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 1. 001-相交点 永恒少年综合征 文/九月草莓 - “陈濯,我们分手吧。” “我们还是不太合适,不是彼此可以相伴终生的人,很抱歉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但,感谢多年陪伴,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很幸福,愿你找到真正值得爱的人,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 - 轿车行在公路上,汽车引擎声和过路的风声混在一起,车轮偶尔轧过路面上的石子,颠簸的闷声短促闪过,又藏进了车轮和路面摩擦时的细微声响中。 在八月天空中灼烧着的阳光隔着窗玻璃落在陈濯手臂上,原本应该是烫的,可也不知是不是车载空调温度过低的原因,陈濯只觉得浑身都冷,那寒意从他心脏蔓延到身体每一处细微感官,令他的指尖都不受控地轻颤。 车内的皮革味和车载熏香的味道混在一起,有些闷。 陈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方向盘,用力到手指骨节都略微有些泛白。 他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路面,但他头脑很乱,各种画面自脑海闪过,一同到来的还有耳边模糊的声音。 “你是陈濯?我经常听阿哲提起你,你是阿哲的好朋友吧?我们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嗯?你不知道吗?阿哲你也真是,这种事情都能忘记说?太过分了吧。” 女孩嗔怪着拽了拽身边的人,被质问的男人极力稳着声音,但陈濯还是将他语气里努力想藏住的那丝慌乱听得一清二楚: “别闹,陈濯他身体不太好,平时也不喜欢去那种热闹场合,心意到就行,别折腾他跑来跑去了。是吧陈濯?” 陈濯记得当时的画面,他记得,宋愈哲牵着女孩子的手站在他面前,向来淡漠高傲的眼睛望向他时难得带了丝恳求。 后来,陈濯听见自己用十分平淡的语调说: “没关系,我会去。” 试问,谁不想参加前一天刚和自己分手的前男友的结婚典礼? 记忆不受控制地如潮水般袭来,陈濯闭了闭眼睛,呼吸逐渐失了节奏。 算一算,他跟宋愈哲相识九年,恋爱八年,可他对宋愈哲的了解还是不够多。 比如他从来不知道,宋愈哲还有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 陈濯不是个烈性的人,就算曾经烈过,那些尖锐的东西也被时间磨平了太多。 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女孩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是受害者,她也无辜。所以那天之后,他私下联系了宋愈哲的结婚对象,将情况告诉了她。 告诉那个姑娘,她的爱人同时骗了他们两个,告诉她她未婚夫是个同性恋,告诉她,自己不是宋愈哲的朋友,而是他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 知道真相之后,女孩的反应很平静。她没有哭闹,只是红着眼圈平静地离开,又在几天后主动联系了陈濯,并且再次邀请他参加自己的结婚典礼,还问他愿不愿意在所有人面前撕破渣男虚伪的嘴脸。 陈濯答应了。 回想起来,这还是他十八岁之后,做得最出格最任性的一件事。 婚礼上的一切像一个荒诞的笑话,陈濯记得宋愈哲精彩的脸色,记得他如何撕下道貌岸然的伪装,记得他失了态,记得他穿着精致整齐的新郎礼服,却像一只发狂的兽一般怒吼,将最难听的词砸向他。 陈濯觉得,当时的宋愈哲可能是想冲过来揍他,可惜,那家伙在靠近之前就被新娘的家人按在了地上。 回忆如海浪般扑卷而来,一下下拍在陈濯脑海,他甚至能听见海水击岸的声音,不过后来他才发现,那是他愈发急促沉重的心跳声。 陈濯的呼吸有些颤。 冷汗从皮肤中渗透而出,熟悉的心悸感袭来,陈濯伸手从车子的中控台下方摸出来一个药盒,单手打开了盒盖,试图倒出两片。但也是那时,车内突然多出一阵电话铃声,陈濯原本就紧绷的神经蓦然断裂,手里的药盒也没拿稳,药盒滑落时,白色的药片瀑布般散在黑色的座椅、脚垫上,格外刺眼。 陈濯有些气恼地随手把药盒扔到一边,短暂地调整好烦躁的心情,才按下了接通键。 通话被手机蓝牙连接到车载音响,但陈濯等了片刻,车内还是安静得只有窗外路过的余声。 他微微皱起眉,试探似的开口道: “喂?” “你好。” 他和音响中的人同时开口,对面是个陌生的年轻女声,她似乎压着情绪,但陈濯状态不好,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细想。 他只听见对方问: “冒昧打扰,你是陈濯对吗?” 女孩后面的话,陈濯记不得自己到底听没听清。 有其他的感受强行挤进了他的感官,比如心悸、耳鸣、晕眩……女孩说出的每个字在他耳中变成一串串的乱码,再后来,一切都变得紧促而混乱。 他听见汽车连续不断的鸣笛,听见车轮和柏油路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听见近在咫尺的碰撞声,还有护栏断裂、车子滚落在树木山壁中的闷响。 全身各处疼痛像是要撕裂他,到后来,那些痛又同时消失了,只剩下天旋地转中几近窒息的绝望。 陈濯像是坠进了无底深渊,他努力想从中脱离,但那与世隔绝的无力感实在太过浓重,他想从身边抓住点什么,却又总是握到一手空。 “你是陈濯对吗?” “抱歉……” “你还记得……” “他……” “我知道……” “……” 女孩的声音带着模糊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出现在他耳中,陈濯努力想听清,但它们却离他越来越远。 直到后来,他听见的一切杂音归于寂静,只剩记忆中不知谁的声音,缓缓说出一句无比清晰的: “陈濯,醒来了。” 好像在深水中挣扎许久终于浮出水面的人一般,陈濯猛地深吸口气,他下意识抓紧了自己心口处的衣料,冷汗在一瞬间起了满身。 在黑暗中沉沦许久,睁眼后入眼的光让他有些不适应。陈濯伸手挡了挡眼睛,片刻后才试探着望向天花板。 最开始,陈濯以为自己人在医院。 因为,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山路急弯时遇上了对向来的卡车,闪避时操作不当,导致车辆侧翻撞破护栏滚落下山。那时陈濯以为自己的结局只有死,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睁开眼的机会。 但后来,他又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身上的疼痛不见了、周边没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屋子拉着一层纱帘,光线很温柔,周边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他一时记不清是哪,但绝对不可能是医院。 陈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起身时,他感觉手指有些酸,微微松了力道,才发现是自己捏住心口衣料的力度实在太大。他松开了那片布料,发白的手指重新恢复血色,衣料上被捏出的褶皱却还未散。 陈濯拽了拽衣摆,身上是宽松的白色短袖,这原本没什么问题,但低头时,他却瞥到了自己光洁的小臂。 他手臂上应该有一大片烧伤疤痕,那些疤痕陪了他八年,现在却…… 思绪突然凝滞,陈濯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激灵,重新抬眼打量起身处的环境。 他知道这地方给他的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八年,却在八年前毁于火海的家。 意识到这点,陈濯的第一反应是在做梦。 但手指刚刚用力到酸痛的感觉还没散,每一寸感官都那么真实。 那现在这是…… “啪——” 窗外传来一声脆响,打乱了陈濯的思绪。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处看了一眼,就见房间窗户那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帘上,映着阳光穿过树叶洒上去的一片斑驳影子。 后来,一团小黑影靠近又弹开,同时到来的,又是一道石子砸在玻璃上的响声。 陈濯这才回过神来,他想过去看看谁在外面,下床时却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这一摔让陈濯清醒了些,他揉揉撞痛的膝盖,很快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窗边。 帘后的窗好像没关,因为有风带得纱帘微微晃动。 陈濯抬手捏住纱帘的边角,柔软的触感缠绕上他的指尖,随着他的力道发出一连串滑轨滑动的脆响。 帘后的光有些刺目,陈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风没了纱帘的遮挡,轻轻柔柔地路过了陈濯的发丝和耳畔。 那风带着丝闷热,应该是七八月的温度,可陈濯却隐隐约约从风中闻见了一丝暮春独有的槐花香。 “陈濯,陈濯?” 少年的声音同槐花香一同到来。 陈濯微微一愣,下意识眯起眼睛微微睁开,夏日热烈的光这便穿透树叶落进了他眼里。 他有些微的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见窗外的老槐树开了大片大片的花,奶白色的花团坠在绿叶中,其间还坐着一个同样干净的少年。 少年骑在老槐树的枝丫上,身上落着斑驳的光影,明明身处阳光下,笑容却比阳光灿烂。 “愣着干什么啊陈濯? “说好了要请我吃饭,想抵赖啊?”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1. 001-相交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002-旧梦 陈濯活过小半生,在无数个被病痛折磨难以入眠的深夜、在浪潮般汹涌而来的心悸中、在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恍惚瞬间,他做梦都想回到北川,回到那个拥有着漫长夏日的城市,也回到那个闷热吵闹的十八岁。 他的人生以十八岁为分界线,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噩梦,相反,在那之前的全部都是遥不可及的童话。 十八岁之前的陈濯什么都有,有和睦温馨的家,有爱他支持他的父母,有成天吵吵闹闹的同学和朋友,还有…… “说好了请我吃饭,想抵赖啊?” 陈濯轻轻眨了下眼,重新抬眸看向窗外。 刚才在他眼里绽放的大片槐花消失了,此时,盛夏的槐树裹满阳光和绿叶,靠近他房间玻璃窗的那根粗枝上骑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家伙穿了件姜黄色的短袖,一头短发被汗沾湿了些,一双眼睛看着亮晶晶,一笑起来眼角眉梢和唇角都是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活力,是最招人喜欢的那种干净帅气又有少年感的男孩。 陈濯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眼前这张脸,脑子还没供应相关信息,人就张了张口,本能似的下意识念出了一个名字: “夏……夏子澈?” 因为生病和用药,八年来,陈濯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心里还有个多年不见也能脱口而出的姓名。 少年时光离陈濯太远,他身边很多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在了他生命里,包括夏子澈。 这家伙就住在他家隔壁,和他一起长大,但和性子冷淡的陈濯不同,夏子澈张扬热烈得就像北川七月的夏天。 陈濯以前总嫌他吵嫌他幼稚,有时候一想自己可能还要听这家伙在耳边聒噪好些年就觉得烦,但他这烦恼并没有成真,因为这个像火焰一般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少年,永远留在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甚至陈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只听说他是高考后车祸出的事,等后来陈濯回到北川,看见的就只有冰冷的墓碑,和被困在黑白照片里笑着的少年。 “怎么说我名字还犹犹豫豫的?不至于吧陈濯,不就两天没见,你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夏子澈笑意浅了些,他上下打量陈濯一番,微一挑眉。 陈濯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他以为是夏子澈看出了点什么,刚准备移开话题,可还没开口,他就又听见夏子澈那吊儿郎当的声音: “哇,就凭你叫我名字那点犹豫,你可得补偿我受伤的心灵。我跟你讲,熙江路那边开了家烧烤店,路过闻着特香!你请客!” “……” 果然,不愧是夏子澈。 陈濯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多想,只点点头: “好。” 而在他停顿的这短短几秒内,夏子澈还在那碎碎念: “哎,就跟我去吧,算我求你还不行吗,我请客我请客,我请客也行……啊?你说什么?” 他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愣住了。 “不是你说要烧烤?我说,好。” “啊,呃……” “到底去不去?” “哎呦,去去,现在就去,你等……” 夏子澈赶紧应下,但他可能是忘了自己还在树上,一转身腿一滑,人就只剩了一个残影,连带着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 半秒后,窗外重物着地且伴着惨叫,陈濯推开窗户往下瞅了一眼,就看见夏子澈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揉屁股。 不过很快,那家伙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还强忍着扯了个笑,跟二楼的陈濯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从树上摔下来的姿势也帅气逼人风采依旧。哎,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你快点啊。” “……” 陈濯一把关了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么多年没见,夏子澈怎么还是这幅没正形的傻样子。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陈濯就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夏子澈没变,而是现在还在当年。 从醒来到现在,陈濯还没时间细细想眼下的情况,他不知道,眼前他经历的一切,究竟是死前的记忆回溯,还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新一轮更加真实的幻觉。 或者想得大胆一点,他说不定像小说里那样,死后重生,真回到了十多岁的年纪。 陈濯思考着各种不切实际的可能性,边出了房间,顺着二楼楼梯往下走。他步子不快,走时有些出神地观察着侧边墙壁的纹路,又抬眼看看墙角的灯和白色的天花板。 空气里是家中用了很多年的香薰的味道,他很熟悉,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嗯?小满,要出门吗?” 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留了及肩短发的女人,此时,她抬头看着陈濯,说话时还冲他弯唇笑了一下。 她的长相很有亲和力,笑起来显得很温柔,身上总有种温婉的书卷气。她喜欢叫陈濯的小名,小满,这是她取的名字,是陈濯出生时的节气,也包含着一生美满的祝愿。 在看见她、听见那个称呼的一瞬间,陈濯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瞳孔微颤,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妈。” 太久没用过这个称呼,开口时,陈濯的声音有些发涩。 他鼻尖有点酸,很努力才忍住涌上眼底的那股温热。 他不敢多看她,只有些慌乱地将目光落向脚下的地毯花纹,解释道: “嗯,和夏子澈。” “和阿澈啊。”苏楠没发觉他的异样,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好久没见你跟他一起了。” 陈濯微微一愣: “有吗?” 苏楠听了这话却笑了: “你不是总嫌人家幼稚?” 少年时的故事离陈濯实在太远,很多事他也想不起来了,比如,他不记得,在少年时的某个夏天,他有没有应夏子澈的约,是不是嫌他烦,是不是很久都没有跟他好好聊过天。 陈濯有点恍惚,他跟苏楠告了别,走到门口,穿好鞋子,抬手按开了门。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不知是不是巧合,开门时,院子里正好有一阵风路过,将陈濯额前的碎发带起了些。 他微微眨了下眼,抬眸时,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 夏子澈像刚才约定的那样,站在他家小院门外等他。那家伙衣服和头发上留着一片片的灰土,手臂甚至蹭破了皮,估计都是刚才摔那一跤弄出来的,整个人看着脏兮兮,又有点惨。 他靠在陈濯家的小院门边,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只任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后来,大概是听见了门锁开合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对上陈濯视线的那一刻,他扬唇,冲他笑了一下。 - 熙江路那家新店的烧烤似乎确实味道不错,因为陈濯和夏子澈到时,店里生意格外火爆,他们的桌椅从店内摆到店外,即便不是饭点,餐位也是几乎全满的状态。 不过他们两个还算幸运,去的时候刚好有客人离开。夏子澈一上桌就点了不少菜,陈濯没什么心情参与,只坐在他对面,垂眸慢慢转着桌上盛满水的玻璃杯出神。 身边的喧闹好像离他很远很远,直到听见对面人试探着叫了一声“陈濯”,整个世界的声音才重新逼近,令他回了神。 “嗯?” 陈濯抬眸看他,应道。 被他看了这么一眼,夏子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 “哎,陈濯,我之前找你,你不是都不乐意跟我玩吗?这次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为啥啊?是我干了什么事儿吗?哥们儿心虚。” 陈濯不太明白这人的脑回路,只随口答: “没什么,本来就欠你一顿。” “啊?” 夏子澈听了却有些茫然。 “……” 见他这个反应,陈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因此有一瞬的停顿,半秒后,他稍稍蜷起手指,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说: “不是你自己说,我之前答应请你吃饭?” “呃,其实也不算吧,我就随口这么一……算了,良心不安,这顿我请,我请!” 陈濯并不怎么在意: “没事,一顿饭而已。” 顿了顿,他想起了夏子澈刚说的话,于是犹豫一瞬,抬眸看向他,问: “我哪有不乐意跟你玩?” 要说起这个,夏子澈底气可就足了。 他看着陈濯,撇撇嘴: “你经常拒绝我的好吧,现在不认了?” “经常拒绝?” “那可不?你小陈爷对我凶得很呢,就这样,你看着。” 说着,夏子澈清清嗓子,眉头一皱,抬手把桌子一拍: “夏子澈,说了多少遍,我对你抓来的蜗牛打架没兴趣,你的青蛙在瓶子里做倒挂金钩?你看我信吗?来,你给我做个倒挂金钩,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我看你就像个金钩。” 可能是夏子澈的表情语气太滑稽,也可能是他演的自己太陌生太鲜活,陈濯看着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话是我说的?” “当然!一字不差好吧。” 夏子澈扬扬下巴,好像很骄傲的样子,如果他有尾巴,那现在估计要摇到天上去。 不过很快,他看见陈濯唇角的笑意,突然长松了一口气,身上从刚才起的紧绷感也消失了。 他伸了个懒腰,边拖着声音道: “唉,你终于笑啦。” “?” 听见这话,陈濯愣了一下。 夏子澈看着他,抬手按住自己唇角,往下扯了扯,解释道: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或者,如果能让咱们小陈爷稍微开心些,小的去现学一个倒挂金钩也不是不行。” 夏子澈说话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陈濯抿起唇角,垂下眼没看他。 气氛沉默很久,谁也没再说话。 陈濯盯着玻璃杯中水面倒映出的天空的影子,有些出神,后来,有只小飞虫掉进了水里,它挣扎的动作掀起波澜,也打碎了杯里的影子。 陈濯耸耸肩,开口时的嗓音莫名有些沙哑: “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像做了个很漫长很真实的梦。” 他用指甲抵住柔软的指腹,在其上留下一道泛红的月牙形痕迹,有点疼: “……现在梦醒了,却好像坠入了另一个梦,所以一时还有点分不清,哪边是现实罢了。” 陈濯有些出神,等气氛陷入沉默,他才意识到是自己说了奇怪的话。 他习惯性开口道歉: “抱歉,我……” “你突然道歉干嘛?你又没做错事。” 说完,夏子澈收起玩笑神色,认真发问: “是美梦,还是噩梦?” “……噩梦吧。” “嗐。” 夏子澈摆了摆手。 他没嘲笑陈濯的纠结和异想天开,也没替他力证梦境和现实,他只是大喇喇地说: “让聪明且知识渊博的夏大帅哥来为您指点迷津。看啊,这样,如果你经历的噩梦只是个噩梦,那有什么好纠结的,忘了不就行了。反过来,如果噩梦是现实……那更要及时行乐。就算现在是在梦境,即便醒来,你会意识到你眼前的我和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可现在你不是还没醒吗?至少,当下的感受真实存在过。” “感受?” “是啊。” 正巧那时,烧烤上了桌,夏子澈把淹了小虫的水放到一边,拿了干净水杯,给陈濯重新倒了一杯水: “你看,你能感受到这水很烫吧。” 他把水递给陈濯,又给他递了一串烤肉: “也能感受到……哇,这串真香,不是吹的。” 夏子澈迫不及待拿了一串送进嘴里,结果被肉片烫得龇牙咧嘴,着急去喝水,又被热水烫得吱哇乱叫。 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但还记得抽空跟陈濯说: “还有,我现在特开心,你能感受到吗?能感受到就能被记得,就算你梦醒了要面对噩梦一样的现实,啧,也希望来自你梦里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绝世帅哥的这份快乐能帮到你一点吧。” 陈濯看着他那不正经的样子,不自觉弯了弯唇: “你这家伙心态不错。” “那可不吗,你第一天认识我?” 夏子澈摇摇手指,郑重宣布: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让我夏子澈不快乐。” 陈濯随手跟他比了个大拇指: “特厉害。” “哟,夸我还是嘲讽我呢?” “当然是夸你。没有烦恼、不被任何事影响心情,很厉害。” “嗐,一般厉害,你也不差,勉强能与我比肩吧。” 听见这话,陈濯微一挑眉: “我?你看我哪里快乐?” 夏子澈撸着烤串,还抽空伸手冲陈濯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嗯,虽然咱们小陈爷论帅气论幽默都比我差了那么一丝丝,还成天板着个脸,爱讲道理,故作正经,严肃冷冰冰总训我嫌弃我还朝我翻白眼,但……” 说着,夏子澈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看了陈濯一眼,才说出后半句: “但,很理智很成熟很优秀很坚定、好像不会被任何事打败的陈濯,在我心里,真的顶厉害。”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2. 002-旧梦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003-重启 理智、成熟、优秀、坚定、不会被任何事打败…… 陈濯十几岁的时候确实听过很多夸奖,少年时的他应该优秀过,也发过光。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了,身边的声音从夸奖变成了指责,一遍遍告诉他,他不行。 他心里某处的疙瘩好像在某个瞬间消散了些,沉默很久,陈濯微微蜷起手指,认真同夏子澈说了句: “谢谢。” 可能是这句感谢太郑重,也可能是陈濯现在的状态太陌生,夏子澈突然有些无措: “我说陈濯,你今天真吓人,我请问你到底做了个多恐怖的梦呢。我求你,你别谢我,你对我说这俩字我心里发毛。”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挑了几根肉串,往陈濯手里塞: “来来,别光聊天了,快吃,都说是梦了,赶紧多吃点,一会儿醒了可就吃不到这么香的串了,不得亏死。我跟你讲啊,我小时候就经常做梦吃好吃的,每次醒来都后悔没抓紧时间多吃点,啧,悔得口水都流成河……” 北川夏日的蝉鸣很是聒噪,一整条街的树都在吵闹,烧烤店周边的桌椅坐满了人,人声蝉鸣和炙烤着万物的温度混在一起,该是令人烦躁的,但陈濯坐在那里却格外平静。 桌子对面的少年一开口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讲的大多都是些芝麻大点的小事,附带只有讲述者本人能踩到的笑点,陈濯记得自己以前总是不乐意听,还嫌他聒噪,但显然,十多岁的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不是一种煎熬,而是时间流淌中难以抓住的平静时光。 毕竟,二十六岁的陈濯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跟人好好坐下来吃顿饭聊会儿天了。 也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拥有过一个愿意和他分享日常中那些细碎趣事的人了。 更不记得…… 更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偶遇过像十多岁少年时,那样热烈的夏天了。 - 跟夏子澈分别时,日头已经西斜。 陈濯家在北川南区的一片独栋区,他是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搬过来的,回想起来,他从搬来的第一天就和夏子澈认识了。 他们两家的房子挨着,中间那段距离还住着一棵老槐树,春夏时槐树花开花落枝繁叶茂,秋冬时叶子落下只剩光秃秃的枝丫,陈濯一拉窗帘就能看见对面的夏子澈坐在飘窗上弹吉他。 家里小院的门外有条青石板路,一到傍晚,橙金色的阳光铺洒在路面,连树木和草丛也被染上暖融融的颜色,余晖路过人的指缝落在地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陈濯在小路上独自站了一会儿才回家,但摸上门把的时候还是迟疑了很久,一直等手里冰凉的金属一点一点变成和皮肤相同的温度,他才稍稍用力推开了门。 有饭菜香味顺着门缝飘出来,陈濯进屋换了鞋,习惯性朝屋里提一句: “我回来了。” “小满回来了?你出门是不是没带手机?” 苏楠把手里的餐盘放在桌上,往玄关的方向看了一眼。 听见这话,陈濯下意识摸摸口袋,这才后知后觉少带了东西。 他原本对手机的依赖就不多,平时也没人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再加上下午一睁眼,身处的环境太出人意料,他根本没想起来手机这一茬。 “……啊,是,妈你给我打过电话?怎么了?” 苏楠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回来的时候带瓶生抽。” 陈濯点点头:“我现在去买。” “不用啦,我让你爸帮着带了,他应该马上就……” 苏楠话音未落,陈濯就听见了身后门锁开合的声音。 他微微一愣,回头看去,正巧和推门进来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长相儒雅温和,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明明只有四十来岁,两鬓却已经生了白发。 他走近的时候,陈濯还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来苏水味道。 “陈主任,您终于回来了,厨房等着您的生抽救命呢。” 苏楠念叨着小跑过来,陈道远把手里装着生抽的塑料袋递给她,而后又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枝牛皮纸包着的铃兰花: “门诊那边出了点问题,我过去看了眼,耽误了点时间。生抽是要这个牌子的,没错吧?还有,街上几个小孩摆摊卖的花,有你喜欢的铃兰。” “哎,真漂亮。” 苏楠接过花,凑近嗅了一下,很开心的模样。 她弯起眼睛,又看向陈濯: “小满跟阿澈在外面吃过了吗?” “……没。” “那就洗洗手准备吃饭了,看你傻傻愣在这半天了,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苏楠又絮叨着走远了,陈濯微微蜷起手指,刚准备离开,却听身边的陈道远压低声音问: “小满?刚看你在家门口站着,好像情绪不太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濯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听见了陈道远的声音和那句温柔询问,陈濯的心脏好像被人捏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涨,眼底也不自觉涌上一阵温热。 他想掩饰自己的那点异样,只好弯唇笑笑: “陈主任,怎么离大老远看个背影就知道我心情不好,你们心外科还负责读心的?” “别人的读不了,我儿子受点委屈,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陈道远拍拍他的肩,又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像是安抚: “想说的话,我和你妈妈随时都愿意听,不想说也不勉强。来,吃饭了。” 大手停留时的温度触感都很真实,陈濯看着餐桌边的母亲和过去帮忙的父亲,一时没能挪动脚步。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抬起又落下。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陈濯垂落的食指指背,多出一小片温热的湿润。 因为生病消磨食欲,陈濯平时不怎么吃东西,每顿饭也吃不多,所以尽管他一小时前刚和夏子澈从烧烤店回来,胃里也还有点空间,能让他跟家人慢慢坐下来吃顿饭。 他有八年没跟家人这样相处过了,梦里倒是常有相似的画面,和蔼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带有家的味道的饭菜……这些微小的幸福一下子从回忆变成现实,砸得陈濯有些恍惚。 事实上他一整天都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一直到饭后他洗了碗回房间,坐在自己熟悉的书桌前,心里那些浓重的不真实感才淡了些。 陈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看着桌面,有些出神。 桌上摆着一部手机,那是他刚从枕头下面找见的,却不知为何不敢打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濯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才按开手机边缘的锁屏键。 屏幕随着他的动作亮起,界面上占比最大的是时间,代表数字的时间下面则躺着一行小字: [2012年8月24日] 陈濯把这行字翻来覆去咀嚼了无数遍。 所以,现在是二零一二年…… 也是他的十六岁。 陈濯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身上每一寸感官传递来的信息都那么真实。 是重生也好,是平行世界也罢,虽然不敢相信,但他好像确确实实回到了噩梦还没开始的那年。 其实陈濯是个还算幸运的小孩,他的家庭温馨和睦,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是医生,两个人开明又温柔,陈濯从小就在尊重包容与爱中长大,懂得爱自己也懂得爱别人,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没有让父母发过愁,是外人见了就得夸两句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可能是他前半生花掉了太多运气,突然有一天,他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还记得那是高考后的一个下午,前一天一家人还坐在一起吃饭,后一天,医院就传来了陈道远出事的消息。 很讽刺,他的父亲作为北川最有名的心外科专家之一,曾经用双手挽救过无数条生命,最终却死在了患者家属的手里,他用手术刀延续了无数颗心脏的跳动,自己却被一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刺穿了胸膛。 那段时间,陈濯的世界都是灰暗的。父亲突然离开,母亲成日以泪洗面,陈濯扛起了很多事情,每天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 别的学生终于熬过了高考,天天游戏酒吧旅游放纵不停,陈濯每天早出晚归,医院、警局、律所……哪里都需要他。 他那时候想,生活还得继续,就算父亲不在了,自己也要替他扛起这个家,事情总不会更糟了。 但老天爷好像偏爱和他开玩笑,突然有那么一天,陈濯从墓地回来,离家还很远,就看见了他家房子燃起的黑烟和火光。 那个画面实在太深刻,陈濯一想起就浑身发冷。 他至今都不知道那场火灾的原因,是意外还是……他只知道,一把刀带走了他的父亲,而那场火带走了他的母亲,还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片灼痛的伤。只知道,他在医院一睁开眼,就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了。 人可以很坚强,也可以在一瞬间被击垮,从那之后,陈濯的心理状态一直很糟糕,重度抑郁、焦虑、躯体化……病情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他休学一年才勉强读完大学,工作也很难继续。 那时倒是有人一直陪着他,曾经那人是在陈濯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里坚持陪在他身边的救命稻草,是能让陈濯再次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人。可能那时那人给他的确实有真心,只不过后来…… 陈濯有些烦躁,他抬手揉揉眉心。 他不该想这些事情了,现在他十六岁,老天爷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目的一定不是让他再失去一次。 那么,如果他足够努力,所有的一切应该也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样想,陈濯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叮——” 手机轻轻震动一下,发出的提示音吸引了陈濯的注意。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锁屏内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二狗:你明天打算几点出门? 二狗:爷置办了全新座驾,要不要体验一下我的豪华爱车?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本帅哥可以勉强带你一程,不收你车票钱。 看见这两条消息,陈濯沉默了很久,也没回忆起这位二狗先生究竟是谁。不过从他这说话方式来看,十有八九是夏子澈。 毕竟这么二的人,陈濯真没见过第二个。 陈濯:出门做什么? 陈濯不怎么喜欢出门,这也只是随口一问,但对面夏子澈看了却连发五个问号。 二狗:? 二狗:大哥,明天开学。 陈濯:? 看见那行字,陈濯又沉默良久。 他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了。 现在的他十六岁。 还是个离开高中八年,却一朝回到学校,什么都不记得,却要在两年后迎战高考的……高中生。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3. 003-重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004-老街巷 因为重度抑郁和躯体症状严重影响了生活,陈濯毕业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社交。 他习惯了活在一两个人的小世界里,现在突然要他去当高中生,让他混在一整个班级的青春期小孩里,这简直是个恐怖故事。 陈濯有些绝望,抬手揉揉太阳穴。 如果他没算错的话,明天的他应该是个高二新生。 整理好心情后,陈濯翻翻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找见了自己记作业的笔记,又按着上面只有当年的他能懂的简写,艰难地找见各科作业检查了一遍。 还好,虽然很多题目一眼望去已经看不懂了,但应该是都写完了,毕竟他没有一人一笔一夜一奇迹的习惯。 陈濯叹了口气,一点点把明天要交的作业规整到书包里,而在他做这些的时候,桌上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屏幕一闪一闪,时不时就有新信息弹进来。 陈濯没理会,一直等收拾好书包才抽空把它拿过来看了一眼。 很好,来自二狗先生的信息多出来十几条,每一条都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怎么样? 这很难评价,陈濯已经开始跟当年嫌他聒噪的自己共情了。 毕竟这家伙真的很令人恼火。 陈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言辞,给他回了个“行”。 但其实陈濯还挺疑惑,夏子澈能有什么豪华爱车? 十六岁的小屁孩能开什么车??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晚上,不过,等第二天早晨他推开家门,院门口等着的夏子澈就给了他答案—— 他家院门口停了一辆炫酷的橙黄色小电驴。 “……” 陈濯的目光在那辆扎眼的车上停留良久,他有些不确定地走出了自家院子的门,下一秒,旁边跳出来一个跟这辆车一样扎眼的人。 “早上好!” 夏子澈可能原本是想跳出来吓人一跳,但陈濯完全没有被吓到,甚至觉得他有点滑稽。 他上下打量夏子澈一眼。 这家伙身上穿的是北川一中经典黑白红配色的校服,身上背着个姜黄色的书包,头上还戴了个怪怪的电动车头盔。 陈濯仔细看看那头盔,它主体是白色,上面还有一些红色的装饰和涂鸦,看着略微有点眼熟。 但还没等他想起究竟哪里眼熟,夏子澈就不知从哪又掏出来一个头盔,塞到了他怀里。 陈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这只的配色是蓝黑,也有夸张的涂鸦和装饰,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俩头盔应该是一套。 果然,夏子澈为他隆重介绍: “帅不帅?酷不酷?我为爱车特别定制的头盔,鸭蛋超人和汽水战士主题,迷死你了吧。” “……” 陈濯不想评价。 他看看怀里的头盔,又看看身边橙色的小电驴: “这就是你的豪华爱车?” “对啊,不豪华吗?这鸭子都是我找人手绘的。你再看这!” 夏子澈指指车上的小黄鸭涂鸦,又往车头前走了两步,摊开双手为陈濯隆重展示车头配件。 陈濯狐疑地看他一眼,又带着忐忑的心情挪到他身边,顺着他指的位置往车头看去—— 嚯,车头粘了个塑料的劳斯莱斯小金人。 果然豪华。 陈濯一时不知如何评价,只能给夏子澈一个复杂的目光。 夏子澈对上这个视线,有点受伤: “哎,你什么眼神啊,看不起本帅哥的车还是看不起你眼前这个绝世帅哥?你完了,我跟你讲,不感受我的车技,你就等着半夜偷偷哭吧,哥人送外号——北川电驴王。” ……怎么会有人叫自己驴王。 陈濯很难评价。 “没,特别好。” 陈濯违着心,哄小孩似的夸奖他一句,一时只想赶紧走。但他看着手里炫酷的汽水战士主题头盔,实在是没有勇气戴到自己头上。 他艰难发问: “我请问,你有……普通头盔吗?” 夏子澈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想当汽水战士?多炫酷。” “……我非要炫这个酷吗。我就想当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那哪儿行。” 夏子澈把头盔从陈濯手里抢过来,二话不说往他头上一扣: “我们陈老板可是在哪儿都尖顶尖的牛逼人物,就这你还想不起眼,你不要命啦。” 说着,他把书包背到前面,自己开了车撑坐上去,看陈濯还站在那,就冲他扬扬下巴,笑道: “别纠结了,帅着呢,上来吧,咱走着!” 陈濯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什么心情坐上了夏子澈爱车的后座,他也没说话,只在今天不知第几次深呼吸后,抬手默默系上了头盔的系带。 北川的早晨,空气中总带着一种阳光和绿色植物混合的好闻味道,它们带着轻微的水雾气,和风混在一起路过陈濯身边,同时路过的还有马路上车辆掠过时轮胎摩擦过路面的声音。 夏子澈坐在前座,骑着车哼着歌。风带得他的衣摆晃晃悠悠,把他身上淡淡的槐花香一起混进了空气里。 陈濯房间的窗外就是一颗老槐树,一到四五月份的时候,树上槐花大片大片地开,那个香味会透过窗玻璃跑进房间,染得满室花香,有时候连梦都会被槐花的香味包裹。 但现在是在八月末,明明槐花花期早就过了,夏子澈身上却总是带着点熟悉的味道。 陈濯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有些出神,直到橙黄色的小电动车打着喇叭拐进了热闹的老街区。 这片是北川最早的街区之一,周边都是十几年前的旧建筑,这里住着的也多半是退休的大爷大妈,一到早晨,公园里的晨练大队和街区里的早市都很热闹。 但如果陈濯没记错的话,从家到学校并不需要经过这里。 他拽了拽夏子澈的衣摆,问: “夏子澈,你绕路了?” “这多热闹,怎么能叫绕路呢!” 周边早市喧闹的人声和风声混在一起,夏子澈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而后,他望向街边,突然一手松开车把,挥挥手冲某个方向打了个招呼: “阿林嬢嬢,早上好!” 夏子澈突然脱口说了句地道的北川话,还听得陈濯一愣,他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见路边一个正拣菜的大娘直起了腰: “阿澈,早上好。上学去噻?” 夏子澈笑着应了一声,又跟另一边遛狗的大爷打了招呼。 早晨的老街是清晨的潮湿和早餐的香味以及青菜的清香,小电驴的车轮轧过泼了水的湿漉漉地面,又在干燥的马路留下一行车轮印。 街边卖菜的大爷拖长声音吆喝,早餐铺子的老板掀开门口垒得很高的蒸笼,热乎乎的白雾就带着包子烧麦的香味扑出来,又消失在空气里。 “李爷爷,今个咋没带你孙儿去耍?” “孙儿跟你一样,上学去啰。” “哈哈,要得。” “阿澈,你后座嘞个男娃娃是哪个?” “朋友!模样俊俏哦?” “俊!” “我跟他哪个俊嘛?” “比不了,都是帅小伙。” “哈哈……” 夏子澈穿行在老街的烟火气里,好像跟谁都能侃两句,他的嘴自从进了这条老街就没闲过,满世界都是他认识的人。 最后,他把车子停到老街尽头一家不起眼角落里的早餐店,店主是个佝偻着背的干瘦奶奶,正往店门口的小桌边摆放塑料小凳。 车子停稳后,夏子澈转头问陈濯: “你早上吃了没?” “吃了。” “那你还想不想吃?” “?” 陈濯觉得无语: “不想。” “啧。” 夏子澈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扫码,边和那位老奶奶说: “阿婆,两个肉包一个烧麦,谢谢哦。” “要得。” 老奶奶慢悠悠把夏子澈要的东西装在塑料袋里拎给他,夏子澈接过,先隔着塑料袋认真地捧住包子,又回头看了陈濯一眼。 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陈濯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你真不吃?尝尝吧,阿婆亲手包的,香迷糊了。” “……” 见陈濯没反应,夏子澈还把包子把他跟前怼了怼,眼里有期待的小星星在闪: “真的香。” 有那么一瞬间,陈濯觉得这家伙像条狗。 不是骂他的意思,是他真的很像一只从外面叼了宝物回来的小狗,看见别人不感兴趣还非要凑到人脸前摇着尾巴安利的那种。 陈濯一点不怀疑,如果自己不答应,这家伙每吃一口都得确认他真不吃,直到这俩包子消失的那一刻。 为了自己的清净,也为了节省一些不必要的环节,他让了一小步,没继续拒绝,只说: “我吃过了,现在吃不完一整个。” “那有啥,你咬第一口,我又不嫌弃你。给。” 夏子澈隔着塑料袋捧着包子往陈濯跟前送送,陈濯短暂犹豫了一下,也没多想,只垂下眼,扶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小口。 肉包确实很香,皮薄馅足,味道调得很好。 陈濯只咬了一口,他放开夏子澈的手,抬眼时,却发现那家伙呆愣愣的,似乎有点出神。 “?” 陈濯对上他的视线,微一挑眉,夏子澈这才像是回了神。 他挪开目光,手忙脚乱地系好塑料袋: “没,没骗你吧,是不是特香。” “嗯。” 陈濯看他把塑料袋挂到车把手上,于是提醒一句: “时间还早,可以等你吃完再走。” “不用,总不能让你看我在路边吃播吧。你坐稳,咱准备走了啊。” 夏子澈说走就走,他骑着车拐出老街,拥挤热闹的街区被留在二人身后,喧闹的人声也越来越远。 “那条街很有意思吧?” 在往学校走的路上,陈濯听见夏子澈问。 “嗯。”陈濯应了一声: “你经常这样绕着走?就为了买俩包子?” “哎,怎么能说绕呢。” 夏子澈笑道: “又没人规定我上学必须要从哪走、怎么走,你不觉得试探不同的路线就像探险游戏一样,很好玩吗?” “……” 陈濯没想过,因为“好不好玩”似乎从来不是他评判一件事的标准。 他上学一般坐地铁,毕竟地铁永远准点,永远不会堵车,节省时间,比其他交通方式更有性价比。 “我知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坐地铁吗,那有什么意思啊,窗户外面黑漆漆只有广告,啥也看不见。我跟你讲,不是我吹,本帅哥研究过去学校的所有路线,刚这片老街区是最热闹的,里面的早餐店也最多,我每家都尝过,但吃来吃去,还是刚那家店的阿婆包的最香。” 夏子澈顿了顿: “除了这条街,南路那边有家幼儿园,有时候路过能看见小朋友做早操,他们园里还有只大肥猫,懒得要死。东路那块有条道种了一整条路的桃花,一到春天可好看了。还有还有……” 夏子澈兴致勃勃同陈濯分享自己的宝藏,陈濯安安静静听着,后来点点头: “挺好。” “那是挺好吗?那是相当好!我之前邀请你一起你都不去,天天坐地铁,不仅不酷,还无聊。” “不酷,无聊,但方便,容错率高,节省时间,也节省精力和资源。” 陈濯漫不经心应着,话音落下,却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那声笑携着风而来,陈濯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夏子澈的头发被头盔压在下面,发梢却还舞在风里,以陈濯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耳尖。 但他的笑意不仅在唇角,也藏在话音里: “你这两天好像都不怎么高兴,喏,这不,本帅哥大方,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你。 “你听我说,生活可不该老讲效率性价比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比那重要的东西有的是,不然你看看路边嘛。” 小电车行在路边,街道两旁的行人和建筑飞速倒退,陈濯转头看着一幅幅画面从自己眼中路过,那确实是他很久没有认真关心过的生活。 “没人规定你怎么活,就像路,没人规定你要怎么走。走错了就换个方向,走远也无所谓,这世界这么大,在被忽略的地方,总有意想不到的风景在等你啦。”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4. 004-老街巷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005-林荫道 少年人穿行在路边层层叠叠的树影下,头顶是永远聒噪的蝉鸣声,街道两边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笑闹着走在一起,偶尔还有认识的人吹着口哨和夏子澈打招呼。 “夏老板,头盔炫的嘞!” “哟,这不我们大帅哥吗,车真酷,放学借我骑骑啊!” “老夏!你丫的暑假作业没写吧!别背刺哥们啊,哥们等着跟你共患难呢!” “哥肯定写了啊,谁跟你似的!患难就不必了,享福带着我就行了啊!” 夏子澈提高声音,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 小电车在一众少年人的起哄打趣声中拐进了学校大门,学校门口那块写着“北川市第一中学”的牌子是老校长退休前亲手题的,笔迹苍劲有力,在阳光下反着细微的光。 时隔多年回到这里,陈濯还有些怀念。他认真地看着学校每个角落,后来,小电车路过篮球场,穿过林荫道,停在了停车区。 陈濯下了车,他解开头盔还给夏子澈,抬眼时,他偶然注意到教学楼前的公告栏边围着很多人,看起来很热闹。 可能是看他有点在意,夏子澈顺口解释道: “那边在看文理分班结果和各班名单,你要看吗?你不是铁打的一班?” “……嗯。” 陈濯收回视线,抬步往教学楼内走去。 片刻后,他见夏子澈也没去公告栏那边,就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去看?” “?” 听见这个问题,夏子澈一脸茫然: “艺体班又不分文理,我去看热闹吗?” “……” 糟糕,忘了。 陈濯心中警铃大作,果然,二人相对沉默半秒后,夏子澈开始了他的反击: “我真服了,陈濯,不知道艺体班不分文理还是不知道我在哪个班,这两种可能你选一个吧。” “没,就随口一问。” “你知道你这随口一问有多伤我的心吗?我好痛好难过,原来不被人在意的感觉这么难受。” “错了,对不起。” “你以为短短五个字就能弥补我受伤的心灵?陈濯,我……” “差不多得了,别让我骂你。” “好的。” 陈濯跟夏子澈认识很多年了,他们两个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在一个班,只是夏子澈这家伙的心思不在学习上,成天就想着傻乐,成绩并不怎么好,好在他初三时过了北川一中的特招考试,又在中考前硬着头皮学了几个月,才擦着音乐特招生的分数线进了全省排名第一的一中。 虽然夏子澈这个人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他在音乐上确实很有天赋。他喜欢弹吉他,写过很多歌,还跟几个朋友小打小闹组了个乐队,他写出的旋律跟他本人一样,带着浓浓的少年感和夏天味道,如果要问陈濯怎么知道,那只能说,这家伙每次写了满意的歌都要抱着吉他凑到他脸前给他唱几遍,然后一遍遍问他好不好听。 歌好听是真好听,人烦也是真烦。 艺体班和一班在一层楼的头尾两端,两人在楼梯口分别,走的时候,陈濯回头看了一眼。 新学期第一天,走廊里多是拿着清扫工具大扫除的学生,空气中是洗衣粉沾水过后的潮湿味道,走廊另一头的夏子澈单肩背着书包,他小跑到艺体班门口,跟一个拿着扫帚的男孩做了一套很中二的问好动作。 陈濯目光在他的笑容里停顿片刻,又淡淡收回视线,抬步走向和他相反的方向。 他跟夏子澈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夏子澈喜欢交朋友,做什么事都依着心情,想一出是一出。但对陈濯来说,比起“心情”和“好玩”,他更看重效率和性价比。因此,他对非必要的人际交往没什么兴趣,毕竟做这些非常消耗时间和精力,比起和别人吃顿饭聊会儿天,他更愿意多做几道题。 所以他其实没什么朋友,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早忘了当年高中同学的长相和姓名。 “陈濯来了,早上好!” 陈濯走到教室后门时,站在门口的男生跟他打了个招呼,陈濯愣了一下,点点头,应了句: “早上好。” 开学第一天的早晨闹哄哄的,除了打扫卫生的值日生,就是争分夺秒到处抢救作业的家伙。 陈濯抬眸扫了一眼,教室里的座位大半都有人,前排倒是还空了不少,他却径直走向教室靠窗最后一排的角落。 那张桌子靠外一侧已经有人了,坐在那里的是个留着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的清瘦女生。 陈濯走到她身边问: “同学,麻烦让一下。” 女生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默默站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陈濯道过谢,坐进去拉开书包,正巧那时,有人抱着作业到他俩桌边: “哈喽二位,交一下物理作业。” 听见这话,陈濯看着从包里拿出来的那一堆作业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先翻开记作业本看一眼。 但还没等他对比着作业内容找见要交的东西,同桌女生就先提醒道: “练习册和七套卷子。” “……谢谢。” 陈濯把练习册和试卷整理好交给物理课代表,垂眸时,他扫了一眼女生的桌面,她桌上放着还没交的作业,姓名那一栏写着“黎芽”。 陈濯对这个名字没多少印象,自己以前和这个女生应该也没什么交集。所以他没多在意,直到上午第一节课上课,任课老师走上讲台,陈濯看着那张脸迟疑片刻,从桌里拿了化学课本出来。 旁边的黎芽看见他拿出来的书,欲言又止般看了他一眼,淡声提醒: “物理课。” “……” 陈濯最多记得班主任牛猛是教数学的,台上那位也只能依稀想起是位理科老师,结果三选一也选错了。 但令人头痛远不止认错老师这一件事,陈濯需要面对的麻烦实在太多,比如物理老师开学第一节课先发了五道压轴题,打算边做边讲,原本这没什么问题,但陈濯拿到题只觉得两眼摸黑。 别说写,毕业那么多年,他看懂题目都是问题。 北川一中按考试排名分班,一班是从整个年级理科生中挑出来最优秀的一批。毕竟学生底子好,平时节奏也很快,讲题时很多步骤都不会细讲,这就导致,等老师把最后一道题讲完,下课铃响起,陈濯还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试图按着老师的思路解出第一题。 他有些烦躁,在再次绕进死胡同后,他把那张草稿纸揉成团丢到了一边。 旁边的黎芽一直在观察他的动作,见此,她推推眼镜: “不记得作业、上课拿错书、一道基础题算到下课也没有结果……陈濯,你被人魂穿了?” 黎芽的声音很轻,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却听得陈濯一愣。 他面上没多少表示,也没有越描越黑地去解释,只应了一声: “可能吧。” “那希望真正的陈濯能快点回来。” 黎芽抬手把短发拨到耳后,顺手从旁边翻出一张试卷,边开笔盖边道: “明天开学摸底考,虽然我是很想跟你争个第一,但显然不应该是在你这种状态下。” “……啊?” 陈濯听了她的话却有点茫然。 摸底考? 黎芽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满地“啧”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不过,经她这么一提醒,令陈濯头疼的事就又多了一件。 对,北川一中每学期开学都要进行一次摸底考,这是这学校的传统节目,对于陈濯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噩耗。 高中的知识早被他忘了大半,真要考,他也就只能做做语文和英语。 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好,陈濯觉得自己至少得努力一下,因此从第二节课开始,他没再跟老师的进度走了,而是去图书馆借了几本教辅书,一点一点从高一的内容开始看。 黎芽没再搭理他,他也没再和黎芽说话,整整一天,陈濯就坐在教室那个安静的小角落里看教辅,连午餐也是靠一袋面包解决,一直看到下午放学,旁边的黎芽都背着书包回家了,他才收拾东西准备走。 学校的广播站在有固定的广播栏目,放学的时间段总会放点学生喜欢的歌。那些旋律通过广播传遍校园每个角落,混着电流的声音,稍微有些模糊。 陈濯看了一天的书,眼睛有些累,目之所及都是淡淡的重影。他揉揉眼睛,站在教学楼前的大片空地间,抬眼看着西边橙红色的斜阳。 一直等广播里的歌曲从前奏落到尾音,他才收回视线,微微叹了口气,抬步走向校门口的方向。 他步子不快,身边总有人路过他,或是结对笑闹的男孩女孩,或是打着车铃的自行车,应该是挺热闹的氛围,却跟陈濯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沿着林荫道的最边边,慢悠悠往前,偶尔抬头看看树枝上垂下来的叶片。 远处的篮球场有闹声和篮球拍打声传来,陈濯走近时随意抬眸看了一眼,但也就这一眼,一抹橙黄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上坐着几个男孩,夏子澈背着书包站在旁边,几个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闹着笑着,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陈濯只看了一眼,没打算叫他,但不知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还是如何,夏子澈突然回头望来,看见他后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还拍拍同伴的肩膀,示意自己要走了,然后急吼吼两步跳下了篮球场的台阶,挥着手冲他跑过来。 “陈濯!” 那家伙估计刚打完篮球,头发有点湿,皮肤上的薄汗被阳光映出细碎的光。 他迎着斜侧的阳光冲陈濯跑过来,额前的头发随着他奔跑时的微风撩起,露出了光洁的前额,还有那双永远有星光闪烁的眼睛。 陈濯有些出神,不过很快,他的视线越过夏子澈,看见了另一个人。 那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刚刚大约是被夏子澈挡住了,所以陈濯没有注意到她。 她一头长发披散着,头上戴了个鸭舌帽,她没穿校服上衣,身上是一件宽大的黑色短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被帽檐的阴影挡住了些。 她一直望着夏子澈的方向,后来,大概是感受到了陈濯的视线,她目光微动,望向了陈濯。 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漫不经心地吹着泡泡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粉色泡泡越来越大,再后来,泡泡糖破了,女孩收回视线,弯腰背起放在地上的吉他包,和同伴打了招呼,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5. 005-林荫道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006-夕阳 “陈濯!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你班又加课了?不应该啊,我刚明明看见好几个一班的过去。啊——我知道了,明天摸底考,你是不是背着人在争分夺秒偷偷学习?想卷死他们!” “?” 夏子澈话实在太密,一点空隙没留,陈濯一时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反驳。 他沉默几秒,选择反问: “你在等我?等我做什么?” 这一下,沉默的变成了夏子澈。 这家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停顿,而后,他抬手摸摸自己后脑,一双眼睛到处乱瞅,就是不敢接陈濯的视线。 可能是不知道答什么,他干笑了两声,看他这样子,陈濯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悄悄做了什么坏事,在心虚。 “也,也没啥,跟朋友打了会儿球,正好放学了,本帅哥就想着,反正也要跟他们再侃会儿,那就勉为其难等等你,跟你一起走呗。怎么,有人捎你回家你还不乐意?是我的车不够酷,还是你怕我把车骑山沟里给你卖了?放心,这车续航没那么久,还没骑到山里就得撂路上,放心走着。” 夏子澈一开口说话就像个机关枪,根本停不下来。陈濯只管左耳进右耳出,等他终于停下来才说: “不用,你自己走吧,我坐地铁。” “啊?为什么?我真不卖你。” “下次,今天赶时间。” “晚高峰坐地铁挤不上去不是更花时间?哎!走慢点嘛。” 陈濯稍微放快了步子,夏子澈走一步跳两步地跟在他身边,还要忙着歪头跟他说话。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没被搭理,他突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跑去,背后的书包也随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 陈濯看了一眼,以为他是放弃了,也没多想,只继续顺着林荫道往前走。 可还没等他走出校门,他身后突然传来两声车铃声,刚跑走的家伙又戴好头盔骑着小电车悠哉地跟了上来,配合着他的速度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边。 “上来吧陈老板,保证不耽误你时间,我挑最近的路走,多耽误你一分钟,你就把那大嘴巴子照我帅脸上扇。” “……倒也不必?” 夏子澈的语言系统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陈濯大大的震撼,他看看努力推销自己小车的夏子澈,又看了看他的小电车后座,自己在心里挣扎一瞬,还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冲他伸出手: “头盔。” “好嘞!” 就这样,陈濯再次戴上了夏子澈挚爱的汽水战士炫酷头盔,他坐到他的后座,抬手抓住了他的书包带。 小电车伴着细微的运作声穿过人群。拐上非机动车道,迎着傍晚橙红色的阳光走上回家的路。 “你今天赶什么时间?这么急着回家?我说你这两天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到底出什么事了,还在愁昨儿那个噩梦啊?” 路上,夏子澈随口问道。 陈濯总不能说自己要为明天的考试临时抱佛脚,他顿了顿,只答: “复习。” “复习?为明天的摸底考啊?” 夏子澈听了有点意外: “虽然说你们班卷子向来都是单独出,难是难点,但也不至于让你焦虑吧。拜托,你可是陈濯诶。” 你可是陈濯诶。 夏子澈总是能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这种无缘无故毫无保留的信任,给陈濯的感觉有点陌生。 “陈濯又不是万能的,我也做不好很多事、会让很多人失望,还会被轻而易举打败。” 陈濯语气淡淡,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并没有多在意,但夏子澈听了,却不知怎的,突然在路边来了个急刹。 “嗞——” 车轮和路面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陈濯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到了夏子澈肩膀上,磕得下巴都痛。 他还没反应过来,刚想问怎么了,就见夏子澈突然转了过来。 眼前的人收起了平时的懒散样子,也没再笑了。他表情格外严肃,就那样认真地看着陈濯,问: “陈濯,你认真跟我说,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 陈濯微一挑眉: “没有。怎么?” “肯定有。” 夏子澈语气十分笃定: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否定自己。” 也不知为何,这话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陈濯一下,有点痛又有点痒,令他微微一愣。 等回过神,他轻轻扯了扯唇角,有点自嘲的意味,连带着声音也低了点: “事实而已。可能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想通了,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完美,我也远没我以为的那么……” 陈濯顿了顿,没找见合适的词。 “怎么可能?你明明就……” “是你太相信我,但我远没有你描述的那么优秀。” “不是我太相信你。” 夏子澈皱起眉: “是陈濯本来就值得! “耀眼的人,原本就值得人相信。来,你摸着你良心,你信我明天能考到年级第一吗?不信吧,所以啊,肯定是因为你值得,我才说这些话,不然我成什么了?给你戴高帽子?还是居心叵测地想捧杀? “退一万步讲,你可能是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牛,但也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们陈老板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就算偶尔有不如意,那也肯定只是你牛逼人生路上一点小小考验,不足为惧!” 夏子澈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陈濯的眼睛,眼神和语气都无比认真。 陈濯看着他,眸底微动。 他忍不住在想,这样的夏子澈,如果看见二十六岁那个脆弱灰暗的他,还会说这些话吗。 但很快,他心里被这个想法刺痛。 夏子澈没看见。 夏子澈看不见。 陈濯为了掩住那点情绪,稍稍垂下了眼。他没回应夏子澈的话,而是另道: “赶紧骑车了,不是说晚一分钟就扇你嘴巴子?” “哇,对着我这么帅的一张脸,你真舍得扇啊?” 夏子澈笑了两声,似乎也略过了刚才的话题,但在车子重新启动前,他还是多说了一句: “不许丧气,也不许再那么说自己,陈濯就是最牛的,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自己也不行。” 小电车在短暂停留后重新向前驶去,夏日闷热的风扫在脸颊,陈濯垂着眼,拉着夏子澈书包带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 其实他开头那些话真没带多少情绪,也就是随口一说,但他没想到夏子澈会那么认真。 他十八岁那年失去的东西,远不止父母、朋友,和家。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他大学时选了个和自己曾经的理想毫不沾边的专业,再加上严重的精神疾病,他连正常生活都有点困难,更别提好好完成学业。有时候好不容易提起兴致想要做些事,最后也是以失败收场。 身边人看他这种状态 总会劝他放弃尝试,劝他跟自己和解,劝他接受自己的瑕疵,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少跟自己较劲。所以时间一久,陈濯被这些想法麻痹,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当他又陷入类似的困境时,没人再附和他的话、跟他一起洗脑他不行。 反而是身边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不应该这么说自己,也不应该这么去想。 不要贬低自己,无论遇见了什么困难,都应该向上攀登,而不是向下放逐。 但比起这一点,更让陈濯动容的,还是有人能从他随口的一句话里捕捉到这些细节的情绪、发现深处的问题,并且把它们一点一点挖出来,花时间用大段的真诚来冲淡那点自弃。 其实有点意外。 看着那么神经大条的幼稚家伙,原来在某些事上也会很细腻。 “……夏子澈。” “啊?” 陈濯看不到夏子澈的眼睛,只能微微垂眸,看着他的耳尖。 他说: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还挺好的?” “哈?本帅哥的好还需要别人的评价去佐证吗?夸我的人,能从学校门口排到法国好吧!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品貌非凡一表人才温暖细心周到有耐心的帅哥,你我相识多年,不会今天才发现我这颗明珠吧,这么没眼光吗,不应该啊?” 虽然夏子澈的语气大大咧咧,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个正形,但不知道是傍晚的阳光颜色太暖还是什么原因,陈濯发现这家伙的耳尖似乎比刚才红了点,声音却还是拖着尾音的懒散模样: “记住了,小夏不才,宇宙霹雳超级无敌第一好而已啦!” - 夏子澈确实是个很守承诺的人,他一路把他那小电车骑得风驰电掣,净挑旮旯拐角的小巷子走,路线刁钻却便捷,还当真用最短的时间把陈濯安全送到了家门口。 “怎么样,说不耽误就一分钟都不多耽误,简直帅呆了酷毙了。” 夏子澈朝陈濯打了个响舌,一点不吝啬地把自己从头到尾全方位夸奖一番,才收好陈濯递来的头盔,意犹未尽道: “行了,任务完成,你回去吧,祝你复习顺利,知识哐哐砸进脑袋里,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陈濯没多在意,只点点头,临走前,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夏子澈正低头摆弄他递过去的头盔,似乎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看他这样,陈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你不回家?” “啊,不。” 夏子澈随口答: “约了朋友,一会儿跟他们吃个饭,一起去练歌。这就走了。” “?” 听见这话,陈濯微一挑眉,有点奇怪: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去,还多跑这一趟做什么?” “……” 受到质疑,夏帅哥摆弄头盔的动作一顿。 几秒后,他尴尴尬尬地干笑两声: “哈,哈,这不是看你赶时间吗?我什么人啊,人帅心善,看不得你被晚高峰耽误学习,送你一段呗。哎,天哪,太感动了,我这么好的哥们儿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不过你也不用太感动啊,我也是顺路,约的地方就在附近,不远,顺路才勉强带你一段。” “……” 又到了听屁话环节,陈濯懒得理他。 他抬手晃两下,算作跟夏子澈告别,自己转身推开了小院的门。 “吱呀”一声,院门发出轻响,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落在地面,开了又合上。 而夏子澈松了口气,把陈濯的头盔收好,一直等目送那人进了家门,才重新发动自己的小电车,灰溜溜地骑回了学校的方向。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6. 006-夕阳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007-日记 陈濯到家时,家里还没人。 苏楠和陈道远两人一个毕业班老师,一个主任医师,职业都比较特殊,晚回家是常有的事。 陈濯没什么胃口,也没弄东西吃,他直接回了房间,想为明天的考试最后挣扎一下,但看教辅书的效率实在太慢,陈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找出自己从高一开始的笔记本,毕竟笔记是按自己思路整理出来的东西,再看起来也会容易一些。 陈濯是个十分有条理的人,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所以,就算站在这间八年都没有回过的房间里,他也能按照习惯轻松找见需要的东西。 他的房间有一整排书架,每个区域的功能都有严格划分标准,他在笔记本区域按照标签找到了需要的课堂笔记,正准备回到书桌前,抬眼时,余光却瞥见书架最边上排着一个红色封皮的厚本子。 陈濯的视线落在那个笔记本上,停顿片刻后,他抬手把它抽了出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从小记到大的日记。 受父母亲的影响,陈濯从刚会写字那会儿就有记日记的习惯,却也不是每天都写,一般情况下只会写点平淡生活中发生的特别事件。比如爸爸给买了喜欢的模型和书,比如妈妈带他去了科技展览,再比如,搬家后遇见了领居家一个贪玩的小男孩。 陈濯应该算是同龄人眼中比较无趣的小孩,毕竟,在别的小朋友玩泥巴堆城堡的时候,他在房间里看书。在别的小朋友玩奥特曼角色扮演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给他们科普m78星云并没有奥特曼。在别的小朋友沉迷网络游戏的时候,身为小学生的他在研究初中奥数题。 长辈对他的评价总是成熟懂事,他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身边的同龄人都还在爱玩的年纪。所以他一直没什么朋友,值得记录的事情除了家人也没有很多,翻来翻去,其中一大半居然都是夏子澈。 [夏子澈今天又闯祸了,踢足球砸碎了教室玻璃,被老师罚站还能笑得出来,真服了。] …… [夏子澈不知道怎么搞的,跑去城郊河里摸虾,回来的时候浑身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北川第八大未解之谜——护城河泥怪野人。不过他居然能从裤兜里衣服里鞋子里倒出那么多虾,实在为难他了。晚上妈妈用他抓来的虾做了菜,这家伙边吃边骄傲,说下次还抓,傻死了。] …… [夏子澈为什么那么多怪想法,他脑袋里装的什么?不理解,想不通,看不懂。] …… [夏子澈抓了青蛙说要给我表演倒挂金钩,他到底在干嘛?他真的十六岁吗?为什么十六岁的人还热衷于在雨天抓蚯蚓在水里摸青蛙?他怎么能这么幼稚??真是救命。] 陈濯看着日记本上的字迹,不自觉微微弯起了唇,他几乎能从文字读出自己写下这些字时的抓狂心情。 但翻到最后,他又有点茫然。 从文字上看,他的生活里有一大半都是夏子澈,毕竟,真要认真算的话,他也就只有夏子澈这么一个好朋友。 可事情是什么时候变的呢,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越往后,夏子澈就越少参与他的生活了。 陈濯不是个主动的人,他们俩的友谊能维持这么多年,也全凭夏子澈惊人的热情和活力。 以前他们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一个班,每天见面机会很多,总是一起上下学,陈濯想躲也躲不开。后来上了高中,虽然都在一个学校,但一班和艺体班的节奏完全不一样,陈濯忙着考试忙着竞赛,夏子澈却像是永远长不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幼稚爱玩,天天傻乐。 他们性格差距太大,感兴趣的点不同、目标不同,连高考也不在一个赛道,几乎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再加上陈濯不喜欢在自己看来没有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所以总是拒绝夏子澈的分享和邀请,和他的交集也就自然而然变少了。 再后来,陈濯认识了宋愈哲。 当时的宋愈哲算是陈濯人生中遇见的第一个同类,他们总能找到共同话题,也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更能较着劲互相进步,陈濯欣赏宋愈哲的才华和野心,把他当伙伴也当劲敌。 那时候是高三,想来,也是从那时起,他生活里除家人外出现最多的,从夏子澈,慢慢变成了宋愈哲。 少年时的陈濯太沉溺自己的世界,他嫌夏子澈长不大,嫌他幼稚吵闹,他很少好好听他说话、也从来没有试着了解过他。 所以他时至今日才发现,夏子澈并不是只有聒噪和幼稚,也并不是没心没肺,他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热烈又真诚,通透且纯粹。 陈濯微微垂下眼。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合上了日记本,把它放回了桌角。 _ 丢掉的东西想要再捡起来,实在太难。整整一晚上,陈濯抱着各科笔记本,配合录播网课啃了个通宵,也才把数理化生的基础捡回来一部分。 他一个人坐在桌边,从天黑看到天亮,晚上窗外是风过槐树的沙沙声,等天蒙蒙亮,又有早起的鸟站在枝头上练嗓。 后来,等到手机闹铃响起,他才合上笔记本,舒展了僵硬的腰背,放下了大概率起不到什么用的佛脚。 一楼的餐桌上已经摆了早饭,陈濯下楼时,苏楠在一边做瑜伽,陈道远坐在餐桌边,边吃早餐边看报纸。 听见陈濯下楼的动静,陈道远抬眸看了他一眼,同他打了招呼,但很快,他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重新认真打量了陈濯一番: “小满,昨天没睡好?看着怎么那么憔悴。” “?” 听见这话,陈濯愣了一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这种关心对于他来说,好像有点过于陌生了。 以前他病发时心慌焦虑到连续三天没合眼,作为男朋友的宋愈哲天天睡他边上都没发现,最后还是宋愈哲看他吃药频率和剂量都不对劲,才开口问了一句。 所以陈道远那句话才会让陈濯意外。 他在想,原来,通宵过后的那点憔悴,是能够被人一眼看出来,并且出言关心询问的。 陈濯轻轻眨了眨眼,避开了陈道远的视线: “嗯,今天考试,昨天多看了会儿书。” “考试?”一旁的苏楠笑着道: “这不是才开学吗,怎么又考试了。说实话,咱也不用那么用功,有时候妈妈看你也挺累的,偶尔也放松一下嘛。就像阿澈一样,烦恼少一点快乐多一点,不那么优秀、不拿那个第一,也没关系。” “……” 陈濯微微蜷起手指。 停顿片刻,他抿了抿唇角,有点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 今天的晨报上有则有趣的新闻,陈道远和陈濯多讨论了两句,等到聊完,陈濯才发现时间有点晚,于是拿着半个没吃完的面包,拎着书包匆匆出了门。 但等出去他才发现,快迟到的不止他一个。 橙黄色的小电车停在隔壁院子门口,顶着鸭蛋超人头盔的高挑少年正低着头,站在车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陈濯盯着那家伙的背影,路过时问了一句: “怎么还不走?” “哦!” 夏子澈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人都一哆嗦: “我,我修车呢,车突然不跑了,气死我了。” “?” 陈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你继续,我先走了。” “哎!” 见他真没一点留恋,夏子澈连忙出声喊住他,但等陈濯看过来时,他又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你昨天几点睡的啊,不会通宵了吧?” “?”陈濯微一挑眉: “怎么了?” “没什么,昨儿看你半夜还亮着灯,怪刻苦的。” 夏子澈摸摸后脑,又指指自己的爱车: “我车修好了!要一起走吗?本帅哥大发慈悲再带你一回,这都快迟到了,陈大学霸的考试可不能耽搁,我小车嗖嗖快。” “?” “哎呦,走吧,你万一在地铁上睡着坐过站怎么办?” “?” “走了走了。” 虽然陈濯很疑惑夏师傅光速修车的能力,也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大半夜还开着灯,但他一句也没能问出口,因为在那之前,他就被夏子澈扣上头盔按上了小电车,然后一通风驰电掣,在考试开始的前十分钟冲进了学校大门。 开学摸底考不分考场,陈濯跟夏子澈在楼梯口告别后就快步走向一班的方向。 那时预备铃已经打过了,各班学生已经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等待发卷。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教室里传来的翻书声,和远处连成片的蝉鸣。陈濯路过一扇扇门窗,就在他快赶到一班后门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跑动时的脚步声。 原本陈濯以为,是有人和他一样踩着点急着进教室,他不关心那人是谁,反正也不认识。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令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扫过的那一瞬好像无比漫长,陈濯看见夏子澈迎着楼道尽头玻璃门外初晨的阳光冲他跑来,阳光落在他眼里,显得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他并没有靠近,而是在陈濯回头看他时就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喘着气,抬手拉了拉书包带。 毕竟他们是在楼道里,为了不吵到教室中准备考试的学生,夏子澈没有出声,只是连比划带口型地同陈濯传达了一句话。 显然,夏大帅哥并没有演哑剧的天分 ,他的表情口型和比划都很抽象。 但陈濯看着对面张牙舞爪的家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懂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在说: “一张破纸几道题而已。 “不用焦虑,陈濯在我心里,全世界最牛逼。”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7. 007-日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008-故事 一班的进度比其他班要快很多很多,虽说现在才是高二上学期开学,但实际上他们的课程已经过到了高二下,开学摸底考的试卷也是一班单出一份,不仅考到的知识点范围比别班大,难度也会提很多,其中大半还都是竞赛题。 这种情况下,就算陈濯昨天熬了一个通宵看笔记,第二天拿到数学和理综试卷,也只能勉强做做基础部分。 “哎,陈大学霸。” 最后一科理综考完,试卷从后往前传上讲台,陈濯交了卷子,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时,他前座的男生林挚突然回头问: “我憋一天了,实在忍不住问问,你数学理综答卷上怎么空那么多题?我还想瞄两眼看我做得对不对呢,结果看你好多没写。不会是因为这题太简单你不屑做吧?还是有什么别的巧思?” “……啊。” 陈濯顿了顿,大大方方答: “没什么,不会做就空着了。” 听见这话,他同桌的黎芽微微皱起眉,侧目看了他一眼。 林挚也显然不信: “别逗了,我都做出来了,你能不会做?” 陈濯没有继续反驳他的话。 他拉好书包拉链,轻轻抿起唇角,像是笑了一下,只说: “走了。” “啊,行,明天见啊。” 林挚也没在意,只大喇喇地挥挥手,就拎着题目找前桌对答案去了。 放学时间,又是刚考完试,走廊里很热闹,周边的学生叽叽喳喳地挤在一起往外涌,陈濯垂着眼走在他们中间,略微有些出神。 周边的一切很真实,真实到曾经那一切好像真的只是个梦,他想把自己当成曾经那个少年,但又总有某个瞬间能让他意识到,时间带走了太多东西,他确实和十六岁的自己差太多了。 比如十六岁的陈濯争强好胜,总爱跟自己较劲,事事都要争第一,应该是自信又闪闪发光的模样。那时的他应该想不到,一道题能给出三种解法的自己,有一天还能对着一张空了大半的试卷,轻松淡然毫无负担地说一句“不会”。 陈濯有点迷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浅灰色的地面被夕阳染成橙黄色,又被建筑和过往的人群覆盖上深色。陈濯垂眸看着地面、看着一道道影子从自己身边路过,出神时,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右边肩膀。 他下意识转头朝右边看了一眼,并没有人。停顿半秒,他反应过来这个拙劣的小把戏,于是又看向了自己左边。 果然,他看见了夏子澈那一脸傻气。 “幼稚死了。” 夏子澈还带着捉弄得逞的笑,他没在意陈濯的评价,只大喇喇说: “放学了,走,顺你回家。” “不用,我不回家。” “啊——” 夏子澈拖长声音,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那你去哪,叫声帅哥,我送你。” “……” 陈濯不太理解夏子澈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载他,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家伙刚买了新车,热乎劲还没过,所以逮着机会就想骑一骑,以发挥他爱车的最大价值。 陈濯微微叹了口气: “真不用,我打车,你去陪你朋友吧。” “……啊?” 夏子澈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反应略微有些茫然。 陈濯看看他,又将目光挪向他身后不远处,示意般轻轻扬了扬下巴。 其实陈濯并不记得夏子澈有哪些朋友,但他身后不远处的长椅上、那位戴着鸭舌帽嚼泡泡糖的女孩子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而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女孩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为她动作有些散漫地举起手晃了晃,像是在跟陈濯打招呼。 陈濯视线在她身上停顿片刻,没多在意,刚准备移开目光,下一秒,他眼前的画面突然挤进了一张亮着星星眼的大脸。 “看不出来啊陈濯,啧啧啧……在意哥可以直接说,不丢人。” 夏子澈一脸想笑又憋着故作深沉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唉,平时我多说一句话你都嫌我烦,没想到背地里连我兄弟姐妹长啥样都记住了。太感动了。果然,陈老板的在意都藏在细节里,表面上嫌弃我,其实你很欣赏哥的为人,也很在乎我这个朋友吧。” “……” 夏子澈正在望天自我陶醉,而陈濯懒得理他,抬步就走。 这次夏子澈倒是没继续黏上来,只在他身后嘱咐了句: “路上小心啊!有事打电话,北川电驴王随时待命!” ……不要再执着你那蠢外号了! 陈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默默深吸一口气,算是平复心情。 好无助,夏子澈这人,怎么天生就有种让他情绪波动血压升高的天赋。 陈濯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但在即将拐上林荫道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夏子澈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方向,见他回头,那家伙立马亮出大白牙冲他来了个标准傻笑。 陈濯目光顿了顿,不自觉轻轻蜷起了手指。 - 陈濯没跟夏子澈说假话,他今天确实不打算直接回家。 出了校门后,他直接拦了出租车,目的地是离家最远的一个城区。 陈濯跨越了大半个城市,等他下车时,太阳已经藏进了地平线下,天空中是由浅至深的蓝。 他按照导航去到这段旅程的终点,那是周边某栋大厦的某个楼层,电梯门开后,正对着电梯的墙面挂着几个字: 崇一心理工作室。 陈濯关了导航,进去跟负责人确认了预约信息,填过简单的资料,就被带进了走廊尽头的咨询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陈濯先闻见一股很清淡很舒服的皂香味。 房间的整体色调很温柔,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拉了薄薄一层纱帘,配合室内暖色的光,显得氛围温暖又柔和。 陈濯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后来,房门被轻轻敲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那是个穿着米灰色套装的中年女人,她扎着低马尾,看着就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优雅气质。 她朝陈濯伸出手: “您好,初次见面,我叫程澜,至于称呼,随意就好。” “很高兴认识你,程澜老师。” 陈濯从沙发上站起身,同她握握手。 程澜替他倒了杯水,而后坐在了他对面。坐下时,她认真看了他一眼,才问: “您是第一次接触心理咨询吗?是有心事需要找人倾诉,还是遇见了其他什么困扰呢?您放心,客人信息和聊天内容我有义务保密,你可以把我当成树洞,或者朋友。” 可能是看他第一次来,还穿着校服,程澜对他格外关心。 陈濯却摇了摇头: “……不算第一次。” 无论是心理咨询还是医院精神科,他都不陌生。 他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也没人真正理解他的感受,他很依赖和咨询师交流,也从不避讳和自己的咨询师聊任何事。 “我可能算是遇到了点困扰,但不方便和身边人聊。这些事说起来可能有点难以理解,您就当我给您讲了一个故事吧。” “嗯,我明白。” 陈濯捏捏自己的手指,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手边茶几上的金属摆件有规律地摇晃着,陈濯看着那颗摇摆的金属小球,听着他们碰撞时的轻响,缓缓开口道: “故事的主角叫小满。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医生,所以,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和父亲一样,穿上白大褂,救很多很多的人。 “但后来,他的父亲死于医闹,母亲也因为意外离开了,那年他十八岁。 “从那之后,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PTSD,他考上了喜欢的学校,但没有勇气选医学,他的心理问题也注定他当不了一名外科医生。 “所以,他随便填了专业,又糊里糊涂上完学,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再后来,他谈了八年的男朋友跟别人结了婚,他在参加婚礼返程路上出了车祸,死了。 “这是小满失败的一生。” 说完这些,陈濯略微有些茫然。 他在想,这短短几句话,居然就是他的一生。 落地窗透进来一丝风,窗前的纱帘微微拂动着,带得地面上映出的灯光和夜色也晃晃悠悠。 程澜听着他的话,认真思索后,摇摇头: “没有谁的人生该被以‘失败’来形容,主人公生命中那些悲剧,没有一件是他的过错。他只是缺个在悬崖上拉他一把的人。” “……可能吧。” “不过其中我有一点比较好奇,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 程澜若有所思道: “故事的主人公,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他没有工作,也没有亲人和朋友,只有一个相恋八年的男朋友?” “嗯。” “那或许我可以这样形容——他是一座孤岛。他联系外界的唯一途径是他的恋人。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因为作为抑郁症患者,他对正向情绪的需求很高,如果他生活中唯一的亲密对象无法为他带来好的情绪和影响,那么他很难自救,甚至会越陷越深。” “是这样。” “那么我还有一些问题,我想问问,主人公为什么没有工作?” “一大部分是病情原因,再就是……受的打击太多,过去与现实的落差感太强,他觉得自己做不好,所以不敢尝试。” “这样的心态……他的恋人没有试图给他鼓励吗?” “没有。” 陈濯顿了顿。 聊到这里,他自己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没忍住自嘲地轻笑一声: “他那位恋人说,‘确实’。说他的病会给别人添麻烦,没人愿意承担这些,所以别给别人带来困扰。反正早知道做不好,就不用去尝试,免得伤心难过胡思乱想。” “那么社交问题呢?是主人公自己不愿意社交,还是……?” “有尝试过,但那人总会以关心的名义,减少他和外界的接触,然后跟他说,他不需要那些人,这世界上只有他是真心为他好,他有他就够了。” “那么,故事的主人公为什么这么信任恋爱对象?是爱吗?” “也不是。” 陈濯微微蜷起手指: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他最无助的那段时间里,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我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程澜想了想: “当然,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根据已知信息稍微猜测一下,不一定正确。 “从你的描述来看,主人公和他这段关系的起点就不是爱,因为那人在主人公最难的时候陪在主人公身边,才导致对方对他产生了依赖,所以这段亲密关系的起点是依赖,并不是爱。那人可能也清楚这一点,那么,为了维持这段关系,他会怎么做呢? “从刚说的那些情况来看,他选择把这种依赖保持下去,甚至放大到极致。 “所以他切断主人公的社交圈,让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并且阻止主人公自救,平时可能也少不了否定、贬低主人公的自我价值,让他自卑、自我怀疑、自我厌弃,以抬高自己的位置,强调自己的唯一性,使主人公离不开他,从精神上把伴侣捆绑在身边。 “这种情况我们叫做精神霸凌,也就是PUA。” “……” 听见这些,陈濯微微垂下眼,沉默了很久。 空气陷入安静,只剩了金属摆件晃动时的细微声音。 程澜耐心地等着陈濯回神,直到陈濯重新开口。 在安静的室内,他话音里那丝轻颤显得无比突兀: “所以,他病情一直加重,没有好转,并不全是他的问题,对吗?不是他没用,不是他懦弱,也不是他想不开……是吗?” “对,不是他的问题。” 程澜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语气很温柔: “人生变故、生病、遇见不好的人,哪个都不是他的错。陷入泥沼无法自救,唯一的救命稻草却是刺向他的尖刀……谁都没资格指责他。” 听见这话,陈濯又沉默良久。 窗外的风停了,金属摆件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最终停了下来。 室内一时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直到陈濯从沙发上站起身: “今天就到这吧,谢谢,跟您聊天很舒服。”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程澜点点头,起身送他到房间门口,却在他离开前,开口叫住了他: “陈同学,我还有句题外话想问。” “您说。” “请问,故事的主人公小满,后来怎么样了呢?” “……” 陈濯脚步一顿,微微垂下眼。 片刻后,他声音低了些: “谢谢你关心他,但程澜老师,小满没有后来。” 陈濯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又缓缓松开。 他回头看了程澜一眼。 走廊顶部的冷光在他眼睫下扫出淡淡的阴影,藏住了他淡漠的神情。他轻轻扯了扯唇角,像是个不大明显的笑: “……这只是个故事。”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8. 008-故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009-少年 陈濯从咨询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周边高楼的巨大广告屏很亮,路灯一盏一盏排列在马路边上,点着暖色的光。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车载广播节目中的男女主持人很幽默,抛出的梗时不时惹得司机大叔笑出声。可能是大叔的笑太有感染力,陈濯听在耳里,没忍住也跟着微微弯起了唇。 他坐在后排,抬眼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画面,任路边各色灯光短暂在自己身上停留,最后又消失不见。 陈濯缓缓蜷起手指,直到骨节泛起酸痛感,直到指甲抵着掌心,传来刺痛。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陈濯都把自己遇见的那些不幸怪在自己身上。 比如,如果自己在父亲出事的那天跟他一起去医院,是不是就能保护他。如果他在火灾的那天早一小时回家,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果他心态好一点坚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得抑郁症。 陈濯把一切的一切归咎于自己不够强、不够好。他有按时吃药,但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也怪他,怪他不够坚定,怪他什么都做不好。 “陈濯,你不要天天丧着了好不好,为什么别人的病情都有好转,你却越陷越深?坚强一点,别老把自己困在过去。” “陈濯,做不好就别做了。不要为难自己,如果做不好,最后伤心挫败的还是自己。你有我还不够吗?” “陈濯,我希望你偶尔也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有的时候我也很累。我爱你才会跟你说这些,我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别让我伤心好吗?” 宋愈哲总会跟他说这种话,都说当局者迷,但其实陈濯曾经发现过问题所在,他觉得自己这种状态不对,也想过和宋愈哲分开。但每次跟他提起,宋愈哲都会温温柔柔地绕开这个话题,而陈濯的状态又很差,很多时候都没有心力跟他纠缠这些,所以每次都不了了之。 现在他倒是清醒了,他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也脱离了那个病态的环境,可就算如此,这些年来,很多话很多事的痕迹也已经消不去了。 倒退十年,他回到了十六岁的身体,他的身体是正常的,精神也是正常的,可那些自卑自弃、负罪感浓重的印记还在他灵魂里。 他再不是十六岁那个自信耀眼闪闪发光的少年了。 陈濯闭了闭眼睛。 他有些疲倦,那感觉从他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到他身体各处,让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最后,出租车停到他家小区门口,司机大叔提醒他下车,他才从一些无意义的碎片梦境中挣脱。 陈濯付了车钱,刷了小区门禁,沿着最近的一条路往家走。他低头看着地面一块块青石板路的纹理,就在即将拐到家门口那条小道时,他余光突然瞥见远处几个人影。 陈濯一开始没太在意,只在抬眸时随意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可半秒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看见了谁,停顿片刻,他重新抬眼望去。 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天色黑透,只有几颗不那么明亮的星星挂着,再就是地面立着的两排冷色的灯。 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夏子澈家小院门口,夏子澈本人站在小院半人高的围栏门后,他身前还有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陈濯下意识觉得,自己现在走过去大概不太合适。于是他没再继续往前,而是停下步子等在路边。 和夏子澈一起的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如果陈濯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夏子澈的妈妈。 说起来,虽然陈濯和夏子澈认识了将近十年,但他其实没怎么见过夏子澈的父母。他只知道夏子澈父母都是大忙人,且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夏子澈没人管,所以一直是爷爷带着长大。后来,很爱他的爷爷走了,夏子澈又被交给了保姆,再后来,夏子澈长大了,他自己辞了保姆,又变成了一个人。 陈濯有些出神,他又往边上退了几步,靠上了身边粗糙的墙面。 那边,夏子澈好像跟女人说着什么,但还没说几句,女人就接起了电话。 女人的声音有些大,陈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能听出她的恼火。她站在小院外面,一边跟电话里的人争论,一边低头从自己包里翻翻找找,最终从钱包里抽出来一张卡,随手递给了夏子澈。 夏子澈有抬手去接,但女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所以提前松了手。 就这样,卡片掉下来,从夏子澈指尖磕绊一下,掉在了地上。 女人并没有发现,给了卡后转头就走,甚至全程没有回头看一眼。从陈濯看见她到她坐回车里,她一直在讲电话。 黑色轿车发动引擎,车灯亮起,沿着前路离开了。 而夏子澈还站在原地,他低着头,大概是在看掉在地面的那张卡,过了一会儿,他又仰起脸,看看头顶又亮又圆的月亮。 夏子澈一个人在那站了很久,陈濯也站在拐角处看了他很久。 最后,高挑的少年弯腰捡起那张卡片,举起来对着月亮看了看,又抛着玩了一会儿,才把它收进口袋里,转身回了家。 - 北川一中判卷速度快到惊人,尤其是摸底考,前一天考完,成绩第二天一早就能公布。 这就导致,陈濯第二天进教室时,落在他身上那种欲言又止想问不敢问的眼神格外多。 陈濯从小就喜欢争第一,考试要第一,比赛要第一,什么都要第一,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大家估计早就对他霸榜习以为常,这次可能是他翻车翻得有些过于惊人,把班里同学都吓得不轻。 陈濯自己倒不怎么在意,他迎着注目礼走到自己的位置,很平静地下书包,然后抬眸问前座的林挚: “怎么这么惊讶,成绩出来了?我在哪?” 林挚没想到他会直接问,人都傻了,噎了一下才说: “呃……倒数第一。” 陈濯点点头,并没有太意外。 林挚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不是?!我濯子哥,我亲哥,你好淡定,你是遇见什么事了?还是怎么着了,不要自暴自弃啊!你不知道,老牛都快气死了,过来贴成绩表的时候就垮起个脸,唉声叹气的,估计得请你喝个茶,你想想办法呢。” “……没办法。” 陈濯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 “真的不会写啊。” “你……” 林挚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话音就被广播里激昂的进行曲声覆盖了。 今早是北川一中的开学典礼,教室里的同学们在歌曲开始后就自觉出了教室去旗杆底下集合,陈濯倒是没着急,他把昨晚的作业挨个交了,才从教室后门出去。 “哎,陈濯。” 陈濯刚跨出教室门,旁边就跳出来一只夏子澈,显然,这家伙在蹲他。 夏子澈就不是个弯弯绕绕的人,看陈濯出来,他先是好好把他看了一遍,才开口直问: “你没考好吗?” 陈濯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成绩单发下来才多久,怎么离得最远的艺体班都听着消息了? “是啊,消息挺灵通。” “那你……你没有不高兴吧?难过你就表现出来,没事的,我不笑你。” 夏子澈又睁大眼睛好好打量他一番: “嘶……怎么这么淡定?不该啊,是试卷判错了还是怎么着,你说,我替你找人理论去。” 这话把陈濯听笑了: “别瞎想,没有不高兴。不是试卷的问题,我数学理综卷子空了一大半,我不垫底谁垫底。” “为啥空啊?” “因为不会做啊。” 不知道是夏子澈反应太好玩还是怎么,陈濯没忍住笑了一下。 而后,他看着他呆滞难以接受的表情,抬手像摸小狗似的拍拍他的后脑: “行了,我自己还没震惊,你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抱歉辜负了你的期待,别在意了。” 陈濯也不知道,明明考倒一的是他自己,现在怎么还得他反过来安慰夏子澈。 而且他的安慰好像没起一点作用,因为这小屁孩看着似乎比刚才更呆了。 陈濯没多在意,正好那时他们出了教学楼,他朝夏子澈摆摆手算作告别,自己先他一步走向了一班的队列。 北川一中的开学典礼是公认的无趣,除校长领导致辞就是学生代表讲话,陈濯站在班级队伍最后,左耳进右耳出,放空了大半天,才终于等到最后一位学生代表讲话结束。 按照流程,接下来该是主持人宣布开学典礼结束、各班有序回教室,但在那之前,不知为何,前排的同学忽然掀起一大片惊呼。 陈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些,直到旁边的林挚拍拍他喊了声“快看”,他才有点茫然地抬眸看向主席台。 他们班的位置离主席台很远,他只能看清一个人影冲了上去,然后灵活地避开边上老师的阻拦,跑上主席台,一把拿下支架上的麦克风。 下一秒,熟悉的散漫声音带着些微气喘,从广播传到台下各个角落: “大家好!很抱歉浪费大家一点时间哈,今天我把这麦抢了,主要是想借这机会跟我朋友说几句话。” 夏子澈一句话说完,旁边几个老师也算是回了神,几个年轻男老师作势就要冲过来把他抓住,结果被夏子澈一个漂亮的闪避躲开。 然后这家伙就当着全校几千人的面,跟几个老师来了一场紧张刺激的追逐战,甚至这期间话都没停: “哎各位老师您等等,我就说个话,说个话就把麦还了,您别急!哎呦……算了,我就想跟我那朋友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两天遇到了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不要不自信,也不要怀疑自己!!” 夏子澈从主席台上溜了下来,把战场扩大到整片运动场,他在塑胶跑道上疯狂逃命,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老师,甚至远处的保安都闻讯赶了过来。 少年的呼吸声和风声笑意混在一起,大概是觉得自己快要被捕了,他语速加快了点: “咱不会写题就不写了,不想学就不学了,但是有一点得先说好!就算你从今往后摆烂了,那也不是因为你做不好,不是因为你没这个能力所以放弃,而是因为你丫没兴趣!不想玩了!” 台下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不嫌事大,跟着起哄。夏子澈就在一声声高呼中跑了半个操场,还有劲儿高高比个大拇指: “本来本帅哥打算告诉全世界,但现在我没法告诉全世界,那就先告诉咱老师同学! “你听好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这个!!无论遇见了什么都别怕,也不许迷茫!更不许怀疑自己贬低自己!那种丧气话以后一句都不许再说!你给我记住了,天王老子错了你都没错!爱因斯坦不行你都行!!谁不服,本帅哥给你撑腰!你!永远永远永永远远,从万物起源到宇宙爆炸,都是全世界最最最最最牛逼!!!”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9. 009-少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010-教务处 北川一中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才刚过去一早晨,就沸沸扬扬地闹出来两件大事。 其一是高二万年第一的那位学霸在开学摸底考中惨烈翻车,据小道消息,学霸数学理综的试卷空了一大半,总分从排名表顶端直接掉到垫底,气疯了一班老师。 其二是高二艺体班的一位不知名帅哥,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当着三个年级几千号人的面,冲上讲台抢夺麦克风,一边遛着两个老师两个保安在操场跑圈,一边为他朋友声援,最后人在跑道上摔了一跤,被拖着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帅哥是在几千号人的起哄叫好声中被擒的,谁都没想到压抑的高中生活中会出现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插曲,也想不到少年的友谊这样热烈疯狂。 周边的学生在为少年的炙热欢呼,笑闹声中带着麦克风内尾音的回响。 陈濯站在人群间,他在沸腾的夏日与少年里,却安静得像一副水彩画。 他很平静地看着塑胶跑道上飞奔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那家伙好像变成了灰白世界中唯一跃动着的彩色。 夏子澈并没有直说他话中那人的名字,没人知道他是为了谁奔跑。 但陈濯怎么可能不知道。 夏子澈那样细心的人,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的异样和他身上的问题所在,这些天也对他说了很多话,包括今天闹这一出也是。他想让他自信,想让他知道“他值得”。 陈濯值得。 要大声说给全世界、说给所有人。 后来,夏子澈啪叽一下摔在了跑道上,陈濯看着他四脚朝天,没忍住轻笑出声。 但也是那时,脸颊有温热划过,他抬手擦了一下,在手背留下两抹泪痕。 谁懂啊。 二死了。 - 陈濯这次一下子考到一班倒一,数学理综几乎交白卷,语文和英语虽然没这么夸张,但跟他平时成绩比起来也很不正常。他的各科试卷被老师们扣下反复鞭尸,每节课进来一个老师都得点他名。 陈濯一早晨几乎什么都没干,净一趟趟往办公室跑,认真聆听各科老师的关心或者数落。原本他以为午休时间应该可以清静些,没想到刚打下课铃,他还没出教室门,就有外班一个不认识的同学跑到门口: “陈濯在吗?老牛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 林挚和黎芽正好路过他身边,听见这话,这两人看向陈濯的视线甚至带了丝怜悯。 老牛全名牛猛,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也是北川一中的教导主任,人送外号老牛,是个像老黄牛一样朴实憨厚脾气暴躁的胖大叔。 他的办公室不在教学区,在专门的办公楼层。因为只有老师出入,这层楼平时都没多少学生,跟教学区比起来要冷清得多,但今天陈濯下去时,却见这地方意外地热闹,不少学生在这块晃悠,其中大多还是小姑娘。 “我听他们说,开学典礼上那个抢麦克风的帅哥在主任办公室罚站,真的假的?” “真的,我都打听过了,他是高二艺体班的音乐特招生,叫夏子澈。” “?” 路过的女生低声交谈着,陈濯不小心听见了熟悉的名字,有点意外。 夏子澈已经这么出名了? 也是,很难不出名。 那他好像知道,这层楼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了。 “我说这帅哥真够义气,为朋友做到这份上,他朋友不得幸福死?” “朋友?我怎么感觉味儿不对呢。其实我之前老在校园里看见他,他老是跟一个鸭舌帽的女孩走在一起,那小姐姐可酷了。我跟你这么一说,你有没有闻见粉红色的味道?” “啊——难道不是当众力挺,而是勇敢示爱?天,更爱了。” “?” 事情好像往离谱的方向发展了。 准当事人陈濯听着身边各式各样的传言,默默从人群里穿了过去,期间还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陈濯有些不自在,他快步到教务处门口,刚准备绕过最后一个挡道的人,却先听有另一道声音在门前喊了一声: “报告。” 那是个声线稍微有些低沉沙哑的女孩,咬字时拖着声音,显得调子懒洋洋的。 听见这个声音,陈濯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人好像有一瞬的空白。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微微皱起眉,正在努力回忆与之相关的信息,也是那时,他偶然抬起眸子,正好和回头看来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女孩的帽檐压得很低,一双眼睛藏在阴影里,没什么情绪,显得有点冷。 “进来。” 门内传来牛猛带着怒气的声音,女孩收回视线,推开了门。 在她进门的时候,陈濯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两个高高的男生,一个头发很长几乎要挡住眼睛,另一个留着炸呼呼的刺猬头,肤色偏深,身上带着点痞气。 他跟在那几人后面进了门。 教导处内有股油墨的清香味道,正午的阳光透过几面玻璃窗落进来,能看见有微尘在阳光下漂浮。 夏子澈就站在窗边罚站,他顶了把椅子在头上,表情十分坚毅,看着又惨又好笑。而牛主任叉着腰站在桌边,一看就是被夏子澈气着了,一口气都喘不匀。 甚至在他们进来时,牛猛还在数落: “夏子澈,你真是能耐了你,开学典礼抢话筒是吧,这风头好出吗?!来,刚进来这三个,站他跟前,说吧,同伙是谁,谁跟你想的这么一出?!” 牛猛这话一出,刚进来那三位当真乖乖排排站到夏子澈身边,看起来个个都像挨训的小鸡仔。 但牛猛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视线在这几个人身上挨个过了一遍,表情随着视线的转移缓缓变得十分痛苦,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去: “你看看你们这些家伙的形象。我理解,你们搞艺术的孩子是有自己的想法,但学生是不是该有学生的样子?” 他抬手揪揪黑皮刺猬头的校服: “你这校服上乱七八糟画的什么东西?还有你这头毛,棕色,染过吧?校规允许你染头吗?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指指长发男孩的刘海: “你这头帘都挡眼睛了,能看清东西吗?能不能有点精神?!” 他又往前走走,看看鸭舌帽女孩,重重叹了口气: “赛谣,我都不想说你。你这帽子是救过你的命吗?上课也要戴着?还有你这头发,散着不热吗?赶紧赶紧,帽子摘了,头发给我绑起来,看着就来气。” “……” 名叫赛谣的女孩看了他一眼,没动作,只应了一声: “不。” “哎,你这学生,站到教务处都不听话是吧,摘了!” “不。” “最后一遍,摘不摘!” “不摘。” 赛谣看着瘦瘦一只,脾气倒倔。牛猛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被顶了这么几句,情绪有点上头,伸手就要去摘赛谣头上的帽子。 赛谣似乎是被他吓着了,人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想挡。但在那之前,有人替他拦住了牛猛的动作。 夏子澈一手顶着椅子,一手握住了牛猛的手指。 他吊儿郎当地拖着声音: “哎,老牛,校规上又没写小姑娘不能戴帽子散头发,那么严格干嘛。人不想摘就不摘了呗,好歹一个大老爷们,还是堂堂教导主任,消消气,大气一点,别跟我们小孩计较。” 这家伙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牛猛更生气了,不过他也成功地把火力从赛谣身上吸引了过来。 “你还敢吱声!夏子澈,我一分钟没说你你就皮痒是吧!你……!” 牛猛话音一顿,同时以极快的速度上下扫了夏子澈一眼,试图挑点毛病来说道说道。 但他足足看了两遍,一时居然没发现问题。 奇了怪了,这家伙居然是这些人里最正常的。 他扁扁嘴,话锋一转: “来,今天谁跟你整得这一出?为谁发疯声援呢?!” 提起这个,四个人很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陈濯一直站在门口的墙边看着他们,听到这个问题,他微一挑眉: “呃,老师,其实是……” 但他话还没说完,夏子澈突然瞪大了眼睛,赶紧出声打断: “哎!老牛,咱们的事先放放,别急着训我,陈濯同学站那儿好一阵了,晾着人家多不好。” 可能是夏子澈终于说了句牛猛爱听的话,牛猛撇撇嘴,瞪了他一眼,还真没继续念叨他,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陈濯。 几乎是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夏子澈赶紧望向陈濯,朝他挤眉弄眼地示意,让他别继续说。 陈濯看看他,又看看牛猛。 牛猛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刚才背对他时那股怒气冲天的劲儿了,他换上了一副笑脸,脸上的肉都被那个笑容挤出了褶子: “陈濯,来了?过来,先说你的事。” 他背着手走到自己办公桌后,拿起一张纸,那大概是这次考试的成绩总览。 他从自己格子衬衫上的口袋里拿出眼镜戴好,看看排名表,又看看陈濯,再开口时,语气比刚才和夏子澈他们说话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陈濯啊,嘶,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还是生活上有困难?这些你都可以跟我说,有问题咱们可以解决,别让这些影响了成绩。你看,你这次这个成绩实在是……有点吓人。” “不好意思,老师,没出事,也没困难,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濯选了一种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说辞: “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短时间内可能还得再吓您几次,但我会尽力调整,抱歉让老师担心了。” 可能还得再吓您几次…… 这话一出,牛猛的嘴角好像抽抽了一下。他的笑容僵住了,人可能也有点混乱,直到后面有个不知好歹的顶椅子小混蛋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可让牛猛逮住了: “笑!你还有脸笑!椅子顶好!” 说来感人,夏大帅哥站在这里,在十分钟内凭一己之力转移了两次火力。 “说到成绩,对,成绩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我看看你们这些家伙能考几个分。” 牛猛重新摆起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在桌上翻翻找找,又翻出来一张纸,认真看了几秒后,一脸不忍直视: “真不是我说你们,人陈濯这次是没考好,就这,人家两门加起来比你总分都高!你还有脸笑!” “……我笑是笑了,但我可没嘲笑他成绩啊。陈濯同学可是我的榜样我的偶像,我对陈濯同学的敬仰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夏子澈连忙表明立场。 “一天正事不干,就会贫嘴,把你那花言巧语的功夫用到学习上,至于就考这么点分?别跟我说你们是特招生,乐器耍得再好,文化课学不好一样没学上,长点心吧!” 牛猛把成绩表一扔,低头看了眼腕表,想了想,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不多浪费你们午休时间,这样,今天的事,我给你们两种解决方案。 “第一,夏子澈记个大过处分,停课一星期,下周一升旗仪式念一篇一万字检讨,以儆效尤。 “第二,夏子澈,赛谣,文一,薛知源,你们四个人,这学期期末考试考到我规定的分数线,那这事儿咱们就算了。” “不是,老牛,我犯的错,关他们仨啥事啊?” 夏子澈不可置信。 “怎么不关他们事?你们四个不是铁哥们好朋友吗?!我这又不是惩罚,就这么点事儿都不能跟你一起扛?!” 牛猛提高了声音。 夏子澈把椅子放了下来,活动活动手臂后朝他摆摆手: “得了吧,别整激将那一出了,先听听分数线。” 牛猛撇撇嘴,伸出一根手指,郑重宣布: “语文一百,数学九十,英语七十,文综一百五,不难吧?” “嗐,就这?我以为多大点事儿呢。” 夏子澈的语气十分潇洒,不像演的。有那么一瞬间,牛猛真信了他的邪。 直到下一秒,夏子澈默默弯腰重新把椅子扛起来顶在头上: “啥样的检讨,一万字够吗?要不要我多写点?到时候就站咱教学楼前那杆子下面读是吧,但我觉得光读不够展现我的悔恨之心,这样,您找人在那儿给我搭一台子,我给您演一情景剧,保证让同学们看得痛哭流涕,绝不敢再犯跟我一样的错误!北川一中的秩序,我夏子澈来守护!!” “?”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10. 010-教务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011-像夏天 夏子澈说那话时中气十足,最后一句话的尾音甚至在空旷的教务办公室带起一丝丝回声。 那之后,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齐齐陷入沉默,室内一片死寂,是掉根针都能吓人一跳的程度。 “……” 陈濯不敢看牛猛的反应,也没有勇气直视夏子澈坚毅的表情。 他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见证这荒谬的一切。 “你就这点出息!” 最后还是牛猛先破了室内要凝成实质的尴尬,他伸手点点夏子澈,一张脸又皱了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夏子澈一下就绷不住了: “不是,老牛同志,真不是我没出息,您自己听听您说的那话合理吗?我一个人就算了,您让我们四个一起考那分,真不如让我演个忏悔情景剧来得痛快。” “哪不合理?我让你在四个月后的期末考这么多,又不是让你明天就直奔年级第一。四个人一起怎么了?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你这些朋友没信心?!老话说得好,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才折不断!你们几个一起进步,效率才高,才有意义!来,我问问你们。” 牛猛背起手,看向夏子澈身边几位: “你们三个来说说,是想让夏子澈背这个处分,还是你们一起努力一起学习提高成绩?” “……” 灵魂发问。 赛谣文一薛知源三个人在牛猛的逼问下陷入一片死寂,他们好像在玩一种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游戏。 他们当然不能让夏子澈背处分,但要他们亲口答应好好学习还是有点艰难,主要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最后,还是赛谣“啧”了一声: “行,我们四个人期末考到您定的线,夏子澈这事一笔勾销?说话算话?” 听见这话,牛猛终于在今天第一次对这几个家伙露出了笑容,脸上的褶子都透着满意: “说到做到。” - 陈濯站在教务处看完了牛猛和夏子澈斗智斗勇的全过程,牛猛原本可能是想把他叫过来谈谈心聊聊天问问情况,但一看都这个点了,也就挥挥手,把他和夏子澈他们一起放走了。 他们几个人从教务处出来时,距午休放学已经过去很久,想也知道,食堂为数不多好吃的那几家店估计早就被饿狼席卷一空,所以夏子澈压根没往那边走,他拉着陈濯直接出了学校,在附近的小巷子里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馆子。 这小店在巷子里并不起眼,甚至陈濯都不知道学校周边还有这么一条小巷子,但店里环境还挺干净,店老板是个系着围裙的大叔。他们估计是经常光顾这里,因为进来的时候,大叔很热情地跟夏子澈几人打了招呼。 “各位哥哥姐姐们为了小夏的事情受苦了,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来,大家随便点,都算我的。” 进门后,夏子澈要了两份菜单,一份给陈濯,一份递给了对面三位朋友,自己在旁边做跪拜状。 陈濯看了他一眼,微一挑眉。 坐在他对面那位黑皮刺猬头叫薛知源,他叹了口气: “感谢什么的都放到后边吧,咱应该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老牛那家伙狮子大开口,就照咱几个那点可怜分数,别说这期末了,下期末都拉不上来啊。” 头发有点长的文一摸了摸鼻子,抬眸看看薛知源,又看看夏子澈,没说话,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拉不上来硬拉,总不能真让这家伙背大过。还在旗杆下面演情景剧……人的脑子到底要怎么长才能说出这种话?丢人死了。” 赛谣的性子跟她外表一样,有点酷,又有点冷。 “哎,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夏子澈心里也愁: “要不咱组团报个补习班上上?哪家补习班能有这么大能耐化腐朽为神奇,得好好查一查。” 听了这话,赛谣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才道: “很麻烦,老牛又不是只要求一门,要报得一次性报六门,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歌不练了?钱又从哪来?” “嘶……确实是个问题。” “……” 陈濯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放在桌上的手习惯性以指腹轻轻点着桌面。 想了想,他说: “我可以试试。” 夏子澈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试什么?” “补习。” 这话一出,桌上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薛知源挠挠头:“这,不太好吧,大学霸的时间我们更不敢耽误,而且你不是理科生吗?我们艺体班学文的。” 被那么多视线盯着看,陈濯略微有点不自在,他挪开目光,只道: “本来这事就跟我有关,我应该承担一部分。而且我最近出了点问题,需要把各科目的基础和知识点全部过一遍,一边学一边教,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语数英我都还行,至于政史地……高一的部分我可以讲,再就是一些答题技巧和模板,一百五十分应该够用。” 说完,看这几人没反应,陈濯又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个提议,还是看你们的意愿,如果你们觉得……” “哎——我没问题,我可乐意,我举双手双脚报名!” 夏子澈做小学生举手状,看起来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虽然陈濯不知道他在兴奋个什么劲。 另外三人没有立马表态,大概都还在考虑。其中,文一看起来有点犹豫,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被旁边的赛谣抢了先。 赛谣看看夏子澈,又看看陈濯,眸色略深。她很快收回了视线,语调有些冷: “去,我们三个也去。学费多少?” “……不用。” 陈濯抬眸望了她一眼。 他在学校里见过赛谣几次,每次见她时她都是散着长发戴着鸭舌帽的打扮,还有,明明是夏末闷热的天气,她却一直把校服外套穿在外面。 此时,赛谣坐在他斜对面,她抬手拉过烟灰缸,在里面按灭了烟头,而后习惯性撩了一下滑到身前的长发。 长发被她拨开,偶然露出了她的脖颈,陈濯无意间看见,她侧颈的皮肤上似乎有几道深色的疤痕。 陈濯微微一愣。 他认得那些疤,面积不大、小块深色、略微有些不平整…… 是用烟烫出来的伤痕。 因为礼貌问题,陈濯并没有多看,但赛谣那些疤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他有点在意这些伤的成因,同样在意的,还有中午牛猛伸手摘她帽子时,她受惊般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小动作。 但显然,他现在并没有立场去问这些。 中午这顿饭没吃多久,结束后,薛知源拉着赛谣和文一去隔壁街的书店采购陈濯说的习题和教辅,夏子澈让他们帮忙带了,自己跟陈濯一起回了学校。 他们回去时还是午休时间,班级里有学生在午睡,教学楼还是封闭状态,暂时进不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个人拐进了林荫道,慢悠悠散着步打发时间。 林荫道里没有别人,只有装满蝉鸣的树,还有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来的光的碎屑。 陈濯看了眼夏子澈,觉得有些话得跟他说。 “夏子澈?” “啊?” 夏子澈茫然地抬眼看来,就见陈濯微微垂着眼,说: “今天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把夏子澈砸蒙了,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濯是在说自己抢话筒那事。 他有些局促地抬手抓抓头发,耳尖也渐渐漫上一片红: “谢,谢什么啊,我就是看你心情不好状态不好,不知道原因,又没法对症下药地帮你,只能来点儿鼓励。哎……你别多想啊,如果不是你,换成别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不用在意,不用太感动,但我知道你很难不感动,毕竟本帅哥那么有人格魅力、那么为朋友着想,还那么帅。” “……懒得理你。” 陈濯听着听他的屁话,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旁边的夏子澈听见这声笑,有些不确定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最终试探似的小心翼翼道: “所以说,你没生气啊?” “?” 陈濯有点奇怪: “没啊。” “嗐,没生气就好。说起来,你别笑话我啊,其实我今天一天都提心吊胆的……” 说到这,夏子澈突然顿住了,他悄悄抬眸瞅了陈濯一眼,不小心对上对方的视线,又飞快地挪开。 陈濯这回抓了他个正着,微一挑眉,问: “你怕什么?” “怕……怕你训我呗。” 夏子澈不自然地站晃着手臂,像小学生一样,一边拍打裤缝,一边尴尴尬尬地干笑两声: “你不是老嫌我幼稚烦人、做事不经过大脑吗。其实我这次过脑子了,我还专门问了负责老师,我说能不能让我上去说几句话,那老师没答应,还凶神恶煞地把我训一顿,我脑子一热才冲上去了。啧,其实我也有点后悔,但我不是后悔闹这么一出啊,我是后悔,万一你嫌我给你丢人了,再把我训一顿怎么办,你严肃起来可比那老师可怕多了。” “……” 听见这话,陈濯沉默了片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不会。而且,我今天跟你说谢谢,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一件事。” “啊?还有啥?我还为咱俩的友谊做啥卓越贡献了?” “……” 陈濯没理会他的怪话,只解释道: “我这几天确实遇见了些事,很迷茫,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继续面对眼前的一切。具体原因不方便跟你说,但,不管以前的我怎么说你,现在的我想告诉你,夏子澈,你真的很好,这几天,你好像帮我看开了很多事。” 这短短一句话让夏子澈疑惑了好几次,他抓住其中一点急着问: “陈濯!你沉着!你冷静!你遇见什么事了?怎么就不知道咋活了?现在好了吗??!我咋听着一股遗言味呢?!” “放心,不是遗言。现在好像知道该怎么活了,也算是好了吧。” 陈濯顿了顿: “以前我可能是觉得你幼稚、希望你赶紧长大,别每天下河摸鱼捉青蛙。但现在我又觉得你这样挺好。” “是吗?哪里好,夸两句听听。” 确认陈濯真的没事后,夏子澈日常翘起尾巴。他原本是想缓解一下这个严肃的氛围,想惹陈濯骂他两句让他心里舒坦舒坦,但他没想到陈濯真的会顺着他的话说: “很真诚,很耀眼,像北川的夏天一样。” “哦?北川的夏天什么样,有什么?”夏子澈开始得寸进尺。 陈濯好脾气地继续答: “聒噪蝉鸣,灼热阳光吧。” 第一次被陈濯这样顺毛,夏子澈都快笑开花了,但还是硬要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聒噪灼热?是夸我吗?来点好听的词。” “是骂你行了吧。” 这人得寸进尺的小模样把陈濯看笑了。 夏子澈听见这声笑,原本打算再递给陈濯一个不满的眼神,结果却是自己先愣住了。 他一直觉得陈濯这几天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神、气质、看待事情的想法和态度……哪里都不像他。 而且,陈濯好像好几天没像现在这样笑过了。 曾经北川一中流传过一个很非主流的校花校草野榜,榜上陈濯以三票之差赢了夏子澈,夏子澈在陈濯面前各种不服气,但心里其实也勉强能赞同陈濯比他这个绝世帅哥好看那么一丝丝。 但夏子澈不会形容,只觉得这家伙五官挑不出来一点瑕疵,拼在一起还有种看起来很聪明的感觉。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他眼睛不会弯起来,但能看见眸里的笑意,唇角扬起时,脸颊还有浅浅的梨涡。 可惜,陈濯不喜欢笑,他喜欢板着脸,或者皱起眉嫌他幼稚。 而现在,夏子澈看着他眼里那点笑意,只觉得人有一瞬的空白。 后来,在他出神的时候,陈濯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额前发丝随着另一个人的动作扫到了他的皮肤,有点痒,夏子澈回了神,但没敢再抬眼看他。 他只莫名紧张地蜷起了手指,还听见他说: “像蝉,像阳光。 “像小狗。”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11. 011-像夏天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2-雨天 陈濯的四人小小补习班在那顿午饭后正式开课。 这四位的基础比陈濯想象中薄弱,基本上几个科目全是短板。 尤其夏子澈,陈濯看过他的数学摸底考卷,其中有一道概率题,答题区被填得满满当当,陈濯还以为他会做,但再定睛一看,这家伙结论写了个π,陈濯当场两眼一黑,顿觉任重道远。 他们的补习时间是每天下午放学后和周六全天。至于地点,周内可以借用图书馆的单间阅览室,但周末学校图书馆不开,只能考虑去外面的图书馆或是书吧。 周五晚上,陈濯找了几家店,发在他们五个人的补习小群里,让另外几位看去哪个地址比较方便。 陈濯:[图片] 二狗:? 二狗:干嘛? 陈濯:周末学校图书馆闭馆。来挑补习地点,我都行,看你们去哪方便。 二狗:不用,我们有地儿可以去,明天让你见识一下。 知知知源:啥地方啊,你说秘密基地? 谣:要去那儿?疯了吧。 二狗:没事,我往里面添了几张桌子,够用。 谣:是这个问题吗…… 知知知源:我觉得没问题,也行,文文呢? one:都行,看你们。 群里几位在这打了半天哑谜,到最后陈濯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问夏子澈,那家伙也不告诉他,只说周六一早给他个惊喜。 陈濯对惊不惊喜的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怕夏子澈到时候给他整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但夏子澈再三保证那绝对不影响学习,看在他那么真诚的份上,陈濯决定信他一次。 周六是个灰蒙蒙的阴天,空气带着潮湿的味道,连槐树的叶子都有点蔫哒哒。 陈濯一大早出了门,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铺满厚重灰白云层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 北川的夏季漫长,有阳光的时候太阳能晒到人发烫,阴天的时候,高温又和水蒸气混在一起,又闷又热。 陈濯不喜欢北川的阴天,不仅是因为这蒸笼一般的感受,还因为,一到阴天,整个世界好像都被盖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目之所及的颜色,远不如晴天时鲜活。 陈濯盯着天上翻涌的云层,略微有些出神,直到他听见自家小院门口传来一声: “陈濯!看什么呢,走呗!” 陈濯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下一秒,他眼中闯进一抹鲜亮的姜黄色。 夏子澈正趴在他家院子的矮围墙上,好像一点不嫌脏。 这家伙很喜欢橙黄色系,具体可见他的爱车和书包。他日常穿的衣服也总是这些颜色,平时晴天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在灰色的世界里看见这样的他,陈濯心里突然多出了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好像阳光的具象化。 “在看云。” 陈濯随口答了一句,他走过去推开小院的门,却发现今天他家门口空荡荡的,除了一个黄色的人,再没有其他东西。 他微一挑眉: “你今天不骑车?” “不骑,咱坐地铁去。那地儿有点远,骑车过去得把我小车跑冒烟。” 夏子澈拉了拉自己的单肩包: “我跟赛赛他们约到地铁站了,咱们到时候下车直接就能碰面,好完美的计划。” 夏子澈的尾巴又翘起来了,陈濯看着他,没忍住轻笑一声: “怎么,补个习还要横跨大半个北川?这么隆重。” “嗐,当然不只是补习,去了你就知道。” 夏子澈伸手拉住陈濯垂下来的半截书包带: “走了!” 夏子澈没吹,他说的那地方确实够远,陈濯被他带着坐了七八站地铁,换乘后又坐了两三站才到目的地。他们在C出口跟赛谣他们会合,但几人站在地铁站门口,却久久没有迈出离开的那一步。 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他们遇上了点不可抗力的问题。 “轰隆——” 天边一道雷鸣,屋檐外是倾盆大雨,雨滴被风吹进来扑在人身上,夏子澈感受到了,于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赛谣嚼着泡泡糖,面无表情问身边各位: “对于这场雨,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 死寂。 薛知源哈哈干笑两声: “怎么进站还好好的,出站就下这么大雨,我没带伞,谁跟我挤挤?” 赛谣瞥了他一眼,无情刺道: “你猜我们为什么在这站了十分钟没人动?” “……” 又是一片死寂。 几个人排排站在地铁站门口的檐下避雨,站里一趟趟地铁到站,一批批乘客路过他们、潇洒地撑起伞走进雨里,每过去一个人,都让他们几个人的存在变得更好笑一点。 夏子澈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五个人同时不带伞的小概率事件,但一想,如果是他们几个,事情好像又合理起来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试探似的把手伸出去又收回来,而后,他看看自己已经湿透并且正往下滴水的手,违心地说了一句: “这雨好像也不大,反正不远,咱冲过去吧。”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 檐下几人齐刷刷看着他,他们的沉默和顶棚上的雨声一样震耳欲聋。 “……” “陈濯?” 就在夏子澈被他们的无声胜有声逼得快要投降时,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把他从快要凝成实质的鄙视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说话的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清瘦小女生,她看看陈濯,又看看他身边这几人,抬手推了推眼镜: “在做什么?” 她问了这么一句,几人看看她,有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挪到了她手里一把小巧的折叠伞。 此时此刻,伞在这个灰暗的世界中闪闪发光。 “……避雨。” 陈濯艰难地回答了黎芽的话。 “啊?” 黎芽的反应平平淡淡,但放在这种情况下,莫名有点嘲讽意味。 她很真诚地在疑惑: “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暴雨,你们五个人一起出门,一把伞都没带?” “……” 好诛心。 一时没人有勇气回答这句话,最后还是夏子澈看着她,突然说: “您是陈濯的同桌吧!” 这话原本没什么问题,但陈濯几秒后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夏子澈怎么知道黎芽是他同桌? 他看了夏子澈一眼,但夏子澈完全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疑惑目光,此时,他正亮着星星眼,跟黎芽自来熟道: “同桌大人,您这是要去哪?赶时间吗?” “不啊,随便转转。” “那我有个不情之请,可能要耽误你一丁点时间。” 听见这个回答,夏子澈双手合十,摆了个求求的手势: “您也看见了,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五个无知少年被困地铁站。我们好冷、好饿、好无助!谁?!谁能救救我们?!啊,是您!一位伟大的无私的乐于助人的陈濯的同桌大人!” 夏子澈用上了夸张的朗读腔,他好像完全不懂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一边念小作文,一边用表情和手部动作打配合,活像是在演话剧,惹得路过的出站乘客频频回头注目。 陈濯受不了了,他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想尽量离他远一点,好假装自己不认识他。但他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全空了,另外三个人不知何时跑到了更远的地方,该望天的望天该看地的看地,还有一位在装没事人一样看手机。 他们都嫌丢人,但没有一个人试图阻止他的行为。 毕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真的很需要丢人的夏子澈来为他们争取一把伞。 夏子澈在那边一个人输出,黎芽居然也不尴尬,就站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听他说。 她人还挺好,一直到夏子澈说完才把伞递给他: “你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我这伞很小,一次最多两个人撑。” “不远不远,就马路对面那拐角,走两步路就到了。” 夏子澈接过她的伞,拆开抖了两下,顺便说: “我们人多,得多跑几趟,同桌大人你可能得多等我们一会儿。这风一吹还挺冷的,要不我先送你去我们那坐坐,饮料零食不限量供应,你睡一觉都行。” “……” 听了这话,黎芽没有马上应声,而是侧目看了眼陈濯。 陈濯微一挑眉,以为他是被夏子澈的盛情邀请整怕了,刚准备帮忙解释,就见黎芽收回了视线,应道: “行啊,你不会把我拐卖了吧?” “嗐,都一个学校的,不行我把身份证压你这呢。” 说着,夏子澈还真从包里翻了身份证给黎芽,而黎芽也当真收了。 很快,他撑开伞: “我先带着同桌大人去开门,你们等一会儿啊,马上回来接你们。” 身边几个朋友懒洋洋应着好,陈濯站在边上,抬眸看着雨幕里那两个人。 虽然夏子澈本人成天神经大条没个正形看着十分不靠谱,但此时此刻,陈濯看得很清楚,在这样大的雨中,他手里的伞,始终是倾向黎芽那边。 目的地离地铁站好像确实不远,因为夏子澈很快就带着伞折返回来。陈濯留在最后,他看着夏子澈来来回回把赛谣他们一个个接过去,等过来时,那家伙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走吧,陈老板。” 夏子澈站在雨里冲他笑,陈濯微微抿起唇,躲进伞里,冲他伸出手: “伞给我。” “哪敢劳您大驾啊,我给您撑着就行。” 夏子澈吊儿郎当地拒绝道。 陈濯抬眸看看他的眼睛,又看看他湿透的那半边身子: “那就把你自己遮好,伞够大,不用往我这斜。” 夏子澈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两声: “嗐,习惯了,毕竟本帅哥的绅士素养早已刻入骨髓,想改也改不了。别太感动啊。” “……” 陈濯懒得理他。 他们两个穿行在城市的暴雨中,过了马路,走向夏子澈刚说的那个“很近的拐角”。 一边走,陈濯抬头看看伞面,提醒道: “伞放正。” “哎呦……” 夏子澈抬手拍拍自己湿透的衣服: “这都已经湿透了,无所谓,不如本帅哥牺牲自己照亮他人,保你滴雨不沾。再说了,风是从那边来的,我这么一斜,不仅挡风,还挡了风吹雨,一举两得。” 说着,他可能是怕陈濯不相信,还特意把伞倾得更斜了一点: “不仅如此,你看,我还能启动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挡风模式。” 陈濯面无表情听着他的屁话,然后就听这家伙嘴里模拟出机器发动时的“嗡嗡”声,自己举着伞来了个三百六十五度大环绕: “你看,无论从哪个方向刮来的风,都……” “……”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陈濯只感觉头顶一凉。 他抬头看了一下,由于挡风机转伞的幅度太大,雨伞边缘的积水连成串滑下来落到了他头顶上,又沿着前额滑到了他鼻梁。 陈濯抬手摸了摸鼻尖,然后他看着自己湿掉的手指,又看看旁边因为闯了祸而惊惧到瞪大眼睛僵住动作的夏子澈: “好像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攻击了我的头,嘶……但我明明在伞底下啊。夏子澈,你有什么头绪吗?”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2-雨天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3-聚光灯 陈濯摸着自己脸上的雨水,发出了真诚的疑问。他语气淡淡,却无端让夏子澈听出了一股即将索他狗命的架势。 于是夏子澈默默往边上挪一点、再挪一点,虽然人越来越远,但还是努力伸长胳膊给陈濯安安分分打伞: “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 陈濯抬手把额头上的雨水擦干,抬眸瞥了他一眼: “站那么远干嘛?我吃人?” 夏子澈笑容和语气都满是谄媚: “不,您怎么会吃人呢,您是仙子,吃花瓣饮露水,我只是不敢靠近您,怕玷污您纯洁的气息。” “别屁话,我不揍你,过来好好走。” 但夏子澈明显不信: “没事,我喜欢淋雨,您走您的。” 陈濯到了忍耐的边缘: “夏子澈,你是不是有点毛病?你……” 陈濯真是服了他了,他实在不理解夏子澈到底在恐惧什么。 他伸手想把这人拉过来,才刚有动作,那家伙就突然夸张地哀嚎一声,条件反射般往后闪了一下,连带着那把可怜的小伞也被挥去了空中。 好巧不巧,那时正好有阵妖风迎面而来,差点把伞从夏子澈手里掀出去,他赶紧用力抓住伞柄,下一秒,两人只听“啪”一声,黎芽的可爱小伞被风硬生生掰断了伞骨,伞面和断掉的伞骨一起可怜巴巴地垂落了下来。 陈濯站在原地,一边抬手挡着风,一边感受着风里裹着的冰凉雨点瞬间把他打成落汤鸡。 被风雨殴打时,他在想,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应该也没有再糟的余地。他这样安慰自己,直到狂风过去,他睁开眼,就看见夏子澈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站在雨里,满脸无辜地望着他,手里还举着那把报废的雨伞。 “……” 特别好。 陈濯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一个成年人需要具备情绪稳定的优良素质,他不能、至少不应该跟一个青春期的小屁孩计较。 陈濯在心里这样劝着自己,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然后握紧了拳。 “夏。子。澈。” 他每说出一个字,夏子澈人就激灵一下,赶紧抢在被审判前悲戚喊道: “陈濯,深呼吸,沉着、冷静!冷静!!这伞应该还能用,你……” 他跑过去举着伞柄,把垂落的雨伞布遮在陈濯头上试图挽回局面,结果他这么一动作,雨伞布上的积水全顺着布边溜了下来,又噼里啪啦浇了陈濯一脑袋。 夏子澈近乎石化,僵硬两秒后,他选择转头就跑。 而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陈濯只觉得有一种来自东方的神秘本能从他身体中复苏。 他追了上去,一手掐住夏子澈的脸,一手拧住他的耳朵,结果没想到夏子澈被吓得左脚绊右脚,然后拽着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摔到了地上。 雨很大,路面又凹凸不平,脏水积得满地都是,现在这些水浸了陈濯满身,但他却在密集噪杂的雨声中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真是造孽。 - 夏子澈最后出去这趟耗时格外久,其余几人坐在沙发上等他,他们听着窗外狂风阵阵,快要以为那两人被风刮跑了。后来,他们终于等到有人推门进来,转头一看,是两只脏兮兮的落汤鸡。 陈濯身上全是脏水,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好,但夏子澈比他更惨,那家伙还在往下滴水,两边脸蛋和耳朵还有鼻子都红彤彤的,屁股上有个来源不明的脚印,手里还拎着一把被风雨摧残致死的小伞。 赛谣把它们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我请问你屁股上那个脚印是?” “啊?” 夏子澈回头看看自己,看不见,于是象征性地伸手拍了拍: “我自己踩的。” “?” 那请你给我表演一下自己踩自己屁股呢。 薛知源边笑边给他俩递了毛巾,陈濯接过,一边擦头发,一边打量了一番室内。 他们在的位置是靠近城郊的一片发展相对落后的区域,远不如市中心繁华。夏子澈说的“秘密基地”就是附近一个旧仓库,从外面看着破破的,好像弃用了很久一样,但里面倒是别有一番天地。 这仓库面积不小,里面的陈设也挺全,沙发电视空调冰箱一应俱全,就像个小家,但最特别的,还是最深处一个像舞台一样的小台面。 台面上摆着他们常用的乐器,还有一整套音响设备,以及几套看不懂的操作台,甚至陈濯往天花板上看了看,还发现了类似聚光灯的东西。 陈濯认真打量了一番,刚准备跟夏子澈说点什么,一转头,却发现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黎芽身边。 黎芽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他就站在人家旁边,双手捧着那把战损版雨伞,郑重地冲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对不起,同桌大人,我弄坏了您的雨伞。要打要骂随便您,您是要去哪里,我现在就打电话约车来门口接您,保证让您直达目的地。等周一我买把一模一样的伞赔给您,实在对不起!请您原谅我这一次!!” 夏大帅哥虽然二但很有担当,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 可能是看他认错态度良好,黎芽没有生气,而是从他手里接过伞,认真观察一番: “能弄成这样也挺厉害,打骂就不必了,应该有人替我揍过你了吧。” 她瞥了一眼夏子澈裤子上的脚印,又收回视线: “坏了就坏了,我今天没什么事,可以等到雨停了再走。当然,前提是你们愿意收留我,而我留在这也不碍你们的事。” “当然不碍事!同桌大人怎么会碍事!” 夏子澈一下子从鞠躬状态弹起来: “就是我们可能没什么娱乐活动,因为我们来这是为了补习来着。” “补习?” 黎芽看了眼旁边擦头发的陈濯: “陈濯给你们?”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陈濯愣了一下,然后简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黎芽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黎芽做恍然大悟状: “啊,原来那天大闹开学典礼的是你,而你是为了陈濯啊?” 她情绪总是淡淡的,语速又慢吞吞,所以,尽管她有时候说话时并没有那个意思,听起来也总有那么一丝丝嘲讽味道: “给你们补习……但陈濯,你现在这个情况,一边捡基础,一边还要带他们几个,真的没问题吗?”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看黎芽的眼神有点奇怪,但陈濯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只答: “没问题。” 黎芽看他一眼,抬手推推眼镜,又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但我私心想你不被任何因素干扰、早点回到以前的状态。毕竟,我不想再拿没有难度、也没有意义的第一。是吧?莫名其妙惨遭滑铁卢的陈濯同学。” “……” 这一下,就算是陈濯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能是看气氛僵住了,沉默片刻,黎芽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表达似乎有点问题: “啊,抱歉。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你们一起。我文科成绩也还行,期末一百五的话……应该也没有问题。” 听了这话,在座几位算是知道了,眼前这文文静静的小女孩没有恶意,只是不太会聊天。 好在夏大帅哥比较擅长接话,他哈哈笑了两声: “我比较没见识啊,一班第一的‘还行’是什么程度?” “啊……高一每次考试都将近满分吧。” “……” 又是一阵沉默。 黎芽主动说可以帮忙,他们自然不会拒绝,所以,休息片刻后,他们把两张大桌子拼在一起,六个人围成一圈,只有讲题和试卷书页翻动的声音。 比起还在复习阶段的陈濯,黎芽讲题的思路更清晰,对知识点的理解也更透彻,一开始还是她和陈濯两个人给对面四个人讲课,到后来,那四位开始了随堂小测,而陈濯拿出了周末的家庭作业,开始请求黎芽老师的一对一辅导。 屋外的风还在刮,吹得屋顶都咔哒咔哒响,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的声音。 随堂小测结束,看得出来,这四个人有在认真听讲,因为他们都过了陈濯给测验定下的标准线,提前结束了上午的任务。 那时正好也到了中午吃饭点,夏子澈不知道从哪倒腾出一个火锅和各种食材,书桌秒变餐桌,他们架上电磁炉,煮了一顿热腾腾的午餐。 “干杯!” 火锅的热气逼散了雨天的凉意,也不知道是火锅吃嗨了还是可乐干杯上了头,午饭吃到一半,夏子澈突然一拍大腿: “哎!火锅有了冰可乐有了,是不是还缺点助兴节目?” 陈濯生怕他整什么幺蛾子,立马警惕道: “什么?” 不过这次好像是他草木皆兵了,夏子澈并没有趁机搞花活,他只是眼里冒着星星,问: “在一起一周了,你还没听过我们唱歌吧?” 夏子澈是个行动派,有了想法就要立即行动起来。他从箱子里翻了几个荧光棒扔给陈濯和黎芽,自己则拉着他兄弟姐妹们站上了仓库另一边的小舞台。 夏子澈和他的朋友们是真的很闹腾,他本人就不用说了,每天傻乐,像个不会累的臭屁小狗,总是能语出惊人。赛谣倒是比他好一点,小姑娘每天都酷酷的,有时候很能接夏子澈的梗,有时候又翻着白眼觉得他二。 薛知源比起夏子澈要正常一些,但也是个又疯话又多的。他们几个里,最特别的应该是文一,文一好像有些社恐,内向、安静,不怎么喜欢说话,甚至陈濯有时候会有点好奇,这么个问他一个知识点都会脸红结巴的小孩是怎么跟这群小疯子玩到一起的。 陈濯坚信每件事都得有个合理的理由,而现在,看见他们几个站在舞台上,他突然就懂了。 屋外是未停歇的狂风暴雨,风能吹坏伞、雨能浇透人。 屋内弥漫着火锅的热气和香味,聚光灯下,少年们大声唱着自己创作的旋律,节奏和鼓点与雷雨声重合,把热烈的氛围融进暖融融的室内。 夏子澈弹着吉他唱歌,赛谣站在他身后,以贝斯连接吉他与鼓点。往日安静内向的文一敲起鼓来倒有种意外的疯劲儿,和往日的他相差甚远。薛知源低着头弹琴,看起来很认真的模样,倒是比平时的他要显得正经许多。 虽说这几个小孩性格各异,但音乐一响,他们在旋律中是同样的耀眼。 陈濯有些出神,后来,台上的夏子澈在歌词间隙大声道: “嘿!那边的朋友们!喊出我的名字!” 他把麦克风对准陈濯和黎芽这边,但这俩人是一样的沉默,谁也没理他。 夏子澈就这样在伴奏中维持着一个帅气但尴尬的姿势,颇有种不被理会不罢休的架势。 看他那傻样子,陈濯没忍住笑了,他如夏子澈所愿,举起荧光棒: “夏子澈!” “yes!” 夏子澈笑得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即便他只是在暴雨天的破旧仓库里唱了一首歌、得到了一个人的应援。 可能少年就是这样吧。 为了热爱、为了理想,无论怎样,都能闪闪发光。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3-聚光灯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4-青梅 陈濯不懂音乐,不了解什么风格和分类,也听不出个高低上下,只会很主观地把歌曲分为“好听”和“不好听”。 他很少听歌,所以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很多人愿意跨越千里去听一次现场,明明都是一样的旋律,在哪听都一样。 但现在他好像懂了,重要的不仅仅是歌,而是旋律带动的氛围,还有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人。 夏子澈他们唱了两首歌,都是轻松明快朝气蓬勃的调子。能看出来这家伙玩疯了,中途还突然离了场,后面几人见主唱突然跑了,并没多大反应,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就这样,在躁动的音乐里,夏子澈跳下台面,闯出聚光灯的范围,跑来陈濯身边,大声问: “酷不酷!” “啊?”陈濯没太听清。 “我问!”夏子澈把手拢成喇叭状: “这歌!酷不酷!” 虽然他这样问了,但他并没有等陈濯的回答,而是冲他笑了一下,后退几步,转身又跑回了舞台上。 伴奏中又有了少年清澈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陈濯的错觉,他感觉室内温度好像都因为一曲的热烈升高了些。 “你们平时就在这练歌?” 一首歌结束后,陈濯看着坐回自己身边的夏子澈,问。 “是啊,帅吧?” 夏子澈拿了瓶冰水,拧开喝了一口,边含糊道: “我们平时就在这练歌,偶尔开个派对团个建也在这,多舒坦。你看这灯光,这设备,这音效,跟专业的比也差不到哪去。啧,不愧是我。” 他自我陶醉一番,顿了顿,又用胳膊肘怼怼陈濯: “哎,冷静,心动吗?喜欢吗?叫声帅哥,以后我来这儿都叫你。” 陈濯没理他的屁话,只是对他话中某个词表示质疑: “冷静?” 夏子澈咧起嘴傻笑: “陈濯,沉着冷静,沉着的陈濯,冷静的陈濯。这名儿多适合你,你不就又冷又静又冷静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以后你就叫冷静了。” “……” 陈濯无语: “你在这作诗呢?” 他没纠结这个称呼,只另问: “你们乐队叫什么名字?” 夏子澈:“没名字。” 陈濯:“?” 看见他这反应,夏子澈一副得逞模样: “哈哈,我们乐队的名字就叫‘没名字’,没反应过来吧!哈哈哈……” 夏子澈好像很满意自己这个笑话,一个人在那笑得停不下来。陈濯听着身边大鹅一样的笑声,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有幼稚鬼,救命。 陈濯板着脸,和身边狂笑的夏子澈对比明显,她原本想等这家伙笑完再接着聊,但他等了一会儿,旁边人居然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陈濯真的无法理解。 这事真的有这么好笑吗??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了眼夏子澈,可能是他的表情太生动,另一边的薛知源没忍住,憋着笑解释道: “陈老师,理解一下,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在期待有人踩这个点,已经期待很久了,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是第一个?” 陈濯有点奇怪: “没人问过吗?” “啊……” 提起这个,薛知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也没人能问啊,不瞒你说,我们这小乐队虽然看着有模有样的,但这还是第一次把歌唱给除我们以外的人听。” “是啊。” 夏子澈终于结束了他的快乐,他拍拍陈濯的肩: “是不是感觉特不可思议特荣幸?我懂,我都懂,毕竟这么酷的乐队这么酷的歌,多享受一秒都是赚到。” “……” 陈濯抿抿唇,原本还想问什么,但却被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电话是苏楠打来的: “喂?小满,外面雨下得好大,你带没带伞?要不要紧啊?” 陈濯:“没带,但暂时没事。” 苏楠:“哦,那就好,但这雨一直下到晚上呢,你大概几点回来?要不你给个地址,等爸爸下班去接你?” 陈濯想了想,应了声好。 而后,他侧目看看身边的夏子澈,那家伙也不知道是又玩饿了还是怎么着,正认真地在火锅里捞东西吃。 “夏子澈?” “嗯?” 夏子澈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过来。 “这里地址告诉我一下。” “地址?” 夏子澈想了想: “我不知道啊。” “?” 陈濯有些难懂。 怎么有人连自己秘密基地地址都说不出来? 薛知源在一旁出主意: “外卖软件收货地址看一下呗。”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夏子澈哪个笑点,他乐道: “外卖是贝斯手包揽的啊,赛赛看看。” “……” 赛谣冲他翻了个白眼。 无聊的贝斯笑话。 室内的温度有点热,赛谣摸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在等应用加载时,她顺便脱了外套: “川宜区五星南路167号天明仓库……算了,我直接发你吧。” 赛谣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发你了。” 但这话说完,对面人迟迟没有应声,赛谣抬眸看了一眼,却见陈濯似乎看着她有些出神。 赛谣皱起眉,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里面就穿了个宽松的无袖上衣,此时脱了外套,她露出了手臂,也露出了其上纵横的伤疤。 她蜷起手指,再开口时,语气有些重: “陈濯。” “嗯?” “我说,地址发你了。” “嗯……谢谢。” 陈濯回了神,后知后觉自己的目光实在有些冒犯。 他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 “抱歉。” 旁人只以为他是在为出神而道歉,只有他本人和赛谣知道这句抱歉的含义。 赛谣拧着眉,没理会他,只是默默把手臂放到了桌下。 算他多管闲事也好,如果可以,陈濯真的很想跟赛谣好好聊聊,但显然不是现在。 他把她发来的地址转发给苏楠: “地址发你微信了。” 苏楠应了一声,又问: “你跟阿澈在一起吗?” 陈濯:“嗯。” 苏楠:“那正好,你问问他,晚上要不要来咱家一起吃晚餐?你之前老嫌人家幼稚不跟人家玩,阿澈都好久没来咱家了吧?你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他做!” “……” 陈濯抬手碰碰夏子澈肩膀: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妈问你想吃什么,她给你做。” 听见这话,夏子澈只觉得面前的火锅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他眼睛都亮了: “要要要!咱妈做的饭世界第一香!吃什么都行,但如果可以,您姓夏的亲儿子还是最想吃一顿您的招牌红烧牛肉。” 苏楠听见夏子澈的话,被哄得心花怒放,乐得停不下来,连连答应了亲儿子的小小愿望。 确实如苏楠所说,暴雨会一直下到晚上。 陈道远下班后绕了一大圈跑来接陈濯,还带走了顺路的赛谣,至于其他几位,地铁公交在暴雨里肯定不方便,夏子澈就给他们挨个约了车,一键直达家门口。 夜晚的雨模糊了车窗外各色的灯,湿漉漉的马路映出了城市的倒影,有种清冷孤独的氛围感。 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慢慢占满整面窗,又被雨刮器扫得干干净净。 陈道远按照赛谣给的地址,把车停在了路边: “是这里吗?” 他偏过头看看窗外,只在旁边的店面中间看见一条亮着灯的小巷子: “离你家还远吗?雨这么大,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不用了。” 赛谣声音有点冷: “路不好走,到这里就行,谢谢。” “不客气。”陈道远开了车门锁,见她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了句“稍等”,而后伸手从副驾驶的收纳箱里取出一把折叠伞递给她: “雨大,你拿着吧。” “……” 赛谣看着那把伞,有些迟疑: “不用了。” “女孩子淋雨不好,就算只有一点路也不能将就。拿着吧。” 陈道远语气温柔,赛谣听了他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盯着陈道远手里那把伞,最后还是接了: “……谢谢。” 女孩拿了伞,下车后撑开雨伞走进了雨幕里,陈濯从后视镜看着她进了那条小巷,又收回视线,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头捏着手指。 车外雨声聒噪,陈濯听了一路。到家后,陈道远一个人去车库停车,陈濯和夏子澈提前下来,沿着屋檐往家门口走。 屋檐很窄,只够挡住一个人,陈濯走在夏子澈身后,低头看着脚下砖石的纹路。 他总有些在意赛谣这个小姑娘,包括但不限于她的性子、还有她身上一些伤。 那些伤痕总让陈濯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可能性,还有……总让他回忆起他曾经遇见的一个人。 因此,即便不合适,陈濯还是很想了解关于她的事。但直接问本人实在唐突,想了想,他还是伸手拍拍夏子澈的肩膀: “夏子澈?” “嗯?” 夏子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见他好像有事想问,他索性转过身面对他: “干嘛?” “没什么,想问你点事。” 陈濯选了个比较随意的切入点: “你跟赛谣,认识很多年了?” 听见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夏子澈沉默了很久。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裤缝,边干笑两声,语气轻松道: “是啊,初中那会儿认识的吧,怎么了?有什么想打听的?” “……” 夏子澈倒是坦荡,饭陈濯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好像问什么都很怪。 问她身上那些伤哪来的? 问她的家庭情况? 问她有没有遭受过家庭暴力? 还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心理问题有没有自残倾向? 陈濯努力在找合适的问法,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奇怪,但还没等他找见,夏子澈就大力拍了拍他的肩: “放心,我姐们儿虽然看着冷冷的,但人特别好!她弹贝斯的,作曲一流,那小烟嗓也好听,还喜欢小动物。哦,她单身。喜欢什么类型的还没打听到,我到时候去问问。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需要助攻,哥们也义不容辞!” “?” 他巴拉巴拉说一大堆,陈濯没听懂: “什么?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嗐,别装了。” 夏子澈收回手背在身后,避开了陈濯的视线,望向了屋檐边连成串掉下来的雨。 不知为何,他语气好像有点不自然: “我,我早发现了,你一有空就往她那瞅,给她讲题也最认真,我背错单词你骂我,她背错单词你就和颜悦色……” 提起这个,陈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脸说,听写让你写鹰,你写个big bird,西瓜知道是watermelon,南瓜就变成southmelon,还挺会举一反三,我不骂你骂谁?……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这么一说,夏子澈更委屈了。 可能是带了点私人情绪,这家伙别别扭扭地开口,结果莫名其妙越说越激动: “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跟我打听她还能有什么?我跟你讲,你陈濯有什么都藏不过本帅哥的眼睛,你喜欢她,对吧?小小年纪就想着早恋!你糊涂!!可耻!!!” “?”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4-青梅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5-礼物 “嘶……” 被这么一通控诉,陈濯深吸一口气,一时竟不知如何评价。 他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有点疑惑。 夏子澈这个人,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落雨砸在屋檐和地面,雨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聒噪,陈濯在夜雨中缓缓抱起手臂,跟夏子澈来了个安静沉默又漫长的对峙。 原本夏子澈觉得,这件事该是自己占理陈濯心虚,所以他丝毫不惧地大大方方跟他对视。但也不知道是陈濯眼神太平静还是如何,夏子澈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没有气势,最后心里居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歉意。 可怕。 这就是陈濯的压迫感吗。 恐怖如斯。 “夏子澈,你一天天是不是很闲?” 终于,陈濯开口了: “闲了就多背几个单词,天天观察我看谁干什么?” “我……!” 一提这个,夏子澈莫名其妙哑火了,一副想解释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 他在那支支吾吾,陈濯就看着他能憋出个什么说法来,不过也算这小子幸运,虽然陈濯不打算放过他,但有人替他解了围: “你们怎么不进去?站这做什么?” 陈道远停完车出来了,刚一过拐角,就看见俩小子不进屋,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夏子澈看见他,立马像是看见了救星: “陈叔!没,我俩站这聊会儿天,这就进去了。走吧冷静,我站这都闻着咱妈做菜那香味了。” 陈濯看着他那小样子,看破不说破。 他只轻轻弯了弯唇角,顺着他的话说: “行,那你一会儿多吃点。” 陈濯路过他,自己走向家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夏子澈有些局促地抓抓头发,默默松了口气。 “妈我们回来了。” “回来啦?正好,菜都齐了。” 苏楠晚上做了一大桌子菜,不仅有夏姓亲儿子点的红烧牛肉,还有剁椒鱼和可乐鸡翅等等拿手好菜,都是夏子澈从小爱吃的,以至于夏子澈一进门就亮起了星星眼: “哇,这也太丰盛了,您真是亲妈,给儿子香迷糊了!天哪,都是我的最爱!” 苏楠解了围裙,边笑着答: “还亲妈呢,数你嘴甜。你都好久没来家里了,我不得做点你喜欢的把你留住?不然以后更不来了,小没良心的。” 夏子澈赶紧洗了手,跑到厨房帮忙拿碗筷,边解释: “嗐,这不是怕打扰您吗,陈濯不邀请我我都不敢来呢。” “……?” 突然被点名,陈濯默默看了他一眼。 不过现在人多,他的压迫感不起作用了,夏大帅哥有爸妈撑腰,自在得很,还在那可劲茶: “我那么羞涩腼腆内向,生怕给人添麻烦,陈濯一看我我都不敢说话,怎么好意思说想吃咱妈做的饭了。” 他这话把苏楠逗得直乐: “听见没小满,以后多带阿澈回来吃饭,你俩打小就要好,长大了也别欺负人家。阿澈,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阿姨给你做。” “好嘞,但每次让您下厨多不好意思,下次换我来给您露一手。” “哟?你还会做菜啊?” “那当然,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您,但在北川厨艺界那也是响当当的!” 夏子澈拍拍自己,一点不谦虚地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陈濯看着他那傻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 苏楠和陈道远都很喜欢夏子澈,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 夏子澈每吃一道菜都要大夸特夸,他很讨长辈喜欢,也很会哄人开心,一顿饭下来,餐桌上的笑声就没停过,虽然窗外是还未停歇的暴风雨,但屋内气氛却热闹又温馨。 陈濯听着他们说话、看着眼前的画面,无端有些怀念。 夏子澈以前也经常来家里一起吃饭,每次只要有他在,餐桌上的氛围就很好,他好像有说不完的笑话用不完的梗,嘴又甜,从小就是个活宝,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快乐。 陈濯有些出神地回想着记忆中那些难以拼凑的碎片。 他这些年忘记了很多事,一些多年前的相遇也已经成为记忆中很久远的部分,时隔多年,他回忆不起大半细节,只是依稀记得,那好像是一个多年难遇的、无论是闷热还是聒噪都过了头的夏天。 …… “小满,下车了,新家到了。” 夏日蝉鸣恼人,灼热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晒在皮肤上有些发烫。 陈濯坐在轿车后座,他捧着一本地理杂志,内页的铜版纸在阳光下映着淡淡的光,还带着一些好闻的油墨香气。 听见妈妈叫自己,陈濯应了一声,然后乖乖合上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北川七月份的天气像是蒸笼,陈濯从自己的小挎包里取出个小风扇,把它对着自己呼啦呼啦地吹热风。 他们的车停在路边,陈濯站在路沿石上,迎着风扇的风微微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房子。苏楠走过来蹲在他身边,给他指指右面那栋小别墅: “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门前那片院子可以种些植物,还可以养条小狗。小满开学就上一年级了,学校离这里不远,改天带你提前去看看。” 陈濯点了点头: “种花好了,不养小狗。” 苏楠:“为什么啊?你不喜欢有小狗和你玩吗?” 陈濯想了想:“不喜欢,小狗太粘人,需要陪伴,还不如看书。” 苏楠听笑了,她站起来牵着陈濯的手往家走: “总不能一直看书,人类是群居动物,需要朋友也需要陪伴。” 陈濯听着这话,有些心不在焉地抬起眼,下一秒,他目光顿了顿,望向路边两栋房子中间那棵老树。 刚才明明没有封,但他好像看见树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过,可能是鸟吧。 陈濯没多在意,他收回视线,撇撇嘴:“有爸爸妈妈就够了。” 苏楠:“爸爸妈妈也不能永远陪着你,要是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怎么办?” 陈濯:“那就一个人活。” 苏楠:“一个人活多没意思啊?” 陈濯:“为什么要有意思?” 苏楠:“因为有意思才会开心。人生并不是只有学习知识这一件事,有很多很多乐趣需要我们去感受,比如友情,比如梦想,比如一些天马行空的梦,比如一些向前追逐的风。” 陈濯想了想:“书是我的好朋友,我的梦想是把所有事做到最好,要当第一,这还不够吗?” 听见他的回答,苏楠没忍住笑了,她揉揉陈濯的头发: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好了,你的房间在二楼,自己去看看吧,爸爸妈妈得先把新家收拾一下,顾不上你。不过我们给你准备了惊喜,你肯定喜欢。” 陈濯没多在意,他点点头,关了小风扇把它好好放回挎包里,就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他的房间很大,装修的时候,陈道远把书房和卧室打通,专门留给陈濯,他们说的惊喜也是这个,陈濯一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见占了一整面墙并且被各种书籍填满的书架,还有一排摆着各种模型的亚克力展柜。 陈濯微微一愣,而后稍稍放快了步子走到书架前,深嗅一下其上新书散发出来的油墨香。 他开盲盒似的随手抽出来一本书,随意翻到中间一页,才发现手里是一本诗集,被他摊开来的纸页上印着切斯拉夫·米沃什的《礼物》。 陈濯垂眸看着其上的文字,在心里一字字默念: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 那时正是正午,陈濯房间的窗户拉着薄薄一层纱帘,使得室内的光线都温柔。 窗外蝉鸣声吵嚷,有风路过,带起窗外风铃一串清脆的响。 陈濯想继续读下去,但看到下一句时,他突然听见窗外似乎有些奇怪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也没多想,只捧着书,走到了窗边。 帘后的窗好像没关,因为有风带得纱帘微微晃动,一起摇晃的,还有阳光印在上面的、属于树叶的斑驳影子。 陈濯抬手牵起纱帘一角拉开,随着滑轨清脆的一串响声,有光映了进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他看见窗外那棵老槐树的枝丫上,坐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脸肉肉的,有点可爱,但现在却活像只小花猫。他脸上蹭了不少灰,一双眼睛又红肿得像核桃,看起来,他似乎是躲在这里偷偷哭鼻子。 他可能没想到前面的窗户会突然有人出现,所以吓得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陈濯就看见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高冷模样,强撑着气势跟他拽了一句: “愣着干什么,没见过帅哥啊?” 当然,如果他说这话时没有冒鼻涕泡的话,可能会更有威慑力一些。 陈濯看着他那又傻又拽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时正好有风路过,它穿过茂盛的老槐树,带着绿叶的清香跑进半开的窗户,和阳光一起,轻轻掀起了书本纸页的边角。 阳光的影子和字迹一起被书写进纸页: ……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5-礼物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6-超人 躲在槐树上偷偷哭鼻子的小男孩叫夏子澈,这是陈濯后来才知道的事。 那天陈濯看着他的鼻涕泡、在他撂完狠话笑了一声后,那家伙也不知是觉得丢脸还是怎么,赶紧抬手抹抹自己小肉脸上的泪痕,飞快地翻身顺着树干爬了下去,然后啪嗒啪嗒地跑进了隔壁的院子里。 陈濯看着他的背影,没多在意,只把纱帘彻底拉开,自己捧着书坐到书桌边,借着阳光继续读诗。 那个夏天,陈濯大部分都是在房间里度过的,窗外蝉鸣数月如一日地聒噪,阳光总是刺眼滚烫,但偶尔也会躲在厚厚的云层里。 那个偷偷哭的小男孩后来没再爬过树,陈濯不喜欢出门,偶尔出去几趟也没再遇见过他。 等他俩再次碰见,已经到了小学一年级开学的时候。 苏楠和陈道远工作特殊,很多时候没办法来接陈濯放学,好在学校离家很近,也不用过马路,陈濯又是个令人省心的孩子,在被带着认了几次路后,他自己一个人回家完全没有问题。 一年级的小孩放学很早,校门口早早就堵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陈濯跟同班小朋友排着队走出校门,在其他小朋友张望着寻找爸爸妈妈时,他自己拨开人群走上了回家的路。 因为想着早些回去写作业,陈濯步子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被人跟着的感觉。 陈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但他路上回了几次头,并没有看见可疑的人,只看见自己身后总有个戴着小黄帽的小男孩。 原本他没多在意,但一直等他快走到家门口,那小男孩还在他身后跟着。 意识到这点,陈濯立马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他: “你是谁,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小黄帽看着跟他差不多大,也是一个人回家,听见他的问话,小黄帽愣了一下: “咱俩一个班的,我就坐你后边,你不记得我???我没跟着你,我回家啊,家都不让人回啦?” 他说出这话后,两人站在那里相对沉默片刻,陈濯从记忆里搜寻着相关信息,然后恍然大悟: “啊——你是那天在槐树上哭……” “哎哎!!!” 陈濯一句话还没说完,小黄帽突然反应很大地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 陈濯被他捂得快要窒息,他努力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继续说下去,小黄帽才放开了他。 但小黄帽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可能是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丢脸了,他有些垂头丧气,撇撇嘴,就背着他的小书包快步走向自己家小院子的门。 陈濯没在意他离开,他更在意小黄帽捂他嘴之前有没有洗过手。 他抬手擦擦自己的嘴唇,转身准备往家走,但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的黄帽子叫住了: “哎,我叫夏子澈,你叫什么名字?” 陈濯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濯。” “哦。”夏子澈点点头,然后抿起唇,底气不足地威胁了一句: “我那天……那什么的事,你不许跟别人说啊。” 陈濯看着他的表情,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我没那么无聊。” 那天之后,陈濯和夏子澈建立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具体表现为,早上上学时,夏子澈会出现在家门口,一直等到陈濯路过他才装模作样地跟着走。 放学的时候也一样,夏子澈总是跟在陈濯旁边,一开始陈濯没多在意,但一段时间过后,在夏子澈又一次跟着他回了家,他终于没忍住问: “夏子澈,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 “……”夏子澈抿抿唇,纠结一阵,刚想说什么,就被身后不远处一道声音抢了先: “小满?” 听见苏楠的声音,陈濯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见苏楠和陈道远从青石小路上并肩而来。 夏子澈也愣了一下,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走近的两个大人,而后就见苏楠在他身前蹲下身,说: “你好小朋友,你是陈濯的好朋友吗?要不要来家里坐坐?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苏楠语气很温柔,笑容也很好看,但夏子澈看着她,却有些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阿,阿姨好,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可能是因为紧张,小孩说话有点结巴,语速还飞快,说完就一溜烟跑回了自家院子里。 看见小男孩跑进隔壁的房子里,苏楠有点意外地看向了陈道远: “哎呀,是隔壁人家的小孩吗?搬来之后我想拜访很多次了,但一直没人应,平时也没见有人出入,我一直以为这房子是被闲置了。” 说着,她又拍拍陈濯的肩膀: “是小满新交的好朋友?” “……”陈濯不太懂“朋友”这个词的判定标准,但他觉得自己跟夏子澈应该算不上。 他又看看躲进屋子里的夏子澈,收回了视线: “同班同学。” 有时候,陈濯真的觉得夏子澈是个特奇怪的人。 比如之前还要天天粘着他一起走,但自从那天见过苏楠之后,他又变卦了,不仅没再跟他一道,甚至有点躲着他似的,几乎没再跟他同框出现过。 这让陈濯十分困惑,以他的性子,困惑就一定要找到答案。因此,某天,在陈濯又一次在早上上学时看到闷头快步往前走的夏子澈,他终于没忍住,跑上去想抓住他问个清楚。 结果夏子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突然受惊了一般拔腿就跑,陈濯见他这个反应也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跑,他追,两个一年级小学生在小区里来了一场紧张刺激的追逐战,战斗最终以夏子澈“啪叽”在路边摔了个大马趴为终结。 北川的早晨还带着点淡淡的青草香,头顶的鸟和蝉一起在叫,在这样一棵聒噪的树下,夏子澈呈“大”字形趴在地上,诡异地安静了很久。 有乌鸦飞过,“嘎嘎”叫个不停。 陈濯站在边上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把人扶起来,于是他走过去捞住夏子澈的胳膊,使劲把人拉了起来。 看得出来夏子澈这一跤摔得挺惨,他胳膊肘和膝盖都蹭破了皮,身上也脏兮兮的。陈濯把他扶到路边坐在路沿石上,自己拉开书包取了矿泉水和纸巾给他简单处理伤口。 矿泉水冲洗伤口的时候,夏子澈“嗷”地怪叫了一声,然后以尾音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哭腔: “陈濯——你突然追着我跑干嘛呀——呜——” “……”陈濯抽了两张纸糊在他脸上擦眼泪,心里无比愧疚: “我有事想问你,看你跑了才追的。” “我看你追我才跑的——” 夏子澈张个大嘴巴嗷嗷哭,等陈濯终于给他擦干净伤口,他没那么疼了,才吸着鼻子问: “你要问啥啊。” “也没啥。”陈濯被夏子澈的说话方式和语气带跑了,他也意识到了这点,顿了顿才接着说: “前几天你不是一直跟我一起走,最近怎么又躲着我了?很奇怪,就想问问。” “哦。”夏子澈抬手想擦眼泪,结果还没摸到脸就被陈濯抓住了手腕。 陈濯给他塞了张纸巾: “手脏,用纸。” 夏子澈扁扁嘴,胡乱擦擦眼泪,然后立刻板起脸,假装刚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只用七分凉薄三分散漫的语气淡淡说: “没躲着你,就是不想跟你一起走了。” “为什么?”陈濯有些不解。 他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因为……”夏子澈看他一眼,又别别扭扭地把脸扭向另一边: “因为,感觉你不需要我了。” “?” 陈濯更奇怪了,他茫然却无情地真诚发问: “我以前也不需要你啊?” “……” 夏子澈好像有些抓狂。 他抱着自己的头,使劲抓乱了自己的头发,闷闷道: “我知道。我之前看你一直自己上下学,还以为……” 说到这,夏子澈声音低了些: “还以为,你也没爸妈呢。” 但那天在家门口分别时,他看见了陈濯的父母,他们看起来很温柔,也很爱他,那时候夏子澈才发现,是自己瞎操心了: “我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但你没有,多孤单啊,我想陪陪你来着,但好像你不需要。” 陈濯更不能理解了。 他并不觉得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有什么不好,至于孤单,也没多大感觉,但…… 陈濯有些在意夏子澈话中的那句“也”,但他没有直问,只认真打量了夏子澈一番,问: “你不是也一个人吗?” “是啊,但我强,我是超人!我知道一个人很无聊很孤单,不想让你这样,所以要化身鸭蛋超人,守护每一个小朋友。” 夏子澈有些局促地拍拍自己的大腿,顿了顿,他又用两手伸出食指给陈濯看: “你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但咱俩加起来就是整整两个人!两个人不就不孤单了?” 夏子澈把手指头在陈濯眼前比来比去,陈濯盯着他的手指看,没弄懂他的逻辑不说,还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晕。 最后,夏子澈收回手,转而一巴掌拍拍他的肩膀: “不仅不孤单,还会快乐!咱俩走一起,这个世界从此就会少两份孤单,多一份快乐!我肩负着鸭蛋超人的使命,我要……” 夏子澈说到这突然激动起来了,他突然爬起来站直,举起双手,抬头望天,像动画片里那样,用最大的音量对着天空慷慨激昂地喊出一句: “让这个冷漠的世界,充满快乐和爱!!!”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6-超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7-槐花 夏子澈在陈濯毫无防备的时候做了这一连串动作,他的语气就像是少儿频道八点档里会出现的热血动画主角,他的尾音回荡在半空中,甚至带起了淡淡的回音,惹得路边小摊摊主和过路人频频侧目。 “……” 陈濯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感觉有点丢脸。 他伸手拉拉夏子澈的衣摆,试图把他拉回来坐好,边小声劝道: “好了好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坐,我懂你的理想很伟大但不用这么激动……” 被陈濯一通劝,夏子澈才意犹未尽地坐回去,然后终于绷不住似的,龇牙咧嘴地吹了吹自己因为刚才起身太快而发出剧痛的伤口。 这人有时候一些反应和表情都很好玩,陈濯看着他总是忍不住想笑。 他看看夏子澈,又想想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沉默一会儿,他点点头: “照你的话,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制造快乐,我们就算是朋友吗?” 听见这话,夏子澈睁大眼睛: “当然算了!” “那,我们以后一起走吧?” 陈濯站起来,冲身边的夏子澈伸出手: “鸭蛋超人?” 听见这个称呼,夏子澈愣了一下,然后回了陈濯一个很傻的笑容。 虽然早就立秋,但北川一点也没有秋日该有的凉爽,早晨金黄色的光透过树叶落下来,把夏子澈的笑容也染得暖洋洋的。 他握住陈濯的手,也站起来: “叫我一声超人,超人就要守护你的快乐!放心,你陈濯,以后就交给我来保护了!!” 夏子澈是个跟陈濯完全不同的小孩,陈濯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这家伙很有活力,每天都元气满满,小脑瓜里成天不想正事,总是去思索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比如蝉为什么会叫,花为什么五颜六色,云朵为什么是白色而不是七彩,太阳为什么是暖的,冬天为什么没有会发射寒冰光线的冰太阳…… 夏子澈总是把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随机提问给陈濯,陈濯有时候很困惑他为什么非要逮着自己问,而夏子澈的回答总让他生不起气。 他会说,因为陈濯好像什么都懂,老师出的难题完全难不倒他,陈濯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知识最渊博的无所不能的小孩。 陈濯才不会被这些不着边际的夸奖弄得飘飘然,但这个年纪的他,听见夸奖,总归是开心的,所以也就不跟叽叽喳喳的夏子澈计较了。 有时候陈濯也会在某个瞬间短暂地后悔一下跟夏子澈一起回家的决定,原因也很简单,跟夏子澈这家伙一起,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他总是会被路边一些奇怪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夏天路边趴个七星瓢虫他要看看,下雨树上爬个蜗牛他要研究研究,秋天他要在落叶堆里翻宝藏,至于冬天,那可以玩的就更多了,书上的落雪、路边的雪堆,都是他的地盘。 每当这种时候,陈濯就得在路边等他把兴趣消磨完,但很多时候他都没办法安安静静等着,因为夏子澈总会把他拉到自己的游戏里,给他看瓢虫、让他摸他很嫌弃的蜗牛、跟他看漂亮叶子、和他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陈濯每次都觉得无聊幼稚不想和他一起玩,但玩着玩着,又好像能从中得到点自己一个人找不来的乐趣。 小学生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上学和作业就是玩乐,时间一年年过去,陈濯和夏子澈的友谊一直没有什么波澜。 他们两个人是同班同学,家又住得近,玩熟了之后,苏楠总会邀请夏子澈来自己家里吃饭,一来二去的,陈濯对夏子澈这家伙的情况也简单了解了一些。 的确如夏子澈自己所说,他家里没有爸爸和妈妈,听说是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离婚了。他们很少会来看夏子澈,几乎是把他遗忘在了这里。 夏子澈的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爷爷一点一点把他拉扯大,却在他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康复出院之后有些记不清事情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没办法再照顾孩子。陈濯第一次见夏子澈时他躲在树上偷偷哭,就是因为爷爷病情稳定了,却忘记了他是谁。 那之后,夏子澈的爷爷被接到了疗养院,他爸妈那边由于各自都组建了新家庭,都不愿意接他一起生活,只请了个保姆照顾他,管他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再就是不停往他卡里打钱。 这些情况被苏楠和陈道远知道后,他们心疼得不行,所以经常把夏子澈带回家吃饭,每次带陈濯去哪玩也都叫上他一起,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陈濯和夏子澈从小吃一样的饭、玩一样的游戏,偶尔还睡一张床,但神奇的是他们完全没有被对方影响,具体表现为,这么多年过去,夏子澈喜欢不上看书学习,陈濯也喜欢不上瓢虫和青蛙。 陈濯始终没搞懂夏子澈这个人,比如他不懂,为什么这家伙明明十多岁了,还会跟个小朋友一样去河里摸虾,把自己滚成个泥巴蛋回家,然后从裤兜里、袜子里、外套里掏出来一堆虾,当成礼物送给了苏楠。 那天苏楠哭笑不得地给他洗干净衣服,又把他抓来的“战利品”变成食物端上了餐桌,一边夸他能抓这么多好吃的虾很厉害,一边跟他说河边很危险下次不能乱跑要注意安全。 陈濯和夏子澈一起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夏天,在槐花开了又谢、在树叶生了又落、在雪花积起又融化中一点一点地长大。 两人初中还是一个班级,陈濯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陈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优秀,而夏子澈的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小学还能混个勉勉强强,到了初中,成绩基本上在中下游,有时候及格都是问题。 陈濯原本以为,夏子澈对这些事情丝毫不在意。直到他们上初一时的某个周末,陈濯出门去帮苏楠买东西,回来时远远地看见一辆刚从夏子澈家里开出来的轿车。 陈濯在那辆车路过时看了一眼,看见驾驶座上是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中年女人。 是夏子澈的妈妈吗? 这件事很难评,明明陈濯和夏子澈当了这么多年邻居,可这还是陈濯第一次见到疑似夏子澈父母的人。 他多看了那辆车两眼,却也没有太在意。 那时候正是暮春,他房间窗外那颗老槐树开了花,奶白色的花团坠在树上,好闻的槐花香能飘很远很远。 陈濯房间里也全是槐花的味道,他走到床边拉开纱帘,抬眼时,又跟一个家伙对上了视线。 夏子澈这人从小就喜欢爬树,靠近陈濯窗户的这根槐树粗枝好像是他的秘密基地,他很喜欢骑在上面,看书也好,午睡也罢,又或者是偷偷哭鼻子。 而这次,穿着白色半袖的少年被奶白色的槐花簇拥在中间,来个人打眼一看,或许会误把他当成阳光下暴露了身影的槐树妖精。 但此时,槐树妖精好像不太开心——这实在太罕见了。 夏子澈很多时候都是快乐的,极少有这样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的情况,所以陈濯格外在意。 他上下打量了夏子澈一眼,发现它手里还捏着一张纸,似乎是昨天刚发下来的期中成绩单。 陈濯看过他这次的成绩,喜提班级倒数第七。 他是在为了这个难过?不应该啊。 “二狗,想什么呢?” 陈濯微一挑眉,靠在窗边,看着槐树枝上的少年。 夏子澈好像听见他的声音才回过神,他轻轻蜷起手指,连带着手里的成绩单也被捏出褶皱,发出纸张折叠时的轻响。 他抬手挠挠头,弯了弯唇,有点故作轻松的意思: “嗐,也没什么,看看我的烂成绩呗。”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以前不是瞄一眼就扔一边了吗?今天还特意坐这哭鼻子,说吧,到底怎么了。” “谁哭鼻子?!”夏大帅哥对“哭鼻子”三个字有应激反应。 他把手里的成绩单揉一揉塞到口袋里,边有些局促地晃着手臂,说: “也没什么,我妈刚来了。” “哦。”陈濯点点头:“我看见了。” 他顿了顿,又问: “她说你了?嫌你成绩不好?” “也不算吧。” 话题打开了,夏子澈好像轻松了些,他抬手揉揉自己的头发,有些别扭地笑着道: “我没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吗?我爸妈老早就离婚了,后来爹娶了新娘娘嫁了新爹,都有自己的新小孩。我妈刚路过这边,顺道过来看看我,还问了一下我的成绩,然后巴拉巴拉跟我说了一堆,大概意思就是,夸她的儿子有多优秀,希望我能跟他一样优秀吧。” “……” 陈濯很难评价。 那么久不来看自己儿子,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要在他面前使劲说自己另一个儿子的好。 陈濯在心里叹了口气,片刻后,他抬眸看着夏子澈的眼睛,问: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夏子澈有些局促地抓抓头发,避开了陈濯的视线: “我怎么想不重要吧。” “很重要。”陈濯语气认真: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考得好一点,如果我优秀一点,她就能夸我两句,或者多来看看我?” “我没有。”夏子澈别过脸。 陈濯上下打量他一眼,也挪开了视线: “行吧,不管你有没有,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不会’。你完全不用为了她的优秀标准困住自己,她不在意你从来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就算你按照她的标准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你得到的回报也不可能和你的付出相等。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第一选择,所以无论你有怎样的加成,你在她那里也永远到不了第一顺位。 “而且,我不觉得判定一个人‘优秀与否’的标准是成绩,人类的成长方式是多样的,你有属于自己的闪耀的方式,你不比任何人差,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人的价值不需要参考其他人的赞许和喜爱,你的存在已经是最棒的,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夏子澈。” 陈濯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跟夏子澈说明天吃什么去哪玩,这不像一段安慰,像是在陈述本该如此的事实,听得夏子澈愣了一下。 “当然,我不是说你从此不用学习啊,成绩虽然不是必要,但也很重要,多少学学吧,有用的。但这个前提是你自己有这个想法、或者有愿意为之努力的目标,夏子澈独一无二的点就在不为任何事情烦心,如果要为了大众评定的优秀标准消磨掉你的快乐,那就不划算了。” 说着,陈濯看着一脸懵的夏子澈,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没忍住笑了。 他冲夏子澈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夏子澈这才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睛,往窗边挪了挪。 他声音低了些: “你不是老嫌我烦人,我以为你不喜欢呢,突然这么夸我一顿,怪不好意思的。” 陈濯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冲他伸出手,边答: “你还会不好意思?我嫌不嫌烦是我的主观判断,你好不好是客观事实,不冲突。” 那时候正好有阵风,路过时槐树的花叶沙沙作响,槐花香揉在风里,清清淡淡的,还混着阳光的味道。 夏子澈不知道陈濯要做什么,只看他抬起手,然后很轻地在他头发上拨弄了一下。 夏子澈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看去,就见陈濯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从他头发上拿下来一小团带着香味的小白花: “槐花。” 夏子澈的心随着他的话音重重跳了两下。 不知道为什么,夏子澈没敢多看他,只慌忙垂下了眼。 其实他有句话没告诉陈濯。 今天,那人在他面前使劲夸那个弟弟又聪明又乖巧学习还好的时候,他心里特别不服气。 除了想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他还想,陈濯更聪明更乖巧学习更好,真应该把他搬过来好好比一比。 而且陈濯只会嫌他烦,不会嫌他差。 他说他是最棒的、独一无二的夏子澈。 他在他心里,也是世界上最棒的、无所不能的陈濯。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7-槐花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8-约定 十多岁的少年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老师在班级里三令五申不准早恋,但还是有早熟的男孩女孩在校园的角落里牵起小手,也会时不时有些粉色传闻在学生中蔓延。 但在陈濯记忆里,自己和夏子澈好像完全没有往这块试探过。 他俩长相都不差,性格都还算招人喜欢,粉色小信封和节日里的匿名礼物他们都收过,但都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陈濯自己是因为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事情上,对他来说,遇见一道一眼看不出思路的压轴题通常比一个一眼看不出心思的女孩子更有吸引力。 至于夏子澈那家伙……别人在校园里拉小手的时候他还在泥巴里抓蜗牛,但要说他没开窍,也不像,因为他看见有人给陈濯告白,也会很八卦地缠着他问个不停。 “陈濯陈濯,我刚看到三班那谁跟你表白了,你答没答应啊?”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你不会真的要早恋吧!陈濯!你才十四岁!!” “好,你的沉默已经让我有了答案,我实在是太痛心了,当心我跟阿姨告状。” “……”陈濯原本不想理他,但受不了这家伙在旁边一顿输出: “闭嘴吧你,我没有。” “……真的?”夏子澈偷偷看他,然后偏过头藏住了弯起的唇角,故作正经地开始了下一轮问答: “为什么?她那么好看,学习还好,我以为你会喜欢。” “?” 陈濯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 “你刚不是还说不能早恋要告状?现在在干什么?替我惋惜起来了?” 夏子澈:“哎我就随口一问嘛,好奇。” 陈濯:“有什么可好奇的,现在这个年纪确实不适合寻找伴侣,找了也大概率不是那个最优解,所以不用浪费各自时间去验证这点。” 夏子澈震惊:“哇,‘最优解’?大开眼界了,这种跟感情挂钩的东西也能被你套公式?” 陈濯耸耸肩:“至少这样想简单很多不是吗?” “行吧,那我勉强接受你的说法。” 不知道是不是陈濯的错觉,夏子澈说这话时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虽然陈濯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就是了。 毕竟这人的笑点总让他捉摸不透。 陈濯没多在意。 他向来不在这种他不想懂也搞不懂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跟夏子澈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夏子澈的成绩一直在班级中下游晃荡,自从上次陈濯跟他聊过这个问题之后,他更是放飞自我,后来还找到了音乐这个兴趣爱好,留在学习上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但中考终究是个严肃问题,升入初三后,夏子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某天,在他躺在陈濯床上看漫画书时,他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望着桌边写题的陈濯问: “陈濯,你是不是要考北川一中?” 北川一中是全省排第一的高中,不出意外的话,陈濯肯定是去那里了。 果然,听见这个问题,陈濯淡淡应了一声“嗯”。 “嘶……” 夏子澈把漫画书倒扣在身上,自己直勾勾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道: “那咱们是不是就没法上一个学校了?让我看看北川一中录取分数线……” 夏子澈摸出手机,登上学校官网查了一下。 很好,最低录取分数线是他平时成绩的三倍还要多点。 “怎么突然想起北川一中了?你想考吗?” 陈濯写题的动作没停,随口问道。 夏子澈坐起身: “那肯定想,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陈濯想了想,毫不留情道: “纯靠考的话希望很渺茫,我建议你现在倒头睡一觉,睡前默念一千遍北川一中,说不定能在梦里入学。” “……” 夏子澈被陈濯冷冰冰的回答伤到了,他躺了回去,但顿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什么叫‘纯靠考’?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 “嗯。” 陈濯写完最后一句结论,放了笔,抬手在旁边的书包里翻找一阵,扔出一张纸递给夏子澈。 夏子澈接过来一看,纸张顶端用黑体加粗字样写着一行字: 北川一中2011年招收艺体特长生公告 “你不是喜欢音乐吗?可以试试音乐特招。北川一中特招生对中考分数的要求比普招生低得多,其他重点中学肯定更低,你可以翻翻各校招生公告看一看,喜欢哪个学校就去试试。” 陈濯给他抛着信息,但偶然一个抬眼,却发现那家伙似乎完全没听进去。 夏子澈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捏着手里的A4纸,脸上的表情好像一个星星眼小狗。 他看起来好像很感动的样子: “这,这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 “?” 见他这样子,陈濯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逛官网看见了,顺手打印出来给你看看,毕竟是多一种选择。不然就你那点可怜的分,有没有高中上还不好……” 陈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另一边的夏子澈突然往他的方向一个飞扑。 他吓了一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住: “陈濯!你真好!考个高中也想着我,还专门为我找这!我感动得要哭泣了!!” 这家伙力气好大,陈濯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他拍拍夏子澈的肩膀: “你别激动,我就是看见了然后顺便……” “嗐,别嘴硬了,顺便也是为了我顺便!就冲这,我一定要跟你上一个学校!几百分罢了,没在怕的!!” 夏子澈这人的优点之一就是从来不画大饼。 那天他抱着陈濯撂了这么一句狠话,之后,还真的开始好好学习了。 那段时间他自己按照往年的流程准备了特招生考试,原本只报了北川一中,但陈濯劝他多几手准备,按着他又挑了两所学校报了名。 夏子澈在音乐上确实很有天分,三所学校的特招生考试他都过了,原本陈濯建议他冲稳妥一点的三中,因为北川一中特招生的分数对夏子澈来说还是有点太高了。但夏子澈一定要冲一中,陈濯给他讲了他做出这个选择后可能要面对的风险和后果,他还坚持,也就随他去了。 陈濯倒也不是由着他胡闹,他知道夏子澈虽然有时候看着不靠谱,但在一些事情上拎得很清,既然他做了这个选择,那他一定有对抗的能力和承担的底气。 果然,特招生考试过了之后,夏子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每天也不瞎玩了,突然开始发了疯一样用功学习。 不过他比较惨,由于以前欠下的太多,他有些基础甚至需要从小学开始巩固,每天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学习。这些年他爸妈给了他很多钱,他都没怎么花,这段时间应该是他花得最大手笔的一次,因为他给自己请了全科一对一的家教老师。 他那个劲头把陈濯都吓了一跳,他天天看着夏子澈头悬梁锥刺股,然后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恶补文化课,擦着北川一中特招生不低的分数线拿到了录取通知。 查录取结果的时候,夏子澈坐在陈濯边上,让他帮自己点了网页。 等那个页面转着圈圈加载最终弹出结果时,两个人都没忍住欢呼。 夏子澈像只大狗狗一样抱着陈濯使劲蹭,放在以前,陈濯可能会嫌弃地把他推开,但今天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那天,陈濯记得自己还问了夏子澈一个问题。 他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考一中?明明三中也不错,而且要容易得多。” 而夏子澈笑得很傻,他说: “小学初中咱都一个学校,高中你要去最好的,那我也肯定不能掉队。咱俩要把一起上下学的优良传统一直保持下去,作为咱们伟大友谊的见证!” 陈濯听了没忍住笑: “那大学呢?” 这个问题的回答,陈濯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他知道,那一定会是个十分“夏子澈式”的臭屁答案。 可到底如何,他也无法验证了,因为夏子澈留在了十八岁的夏天。 而那个高中也要一起上学的约定,最终也没能完成,因为夏子澈喜欢探索有不同风景的奇怪路线,而陈濯总会选择高效率却无趣的地铁。 有些人可能生来就是两条平行线,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兴趣、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处事方式……都注定了他们就算是短暂重合,也终究要越走越远、去向不同的方向。 但…… 暴雨一直到很晚才稍微小了一些,吃完晚餐后,夏子澈被陈濯按在房间做了几道题,才终于被他放回家。 初秋的雨里带了很多树木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其间还缠着点淡淡的槐花香。 陈濯给夏子澈打着伞,其间夏子澈一直想把伞接过来,但每次看见陈濯冷冰冰的眼神,他都会在心里默默重演一遍自己白天犯的错误,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默默收回手低下头乖乖走。 陈濯把他送到家门口才停下脚步。 夏子澈在身前低着头慢吞吞按密码,陈濯没有立刻走,而是抬起头看着门前挡雨台下暖色的灯。 这颗灯泡似乎该换了,光线很暗,偶尔还闪一下。 陈濯看了一会儿,在夏子澈按好密码开门准备进屋时叫住了他: “夏子澈。” “啊?” 半开的门内一片漆黑,头顶的灯光明明暗暗,陈濯湿漉漉的伞面上是雨滴映出的光,身后是一直蔓延至远处的漆黑雨夜。 他们都站在光与影的交界,要不是雨声未停,都快要让人以为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 最终,陈濯微微弯起唇角。 他看着夏子澈说: “以后,都一起上学吧。” 听见这话,夏子澈似乎愣了一下。 很快,他给了陈濯一个陈濯十分熟悉的傻笑: “怎么,被本帅哥炫酷的爱车和精湛的车技迷住了?好吧,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以后就勉为其难带上你吧。” “难死你了。” 陈濯轻笑一声: “走了。” 他举着伞重新走进雨幕里,偶尔回头,身后的夏子澈还在半开的门前挥着手跟他说晚安。 陈濯略微有些出神。 回忆总在重启的某个瞬间悄无声息汹涌而来,重映一个个漫长夏天中被遗忘的细枝末节。 是年少时未履行的约定。 是成长中曾遗失的故人。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8-约定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9-楼梯间 连续不断的雨天标志着北川又一年夏季的终结,不过除了第一天狂风暴雨像世界末日,后面几天都是细细绵绵的小雨,配上灰蒙蒙的阴天,显得天色暗沉许多。 周一早晨拎着作业本到处求救的同学格外多,夏子澈单肩背着包,边喝豆浆,边穿过挤满人的过道,伸手把书包丢在了自己桌上。 旁边有个男生看着新奇: “哟,今天这么悠闲?不用补作业?” 夏子澈摆摆手: “谁跟你似的,作业我可好好完成了,抄袭可耻。” 说着,他拉开书包,当着那男生的面,炫耀似的一本一本跟他展示自己完成的作业,然后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中翘起了尾巴。 不过他没能展示完,因为“啪”一声,旁边有人往他桌上扔了一把折叠伞。 赛谣在和他一过道之隔的位置低头整理桌子,边说: “帮我还给陈濯,谢了。” 夏子澈没多在意,点点头,刚准备收起伞,但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 “你,你自己还呗,一班也不远,你就站他班后门随机抓住一人,跟他说你好找一下陈濯,很简单的。” “……你有病?” 赛谣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真诚的表情,一时甚至有些不确定夏子澈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把她当弱智教她去外班找人。 她抿抿唇: “他是你朋友,你去吧。” “嗐,这话说的那么生分呢,明明我们都是好朋友。你等等!” 说完,夏子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赛谣没管他,但过了一会儿,这人突然把伞还了回来,还顺便伸手敲敲她的桌面,冲她打了个响舌: “来了,去吧。” “?” 去哪?什么来了?去干什么? 赛谣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班级后门,然后就在那里看到了同样一脸无语的陈濯。 确认过眼神,都是被夏子澈折磨的人。 赛谣没忍住冲夏子澈翻了个白眼,她拿起伞,如夏子澈所愿,自己去找了陈濯。 但就在她路过的时候,夏子澈又叫住了她: “哎,赛赛。” “?”赛谣瞥了他一眼。 在她的注视下,夏子澈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也飘忽着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但还记得跟赛谣说: “陈濯人特好,你别光还伞,你多跟他说说话,以后遇见什么难事,或者有什么不会的题,都能找他,他肯定乐意帮你。还有,你跟他说话尽量稍微温柔一点点,就一点点,别跟对我似的就行。” “……” 赛谣微微眯了眯眼。 她没什么表情,只默默握紧了手里的折叠伞,垂眸看着旁边的夏子澈,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片刻,她突然冷嗤一声: “我怎么对你了?” “唉,也没……” “傻逼。” 赛谣没等夏子澈回话,骂完就走,只留那家伙茫然地睁大眼睛留在原地。 她没理他,自己拿着伞出了教室后门,然后在门外的墙边看见了一脸复杂的陈濯。 赛谣走过去把伞递给他: “还你,谢谢。” 陈濯是被夏子澈一个微信消息叫过来的,刚他还在想,明明五分钟前才在楼梯口分开,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大事需要他跑一趟艺体班才能跟他说。 他是抱着“看看那家伙又有什么屁事”的心态过来的,来了后看见夏子澈朝他挤眉弄眼的那个样子,再看看旁边的赛谣,最后想想之前夏子澈的那个离谱误会,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真是救命。 “客气。” 陈濯抬手接过伞,停顿片刻,他多问了一句: “夏子澈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不用在意,是个误会,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 “啊,没事,无所谓。” 赛谣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这小姑娘总是冷冷的,和除夏子澈以外的人交流都不怎么多,如果要让陈濯形容,她就像只防备心很重的刺猬。 陈濯看着她,微一挑眉,没忍住问: “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 赛谣脚步一顿。 她微微蜷起手指,而后抬手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再开口时,声音低了很多: “我可能知道你要问什么。” 她沉默片刻,陈濯看见她肩膀微微起伏,像是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 “夏子澈觉得你是个特好的人,在我们还不认识你的时候他就使劲在我们跟前夸,他这人你也知道,二货一个。你是他……” 赛谣突然停顿一下,才接着道: “他发小,也是他夸好的、希望我们认识接纳的人,所以我不排斥,但把他拎出去,单说你和我,我们不熟,也算不上朋友。 “综上,陈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也希望你不要多问。我们本来就不是同类人,不可能产生共情,所以,请你收好你的怜悯,不用关心我,也别问我的事。” “……” 听见赛谣的话,陈濯略微有些出神。 他之前就发现了,可能是跟一些经历有关,赛谣这小姑娘十分敏感,防备心也很重,她像只刺猬一样用刺把自己包裹起来,只给很少很少的人交付信任。她拒绝被自己认可之人以外的人关心,那会被她当成一种来自外人的怜悯。 陈濯特别能理解,所以,即便赛谣的话字字带刺,他也不觉得有多伤人。 他张张口,刚准备说什么,却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哟,赛谣,大早上跟个男的站这干嘛呢?” 声音是从旁边的楼梯间传来的,他的语气算不上尊重,陈濯微微皱起眉,看了一眼,见是个个子挺高的男生。那男生头发有点油,眉目间神态与身上每一处细节都好像精心设计过,给人一种用力过猛的油腻感。 赛谣也看见他了,但她只瞥了一眼,没打算理会,只跟陈濯说: “没事我先走了。” “哎,见到我就走?不至于吧?避嫌呢?” 那男生应该是楼上高三的,原本准备继续上楼,看到赛谣要走,他立马停下,非要多说几句往上凑: “你之前不是那什么夏子澈的跟班吗?不跟我谈,还以为你多专一呢,结果这么快就又换了一个?” 赛谣的步子一顿。 她看着那个男生,警告道: “我劝你闭嘴,然后尽快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小辣椒,这么凶?你知道不,你上次拒绝我让我很没面子,结果你转头找个这样的让我更没面子。” 男生用目光把陈濯从上到下捋了好几遍,最后评价道: “你喜欢这种弱鸡好学生?” 赛谣轻轻弯起唇,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泡泡糖,剥开包装纸送进嘴里,边嚼边含糊道: “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你该不会觉得你很帅很抢手吧?这么自信?倒贴我十万我都嫌恶心。” 她没打算跟那男生多费口舌,随意摆摆手就打算离开,直到她听见那男生恼羞成怒的一句: “恶心?也不知道谁恶心。面上看着那么清高,脖子上那么多烟疤也不知道被哪个男人烫的,背地里早就不知道被多少男的玩过了吧,我也就看你长得还行跟你玩玩,轮得上你嫌我……” 这男的说话难听到陈濯傻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啪”。 原本快走到艺体班门口的赛谣闪回了楼梯间,快得像一道残影,她一点不带虚,那男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抬手狠狠赐了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 “赛谣,你他妈找死?!” 那男生被打懵了,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走廊里和楼梯间有不少人被他们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凑过来看热闹,在数十道目光注视下,赛谣活动了一下手腕,冷笑一声: “那就看谁先死。” 说完,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小姑娘抬脚踹到那男生腹部,又一拳砸上他的脸。 “?” 包括陈濯在内的所有人都懵了。 起猛了,看见一个一米六的小拳击手按着一个一米八的沙袋暴揍。 “草你大爷的赛谣,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我看你是个女的我才不跟你计较!” 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赛谣几下,又不好意思还手,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她。 “挨揍了你顾着你男人的自尊心不跟我计较,挨揍前听着警告还使劲往外喷粪,贱不贱?是不是就想吸引我的注意?” 赛谣又扇了他一巴掌: “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敢动我还是动不过我。” 那男生爆了句粗口,终于没忍住抓住了赛谣的衣领。 陈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上前想把人拉开,但一个人握住他的手腕又把他拽了回来。 夏子澈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薛知源和高二艺体班其他几个男生上去拉人了,他看看那边,又看看陈濯,问: “咋了这是?” 陈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要他转述那男生说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好在旁边有知情的女生帮他解释: “哎,就前段时间追赛谣的那个高三油男,追不上就当众造谣,无语死了。赛姐不惯着他,上去啪啪就是两巴掌,这不,急眼了。” “啊?”夏子澈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陈濯: “造什么谣?” 陈濯沉默一下: “……黄谣。” “……这不纯纯大混球吗。” 夏子澈放开陈濯的手腕,跟他低声嘱咐一句: “你别往前凑啊,不然我不好发挥。” 你不是去拉架的吗,还要发挥什么? 陈濯微一挑眉,然后就见夏子澈以拉架的名义冲进战局,跟其他几个男生护着赛谣往外走,一边一脸正气地喊着“有话好好说别打了”,一边偷偷下黑手,照着那男生的屁股猛踹好几脚,踢得人嗷嗷乱叫。 “?” 我请问呢?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19-楼梯间 免费阅读.[.aishu55.cc] 020-身后 楼梯间里的混乱局面最终以牛猛到达战场为结束。 一见牛猛赶到,借着拉架名义浑水摸鱼的男生们赶紧收手,夏子澈一把架起赛谣往外捞,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之前造谣的男生一张脸都被扇肿了,鼻梁也破了个口子,身上还有不少大小形状不一的脚印。同为混战中心,赛谣看着要比他体面得多,只是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帽子也不知道被谁拽下来扔在了地上。 赛谣拍拍自己的衣服,她接过夏子澈递来的帽子,随手理了理头发,重新扣在了头上。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陈濯看见她轻轻拨开头发,无意间露出了额角一块显眼的疤。 这件事闹得挺大,并且不好解决,因为在北川一中的历史上,只出现过女生冲突、男生斗殴和男生欺负女同学这三种情况,一个小姑娘跟一个高他一级的男生打架,还把对方一顿胖揍……这还是第一次见。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交给班主任解决,但今天这件事不仅跨了性别,还跨了班级和年级,处理起来有些棘手,最终就辗转到了牛猛这个教导主任手上。 牛猛一早上估计都忙这事了,所以临时把一班两节数学课改成了自习课。 陈濯跟黎芽通了个气,自己翘了自习,打算去找赛谣。 赛谣不在教室里,教务处也只有牛猛和几个大人,陈濯给夏子澈发了个信息,才知道那几个家伙都翘了课,现在正在教学楼后面的角落里猫着。 陈濯去的时候,夏子澈薛知源文一正排排坐在台阶上,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一看就是遇上了难事。 “冷静,这不上课时间吗,你咋跑出来了?” 夏子澈没想到这人真找过来了,有点意外。 “自习课,没事。” 陈濯看看他们: “赛谣呢?” “被班主任叫走了,一会儿过来。” 陈濯点点头: “事情怎么处理了?严重吗?” 这话一出,对面三个人一时都没吭声,最后还是夏子澈挠挠头: “严重不严重的另说,就是现在有件事比较麻烦……啧,老牛非要让赛赛叫家长过来解决问题,但她家……情况有点特殊,没人能来。张泛那个混蛋已经把他妈叫来了,刚我们偷偷瞄了一眼,他妈妈见儿子被打成那样,咄咄逼人的,厉害得很,估计不好对付。我们正愁呢,一会儿赛赛一个人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一个人?” 陈濯微一挑眉: “你们班主任和老牛以前就没见过她的家长吧,既然如此,找一个能解决问题的成年人过来就可以了。” 听见这话,夏子澈豁然开朗,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没维持几秒就又垮了下去: “确实是个办法,但也行不通。我你是知道的,每次家长会都得雇人开。老薛爸妈上学期被班主任叫过好几次,脸早就混熟了。文文父母忙,闲着的就只有他奶奶,老人家怎么掺和这事。” 听了这三人的情况,陈濯点点头。 他很理解,三位的情况确实都不适合处理这件事。 但现在在这站着的又不止他们三个。 “为什么行不通,这还有我不是吗。” 陈濯顿了顿: “我妈上班来不了,但我爸今天调休,正好可以过来。” 听见这话,夏子澈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陈濯话里的意思,他眼睛都亮了: “陈叔能过来??那真是……” “不用。” 夏子澈一句话还没说完,先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赛谣从陈濯身后的方向过来,她瞥了陈濯一眼,只说: “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担。有没有人来都是一个结果,不用多一个人替我挨骂。” 可能是从赛谣这幅倔强模样中联想到了她早晨暴揍张泛的画面,看着她,陈濯莫名有点想笑: “小姑娘,有时候不那么要强也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叫个靠谱成年人过来的意义不是替你挨骂,是替你撑腰。” “你……!” 显然,赛谣对他称呼自己的那句“小姑娘”并不是很满意,但不知为何,她反驳的话最终也没能出口。 她将陈濯的话反复咀嚼无数遍,在长久沉默后,她捏紧手指,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些: “……随便你。” 既然赛谣没意见,那这件事就好办了。陈濯立马给调休中的陈道远打了电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给他讲了一遍。 他打电话的时候,另外四个人就像小学生一样在台阶上乖乖坐着等,尽管夏子澈反复强调陈濯爸爸人很好,其他三人也忍不住莫名紧张。 直到陈濯挂了电话,赛谣稍稍蜷起手指,语气淡漠地问: “怎么说?” 听见她的问题,陈濯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似乎有些深。赛谣捕捉到了这点微妙的情绪,她心里有些麻木,没等陈濯说完就飞速道: “不来是吧?这种事情不愿意管也正常,无所谓。” 其实赛谣一开始就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她不是个好小孩,她自己爹妈都不在意她死活,别人的父母又怎么可能愿意过来替她收拾烂摊…… “他说一会儿就到。” “……” 赛谣微微睁大了眼,像是愣住了。 陈濯低头看了眼手机: “他到这应该十多分钟,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吧?麻烦你去学校门口接他可以吗?” “……行。” 赛谣声音有些低,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 陈道远开车到学校门口也就十来分钟,他到的时候学校还没下课,陈濯他们是翘课出来的,不好光明正大在外面晃悠,只能让赛谣一个人去接陈道远进来。 这节课下课之后刚好是大课间,广播里放的音乐响彻校园,提醒学生们下楼集合做广播操,楼梯间里是往下涌的拥挤人群,而陈濯和夏子澈他们逆着人群,悄悄摸到了教导处门口。 学校办公室的隔音并不算好,至少陈濯站在紧闭的门外完全能听清里面的谈话声,但他旁边三位却摆出了窃听机密的架势,那三颗脑袋排成一列三脸凝重贴门偷听,画面莫名滑稽。 “赛谣爸爸是吧,我们等你很久了,这种事情也要摆架子迟到,看来真是伤得不是你孩子,你不着急。来,看看,看看你姑娘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我儿子那么俊,心多坏啊挑人家脸扇,都肿了!鼻子都破了!破相了!!” 的确如夏子澈所说,张泛的妈妈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她嗓门穿透力格外强,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儿子被个小姑娘破了相。 而赛谣可能是面对过这种情况太多次,听见这话,她习惯性回怼道: “就扇了几巴掌,您这喊得以为我往他脸上泼硫酸了,我怎么不打别人只打他?您要不要从您儿子身上找找原因?” 赛谣这套话术十分耳熟,张泛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指着赛谣的鼻子,不可置信道: “赛谣爸爸,你们家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大人还没说话,她先顶起嘴了??” “谣谣。” 陈道远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有些闷,但依旧温和: “大人的事情让大人来解决,你站我身后。” “……” 这话说完,屋内沉默片刻,门外的陈濯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静静听着陈道远的声音: “迟到确实是我不对,很抱歉因为个人原因浪费了您的时间。” “好了,浪费这么点时间无所谓,现在重要的应该是处理眼下这个问题。说吧,你女儿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光道歉我是不可能接受的,这孩子得背处分,得停课,得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跟我儿子道歉,这事才能过去!” 可能是见陈道远是个讲理的,张泛妈妈也没有先前那么激动了,但依旧不饶人。 听见他说的处理办法,偷听的那三位吓得脸都白了。陈濯靠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夏子澈脸上随着门内交谈内容而变化的好笑表情,没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 门内,陈道远在短暂沉默后重新开口,语气依旧温和,但没有一步退让: “孩子在学校起了冲突,无论如何都不该动手,更不该把人伤成这样,这一点我赞同。但张泛妈妈,我女儿刚有句话并非没道理,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动手?据我所知,是您儿子先言语挑衅,对女孩子满嘴污言秽语,毫无尊重可言,她受到了没来由的污蔑和侮辱,才会动手。 “可能她的方法不太正确,但没人能让她为此道歉,因为她是在保护自己。 “除非您的儿子先为他言语伤害我女儿的事道歉,否则我们绝不接受任何处理。” 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薛知源张大了嘴。他瞪大眼睛看向陈濯,竖起大拇指,无声地跟他说了句“牛逼”。 不过很快,他就被门里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什么?!赛谣爸爸,你们打了人还有理了?!说我儿子骂人,你有证据吗?!他说什么了?都谁听到了?!少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哎哎哎张泛妈妈,冷静,冷静。” 一直没出声的牛猛冒了出来,开始端水: “这个嘛,赛谣同学打人确实不对,张泛同学骂人,我也听别的同学说了,确实是真的。这样,您不相信的话,咱们找几个当时在场的同学过来,证明一下,你看行吧?” 牛猛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那三个偷听的傻憨憨居然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们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他们三个没了支撑点,“啪叽”一声趴着叠在一起摔在了牛猛脚底下。 看见这三个令人头痛的臭小子,牛猛的表情有一瞬的狰狞: “趴这干嘛呢?给我拜早年呢?!去!把今天早上在场的同学给我叫几个过来!” “哎哎得嘞!” 夏子澈反应最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剩下两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低着头乖乖站到墙边,光明正大看热闹。 夏子澈去艺体班叫了两个女生过来,陈濯跟着他们混了进去。 牛猛问今早是不是张泛先挑的事,他们都说是,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女生还又加了点细节,点明前段时间张泛纠缠赛谣,被拒绝后才恼羞成怒,直到今天发展成言语侮辱。 谁知,有这么多证人,张泛妈妈还是不认,她叉着腰,气急败坏道: “你们都是这小姑娘的朋友吧,肯定顺着她说话啊。都说我儿子侮辱人,怎么侮辱了?我儿子平时在家脏话都不说一句?!他能说出来多难听的话?!” “……” 被这么一问,几个女孩子互相看看,又看看赛谣,谁都没开口。 那些话太难听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再摊开一次实在是…… “看,心虚了吧!” 张泛妈妈却像是认定了他们在泼脏水,得意洋洋地下着结论: “你们这些小孩的心思,我……” “他们不说不是心虚,是不好意思复述您儿子的污言秽语。” 赛谣终于忍不住了,她看着牛猛,语气淡淡: “主任,调监控吧,就在这放,把声音调到最大,或者可以放在广播里,让全校人听听他说了什么。” 牛猛的表情有点为难,赛谣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不闪不避: “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我才是受害者,该为肮脏猜测和下流传言感到羞愧难堪的,绝不该是我。”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20-身后 免费阅读.[.aishu55.cc] 021-同类 既然赛谣自己表了态,牛猛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他调来了今早的监控,打算尽快解决这场闹剧。 他当然没有像赛谣建议的那样把音频传到广播里让全校人听,他只是用自己电脑打开了那段视频,声音不大,但还是足够让教务处内所有人听见。 视频中有些失真的声音随着电脑的扬声器响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说到那些不堪的词句时,张泛低下了头肩膀难堪地缩起,而赛谣微微扬着下巴,腰背挺立。 陈道远从始至终都站在她身前半步的位置,等到视频快放完时,他回头看了赛谣一眼,原本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抬起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丢了脸的张泛妈妈气到连话都说不清,她把张泛臭骂一顿,按着人道了歉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完全忘了之前她咄咄逼人要求赛谣认错的事。 大课间很快结束,陈濯和夏子澈他们被牛猛赶回去上课,而陈道远和赛谣多留了一会儿,毕竟赛谣家长缺席太多次家长会,这次人一来,班主任和牛猛轮番跟他交流,几乎把赛谣从高一开学到现在的表现讲了个遍。 这种事情赛谣插不上话,就站在一边看着。 她感觉有点奇怪。 明明陈道远是在演她的父亲替她收拾烂摊子,但他听牛猛讲事情时好认真,真的好像一位关心女儿的父亲。 像到……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刚班主任老师跟我说你有点偏科,说你语文和英语挺好,但数学和文综弱一点。还有,她说你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很酷,当然,如果上课认真听讲、不睡觉不说话的话会更酷。还有……” 结束和老师们的谈话之后,赛谣负责把陈道远送出学校。教学楼离学校大门有段不近的距离,穿过林荫道的时候,陈道远把老师对她的夸奖和批评还有建议都讲给了她。 赛谣低头看着路面,认真听着他说话,在他说完后低声应了句: “知道了,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陈道远温声道: “以前工作忙,总是错过来学校的机会,这还是我第一次开家长会,希望我的表现有达到一位合格父亲的标准。” 赛谣略微有些不自在: “……这哪算家长会,你明明是来替我收拾烂摊子的。” “是吗?可你保护了自己,很帅,很勇敢。所以我不觉得我是来收拾烂摊子,要说的话,我应该是来保护你。” 陈道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话音带着点笑意: “我一直很想有个女儿,如果今天是我女儿遇到了这种事,我也会支持她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来保护自己,无论对错。赛谣,你真的很棒,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如果下次再遇到凭自己无法解决的困境,随时可以找陈濯,如果需要大人,就让他联系我或者他妈妈,我们都很乐意保护你。” “……”赛谣抬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她没看陈道远,只点点头: “知道了,谢谢。” 他们已经穿过林荫道,到了学校大门附近,陈道远要走了,一同要走的还有他暂时扮演的“赛谣父亲”的身份。 赛谣没继续送他,她站在林荫道的尽头,低头看着地面掉落的黄叶,略微有些出神。 片刻后,她听见陈道远似乎笑了一下: “说了不用谢。以后如果有时间,随时可以叫上你们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喜欢吃什么菜就告诉陈濯,我和他妈妈给你们准备。” 陈道远走了,赛谣低着头,看着他的脚步离开她的视野,片刻后,才敢抬头看。 连续几日的雨悄悄停了,地面上还是未干的积水和被雨打落的枯叶,它们静静地躺在地上,映着云层后太阳洒下的那点温柔的光。 赛谣站在树下,看着肩背宽阔的男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她视野中。 赛谣微微垂下眼,收回目光,转身走回了教学楼的方向。 雨后的阳光很温柔,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却在她十六岁的人生里,模糊写下了父亲一词的含义。 即便那不属于她。 - 下课铃响,台上的英语老师做了小结后,拿着教案出了教室。 陈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见了夏子澈发来的新消息,微微皱着的眉随之舒展了些。 黎芽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这点细微表情: “事情解决了?” “嗯,夏子澈说赛谣回教室了,应该没大事。” 陈濯收好手机,整理桌上的课本。 下课时间,教室里很吵闹,男生们追跑着怪叫一通,路过时撞了一下黎芽的桌子。 黎芽扶正课桌,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你好像很关心她?” 陈濯有点意外黎芽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也没多想,只随口答: “都是朋友,出事了多点关心,不是很正常?” “可能吧。”黎芽语气淡淡: “但发生在你身上就不正常。” 陈濯听笑了:“我在你眼里那么冷漠?” 黎芽停顿片刻,像是在思考,最终下了结论: “也不是冷漠吧,主要还是,你这人没什么朋友,所以偶尔在你身上看到点人情味,还挺新奇。说实话,我感觉你这段时间,变了很多。” “……” 听见黎芽的话,陈濯好像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出神。 不过没等他把心里那点突然冒出的尖尖角揪出来想明白,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牛猛抱着教案和试卷走上台,敲了敲黑板: “来,都坐好了啊。” 还在乱晃的学生安静溜回了自己的座位,有胆子大的男生不服道: “老牛,这还没上课呢,咋公然占用学生下课时间呢。” “课外的事不在下课时间讲,还想占我数学课吗?赶紧赶紧,回你位置坐着去。” 牛猛摆摆手: “第一件事,从今往后,你们一些臭小子把嘴给我管好了,别闲着没事招惹女孩子,也别对着女孩子污言秽语胡说八道,一经发现,通通严肃处理! “第二件事,咱学校运动会时间定了,下周末,一共两天,运动会结束就是国庆,但众所周知,高中生没资格休满假,所以咱休三天,剩下时间补课。” “啊——”教室里掀起一阵哀叹。 “啊什么啊呢,加上运动会你们能放松整整五天,还不满意?听好了啊,运动会咱班虽然拿不了第一,但把隔壁二班比过去,至少别倒一可以吧。项目都尽量报满,都是青春期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有点活力,别一提运动就唉声叹气。” 牛猛日常碎碎念,然后清了清嗓子,宣布下一件事: “第三,这届数学课来个惊喜考试,来,卷子传下去。” “啊——” 又是一片几乎要掀翻房顶的哀叹。 - “来!让我们祝贺赛赛拳打下头男还全身而退,干杯!!” 满是水雾的小瓶可乐碰在一起,好像连空气中都是碳酸饮料酸酸甜甜的味道。 下午放学后,几个人原本应该在图书馆阅览室上小课,但夏子澈非说今天的事值得祝贺,所以拉着几个人去了秘密基地小仓库。 他本来打算再在小仓库煮一顿火锅或者点顿外卖,但陈濯警告他不能耽误课程,夏子澈没办法,央求没用,在陈濯面前又不敢硬气,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夏子澈放弃了他的火锅,陈濯允许他在开始学习前让大家举着冰可乐走了个庆祝流程,主打一个仪式感。 “你们不知道,赛赛‘我是受害者’那句话,在咱学校各大微信群都传疯了,简直女王行为。” 夏子澈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对着赛谣大夸特夸,陈濯看着他那傻样,没忍住轻轻弯起唇。 他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腕: “你再乐一会儿吧,昨天给你们加的习题交给我,我先看看。” “哦。” 夏子澈立马乖乖放下饮料瓶,从书包里翻出习题本,还充当小组长的角色,把朋友们的习题本收集起来一起捧给他。 陈濯接过,低头拿着红笔简单批改,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夏子澈就坐他旁边看着他。 他好像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也没忍住,试探似的问: “冷静,老牛跟你班说运动会的事了吗?” “说了。” “那你打算报项目不?” “不打算。” 陈濯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运动,运动会这种活动他向来是非必要不参加,十几岁的时候就没兴趣,二十多岁肯定更没兴趣了,要按照老牛的话说,那就是一点没有少年人的朝气。 陈濯边答夏子澈的话,边翻手里的习题本,却发现数量不对。 他微一挑眉: “赛谣呢?” “……”夏子澈原本想说什么,听见这问题也闭了嘴。 他四处看看,还真没有赛谣的影子: “不知道啊,刚还在这呢。” “出去了。”旁边的黎芽突然出声道: “我感觉她好像有话要跟你说,你去找她吧,你把今天的知识点给我圈一下,我替你先给他们讲。” “……行,谢谢。” 陈濯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他把习题本还给夏子澈他们,自己走向仓库门口的方向。 身后,夏子澈手里捏着习题本,像是有点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 “夏子澈?想什么呢?” 黎芽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这才回过神来。 夏子澈有点局促地抓抓头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 的确如黎芽所说,赛谣正坐在仓库外面一个破旧的小木凳子上,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陈濯,并没有多意外。 陈濯看着她,发现她正像小孩似的拿着木棍挖脚下的泥土,像是有些不安。 他另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 “怎么,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赛谣点点头,开口时,她声音很低: “想跟你说,以后的补课我不参加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为什么?” “……我早上才跟你说我们不算朋友,你就帮了我,再让我这样接受你的帮助,不太好。” “啊?”陈濯快要被这别扭的小姑娘弄糊涂了: “因为不是我的朋友,所以不好意思接受我的帮助,那让我们发展发展友谊,事情不就理所应当了?” 赛谣微微垂下眼,用木棍挖泥土的力度大了些,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木棍断成了两截。 她沉默片刻,抿抿唇: “我说过吧,陈濯,我们不是一类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 “你之前不是说想跟我聊聊吗?我知道你要聊什么,你好奇这些的来历,对吧?” 她扔掉了手里的木棍,抬手挽起了自己的外套长袖,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疤。 陈濯微微皱起眉,他看见女孩细瘦的胳膊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有烟疤、烫伤,甚至刀疤。 即便知道她衣袖遮盖下是这副模样,但这样近距离地面对,还是足够触目惊心。 “你有很好的父亲,给你底气、教你爱自己。” 赛谣面无表情地又将袖子放了下去: “而在我的世界里,本该扮演这个角色的男人懦弱又无能,只会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他肆无忌惮伤害我,因为我是他的孩子,是他的所有物,而他,即便在外面再不如意,回来之后,也能在我身上享受他的霸权。 “我没有夏狗那么天赋异禀,即便不被爱也会爱自己爱别人,他能和你做朋友,但我不行,因为我这人比较阴暗,你的幸福和完整会刺痛我,对比起来愈发显得我残缺。 “所以,我们不是同类,也做不了朋友。”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21-同类 免费阅读.[.aishu55.cc] 022-秘密 赛谣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感受过名为“爱”的东西。 那个本应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嫌她是个女孩子,对她动辄侮辱打骂,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小时候,她的妈妈总会护在她身前,替她挡住那男人大半的拳脚。后来,妈妈又怀孕了,那个男人到处请人算,说这次一定她肚子里一定是个男孩。那男人很高兴,对妈妈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但赛谣并没有沾到她这个未出世的弟弟的光,在又一次被男人踢到墙角时,她怀着孕的妈妈最后一次护到了她身前,然后赛谣看见了血,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闻到了烧纸的味道,在简陋的棺材旁跪着参加了一场冷清的葬礼。 那个男人说赛谣是个贱种,克死了她亲妈,和他赛家的种,从那之后,他对赛谣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赛谣挨的打也越来越多,这次再没人能保护她了,她只能学着保护自己。 她身上到处都是伤,那男人喜欢用烟烫她、用皮带抽她,用各种能想到的方式折磨她,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所以,她懂得保护自己,从来都不是因为她比别人勇敢,而是因为她比别人受过更多伤害。 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外面的温度有些凉,偶尔路过一阵风,也是凉飕飕的。天上的云还没散,傍晚的太阳把整片天空和云彩都染成的橙红色,阳光落在小仓库外面,把坐在小板凳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濯看着赛谣用小木棍挖出的湿漉漉的泥土,略微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他才轻笑一声: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完整,如果我说,我完全能共情你的伤痕,你会信吗?” 赛谣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 “我也有过一段很黑暗无助的日子,从那之后,每天都活在自我怀疑和自厌自弃里。没人救我,我也救不了我自己。” 陈濯微微垂着眼,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那段时间我很少出门,有一次心血来潮一个人出去散步,在一个偏僻的废弃小公园里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她年纪也不大,八九岁吧,头发乱糟糟,身上也脏兮兮。我过去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滑梯下面,像只小猫一样小心翼翼看着我,她可能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从滑梯下面出来,跟我说话。 “她出来时我才发现她身上全是伤,淤青、血痕、烟疤,半边脸都是肿的。但她眼睛很大很亮,就那样看着我,跟我说,‘哥哥,你有糖吗,我想吃一颗糖’。 “但我身上没有糖,旁边倒是有个小卖部,但我身上没带钱,连手机也没带。我问她是不是走丢了,她说她知道回家的路,我问她伤是哪里来的,她说是爸爸妈妈打的,我问需不需要报警,她说不需要,有人帮她找过警察叔叔,但警察叔叔一走,她还是会挨打。 “她只想要一颗糖。 “那时候我意识到,眼睁睁看见她经历着这种事,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连一颗糖也给不了。 “我让她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回来给她买糖吃,但等我回来的时候,那个小公园已经没有人了。 “我在那等了很久,后来也经常去那个小公园,再不会忘记往口袋里装零钱和糖果,但我再没有遇到过那个小女孩。” 说着,陈濯摸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摸出来一颗草莓味的糖: “你经常让我想起她,但你比她自由,比她强大。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帮你,我想你知道,身上的伤疤不是你破碎的痕迹,而是你勇敢抗争的勋章。现在,我知道你不需要,但还是想问问……” 陈濯把手伸向她,摊开掌心,露出里面那颗静静躺着的粉色糖果: “要不要吃颗糖?” “……” 赛谣的视线从他的眼睛缓缓下落到他手心里那颗糖,她沉默片刻,伸手拿过,低头剥开糖纸送进了口中。 草莓糖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赛谣却莫名觉得有些酸涩,她含着糖果,声音有些低: “不信。要是你有那种至暗时刻,夏狗怎么可能坐得住。” “……” 听见这话,陈濯微微垂下眼,赛谣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看见他稍稍蜷起的手指。 “是啊。” 许久之后,陈濯弯起唇笑了一下,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你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上初中的时候吧,有一次从家里跑出来,在路边看见一只受伤的野猫,他帮了我和那只猫,那之后就成朋友了。他这人挺奇怪的吧,明明自己过得也不怎么样,还成天想着去治愈别人、不让别人孤单。可别人只会享受他的温暖,看不到他也需要治愈和陪伴。所以我觉得他很蠢,做的有些事也很不值得。” 赛谣重新捡起地上的小木棍,认真挖着土,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吐槽着。 陈濯看着她这个模样,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他微一挑眉: “你是不是……” “没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赛谣就反应很大地打断了他,后来,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怪,她又低下头: “瞎猜,别胡说。” “好。” 陈濯没忍住轻笑一声,大概是怕赛谣不自在,他另问: “那你现在还好吗,有保护自己的方法吗,还会经常受伤吗?” “不会。我外婆和我妈走前给我留了点钱,我现在自己租房子住……还有以前救的那只猫,那男的暂时找不到我。” “那就好。” 陈濯点点头: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或者,如果想吃糖,也可以来问我要。我先进去了,你还要坐一会儿吗?但不能坐太久,不然会错过今天的知识点。” 赛谣漫不经心低应了一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没答应他要继续补课: “哎,我……!” 但陈濯已经站起身走到了仓库门边,听见她的声音,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弯唇冲她笑了一下。 那一秒,赛谣忘记了原本要跟他犟的话。 她有一瞬的恍惚。 陈濯跟她摆摆手,自己先进了屋子,在仓库门关上之后,赛谣默默收回视线,抬眸望向天空被阳光染红的云朵。 她有那么一刻,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夏天。 那天她刚从家里跑出来,头发被拽掉一缕,额头磕破了,血流进了眼睛里。 她蜷着腿缩在老街废弃店面的台阶上,脚边是一只跛着伤腿的三花猫,她垂眸看着那只小猫出神,过了一会儿,她视野中洒满夕阳的地面突然闯进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一个少年背着一把吉他,背光站在她身前。 后来,看见她的模样,少年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矿泉水和创可贴一起递给她,伸手时,还咧着嘴冲她有点傻地笑了一下。 记忆中少年的笑容和陈濯回眸时唇角弯起的弧度有一瞬的重合。 赛谣以前总是觉得夏子澈有很多付出和选择都不值得,但,如果那个人是陈濯的话…… 她好像,有点能理解了。 - 赛谣最后还是回来了,朋友们问起时,她只说去外面随便走走。 他们在夕阳下的闲聊会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关于过去、关于伤痕、关于逃避,都会变成风融进橙红色的傍晚里。 后来,太阳落入地平线,暖色渐渐褪去,换上由浅到深的蓝。 小仓库里的灯开了又关,少年们背着书包在门口分别,陈濯叫了一辆车,先和夏子澈顺路把赛谣送回去才往家走。 今天他们这片区似乎停电了,进小区后,家家户户都没亮灯,小路上的地面灯也熄着,显得夜晚的颜色格外黑沉。 陈濯和夏子澈走在一起,拐上熟悉的青石板小路时,陈濯接了个电话,是苏楠打来的: “喂?小满,你回家了吗?” “马上到,怎么了?” “也没什么,你爸有个临时手术,回医院了,今晚家里没人,刚又听社区通知今晚停电。” 苏楠这两天在当带队老师,带着学生在外市考试,明晚才能回家: “咱家电视柜里有应急灯,你的夜灯也充好电了,应该够用。你爸走得急,没来得及准备晚饭,你饿了就点外卖吧,还有……” 苏楠嘱咐了一大堆,陈濯没忍住笑了: “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苏楠愣了一下,话音也带着笑意: “嫌妈妈唠叨了?你在我这永远是小孩子。” 陈濯像是被谁戳了心脏,莫名有点痛。 他垂下眼,应了苏楠的话,简单聊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身边,夏子澈正在翻微信群,他见陈濯挂了电话,赶紧跟他汇报: “我说今天小区怎么跟寂静岭似的呢,业主群里说今晚停电,停一整晚!” 不知道是不是陈濯的错觉,夏子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他很近了,肩膀都贴在了一起。 陈濯没多在意,应了一声,又听夏子澈问: “你家有人不?有能充电的灯不?我记得咱妈是不是带学生考试去了?咱爸今晚在吗?” “不在,临时有个手术。” “哦……” 夏子澈点点头,没再说话了,但陈濯总觉得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他没多问,直到走出去五十米后,陈濯忍无可忍: “夏子澈,这道这么宽你是走不直吗,非要把我挤下去踩泥巴是吗?” “……” 被训了,夏子澈立马挪开一大步,低着头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声不吭。 陈濯看着他那死样子就知道他有事: “你想说什么?不说我可回家了。” “哎,也没什么……就是,我家也没人,但有应急灯可以用,还有个一米八大帅哥跟您聊天给您陪伴为您解闷。” 夏子澈抬手摸摸耳朵,原本垂着眼,说话时却小心翼翼偷偷抬眸看陈濯一眼,被发现了赶紧挪开,却忍不住又看一眼。 可能他也觉得自己这有点太怂了,于是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手一直不安地使劲搓着耳朵。 虽然夜晚漆黑,但陈濯还是注意到,这家伙的耳朵都被搓红了。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狠手,刚准备问,就听夏子澈终于说到了重点,开口时试探般小声问: “你……要不要来我家住?” 为您提供大神 九月草莓 的《永恒少年综合征[重生]》最快更新 022-秘密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