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从书里跑出来了怎么办》 第一章 写手 “你……”咖啡厅里，顾若言放下咖啡杯，略略有点迟疑，“据说是个作家？” 咖啡厅的萨克斯悠悠扬扬，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桌面上，桌面正中的玫瑰花还有露水闪烁，娇艳欲滴，芳香宜人。 环境很美，顾若言也很美，为了这场相亲她特意换上了平时很少穿的长裙，日常的干练高马尾也特意披散下来，乌黑如瀑的长发更衬优雅。 她对这场相亲是有期待的，可面前的男人却让她有些失望…… 虽然外貌也算得上高大帅气，可衣着随便，胡渣都没刮干净，至少证明他对这场相亲的态度可没自己认真。这就算了，人也总觉得缺乏精气神，见到自己还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像是成天窝在家里打游戏没见过人的宅男。 嗯……作家，可能就是这样？颓废、不修边幅、不善交际？ 作家，好像很有趣……这也是顾若言愿意认真相个亲的原因，虽然自命爱读书的顾若言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位所谓作家的大名。 楚戈坐在对面，双手顶着下巴，心跳得很快。应付老妈安排的相亲已经很多次了，从来走个过场，对方也是，心照不宣，大家吃完饭散了伙连个微信都没留。 没料到这回相亲的对象竟是这样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去拍戏来相什么亲啊！ 完全没心理准备啊！ “问你话呢……”顾若言叹了口气：“吴阿姨说你是个作家，能不能说说作品，我也好拜读一二。” “……啊，是的。”楚戈干咳，“我写过很多小说，但我觉得那些都没能完全展示我的真实水平。古人说得好——文以载道。目前，我正在构思一种特殊历史时期背景下进行一场宏大的叙述，关注浩瀚的宇宙和广袤的大自然，表达底层小人物在逆境中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思索关于中国甚至全人类命运的深层次向题，承担起一位作家应有的社会责任！所以我一直在寻觅我的灵感女神缪斯……” “能说人话么？”顾若言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眼神微垂。 楚戈讪讪地收回挥舞的双手：“呃，最近在写一本仙侠小说，废柴流。” 顾若言眼里有了些了悟。 这是一个……网络写手。 网络写手算作家么？ 不知道算不算，总之是个顾若言并不了解的领域，与她往常对于作家的认知有很大的区别。 “月薪多少？稳定吗？有五险一金吗？” “卢梭曾经说过：为面包而写作，不久就会窒息我的天才，毁灭我的才华。任何刚劲的东西，任何伟大的东西，都不会从一支唯利是图的笔下产生出来。需求和贪欲也许会使我写得快点，却不能使我写得好些……” “说人话！” “不太稳定，有时候少点，这个月也过万了……”楚戈眼光略微有些闪烁，“五险一金嘛……其实现在社保可以自己交的……” “这不就是无业游……”顾若言脱口而出，终究憋了回去。 楚戈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顾若言有些后悔失言，这话伤人了……可她觉得这都二十七八了还无业状态，这写个自传就妥妥废柴流了，这亲要怎么相下去嘛？ 她终究歉意地笑笑，离座而起：“我还有些事……” 楚戈叹了口气：“请便。” ………… 曾有很多人说楚戈爹妈给的名字不太好。四面楚歌彩头太坏，注定做什么都很难成功，别的事情也就罢了，找女朋友这事若是成不了，换个说法也就叫做注孤生。 何况还谐音初哥呢，这不是自找的嘛？ 所以楚戈相亲十一次没有一次成功。 当然，以前不成功，实际上是因为他压根不想找。 女人哪有游戏好玩？要不是老妈催着，这十一次根本不会存在。 可惜了……这次的真漂亮，漂亮到了让楚戈至今都觉得有点不真实，那一刹的怦然心动至今没能平复。 楚戈安静地坐在原位，看着花瓣上的露水，没去目送顾若言美好的背影。过了两三秒，却似是整个人放松下去，懒懒地靠在软软的靠背上，端着才喝了一口的咖啡悠悠轻抿。 好像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咖啡一百二一杯，楚戈不知道这杯苦哈哈的如同此刻心情的玩意是不是能延年益寿，为什么要这么贵？ 他懒懒地掏出手机打开QQ，点开一个名为“同室操戈”的群聊。 这是一个小群，群里连同楚戈在内一共只有三百多人。和有些号称两千人实则死气沉沉的死群相比，这个群人数虽不多，倒是很热闹，一个个嘴巴都跟加特林似的，上个厕所回来就是99+。 一个小群能有这样的活跃度，楚戈功不可没。 曾有人总结一个活跃的群需要具备什么要素，洋洋洒洒二十条，其中最重要的第一条就是需要有一个傻逼群主…… 这个总结很到位，楚戈就是群主。 这是他的书友群，他是作者，笔名就是真名楚戈，“同室操戈”当然是一群读者在一个群里操……算了。 此时群里似乎是针对某个新闻截图达成了一致默契，群友正在复读。 “今日恐婚+1。” “今日恐婚+1。” 楚戈习惯性地点击了+1。 楚戈：“今日恐婚+1。” “……” 群里安静了片刻，便有人问：“楚大？你不是说相亲？这么快就冒出来了？” “相个亲要多久？”楚戈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口吻，“GG了。” 群里再度欢乐起来：“GG了就好，女人哪有写书好玩，你今天还没更新呢！” 楚戈手指在按键上顿了几秒，没再回话。 大部分人不会在乎网络对面的你是什么心情，他们关注的只是你今天没有更新。所以楚戈平日里生了点小病也不愿意请假，因为请假得到的反馈往往不是“好好休息”，而是“又找借口”。 除非是有了感情的老读者，很遗憾目前的楚戈没有这样的积累。 终究还只是个被相亲者认为无业游民的状态呢…… 他收起手机，把已经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买单。” 服务生走了过来：“一百二。” 楚戈怔了一怔，两杯咖啡呢：“你们今天半价？” “刚才那位小姐已经买了自己的单。” 楚戈下意识偏头去看窗外，才想起顾若言已经离开至少五分钟了。 虽然顾若言脱口失言刺得楚戈有些疼，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憎恨，因为绝大部分世人本来就是这么看待这份职业的，早已见惯。 何况自己紧张之下演技也太浮夸了……那都是扯的什么鬼…… 楚戈不知道以顾若言这样的颜值这样的气质为什么还需要相亲，以恶意去猜的话…… 算了，何必如此，一个过客的过往，干卿底事？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群里那句让他别扭的话才是需要面对的现实：今天的更新还没写完，再磨蹭要断更了。 第二章 秋无际 楚戈的租屋距离这市中心的豪华咖啡屋显然有颇远的距离，对于一般足不出户的网络写手而言，住在郊区和住在市中心并没有多大区别，最大的区别在于房租便宜很多。 随便吃了碗炒面，回到租屋，天色已经快黑了，小小的客厅有些黯淡。 这是两室一厅的租屋，两个房间都没有亮灯，而其中一间却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指尖跃动的旋律飘在昏暗房间，传进同样昏暗的客厅里，明明有人有声，却更显得这租屋空旷而死寂。 那是楚戈的写手朋友，共同分担房租。 这位朋友有个很古风的名字，叫做张奇人。楚戈当初在写手论坛上发布合租信息，也是有意找个写手朋友互相促进的意思，张奇人也正在找屋子，双方一拍即合，已经同居了小半年。 最后发现哪来的互相促进，全是屁。 “吃了没？”楚戈随口问。 屋里传来回应：“刚才随便弄了点，忽然泉思如尿崩……诶？你这时候回来是相亲崩了？” “崩了，跟你的泉思一样。”楚戈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正要进屋。 隔壁敲键盘的声音终于停了，一个消瘦的眼镜男出现在门边，打量着楚戈的相亲造型啧啧有声：“我们家楚哥其实很有点吴彦祖风范的啊，女的几分？” 楚戈没好气：“零分。” 给艹满分，不给零分，基本操作。 张奇人很快露出了“我懂的”表情，很是遗憾：“也不留张照片给兄弟瞻仰一下……” 楚戈不语，暗道如果真拍了照片，估计你要说我哪找个网图来忽悠你……相亲怎么可能有那么漂亮的女人？ 张奇人问：“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户口？钱？房子？” 楚戈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因为我们是无业游民啊。” 张奇人笑嘻嘻的表情有点凝滞，嗓门忽然变大：“这帮井底之蛙懂个鸡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呃，你还算不算少年来着？” 楚戈没去回答最后这句话，只是道：“所以加油吧，早点游到河西。” 张奇人点点头：“对了楚哥，我明天新书上架，记得章推啊。” “没忘，记着呢。” “先谢了……我、我有点慌。”张奇人无意识地搓着手，低声道：“近期的数据……好像很凉。” 其实他的数据早说了好几次，楚戈也觉得他这有点凉，却也只能重复说着已经说了好几次的鼓励：“别怂，这玩意儿很玄乎，有人看着人气火爆也没几个人订阅，有人看着小众倒是铁杆很多……反正是死是活这一刀，紧张也没用……” 张奇人勉强笑了一下：“也是，管它呢。是死是活都这样了，火了会所嫩模，不火……我就是嫩模！” 楚戈：“……有没有想过你不火可能就是因为太猥琐。” “说得好像你不猥琐一样，谁上本书写的姐妹双……” “所以我也不火。” “那你还写不写姐妹？” “写。” “……我辈中人。” 张奇人心里挂着事儿，便没多聊。两人各自回屋，楚戈泡了杯茶，坐在电脑桌前打开文档，除了上厕所之外再也没有移动过。 这就是楚戈和张奇人的日常。 要不是因为楚戈相亲有了点现实话题，其实两人平日里连这种聊天也不算多，他们明明住在一起，却反而更惯于在网络上交流。 很常见的场景是，两人在楼下快餐店并肩坐着吃饭，却同时拿着手机在作者群里互相打屁……好像对于群里那个头像比互相的脸都熟悉。 楚戈很怀疑继续下去自己会不会丧失语言功能……今天在顾若言面前口若悬河说着不着调的话，也是有点已经不适应正常交流的因素在里面…… 得，怎么又想起她了？ 楚戈手指悬浮在键盘上，出神地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在书里加上这样一个角色，知性的职场女白领形象……可自己写的是仙侠，这形象大约该对应在某宗门中高层，然后被主角征服推倒……嗯。 有点麻烦，因为已经有个既定女主形象与这有一定类似了——主角所在宗门的宗主，天下最强修士之一，已经触摸到了飞升的边缘，也是天下最美的美人。 而且下一阶段主要攻略的就是她。 没错楚戈写的是后宫文，圈内也有一点不上不下的小名气。 身为后宫文写手，楚戈很清楚关键在于把不同女角色写出特点。这位女宗主清高、骄傲、优雅、且霸道，其实与顾若言区别很大，但如果要增加一位女白领式的宗门角色，那就会表现得有些接近，很难分出特色来。 还是别想七想八的了，好好写这位女宗主，这可是第一女主。 这本书刚刚上架没多久，一共才两三百章，剧情尚未完全展开。此时的主角“楚天歌”还只是个小角色，之前因为一件意外得到宗主赏识，从不入流的杂役直接提拔为内门弟子，宗主还时不时亲自指点，这是主角腾飞的开始。 这阶段主角还是视宗主为师的，很是尊敬；宗主对主角也只不过是觉得可造之材，提携一二。 至于后面主角要怎么孝心变质、宗主要怎么起意吃嫩草，还得设计长期的剧情，但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打伏笔了。 比如开始侧面描写一下宗主的心理，有时候会觉得寂寞、有时候会反思漫长的修行生涯到底缺失了什么、始终无法飞升是不是因为什么……等等等等。 一个万年清心寡欲的老怪为什么会动了春心？这都是前置逻辑。 楚戈还是很用心的。 “秋无际推窗望月，月华如水，轻洒人间，映照着她完美的侧颜，朦胧而梦幻。她静静地出神良久，心中隐约在想，飞升之后，是否登临月中？若是如此，是不是从一个孤独的地方到了另一个更孤独的地方而已……” 秋无际，名字取自稼轩词：“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与主角楚天歌的名字正好呼应，也是匠心。如果说楚天歌是楚戈自己的投影映射，那么秋无际大约就是楚戈对于心中理想型的所有期待和幻想，倾注了很深的感情在其中。 之所以对顾若言说“有时候少点，这个月也过万了”，正是因为以前的书挺扑的，而这本书的成绩越来越好——倾注了感情的角色自然会得到读者的肯定。 “不知为何，秋无际心中忽然闪过那个楚天歌的笑脸。那阳光的笑脸在这人人各为己谋的仙道之中如此特别，能让人的心情都随之开阔起来……” 楚戈十指如飞，越写越有感觉，仿佛随着文字浮现，自己眼中也能看见一位绝色仙子推窗望月，迷茫而孤独。 以至于好像都能感到开窗的寒风，从身后渗透而来，背脊凉飕飕的。 咦不对…… 自己的窗子在前方啊，背后发冷是怎么回事？ 楚戈纳闷地转头。 寒芒闪过，一柄幽蓝的长剑架在他的脖颈上，刺骨的冰寒似乎连灵魂都要冻结。 楚戈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一名古装女子挺剑架在他脖子上，正凤目含煞地盯着他的文档。 空气仿佛静了几秒，又仿佛只过了一刹，楚戈脑子里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听见女子一字字道：“你敢写我喜欢上那个弟子，我拼着世界崩溃，也要取你狗命！” 楚戈人都傻了：“不是，您哪位啊？” 女子的目光从文档上收回，落在幽蓝的剑尖上：“秋无际。” 楚戈：“？？？” 第三章 改编不是乱编 楚戈觉得自己在幻听。 女主角从书里跑出来了？ 还把剑架在作者脖子上，威胁不许写她爱上男主角…… 难道撸多了导致精神出了问题，开始发癔症了？ 可是看看房门，关得好好的，刚才也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她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身后…… 这到底怎么来的？ 要说是贼偷溜进来，那反而说不通，哪个贼会跑进来叫他改书啊？你说有个黑客大佬看你写得太垃圾黑了你的电脑帮你写，都比这个有逻辑一点啊！ 再说这女人也太漂亮了…… 楚戈本以为顾若言是自己在现实中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没想到这还没过几个小时呢，这个认知就被眼前这位给打破了。外貌倒也罢了，那气质真的很难形容，明明凛然怒目，却出奇地让人感到缥缈梦幻，有种她随时就要羽化而去、身合云霞的错觉。 这是现代人能有的气质和意象？ 从外表到气质甚至装束全盘吻合书中描写，去哪找这样一个女人来跟你COS啊？ 真从书里跑出来的？ 可自己又不是什么仙人，怎么把书中世界变为真实的？ 好歹是个惯常遨游于各种想象之中的写手，对各类奇葩事件接受度相对高，楚戈总算没凌乱得不知所云，有些艰难地说着：“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把剑放下来……” 秋无际盯着他的脖子，神色忽明忽暗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那剑却忽然凭空消失了：“杀你无需用剑。” 楚戈：“……” 何止无需用剑，你真是秋无际的话，那可是飞升大佬，气势就可以杀我了…… 不过这位给自己的感觉……压迫感没那么夸张…… 还是只不过因为她不想杀人而已？ “起来！”秋无际拎小鸡一样把楚戈拎离了椅子，鸠占鹊巢地坐了下去。 然后…… 卡壳了。 楚戈就揣着手站一边，斜眼看着那完美的玉指悬在键盘上，顿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打出想要的字来。 “你……这是想自己写？”楚戈终于忍不住问。 真是秋无际的话，女主角亲自写自己做什么事，这体验倒是挺好玩的……楚戈很想知道会是个什么展开。 真·笔给你，你来写。 秋无际沉默片刻，手指轻按键盘。 “滋滋……”USB接口发出了诡异的电流声。 秋无际皱眉收手。 楚戈：“……不要告诉我你在注入灵力解析这法宝构成……” 秋无际：“……” 楚戈这会儿真的相信这是秋无际了，这是个正常人能办到的表现？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秋无际终于开口：“你这法宝是如何使用的，为何本座感受不到灵气流转……这里的电能似乎与你的文字无关，你是如何把文字输入这晶幕之中的？” 楚戈抽了抽脸颊。 这个事情我没法和你解释，我只是一只文科狗……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想写什么，你说，我写。” 他也想测试一下这到底什么情况……如果按照“女主角”自己的意愿去编织她的未来，会有什么变化？ 秋无际转头看了楚戈一眼，倒是有些惊奇：“之前见你还迷茫慌乱，倒是冷静得快。” 楚戈笑了一下：“谁被剑架在脖子上也会慌的，我可不是你们从尸山血海里走过的修士——如果你真是秋无际的话。” 秋无际道：“如今怎么不慌了？” “因为慌也没用……现在我比你更想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楚戈伸手点了点键盘，确认它还能用：“说吧，想我怎么写？” 秋无际再度打量他一眼，不假思索地道：“写本座顿悟飞升，打破天人之限。” “我觉得这是无效的，因为它背离了世界的根本设定——就比如我写一个凡人突然就飞升了，那也必然不会成立。” 秋无际领会了楚戈的意思，微微眯起眼睛：“你的设定里，我不能飞升？” 感觉到秋无际隐含愤怒的杀机，楚戈忙解释：“是不能在此刻突兀飞升，后面有大量关于你在本界内的剧情，涉及大量其他人物交集，突然女主角都没了，整个故事框架就崩了。应该说，小说世界的基石是人物构建而成的，先有楚天歌秋无际，才有这个世界。” 秋无际沉默片刻，还是让开身位，坚持道：“按我说的写。” 楚戈摇摇头，坐下敲键盘：“……秋无际这心情一开阔，忽然感到天门洞开，霞举飞升之意渐渐蔓延……天上劫云大起，大天劫！” 秋无际默默感受了一阵子，微微摇头：“没用。” 楚戈吁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这没用，肯定是必须在世界框架之内逻辑自洽的。” 秋无际抬头想了想，自语般低叹着：“本座倒是没想到，我们的‘创世父神’，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们的世界真相，竟只是一本书……所有的喜怒哀乐操于人手，未来的命运不过是被设定好了的轨迹……就连我的情感，也时时刻刻随着一支笔的变化而变化。” 秋无际的语气有些怅然，也有些解开一切的恍悟之感，难以尽述。楚戈怔怔看着她的神情，暗道如果她真是书中人，那这种揭开真相的认知确实会很难受的吧？三观崩溃发疯都可能的。 当然如果是自己写的那个秋无际才不会崩溃，以她的意志之坚，只会设法反客为主，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就对了，她不就正在这么做吗？ 她对于自己忽然会想到一个弟子的笑脸这种事起了无比警觉和排斥之意，因此不知道引发了什么潜力，破界了…… 多半如此。 真正确认这一点，那种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戒惧感就慢慢消退，反倒挺有些亲近感和小小的同情……这感觉怎么说呢？这是自己创造的人物，就像女儿一样？ 对于自己，这只是个故事，说好听点寄托了文学理想，说低端点纯属赚钱工具。 但对于她，是整个人生正在被人安排。 秋无际皱眉看着他，忽然问：“你在同情我？” 楚戈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转而道：“你说都是操于人手，倒也不至于的……便如我不能随便写你直接飞升，因为需要自洽的逻辑。对于一个人物而言，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这个人物应该会做的事、应该会说的话，最多就是几种可能的选择里选其中一个罢了，也正是你自己会做的几种选择里选其一，而不可能是违背人设的行为。” 他顿了顿，失笑道：“有人说，一个角色写出来，就不是作者能控制的了。你的出现让这句话得到了最有力的印证。” 秋无际安静地看着他，美眸犹如幽深的潭水，沉寂而深邃，心思根本看不分明。 良久才冷冷道：“你想说，本座有可能喜欢那个男人，是我自己的选择？” 楚戈脸都绿了。 那当然不可能是她的选择，秋无际横绝当世，何等睥睨何等眼界，不说是不是心如止水——即使要按照自己刻意铺垫的那样动了凡念，那对象也不可能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差距也太大了。 然而咱是后宫文，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得到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女人就是后宫文的爽点啊！不这样谁看啊！ 可那确实是不可能得到的女人，也就意味着这确实不是秋无际自己会做出的选择，这是作者机械降神。 以至于她都抵触得从书里跑出来了不是？ 秋无际冷冷道：“那绝对不可能是本座应有的选择……也就是说你至少能一定程度影响所谓的自洽，按照说书人的说法，就是说漏了也能圆上。” 楚戈真后悔把她写得太聪明，只得擦着冷汗道：“确实……可以小幅度的……圆一下。” 秋无际正待说什么，脸色忽然微微一变。 楚戈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形开始模糊，就像从实体化的人身变成了透明的幽魂。 继而越来越淡，如同虚影，终至消失不见。 空气中传来她最后的声音：“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不许继续写本座和那楚天歌有任何情感瓜葛。本座随时还会出来，若你继续瞎写……那就永远不用写了。” 声音渺渺，人已不见。 楚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真觉得犹如做梦一般。 第四章 要改就这么改 楚戈只是个半扑不扑臭写书的，不是仙人，从没想过自己的作品有构建真实界的能力。然而空气中还残留着的香气，证实着这一切不是幻觉。 回想起来一阵后怕。 秋无际在自己的设定中可不是什么温柔善良之辈，修行者与天争寿、与人争锋，杀伐果断得很，虽然并不是什么魔宗，手里的人命显然也不会少。 以对方的处境和性格，最可能的走向应该就是杀了这个“创世神”，从此书中轨迹自我运转，岂非天高海阔任由驰骋？ 楚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如此接近。 或许她担心，一旦“创世神”陨落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导致世界的崩塌……毕竟这是个世界观尚未完全展开的作品，不说别的，连飞升之后的仙界是怎样的，楚戈的后续大纲都还没想好。秋无际是界内顶尖人物，应该有一定的冥冥之感——这“创世神”不能死。 所以她有过一句“拼着世界崩溃也要杀了你。” 道理是这样……可这就更见鬼了。 说来单论一书一世界这回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别人黄蓉婠婠都可以从书里跑现代来，其他书当然也可以，也许这与作品本身写得怎样没多大关系，只要是一本书，确实就是一个世界，再烂的书也是。 别人还经常各种小说世界穿梭、不同世界角色串场呢……所谓诸天万界就是如此了。 这么说来，自家女主角跑出来好像也不稀奇，或许不需要非常离奇的想象力，也不需要自己是仙人，不过就是常见的“打破次元壁”的构想而已。 但问题是，别人那好歹是已经完整的世界，人物的命运已经定型。自己这怎么回事儿，世界还没构建完毕，剧情刚刚展开呢，这女主就出来逼着作者改稿子？ 好在秋无际不知什么原因无法长留，来不及思考要怎么去编织一个符合世界逻辑的发展就回去了，终究这摊子还是落回了他楚戈手里。 似乎还可控…… 可这一样蛋疼啊！ 围绕着秋无际飞升之前的人界大纲还是非常完整的，这忽然第一女主与男主没牵扯了，人界故事岂不是全崩了？ 这怎么改啊！ 就算淡化秋无际的戏份，把她原有的戏份移植给其他女角，勉强可以把故事圆下去，那也会有很多违和之处。而且对于读者来说好端端一个绝色宗主就这么没戏了，这叫不叫漏女？ 妥妥扑街的节奏。 可不改又不行，书扑街失去的只是钱，不按她的改失去的可是命啊！ 楚戈一脸便秘地坐在电脑前，足足发了半小时呆，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了十一点半。 “草！”楚戈不经意瞥见时间，忽然反应过来。 这一章之前写了大半还没写完，再磨叽下去真断更了！ 楚戈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上升期断更很伤人品的，自己之前生了小病都舍不得请假，这回居然被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要折腾断了。 这书的前景看上去越发黯淡了。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我……”楚戈真的一肚子羊驼，别人奇遇都是好事，自己这奇遇真是……连形容都形容不出来。 “只是不跟主角就可以是吧？写文的谁怕谁？要死鸟朝天！”楚戈一咬牙，摆正键盘，奋盘疾书： “秋无际在窗前站了一阵，收回了思绪。怎么会想到那个楚天歌呢，真是……当今之世哪有男人能配得上自己？更别提区区一介弟子了。就算孤阴不生、是以寂寞，真要找个男人的话，那也该是创世之父神才对！” 完稿，发布！ ………… 书中世界。 秋无际并非在窗前，而是在密室静修。 她的行为与作者写的可不同步，大家的时间线并不相同，况且人物在剧情既定的戏份之外当然也有自己的事做，可不是领盒饭去了。 密室之中，一道虚影凭空而降，和她的身躯融合在一起。 原来之前出界与楚戈相见的，只是神念，不是她的身躯。 她尚未达成飞升的条件，一念破界是因极致愤怒而激发了潜力，无法持久，强留在外界可能导致身魂脱节，要出大问题。感受到了极限，便只好回归。 这便是楚戈觉得她的压迫感不如想象中那么强的原因，说白了他见到的不过一缕极为勉强突破位界之隔的意念而已。 神念归窍，秋无际睁开了眼睛，眼眸从略微有些呆滞渐渐转为坚定的光。 莫说那时的楚戈人都傻了，其实当时秋无际自己的思绪也冷静不到哪去。 当她看见一个男人在奇怪的光屏面前，敲击着奇怪的方格子法宝，光屏上随之显出了一个个字样，诉说着她秋无际的内心。 那一刻的震惊与迷茫，不足为外人道。 这人是在写故事，而我竟然只是一个……他编造的故事中人？ 整个世界都只是一本书……那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或者这就是所谓“天意冥冥”？ 仙道之中不是没有书道画道之类的修行概念，也有自演乾坤的构想，但限于大家只是个“下界”，没有那么高的修行，至今无人成功。但概念在这，作为当世顶尖人物的秋无际很容易理解这件事。 只不过当自己就是书中生灵的时候，那种认知和情感上的冲击，非亲历者当真难以体会。 但没关系…… 凡事怕的是未知，茫茫天意最难测，也是最难抗拒的东西。可既然已经勘破了真实，总是有办法的。 就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创世神”？ 威胁一二，岂不是让他往东不敢往西？ 到时候莫说把握自己的命运，便是想要达成更多，都可以。 果然回来之后，那弟子在脑海中的形象就越发模糊了，那个“创世神”果然还是不敢违拗自己的意思，正在设法把这乱扯的红线斩断了的表现吧？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自己此番破界有点意外成分，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如何随时稳定破界、以及如何在外长留的方法。 到那时候，退则自己的世界任由编织，进则遨游外界探索诸天，这宇宙无垠天高海阔，何事不可为？ 喜欢一个弟子？真是笑话！那怎么可能是我的未来？ 也不可能会是我秋无际的选择。 真要找个男人的话，那也该是创世之父神才对！ 这思维无缝衔接得过于丝滑，以至于秋无际一时半会都没发现哪不对。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些回过味来，自己怎么可能会这么想的？ 秋无际心中一动，慢慢瞪大了眼睛。 是他写的？他居然胆敢这么写！ 第五章 行路难 秋无际气得连静室都快被她炸了，可她这一时半会还真没法再破界一次了。 “来人！”宗门山间，隐隐回荡着秋无际饱含怒火的声音：“给我去宗门秘藏，取玄武磷晶、乱空之梭，请天地迷返大阵！” 宗门长老们吓得脸都白了：“宗主您这这这是要渡劫？这这这没到时候啊！” 秋无际切齿：“凭什么没到时候，本座就是要渡劫！” 不都是飞升吗？ 仙界和那个奇怪的方格子打字法宝世界，有区别嘛？ 秋无际在紧锣密鼓筹划破界，这一夜楚戈也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也不知道秋无际如今“勘破真实”的状态下，自己这写得还有没有影响她思维的能力？ 不管能不能影响，她应该都会发现的吧？ 那一句发布出去，自己都感觉在打开什么潘多拉魔盒一样，又是紧张又是刺激，总感觉秋无际要恼羞成怒地出来杀人，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合眼。 随便一阵夜风刮过，就感觉是不是秋无际出现，吓得一身冷汗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还好还好，应该不是随时能出来，那还不要了亲命！ 熬到夜里两点多，实在躺不下去，索性爬起来继续码字。 刚才那章发布得急了，连错别字都没检查，更忘了给张奇人章推。张奇人今天中午12点就要上架了，作为朋友助推一把是很应该的，最好早上再发布一章，可以在章末帮张奇人推一下。 结果打开电脑傻坐了半天，脑子里一团浆糊，后续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整个大纲都崩了，还写个犊子。 楚戈犹豫片刻，打开了书评区。原先根本不敢看，感觉女主心思这么一转要被人骂死，结果打开一看，傻了眼。 书评区居然是好评居多……只不过这种好评让楚戈看得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这就对了！秋无际那样的女人，想一个低级弟子，我还以为人设要崩，还好还好，算是拉回来了。” “没错，我们后宫也不能开那么快，慢慢征服才有味。” 楚戈实在忍不住换小号回：“怎么就快了？就算最后不转这一笔，光是想到主角也只不过为了铺垫一下而已吧，又不是已经爱上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吧。” “话是这么说……谁叫作者是写后宫出身的，这么一写就让人感觉快成了，反正总是要收的。” “对，就是感觉太快了。” 楚戈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发生的事默认已经发生然后说太快可真有你们的，万一不收呢？” “怎么可能，你没看作者上本书吧……要不要打赌收不收？” 楚戈：“……” 如果是以前，楚戈可不敢打这个赌。 原本当然要收啊…… 可现在…… 他抬头想了半天，忽然失笑。 忽然感觉，真写秋无际和主角没了瓜葛，说不定是好事才对……自己原先想的好像岔了点什么。 讲故事最重要的难道不该是悬念感，让人猜不到后续的吗？如今搞得大家事先都已经默认要发生什么了，甚至都已经贷款收了，那又哪来的悬念呢？ 主线故事或许还行，至少在感情线上是没什么悬念的了，只剩下过程的看点，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并不科学，如同瘸了一只脚似的。 反正秋无际不让按原来的写了，那索性就此重设大纲，正好脱离所有人的猜测，又不是编不了其他故事了。 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扑街，又不是没扑过。 纠结了半宿的郁闷尽消，楚戈哈哈一笑，回了两个字：“赌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复，径自下线。 赌注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走出了自己画下的牢。 ——就像秋无际走出了那片天空一样。 楚戈索性直接发了个单章：《整理大纲，请假一天，顺便推本书》。 把给张奇人的承诺完成，最后一点挂碍都消了，楚戈彻底放松下来，舒活着筋骨走出了房门。 隔壁房门禁闭，灯光隐隐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张奇人果然也熬到现在还没睡。 楚戈很是理解……白天就要上架了，此刻的压力奇大无比，紧张难眠可太正常了。 何况他们写手本来就惯常熬夜，夜深人静往往更沉浸更有灵感，写到半夜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敲了敲门：“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张奇人闷声道：“刚吃了泡面……你要不要来点？诶，进来说，杵外面干嘛。” 楚戈便推门而入，一眼看到张奇人正在QQ和人扯淡。 “你倒是心大啊，我以为你在码字呢，结果在扯屁。”楚戈走了过去，扫了眼张奇人的屏幕，聊天框是个妹子头像，“卧槽居然还有心思泡妞？” 张奇人无所谓地道：“天知道这是男的女的，当真就输了。舒缓一下心情而已，难不成就对着文档发呆？” “也是。”楚戈便看着张奇人舒缓心情。 对面妹子正在说：“我妈妈去世了。” 仗势欺人：“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我有男朋友。” “我有妈妈。”张奇人发送，拉黑，一气呵成。 楚戈：“……” 张奇人转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只想要只白鸡……哦不对，想吃夜宵。白斩鸡怎么样？” “这个点有个屁的白斩鸡，去吃碗扁肉完事。”楚戈往外走，笑道：“你不是刚吃过泡面？” 张奇人嘿嘿笑道：“你有心事，别说刚吃过泡面了，就是刚吃过十八笼包子，我也陪你再吃一点。” 楚戈有些惊奇：“看不出来啊，你还会读心？” “读什么心……你发的单章我看见了，傍晚还好端端的，忽然就要整理大纲，是后续思路出问题了？这当口敲我门，不是为了聊聊思路还能是什么？” 没错楚戈找上门当然是为了和写手朋友谈谈后续思路，找写手朋友合租的初始意义就是为了这个，然而这很可能是他们半年来除了互相给个新书意见之外第一次实施。 张奇人好像也同时想到这事儿，不由也有点好笑，抄着楚戈的肩膀走着：“有了一个连断更都不忘帮我章推的朋友……我觉得这个合租的意义比什么聊写作更重要。” 楚戈也觉得，有个临上架心思惶惶还愿意半夜陪自己吃宵夜聊思路的朋友，这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到了小区外的路边摊，不吃扁肉了，整了点烤串，各自要了一瓶啤酒。 “要我说啊，虽然我菜，但我觉得你这书还真是改改思路的好。”张奇人和他碰了一杯，笑道：“包括我们之前说姐妹双飞什么的，写了我爱看没错，但到了最后，我记得的也就是这个了。现在这本，我也只想看你什么时候推倒那个女宗主，主角奋斗的剧情我全跳了，你想要的是这个？” 楚戈看着杯中酒花：“扑了呢？我就是嫩模？” 张奇人抿了抿嘴，心有戚戚。 口头说笑容易，不火我就是嫩模。 然而多少个日夜煎熬，一天坐在电脑面前十几个小时，颈椎病腱鞘炎坐骨神经痛，熬得一身毛病，谁又愿意看着落得个可怜巴巴的数据无人问津？ 他张奇人临上架还不是一样心思惶惶，谁能那么洒脱？何况楚戈这样已经眼见开始上升的趋势，舍得吗？ 他只能勉强回应：“你看我，扑得狗都不看，还不是坚持无女主。” 楚戈看了他一眼。 其实楚戈知道，张奇人这次真扑不起了。 第六章 梦与现实 追逐梦想是有代价的。 没有人能够一直扑下去，每个月靠拿几百一千的全勤过一辈子。 张奇人蹉跎在网文底层已经快两年了，每年扑一本，本本订阅两位数，这次已经是他的第三本上架作品。 事不过三。 无论是生活的压力，还是家人的眼神，没有人能永远死撑下去。 此前两年，张奇人是一边送外卖维持生计、一边写书追梦的。几个月前和家人大吵一架，最后连送外卖都停了，破釜沉舟搬出家，循着写手合租信息到了楚戈这里，全心全意琢磨一本新作。 他已经没有经济来源了。 几个月下来，之前送外卖攒下的积蓄也用得差不多了，这次的再扑，张奇人再不甘愿也只能放弃这份梦想，听从家人的安排找个厂子上班去。 这不是写哪类文的问题，与此无关，张奇人本就不擅长感情戏，更擅长脑洞与吐槽，本就更适合无女主。书能不能起，有能力因素，也有机遇不合。 楚戈在这行混迹更久，目睹了多少信心满满进入这行的少年黯然消失，或者满怀不甘地化身喷子在全平台所有作品下面找茬挑刺。 那背后都是不甘梦碎的声音。 外人眼中的“无业游民”，背后的残酷淘汰又有几人知？ 楚戈的处境和张奇人半斤八两。以前也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觉得这样下去的人生枯燥无味，便开始追逐起了文学梦。运气还可以，第一本书的收入就勉强能吃饭，恰逢与领导闹了矛盾，便干脆辞职写作，直至如今连扑两三本，积蓄也用得七七八八，因此目前这本书的成绩对他很重要。 比张奇人略好一点的在于，楚戈的家人是支持的。或者索性换个说法，家人顾不上他。 楚戈的父母据说是保密单位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爹妈在干嘛，反正长年不见人影儿，也就偶尔通个电话。其中和老妈联系稍多，老爹的声音已经一年没听见了。要说以前还不至于此，也就这几年不知道怎么了…… 二老唯一焦虑的就是他的婚姻大事，对别的很少置喙，老妈对儿子能写书还挺自豪，到处宣扬我儿子是个作家，尬得楚戈只想捂脸。 没错，相亲时顾若言口中的“吴阿姨说你是个作家”，那位吴阿姨就是楚戈的亲妈。也不知道她和顾若言哪认识的…… 话说家里没人还要搬出来租屋，也是因为烦透了周围的目光。没事一出门就遇到什么邻居啊长辈啊笑眯眯的：“小楚啊，我认识XX皮革厂的经理，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楚戈也笑眯眯的回：“不用了，留给他小姨子吧。” 转个身仿佛就能感受到人们在背后的嘀咕：“楚家那儿子废了，二十七八了还游手好闲在家里蹲着。” 索性搬出来，眼不见为净。 这本就是这个行当的尴尬，顾若言在相亲时的表现，楚戈实在太习惯了。 总之不管家人支持不支持，楚戈二十七八的大男人了当然不好意思伸手向家人要钱，还死撑面子告诉他们自己收入挺不错的……到了现在如果扑街，以后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男人撸着烤串喝着小酒，张奇人倒也真给了点后续改稿的建议：“你这文，前面是有些后宫倾向，但一个都没确定关系，都是循序渐进在铺垫的，可能与你的性子也有点关系……这恰好留了后路，后面妥妥可以转成炒股流，最后给个开放式结局，谁也不知道主角选了哪个还是一个都没选……” 楚戈沉默片刻：“你这个样子在我们群是要被打的。” 张奇人笑：“我不信你自己没这么想过，不然好端端说什么整理大纲请假？” 楚戈之前真没这么想过，主要是惯常的思维不是这一挂的，一时半会很难往这方面考虑，如今被提醒真是醍醐灌顶。 张奇人的提案不仅可以规避后宫漏女问题，反正最后谁都漏光了，谁还在意秋无际一个？过程还同时讨好后宫党和单女党，说不定成绩还更好，也就是完本后要挨骂罢了，那时候钱都赚完了还怕个屁骂？ 好处还有一项，就是之前头疼的秋无际戏份可以不要怎么砍，一样可以按照原设剧情走，只不过是把她和主角的关系改成正常的宗主与门人，暧昧相关的不写就完事了，读者爱猜收不收又有什么关系？ 简直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楚戈敬了杯酒，由衷道：“奇人，你不火真是没天理。你对这些的钻研和理解，比好多人都深。” 张奇人目光炯炯：“我也觉得我不火没天理。” 他顿了一下，目光却似开始游移，眼神有点小小的复杂。 楚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黑衣少女从街边走来，默默路过烧烤摊，走进了他们的小区。 路过之时，酒味醺然。 楚戈认得这少女。 因为她就住在他们同层，对面的屋子。 这年头邻居关系淡漠，大家在同一层住了这么久，互相连话都没说过。偶尔电梯遇见也是各自低头看手机，招呼都没打，自然也不知道姓名。 写手的生活日夜颠倒，这少女也差不多，大家经常在半夜遇上，每次看她都是酒意醺然。 有的时候额角还带了小伤…… 一般人对此的第一判断都是陪酒女，或者小太妹，反正差不离。 “她做过游戏主播，我刷到过。”张奇人低声道：“只是她不怎么说话，默默打自己的，所以人气很低，怕也是养不活自己。” 楚戈道：“行业内的扑街，如我们一样？” 张奇人抿酒不语。 直播和网文，其实有很大程度接近的，很容易代入共鸣。 大家都是扑街，谁瞧不起谁？ 楚戈忽然道：“你喜欢她？” 张奇人握杯的手紧了一紧，漫不经心道：“看长得漂亮，馋当然有那么点馋，多正常，你没馋过？” 实话说楚戈也馋过，还脑补过去哪个场子里玩正好点到她陪酒呢，男人的事儿嘛，论迹不论心，YY而已多正常，高中时还YY过隔壁班语文老师呢。 真要说实际，大家也没那钱去什么场子玩啊！ 很快张奇人就续了下去：“喜欢是不至于的，这种工作的怎么可能……反正我们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就算知道她在哪个场子都没个捧场的钱，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楚戈举杯一饮而尽：“加油，你会火的。” 第七章 落幕 说来张奇人火了之后会做的事好像还正好印证了“会所嫩模”……就是目标嫩模比别人明确点…… 然而事实上人家是不是陪酒的至今也只不过存在于猜测，也不好在这上面多扯，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尬死？ 两人也没再多说，喝完瓶中酒，各自回去睡觉。 都下半夜了……再多心事也不能猝死啊。 这次楚戈倒是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经大中午，起来洗漱的时候发现张奇人房门大开，人已经紧张兮兮地坐在电脑面前不断刷新屏幕了。 楚戈一看时间，中午一点，看上去张奇人新书正好上架一小时。他三两下洗漱完，进去凑上脑袋看：“怎样？第一小时多少？” 张奇人脸上有些兴奋的光：“有四百多。” 第一小时首订四百多……二十四小时很有可能到两千上下，日后冲上精品（三千均订）已经不是很难。 一本精品作品，离“火了”的程度差得远，但养活自己已经没有问题了。 如今楚戈的成绩也就刚过精品多一些。 楚戈也替张奇人高兴，同时也有些惊奇。张奇人之前的收藏并不算高，所以觉得有点凉，当然也不是低得一看就扑的程度，所以才有期待才会紧张嘛。 但那并不高的收藏能有这个首订数，说明收订比相当高，这对于盗版满天飞的网文来说很不容易，证明张奇人的读者黏性很足。 楚戈当初安慰的“有人看着小众倒是铁杆很多”好像正在成为事实。 说实话这真是超过张奇人的预期了，他显然很是激动，满面红光地扯着楚戈：“走，楚哥，请你吃饭！” “不是……”楚戈无语地看看他的眼睛：“你这眼睛红的，是一夜没睡，到现在？” 张奇人霸气挥手：“劳资修仙的，几天不睡算个啥？” 楚戈正待劝他休息，张奇人的QQ响了。 张奇人看了眼跳动的头像，神色肃穆起来，忙坐了回去点开：“编辑大大，有什么指示？” 对面发来这么一段：“你的书被举报了，说是借古讽今恶政隐。” “？？？”张奇人忙道：“冤枉啊大人，我就一玄幻升级打副本的，哪来什么恶政隐？” “副本设计的问题吧，被人附会了说事。”编辑道：“我们会进行保护性屏蔽，你这段时间修改一下，改好了再放出来。” 张奇人急了：“我这刚上架就屏蔽，等出来了还有什么人看啊？” “这没办法。”编辑丢下四个字，不再言语。 “我……”张奇人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再敲下去。 楚戈眼睁睁看着他脸上的红光黯淡下去，一天一夜没睡的枯槁之感瞬间爬上了面颊，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的样子。 “为什么这样……”张奇人喃喃自语：“明知道我没有……” 楚戈抿了抿嘴，不敢说真话。 真话就是你的成绩还不到可以被力保的程度，改个稿而已，不值得费那心思惹麻烦。 然而这对别人只是“而已”的东西，对张奇人却是所有的期待戛然而止。 楚戈忽然想起了秋无际，对自己只是编织故事，对她却是人生。 “那些举报的又图什么……”张奇人喃喃自语：“我哪得罪他们了……” “看你势头好……见不得人好的多了。”楚戈终于叹了口气：“你的读者黏性不错的，抓紧时间改出来，应该还有戏，别灰心……” 张奇人木木地坐在那里看着屏幕，两眼无神地发呆。 过了好久才低声道：“那是自欺欺人的，楚哥，这只是一本新书，并没有追更了一两年能让人念念不忘的惯性。用不着几天，人就散得差不多了……何况我要改多久才算完……再说……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改。” 楚戈默然。 他自己连断更一天都怕，何况这种不知道改到什么程度才算过关的改稿，真不知道要断多久，还能保留多少人气只能是个幻想而已，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我真喜欢写书……一直觉得把心中的世界展现给人看是件很棒的事，为此和家人闹了这么久……”张奇人低声道：“以前我扑，我知道我菜，所以拼命学，我每天看书看各种教学视频，做的笔记都快可以成一本书了……” 他顿了顿，抽了抽鼻子，又道：“我扑了两本书，订阅都只有几十，但我一天都没有断更过，一边送外卖一边完完整整地写完了，既是练笔，也是积攒人品。搬过来之后，我每天写十个小时，天天熬到半夜，年纪轻轻腰椎颈椎全是病，我的态度够好够努力了吗楚哥？” 楚戈低声道：“嗯，你比我努力。” “我们从小都听说，努力总是有回报的，是吧，楚哥……”张奇人哽咽起来：“何况我努力的方向也没有错，事实证明这本就不错……可……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楚戈只能安慰：“既然这本不错，可见找到密码了，再坚持一下，大不了再开一本，总是会成功的。” 张奇人微微摇头：“我和家里有约定，这本不行就回去了，任性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他们也是为我好……何况这本成绩说好也不咋地，有运气成分，真要再开一本也不一定就有结果，一本复一本，何时是个尽头？” 他长长吁了口气，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做了那么多年梦，总是该醒的，该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楚戈知道这哥们是心气儿被彻底打没了，这叫心灰意冷。 他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张奇人打开后台，趁着书还没屏蔽，直接发了个单章：《切了，对不起大家》。 “切书是太监，太监是去势。”张奇人忽然自顾自地笑喷出来：“我笔名仗势欺人，去了势，是不是就是张奇人？” 楚戈一点都笑不出来。 张奇人当天下午就搬走了，连饭都没吃。楚戈原定的今天修大纲，也一个字都没去修，帮忙张奇人忙上忙下地搬东西，折腾了一下午，天都黑了。 张奇人临走有些喟叹：“这几年穷折腾，也不是没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交了楚哥这朋友，够义气。没说的，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楚戈拍拍他的肩膀，也没多说。虽然大家没交流过家里干啥的，但张奇人以前送外卖，条件看来不太好，楚戈并不认为他能帮自己什么忙，总之交朋友看的又不是这个：“好好上班，有空喝酒。群里一样扯淡，还在同城又不是什么离别。” “好，祝楚哥这本大火！”张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对门那姑娘，能交流的话劝两句吧，陪酒终究……诶算了，我有什么资格说这个。” 说罢提箱离去。 或许张奇人想等火了找那姑娘聊聊，可惜一切没有开局，就此无疾而终。 独自回到租屋，楚戈站在窗边长长叹了口气。 这些年看到黯然退场的写手太多，本以为司空见惯，可当这事发生在现实身边朋友，还是分外让人心头发堵。 尤其是退场的原因不是张奇人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世界无所不在的小人恶意，这就尤为难受。 说这行无业游民，至少有一点没有错的，太不稳定。 别人简简单单一个近于文字狱的牵强附会的举报，就可以毁掉一个人几年的努力和梦想。 也不知道下一个退场的是不是自己……身为后宫文写手，应付的举报可从来没比谁少过，这是真正的感同身受，兔死狐悲。 环目四顾，原本嫌小的两室一厅如今显得如此空旷冷清。张奇人在的时候，觉得大家也没什么交流，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可人一走，立刻就感到无边无际的孤独开始蔓延。 以后真是连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找过一个合租的……可这玩意讲缘分，不是每个合租者都能像张奇人这么合得来的，运气不好反而闹心。 正这么想着，脖颈微凉，一柄长剑横在侧颈，秋无际的声音淡淡传来：“你写那句，是在求死？” 楚戈没有回头，安静地站了片刻，吐出一口气，忽然笑了：“谢谢你……来得真好。” 秋无际：“？” 第八章 我叫楚戈 秋无际想都没想过这货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感觉今天的创世神和昨晚不太一样了，昨晚说是说“慌也没用”，其实那心中打鼓的惊惧感她还是能够体会。 毕竟这位真的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被剑架在脖子上，能在面上勉强保持冷静，已经是心理素质很不错的表现了。 可今天好像完全没有了，不仅没有，反而有点见到亲人般的愉悦，和一点惆怅。 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都说杀我不需要用剑的，先把剑收收。”楚戈很平静地道：“我不记得我写过你喜欢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一般就是直接砍了，会这么架着就是不想杀。” “……”秋无际有点憋气地发现，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可能不是自己，是这位创世神。她这回没有放下剑，冷冷道：“你怎么写，我就要怎么做吗？” “以前或许真是这样。”楚戈终于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但既然你不愿，以后我们商量着来。” 秋无际皱眉。 “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心中隐隐感到了一段剧情。”楚戈道：“在我书写的戏份之外，外人不知的时候，秋无际正在尝试第一次渡劫——这就是你这次出现的缘由？” 秋无际深深吸了口气。 他真能感知到自己在做什么，不仅仅是书写。 真是神祗之能了。可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条线到底是怎么贯通在一起的？ “你这么做很危险吧？”楚戈低声道：“其实你现在过来的还只是神念。身魂被位界相隔，可能导致游魂无凭，消散在时空里。便是过来的过程中，也可能深陷时空乱流，被绞为齑粉。” 秋无际冷笑：“你的世界，你说了算。” 楚戈摇摇头：“我没做过这个设定，因为没有相关剧情……这可能是位界之间自有规则，所谓次元壁就是如此。但我觉得我可以打个补丁，让你过来变得容易，不需要这样冒险。” 这回秋无际真惊了：“你真要帮我出来？” “实话说，我很佩服你。”楚戈慢慢道：“我连一本书的成败都难以自主，看见朋友的黯然离去也无能为力。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是你的话，当发现自己的一切都只是书中故事，世界不知真假，命运任人摆弄，甚至连以往自己的思想与行事都是别人写出来的，那到底还算不算自己做的？往昔的记忆是幻是真？这种人生观颠覆的迷茫，我会发疯。你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别喊打喊杀的，我会帮你。” 秋无际眯着眼睛盯着他，她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文青气就离谱。刚刚昨天还是一个会写“要找也该是创世之父神”的猥琐货好不好，还是个写后宫暧昧文，满脑子意淫怎么在花丛穿梭的登徒子，这番话说出来怎能不让人警惕万分？ 但不得不承认，真的说在了心里，那种共鸣真骗不了人。 是啊，以往自己的回忆，全是他写的。 那到底算不算自己做过的，经历过的，思考过的？ 全是假的吗？就像是某些傀儡术植入记忆的性质一样吗？ 乃至于整个人算是真实的吗？现在呢？ 秋无际内心反复翻涌的，尽在这里。 楚戈伸出两只手指捏着剑身，慢慢挪开：“那天你尝试写飞升，但无效……我后来想了想，未必是因为逻辑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没发布的原因，压根没定稿所以不算数。我们再做个测试，这次我写，写在新稿上暂不发布，看看有效无效？” 那剑居然真被挪开了…… 楚戈很自然地坐在电脑前开机，口中还要说：“你省点力气，把意念固形变成一把坚实的剑明显会缩短你在外的时间，其实最好连衣……唔……” 秋无际刚刚有些走神的眼眸瞬间变得凶戾。 楚戈急忙补救：“我说的是外面那身法衣太厚重，可以轻衫行事会好一点的……” “砰”地一声，楚戈的头被摁在了键盘上。 秋无际的声音如出幽冥：“本座不杀你，难道不能揍你吗！” 楚戈悲剧抬头：“键盘要坏了……” “你们这是什么法宝，甚不经事！” 楚戈木然打开文档，测试了一下，键盘居然还能用，心中暗叫这键盘牛批，以后还买这牌子……不对，买这么硬的干嘛，嫌脸不够疼？ MMP怎么说你也是我的“造物”，没我哪有你，不能放尊重点？ 吐槽归吐槽，楚戈也知道这时候没办法和她说什么暴力是不好的，秋无际的表现其实已经算是够冷静了……双方的隔阂还得慢慢来。 他打开大纲文件，在“人设”一栏的“秋无际”下面，“能力设定”栏目中加了一行：“多次自我尝试破界飞升，虽没成功，却找到了神游域外的方法，可以身魂隔界而不失、穿梭空间裂缝而不迷。” 点击保存。 口中说：“我估计是改不了次元壁的规则，也不能瞎改，万一别人跑出来就乱套了，所以只能对你打补丁。这是根据你自己的行为而推演出的能力，理论上是自洽的，现在就看未曾发布只是作为设定存在的话是否生效。” 秋无际默默感受了一下，眼神越发复杂。 有效。 她确实感到了自己的能力进化，极为勉强的神游已经开始游刃有余，粗略估计在这里呆的时间可以延长好几天。 连确认发布都可以不需要…… 这个男人真可以这样肆意往自己的身体里塞东西……呃好像用词不是很准确。 秋无际心中有些乱，哪还顾得上用词。 这男人如此弱小却又对自己有这么重要的影响能力，是不是应该囚禁逼迫，让他不断强化自己？ 可是…… 楚戈忽然转头，微微一笑：“可是你毕生骄傲，原本明明是生死之间闯来，靠自己聪明颖悟浴血奋斗而成的修行，变成想要靠人赐予算是怎么回事？” 秋无际眼眸再起煞气：“你对我了解得如同肚子里的蛔虫，难道不知道，你这么说出来又要挨打？” “可你为什么要打我呢？”楚戈站起身来，平静地道：“我难道不是在帮你？” 他指着显示屏，眼眸里渐渐有了种难言的光彩：“我倾注了所有美好幻想写出来的女人，有了自己的灵魂，不再是冰冷的文字……对于一个编织世界的人来说，这是怎样一种肯定和惊喜？按照你那个世界习惯的说法，如果我在求道，那么秋无际，当你挣脱书中存在的那一天，那便是我的道途。” 秋无际安静地看着楚戈的眼睛，那眼眸深处分明有一丝狂热的意味，如同她那个世界里的老朋友老对手们，对自己的道途最坚定的追逐。 这是一个有“道”的人。 说不定……这就是大家的世界能够连通的原因？ “其实相见两次，你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你急于摆脱自己的处境，这个男人只是一个解题的关卡，只有怎么对待，不在乎他叫什么……但我觉得，你很有必要认识一下。”楚戈终于向她伸出手：“我叫楚戈。” 第九章 你的天界 楚戈觉得自己这次说话做事很得体很有气场，要是当初和顾若言相亲有这么牛叉的表现，可能都成了…… 可惜。 虽然顾若言是真实的人，可自己毫无了解，多年缺乏交际已经不知道怎么得体地和陌生人交流了；秋无际出现得虚幻，可在自己感受中却如亲人一般，仿佛已经相伴过很多年。 至少相伴过这本书从构思到现在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这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楚戈忘了秋无际并不懂握手礼节。 秋无际冷冷盯着他伸过来的手，脸色由平静转为红润，又变成铁青。 “砰”地一声，楚戈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上，连椅子都翻了。 “登徒子！这就想摸了？你以为我秋无际是什么！” 什么叫他所有美好幻想写出的女人？ 他在想什么？ 他写这个女人的本意是意淫用的，真是猥琐至极！ 楚戈抱头蹲防：“卧槽那就是个握手礼……劳资、劳资要加补丁，秋无际得先懂这些！” 秋无际恶狠狠踹了一脚：“在所谓补丁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什么叫‘要找男人那也该是创世之父神才对’？” 完了，这坎是过不去了。 配合这个“摸手”，这老色批的形象看来是根深蒂固洗不掉了。 楚戈只能抱头道：“既然你不想和楚天歌拉上瓜葛，那之前的思维总要有个办法圆上，这笔锋转折是最合理的，秋无际要找男人当然是创世神级别，不信你看书评啊，都在夸！” 之前看着不是滋味的书评，居然有用！ 然而秋无际才不看什么书评：“我凭什么要找男人！根本就不应该诞生这种思维才对！给我改回去！” 楚戈抱头不说话了。 “说话啊，刚才不是口若悬河？哑巴了？” “……好像改不了。” “？” “这都定稿发布了还怎么改啊……话说这么一写也只不过是说如果要找男人就找这种级别，并不是一定要找，难道你现在就看上我了吗？没有吧，没有你急什么啊？” 秋无际气得胸膛起伏。 话都被你说完了？ 然而我本来根本就没有找男人的念头，为什么要有啊！何况这意思不就是说，如果我起意找个男人，那目标就是你咯？ 我看没看上是我的事，这就可以掩盖你自己猥琐的意图？ 真是恼火，杀又杀不得，打都怕不小心下了重手把他打死，自己改稿吧又没用，这怎么办？ 话说为什么他心中最美好幻想的女人是个可以随时揍死他的女人啊，难道这男人隐藏属性是个受虐狂？ 秋无际的目光变得有点怪怪的。 楚戈当然不是受虐狂。 那只是一种“征服高高在上的女人”的设定快感，现实里得不到，写个书还不让人YY啦？ 结果可能正是因为设定太高，触摸到了飞升边缘的女主打破次元壁跑出来了…… 这回真是不被家暴也难了……咦等等为什么会想到家暴？ 总之楚戈似乎也可以预见自己将来暗无天日的时光。之前那番话搞得气场满满的样子，就是为了争取主动权啊，结果武力差距这么大，这主动权靠嘴炮怎么争啊！现在被认定是个色批了怎么办？ 楚戈抱着头，眼睛悄悄往上看，便看到了一片波涛起伏。 那玉带蛮腰，波澜壮阔，琼鼻小嘴，肤若凝脂，面颊微微红润，眼眸凌厉肃穆，成熟威严的气场。 真是戳XP啊…… 不愧是自己幻想中完美的女人，完美的体态，完美的脸，完美的气质，没有一处不戳自己的梦。 “你在看什么？”秋无际的声音犹如来自九幽地府：“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楚戈终于叹了口气，开口道：“论迹不论心，你那个世界里意淫过你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连宗门弟子都一堆看着你目光闪躲，你全杀了？” “他们和你能比么？” 你从写的目的就猥琐，而且还可能继续强加我的思维，万一真写我爱上你？秋无际这话没说出来，她倒怕这货原先没想到，反而被提醒了呢。 楚戈道：“其实吧，就算我写你的本意不纯粹，那又如何？我不知道你会成为一个真实的人，纯粹幻想而已有罪过么……如我之前所言，以前或许是，但以后我会当你是真人来尊重，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得，还怕提醒了他呢，其实他心如明镜，早就知道自己怕什么。 秋无际忽然觉得，这位不仅是了解自己，他很聪明，心思通透。 楚戈再度偷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算过关了没。其实这话避开了一个含义：我确实对你有意思，当真人来看的话，不写，可以泡啊。 楚戈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泡的念头，也许就像张奇人说的馋而已多正常，喜欢不喜欢的谁说得明白？说来真泡自己写出来的人，和那些把纸片人当老婆的一样夸张，楚戈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变态。 见秋无际没再说什么的样子，楚戈终于小心地爬了起来，看看时间，晚上八点。 今天一天都没吃饭！楚戈饿得肚子咕咕叫，无奈道：“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要不要吃东西，反正我顶不住了要吃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见见这全新的世界？” 秋无际没说什么，打开房门往外走。 除了让这混蛋别写她爱上男人之外，破界而来最应该关注的是什么？ 本来就是认知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方格子法宝，这奇怪的光屏，这不知什么构造的房屋，这楚戈奇怪的装束。 一个有心游历万界勘破真实的求道者，最在意的本就是这些。难道缩在这区区一间小屋里，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楚戈默不作声地按了电梯，看着电梯楼层数字慢慢变化，秋无际倒是先说话了：“我的装束与你很不一样，出去会有人盘查么？” 楚戈无所谓地摇摇头：“这年头汉服上街的多了，你倒是要小心有人问你这套太漂亮了哪买的……算了，人也太漂亮了买不到。” 秋无际：“……” 进了电梯，秋无际的眼里有点小小的惊奇之意，没说什么。凡人工匠用绞盘升降货物，倒也不是没见过……虽然这玩意用的能量有些奇怪。 走在小区里，秋无际环目四顾周遭的高楼，这种封闭压抑的感觉让她不怎么舒服。这个世界也有些奇怪，灵气十分稀薄，周遭无论是人类还是用具，都没有任何利用灵气的迹象。 没有灵气，这只是凡俗？自己破界飞升的终点，是一个区区俗世么？ 走出小区，秋无际忽然停下了脚步。 就像在闭关的密室里打开了窗，于是云破月来，整个天空的光彩在面前盛放。 霓虹灯点亮整座城市，在这夜晚仿佛白昼。宽阔的大街上，铁皮车飞快穿梭，大桥跨过江水飞架南北，万里高空之处隐有飞行器正在前行。 有人拿着小方块，似乎正在和人通话。万里传音？ 有人“咔嚓”一声，正在和路边摊上的食物合影。摄魂留影？ 有人“啪”地一声，点着了口中叼着的纸卷。控火之术？ 可是…… 没有灵气。 没有灵气。 一群俗世人，正在做着只有仙家才能做的事情？ 不对……仙家存不存在都两说，那只是身边这个男人编出来的故事。 这里……才是真实。 秋无际有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一切，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几乎每一项事物都难以理解。 就连路过的女孩子，那大长腿白花花地露在外面，和魔道妖女似的，路人们却视若无睹。 这是什么阴间地方？ 她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 “异乡异客，迷茫了么？退避了么？若是如此，谈何探索诸天。”身边传来楚戈的声音：“体验吧……你的天界。” 第十章 天意如何 秋无际发现有个比自己还懂自己的人，也不是没好处。 理论上这叫知音……可惜这不是真的知音，他为什么而知的理由太让人憋气。 但不可否认，在这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却被冲淡到了最轻。 因为身边有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轻轻吁了口气，低声道：“既然来了，当然是要知道的。” 楚戈笑笑：“走吧，在我陪你体验这些之前，你先陪我吃饭。” 老实说楚戈虽然和秋无际的武力差距大得离谱，随时面临挨揍的风险甚至还有可能挨刀，但他心态上反而是站得比较高的。 终究是自己“创造”的女人。 在他心里，带着这个女人认知世界的使命感还挺浓的，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这种心态之下看秋无际，真没有多少武力差距带来的退避畏惧，反倒真的有点兴致勃勃的为父为师之意。 带一个从书里跑出来的女人认知现代世界，那是一种什么体验？ 不知道……但很有趣。 活脱脱的捏脸+养成，现实版。 楚戈随意到了街边拉面店，要了一碗牛肉面，转头问秋无际：“你吃不？” 秋无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两碗，都加蛋。” 楚戈带着秋无际找了桌子坐下，有些奇怪地问：“你还真需要吃东西？早辟谷多少年了都。” 现在秋无际的状态是脱离楚戈预知的，按理该是游魂，却偏偏有实体，连特么香味都有，像是强行凝实了一个肉身似的，强度也距离书中表现差了很多。 如今居然还要吃饭。 秋无际道：“你这个世界有点怪异，纯魂体很难留存。我便强行凝了一个肉身，这不是我的原身，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打造，本来就很弱，如今的强度最多就是练气期，会点小法术罢了。” 楚戈点了点头，这没脱离自己的设定。 秋无际的世界本来只是个“人界”，大家都还要追求飞升上界，强度还没多高的，大致和仙剑奇侠传系列差不多，距离毁天灭地还差得远。秋无际虽然是当世顶尖，一旦跨界分魂还要自凝肉身，显然不可能再维持多少实力了，可不是那些诸天神降无所不在的大佬。 这么说来，她也就武力值比凡人高，实际绝大部分仙家玄妙都办不到…… 即使按她原本的实力，看这个世界恐怕也很难有优越感——凡人都能登月了，她还不能。 这么一想，明明如同母暴龙的秋无际这会儿看着怎么跟只流浪猫似的，瞧那眼里的迷茫还要强作淡定的模样……啧。 秋无际不知道楚戈在想什么。她警惕地左右看看，店里的其他食客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看她，便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没人在意我的装束？现在呢？” 楚戈回过神来，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短袖T恤，又指了指秋无际厚重的法衣：“现在是夏天。你以为谁都能寒暑不侵？” 秋无际：“……” “我让你别穿法衣了不是？不听父神言……” 秋无际切齿：“闭嘴！” 老板此时端来了面，也是神色古怪地打量秋无际，眼里有些惋惜。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脑子不正常…… 楚戈干咳：“二次元，你懂的。” 老板露出“懂了”的表情，摇头离去。 在秋无际暴走之前，楚戈低头吃面：“话说，你很久没有好好品尝过正常吃饭是什么滋味了吧？” 一句话就破了秋无际的防。 秋无际咬牙吃面，心中暗道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把自己的思维变化一些，别让这货总是跟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太难堪了。 但是…… 这面好好吃啊。 凡间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食物，这难道不该是仙家之作？ 呃，哪个仙家会做牛肉面。 秋无际有些失神地想着，口中问道：“我们的世界，凡俗物资匮乏，民众常年不知肉味不沾油腥，众生皆苦……你这里明明随处肉食，为什么要这么写？” 楚戈道：“那是真的，此世古时也是那样的，只不过现在是盛世，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盛世，给个仙界都不换的那种。” 秋无际默然，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楚戈淡淡道：“这方面你不用当是我的编造，当事实就可以。其实你那整个世界，我都并不希望你当成虚假——你为真实，世界即真实，我心中的秋无际当有这个信念。” 秋无际眯着眼睛盯着他：“你为什么不打压我的心气，那对你更有利不是么？为什么反而劝诫我？” 楚戈吃着面，含糊地说着：“因为那不是我的秋无际。” 秋无际看了他半晌，低头吃面，不再言语。 楚戈扒完了面，满足地擦着嘴：“虽然我很想带你在外面多领略一些，但很遗憾，吃完我们必须先回家。” 秋无际问：“为什么？” “我已经断更一天了，并且想修的大纲还没开始修。”楚戈扫码付钱，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写书是为了意淫你吗……首先那是为了吃饭。” 秋无际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的付钱方式，欲言又止。 修仙都不能这样转灵石……你确定店家收得到你的钱？ 对支付方式的困惑，让秋无际忘了去和他辩一辩“你赚钱吃饭为什么要写我”这种深奥的问题。甚至直到回了楚戈的租屋，秋无际才想起之前楚戈用的是“回家”这个词，她都没有就此反对一句。 曾经觉得一脑门浆糊的是楚戈，如今看来其实是自己。 这表现迷迷糊糊的，哪还有点纵横一界的风范？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她好像真的必须跟他回家，这是唯一的熟人。虽然她觉得自己可以出去劫富济贫渡过初期，但想要快速认知世界显然没有跟在楚戈身边便捷。 尤其是……他好像真的没有恶意。 “因为那不是我的秋无际。”楚戈的话掠过脑海，秋无际知道楚戈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猥琐之意。 那是他笔下的秋无际。 “这里……”楚戈正坐在电脑面前，指着屏幕上的大纲文稿：“就是下一步剧情，你听闻西南万里的万蛇窟之中可能会有青龙蜕鳞，对你布置四象大阵有利，于是率众前往。在蛇窟深处遭遇毒手魔君，战于坠龙池，原本你是上风的，被他使阴毒法宝暗算，跌入池中，身中奇蛇之毒。” 秋无际板着脸道：“毒手魔君怎么可能是本座的对手？” “没错，就这心态。” “……” “你宗门弟子也在洞窟外层，楚天歌……嗯，当然主角气运和别人不一样，他误打误撞，得到了一枚蛇涎果，恰好是你的解药。” “解药？”秋无际警觉：“你要写我中春药的烂俗说书故事？” “卧槽我没写过你那世界有这种故事，这是世界自我补完的社会基础？” 秋无际怒道：“说重点！” “你都知道那是烂俗故事，我怎么会那么写？这年头还写烂套路那是找扑啊。无非就是楚天歌立了功，从此更入你法眼罢了。我本来就是一步一步铺垫的风格，这剧情的关键其实是主角的奇遇，他自己的收获很多，帮上你的忙只不过是顺带罢了，毕竟他和你差距太离谱，还早得很。” 秋无际切齿道：“好端端的奇遇你都非要扯个男女关系进去，你就靠写这种玩意赚钱？” “你以为谁都能把男女事写得好看吗？这就是本事！行了别那样看着我，都说了要改大纲了……咦等等……”楚戈神色慢慢古怪起来：“其实你都看了剧情了，毒手魔君也就不该阴得到你了……然而我如果还是这么写的话，你还会不会中招？” 秋无际也怔了一怔，神色也古怪起来。 这算不算预知未来？ 预知了未来，他又不改剧情的话，难道自己还要中招？ 天意不可挣脱？ 楚戈有些犹豫，商量着问：“不改试试？你中毒能接受么，可能有点难受。” “受伤中毒都不算什么……”秋无际也有些犹豫：“我也想试试……但那些挨挨碰碰不许了。” 楚戈爽快道：“当然，我会写是你自己从池底找到解药的。因为从昨天开始，楚天歌和你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秋无际抿了抿嘴，试着问道：“你之前好像并不乐意改文。” 楚戈手头改稿删戏，随口答道：“这是你的人生，谁也无权左右，无论是我，还是天。我们此番测试，正是问问……天意如何？” 第十一章 从现在开始 秋无际看着他删除了自己与主角的那点交集戏份，目光越发柔和下来。 也许他初始的用意是挺猥琐的……但正如他所言，“以后我们商量着来”，他正在这么做。 秋无际觉得他如果之前会改文是因为被自己威胁的，这次相见的感受真不像，确实像是他自己想这么做。 因为“这是你的人生”。 楚戈没有继续去调整后续大纲，直接就开始码新章节，他觉得后续大纲也没啥好修的了，女主角就在身后看着，不满意又得改，还修个什么修？请假只一天，明天新章还是没发出去才叫完犊子，先写了再说。 写的正是后续秋无际的中毒剧情，这是一个小副本，副本内容还是有一些的，起码得有个十几章才中毒。确定了内容，又不是什么很有思考或者细腻情感纠葛的项目，这就很好写。 楚戈打字如飞，很快就沉浸进去，连秋无际在身后这事儿都忘记了。 秋无际就站在身后看着，对屏幕里显现的“秋无际淡淡道”“秋无际踏月而去，衣袂飘飘”这些话怎么看怎么尴尬且怪异，总在想自己回去说这些话、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会不会尬得从天上掉下来。 话说如果自己偏不那么说话呢？踏月飞走的时候偏把衣袂摁住不飘呢？ 算不算测试的一环？可能不算，大事件或许对应，这种小细节可未必事事对应。也许他写别人的举动是对应的，但自己已经破界堪真，举动不完全受他控制，那显然就不可能再完全对上了。 就像自己现在做的事，可不是他写的。 看看楚戈投入的样子，秋无际也没再出声打扰。她环顾了一下屋子，转身走了出去。 旁边有个次卧。秋无际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感知到这边也有人的，可今天一看空空如也，连铺盖都没了，桌上还残留着水杯等等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是今天搬走了么？ 所以他觉得寂寞？所以“来得真好，谢谢你”？ 秋无际撇了撇嘴，写个女主角出来陪自己，这是变态吧。是了，那些魔道修士的变态玩法，都是他写出来的，他脑子里都是写什么啊，真恶心。 秋无际摇摇头，又走出次卧。站在门外看着楚戈写作的背影，那原本算得上高大的身形此时看着有些佝偻。 他要吃饭…… 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已。 夜深人静，如水的月华透过阳台的落地窗洒在客厅里，作者正在书写女主，女主站在月下看他。 “铛！”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零点整。 楚戈惊醒过来，才想起家里有个女主角。他转头去找，一眼看见门外厅中安静地看着他的秋无际。 那身庄重的宗主法衣不知何时已经换掉了，只剩一袭普通的月白色武士轻衫，看着干练简洁，却显得更美了。 就像是本应在遥远宫殿之中的神女，化凡降临了人间。 楚戈的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一下，故作平静地开口：“那样站着干什么，你也可以自己找点事做做的。” 秋无际淡淡道：“静思，修行。” “也对，修仙者最是耐得住性子。”楚戈站起身来，笑道：“你安静地站在窗前，望月怀秋，本就是书中最美的场景。” 秋无际不去搭这腔，反正这货书写的美不是什么好用意，写得越美越是为了推倒得更爽而已。 真恶心。 她只是问：“我自己能做些什么？我看什么都新奇，都需要有人讲解一二，难不成又像上次那样，用神念和灵力去解析构成？万一弄坏了……”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你也不宽裕。” 楚戈泪流满面。 要不怎么说是自己倾注了所有美好幻想的女人呢？ 这对普通人的悲悯同理之心就是最重要的一环，而不是仗着自己是修行者，如同降维一般冰冷地看着芸芸众生，自以为是。 而这是对普通人，要是对强者，她又够狠厉。 也不知道现实有没有这样的女人，但从她从书里跑出来起，有了。 楚戈心情更好了几分，考虑了一阵子，抚掌道：“你要了解这个世界，双管齐下吧。了解世界本身，可以先看史书；了解外界现实，可以先刷剧。” 到时候我码字，你看书刷剧，这是不是有点像……嗯…… 秋无际正在问：“看史书我能领会，这刷剧何意？” 客厅里就有电视，是租屋自带的，楚戈拉宽带的时候还被强奸了一个机顶盒，只是楚戈与张奇人从来就没用过——要看剧直接网上看就行了，谁看电视啊，何况大家看剧也不多，岛国动作片算不算？ 楚戈打开电视，一时也有点蛋疼，他不知道该推荐什么剧比较合适。 随手乱点了一个先测试能不能用吧…… 结果刚点进去，主题曲声音刚响起来呢，旁边秋无际的声音就冷冷传来：“这是……留影镜？还是勾魂摄魄，拘禁魂灵？” 您脑洞真大。楚戈擦了擦汗，还好自己写过留影镜这类法宝，没那么难解释：“对，就是留影镜。这个就相当于把戏台子上的表演留影保存下来，传播给远处的人看。” 秋无际怔了怔：“这种稀有罕见的宝物，用来做这种无聊之事？” “……你就当这宝物在这里烂大街就得了。” “可这留影镜中人物装束更近于我，你确定是此世外界现实？” 楚戈这才注意到这是某网文改编的大作来着，不由笑道：“点错了……不过这个对你我而言有点意思，因为正是类似我这种书被改编搬上戏台的。假设我的书有人看上了改编成戏，那我们就可以看见别人在里面扮演你。” “我才不要别人扮演我。”秋无际吐槽了一句，却也对看别人演戏这本不感兴趣的事提起了兴致，类似于楚戈这样的书被搬上戏台之后，会是怎么个模样？ 结果没看三分钟，秋无际的脸色就黑如锅底。 剧中开篇就是一男一女在滚床单，啃得热切无比，男人撕扯着女人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肩膀优美的锁骨，女人热烈地迎合着，娇喘吁吁。 楚戈目瞪口呆地往后退。 咱也没想过会是这样啊，这什么剧啊？机顶盒看片指日可待？ 我们网文写个亲嘴儿都要被和谐，您这怎么这样啊？ 秋无际的声音如同腊月寒霜：“所以你写我，就是为了这样吗？” 第十二章 神剧立功了 楚戈的脸憋得酱紫。 没错，我写你确实是为了这样，说不定还有**呢。 因为原本自己代入的是主角，就是我自己想和你这样。 这被打死都没法喊冤。 不过如今……代入不了了。 那个主角的喜怒哀乐、他的所有感受，自己感受不到，秋无际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这不是一个级别的代入感了。 现在如果要写你这样，那对象只能是和创世之父神了吧…… 心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楚戈当然不敢直接这么说，迅速变成义正辞严：“说的什么呢，你看我前面也两三百章了，有这种剧情吗？我是坚定的纯爱写手，只不过纯爱对象多了一点而已！像这种搞黄色的，我坚决批判！” 秋无际冷冷盯着他，心底一个字都没信，还有，对象多了一点是什么理直气壮的事吗？她强忍着一拳头砸在他脸上的冲动，淡淡道：“我觉得我可以出去走走，未必要在这里傻等你的介绍，多看多听，自然就懂了。” 楚戈面无表情地退出床戏大片，随手点了个抗日神剧。 “轰隆隆！”大炮的轰炸火光映红了秋无际的眼眸。 她瞳孔微微一缩：“这……这是演戏还是？” “这是演戏，但真的也有这样，而且这只不过是在演绎早年的战争，现在的法宝还比以前更凶残得多。所以你以为你足够横行当世了么？”楚戈无奈道：“你原身过来的话说不定还好点，但想正常融于世界也比较难，多半只能躲哪个山里潜修去。如今这个分魂，又凡事格格不入的，一旦出点岔子我怕你被人当成行走的五十万直接抓起来，哭都来不及。” “什么叫行走的五十万？” “间谍，奸细，这你理解吧？” 秋无际理解，原来这世界也有不同国度的战争。 她一时有些小忧虑。 诚如楚戈所言，自己与此地格格不入，那可不是太像奸细了么？要是原身过来，仗着修行还可以出入青冥无所畏惧，如今这身板怎么行？那钢铁炮管一轰，好像真顶不住…… 果然天界就是天界啊，没灵气都这么强。 楚戈偷眼看她，好像是忽悠成了？她哪知道大炮不是随便用的啊，别说大炮了，一般警察都没枪的，有枪也没子弹。 话说也不算纯忽悠就是了，真闹大了，她确实顶不住。 “嗬啊！”电视里一条大汉，抓着一个鬼子的身子，“唰”地撕成了两半，鲜血喷洒。 秋无际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连防御姿态都差点摆出来了。 靠法宝就算了，这肉身修行也这么强的？ 这世界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戏台子演个戏你们怎么就撕人了！再联系那随便行房都给人看的，你们这是仙界还是魔界啊！ 楚戈瞥眼看着她那表情，憋着差点没笑出声，忽然萌起来了…… “没错，仙魔不过一念间，你可以把这里当魔界。”楚戈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外面很危险，你现在的身板别乱跑，啥时候原身过来了再说。” 秋无际很想说一句本座有何惧哉，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只是道：“我不看这个了，我要看历史。” 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始末再说，这叫知己知彼。 你们会把人撕成两半，难道本座就不会？ 死傲娇……楚戈一眼看出她那点小肠子，当然不会去拆穿。他坐回电脑前搜了一下《上下五千年》，感觉这个比较适合给秋无际粗浅认知，一搜好像全要钱。楚戈叹了一口气，现在各类版权保护越来越好了，怎么就轮不到网文呢？ 他倒也很乐意为此付费，打开旧书网下单了一套，顺便还下了一套中国简史：“等书送来吧，大约要个两三天时间，暂时没辙。” 秋无际好奇地看他操作：“你这样就有人送书给你？万里传念？飞剑传书？” “不是……哎呀魔界嘛，总是有点特别的。”楚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现在能不能做到神念一扫就把书中内容记下来？按理你这修行算练气，正常练气修士没修到神念，但你先有神念才凝身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算。” “字数不多的话应该可以。”秋无际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楚戈当然是想她能停留更久一些，斜倚窗台闲读书。神念一扫完事了那多煞风景？ 想到这个，楚戈目光有些游移。 现在快半夜一点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片子她不看了，书刚下单还没寄来，那长夜漫漫，大家该干点啥？ 秋无际美眸斜睨过来，似笑非笑。 楚戈尴尬地缩了一下，暗道长夜漫漫就别想了，倒是如果她真能久居……这两室一厅是不是刚刚好？ 奇人，这真不是哥们喜新厌旧…… 却听秋无际道：“那样囫囵吞枣，也失了读史之意，等书来了我慢慢看便是……我看你这尚有空屋，这些日子我便住在这里……嗯，叨扰了。” “？？？”你还会抢答了？ 楚戈又惊喜又是纳闷。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对于和男人共处一室这件事并不该这么主动的啊，本来还以为要自己费尽唇舌来忽悠的呢，这是怎么了？是当时那句“要找也该找创世神”在生效？还是哥们长得帅绝人寰？ 秋无际眼里闪过促狭之意，总算让你猜不到一次了吧？ 这次我才猜得到你……你那点花花肠子，是不是想留我一起住？正盘算着怎么哄我？ 有什么好哄的，住这里又怎么了，隔邻而已又不是一间房，这与住客栈隔邻有什么很大区别么？无非人心罢了。 再说我又不怕你，能把人撕成两半的又不是你，你敢动手动脚，看我不揍死你。 她悠悠道：“你那什么表情？修道之人本无男女之意，若不是有个猥琐父神暗中操控，我秋无际本就是轻风为伴、明月为侣。如今不过隔邻而居，各问前程，光风霁月，何须介怀？” 说罢直接走进了次卧。 楚戈在后面喊：“那里没被褥的。” 却见秋无际盘坐于床板上，阖目入定，再无言语。 楚戈呆愣愣地回了自己屋，简单洗漱了一下，一头栽在床上。 脑子里翻来滚去都是隔邻有个绝色女子正在同居……那种心中的燥热实在难以言表。 行，你光风霁月，我猥琐龌龊好了吧。 话说这才多久，就已经开始猜不到她心思了？是自己水平不足构思不够完整呢，还是女人心海底针，一个男作者永远别想完整把握？ 楚戈翻滚了一夜，再度失眠。 这是楚戈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性“同居”，对象是自己笔下的女主角。 第十三章 这是生活 次日天蒙蒙亮，睡得并不安稳的楚戈很早就醒了，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蹲坑。 蹲坑是没有可能不玩手机的…… 原本这时候都是和“同室操戈”群友们扯淡的，但这两天楚戈都没开过群了。请假嘛……开群一般被催更，有意思么？ 不过请假仅止昨天，今天可是要更新的。 犹豫了一下，索性打开手机文档，把昨晚写的稿子同步过来，继续手机写，争取今天一早发出去，那便一身轻。 作为一个上升期对成绩有期待的写手，连蹲坑都想要把字给码了。 大神们多好啊，留一句“今晚无更”，就打游戏去了…… 楚戈想想自己，已经两三年没玩过游戏了，他们聊的什么原神啊永劫无间啊，甚至王者荣耀都没打过。心中的记忆还停留在魔兽世界和DOTA呢…… 倒也不是没时间随便玩两把，而是怕一旦沉进去，就占据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 楚戈还是很自制的，其实张奇人更自制，楚戈还会看看DOTA比赛骂为什么不BAN猛犸，张奇人最多也就碎片时间流窜各个直播间看看妹子。然而张奇人黯然退场，楚戈也不知道这所谓自制有多少意义。 在马桶足足坐了半小时，翔都干了，章节总算码完，点击发布。 楚戈心满意足地整理干净，洗完了手还顺手捋了捋头发，嗯，今天又更帅了，不知道秋无际看了会不会芳心萌动？ 结果打开卫生间门，一眼就看见秋无际杵在外面，看似平静地盯着他，那眼神分明藏着羞恼，脸都憋得微红。 楚戈奇道：“你杵这儿干嘛？” 秋无际：“……”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楚戈才猛地醒悟：“你要上厕所？” 答应我，仙子是不可以拉翔的好吗？ 飞升大佬怎么还要这啊？哦不对，她这身躯是练气期……仔细看的话，她眼角还有分泌物呢……对了昨晚她吃了牛肉面，要消化…… 啊这…… 秋无际被看得受不了了，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让开？” “那个……”楚戈小心翼翼地道：“这里只有我的毛巾牙刷。” 秋无际憋着三急，两腿不自然地夹着，勉强问：“何谓牙刷？” “就是那个。”楚戈指了指洗漱台上的牙杯牙刷，做了个刷牙的动作：“用于清洁口腔，就像你们那柳条沾盐一样，呃可能你几千年没试过了。” “你想用塞你嘴里的东西塞我嘴里？”暴走的秋无际揪起楚戈的衣领子。 “卧槽……”楚戈腾云驾雾般飞起，重重栽进了客厅沙发里，也有些恼了：“我只是提醒你这些是我用过的，要给你买新的，你哪来的起床气？” 秋无际张了张嘴，脸上再度浮起一阵绯红，终究什么都没说，“砰”地关上了卫生间门。 楚戈一骨碌从沙发上翻了起来，也觉得头大。 恼归恼，倒也理解她这时候的羞愤感，可这事自己也蛋疼啊……给她买毛巾买牙刷什么的都好说，然后呢？ 她是不是永远穿着古装？需不需要给她买现代装束？ 需要的话，内衣内裤怎么说？ 对了她会不会来例假？需要卫生巾吗？ 卧了个大槽！ 说女主角从书里跑出来了好像很有趣，那初始的虚幻感过去，才会发现需要面对很多现实的事情。 这是生活，不是故事。 楚戈一脸便秘地出门了。书可以等着寄，生活用品可得现买。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节奏也被完全打乱了，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是在看新章节的章说，看看反馈寻求灵感，然后和书友群的群友们聊天扯淡，和作者群的写手们互相吹逼的。 结果却是到了门口的小超市，买了毛巾牙刷，又选了一个有Q版仙侠人物印刷的塑料口杯，然后站在女性内衣柜台前发呆。 迎着超市服务员看变态的目光，楚戈终于没能熬住，拎着毛巾牙刷口杯落荒而逃。 到了小区门口又想起什么，在路边买了豆浆馒头，带上了楼。 回到租屋，秋无际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那副模样真不像是叱咤风云的女宗主，越发像一只流浪猫了。 楚戈气也发不出来，把东西递了过去，冷冰冰道：“吃点。” 秋无际接了过来，看了看口杯上印的Q版仙侠妹子，又看了看热乎乎的馒头豆浆，抿了抿嘴，微微垂下眼帘。 楚戈坐在一边，自顾自的也开始啃馒头，一边含糊说着：“我的秋无际，历来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并不恃强欺人。我觉得如今我们该把一些话摊开来说说……” 秋无际抬头看他。 “你不愿命运操于人手，我理解尊重，也愿意配合你。你要了解这个世界，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帮助你。你觉得我馋你，我也不否认，反正写你确实有那意思。”楚戈平静地说着：“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把揍我当成理所当然，住着我的房屋、用着我的用具、吃着我的食物，却反而动辄对我拳脚相加……” 他顿了顿，放下手中豆浆，转头看着秋无际：“某种意义上，你的生命算我给予，我并不要求你对我有什么造物主的尊重，但我以善意对你，你是否该用相同的态度对我？” 秋无际抿了抿嘴，其实她也有善意，但怎么说呢……有些反应算是对这个“色批造物主”的应激反应，自我保护罢了。 说白了是危机意识。 这终究是一个可以操纵她思想与行动的人，与其他男人不可同日而语。 可他说得也有道理……秋无际捧着豆浆沉默了好一阵子，低声道：“也许我的出现让你感到了困扰，可能生活都被打乱了。” “不，我说了，你来得真好，谢谢你。”楚戈笑了一下：“只不过我们需要磨合磨合，比如……请你先相信，我有些话也许会让你觉得很难堪，但那是很正常的。” 秋无际怔了怔：“比如？” “比如现在古装汉服出门虽然很正常，但没人长期这么干，走到哪里都古装，那是有病。所以你如果要在此长留，就必须穿现代的装束，而现代的那些短袖短裙，以及为了穿轻薄的装束而必须的内在防护，你要不要考虑？” 秋无际茫然：“那是什么？” 楚戈打开手机，随手搜了一段内衣广告，把手机丢给秋无际：“自己看。” 说完径自进了房，码字去了。 秋无际看着手机里的女人穿着三点式搔首弄姿，目瞪口呆。 第十四章 我当然可以 楚戈明知道她会被这玩意冲傻，还是直接丢这玩意给她看，当然还是有点隐隐然的报复之意和恶趣味在的，真当爷是个包子舔狗呢？ 说起来把这些话说开，倒是舒服了很多，也算是给自己捋了一下与她的关系。 馋是没错，可不代表舔啊。不管怎么的，大家把情况摆明了说开，该咋咋地。被你折腾得书都不知道要不要扑死，然后还不明不白养着你还要被你打，我又不是脑残。 要死鸟朝天，有本事砍了我，看你那世界还在不在。 楚戈神清气爽地去码字，感觉思路都更顺畅了许多。 外面秋无际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三观果然受到了严重冲击，几乎不亚于发现自己的世界是别人写的冲击力。 那些小姑娘露着白胳膊大长腿公然走在大街上，这就算了，魔门妖女也不是没有这样的。 电视里公然床戏啃成一团，这也算了，毕竟没有真枪实干，脖子下的画面还是遮掩着的。 这个呢？ 就挡了三个地方，这浑身上下都看完了好不好，你还扭来扭去的给别人看，怕别人看不清楚！ 秋无际那世界不是没有抹胸束胸肚兜等等等等“内在防护”，基于某创世神的恶趣味，还描写得尤为仔细，连肚兜是什么花样都会写几笔。然而那也没有露在外面给人看的啊！ 看楚戈那语意，这还很正常！ 这什么世道啊这是？怪不得他一大男人会写这些东西，敢情是见多了啊？ 他不会想哄我这么穿给他看吧！ 秋无际想着眼里又起了点杀机，旋即很快消敛，他有言在先的……“有些话也许会让你觉得很难堪，但那是很正常的”。 鬼才会觉得这很正常啊！ 但是…… 秋无际看了眼楚戈码字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他说的也对……自己是不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点？ 从他这种群居式的住处和室内朴素的陈设，以及他兢兢业业写作吃饭的样子，明显并不宽裕，说不定养活他自己都有些吃力。这莫名其妙额外多负担一个人…… 至少在秋无际的三观里，住店是要付钱的、吃饭也是。哪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平白享受他的东西？ 越是不想让他馋，越是要自主对吧。 秋无际想了想，终于走进房门，站在楚戈身后道：“我会给你食宿费用。” 楚戈正看着文档思考剧情，头也不回地说：“看你换过衣服，是幻化的还是有储物戒寄予元神带出来？如果是后者，你倒腾东西注意点，宝物什么的还是别瞎搞，带点普通金银之类的来换钱说不定还可以，量也别太大，低调点。” 秋无际沉默片刻：“没有物寄元神……我可能带不出东西。衣服和剑都是幻化的。” 楚戈惊讶地转回头：“那你拿什么支付食宿，幻化一块金子拿去骗人？还是找工作？” 秋无际板着脸道：“劫富济……” “别，在这世道是犯法的……哦，其实你们那也是犯法的，只不过在那边你凌驾于法，在这里你是五十万。” 秋无际：“……” 楚戈摸着下巴：“要不你去直播舞剑？保证爆火。” “直播？” “唔，就是街头卖艺，只不过换了个媒介，别人可以在家就能看。就像看电视一样，不过是实时的。” 秋无际面无表情：“那你或许得打过一个补丁，秋无际脑门被锤子砸了——这个不合你所谓的逻辑，估计都生效不了。” 楚戈僵了一下。 是哦，自己笔下的秋无际，骄傲清高得要老命，哪可能去卖艺给人看？ 话说正儿八经的工作她也不可能找得到，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找什么工作？就算是直播也要身份证，去起点开本书瞎叽霸写那也要身份证和银行卡啊…… 想来想去好像只能去抢？ 堂堂一代顶尖修士，这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在现代都市该怎么赚钱。 楚戈犹豫了一下：“其实你可以像我一样写网文，大不了用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双开，只不过收入直接进我的卡，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 “身份证……类似于路引或宗门命牌一样的东西？” “没错，就像在你宗门，没有命牌寸步难行，过个各峰传送阵也要刷命牌，连杂务殿领取个日常任务都需要这玩意，没有的话后果你比我懂。在我们这也差不多，你平时只和我交集倒是没什么，一旦要对外有所交集，什么都办不到。” “变一个或抢一个呢？” “……你宗门命牌可以这样不？” 秋无际沉默片刻：“如果学你写书，钱进你的卡，倒也不重要……我不需要钱，本来就只是为了给你食宿靡费，问心无愧罢了。但问题是……” 她顿了一下：“只要写了，就有钱吗？” 楚戈再度僵在那里。 只要写了，就有钱吗？ 张奇人空荡荡的屋子，赤裸裸地正在嘲笑。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卷铺盖离开这行找个厂子上班去。秋无际是修行天才，不代表是编故事天才，相反，她思维正统、严厉肃敛、不屑谎言，这种人编故事反而不太擅长。 除非自己又打补丁，哎呀秋无际其实很会编故事。 怎么想怎么怪怪的。 秋无际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淡淡道：“我不需要你再强加能力给我……秋无际纵横天下，不信连个赚钱生存的办法都会没有，无非一时半会没想到罢了。” 楚戈点点头：“嗯，这我信……那我们慢慢找，我会帮你参谋。” 秋无际看了他半晌，忽然问：“你如此热心帮我找赚钱之法，是为了自己贴补用度？” 楚戈平静地道：“这是其一，我不否认我不宽裕，没法多养一个人。还有两项，你要听么？” “请说。” “为了让你知道，我不是必须无偿舔着你。除非你回到书中世界去，一旦想要在这个世界常居，你必须付出自己的努力。这是其二。” 秋无际忍了一下没问他这“舔”字何意，听起来真刺耳，但这语意听着似乎又不是那种真舔过来的意思，便问：“其三呢？” “其三……能够独立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秋无际，才是真正脱离了书中存在的秋无际。”楚戈深深吸了口气：“我说过，这是我所求之道，也许你当我在说好听的，但这就是事实。” 秋无际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微笑起来。 楚戈心中再度不争气地跳了一下。 他忘了之前有没有见她笑？也许有过冷笑或者那种似笑非笑？ 这好像是第一次笑，就像冰融雪化，鲜花绽开，整个屋子遍地生香，真的明媚得不似人间。 却见秋无际轻声道：“带我去买一套此世衣饰……算我借你的。” 楚戈看着她的笑靥，知道这其实是激起了秋无际“征服生活问题”“融于此世”的骄傲之气。 凭什么我不能独立生存于世，要遮遮掩掩？ 凭什么要寄人篱下，吃别人的住别人的？ 创世神认为我必须脱离书中融于此世，才是一个真实的人，才是他的道。这很难吗？我当然可以。 第十五章 当仙道女修穿着短裙黑丝 “美女你这身汉服好漂亮啊哪买的啊？” 服装店里，秋无际还没开始买东西，就先被店员左右围着问，那眼里羡慕的光都快溢出来了。 秋无际求助般看向楚戈，这里人打招呼怎么是叫“美女”的？感觉好轻佻啊。 楚戈袖手看着天花板。 早跟你说会这样了……话说你们问什么问，买家秀和卖家秀你们比我懂才对，真以为你们穿这个就漂亮了？ 人漂亮穿什么都漂亮，你们那样穿着可能就像不着调的群演道姑了。 “先生你女朋友真漂亮。” 秋无际：“？” 楚戈望天：“我不帅吗？” 店员：“……嗯，般配。” 秋无际：“？？” 不管你怎么吹我们，反正贵的我也买不起。楚戈无视了店员期待的目光，指着最便宜的货架：“这件试试？” 店员撇了撇嘴，这么吝啬的人也能泡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苍天不公啊。 秋无际看了一眼楚戈指着的衣服。 白色女式短袖衬衫，黑色短裙。 她在街上也看到人这么穿过，事实上现在店员穿的就有点类似这样，整体看上去还算是比较正经的样子，起码比那些小吊带正经多了。 楚戈脑补中的女白领嘛，差不多就这样。当然OL装也可以是长裤的，之所以选了短裙……嗯，不能告诉她。 反正她不懂，多半还觉得这个比别的正经。 果然秋无际犹豫片刻，还是咬牙接受了这套，拿着进了更衣室。 手腿好像要露……不过一眼看过去真是全世界都这样，好像、好像也没什么…… 融于此世嘛…… “先生您女朋友怎么拿着衣服都会脸红？好可爱啊。” 店员的声音和楚戈按捺不住的轻笑声传来，秋无际面红耳赤地关上了更衣室的门，靠在壁上出神。 真是的。 拿着你们这种妖里妖气的衣服脸红又怎么了？ 怎么就女朋友了？话说这个女朋友到底什么意思啊，女性朋友？可直觉就不太对……女性朋友怎么会用到“般配”这种词，感觉楚戈的表情也不对！ 跟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一样…… 什么创世神啊，为什么我们的世界创世神这么猥琐？ 秋无际噘了噘嘴，身躯慢慢泛起烟霞。 那身武士轻衫慢慢消失不见，烟雾之中露出完美无瑕的身躯，犹如初雪。 衣服是幻化的，严格来说她就没穿东西……当然她的幻化甚至比实物更强，普通衣服可能被透视，她的幻化一般修士都休想看穿。所以幻化不羞耻，穿这种露胳膊露腿的玩意才羞耻。 再羞耻也得穿上，这就是融于世界的第一步了对不对？ 秋无际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穿好了新衣服。 更衣室有镜子，从镜中看去，镜中人粉面绯红，贝齿轻咬下唇，眉目隐含羞恼，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 她用力转开脑袋，咬牙推门而出。 然后就看见了楚戈发亮的眼睛，像是有光一样。 楚戈真被惊艳到了，想不到自己的仙侠女宗主跑出来穿一身OL装也能这么美的，果然人漂亮怎么穿都是漂亮。 这一身虽是便宜货，但得体知性，气质隐然，那眼里还带着羞怒之意，隐含警告的样子，那就更有味了，怎么看都像是什么书中写的绝色冰山女总裁站在这里。 然后…… 楚戈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 这夏季薄衫，透气性能很好，透视性能当然也很好…… 您这里面还是裹胸布呢？ 下面呢？这个咱没写过，话说古人下面怎么穿的，听说没有？ 楚戈差点没弯腰去看看，又心知这会被当成变态打死，憋得都快炸了。 “实在太好看了！”店员的惊叹声传来：“比明星还好看！” 另一店员道：“美女你这COS够认真的啊，连里面都古代化……还是另买一套内衣吧？” 内衣……秋无际心中瞬间泛起之前楚戈给她看的毁三观广告，想说本座不要那玩意，却又说不出来。 瞧这些店员的口吻，那简直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这表现才叫奇怪吧？ 她只能闭嘴，让楚戈去说。 楚戈正在说：“她一根筋的，说COS古装就必须什么都要古……嗯，内衣当然是要买的，还要好的。” 店员斜睨着他，这回要好的了？因为内衣保护私密的地方？太粗糙了磨坏了你不好摸了是吧？ 楚戈点头，心照不宣。 店员撇撇嘴，打量了一下那位令人嫉妒得不想说话的美女——妈的怎么连身材也这么好？目测过去……不是C就是D？裹胸布勒着不好判断。 “什么杯？”店员问。 秋无际：“？” 不是，你们这不是卖衣服的吗？怎么问起杯子来了？我有杯子了…… 她求助地看着楚戈，楚戈面无表情：“没摸过，不知道。” 事实是没写过不知道，写的时候抄的洛神赋：“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这是什么杯来着？楚戈抬头想了想，D吧？ “来个D试试？” 店员问：“内裤呢？” “镂空蕾丝，正常大小。”楚戈如同说着牛肉面加不加蛋一样平静无比。 反正秋无际听不懂。 店员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一眼秋无际，秋无际正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店员敬畏地看了看楚戈，凡尔赛啊这是，都情趣起来了，你还说没摸过？ 见店员去取货，秋无际终于有些犹豫地拉着楚戈道：“那个……这腿露着……我不习惯。我看别人好像也有穿袜子裹上的，是不是会好一点……你和店家没提到这个……” 楚戈眨巴眨巴眼睛。 “提！一定提！黑色的怎么样？” “黑色好像可以，看着严肃点……” “嗯，嗯嗯嗯！你说得很对。” “还有靴子……” “细高跟！十厘米的怎么样？” 楚戈的钱包空了，还撸了点花呗，感觉整个月要吃泡面过日子了。 但是！值！ 肚子再饿，这眼睛饱了啊，心也爽了啊！ 谁说美色不能当饭吃？ 谁再在群里这么告诉楚戈，楚戈一定隔着网线一耳刮子扇过去：“就是饿死，我也要看仙道女修穿着OL短裙黑丝站在我面前的样子！” “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回到家里，秋无际不信任地看着他：“你之前还没这样的，感觉怪怪的……” “哪怪了，你看街上是不是很多人这么穿？也就是她们没你漂亮罢了，看见她们的眼神没？一个个嫉妒得恨不得把你吞了。” 我看你才想把我吞了。 秋无际没说出来，想了想好像街上确实很多这样的，非要说楚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的话，大约是他个人偏好这类装束？ 她夹了夹腿，底下那镂空的玩意儿还是让她觉得羞耻，这世界的人真是奇怪，这穿了和没穿有很大区别嘛？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但不得不说，虽然看着怪怪的，但穿着很舒服。 和仙道之物云织锦绣是没得比，但与凡间之物相比，即使是人间富贵之家，怕也没有如此舒适的用料。 盛世……诚哉斯言。 算不算是初步体验了一回此世人间？ “所以女朋友是什么意思？”秋无际面无表情地问。 兴奋中的楚戈仿佛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他忽然在想，当她知道一切之后，自己会不会死？ 第十六章 隔世之人 应该不会吧……反正衣服其实很正常，黑丝是她自己提的，女朋友是别人误会的又不是我自称的……唯一有点问题的是那情趣小内内，那谁也看不见啊，小小的恶趣味而已…… “那个……女朋友的意思嘛……和道侣差不多，对，道侣。”楚戈舌灿莲花：“你知道道侣的意思也没那么狭隘对吧，无非同道为侣，男女都可以的。你看，亲近，志同道合，又比朋友更近一层，是不是很符合你我的关系？” 秋无际面无表情道：“那何谓般配？” 楚戈小心翼翼地道：“当然道侣可以走向更狭隘一点的意思，她们就那意思。” 秋无际：“……” 楚戈：“……” 气氛忽然安静。 过了好半晌，秋无际才问：“你为何不反驳？” 感觉她语气还挺平静的，楚戈一时摸不着头脑，继续扯道：“因为我觉得我们就是道侣，至于狭隘的意思是别人猜的，我为什么要否认广义的意思？再说了否认也没用啊，一起买衣服还买内衣，你说别的有人信么？” 其实秋无际已经知道这货在扯淡，按照这种解释其实女朋友就是恋人。 不知怎的，倒没多少生气。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个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早有心理准备，也或许是因为早就知道楚戈也就那点口头出息，一直较这个劲挺无聊的，又不想揍他，还能咋地？ 也或许是因为“女朋友”这三个字没有“恋人”那么直接刺耳，听起来就像朋友一样还挺好接受的…… 她此刻心中反倒是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世界真是怪，什么都做得那么妖气露骨，偏偏用词却保守，明明是恋人的意思，非要说朋友。 这是不是叫做……又当又立？ 她终究没去和楚戈较劲儿，低声道：“我算是迈出了融于世界的第一步了么？” 楚戈吁了口气：“算，至少现在走出门不会被人用看猴子的眼神打量。” 秋无际道：“第二步呢？取得身份？” “嗯……这个有点麻烦，我可能得找一些朋友问一下……这期间你先刷剧吧，多了解现代信息，因为让我一个个去说的话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先看着，不懂的地方问我，这就比较有针对性。” “好。”秋无际从善如流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了遥控器。 昨天看楚戈操作，其实她眼睛一直在偷瞄，已经悄悄记下了。这回操作起来似模似样的，在楚戈惊艳的目光里，成功点开了一部封面女主角装扮和她现在很类似的剧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看。 楚戈瞥了一眼，认得这是这两年比较热的一部剧，讲几个三十岁的女人的生活、事业、婚姻与爱情……听过，没看过。几个女主角原本也馋过，但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她们没秋无际好看，索然无味。 剧集一开始秋无际就问了：“上海是一座城市的名字？我们这里叫什么？” 楚戈沉默片刻：“我们这里叫不许出现现实地名，所以叫南江市。” “……那地铁是什么？我们这有么？” “是个交通工具，改天带你坐坐。” “吃豆人是什么？” “一种游戏，等会下载给你玩玩。” 剧集开始不到一分钟，问题已经多得跟豆子一样。楚戈似是早知如此，而秋无际这才明白为什么楚戈会说让他一个个介绍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几乎所有事情都不明白。 一个世界的信息差，远远不是在他身边吃碗面买几件衣服能够尽窥的。 连带着剧中女主的举动都看不明白，她绑着块布挂在屋上转什么圈啊，自杀也不是这么做的，练功？这么练功不是吃撑了嘛？ “老公是什么？夫君？” “对。” “那怎么好像没睡一起？女主都跑步回来了，男的还在睡觉。” “……夫妻分床据说比较科学，虽然真正实施的不多。” “怪怪的。那个果子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 “草莓。那是草莓蛋糕。” “为什么没有下一句？” “改天带你吃吃？”楚戈笑了一下：“今天透支了，等下个月稿费，快了。” 秋无际转头看了他一眼，心知这种食物怕是比楚戈日常吃的豆浆馒头贵几倍。 她忽然失去了继续问的心情，因为即使在同一个世界里，不同的人其实也是等于生活在不同世界，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忽然她意识到了楚戈为什么要写那样的故事。 剧中女主这样的生活品质或许已经是楚戈可望不可及的了，可能包括扮演者也是，瞧那美貌就不像普通人能拥有。 他得不到，所以不甘。 所以他在幻想，包括他的所有读者也在这么幻想——一个很普通的，出身平庸、天赋平庸，只有自己努力的少年，一步一步攀登的故事。途中摘取的鲜花，是他的奖励。 自己是其中最高的那一朵。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那种猥琐之感还真轻了不少。 虽然自己还是不可能愿意就是了。 道侣？嘴巴说的没有用，你也得走到那条道上再说……如今大家是真正意义上的隔世之人。 “你怎么不问了？”楚戈奇怪。 秋无际笑了一下：“慢慢来，一时问太多，我也记不住。先囫囵看个大概，有些联系前后也大致能猜，实在猜不到的再问你。你应该还有事要忙，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还要更新一章？” “嗯……” “你且做自己的，来日方长。” 楚戈觉得这姑娘怎么穿上现代装之后善解人意起来了？之前动不动要揍人的态度有了近乎三百六十度的转弯……难道自己那番摊开了说的话这么有效？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秋无际微微一笑：“不过是生活而已，在哪不是生活，何必紧张兮兮。此前无状，让父神见笑了。” 看来是真彻底适应下来了，心真大。楚戈一步三回头地回屋，转头看着一身OL套装坐在沙发上看剧的秋无际，心中的怪异真是无以复加。 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一个家的感觉。 正当这么想着，楚戈忽地觉得有些眼花。 坐在那里的秋无际开始慢慢变淡。 他心中一跳，急促走了回去，果然秋无际站起身来，身形渐渐化为虚无，露出了一个微笑：“看来你的补丁暂时没让我多停留太久……我不能依赖于此，回去要继续锤炼神魂，争取下一次能留得更久一点……” 楚戈：“……” 我短裙黑丝才看了多久呢，起码让我看饱了行不行？ 秋无际的声音开始变得悠远：“对我而言，那边一样很重要……我也想试试，如今已知剧情，毒手魔君还能不能暗算到我？那是你我之道，不是么？” 声音回荡，人已不见。 沙发上还有她的所有衣物，连片缕都带不走。 楚戈却完全没有遗憾过怎么看不见她消失时有没有走光。他呆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沙发上的衣物，半晌无言。 刚刚才想到一个家，瞬间就没了，像个笑话一样。 赤裸裸地提醒着楚戈，这不是一个现代OL御姐，大家是真真正正的，隔世之人。 第十七章 一梦如是 看了看散落在沙发上的衣物……其实挺靡靡的感觉。 情趣内衣裤，黑色长筒丝袜……就那么随便散落在那里，还是原味来着。 要是以前看见说不定会有些心猿意马，但此时此刻楚戈真的完全一点心思都没有，默默地收拾起来丢进了洗衣机。摁下洗衣机开关，听着机器转动的声音，楚戈出神地站了好一阵子，终于摇摇头，进了房间码字。 可明明事先已经想得很完整的副本内容，之前码字如飞，连蹲坑都可以码的，这回却憋了半天滞涩无比，怎么都难以入戏。 一写到“秋无际”的名字，那一颦一笑就迅速浮现在心底，就连挨她揍的部位都还隐隐作痛。 这是一个真实的人了，不是任由自己挥洒的虚构角色。 然后就会犹豫，现在写她到底还有多少影响？ 比如说，即使斩断了秋无际与楚天歌的交集，但正常的宗主与门人之间的对话和点拨还是必须的，不然主角进宗门的意义都没了。那么现在写秋无际指点楚天歌，秋无际是否能判断那是她自己想教还是我写的？如果察觉是我写的，她还肯不肯教？ 心思纷乱，实在难写。好在这段剧情确实简单，憋了半天硬是憋了两千字出来，楚戈也无心细修，匆匆发表，完成了一天两章的常规任务。 这可以说是这本书从开局到现在写得最没感觉的一章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个什么鸟。楚戈也不敢去看评论，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群聊。 平时没事就窥屏的书友群如今两天没打开过了，自己都感觉是不是不像个写书的人了。 打开一看，群友正在批评新章，批评的理由十分统一，如下： “短小无力。” “短小无力。” “这才几页？我蹲坑连裤子都没脱完就看完了？” 楚戈：“……这两天修大纲，先将就一下哈。” “咦楚大来了啊？秋无际什么时候推啊？” “GKDGKD……” “话说楚大，这两章越写越好了啊！” 楚戈：“？” 你们确定？我明明瞎叽霸应付了一章啊。上一章还有小半是蹲坑写的，带味道的一章。 有人道：“觉得这两章楚大写得更细腻了，秋无际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哦对了，服装细节也加了笔墨，这以前楚大不擅长的吧？感觉好像对着人写的一样。” “是啊楚大进步了。” 楚戈的手悬在键盘上，顿了好半晌又收了回去，举起鼠标发了张二次元色图。 群聊瞬间歪了楼：“这也叫色图？我发张气球都比这色。” 群里开始琳琅满目的狂发色图，关于楚戈是不是进步了的讨论直接被甩到了九霄云外。 恶意引发歪楼的楚戈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地看着群聊讨论，总感觉有些抽离的悠远。仿佛身处热闹的花厅之中，明明人声鼎沸，却如隔世一般。 ………… 书中世界。 秋无际从密室中睁开眼睛，周围还团团防护着此前为了“渡劫”而备下的阵法与宝物。宝光璀璨，灵气流转，一时和楚戈那平凡的租屋形成了极其鲜明强烈的对比。 隔世了啊…… 秋无际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是那身庄严的宗主法衣。刚刚穿的那套什么，犹如做了一场梦似的。 一梦如是。 她吁了口气，长身而起，离开了密室。 “宗主您出关了？”外面守着核心弟子，尊敬行礼：“适才周长老来报，说收到消息，西南万里的万蛇窟中可能有青龙蜕鳞，说是宗主一出关就立马禀告。” 秋无际笑了起来：“知道了。” 这里本来是“秋无际淡淡道”的，秋无际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弟子看着一时有些失神。 宗主很难得笑，这笑起来真的好看啊…… 秋无际抬头看看天上的月，踏月而去：“让他们来议事厅集合。” 弟子领命去了，临走时纳闷地看了看天上秋无际离去的样子。 宗主飞行摁着衣袂干什么？ “青龙蜕鳞之事，本座知道了。”议事厅里，秋无际对长老们道：“此物本座志在必得，是必须亲自去一趟的。此外万蛇窟多有玄妙，外层颇为适合弟子们试炼，既然去了，理应带些门下前往，或有缘法。” 便有长老道：“那我等去筛选一些弟子……” “此事是楚天歌在南疆市集发现的线索吧？”秋无际道：“这弟子有气运，应当带着……本座也会额外给予一些指点与赏赐，当作这个消息的奖励，去喊他来。” 长老们面面相觑。您刚出关，怎么知道是那个楚天歌发现的线索？ 莫非宗主的卜算之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可宗主本来似乎不修卜算的，这是越发深不可测了啊…… 楚天歌被喊了过来，小心地进入大佬环绕的议事厅，尊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宗主。” 行礼的时候，他心中有些怪异感。 总觉得宗主盯着自己的目光里有……杀气。 可能是错觉，宗主好端端的想杀自己干嘛？要是真想杀，那直接躺平等死就是，也没什么好想的。嗯，宗主的神色已经变成好笑了，看来只是测试自己的心性。 秋无际的目光确实已经从杀机变成了想笑。 她发现这个楚天歌和楚戈长得有点像，当然有点像，那本来是楚戈自己的投影，把自己代入主角来写的。只是他的描写不可能完全按自己的模板，比如他自己挺英俊的，但要写一个普通人做主角，这个楚天歌也就只能写得“样貌平凡，但阳光坚毅”。 而且楚天歌还是“少年”，楚戈都二十七八了。这眉宇又是楚戈模板，看上去简直像是他小号似的，或者说儿子？ 是了，他创造的嘛，“父神”嘛，那可不就是他儿子？想到这个，秋无际内心乐不可支。严格来说，楚戈现在是不是在和自己“儿子”抢女人？ 这个认知让她连被乱牵红线的郁闷感都没了，变得很想笑。 同时还有些同情。 你以为是你一路努力打拼的？ 都是人写的…… 秋无际右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懒洋洋地斜倚抵着额头：“发现青龙蜕鳞的线索，对本宗大功一件，楚天歌，你要本座奖励什么？” 楚天歌忙道：“不敢，这是弟子该做的。” 秋无际懒懒道：“赐你进入藏经楼第三层参悟七日，可以任选一门玄级功法。” 长老们都有些动容，这个赏赐真高，以楚天歌的级别，能进第二层藏经楼就不错了，赏赐功法大致也是黄级，这直接上了三层，玄级功法…… 宗主怎么忽然这么大方？ 秋无际暗自撇了撇嘴，难不成还要本座亲自教导？折抵一些完事。 对了，他写的是二层，这么一来会有什么变化？倒可以观察一二。 “此外……”秋无际想了想：“楚天歌尚未辟谷对吧？今日吩咐膳堂给他加一份牛肉面，以资鼓励。就这样吧，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七日之后前赴万蛇窟。” 长老们：“？” 楚天歌：“？？？” 秋无际嘴角再度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如此。 第十八章 筹备 七日转瞬即过。 秋无际站在山巅，举头望月。 大家的时间并不一样……便如楚戈写一句“七日之后”只需要一霎，她却是实实在在过了七天。 当然在这七天里，就是“戏份没写到的剧情，人物在做自己的事儿”。 这七天里秋无际没有再尝试破界。破界这事由于他的“补丁”，目前看来已经没那么困难凶险，如今的问题反倒是自己的神魂淬炼不足，停留的时间不够。 楚戈可以根据她的行为推演给她加特性，但无法强行拔高她的硬实力，需要一个符合“逻辑”的过程。 于是她沉下心来锤炼神魂，顺便观察楚天歌在藏经楼的表现。 ——他上了第三层，但很遗憾，宗门的阶梯设置自有道理，不是纯粹为了给人分层的，他修行不够，到了第三层也领悟不了什么，这一层的功法对他来说都太深了。 楚天歌并不气馁，依约取了一本自己喜欢的功法收下，留待将来研习。之后就退回了二层，踏踏实实地修炼目前该学的东西。 很优秀的品质。 秋无际叹了口气，没对这品质有什么赞赏，因为楚天歌的所有品质都是楚戈那货自己意淫出来的，什么优秀品质都往他家主角身上堆，有什么可夸的。 就像自己的品质好像也没什么可夸的，什么坚定什么悲悯什么骄傲，包括美貌，都是他设定的。 算了，秋无际暂时懒得去考虑这些。 真正值得叹息的是这三层壁垒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楚天歌进了三层也学不会，无奈退回二层……这到底属于理所当然呢，还是属于天意所阻？ 毕竟楚戈写的是二层，那就是天意既定。他说二层，就是只能二层？ 那自己和毒手魔君之战呢？ 楚天歌未曾“勘破真实”，他突破不了冥冥天意，可以理解。 但我勘破了，我预知了……那将会怎样？ 楚戈的话语闪过脑海：“我们此番测试，正是问问……天意如何？” 秋无际深深吸了口气，传音山间：“出发。” 万里之隔，对于拖家带口带着一群弟子的修仙宗门来说，也不是转瞬即至的事情。 秋无际御剑飞在空中，看着身后挤在法宝上的弟子们，心中在想不知道那个世界的飞行器时速如何，哪个更优一些？ 从本心上，她还是觉得自我修行能飞当然更优。 但对于一个社会来说，能让根本不需要修行的普通人都能飞天遁地，这很了不起，是谓能载天下。 各有各的好处吧。 正因为那个世界有诸多迷人之处，所以才要了解它。 下一次过去，一定会准备得更好。 只是或许……困难也会越来越明白。 ………… 楚戈正在和朋友通话。 阳顶天：“身份证？遗失去办不就完事了，工本费20。” 这个用着明教教主ID的货色是楚戈的大学同学，大名林武阳，毕业后考了公，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楚戈也不知道林武阳和张奇人这些货为什么总爱拿夸耀**做ID，是不是因为实际特别小？ 南江市是个省会，虽然在全国来说只不过算个三线城市，但有个好处就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四散各地的并不多，大部分还在同城工作生活。只可惜这年头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交集也少，除了偶尔有个聚会之外，连微信群都是死群。 毕业年份越久，那群就越死得干净……真正关系好的同学会有小群。 林武阳和楚戈属于关系普通的，大家都几年没说过话了，楚戈都不知道林武阳现在在哪个科室哪个部门。这样突兀找上门，自己脸上也有点烧，对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在预计之中，很正常。 “呃不是我自己丢了身份证，只是刚和别人在论坛撕逼人口普查的事情，来咨询专家。” “啧，大作家是真的激情，还有和人论坛撕逼的雅兴。”林武阳顺手在某论坛上回复别人“SB，NMSL”，一边义正辞严地告诉楚戈：“哪里像我们，生活的担子压得，一天比一天佛系。” 楚戈：“想几天之内从佛变魔也很简单，来起点发本书，上个推荐看看评论就行。” “得了，哪有那时间。话说我看你们那些小白文文笔也太差了，这个都能赚钱，说不定我也能……” “是是是，那人口普查……” “这个我也不是专家，我不是户政的，不过基本的还懂点，你具体问的什么方面？” “别人说这年头人口普查都是做样子，因为根本没有隐户了。我觉得有吧，早年弃婴被什么拾荒乞丐捡了之类的……” “您搁这写故事呢？”林武阳无奈道：“你说的这种，很早年前可能有，现在怕是真没有。不过没上过户口的人可能贫困山区里还是少量存在，现在来说也非常稀罕了。” “对对对，就这种，所以国家才需要人口普查吧对不对？” “对……你可以去论坛回复对面了，有点素质哈。” “所以这种的人口普查到了就直接上户口么？” “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应该可以吧，明确身份的话。” “那下次人口普查什么时候？” “一般十年一次，去年刚搞过。” 楚戈：“……” 林武阳觉得不对味了：“你这是跟人撕逼需要问的？” 楚戈很是淡定：“不就是聊到这了就顺便多扯几句嘛，这叫社会调研。” 楚戈作家的身份在问话咨询方面还是挺有优势，林武阳显然也没想太多：“作家不是该说采风才有内味？” “那就采风。话说如果非人口普查时期，那些隐户自己跑出去上户口能不能上的？” “这个真不知道，我不是户政的，而且这种事这么稀有我觉得就算户政都要发函问问上面。话说你真采风写这方面的话，编网文而已也没必要这么较真，随便扯一个就是了，我看人家这年头还有护国战神呢，也没人说不行。” “也对……有空一起吃饭哈。” “说到这个，过段时间可能会搞聚会，五周年了不是？前阵子老洪和我聊到过这么一嘴……到时候看群吧。” “好，到时候再说。” 林武阳退出微信，刷了一下论坛发现账号已被禁言。 他熟练地换了个小号开贴：“纯路人有一说一，刚才那帖子不是很正常？果然是私人论坛，随便禁言……” 敲门声响起。 林武阳飞快关了论坛起身开门，神色很快变得有些谄。 眼前的女人太漂亮了，可惜自己结婚了，唉……恨不相逢未娶时。 “顾社长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 顾若言礼貌地笑笑：“林科长客气了……不知我前段时间要的材料……” “这个，实话说，确实有点难度……我们需要时间。” “我还会在南江市停留一段时间，希望会有好消息。” 第十九章 天心难测 那边楚戈多方探听搞身份的方法，感觉这事好像按常规方法真办不成。 除非认识什么大领导，否则升斗小民真不好操作。一个没有过去没有经历凭空冒出来的人，你以为警察叔叔会信你的鬼话？ 要么索性上报自己就是个穿越者，不知道会如何……楚戈历来不信会被切片的说法，其实应该相反，露两手仙术说不定会被待为上宾才对，气功大师的历史摆在那里，才过去没多久呢。 何况秋无际还真有长生法……庙堂诸君最需求这个了。就不知道书中扯出来的长生法在现实世界是否能练？咦如果可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练练？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必然会失去常规的自由，大概率要住在规定的地方，想出国玩玩之类的也不可能随便去，需要的时候还得配合一下国家的研究，等等。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暂时楚戈并不愿意往这个方向考虑。 为秋无际着想的话，她一定不愿意陷入这个局面。私心想的话，这是只有自己拥有的书中人，指不定还要泡成老婆一起过日子的，嗯，没泡成老婆也可以一起过日子，才不愿意上交研究呢。 不过没找到办法，楚戈倒也不太焦虑。 秋无际毕竟是个修仙的，而且人家另一个世界有根，不是可怜巴巴回不了家只能被骗着生五个孩子的古代少女。 能成就成，不成大不了提升修行自己飞天遁地去遨游天下，真到了原身过来那更是跑战乱之地去手搓一支雇佣军都没问题了，认知世界有什么难的，说不定还更合秋无际的心意呢。 仙家嘛，出入青冥，遨游四海，叱咤天下，怎么可能束缚在区区一个身份里。 所以楚戈没有太过纠结这事儿，他的主要精力还是在码字。 上次买衣服透支了，再不码字饭都吃不起了，还想泡仙女做老婆？好在稿费马上就到账了，这个月有一万多呢，好歹能支棱，养两个人也没问题。 书的成绩才是命根子，真扑了什么都别提。 所以秋无际不让自己按原样写，本来是比较坑爹的事情，有点类似其他写手想开后宫却被老婆逼着只能单女似的，当然也不排除作者是甩锅给老婆，楚戈这可是真的。 不过现在楚戈已经不觉得坑了，不仅是尊重秋无际，而且配合秋无际一起探索两个世界的关联和“天意”，同样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只想享受女主角？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能出来么？ 这是必须要知道的。 否则哪天第四面墙再度封闭，万一那时候正好爱得死去活来，那可是要死人的，这不搞清楚怎么行？ 楚戈的思维历来很远很完整。便如张奇人说他爱铺垫是因为性格如此，仿佛一千章之后的东西，在此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秋无际进入万蛇窟最底层，前方池水烟雾氤氲，上方悬浮着一个奇异的鳞片，宝物的华光与隐隐的血色交杂在一起，血色有些黯，仿佛经历了万古的沧桑。” “秋无际知道，这就是青龙蜕鳞。” “这坠龙池多有玄妙，倒是个险地。秋无际没有飞身而上，手中缎带漫卷，想要将青龙蜕鳞远远摄将过来。” “一拉之下，居然没能拉动。仿佛有极强的吸力将那鳞片牢牢固定在池水上方，血戾透过缎带直侵而来，搅得人气血乱涌，直欲发狂。” “秋无际凝神静气，慢慢消弭这股血戾之意，那吸附鳞片的力量抗拒不了她的摄取，眼见鳞片开始移动。” “正在此时，身后的烟雾之中现出了一只血色的魔手。” 断章。 保存，发布。 看着书评区和群里“断章狗”的骂声一片，楚戈神清气爽。 不这样你们怎么会追下一章？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更加认真了几分，开始继续下一章。 那才是关键。 ………… “叮！”秋无际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样，果断弃了缎带回身就是一剑，准确刺中血色魔手，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声。 烟雾之中传来桀桀怪笑：“无愧千里清秋茫无际，这神念于心，如月映水，果然是偷袭不了的。”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渐渐显形，脸上皮包骨头，仿佛把人练得跟个骷髅一样，眼神尽是狰狞。 毒手魔君。 秋无际开口道：“忽然觉得水平一般，写的恶人就是恶人形状，如贴标签。” 毒手魔君：“？” 你在说啥？大家都是一个大境界的，怎么听不懂你的道行了…… 秋无际微垂眼帘，看着剑尖：“你昨日就已经潜入此地，因为破不了此层的迷阵，耽搁在外。我破阵而入，你便悄悄尾随……” 毒手魔君听得心惊肉跳。 她怎么知道的？就像看着我的行事一样。 这不应该啊！ 如果她始终知道我窥伺在侧，为什么不在外解决，非要送自己入内？ 有阴谋？ 他心念电转，还是道：“秋宗主知道就好，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此地明明是本座先来，是否至少该见者有份？” 一边说着，袖子里已经悄悄钻出了一条暗红色的蜈蚣，顺着地面滋溜不见。 秋无际仿佛不知道似的，淡淡道：“见者有份，本座认同。便如此刻本座见到了你，所以你的命就是我的。” 毒手魔君：“？” 这秋无际被谁夺舍了是吧？难道不该是听了我强词夺理的“见者有份”，生气辩驳这里明明是你先破阵进来的才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璀璨的剑光照亮了黑暗的洞窟。 秋无际当先出手！ 狭小的洞窟之内，四面八方尽是剑芒，影影重重铺天盖地地射向中间的毒手魔君。 那是完全连个腾挪闪躲的余地都没有。 千方万幻，水随天去。 出手就是绝杀！ 毒手魔君连暗埋的后手都来不及驱动，手中血幡招展，极为辛苦地扛着秋无际的大招，心中叫苦不迭。 那条血色蜈蚣还需要自己神念沟通驱动的，可秋无际的剑网犹如秋水连天，连绵不绝，连神念探出都被搅得粉碎，根本施不了阴手。 这秋无际怎么变得这么狠绝？ 自己和秋无际在同一个大境界内，本以为旗鼓相当，加上阴招更是稳胜。直到真正交锋才发现，境界不能代表战力，这秋无际的实力绝对比自己强，强很多！ 这回尾随进来莫非是来送的？ 秋无际剑诀施放，还有后着，眼见那手中已经凝起了一个火诀，这是专破布幡类法宝的太虚火！ 毒手魔君一咬牙，打算拼着自毁修行也要遁走元神了。 正在此时，之前放出去没来得及操控的血色蜈蚣自个儿爬到了坠龙池之畔。 坠龙池上氤氲的气息丝丝沁入它的身躯，那蜈蚣肉眼可见地涨大了起来。 秋无际一直在关注这条蜈蚣，见它居然没被操纵也有了自我变化，心中微沉，手中的火诀迅速转向，直奔蜈蚣而去。 “轰”地一声，蜈蚣四分五裂，血肉炸开，溅到了青龙蜕鳞之上。 蜕鳞骤然泛起血色的神光，远古龙威浩瀚蔓延，无差别地轰击着洞窟里的所有生灵。 秋无际的缎带环绕身周，形成星云般的笼罩，堪堪抵挡着龙威之怒。那边毒手魔君的法宝在龙威和剑芒夹击之下早就毁了个干净，整个人被万剑穿击，惨不忍赌。 毒手魔君眼里闪过狠戾之色，身躯如他的蜈蚣一样轰然炸开。 这爆炸威势可就比蜈蚣炸开狂暴了万倍，狂猛的冲击力冲来，正在抵抗龙威的秋无际再也没能扛住，生生被冲向了坠龙池方向，栽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元神飞遁而走，空中传来毒手魔君的狞笑声：“毁身之仇，来日必有以报之！” “咕咚！”秋无际根本无力去阻拦元神遁走，坠龙池中的毒气瞬间涌进了身躯。 她也没有心思去管什么毒手魔君的元神。 感受着身躯的毒素入侵，心中反反复复只回荡着一个念头。 我真要中毒…… 当真天意不可违？ 第二十章 他的付出 秋无际闭气在池中，有些叹息，却也不算失望，算在意料之中。 如果说摁着衣袂这类的小细节可以违背“书中记载”，但历史大事件想要逆转这本来就有点梦幻。 要是真随便逆了，整个世界走向必然和他写的不一样了，那是不是乱套了？ 严格说来，秋无际此番就没有极度坚决要逆转的决心——她明知道毒手魔君放出了蜈蚣，没有提前处理掉，还想观察蜈蚣会怎样。这就不是“必须斩断”的思路，是一种观察，最终导致失败也就不奇怪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那么坚定……可能、有那么一点可能，是担心真逆转的话会导致楚戈那边出问题？轻则书崩了成绩没了，重则影响到他的健康甚至安危之类的？ 不知道。 但终究还是大招全开、也防备了偷袭的，却被诡异地“修正”回来……也不知这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 秋无际微微摇头，心思自己都没理明白，没再继续纠结，潜心压制毒素。 这个坠龙池在楚戈的设定中是上古青龙坠落于此形成的，在这里留下了蜕落的鳞片，伤愈之后离开，所以池中全是青龙逼出来的伤毒。蜕鳞镇压在池上，是与池中伤毒相互牵制。 这毒理论上不算太过麻烦。上古青龙是登临天界了，它飞升之前和秋无际此时的修行大致类似，它能逼毒出来，秋无际当然也能。 只不过青龙用了多少时间、熬了多少痛苦，楚戈没写，想想也知道不容易。秋无际要是被这玩意搞得逼毒万载，那宗门肯定分崩离析，自己的飞升之路也悬了。因此逼毒肯定不可取，必须解毒。 一般情况坠入池中导致中毒，必然第一时间离开池中的。但这回秋无际不但没离开，反而更往池中深处潜了下去。神念张开，透过重重雾霭，果然在池底边缘看见长着一个鲜艳的蘑菇。 看着就是毒蘑菇，但秋无际反倒露出了笑意。 这就是他后来改稿写的，“你自己在池底找到了解药，和楚天歌没关系了”。 这也是合他的“逻辑”的，剧毒的地方生长的东西，往往就是解药。只是正常情况不会反而往池底去搜寻罢了，一旦起意搜寻，就是可以自救。 秋无际潜到蘑菇边上，伸手轻抚。明明有毒才鲜艳，此时看去却显得可爱起来，摸着蘑菇头感觉在笑搓楚戈的狗头。 她毫不犹豫地摘了蘑菇吞服，闪身离开了池底。 刚刚到了池外盘坐运功，就听见脚步声响，楚天歌跌跌撞撞地顺着之前毒手魔君撞开的洞口跑了进来。 “呃……宗主？参见宗主。”楚天歌看秋无际神色惨白的样子，忙道：“宗主受伤了？” 秋无际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不慎中了毒，正在化解。我知道你兜里有一枚蛇涎果可以解毒，自己留着炼丹用吧，那可是好东西。” 楚天歌：“……” 宗主卜算天机真是深不可测，这么强的人中毒当然可以自解，没什么好问的。楚天歌心中泛起对宗主浓浓的敬畏之感，唯唯而退。 秋无际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心知某人乱扯的红线到这一步是真正彻底断绝了。 理论上这个副本的本质是专为楚天歌设计的，别人不过配角。但既然身处其中，秋无际也不是没好处。 青龙蜕鳞本身是她构建四象大阵必须之物，这就不提了。祸兮福之所倚，引毒解毒的过程在她的层面上完全可以引为淬体过程，而青龙蜕鳞上的龙血意志，那是上佳的神魂淬炼之物。 神魂淬炼……秋无际伸手摄来青龙蜕鳞，抚摸着上面隐隐的血色。 下次过去，能留多久？ ………… “作者这就离谱，秋无际自己采蘑菇解毒？” “这蘑菇是我想的那个蘑菇吗？” “楚天歌折腾了半天就进去和秋无际说几句话就走人了？得到秋无际认为气运上佳值得培养的重视度，这就完事了？” “楚大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完了我本来觉得这书是后宫文，现在怎么看起来不对路了啊？” “作者是SB吧？逗我玩呢？” 楚戈靠在椅背上，默默看着书评区的爆炸，一句都没回。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后宫文设计女主中毒，不说春药解毒那种俗套的，好歹主角得进去搀扶一下暧昧一下，好不好看就在你怎么描写的笔力上了。多少绅士跳了几天的副本剧情，就等着这一刻呢。 然而写都不写，女主中毒等于没中，那这剧情设计来干嘛用的，这还写屁的后宫文？ 读者沸反盈天太正常了，换了楚戈自己看书看到这也会骂娘的。 但是秋无际说过，挨挨碰碰的不许了。 别说她不许，楚戈自己也不愿了。 滚啊楚天歌哪位啊，也配？ 哼。 担着书彻底扑街的风险，吃自己主角的醋，楚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作者。但他不后悔。 就为了秋无际活色生香的笑靥，也不后悔。 至于书的未来……就看张奇人当初的提案是否可行了……慢慢的借此转为炒股，甚至股都不炒，转为无女主，红粉皆骷髅，也不是不行的，自有一批受众。 楚戈甚至还冒出一个更激进的想法，直接拿秋无际当主角，写成大女主文完事。想到这个自己都有些好笑，如果说转炒股可能让成绩更好、转无女主可能换一批读者来看，成绩都不是必死无疑，还算有机会。可转成大女主那就真是必死无疑了，因为这不是女频。 苦中作乐地自顾自笑了一阵，楚戈终究还是轻声叹了口气。 说是走出自己画下的牢……然而前途未卜，这是在赌。 何况谁也不希望被人刷屏似的骂啊…… 他摇摇头，伸手叉掉了网页，眼不见为净。提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口，水杯已空，楚戈站起身来，准备去倒水喝。 刚刚转过头，就看见秋无际安静地站在身后，目光似是刚从被叉掉的网页上收回，落在他的脸上。 两人如定格一般面对面站着，静静地对视。楚戈手中还拎着杯子呢，看上去好像有点滑稽，可两人却都没有在意。 两个人的眼眸都似有什么笼罩，看不分明。 过了好一阵子，秋无际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第二十一章 再临人间 有这两个字就行了，楚戈的那点蛋疼瞬间就没有了，好像被小手揉过一样。 秋无际果然是讲道理知恩义的女人，不枉自己塞给她这么多好品质。 楚戈舒爽地去倒水，随口问：“毒手魔君那事怎样？” “还是中了毒，感觉重要事件会按照你写的走向自我修正。” 楚戈倒水的手顿了一顿，皱眉沉吟。 顿了一会才把水继续倒完：“中毒难受么？” “还好，解得快。”秋无际的笑意越发浓了。 这是包括楚天歌在内的所有宗门人物都没有问过的一句话，最忠诚的长老和弟子们都没有。 这与他写不写无关，在他既定的戏份之外，人物本当有自己的表现，然而没有人这么问过。 因为别人当她是个强大的宗主，无所不能。 他当她是个自己创造的生命？“我有责任帮助你。” 还是……一个女人？ 不知道，但感觉很奇怪。一种……有人心疼的感觉？ 有点羞恼，却也有点暖。 楚戈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边喝水边思索：“这么说来，我写出去的剧情，至少在重要事件上，对于你们就是不可逃脱的定数。我若是写毒手魔君死在你手里而不是元神逃离，他应该就会死。” 秋无际道：“为什么要写他逃离？” 楚戈尴尬地笑了一下：“这种比较强的反派人物，要留给主角做踏脚石的，早早被你杀了还要另外塑造一个，没必要。” 秋无际翻了个白眼。 楚戈也发现秋无际这回表情比以往丰富多了，越发鲜活。 秋无际叹了口气，有点慵懒地坐在他对面，靠在沙发上懒懒道：“所以你就是我们的天意啊，是不是很得意。” 楚戈出神地想了想，摇了摇头：“也许我算你们那个世界的天意……但更大的范畴来说，不是。便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来，也不知道我的书是不是要扑死。” 他顿了顿，又笑了一下：“你我的相逢有天意，然而这个天意不是我。” 秋无际怔了怔，没说什么。 楚戈忽然道：“我之前在想一个问题……” “嗯？” “你的修行法，我可以练么？我明明不会任何修行法，那是我编的，结果可以编出来给我自己修仙？” 秋无际也觉得这有点意思：“那我教你？如果我们的身体构造没有区别的话，你一定是可以学的，主要问题是此界灵气很稀薄，就算练了也没什么成效就是了。” 楚戈点了点头：“也许这灵气的阻碍就是防止我太过BUG的补丁？” 秋无际失笑：“你书写多了，该不会觉得自己也是谁书里写出来的，还补丁……” “禁止套娃。”楚戈严肃地说了一句，又笑道：“就那么一说，现在我们连能不能练都不知道，先试试？” “嗯……”秋无际传授了一段法诀，又问：“这法诀你写的不？” “不是，世界根据我的扯淡自我衍生的吧。我抄了点道经的内容比如云笈七签什么的，不知道算不算……” “这个世界的道经……我想看看。” “这玩意我买过资料，各类道经，别看都是些文字，转PDF存起来十几G呢，电脑里就存着。” 秋无际暂时听不懂什么PDF什么十几G，听起来很多的样子，便一时不急，转回正题道：“刚才传你的是心法，现在传你运气之法，你要认真记，有点偏差会出问题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宗的修行法，最是浩然正大，十二正经为主，奇经为辅，是为……” “等等等等……”楚戈小心翼翼地问：“十二正经具体在哪，我怎么运气？” 秋无际瞪大了眼睛。 寂静。 这是你写的！你写我们走十二正经的修行法！ 然后你问我十二正经在哪！ 我以为你看了几个G的道经很懂呢，你问我经脉在哪！就这样的人创造了我们的世界？ 秋无际很想打他。 “别说是我不讲道理欺负你！换了个人一样揍你！”秋无际终于没忍住，把楚戈掀翻在沙发上揍了一顿：“在、在哪、在哪，你说在哪！” 楚戈抱头挨揍，这次倒没感觉揍得疼，她摁在身上，幽香隐隐，那感觉……嗯…… 秋无际收着力气打人，自己揍了一会也觉没劲，便又气鼓鼓地起身，哼了一声走向阳台透气儿。 一眼就看到自己之前的衣服晾在外面，随风飘啊飘的。 秋无际半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丝袜皱巴巴的迎风飘荡，那感觉就像被人在手里揉过一样…… 还有那些内衣裤……当时都是直接从自己手上脱落的，这看着就很淫靡。 红晕迅速爬上了面颊。 离开的时候哪想过还有这么一着，刚刚贴身穿着的私密衣物转头就被他拿在手上……还不知道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你还不能问，毕竟看上去只是帮你洗了，一番好意你难道还要去揍人？ 秋无际憋了老半天，嘴唇蠕动了好一阵子，才憋出一句话来：“以后不用帮我洗衣服，我、我自己来。” 楚戈也跑出来探头看了一眼，脸上也有点发黑。 那皱成一团的丝袜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是被自己拿着干嘛了似的，楚戈确定自己没这么干过啊？ 难道孤好梦中恋物？ 完了又要挨揍了……楚戈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秋无际板着脸瞪了他半天，没揍人，心中倒是泛起了这样的念头：孤男寡女一起生活，真是说一句光风霁月就没问题了吗？ 嗯，没问题，问心无愧即可。 她深深吸了口气：“以后我自己幻化这种衣物即可，上次心思纷乱，没想明白……本来可以省下这笔钱的。” “不是没想明白，是你刻意要尝试此世的生活模式罢了。”楚戈人都退到客厅里了，声音还在回应：“所以何必又用幻化，融入此世就彻底点啊。” “省钱还不乐意？说是借的也不知道几时能还你。” “我稿费今天到账，没那么窘迫的，应该说月入过万比绝大部分人都过得好了，只要能稳住。” 秋无际终于忍不住冷笑：“我看是你想要有衣服的实物好做点什么吧！” 楚戈暴跳：“我！不！是！变！态！”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想做点什么，按理根本不想，但隐隐觉得……没有实实在在的物品看得见摸得着，全是幻化的话，那还是个真实的人么？ 留下衣物的那一天，远比更前一次消失给人的触动大得多了。那时候感觉像做了一场梦，而这一次却是感受到了离别。 不过还好，她回来得很快，就像是出了一趟差。 这次回来的她，更鲜活了，越发像是二维单薄地描写出来的仙子，全面立体地降临人间。 第二十二章 一万岁的老人家 更鲜活是因为更熟悉，也是因为秋无际感受到了楚戈的善意和付出。 谁也不会对陌生人翻白眼和打打闹闹。现在心中当是个“自己人”，一个有点馋她的自己人，这种馋倒是完全能够理解，与初临贵地时的戒备不信任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包括那种一界未知的迷茫，现在也消除了许多。 不过如此。 秋无际收了阳台衣物躲进房间换上，走出来又是一个气质OL御姐。迎着楚戈变得闪闪发光的眼睛，她撇了撇嘴：“你这种人在自己书里是个反派。” “也可以是个主角。”楚戈一本正经道：“除了主角之外的男人这样才是反派。” 秋无际哑然失笑：“看来你的楚天歌在我面前还掩饰得不错，比你演得好点？” “那倒不是，楚天歌此时对你真没想法，可别回去揍他啊。” 这意思就是承认你有想法，我揍了也白揍是不是？秋无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很是无奈地道：“我要买过袜子，之前那双不能穿了。” 楚戈看看她的腿，为了有袜子还特意幻化了一双裹着腿，莫名的萌感。她至今仍不知道有许多人看的正是黑丝裹腿而不是腿本身，如果知道了她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全是变态反派？ “好了，盘腿坐那，我指点你经脉……五心向天摆好了，再说不知道我就揍你。” 楚戈委屈巴巴地摆了个五心向天的造型，秋无际上前打量了一阵，伸手掰正了一下姿势，调整了一下手脚。 近身相触，清香袭人。楚戈一阵意马心猿，脑袋上直接挨了个暴栗，秋无际正在冷笑：“你在想什么？” 楚戈哭笑不得：“现在轮到你做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是吧？” 秋无际冷笑道：“你那点肠子谁看不出？” “嗯……我们轮流进入……哎哟卧槽……” 一阵锥心的疼痛从肩井开始，楚戈感觉一条经络如同被拉扯过一样，痛得满头大汗。 秋无际一指点在他的肩头，神色有些严峻：“你这身子骨，外强中干，虚得很。浑身经脉淤结堵塞，这就算了；看着高大健壮，实则肌肉松弛，五脏不宁。” 楚戈有点没面子。 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算是亚健康状态，看着没病其实一身毛病，哦不对，肩周颈椎这些是真有病。如果出去做推拿，也是痛得龇牙咧嘴，推拿师父都会告诉你，你这是哪哪有问题，如果健康的人没那么疼甚至很舒服。 秋无际这贯通经脉也是类似道理，还更深入，更疼。 秋无际收回了手，摇摇头道：“你的体质，暂时不能修行，需要将养一二再说……太虚了……” “能不能别强调这个虚字了，让我感觉好像是另一个问题……” “你以为你那个没问题？”秋无际鄙视地斜睨着：“五脏，包括肾水。” 终究是个修道几千年的御姐，不是一个纯洁小女孩。秋无际不用想都知道楚戈在考虑什么问题。 楚戈脸红透到了脖子根，大声抗辩：“谁说的，我明明可以半小时！” 男人，哪里都可以不行，就那里不可以！ 尤其是在美女面前！ 他口不择言：“你要不要试试啊？” 本以为要挨揍，结果没有挨。秋无际只是用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什么都没说。 那表情……楚戈恨不得把地板撕个缝钻进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我真的可以半小时啊，请相信我啊！平时手都酸！ “老子……老子今天开始锻炼！”楚戈把脑袋埋在沙发上，闷声留下了有生以来最认真的誓言。 ………… “不仅是锻炼，饮食和作息也要注意一下。”在小区外面吃着黄焖鸡，秋无际悠悠然地说着：“你这有一顿没一顿的，那天戌时才吃晚饭，据说还一天没吃了，这便伤胃。还有你惯常熬夜，这便伤肝。” 楚戈闷声道：“你们修仙的不吃不睡都可以。” 秋无际悠悠道：“修仙不就正是为了可以做到凡人不可以的事情么？” “草，好有道理。”楚戈试探着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师父？” 秋无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忍着将黄焖鸡盖他一脸的冲动，淡淡道：“那我是不是该叫你父神？” 楚戈大喜：“那敢情好，各叫各的……哎哟……” 秋无际从桌下收回高跟鞋，低头吃饭：“按照我的生活认知，在自己家里做饭显然要比在外吃省钱且干净，你又不富裕，为什么天天下馆子？难不成这也是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 “这是相同的，不同的在于这个世界懒汉多，比如我。” “……” 楚戈忽然来了兴致：“诶，你会做饭吗？我没写过你修行之前的历程，这个……” 秋无际面无表情：“你没写，但你应该想象过，或者说构思过？” “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那是必须的。”楚戈老怀大慰，这都符合设定就太棒了：“所以你会。” 怪不得本座莫名其妙居然会那些凡俗之艺，秋无际冷笑：“会又如何，为什么要做给你吃？” 楚戈一锤定音：“这就是房租。” 秒杀。 秋无际切齿咬着鸡肉，磨啊磨的磨得稀碎，仿佛咬的不是鸡，是楚戈。 “去买柴米油盐！” “不用柴，租屋有液化气灶，米和调料一会去超市看看。” “我要买袜子！” “买！买一捆！”稿费到账的楚戈财大气粗地挥手：“对了，睡衣，我们去挑？” 站在睡衣柜区前，秋无际叉腰看着楚戈贼兮兮地拉着店员说话，那目光落点是两套一模一样的丝质睡衣，一男一女。 她没有情侣装的概念，楚戈对她说的是：“你们宗门难道不是统一的服饰？同起同宿自己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道理好像很正常，可秋无际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味儿。 你是不是在欺骗一万岁的老人家？ 还有，我不想要这种可爱的大头娃娃印花，能不能换？本座威严肃敛，威震乾坤，是来穿这种小孩子图案服装的？ 可惜金主爸爸没有给她反对的余地，乐滋滋地买了情侣睡衣付款闪人。 秋无际也在心中发下了誓言：我一定要开始赚钱！ 第二十三章 此景可入画 超市回去的路上，路人们都感觉看见一对很般配的小夫妻在回家，男的俊女的俏，看着很是赏心悦目。男的拎着大袋小袋，可以看出是睡衣啊油盐啊什么的，一身都是东西；女的清清爽爽，就拎着一袋米。 乍一看好像挺正常。仔细琢磨哪不对啊…… 谁拎米来着？ 那还不是小袋米，看似十公斤装的那种挺大袋的，男的浑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有这个重量么？ 还没等人们想仔细，那对男女已经健步如飞地进了小区看不见了。 “你也不害臊。”秋无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说。 “反正你都说我虚了。”楚戈死猪不怕开水烫：“二十斤的东西对你来说不是跟掂着一根绣花针一样，这叫能者多劳。” 秋无际问：“有力气或者说能打架能赚钱么？也需要身份？” “对，能赚钱甚至可能成大佬，但需要身份。除非你越出国界跑到战乱之地去，目前来说有点难度，也没必要。”楚戈憋了一下，其实本来有点想说别干活了我养你就行，可想想前几天逼格满满的话已经甩出去了，又不好收回，只得悻悻不言。 当然秋无际自己也不愿意寄人篱下，本来就要挣脱“创世神”的“天意束缚”了，自然要平等交换才是独立存在的个体。 所以做饭属于劳作，可以抵房租。教他修行不算，因为修行法也是他给的，不过是还给他罢了。秋无际心中有固执的、属于她个人的判定分界。 当然替人做饭这种事对秋无际来说很是没面子就是了……秋无际只能告诉自己，这是自己也要吃的，并且对方是创世神算是有资格……勉勉强强让自己接受下来。 两人大袋小袋地拎到从不动用的小厨房，楚戈脸色微微一黑，悄摸摸地溜走了。秋无际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到处脏得狗都不爬的厨房，那调料盒里看似盐巴的东西都结成块了，也不知道是哪任租户留下来的。 说起来楚戈和张奇人各自房间都还算干净整洁的，客厅阳台也都还行，看似时不时有打扫。也不知为什么就厨房这德性……也许因为厨房这个地方，两个人都从来没用过？ 看楚戈面红耳赤跑路的样子，秋无际眼里也露出了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笑意，纤指轻弹，白光闪过，整个厨房骤然光洁如新。 我是修仙的……清洁术不过小法术而已。 这创世神傻得可爱。 外面楚戈打电话喊人送液化气，一边探头探脑地看进厨房。光洁如新的厨房只是让他微微一愣，旋即明了，他的目光倒是更多凝注在秋无际一身OL装的背影上，她正忙忙碌碌把调味料分开装在调料盒里，那背影看上去很…… 楚戈恨自己是个扑街写手水平太差，无法形容这样的场面和心情。 就像有一颗小石头投进心湖，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秋无际转头问：“你在和谁通话？” “让人送液化气过来。” “那为什么说一半卡壳了？” “因为在看你。” 秋无际露出了想打人的表情，楚戈一溜烟跑了。 秋无际“哼”了一声，继续整东西。 整好东西出来，楚戈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不知道干嘛，秋无际探头看了一眼，却是他的APP书评区。 秋无际试着道：“既然……既然挨骂厉害，要不干脆……” “没那回事！”楚戈神色严肃地抬头看她：“现在是我不想那么写。” 秋无际抿了抿嘴，把脸一板：“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要不干脆别看评论了。” “还是要看的。”楚戈笑了笑：“有人开始撕逼了。” “嗯？” “单女主无女主党闻风而来入场了，说就该这样。‘你们没见过女人吗？’‘见一个收一个的真屌丝。’” “……”秋无际很是无语地摇摇头：“不懂你们这世界，为了别人的书怎么写而吵架，他们也像我一样会被安排命运吗？那么在乎。” “你们也会因为某种道解的不同而争执，其实差不多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想要统一意见才难。” 秋无际虽然对把小说和道解混为一谈感到难以接受，不过道理还是听明白了，心中只有一个感受：这世界的人真闲。 楚戈出神地看着书评区，自语般低声道：“真奇怪，我这么一本刚精品不久的小透明，哪来的出圈影响……按理无女主读者根本就不知道我这本书，为什么刚刚写了个争议点，而且不是多严重的，忽然就这么多人跑来论战了？” 秋无际立刻反应：“有人帮你？” “这不应该啊……”楚戈奇怪地翻了翻站内短信，没有推荐信息，说明不是推荐位引流而来。又看了看第三方论坛，也没有相关讨论，这个很正常，就写了个中毒自救没写暧昧而已，这点屁大的小事挨自己书评区骂就算了，怎么也不至于引起论坛争论。 但这就更怪了，别人哪儿闻风而来的？ “真奇怪。”楚戈还是费解地摇头。 秋无际问：“对你是好是坏？” “是好。如果原读者不看了，又没有新读者，妥妥死定了，可这新读者不就来了么？虽然不知道能转化多少。”楚戈放下手机，转头笑道：“反正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写着就是了。” 秋无际点点头没多说，心中还是有了些小小愧意。 自己确实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可这没办法。 楚戈倒是早就不纠结这个了：“话说你看我书评干什么，前两天你要的历史书已经寄到了，你该看的是那个。” 秋无际顺着楚戈的目光看去，果然墙角整整齐齐摞着一叠书。她过去取了一本看了看封皮：“上下五千年……你们这文明真年轻。” 还没我岁数大。 楚戈神色怪异地憋了半晌：“好了知道你是个老太太了。” 秋无际眼神变得危险。 楚戈道：“你们那个，是我们写手瞎扯的，万年亿年的胡吹一气，便是尽显沧桑。真要较真起来，几万年的修行界还是和几万年前一个模样，文明完全没变化发展，那才是不太合理的事情……但这个不重要就是了，修仙文的主题是讲修仙，不是讲社会变迁。想要看社会变迁的，自有其他作品，不需要缘木求鱼。” 秋无际若有所思。 楚戈长身而起：“我该码字了……我码字，你读书，此景可入画。” 刚刚觉得自己装了个大的很有意境，门铃响了：“送液化气的！” 意境轰然而碎，生活琐事扑面而来。 看楚戈尴尬的神情，秋无际哑然失笑。 城市的另一端，张奇人在楚戈没有关注过的无女主论坛里关掉了帖子：“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二十四章 灵气复苏？ 楚戈认为可入画的风景，真正在实现着。 他坐在屋里潜心码字，秋无际坐在客厅安静地看书。 键盘有节奏的敲击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交织成了画中的BGM，夏日的午后显得如此安宁。 偶尔楚戈会起身出门倒水喝——饮水机在客厅。和秋无际目光相对，两人又都很平静地各自转开，好像多说一句都有些破坏意境。 秋无际看他烧水泡茶的样子，偶尔心中也闪过念头，现在是他在劳作，自己无所事事，是不是该帮他添水倒茶、让他可以安心写作比较合理？旋即这“合理”的念头很快就被自己甩开，这叫什么啊，小丫鬟还是红袖添香？ 这完全不合自己性情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是不是这货又偷偷在“打补丁”？ 楚戈还真没打过补丁，因为这是原设。 外人眼中纵横天下的一代强者，褪去了戎装居家之时，就是一个贤妻良母。要不怎么说是幻想中的完美女人呢……只不过书中剧情远远还没到她展露这一面的时候，然而现实之中却意外地提前让她进入了生活氛围。 很可惜对楚戈没那感情，念头便只一闪而过就被掐了。 秋无际继续投入在那上下五千年的浩瀚海洋之中，楚戈那边的思路也越来越顺畅。 反正后文已经定下了调子，就是那么写了，楚戈索性更干脆了一点，让楚天歌渐渐感受到红粉骷髅的道理，走向了一意孤寒的修行之路。 真正的无女主之路。 炒股放弃了，不合楚戈的性子，觉得别扭。 老实说，刚转无女主文，不太顺手，因为惯于写男女交集的戏份，一旦专注在主角个人故事里很不习惯。但实际上更好写一点，因为需要顾虑的东西变少。 比如出门游历，一不需要考虑女主神隐的戏份问题，二不需要考虑得罪仇家的牵连问题，三不需要考虑人物塑造了，真是天高海阔恣意挥洒。当然如果不擅长设计剧情的话，会显得单薄无聊，也不是谁都能写好的，算是个挑战。 楚戈以前也没好好尝试过，这回试了下去，慢慢习惯了觉得好像也还行……毕竟张奇人那种类型他经常在看，并不陌生，手头笔力在，就仿张奇人那套去写，好像也能写。 楚戈看着自己越来越像张奇人的味儿，忽然在想，如果这么写真能火起来，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算为张奇人正名了？ 新一章完成，保存，发布。 书评区比之前安静，失望的人已经弃了，新来的人还没多少，显得有些冷清。刷了一下后台，新章追订数据也下滑了，但居然比楚戈预计的好很多。 本以为起码跑一半呢，结果也就少了十分之一左右。也许部分是尚在观望中，部分是不管你写什么类型什么女主不女主的，只要故事可以我就看。 这么一想也对，其实掉了十分之一已经是正常情况下不可承受之重了，只是自己预期太低，反倒显得不错似的。楚戈心中很是淡定，离座出门去看秋无际。 秋无际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和饭菜香。楚戈探头看了一下，一时有些呆滞。 秋无际就站在那里继续看书，眼前的炒锅自动在炒菜，旁边还有个砧板，一把菜刀在自动切菜。 看看锅中菜炒好了，秋无际打个响指，锅中的菜就自动飞到盘子里，摆得整整齐齐。 然后继续低头看书：“怎么，没见过仙术炒菜？” “我什么没见过……这我真没见过。”楚戈哭笑不得：“怎么不索性直接变熟呢？” 秋无际合书想了想：“少点感觉。这活还是精细点好，我也要吃的。” 楚戈哑然。 今天的菜色很简单，也就排骨白菜和炒蛋，楚戈并不知道秋无际会做哪些菜，秋无际对现代很多食物也不了解，就随便超市里买了一点。 结果饭菜上桌，楚戈吃得舌头都差点没吞下去。 太好吃了……这白菜还是我想象中的白菜吗？ 仙家控火控物的水准用来做凡间食物是什么体验？ 体验就是外面馆子的东西瞬间变成了猪食。 秋无际自己也吃得笑眯眯的：“我去做大厨也能赚钱对吧。” “对。”楚戈觉得秋无际如果有个身份，那是不管做什么都能大赚特赚，修仙的存在本来就是个BUG。 他叹了口气道：“我问了不少人，感觉你这样搞身份确实比较困难。” 秋无际似是早有所料：“当然，换了我宗门里忽然冒出一个生面孔说是我们的弟子，也没人信的，因为本来就不是。” “我看别人构想的操作是逐步留下生活痕迹，甚至在其他城市构建一点似是而非的存在记录。” “嗯，构想很合理。”秋无际笑笑：“但我真不太愿意纠结在一个身份里奔忙，你说的跑出国境去战乱之地还更合我心意。反正如果这事难办，就不办了吧，我现在不是有东西抵房租了么……等到更了解此世情况，我就出去了。” 就知道。 楚戈无奈地扒饭：“书看了多少？有难以理解的地方需要介绍么？” “暂时没有……这个世界的古时，和你写的书有很多相似之处，你还化用了很多神话传说，比如四象就是……在我看来比现在的环境更为代入，还挺有趣的。”秋无际说着说着，神色倒有些怔忡：“我总觉得，你们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有灵气的……” 楚戈道：“有很多书都有这类设定。比如绝地天通之后消散了，比如斩龙脉之后消散了，等等。” 秋无际摇摇头：“说是彻底消散，倒也不至于，还是有比较稀薄的……另外……”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这次过来感觉到的灵气比上次更浓郁了一丝丝。这量太过稀薄，我无法确认。” 楚戈抬起头，眼里也有些严肃。 这叫……灵气复苏？ 这会是她从书里跑出来的原因么？ 如果是，那这世界的特殊状况，或许不止自己一个。 ———— PS：很抱歉更新晚了，过渡一章吧，因为有些困扰。 有人嫌我书评的帖子还是没明确切割，现在我说明白点：镭射瓶不是姬叉，为了看书来的欢迎，为了姬叉来的就不用期待了。如果多得了不应有的流量我很抱歉，为了姬叉而收藏的可以下架，误以为是姬叉而打赏的可以联系我退款。 为什么此前不明确？因为容易得罪人啊。看这段得罪人不？ 说什么都是错。 善意猜测的读者们我理解，确实有点像。 但能不能想想，这种风向，如果我不是姬叉，看到会吐血，因为没有作者愿意被当成是别人，更不愿意人人都往别人的写作意义上去解读剧情，这是我的剧情，基于我的意义。真要说故事风格，我仿花姐的一千年还更多一点。 而如果我是姬叉，看到也会吐血，因为除了有黑历史之外，正常人换小号是为了什么啊？是为了让人继续说XX你要继续这么写、XX必须那么写、XX不能这么写、是XX一看就知道会怎样、是XX不那么写就一星的吗？ 那换个屁啊换？ 我替他说了，换号就是宁愿放弃流量也要挣脱这样的情况，可以无拘无束写自己心中的东西，躲举报的意义最多一两成。而对于我来说，同样不欢迎这情况，即使我扑死了跟张奇人一样卷铺盖回家了也不欢迎，因为我也想要无拘无束的写东西。 我就是个扑街小号镭射瓶，对大佬的要求我更承担不起，各种各样要求的还是别期待的好。 至于个别恶意的，比如说什么又当又立的，我求你来了？让你滚算是当还是立？搞笑。 好了，得罪莫怪，希望大家的关注在于作品本身。 谢谢。 第二十五章 渐变 想到这个，楚戈觉得自己多了件事做，再也不能一辈子窝在屋里码字了。 比如那些本来想推掉的聚会，包括且不限于网络作协聚会、同城写手小圈子聚会、以及同学聚会等等，说不定都得去一去。 类似林武阳这种职业的，更是应该多交往，指不定就能意外得知什么超现实的状况。 并非对别人是否也有特殊能力多感兴趣，而是探索秋无际跑出来的线索确实要走出去找，否则单靠自己坐在电脑面前码字，永远也别想找出来。 楚戈越想越是蛋疼，确实是不喜欢交际啊，以前这些基本都推辞得一干二净的，真是的……除了作品乱套了，生活也彻底要变样了么？ 可是看着秋无际默默收拾碗筷去洗碗的样子，那点蛋疼再度被小手揉过一样瞬间消失了。 修仙者的好处在于，她洗碗也是秒洗，别人男女同租如果女的做饭一般男的必须洗碗这常规分担都直接不用了，这比下馆子还舒服，又好吃又便宜又卫生，还赏心悦目穿着黑丝高跟给你看。 心理上还特爽，这位在自己世界是个人人敬慕的绝代高手，在这里小媳妇一样的做饭洗碗。楚戈知道秋无际也未必就被一个房租忽悠得没边了，她绝对是有对打乱了他作品的愧疚之意，有意偿还的。 就为了这个，做出一些改变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件改变：锻炼。 饭后又去码了一章加更，到了九点消化得差不多了，楚戈就踏上了跑步机。 跑步机是现成的，某一天楚戈发狠要开始锻炼的时候剁手买的，然而在此之前你根本认不出这玩意叫跑步机——它上面堆满了各种杂物箱子，跟个货架拖车一样。 按照张奇人的说法，楚哥您这跑步机挺好用的哈，够能装。 光是把东西搬下来，大热天的都出了一身臭汗。跑步很丢脸的只用了每小时八公里的速度，跑了不到十分钟就跟条狗一样跳了下来，站在旁边撑着膝盖哈气。 秋无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书，投过来的目光斜斜的，含着意味难明的叹息。 楚戈很想死。 “你们这跑步法宝还挺有创见的。”秋无际悠悠地收回目光：“就是少了点限制，要不要本座给它周边加上隔离罩，不跑够一定时间出不来？感觉这样效果好一点。” “你当我黄渤呢？”楚戈休息片刻，感觉恢复也挺快，又来了自信：“这就是太久没锻炼的结果而已，能坚持就能越来越久的！我大学时代好歹也能跑马拉松的……” 坚持……秋无际撇了撇嘴，就你那之前当成杂物车用的德性就知道你所谓的坚持是什么了。怪不得，写个主角坚毅无比，敢情是自己做不到的就YY在书里嘛……就像他自己得不到的女人一样。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楚戈趴了下来，双手屈在胸前撑着地板。 秋无际往旁边挪了好几尺，目光警惕：“这是什么猥琐姿势？” “这叫俯卧撑，老太太懂个什么？”楚戈开始吭哧吭哧地俯卧撑。 秋无际怎么看都觉得这姿势很像那啥……这世界好奇怪啊，从身体状态变化看着像是锻炼肌肉的，可为什么要用做那种事的姿势啊…… 然后楚戈三分钟就趴地上了。 秋无际的目光再度变得怪异。 这就是您的半小时？ 楚戈脸上再也挂不住，一蹦而起：“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看你的书啊！” “切。”秋无际目光落回了书上。 楚戈再也锻炼不下去，悻悻然地带着睡衣进了浴室，刚走进去又探出个脑袋：“你要洗不？我看你现在这个修行既然连辟谷都没达成，多半也还没到不染尘垢。” 秋无际淡淡道：“我会洁身之术。要不要对你用用？省时省力。” 楚戈缩了回去：“不用，感觉怪怪的，没有自己认真洗过的感觉，只能作为出门在外的将就手段。” 浴室门关上，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响。秋无际把书搁在膝盖上，目光有些游移。 所以说男女同居就是麻烦啊，这种只隔着一扇门，一个男人赤条条在里面洗澡的感觉……真是让人心不宁。 嗯，光风霁月，反正又没看见。 还有楚戈最后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故意，反正是说在了她心里。 别说用洁身法术了，就算是她的原身早就不染尘埃，时不时还是会有泡澡澡的欲望的，女人嘛…… 他多半就是故意的，能不知道自己的习性？他也是想体验一下隔门有个女人在洗澡的感受？ 呸！真无耻，本座偏就不洗了！秋无际愤然离座，回了次卧。 刚进门就呆了一下。 原本次卧没有被褥，就个床板，她打算好了继续盘膝修行的。但这回一进门就看见床单枕头毯子已经铺得整整齐齐，还隐隐散发着清香。 这是……楚戈在自己还没回来之前，就先买好了放在这里？ 那是多期待有个人一起住啊？ 我真不需要睡觉的……秋无际默默看着床上的小猪抱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夜色渐深。 决心调整生活作息的楚戈再度码了小半章作为明天的存稿，就上床睡觉了。 空调轻轻响着，在这炎炎夏日送来舒适的清爽，也隐隐抚平着内心的躁动。楚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中在想秋无际懂不懂得用空调来着？哦好像不懂也没关系，她正常的寒暑不侵是没问题的吧，之前厚厚的法衣都穿着上街的。 等了半天，隔邻没有动静。锻炼疲惫，今天的楚戈没熬多久，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他睡着的一瞬间，秋无际似有所觉，做贼似的从隔邻跑了出来，抱着今天买的睡衣一溜烟进了浴室。 登徒子还想隔门意淫本座洗澡，当本座不会听人睡眠么？哼。 略微研究了一下，浴室的器具也不难分析用法，秋无际小心地脱了衣裳，露出洁白如脂的身躯。 洗个澡多舒服啊……可惜这里小了点，连个泡澡的浴池都没有…… 事实证明不管是凡人还是仙女，洗澡的时间都是惨绝人寰。楚戈迷迷糊糊地睡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不习惯太早睡的他早早被尿意憋醒，揉着眼睛一步三摇地去厕所。 刚刚走出房门，迎面就看见秋无际做贼一样溜出了浴室。 两人在客厅中间愕然相逢，楚戈呆愣愣地看着刚刚出浴的秋无际，那头发湿漉漉的，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整个人如同熟透了的花朵，娇艳欲滴。 两人身上是一模一样的情侣睡衣，衣服上的娃娃笑脸互相对望，可爱无比。 气氛一时静谧。 秋无际渐渐的脸红似血。 偷洗澡被抓包就算了，这衣服真是难堪至极，这叫什么宗门弟子统一服饰啊！ 足足安静了好几秒，正当秋无际要寻个由头发飙的时候，楚戈忽然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晚安，早点休息。” 秋无际发飙的话憋回了肚子里，扭头目送他进了卫生间的背影，半晌无言。 第二十六章 水随天去 “你屋里有空调遥控器，对，就跟那个电视遥控器一个道理，觉得热的话可以开，就不用偷偷跑去洗了。” 次日一早，楚戈对沙发上的秋无际介绍。 “嗯，嗯嗯。”秋无际目光游离地坐在那儿，看着沙发边上楚戈脱下挂在一边的睡衣。 他说要跑步，特意脱了衣服。 登徒子。 肌肉松松垮垮的，难看死了。 “咝……”楚戈举步想上跑步机，还没开始呢就浑身酸痛，腿都迈不开。 “今天不练了行不行？”楚戈试探着问。 秋无际斜睨着他：“这就是你的跑步法宝变成了储物法宝的原因？” 楚戈：“……” “长期缺乏锻炼，忽然昨天动了起来，是这样的。”秋无际道：“本来昨天练罢若是按摩活络，会好一点，但你直接就洗澡去了。” 楚戈疼得实在没法坚持，只能道：“那现在有救不？” 秋无际看着他的赤膊，眼神闪烁。 当然有，自己替他活血化瘀就完事了，仙法之下什么酸痛都不会留。 但说到这事，有一个非常让人想吐槽的问题。秋无际磨着牙，一字字道：“为什么我的仙术什么都能隔空生效，唯独疗伤不能？你给我个解释。” 楚戈转着眼珠子，一步步往后退。 这还用解释？ 君不见电视里男主角给男人疗伤都可以隔着衣服，给女性疗伤就必须脱嘛？ 咱们写手写书也是一样的，别的可以隔空，尽显仙家特异，唯独疗伤不行，越贴贴越好，要脱更好……不然会走火入魔的，确信。 秋无际看他那德性就知道什么情况，板着脸道：“去打补丁，我知道这个可以改。” “要改也是后面正文体现，这玩意又不会写在大纲设定里，没改的地方啊。” “也就是说现在我疗伤就是必须触碰你？” “好像是这样……” “那你自己疗去吧。”秋无际冷笑起身：“痛死你得了。” “诶诶等一下。”楚戈腆着脸道：“我的修行也是为了早点搞清楚你穿梭的秘密，早一天是一天……这酸痛拖个几天你又回去了，一来一回时间浪费太久……” 秋无际没好气地看着他。 “不过就是疗伤而已，光风霁月……” “你也没到不能动的程度，不然别人怎么锻炼的？想忽悠本座，滚！” 秋无际飞起一脚，楚戈提早跑路，登上跑步机。 酸痛当然可以跑啊，不然别人怎么跑的……果然想忽悠老太太还是没那么容易。 楚戈叹息着开始跑步，秋无际看着他的赤膊，再度撇撇嘴，悄悄探手揪过楚戈放在沙发边上的睡衣，暗施术法把他胸前的娃娃图案改成了哭脸。 嗯，这回看着不一样了，顺眼多了。 秋无际神清气爽地又悄悄把睡衣放了回去，去了厨房做早餐。 早餐很简单，稀饭加煎蛋。秋无际寻思自己应该看点这个世界的食谱，不然好像会错过不少风景？ 修仙者性情恬淡熬得住，她始终没有太过热切地想要出去了解更多的念头，反而是楚戈对此更在意些，觉得她了解太慢了，始终局限一屋。秋无际自己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一屋之中的风景尚未尽揽，谈何一世？ 她的寿算绵长，来得及。 说不定几十年后看着白发苍苍的楚戈，也别有乐趣。 秋无际对生老病死早已看淡，这么想本来挺正常，可是想着想着就有些皱眉…… 觉得他老死了，好像不太好…… 嗯，一定是因为创世父神不能死的。那还是早点让他修行吧。 ………… “今天带你出去买个手机，再淘个二手本。” 饭后，一身酸痛有气无力的楚戈继续码了一章上传，就龇牙咧嘴地带着秋无际再度出门。 他还没发现自己的睡衣被变样了呢。 看着他勉强走路的样子，秋无际心中也有点小复杂：“你可以在家休息和写书，别的又不急。” “我觉得挺急的，你了解世界太慢了。书看了多少？” “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谁？” “唐玄宗李隆基。” 楚戈：“？” 这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和我哪像了？ 是指年轻时期英明神武吧，嗯，有眼光。 秋无际偏开脑袋：“手机，就是你用来万里通话的法宝？叫人送液化气什么的。” “对，这东西现在不仅仅是万里通话的意义，太多东西集于一体，现代人缺不得，等到手了你慢慢研究。” “贵吗？” “充话费就能送普通的，够用就行。” “那二手本是什么意思？” “二手电脑，笔记本方便点，喜欢我那种台式也可以，二手是因为便宜，现在买不起好的……反正到了地方看看再说。”楚戈道：“我的电脑是工作工具，没法让给你用，否则早就该让你上网冲冲浪，那信息接受速度比刷剧快多了，而且如果你也想码字赚钱，这就是前提。” 秋无际犹豫道：“听起来都要花不少钱，你这样用钱，新到的稿费够几天啊？” “不是算你借的吗？” “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我欠更多，到时候无以为报什么的？” “咦你怎么连这套路都知道？” “呸。”秋无际冷哼道：“报恩最简单的办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 秋无际做出杀气凛然的冷脸：“你死了，就不用报了。” 楚戈咧嘴一笑：“那不是我的秋无际。” 我为什么必须是你的秋无际？ 秋无际嘴巴张了张，还没说出来，就被楚戈拉进了电信营业厅。 楚戈自己是移动卡，用自己身份证双开一张电信卡实在太正常，顺顺利利就办了下来，充话费送了个低端机，随手就塞给了秋无际。 “记住了，你的号码。”楚戈悄悄附耳说。 他附耳过来的气息，吹得人耳根痒痒，秋无际很想把他推开，又怕动作太大惹人注意。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粉色小手机，记着属于自己的那串号码，心知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现世之人了…… 然而通讯录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就连自己这串号码的后面，都是属于他的身份印记。 以及他“我有责任帮助你”的心意，是真真切切一步一步实施着，哪怕他并不宽裕。 ——那是我的秋无际。 心里会隐隐觉得，他再说要治疗活血，是不是真帮他治一下算了……看他龇牙咧嘴走路都不顺畅的样子，确实也难受…… 忽然有点想回去……这种感觉……有点不太好。 然而这一次神魂停留的时间明显再度加长，直到跟着楚戈淘了一个二手本回家，秋无际都没感到任何顶不住需要回去的迹象。 主动回去吗？ 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跑的吧？ 帮他多做点好吃的算了…… “这个东西叫微信，我可以给你这样转钱。”楚戈正在帮她弄各种软件，顺便转了几百块钱：“你去买菜的话就用这个扫，看我扫了多次应该懂？” “嗯。” “对了微信起个ID啊。”楚戈探着脑袋看她手中微信：“我们秋宗主有没有自己起个威风绰号的想法？” 秋无际确实想起个绰号，不是为了威风，而是为了刻意有别于“他的秋无际”。 可是脑子里转了好久好久，什么都想不出来，手指模拟他输入的方式慢慢找着找着，ID终于还是不知不觉地变成了： “水随天去秋无际”。 第二十七章 纷至沓来 秋无际不知道是不是连自己的诗号都属于天意冥冥。 如果楚戈原有匠心，水是她，天可能是指楚天歌，于是水随天去。 但天在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楚戈自己呢？ 他就是那个世界的天。 于是水随天去？ 以至于自己想改个绰号都满脑子空白，下意识间还是这一句。 抬眼看看楚戈，他笑得花一样，也不知道想到更深层的事情没有，多半没有，只是纯粹高兴她还是沿用了他给的东西。 算了，反正我就是秋无际，改不改又如何？她没说什么，收了手机低声道：“去买菜吧。” 看她好像有些神思不属，楚戈奇怪地问：“怎么了？” “嗯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去买份食谱。” “哦，这玩意就不用买了，现在有手机有电脑，要做哪种菜可以直接查，还有很多美食类的直播和视频等等，直接学。” “那……是什么？” 楚戈笑了起来：“应该说现在这两件东西，才是此世最重要的法宝，当你玩熟了，你就是现代人了。” ………… 回去之后秋无际拎着新买的菜进了厨房，楚戈继续码字，现在他感觉自己码字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状态。 以前每发一章都忙不迭的刷章说看评论水群，现在写完就算，什么都不管。 既是不想看争议心烦，也是觉得好像自己的心思都不怎么在那。 一本书最重要的灵魂已经活色生香地在自己身边，厨房里正传来炒菜香，秋无际一边看书一边仙法做饭的样子仿佛就在心中浮现，如此真实。 那这本书到底写得怎样还重要么？ 最大的价值似乎是把世界构建完整，让她的存在更踏实起来，作品的意义仅止于此，别人是夸是骂又有什么关系？扑了？大不了去打工，难不成还能饿死？ 佛系心态使得他越发轻松自如，连带着码字都越写越快，昨天都加更了，最后还能留半章存稿。 今早锻炼加逛街花了这么多时间，结果午饭之前看似还能一更，如果接下来没事打扰的话说不定今天都能万字更新，破纪录了属于是。 后面属于秋无际的剧情最主要是围绕着收集四象大阵材料等等有助于飞升渡劫的物品，这是与她相关的主线，在收集的过程中会有形形色色的剧情，部分与楚天歌相关，也有部分无关，毕竟楚天歌的层次较低，涉入不了太多高端战局。 如果是按照原本的写法，那就是与楚天歌相关的剧情浓墨重彩，秋无际自己的剧情略微介绍一二，属于“人物在戏份之外自己做的事”。而如今楚戈会下意识的去重点描写秋无际的个人戏份，搞得有点变成“双主角”的意味似的。 为了不让这感觉太凸显，楚戈还琢磨着是不是要多写点别人的独立戏份，这么一折腾也就近似于群像写法了。 很难驾驭，对他的能力开始超标了，但管它呢，写就是了。 新一章发布，楚戈正待跑厨房去和秋无际扯淡，“滴滴滴”的声音传来，QQ响了。 定睛一看，编辑…… 楚戈心中一个咯噔，不会是遭遇和张奇人一样的事了吧？ “编辑大大什么指示？” “你字数差不多了，我给你申请了封推，主编通过了。这些天多存点稿，写个感言。” “感谢大大！”楚戈又是惊喜又是纳闷，惊喜的是自己写了几本书就没上过大封推，虽然这玩意现在的流量地位已经被开屏推超越，但曾经作为最大推荐的历史意义和荣誉摆着，那是对作品的肯定，曾经属于大神们都会为之写感言的事情。 这眼看最近在掉追读的，居然还能轮到这好事？ 纳闷的是推荐的事儿常规不是站内短信通知的么，几乎所有编辑QQ签名都挂着“莫问推荐”，怎么反而会主动跑来说这个的？没道理啊这。 结果编辑下一句就是：“最近写得不错，编辑组很看好，继续保持。” 楚戈：“？” 编辑组在追看这刚精品不久的作品新章节就够夸张了，而且这最近明明写得有点放飞自我，反而很看好？ 作为老扑街的楚戈终究没敢多问出名高冷的编辑，再度道了谢，带着一脑门浆糊关了聊天框。 另一个私聊头像闪啊闪，楚戈一眼认出了张奇人的骚包头，心情倒是平缓了几分，点开笑问：“工作怎样了？” 仗势欺人：“忙得鸟朝天，害，感觉还是码字舒服，虽然穷但自在，还不需要被人管。” 楚戈道：“其实差不多吧，我们上头也有编辑……就是管的形式不太一样，终究要靠人赏识。” “倒也是，扑街没和编辑说过几句话，一说就是被下架哈哈哈。”张奇人随意打着哈哈，话锋一转便问：“你最近倒是很奇怪啊楚哥，几天都没看你在作者群里灌水了，书评章说也没见你回复，跟个无情的更新机器人似的。” 楚戈含糊道：“这不是你也没冒泡嘛……” “我是忙。” “我也忙……” “忙着谈恋爱吧？”张奇人发了一个滑稽表情，终于道出来意：“我看见你和一个漂亮女人逛街。” “嘶……我逛街是正常人上班时间吧，你溜号吗？话说你什么岗位啊现在？公司难道就在附近？” 楚戈明明白白地在转移话题，张奇人却也没穷追猛打，只是道：“改天带出来让兄弟见见。” “……问你工作呢。” “算个保安吧，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早上是跟人追一个贼到了那附近，商圈人多，实在找不到了，倒是意外看见了你。楚哥你倒是要注意点，咱们那小区安保等于没有，进出小区连刷卡都不需要的，小心遭贼。” 楚戈惊为天人：“就你那身板居然能捉贼！” 张奇人发了个叉腰的表情：“贼怕的是你那身皮，不看你有几两肉。” 楚戈指出：“你跑得过吗？所以被人跑了吧。” 仗势欺人骂咧咧地退出了聊天。 楚戈挠挠头，觉得有点怪怪的，自己固然七转八绕没回答秋无际的事儿，张奇人这说了半天也没说在什么公司啊。 两个人都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吃饭了。”秋无际的声音传来。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把所有思绪击了个粉碎，就像夏日的午后微风轻轻地挠，挠在心里，一荡一摇。 “怎么了？看你笑眯眯的。”秋无际不知怎的看见这表情就想打人，硬邦邦道：“身上酸痛好了？” “没……今天得了好事，嗯，大致可以理解为我也被宗门赏赐进入藏经楼，能转化多少修行还要看自己。” 楚戈对秋无际解释比喻最是直观准确，他对她们那边实在太了解了……秋无际一听就知道这确实是个大好事，不由笑道：“主角的待遇要到你身上了？” 楚戈眨眨眼，看着她不说话。 秋无际怔了怔，笑靥变成了杀气——她本人是不是就属于主角的待遇到了他身上？ 楚戈迅速低头扒饭：“也许是女主角的出现，把运气带到了我身边。” 这满满的求生欲…… 明明圆得挺好听的，可秋无际还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想打他，这和刚穿过来的时候揍他好像不一样……就是想揍他。 一顿饭两人都闷声没再说话，秋无际吃完板着脸收了东西，转身进了房间：“我借午时阳气修行一会，无事不要打扰。” 楚戈很想说阳气我这里更多，纯阳！可心知这话说出来要被活生生打死，只得老老实实回自己房间，也打算午睡一会。 这活色生香在身边，也不知道何时能够更进一步？ 夏日的午后，外面烈日炎炎，空气干燥安静，偶尔传来知了的叫声，闹得人的心底总有什么要涌动发芽。楚戈迷迷糊糊间想着，这到底是夏天还是春天？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房门上渐渐显出了一个人影。 人影渐渐的越来越凝实，竟从房门上直接“走”了出来。 穿墙术！ 第二十八章 渐渐展开的世界 一个黑衣瘦削男子出现在门内，手中提着一把匕首，静悄悄摸向房间的方向，眼眸四处转动着，警惕而狠戾。 这户型进去先看见次卧，门没关，他瞟了一眼，眼神就开始发直。 一个绝色美人穿着一身可爱睡衣，盘膝闭目坐在床沿。 男子口水都快滴出来了，这也太美了吧…… 继而就是一阵狂喜。 这并不是自己此来要找的人，可能找错了户号……但这收获可一点都不逊色，简直撞了大运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越走越近，眼眸都兴奋得开始发红。 正在此时，床上美人冷冷地睁开了眼睛。 光芒一闪，虚室生电。 男子仿佛坠入了最恐怖的梦魇，动不了，喊不出，无法呼吸，如坠鬼狱。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把扫帚恶狠狠地拍在他后脑上，男子下意识抱头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带着惊恐的表情栽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儿，定身术？ 美人看向他的身后，那冰冷的杀机却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笑意。 楚戈举着把扫帚恶狠狠地冲着倒地的男子拍了个七荤八素，一边紧张地问：“没事吧？” 秋无际想笑：“你问谁？” “呃……”楚戈停下手，这才反应过来，在秋无际面前该小心生命安全的确实该是贼才对……她此身再怎么降格，那也是修仙的啊，还是顶级强者的分魂之躯！自己紧张个啥呀…… 秋无际的笑意越发浓郁了：“他是直接穿门而入的，声息很轻微，你居然能感知到他进来？” “唔，因为没睡着……有点动静就觉得不对。” 其实是因为一直在关注隔邻的动静吧……秋无际心中吐槽，却没说出来，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写书的，还浑身酸痛中呢，这第一时间心急火燎地抄着个扫把冲进来，这感觉…… 她悠悠道：“你悠着点，自己那么弱，他手里有匕首……还捉贼呢，不知死活。” 楚戈憋红着脸，大声道：“这是男人的事！” “呵……”秋无际目光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阵，终于低头看向地上的贼。 楚戈也臭着脸看向地上的贼。 男子泪流满面，你们终于想起地上还有个人了吗？这对狗男女怎么回事啊，这是贼被捉住之后应有的待遇吗，想象了几百种死法没想过这种啊…… 秋无际正在问楚戈：“你们这里捉了贼怎么处理的？可以自己杀呢还是需要送官？” 男子：“？” 楚戈忙道：“送官，可不能杀啊。” 秋无际道：“如果他变成白痴有问题么？” 楚戈：“哈？” 秋无际理所当然地道：“我想搜个魂。” 楚戈：“……还是不要吧，变成白痴也没法交待啊，平白惹一身麻烦，问问就好了。” “不肯说怎么办？”秋无际认真道：“可以试一下的。他这么弱，我可以试着不伤魂也能搜出来，当然有一定概率，不敢保证……” 话都没说完呢，那男子魂飞魄散地主动喊：“大佬要问什么，我说，我自己说！” 这种眼睛一瞪就等把人定身的变态，他可不敢赌这话是吓唬还是真的，万一真的搞出小说里的搜魂索魄真把人搞白痴了，还不如去蹲局子呢！ 秋无际看着他的眼睛，刚刚和楚戈对话的笑语盈盈瞬间变成了冰寒彻骨：“你的穿墙之术从何而来？” 男子：“……” 你在意的是这个？难道不是问我为什么跑你们这来吗？ 见他迟疑，秋无际眼中杀机迸发，白玉般的手指就要摁在他的脑门上。 男子毫不怀疑这女人是真的会杀人的，他一身冷汗地大喊：“我这是自己觉醒的天赋异能啊……很多人都是……” 秋无际手指悬在他额前，抬头和楚戈对视了一眼。 很多人都是？ 真是灵气复苏？异能觉醒？ 楚戈问道：“这很多是多少，我活了快三十年怎么不知道？” 那人赔笑道：“当然总量很少很少，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刚觉醒异能的人比如大佬您这样，一开始找不到同道是很正常的，但终究特殊嘛，慢慢总会有点事情关联上的，然后开始各自有点圈子……” 比如这不就来了么？ 楚戈再度和秋无际对视一眼，这才问到本该第一个问的问题：“你有了穿墙异能，就用来做小偷？你的圈子挺高端哈。” “小偷？”那人犹豫了一下，没回答。 秋无际指尖泛起了恐怖的光芒。 “别，别搜魂，我说！”那人吓得大喊：“我是来搜索一个敌人的，只知道她在这区域内，不知道具体，所以一户一户找……” 楚戈眯着眼睛盯了他半晌，忽然道：“这人说谎，揍他。” 秋无际一时没想到为什么判定他是说谎，楚戈这么说了，她就下意识地凝了一只虚空巴掌，噼里啪啦就抽了下去。 那人牙都被抽掉了一颗，鼻青脸肿地喊：“冤枉啊，我说的句句实话！” “还想忽悠我。”楚戈冷笑道：“谁这么大中午的一户一户找，不该在深夜？又不是谁都有午睡习惯。你这分明是明确对方这个时间要么不在家、要么在睡觉，所以才会选择这么不合理的时间，目标显然是明确的而不可能是广撒网。” 那人脸色变了，秋无际也是微微一怔，忍着没夸楚戈，那虚空巴掌又大力抽了下去：“死到临头，还想撒谎！” 楚戈揣手站在一边，看那人被抽得满脸血在惨嚎的样子，自己脸颊都有点抽搐。 这母暴龙太暴力了啊……自己之前没被打死可真是运气。 一定是因为长得太帅了她舍不得抽。 “我说、我说……”那人都已经被打哭了，哭嚎着道：“我是来对付月影的……我跟踪过她，电梯停在这层，我没敢跟太紧……” 楚戈脑海中迅速闪过对门的少女。 昼伏夜出，酒意醺然，额角有伤。 是她？ “她干嘛的？” “地下黑拳……她赢太多了犯了忌讳……而且有人怀疑她可能接杀手业务，有案子和她相关。” 楚戈抽了抽嘴角，总觉得故事有点魔幻。 这年头真有黑拳、杀手，还是个美少女，还住自己对门。 亏自己和张奇人还意淫去什么场子里点人家钟，被人知道了怕不被削成人棍！ 反正书中女主角都跑出来了，多魔幻的事情好像也不奇怪。楚戈只是下意识问：“真有杀手我怎么没听过哪里有人被杀……” 说到一半自己住了口。 每天死亡和失踪的案件多了去了，警方也不会每件事都公布啊，普通市民哪知道？就像所谓地下黑拳，好像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也就在小说里看过。 他抬起头，和秋无际三度对视。秋无际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要去他们的圈子看看么？” 楚戈犹豫片刻，还是摇头：“不知道对方强度，我们不要主动涉入的好，直接当不知道最好。能不能洗掉这人刚才的记忆？我把他交给警方。” 秋无际看着他没说话。 按她的心思才不怕这点涉入，相反应该主动涉入，才能以最快速度进入这世界的超凡氛围。而且这种隐秘圈子要搞所谓身份什么的更不是问题，可比在家里柴米油盐有意义得多。 可明显楚戈并不想突兀打破这样的生活。 之前她不急，楚戈想快些；如今是楚戈想躲避，她想快些。 因为对不同事件的观念不同。 两人对视良久，秋无际忽然微微一笑：“好，听你的。抹去他短期内的记忆问题不大，嗯……就到他进门的记忆为止吧，清醒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怎么就被失手被捉了……” 楚戈吁了口气，掏出手机在想是打110还是直接给林武阳打个电话。 就见秋无际再度抽了男子一巴掌：“把身上的钱和值钱物品全交出来，本座坐困俗物这么久，忍着没出去抢，居然还有人来送。” 男子：“？” 楚戈：“……” 第二十九章 善后 秋无际突如其来的抢劫行为使得楚戈报警计划宣告搁浅。 这年头已经没人带现金出门了，不过这贼还有点特别，也许是他们这类人一些交易不方便留下痕迹，居然身上还真有现金。崭新的一万整，厚厚的揣在裤兜里，很像刚收到的佣金……身上还有一条金链子，一块劳力士。 秋无际也知道这年头钱还有一种模式，于是想威胁对方转账给她的微信，被满头大汗的楚戈坚决阻止了：“你再怎么删他的记忆毁他的手机，他事后发现钱没了，终究还是能通过各种手段查到转账记录的，或者他落在警察手里，警察也会查他的各种往来记录。这是惹麻烦。” “哦。”秋无际无奈放弃，想想索性连需要销赃的金链子和表都没拿，就拿了现金，然后果断消除了这贼的记忆。 秋无际打量手里厚厚的现金：“这是你们的银票？” 楚戈面无表情：“嗯……” “这面额就对应你微信里那些数字？” “嗯……” “那这个可以啊，比你写书赚得快。”秋无际高兴起来：“可以还你钱了，我就说我一定能赚钱的。” 楚戈：“……是啊。” 秋无际拎着昏迷的贼往外走：“我想了想，记忆停留在刚进门还是不好，不如停留在更远的地方，忽然昏迷，谁袭击的他也不知道，连我们小区的事都没了。你也不用报官，等他自己醒来就行，这就与我们完全无关。如果你非认为要官府把他抓起来，也可以报案说发现一个人昏迷在外面，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楚戈抄着手臂跟着她出门，看看她手上还有白光笼罩，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与贼接触的痕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做这种事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嗯，是爸爸的错没把你写好。 但没办法这年头修仙文都争斗得很残酷的，不这样活不下去的……哎…… 大中午的路上很冷清，秋无际使了个隐形术，大摇大摆地把贼丢在隔了两条街外的马路绿化带里。 楚戈远远缀在后面看，觉得估计也不需要自己报警了，虽然这里离市中心远得很，可也不是荒郊野岭，还是有商圈在附近的，人可不少。这绿化带里躺个人十分显眼，没几分钟就会被路过的人们发现，自然有人报警。 话说这种贼如果不是误入秋无际的魔窟，而是误入其他普通人房间，那别人就遭殃了……这种混账东西还是不能任由自生自灭，必须交给警察的好。 他站在老远观望了一阵，果然很快有人发现，跑去找附近小区门口的保安，保安检视了一下又飞快报警。楚戈轻轻吁了口气。 秋无际站在身边，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忽然问：“怎么了，心中不安？” “嗯……” “因为我抢劫？” “有部分因素吧。总之这事在我们世界以后真别做了，早晚会出事的，除非你真跑什么战乱之地去做大佬——其实我也不愿。” “那你也没坚决阻止我，不是因为你也想要钱？” 楚戈抬头想了想，摇头道：“不是。我需要钱，但不要这种方式来钱。嗯……可能对你来说不义之财取之何妨，修行界相互夺宝也常见，但在我从小的教育里还是不合适的。” 秋无际的神色有些惊奇。我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你写的么…… 又听楚戈笑道：“不过你会有那想法也是因为我的世界设定而来，说不定就是我内心的想法呢哈哈哈，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阻止你。我说了，是担心你来钱太快上了瘾，做多了出事，而不是因为这次本身。其实教训这种贼我还挺爽的哈哈……” 秋无际微微颔首：“嗯，知道了，我会注意……你说这只是部分因素，那主要是为了什么？因为触碰了超凡世界？” “对。”楚戈看着远处天空，低声道：“也许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超凡世界或者武侠仙侠的梦吧，幻想自己能离开这种平凡日子，仗剑天下无所不能……但当这样的事情真正出现的时候，我不知道会有多少叶公好龙的，反正我是有点吧，那种好端端的日子要被打乱了的感觉，自然会有些不安之感。” 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我只是个平平凡凡地过了二十几年的普通人啊。” 秋无际偏头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但你内心却又有渴望，是以矛盾。” “是啊。要说没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期待，也是骗人的。但这就很矛盾。” “呵……一个能创造世界的男人，能创造一个生灵跑到家里替他做饭的男人，说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秋无际笑笑：“若我秋无际的父神只是普通人，那碌碌众生岂非豚犬？” 楚戈：“……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又不是我有本事。” “那又如何？别人觉醒的天赋异能，难道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还不都是从天而降的。有人借此行蝇营狗苟之事，有人借此一展长才，有人甘于平淡怡然自乐。你爱过怎样的日子，还不是全看自己的选择？”秋无际淡淡道：“之所以不安，无非源于虚弱。你若是够强，谁能左右你的生活？” 楚戈看着她的眼睛，你够强，连父神都差点砍了，逼着更改你的命运，是么？ 秋无际仿佛也猜到他此刻在想什么，两人对视片刻，同时一笑。 远处传来警笛声，警察来了。 两人便都停了交流，看警察拷走那贼，对躺枪的小区保安做问询，以及调取小区监控，有条不紊。 让楚戈意外的是，见到了熟人。 林武阳。 楚戈不太了解警察系统的事情，觉得有些纳闷——这厮又不是警校的，大家是汉语言文学的同学，考公按理也是做的文职，这种出警怎么会轮到他？ 而且看似还是个小领导的模样，负着手在周围逡巡，好像是观察现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警察来着。 林武阳绕了半圈，看见楚戈站在远处围观人群里，倒是怔了一怔：“你住这啊？” “没有，几条街外呢，路过看热闹的。”在林武阳过来之前，秋无际便已无声无息地退走，围观的人还挺多的，楚戈混在人群中毫不心虚，便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你调刑警了？” “嗯……差不多吧。”林武阳没说太细，之前网上扯淡的郎当德性早就不见了，此时的他肃穆认真：“这些天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事情或者生面孔出入？” “我连一栋楼的人都不认识，别提两条街外了，天知道哪个算生面孔？”楚戈没好气道：“你问别人也是一个答案，这年头不就这样。” 林武阳点点头，这确实，又不是以前老街坊，隔街都熟脸，这年头谁认得谁啊，谁算生面孔……再说那人被丢在外面大路上，连近处小区都未必相关，还是看监控靠谱。 说话间，有警察匆匆过来，神色严峻：“林科，监控看了。” 林武阳看了楚戈一眼：“有空聊，现在正事。” 楚戈摆手：“好说，居然是林科了……下次等你请吃饭。” 林武阳笑笑，和那警察离开。 倒不是拿腔拿调，警察办案自然是不能被外人旁听，无论超凡事件还是普通事件都一样，这是纪律。希望楚戈不要以为自己在装逼吧，这年头社会接触久了，才会觉得同学交情还是值得珍惜的，至少纯粹许多。 旁边的警察正在小声报告：“那人就忽然出现在绿化带里，前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那么突然出现的。” “知道了。”林武阳轻轻吁了口气：“收队吧……我们暗中捉穿墙人这么久都没线索，没想到意外栽这儿。顺着这条线，顾社长那边的材料我看也差不多可以交差了。” “那把他丢这里的人……” “回去审讯再说。若是狗咬狗最好……便是真有其他未知异能者，这番操作也像是给警方卖人情似的。根据精神，如果人家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是不允许胡乱干涉的，必须保护公民的隐私和正当权益，多探听无益。” 楚戈也转身挤出人群去找秋无际，刚钻出去就看见一个黑衣少女站在远处的电线杆下静静地看着这边的喧嚣。 见他看过来，少女转身离开，瞬间不见。 第三十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听见了那个捕头和属下说，如果有异能者要正常过日子，要保护。”秋无际从旁边出现，跟着楚戈一路回家，低声道：“你们这国度，人情味可以啊。” 楚戈之前担忧的事情都被这句话消弭了一大半，心情很好地笑道：“那是，这叫以人为本。想想也对哈，大部分异能也未必就是危险性质的，大部分人更是惯于安逸的生活，想好好过日子岂不是很正常，也没必要就怎样怎样吧。” “嗯……他们的修行很奇怪，像是专门修一种异力，而不是系统性的修行。” 异能和修仙当然不一样……楚戈倒是从这话里发现了华点：“他们的异力可以锻炼？” “对，可以看得出锤炼过的痕迹，这很明显。同样一个能力，强弱有巨大的差异，能穿木头门板和能穿墙就是两回事，能穿多厚的钢铁也是两回事，这种能力到了一定程度会有质变，比如——无视防御？身合五行？这都是可以期待的方向。” 楚戈若有所思：“看来这所谓的灵气觉醒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开始有了一定的体系。” 秋无际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也是无意中觉醒了异力，而自己不知。” 楚戈怔了怔：“莫非……想象具现化？” 秋无际摇头道：“未可知也，真要是这种能力的话……神祗之能？超出我的认知，不敢妄猜。等你有了修行，能够体会和操控自己力量的时候，或许便能确知了。” “嗯。”楚戈叹了口气：“可这好像要很久很久啊，现在别说起步了，我连身体根骨上的需求都没达到，锻炼好了都不是一朝一夕。” 秋无际轻咬下唇，低头走路没回答。 楚戈心中想着事儿，一时也没发现她的异常。过不多时回了租屋，楚戈看了眼对门，低声自语：“这邻居……” 秋无际冷冷道：“她有杀伤性，不是一般能力，现在又被人盯上了，怕是会给我们添麻烦，我在想是不是该逼她离开……” 楚戈迟疑了一下，心中浮起张奇人说的，她做过游戏主播，扑街了。 其实她也是一个想过普通日子的人吧，只是没成功。 他轻声叹了口气，低声道：“确实让她离开好点。但讲点策略，你直接去逼她，岂不是暴露了自己非凡，又去抹她记忆之类的？” 秋无际沉吟片刻，也觉头疼：“确实不太好处理……要么暂且观望，找机会再说？” “嗯。反正又不是次次都能有人误闯隔壁，理论上其实不关我们的事。”楚戈不再纠结，开门进屋。 进了租屋把门一关，两人都很快感到一种外界纷扰全被隔绝了的心理感受，楚戈舒服地吁了口气，笑道：“这就是家啊。” 秋无际微微一笑。 “还早，我先去码字，然后锻炼。” “等会。”秋无际问：“先教我怎么查食谱或者什么教美食的直播。” “哦，先教你用个千度，以后有不懂的名词之类直接搜也行，比如这样……”楚戈凑到她身边，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了“秋无际”。 第一页就显示了好几条与这个词相关的诗词，其中就包括“水随天去秋无际”的全词。 秋无际看得美眸异彩涟涟。 这真是顶级法宝，修仙界都没有这样的东西。 有这东西你不早告诉我，我以为你那电脑就是写书用的呢！早有这个，我能少多少瞎猜啊！ 也对，早时候没条件啊，他的电脑是常用工具，人一天到晚坐那儿都跟生了根一样，让不得的，现在才算好起来了。 楚戈又示意了几个，比如：“蛋炒饭怎么做？” 瞬间又是一大堆显示结果，还有视频教学。 “简直神物。”秋无际大喜过望。 楚戈警惕道：“别尽信这里的东西啊，这不是权威，只是不同的人的信息结果，只能参考。” 秋无际道：“本座自有分辨。” 楚戈质疑地打量了她一阵，便教学下一条：“直播或者视频的话……嗯，先用小破站吧，你看这样……” 秋无际坐在电脑前，楚戈就挨在身边做教学，两人靠得很近，互相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可双方好像都没太大感觉，这种程度的靠近，好像已经非常正常。 包括秋无际查食谱的意义，其实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怪异。因为她把抢来的钱全给楚戈了，别说几个月食宿，便是手机电脑的费用都全还了个一干二净，她已经不需要靠替他做饭来抵房租。 但两个人都忘记了这一点。 直到教学完毕，楚戈人都回房码字了才醒悟过来，刚才那姿态明显应该可以揩点油的，比如捉着她的小手挪动鼠标之类，她心思在学东西未必会注意这个的啊…… 害，蠢死了。 那边秋无际目送楚戈走人，打开搜索栏想了好一阵子，第一件事却不是搜食谱，而是用一指禅慢慢打出了：“微信转账能不留线索吗？” 显示的结果很是让她有些皱眉，只显示怎么删除手机痕迹，可没说怎么阻止警察用其他手段查，看来还是信楚戈的为好，感觉大概率是能查的。 财路断了。 想了想，又输入一条：“女主从书里跑出来了怎么办？” 结果显示第一条就是一个匿名人士发布的相同问题，连用字都丝毫不差。 下面的高赞回复：五十包邮解君愁。 匿名题主却好像破了防，回复：宁配钥匙吗？ 秋无际看了看问题发布时间，嘴角不知不觉弯起了笑意。 这个匿名题主就在隔壁码字吧，看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原来在这里都可以交会。 她再度想了想，最后查了一条：“神迹夜总会在哪？” 这是从那穿墙人的脑子里掏出来的词，连楚戈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掏的。 千度地图上显示出了同城地址，秋无际默默记了下来。 楚戈不太愿意自己涉足这些，那就不直接去，找些恰当时机，暗中做些略微窥探总是可以的。 不过这电脑真的好有趣，真的犹如万花筒，诸天万界尽在其中。 秋无际兴致勃勃下拉浏览着页面，眼睛渐渐开始发直。 由于搜索关键词里有“夜总会”，当前页面里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杏奴，什么调教之类的，全是魔门词汇。 果然是魔界。 秋无际鬼使神差地往里点，屏幕上跳出了硕大的防护警报，吓得她直接叉掉了整个浏览器。这电脑不会烧了吧？ 算了，还是看炒菜视频去。 秋无际打开视频网站，搜了一段视频，看着看着又开始发呆。 怎么这视频都穿着三点内衣的啊。 您这是在教做饭吗？ 真是…… 秋无际看着视频，目光游离，心思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可能对于惯常身处这种环境的他来说，这些事情真的很正常吧…… ………… 傍晚。 楚戈又写了一章半，出来活络筋骨，打算再跑一次步。 早上刚跑过，按理这刚开始恢复锻炼也不该跑太多，他这闲下来第一时间却还是想继续锻炼，也不管有效无效。 总觉得有了紧迫感吧。 他脱了外衣，正待上跑步机，忽然觉得哪不对。 这都五点多了，秋无际还在房间里呢？ 仿佛是听到他在外面的动静，秋无际带着点小慌张地跑了出来：“啊，我忘了时间，该做饭了。” 楚戈很是理解地笑，大家都经历过的：“想不到我们秋宗主也会一头扎进网络里出不来了。” “哪有？”秋无际嘴硬道：“我只是多学了几个菜色。” “好好。”楚戈笑道：“期待新手艺。” 秋无际犹豫片刻：“你又跑步？” “是啊，感觉时不我待。” “酸痛好了？” “没有，更痛了。” 秋无际抿着嘴沉默半晌，忽然道：“别跑了，坐过来。” 楚戈：“？” 秋无际平静地道：“我给你治疗活血。” 楚戈：“！！！” “那什么表情？”秋无际硬邦邦道：“你有紧迫之感，我又岂能没有？实际上你之前担忧的进度是可以加快很多的，我不仅可以给你治疗活血，还可以贯通奇经八脉、滋养五脏六腑，直接就可以开始修行了。区区凡俗之躯而已，调理能费多大事？” 楚戈目瞪口呆：“那你让我跑步锻炼，折腾了两天……” 秋无际偏过头：“本想让你踏踏实实从头开始，得来太过容易，会导致心浮气躁，对日后心境不利。” 楚戈没好气地瞪了她半天，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是否会缩短你在此界停留的时间？” 秋无际怔了怔，强自道：“不会。” “别瞒我，肯定会。”楚戈转头就走：“算了不要了，我自己练。” “真啰嗦！”秋无际忽然发起怒来，一把将楚戈揪过来掀翻，骑了上去揍了一顿：“装，装，明明就想，还要一脸正气样，我才不要你扮好人！口是心非最惹人厌！” “卧槽救命痛痛痛！” 粉拳雨点般落在背上，不知何时变成了纤掌轻抚。 呼痛声渐渐变成了呻吟。 庞大精纯的仙灵之力丝丝沁入体表，温润肌肉，抚平经络，调节脏腑。 楚戈只觉得整个人身处仙界瑶池，舒服得飘然如在云端，直欲升天。 讲道理，暧昧之意其实真没多少，发张气球都比这色……随便去个正规推拿店里的接触都比这色，但暧昧只在人心。 天色渐沉，室内没有开灯，孤男寡女，人影昏昏。 玉手轻抚裸背，清香暗自撩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 ………… 市局。 加班到现在的林武阳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林科长您好，我是顾若言。” “顾社长请进。”林武阳一身轻松地递给她一份打印好的文档：“你要的材料基本完成了，电子档已经发在你的邮箱。” “非常感谢，林科长辛苦。” “应该的。你们编辑社的名录编好了，也是我们重要的内部档案依据。” 顾若言打量着手中文档，忽然笑了：“林科长这里应该还有遗漏？” 林武阳坦然道：“不可能尽知的。今天意外捉了穿墙人，从他嘴里撬出了他的一些同伙的身份和能力，才算是大致交差。更多的了解当是很长期的水磨功夫，而且随时也有可能出现新人物的。” 顾若言摇摇头，笑道：“我不是指那些，那些本来就不指望尽知。” 林武阳奇道：“那是什么？” 顾若言笑道：“林科长自己啊。” 林武阳：“呃……” 顾若言顺手提起桌上的水笔，在文档下方添了一段。 《异能者名录》： 姓名：林武阳。 身份：南江市局特殊事务科科长。 能力：强制真话——发动能力时能让对方说真话。 开发程度：微弱。 性质：辅助类。 潜力评估（暂估）：B。 第三十一章 上下求索 天色彻底黑了，霓虹灯点亮了整座城市。 楚戈孤零零地趴在沙发上，一个小时了连动都没动过。 秋无际消失了。 她这次停留得本来就很久了，大约也已经在濒临回去的边缘，还大肆动用法力洗涤楚戈的根骨，自然是留不住了。 原本是骑在他身上，这突兀消失，内衣啊丝袜啊就那么直接散在他背上，罩子直接罩在后脑勺，场面看着极为生草。 可楚戈连半点心情都没有。 体内还停留着秋无际临走之前给他指点的经络运行，那一缕法力驻留体内，如同一个引信，慢慢在经脉之中游走运转，如此真切。 也象征着楚戈的修行开始启蒙。 他居然真的可以修炼自己瞎编出来的修行法——只是编了一个名字和效果，抄了几句道经填充，然后世界自我衍生完善而成了真正的法门。 秋无际的修行略偏于剑修，辅以术法，相对其他宗门专修某些种类而言会更全面不少。而在书中原设里，宗门屹立万年，秋无际纵横天下，藏经楼里长期收集的宗门历代天才新创之功以及各类他山之石都多不胜数，这本来是为了方便主角而设定的宗门基础。 如今好像全便宜了自己。 那些穿墙啊之类的异能，只是单一的一项特殊能力，说白了可以认为是仙道的一种术法……专门练一种术法…… 也许存在个别单一神通超强的吧，比如要是真有什么想象具现化的能力，那可比什么仙法都牛逼。 但总体上怎么想都像是……如果我有一头牛，你们只有一根毛，最多有个角，差不多这种感受。 这不是什么普通人接触到了超凡世界，好像应该是相反的。 这是唯我独法。 可以想象秋无际内心的睥睨，她根本看不起别人那些单项能力。能不直接杀到穿墙人的老巢去，真是尊重了他楚戈不想惹事的意愿了。 只不知道现实这些灵气足够支撑自己修炼到什么程度，不指望练到秋无际的水平，只是如果修炼高了，对书中世界的影响是否更为可控？ 比如强行让秋无际永远留在这里。 已经越来越习惯身边有她的楚戈，如今越来越厌恶这种别离，更加害怕她一去不回。 因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秋无际想来此世的意义是什么？是认知一个全新的世界，这对于一个顶尖的修士而言很有诱惑力。 但当她越来越熟悉这个世界，直到和现代人完全没有区别的时候呢？ 她还有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这只是一个灵气稀薄的世界，哪怕有万般迷人，对她的意义肯定还是比不上真正修行之地的。 楚戈第一次开始后悔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无私帮助她了解世界，应该让她慢一点，更慢一点…… 他怔怔出神了好久好久，终于抓起后脑勺上的罩罩，长身而起。 那当然是不行的，正因我以善意待她，才会得到相同的态度回应。 她是知道的。 楚戈吁了口气，这回没去帮她洗衣服，好好收了起来，放进她房间。 今天没吃饭……不想吃，码字！ 把她写得更飒一点！ 今日万更！ ………… 书中世界。 秋无际站在窗边望月。 这是她最喜欢的形态，楚戈笔下钦定的最美风景。 但今天她才站了几秒，就忽然转身离开，坐到桌边沏了壶仙茶。 仿佛有意与他写的秋无际有所区分。 楚戈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她这次的回归其实就有点故意。 无论给自己找了多少“形势紧迫”“只是疗伤”“光风霁月”的借口，总之会自愿与他肌肤相触这就很不对劲。 早在上午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就想过是不是要回来了。还是回来的好，叱咤风云一宗之主，为什么要去那里帮他做饭啊，还要明知道他整天想着色色的事情忍着不揍他。 反正现在钱也还他了，一身轻松。 可是……总归还是要过去的吧……那世界才刚刚展开真貌呢，才刚学会上网冲浪呢，就这样做了逃兵？ 电脑好好玩啊。 也不知道那厮没有自己在身边，又涉足了异能者的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对门就住着美少女，他会不会见色起意。 想了一阵心烦意乱不得要领，但终究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无论是楚戈，还是她秋无际，都是希望她能脱离他书写的影响，成为真正独立的人。 那是他俩共同的道，这是确定的。 如何脱离？ 自己改变性情，恐怕是做不到。秋无际知道假如自己故意到处杀人变成一个嗜血狂魔，多半可以算是做到了变化，但这个不愿就是不愿。 改变大事件，已经被事实证明无效，世界会自我修正。此外自己也有些谨慎，不太敢真正扭转大事件走向，否则拍死楚天歌是不是一切完事？不敢这么试，怕出问题。 那有什么可以尝试？ 做一做他书里本来不会发生的特殊事件，先从局部开始，渐渐影响天下？ 秋无际沉吟良久，忽然传音侧峰：“周长老请来主峰一趟，本座有事相商。” 过不多时，须发皆白的周长老到了客厅，秋无际素手沏茶，微笑道：“此前大家分析，朱雀火羽多半在魔门火狱宗手里。” 周长老道：“确实如此，宗主是要……” “我本欲约战炎千烈，以本宗太虚火为赌注，赌斗他的朱雀羽。炎千烈性情暴戾狂傲，还看不起女人，又对我们的太虚之火垂涎三尺，这个赌斗本座有八分把握能让他应战。” 周长老沉吟道：“宗主分析不无道理，但魔门之徒毫无信誉，便是赌斗胜了，也未必就能得到火羽。此外……” 他犹豫了一下：“炎千烈凶名赫赫，宗主真有必胜把握？” 秋无际笑笑：“不打怎么知道能不能赢？” 周长老：“……” 这是楚戈正在写的剧情，才写了开局，秋无际看了大纲。她将会共鸣“天道之契”，和炎千烈完成立约，之后以极其艰辛的战斗取得了胜利，这其中还牵涉了炎千烈一方的谋算、宗门之战、其他宗门的参与、各方风涌，楚天歌在其中也有很多表现，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剧情，群像林立，很是精彩。 楚戈得到编辑夸奖说不定是因为这段剧情开局看上去就有点看头？ 四象大阵的相关之物是秋无际自己志在必得——涉及她飞升之用的东西，以前为了飞升，现在说不定和两个世界的互通有关，原身能不能过去说不定就在这里了，这就显得比以前还要重要。 所以这段剧情她肯定会按照这个方向去做的，但模式是不是可以改改？ 比如说…… 她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严肃：“火狱宗的分支羽翼，层层叠叠，遍布天下，周长老这些时日费些心，提前找到一些重要的，安插一些钉子暗中控制。此外，暗中联络一下阴尸山，无骨老人和炎千烈有杀子之仇……” 周长老听得眼皮狂跳。 宗主画风怎么变了？这真的是骄傲出尘的秋无际么？ 宗主您难不成要走争霸之路了吗？ 与此同时，楚戈正在电脑前奋键疾书：“秋无际淡淡说着：‘一宗之力总归有限，行事诸多掣肘。若是风云在我，本座为何不能登临绝顶，俯瞰天下？’” 第三十二章 原来真可以 万更之后的楚戈鸡血效果消失，才发现饥肠辘辘饿得不行。 今晚秋无际没做饭，摁住他马杀鸡之后就消失了，然后码字到现在。 想想之前秋无际说的关于五脏不宁的说法，楚戈觉得作息还是要正常，跑步和其他锻炼还是要坚持，否则就陷入秋无际所言“得来太过容易”，胡乱挥霍没多久就还回去了。 下次她过来的时候，想让她看见一个精神奕奕的楚戈。 一边想着一边开门出去吃饭，对面的房门却恰好在此时打开。一个黑衣少女举步出门，看见同样出门的楚戈，少女下意识就想后退。 可看看楚戈孤身一人，少女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了出来。 楚戈没有看她，摁了电梯按键，安安静静地等电梯。少女也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直到电梯下行，两人默然站在电梯里，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叮！”电梯到了一层。 门开之时，少女忽然说话了：“我在找房子……这几天就会搬走。抱歉。” 说完急促离开。 楚戈慢慢走出电梯，往相反方向离去。 看来这少女门儿清……按理她不该勘得破秋无际的隐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自己出现在那里就猜到了始末。 不过还行，是个讲道理的人。 楚戈发现自己真没有遇上“杀伤性异能人士”的惊惧感，也许是因为邻居这么久了算个熟人？也或许是因为都被母暴龙拿剑架在脖子上了，咱什么没见过…… 再说咱现在也是修仙的人了……楚戈默默吃着牛肉面，仿佛能够感受到能量分解化入体内的丝丝过程，犹如抽离一样俯瞰着自己体内的宇宙。 炼气期。 如今的楚戈还没法以打坐代替睡眠，吃完回去洗了个澡，盘膝坐在床上根据秋无际指点的经络运气周转了三十六周天，修行有没有增长不得而知，倒是有个好处就是非常凝神静心，睡前的胡思乱想基本没了，头一沾枕就呼呼大睡。 别的不说，治疗失眠倒是一把好手…… 次日醒来也很早，天蒙蒙亮就醒了。一晚上深层睡眠，精神非常好，楚戈再度修炼了三十六周天，然后跑步，俯卧撑，深蹲，冲洗，吃早餐。一套折腾完了才刚刚八点出头。 神采奕奕地坐在电脑前开始码字，思维都觉得灵活清晰了很多，楚戈泪流满面。 都有这元气满满的状态，老子早几年前在单位就该提拔了。 今天还是万更！ ………… 在楚戈的奋发之中，封推如期而至。 楚戈已经很久没刷过后台数据了，今天都没忍住刷了又刷。 这收藏涨得也太恐怖了……每刷新一次收藏就加几十，不到一个小时都破千了，这就是扑街仰望已久的大封推么？ 收藏有多少能转化为订阅还是未知数，毕竟新来的读者要看了公众章节才会决定是否继续往下看，这才一小时，反馈不到订阅上。 但即使以最普通的转化比例来看，成绩往上涨一大截是肯定没问题的了。 话说这订阅数据也是好久没看了，如今这么一看和当初流失之前对比还多了一点的，也就是封推之前就已经有不少新读者来看书了，弥补了流失——和前段日子那一波奇怪的引流有关？ 这么看来，这因秋无际改命而瞎叽霸写的后文好像没失败，封推前就是略微增长的状态了，封推后是不是要起飞？ 本以为这长久没看的数据是惨不忍睹等封推救命的，想不到恰恰相反，楚戈总觉得有点时来运转的味道。 因为女主角的出现，把运气带到了我身边？ 楚戈深深吸了口气，关掉后台不看，继续专心码字。 今天万更的最后部分剧情有点特别，楚戈不想因成绩过多分心，因为在写秋无际和炎千烈试图共鸣天道之契，以立赌约。 这在描写来说就是“天上仿佛传来闷雷般的声响，鎏金大字隐隐浮现，立约已成……”至于秋无际怎么沟通的“天道”，具体过程是没有的，这本来就是作者机械降神的设定，又不是真正在和天道有什么交流。 但在“天意”就是他楚戈、并且秋无际明明知道的情况下呢？这个剧情在秋无际的眼中、在她的“沟通过程”里，会是怎样的形态？ 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不是把他楚戈自己写进了书里？ 他可以降临么？ 楚戈有些紧张地敲下了这么一行字：“秋无际仿佛感受到了苍天的注视，似有什么在心中共鸣回响。” 略微等了片刻，没有动静。 楚戈一咬牙，索性写得更明了一点：“对她而言，‘天道’已经并非不可捉摸的冥冥，而是真实存在的、能够回应的东西。” 仿佛有什么碎裂的错觉，楚戈眼前的屏幕渐渐模糊，幻化，拉伸，蓝天白云，巍峨高山，隐隐出现在面前。 秋无际立于山巅负手望天，她身前是一个暴烈的大汉，浑身烈火，犹如魔神。 焚天灭地炎千烈，此世最强魔君之一。 “哪来的什么天道共鸣之契，秋无际你是失心疯了？”炎千烈哈哈大笑：“我辈修行图个什么？不受拘束！突破此界，遨游域外，踏破诸天！你居然跟我说你要沟通天道，让它约束你我！哈哈哈哈！你修个屁的仙！” 秋无际淡淡道：“在一界便有一界的规则，那就是天道。你我修天道至今，在未曾踏出去之前，至少要尊重它。你所用的任何法门，实际也在天道之内，你以为是你逆天而创的么？” “哈哈，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向道而行对吧？真是笑话！若是抱有这样的念头，你几时能撕碎这天？”炎千烈大笑道：“本座不跟你论道，你要水随天去，那便去！” 秋无际冷冷道：“既知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你废话什么？” 炎千烈笑道：“本座笑话的是，所谓天道立契，本质与誓约相类，但你我修行至今，早已不受誓言所限，什么天道能管老子的事？你沟通出个花来也没用，懂吗？你看你沟通了半天，有回应么？” 秋无际望天，淡淡道：“夏虫不可语冰，你等着便是。” 心中暗骂楚戈你在搞什么，别告诉我还没写到这剧情，我提前开始了不算？我提前开始也得算才对啊，你大纲写了的啊！ 你倒是快写啊混蛋，我被人笑了！ 话说这天道共鸣，怎么鸣啊，这玩意不是不可捉摸的，明明不就是你吗？你自己跳进来？ 正这么想着，她就感到苍天在注视自己。 回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前方炎千烈的笑声却开始停歇，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两人同时都感到了一种浩瀚的威压降临魂海，浩荡、平和，犹如时光流淌，明明存在，却不可捉摸，不可逆转。 灵魂深处仿佛响起了这样的共鸣：“秋无际与炎千烈赌斗之约，成立。” 天上仿佛传来闷雷般的声响，鎏金大字隐隐浮现，立约已成。 炎千烈的神色严峻无比，他真的感到了一种约束在心间，如果事后毁约，恐怕真的会有点问题…… 这他妈居然是真的？ 秋无际却没有借机嘲笑他几句。 她的魂海之中清晰地泛起了楚戈的笑脸，冲着她促狭地眨巴眨巴眼睛。 秋无际唇角弯起了笑意，无声地回应：“原来真可以……在这里见到你。” 第三十三章 有什么不好 那边炎千烈感受到了天道誓言约束，心思虽变得凝重，倒也没有纠结。 约束是双方的，既然是赌斗，难道你秋无际就稳赢？ 就不能是本座赢得赌局，不仅收取太虚火，同时踏破你云际宗山门？ 是了……场外宗门之事当然也会影响双方决斗天平，这事不能以等闲单打独斗视之，得好好筹谋一二…… 炎千烈心中计议，口中笑道：“既然天道已立约，本座也认了。你我之战定在何时，秋宗主不妨拿个章程。” 秋无际美目流转，笑吟吟道：“阁下以为如何？” 炎千烈哈哈大笑，转身而去：“那便七月十五，百鬼夜行！” 秋无际看着炎千烈化作火光远遁的背影，看似混不在意，其实心中正在骂人：“我们世界又没有什么七月十五百鬼夜行的说法，你又乱加什么设定？” “啊？写顺了随手装了个逼，这就是灵感。反正下段剧情还真就是百鬼夜行，嗯对了，分卷名都可以用这词，逼格满满哈哈哈我真聪明。” 秋无际磨着牙，很想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但发现自己揪不出来。 真就叫一个天意茫茫不可知，无形无质，他能找到自己，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楚戈也发现了：“是不是想揍我，然后没有目标？哈哈哈厉不厉害，快叫父神！” 秋无际：“……” 她咬牙憋着，御剑飞回了宗门，一进宗门便道：“之前本座安排的事情速速去做，本座需要闭关打磨，应对与炎千烈之战。” 下一刻电脑前的楚戈就被人拎着后领揪了起来，恶狠狠地揍了一顿：“是不是以为我揍不到你？厉害？父神？” “卧槽？”楚戈人都被打懵了：“哎哟不是别打了，你现在出来这么轻松的吗？连个CD都不要等的吗？这不科学吧……那你留不住回去了，立刻又穿回来不就等于永久？搁这卡BUG呢……” 秋无际冷笑：“怎么？不希望我随时能出来是吧？” “怎么可能呢？”楚戈狂喜：“真能随时出来才牛逼啊，我遇到什么危险大喊一声救命是不是等于无敌？” “你想得美，凭什么我就要听得见你喊救命？”秋无际没好气道：“我说你是不是扮演天道得意忘形得变傻了？我回自己世界明明已经过了十几天，宗门已经做了多少暗中行事，这么长的时间什么灵魂疲惫都恢复过来了，否则哪敢贸然约见炎千烈定下赌斗契约，不怕他直接出手的吗？当我和你一样傻！” “呃，原来对你已经十几天了吗？”楚戈想想也对，自己这边虽然才过了一天，然而连续万更，书中时间推进可不慢。上次其实也是的，毒手魔君那事就是“七日后”，这边她也是隔天就回来了。 换句话说，如果想要秋无际能快点出来，只需要自己随便来个“三日后”“七日后”就可以？那要是剧情快进来个“千年后”会怎样？秋无际真就一个人在那边过了一千年？ 想想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还有，为什么我可以出来了就一定要出来？”秋无际斜睨着他：“你是对本座有什么误解？本座没事干的吗？” “害，别本座了。”楚戈笑道：“之前不是‘我’已经说得很顺溜了吗，这是故意在干嘛？” 秋无际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要认知新世界的嘛，总是要出来的。”楚戈笑道：“就算不提这个，你也需要看我的后续相对照，大家才好琢磨怎么让你脱离书中影响啊。” 秋无际心中轻叹一口气。 就是这种态度让她实在无法对楚戈起反感。 你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恣意操纵她的人生、定义她的思想和爱情，也不会像楚戈这样，居然会是真心的为了她能够脱离出来而努力。 也许他和别人的追求确实不一样，他想的是“我写的人要是真能独立出来，那该多牛逼。” 该他是父神。 秋无际没再跟他顶牛，转而问道：“你现在可以随意神降？还能做到别的事么？” “目前看来感觉不行，只能是我写到你与天道沟通的剧情，等于我写了我在和你沟通，所以能沟通……不过我觉得这个很有发展余地啊，回头我研究一下，来个天道化鸿钧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能搞搞，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是出来就无敌了……” “我觉得可能性不太大，怎么想都离谱，一个完全没修行的人直接穿进来变成无敌，这一定有点问题的吧？或者索性说如果你的小说原设没有天道化人，突然拍脑袋，是不是也违反你所需要的‘自洽’？” “嘶，你现在都这么懂了……” 秋无际切齿道：“我不能是妒忌？我练了一万年，你进来就无敌，凭什么啊！” “好了知道你是老太太了。”楚戈一边说着，迅速做了个防御姿态。 秋无际瞥了他一眼：“受虐狂。偏不满足你。” 楚戈：“？” “一个连炼气期一层都还算不上的低级弟子，就别一天天在那想无敌了。”秋无际鄙视道：“你真要想进我们的世界装个大的，肯定需要你自己有一定的修行基础，毋庸置疑。我怀疑你这次能沟通，也是因为已经开始修行的关系。” 楚戈想想这个很合理，便不吱声了。 合理是合理，真要到自己想要的程度，得修到猴年马月去啊…… “倒是你说把我的行事和你的剧情相对照，这倒是正经事。”秋无际说着就探头去看他发布的章节，看着看着，脸色慢慢的越来越难看。 楚戈奇道：“怎么了？” “你这……争霸之意，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是基于剧情的推演改变。你想啊，这种涉及最强者之间的博弈，必然天下瞩目、牵连极广，双方都有亲善和敌对者，互相都会涉及。你秋无际作为一宗之主，就算往日里没有这方面的经营意识，但大战当前，肯定是会为此预做筹谋的。” 秋无际默然。 楚戈看着她的脸色，小心道：“倒不是说一定要争霸，就是宗门之争里，选择各类手段才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宗主应有的表现。而后续如果真的能压服甚至灭了火狱宗，你本来就能俯瞰天下了，便是不说什么争霸，也自是无冕之帝。” 秋无际抬头想了好久，忽然自嘲一笑：“自以为改变了行事风格，却原来这才是合情合理的推演么？” “唔……” “所以我这么做了，到底是因为你写的，还是因为我自己这么认为？” 楚戈想了想，答道：“现在的你与往日不同，往日你并不能感知自己的思维是否有被强加的迹象，现在是可以的。如果你这次没有感觉到这种迹象，那就未必是因为我写的缘故。” 秋无际来了点精神：“那是什么？” 楚戈笑笑：“为什么不能是你我心意相通？” 秋无际怒目而视，楚戈坦然对望。 对视了好一阵子，秋无际偏开了目光：“心意相通倒是未必，你太了解我了才是真的。” 她叹了口气：“无论是因为什么，还是带来了一种命运冥冥既定之感，仿佛一张挣不开的网……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讨厌。” 楚戈忽然道：“有个了解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好？” 秋无际再度看了过去。 “刚才你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心意相通确实未必。”楚戈笑笑：“所以秋无际，你了解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