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之高翰文》 第1章 高翰文背锅侠上位 高翰文现在还有点晕。 准确的说在桌子边坐了一晚,现在有些上头。 好在人设已经融合好了。 作为资深的电视宅男,30岁的高翰文刚刚在21世纪熬夜爆肝30小时看完了《大明王朝》后,多少有些郁闷。 为什么算法总是给推荐这些历史剧,爷看了除了生气还是生气,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把身体给气差了。 好在剧里与自己同名的高翰文结局勉强还行。成为新一代富商,还接了个好盘。 ----------------------------------------------- 就这么略带宽慰地打了个盹。 醒来却早已是错位时空了。 “这是哪里?”这是醒来的高翰文,问自己的第一句话。 问完就是一阵头晕眼花了。 很明显,第一眼看到这古色古香的陈设就意识到穿越的现代高翰文并不拒绝另一个意识融合。 在这个新的环境,如果不融合旧有意识,特定完蛋。 大约折腾过丑时,全新的高翰文诞生了。 然而背锅侠的悲剧也不可避免了。 因为刚刚他意识到昨天下午自己面见的胡宗宪胡部堂。而自己穿越到了《大明王朝1566》里面了,成了严世蕃那完犊子的门生,现在被师门推出来给“改稻为桑”背锅了。 这下倒是有机会改写历史了,但这却是一个赌命的活儿。 要是没看电视剧还好,还能尝试投靠清流。但结合电视剧那些清流货色的人设看,自己这种中途投靠过去的,多半没啥好果子吃,未来不可避免还得为清流的sb政策背锅。 现在已经嘉靖40年的暮春了。嘉靖皇帝也没几年好活了。 现在问题是: 身为严党,眼看严党就要倒台, 投靠太子,早年完全没有赶上趟, 靠近皇帝,嘉靖自己都没几年好活了。 前途暗淡就算了,眼看着就要背锅了。 ---------------------------------------------- 当前整个大明朝最大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国库亏空。 我师爷,也就是严嵩那老王八犊子,不敢直接收农税,怕百姓造反,更不敢收商税,那些都是官僚士绅的白手套。当然更不敢反贪了,他本人就是贪官的法人代表。 结果去年底在朝廷里折腾了个“改稻为桑”的国策。 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国策,挣国内人的钱,要触动别人的利益,那就干脆发展出口去挣洋鬼子的钱好了。反正丝绸在西欧可是很值钱的。这也是嘉靖帝与严党清流妥协出来的结果。 就这么一个看似谁也不得罪的国策,结果都推行得困难重重。 年初桃花汛,浙江作为政策试点省份直接决堤了两条江,9个决堤口。 -------------------------------------------- 之前那个死鬼高文瀚,好好的翰林院编修不当,好死不死地口嗨上书建言:“以改兼赈,两男自解” 结果,被自己恩师拿来做文章,直接派来做杭州知府,成了“推行改稻为桑”的第一责任人。 这个政策操蛋的地方是只有口号,没有细则,全靠下面领悟。 结果,原本计划是百姓改种桑树,以后跟着丝绸贸易,全民一起发财致富的政策,变成了,士绅肆意低价兼并土地种桑树,然后再低价雇佣剥削无地农民的缺德政策了。 道理还挺义正言辞的,农民分散养殖蚕丝不利于质量控制,不利于规模效益。 这一关,难道就只能像电视剧中依靠接盘芸娘捡回一条狗命吗? 苍天啊,有没谁来给支个招? ####萌新欢迎讨论提意见。 第2章 见龙在田 坐了一个晚上,腿上有些酸麻。 关于对策,还是一头浆糊。 回到床上躺了会儿,还是睡不着。 算了还是先去见见那位传说中大人算了。 于是,除了驿站房间,带了随身的管家就去巡抚衙门了。 这一关,躲是躲不过,不如主动点,说不定还能爽快些。 卯时,杭州的街面已经稀稀疏疏热络起来。 只是每隔10来米,就有稀稀拉拉的乞讨人群,严重消磨城里人的同情心。沿街的摊主都在吆喝驱赶。 大多是这次决堤后失地破家的农民。衣服除了中间能遮丑,四肢部分都是几根晃荡的布条了。 好在过路的士绅都是心善,坐在轿子里都把帘子拉上,不忍心看这些伤心的情景。只是让抬脚的下人加快脚步。 也就初来乍到的高翰文才觉得新鲜。 每走过一堆乞丐,就施舍上两三文钱,虽然作用不大,但快到巡抚衙门时才发现自己屁股后面已经跟随了百来号人了。 这感觉到不妙的高翰文,只好指挥管家带领大家到附近的小摊买些便宜饭食。 这才打发了这群叫花子,说来也奇怪,一群人愣是没有一个哭惨的。一句话不说的跟着,沉默得让人害怕。只有在施舍钱财或者喊吃饭时眼睛才有一些灵光。哪怕到了巡抚衙门门口这群人也没觉得这地方有啥不同。 --------------------------------------- 亮了官凭与腰牌,高文瀚从侧门进了巡抚衙门。 穿过小院还没进门房,就看到里面正襟危坐的两个瘦高个了。 他知道,其中一个就是今天要见的大人了,另一个也小不到哪儿去。 “海大人好,润莲兄好啊”本来还想学着剧中匿名跟海瑞(海大人)与王用汲(字润莲)讨论一下,但由于一路都在推敲与二人的说辞。结果一开口就把名字喊出来了。 得嘞,这下瞒不住了。看来自己哪怕穿越还是不善于玩这些花活啊。 “您是?”王用汲相当诧异,陌生的地方,对方居然能一口喊出自己的字,这是什么情况。 “高大人吗?”海瑞接过话头,先打起来招呼。 “这,海大人,好眼力,看来我们真是投缘啊”高翰文相当惊讶。自己是便服过来的,可没有衣冠禽兽的官服给他们提醒。 现场就王用汲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客套的细节不重要,现在杭州,甚至全浙江因为这个“改稻为桑”的国策天天都在饿死人。 “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对于“改稻为桑”,我虽然提出了“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八字方针,但地方能否落实还不清楚。今早沿街看了杭州城内的难民更加觉得没底,想听听两位的想法?”高翰文作为宅男转世,可不会玩剧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既然情势紧急,干脆亮明态度,直奔主题。 “这,怎么说呢。知府大人的用心其实是好的”王用汲打算先来打个圆场。毕竟大家都不熟,见面就diss上司的新政,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润莲啊,高知府既然愿意走访街巷,又对我们了如指掌,看来是做了功课的。我们就不要客套了。高知府是要听实情的”海瑞打断了王用汲的客套,就直奔主题了。直接了当地将新政的弊端摆了出来。 主旨就是有人躲在国策后面发国策财,官绅勾结,各种骚操作低价甚至无常兼并土地。并且前面那个桃花汛还不清不楚的。“改稻为桑”基本注定失败了。 一句话,水很深,逼反百姓几乎难以避免,要安全度过去难上加男,只能同舟共济试试看了。 第3章 中庸之道,事缓则圆 跟海瑞与王用汲聊完,感觉跟电视剧里匿名聊天的效果差不多。果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效果也不差,这样大家信任度更高一点。 但问题在于海瑞是从“改稻为桑”的立场与投机空间来讲的,王用汲是从实施困难来讲的。 诚然,国库岁入如果依赖丝绸贸易,不依赖税收,不是啥正途。也有官僚士绅憋坏,地方土地勘探农技指导不足。 但高翰文这个第一责任人现在不是要彻底否定自己的八字方针,而是想如何盘活,在政策上与民生上盘活自己。 这两人立场虽不同于清流,善于监督堵漏,但限于时代,也给不出啥建设性的意见了。 靠别人,这第一条路,也是最大的靠山,海大人好像有些靠不住啊。 想了想芸娘,曹贼虽好,奈何终究不甘。 ------------------------------------ 接下来就是要面见那对没头脑与不高兴了(江布政使郑泌昌和浙江按察使何茂才)。 真的是,人的名,树的影。 来到大堂,正上方主位,一脸便秘的就是郑泌昌了,右下方肥头大耳,茁壮生长的就是何茂才了。 没看到杨金水与沈一石,大堂里就这么五个人坐着开关门会议。 说是欢迎,其实是想借机给改稻为桑2.0国策定调,统一一下浙江行政领导班子的共识。 ------------------------------------------------------------------------ 想着剧中见面就跟上司闹翻的情景,经过洗礼的高翰文决定委婉一下。虽然通过上帝视角知道严世蕃那完犊子要让自己背锅。但好歹没明说,现在自己也算是严党第三代骨干分子呢。怎么能够事情没干就窝里反。 说人话就是闹翻了,可不利于高翰文打着严党的招牌行驶,一句话不利于搞大旗党。 于是在两位上司的寒暄之后,趁着两位2b还没有扯买田这档子事儿恶心到海王二人,又想了想昨天胡宗宪给的拖字诀,高翰文有些忐忑地站了起来。 “谢过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的美誉”开始说话有些磕巴,但整理好思绪后就顺畅多了。 “卑职此次任职,除了小阁老有所交代,还得到了严阁老师爷的面授机宜” 一句话,拉起了没头脑与不高兴的兴趣。毕竟他们的关系到顶就是严世蕃这龟孙,正儿八经的严阁老,他们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而下首这个年轻人,嘴上没毛,却能够得到严阁老的面授机宜。这两人立刻有些坐不住了。 “坐下说话,高大人不用站的”郑泌昌连忙站起来客气。 高文瀚这会儿是扯上严阁老了,自然做戏要做全套,不能太客气,毕竟名义的阁老徒孙。 这一下让下方的海王二人摸不着头脑了,感觉就像是两人闯进了严党的内部会议。 “如果今日只是你们严门内部会议,我们还是告辞得好”海瑞有些憋不住了。顺便瞟了高翰文一眼。 虚伪,刚刚还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转身就一副势利眼。 “海大人”,高翰文与王用汲几乎同时喊了一声。 今天这戏得做足才行了。 “两位大人莫急,“改稻为桑”是严阁老提出来的国策,自然要先听听严阁老的意思。此外,严阁老不是什么严党的阁老,是大明朝廷的阁老。还希望大家不要搞身份正治。” ------------------------------------------------------- 接着又咳嗽两声,高翰文才讲到: “目前,本人老师小阁老的意思是要尽力在今年做好“改稻为桑”,杭州要起到政策表率作用,为以后的推广积累经验。” “本人师爷,严阁老的意思是要有可持续性。“改稻为桑”要成为朝廷弥补国库不足的长久财源,只有这样新政才会屹立不倒,大家执行新政的自然会长久收益。” 通过这一长一短,让这两位只是投靠进严世蕃,却没有列入严氏门墙的外围地方官彻底丧失政策解释权。 只要严党内部的解释权在手,再加上自己的“改稻为桑2.0”八字方针解释权,那后面的事情或许有些转圜。 听到这两爷子一长一短的要求,这不是拿人消遣吗?郑泌昌与何茂才有些郁闷了,也更为专注了。 下首的海王二人面色终于好转过来。看来这个高知府也不仅仅是书生嘛。 环顾了一下,四人都专心致志的样子,多少有些思政课老师上课的味道。 没想到自己也有上课的一天。 “所以,两位阁老的要求,很明确就是长短兼顾”高翰文做了总结。 ----------------------------------------------------------------------------- “这,如果单单是今年强推新政,我们已经是困难重重,这如果还要顾虑以后长期,还请高大人解惑啊?”郑泌昌倒是客气。 “这完全不可能办到嘛,要不是桃花汛淹了田地,今年绝不可能有机会实现改稻为桑,这还要兼顾长期,简直强人所男”何茂才直接站起来就要发火。 “何茂才,你瞎说什么呢,不得无礼,快坐下听高大人讲解”郑泌昌赶紧吆喝镇住场子。 “困难是知道的,已经从我师叔胡宗宪胡部堂大人那里了解过了。部堂大人之前在京城时,我们就有过细致的推敲。刚刚还于受灾的两位知县大人核对了地方实情。”高翰文赶紧接过话头,作为严党三代核心自然是与二代核心胡宗宪交好,很合理吧。 “但问题是,各地考绩3年一次。我师叔胡部堂告诉我,如果强行“改稻为桑”,今年是能解决,但3年之内,必出大量反贼。届时反贼与倭寇里应外合。我师叔胡部堂虽然难辞其咎,但我们同样一个都跑不掉。除非大人们有办法三年之内调走。但如果三年之内调走,那拼命实施的“改稻为桑”岂不是为后来人做嫁衣。届时不仅没功劳,还会被后任清算背责。” “所以,“改稻为桑”不是单纯困难的问题,而是从陛下选择浙江的那一刻,我们就躲不开的。国策兴,我们自然兴;国策亡,海大人与王大人还可以走裕王爷的路子调任,但我们三人是铁定要人头落地的。” “不过,好在我师叔胡部堂已经答应帮我调粮接济…………………………” 在高翰文各种老师、师爷、师叔的嘴炮中,第一次会面终于结束了。虽然,没啥实质性共识,但唬住了没头脑与不高兴二人,海王二人也愿意配合。定下了“改稻为桑2.0”的核心共识:长短兼顾。 会后郑泌昌与何茂才二人相当恼火,虽然高翰文说了三人一起背锅,但从其口中那么亲热的称呼看,上面铁定是要保他的,真正走不脱的,反而是自己两人。 海王二人直呼新来的知府看不懂,看不透。现在的新科进士已经如此厉害了?王用汲则是不住地感叹严党内部也有能人啊。 ---------------------------------------------- 中庸之道,事缓则圆,希望如此。 接着。高翰文赶紧回了自己的知府衙门,正式就任。 高翰文知道,要解决长短兼顾的问题,在这浙江地界还得需要两个人的配合。一想着就觉得头上绿绿的遭不住啊。为了避免在政策不清楚的情况下那帮死太监乱出招,还是先硬着头皮去见一见吧。 第4章 情敌见面,买不如租 过了中午,整理好行头,高翰文支使管家要了一顶轿子就去织造局。 上午身上的零钱都散光了,于是也不得不学学哪些心善的士绅了。 到门口吃了个闭门羹。 本来想争辩下,突然想起,剧里杨金水这狗太监确实是比较晚才回杭州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心)的原则,还是不招惹这看门太监了。 转身又进了轿子到城墙边上的织造作坊去会会自己的第一情敌。 虽然面上有些过不去,但是剧里来看,这沈一石多少还是有些良心和决断的。 这还不知道具体内容的“改稻为桑2.0”没有他的支持是不行的。只能勉为其难了。 好在这次是自己主动,不用担心那啥嵇康的广陵散了。 ------------------------------- 作坊大院很是阔气,左右整整一条街全都是织造局的,一面负责纺织,一面负责印染。 门口各色的人来往穿梭。 大门在印染一侧,递了名帖,就有个小厮前来引路。 两位抬轿的知府衙门小哥则去侧门休息待命。 绕过两个屏风一个假山 引路小厮在一个堂屋门口停下,高翰文也让管家留在外面。 跨过高高的门槛,这些大户人家的排场。 居然两层门槛,都磨得油光瓦亮的,真是够闲得慌。 腹诽一些邪恶的封建主义后,也跨进了门。 抬头就是迎面而来的青色布衣中年人。 不华丽,但是很整洁。 高翰文看了看对方,再看了看自己的官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袖角已经有污渍,裙摆下面还沾了好几点泥。 晕,这才穿上不到一个时辰的官服啊。终于明白自己以前宅男30年的正确原因了。 “高知府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沈一石,本来梳妆打扮了一见面就想客气下。但看到对方那来回打量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的腹稿全都不合适,只得重复几下。迅速调整思维。又引高翰文入座。 刚坐下感叹完对方多半洁癖的高翰文也发现了自己的眼神好像无意中传递了什么奇奇怪怪不合时宜的信号,天地良心,自己可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 --------------------------------------------------- 咳嗽一声,赶紧切回正题。 “沈员外,在自家作坊何必穿得如此俭朴” 寒暄一句,高翰文马上接着说: “放弃你们之前的低价购地计划吧。你一届商人参与其中,不会以为后面乱民一起,朝廷不会拿你谢罪安抚民心吧。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小阁老的门生,我来就是来救你命的。” “那也好过现在完不成订单,今年就死强,好死不如赖活着,高大人,你真知灼见,觉得呢?”沈一石脑袋里转了一下,回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不要冥顽不灵,我刚刚在你们门口站了一刻钟,发现从纺织作坊过街到印染作坊,运了两板车绸缎,一板车大约30多匹,你们这一天工作保底5-6个时辰,全年无休,算算,就算不扩产丝绸,你们一年也是能够上交50万匹绸缎的,是与不是?”高翰文懒得跟这个绿帽王废话。虽然你挺为难,但我好嗲是官老爷,何必跟你客气。 沈一石眼睛一亮,先是又上下打量了下高翰文, 背锅身去,翻了翻书桌上的账册,说到: “没想到高大人是行家啊,只一眼就看出了关键,那你觉得明明够了,为什么又不够呢?”沈一石继续打起来哑谜。 前世好歹也是洗菜会计出身,也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过。这点猫腻还不是收纳把拽的。可惜,现在秀也没人来捧场。 “少东拉西扯的,不要以为杨金水能罩得住你。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呢。一旦发生民变,他必然要作为清流与严党两派推卸责任的对象。陛下也自然容不得他。我今天没时间陪你兜圈子。你们过去的利益输送我可以不管。你现在只说市价购地的困在哪里?我们找准关键,一起解决。再跟我左右言他,信不信我拼的自己不活,现在就弄死你。”高翰文有些火大了。虽然前世审计时跟高管沟通也各种墨迹。但现在自己好歹是个官呢。居然还敢饶舌。 “哦,那我就摊牌了吧。浙江民多地少,七山二水一分田。按正常年岁价格,一亩地怎么也得80两银子,要扩产50万匹丝绸,需要购地至少20万亩。我就跟您高大人交底了吧。我手里不算织造局,就算把我卖了也拿不出千万两银子,最多就150万两,再多一两,我都得买家具首饰凑钱了。”沈一石倒也爽快,对方一威胁立马就和盘托出了。在他看来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别哭穷。我们梳理一下问题。是百姓拒绝“改稻为桑”才需要你们购地种桑树的。现在要么得想办法让百姓自愿种桑苗,要么就得让百姓让出种植权,让你们来种桑苗。你说是吧?”关于市场分析,高翰文还是熟悉的,先把源头方案罗列出来再一步步筛选。 “高大人想得倒好。百姓是绝不可能自愿种桑苗的。现在已经开始饿死人了,更不可能放弃种粮食的。后一种除了购地还能是什么?”沈一石此刻有些讪笑,绝对对面多少有些书生之见。 “除了买,除了买,造不如买,买不如租啊,对就是租”高翰文一边喃喃自语,突然居然让他想到了。没想到过去天天在知乎贴吧浪费生命,现在竟然给了自己灵感。 “什么,租田”沈一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别这不行那不行的,先算算现在租的话一亩地多少钱,你的钱够不够?”高翰文有些激动,想赶快知道答案。 “堂尊高明,堂尊高明。一亩地租金一年1-2两银子,我们按2两算,20万亩地,大约40万两。不过,今年百姓缺粮,倒是愿意租给我们。如何保证以后也租给我们呢?”沈一石终于认真思考起来,毕竟谁都不想死。活着还挺香的。 “这个好说,今年都以2两算,签个长期租赁合同,一口气租5年。每年年底交接下一年度租金。每5年议一次地租。想必百姓不会拒绝。五年后,就算百姓不租,他也会继续种桑的,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种桑赚钱买粮的生活。只要你肯定种桑真的比种粮赚钱。”高翰文想起后世各种培养消费生活习惯的商业模式,一下子就胸有成竹起来。 “堂尊明见,这或许真的是我等一线生机。然而想低价购地的可不是我一家织造局,一旦我们租地,势必断了其他家的财路。届时,我等安然度过。堂尊怕是危险不小。堂尊既然既然愿意救我于危难,我也自然投桃报李。这杭州城能够呼风唤雨的士绅大户,出了郑大人与何大人两家族,还另有3家。我这种小人也就提个醒。具体是谁,还得劳烦堂尊自己明察。” 沈一石说完站起来,朝着高翰文深深地磕了个头。 高翰文也知道差不多该走了。 站起来大咧咧地接受了行礼,就出门了。 要斗士绅,手下恰好有两人,要趁着这两人到任述职还没离开杭州城,想办法把锅甩出去啊。 海王老哥两,你们可得走慢点。 第5章 这里有顶高帽子给你们 半个下午的样子。太阳还在天上,但暮春的风吹起来却不见暖和。 由于看过剧本的缘故,高翰文径直指挥管家与轿夫去码头的粮仓蹲点。 结果等到了码头,说是码头,跟后世没法比,只是一个大河滩,好几艘船停在江面上。 布政使与按察使衙门的兵丁已经将码头团团围住。 丅轿看了看自己就只带了个管家,两个轿夫,多少有些草率了。好歹知府衙门也是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的。以后得带上才行。 “快让开,快让开”高翰文努力挤了进去。 好歹是官老爷,这些兵丁还是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郑大人,何大人,海知县,王知县,这么多兵丁,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呢?”高翰文明知故问起来。 “高知府,你来得好。这里几人涉嫌通倭,本来正在拿人。你手下的两个知县却干扰执法”何茂才急不可耐地扣了一顶通倭的帽子。 “两位大人稍等,海知县与王知县也是刚刚上任,这通倭可是大案,哪怕是他们有裕王爷的推荐,我有小阁老的推荐,我们也不得擅自干扰。现在我师叔胡宗宪胡部堂正在负责绞倭。是不是真通倭,他老人家那边是可以查得一清二楚的。我刚刚去织造局那边已经协商了个妥善的法子,还需要两郑大人、和大人以及两位知县一起和衷共济,才能真正落实推行”高翰文没办法,这个时候只能搬出大家的背景来打圆场。 “哼,你这么快就有方案了”何大人有些不屑与愤怒。都是什么人啊,动不动就拿后台来压人,不要脸。 “何大人,高知府既然有了新的方案,可否大致讲解一下呢”郑泌昌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公开讲出来,如果执行不了就坐实高翰文的责任了 ------------------------------------------- 高翰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辛苦打圆场完全没落个好。 自顾自说到:“以租代买,鼓励地方士绅按2两一亩租田地,缺粮的今年租金就以粮食支付。每年底交接下一年地租,每五年议一次租金。两位大人觉得如何?我们还是早点商量好“改稻为桑”的国策,这里莫须有的事情,能放则放,要是影响了国策推行,在陛下那里、阁老那里,裕王爷那里,谁都吃罪不起。” 高翰文是故意扯着嗓子说的,声音特别大。周围的兵丁百姓基本都听清楚了。 全场都愣在那里。 原以为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官老爷尴尬打圆场,没想到居然带来了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案。 海王二人组都愣了好一会儿神,直到周围欢呼声四起,才回过神来。 王用汲赶紧恭维高知府英明。 海瑞则在旁边砸吧这个有实质内容的“改稻为桑2.0”到底会不会有什么漏洞,没急着表态,但面容却是掩盖不在的欣喜。 现在最纠结的恐怕就是郑泌昌与何茂才了。 如果真的落实以租代买。那想借机兼并土地敛财多半是行不通了。但好在政策应该能够推行下去。但是这没法向家里交代啊。另外三家人那里也说不过去啊。而且这个高翰文真不晓事,这种事情,能当众说的吗?这下后面要再买地,更困难不说,出了问题不就是自己哥俩责任了吗。 “以租代买,高知府想得倒好,万一农民胡搅蛮缠怎么办,天下哪有租被人土地的长久买卖”何茂才率先顶了上来。每把话说死,但不满是看得出来的。 “何大人,高知府,我们还是回府衙商议吧。这里的事情,如果没有实据,念在他们是灾民,就放了吧。海知县、王知县,这里都是你们属县的灾民,你们自己带回后好生看管吧”郑泌昌这里只想赶紧回去搞闭门会议,顺便支走刚刚顶得自己肺疼的海王二人。 搞闭门会议,你们两个上司,我一个人,怎么顶得住。 高翰文知道这两家伙的尿性决定先走过去把海王二人留下来。 “海知县、王知县,还请留步,一会儿一起商议。“改稻为桑”,你们两县是重中之重,需要完全明白政策的要求、方法的。” 跟海王二人客套完,错身看到了已经被放松,但还堵在原地的一群壮汉。 直接冲着前头最壮实的一位“这壮士,看你一身力气,怎么不去军前效力,博一个生前身后名来。我师叔胡宗宪,正巧负责剿灭倭寇,你们去他那里。如果你们杀敌立功,自然洗刷今日莫须有的污名。” 这壮汉自然就是剧里的齐大柱了,俗称全书天命之子。随波逐流就能成为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 齐大柱领着几人齐刷刷跪下,磕头道谢后,答应去胡宗宪那里去了。 “今日能见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大赞啊”周围人群中,一杆破旧算命说书布旗的老人喊了一声。 随着一声落定,周围灾民齐刷刷跪了下来。 毕竟如果真以租代买,自家的田地就能保下来了。 “大家散了,散了。我们的布政使郑泌昌郑大人,按察使何茂才何大人,已经在探讨“以租代买”的方案了,两位大人必然会考虑到大家的灾情,兼顾好“改稻为桑”国策与大家的生计的”这种民意可不能独领,还是把高帽子带到两位大老爷头上吧。 回过身来。 何茂才已经不耐烦了,一边呼和着收兵,一边抱怨:“高知府,何必跟一帮愚民客气” 随着人群散去,岸边一个戴斗笠的肌肉船夫也散去了。 第6章 杨金水,我送你一程 回到布政使衙门。 高翰文先把海王两下属留在门口。 自己先进去跟两位上司替下属道歉认错。 没办法,能够扩大统一战线就扩大一点吧。 接着,抖出了一个惊天的小道消息:锦衣卫可能已经来到杭州。 这就是京官的好处。地方的没见识,自己可是熟得很。是不是真熟不知道,但至少别人这么认为就行。 编了套说辞,之前进宫面圣,看到有锦衣卫千户回京述职。今日在码头看到一人特别相似。 有了这个锦衣卫的名头,果然一下子就改变了两个上司内心的砝码。赚钱很重要,但也得有命花才行。人生一大悲剧就是人死了,钱归了国家。这不一般背了贪官的名声,一边却是为国敛财。两人可不是啥吃亏的主。 金银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两位上司几乎是无缝切换支持了“改稻为桑2.0”。 上面定下调子后,再把门口两位喊进来部署具体的工作步骤。 海瑞看着高知府一脸贱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在一刀细节环节两位还是相当给力。 织造局与胡部堂的粮食衔接——高翰文负责 粮食分配、租契拟定与签约——海瑞 灾民安置、士绅募捐与长短工协调——王用汲 两位最大的上司,死活不愿意掺和具体业务,主要负责看戏。 能让他们不使坏已经谢天谢地了,要让他们出面得罪本地士绅,那也没比交给锦衣卫好到哪儿去。 借着统筹公务的名义,还得把两位多留一天。 ---------------------------------------------------- 当天晚上,在布政使衙门与海王二人道别,又叮嘱了一下。 回到知府衙门里,原计划是想看看下午让管家招揽过来的说书先生。这可是争取人心的重要一环。 结果刚进屋关门就看到下人们个个严肃。记得中午出门大家都还挺随和的呀。 正堂里灯火通明,管家远远地过来招呼。 好家伙,这个原本暗中回杭州的杨金水,居然到杭州的第一天就主动露面了。 “哎呦,这不是杨公公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高翰文远远看到那么个红色宫袍加瓜皮帽。不用想,肯定是杨公公您啊。 不过这个自来熟的招呼却让杨公公异常警惕。 “哟,没想到小阁老门竟也如此消息灵通啊”杨金水直接开始了探口风。 “不是我消息灵通,是杨公公身份显赫才是。听说杨公公三年后顺利的话会荣升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我可不得消息灵通点吗?”高翰文也跟着打哈哈。 “既然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咱家也就直说了,我是听到你在码头的讲话过来的。接下来真的要推行“以租代买”?如果这样每年将会多出几十万两地租成本,高大人考虑了没有?”杨金水直接了当说出来自己的顾虑。因为这一扣仿佛又完不成老道士的任务了。 此时,高翰文是对这帮死要钱的太监领教到了。 不过好在难不倒他,因为接下来他要郑重其事地讲一个涉及未来大明朝改制的重大国策。 嗯,对,就是先跟一个太监讲。 “杨公公,您能代表皇上吗?”高翰文用低沉的语气先吊足这个死太监的胃口 “这话说的,我一个阉人,怎么能代表陛下呢”杨公公立马打起了杨氏太极,做出一副不削一听的样子。 “杨公公误会了,我是说我跟您说的话能够直接并且原原本本地传到老道,太上道君那里吗?”高翰文明确地追问了一句。 “你说吧”杨公公这死太监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那我说了,您老可别听漏了”高翰文小小皮了一下,见着对方没发火继续讲。 “租金的作用是锚定税收啊。商税啊。通过土地租金和织造局的销售关系,就能推算出其他丝绸大户的业务规模与利润水平。比如一亩地2两租金,对应3匹丝绸,利润可能是10两银子。以后通过看桑苗规模就能测算丝绸大户的业务规模与利润水平,也能够推测有没有偷税漏税了” 还没说完,就被杨金水打断了。 “你这个推算跟租金什么关系,没租金现在就能推算” 死太监也太扣了吧。这钱抠出来你又用不了,何必呢。腹诽过后,高翰文只得说道 “关键是稽核呀,有了这个租金,商户不容易狡辩啊。我们只要找农户一对峙就知道了。除非官商勾结。” “按你这道理以后商用农地最好都得租赁了,这样该交的税一个都跑不了了……”杨金水本来是想笑一下对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杨公公高,实在是高啊。就是这个意思。想想宋朝南渡过后仅大明半壁江山岁入却远超我大明,就是商税啊。届时多出的成本,我们收商税也能补足了。杨公公,我这连我老师小阁老都没告诉,就只告诉了您,还请太上道君了解我的忠心与苦心啊。”高翰文,说起来开始双手糊脸,主要是跟眼睛抹口水,显得情真意切一些。 被高翰文这夸张的演技搞无语的杨金水,还在权衡着利弊得失。 如果说以前司礼监秉笔太监是他的最终目标,那现在开始,或许接老祖宗吕芳的班,司礼监掌印太监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个接班人熬了三十年了,就等着接班呢。 第7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好在杨金水目标单一多了,就是死命完成嘉靖老道士的敛财计划。 只要有可实现性,就很好打发了。 本以为相当困难的局面,没想到一天时间就迎刃而解。 亏得自己这么厉害的角色,怎么以前在现代社会职能当宅男呢。 稍稍感叹下今天的成就。高翰文就转进偏房见之前留下的说书老者了。 也该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了解底层的风土人情,岂不美滋滋的。 然而,在正堂门口一转身,就看到管家过来了。 原来是老者在小莲茶庄有订场的讲习,每日晚饭时间都需要说上一个时辰的。 刚刚老者怕误了时辰,就留下个愣头青的孙子做人质先去上班了。 瞧,人家古人这敬业程度,这孙子怕是捡来的吧。 转到偏房一问,还真是捡的,过继的孙子。十六七岁的年级,神奇的是竟然是个童生,不过没考上禀生,但也不算错了。至少在这杭州城里勉强立得住脚了。 ------------------------------- 高翰文这边与老者干孙子去茶庄旁听兼吃饭不提。 海瑞与王用汲在驿站却是相当的激动。 因为以租代买,看上去绝对是一个可行的方案,至少比之前那个“以改兼赈”要靠谱得多,现在就看是如何顺利地落实下去了。 根据任务分配,海瑞先去联络了沈一石这一织造局的狗大户,勾兑今年“以粮抵租”的细节。目前卡在杨金水还没有路面表态。沈一石需要他这个顶头上司的确认才能行动。 没办法,一旦确定自己能活下来,那得罪地方士绅的事情就一定不能冒头。 软弱的民族资产阶级,这一刻暴露无遗。 好在即使刚直的海瑞海刚峰还是能够理解沈一石这种工具人的无奈,也没多为难。 而是商量好了出售粮食的粮商,基本就等杨金水表态了。 回来又一个人规划租约的格式条款,与土地丈量规则。 没学过合同法的海瑞,照样明白一切政策、契约的格式条款的重要性。 基本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推敲。甚至舍弃了传统的各种官样文言,用大白话讲租约梳理了一遍。 刚开始还有些别扭,毕竟儒家鄙视商人,可参考了牙人凭据,加上自己琢磨,越来越觉得里面有大文章。如果任由士绅分散与农民订立契约,那说不定租赁变买卖都有可能。 沿途见惯作沿途灾民的景象,他已经不惮以最坏的心思揣摩士绅了。 在格式条款中,保人直接变成了本县知县,淳安县,自然是海瑞本人了。建德县则是王用汲了。只有以自己做表率,赌上读书人一生的功名前程。这租约或许才能签得放心。至于其他县的知县愿不愿意,那不归管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高知府会让其他人同意的。 王用汲的工作则坑多了,一分钱没有,还得筹划安置灾民,只能先去各个店家敲门邀约。先预约好各种木头,铁器,麻布,绳索等等。全靠一张官凭。还在这年代当官就是硬通货,大家虽然不敢直接交货,但按时将货物送到码头钱货两讫还是可以的。 另外就是化缘了。说好的士绅募捐,结果真就跟打发叫花子一样。好说歹说,包括立功德碑按捐款金额竞价排位这都用上了。话说晚生400年,王用汲这是直接可以去百度上班了。就是这样,士绅的捐款也就最多几百两。 然而明天要钱货两讫,钱连十分之一都不够。王用汲是不明白,怎么这些士绅都这么抠,跟商量好了似的。没法像海瑞一样静坐思考。大晚上就去知府衙门找高知府商量。可惜走半路的王用汲还不知道,高知府早就优哉游哉去茶馆听书了。 第8章 张飞喝断当阳桥 “且说那张飞堪堪在当阳桥下立足,接应上刚刚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云及自己的小侄子,也是刘备的独子。没来得及寒暄就听见不远处有骑兵奔腾的马蹄声。” “抬手指挥手下,马尾帮上树枝,来回拖拽,弄得是烟尘滚滚,然后和着赵云一起护送小侄儿远去。自己一人站在当阳桥前。” “那曹操率兵一路疾驰累得够呛。转过湾来又见当阳桥另一头烟尘滚滚,好一会儿cia显现出张飞的身形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曹操这一按马停下,立刻降低了自己这队骑兵的士气。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见对面张飞大喝三声” “张飞一声吼,当阳水倒流。 张飞二声吼,当阳桥也抖三抖 张飞三声吼,且看那曹操身旁大将夏侯杰,肝胆碎裂,已然坠马授首。” 这老者原本是坐着讲的,到了这时已然站了起来。右手持扇,左手扶胡须,也跟着连喝三声,俨然张飞在世一般。 “好”茶庄里的气氛被带动了起来。周围的不断鼓掌。 就在这节骨眼上,只听惊堂木一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了。 好多想等最后张飞与曹操的结局的,不住的骂娘,断章狗甚是可恶。又为自己今天这两文的茶钱觉得不值,至少没有昨天听得值。毕竟赵云长坂坡七进七出,谁不血脉喷张呢。 老头到后台休息,要等人走了差不多才敢出门,要不然被堵门口,可不好收场。 --------------------------------------------------------------------- 高翰文换了常服出来的,花了二十文钱,点了点心和着茶水与这个小伙子对付过去了。说是点心,其实吧,口味真就那样,还比不得后世自己根据下厨房app自己倒腾的饭菜。好在都吃饱了。 随着人群散去,小伙子带着高翰文来到后台。 茶庄老板,本来过来阻拦,高翰文制止了小伙子的自报家门,让他站到一边,一抬知府衙门的令牌也就没谁阻止了。 特权社会就是好啊。 见到老头,才知道老者姓于名谦字。也介绍了老板名为冯掌柜。才明白这茶庄虽不甚高雅,却是杭州城里鼎鼎有名的赵大善人。这赵大善人祖父那辈还跟当朝首辅严阁老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具体怎么个亲戚法已不可考,但架不住人家会来事啊。20年,严阁老还未当上首魁的时候,就撺掇娶了一名严氏偏房的庶出当儿媳妇,基本是把大脑门上的严字坐实了。 目前掌握着杭州城主要的第三产业势力。算得上是杭州城的落地巡抚了。 坊间流行一句话:“白天找衙门,晚上找善人”,可想而知其地方话语权了。 但有个优点,其人并不怎么插手经营。虽然,听着名号很大,但其名下产业大都不显山露水,隐藏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具体事迹,却没谁说得上来。 因为给与掌柜的权力大,因此这茶庄掌柜才敢自去年开始,收留这么一个说书人,并尝试了夜茶听书这么一档子业务。显然是大获成功的。即使城外闹水灾,也丝毫没有影响生意。 于老头也是因为顶着这么一个英雄的名字,却科举不顺,只得说书,将自己的梦想投射到书中的角色中去,完成他于谦2.0的夙愿。 ------------------------------------------------ 因是没具体表露身份,冯老板只当其是新来的知府衙门的书吏、帮办一类。 既然大家都是别人的门下走狗,身份对等,那就可有得聊了。 ------------------------------------- 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 原来这冯掌柜,居然是个秀才。不过是个苦命的杭州秀才。 在这个卷王遍地走的江浙,截面上但凡衣衫完好的,十有六七都是秀才,甚至举人给人当掌柜的也不新鲜。 万恶的科举考试成了这三个落第秀才的吐槽对象。 先用轻松的话题垫话,熟络了自然就切换到杭州城的“改稻为桑”上来。 “听说新来的高知府要“以租代买”,真实不简单啊。不过做起来也难啊”冯掌柜先帮这个素未谋面的高知府抱怨了一句困难。 “这有什么难的,买地的钱拿不出来,租地的钱还是有的,我们杭州的士绅大户可没见谁这么穷的”老者倒是义正言辞接过话头。 “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知道吗?从“改稻为桑”国策推行依赖,我们老爷已经送出去礼物不下于这个数”,冯掌柜边说边单手比个八字,然后有不了一句:“光我报账时就看着抬出去了三口大箱子了,这要是真租,岂不赔死。原本压价一亩田能赚好几十两,现在变成折本的买卖。这谁受得了”冯掌柜分享了自己的第一手经验。 “那他们如果要阻止,一般什么办法呢?”高翰文像似以前上学跟同学打听老师秘密一样,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无非是文武两法,文就是增加困难,比如粮食什么的,让高知府知难而退,或者干脆让吏部下文将其调走。武的也差不多,煽动灾民闹事,或者威胁高知府家人什么的。不过历来都是如此,我们大老爷也是被逼得。总不能让家业败在自己手里吧”冯掌柜在聊到这里时,有些矛盾了。 一方面自己也只是个不起眼的秀才,看不惯灾民受苦。另一方面自己受了赵大善人大恩惠,该转圜的还是要替老爷美言几句的。 好在这次上任没申请带家人,至于管家,回去得提醒他小心了。 这人已有了牵绊,瞬间就曹操附身,没了张飞那喝断当阳桥的勇气。 只得再细细打听一会儿,然后接老者回衙门再行布置了。 第9章 一夜无话 且说王用汲跑茶庄找高知府,却发现高知府没在茶庄大堂。打听一下,都没见过,只能悻悻作罢,达到回驿站了。今天的事情自己已经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如此。 结果刚转头没走几个箱子,就有几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倒不是几个汉子敢拦官老爷的路,而是前面发生的事情,不适合让官老爷看见。 一句前面是自己少爷在与情人街头私会,有碍观瞻。 实心肠的王用汲,感叹了一句世风日下,就调头走了。 隐隐有呼和的声音,但是现在因为救灾钱粮的事情,自己还一头乱麻。这杭州城里的事情,高知府说了都不算,还是让布政使,按察使那帮人去折腾吧。 ---------------------------------------------- 王用汲倒是安心回驿站躲个清净,然后高翰文现在却尴尬了。 因为高翰文一行三人出茶庄没多久,就被人跟踪了。 到了一处狭窄的巷子,十来个家丁样式的壮汉眼看就要围了上来。 然后,突然另一头又出现一队人的脚步声。 趁着眼前这队人迟疑了一下,高翰文喊了一声分头跑就溜了。 目前看来自己刚上任无冤无仇的,肯定不是来砍自己的。多半是砍这个断章狗老头的。 逃命要紧,就只能不讲武德了。 不过跑了没多远,就觉得不对劲了。于老头跑的那一侧压根没人追。 很明显,这群狗腿子是来砍自己的。 好在,于老头还是讲良心让小伙子跟在后面,稍微给了点底气。 跑到前面路口,黑灯瞎火的,高翰文一个滑铲转弯,拐进了一个小巷子。把身后的小伙子都甩开了。 ---------------------------------------------- 进了暗巷,虽然还在大喘气,但立刻就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了。 四周还有点暗香,但也顾不得仔细探寻了。 情急之下,摸到一个暗门就滑进去了。 蹑手蹑脚刚关门,身后就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 “哎呦,客官还真是谨慎呢,新来的吧” 就见眼前一提着灯笼的女人呢,怎么说的,原剧中出现的女的都要么冰雪聪明,要么美貌动人。 而自己遇到眼前这个,咋就这么朴实无华呢。这还算了,脸上抹的晒红太劣质,借着灯笼的灯光,感觉脸上的粉是扑簌簌地在往下掉。 高翰文联系到前世中学时差点被拉进歪发廊消费的经历,一瞬间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了。这现实也太骨感了。 “你别过来”有那么一瞬,高翰文竟然觉得要不要出去被砍死算了,但最后还是没法跑出去受死,只得站在原地,又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对方。说了这么句尴尬的话来。 “客官看相貌,不像是缺钱的人,怎么一个人到我这暗门来,你们有钱人尝鲜,还要玩一个欲拒还迎的流程吗?我虽比不得那些青楼女子调教得知书达理,但却也有些独门的手艺,客官一会儿领教便是”女子嘴上回应,心里却暗骂这帮读书人,又当又立的,来都来了,还想装清高。 说完又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眉清目秀,绝对是个读书人。甚至举人老爷都有可能。平时来的都是些跑船,压货领头的粗人。这读书人的味道如何,自己还不知道呢。今晚就是不赚钱也得把事办了,让这些流连青楼的读书人也知道,自己暗门一条街也是各有风采。 想着想着,这内卷的精神一起来,就卯上劲了。挽着高翰文的手,三步并着两步就我那个卧室走去了。 高翰文本想拒绝的,但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近了也只得跟着进了鸳鸯帐。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女子骂骂咧咧地出去开门,一句:“不要打扰老娘生意”就给打发了。 门外的打手,看着这副形象的暗门,想也没想就去敲下一家门了。 第10章 真正的商战,真正的大善人 当天晚上,好说歹说,高翰文还是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其实前面说那么多都是多余,最后还是亮出知府衙门腰牌平事。 等到后半夜,这暗门女子的丈夫回来,还给一起合计了一大早护送高翰文回衙门。 这时,高翰文也不嫌弃这个身份尴尬的了,保命要紧。 话说,这对夫妻是真坑,女的是霍得出去,男的也是真愿意。 目的嘛,其实也简单,就是想攒点钱,在杭州城买房安定下来。两人原本是在杭州郊外有地的农民。男的农闲经常在城里做工,主要是河运帮工。 年初发水灾,杭州城附近本来没多大问题,可偏偏他们的田地是靠河水拐弯处,直接都给淹没了。房屋也倒了。 家里有个孩子,现在寄养在兄弟家。 这家人现在是明白了,得要是城里的房子才安全。农村的那不到两亩田地根本不值得伺候。干脆拉了妻子一起到城里打拼了,争取将来在城里给孩子留个家业。 不过由于人生地不熟,他一个河运帮工的大老粗,哪会去找什么保人,没法给妻子找到正经的活计。 最后没奈何,两人商量了干脆租间暗门来干这没本钱的皮肉生意。 好在男的一般下午开始出工,后半夜才回来,这样避免了尴尬。 所以今天能在后半夜还有人留宿,男人是极为震惊的。都说自家娘们漂亮,没想到还能吸引到读书老爷来当固定的恩客。多少有些奇奇怪怪的自豪感。 ------------------------------------------ 进屋了解到真实情况的男子说什么都要护送高翰文回府衙了。 倒不是多会顺杆爬,单纯就是怕出事故,惹出什么麻烦。这类公人,是惹不起的。 也就天亮前,高翰文占了人家夫妻的矮床睡了一会儿。 两夫妻在椅子上对付了一阵子。 一大清早,迷迷瞪瞪没睡醒的高翰文正走到府衙门口。 一队人早就堵在了门口。 里面冲出来,于老头与他的干孙子,不住磕头,各种认错。 管家也冲出来,满脸的担心。 对付了眼前的,高翰文才发现,门口站着的就是王用汲了,另外一对家丁模样簇拥这一个人模狗样儿的也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高大人”王用汲先过来见礼。 “高大人,幸会幸会啊,我就是冯掌柜的东家,赵昊,都喊我一声赵大善人。高大人,昨晚你可得感谢我啊”这赵大善人一见面就给自己邀功。 原本迷糊的高翰文现在更迷糊了,为了不露怯,只得说一句: “进屋讲,进屋讲” ----------------------------------------------- 到了偏房,也顾不得王用汲这边的事情,高翰文先打听其赵大善人这邀功是什么情况。 “赵大善人,昨晚的情况,可否详细说来?” “这详细的,我可不清楚,大约是大人刚到杭州开罪了哪家士绅,人家做局要解决大人。昨晚恰巧我一队手下收队,碰到有人在追捕一个书生模样的,便通名报姓,对方怕事情败露就撤走了。”赵昊把自己摘得清清楚楚,活脱脱一个老好人形象。 “我才上任一天,无非就提个“以租代买”的方略,看来真的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过赵大善人应该也有良田,也经营丝绸织造,这么说,你不怕我怀疑到你身上吗?”高翰文一下子警惕起来,毕竟这是个暗地知府了。 “我可不怕高大人怀疑,我今天一早来,就是表示支持“以租代买”的,我听了昨天高大人在码头的演讲后,简直醍醐灌顶。我现在都把银子和粮食带上的,一半银子交割,一半粮食交割。为了不占衙门的宝地,都已经运往码头了。另外,我赵某人虽经营织造,不过是小本买卖,田地不过万亩,我的家业在城里,跟那些人可不同”赵大善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昨天下午我来募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王用汲想到昨天各种吃瘪,有点小抱怨。 “哈哈,我虽号称善人,但也不能做这种出头鸟啊。我若多出银子募捐,不仅赚不回名声,还把地方名士得罪死了。关键这事遭人记恨,我以后到哪里都不好混了。另外,王大人,你昨晚也差点卷入其中,好在我的手下把你拦住了,你怎么也不应该与我置气的”赵大善人是越说越有理。 “不对呀,就算你手下碰巧帮了我,你怎么知道帮的就是我呢”高翰文还是有些不解。 “这,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好歹也算是个晚上知府,知道点你这个白日知府的形成不成问题吧。况且,你后面的经历也不方便说出来啊”赵大善人一边说,一边朝门口那船运帮工的男人看了看。 “这,好吧,如此大恩,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了。话说就算不满我的政策,他们让人参我一本就是了,何必直接动刀坏规矩呢?”高翰文还是带点疑惑,不过刚问完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因为后世上市公司老总挣权都是直接上手或者投毒,华尔街机构大战散户都是靠拔网线的。真正的商战都不是靠那些弯弯绕绕,关键时候就是比快的。谁能更快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谁就赢。 “当然是,高知府这个阳谋太厉害了,其他渠道太慢了,耽搁半个月,你都搞成功了。只有现在除掉你,只要新政一乱,拖上一个月,田地里可就种不了粮食了。到时灾民都该饿死一大半了,地价也自然能省则省了。而浙江主政的都是严党,皇上现在恐怕还离不得严党,注定要息事宁人,唉,他们是算准了的啊”赵大善人说出了自己推测的实情。 “原来是想做无本买卖啊。你说他们,都有谁?别给我打哑谜”高翰文追问一句。 第11章 我中有你,你中可没我啊 “高知府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高大人,但出这个门,我可就不认账了”赵大善人先来了个免责声明。 “你说,不会拖累你便是”高翰文这里赶紧许诺,却不管对方将来认不认账。 “杭州城里五大姓,这第一的既不是郑泌昌郑大人的郑家,也不是何茂才何大人的何家,更不是我这种徒有其表晚上知府的赵家,而是徐家。这个徐家可是正儿八经没出五服的华亭徐家的表亲,而且是当今徐国公的表连襟,此外,其子还是小阁老的门生,正在国子监读书,算起来还是你的同门师弟。你说这背景深不深厚?徐家主要就是经营土地,在杭州城外三个县都有土地,约莫10万亩是绰绰有余的。另一家则是沈家,据说是沈万三那死鬼的后人,主要经营织造。不过他们这一辈青年人中有个不得了的人物,沈一石。其独立出去,傍上了皇宫大内,作者织造局的生意,顺便照拂下家里人的营生,占地少说几万亩是有的”赵大善人,仔仔细细的帮高翰文梳理行情。 “那,最后一个问题”高翰文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不能过多纠结,越纠结越露怯,到时好不容易过来的盟友再次反水就麻烦了。 “赵员外,你真名叫什么?” “哦,哈哈,高大人,我都几十年没讲过真名了,都叫我赵大善人。我想想”赵大善人,有些不好意思,摸摸了脑袋才想起:“我叫赵真善,字真美。你不问我都快忘记了,我还是大宋赵管家的嫡传子孙呢。不过都是些搞不清楚的事前,也只有家里族老清楚具体的” “有了绰号,就差点忘记真名。你这日子过得,还挺粗心的”高翰文有些觉得可笑。 “没办法,天生粗枝大叶的,不过好就好在这,因此我都信任我手下掌柜,从不乱插手商业上的事情,不像其他家要思前想后的”赵大善人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粗心大善人的人设。 “好吧,既然赵员外愿意帮忙,那就多谢多谢了。我待会儿中午会会合两位知县去码头清点物资。还得麻烦赵员外先行一步,准备并核实好清单,我这边还得与王知县合计一下。” “好的,那我先去布置,然后恭迎几位大人”说完告辞就出了衙门,在门口还主动跟于老头示好,打赏了一两银子。 -------------------------------------------- “高大人,您昨”王用汲还是关系这个顶头上司安危的,毕竟没高翰文,这国策不仅得黄,还不知道惹出多大的事端。 “不要纠结昨晚了,是我想当然了以为对方会玩权谋,结果我这个品级看来还不配享受对方的权谋了。以后我会加强护卫的。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高翰文打断了王用汲的关系,没办法,这事用脑袋想都知道不好解决。过多纠结,错过了春耕就真完蛋了。 “好,我这边昨天已经预定了足够多的农具,木料、匠人。但都是拿管凭做的保,要今天中午在码头钱货两讫,大概20万两银子的花销,昨天到富户募捐,只得银子3000两。那个赵真善捐了100两,徐员外150两,沈员外120两,郑大人和何大人家各90两。其余最大金额不超过50两。 好在今早遇到赵员外,既然同意以租代买,等会儿让他提前出一部分,抵到租金里面就是了。他那里大概能出5万两。资金缺口还有14.7万两。不知知府衙门和布政使衙门那边可还有库银救急?”王用汲现在化身王急用,掰着手指头催债一样。 “知乎衙门还有多少钱,我还不清楚,我问问同知呢”说完,高翰文转头去吩咐管家,看看同知大人来点卯没。 刚吩咐完,高翰文才想起,这同知姓徐啊,典型的徐家门人。然后又想了想通判姓赵,推官姓郑,经历姓何,知事姓沈,照磨姓马,检校姓胡,司狱姓杨。好家伙,全员内鬼了属于是。 想到这里,高翰文吓得满头大汗。昨晚能活着简直是命大中的命大了。 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福利,新手村保护还没过期吗? “高,高大人”王用汲看着这个高大人多少有些不正常,突然的脸色煞白。怕出什么问题。 “没,没事”高翰文回过神来,看管家独自一人过来,一扬手,说道: “看来属官都还没到,你先回去准备下,顺便先去码头清点,我一会儿问清了再去布政使衙门问个明白,实在不行,我外放时家里还准备了1000两呢,这写都全部算上”高翰文,暂时可不敢有什么计划了。得等待会儿开过衙门点卯大会了解清楚才行,只好先从自己身上开刀了。 “高知府,高风亮节,破家为国,我王用汲感佩莫名,我就是江浙人,我也出2000两”说完纳头就拜,然后再退出偏房。 --------------------------------------------------- 回到驿站的王用汲跟海瑞讲了经过。 先是把海瑞羞得,毕竟自己还非议揣摩过高知府,没想到真是个好官。 另外,对于那个王员外,海瑞则没那么放心了。 士绅一体,不可能徐家去杀,他去救的。 如果说同是严党就是支持高知府,那昨天下午捐钱时就该带头了,何必搞得如此惊险。 不过好在高知府命大, 但知府衙门的属官听说都是当地的士绅占据的,可不比知县里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好收拾的。 只希望后面这个新来的知府一直这么命大吧。 第12章 日夜操劳郑泌昌 面对这个全员内鬼的局面,高翰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说以前“改稻为桑”失败会死于老道士嘉靖手里,现在“以租代买”多半得死在这帮士绅土豪手里。 不行,不能自己只背锅,嘉靖老道士和严阁老只享受好处吧。 要面对士绅,大家一起来才是王道。 于是乎,多少有点信心的高翰文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发现局面还没有那么坏。 因为沈知事、马照磨,胡检校,杨司狱是完全可以拉拢的嘛。 赵通判现在肯定在自己这边 郑推官,何经历应该能想办法保持中立。 就剩一个徐同知, 算上自己六比一,优势在我嘛。简直就是顺风推塔。 越想越高兴,为了增加胜率,最好是争取做到八比一,客死徐家,高翰文没等属官入衙门点卯,兴冲冲地就出门去布政使衙门了。 他的赶着去报喜呢,因为记得剧情,水灾后郑泌昌这走狗屎运的晋升成了浙江巡抚,行政、监督一把抓,约莫明后两日传旨太监就要来了。 高翰文和胡宗宪是在北京领的旨意,然后自己花钱走得快些。传旨太监则一路都是公务出差,在驿站实报实销,又不能加价敢速度。况且太监毕竟少点东西,身体素质自然差些,马车可不敢跑快了。这行程就落后了不少。海瑞、王用汲是责成南京吏部下的条子,就近派遣自然也快些。 亏得昨天自己还忘了拿这个做文章。不过好在今天补上也来得及。 在门口就遇到了郑推官,笑嘻嘻的高翰文把沈推官吓得不敢进前搭话,只是远远地行礼作揖。 “郑推官,不要生分嘛”说完后,高翰文立刻自来熟地说道: “快去点卯签到,然后我们一起去布政使衙门,给郑大人道喜去” “去布政使衙门?那是你们进士重臣们去的地方,我一个举人出身,官不过六品,不合适吧!”郑推官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被新领导一脸客气拉着去见自己的亲姑父郑大人,总觉得多少要被坑,本能地不愿意掺和。 “嗨,我还能害你不成,是真的大喜事。别磨蹭,赶紧出来一起走,晚了可就没你的份了”,欲擒故纵这套逻辑高翰文还是明白了。 一听晚了没自己份了,郑推官立马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值房签押点卯,然后就反身出来了。 --------------------------------------------------------- 到了布政使衙门,在门口高翰文就恭恭敬敬地投了门贴,然后被安排进偏房等待了。 原来是高翰文一激动,来得太早了。这才上班一刻钟就来了。 公家单位,领导日夜操劳,哪儿能真准点上班呢。 在偏房的高翰文发现自己大意了,只得跟郑推官打哈哈,问些不痛不痒的生活上的话题。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这个郑推官虽然是郑泌昌这王八蛋的亲戚,但却是个刑侦的学术爱好者,上任十年来一直在琢磨如何修订宋慈的《洗冤录》。 因为郑推官自身就一个举人出身,可不敢干这事,虽然自己已经删减增补了不下十余万字。但奈何出身低微,可不敢真的拿出来献丑。自己这个姑父虽然官大,但却不是个正经官,而且仅仅是同进士出身,还没入过翰林。这种身份要出书,怎么看都是辱没了自己呕心沥血的书中文字。但要真拿给别人吧,又怕姑父不高兴,觉得自己吃里扒外。 现在好了,从刚刚的态度来看,新来的高知府也是严党,还是二甲进士第3名,坊间的小探花。没办法大探花是一甲进士第三名。还在翰林院待过,那可是能面圣,再不济面阁老的人物了。 有这么一个人做通讯作者,自己挂一作。或者干脆自己做二作通讯,让给高知府做一作。这本书就终于有机会校对出版了。甚至有机会作为严党主政的核心贡献,看了看高知府,又看了看自己,虽然年龄相仿,但要是有机会做个四代严党核心骨干还是非常美妙的。 -------------------------------- 各自大小算盘的功夫,后堂的郑泌昌相当郁闷。 迷迷瞪瞪地被人吵醒,才从小妾的身上爬了下来。 嘴里嘟哝了几句也不知是英语还是日语,反正没谁听得真切。 急急忙忙在小妾意犹未尽的挑逗下,梳妆打扮了一番,约莫大半个时辰才出得后院。 第13章 小人物坏事儿 等郑泌昌出来,高翰文先自己告罪一番。 昨日交接公事繁忙,忘记来祝贺了。今日,一大早才赶紧来道喜。 郑泌昌本人其实是知道已经升任浙江巡抚了,但他只要圣旨还没到就不能说啊。 有喜事还得憋着,锦衣夜行,好难受。 何况,终究只是小阁老答应的,万一有意外怎么办。昨日这个严党三代核心来了提都没提这事。搞得一晚上不开心,只能到侍妾身上找补了。 但一早上,虽然被从鸳鸯帐里扒拉里出来,但一听自己期盼的事前尘埃落定,还是很开心的。 不过,面上还得谦虚一下,“哪里,哪里,传旨太监还没来,说不定有风吹草动呢” 说完才看到旁边的郑推官,一脸诧异:“你不是这会儿应该去点卯了,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姑父大人,是高大人说有喜事,让我一起来给您道喜呢”郑推官有些不那么自在地回应。 看着两人的对话,高翰文多半摸清了两人的关系。亲戚是实在的,但也不同心。郑泌昌这官场老油子多半是见不得郑推官的掉书袋做派,何况一个举人出身一天到晚掉书袋。而郑推官多半也对郑泌昌多少内心鄙夷。 “那你们相处得还好吧,高大人可是二甲进士的小探花出身,又在翰林院编修深造,学识渊博,你们两或许可以谈得来呢”郑泌昌在谈论权、钱、色三样之外的事前时,还真的是一副温和老者的形象。虽然40多岁也不算老。 几句话下来,郑泌昌先把他的侄儿打发回衙门上班了。 然后试探性问了高翰文昨晚还好吗。 高翰文倒没怎么回答,反而直接拿出了自己随身的一枚玉佩作为贺礼。 一看,郑泌昌假意推辞。 高翰文反而真不急于递过去玉佩了, 只将玉佩拿在手里,讲起了这个玉佩的过往。 当然是恩师小阁老在决定派自己南下推行国策时相送。 郑大人的巡抚官职,以及这个玉佩都是为了“改稻为桑”的国策才拿出来的。可想而知一旦国策失败,自然是得有人玉碎的了。 现在“以租代买”到了关键的时候,你郑大人。何大人可不要拎不清轻重,窝里反啊。 一通对话下来,郑泌昌忐忑地接过了玉佩,仿佛接过一个烫手山芋一样。 昨天,郑泌昌与何茂才还不清楚高翰文说话的真假,害怕这个扛着严党反严党。还写信加急去北京询问小阁老。但从今日,知道小阁老已经安排自己巡抚一职看,应当是心腹无疑,而且至少还是阁老与小阁老的双料心腹。自己虽然暂时位居其上,但也不好在其面前拿乔。说不得以后反要其照拂。 第14章 高翰文,你书读多了 高翰文领着知府衙门一队属官,浩浩荡荡往码头走去。 一人乘轿走在最前面,很是有派头。这应该是穿越过来最春风得意抬夫急的时候。这也是像全城展示新知府已经实际统领知府衙门的时候。大户们信不信无所谓,能忽悠住广大升斗小民,政策推行就能方便很多。 因为这给了升斗小民最关键的信心。 高翰文也顺势在轿子里一直挑开门帘让路边的民众看见自己。 当官不露脸,岂不白当官。 -------------------------- 不到两刻钟,离码头还有一里路的样子,轿子停了下来。 刚想问什么状况,就看到前面地上躺着一个人,地上血都快凝固了,看样子是死透了。旁边两个驿卒押住了一个帮工模样的民夫。 王用汲看到高翰文过来了,赶紧走了过来禀报情况。 现在局势比较诡异,徐家是正经的树大根深,现在却死了一个子侄辈,具体是谁还不清楚。那女的一直哭哭啼啼,就是不回复有用的信息。 那马夫趁着衙役不多,找机会就溜走了。得罪了官府最多花钱消灾,得罪了徐家人却不是那么好交代的。他得赶紧回家交代后事。不能被一锅端了。 王用汲告诉已经去传唤徐家人来认领尸体了。 高翰文,脑袋有点宕机,原本自己忍气吞声换来的团结,这会儿多半要有波折了。现在最主要是避免误会。不能让徐家人以为是自己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给对方的下马威或者说要赶尽杀绝。 天地良心,这可没自己什么关系。 “这杀人犯是谁啊,人证物证齐全否?,快去传郑推官来看看,一定要不枉不纵”高翰文赶紧得想办法给自己撇清责任。 嘴上说着不枉不纵,但已经定了个杀人犯的罪名了。 那黄大浪被按在地上,嘴里全是各种不服。自己为了码头救灾货运疏导尽职尽责,是对方马车挑衅在先,要下来打架哪有不死人的。执行公务打架死人,能算杀人吗? 嘴里各种叫屈。原本想向全城百姓展示威望的高翰文尴尬了。后续下来的属官只是相继围上来却不说一句话。 “徐大人,你可识得此人?”听着黄大浪喊冤让高翰文良心有些过不去,回头看到正丅轿走过来的徐同知才发现,苦主就在我身边。 “大人,这人确实是我让驿站的驿卒临时雇来的。目前的过程……”王用汲正准备详细说明过程。没心思听具体过程的高翰文只是招呼徐同知过来问安。 “你说给徐同知听听吧”这会儿只想着甩锅的高翰文一点也不想听这个原委。不听,冤枉这个汉子还心安理得,听了这良心可就过不去。 徐同知老神在在踱步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地上就大吃一惊。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家入赘的女婿。又一看地上旁边还押着一个哭哭啼啼的陌生妙龄女子。都不用王用汲开口,意识到问题的徐同知,气冲冲上前就是几脚踢在地上死人身上。 又气不过,气呼呼给了那女的左右两巴掌。 这一次家丑外扬,徐家几乎要成为全杭州的笑柄。自家的入赘改姓女婿吃家饭窝野屎。大清早被一个蝼蚁捅死在码头旁的大街上。 必须要想办法把面子找回来才是。 在徐同知就要发飙的同时,远处他女儿与郑推官同时从边上下轿过来了。 看着自己凉凉的郎君,只把旁边的女子又扇了几个巴掌,坐在地上就哭,只是喊着:“请爹爹做主” 高翰文现在旁边的属官都觉得时机不妙,各种请示赶紧去码头干正事了。 赵通判要去指挥航运,登记钱粮。 沈知事要去交割知府这边的银两,同时统计人口 马照磨要去做审计工作 胡检校要去跟驿卒交接防务。 各自都有正式的工作,知府衙门的属官难得一次工作这么积极的。 “高大人,我那贱婿虽然不堪,但即使纵马也不至死,我需要你们给个说法”徐同知这一刻咬牙切齿地说道。自己都准备退让以和为贵了,你还要来这一出给昨晚找场子吗? 高翰文哪里想得这么多,这会儿只回想起后世,人死为大的各种闹事情形起来。 “郑推官,可看出什么?”高翰文不好直接接话。只好先看郑推官,要是这么能证明是扭打中无意中伤,自己也好回旋得多。 “这,那我就说了,死者身上没有其他明显伤痕,从伤口看,应当是两人扭打到地上时,人犯抽出铁尺,一头抵在地面,一头刺向死者腹部。受伤的位置并不至于立刻致死。但由于一直扭打,错过了救治时间,失血过多致死的。”郑推官看了看高翰文,又看了看徐同知,没奈何只能实话实说了。 一击毙命,这怎么看着都像是谋杀呢。而且如果不是谋杀,失血的过程中,但凡挪到旁边药铺医治也不至于死去的。 徐同知的脸就想个煤气罐,马上就要炸了。 还是小瞧了这个新知府了,上任两天,就能把家里的行情摸得清楚,一定是有人配合了。呵呵严党这是要集体向清流进攻抢夺“改稻为桑”的功劳吗? “事情,或许有些巧合,当时早上缺人,我们这边的驿卒和其他帮工都没能及时发现”王用汲拼命地想挽回局面。 “王用汲,不要再编故事了。你一边靠近清流的海瑞,一边又在这儿巴结高知府,你以为墙头草会有好下场?”徐同知不好立刻跟高翰文翻脸,只得来个敲山震虎了。 --------------------------------- “谁说我是清流了。”这时候,码头那边的海瑞终过来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徐同知,谁告诉你这天下官员,除了严党就是清流了?你这么说,你是哪一党?你这女婿死了,不问清案情,想以身份压人,是打算从你这女婿的死中炸出点油水吗?” 这海瑞一通义正言辞,立刻把围观群众的的信心挽了回来。 “海瑞,海瑞,海瑞,你一个县令就敢以下犯上,出言不逊。你是清流就不该与我为难”徐同知被怼得有些肺疼,连喊了三个海瑞。 “再说一遍,我只是裕王请点过来赈灾的,至于什么党,我却不认。你这样说,是有什么计划被为难了?你打着清流之名行以权压人之事,败坏的是清流,是裕王爷的名声。说严重点就是扛着龙旗反龙旗,还敢在这以一己之私耽误“改稻为桑”国策计划。你就不怕你所谓的清流上面弃车保帅吗?”海瑞一点都不怕,又是一长串硬刚。说的徐同知哑口无言。 说完走到高翰文身边,海瑞倒没有因为高知府刚才的畏缩而像王用汲那么失望。只是小声说了句:“高大人,你还是书读太多了” 听到这一句的高翰文,一下子明白过了了,可不是吗?这一世的高翰文是20多年苦读,上一世的高翰文也是20多年的研究僧呢。 读书读多了,或许就是这样,多谋少断,畏首畏尾。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的那么多推荐票 第15章 十五章:高翰文的兴致不高 但读了这么多书,要想改变一时间也难啊。 高翰文只得叹一口气,确实哪怕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应该没啥牵挂才是,但依然做不到海瑞这般舍得。 以前只是羡慕电视剧里海瑞各种天克嘉靖老道士,各种爽,落到亲身经历里,却是没法学来的。 之后海瑞又从高翰文身边绕到场地中间。 打量了一眼雄赳赳的徐同知,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群众。 “各位都散了吧,码头那边还很忙,现在一大堆货物堵着这边不得不绕到。还请大家把录让出来。这就是个对抗衙门管理时,出现的意外。一会儿仵作与郑推官详细检查后自会真相大白。谁也不能借此阻挠救灾”海瑞开始驱散群众,一群大官在这里不干事尽耽误活儿。 “好一个不能耽误救灾,难道我女婿就白死了,一击致命,到你这说得好听。海瑞,你要是还自认为清流一员就不该在这帮着严党倒打一耙,你连郑推官都不如”徐同知还是相当的不忿。 “徐同知,徐大人,你好歹也是五品官身,你不要脸面胡搅蛮缠,你也得替你的寡妇女儿着想吧”海瑞怼得招招致命。 徐同知站在那儿,现在有些尴尬,要是高翰文来说这话,因为官大一级,他能装弱,自然就收手了。现在是海瑞这个七品知县在这里嘤嘤狂吠。如果自己退了,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想到这,不由得又觉得这是高翰文故意安排来羞辱自己的。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徐同知越想越火大,正要发作,远处一顶红色轿子落座。远远地,杨金水这死太监也出来了。周围都很诧异。后面跟着的是郑泌昌与何茂才。 “什么事,救灾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堵路。”远远地杨金水一句话,徐同知彻底没了声气。 徐同知远远地看向郑泌昌,道了一声:“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您得为我做主啊” 打不赢就摇人。这徐同知也太狗了。 “什么布政使大人,是巡抚大人”狗腿何茂才不高兴了,马上呛了出来,表明郑泌昌刚刚已经接到了代理巡抚衙门的圣旨。 郑泌昌脸上也有一丝不悦,自己刚升官发财了,但这个升官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不要给玉碎了。 大家以前一条裤子赚钱就算了,现在你要堵我官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徐同知,救灾如此紧迫,你还在这不顾大局,不识大体。你先会家反省几天再来上班吧。官凭就暂时留在衙门算了。相关人等押走,苦主回知府衙门,等候通知升堂问询。都给我散了”郑泌昌这是新官上任,一下子,夺了徐家的官身。 又看了看杨金水那边没有任何面色不虞。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拍了拍高翰文的肩膀,也表扬了一下刚正不阿的海瑞海刚峰。 有权就是好啊,要是自己也是巡抚就能直接暂免这个徐同知的职务了。一道奏疏就能让他前功尽弃。高翰文不得不羡慕一下眼前的两人。勇气比不得海瑞,权力比不过郑泌昌,还真是新做的媳妇两头比不过呢。 随着人群散去。高翰文小声给海瑞道了声:“多谢了” --------------------------------------------------------------- 然后就是沈一石出场了,今天最大的财主,主要是负责给相关商贩付账以及预付一部分后续定金的。 粮食,物资一船一船开了出来。 郑泌昌这个摘桃子的在码头各种挥手致意,又跟旁边的杨金水、何茂才各种挥斥方遒。 船上的海瑞、王用汲已经与高翰文道别,各自上任。 高翰文站在河边,多少有些落寞。主力干活的都跑路了,后面还得应对这两个上司与一个死太监。 严党、司礼监、海瑞都在自己这边,剩下的就是应对清流了。 有点委屈,自己都这样了还是把清流得罪了。得在嘉靖老道士翘辫子前与裕王爷建立联系啊,要不然迟早得随着严党玩完。一通操作下来,只是把短期问题转换为长期问题。想着想着也就没觉得有什么美的了。只能悻悻地回到码头的棚子里。 “怎么了,高知府兴致不高?”杨金水这死太监,还一副不知真心假意的问了一句。 第16章 高翰文的好兴致全都给败坏了 搞完这些,高翰文赶紧写信给自己的恩师小阁老汇报,同时,又写信走公文给皇帝汇报。虽然明知道郑泌昌这个躺赢的家伙肯定要给嘉靖汇报的。但作为看过剧的人来说,再额外写一份比较好。这样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是铁板一块的严党。 这活儿真是太难了,必须要让同僚的都相信自己的纯纯的严党,又要给嘉靖输诚,表示自己其实是天子门生,跟严党也没那么亲热。 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作为不就跟赵贞吉一个路数吗?这是拿错剧本了啊。但想着赵贞吉的结局多半就是内阁几月游,然后就被推出来各种背锅。只有清流才能避免背锅。 不行,清流不能只是徐阶那波人的专属。连张居正都能自称清流,高翰文自己怎么就不能成为清流呢。我严党底下也得出个清流才行。于是乎得想办法给自己弄个清流的附身符才行。 一晚上,想得有点头昏脑涨。 但毕竟“改稻为桑”消停下去了。 次日一大早,赵通判和沈知事来通报,自己师叔胡宗宪从隔壁江苏巡抚赵贞吉那不粘锅手里借来了粮食。正在转运分发。 除淳安、建德两县外,其余县令也过来集中学习了什么是“改稻为桑2.0”,分发了租约文书,也适当分了点救灾物资,就给打发走了。 到了下午,高翰文终于想起自己的爱好来了。当然是前世的爱好评书、相声,可不是什么《广陵散》拿东西太高雅,就不该是正常俗人去听的。 ------------------------------------------------- 坐上轿子,以巡查的名头带了两个衙门差役,又那条路慢慢地走着。因为有了救灾,路上的乞丐明显少了。虽然还是很多,却是零零散散的,没有打堆堆儿了。 突然又是一阵浓浓的香味传来,高翰文才想起,那对救自己的暗娼夫妻,自己好像没有特别的打赏。也不知道管家有给打赏没。可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过河拆桥啊。毕竟马上自己就要是清流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不是清流的标配吗? 想着,就让轿子停了下来,却看到有人从巷子里衣衫不整地串了出来。 这么早就开始营业了吗,天色可一点还没暗下来呢。 却看到身后追着几个人,可都是拿着刀的。 这情况,等近了才发现,不是救自己的那女的吗? 那女的看到巷口是高翰文,远远地就冲了过来,扑倒在高翰文的跟前,哭着喊救命。 身后追杀的杀手,停了一下,看到事不可为反身就跑了。 到这时,高翰文才发现自己是带了差役的,为什么有一丝丝怕的迈不动脚。 转头吩咐身后的两个差役,赶紧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则由两个轿夫保护着,慢慢走了进去。轿子就靠边放在大街上,有知府衙门的雕印,还是没人敢动的。 走进那间屋子,这男的已经被砍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这水平,自己前世要是医生,没工具也没法啊,何况自己只是个审计呢。 等了两分钟,就彻底咽气了。周围一地的血,全身跟凌迟一样的伤口。很明显是故意虐杀的。这就是要给某人留个深刻印象了。 高翰文走上前,一面支使一个差役去附近的巡城铺子报警,让郑推官与胡检校过来。一边低声承诺了一句:“汝妻子,吾养之”就蹲下身去帮忙合上眼睑了。 女的哭泣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介绍自己本名金翠兰,家里还有孩子,或许是这次无意中得罪了大人物,还请高知府收留。 “我这边知府衙门可以再补个厨娘,不知道金大姐愿意否?”高翰文也很纠结,毕竟闹过误会,要是做丫鬟,都不用贴身,自己这个清流还没开头肯定就做不成了。 只能苦一苦恩人了。想到这里更加觉得自己是不是抢了赵贞吉的剧本。高翰文,愈发觉得郁闷。 安排好金翠兰,高翰文突然意识到大牢里那个黄大浪可别也死了。虽然现在死了,也影响不了大局啥的,抓进来的死在牢里很正常好不好,百姓未必知道。 但如果这样终究意难平啊! 于是乎,高翰文又支使另一个差役去胡总督那里去给齐大柱带话,如果想保住这个兄弟,就自己想办法吧。 安排完这些,高翰文的兴致是彻底给败坏了。 败坏的原因其实他明白,就是嘉靖老道士的和稀泥。 自己但凡要真动徐家,就是挑起严党、清流之争的罪人,就是不顾东南大局,枉顾改稻为桑国策的罪人。这时多少有些羡慕海瑞,他不知道嘉靖老道士这么不是东西,还把他当君父呢,所以才敢正义凌然地写下《治安疏》的奏章。 如果不改变老道士一辈子玩阴阳平衡的信条,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而要改变一个人好难,何况是个已经将阴阳玩出花来的皇帝呢。 ---------------------------------------- 谢谢咸甜豆腐脑的那么多推荐票,另外由于临近期末要准备期末考试了,后面更新可能会有不稳定的情况,望大家谅解! 第17章 明朝鲁迅 坐在小莲茶庄的茶椅上,虽然穿着官服引来一阵骚动。但高翰文都赶紧制止了见礼,赶紧接着听三国。 这次讲的是汉灵帝让十常侍卖官的事前。 高翰文内心渐渐平稳下来,才发现,这个三国不对劲呢。没按顺序来,前面都讲了张飞喝断当阳桥了,这会儿回到最开始的汉灵帝中平元年的事情了。 小声向同桌的打听了下,原来这时代的三国就是这样的,由于大多数内容都是平铺直叙,毫无文采,能讲的就十来个小段。具体讲啥就得看各个说书人对内容的掌握了。 准确的说,这个时代,有三国,却没有完整的演绎。 灵帝卖官,灵帝卖官。高翰文想着觉得大有可为啊。 既然没人演绎,完全可以自己来演绎嘛。这样让于老头来讲,做自己的防火墙就行了。做错了最多是识人不明被人蒙蔽,做好了就是自己一直鼎力支持,几易其稿。 要向那个多疑的老道士觐见,有不破坏当前的政局平衡,或许就只能这样了。 渐渐地,评书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了,高翰文已经在琢磨自己的《孔子三国改制考》一类的东西了。 稳住,不要浪。 一声惊堂木,灵帝卖官张让中常侍这一段算是结束了。 因是有官府老爷在这,看客们到也安静立场了。到最后,于老头领着他的干孙子郭有德过来见礼。冯掌柜也下的前来。 于老头旁边却多了一个歪果仁,现在看到白人还挺正常的。但古代那种落魄白人,各种茂盛又卷曲的毛发,胡子是黑的,头发是黄的,又脏又卷,堆在头上。简直就是人憎狗嫌。 “谁让你过来的,你个红毛鬼,要是冲撞了知府老爷,小心你的狗命”冯掌柜一声呵斥。 原本想过来攀个大人物混脸熟的,歪果仁立刻呆住了,愣了一下,不甘心地回到他的原作。 看着意思大家还是熟人。 这年月,濠镜澳、广州城、泉州城歪果仁多可以理解,没想到杭州居然也能看到歪果仁。 颇为好奇的高翰文打听起由来。 原来是,流浪到这边的来的,只是以前于老头见其可怜经常施舍饭食,渐渐关系熟络了以后,靠着比划交流。谁也不知道他的鸟语。后来于老头定在茶庄讲书,就也跟着过来,当个吸引看客们好奇的彩头。 所以这里来听书的人,一小半都是由来看红毛鬼吸引过来的。 就这样成了编外员工,换了衣服。但是就是不愿意洗澡,臭臭的,只让他一个人坐一边。 “你过来吧,how are you?coming here”高翰文虽然以前英语不咋的,但基本的还是会的。虽然没打算的这个人就讲英语。但多少表明身份,自己可能懂他就行了。 “老爷,******************” 那人走过来,给高翰文磕头,泪流满面的,结果高翰文就只听懂了前面一个老爷,后面的家乡话,可是半点没听出来。 “高大人,您也会他们那儿的语言?”冯掌柜有些拍马匹地问了一句。 “我不懂,乱说的,你们谁,快翻译”高翰文当然不能说懂了,因为真的是不懂。没必要在小人物面前装这种b。 “快翻译啊”冯掌柜,催促着于老头。 “我也不会啊。你他妈给老子说大明话,说大明话。连个小孩都会说话,你个大人还不会说人话”于老头有些暴躁起来,几脚踢在跪在地上的歪果仁后背上。 话说,还真就得这种沟通方式,这歪果仁才听明白了。 这才断断续续说话,全程于老头基本靠着脑补在翻译。 而高翰文也是全程靠脑补才明白于老头翻译的是个啥。因为于老头自己都没明白翻译的是个啥。冯掌柜更是一脸懵逼,气得又给了站起来的外国人一脚。 高翰文以前西欧那块也不熟悉,但基本能够确定名字应该是什么纳多。 于是问了一句:“纳多?” “**,莱ong纳多**”歪果仁回应到。 差不多反复试探了几次,确定了,名字约莫应该是莱昂纳多。 从名字来看应该是意大利人。 确定了这个就好说了,明朝时过来的意大利人还是有的,并不是完全找不到那种。 后续到四夷馆去借调些翻译人才才好。 不过,从这个莱昂纳多的随身物品发现,多半不是什么穷鬼,金银器具还是有些的,而且还都是些艺术造型的。好家伙,这艺术家气节,饿死也不去典当是吧。 因为太脏太臭,这些随身金银还藏得好好的。 虽然后续的内容得到等四夷馆那边的帮助,但现在高翰文的《孔子-三国改制考》就可以变成《泰西改制考》了,这样更加不会冒犯到谁。 这以后,高翰文竟然会议其后世被知乎小管家和贴吧敏感词汇封禁的感觉。好在后世宅男网络对线的经验丰富。这明朝鲁迅,我来当就是了。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以及其他小伙伴们的推荐票了 第18章 真道君皇帝,遇事算一卦 当天晚上,高翰文就命人把于老头两爷孙以及歪果仁莱昂纳多接进了知府衙门的后院。 回到衙门,衙役来报,果然黄大浪给弄死在知府衙门的监狱里了。 有些丧气的高翰文,刚不轻不重地批评了句杨司狱,就接到了狗太监杨金水送过来的纸条:“大局为重”。很显著杨金水这死太监看到改稻为桑有可能完成,就不希望有任何的节外生枝了。 这态度,多半也就是嘉靖老道士的态度了。 正如鲁迅说治病救不了钟国,高翰文现在也明白改革也救不了大明啊。嘉靖老道士只想求稳捞钱,补充国库,严党只求捞钱,清流专门搞爆破。目前这情况,任何改革都会死得比啥都难看。 看了看过来传纸条的,看着就很魁梧,肌肉线条很明显啊。 话说,剧里面陪同杨金水不公开南下的就有朱七等一众锦衣卫了。 肉身这么结实,织造局里那群死太监肯定不可能有这身材了。 高翰文决定抓住这个塑造一个民间鲁迅的机会了。 “好汉别走,我也有几句纸条传过去”高翰文叫住了已经往外走的疑似肌肉锦衣卫。 “可能要多写会儿,麻烦捎带,您也可以在衙门四处逛逛。我到里面书房写字”说完高翰文也不带路,自己就转去旁边书房写字了。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人似的。 这人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自然是真四处看看了,连后院都去了。好在高翰文也没个妻室,否则这会儿已经说不清楚了。 管家想拦着,都被一句“高大人同意了的,给解决了。” 差不多够锦衣卫把衙门前后院逛个遍的时间,高翰文的纸条也写完了。 “太上帝君启奏,“改稻为桑”充盈国库只是小道,今日臣偶遇泰西诸国中意大利亚国威尼斯城骑士莱昂纳多。隐约知晓意大利亚国人口不足千万,国库收入却远迈大明。然受制于言语不通,只得依赖一说书先生断续解说却不明其意,无法通晓其中义理。望太上帝君协调四夷馆一通译协助翻译,参考其国库充盈武而民不加赋之关窍。泰西诸国事,武宗皇帝(朱厚照)时,曾与泰西诸国有过交流,陛下可查验证之。………………” 字没多少,到后面就全是肉麻的吉祥话了。 一刻钟不到就写完了,硬是让高翰文熬了大半个时辰。 但高翰文不得不堵,如果这就是锦衣卫,那么这个信息,杨金水就必然告知嘉靖,因为他不告诉,有的是人会告诉。如果不利用这种机会,单独靠已经跟杭州士绅打成一片的杨金水,多半得给压下来。 交接过纸条。 疑似锦衣卫看了看小小的不满一页纸。还没有折起来。摆明就是让其观看的。 这人也大拉拉地看了。只说了句:“高大人,你做事未免太不密了点。” “这也是一心为公,别无他法了”高翰文跟着应了一句。 “也罢,我就是锦衣卫东城千户所千户朱七,钦命调查杭州水灾一案。你能猜到我的身份很不错。看你提出“以租代买”方略,应当是实心任事。可这里面的内容,你最好保证是真能做到民不加赋,否则后果不可想象。我给你个机会收回这封奏疏”朱七看着高翰文,有些惜才,又有些失望。 “这可不是奏疏,只是通过那个意大利亚骑士了解下泰西的方略。或许有利,但至少无害。朱千户大人已经见到过那个红毛鬼了吧,您觉得呢?”高翰文还是有些感激的。这社会古往今来从来不缺架秧子拱火的,这种给自己撤退选择权的人太少了。果然是个忠义之士啊。嘉靖老道士是走了狗屎运了,陆柄死后,如此折腾,锦衣卫里面还有这么多忠义之士。 后面几个皇帝但凡锦衣卫搞好点,也不至于落得个破国灭族的结局。 “好吧”朱七将信纸揣进兜里,戴上斗笠大踏步地出去了。 看着朱七离去,高翰文这才静下心来,毕竟上报给了嘉靖那个老硬币。后续的故事一定得编圆了。他信不信无所谓,关键要让他觉得值得相信才行。 站在后院的花园里,厢房里面还灯火通明,于老头还在调教莱昂纳多说人话。 高翰文又回到书房继续编写自己筹划的故事。 --------------------------------------- 这一刻,前面快马加编的驿递已经到了京城。 两拨都去了小阁老的府里,一波去了内阁,一波去了司礼监。 小阁老严世蕃现在有些头大,好消息是“改稻为桑”可以执行下去了,坏消息是“改稻为桑”没啥油水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如果否了,后续再调整方略,来回折腾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否,贪的冰敬、炭敬已经落袋了,哪有吐出来的事情。 另外,还必须得回复下郑泌昌何茂才这两傻子,到底高翰文是不是严党三代核心这一问题。证实了,自然是支持以租代买。否决了自然是要另起炉灶。两拨人,其实是一个问题。 拿不定主意的小阁老还是回阁老府,去问严嵩这老狐狸了。别看严世蕃做事上一套一套的,但做人上还是差了一截。 严嵩躺在太师椅上,先是不说话,让严世蕃一字一句挨着念两封信函。 念完,就在那里闭目养神,严嵩现在对这个高翰文很疑惑:“我们严党还能有三代吗?” 不小心把这个问句说了出来。 严世蕃先是一惊,后来迅速明白怎么回复了。 近10年的新科进士,投进严党门下的多,但都愿意当走狗,却没谁愿意当核心。一个没有三代核心的严党还能存在多久呢?答案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有个傻缺愿意自动站出来,而且能力还不错。哪怕只赶上胡宗宪的一半也行。那样至少能保证严党能够安全落地。 政治啊,不就是个传承吗?没有传承,所有的门下走狗,都是虚的。一旦风云变幻,顷刻间就是反噬主人。 ----------------------------------- 嘉靖老道士也第一时间收到了司礼监的急递,看了后高兴地忍不住敲钟算了一卦,绕着八卦台跑了两圈多。否卦,九四爻辞“有命无咎,畴离祉”。 嘉靖迟疑了一会儿,这爻辞是要君主赞赏才能过得去。难道这个高翰文后面还会折腾出其他事情。一时拿不定主意的嘉靖有些为难,打算先不表态封赏,看看后续内阁或者严嵩那里的消息。既然卦象是最终要靠自己的封赏才能过这个坎,那就且看高翰文能拿出什么成绩了。 嘉靖道士这会儿倒像是个商人,立刻坐地起价起来。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的推荐票支持。 第19章 除了高翰文都很忙的世界达成了 话说第二天,内阁值房里已经开始讨论起郑泌昌何茂才与高翰文联合奏报的新方案了。 场面上可就真没几家露出笑脸的,除了高拱在那里哈哈大笑以外。 高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大笑基本上属于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处境。 严嵩被迫承认了高翰文这个三代核心,但其实对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还不是很了解。这次押宝上去,跟赌徒没什么分别了。 严世蕃则在思考为什么十年来,门下走狗很多,但大都听命行事,这种人才却没有招揽到一个的问题。很显然,嘉靖老道士的岁数在明朝皇帝的历史经验来看,快到临界值了。大家只想享受严党的好处,却不想冒头承担责任。亏得自己的吏部尚书,号称天官,尽然如此识人不明,贻误十年之久。而这次虽然高翰文明着要当严党三代核心,实际上应该也明白自己让他背锅的心思。所以,这个严党核心,等到回京复旨,不反攻倒算就是好的了,其到底有几分真心,着实堪忧。 清流这边徐阶一句话不说。对这些多少有些不削一顾。 张居正则相当遗憾,这次不仅没有借着搅乱东南,搬到严党,反而让严党挖掘出了一个能臣干吏。将来清理严党,这等能臣干吏自然要一体达到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殊为可惜。 只有高拱在那里大拉拉地笑:“好好好啊,这复杂的情况,竟然能想到以租代买的好法子。当初你们不是都说人初出茅庐,不谙世事。没想到,一经锻炼,是骡子是马就展现出来了。而且还是个勇于任事的年轻人。不错啊……” 高拱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夸着,仿佛高翰文是他自己学生一样。 结局就是四人都嫌弃地看了高拱一眼,又各自埋头不言。 嘉靖在精舍里等待内阁值房的消息,结果发现并没有起什波澜。 挨到下值,吕芳报过来的浙江折子里写了个内阁票拟通过的样子。 “用印吧”嘉靖有些厌烦地说了句,就到八卦台上打坐了。 吕芳接过折子,连同其余的一起抱到司礼监值房用印。 很明显,吕芳明白,内阁今日仅高拱一人高兴,让嘉靖有些不高兴了。 国策得到落实,大家却如丧考妣。这分明就是人心散了嘛。 话说嘉靖老道士,自己玩阴阳还嫌弃阁臣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不过好消息是,高翰文看样子名为严党实际上恐怕也是若即若离,正如高拱之于清流。也算是难得吧。 ----------------------------------------------- 杭州城里,郑泌昌与何茂才正在各种挨家挨户去拜访大户。这次改稻为桑,好多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郑家、何家也是如此。将心比心,将这份苦衷说与其他几家,希望在士绅内部得到谅解。 同时,有了后面小阁老的文书,也好团结杭州严党的意志,大家工作都不容易,现在高翰文是小阁老钦点的杭州话事人,大家以后要紧密团结在他的周围。只要严党不倒,这发财的机会有的是。 面对徐家时,这郑泌昌就没有再言必称小阁老了,而是讲严党清流是上面的划分。到了地方大家都是一体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那高翰文迟早是要调回北京的,坐地户的徐家完全没必要跟这年轻书生置气。看高翰文年龄也不小了,过不了多久就得成家,到时从家人入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当给你郑兄弟我一个面子,先忍一忍如何”郑泌昌还是一脸谄媚的杵在院子里。 “郑大人折煞徐某人了,我也不过是当朝次辅的远亲,不存在什么生气与否的。”徐员外先是阴阳怪气一句。 看郑泌昌有些恼火又补了一句:“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是内阁公议,我自然是鼎力支持的。高大人那边也只是前面沟通不畅,还望后面郑大人做个中人撮合一下,只要高大人不要心生怨愤就好。” 对于徐家这种说话带180度大转弯,郑泌昌有些火气,但人家毕竟愿意握手言和,没必要平白树敌。只能笑着搭话了。 出了徐家门口,何茂才在外面等得有些着急。 “怎么样?”何茂才率先问道。 “还能怎么样,嘚瑟了几句还是同意消停了”郑泌昌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自己从来只贪污怠政。第一次干正事,准确地说是正事还没干,光来摆平这些坏事地家伙就心力交瘁了。 “看嘛,要我说就不该跟他客气,借着国策一口气整倒徐家才是对的。他们背后也就一个内阁次辅,能打得过我们严阁老?也就你这么小心翼翼的。让臬司衙门排一队官兵来,看他还敢如此拿乔?”何茂才事后诸葛亮地表现出替郑泌昌不忿。 “你就少说两句,少拱火了。徐家要留着呢。我们这次改稻为桑,全都亏了。要想回本,后面等高汉文一走就得靠徐家俩找理由了。你把他搞倒了,难道我们严党内部窝里反吗?传出去惹人笑话。你后面也给我消停点,走回衙门休息了。”郑泌昌有点郁闷,何茂才但凡有事就架秧子拱火,自己跟他搭档没被他拱死简直是万幸了。 -------------------------------------------- 下面县衙,海瑞一处最是忙碌。虽然底下有田友璐这种机灵鬼可以使唤。现在有没有巡抚衙门、臬司衙门使坏,海瑞到任几个下马威基本就完全控制了县衙。然而在分割捐赠以及救灾粮食抵租金时,沈一石的制造局专项粮食大部分拨给了王用汲的建德县。 海瑞这边大多是其余士绅的粮食与银子。而这些其余士绅拿出来的基本都是3-5年的陈粮了。也就表面一圈1-2年的半旧不新米,底下全是陈粮,甚至发霉的。 这次交割得太快了,很多根本没来得及验货。陈粮也就认了,但发霉的却是吃不得的。想着这些士绅,家里有陈粮放着发霉都不愿意捐出来。这次以粮抵租,居然厚颜无耻拿出来。就这陈粮平时喂狗,狗都嫌弃。 不过,好歹是有粮了,也就不愿意去多争什么。只是辛苦在县衙大院里面翻晒。将没怎么发霉的与表面的几袋好米混合了再发出去。 县衙一遍是救灾的窝棚,负责给无家可归的灾民施粥,一遍是田友璐的登记处,负责给尚有家可回的发米饼登记签约。 登记处本地的士绅与杭州城里的大户也都派人到场监督。徐员外的管家,也在其中。 一些灾民有些犹豫签约,但大多挨不住饿,想也没想就画押了。 王用汲这边虽然主力搭档制造局关系并不复杂,但事情也不少,主要是建德县多丘陵,洪灾引起滑坡,现在面积不一样了。到底是按土地鱼鳞册尚还是现实状况呢?制造局虽然配合但也不愿意平白吃这个大亏。灾民本就没家底了,还要减人家田产,于心何忍。 好在王用汲家底厚实,有超能力,自己拿出一部分补在里面,让双方都消气了。 ---------------------------------- 这几天也就高汉文最闲了,窝在衙门,折腾他的曲线上奏方案。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的持续推荐票,后文广招龙套,希望有读者踊跃报名 第20章 先来洗白一个汉灵帝 高翰文这几天其实也不算闲着,除了批阅公文外主要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干两件事情。 一件是郑推官的《洗冤录新版》的校订,一一件就是桃花石童话的编撰并与和这个莱昂纳多核对口供了。 第一件倒也简单,就是把以自己19年教育学得的基础知识中觉得有待商榷的勾出来,让郑推官想办法做重复试验,主要是尸体各类伤害的表征以及变化。 在当时的道德看来多少有些伤天害理,心理变态了。就连研究这个的郑推官出门时都觉得后怕。幸好没得罪这个新领导,没想到其内心这么邪恶与可拍。 但同时也感谢高翰文的政策支持。所谓的政策支持就是所有死刑犯都可以送过来做实验。同时其他重刑犯也可以过来做实验,抵减刑期。 虽然仍然不好正大光明干,但能够验证自己之前的各种论断,郑推官还是很开心的。人生啊,毕竟还是要有点理想才行。 同时,让郑推官震惊的是高知府学识渊博,幸好找到他来指导,小探花的实力果然不是自己这等举人身份可以比拟与度测的。 总之每天上午,高翰文批改完公文后第一件事,就是尽快把好学多问的郑推官打发走。并且这个压力越来越大。郑推官刚学完了知识,就拿着知识质疑自己的判断了。虽然还没有露过差错,但带的学生太聪明显然不好受。 ----------------------------------------------- 下午就是闭门造车桃花石故事的时间,说是桃花石,其实是两个故事同步编纂。一个是国内的三国演绎汇编。既然目前还没有人来干,何不自己干呢,再借于老头之口讲出来就行了。一个就是桃花石的故事,借莱昂纳多之口讲出来桃花石过去的辉煌与世界的变局。 三国是帝王之道,就从汉灵帝讲起。故事要劲爆就得发扬后世给历史贪官污吏昏君洗白的优良传统。 故事结构是先抛出问题,“汉灵帝是真的是昏君吗?” 通过一个问句让听众开始质疑过去的历史记录。才好移花接木编织自己的故事。 然后一句:“或许是,或许又不是”来弱化对立,免得下面有儒家信徒听了第一句就急眼。 再说一说汉灵帝的污点,重用宦官、卖官鬻爵,荒淫后宫。 这一收一放,掌握故事节奏,前面要尽量符合当代的主流价值判断,后面的讲述才会显得可信。于是乎再慢慢讲述汉灵帝登基开局时的困难: 1.大汉中央朝廷没钱。 2.大汉中央朝廷没兵 3.大汉中央朝廷没人 这时或许会有质疑,再慢慢讲述其中缘由,汉末士族门阀通垄断了财源税收、又垄断了各地武装,还通过察举制度网罗门下走狗。 这时一声惊堂木总结,大汉朝廷再灵帝初年已经是形同虚设,掩耳盗铃一般的存在。 但灵帝呢,通过重用宦官十常侍制衡门阀士族政权,通过重新编练司隶校尉夺回军权。但这一切都是要钱的。征税依赖书百官反对,二来天下本已疲敝,危如累卵,如何能够加税。所以只能走卖官鬻爵这一条路。 而买官上台的必然被原有门阀士族所不容,这群人自然会投靠向宦官,也就是皇帝。灵帝通过这种方法暂时收拢了一部分地方政权与人心。 说到这里拍下惊堂木点一下:试想大汉若未亡,灵帝必然被书写为中兴救国之主。 然而,天下事,人算不如天算。 灵帝的一切建立在他能够掌握宦官与士族门阀的阴阳平衡。调理阴阳可不是个好干的活儿。犹如脚踏两只船,顷刻间就有倾覆的危险。 果然,灵帝崩,大臣们迫不及待清理十常侍,司隶校尉瞬间被门阀掌握,大汉也从此走到了尽头。 到这里,穿插一次惊堂木,提示:“是不是后任皇帝能够继续调理阴阳就好了呢?” 第21章 广陵散PTSD 故事大纲到了于老头那里,除了一开始再书房里核对的梗概,于老头还得对细节进行扩充。扩充的思路也很简单,那就是分双线叙事。这样既满足高翰文吹汉灵帝的政论述求,也能讲好自己的刘备及其兄弟对手相爱相杀的故事。 政论故事线作为主角故事线的时代背景与原因补充,主角故事线就是政论故事线的经济政治后果验证。只有环环相扣,故事才能圆融。单独政论太显眼了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于是乎,写下,中平元年,天下大旱,流民遍地,黄巾军起义霍乱天下。说是霍乱,可百姓也没有其他出路了。朝廷上,为了筹集平叛的军饷,汉灵帝开始卖官鬻爵。主角刘备,一个曾经的中山靖王之后,穷困潦倒的远支宗室。有感于汉室江山的倾覆,毅然参加州牧刘焉的发榜招兵。在这个过程中穿插原本的桃园三结义等内容不提。 只说功成后,在汉灵帝卖官鬻爵的政策下面,主角刘备以远支宗室身份外加镇压黄巾起义的军功低价买了个安喜县县尉一职。同样的官,人家的十足的银子买的,你刘备是靠着身份与军功缺斤少两买下来的。这宦官、上差乃至同僚能不找他麻烦吗? 且说一日,府衙督邮到安喜县公干,却趁机在刘备的地盘吃拿卡要。意识很明确,如果刘备来了,无非两种,一种就是同流合污,一种就是职务冲突,督邮被拿下,然后上级拉偏架直接找理由开革刘备。当然,刘备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躲起来。但那也不少他的作风啊。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当整个朝廷自上而下风气糜烂时,任何一个正直的官僚都无法独善其身,只能被排挤出去。最终只能是自作聪明的汉灵帝,以其调理阴阳的手法收揽一堆蛀虫。刘备一类正直之臣弃官逃走。 灵帝驾崩时无直臣辅政,皇后太后后宫相争,太监文臣,内外相斥。趁着何皇后毒杀董太后,外臣剿灭了内臣,但同时,汉灵帝苦心孤诣,又在剿灭黄巾军的过程中南征北战的司隶校尉,作为汉末最强大的中央禁军,也外臣控制了。从此,汉朝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灭亡。阴阳平衡何其脆弱,汉灵帝却陶醉于自身对于朝局的把握,却失去了对天下大势的把握。 这里就要交代上一回留下的问题了,皇帝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就是要掌握与调理天下大势。 汉末的最大的大势是什么,是气温骤降,连年大旱,南方水灾,北方旱灾,夏秋蝗灾。 如此多的灾荒,连接着瘟疫,不少靠朝廷内部两派相制就能够解决的。汉朝皇帝不去解决,就会又地方豪强、流民甚至外族入侵进来各自自相残杀,直到最后,倾覆天下。 至于应对灾情的方法,我一个说书人不知道,这是朝中老爷们的事情。但大体还是知道,越到南方越暖和、降雨越充沛。 这也是秦汉至今越来越重视开发南方的原因。虽然开发困难,但到现在江南的繁华就是明证。一路向南,姑妄言之为一个本办法。 --------------------------------------- 留于老头白天在后院各种添油加醋,高翰文这几天还被请出去参加了一个诗会。说是诗会,其实是个跟徐家的和解会。当期本地大族的面,会上恰好又徐家子侄的诗词拿上来鉴赏。 这多少有点为难现在的高翰文的。好在义务教育阶段各种诗歌鉴赏,拟人、拟物、排比、回文这些专业词汇那是朗朗上口的。几下下来把徐家人惊掉了下吧。 这个时代,文会说话一般都是非常含蓄的,就是各种之乎者也弯弯绕绕,能够这样直言不讳地讲出写作要点,并且还如此条理清楚,还是各种第一次听说的词汇与分析方式。 这就证明,高翰文与徐家的和解至少在高翰文一侧是真诚的。虽然真诚的高翰文压根没联想到这么丰富,至少一看到诗歌鉴赏的应激反应。 评价的恰好是徐员外的女儿的诗词。 这难免让徐员外生出了别样的想法。小探花,还是值得那个女儿去拴住的。就算最后严党到了,也不过损失一个女儿把了。何况到时还能和离,等于没啥损失。 这想法一上头立刻就计上心来。 先评价了诗歌,马上就转入游园会环节。主要是徐员外带高翰文一个人游园。 说是游园会,在高翰文看来就是徐家土豪瞎嘚瑟,显摆自己的私家园林修的有多好。 酸了酸了。 虽然高翰文清楚自己家那也是书香门第,也是亭台楼阁,但赶徐园还是差亿点点啊。 走着走着前面湖边亭台就有人弹琴。 听到琴音的第一声,高翰文就想跑路了。 远远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芸娘,这广陵散也味太冲了。 弹什么不好,偏弹自己ptsd的这一首。 低头抬头之间,高翰文就给自己找了个尿遁的理由。 然后趁着没有主家陪同,走另一条路,到了诗会花园,道了声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搞得徐员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前面还好好的,怎么看了一眼家女就跑了呢? 想了一会热,徐员外就哈哈大笑“君子慎独,哈哈,这高知府居然还是个真君子。不过真君子好啊,恰好该我小女享福咯” 远处他的女儿带着抱琴的丫鬟正气冲冲地赶来。 第22章 领导就要多给年轻人学习成长的机会 当天回到府衙,高翰文没有管徐家的鸡飞狗跳。而是继续和莱昂纳多以及郭有德商量如何编好外国故事,就是讲讲泰西历史变迁以及莱昂纳多东游记。 由于于老头已经又比较成熟的三国项目,就没让他继续掺和这边了。但问题就在于没有于老头,郭有德这小黑胖子的意大利语并不过关,连蒙带猜都很困难。基本剧情主线就全靠高翰文闭门造车了。等到四夷馆的人到了,才能把一些真实的人名地名嵌入进去。就这样,真人不真事是最容易让观众相信的。 泰西诸国在从约两千年前开始一直军阀混战。虽然中间有罗马帝国实现了短暂的统一,但很快有分裂开来。 与传说中早早实现统一的桃花石不同,泰西诸国在罗马之后再无罗马。当地的贵族只能听着遥远的东方有个桃花石,并且盛产丝绸与瓷器,那里的人都富有安康。 靠着这种童话故事,在战乱中,一直存活到现在。 与,桃花石总是实现统一不同,泰西诸国,语言不同,文字不同,要实现统一很难。但这些也不是重点,因为我们曾在公元600年前后派人到访过桃花石。知道了,桃花石曾经有一位皇帝书同文、车同轨。 我们连年打仗,并不缺又这样魄力的雄主。 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泰西远没有桃花石幸运,泰西之地,每三百年必然出现一次冰河期,所谓冰河期就是大降温、大干旱。原本就不怎么出产谷物的土地更加是寸草不生。而这个冰河期,短则50年,长则100年。 保守的说,泰西也就只有两百年太平气候。可气候太平,不代表人就可以太平。为了为这一百年的灾害混战做准备,我们至少得提前一百年备战功伐,只有最强的势力才有机会度过天灾。这样酸算下来,留给泰西的太平日子就只有100年。 而这一百年里,前50年还是上一个冰河期的灾后重建。这样真正的盛世就不足50年。但凡实际的官僚再不抓住机遇一点,可能就只剩下20-30年,也就是不到两代人光景。 所以再泰西,到罗马帝国分裂以后,各大城主国主,往往都是罢黜百家,独尊兵家。由于近两千年的兵家征伐,武备又得提前,仇恨遍地聚集。这样的环境永远不能统一和平。 然而,城主们或者国主们却不同,由于激烈的征伐,使得只有几个强大的势力才能长存。泰西诸国的国主往往都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反倒是那些兵家能臣换了一拨又一拨。 对比下罗马帝国破裂时,王室被屠戮殆尽。现在国主们发现,这样一直打仗,王室长存的法子也不错。于是乎,就在没有动力去改变什么。于是乎,虽然有对外贸易,但几乎再也不对外探索与交流。好一点叫路径依赖,坏一点也可以说是坐井观天了。 虽然有桃花石的故事,但谁都不愿意去相信,觉得那仅仅是编造的童话。 直到1200年左右,从东边有一股强大的骑兵冲击了过来,有人称之为契丹,有人称之为桃花时,也有说是蒙古。这群人像上帝之鞭一样所向披靡,最远甚至打到了多瑙河畔,离罗马仅数百里的距离。 这些人与传说中的桃花石不同,甚是凶恶。由于各方面的溃败,我们只能修改教义,称其为原罪。只要他们的骑兵到了,我们都放弃抵抗,负荆请罪。只听说最大的首领应该名叫叫成吉思汗吧。他们跟桃花石同样来自东方。不知道桃花石能抵挡得过这位成吉思汗吗,还是跟过去的匈奴一样,这些都是被桃花石驱赶过来的部族。 虽然这群人没打多久,但是却带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天灾。黑死病。他们的骑兵各处投放带有黑死病的老鼠以及尸体。 在他们走后,整个泰西诸国因为这场大疫损失了8成的人口,很多城主、国主绝嗣。 虽然一下子人少地多起来,但由于疫情与战争,各项工具奇缺,又恰逢新一期冰河期的天灾。泰西诸国在那整整近一百年过得都风雨飘摇。 就这样,熬到公元1300年左右,有个叫马可波罗的意大利商人,回到罗马,突然说自己去过桃花石。并且当年的成吉思汗部队就是桃花石。准确的说桃花石已经没了,已经被那群野人部队占领了。 现在桃花石的人口、财富都归了成吉思汗的子孙。 这仿佛是一个惊雷,震惊了整个泰西诸国。以兵家治国已经摇摇欲坠,遥远的桃花石也被成吉思汗的子孙击溃。那可是曾经记录上有一人灭一国,摧城拔寨,战无不胜的桃花石天国,都失败了。万一成吉思汗子孙再来攻打一次怎么办? 整个泰西诸国都充满了绝望,既有自身童话的幻灭也有对国家命运的担忧。 在此之时,有兵家子弟我们意大利亚的哥伦布联合葡萄牙王室决定外出拓荒。泰西太小了,本身有一马平川,西临大海,一旦再次被共计必然是玉石俱焚的惨祸。既然如此,不如向西出海,看看西边有什么。 这样兵家哥伦布率领穿600人的船队在大海上漂了足足一个月,才看到陆地。那时随船的船员已经因为疾病、绝望、自杀损失了三分之二。 就剩下200人到达了新的大陆。为了纪念曾经童话里的桃花石,哥伦布将其命名为新桃花石。可喜的是那里的人才掌握石器与青铜。 于是乎,初来乍到的哥伦布领着下船的100雇佣兵就将上千人的当地土著杀得丢盔卸甲。 就这样,葡萄牙王室通过资助兵家哥伦布发现了新桃花石,并在那里驱赶与抓捕当地土著,让他们成为葡萄牙种植园的奴隶。生产出来的粮食又源源不断地运回葡萄牙。前些年还在那里意外发现了金矿、银矿。免费的奴隶又将财富源源不断开采出来送往葡萄牙。 而后整个泰西诸国都争相学习。新桃花石是无主之地,或者是原本的土著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几杆火绳枪就能占几百、几千顷地,难道不比在泰西打生打死强得多。 各国又通过这一轮航海大发现,增加了财富,充实了武备。 就现在大明的丝绸直接运往泰西价钱得翻几十倍。就这样,泰西得达官贵人也愿意买,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缺钱是什么了。为什么呢,因为大量的金银从新桃花石开采了出来,原本把金银捂在地窖的贵族们发现,金银越来越不值钱了,只有用出去的金银才是钱,否则隔几年,家里的金银只能换回曾经的一半东西。 现在罗马也模仿起曾经的桃花石,在罗马广场与中央大街的两旁裹满了丝绸。这块都是近百两银子一匹买来的,上等丝绸。这些礼节还是最后一批正式的遣桃花石使节留下的记录里讲的。 就这样,贵族们越奢侈,越需要雇佣百姓,百姓收入越高。百姓收入越高,上交的税负越多,贵族们也就越奢侈。 从两千年来的兵家治国,通过一次大航海,泰西诸国似乎找到了奢侈治国的新路径。 这个信念一旦被确立起来,各国都会明白,海外财富的瓜分是国内繁荣的根本。要争地殖民,就得要有军备。于是乎,现在泰西诸国已经发展出了每个工作日都要操练的近卫常备军。最新的火器,例如可以拉出去野战的火炮,可以不用点火的燧发火枪,都被发明了出来。 殖民地的官吏通过开采金银、生产粮食换国王禁卫军里淘汰的武器。国王拿着金银与粮食激励发明更新的武器。 然而,100年的大航海殖民马上就要到达尾声了,新桃花石大陆已经夸要被瓜分完毕。现在国主们还有钱买东方的高价丝绸。未来一旦瓜分完毕,金银矿藏见地,这丝绸肯定也不会再有如此光景了。也不知道习惯了以武殖民的泰西诸国会如何应对。 但现在国主们还是鼓励开拓的,凡占新地,30%-50%交给国主,其余就给航海家们自有,激励了很多人源源不断出海。 你别看葡萄牙总人数就几百万,但所占之地何止百倍本土。最远大明的濠镜澳就是他们的立足点。另外,泰西诸国中的荷兰在琉球建立了据点,其余在南海、吕宋、越南诸多岛屿建立据点,殖民当地土著的不知凡几。 泰西诸国已经习惯于奢侈治国、殖民养国的路径中了,新的发展路径或许又能支撑我们泰西诸国上千年也说不定。 ------------------------------------ 高翰文,差不多编完了整个故事的大概。厨娘金翠兰过来通报前厅四夷馆的差人到了。 高翰文打量了下金翠兰,总觉得得再跟她安排点事情。,还没想好就到了衙门前厅值房了。 “怎么就你,通译呢?”高翰文只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差人。负责通译的文人却不见。 “大人容禀,四夷馆本来就少通译,我们少卿讲都是这些夷人学官话的,哪有我天朝子民学夷语的。所以在武宗皇帝之后就没再增加员额了,前些年意大利亚夷语的通译官告老还乡后就彻底没人了。这次陛下下令协助,我们再去选择,原来已经过世了,其子也没有子承父业,考正式功名去了。这是那位通译官留下的手稿。高大人您看看,或许还有帮助。多有不是,原谅则个。”差人一脸谄媚地赔礼道歉。 高翰文接过手稿,发现一股回归九年义务教育的熟悉感。 意大利语的发音旁边标注的就是中文的汉字,还标注了不同音节的轻重音,还有字义解说。算得上是一本没有目录的字典了。 拿起这厚厚基本手稿,高翰文毫不犹豫地将其扔给郭有德了,让那小子多折腾。当领导的就是要多给手下年轻人学习成长的机会嘛。 越想越觉得和离的高翰文打发走差人后,又转回后院了。 有了这个,郭有德就可以跟莱昂纳多核对一些地名人名了。讲故事嘛,会显得更真一点。 第23章 这个历史名人不太熟 又过了一个月,期间,高翰文又不得不去参加了一次文会。 那次文会实在推脱不得,因为其发起人是杭州城的儒学正与卫儒学正两人联合发起的。 这两老头子发起这个目的也很简单,当他们看到救灾成功不可避免,于是乎发起了文会募捐。整场活动基本乏善可陈,对这些摇头晃脑的读书人,实在欣赏不来。 好不容易,忍者没睡着才挨到快结束,才发现,三百名杭州城名仕,总共就募捐了500两,其中一百两还是一个人捐助的。 诶,那个第一名呢? 高翰文本来想做做样子去感谢下头几名,突然发现找不到第一名了。 这个名字也不是本地士子啊。这属于外地人看不过去都捐的比本地多了。 稍微觉得可以拿来做文章的高翰文仔细看来下名字,发现这人吧,既熟悉又不熟悉。 宋应昌 记忆中熟悉的是宋应星和宋应昇了。不会是一家三兄弟,这个不出名吧? 如果有机会能见到那两个历史名人,就不能利用这个宋应昌了。拿人当枪使会得罪人的。 一打听才发现,这人进来捐完银子就走了。是准备明年进京会试,途径浙江来游学的。 高翰文拜托了两位学正打听一下,就走了。 因为跟着两老头说啥具体的或者长远的都是白搭。 --------------------------------------- 好在第二天就得到消息,约好私下见面。 高翰文本来还有些担心,因为好些读书人自诩清流,一听严党,拔腿就跑路了,怎么可能来相见。 见面地点就在小莲茶庄。 冯掌柜给腾了一个二楼包厢。 见面寒暄,高翰文才发现,自己这个严党再真正的清流面前,印象还是不错的。 虽然打破脑袋也没想起来,这人历史上是否有名,但还是先聊点公共话题熟络一下关系。 这宋应昌果然是最好奇“以租代买”的策略如何想出来的,以及未来如何坚持这一问题。 高翰文假假的谦虚了下,讲了自己的谋划。至于未来如何坚持主要还是看得利情况了。 “如果未来丝绸得利,那现在2两一亩的地租其实是非常低的。到时士绅肯定不愿意涨价,等农民安顿下来,过不了两三年这矛盾就得显现出来”宋应昌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之前是让他们每五年自行协商调整一次租金的。”高翰文说完还把随身带的海瑞搞出来的农民土地集体出租的契约拿了出来。 很明显,这高大人是做了功课的。自己一个没啥身份与能耐举人值得对方如此筹备吗? 有些疑惑的宋应昌看完后,还是有些不理解。 农民搞集体就能对抗士绅了? 大有一副真的吗,我不信的感觉。 “还有织造局呢,到时只让织造局抬价就行了”高翰文又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织造局会同意?”宋应昌更加不信了。 “加价能扩产,只要扩产带来的好处大于加价的成本就行。到时,除非几家能联合,否则不是哪个士绅想压价就能压价的”高翰文进一步解释了一下。 如醍醐灌顶的宋应昌又给高翰文吹了一通彩虹屁。 吃完了茶点就到了正餐环节。 宋应昌有些遗憾的神情,问道: “既然高知府如此才情,当初何必委身于严党呢?” 看得出来,宋应昌还是有些隔阂,另外严党这20年来确实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严党也好,清流也好,关键是要有人做事,才能为民谋福。至于名声,身外之物也。”高翰文这时又装了个逼。没办法,他总不能实话说前面那个高翰文太蠢了吧。 “好一个为民谋福,不惜声名”宋应昌立刻敬酒干了一杯。 “现在东南抗倭正是紧要,明年若我是能考上进士则请求外放福建继续抗倭。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才是我辈读书人的样子”宋应昌说着就激动起来。 好家伙,这个点都是严党再负责抗倭,你还要抗倭,这不是明摆着加入严党啊。 “兄弟,党派和个人是不一样的”高翰文差点想这么直白地给提示一句。 好在还是忍住了,只说这抗倭确实重要,而且福建有个泉州,曾经大宋最主要的海贸基地,到现在依旧很发达。这地方要是能收税国家财政何来短缺一说。 经高翰文这么一点拨,宋应昌发现这福建抗倭好像真能成,没必要经过严党就能引起嘉靖老道士的重视了。 酒足饭饱,高翰文就开始打听人家家里人了。 “思文(宋应昌的字)啊,你如此俊杰人才,你家里可有其他兄弟才俊啊?”高翰文捧着问道。 “这,家里就我中了举人,其余兄弟,最多就童生,算不得什么才俊呢”宋应昌酒后答话倒也实诚。 “额,我听说有宋应星、宋应昇是个神童,不知是你们那儿的吗?”高翰文借着酒劲,也不再打马虎眼,直接问人名啊。 “也是应字辈的吗,我想想”宋应昌思考了一下,又说到:“五服以内应该是没有,族谱里面没这两个,估计是其他支宋家的青年才俊哇?高知府何以如此关心这两人?” “哈哈,也不算关心,之前听说有神童就想去会会呢”高翰文打哈哈。 “神童也没啥了不起的,真正像王阳明那种能开创一脉斯文的才是神童,大多数神童都是士绅造势的结果,不过尔尔。高大人没必要挂心才是” 第24章 聊哲学的高翰文 与宋应昌谈话,原本以为是简单的探话,结果最终在酒足饭饱之后变成了学术交流。 男人就是这样,酒后不是谈论风月就是谈论哲学。 如今心学已经大兴。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四句心学名言几乎是个正经举子都能说上来。 但说到“格物以致良知”,宋应昌总觉得缺点什么。 就犹如,这次杭州的“改稻为桑”,如果想不出来“以租代买”,那基本是个无解的局面。 儒家家,“君子不器”,心学讲“本然明觉” 但在宋应昌看来,如果不是高翰文家族经商,是很难提出来的。 如果这样讲,那君子不器就只是个变动的目标。君子的本然与明觉,都是受制于这个器的。 而构成君子器的,或许是器所经历的、所思所想的全部。 这个,话题讨论到哲学上来,两人对什么历代的圣人言就不那么恭敬了。 两人在醉倒前达成的共识是《易经》,后世对儒家经典理解过于局限在于不学易。大明朝科举也不考《易》的,所以看事看物越来越静态化。 高翰文当天迷迷糊糊回到衙门后,就觉得不得了啊。自己好像挖掘了个不得了的土著。他还只是思考没想到明朝人也是有探讨哲学的,而且已经很接近现代了。 感叹于可能明朝这盛世马上就要凋零导致思维封闭的同时,高翰文也得认真整理下哲学了。要不然下次再遇到大牛,可不能次次都靠着酒劲遮掩自己的思维不连贯。 没办法,自己现在好歹是小探花出身,适当的逼格还是需要的。 高翰文还不知道的是,经过这一晚他就多个弟子了。 大中午收到一封信,就是宋应昌着人送过来的,连带着还有拜师的标准礼物。 “我这就当老师了”高翰文有点不敢相信,聊个天都能聊出弟子来。 但看着手里的信笺也不是作假。 不过还没明白其中厉害的高翰文,第一感觉还是比较得意的。 什么让人纳头就拜,这就是啊。 信中,宋应昌约定等明年会试中了进士再来正式拜师,现在做个记名弟子。大有不做进士,不来拜师的意味。 这是无论哪个时代年轻人的性子都好强啊。就跟自己上一世,最开始死活不愿意掏空父母钱包买房一样,等房价涨到彻底够不上,父母的钱包毫无意义的时候,只能安心做宅男了。 高翰文本来有冲动,让人追上去告诉这个弟子:“举人就挺好的了,以他的学识,就是没有功名也够格来拜师的” 但高翰文还是忍住了,很多东西是命,要拼过才知道的。 高翰文这会儿还只是个人伤感,完全不知道,自己治学收徒,对于原本铁板一块的严党,对于严党与清流的对决,对于嘉靖的调理阴阳该是什么样的冲击。 --------------------------------------------- 差不多一个半月时间,于老头的歪说三国已经整理好可以正式出书。郑推官的《新编洗冤录》也到了最后校订阶段。 说是最后校订其实就是高翰文一直拖更导致的,因为郑推官写的是本格派的技术推理逻辑,这一块郑推官勤快得很。 而社会派的经济动因分析这一块是高翰文答应不上去的。但是却迟迟拖着不交稿。最近被催得勤了才交初稿呢。 此外,在于宋应昌谈话的启发下,高翰文还补了一个本格派缺乏的审问或者询问技巧。说是补其实很简单,就是把逻辑三段论嵌入进去,对犯人、证人的回答,要从逻辑性与真实性两方面判断。逻辑性就是大前提、小前提与结论的关联性与必然性,真实性不止是结论真实,还要求判断大前提与小前提的真实性。通过这隔套路,方便案件审问,避免屈打成招。 应付完了郑推官,就该是迎接下辖县令的救灾汇报了。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一直以来的推荐票支持。 第25章 莫谈俗事扫兴 一大清早来到了巡抚衙门,之所以来巡抚衙门是因为自从接到代任浙江巡抚后,郑泌昌就把自己从布政使衙门搬过来了。 虽然是代理巡抚,但这巡抚该有的派头还是一点不能少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两个衙门就在一条大街上,搬起来也方便。 这次“改稻为桑”汇报大会,郑泌昌可是相当重视的。这可是自己忍者心痛换来的实打实的政绩。不好好宣传一番,岂不是锦衣夜行。 高翰文来到巡抚衙门大街,远远就看到整整一条街的行道树都系上了绸带。朱红色衙门的门把手环上,左右各系了一朵大红花” 正门的路是铺了红色地毯的。 还没走前去,就有差役过来引路,把高翰文引向了旁边没有红毯的侧门。 到里面过了一会儿,就见海瑞、王用汲也从侧门被引了进来。 三人一碰头先客套几句后就直接聊起了实务工作。 因为今天两人是来上交租约合同存根的。未来保险这个租约合同用了一式四份的方式,一份留农民集体,一份给购地的士绅,一份留县衙,一份交给知府衙门。 农民与农民集体之间还有一份土地集中合同,基本是一式三份,农民一份,集体代表人处一份,县衙一份。 最后,既然有代表人,这个农民与代表人之间的察举办法与投票的文书也是一式三份。 海瑞的淳安县进度最快,所有文书都以归档,统计的汇报已经带上来了。 王用汲的则是还有代表人察举的文书还没完成。没办法,王用汲的建德县是丘陵地区,一个村里都可能有两种口音。土地租出去了,但集体的代表人还有几个家族没发妥协呢。 -------------------------- 三人聊了好半天。 才听到锣鼓齐鸣,鞭炮四响。 这代理巡抚郑泌昌终于从后院转侧门出去,又在何茂才、杨金水等得簇拥下从正门的红毯上走进来了。 这架势,后世去嘎拉电影节蹭红毯的也不过如此了。 紧接着就是从侧门鱼贯而入的本地各大士绅。 然后就是全体起立欢迎郑巡抚入座、何按察使入座。 先是郑泌昌抬手示意,然后何茂才接过话头主持会场。 先是讲“改稻为桑”国策的重要性,然后是以杨金水为代表的嘉靖老道士的大力支持。 紧接着就是大阁老、小阁老的全力关怀,甚至不惜派来高翰文这一翰林俊杰,当然还有清流的监督督促,特别是淳安、建德两县县令海瑞、王用汲也严格落实了巡抚衙门的各项政策。 到浙江地界了,先说百姓士绅对“改稻为桑”国策认识不到位的抵触, 接着就是水灾的阻碍,以及巡抚衙门郑大人协同按察使何茂才既要灾后重建又要“改稻为桑”,前途艰难。 没想到的是,我们郑大人领导带领浙江各衙门,迎难而上,愈战愈勇,灾后重建与“改稻为桑”两手抓,两手都很硬。 团结了广大本地士绅与各级下属官吏,克勤克俭,共克时艰,最终同时圆满完成了这两项,任何一项都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务。 本次会议是关于“改稻为桑”国策的定调会议,一会儿请功的奏章还得各位一起联名具奏,以示整个浙江对朝廷的贡献。 ------------------------- 这内容呢,很现实是郑泌昌自己斟酌后写的。没办法,既然赚不了钱,那就得邀名了,不仅得给自己邀名,还得连带上城里的士绅,否则可平不了火气。但要跟士绅邀名就必须先给自己邀名,否则找不到借口替他们邀名。 所以,如此吹嘘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好在郑泌昌还是要点脸面,不好亲口说出,于是乎就拜托何茂才来朗读内容了。 读完,下面一片欢呼鼓掌。 海瑞在下首却也没有扭头就走,只是趁着掌声停歇,问道:“那今日这汇总报告是交给巡抚衙门还是知府衙门?” “别说这些俗事,别说这些俗事,今日是庆功会,不要扫了再做各位的兴致”徐员外立刻就站起来压了压海瑞。 郑泌昌朝这么看了一眼,何茂才则是瞪了过来重重地放了一下茶杯。 ------ 谢谢咸甜豆腐脑的推荐票 第26章 李.元芳.时珍要来了 用完午餐,庆功会就结束了。 高翰文笑着去跟代理巡抚郑泌昌,按察使何茂才以及本地士绅一一道别后,就小跑着跟上海瑞与王用汲一起出门了。 郑泌昌通过这次庆功会基本定调,在高翰文在杭州期间大家先按兵不动了。士绅们是铁打的营盘,高翰文不过是流水的兵,等到这一届任满就该高升了。到时还不是该怎么着怎么着。这会儿没必要去替别人做嫁衣得罪严阁老。 急着出门的高翰文可没心思去猜这帮人渣的小心思。 他现在是要仅仅拉拢这两个干事的下属,就算不是政治盟友,以后至少可以遥相呼应那种。 “等等”高翰文示意门前的两人留步。 “高大人,这汇报材料”海瑞又问起了整个问题。 “当然是交给本官了,其他县令应该已经交到知府衙门了,你们直接给我把,我让下属放回衙门归档。今天既然已经浪费大半了,不如放松一下,我知道一个茶馆可以听评书,一起如何?。” 小莲茶庄,下午午休过后,于老头正式开讲《戏说三国评书》,高翰文想着一来去捧个人场,二来看看现场的效果。现在拉上两人,也是想借机征求下同僚的意见,以免自己不小心作死犯了忌讳。 两人有些不明所以,说书是听过了,好坏差别巨大,但评书还是没体验过。 高翰文招呼差人送回资料后,三人干脆就徒步走过去了。 不到20分钟路程,走得高翰文脸色有些发白。 最近一直关在家缺乏锻炼了。 “高大人,可还在烦闷刚刚的联合上奏?”王用汲以为是高翰文被刚刚那帮人侵吞功劳气得不舒服 “润莲啊,你就小瞧了高大人。他是皇上与阁老的特派“改稻为桑”主持人,只要成功就大功一件,写不写,写多写少都不会掩盖他的功劳,写少点还显得大度谦虚,反而能留个好印象呢。高大人是吧”海瑞难得的一次自来熟。 袖手谈心的太多了,遇到个这么能任事的,必然要引为知己。 “那海刚峰以为呢?”高翰文没直接回答。 “大抵还是高大人高门大户出身,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自然是锻炼缺乏了,不过我再淳安时,我的好友裕王府詹事谭伦请来了以前的太医正李神医来为我内人看病,还在淳安,过几天就给高大人请来”海瑞也是直言不讳,丝毫不避嫌有巴结的嫌疑。 连王用汲都有些觉得海瑞今天不正常。 “李元芳,哦不,神医李时珍先生吗?那就有劳了”高翰文一点也没有讳疾忌医的意思。这个人到三十,该调理还是得调理呢。 “对了,我们这里郑推官在修订《洗冤录》,到时还需要李神医的帮助校对。海刚峰,你可是雪中送炭啊”高翰文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先把这个神医薅来,榨干了再说。 三人后面,有说有笑,主要是交流推行国策的一些荒唐事,既有趣,又心酸的。差不多未时三刻,到了小莲茶庄门口。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的推荐票 第27章 高大人不干净了 “堂堂大汉朝廷,怎么可能灵帝继位就没钱呢?” “嗨,你就信没钱,有钱修洛阳皇宫,就能治国没钱?不是没钱是不愿意拿出来,肉食者鄙,诚不欺我” “这钱也不是想拿就拿出来的。毕竟百姓造反是在外面,门阀可是就在洛阳。如果灵帝拿钱贴补朝廷,等到门阀逆反时,自己却没钱,如何征召士卒?” “我觉得吧,还可能是真没钱了,不要怀疑灵帝登基各种排场,他要不摆排场,不就露馅了吗?” 冯掌柜给三人预留了桌位。三人坐一桌,听到周围在于老头讲完开场灵帝缺钱时,一个个不可置信的样子。 到这时,王用汲先看了看高翰文与海瑞,轻声问了句:“似乎不合传统?” “违禁吗?”高翰文直接了当反问回去。 “不违禁,润莲兄,既然是高大人细心安排,我们还是听完了再评价比较好”海瑞倒也不慌不忙。 ------------------ “啪” 在剧情推进到卖官筹钱时,果然有人受不了,扔了茶碗站起来就要结账走人。 但大多有些不可自信。 卖官筹钱,这不是饮正止渴,铁定完蛋吗? 也有人笑话汉灵帝政治智慧不行,怎么能想到这么个缺德主义。 但随着剧情分析到,汉灵帝没办法通过加税筹钱时,大家有相当体谅汉灵帝了。 因为加税的钱基本被门阀瓜分,压根到不了中央财政手里。 本着自己是小民,坚决反对一切加税行为时,大家又都爽快地原谅刚刚汉灵帝的昏庸了。 刚刚嚷着要走得那位,赔完茶杯钱,现在有回来了。 因为,他是小商贩也反对加税,就想看看接下来汉灵帝还有什么力挽狂澜的操作。 “确实,多亏了隋炀帝开创了科举制,否则难以摆脱门阀弄权的桎梏”王用汲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海瑞点了点头又专心听接下来的内容了。 --------------------- 汉灵帝通过宦官卖官,拉拢了地方实力派,又通过整顿筹建司隶校尉,强化中央禁军。 一时之间,军队上又司隶校尉与门阀私军的平衡,官僚上,有捐官与门阀察举官的平衡。 汉灵帝登基不久就力挽狂澜,调理了阴阳,实现了朝局平衡。 如果不是黄巾起义,漏了馅,汉灵帝几乎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大汉中兴的典范。 那么为什么汉灵帝想不到黄巾造反呢? 随着讲台上一惊堂木提示中场休息,下场座位立刻炸开了锅。 “还不是看不起穷人,这些官老爷,无论门阀还是皇帝,谁正眼瞧锅穷人?” “也不一定是瞧不起,就跟你们那主家的后院小姐一样,他还以为自己调理阴阳后天下太平都说不定呢?” “你这就是瞎扯,汉灵帝怎么可能不知道,汉朝可是又绣衣使者的,稽查天下不法,那绣衣使者八百里开外,一箭穿胸,就没有对付不了的” “或许有那么多消息,但他未必看到啊。奏报是十常侍整理的,让皇帝看到就会割自己肉来平乱呢。现在皇帝还要依仗十常侍对付门阀呢。知道了也只能装不知道,怎么可能自断臂膀” 周围人员,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热闹。 “高大人,没想到啊。我大明百姓都能将如此朝局看得透彻”王用汲忍不住感叹。 “高大人,你“改稻为桑”有功,单凭这个,未来入阁拜相不无可能,何必牵扯进这些舆论。就算将来高大人可能有什么作为。今日过后已无可能了。天下缺少一个实心为民的阁臣,高大人恐怕再难入阁,可悲可叹啊”海瑞十分不解与沮丧地看着高翰文,期望能等一个确切的回复。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王用汲试图打断海瑞的悲观情绪,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将来是要继承阁老位置的。今天有这个不合儒家道统的言论,如此攻击士人,未来肯定堪忧了。 “我知道,自古以来,哪有改革前就大啦啦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明码标价的。也知道你们再担心什么。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自古以来改革者鲜有成功?我一个人,干的了改革。我一个人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纵容一些说书先生罢了”高翰文坦荡地说到。 两人只为高大人是功成不必在我的伟大人品折服,连连敬茶。反而放开了心结。 身为知府大人,严党三代核心,入阁只是举手之间。现在却安心再基层宣传改革,从小事做起,这胸襟,何等了得。 而对高翰文而言,他是知道老嘉靖道士虽然不当人子,但他那万历龟孙更是变本加厉,其对张居正一家的手段几乎罄竹难书。这种要死的活儿得找个傻子去干,自己著书立说就行了,没必要都掺和的。到时成功了,我掌握理论解释权,失败了,立刻撇清关系就行了。 想着突然看到两人崇拜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龌龊。内心再也不干净了。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的推荐票,多谢读者的修改名称与封皮的建议。 第28章 三个大男人散步 戌时,也就晚上八点的样子,现代社会还很早,但这在古代的杭州城已经算是深夜了。 几个差役抬着顶空轿子在后面跟着。 高翰文与海瑞、王用汲三人徒步走在街道上。 前面有四个差役,两个左右掌灯开路,两个挎着大刀充做护卫。 也是上次吃了亏,这次出来就拜托管家安排妥当了。 “高大人,这个路径依赖的提法,确实厉害,这个老者虽是老童生,口齿伶俐,将话本讲的活灵活现的,特别是评书缓解,以前真没人敢带入皇帝视角思考,这下感觉皇上也有无奈,确实能够缓解矛盾冲突啊”王用汲先是对于老头和这个评书高度赞扬了一下。 其实不消王用汲赞扬,光现场于老头收到的打赏就相当丰厚,虽然坐下收入都一般中产,打排除高翰文、王用汲两人各自10两5两银子,愣是还有300余文钱。也就是人均3文钱的开箱打赏。实属不得了。 走在路上,高翰文想着也觉得高兴,比搞“以租代买”还高兴。 “高大人,你觉得“路径依赖”是个普遍的问题吗?正如汉灵帝前期考左右平衡稳定朝局,后续就会乐此不疲?原因是什么,人都有惰性吗?”海瑞跟着王用汲的话语,小声地说道。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高翰文从自我陶醉中拉回来了。 “我想或许是个普遍规律吧。倒跟惰性没太大关系。如果你通过某种方式取得了成功,你没理由再后面不再相信这种方式,好歹这是验证过得,其他的都是未经验证的,未经验证意味着要冒风险的。俗语不是有刻舟求剑吗?或许他不是傻而是曾经找到过呢?”高翰文故作高深地回答。 “风险,是危险吗?高大人这涉猎之光,下官汗颜”王用汲听到个新词就想问明白。 “不,是不确定性,是潜在的危险,当然也可能是潜在的机遇”高翰文学着以前老师一本正经地解释。 海瑞救灾旁边眉头紧锁地听着。 “如果路径依赖会有风险即潜在的损失,那岂不是所有祖制都有被颠覆的风险。高大人想法虽精妙,但缺乏中庸稳重啊”王用汲作为一个传统士大夫,一想到要变就条件反射抵触。 “变或许有一线生机,正如易经中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又言大衍五十,去一而动。如此吗?”海瑞补充问了一句。 “这个变,天下亿兆子民,若皆变,则天下沸腾,如何治理?变也是危急关头的权宜之计吧?”王用汲眼看海瑞要被带偏,赶紧重申了立场。 “哈哈,润莲兄,你这就是思维的路径依赖,用儒家之学习惯了求稳啊。然而实现稳定是我们儒家的目标不是我们治世的手段。现实是万事皆变,要格物致知,致良知,就不能视之不见的。多谢高大人赐教了。是我等儒门学子错把目的当手段了,也多谢高大人替心学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块”海瑞先是哈哈大笑,然后郑重地向高翰文鞠躬行礼了。 “别这样,别,王大人,你也别”高翰文刚想拉海瑞发现王用汲也鞠躬行礼。左右一个都没拉着。 “多谢高大人,多谢刚峰兄,今日方知往日所学浅薄。路径依赖、手段与目的,任一项都可以开宗立派发扬光大了,今日却如此随意学得。”王用汲说着就有拜师的激动。 “可别,润莲兄,高大人是小阁老的弟子,你要真拜师,你让他再朝廷如何自处啊?”看出意图的海瑞立马拦住了。 “可别,我已经收了一个记名弟子了,这一科的举子,明年参加会试。但我们讨论的内容还是需要两位一起发扬光大。”高翰文笑着搭话。 “这怎么行?”读书人的礼仪固执让王用汲觉得听了别人的思想就算了,还要替别人发扬光大,简直就算不要脸了。 “高大人不介意的。你听评书时没听见吗?高大人说一个人干不了改革。要不然何苦拉我两来,你就大方应承下来就是了”海瑞赶紧劝住王用汲的固执。 “这样,你们都不要高大人大人的喊着,既然一起学习,就是同年。这些想法是我提出的,那就劳烦二位叫我一声兄长如何,鄙人表字仕林,不嫌弃就叫仕林兄如何?”高翰文趁热打铁,提出这个同事变同年的想法。 “好,也可称呼愚弟刚峰即可” “好,润莲即可”王用汲本想客套,但海瑞一口答应了,也跟着不客套了。 几句话之间就来到驿站与知府衙门的岔路口了。 三人道别。 王用汲感叹:“这才发现,你啊跟高大人才是一个性子” “是仕林兄~”海瑞故意在兄字这里拉了个长尾音。 “好好好,是仕林兄。不过今日评书一出,全杭州都该知道了,我们仕林兄该怎么办呢?”王用汲一旦拿高翰文当兄弟立马就替其担心起来了。 “无欲则刚,他讲出这个就没想着立刻借着国策之功入阁拜相。这些跳梁小丑奈何不得的”海瑞倒是一如既往地眼光独到。 第29章 游吟诗人·嘉靖 当天晚上,锦衣卫朱七已经在大堂等着了。 “高大人,你们脚程也太慢了点”朱七半开玩笑地招呼进门的高翰文。 “我们,不对,朱千户也在听书?”高翰文下意识就反应过来,只有知道自己行程的才能如此判断。 “确实,我也在小莲茶庄听完了整场戏说三国开箱。知道你读书人想法多,我今晚即刻就要回京复旨了,你们的奏报虽已呈报,但还需要我这个人回去现身说法才行。好了,废话不多说,把你的话本全都拿一份出来吧。我想皇上会感兴趣的,还有你上次借阅四夷馆丛书得到的内容,一并给我吧” “这么多?”高翰文有些诧异,虽然写稿时就准备了两稿分别保存,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嗯,记住是全都要,不要落下任何东西。”朱七又追加了一句。 出门的高翰文就碰到终于把儿子召唤过来的金翠莲。磕头见礼后,高翰文又去书房找存稿了。讲书的三人还在冯掌柜的店里庆祝呢。 由于是毛笔书写,字可不小,一个多月整理的5万字大纲,与三人添加的20万字的话本就在自己怀里,厚厚的4本线装书。抱着还有些吃力。 无限怀念现代社会可以a4纸宋体5号字单倍行距打印的时代。 “这么多?”在正堂看见高翰文那直接从腰间摞到脖子的话本,朱七感觉自己有点大意了。 “有点意思,原以为你会是奏章为主,没想到你真是写的话本。这样也好,告辞了”朱七被整得有点哭笑不得,一边小心接过书本一边告辞。 到门口,朱七又喊来知府衙门的锦衣卫坐探核对了话本数量与内容,就出衙门让手下的锦衣缇骑打包,自己上马背了。 在衙门口看到这个锦衣坐探,高翰文终于才明白自己的话本为什么之前刚写完就有了陌生的手指印。不过,本来就是给嘉靖看的,之前以为是谁也是小说迷,没想到嘉靖一朝,锦衣卫效率这么高。 这坐探原本的活动范围就是衙门的值房,每天循规蹈矩跟个透明人似的。之前一直以为就是个监督角色,没想到还能翻墙到后院。想到这里突然为其他携家室住衙门后院的官员捏一把冷汗。 这头上容易长草啊。 高翰文更加没想到的是,朱七为了以备嘉靖质询,还在拐道南直隶去带了一个濠镜澳过来的葡萄牙人一起去北京呢。 其实原本是想要带高翰文这边这个意大利亚人的,但是四夷馆现在没人会意大利亚语,带回去也是抓瞎,不过既然葡萄牙也是泰西诸国不远,带回去,多少也能顶事。 等到人走后,高翰文突然想起自己有个假假的弟子明年就要会考。这次多半要被质询了,既然当了老师,多少还是得替孩子考虑考虑的。 于是接下来一个周,高翰文命令三人并借调了一名值房书吏,又把话本誊抄了一遍。此外高翰文又关门把自己过去18年教育考试的备考经验写下来。 所谓答题技巧无非是分析题型总结规律。把这个思路框架搭好,下笔就快多了。另外又花钱买了近十年的进士出题与三鼎甲文章。装了一马车,立刻给自己学生300里加急寄过去了。 ---------------------------- 紫禁城里,精舍里面嘉靖老道士还是一身白袍。 “吕芳,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啊?”盘腿坐在火炉边上,问了一句。 “外面其实并不了解什么意大利亚语葡萄牙,只知是泰西诸国的蛮邦而已,并没有什么议论。倒是小阁老很不满意,但严阁老却不置可否。裕王这边,张居正破口大骂,高拱却不以为意”吕芳一板一眼地回复。 “你怎么看呢?”嘉靖又追问了一句送命题。 “奴婢整日在宫里侍奉陛下,自然不知道这两国具体情况。想拿葡萄牙、西班牙人口不过我大明一行省,却强占了四海之地,这却是难以置信。不过那个地球论,倒是与浑天说相合”吕芳认真组织语言答题。 “是啊,都是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如何判断真假,却是至关重要。去让陈洪催一催朱七,看看何时才能回来。既然都不清楚,那就留中吧”说完嘉靖就把之前高翰文那封信扔了出去。 吕芳知道这是嘉靖皇帝第三次扔这封密信了。 “另外,听说那高翰文还在杭州收了一名弟子,到京城了吗?”嘉靖又追问一句。 “到了,救灾学子居的驿馆里,倒也艰苦朴素,没有另租酒肆房间”吕芳又答了一句,看嘉靖不置可否又说道:“要不将其请来问问,自古师徒一体,相比他是最清楚高翰文的了” “不必了,让他安心备考吧”嘉靖说完就是一敲钟。 嘴里念念有词:“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吕芳也识趣地退出了精舍。 ------------------ 多谢多谢咸甜豆腐脑的推荐票。 刚刚搜百度,发现要1000收藏才能签约上架,我这30章才100收藏,等到300章估计也快结束了,感觉这次写小说有点前途渺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