老汤说:“老子在红池坝想练都练不成,成天吃红树疙瘩!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你格老子平时不练,用时怎的拿得出来!” 张麻子的窗外满是钢花。火红的钢花一浪一浪地升腾闪烁,霞光铺照着无尽的苍穹,映红了天,映红了地,一整夜一整夜不知疲倦地升起来,落下去,再映红了整个天空。夜色里,一颗在夜空里飞行的小红点,慢慢进入了张麻子的视线,它像一颗流星,像一枚飘在浩瀚的夜色里的萤火虫,连高远的一颗北极星也辉映出了淡淡的红色。漂亮女人走到窗前,将一杯热茶递给张麻子,说,:“战火中的青春》,你看过没有?” 张麻子说:“我每天都在看《战火中的青春》。” 漂亮女人说:“那太好了,我就崇拜高山那样的女英雄!你呢?” 张麻子听了这话,转过头来,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这一年,官清对儿子鸟说:“生于前清朝代的妈有一天在屋里打鞋,突然闯进一个人来,这个人一身污血,穿的军装也血迹斑斑,嘴上一个劲叫妈快快救他,后面有兵追来了!——穿着深蓝色襟褂的妈,急忙把这个人到了打鞋的谷堆里。后来,走了,这个人才千恩万谢地跑掉……”儿子鸟问道:“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官清说:“这个人听说去了。” 静夜里,一个人出门了,他穿的一双解放胶鞋轻轻地落在三合土地上,他很轻盈地来到了八级张同志的窗下。这一回是后窗。八级张喜欢关着灯跟女人作鱼水合欢。白浪浪的女人居然趴在男人身上,这是来人没有想到的,也成为这个夜行人后来的另一种活法。趴了一会,这个人感觉到了头上的雨点,这时他听到屋里的女人说话声,但无论怎样侧耳,他都无法听明白。回来的上,他摔了一跤,回到屋里时,雨越下越密,雨点儿不住地打在门前的树叶上,只听来一阵卡卡的声响。突然一声猫的叫声,他夺门而出,一只黑色的猫猛地从他的胯下跑过。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张麻子作完最后一轮试验,站在天鹅宝蛋靶场三合土地朝前观看,一个身穿劳动背带裤的妇女,正弯腰在地里摘菜。这个常年在兵工厂和地里劳动的妇女就是鸟的母亲,她劳动的身影深深感染着书剑英雄的向往者张麻子。是啊!常年偷吃她们家菜的张麻子终于良心发现,劳动是光荣的,劳动是伟大的,劳动更是美丽的。 这期间,一个戴帽的陌生人频频出现在靶场外的红砖围墙处,四处张望,后有人在杨家坪清风茶馆发觉了这个人的行踪,说他就是陈桐,陈桐并没有去和,他还没有资质到和。陈桐最不放心的就是一个叫雅静的女人。一幢苏式楼里甚至有人在八级张的后窗发现了陈桐的影子,老段听到这个消息不动声色地在八级张的窗下守了一个昼夜,又是深秋的夜晚,老段先是蹲点,后来不放心多次起立在窗下走动,又怕惊掠了七张两口子的好事,站坐不是,回到家里就受凉了。 眼下,春天就要到来了,无尽的春雨浸润着这一片天鹅宝蛋与红砖围墙,以及那一条条蜿蜒的山。雨点儿滴在鸟的母亲戴的一顶斗笠上,发出清澈的流淌声。靶场内的一条小溪夜流,静静地流,一直流向红砖围墙之外的长江。张麻子蓦然间记起了杨家坪足球场右边的门框,原来那是漂亮妻子跟一个男人曾经相会的地方,他的初恋之地。 第26章 东方欲晓2 那个在劳动村球场与张麻子有一面之交的神秘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兵工厂加紧步伐与世界接轨,同时在民族军工的道迅猛前行,高烟囱,大驳船,苏式红砖楼杏黄楼一百年不倒;疗养院,职工医院,职工食堂,子弟小学中学应有尽有。人如潮涌的上下班举世无双,主厂房的机器昼夜轰鸣唱响,军工厂的靶场枪炮声不绝于耳,一上的弹壳映着天上的太阳。建设一小的子弟在唱读:“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鸟的母亲白里为重机枪加注机油,下班后在天鹅宝蛋靶场依然辛勤劳动。官清依然于清晨六点起床,然后吃饭后准确无误时地走在去兵工厂的上。 这时兵工厂新到的战士站在厂门边持枪注视着来人,没有人再认得官清。 红鼻子连长不知到哪里去了。 许凤琴离开一幢苏式楼之后,老段对面家的老范发生了变化,老范的女儿渐渐地出落成了这四幢房子的一朵花,脸儿越来越漂亮,那正是一张古典美人的脸。老段注意了很久,终于有一天说出了一句话:“!” 也正在此时,这个军工企业天鹅宝蛋靶场里的一台四联装高射机枪正作可性试验,四条枪管和145毫米口径倾泄而出,广阔的靶场闪现红黄光芒,绿荫遍地的靶场壮丽多姿。张麻子坐在金属转椅上,看着四条枪口飘散黑烟。重武器前方的镜子里映出一张麻脸。提起一串和几个作试验的人,看到了张麻子的形象,窃窃地笑。张麻子挂弹完毕,拉动一条钢索,再一脚狠狠地踩下了击发机。 这一年,反击战频频传来捷报,以及某部很快发来嘉奖令:“热烈祝贺xxx厂生产的ckc---102……” 军工厂干部职工无不欢欣鼓舞,杨家坪一条大街上涌来万人,与同在杨家坪一条线上的坦克工厂的干部职工,也举着小红旗,高呼口号。重庆最具杀伤力的军工企业差一点没把枪炮厂的轻重武器抬上大街,坦克工厂的大口径滑膛炮朝天轰击。看,有来犯者请自带棺材! 这时候的张麻子正在前往华蓥山靶场的上,他和驾驶员老李一看到四川极度贫困的农村,风景这边好。一台145毫米四联装高射机枪罩着军用帆布,帆布上已经沾满了泥桨,一巅跛,解放30型牵引车拉着四个轮轱的重武器,在一条弯弯曲曲的乡村石砾上狂奔。 这天夜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这个乡村旅店坐落在曾经著名的成渝官道上,就是老段出川抗战的途中,距重庆杨家坪50公里。这个与重庆阻隔的大山深处的傍晚,这个陌生人在店里楼下的小食店吃过饭之后,便住进了旅店。白墙黑瓦的乡村旅店给了他无限的遐思。他非常庆幸来到了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放下旅行包,他坐在木楼上房租里的老床边,掏出一个小本开始翻阅记。就寝时,他把一支德军鹰式手枪放在了枕头下,然后抬头看了看这幢石头房子的窗。窗外一片湛蓝,月亮在云翳里游弋。 第二天清晨,这个神秘的陌生人准备穿起一件白色衬衫,他对这件从皮箱里拿出的崭新的衬衫非常满意,这件衬衫是情报人员赴越战时的标志性作战服,有特工打印在衬衫缝隙里的一串英文缩写。从英文的打头的第一个字母连起来,然后翻译成中文即是:我们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我们的情报员。这个不速之客将衬衫拿在手看了看,立即放下了。一会儿,他的双手立即发生了变化,两只眼睛放起绿光来,不到五分钟,陌生人倒在了床沿边上,面无血色。一分钟时间后,两位情报人员走进了这间屋,回过头对一个人说:“处理后事吧!” 然而,事实就有那么残酷,两个情报人员刚好一转身就被几支枪口对住,来人并不慌张,很平静地说一声:“已经等你们很一阵子了。” 更为奇妙的是,刚才倒在床边的那个人竟奇迹般站了起来,拍了拍其中一个特工的后背,说:“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陈桐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他们重庆杨家坪清风茶馆一起听过四川评书,那是著名评书艺人程顺江讲的重庆掌故:《华蓥道说江姐》。 2008年中央情报局透露了一份绝密档案,档案详细纪录了冷战时期双方特工在重庆某地不期而遇时,曾经果然如今天的经理、副总经理在茅厕里相见,相逢一笑。执行这次任务的有关人士说是隐蔽战士周渝生。周渝生用一支国产的五四式手枪对关准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陈桐。与此同时,方面则坚决否认消息来源。后有指出:陈桐原本便是间谍,不存在投奔红军一说。情报部门很快得知,假难辨,哭不出声来,只好作罢算了。然而,当陈桐得知周渝生即是他的亲生儿子陈文张时,喜不自禁,喜的是儿子终于有了下落,成为了一个新中国的保卫者。 双方均保持沉默。 老段不知在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当晚非常激动,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跟走。老段因工作太过突出,多次被评为厂里的先进个人,更重要的是该同志欲转正的想法愈炽烈,坐卧不安。兵工厂组织最后一再征求基层意见,一致同意段庆山同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转为正式员。老段转为正式员之后,他早已没有兴趣再将此事转告给对面楼房八级张的女人。老段身经百战,早在当年的东北就略知一个叫雅静的女人,也就是八级张的妻子曾经是我欲赴延安的女同志,后来因大时局的混乱走失而未能成行。 老段要把一切献给的决心是任何人也是莫法抵挡的,但私下里暗暗说:“我可总算走到张麻子前头去了!我一定帮助他两口子早入!”说这话的时候,老段从屋里往外走,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年过九旬的坐在棚房里望着儿子微笑,老段一下子很受感动,叫了一声:“妈,冷不冷,冷我给您老人家再抱一床铺盖!”屋里,一头苍茫白发的老太婆似乎也感觉到了儿子的喜庆,首次望着这个也一脸沧桑的儿子绽开了笑颜。老段抱着铺盖望了一眼棚房里头,一盏25瓦白炽灯还照在屋里的红砖墙上,什么动静也没有。老段叫了一声,没有动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妈已经去世好些子了。这时四幢房里的灯光全都映,温暖地铺在门边的三合土地上,将一排红按树衬得如影婆娑。家家户户的收音机一个劲歌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夜工作……” 每天晚饭后,官清还坐在一张红漆斑驳的方桌边裹叶子烟,还是那么不一丝不苟,每一颗叶子烟都如同一颗一颗127毫米舰用机枪。官清的妻子在灶屋里洗碗,这个质朴无华的中年妇女也跟着唱了起来:”咱们工人有力量,有力量啊,有力量……”唱到后来渐渐跟不上了,便只有了啰啰的余音。中年妇女的脸颊渐渐地起来。窗外,远远地一幢平房家家户户也是25瓦橘黄的灯,放射光芒。官清自语道:“我去看看门口的猪儿喂不喂得了!”说着,叼着一个叶子烟杆往屋外走,大衣柜上的熊猫牌收音机声音越来越铿锵掷地:“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夜工作忙……” 这样的歌声可以荡涤腐朽,可以孕育新生;每天每夜里,重庆杨家坪之外的十里钢城十里红霞,映红了天,映红了地,一片片火树钢花,升起又落下,无边无涯。官清一家谁也不知道这个期间的国家和世界发生了什么,当然更不晓得还有一个啥子叫陈桐的准备杀了他叛逆的儿子,不料引出精彩故事来。官清他们从不大关心这些事,因为不识字,收音机成了这一家子唯一了解外面风云的窗口。 张麻子去华蓥山出差走了好些天了。 第27章 鱼香凝在小溪上 现在,官清走在老家在铜罐山区里,铜罐山区昔的兵工厂枪炮无声无息。这里是红桔的故乡,每到冬月遍山皆是红绿相间的红桔。 少年时代的鸟,睡觉前洗脸洗脚的时候,父亲总是重复那句话:一样生来,百样死。这句话在如今的民间已不多见了。官清一家生活在一幢苏式楼里,红漆楼板上住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平时只有俩母女。女儿很小,那时大约只有四五岁,母亲是一位常年病休在家的教师,她的丈夫不知啥原因,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面容酷似电影《林海雪原》中的杨子荣,回来时便在肩上背一个帆布工具包,走在上逢人便是笑。每天晚上点钟,当我们坐下来洗脸洗脚时,我们楼顶上的响声便不期而至。母亲同样跟我们一样在木盆里脚,对我们说,你们听,楼上也在洗脚!好响! 楼上的洗脚声很多年都成为这一家人的一种幸福的标志,只听见那“不不不”的搓脚声由远而近,亲切到就像近在咫尺,一声接一声,非常有韵味,平安而吉祥。那时候的所谓国际国内形势都不大乐观,更所谓的伟大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终于没有爆发或者即将打响。而生活在祖国怀抱里的人们,特别是鸟的父母亲这样的不识字的平常百姓,对即将打响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则完全无所谓,每天在夜色到来时听到的就是楼上“不不不”的搓脚声,之至。楼上母女俩如此过了很多年后,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听说远在异地挖煤的爸爸去世了,一幢苏式楼的邻居没有见到那个叫廖小妹的小姑娘哭。廖小妹每天提着一只小木桶到公共水管提水,慢慢地长大。这时,大家伙才猛然间发现,廖小妹的母亲也过世很多年了。廖小妹没有像人们想像地那样出落得什么美丽,很一般。廖小妹嫁给了一个工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鸟的母亲和父亲在百忙中的夜晚,在洗脸洗脚的时候抬头望,抬头听,母亲说,你们听,楼上洗得好响!这样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话给了鸟非常深的印象,谁还记得那样幸福的光景呢! 冬天,铜罐山区的红桔又红了,官清还在两袖清风在山间里行走吗?官清再去过一次那里。眼下在重庆铜罐山区夜风怒吼的瓦房泥墙里,四周听不到一点城里的喧嚣,你站在这样的房檐下,朝远处眺望,远天的星斗,小溪的流水,白里见到的崇山峻岭和乡间石板都没有了踪影。多站一会,就感到一股寒气。你站到屋里,厚厚的泥土墙把夜风和寒气挡在门外,信号不是很好的电视,总是闪闪烁烁,一家人却看得入了迷。到了下夜,只听见一只尿桶响起了跳荡的声音。老鼠在房梁上乱窜,一只猫闪着绿光追了上去,整个夜色哗哗地响了好一阵才止息。黎明时分,柴火燃烧起来,火苗映在乡村的泥土墙上,是一个农村妇女拿着火钳坐在石头和甸上的影子。从农村出来的官清明白了:这才是泥巴糊成的的生活。逢年过节,从兵工厂回乡钓鱼的官清久久地坐在一条小溪旁,重庆杨家坪的喧嚣与战争的影子在四周万籁俱寂的空气里远去。兵工厂月末的假期里,鸟的母亲也走出了户外,这个清秀的兵工厂的中年妇女,带着儿子鸟走在竹林里的田坎上。清冽的风拂动她的一头齐耳的短发。旧兵工厂沿途的发电厂、靶场均已渐渐地沉寂在岁月里。 许凤琴去了北京,又一个人回到了重庆,兵工厂召开了隆重的欢迎大会并正式宣布许凤琴同志从此走向新生,成为兵工厂大家庭的一员。许凤琴坐在台上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人们惊奇的同时大感意外,奔走相告。 在兵工厂影剧院里,老段坐在大会的前排,还是穿着那身驾驶服。人们在悄悄议论说,许凤琴的姐姐在牺牲了,她的哥哥也驾着的战斗机飞回了。这一回,老段没有带头上去喊口号,他在想,一个地主婆咋就成了好人了呢?的是我们搞错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把一个人弄成了鬼,什么时候又把鬼弄成了人呢?不会吧?坐到后头,老段实在憋不住了,终于站起来,朝台上走去。老段是准备搞点效果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笑话他这个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老段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就站住了。老段看见了许凤琴那双古人说的丹凤眼在向他示意,老段拿不稳,是上去握住许凤琴的手还是带头喊口号。 这一天,老汤没来。老汤对这些事从来没有兴趣。这天下午的老汤站在屋里的墙边,仔细观看墙上的一幅国画《走遍全国》。这是老汤特意从杨家坪新华书店买回来琢磨的。老汤常常想:走遍全国,为啥我一次没见着呢!这是咋回事?老汤背着手,看了很久,心里暗暗思忖道:这辈子有机会,一定要上北京去见见毛! 至半夜,天鹅宝蛋靶场仍炮声隆隆,一阵紧似一阵,几幢房子的苏式窗玻璃一个劲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