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 1. 重生 夜深风起,繁星如沸,殿外还有为庆祝储君大婚的烟花声,而太子寝殿却诡异地安静下来。 喜婆和宫婢们噤若寒蝉。 太子妃和太子已经在这里僵持有小一会了。 “谁规定我就不能在上面了?” “《大周通礼》皇太子婚典。” 阮灵萱一时语塞。 在家中爹爹都是让着娘的,她便以为既然结成夫妻,太子夫君应当会像是爹爹那般,处处谦让。更何况宫里的教习嬷嬷都没有专门提醒她,显然这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 可萧闻璟却当着一众宫婢的面,在两人喝合卺酒时纠正她手高低的规矩,实在太过分了! 忆起娘的叮嘱,阮灵萱深吸了口气,气鼓鼓地把手臂沉了下去。 两人喝过合卺酒又重新梳洗,去拜见帝后。 皇帝体恤太子身体不好,令他不必再去前朝应酬,回寝宫休息。 储君大婚的仪程繁多,阮灵萱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但也从没有这么身心疲惫过,一沾床便软了身子骨,只想马上倒头大睡,然抬眼望见四面红通通的喜帐,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看向一旁脸色同样不好的太子。 爹说过夫君是这世上她最应亲近之人,应当适当表达心意,拉近夫妻关系。 “殿下。”阮灵萱嗓音清软,唤了一声。 萧闻璟闻声微偏过头,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半点情绪,浓得像是未化开的墨。阮灵萱莫名地顿了一下,才硬着头皮把打好腹稿的话,缓缓道出。 “我知道殿下与我互不了解,可我们成了夫妻,往后还是要相知相爱的,我呢,其实是有一点点喜欢殿下的,殿下既答应选我为妃,想必也是一样吧?” 小姑娘还从未对谁说过喜欢,哪怕没有多少真心,那雪嫩的脸颊也浮出浅浅的绯色。 萧闻璟幽深的瞳仁定定凝在她的脸上,似是被她轻易吐出的“喜欢”二字烫了舌,半晌没有张开嘴。 最后他声轻语缓道:“东宫险要,需谨慎行事,你若安分,我必护你平安”。 这话听在阮灵萱耳中,无疑是敷衍之词,完完全全避开了她想要的互表真心。 竟然连半句哄她的话都不愿意说。 阮灵萱久久怔住,突然间就意识到了,原来太子是真的不喜欢她,坊间的传闻并不是假的。 他看中的人应当是盛京有名的才女,那才是蕙心纨质、柳絮多才的姑娘,堪配的上他这顶顶尊贵的东宫太子。 震惊之余,心中愤慨升起。 既是如此,他又为何要选她? 越想越气,阮灵萱索性也不再装腔,一骨碌坐起来,开口就道: “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我才不喜欢你,不瞒你说,我更喜欢英武一点的男儿,你不过是脸好看了些……” 怎么说着说着,竟还夸起了他的脸。 当然,这的确是阮灵萱那一点点喜欢的来源。 她气鼓鼓地咬住话头,又重重哼了一声,以示她的不满。 “……” 平躺在喜床上的太子沉默片刻,才开口:“知道了。” 这个“知道了”让阮灵萱的郁闷和气愤升到了极点,恨不得当场和他打一架,可是小拳头都举起来了,她又想到太子萧闻璟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冗长的仪典都见他脸色白了三次。 最后她只能猛翻了一个身,和太子背对背躺下。 龙凤烛在夜风里挣扎了几下,灭了,整个寝殿顿陷入昏暗当中,没有什么洞房花烛的旖旎与柔情,只有窗纸映出外面乍亮的闪电,劈开了浓黑的雨夜。 外面水声涔涔。 阮灵萱气呼呼地闭紧眼,好似听见身边人一声难受的□□。 该不会是这病秧子太子还怕打雷吧? 她才准备转身去看一下他的情况,就想到他那副讨厌的态度,顿住了身子,下一刻就用喜被把自己团团卷了起来。 若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自己,那她肯定不会嫁他! * 滴答—— 滴答答答答答—— 一连串水珠砸在青石砖上,水珠乱溅,跳珠乱玉般,好不热闹。 旁边嘈杂的叫唤声也尤其热闹。 喊“小姐”的、喊“公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是在打擂台,有来有往,要争个高低。 阮灵萱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视线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只见身前不远处的青石砖地上,或坐或躺着几名大约五、六岁的男童女童,周身湿漉,哭啼吵闹。 阮灵萱迷迷糊糊,觉得眼前的画面虽莫名其妙,但又似曾相识。 “小姐您没事吧?别吓云片呀!” “小姐怎么魂还没回,莫不是刚刚呛着水了?” 耳边响起两道声音,后面那道沙哑得像是给火燎过的嗓音让阮灵萱一个激灵回过神,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望向身侧。 在她旁边一跪一站两个人,跪在边上那高眉小嘴的姑娘是她贴身女使云片,旁边小眼耷眉的男人是家里在临安县的仆人牛八二。 令她吃惊的是,云片竟缩小了一大圈,好似才十岁出头,而那不可能再出现的牛八二竟然也好端端站在她眼前。 阮灵萱伸出自己的小手,那肉乎乎的五根短手指让她眼睛蓦然瞪大了。 她莫不是在做梦吧? “公子公子,你别吓属下呀!有没有人!——我家公子昏过去了,快来人啊!” “那不是借住过咱们官舍东厢房的贵客吗?”听那边的长随实在嚎得大声,云片下意识就循声望了过去。 啊,这会阮灵萱可就想起来了。 五岁那年她和一群学堂里的孩子放了学,踩着临时搭出来的竹条过河,打闹中竹条不堪重负折断了,他们通通掉进水里,无一幸免。 其中就牵连到了那位从盛京来养病的贵公子,沈六公子。 只是那时候没人知道他不姓沈,姓萧,是顺天帝的六子,六皇子萧闻璟,也是日后的皇太子,更是她未来的夫君。 阮灵萱顿时提起劲,小手一撑就从地上起来了。 云片追在她身后,手里刚撑开一件干净的外衫,“小姐小姐,衣裳!” 既是在梦中,阮灵萱哪顾得上管自己身上还湿着,只想去瞧个热闹。 她刚跑上前,那抱着小皇子哭嚎的长随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般对她央求道:“阮小姐,劳烦帮我看顾一下我家公子,我要去找路伯!” 路伯是谁阮灵萱并不知晓,她只是下意识一点头,那长随竟拔腿就跑,想来是真的急得火烧眉毛了,连片刻犹豫的功夫都没有。 云片赶上来将外衫披到阮灵萱肩头,抽空往旁边靠在石边紧闭双眼的小公子瞧了眼。 “小姐,这沈公子身子弱,来临安就是为调理病体的,这下该不会出大事吧?” 没有的事,他再好不过了。 日后不但回了盛京还顺风顺水地当上了皇太子,威风凛凛,还敢嫌弃她! 想起大婚受到的委屈,夜里做梦也逃不过这个冤家,阮灵萱心里那个气,举起了自己在现实没有使出的那个拳头。 “打死你这个狗太子!” “小姐!——”看见她不合时宜的举动,云片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阮灵萱的手就要落下,偏偏被刚醒来的“受害者”逮了个正着。 只见小少年眉心微蹙,眼神迷蒙地睁开,似还未看清周围的景象,就缓缓吐出梦呓。 “……爱妃?” 萧闻璟微弱的嗓音和云片的声音恰好混在一块,只有被拽得一低头的阮灵萱听见了。 阮灵萱吓坏了。 自己是梦的主人知道他日后的身份,怎么他自个也知道,还管她叫起了这个别具讽刺的“爱妃”称呼? 别说成亲当晚,就是给她十年八年,阮灵萱都不相信能从萧闻璟口里听见“爱妃”两个字。 阮灵萱怔怔望着萧闻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小小的身影。 “公子公子,我把路伯带来了,路伯你快来——”小厮拖着一位中年须发的男人健步如飞地过来。 “小姐咱们别杵在这,还是快些回家换衣裳吧 ,小心着凉……”云片连忙把阮灵萱扶起。 阮灵萱顺势挣脱萧闻璟的手站起身,任由那长随和路伯把萧闻璟包围起来,嘘寒问暖。 萧闻璟的脸很白,就像是一张透着光的白宣,没有半点颜色,所以更衬得他的眼珠漆黑,浓得好似刚磨开的墨,那还润湿的发丝贴在脸颊鬓角上,虽凌乱却不失风仪。 即便还是个孩子样,就能看出日后的俊美风姿。 萧闻璟的目光从迷离中逐渐清晰,阮灵萱心里突突直跳。 这个梦忒奇怪了! 云片和牛八二护着阮灵萱穿过混乱的人群,往书院外走,坐上回府的牛车。 阮灵萱住的地方是临安县的官舍,不是盛京里的阮宅。 在阮灵萱两岁的时候,阮二爷通过殿试,获得二甲十八的名次,二甲之后还有朝考,合格者能进翰林院当庶吉士,只是阮二爷不想和阮大爷同在翰林院做事,就放弃了这个机会。 毕竟二甲进士也算是不错的成绩,可以直接任官。只是大周的规矩是按着排名每十人划一组,前八人可留京任职,阮二爷的运气不好,正正好在后两位,那便是只能放到地方去任知县。 按理说以阮家在朝廷的地位完全可以帮阮二爷开个小灶留在京师,但是阮二夫人偏偏听闻了成安府的好风光,想去外头看看。 于是二房夫妇便抱着才两岁的阮灵萱一起住到了临安县。 阮灵萱这一住,就是十年。 牛车摇晃间,阮灵萱还在往下滴着水,云片拿着帕子在她脸上衣服吸水,但是效果甚微。 见无法补救,云片就苦口婆心地劝道:“昨日姑娘才和薛二公子打架被告了状,今日又掉水里湿了衣,待会好好跟郡主解释,切莫让郡主误会您是贪玩……” 阮灵萱拧着袖子上的水,胡乱点点头。 这梦越做越真实了,就连云片对她说的这番话的语气都很熟悉。 牛八二将车停在临安知县府门口 ,阮灵萱倒过身爬下车,还没站稳,臀上就挨了一闷竹片。 “嗷!——”阮灵萱捂住钝痛的臀,一回眸就瞧见她阿娘,丹阳郡主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阮灵萱睁圆了双眼,又惊又奇。 这梦怎么还打不醒了?! * “姜汤煮好了。”长随谨言端着刚熬好的姜汤放在莲纹攒珊瑚珠边案上,余光一瞥,就见自家公子翻来覆去在看自己的手,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而是什么稀奇罕见的东西。 他紧张道:“公子的手可是哪里伤了,我让路伯再来给您瞧瞧?” “不必了。”萧闻璟放下自己的手,慢慢握紧,“……我没事。” 谨言虽觉得自家公子口里说着没事,但那脸色可不像是没事,但他也想不出除落水之外的原因,连忙又捧起姜汤让他饮。 “那公子快些把姜汤饮了,免得寒凉入体,又要受苦了。” 萧闻璟端起姜汤。 姜汤刚煮好,还是滚烫的。火辣的味随着热气冲了上来,萦绕在口鼻间,他盯着那悬在汤水里沉浮的几节葱白出神。 门外传来些不寻常的声响。 萧闻璟掀起眼皮,朝旁边递了一个眼色。 谨言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疑惑地挠着头出门去看情况。 没多久,谨言就顶着一张疑惑且震惊的脸回了屋,向萧闻璟禀告:“公子,是隔壁阮知县家的小姐过来了……” “阮灵萱?”萧闻璟放下碗。 谨言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她!” 想起前不久住在官舍的时候,公子对这阮小姐就不是很待见,谨言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好奇。 “没人拦住她么?” 因为在官舍住得不够舒坦,萧闻璟才搬了出来,住在了知县府隔壁,门口一天十二时辰都有侍从守卫,比官舍更周密安全。 “……没能拦下。” 在他家公子倏然望过来的眼神里,谨言辩解:“……阮小姐是爬墙过来的!” 沈府守卫哪能料到她胆敢翻墙啊! 萧闻璟把姜汤碗放到一边,不由按了一下眉心上已经没有灼烫感的翡翠玉,吩咐道:“让她进来。”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1. 重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区别 房门吱呀一声,余晖倾泻而入,犹如洒上了一层金粉。 阮灵萱抱着裙袖跨过门槛,从屏风后拐了个弯就直直冲着此行的目标——萧闻璟而来。 谨言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拦。 “你为何要拦我,不是他让我进来吗?” 刚回府就挨了亲娘一竹板,阮灵萱的委屈还没完全从她的小脸上撤下来,此刻她仰起自己白嫩的小脸,上面两只葡萄大眼忽眨忽眨,认真地质疑谨言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谨言有苦难言。 他要如何向个小丫头解释贵人身份尊贵,可不能让她随意冲撞了。 “这没你事,去外面看好门,别让人靠近。” 谨言抬手告退,临走前还特意多看了眼阮灵萱。 阮灵萱浑然不知谨言对她的好奇,待他出去之后,这就提起裙裾,三步并两步窜到萧闻璟床边。 “你知道我们不是在做梦吗?我们竟然回到了小的时候!” 她单刀直入,没有半分要委婉试探的意思。 萧闻璟看着眼前还用红丝绦扎着两个小揪揪的丫头。 年仅五岁的阮灵萱还没有长大后的明艳夺目但也生得粉雕玉琢。 最主要的是人特别精神,就好像清晨第一个跃上枝头的小山雀,总是骄傲地拍着小翅膀,叫声清脆。 “什么梦?”萧闻璟抚平刚刚弄皱的月白隐竹杭绸被面,宛若漫不经心地问她。 “?” 阮灵萱歪过头,仔仔细细打量起萧闻璟起。 萧闻璟虽比她大一岁,但如今也是年岁不长,眉目未开,散着头发靠在引枕上,那张脸清瘦羸弱,像个病西施。 虽说知道萧闻璟身子不好,可他病的又不是脑子,怎会比自己还健忘? 还以为两人一接头就能达成共识的阮灵萱当即被泼了一头冷水。 “你……都不记得了吗?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妃,我俩昨夜成婚,才一晚上就变成这样啦!” 阮灵萱十分震惊,忍不住比划着手,来回指了指两人。 此刻她早已忘记和萧闻璟昨夜的那些衅隙,满心都在想他们现在就是“共患难”。 但萧闻璟对于她的激动说不出是什么反应,眉心舒展,目光平静无波,似是在看一箩筐傻瓜般,最后还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这般奇怪?” “什么这般奇怪,这就是昨夜发生的事啊!” 阮灵萱被平淡反应弄毛了,都想提起他的衣襟,晃一晃,看看能不能倒出他中午脑子里浸进去的水。 不过萧闻璟一副病弱模样,阮灵萱当然不能这么做,她只能皱起秀眉,再次怀疑起自己。 难不成还是她在做梦? 阮灵萱伸出手,用力拧了起来,口里还嘀咕道:“再试试,是梦就会醒来……” 萧闻璟眼看已经抚平的被面,被阮灵萱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拧出褶皱,又出声道:“你掐的是我的腿。” “我知道呀!”阮灵萱抬起澄亮的双眼,说不清有没有带点私怨,反正就是理直气壮道:“这不是我的不管用,试试你的嘛!” 痛在萧闻璟腿上,依然毫无作用,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公子没有消失,也没有任何变化。 阮灵萱叹了声气,摆摆小手,终于放弃了。 “罢了,我还是去问问其他人好了,总不会只有我这般倒霉吧?” 阮灵萱信奉老天仁善。 要苦不会苦她一人,要害不会害她一个,定然能找出个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 说完,也不耽搁,那芍红的裙裾在原地旋出一朵花,她利落转身就走。 然而她才迈出三步,身后就传来萧闻璟的声音。 “你要去问谁?” 阮灵萱回头奇怪地瞅了眼萧闻璟。 他这人真奇怪别扭,自己好好与他说的时候,他漠不关心,一等她要走了,嘿!他忽然又上了心。 不过一向大方的阮灵萱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认真回道:“自然先从爹爹娘亲问起,再问云片、嬷嬷和官舍里的人,最后再问问相熟的公子、小姐,这么多人里头兴许会有和我相似之人,怎么啦?” 萧闻璟眸光定定看着她。 还怎么啦? 叫她这么问一圈,整个临安县的人都知道她有这样的“奇遇”,那只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被人当撞坏了脑子,或者邪祟俯身。 二是若有一二个信了,那他们所谓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被有心人听了去,必然会引来滔天大祸。 “如此乱力怪神之事,只会被人当做异类。”萧闻璟权衡了一下利弊,总之是不可能让阮灵萱四处声张,唯有先把她稳住,再静观其变。 “你若到处声张,害的不只是我,还有你们阮家。” 差点给他糊弄过去了! 阮灵萱噔噔噔跑回到床边,两手扑在他的被面上,人紧跟着往前一凑,气怒道:“那你还忽悠我,就说明明听见你喊我‘爱妃’呢!” 也不是她有意,只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声音总是软软绵绵的,哪怕她凶人也没有半分威慑力。 萧闻璟还是怔了下,片刻后才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指头抵在小姑娘眉心,把她的脸一寸一寸推开,道:“我管你叫‘爱妃‘,你却嚷着要打死我这个‘狗太子’,是何道理?” 阮灵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在空空如也的脑袋瓜里搜刮到适合的狡辩话语,只能撅着嘴,把锅扣回萧闻璟头上。 “还不是你睡觉前与我吵架。” 萧闻璟将收回来的手指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并非与你争吵,实则是你礼仪学得太差……在宫里一言一行都需要谨慎……” 罢了,如今也不在宫里,与她再说这些有何用? 萧闻璟自己打住了话,看见阮灵萱像只吐泡泡的小金鱼,气鼓鼓的。 他缓缓呼出郁气,叮嘱道: “此事怪异,除我二人之外,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为何不可?” 萧闻璟已经默默接受了阮灵萱空有十六岁的“高龄”却只有五岁脑子的事实,淡声道:“依你看,我们知晓了这之后十一年的事情又重回儿时,旁人是喜还是怕?是会把你当做神仙供起来,还是把你当妖魔邪祟架在火上烧死?” 大周严禁巫蛊,曾有一嫔妃就是因为以巫蛊之毒祸乱后宫,被当众施以火刑烧死,以威慑众人。 阮灵萱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市井里只言片语的传言足以把她吓破胆,连着好几日都发了噩梦,需要阿娘陪着哄着才敢入睡。 阮灵萱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 萧闻璟这话说得甚是有理,若非是自己经历,而是听旁人说起,她肯定也会觉得对方要不是胡编乱造,是个大骗子!要不是妖魔上身……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铜壶滴漏在一点一滴地计算着流逝的光阴。 萧闻璟见阮灵萱被他镇住,放缓了嗓音,“那就说好了,此事你不说我不说,保守秘密,否则——” 否则……即便他现在还只是个皇子,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可要除掉一点隐患,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 萧闻璟的眼睛略显狭长,小小年纪已是凤目凌然,被他斜睨一眼,阮灵萱便感觉后背生出了鸡皮疙瘩,手捂着嘴,乖乖就道:“我、我肯定不会说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谨言忽然敲门,“阮家的女使在墙头上,有事要寻阮小姐。” 这是阮灵萱与云片定好的信号,是来知会她丹阳郡主已经料理完家中其他事,终于又能腾出手来料理她了。 “我们当真以后都是这个模样了吗?会不会一觉醒来又回去了?”阮灵萱看着自己的小手,苦着张脸,实在不愿意回去面对那顿竹板子。 她一个十六岁芳龄的姑娘还要因为小时候犯的事被打屁股,心里如何受得了。 两人如今算是说开了,有了共同的悲欢,萧闻璟便多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 阮灵萱蔫蔫地离开了。 从院墙爬下去,云片给她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泥土。 “孙嬷嬷过来传了话,郡主和二爷已经到二堂了,和管事说着采买的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小姐您再不回屋,就怕要给抓个现行!” 阮灵萱听见阮二爷也回来了,眼睛一亮。 刚刚还是一脸我命休矣,现在就是枯木逢春,又活了过来,撒开脚丫就往东院跑去。 后花园与东院之间的月亮门早年就被爬山虎占满了半面墙,如今正是盛夏,绿意盎然。 从青瓦白墙的洞口恰能看见小径上走来四五人,前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后面跟着婆子随从。 “绵绵还小,正是孩子心性,即便是打了几拳能有多大的力气,更何况那薛家竖子一贯欺软怕硬,在县里横行霸道多时,又虚长我们绵绵一岁,我起初还担心绵绵被他欺负……”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如今是知县,绵绵是你女儿,到时候那些里老又会说三道四,影响你官声,还是得要叫绵绵去给薛家道歉。” 丹阳郡主挽着夫婿的手臂,拧着秀眉不满道。 男子只知逞凶斗恶,争个高低,不知女子在这世间多有不易,若是名声不好,都能传到十里八乡去。 丹阳郡主虽然也恨得牙痒痒,但不得不为女儿的将来着想。 阮灵萱远远听见爹娘在谈论这件事,有点不高兴。 那薛贵恶人先告状,还颠倒黑白,她才不会去道歉。 “爹爹!”阮灵萱提起裙子,迈腿就往阮二爷的方向跑,把夫妻二人吓了一跳。 “欸!”阮二爷看见是女儿过来了,又惊又喜,弯腰就把她抱了起来。 阮灵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阿爹这样抱起来过,一时间有些扭捏,在他臂弯里竟有些坐不住。 “你不是应该在屋中反省么?怎么从后院过来了。”丹阳郡主眼尖,看见女儿鞋底上有新鲜的泥迹。 临安县的官舍占地颇广,二堂往前都是县里办公理事的地方,在内宅门以后才是知县家眷居住的地方,后花园与内宅相连,最近在翻整,所以丹阳郡主不让阮灵萱去后院玩,就怕她不小心会掉进哪个深坑里。 担心被爹娘提起自己胖揍薛贵一事,阮灵萱先发制人,软着嗓子可怜巴巴对阮二爷道: “爹爹,今日竹桥断了,我掉进池子喝了好几口水,难受到睡不着,这才去后花园转转。”边说着,阮灵萱还挤出几滴眼泪挂在脸颊上。 彼时五岁的阮灵萱并没有说哭就哭的本事,她打小随了她娘的倔脾气,挨打的时候都是两手一握拳,一副随时准备就义的英勇模样。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越是要强,爹娘反而觉得她是个能抗压的,放心打,打得那叫个疼啊。直到后来阮灵萱回了盛京阮家的大宅,见识了堂兄妹们花样百出的伎俩,才发现自己是个笨蛋。 哭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啊! 五岁的小孩不就得会哭吗? 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在粉嫩的小胖脸蛋上挂着,果然让人怜惜。 “什么!掉水里了?怎么没有人来通知我!我的乖女呀,没着淹着吧?”阮二爷握住阮灵萱的小手,心疼的不得了,扭头去问娘子。 “夫人可又请大夫替绵绵看看?” 丹阳郡主看着这父慈女孝的画面就知道刚刚的叮嘱打水漂了,无奈道:“那水池才半尺高,掉下去都淹不到孩子膝盖,月前你带绵绵去抓鱼那池子水深一丈你怎么不担心?” 阮二爷摸了摸鼻子,嘿嘿两声,伸手揽住丹阳郡主的腰哄道:“那就好、那就好,没事便好,夫人也莫气了,要是气出皱纹来就是为夫的不是。” 阮二爷风华正茂,温柔敦厚,对自家这个脾气火爆的娘子也总是包容体贴,从不吝啬表达对她的喜爱之情。 身后的仆从亦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偷偷在后面笑。 被夫郎温柔的笑容晃花眼,丹阳郡主怒意消散不少,也忍不住唇角翘了起来,“看你笑的那憨样,绵绵都让你给教傻了。” “夫人说的是,幸好绵绵这模样生的像你,花容月貌的,足以弥补其他。”阮二爷百依百顺,顺着丹阳郡主的话就滔滔不绝,丝毫不顾及被他们夫妇二人口里说的“智商不够容貌来凑”的女儿正正好还在阮二爷手臂里抱着,一个字不差的都听入了耳。 “……”阮灵萱都无语了。 可阮家二房夫妇两人相视而笑,是完全不顾旁人死活的恩爱。 阮灵萱转动着大眼睛,一会看看温柔含笑的爹爹,一会看着娇艳含羞的娘亲,一时陷入怔忪中。 她在盛京的那大宅子里看过阿爹赔着小心进门又被阿娘冷脸呵退,也见过两人为了柳小娘争执不休,摔盘子砸碗,都快要忘了在临安县的这几年,爹娘的感情也曾如胶如漆,羡煞旁人的。 阮灵萱忽感鼻腔酸胀,心里很是难受。 她拉住丹阳郡主的手,又软软地靠在阮二爷的肩上。 好怀念这样一家人和美的日子啊。 不是总有人说人生没有后悔药吃,不能重来。 可现在她不正是重来了,说不定可以让爹娘一直这样好好过下去,不再被柳小娘趁虚而入,搅得他们家宅不宁,她也不用再嫁给太子了。 “绵绵这是怎么了?”丹阳郡主被女儿异样的安静弄得反而不知所措,瞧着她大眼睛湿漉漉的,还在往外冒着眼泪珠。 阮灵萱摇摇头。 阮二爷心疼道:“肯定还是给吓到了,咱们快回屋。” 因为阮灵萱的眼泪,阮二爷和丹阳郡主最后也没有狠狠训斥她打人之事,还陪着她用了饭,命云片细心照顾她,让她今晚早点歇息。 可阮灵萱收拾完,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山草花床帐里却睁着眼睛不敢睡。 再没有意识到重生好处前,她觉得这是一场荒谬而怪诞的噩梦,但意识到自己比多少人幸福百倍,居然还有后悔药能吃,她又把这个当做一个美梦了。 云片坐在脚踏上睡眼朦胧地给她打着扇,看见阮灵萱两眼还睁得圆溜溜,问道:“姑娘怎么不睡?是不是太热了,奴婢去厨房要些冰来?” 阮灵萱揪住素白的衣袖反复搓揉,万分纠结,“不是,我就是怕……” 云片耐心问:“怕什么?” 阮灵萱抿了抿嘴,不敢说了。 就好像以前抓蛐蛐的时候就怕吹重了一口气,会惊动那胆小的虫逃之夭夭。 她怕这个美梦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了。 “姑娘别怕,奴婢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姑娘的。”云片努力撑开困乏的双眼,还在极力安慰着小主人,虽然她并不知道小主人正在怕一个捉摸不定的东西。 阮灵萱“嗯”了声,即便想要硬撑,可到底这具身体现在年幼,在这一阵阵有规律的小风里头,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睡得香甜。 云片给她揩了揩搭肚子的薄被,手支着脑袋也打起了瞌睡。 噼啪—— “走水了!快快!去拿桶,打开院门去救火!”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啊!” 隔着院墙都能听见外面脚步纷杂,阮灵萱被惊醒了,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云片刚从外面问了话回来,看见钻出帐子的阮灵萱就上前安慰。 “姑娘莫怕,夫人刚刚派人来说,是隔壁拙园不慎走水,二爷已经派人去救火,烧不到咱们院子里来。” 阮灵萱剩下那一点瞌睡彻底飞了。 她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云片好似也是这般跟她说来着,然后她自然是听话地蒙起耳朵继续睡觉了,隔壁园子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今昔不同往日,隔壁院子里住着的可是和她一根绳上的蚂蚱。 担心另一只蚂蚱的安危,阮灵萱说什么也想去看看情况。 云片劝不动阮灵萱,只能一边“姑娘慢些跑”,一边提了件御寒的披风紧跟在后。 官舍的后花园与拙园的后院原本就是相通的,中间有一扇常年紧锁的铁门分隔,此刻铁门被打开,知县里的差吏都提了桶,鱼贯而入,帮忙灭火。 “姑娘,您究竟要看什么,奴婢帮你去看,这外面这般乱,万一哪个不小心撞着你了,那可怎么好?”云片着急,她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怕照顾不好阮灵萱。 阮灵萱其实也不敢往拙园的火海里冲,就乖乖扒在门洞口,捂着口鼻往里头张望,“隔壁的沈六公子怎么样了?有人可看见了?” 云片一直跟着阮灵萱,竟也不知何时这两人关系变得这样好,今日下午姑娘才去看过一回,晚上又如此为他担忧。 “奴婢找人问问吧。”云片虽不解,但也想为阮灵萱分忧,打算逮个眼熟的小吏问情况,然而小吏没看见就瞥见丹阳郡主已经大步行来。 “绵绵!”丹阳郡主刚刚想去屋里陪阮灵萱,发现人居然不在,急得眼圈都红了,没想到阮灵萱居然胆大包天,跑到这样混乱的地方来,她是又急又气。 “阿娘……”阮灵萱见娘气势汹汹而来,吓得皮肉一紧,就怕今天这顿打是逃不掉了,可丹阳郡主都没顾得上训她,一蹲身就把阮灵萱牢牢抱在怀里,仿佛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你这小猢狲,吓死娘了!” 焦急的阮二爷这时也小跑到娘俩的旁边,宽大的臂膀牢牢揽住二人,大大松了口气:“好了、好了,都没事啊。” 爹娘如此担心关怀,阮灵萱心里暖暖的。 “都是女儿不好,让爹爹娘亲担心了。” 火舌卷过檐木,火灰顺着风全燎了过来,灰扑扑的一片。 阮灵萱眼睛进了些许烟灰,便揉了揉眼睛,余光忽而瞥见在那烧得半塌的屋舍前站定了一人。 她仔细分辨了下那道身影,发现正是拙园的主人萧闻璟。 年幼的孩子身上素白的单衣袖子不知何时被烧去了一角,露出一截削瘦的手腕,衣角、裤脚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深色痕迹,像是可疑的血迹。 他正仰头注视着身前还在浓烟滚滚的屋,火舌肆虐伸出,在空中飞舞。 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幼兽站在一个庞大恐怖的巨兽嘴边,就快要被一口吞下。 “萧,沈六——你没事!”阮灵萱忍不住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萧闻璟孤身只影、孑然一身,只有漫天飞舞的火光为背景,雪花般的烟灰密密匝匝地铺满在他发上、肩头,虽轻如鸿毛般却又无比厚重,好似要将他慢慢埋葬。 忽然有人叫他。 萧闻璟在火光飞灰里慢慢转过身,隔着往来憧憧的家丁官吏,瞥来一眼。 明亮之处,被父母双亲牢牢呵护在怀里的阮灵萱,惊愕、恐惧、好奇地望向他。 好像,在看一只无人怜爱的丧家犬。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2. 区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好笑 兵荒马乱的一晚上,阮灵萱迷迷糊糊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有大婚那一夜萧闻璟对她说“东宫险要,需谨慎行事,你若安分,我必护你平安”。 也有他们二人身份曝露,在临安县被抓起来,就要被施以火刑。她害怕极了,萧闻璟却不知道从哪捡来一破瓦片割开她腿上的麻绳,还将她推出了火海,让她跑,别回头地跑。她使出全身力气跑出大火,跑了不知多久,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就见到萧闻璟小小的身影已经被那熊熊大火吞噬,只剩下半张神色落寞的脸。 睡不踏实,阮灵萱天未亮就醒了。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觉之后她还在五岁的身体里,就连想看一眼外头都要踩着凳子才能趴在窗台上。 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又变得高了、大了、广了。 开解了自己半晌,阮灵萱慢慢也只能接受现状将成为常态,她回不去十六岁那年了。 这几天书院放假,丹阳郡主派了两个心腹婆子看顾她,不许她再到处乱跑,要她养养性子,正好也方便她重新认识周围阔别三四年的旧人,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阮二爷夫妇到临安只带了少数心腹伺候,其余的都是在本地牙行买的,因而规矩不如那些家族调.教好的,一有空闲便会聚在一起闲聊。 昨夜拙园的这把的火引来各种猜测。 有人说是盗匪求财误点了,也有人说是歹人行凶,是来杀人的。 总而言之,求财夺命都是专门冲着拙园里那位来历不明却又瞧着尊贵的小公子而来,毕竟树大招风嘛! 万幸的是救火及时,拙园里头只是损坏了一些身外之物,并没有伤及人的性命。 不过正因为这个缘由,那病怏怏的小公子又缠绵病榻几日不曾出门。 这都是阮灵萱托云片打探来的消息,阮二爷一向不会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所以在阮灵萱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档子事。 “姑娘,你怎么忽然对那沈公子这么关心了,之前他住在咱们院子里的时候,您不是还和他横竖看不顺眼么?”云片奇怪道。 “……”阮灵萱看了眼云片,她答应过萧闻璟绝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他们的事,就不好解释为何自己对他那边的事情这么上心。 不过不等阮灵萱想到合适的说法,那边云片就自己答了起来: “不过也是,姑娘一定是瞧着那公子可怜,身边连个正经的大人都没有,最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一个管家,管家到底只是下人,比不上父母长辈。” 她叹了口气,怜悯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竟狠心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瞧着怪可怜。” 自生自灭…… 云片的话令阮灵萱不禁想起在盛京的时候,阮二爷同友人感叹过一句话,“陛下子嗣繁多,然多病多灾。” 当今皇帝十三岁继位,十六岁生长子,萧闻璟排行第六,其实并不占优势,可谁料到前头的几名皇子都是福薄命浅,竟甚少有康健长至成年。 * 三日后,东篱书院终于修好了桥。 阮灵萱纵使不喜欢读书,但这是她如今唯一正当出门的理由。 大周虽重武轻文,可普通人家若想改换门楣,一步登天,也只能走科举这一条路。 而临安县钟灵毓秀,有说天上的文昌星君还是凡人之时,祖籍就在临安县,所以临安县才有绵远不断地文运。 既是出生在这等不凡之地,自然不能浪费这文运昌隆的宝地。所以历代秋闱,临安县参考的学子不少,有不俗的成绩,还连着出过好几个青史留名的大宰相、大能人。 不过也只有阮灵萱这样的“过来人”才能在这个时候摇摇头。 现在的临安县并不知道自己的文运就要到头了,在这往后的十余年间,能走出临安县,通过会试的进士居然只手可数。 只是风气在这里,无论如何,有条件的家族是不会放弃让每一个孩子接受教育。 阮灵萱也是被丹阳郡主日日催促学习上进,就怕日后她被人比了下去。 夏阳炙热,蝉鸣不断。 小道上,学子们陆陆续续赶来学堂。 “公子您还没好全,就是再请几日假也无妨,何必着急着去书院呢?”谨言劝了一路,这都进了书院的大门还没放弃。 不过虽然一直在劝,但谨言却也了解萧闻璟的性子,雷打不动地要读书学习。倘若哪天他忽然不这么用功了,才叫人奇怪呢! 果然萧闻璟掩唇干咳了几声,就淡声道:“我的身子还没弱到那种程度,不必说了。” 谨言对着从小看到大的主子,想起令他又受惊的那场火,难免替他鸣不平,“要属下说,在这里还不一定有盛京安全,不如写一封信,让娘娘把您接回去……” 萧闻璟目光直视前方,“现在还不行。” “什么不行?”谨言没听懂,正要追问,就被旁边的小林子传出几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一声音凶巴巴叫道:“在树上做甚,有本事下来打啊!” 另有一道清脆嗓音与他对峙,“我才不下去,你有本事爬上来呀!” 声音耳熟,谨言抻长脖子想看清楚那边争吵的人,“公子,听着像那天翻墙来看公子的阮小姐……” 听到阮灵萱,萧闻璟停下脚步,忽而说道:“我好像很少在书院看见她。” 谨言:“听闻阮小姐不喜读书,所以公子才没有怎么在见到她。” “不读书,那她平日都在做什么?” 谨言挠头,“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 萧闻璟抿了抿还有些苍白的唇。 他与阮灵萱虽幼时相识,可直到成婚前都未曾深交过,互相都不了解品性,只听闻过她名声不太好。但又因家世显赫,长得又实在漂亮,还喜欢到处玩闹,因而惹了不少豪门世家子为她争风吃醋,说起来也是好笑。 萧闻璟将脚尖转过了方向,“那便过去瞧瞧。”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3. 好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拆伙 东篱书院是一富商捐赠的旧宅改建而成,就位处临安县北边,五进的院子还自带着一片褐皮李子树林。 正值炎炎夏日,墨绿色的长卵形叶丛里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看着十分喜人,而一张巧笑嫣然的笑脸便藏在这片喜人的果子下。 萧闻璟缓缓仰起头。 这些李子树经年成长,已经十分茁壮高大,像是盛京里头那些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大酒楼,让人折了颈都望不到头。 阮灵萱就坐在一截粗壮的枝杈上,碧绿的叶子掩映着她那悠哉地晃荡脚,软绸绣鞋尖上缀着几颗银珠,像夜空的繁星般闪烁。 谨言的嘴张得都快能塞下一整颗鸭蛋了。 除了猫和猴子,谨言还没看过有什么动物能坐在那么高的枝头。 “你、你不讲武德!”在树下直跳脚的男孩扎着两个童髻,穿着一身宝蓝色圆领锦衣,腰身甚是浑圆,一蹦一蹦就像是个大号鞠球在弹跳。 他刚骂一句,树上就“咻——”得一下掷出枚青皮的李子,虽然没有砸在那男孩头上,却也把他吓得不轻,连连往旁边跳开好几大步。 “我不讲武德?你还背信弃义、出尔反尔,这么大还要去大人那里哭鼻子告状,羞死了!”阮灵萱捏起一枚新果子,不怀好意摆出要扔的样子。 薛贵脸色涨得犹如猪血般红,既想批评阮灵萱乱用词语愚蠢,又想指责她用果子当武器无耻,想法太多最后也只能指着自己的胖脸,怒道:“你、你往我脸上擂这么一拳,我脸都肿了,我娘又没有瞎,看见了自然要问,我不说你难道说是鸟啄的吗?” “这阮家小姐好蛮横无理,实不像是阮大人教养出来的。”谨言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阮知县是个好脾气,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就连他们这刚到临安县没两个月的外地人都受了阮知县不少恩惠。 萧闻璟还未开口。 那边阮灵萱已经眼尖看见了他们两人,对萧闻璟摇了摇小手:“呀!你好了!” 薛贵这才留意身后有人,又羞又愤地扭回头,“怎么偷听人讲话了还!” 谨言连忙摆手解释:“可不是偷听。” “没时间跟你玩儿了,你快走吧!”见自己等的人来了,阮灵萱都懒得和薛贵掰扯,抖了抖裙子,兜着的青李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薛贵抱头逃窜。 他尖声道:“阮灵萱你个泼猴!我要告诉夫子去!” 阮灵萱抱着树干边往下爬边撇嘴,嘀咕道:“哦,夫子又逮不到我,你告状有什么用。” 这次来书院,阮灵萱只是想看看萧闻璟的情况,但又拿不准他身子好了没,会不会来,于是就派云片去书院前面等,自己则溜到李子林藏着,没承想就给薛贵看见了,追着她还想扳回一局。 “那天拙园走水,我家后院都给飘进来的火星子燎着了木堆,阿娘就严禁我再靠近后院,所以没法爬墙去看你了。”阮灵萱在地上站定后,拍了拍手掌,好奇道:“所以你的园子究竟是怎么走水?” 她瞟了瞟自觉走开的谨言,又小声问:“果如外面人说,是有歹徒?” “是下人未灭烛火,不慎点燃帷幔。”萧闻璟并不愿意和她细说这些,垂下眼睫,就看见阮灵萱鞋尖上的银珠十分精巧,镂着莲花纹,里面还有一粒可以滚动的小金珠。 能让他看的如此清楚,说明两人的距离十分之近。 他一抬睫,视线就径直撞入阮灵萱清澈明亮的眸光里,就连她浓翘的睫毛都历历在目。 阮灵萱把手拢嘴边:“小沈妃娘娘要知道你在临安这般危险,肯定会很担心的吧!” 想起萧闻璟孤孤单单站在冒着浓烟的屋子前,阮灵萱觉得他虽然讨厌,但也是真的可怜,不像她即便重生到了小时候,爹娘却都在身边护着她。 可他却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 可谁知萧闻璟丝毫没有被她的关心打动,反而打量她一眼: “你来了书院为何不去书堂温习,反而藏身树上,与人争吵斗殴?” 阮灵萱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同情就好像一豆灯火被咻得一下掐灭了,她往后退了一大步,站住自己的立场: “要不是为了看你,我才不会来书院,你不领情就罢了!” “我并未要求你来看我,所以也不必领你的情。”萧闻璟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稳,就像山海经里的弱水,扔块石头都砸不出个响。 阮灵萱气鼓了脸,可是却没法把气撒出来,因为萧闻璟说的没有错。 来看他是自己一厢情愿,所以他不想领情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的话还是忒伤人了。 阮灵萱重重哼了声,提裙就往林子外跑,才跑了几步又觉得自己表达生气还不够重便急刹车转回来,扔下自己的狠话: “好!既是如此,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别管谁好了!” 他先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他们两只蚂蚱要拆伙! 萧闻璟不为所动。 阮灵萱继续道:“我们以后也不必见面了!” 谨言看着阮家姑娘像只灵活的野兔子,几步就窜出林子去了,不由走到上前,感慨道:“公子难得有个朋友,怎么就把人说跑了……” 萧闻璟瞟了他一眼,“我们不是朋友。” 谨言连连点头,“属下说错了,那样飞扬跋扈又不学好的小姐怎么能做公子的朋友。” 书院第一轮钟响了,提示着众学子抓紧时间回书堂,萧闻璟带着谨言亦转身往外走。 对于刚启蒙不久的孩子来说,这两年的课都是认字背书。 夫子教一个,学生认一个,十分枯燥乏味,却又是不能跳过的一环。 学堂有人认真学字,自然也有人敷衍了事,还趁着夫子捻着胡子转身之际,和同窗互丢起纸团,忽然一个纸团飞出了直棂窗,外面有一声低低的惊呼。 几个坐在窗边的学生伸头去看,顿时又交头接耳起来,直到被夫子皱着眉头呵止方止。 萧闻璟并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他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旁边甚至还有矮屏风挡着,一般人看他这样的架势就不会来招惹他,更别提和他分享那些无聊的闲话。 一堂课结束,夫子下去喝茶休息,学堂上的小公子们就彻底闹了起来,几个脚快的已经冲到了外头。 萧闻璟以指腹临摹着自己六岁时写的字,他那时候年纪小,手腕虚浮无力,写出的字工整有余,尚缺形骨。 谨言进来给萧闻璟换茶,听见窗外的吵闹声,不由敬佩公子稳重,这还能看得进书。 “虫鸣鸡叫罢了,不值得留神。” “是,公子自然是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说什么都不必留意……”谨言话刚说出口,只听外面有人高声道:“那阮灵萱……” 萧闻璟抬起右手,止住了谨言的话。 半扇直棂窗推开,外面的鸟语花香伴随着那几个孩童的声音一并传了进来。 “那阮灵萱给你撑腰你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是吧?” “明明是叫花子,夫子看你可怜才把你收到书院里当个扫地小厮,你凭什么和我们一起读书学字!” “踢掉他写的字,踢掉!” 几个六岁左右的孩子合力把一个瘦高的少年挤开,把他用树枝写在地上的字乱踩乱踏,胡乱抹去。 那骨瘦如柴的少年穿着粗麻短褐,洗得发白的袖子下两只拳头紧握。 可无论是被人推搡还是被人踢踹,他始终不发一言,直直站着,犹如一簇被春雨吹生的箭竹,没有什么风雨能阻碍他挺拔而立。 他是谁?又为何与阮灵萱扯上关系? 饶是萧闻璟再聪明,从前没有注意过的事,现在也想不出缘由。 几个锦衣玉食的官宦子欺负一个小小仆役,大家见怪不怪,只有几名小姑娘面露不忍之色。 可她们胆儿小,不敢和薛贵一行人对着干,只能面面相觑,直到看见学堂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灵萱妹妹你来了!你快去看看,薛二他们又去欺负那个小厮了!” 阮灵萱去而复返,才进门就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拉着,她扭头定睛一看。 好像这是临安县县丞的女儿姚朵朵,是她儿时的玩伴。 “之前你不是和薛贵说,你不读书,让给那个乞儿,可他们还是趁你不在就逮着他欺负,真过分!”姚朵朵给她解释。 “什么!还有这事!”阮灵萱自己也想起了事情的前因经过,顿时都忘记自己回书堂的目的了,脑子一热就提起裙子登登登跑到墙那头,踩着个蒲团探头往外看。 “薛富贵!你这个小人!” 阮灵萱虽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但是岁月并没有磨砺她心性。 所以譬如萧闻璟所担心的,她会难以模仿出五岁阮灵萱性格习惯一事是杞人忧天。 无论是十六岁还是五岁,阮灵萱这个冲动的性子从没有变过。 “你才是骗子!”薛贵被抓了一个正着,还让阮灵萱当众喊出自己那俗气的小名,登时恼羞成怒,“你不是说你不来学堂了吗?” “我、我是……来监督你的。”阮灵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马上就理直气壮地叉住腰,“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把我的位置让给他,你们不许阻挠他旁听!” “你都不爱读书,你管这闲事做什么?!” 薛贵很无语。 本来好男不跟女斗,可是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对他马首是瞻的小弟,他若是败下阵来,岂不是丢了面子。 “我不爱读书,但是也不会妨碍别人读书!”阮灵萱虽然个子矮,但踩在矮蒲上一蹦一跳,活像是一只嗷呜叫的小老虎。 薛贵就被她一吼,下意识就闭紧嘴,唯有一张胖脸还因为生气不住颤抖。 阮灵萱目光转向他旁边的少年。 她以前见过他缩在窄窄的屋檐下,忍受着风吹日晒,偷听夫子讲课。 偶然考问过,才发现这个少年能把她记不住的文章轻松背诵。 阮灵萱佩服之余又十分惋惜他没有进入学堂的机会,彼时的她又只有五岁,只能天真地想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反正自己也不好学。 “我才不会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都踩到泥巴里,就好像你喜欢算学,能把钱银算的清清楚楚,我也觉得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并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你啊!”阮灵萱又对薛贵大声道。 她不解,为什么薛贵不喜欢读书,却想要把喜欢读书的陈十四赶走,好像他读书就是什么很不好的东西。 薛贵本来还生气的脸,刹那就憋红了,他往后倒退一步,“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算学……” 阮灵萱不但知道,还大大方方夸他“很了不起”,她居然会夸他了不起! 要知道算学再好对仕途毫无帮助,在许多人眼里这就是一不入流的杂学,就算你是算学的天才,日后也只能去管管钱粮,升迁无望。 这根本不值得夸奖。 “那么复杂的数字你都能理得清清楚楚,就好像陈十四可以把《千字文》背得顺畅流利,所以你干嘛非要去为难他呀!” 阮灵萱目光澄澈,望着他们二人,仿佛他们一个高山一个是大河,各有千秋,应该和平共处才是。 薛贵往旁边看了一眼陈十四,陈十四的脸刚抬起一些,又低低压了下去。 他本就是低贱到不行的人,如何敢在这么耀眼的人面前抬起那张穷酸的脸,就是薛贵这会都觉得阮灵萱那张脸会发光一般,让他不敢直视。 “原来是这样。” 谨言正听的目瞪口呆,忽听见旁边的萧闻璟低声说了一句,他紧跟着脸皮一红,羞愧道:“属下误会阮小姐了。” 谁知阮灵萱不上学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固然不读书逃学是不对的,但她的心肠又十分好,让谨言为自己曾经诽谤过她而惭愧。 “咳——” 门外齐夫子清了清嗓子,满室的学子作鸟兽散,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阮灵萱这次鼓足勇气,去而复返折,是有求而来,所以没有像往常一般第一时间逃了出去,反而东张西望开始找空位。 功夫不负有心,终于给她找了一个空位。 她喜不胜收地走过去坐下,刚松了口气,理了理裙摆袖子,就发现旁边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这样看我?”阮灵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萧闻璟那像是探究新鲜物件的目光跟个剔骨刀一样,刮得她后背发凉。 莫不是因为她先前那些话? 阮灵萱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道:“我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你面前的,我来是有正事!” 人一旦有了正当理由,就不畏惧变卦。 萧闻璟掩下审视的目光,不免好奇起来:“你有什么正事?”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4. 拆伙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算账 虽然这样的问法好像在找茬,可阮灵萱在萧闻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能归为自己多想了。 她正要开口回答,上头传来一道声音。 “阮六姑娘今日来学堂上,是有什么事吗?”齐夫子捻了捻山羊胡子,坐在椅子上发问。 阮灵萱在族中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六,有时候阮知县也会拍着脑袋称她“我家那顽劣的六丫头”,所以齐夫子才会如此称呼她。 此话一出,一些拥戴薛贵的小狗腿就十分给面地哄笑了起来,唯独薛贵板着张脸,难得没有因为阮灵萱被夫子阴阳怪气而笑话她。 齐夫子再次清了清嗓子,让下面的学生安静下来。 在这些笑声中,阮灵萱脸上始终没有不忿,十分沉得住气。 齐夫子捋了捋胡须。 对于阮灵萱这个不爱读书的学生,齐夫子也头痛过一段时间,实在管不住了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免得气伤身不划算。 想着小姑娘年纪还小不懂事,等再大一点也许就稳重了,开窍了,会耐心下心来学习。 阮灵萱在笑声消散后方站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齐夫子安好,端午将近,临江有赛龙舟活动,学生很想去看,可是阿娘说了,只有学生得了夫子的甲等才可以去观看,所以学生来了。” 齐夫子:“……” 这还真是个他想不到的理由。 虽想不到但又能够理解,因为临安县的赛龙舟颇有名气。每年端午都会吸引周边城镇的龙舟队过来竞赛,赢的队伍不但有丰厚的奖励还能得一块代表荣耀的匾额。 所以竞争激烈,也很有看头,每年为抢最佳看席,也闹过不少事。 “我听说这次龙舟赛,隔壁的新康县准备了一条涂满金漆的金龙船,足有两百尺长,七尺宽,嗬——那叫一个威武啊!” “这有什么,我们临安县的那艘百年状元船也不是吃素的,这次也肯定能连冠!” “对了对了!你们知道魏家军也会派队参加,想必是魏大帅的族亲领队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魏家军的风姿!” 对于玩乐一事,孩子总是热衷的,阮灵萱起了个头,其他孩子就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夫子清嗓子都没有用。 阮灵萱的眼睛亮了又亮,就连旁边的萧闻璟都能看出她是真的想去看赛龙舟。 可赛龙舟有什么特别的,不说临安有,就是盛京也有。 其实阮灵萱在临安县的这三年,龙舟赛也看过两回,说新鲜嘛也不是很新鲜,但今年不一般,因为今年有魏家军。 阮灵萱她天生对武将有好感。 可阮家偏偏是个从文的。 从曾祖父阮鹏康中举后,成功将寒门阮家的半只脚踩上了一个新台阶,再到祖父阮均安三甲及第,从翰林院一路高升至大学士,入阁辅政,整个阮家就摇身一变成了书香门第、文坛新贵,也格外重视子女教育,想要复刻并且延续家族的荣光。 这就格外凸显阮灵萱像是好竹里生出的歹笋,生来不爱读书写字,反而热衷骑马射猎。 不过这大抵是因为她身体里还流淌着另一半来自以军武而闻名的沐王府,天生崇武。 而魏家军一直以守卫西南为任,战功赫赫,魏小将军作为他们之中新一代的力量,第一次出战就带着八千骠骑急行千里,横扫西境,入敌境犹如无人之地,歼敌上万,俘获蛮夷贵族、大臣上百,牛羊无数,简直是话本里战神,也是阮灵萱除了外祖父之外最崇拜的人。 细细一算,魏小将军是顺天十年生人,比她要大上两岁,这个年岁应该还在他的祖籍泰安生活。 听说他也是看过临安龙舟赛的人,最有可能就是这一次了! 阮灵萱焉能不期待。 “安静!——”齐夫子用竹条敲打着木案,砰砰的响声让人不由回忆起被揍屁股时候的疼痛,大家便安静下来,乖乖听夫子讲话。 齐夫子捻了捻胡子,瞧着阮灵萱的脸,见她满脸堆笑,活像是一只蠢蠢欲动想要偷鱼的小胖猫。 别说,那模样还怪可爱的。 齐夫子嘴角抽了抽,努力板起老脸,“老夫的甲等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阮灵萱把手往身后一背,恭敬道:“夫子您考我吧,这次我肯定能答得上!” 笑话,她已经十六岁了,难不成还会被娃娃们的启蒙教育难倒吗? 虽然不喜欢读书学习,可身在阮家,阮二爷又岂能真的让她当个两眼一抹黑的白丁,所以在阮灵萱成长的血与泪里还是充满了“之乎者也”。 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阮灵萱居然大放厥词,课堂上再次喧笑而起。 只有齐夫子没有小觑。 想到阮二爷好歹也是个二甲进士,要是开个小灶给阮灵萱补补课也不是不可能。 身为严师,他可不能轻易让阮灵萱过了去。 纠结了一番,齐夫子拿出小竹条轻轻敲了敲自己手心,选择了最近才学的一篇功课让阮灵萱背诵。 刚开蒙的孩子学的东西都是粗浅易懂的短句,朗朗上口容易记,所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阮灵萱也还能记得,并不费力地就背了出来。 背完之后,她不忘得意地看了眼萧闻璟。 萧闻璟手撑着腮,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书,一脸的宠辱不惊。 齐夫子也是没想到阮灵萱这小小脑瓜还真能背的下来,他不信邪地又抽了几段让她背。 《弟子规》嘛,阮灵萱翻来覆去被罚抄过不下五十遍,早就滚瓜烂熟于心,根本不怕夫子抽查。 夫子见这个简单,实在难不倒她,清了清嗓子: “再来,‘事非有意,譬如云出无心’①,下一句是什么?” 阮灵萱一下卡壳了。 弟子规都是三个三个的字,齐夫子忽然冒出一句不整齐的话,阮灵萱脑子就转不过来了。 齐夫子等了片刻,哼哼两声,“就这样还想要甲等。” 阮灵萱眼睛咕噜噜转,还在疯狂搜索记忆,可是脑子空空如也。 弟子规里有这句话吗? 看着哑口无言、呆若木鸡的阮灵萱,夫子满意地打开书,开始上课。 阮灵萱丧气地坐回到席位上,出师不利导致她十分被动。 “‘恩可遍施,乃曰阳春有脚’ ①,这是《幼学琼林》第一卷里的话。” 萧闻璟忽然开口和她搭话,阮灵萱迷糊地扭头看他。 “啊?” 他又用指节叩了叩黛蓝色书封。 “而《幼学琼林》‘我们’现在还没学。” “啊!”阮灵萱惊呆,险些要跳起来,费了好大劲才压住自己,看了眼若无其事的齐夫子,低声指责萧闻璟道:“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嗯?我们不是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了吗?”萧闻璟撑着腮,那张苍白的脸颊被外面的日光都照着,琉璃盏沿般通透,显得骨清神秀,精致无比。 难怪他先前一声不吭,原来在这等着秋后算账呢! “……”阮灵萱急抽了口气,又咬着牙不解道:“那你为何现在又告诉我?” “怕你不知道自己吃亏在哪里。”萧闻璟微微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右眼角下一粒小小的泪痣都变得灵动无比。 阮灵萱:“……” 她的沉默振聋发聩。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5. 算账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绵绵 这一晚上阮灵萱辗转反侧。 脑海里都是萧闻璟那张可恶的笑脸,越想越气,真恨不得现在就翻墙去拙园,把萧闻璟从睡梦里摇起来,让他赔自己的良机。 他压根就不知道她没能去成这一年的龙舟赛,没有看见魏小将军,此后不知道后悔了多久。 不过,就算萧闻璟知道,估计也不会感到抱歉。 经过今日的事,阮灵萱算是开了眼,有些了解萧闻璟是什么人了。 他分明就是那种平日里无事高高挂起,一旦想踩你几脚的时候反常地关注你,和你说话的那种人。 就像在书院,齐夫子考她的时候,倘若他好心提心,这些是夫子还没教的内容,她便可以理直气壮说不会,而不是傻愣愣的,任由夫子把她糊弄过去。 更过分的是他还放马后炮,让她挠心挠肺,追悔莫及。 着实可恶! 不过仔细想了想,也怪她,谁让她从前表现不好。 齐夫子就是知道她三天两头不来上课,定然对学的内容不熟悉,才这般刁难她。 虽然萧闻璟小人,但终归自己也有错,阮灵萱气鼓鼓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罢了,明日再去找夫子好好保证一番,日后都认真上课学习就是了,夫子想必会对她网开一面的吧! 翌日清晨。 阮灵萱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坐起来,云片拿了块湿好的帕子给她洗脸。 “姑娘昨夜没有睡好?莫不是想到今日有骑射课,兴奋的?” “骑射课?”阮灵萱眼睛一转,就见一旁的木施上搭着一件银红色的新骑服,是云片预备着待会要给她换上的衣裳。 这时候阮灵萱才想起东篱书院是教骑射的,还是她最喜欢并且堂堂不落的课,所以云片不等她发话就早早做好她今日要出门上学的准备。 “哦……我困迷糊了。”阮灵萱在云片疑惑且关怀的目光下再打了一个哈欠。 她困是真,迷糊也是真。 这都过去几年的事情,她哪能样样都记得那么清楚。 等阮灵萱梳洗完,去正屋和爹娘用了早饭,才由牛八二赶牛车送到书院去。 坐在摇晃的牛车上,阮灵萱还在细细盘算着自己今后的计划。 近一点的就是去龙舟赛看魏小将军,远一些的就是如何顺利跟着调职回盛京的爹爹一起回去。 说来也奇怪,爹娘感情如此好,可在上一世任期满后,爹却是一个人返回盛京,并没有带她们母女俩,这就导致后头她们回去才发现二房的后院里多了个柳小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尤为被动。 这次她一定要想法子让爹带着她们一起回去才行。 阮灵萱撑着雪腮仔细琢磨,眼睛眨了一眨,又想起件重要的事。 上一世萧闻璟就是与她爹一道返回盛京,这次他们或许要同路而行了。 * 沙沙沙—— 清晨,书院里的小厮正在扫洒庭院。 萧闻璟到学堂的时间一般都比较早,甚至早过一些就住在书院斋舍的学生。 他从小明白,顺天帝是一个很严格的父亲,若不想籍籍无名,被遗忘在角落里,他就要比旁人更刻苦用功,才能在众兄弟当中脱颖而出。 上一世也正是他忍辱负重,步步为营,才获得最后的胜利。 阳光从直棂窗跃到纸上,他翻看着从前留在书楣书脚的笔记,工工整整。 “公子真是认真。”谨言把书匣里的用具一一摆出来,口里赞叹道:“不但功课记着笔记,就连平日里做了什么都要记下来,就怕一日自己不刻苦用功的。” 萧闻璟目光一移,发现夹在书本里有一本比成人巴掌略大的册子,外面用栀子黄色的纸皮包着,封面上并没有题字,可他一眼就知道这册子是离开盛京后用以记录学习和生活心得的札记。 哐当—— 有人在进门的不下心被绊了一脚。 书堂的门槛做的比别的居室都要高,时常进出的学子都知晓,每每出入的时候总是会慢下脚步,注意抬脚,才不会当众摔个大字趴。 “怎么是你。”谨言一下就认出两只手小心翼翼抱牢木盆的陈十四。 陈十四低下头,没敢乱看,低声道:“不知小公子还在用书堂,小人多有打搅。” 萧闻璟合起手里的册子,“你叫什么?” 陈十四有些惊讶,微抬起眼。 在最里边靠窗的位置上,穿着一身绫光缎圆领袍的小公子正望着他,即便被窗外的光照着,那双眼睛也仿佛深沉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听家里的老人说过,这样的人难免心思深沉,不好深交。 可对方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陈十四暗怪自己多想,低头回话:“小人叫陈十四。” 贫苦人家大多不识字,父母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只能用有限认识的字为孩子取名,比如屋门口的石头、家里养的猪狗,更有偷懒者会以家中生辰或者长幼次序取名,所以常常会出现张三李四之类的名字。 陈十四这个名字无疑就彰显出他的出身不好。 萧闻璟目光在他身上停留须臾,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别的名字?” 陈十四一愣,抬起头,在小公子的盯视之下,又哑声挤出三个字:“陈斯远。” 萧闻璟瞳仁微缩。 陈十四解释道:“是齐夫子为小人取的,小人卑贱,让公子见笑了。” “不。”萧闻璟道:“这名字很好。” 谨言不由好奇地打量陈十四,自家公子很少会对旁人感兴趣,更别说是个扫洒的小厮,想必还是因为此人与阮灵萱有关系的缘故吧。 陈斯远唇瓣蠕动了几下,腼腆道:“多谢公子。” 萧闻璟问完话便不理会他了,低头又打开了一本书,外面的晨光刚好照了进来,半间学堂都透亮。 他打算趁这个时间把书看上一遍。 陈斯远放下手里的木盆,和谨言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那病弱的小公子,忍不住道:“公子不去上骑射课吗?” 萧闻璟抬眼。 陈斯远局促道:“大周科举虽以文试为主,可偶尔还会考骑射功夫,光会读书还不够。” 谨言趁机道:“是啊公子,这书是读不完的,应该适当放松一些。” 他早就想劝公子多出去活动活动,一张脸白得像鬼一样,夜里冷不丁看见都要把他吓一跳。 他听人说,常常运动的人身体才好,看隔壁的阮灵萱能爬能跳,掉进水里隔天就像没事人一样,他都羡慕得很。 “而且阮小姐必不会错过骑射课,想必这会已经到了……”陈斯远看向窗外,远处依稀还能听见比试场里的热闹。 “阮灵萱?” 陈斯远点头,“阮小姐喜欢骑射,家里还有专人教导。” 阮知府家中的事都不是什么秘密,学堂里总是被传来传去。 萧闻璟仔细一想,也不奇怪。 阮灵萱的外祖父曾与建武帝征战四方,她的母亲丹阳郡主更擅骑射。 阮家二房一直带着位军中经验丰富的伤退先锋,教导阮灵萱,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师父。 谨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萧闻璟的神情,忍不住弯起嘴角,“公子,要不要去看一眼?” 萧闻璟手指依次点了点桌面,思忖须臾。 上一世他一直遵医嘱喝药养病,可却从来没有养好身体,除了因为为人放血续命之外,还有人不想看见他好。 毕竟一个身体虚弱的皇子、太子甚至皇帝才容易被操控。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知怎的蹦出阮灵萱的声音。 ——“……不瞒你说,我更喜欢英武一点的男儿!” 萧闻璟默默挥去脑海里的杂音。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同样的困境,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去看看。” * 东篱书院有一块比试场。 大约三十丈长,十丈宽,平日里可供骑马跃障、射箭投壶。 算是书院除了教书之外,让公子小姐们强身健体之地。 人还未走近,就听见里头人声鼎沸。 “好!——” 有人啪啪鼓掌,欢声雀跃。 教骑射的师父是从卫所请来的一名百夫长,声音洪亮。 “阮小姐小小年纪能拉开这弓,还能把箭到鹄上,真是了不起!” “师父!她的箭都没有射穿布侯!”有人不满阮灵萱被夸,急忙告状。 萧闻璟的视线掠过乱糟糟的人群,看向远处的靶子。 一支鹅毛短箭正垂在布侯上,险险挂着。 “欸!先儒有云:“礼射不主皮”,只以中与不中为主,无需射穿布侯!”① 阮灵萱辩道:“我只是年纪小,现在没有力气,等我长大肯定能射穿布侯的!” 萧闻璟的目光重落到阮灵萱脸上。 她的脸雪白一团,两颊带粉,就仿佛是被朝霞映红的梨花,娇嫩俏丽。 而且她的眼睛也比旁人的都要乌亮,似是太阳就追着她照着一般,总是神采奕奕。 阮灵萱极力在为自己挽尊,可萧闻璟却想起关于她的另一桩事。 之前在宫中就听贤德皇太后说起过,阮灵萱有个小名叫绵绵,是她外祖父沐王爷给所取。 据闻在阮灵萱还被抱在手上的时候,沐王爷爱不释手,总是拿胡子蹭她的小脸,挨了她几个巴掌,丹阳郡主担心亲爹。 沐王爷大笑道:“绵绵数掌,何足挂齿!” 阮灵萱这才得了这样的小名。 “咦!沈玠怎也来了,他不是从不来上骑射课的嘛!”有人眼尖,看见不曾上骑射课的人出现大为惊奇,连忙呼朋唤友去看。 阮灵萱从人群里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地望了出来。 她堂堂不落下的骑射课里,堂堂不见萧闻璟,这就说明她们两人半斤八两。 一个不喜欢读书,一个不喜欢练武。 真是谁也别笑话谁! 谨言捧起一张弓送到萧闻璟手上。 百夫长拍了拍巴掌,“好了,既然人都到了,今天大家都试着用所学的法子射鹄!” 众学子开开心心地尝试起来,阮灵萱拿着自己的小弓,趾高气扬地走到萧闻璟身边。 “你会射鹄吗?” 萧闻璟用手拉了拉弓弦。 谨言虽然想他多活动,但是太了解他体弱,又害怕他逞强,关切道:“公子千万别勉强自己。” 阮灵萱打量萧闻璟并不熟练的动作,炫耀地指着快要从布侯上掉下来的短箭道:“不会我可以教你呀!” 萧闻璟看了短箭一眼,并没有被她刺激到,反而温声说:“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阮灵萱警惕起来,“什么事?”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6. 绵绵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朋友 “?” “听说你师父是沐王爷给你请的。”萧闻璟手勾着弓弦,弦发出嗡嗡的声音,就好像阮灵萱现在嗡嗡的脑袋瓜。 “我想请他教我。” 阮灵萱的骑射师父是沐王爷帐下一名先锋,因为在战场受了腿伤才退了下来,被派去保护王爷的掌上明珠丹阳郡主。 而后才成了阮灵萱的师父。 萧闻璟如今还不方便大张旗鼓地找练武的师父,能用阮灵萱的最好不过。 学武是要从小打基础,他既已经重生到这个年岁,就应该尽早学习。 “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师父让给你?”阮灵萱都有点跟不上他的想法。 “说来话长……” “灵萱,你知道吗?!昨天薛贵回去就给他爹打得下不来床!” 黄师父正在指导几人拉弓不得闲再到处盯着,几个小姑娘趁机背着弓涌了过来,拉阮灵萱说话。 “你们怎么知道?”阮灵萱自然而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起薛贵被打一事。 “你忘记啦!我家就在薛家隔壁,昨天太阳下山的时候,隔壁院杀猪般叫嚷,把我小妹都吓哭了!”头扎鹅黄带子的小姑娘拍了拍胸口,好似还心有余悸,“叫的可惨了!” “没错没错,我也听见啦!薛二叫的老大声了!” “为什么啊?”阮灵萱奇怪。 “都是因为你!”几个小姑娘齐齐一脸严肃地看着阮灵萱。 阮灵萱心脏猛然跳了跳,她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萧闻璟。 她又做啥坏事了?! 一旁的萧闻璟面无异色,眉舒眼展,又是一副无关紧要的神色,抬脚走开,显然对她们的谈话不感兴趣。 “我家小厮去和薛家的门房打听过了,说是薛贵一回家就去跟他爹说他不科考了!他要去学算学!薛家大哥有癫痫,是天生做不了官,薛家都希望薛二能够争气,考个进士回来呢!”拉住她的小姑娘连声惊叹。 薛贵真是狗胆包天,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阮灵萱:“啊……” 粉衣的小姑娘连连点头,又对阮灵萱说:“薛二还说,你夸他了不起,说算学也不是什么不能入眼的东西,总会有人理解并且支持他!” 阮灵萱:“啊……” 阮灵萱彻底傻住了。 实话说上一世她回到盛京后,还真没有再听过薛贵的消息。 可天地良心,她万万没有想过让他不去科考。 说完这些话,大家齐齐静了下来。 虽年纪还小,但她们也到明事理的时候,知道科考于家族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阮灵萱:“……那这怎么办?” “不知道。”住在薛贵旁边的小姑娘叹气,“薛贵这次好像很认真,都被打得起不来,还被扔进宗祠里反省,说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才能出来。他那么怕疼怕苦的一个人,这次居然也没有松口。” “……” 对于薛贵,阮灵萱并没有讨厌到要毁了他的地步,而他前途未卜的人生大转折是由她而起,这让她怪难受的。 阮灵萱丧着脸,一筹莫展。 旁边粉衣小姑娘用手指戳了戳她,小脸红扑扑地道:“灵萱,你要不去问问沈玠,他是我们班上脑子最好的人,说不定能给你出个好主意!” “问他?” “对啊,你们刚刚不是还在说话吗?” 阮灵萱看着走远的萧闻璟,苦恼地锁着眉头。 “灵萱,你怎么和他忽然这么要好了,沈玠来了这两个月和我们搭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呢!”粉衣姑娘伸出小手,把三根指头曲了曲,可怜兮兮道:“他刚刚都和你说了三句话!” 旁边其他的小姑娘也跟着点头,眼巴巴看着阮灵萱。 阮灵萱眨了眨眼睛,忽然回过味来。 萧闻璟不但功课做得好,夫子成天表扬,那张脸也生得精致,肤色瓷白,眉浓眼黑,眼尾还总是慵懒垂着,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模样,所以一向很招小姑娘喜欢。 当时他住在官舍的时候,不正是因为自己的小姐妹借口来看自己,实际上是来看萧闻璟,她吃味了,才和萧闻璟闹得不欢而散,没过几天他就很“识趣”地收拾搬到隔壁单住。 虽然他们从前有过一些过节,但如今去问萧闻璟总比找爹娘拿主意要好上一些,至少萧闻璟不会因此拿小竹片打她屁股吧?! “那天他的园子着火,我爹爹帮他灭了火,他感谢我来着!”阮灵萱边说边合掌拍了一下。 没错呀!她们阮家怎么着也算是帮过他的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帮她出个主意又算得了什么! 晨课结束后,开蒙班的学生就可以归家,自行安排学习。 萧闻璟刚在马车上坐稳,外面就听谨言惊呼:“阮小姐,不可!” 然而他的声音远没有对方动作快,帘子被人挑了起来,阮灵萱探头进来,清了清嗓子就对萧闻璟道:“我想好了,你拜师一事我可以答应……” 萧闻璟眸光落在阮灵萱挑起的弯眉上,“不过?” 阮灵萱瞪了他一眼,被他抢了词很不高兴,但是她还是伸出一根指头道:“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萧闻璟:“可以。” 阮灵萱高兴起来,回头就冲云片喊了声:“我坐这辆车回去,你们跟后头吧!” 不等萧闻璟出声,阮灵萱就钻了进来。 “做什么这样看我,你既答应帮忙,我自然要进来和你说道呀!”阮灵萱总是能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萧闻璟揉着被弓弦震麻的指头,缓缓道:“言之有理。” 阮灵萱又朝他靠近了,把自己苦恼的麻烦事一五一十告诉萧闻璟。 萧闻璟思忖了须臾,果真给了她一个可以施行的解决办法。 阮灵萱记下了。 “你和那薛贵不是不对付吗?为何还想要帮他?”萧闻璟挑开车帘,看了眼外头的街景。 阮灵萱惆怅地叹了声气:“怎么说也是打小认识,我不忍看他受苦。” “那你还真是个好人。”萧闻璟说出“好人”两字时,语调略扬。 不过阮灵萱并没有听出他的深意,反而看见窗外经过的小摊高兴地叫停了马车,她要下车。 阮家的牛车紧跟在后,阮灵萱叫下自己的女使,两人跑到了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前,叽叽喳喳。 “我买个玩具给薛二当礼物吧!” 人走后,谨言久久没有听见里头的萧闻璟叫回,于是掀起车帘一角望了进去,“公子?” 萧闻璟正靠在窗边,曲指抬起车帘,一角光照在他的眼下,那处的皮肤白如脂玉。 谨言顺着他的目光。 卖小玩具的摊子前,阮灵萱和云片正兴致勃勃挑选。 他福至心灵,又问:“公子有没有喜欢的,要不也下去选几个?” 谨言心里想着,即便再稳重,殿下现在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对玩具感兴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用,回去。”萧闻璟松开手指,任由车帘垂落,阴影瞬间吞噬了照在他脸上的光线。 阮灵萱挑得正起劲,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马车离去。 回府后,她坐在内宅门旁的石墩上,等着回来吃饭的阮二爷。 县衙里事情多且杂,有时候调解家长里短的事情也是很费时间的,阮灵萱等到饥肠辘辘才看见穿着青色官服,一脸疲色的阮知县走过来。 “爹爹。”阮灵萱一路小跑过去,抱住他的袖子。 阮知县虽然疲惫,但是一看见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还是满脸堆笑,伸出指头点了点阮灵萱的额头,“无事献殷勤,又惹事了?” 阮灵萱小脸一红。 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已经被看得透透的,不过她仗着年纪小,可以不要脸面,依然开口央求阮二爷帮忙。 阮二爷听完萧闻璟给阮灵萱出的主意,不由讶然:“他小小年纪竟能想到这么多,后生可畏啊。” 阮灵萱知道萧闻璟一向聪明,顺天帝那般严肃苛求的人,也常夸他办事严谨,思虑周全。但其实后来的阮二爷并不太喜欢他,反对魏小将军多有赞誉,说小将军是难得赤忱的儿郎。 “薛贵的事情我也有耳闻,是人家的家务事,的确不太好办,不过那沈小公子的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阮二爷不忍女儿失望,还是答应了下来。 * 吃过午饭,阮灵萱被丹阳郡主守着,在书房描红。 写完了几个大字后,就有人上门拜访,丹阳郡主带着仆妇女使出去会客,阮灵萱乘机丢了毛笔带着云片溜了出去。 轻车熟路翻过院墙,阮灵萱朝着萧闻璟的房间一路小跑过去,可临到半路就给谨言一把拽住。 谨言神色紧张,急切道:“……公子现在不方便,你还是晚些再来吧。” “哦。” 阮灵萱眨巴了下眼睛,注意到谨言手里托盘上放了只巧玄机。 三岁时她外祖父也送了一只给她,是她儿时最喜欢的玩具,时常摆弄,所以只消一眼,她就看出这分成几块的巧玄机失去了最中间的一枚长木楔子。 “他也玩这个吗?” 阮灵萱正好奇着,萧闻璟的房门忽然打开,走出来了几人。 谨言连忙把她拉到身后,毕恭毕敬地对着走出来的人弯腰行礼,“刘大人。” 阮灵萱抬头一看,顿时认出那走出来的人是年轻许多的刘院使。 那是皇后娘娘器重的太医,寻常宫妃都请不动的人物。 刘院使皱着眉头,呵斥道:“他的身子怎么调养了这么久还是这幅样子,你们这些下人是究竟是如何照顾的?” 谨言低头恭敬道:“回大人的话,公子的身体经过调养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前段时间受了寒,这才虚弱了些……” “伺候他按时吃药,务必要养好身子。” 刘院使冷哼了声,一挥衣袖,抬脚就走。 谨言弯腰应是。 太医的语气冷冰冰,一点也听不出是担忧病人病情。 阮灵萱奇怪地目送太医一行人离去,又看见谨言准备进屋,就想跟上去。 谨言刚刚被骂过,眼圈都红了,小声对阮灵萱道:“阮小姐,今日真的不方便,要不然,你改日再来吧。” 阮灵萱最见不得人哭了,看见谨言如此难过,以为是刚刚被训斥的原因,便不好再为难他,乖乖点头,答应明日再来。 谨言进了屋,屋中的血气还没散去,他脚步加快了些,把东西放在几案上,望向躺在床上闭目不知是昏还是醒的人,小声道:“殿下,刘院使已经走了。” “嗯。” 还好,还醒着,那就说明不是太难受。 谨言心稍安,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笑道:“刚刚阮小姐过来想要见公子,属下让她改日来,她就说明日来,可见她很喜欢公子,想和公子做朋友呢。” 萧闻璟缓缓睁开眼睛。 脑海里一掠而过阮灵萱坐在树上,晃着脚大笑的模样。 轻轻蹙起眉,他低声道:“我并不想与她做朋友。” “啊,那明天是让还是不让她进来呢?”谨言望着他苍白的脸,认真发问。 “……”萧闻璟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双眼。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7. 朋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是光 隔日,阮灵萱去了学堂。 昨日的骑射课不少学生都玩了个尽兴,导致胳膊酸胀,纷纷告了假。 萧闻璟和薛贵今日也都没有来。 唯一新奇的是,陈斯远得以搬了一个小几坐在学堂门口正式旁听。 据说还是薛家那边来的意思,算是薛贵以前总欺负陈斯远的赔罪,薛家甚至还愿意承担陈斯远在东篱书院读书的束脩。 课堂中间休息,几个小姑娘又把阮灵萱包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 “灵萱你知道吗,你爹昨天带了位老先生去薛府,薛家就改了口,答应让薛贵试试,你爹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姚朵朵说。 薛贵一提就被薛老爷打得个半死,阮知县一上门,薛老爷就改口答应,真是救了薛贵另外半条命! 阮灵萱刚点了头,旁边一个小姑娘就又问了起来。 “那老先生是什么人?” “我听爹说,那是算学大师计大师,还写过好几本书!”地方小,消息传得快,不等阮灵萱开口,就有人帮忙解释。 “这么说薛贵以后都不会来东篱书院了?” 虽然薛贵总是吵吵闹闹,可是忽然失去一位同窗,众人还是一阵唏嘘。 “……那,沈玠也不来了吗?”有人忽然话音一转,提起萧闻璟。 几个小姑娘都扭头看着阮灵萱隔壁的位置。 “他,还是要来的吧,只是生病了才请假。”阮灵萱也看了眼萧闻璟的空桌子。 “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呀,为什么总感觉不太好的样子。” 阮灵萱也思索起来。 是啊,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下了课堂,阮灵萱连家都没有回,直接让牛八二驾着车去了隔壁的拙园。云片敲门,来开门的门房把他们留在了门外前去通报,过了好一阵,谨言才出来把她们两个带进去。 “他身子好些了吗?”阮灵萱仰着头问。 谨言低头道:“好是好了些,只是待会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阮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谨言觉得公子对阮灵萱着实不一般,想必还是很在意这个朋友,这种时候能有朋友上门来陪伴,心情肯定会好起来。 但他又摸不准萧闻璟的情绪,只能提前给阮灵萱打声招呼。 阮灵萱点头,乖乖道:“我晓得的,生病的人都会脾气不顺,待会我多多顺着他就是。” 谨言甚感欣慰,阮小姐虽然顽劣,但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云片留在外头,阮灵萱跟着谨言进了屋,一进来阮灵萱就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好苦好涩的味道,都是药味。 整间屋子昏暗无比,只有门口处的光照出了一片亮,也只到屏风处为止。 阴森森的,活像是妖怪的洞穴,随时就会妖风四起般。 谨言绕过屏风,小声试探了句:“公子,阮小姐来看你了。 ” “他是不是睡了?怎么不做声呀?”阮灵萱等了片刻,也没有听见萧闻璟出声回应,耐不住就提着裙子从屏风后伸出头来。 萧闻璟没有睡觉,正撑着半个身子,面朝谨言不发一言。 谨言一动不动,好似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头上。 谨言很委屈。 昨天他问的时候,公子又没有回答他不许,他还当是沉默就是默许呢。 “没睡还不理人了!”阮灵萱不满,几步就走到了床边。 “我没让你来。”萧闻慢慢躺了回去,还伸手拉高了被子。 阮灵萱走到床边,习惯了昏暗后打量起萧闻璟的脸色,奇道:“怎么还越养越弱了,昨天刘大人不是来治你的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旁边谨言朝她怒瞪一眼。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来看他的脸色是不是更差了?”阮灵萱心直口快,指着萧闻璟偏转过去的侧脸让谨言看。 谨言张口欲言,又止住了话。 “我还是出去给公子和小姐准备一点茶点。”谨言就怕萧闻璟出声阻挠,飞快走出去,留阮灵萱在这里和公子说话解闷。 谨言一出去,萧闻璟又出声。 “此事与你无关。” “好,与我无关。”阮灵萱顺答如流,费力地拖来一张椅子坐下,“只是你答应我的事我已经做好了,我答应你的事,你什么时候来?” 他这副身子还说要学武,在阮灵萱看来分明是痴人说梦。不过阮灵萱还是秉承信守诺言的优良品德,不会临时反悔。 反正身体是他的,能不能学也要看他本人的意愿。 “要过上几日。” “几日是几日呀?”阮灵萱撑着下巴,“你倒是说清楚嘛!” 一般人说“改天”、“过几日”都是推脱之词,意思是现在还不想提这个,可阮灵萱非但没有心领神会还刨根问底了起来。 萧闻璟蹙起眉,转过头,“你……” “我?”阮灵萱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等着他的后话。 小姑娘一脸天真,两眼澄澈,若不是知道她的经历,萧闻璟绝不会把她与十六岁的阮灵萱联系在一块。 别说是五岁了,就是说三岁他都信。 “你难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什么样?”阮灵萱眼睛圆溜溜的,好奇起萧闻璟的话。 谁知他张口就吐出三个字。 “缺心眼。” 缺心眼可不是好词,只不过是文雅点的蠢字罢了。 阮灵萱听懂了,眼睛都瞪直了。 其实在嫁给太子之前,阮灵萱也曾和一位公子险些定过一门亲事,可那位世家贵子却在背后笑她字如鸡爪,才如草屑,让一向张扬的阮灵萱没了颜面。 忆起此事,加之大婚那天萧闻璟对她“拒之千里”的态度,让阮灵萱回过味来。 他既不喜欢自己,也瞧不上自己! 阮灵萱这个人高兴也罢,生气也罢,都来得很快。 这会就哐当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旁边的巧玄机,气道:“你才缺心眼!你就跟这个巧玄机一样缺心眼,才会病病歪歪!” 萧闻璟的瞳仁倏然一缩,撑身而起,许是动作太急,牵扯到了什么伤痛,他又按着胸口倒了回去。 额头上的汗滚滚而落。 “你怎么了!”阮灵萱刚鼓起的气就像是被扎破的鱼鳔,咻得一下消了下去,正想前去看,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谨言端了茶点进来,见萧闻璟这幅模样,赶忙又出去唤人,没多久路伯带着药箱进来,谨言就把阮灵萱送了出去。 阮灵萱不敢不离开。 等把人送走后,谨言看着萧闻璟吃了药,追悔莫及道: “属下不知公子厌恶那阮小姐!早知如此就不放她进来,没得害公子病情还加重了!” 萧闻璟昏昏沉沉侧卧在榻上,沉眸望向被屏风挡下的那抹柔光。 谨言又以为是光的原因,“属下这就去把门关上!” “……留着吧。” 他只是觉得有些光。 迷人……也刺眼。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8. 是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该死 端午将至,天上的龙舟水滂沱不停。 临安县的大小河道纷纷涨水,为端午的竞龙舟做了充分的准备。 只是在此之前,县里还有要事忙碌。 因为淤泥堵塞了沟渠,街巷里到处都有积水臭泥,东篱书院有好几日都没有开课了,只是布置了功课让学生在家里自行学习。 丹阳郡主怕阮灵萱又出去胡闹,遇到危险,生生陪着她从早到晚读书习字。 “爹爹这么大的雨在外面忙碌,会不会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啊?”阮灵萱想要偷懒,故意和娘亲搭话。 果然丹阳郡主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 淅淅沥沥的大雨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四溅的水珠腾起烟雾,瓦片青砖也被敲得叮叮咚咚,没有一刻停歇。 “你爹就是个实在人,忙起来都不顾自己身子,这些事让下头人去做就是了,何必样样都要亲力亲为呢?” 丹阳郡主出身尊贵,从小众星捧月,前簇后拥,就没吃过什么苦。 “祖父说,太祖父和他以前还要去插秧苗呢,日子可比现在爹爹要艰苦许多。”寒门出身的阮家并不耻于谈及微时的艰辛,反而多用于教导子嗣后代,不忘初心。 所以阮灵萱才不会对于贫寒的小厮陈十四有高人一等的感觉,相反她觉得陈十四这样刻苦好学,将来一定会中举,出人头地。 “更何况,爹爹表现好了,才能早早调回盛京去呀。” 丹阳郡主摇扇的手一顿,瞟了眼自己的女儿,“你祖父和爹爹到底什么东西都肯给你讲。” “阿娘,那你知道隔壁的沈玠吗?”阮灵萱连笔都放下了,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丹阳郡主,就盼着她也给自己透露一二。 萧闻璟是皇子,丹阳郡主也与皇家有关联。 丹阳郡主的娘永嘉长公主,是贤德皇太后从族亲里收养来的先烈遗孤,打小就和当今皇帝互称姐弟,十分亲近。 “你问他做什么?”丹阳郡主脸色微变,“难不成你惹了他?” 阮灵萱吓了一跳,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没有就最好,他的事你少管。”丹阳郡主恢复了摇扇,手腕动的都比寻常快些,仿佛刚刚都被吓出一身热汗来了。 “阿娘,我见他身子很弱还总是生病,莫不是娘胎里带的病,而且他这么小年纪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有个大人照看……” 阮灵萱离开盛京的时候才两岁,就算曾进过宫,但也不太记得遇到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可丹阳郡主肯定是认识萧闻璟的。 “也不是什么娘胎里带的病,不过是将李代桃……”丹阳郡主说漏了嘴,忙瞪阮灵萱一眼,“少打听。” * 密云如盖,白日也犹如傍晚,昏暗无比。 好在如瀑的雨停歇了,丹阳郡主指挥家中仆妇小厮准备吃食、套好牛车,打算去给辛苦一天的阮知县送上可口的热饭菜。 阮灵萱得以松口气,带着云片到后院溜达,休息片刻。 雨天她不好出门,也只能到后院散心。 这一转悠,她竟发现与拙园之间的那扇铁门竟是打开的,几个杂役正在墙边掘土挖渠,而正好从门洞前走过的人是萧闻璟的长随,谨言。 阮灵萱拉着云片,飞快跨过门洞,跟着谨言身后。 拙园的侍卫看见她,竟也没有出声提醒谨言,以至于她的跟踪一直很顺利。 这一路就走到萧闻璟的院子,阮灵萱和云片躲在月亮门后。 萧闻璟躺在一张竹椅上,腿上还搭着一条毯子,闭目养神。 因为离着远,也瞧不出他的病好了没。 “姑娘,既来找沈公子,为什么不上前?”云片奇怪。 阮灵萱哼了哼,嘴硬道:“谁来找他了,我不过是想看看他死了没——唔!” 云片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姑娘你太大声了!” 阮灵萱被云片抱着往后一躲,余光好似看见檐下的萧闻璟抬起头,朝她们的方向看来一眼。 阮灵萱的小心脏都怦怦狂跳,担心被他发现了。 一主一仆背贴着墙,大气不敢喘一下。 好在过了许久,那边也没有半点反应,反倒是从屋里出来的谨言开口和萧闻璟搭上话了。 “公子,这个当真不留在房中吗?” 阮灵萱又壮起胆子,往里面看。 谨言端着分成几块的巧玄机,正在问萧闻璟。 萧闻璟看也没看,“反正也拼不好了,也没有用了。” 谨言低头,惆怅道:“都是属下不好,没有收好……” “过几日,你找个地方把它烧了吧。” “怎么能烧掉?!这可是沈侯爷出征前留给公子的遗物啊!”谨言像是比要烧掉自己还难过,哽咽道:“公子虽然从来不说,可是属下也是知道的,您还是很挂念沈侯爷的。” 说到伤心的地方,谨言还抬手擦了擦眼泪。 阮灵萱一惊。 没想到这个巧玄机居然大有来头,还是萧闻璟伤心的往事。 萧闻璟抬起眼睛,似往虚无之处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睫,“反正它破破烂烂,废品一个,就和我现在病病歪歪一般……” 谨言立刻哽咽道:“公子怎能如此说自己,公子的身体原本是好的,还是为了兄长治病才沦落到这般田地,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公子怎能也自暴自弃了!” * 自从拙园回来,阮灵萱一直垂头丧气,像是受了莫大打击。 云片知道前因后果,只能安慰她,“姑娘,就别想了,今晚早些睡,明天就好了。” 阮灵萱并不相信。 她说萧闻璟外祖父的遗物破破烂烂,还骂帮助兄弟治病的萧闻璟病病歪歪,这些当真睡一觉就能好? 云片不忍看她继续泪眼婆娑,把满脸愧疚的小姑娘按倒,捻好小被子。 “我的好姑娘,快睡吧。” 阮灵萱闭上眼,努力想入睡。 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萧闻璟不可置信的眼神,忽而他眼睫一垂,变得落寞又可怜。 阮灵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捏住自己的脸蛋。 啊!我真该死!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9. 该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舍得 端午前两日。 家家户户都忙着洒扫庭院,在墙角撒上雄黄、房门窗户上插上或摆放菖蒲、艾叶、蜀葵、枇杷和蒜头等五瑞,以驱五毒。 除此之外仆妇们洗好了新鲜的箬叶、旱蒲叶来包粽子。 在临安县粽子有很多种口味,不过阮灵萱最喜欢的还是简单的碱水粽。 糯米浸泡在草木灰水当中一晚上,使其颜色发黄,带些许碱味,糯米也变得更有弹性柔软。煮好的碱水粽子用井水冰镇过后,沾白糖或者桂花蜂蜜都极好吃。 在官舍后宅院热热闹闹的时候,隔壁的拙园安静如故。 阮灵萱爬到墙头一看,拙园里当真是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 别说粽子了,就连片菖蒲叶的影都见不到。 莫不是萧闻璟的身体还没好,下面的人才没有这个心情准备? 阮灵萱暗暗猜测,心里惴惴。 因为萧闻璟和谨言的对话,她一个晚上没睡好,倘若这件事一直不能解决,那她肯定会继续不安下去。 阮灵萱一向不会让自己一直陷入这样负面的情绪当中。 有错就认,没错就闹,简单。 从墙头爬下来,阮灵萱转头就跑进了正房,丹阳郡主正与阮二爷品茶下棋。 阮灵萱知道每年端午前,夫妇两人都会请相熟的朋友同僚过府吃饭相聚,而她从前也请过一些小姐妹和她一起分享粽子。 “爹爹,阿娘!”阮灵萱趴到棋盘边上,两只藕节一样的手臂托着脑袋,“今天我可以请隔壁的沈玠过来吗?” 两人同时一怔。 阮二爷把女儿抱到腿上,“绵绵怎么忽然想到要请他来?” “女儿见到他家冷冷清清,甚是可怜……”阮灵萱偷瞄了眼丹阳郡主,发觉她眼风倏然就扫了过来,显然是瞬间就领悟到她话里这个“见到”是又爬了隔壁墙头的意思。 阮灵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捏住阮二爷的袖子,央求道:“爹爹,可不可以嘛!” 阮二爷看了眼丹阳郡主,“……也不是不行。” 好歹那小公子是六皇子,旁人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总是知道的。 丹阳郡主也在想,怎么也算是个亲戚,虽然并不亲近,可女儿都注意到了,他们两个大人总不好睁眼瞎。 “也罢,我待会让安嬷嬷拿了我的邀帖去请,不过他身子不好,会不会来不一定。”丹阳郡主盯着阮灵萱,意思是人家爱来就来,不来你也别找事! 阮灵萱马上点头如捣蒜,心里满意极了。 萧闻璟不给她面子,怎么也会给丹阳郡主一些面子吧? 上次的争吵,阮灵萱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了,有心想要和萧闻璟讲和。但她不敢去拙园,就怕萧闻璟还没有消气,把她赶出来,太丢人。 所以才大费周章,兜了这一个大圈来请他。 倘若他托身体不方便来,她就可以顺势借故上门看病,进退皆可! 简直妙绝! 阮灵萱还派了云片跟着安嬷嬷一道去了拙园,另有安排。 丹阳郡主的面子够大,拙园那边很快传来了回复,萧闻璟午后就会过来拜访。 没过多久门房小厮还带来了阮灵萱拜托云片找谨言要的东西。 才过了正午,萧闻璟便带人上门来了。 丹阳郡主和阮二爷慈眉善目地和他说了一会话,像个长辈一般关心了他的身体和功课。 萧闻璟一一作答,没有半点不耐。 阮灵萱躲在门后,偷偷观望。 今日的萧闻璟穿着一身石青色云纹杭绸直裰,乌黑的头发半束半披在脑后,用一银色镂空发圈整整齐齐束着,周身不见片金块玉,不见奢华,只有低调而干净。 在盛京的时候就听说过太子对自己的要求十分高,苛刻到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乱。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今日的脸色好多了。 “灵萱,怎么躲着不出来见人了?” 阮灵萱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哪知道下一刻就被丹阳郡主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只好走出来和萧闻璟见礼。 萧闻璟垂着眼睫,客客气气地回了她一礼。 光瞧他那得体的动作,看不出来生气还是没生气。 “灵萱带沈公子出去玩吧。”丹阳郡主又转头吩咐身边贴身女使,“剑兰、竹尺你们跟着姑娘,多照看些。” 几人明白,纷纷应是。 阮灵萱带着萧闻璟出了正厅,绕到内院。 官舍的后宅院,萧闻璟曾住过半个月,也不算全然陌生。 只是因为过节的缘故,另作了布置,稍有些不同。 在院中央的石榴树下,扫撒干净的青石砖上铺上了紫竹簟席,四周对角还摆着四个小冰鉴,上面堆着碎冰,铺着新鲜的枇杷、李子、桃子等时令果子。 萧闻璟扫了一眼,“你找我做什么?” 凭他的聪明不难想到,丹阳郡主不会无缘故地想起他,是阮灵萱找他。 以往阮灵萱想见他,都是不管不顾。翻墙钻马车,无所不用,这次居然会拐着弯,让人奇怪,所以他才来了。 “请你吃粽子!”阮灵萱看着萧闻璟:“就要端午了,都是要吃粽子的!” 她多体贴,知道他家没有人给他包粽子,特意邀他过来一起吃。 顺着阮灵萱手指的方向看去,色白釉亮的大瓷盘装着好几个粽绿色的牛角粽。 “就为了吃粽子?”萧闻璟把目光从粽子上面收了回来,放回到阮灵萱的脸上。 阮灵萱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使她虽有精致五官,但因留白过多,还满脸稚气,那对大眼睛骨碌碌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漾着清澈的水光,灵动地宛若清晨于嫩绿叶面上滚动的露珠。 全然没有显出半点拥有多十几年阅历的样子。 她手指转了转,缠住耳边垂落的红丝绦,奇道:“你不喜欢吃粽子?” 那语气就仿佛所有人都应当不会拒绝这等美食似的。 “……”萧闻璟掩唇闷咳了两声,“若无其他事,我这就去同阮知县和丹阳郡主告辞了。” “别别!”阮灵萱对旁边的云片使了个眼色,又伸手拽住萧闻璟的袖子,想把他往石榴树下带,“来都来了,你若不坐上片刻,我娘肯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客人。” 虽然两人现在年岁相近,身高相仿,但阮灵萱是个从小长得扎实的孩子,哪怕萧闻璟是男孩,也要费尽力气才能抵御住她热情的拉扯。 萧闻璟扯住自己的袖,“你本可以不请我来的。” 若是担心招待不好他会受骂,那她一开始就不应当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阮灵萱眨巴了下眼睛,没有松手也没有继续拉,而是难得机灵地反将他一军:“那你本也可以不来的。” 这话说的他俩好比是黄盖打周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萧闻璟一时无言,阮灵萱趁机把他拉到紫竹簟席上。 云片端着一个匣子放在两人身前。 阮灵萱献宝一样推到他面前,“喏!送给你的!” 萧闻璟抬起眼睛,往里面看去。 盒子里是他叫谨言过几日烧掉的巧玄机。 他横起一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谨言。 谨言低头不敢瞧他。 就盼着阮灵萱赶紧开口解释,为他脱罪。 “上次那样说话,是我的不对。” 萧闻璟能来,说明不会不理她,阮灵萱也不扭捏了,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合在一起,诚恳道:“我不知道这是你外祖父留给你的东西,实不该说它破破烂烂。” 萧闻璟从匣子里拿起巧玄机,“我没放在心上。” 巧玄机是玄机营里的机关大师发明、亲手制作,这世上也只有数件存品。这位大师一生都在研发能用于战场的武器,唯独垂垂老矣后,回老家颐养天年之时给孙辈做了几样玩具,也送了些给曾经交好的将军。 萧闻璟手上这只是五岁那年,就要出征的沈侯爷进宫看他时,送给他的。扭动中间的木楔,整个犹如山石一样造型的木体会从中裂开,推出藏在中间的一柄小木剑。 “木剑上还有字翡石?”阮灵萱也探头过来看他的巧玄机,“好奇怪,为什么会写这两个字?” “这是外祖父赠我的字。”萧闻璟扭动深色木楔,石山重新合拢。 阮灵萱眼睛上瞟,在萧闻璟眉心上,银链镶扣的一小枚椭圆翡翠玉上停留。 盛京有习俗,儿孙多病者就会在印堂穴上置以外物,材质从金、银、玉、石、木不等,称之压魂。 用以贿赂地府鬼差,以防被勾了魂。 “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吗?”阮灵萱虚指了指他眉心。 萧闻璟抬指,轻一抚压魂翡翠,“翡则,玉中至硬者,外祖父希望我的命能够硬一些。” 阮灵萱又望了望萧闻璟还单薄的身子,努力回忆了一下大婚时他那只压在自己腕上的大手。 似乎是长得更结实坚硬了些。 萧闻璟又注意到手上的这枚木楔颜色要比自己的巧玄机深上一些,显然并不是配套的。 这嵌口复杂的木楔是巧玄机主体上最关键的结构,不但能把几部分拼合在一起,还是打开其中藏宝匣唯一“钥匙”。 自然,一个巧玄机上只有这么一根,是整个机关的命门所在。 “这是从何得来的?” 阮灵萱庆幸道:“我外祖父也给了我一个巧玄机,所以我把我的取下来,装在你的上面啦。” 知道此物已经绝无仅有,萧闻璟一怔。 “你也舍得?” 阮灵萱拍了拍胸口,豪气万千笑道:“那有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没什么不舍的!”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10. 舍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良配 阮灵萱嗓音清脆,好像是玉杵敲响了玉磬,金声玉振。 她笑盈盈的脸迎着光,肌肤莹澈,一丝瑕疵都寻不见,就好比她真挚的承诺毫无破绽。 萧闻璟不禁想起曾听人说过,若能有阮六姑娘做朋友,那一定最幸运的事。 可若是让阮六姑娘做心上人,那就太糟糕了。 人比喻忠贞之情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阮灵萱分明有本事将一瓢水分成三千份,并且让每一份看起来都足够多、足够重…… 因为她可以大方奉献的东西恰恰是许多人吝啬之物。 而又因自己吝啬,便自然而然觉得此物分外珍贵。 萧闻璟看着手里的巧玄机,它拥有了“心”,重新变得完整了。 “谢谢。” 阮灵萱唇角翘了起来,肉乎乎的脸颊都给挤出两个梨涡,喜笑盈腮。 萧闻璟收下了,这就表示他们和好了。 阮灵萱深思熟虑过。 萧闻璟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她往后说不定还要在他手掌下过活,可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即便做不了夫妻,还能成为朋友的嘛! 人生在世,多几个朋友总是好的。 “阮小姐竟如此大方。”谨言感慨。 云片哼道:“那还用说。” 虽然大方是个惹人喜爱的性格,但是云片还是难免忧心。 姑娘待人不设防,未免太好骗了些,日后还是要多叮嘱她小心谨慎才是。 别被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胡乱哄骗了去! 萧闻璟掩住口鼻,闷声轻咳了几下。 阮灵萱把粽子、果子都拿了过来招待萧闻璟。 萧闻璟倒是没再拒绝,而是谨慎地选了几样吃。 吃饱喝足后,阮灵萱往后一躺,满足地轻叹了声。 “饱了。” 她今日穿石榴红方领琵琶袖短衫,下面是一条绫光月华裙,摊平在紫竹簟席就好像一尾颜色绚烂的斗鱼,悠哉悠哉地展示自己的大尾巴。 “怎能躺在此处?”萧闻璟看了眼左右,见无人注意到此处,又低声道:“成何体统?” 阮灵萱睁开一只眼睛,看见跽坐在旁边的萧闻璟不知何时竟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 居然是书! “马上就要过节,就要有个过节的样子!”她指责萧闻璟太过用功,都让她心里浮出了一些愧疚。 她虽然喜欢偷懒,但也不能看着旁边的人勤奋,就好比上一世和表哥一起在外祖父家里练功,说好扎半个时辰马步,他偏偏要扎一个时辰,阮灵萱抓耳挠腮,坐立难安,最后哭唧唧地跟着蹲了一个时辰,睡觉时腿都并不拢,活像是小青蛙。 阮灵萱可不想在这个昏昏欲睡的下午读书。 “端午一是纪念屈子,二是避除五害,幕天席地也非过节的样子。” 更何况离着端午还有两日,哪有现在就开始过节的道理。 阮灵萱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强辩道:“可是这样躺着舒服呀。” 她甚至更过分地把两只手都张开了,像个大字躺在簟席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声气,“你肯定没有躺过,所以才不明白我。” “躺下后能看见从石榴树叶缝隙里透出光点,像星星一样眨眼,连风都是温柔的……”阮灵萱微眯上眼睛。 萧闻璟听她絮絮叨叨地描述,却不为所动。 阮灵萱又继续鼓动他:“……你瞧,多少人都盼着人生能回头,我们多幸运,还能重新来过,可以尝试不一样的……你干嘛不试试……” 边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萧闻璟看了眼,发现她两片眼皮已经粘在了一起。 他抬头望了眼头顶的石榴树。 午后微风拂面,清冽的花香袭来,沁人心脾。 不一样的? 他惶恐地、不安地、艰难地爬到那个位置上,失去的、遗憾的、后悔的,数不尽数,眼见历尽千千万万,立储君娶新妇,他的未来就要步入正轨,却突生变故,将他已拥有的一切毫不客气地清零。 彻夜的难眠,旧疾的痛苦,受人摆布的屈辱齐齐袭来。 上天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是幸运吗? 在阮灵萱眼里,这一场噩梦竟是幸运。 清风拂面,灼热的阳光被墨绿的叶片筛过,变得温暖又柔和,照在他的脸上。 一些烦闷的、焦躁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涤荡而去。 萧闻璟重新看了眼身旁已经睡熟的阮灵萱,放下了手里的书,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在簟席上躺了下去。 只不过他还做不大像阮灵萱那样什么风度都不要,四叉八仰地躺着,他把两手交叉在腹前,笔直地躺下。 头顶的树影和光晕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忽明忽亮,犹如夜空的星闪烁。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一直转个不停的脑子都变得混沌一片。 好像有一叶被湍急的流水冲得直打转的扁舟缓缓停了下来,随波轻晃。 * “绵绵睡着了……沈公子也睡着了……” “这孩子,怎么就在这里睡了。” “夫人就莫怪绵绵了,两个孩子都小,难免会困乏。” 阮二爷夫妇本着待客的礼节,过来看看,没想到却看见两个并排在簟席上睡着的孩子。 “夫人你看看,沈公子还带着书呢……”阮二爷敬佩不已,俯身拿起来看了眼,是一本《中庸》。 “真是好学。” 丹阳郡主也不得不点头,剐了眼睡得香沉的小冤家,“哪像我们绵绵怀里只会揣着雪花糖。” 睡梦中的阮灵萱听见“雪花糖”就有了反应,抱着怀,一咕噜往旁边滚了半圈,嘴里还嘟嘟囔囔:“我的糖……” 丹阳郡主被气笑了,“谁还抢你的糖似的。” 笑完又叹息道:“要是绵绵也能这样好学,以后我就不愁她嫁人了……” 不怪丹阳郡主如此忧愁。 实乃现在盛京的风气逐渐变了。 以往重武轻文,现在重文轻武。 任凭盛京里的小姐们身份多么尊贵,没有才情,就不会被人看重。 丹阳郡主当初择婿的时候,就是吃过这样的亏,受了奇耻大辱。 这才不想自己的女儿经历这些。 “无妨无妨,万一绵绵也能遇到一个像为夫一样就喜欢活泼闹腾的呢?”阮二爷扶着丹阳郡主,宽慰道:“绵绵简单快活,心肠又好,谁见她不喜欢?夫人就不要过于担心了,将来绵绵肯定会觅得一位爱她、怜她、护她,为她倾倒的好郎婿。” 阮二爷畅享美好的未来:“也不盼着高攀什么人家,我们找一知根知底的寒门学子,多帮衬扶助一些即可。” 他仔细考虑过,只有娘家更强势,女儿嫁过去才不会被人欺负。 “我女儿生的这样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然而比起阮二爷的考虑,丹阳郡主对女婿有高要求,“家世不家世且不提先,可人要好看,脑子也要聪明。” 好看还要排在前面。 因为丹阳郡主好美色,重皮囊。 “好好好!为夫一定好好留意,肯定找个貌比潘郎的给绵绵。”阮二爷对她百依百顺。 “……”丹阳郡主低头看着两个孩子,“这孩子倒是骨相清俊,皮相昳丽,少有的骨秀神清,听齐夫子说还难得是个状元苗子……” 刚好满足她又要好看,又要聪明的要求。 阮二爷听丹阳郡主突然夸起萧闻璟,太阳穴都突突跳了好几下,“夫人呀,这可不兴想啊……我们的绵绵可嫁不得他!” “我只不过说一说罢了,你紧张什么。”丹阳郡主笑了笑,又抚着自己的小腹惆怅道:“只是看见这两孩子躺在一块可真好啊,我就在想,若是能为绵绵再生几个弟弟妹妹,日后能够相互帮扶那便好了。” “只可惜我这肚子,在这儿调养了这么久,也未见有效……婆母说我再不能给你生下儿子,就要为你纳几门妾……” 阮二爷头疼,“母亲说的话我都未放心上,我是不会纳妾的。更何况昭儿不是也很好吗?他功课好也很疼绵绵,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好孩子。若是我们夫妇四十还无子,我打算把他过继到名下,这样母亲也不能说什么。” 虽然夫君再三保证,可是孝字为大,若是婆母再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还能躲在临安县到四十不成? 丹阳郡主勉强一笑,也有些后悔提出这个问题,就岔开话题问:“说到昭儿,他是不是也该回来过节了,难不成他们白鹿书院还未放人么?” 阮二爷悄悄看了眼丹阳郡主的脸色,又温声回道:“书童来信,大约明后天就能到家了。”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叫醒旁边伺候的人,让她们打起精神,多盯着两个孩子。 等着脚步声走远,石榴树下的萧闻璟才悄然睁开双眼。 颈边一直有道轻微的呼吸拂过,让人难以忽略。 他侧过脸,就瞧见阮灵萱贴的极近的小脸。 小姑娘浓长卷翘的睫毛覆在眼睛上,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脸颊软绵绵的,像是一堆白雪。 她睡的香甜,面色红润,唇角微翘,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事。 回想阮知县刚刚紧张又急切的声音:“我们绵绵,可嫁不得他!” 萧闻璟凝望着阮灵萱恬美温和的睡脸。 可是,上一世她还不是嫁给了自己,成了太子妃。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11. 良配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教她 伴着花香和清风,阮灵萱这一觉睡得香甜。 直到被云片轻轻推醒,她才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见旁边也是刚刚才醒来的萧闻璟不由一乐。 “你也睡着啦?” 之前还不屑一顾,转眼间还不是和她一块睡着了,阮灵萱眼睛都笑弯了。 萧闻璟低头拂开身上的落叶和石榴花。 他原本是没打算睡的,可是东想西想,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我就说很不错吧,你应该多尝试一下好玩的事,总比看书有趣!”阮灵萱指了指被萧闻璟卷在手里的书。 萧闻璟偏头看她,“你莫不是指爬树?” “不止,还有捞鱼放风筝抓兔子……”阮灵萱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越说越起劲,浑然已经一笑泯恩仇,把萧闻璟当做可以一起胡来的朋友,“当然爬树也很不错,上面的风景可好了,你想爬下次我带你呀!” 萧闻璟察觉。 他的话里只要有模棱两可亦,或指意不明的意思,阮灵萱绝对听不到不好的那一面。 她自顾自地往自己喜欢的那头理解。 所以才每天笑吟吟的,就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烦恼一般。 “对啦!你还没看过临安的赛龙舟吧?!那天你可得去瞧瞧,很热闹的,还有好多小吃,就跟庙会一样……”阮灵萱展开双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多的意思。 萧闻璟却没有留意她的话,只看着她身后不声不响罩下的阴影,“丹阳郡主。” “你叫我娘做什么?”阮灵萱一愣。 下一刻她的小脸蛋就给人从后面掐住了,她“哎呀”了一声,“娘!娘!” “还想着去看龙舟,你拿到甲等了吗?”丹阳郡主声音温柔,可她的手还不客气地掐住阮灵萱脸颊上的软肉不放。 阮灵萱捂着脸蛋,眉目耷拉下来,大眼睛也闭着,肉眼可见地蔫了。 “……没有。” 齐夫子那边不好糊弄,阮灵萱就打算把丹阳郡主糊弄过去,想着家里的事情多了,她说不定就忘记这桩事了。 哪曾想,丹阳郡主再忙碌,也把教育女儿放在首位,时时记在心中。 “你应当多和沈公子学习,看人家多用功!” 丹阳郡主教育孩子,也很喜欢拿别人家的孩子做对比,不过阮灵萱往往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伤害也没有。 她知道即便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丹阳郡主也抢不过来,更威胁不到她。 所以阮灵萱面对着萧闻璟,只是大眼睛无辜地眨了又眨。 不知道怎的,萧闻璟开口,忽而道: “我能教她。” 话语一落,母女俩都有些吃惊。 萧闻璟捏紧手里的书,似是自己都有些不解怎么就开口了。 丹阳郡主客气道:“那怎么好……” 萧闻璟看了眼阮灵萱,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就道: “无妨,夫子的课我都学会了,可以指导阮小姐功课。” 阮灵萱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又听见萧闻璟重复了一遍,下意识就抬头看了下天空。 没下红雨呀! 萧闻璟他脑子是睡劈叉了吗! 丹阳郡主心里也一琢磨,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好学上进,兴许就是因为家中有长兄长姐做个表率的缘故,自家这个不懂事,就是因为上头没有人压着她,虽然沈家是不好深交,可现在并非在盛京里头,两个孩子年岁也小,即便亲近一些也惹不来闲话。 这么一合计,有个自己上赶着来的“监工”为何不用。 “那就辛苦沈公子了。” 丹阳郡主和颜悦色起来,越看萧闻璟这孩子越生得好。 * 虽然指导阮灵萱是萧闻璟随口提出来的,但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如约而至。 今天他们要去学堂上课,这算是端午节前最后一堂。 他预备在马车上提前摸底一下阮灵萱的学业水平。 阮灵萱一出官舍,看了一眼路的左右,果真不见自家的牛车,不由叹了口气。 阿娘做得真绝,这是要赶鸭子上架。 云平也对马车旁边的谨言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主仆二人都像是带着深仇大恨般上了马车。 阮灵萱坐在马车里,瞟了眼手里拿着书的萧闻璟。 “你也不必这么认真吧。” 还真想给她当夫子不成。 萧闻璟闻声,又翻过了一页书,“你还想不想看赛龙舟了?” 阮灵萱咬了咬下唇,弱弱道:“想。” 其实按理来说,她应当不畏惧萧闻璟的抽查,毕竟自己又不是真正五岁时不学无术的阮灵萱,可是就好像穷人怕人知道自己穷,病人怕人知道自己病。 阮灵萱也怕萧闻璟摸到自己浅薄的学识。 马车摇晃一路,只听里面传出小姑娘的背诵声,断断续续。 赶早路过的人都赞许地看着马车,谁家的姑娘如此勤奋,定要回家说给自家孩子听。 阮灵萱并不知自己成了一回别人家的孩子,一直愁眉苦脸地应对萧闻璟的考问,直到东篱书院门口,萧闻璟才合上书,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她。 “比我想象的,好一些。” 阮灵萱哼了声,他想象中自己是有多差才是! “那你要负责帮我拿了甲等!”阮灵萱见他合上书,整个人就好像埋在烟灰下的火苗一吹又腾了起来,活了。 “好。”萧闻璟毫无负担地道。 阮灵萱都不知道萧闻璟究竟是有什么好法子,能说服那个比臭石头还顽固的齐夫子。 不过她还是将信将疑地听完了一早上的课。 眼见着放学,同窗们都在收拾东西回家,好几个小姑娘都跑过来找阮灵萱,想和她一道回家,阮灵萱心里还想着事,就一一婉拒了,并且答应若是自己能够去看赛龙舟,再与她们一道玩耍。 齐夫子一边看着书童收拾桌子,一边指点陈十四功课。 萧闻璟起身,示意阮灵萱跟上。 两人一起站在齐夫子面前。 齐夫子撩起眼皮,瞅了两人一眼,“可是有什么未听懂的地方?” 萧闻璟恭敬行了一礼。 阮灵萱发现萧闻璟虽为皇子,可是待人不卑不亢,从没有盛京里那些纨绔子弟嚣张跋扈的坏脾性。 他总是荣辱不惊,从容不迫,仿佛是一碗端得平平的水。 她不由也沉下浮躁的心,看着齐夫子花白的山羊胡,规规矩矩行了礼。 “望夫子见谅,学生受丹阳郡主所托,要辅导阮小姐学习,来时已把最近的功课考问了一遍,还请夫子抽查检验,好让学生可以回去交代。” 齐夫子不由奇了,手指一指阮灵萱,“郡主娘娘竟能请动你来辅导她……” 他在京当官多年,能看得出沈玠这个孩子龙章凤姿,很不一般,出身绝非寻常权贵。 阮灵萱把脑袋往旁边一偏,让齐夫子指了一个空。 “夫子你就行行好吧,说不定这是学生这辈子最后一次看临安的赛龙舟了!” 齐夫子手指一蜷,收了回来。 最后一次? 也对,阮知县在临安已经任职快满三年了,年底巡按御史大概就要来考察政绩,以他的官声和政绩调回盛京不是难事,所以阮灵萱明年的确是要离开了。 “阮小姐之前态度不端,不过她已经保证过,往后一定尊师重道、晨起苦读,暮时自省,笃学不倦。”萧闻璟继续道。 阮灵萱头上一个接一个疑问升起。 他们何时说过“晨起苦读,暮时自省”了? 萧闻璟怎么还给她加戏了! 齐夫子瞟向阮灵萱。 阮灵萱当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拆萧闻璟的台。 她乖巧点头,“学生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齐夫子捻了捻胡须,脸上还是不为所动,“嗯,这个……” 萧闻璟又道:“夫子若是觉得不妥,便让她再多背几篇文,以表诚心。” “我……” 阮灵萱刚转了怒目去瞪萧闻璟,就见齐夫子重展笑容,老脸上的褶子都扯挤得更深了,“既然六姑娘如此有诚心改过,老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样吧,既然沈公子已经考过你了,老夫就不考了,这里有本《幼学琼林》,你且背熟前三篇,倘若能够领悟领悟其中的深意,对你日后的开悟大有裨益。” 一下就要背三篇?! 阮灵萱为难。 “等六姑娘背好了,就可以去领一个甲等的绩纸回去交差了。” 齐夫子知道她勤奋的原因。 还不就是想去看赛龙舟, “好的夫子。”阮灵萱立刻接过书。 已经到了这一步,焉能再被眼前的困难打倒。 齐夫子背着手走出书堂,阮灵萱叹着气,让云片先回去知会爹娘,她今日给留了堂。 谨言已经帮萧闻璟收拾好了东西,装入了随身的书匣里,就等着他发话,两人就能回家。 坐在门口的陈斯远回头,发现阮灵萱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脸地还在挨个认字。 他思量再三,起身走过来。 萧闻璟先抬起头。 陈斯远对他颔首,而后鼓足勇气对阮灵萱道:“阮小姐,这本我读过,你若是有不识的字和不能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他虽然开蒙晚,但是年纪比他们都要大,理解和学习能力自然要强上不少,所以齐夫子才会对他频开小灶。 阮灵萱把脑袋从书里拔了出来,感叹道:“哇,你学得可真快。” 夸张的语气里满是崇拜。 小姑娘雪肤花貌,鬓发如云,两眼大如葡萄,黑亮澄澈,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被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看着,是人心里多少都会有些高兴。 陈斯远压下视线,腼腆一笑,“小人平时除了打扫书堂,也没有别的工作,齐夫子就借了几本书让我多研读。” 阮灵萱心动不已,正想把书递给他。 “那……” 旁边“哒”的一声,阮灵萱余光瞥见萧闻璟重新坐了下来。 并且那只瘦白的手也朝她伸出,“书给我,我教你。”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12. 教她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外男 阮灵萱看了眼萧闻璟,又看向陈十四。 陈十四对上萧闻璟的眼睛,反应过来,“既然有沈公子,小人就先出去了。” 书被萧闻璟拿了去,阮灵萱只好接受被他教。 齐夫子给阮灵萱选的这三篇文分别是《天文》、《地舆》和《岁时》。 萧闻璟指着一些生僻字,一个个教她读,解释给她听,掰碎了喂给她,好让她能够理解,才好记牢。 譬如“势易尽者若冰山,事相悬者如天壤”①等等。 “看似坚固却容易消亡的势力犹如在烈阳下的冰山……” 阮灵萱不由分神想起萧闻璟的外祖家,沈家。 这个时候的沈家在盛京、在朝中还如日中天,一门出了三名大将、两名后妃,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皇帝的宠信都有。 可十年后,萧闻璟成了太子,沈家却没落了。 “你有听我的话吗?”萧闻璟垂下眼,就发现阮灵萱手托着雪腮,眉心微蹙,看着他出神。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浓翘的睫毛下,大眼睛忽闪忽闪,隐含怜悯。 阮灵萱回过神,忙不迭点头。 “有听的!” “那背吧。”萧闻璟把书递回给她。 阮灵萱愁眉苦脸地接过书,认命地背了起来。 天色渐晚,阮灵萱困得眼泪汪汪,趁萧闻璟一个没留意,就趴桌子上睡了过去。 孩子年纪小,睡沉后来雷都吵不醒。 谨言和云片也是没有办法。 萧闻璟吩咐谨言:“你去跟夫子说,阮小姐已经背好了,让他过来考验。” 谨言一惊。 阮小姐分明还没全部背完,这样真要齐夫子来考,她肯定过不了关啊。 “这么夜了,齐夫子懒顿,多半不会来了,他手下的书童是个好说话的,听你这么说,就会把夫子交代的甲等绩纸给你。” 听他解释后,谨言恍然大悟,可大悟之后又十分愕然。 公子居然谎报军情! 要知道萧闻璟从小对自己要求颇高,克己慎行,严于律已,同样也严格约束旁边的人,对于偷奸耍滑之辈从不轻放。 某种程度与当今皇帝性情相似,眼睛里都揉不进沙子。 可是这样的人居然都开始放水了。 谨言不由欣慰道:“属下还没有见过公子对谁这样好。”果然还是交上了朋友啊。 萧闻璟收书的手一顿,眼睛一转,看着谨言,“不如给你改个名字吧。” 谨言惊喜:“公子要给我赐名?” “就叫多嘴吧。” 谨言:“……” * 夏虫啾啾,清风徐徐。 阮灵萱猛得惊醒,一股脑从床上坐了起来。 像云片这样自幼伴着小主子的女使夜里往往睡不熟,所以阮灵萱这个大动作,云片也惊醒了。 她从自己的小榻上下来,走到阮灵萱身边,细声问:“姑娘怎么了?” 阮灵萱都快哭出来了,倒豆子一样:“云片,我不是在学堂里背书吗?我是不是没有背出来,没有甲等,也看不了赛龙舟了?!” “没有没有,姑娘得了甲等,你看,就在这儿呢!”云片连声安慰,还把床边桌几上的绩纸递给阮灵萱看。 阮灵萱认了认上头的字,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所想的,她重新躺了下去,大大松了口气。 “好像还在梦里一样,我什么时候拿到了都不记得了……” “是沈公子替姑娘要来了,齐夫子他很信任公子,公子说你背出来了,他都没有派人来查验就给了这张纸。”云片一笑,帮阮灵萱捻好被子,搭在她的肚子上。 萧闻璟他居然这样好心? 阮灵萱抱着自己的甲等绩纸,迷迷糊糊,重入梦乡。 睡前所思,是以梦里她又见到了萧闻璟。 不过那时候她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那一次还是她才回盛京不久,去参加宫宴,见他久久伫立在红漆□□的立柱横栏之后,不知在看什么,格外让人注意。 相熟的贵女就对她道:“快走快走,六殿下最讨厌人喧哗吵闹了。” 阮灵萱以为是自己刚刚的笑声惊扰了他,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想到一个人拧着眉头用厌恶的眼神看过来,她也不乐意,扭身就跟着伙伴走了。 她这样性子的人,或许萧闻璟从来都不喜欢。 但是即便不喜欢,他却肯帮她,说明她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吧? * 次日见到甲等绩纸,丹阳郡主说话算数,准了阮灵萱去看赛龙舟。 等到端午,阮灵萱呼朋唤友,坐着牛车去往临江河边。 阮灵萱以为自己赶得早的,可河岸两边已是人头攒动。 周边各县来看龙舟赛的百姓、挑着小吃、糖水冷饮的小贩占满了河岸边上可以落足的每一块青砖。 阮灵萱和几个交好的小姐妹愁了起来,她们本来就是个子不高,这光看各种在眼前晃的臀了,连水面都瞧不见,更别说龙舟。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小姑娘跑去找爹,宠爱女儿的父亲把她举了起来,骑在脖子上,顿时比众人高了一大截。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臂,向伙伴们炫耀。 “我找我哥哥去!” “我也找爹!” 另外几个也不甘落后,纷纷寻找出路。 阮灵萱旁边顿时空了下来。 云片看见阮灵萱失望,弯腰问她:“要不我们也去找二爷吧。” 阮灵萱懂事地摇摇头,“爹爹今天肯定很忙,没有空闲的。” “那我们去那边瞧瞧,兴许还会有空地。”云片指了一个方向。 阮灵萱点点头。 主仆二人刚转了个身,就看见萧闻璟一行人走了过来。 “你也来啦!”阮灵萱顿时一扫郁闷,露出了笑容。 萧闻璟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在阮灵萱身上停留了一会。 丹阳郡主自己爱美,也爱装扮阮灵萱。 阮灵萱今天就穿着一件湖绿色绣蝶圆领半袖,下搭纱织马面裙,脖颈上带着一串彩色银串璎珞,手腕上还套了两只叮铃响的镯子,更别说在她发辫里还簪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步摇。 随着她动作,一身都很聒噪。 “我都没有料到今年会这么多人!”阮灵萱跺了跺脚,后悔道:“早知道天不亮我就起来排队了。” 知道魏家军要来的不止她一个,人人都想见识一下闻名遐迩的魏家军是什么风姿。 “别忘了,你还有一篇文章未背完,等看完了赛龙舟,记得跟我回去背了。”萧闻璟好似是专门坐着马车,赶了两炷香的路,过来提醒她这件事的一样。 阮灵萱小脸瞬间就跨了。 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和萧闻璟成为朋友! “怎么了?”萧闻璟见她不回话,还当她没有听清楚,“你当明白,夫子日后还是会考你的。” 他已经帮她一次,不可能次次都帮。 阮灵萱恹恹回道:“知道啦!” “嗯。”萧闻璟在她失去笑容的脸上,又看了几眼。 不得不说哪怕阮灵萱皱着眉,那张脸依然娇俏,就仿佛是初春里迎着朝阳绽放的花朵。 在萧闻璟失神的片刻,阮灵萱忽而抬起眼睛,认真道:“你知不知你这般,很难让人喜欢的!” 在别人正开心的时候泼冷水,太惹人讨厌了! 萧闻璟理了理袖子,混不在意道:“我也不求让人喜欢。” 阮灵萱又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气闷不已,头顶忽而被人轻轻拍了拍,她仰起小脸往上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世文哥哥!” 萧闻璟的目光从阮灵萱的笑脸往上抬。 在阮灵萱的身后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青年,清俊儒雅,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睿智目光扫过他们这一行人,又微笑低头问道:“我们的小灵萱是和朋友在一起呀?” 阮灵萱看了眼萧闻璟,哼道:“才不是朋友。” 萧闻璟也没有吭声解释。 那叫世文的青年顿时笑意更浓。 阮灵萱拉着他的袖子,追问:“世文哥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带几个好友过来这边先看了赛龙舟再回去,我想这样的热闹你定不会错过,就打算到这里碰碰运气。” 阮灵萱踮起脚,高兴道:“还是世文哥哥懂我!” “那世文哥哥还知道灵萱是不是因为看不到龙舟,所以才和朋友闹别扭了?” “都说不是朋友了。”阮灵萱扭捏了一下,指着已经被父兄架起来的小姐妹们,“世文哥哥,她们都能看到。” “哥哥抱你。”青年果然很明白她的心思,张开手臂就要起抱阮灵萱。 萧闻璟瞳仁猝然缩了缩。 阮灵萱的族兄都在盛京,此人分明是外男,竟随意抱起官家小姐,亏得还是个读书人,怎能如此不守礼? 可是阮灵萱哪知道萧闻璟心里想什么,欢欢乐乐地投向青年,被他高高抱起,得以看见人头之外的江面。 临江江面上龙舟足足有十几艘,离着远,人都小得像是蚂蚱一般,看不清脸。 萧闻璟注意到青年抬臂时,衣袖处有缝补的痕迹,似是家中并不富裕。 几可判定他就是阮知县口里所说,一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 阮灵萱指挥青年到处走,一会向东一会向西,那青年像个骡子任劳任怨驮着阮灵萱四处看,简直是百依百顺。 那模样让萧闻璟想起阮知县对丹阳郡主的迁就和忍让。 萧闻璟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虽然他看不见阮灵萱口里的壮阔江景,也看不见什么金光闪闪的大龙舟,但他一时也不知该去哪里。 这里的人多且杂乱,让他十分不适。 这会龙舟赛还未开始,除了几条还在水面上缓缓前行的舟,便没有什么可看了,阮灵萱瞧了一会,兴趣大减,就央着下来,去找几个小姐妹说话。 这次萧闻璟并没有跟着她,而是慢慢踱步到转身坐在假石上休息的青年面前。 “有什么事么?”青年早就注意到了他,这孩子少年老成的模样让人很难忽视,尤其是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心事重重。 萧闻璟看着他,面无表情,漠然道:“等她长大,你已老了。”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外男 免费阅读.[.aishu55.cc] 逆流 青年愣了愣,忽而哑然失笑。 萧闻璟不知他在笑什么,只是眉头越发蹙紧。 “晋昭兄,你在这,让我好找!”一名青年匆匆找来,忽然看见他正在和一个小少年说话。 “这谁呀?” 阮晋昭起身介绍:“是我堂妹的朋友……” 他咬音加重在堂妹两个字上,似乎还有些促狭地瞟了眼身边的这位小朋友。 仿佛将他的心思看破了几分。 萧闻璟怔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转身便走。 谨言连忙跟上他,心底纳闷。 公子从前可不会做出这样唐突又失礼的举止,更何况刚刚那句什么长大了,什么老了,是什么意思啊? 谨言迷迷瞪瞪跟着小主子走了一路,抬眼发现前面走的人是阮灵萱。 云片首先看见他们二人,在阮灵萱耳边说了一句。 阮灵萱回过头来,也不知道刚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此刻笑容灿烂。 好似已经不记得之前与萧闻璟的不愉快。 萧闻璟移开眼,打算离开,阮灵萱却朝他招手道: “沈玠,快来快来!我找到一个看赛龙舟的好地方!” 阮灵萱口里的好地方是一处山坡。 踩着斑驳破碎的石阶往上登,远远能看见上头有几座茅草破板搭起来的小屋。 江边湿潮,多蚊虫,不是居住的好地方。 所以边成了贫寒拾荒人家的住所。 阮灵萱脚步轻快,很快就爬到了他们的前头,萧闻璟身体不好,又缺乏锻炼,走得慢些。 所以上头不断响起阮灵萱催促的声音。 谨言怕萧闻璟着急,安慰道:“公子咱们慢慢走,这种地方除了我们,还有谁会来嘛!” 云片提着裙子,气喘吁吁地点头,难得与谨言意见相合。 这里既偏僻又陡峭,爬上去都要累断气,完全不必担心给人占了地方。 也难怪其他小姐不愿意陪阮灵萱来,只有萧闻璟一无所知给“骗”了过来。 谨言的话还是说早了些,只听前面阮灵萱一声惊呼。 云片心里一慌,就想要冲上去护主。 “公子公子!” 可在她前面的萧闻璟和谨言已经一前一后先登了上去。 “怎么了?” 阮灵萱扶着旁边的石壁,惊魂未定,听见身后萧闻璟还有些气喘的声音,她抬手指着前面。 “他们在打人!” “嘿!你这娃娃怎么说话了!我们这是在办正事,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去!”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人叉腰而立,挡在了台阶的尽头。 刚刚就是他撵阮灵萱,才险些害她摔了下来。 他身后还有几名和他穿着一样的壮汉,簇拥着一位锦衣男子。 一对母子被他们挟持在中间。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打我娘!” “是陈十四!”阮灵萱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探头去看。 仆役张开双臂,阻挡他们的视线,不满道:“看什么看!没听见我刚刚说的吗?”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陈十四!”阮灵萱并不怕他,反而声音响亮。 “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是不怕是吧?”那仆役高高举起拳头,云片和谨言都惊呼“不可”。 萧闻璟走上前半步,绕到了阮灵萱前面,同时伸出一臂拦在阮灵萱前头,对仆役说: “我们恰巧路过罢了。” “沈玠!”阮灵萱摇着他的手臂,急道:“他们这么多人在欺负陈十四!”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萧闻璟微侧头,低声问阮灵萱,“更何况,你知道他们之间有何纠纷,是陈家欠了钱,还是占了地,或者他们冲撞了什么人?” 阮灵萱一时间哪想过这么多,哑口:“我……” 她虽辩解不得,可萧闻璟的做法还是让她心寒。 “你也太冷漠了,就是点头之交也会关心一两句。” “关心也要分时候。” 阮灵萱看向前面几个壮汉,敌我悬殊,憋屈地闭上嘴。 “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仆役见萧闻璟识趣,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又抱拳越过肩,朝后拱了拱手道:“我们老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知府大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劝你们别多管闲事。” 虽然这两个孩子看上去家中非富即贵,可即便是临安县知县大人家的孩子,也不足为惧。 所以仆役神气扬扬地抬起下巴。 “知道怕了吧,速速离去!” “连知府见了都要退避三舍,莫非你家大人是巡按御史。”萧闻璟沉吟片刻,忽而说道。 “你……”仆役大吃一惊。 眼前这还没腿高,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居然还知道巡按御史,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猜得还真准! “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监察府州县官,虽七品末流,但可断六品以下官员。”萧闻璟稍眯起眼,那本就狭长的眼尾犹如狼毫沾墨后凝成笔锋,微微一挑,就是锋利的笔触,“当真是厉害。” 孩童清稚的嗓音,配上他这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说不上来的怪异。 “毛十九你在那磨磨唧唧什么呢!还不快点滚过来!”里头的人还以为他在外面偷懒,大声叫他。 毛十九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应了一声,又低声驱赶阮灵萱等人,“去去去,少管闲事。” “我家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我爹已经死了两年了!你们还想要怎样!”陈十四朝他们喊道。 “你爹就是个惯犯,科考都敢舞弊抄袭,私底下还不知道抄了多少文章。” 那锦衣男子来回踱步,嘴里不饶人,“快点交出来,免得你们娘俩受罪! “我爹绝不是那种人,你、你血口喷人。”陈十四抱着那妇人,咬牙坚持不认。 阮灵萱见状,又气愤地握紧小拳头。 “他们太欺负人了!” 萧闻璟拦下阮灵萱,又往后看她一眼。 就这么想管陈斯远的事? 不过,一个死了两年的人,即便真抄了什么,也不至于要这么费劲地去找。 除非他们要找的东西,很要紧。 萧闻璟沉思须臾,挡住阮灵萱的同时,提高了些声音,开口道:“看来这位御史大人当真是在办要紧的正事。” 阮灵萱不解,“你在胡说什么呀。” 萧闻璟回头看她,“巡按御史代表的是陛下的颜面,更何况还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何其重要,这位大人在诸人都在看龙舟、过节庆的时候不忘本分,恪尽职守,如此为民效力的好官,应当让大家都知晓,才不至于埋没了这位大人的功劳。” 阮灵萱听傻了。 萧闻璟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了! “走吧,我们这就去下面张个榜,让大家都来夸赞这位大人。”萧闻璟拉着阮灵萱,就要转身下去。 “慢着!你说什么!”那里头的巡按御史耳尖,早早就听到这外面的动静,只不过一开始没有当回事,直到听见说“张榜”才重视起来,拨开两边的人,大步走出。 阮灵萱看见这位御史大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来岁,颧骨高,两眉窄,脸上没有几两肉,消瘦得像个骨头棒子。 很像《山海图》里的妖怪。 萧闻璟回道:“大人,我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你张个榜是做什么?” “自然是夸大人您尽职尽责,为民效力,是天底下最好的官。”萧闻璟抬起眼,阳光从云层筛下几缕,照着他分外幽黑的瞳仁,像是专注狩猎的兽眸。 “不行!”苟御史横眉倒竖。 萧闻璟冷静道:“大人秉公办案,奉公克己,乃是世人榜样,如何不行?” 苟御史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张口结舌。 他连官服都没有穿,就是不想引人注意,怎么会想将他秘密行事公布于众。 若不是这小少年一直在夸他,他都要以为是不是被他瞧什么东西来了。 不过那怎么可能,对方连十岁都不到啊! 萧闻璟在盛京忍辱负重多年,看的最多的就是人的脸色,光凭苟御史这神情,就能看出他心虚得很。 其中果然有隐情。 苟御史脸色忽白忽红,眼珠子一转,又咧开嘴,笑道:“小儿,不若跟本官去吃吃糕点吧?” “你想骗我们?”苟御史的表情实在太狰狞,连阮灵萱都看出他来者不善,紧紧拉住萧闻璟的衣袖,警惕道:“我爹爹说,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我们不去!” 他后面的仆役听见苟御史居然在两个娃娃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相继噗嗤笑。 苟御史脸上的笑容唰得一下消失,横眉冷对。 “苟自良当真是你!” 石阶上又走上来了几名气喘吁吁的青衣书生,其中还有阮灵萱的堂兄。 阮灵萱立刻松开萧闻璟的袖子,转而投向更高大且有安全感的阮晋昭。 萧闻璟瞅了眼毫不留恋就走开的阮灵萱,又看了眼自己皱巴巴的袖子,心情有点微妙,就仿佛被只没良心的猫挠了一把似的。 “怎么当了大官,连小娃娃都要欺负了。”一开始出声的那名中年书生笑着打趣,他不动声色打量了四周的情况,看见陈十四母子俩时眉心微微一蹙。 苟御史昂起了下巴,“我道是谁,这不是名落孙山三次的王涛吗?秋闱将近,不在家中备考,还有闲空游玩。” “大人见笑了,逢节拜旧友,出来散散心。”王涛笑道。 苟御史哼了哼。 王涛望着他的脸,感叹道:“想当年陈兄与我们一道赴京赶考,他可是我 (看作话)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逆流 免费阅读.[.aishu55.cc] 重要 “萧闻璟,跪下。” 煌煌宫室,耀眼夺目,而坐于五屏紫檀罗汉床上的青年怀搂一只通体乌黑的猫,神情倨傲地望着他。 宫婢太监垂手立在两旁,并无一人面有异色。 “你那是什么眼神,莫不是还不服气?”青年用力拍着小茶桌,“母后说了,我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身为嫡长子,东宫之位是我的囊中之物,而你——你以为你娘是凭什么能入宫封妃,生下你的?” 他嗤笑一声,捏起盒子里的一枚小指大的赤红药丸,漫不经心地打量,“我听闻你病发的时候全身滚烫如火炙,四肢躯干僵硬似磐石,五脏六腑像被虫蛇撕咬……很难受吧?” “跪下,我便把药给你。” 红色的药捏在青年苍白的手指间,艳得似一滴血珠。 血珠慢慢化开了,颜色变浅变淡,朝着两边扯开,又成美人张合的樱唇。 “璟儿,无论如何都要忍着,要谨言慎行,旁人的死活都与我们没有关系,知道吗?” 宫装美人穿着名贵的云锦,侧卧在美人榻上,眸光愤恨而执拗,“你可千万要争气,日后绝不能让他们母子好过!” “牢牢记住我说的话。“她又眸带悲怆,久久凝望着他的方向,“不要……不要让我后悔生下了你——” 从她脸颊滚下一颗泪,泪水砸在了美人榻沿,洇深了浅色的木纹,木纹里慢慢生出一根木刺,木刺磨平了棱角,像是一柄小木剑。 一身盔甲,胡须花白的老人手托着一只巧玄机,担忧地望着他。 “此去北伐,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当初是我没有约束好她们,对不起你母亲,如今又让你受了这些委屈……若是此次我能够大败北虏凯旋,我就向陛下请旨,亲自教你学剑习武可好?” “到时候,外祖父会送你一柄真正的剑……” 倏然所有的光线都在眼前收了起来,漆黑的世界犹如没有破开的混沌。 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军中了埋伏,侯爷他抵死不降,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后被敌将乱箭射死,枭首示众……殿下,殿下!” “外祖父……”低哑的咿语溢出唇缝。 “呀!他醒了,他是不是要醒了?”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急切地像是浓黑的夜空亮过的那道闪电,天空乍亮。 “没吧……”谨言的声音迅速被掩盖。 “他刚刚是在喊谁?外祖?是指沈老侯爷吗?天哪!该不会是都见到老侯爷了吧!” 萧闻璟虽然睁不开眼,可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人压住了,随后阮灵萱带着哭腔的嗓音直灌他的左耳,“沈玠千万别跟他走!那边是阴曹地府,你还要活到九十九呢!求求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倒像真情吐露,萧闻璟知道她是怕了独自在这世间当“异类”。 萧闻璟很想开口说自己死不了,可他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就连撑开眼皮都不能。 “阮小姐……公子没事,待会喝了药再休息一晚上就能够好了。”谨言也是无语,这个阮灵萱实在是聒噪,就连他恨不得把公子送他的新名字转送给她。 多嘴。 她嚎得好像人马上要驾鹤西归了般。 “当真?”阮灵萱半信半疑。 “当真!”谨言点头。 阮灵萱站起身,手撑着床沿,望着还双目紧闭,热汗滚滚而落的萧闻璟。 “你管这样叫没事?” 不等谨言解释,阮灵萱又紧接着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忽然病得这么重……之前看他也没有这般严重啊。” 实话说,在这之前,阮灵萱还都以为萧闻璟只是身体弱一些,哪想到会有这么可怕。 谨言用刚拧好的帕子给萧闻璟擦汗,“这病最忌情绪大起大落了,公子平素很注意的,今日也不知怎的……” 阮灵萱想起看赛龙舟时的光景,心里一咯噔。 该不会是她的缘故吧? “阮小姐今日还是先回吧……”谨言刚刚也是心急,没顾得上防她,现在一切都安顿好了,只等着药煎好,自然就不必再留着阮灵萱在旁边碍眼。 “我不走。”阮灵萱摇摇头,“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让他去看赛龙舟,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谨言你就留我在这里帮忙照顾他吧!” 说罢,阮灵萱捋起两只袖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手上的帕子,“我帮你拧帕子如何?” “……”谨言从未见过谁家的小姐,上赶着干伺候人的活。 但是他也知道阮灵萱素来固执,就连公子都拿她毫无办法,更遑论他了。 “……那你帮公子捏捏手臂吧……这个病发的时候身体会僵硬,十分不适。”谨言拿起帕子,解释:“水里有药,女子少碰为妙。” 阮灵萱瞟了眼帕子,立刻积极帮萧闻璟捏起手臂。 边捏边观察萧闻璟的脸色,见他眉头紧蹙,好似比刚刚还要难受了。 是不是她捏得重? 阮灵萱又放轻了力度,轻轻捏着。 捏了一圈后,她发现萧闻璟的骨架并不小,就是太瘦了,若是能身体康健又勤练武的话,应该也会长得精壮强健。 只可惜因为这个病,他怕是练不得武了。 阮灵萱为他感到遗憾,复看了看他的脸色,这就注意到他眉心那枚已经歪了的压魂。 “怎么都歪了……” 实话说她当真只是好心想要帮他扶正,可萧闻璟倏然睁开了眼睛,把她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准备轻薄于他,而被抓了个现行。 “……别碰。” “我只是想帮你……欸不对,沈玠你醒来啦!”阮灵萱并没有因为萧闻璟连个石头都不让碰生气,反而高兴起来。 “幸好你没有事,若你有事,我回家可又要挨打了!” 萧闻璟把脸转向内侧,不让人看,嗓音嘶哑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那时阮灵萱与他分开,正要去找她心心念念的魏家军,刚好他又听见人群里有人吆喝着大家伙去看,可阮灵萱居然没有跟过去。 “你还说,你不知道你晕倒时多吓人,害我都没有看成魏家军和魏小将军……”阮灵萱终于想起这桩事,小脸一垮,闷闷不乐。 为了看这场龙舟,她做出了不少牺牲和让步,没想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你为何不去……?”萧闻璟好似比她还闷闷不乐。 “他们没你重要啊!” 虽然做出这个决定是那刹那的身体反应,可阮灵萱也没有后悔多久,很快就和自己和解了。 现在的她和魏小将军又不认识,当然是先紧着朋友啦! 所以阮灵萱答得十分轻快和肯定。 萧闻璟的心脏猛然一跳,头刚转回来,随即就痛苦地皱起了脸,“谨、谨言!” “怎么了?”阮灵萱顿时不知所措。 谨言冲上来听萧闻璟吩咐,“公子?” 萧闻璟揪住胸口,痛苦道:“让、让人送她,送她回去。” 阮灵萱快被吓哭了,“不必不必,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自己走,你、你别生气啊……”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得罪了萧闻璟,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多问。 “谨言,你定要好好喂他吃药,我等他好些了再来赔罪。”和谨言交代了声,阮灵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谨言还怕阮灵萱要胡搅蛮缠,再惹公子“动气”,看她出去,顿松了口气。 正好这时药童把煎好的汤药送上来,谨言用瓷勺搅了几下,就要喂给萧闻璟。 “公子,快些喝吧!” 萧闻璟推开药碗,深吸了几口气,积了些力气才开口道:“谨言,我知你和慎行是外祖父的人,外祖父去世后亦对我不离不弃,想必是只忠于我的。” 谨言表情僵了一下,忙不迭放下药碗,规规矩矩在地上跪好,“公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属下。” 萧闻璟挣扎着坐起来,身体的剧痛让他的动作僵硬迟缓,那碧绿色的翡石随着他身颤微晃。 “其一,这药我不再喝了。” 谨言下意识就要起身,“公子,这药为何不喝?” 萧闻璟喘着大气,拉住他才继续道:“其二,让慎行找到路伯,无论他用什么法子也好,我要他这一个月无法出现在我面前……” “公子的意思是……是要慎行把他打残?”谨言睁大了双眼。 沈老王爷将他和慎行放在小殿下身边,他心细体贴会照顾人,近身伺候殿下,而慎行是老王爷从西蜀毒谷救回来的杀手,用来保护小殿下安全…… 只是那家伙心狠手辣,倘若公子说一个月,他必然会把人打到两个月都下不了床。 “……是,我要他这段时间都不必回了。”萧闻璟当然知道这一点。 谨言瞥了眼旁边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不管路伯如何,这个药对于萧闻璟来说是必不可缺的,他急道:“可是……药不喝,公子的痛症如何能忍?” “这药于我而言,饮鸩止渴罢了。”萧闻璟仰头倒下,抬起自己的右手,手内侧那道血线已经越过了肘关节,朝着心脏的方向逆上。 “公子,血线已过半,即便您不怕疼痛,可是会死啊!——”谨言端起碗,急得不行。 殿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打小就明白喝药才能保住自己性命,所以不管多难喝的药,眼睛都不眨就喝下,从未抗拒。 “不会死的……不会……”萧闻璟闭上眼睛。 十四岁那年,他没有跪下,大皇子就把手上的“解药”碾碎了,那一次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疼了整整三天三夜,虚脱得再无力气挣扎,就仿佛一条在烈日下烘烤的鱼,脱了水、干了皮,五脏六腑都紧紧缩在了一起。 可是,他并没有死。 后来他才知道,他一直以为的“解药”从来都是毒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他体内积累,不会让他死去,只会让他每一次病发更加痛苦。 倘若,从现在开始,不再服毒。他的身体是有可能摆脱束缚,获得真正的新生…… 他要权位,更要自由。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重要 免费阅读.[.aishu55.cc] 比试 龙舟雨过后,天气放晴,一连好几天都是大阳光。 阮灵萱终于收到隔壁拙园的消息。 谨言请她过来陪公子说话解闷。 虽说他自己是个能说会道的,但是明显公子不爱听他唠叨,他便想起阮灵萱,公子唯一的“朋友”。 阮灵萱应邀而来,见萧闻璟短短几日又消瘦了一圈,不由满腹狐疑。 “谨言这几天光给你喝药,没给你吃饭?”阮灵萱第一个怀疑谨言照顾不周。 正准备开溜的谨言脚步一顿,幽怨地瞥了眼阮灵萱。 公子这几天别说饭了,连药都没有喝,每天浑浑噩噩,疼得死去活来都不吭声。 “我这就去准备一点糕点。” 谨言出去后,阮灵萱把椅子搬到床边上,本想为那天的事情道歉,可是话到嘴边又想着,萧闻璟既然肯让她来,肯定是已经原谅了,她再提起,岂不是不知好歹。 是以就改口问道:“那天……我看见你很难受,身体是不是很疼?” 萧闻璟低声道:“没有。” “你少骗人!” 萧闻璟控制神情的能力已练到如火纯情,绝不可能被阮灵萱一眼看出,所以她这么一喝,萧闻璟都险些被她镇住。 “我又不是没有病过,有一次我发烧,烧得有那么一点高。”阮灵萱捏着两根手指,拉开一些距离,“感觉骨头都快烧碎了,很疼很疼,我都哭了一个晚上。” 有自己的经验做对比,阮灵萱斩钉截铁地道:“你那天烧得比我还厉害,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疼呢?” 萧闻璟看着阮灵萱道:“你是一点疼一点苦就要嚷得世人皆知,可我不是。” 阮灵萱懂了,萧闻璟就是死要面子,嘴硬罢了。 人怎么可能不会疼,只是藏起了起来。 “你要喊疼,喊疼了,才会有人心疼呀!” 萧闻璟暼了她一眼。 阮灵萱说这话,全因她的爹娘甚至身边的人都爱她,她的疼才会被人放在心上。 可他不一样。 “疼。”萧闻璟垂下眼睫,瓷白的面孔上还有些不健康的青色,鸦黑的发丝垂落,挂满肩头,让他有一种超脱凡胎肉身的气质。 他复撑起眼,唇边还有抹没有消去的笑容,“那又如何?” 看见萧闻璟那漫不经心的笑,阮灵萱心里变得酸酸涩涩,好像腌在酸水里了一样。 “我……” 阿娘说过不要心疼男人,可是现在的萧闻璟还不算是男人,那她应当可以小小心疼一下的吧。 阮灵萱低头在自己荷包里搜了搜,拆出颗雪花糖忽地就塞进萧闻璟嘴里。 “……请你吃颗雪花糖吧,吃了糖就不记得疼了!” 小孩子的手脚就是快,他们真正想拿什么、塞什么的时候,几个大人都拦不住。 因而糖块突然被塞进嘴里,萧闻璟都来不及反应。 糖丝绵软,入口即化。 看着阮灵萱得逞的笑脸,萧闻璟好久才意识弥漫在口腔里的这种味道,是甜。 * 又过了一个月,萧闻璟身体“康复”,不但恢复了上课,甚至还重提学武一事。 阮灵萱跟丹阳郡主撒了好久的娇,才求得了允许。 阮知县却还有些担忧,事后就找丹阳郡主说起。 “绵绵这段时间是不是和那孩子走得太近了……” 丹阳郡主看着手里的家书,并不在意,“就算小沈妃看得上我们家,沈皇后也不会允,所以你怕什么。” 这话也有理。 沈皇后和沈妃虽然是同族姐妹,可一个是正室嫡女,一个是宠妾庶女,本就关系不好,如今两人各有一个皇子,将来的事真说不好。 阮知县刚被说服,随后又一提袍子,起身道:“不成,我还是要去看看。” 在官舍的后院刚休整好一块平地,立有靶子、木人桩、梅花桩等物。 这是丹阳郡主给阮灵萱准备的练武之地。 今日太阳大,项修明就在树荫下,提着酒葫芦给两个徒弟讲西北大漠的战事。 北虏能征善战,在大周建国以前将势力范围铺到了天山山脉以南,将百姓大片的耕地踏平,放牧养马,还不断掠夺附近城镇的粮食、牲畜以及人口。前朝腐败,百姓水深火热,是大周的开国建武皇帝一寸寸收回,退牧还耕。 然而北虏人已经占领此地五十余年怎可善罢甘休,与大周的战事从未停断。 项修明拍了拍自己是右腿,“我本是沐老王爷帐下一名先锋,被流箭射伤了腿,才退了下来,不然去岁与北虏那场战,我也会去的……” 他仰头喝酒,砸吧了下嘴,“最了解北境的应当是沐家军和魏家军,至于北境的地形这世上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沈家军就是欠缺了好的向导啊……” 沈家军的全军覆没,曾是大周的重大损失,好在这一战虽折了八万将士,却也将北虏最有希望继承大汗之位的年轻皇子重创。 剿杀敌军主力,让北虏元气大伤,至少七八年内不会再有余力发动大规模的战事。 阮二爷眉头一皱。 项修明怎么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他是不知道他新收的这徒弟也是沈家的血脉,可这无形中不是给人扎刀了吗? 他向来心软,听不下去了,摇摇头便走了。 阮灵萱看了眼旁边的萧闻璟,也相同的担心,怕他听了会难过。 可萧闻璟脸色未变,只问道:“项师父对北境地形很了解?那可知月牙谷?” “你知道月牙谷?”项修明放下酒葫芦,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病歪歪的新徒弟。 因为老王爷对他有恩,他才答应过来照顾他女儿、外孙女,只是没想到这两个非得把一个病秧子塞进来气他,他本没想过把他当回事,直到他小小年纪居然会提起月牙谷。 “那可是个要紧的地方……”地形复杂,很多人都不明白沈侯爷最后一战为何选择在那种不利于战的地方,唯有他有几分明白。 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少年居然也会留意这个。 项师父从怀里掏出个本子扔给萧闻璟。 “你若感兴趣,自己看去。” 萧闻璟捧着书,看了一眼封皮,只见上面写着“北境修舆”四个字。 * 七月流火,石榴结果了,一个个红通通的小果缀在墨绿色长卵叶下,十分喜庆。 萧闻璟在项师父的指导下学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练了一个月后,成效颇为不错。 他身体弱,但并非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疾,加之年纪小,十年、二十年,还是能够调养过来。 一日项师父兴起,临时又教了阮灵萱和萧闻璟一套近身擒拿术。 末了,就让二人互为对手演练。 阮灵萱不但有基础,还有经验,很快就把初学的萧闻璟压在了下面,胜得毫无悬念。 项师父摇摇头,背着手离开,让他们继续切磋。 地上铺着干枯稻草,人摔在上面倒是不疼。 萧闻璟腰腹被人骑着,手肘撑着地,挣扎想要翻身,却是不容易。 阮灵萱稳如秤砣,得意道:“如何?” 萧闻璟突然手肘一松,直接泄了力躺下去,他眉心紧蹙,脸色瞬间变白,阮灵萱猛然忆起他有病。 在这短短时间里,她的脑海已经闪过种种萧闻璟吐血抽搐、一病不起的可怕后果。 阮灵萱连忙抬起身,声音颤颤地问:“沈玠,你、你怎样了?!” 谁料,萧闻璟趁她分神,伸手握住她跪在身侧的腿,往自己方向用力扯来,阮灵萱一时不查,被他钻了空子,转眼间天翻地覆,自己竟成了被压在下头的。 萧闻璟手掌压着她的肩,正低着头,额头上翡翠石坠还在一摇一晃,晃得阮灵萱眼睛都冒火。 萧闻璟居然对她使诈! 一时好胜心腾腾升起,阮灵萱也不含糊,把两只腿曲起收回,踩在萧闻璟的跨骨上,用力往旁边一蹬,萧闻璟不敌她这推力侧身倒下,她一个灵活的兔子跃再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次她还吸取前次经验,两条腿牢牢夹在他的腰侧,腾出的两只手也压在他的胸膛上,保管他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故技重施。 “哼哼,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诡计是没有用的。”阮灵萱骄傲地仰起下巴,“知道了吗?” 萧闻璟尝试动了动手脚,阮灵萱压制的地方的确刁钻,正好是人起身发力的关键之处,以他现在的力气,想要把她从身上掀翻不太可能。 知道如何挣扎都是无用后,萧闻璟干脆躺在干草上,看着阮灵萱冷静道: “等我长大。” 萧闻璟从来不是一个沉不住气、会愚蠢到以卵击石的人。 他最是知道如何蛰伏,如何蓄力,如何才能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反抗。 短暂的失败并不会打倒他,反而会成为他的一个动力。 如今这个动力就在他身上。 阮灵萱睁大了眼睛。 萧闻璟这句等他长大,意思是等他长大了,等他有能力了,非得在她身上“报复”回来才肯罢休? 她瞪着萧闻璟,小嘴抿得紧紧的。 以为这样她便会怕吗? …… 哼,从明日起,她要多吃两碗饭!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比试 免费阅读.[.aishu55.cc] 好看 树上的石榴已经熟了,饱满如球,圆滚滚地挂在枝头,像极了吃撑了的阮灵萱。 丹阳郡主搭着孙嬷嬷的手往外面走,还在回头看她,担忧道:“绵绵这几天食量怎么变大了?” 第一次养孩子,丹阳郡主总是要向经验丰富的嬷嬷虚心请教。 “许是要长身体了,仆的娃儿要拔个子的时候总是吃不够呢!”孙嬷嬷笑道。 丹阳郡主不疑有它,马上就想起生下绵绵后,永嘉长公主交给她几张宫廷方子,教她怎么养女儿。 她拍了拍孙嬷嬷的手,“我阿娘之前给的那几张方子你过几日找出来,照着方子给绵绵养身体。” 孙嬷嬷忙不迭道是。 云片拿了小扇给还揉着肚子消食的阮灵萱扇风,摇头道: “男子和女子的力气天生比不得,若是姑娘真想以体力胜过沈公子,只怕得胖成猪样了!” 阮灵萱坐直了身,“胡说,我阿娘没有胖成猪照样能打得过阿爹!” 这可是阮家二房从上到下公认的。 “咳!——”背后一阵重咳。 阮灵萱朝后仰起脑袋,就见到阮二爷和阮晋昭站在身后。 阮晋昭脸带微笑,而阮二爷板着脸,看着这小冤家无可奈何。 阮灵萱乖乖起身,先叫了声“世文哥哥”,又转头对阮二爷,道:“爹爹,我有事要寻你。” 阮晋昭马上识趣地拱起手道: “那件事就拜托二伯父了,小侄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赶回书院。” “旁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安心备考。”阮二爷不厌其烦地叮嘱阮晋昭几句秋闱乡试的注意事项。 “祝世文哥哥金榜题名!”阮灵萱说着讨喜的话。 “好,等哥哥考完试,就给你带好吃的回来。”阮晋昭摸了摸阮灵萱的脑袋,笑着离开。 与阮晋昭分开,父女两往院子里走。 “爹爹,祖父可有来信让你回去?” 今日从盛京送好多好东西,云片说是为了庆祝大房的阮灵徵被选为二公主伴读一事,大房高兴,就到处送礼物,连临安县也没有漏下。 阮灵萱想到祖父定然不会错过捎信的机会。 “你是如何知道的?” 阮二爷这样回答,就意味着阮灵萱没有猜错。 她装作面上一喜,天真道:“那祖父可有在信中提到我?” “自然是有的。”阮二爷一笑,俯身把阮灵萱抱了起来,“你祖父祖母啊都有快三年没有见到绵绵了,经常问你的近况呢!” 阮灵萱知道这是爹在安慰自己。 祖母才不喜欢她,而且祖父在内阁忙得脚不沾地,更没有时间问起她。 “我也很想祖父祖母,不过很快我就能跟爹爹一起回盛京了!”阮灵萱扭头看着阮二爷,自然而然地说出她心底话。 “绵绵想跟爹爹回盛京去?” 阮灵萱点点头,奇怪道:“爹爹不想带绵绵回去?” 阮二爷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你阿娘说你更想要待在临安县……” 阮灵萱缓缓眨了几下眼睛。 娘的确有问过自己喜不喜欢临安县。 临安县的确很好,她上一世在这里的十年过得很是潇洒快活,吃喝不愁,逢年过节阿爹就会过来陪她们,也不寂寞。 只是她不能因为惦记这份快活,眼睁睁再看着爹娘陷入上一世的泥沼当中。 “我想回盛京,要跟爹爹和娘亲一块!”阮灵萱扯着阮二爷的衣襟,低声央求:“爹爹会带我们回去的吧?” 阮二爷看着女儿软糯甜美的小脸,马上就动摇了,“那我再去与你阿娘商量一下。” 阮二爷抱着女儿进了正房,和丹阳郡主说起这件事。 丹阳郡主眉心微蹙,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礼物道:“我早与你说过,提醒大伯他们不要参选皇子公主们的伴读,现在入宫对他们并非好事,我不愿这个节骨眼回去,就是担心绵绵……” 话没说完,丹阳郡主就停下来看着阮灵萱。 阮二爷把阮灵萱放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绵绵你去外面玩吧,我同你阿娘再商量一下。” 阮灵萱很想留下来听,可是爹赶人的意图已经很明了,她不好表现得太在意,让一向精明的阿娘看出她的不同。 太阳从云层后出来,光线有些刺眼,阮灵萱压低了脑袋,一步步挪下台阶。 云片见阮灵萱低着头,以为她是被阮大姑娘的优秀给打击到了。 “姑娘也别伤心,我听说宫里还有个跟姑娘年纪相仿的七公主,咱们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阮灵萱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我才不想当什么伴读,一点也不好玩。” 伴读顾名思义就是陪着人读书,如果当了公主的伴读,那是要给大儒盯着学习,对她而言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阮灵萱大摇其头。 “也就是大姐姐有这样的本事。” 阮灵徵是长房嫡女,是在祖父祖母眼皮底下长大,比她这个常年在外的孙女不知道受宠多少。 上一世阮灵萱和她这位姐姐并不是太熟悉,她从临安县回去没多久,阮灵徵就许了人,成日在屋里绣她的喜服。 旁的事她不清楚,唯一知道的还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有一天,宫里那位脾气阴晴不定的大皇子醉醺醺地藏身在阮府的角门小巷里,错把她当成了阮灵徵,紧扣住手腕推到了墙角,声凄眼红地叫徵儿。 女儿家的小名何其暧昧,再加上他那轻车熟路的动作,可不像是头一回干这样的事,让她不由揣测起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后来,大姐姐出嫁时,更是险些被他搅得下不来台。 或许大姐姐就是因为进了宫,做了二公主的伴读,才惹上了那个“疯子”吧? 阮灵萱眉头都挤在了一起,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末了又一松。 不过好在最后当上太子的人是萧闻璟不是萧宗玮,不然他们阮家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殃呢! 二房夫妇关起门商量事,阮灵萱就摘了几个大石榴,带上新糊好的风筝,打算去隔壁拙园,和未来的太子联络一下感情。 云片对于自家姑娘和隔壁沈小公子的关系一直拿不准。 感觉像是天上的那月亮,圆了就会缺,缺了又会圆,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他们的关系也一直摇摆在朋友和“死敌”之中。 当然,这都是阮灵萱自己划定的。 云片都能看出沈公子少年老成,并不想和阮灵萱计较,又或者他早就料到没过几日,阮灵萱便会忘了那些不愉快,重新把他当朋友。 没有学武的日子里,萧闻璟书不离手。 阮灵萱过来,十有八九能看见他在看书,简直钻书眼里去了。 不过这一次阮灵萱却稀奇地发现萧闻璟手里拿着一张信纸,在读信。 “沈玠!”阮灵萱两只手提着小篮子,累得额头就浮出一层汗来,远远就在喊:“吃石榴吗?” 萧闻璟沉静无波的眉目刹那活了过来,乌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一转,仿佛还沾染了些晨雾水汽,搅碎了天光。 他几下把信纸折好,夹在书里,朝她看来。 “不吃。” 阮灵萱习惯了他嘴硬,费劲地把篮子提放在桌子,也不恼怒,反而笑吟吟道:“不吃你就留着闻个味吧!” 这些石榴大如拳头,皮薄子满,红艳艳的,就是当个摆设也好看。 不过因为萧闻璟的不识货,阮灵萱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 “陈斯远和薛贵都说好吃,就你挑。” 萧闻璟抬眼:“你先送了他们?” “是呀。”阮灵萱点着头,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捧起脸来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对了,我还带了风筝,我们去放风筝吧!” “我要看书。”萧闻璟从旁边拿起另一本书,“你自己去放吧,或者找……” 阮灵萱的那几个小姐妹们家训严,不能随时陪着她胡玩。 至于另外两人…… 萧闻璟闭上了嘴。 “可是你不能总看书呀!”阮灵萱绕到他身后,探头去瞧他手上的书,“你现在是六岁又不是十六岁,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才是正常的,你这样会让人看出端倪来的!” 萧闻璟缓缓将书又翻过一页,低声道: “我六岁时就是这样。” “那你小时候也太没意思了——”阮灵萱真替他惋惜。 “我与你不同。”萧闻璟突然回头,却险些撞到阮灵萱的脸。 两人近在咫尺,互相都能看见对方瞳仁里倒映出的身影。 阮灵萱的葡萄大眼忽闪忽闪,惊叹道:“沈玠,你的睫毛怎么长得比我的还长还浓?难怪都说你生得好看……你这一眨眼,谁不迷糊呀?” 不得不说萧闻璟这张脸实在是很合她的眼,剑眉凤目,琼鼻龙口,如画上谪仙。 “……” 萧闻璟指头压在书上,微微一蜷。 “你以前也这样盯着旁的人夸?” 阮灵萱连忙摇头,老实巴交道:“当然不是,我就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 这话倒是大实话。 阮灵萱在盛京见过那么多世家公子,虽说千姿百态,各有特色,可都没有太子萧闻璟带给她的震撼多。 尤其那生人勿近、幽深无情的眸光,一寸寸掠过时,更让她后脊战栗,有点刺激。 换用丹阳郡主的一句解释,她就是看见老虎,知道危险,还偏想要拨老虎须的那种人。 “你真是……” 话没说完,萧闻璟就挪开脸,徒留给阮灵萱一小半侧脸。 阮灵萱满头雾水,这时端着药走过来的谨言感叹道: “果然还是得阮小姐来,公子才会开心啊!” “他开心?”阮灵萱看不到萧闻璟的正脸,不晓得谨言是从何处得来的结论,快步绕到另一边,可是也只来得及看见萧闻璟绷紧的唇线。 哪有开心的样子。 “公子该喝药了。”谨言把药碗放在萧闻璟手边,摸了摸鼻子。 他是看见公子笑了才忘乎所以,不想反被盯了一眼。 “原来你是要吃药了才不跟我去放风筝,那是我不好。”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到那样的程度,阮灵萱都对他宽容不少,点点头就道:“放风筝其实也不急,等我们一起回盛京了,可以去西郊草野放,那草场更大,更好玩呢!” 萧闻璟挥了挥手,让谨言退下后才问:“你也回盛京?” “对啊,这一次我想早点回盛京。”阮灵萱看了眼萧闻璟,察觉他似是不怎么乐意,“怎么了,在盛京我们不是刚好可以做个伴吗?” 萧闻璟垂下眼,指尖在白瓷碗边来回摩挲了几下,“恐怕不行。” 阮灵萱耳朵支了起来,“为何?” 萧闻璟的眼睫自下而上掀起,沉水无波的瞳仁就连光都照不亮。 “等回了盛京,你就当与我不熟吧。”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好看 免费阅读.[.aishu55.cc] 不同 阮灵萱和萧闻璟“绝交”过很多回,但是哪一次不是阮灵萱挑起来的,还从未听见萧闻璟要和她不再往来。 更奇怪的是明明两人之间并无嫌隙,她不但给他石榴吃还邀请他放风筝。 怎么就说到要绝交了?! 阮灵萱气呼呼地回了家,刚好撞见阮二爷带给她好消息。 他已经说服了丹阳郡主。 阮灵萱马上就将与萧闻璟的那些不愉快抛之脑后,重展笑颜:“那爹爹可要向祖父、祖母保密,不要告知她们绵绵和阿娘要回来,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不好呀?” 听见女儿天真的话语,阮二爷的心早软成一片。 “好好,爹都应你。” 地方官员三年一朝,也就是朝觐考察,参拜皇帝并接受吏部考核,决定往后的升贬奖罚。 期间巡按御史也会四处查访,收集民意,上奏朝廷,以供参详。 正月之前,所有地方官都应赶到盛京。 所以在十一月初,阮知县打点好临安县的各项事宜,交接好工作,打算过段时间就带着一家人赴京归家。 临安县的百姓感恩阮知县这三年的恩泽,隔三差五就有人到县衙送特产礼物,阮知县又是感谢又是婉言回绝,每天忙得像陀螺。 阮灵萱也很忙,她这三年在临安县交到了不少小姐妹,纷纷过来和她述说不舍。 像是她们这样地方出身,家中、族中又没有特别有本事的人,举族世代兴许都要在临安县这样的小地方一直过下去。 所以阮灵萱回去后,她们此生可能都很难再相见了。 阮灵萱生性乐观豁达,但也很感性,是以这段时间常常眼睛都红得像只兔子。 萧闻璟看见她,都沉默许多,连她功课做错的地方都甚少直言批评,最多用手指多点几下,让她自己反省。 即便说了那等绝交的话语,他们还是照常一起习武读书,让阮灵萱渐渐都忘记了这件事。 这日,陈斯远和薛贵一起来拜访。 薛贵以前怎么都看不顺眼陈斯远,等自己心愿得偿后,彻底洗心革面,能够体谅于人,郑重地跟陈斯远道了歉,两人当起了朋友。 阮灵萱特意叫了萧闻璟一起来见。 薛贵此行来,一是与阮灵萱和萧闻璟告别,二是告诉他们自己的好消息。 原来不日他也要跟那位计大师出门游学,增长见识,就不会再待在临安县了。 “这么说薛富贵以后就是周游四方,陈斯远则继续在书院读书,那我和沈玠就回盛京等你们再相见啦!” 阮灵萱真心为两人高兴。 陈斯远要走科举这条路,最后一定会到盛京参加春闱,而薛贵四处游历也极有可能会到盛京。 他们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薛贵拍了拍陈斯远的肩膀,嘱咐道:“你可要好好学,好好考,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是,三位的大恩大德,斯远永记在心。”陈斯远敛袖行礼,十分恭敬。 阮灵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笑道:“那便说好,十年之后,我们一定盛京相见!” 上一世陈斯远考中榜眼在十年后,这一世或许也会是这个时间。 “听说盛京繁华热闹,还真让人期待!是不是啊,斯远兄?” 陈斯远也露出了向往之色。 “盛天下之权,四海之财,世人神往。” 三人都面露微笑,唯有萧闻璟仰起头看着南归的一群大雁。 能集天下之权的,可从来不是个幸福之地。 十一月中,阮家正式动身。 马车四辆,主人、家丁仆从几十人,外加上沈家的马车两辆,随从守卫百人,共同组成了一支车队。 看了沈家的护卫阵容,阮灵萱都不知道该说是阮家照拂沈家,还是该说沈家关照他们阮家了。 就沈家的这武力,寻常山匪哪敢侵犯。 果然一路行去,一路太平。 唯一不好的便是南北交接之境,天气逐渐恶劣,又湿又冷,四周灰蒙蒙,甚至还下起了雨。 众人顶着大雨,狼狈行路,情绪低落。 萧闻璟也难沉心神看书,谨言撩开车帘。 “公子不如看看外面的景,解解闷吧?” 萧闻璟抬起眼,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天灰雨盛,泥浆四溅,鸟兽尽走,无甚好看。” 谨言闻言,也是眉眼一耷,“公子所言极是,这雨真是烦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面一声惊呼。 “哇!——林子里都起雾了,好像仙境一般!” 阮灵萱的马车就在他们马车前,而且她的声音大家再熟悉不过的。 “云片,你听,那些雨打在树上的声音各有不同,路边小灌木是滴答滴答,头顶梧桐树是啪嗒啪嗒……像不像是一首小曲子?” “姑娘,真的耶!雨声高低不同,音质也不同,互相和鸣。”云片也被她带得兴致勃勃,“真好听!” 两人一唱一和,外面泥泞的小路都变成了金砖大道,烟雾缭绕的幽林也成了会有神仙妃子的仙境,甚至那喧闹的雨声都成了自然馈赠的小曲。 萧闻璟再次看向车窗外。 外面灰蒙蒙的景象竟离奇染上了几抹葱绿,雨丝银白,如珠帘轻晃。 袅袅升腾的水雾成了仙女的羽衣,兀自在幽深的丛林漫舞。 ——是没有那般难看了。 几名护卫兴致起来了,扶着斗笠,放声高歌。 唱这山青路旷,剑气如虹,浩然正气,尽蓄与心。 倾盆大雨不再是让人烦恼之物,反而让人有一种灵魂都被涤荡干净的畅快。 众人寻到雨中赶路的快活,无人再唉声叹气,溅满泥泞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只是乐极生悲,他们冒雨前行,不幸走错了一条分路,因而错过了五十里一设的驿站,只能露宿野外。 好在天黑之前,又寻到一块背依山石、旁有小溪的绝佳之地。众人安顿下来,仆从去捡柴生火,开始做今天的晚膳。 阮家三口坐在火堆前,架子上有一罐干菌腊肉汤,火堆上烤着馕饼和一只刷了油亮晶晶的兔子。 阮二爷亲自动手勺了汤,先给丹阳郡主,再分阮灵萱。 “谢谢爹爹!”阮灵萱捧着碗朝着阮二爷一笑,扭头对着丹阳郡主也甜甜道:“谢谢娘亲!” “谢我做什么?”丹阳郡主一脸疲惫,她本是金尊玉贵的人,如今沦落到露宿野外,还要吃这等粗茶淡饭,心情不佳也是情有可原,故而语气也有些冷淡。 阮灵萱把屁股往丹阳郡主身边一挪,小脑袋挨着她的肩膀,嗓音软软道:“若不是娘把我生得这样可爱,爹爹就不会疼我,也不会给我热汤喝了,所以一想到这,当然要谢谢娘啦!” “贫嘴!”丹阳郡主没忍住翘起唇角,又嗔道:“学你爹一样,尽会说甜言蜜语。” “欸!夫人此言差矣,绵绵可不是学我的,更何况她的话也没有错,都是夫人的功劳!” 丹阳郡主终于被这父女俩逗笑了,心情转好,一家人有说有笑地用起了晚膳。 萧闻璟收回看向阮家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前方。 他的晚膳和阮家人一样。 一罐汤,几块饼以及一只烤兔子。 只是他身份尊贵,别说沈家的侍卫,就是谨言和慎行都不会坐在他的身边,和他共享晚膳。 柴火噼啪,菌汤在罐子里骨碌碌滚着,香味随着热气从锅沿涌出,挑逗着味蕾。 不过萧闻璟只喝了几口就放下了碗。 谨言劝道:“公子今日一整天都没有吃多少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有口热食,还是多少再用些吧!” “没胃口。”萧闻璟正想把碗递出去,却被突然跑过来的阮灵萱挡了一下,她伸头往火中央的瓦罐里瞧了瞧。 “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喝不了这么大一罐汤!”阮灵萱一屁股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空碗自然地递给谨言,美滋滋地道:“让我来帮你们分担一下吧!” 萧闻璟收回自己的碗,并没有出声,谨言就给阮灵萱勺了一碗汤。 阮灵萱呼呼喝了口热汤,满足地晃了晃脑袋。 头上的珠链花钗齐晃,叮铃铃响。 “你怎么不喝呀?这个菌子汤很好喝的!越熬越香……”阮灵萱注意到萧闻璟手里还拿着一只空碗,扭头就跟谨言道:“谨言还不帮你家公子再装一碗吗?待会可都要被我喝光了!” 见萧闻璟没有反对,谨言马上拿出大勺给他满满当当装了一碗,生怕他待会真的没得吃了。 萧闻璟看了眼眼睛眨巴的阮灵萱,才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最后阮灵萱不但喝了萧闻璟的汤,还分掉了他小半只烤兔子,吃饱喝足后仍赖着不走。 “这个时候爹爹和娘亲就恨不得没有生出我这个碍眼的。”阮灵萱可怜巴巴托着自己的脸,仿佛是被人抛弃的小狗。 “令尊令慈琴瑟和鸣,是件幸事。”萧闻璟低声道。 这种幸事宫中可少见。 “也对。”阮灵萱认可这句话,握紧小拳头,更坚定要保护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 夜风徐徐,虫鸟在林子里叫闹。 阮灵萱没话聊又怕被萧闻璟揪住拷问功课,就指着头顶上的星空问东问西。 萧闻璟也抬起头,视线循着阮灵萱肉乎乎的食指,到处看。 “斗柄指西,天下皆秋。” “古有营室,东壁之称。营为四星,又称定星。” 无论阮灵萱问什么,萧闻璟居然都能答得上。 “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连星象的书也读啊?”阮灵萱是真的佩服,眼睛随着拔高的音调而发亮,就快和天上闪烁的星星一样耀眼了。 她的夸赞就和流水一样自然,滔滔不绝,并没有什么让人值得在意。 可是萧闻璟还是觉得心口有点异动,仿佛是心快了又或者是慢了一拍。 萧闻璟勒令自己收回视线,揪住几根草绕至指尖,让自己心神平静。 “为了应付你源源不断的问题。” 弦外之音阮灵萱听出来了,轻哼道: “你嫌我话多,我不说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阮灵萱果真安静下来,萧闻璟也松了口气,复抬起眼,看天上群星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阮灵萱枕着自己手臂睡着了。 萧闻璟轻蹙起眉,环顾四周,竟没看见她的女使云片。 “公子,阮小姐就这样睡了,会着凉的。” 不用谨言提醒,萧闻璟也知道现在夜风寒凉。 他起身把自己披着的大氅解下,轻轻盖在她身上。 “你去找她的女使过来扶她,我先回车上休息了。” 萧闻璟裹着单薄的衣,缓步离开。 一直栖身树上的少年跃了下来,指着阮灵萱说道:“你之前说那个频频让公子情绪起伏的小丫头就是她吧?” 少年叫慎行,是一名杀手,听从沈侯爷遗命一直保护着萧闻璟,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他把手按在自己的佩刀上,狠厉道:“可见不是个省心的,不如我现在就把她杀掉!” 谨言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不说她是官家小姐,而且你也看见了,公子对她又是共食又是披衣,非比寻常,她可是公子的朋友……不能胡来!” “你怎知非比寻常?”慎行哧了一声,不以为然。 “是我的直觉!”谨言用力点头道:“不信你且等着瞧吧!公子对她就是不同!”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不同 免费阅读.[.aishu55.cc] 让步 云片被谨言找过来,摇醒了阮灵萱。 “姑娘,可不能在外边睡,会生病的呀!” 阮灵萱揉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件厚重的大氅,不由嘀咕了一声,“难怪……” “难怪什么?”云片帮阮灵萱把大氅提起,好让她能够起身。 阮灵萱揉了揉脖子手腕,刚张开口,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才刚过六岁,若是贸然说起自己做梦梦见大婚,被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岂不是怪异。 “没什么,这是……” 她扫了一眼大氅的样式,“是沈玠给我的?” 云片点头。 这样厚实精致的皮毛大氅,在这里除了沈家的小公子外,还有谁能有? 阮灵萱摸了摸大氅柔软的毛皮,自言自语了句:“他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云片刚想点头,可回想了一下沈小公子那双看谁都漠然又黑沉的眼睛。 他近人情么? 云片打了一个抖,连忙摇头。 翌日清晨,车队再次上路,不过今日阮家夫妇另有打算,要离开车队一段时间。 车队有护卫,路线也是早已经定好的,所以交代了几句要阮灵萱安分乖巧,不要惹事,夫妇俩就安心地带着六名护卫骑马离开,去往不远的县城拜访旧友。 阮灵萱目送着父母离去,拿起手边的九连环,解了起来。 马车摇晃,阮灵萱的精神总不能集中,摆弄了一柱香的功夫,没有成功,就不耐烦地把九连环扔到了一边,趴在车窗朝后面的马车喊道:“沈玠,你在做什么?” 萧闻璟坐在马车里,闻声又翻过一页书,却是不搭理。 谨言看了眼萧闻璟,正要出声,却又被他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好闭口不答,旁边骑着马的慎行似有些得意,朝谨言轻哼了声。 阮灵萱得不到回应,气恼地收回脑袋。 八成又是装聋听不见,萧闻璟真讨厌! 云片看她不高兴,开口道:“姑娘,二爷和郡主要我们到前面的驿站休整,等他们汇合,奴婢估摸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距离就要到了,到时候您是想吃红烧鱼还是辣子鸡?奴婢找人给您做?” “唔,还是吃辣子□□,鱼刺太多,不喜欢吃!”阮灵萱想了想,又点了几个爹娘喜欢的菜,吩咐云片到时候一起准备。 就这会功夫,她已经忘记了萧闻璟不理她的事,又拉着云片看风看景,数树上的鸟儿。 一路叽叽喳喳过去。 临近冬日,官道上的行人车队不多,所以车队被拦下后,领队的护卫过来告诉阮灵萱是有人遇了劫,要向他们求助。 阮灵萱颇感意外。 “爹爹娘亲都不在,可否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自行离去?” 阮灵萱觉得,世上最大的难事莫过于出门在外没有钱,只要有钱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阮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不缺几个钱,所以她就这样天真道。 “小姐,她们说不要钱,还说是家中男丁都给劫匪杀死了,想要卖身为奴,好找个落脚之地,我们怎么相劝,她们也不肯走,实在没有办法了。” 阮二爷心善,二房上下的家丁护卫也随着他,干不出心狠手辣之事,自然也不能对两个弱女子强行驱赶。 阮灵萱带着云片上前去看。 远远就听见两道婉转动听的嗓音。 “大人,就请行行好吧,我与妹妹实在走投无路了才这般,若是老爷肯收留我们,就是做个院内粗使丫头,给碗饭吃就行了……” “若是大人不肯收留,岂不是要我们姐妹俩去死,这年关将近,大人若是身负无辜性命,也是不好的。” 待走近一看,只见两位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吊着两捋头发在脸颊旁,衣服上还滚着灰尘,唯有两张脸还清秀可看。 阮家的护卫道:“这是我家小姐,大人和夫人不在此处,你们也知晓,我家小姐心善,说给你们些银两,自去安身。” 两女一看,这车队里当事的居然是一名五六岁大的丫头,不由互相对望了眼,随后膝盖往下一跪,就哭求道: “小姐,我和妹妹已无亲无友,才想着自卖为奴,好有安身立命之所,小姐既心慈,不若就收下我们吧!” “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儿,若非家破人亡,也不至于要如此,还请小姐行行好!” 两人又泪眼婆娑地诉说她们这一路的艰难和困苦,听得阮灵萱于心不忍,心有动容,连声让她们二人起来。 云片都抬袖擦了擦眼泪,为两人的遭遇感怀。 旁边的护卫蹙了眉,有意要劝:“小姐,属下觉得不若等老爷夫人……” 那边的妹妹立刻眼泪滚滚而落,激动地揪着心口,好似随时要被气晕过,“大人难道还在怀疑我们两个弱女子是坏人吗?” 护卫一时语塞。 “你们怎么会是坏人呢?”阮灵萱左右安抚,想了一想,终下决定:“既是如此,那……” “稍等。”萧闻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了?”阮灵萱看着萧闻璟手握一卷书就走到自己身侧。 “我刚刚听人说,这两人要自卖己身为奴?” “为奴肯定是没必要的,我只是想先把人收留下来,等到爹爹回来……”阮灵萱摇了摇手,又奇怪萧闻璟居然还会来管这闲事,“是有什么不对吗?” “我觉得凡事,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两姐妹看见又来了一个小孩子,也没有多往心上放,“这位小公子可有什么疑虑?我们当真不是坏人!” “那好,你们姓什么,祖籍何地?何时何处遇险,对方几人,自家伤亡如何,如何脱险,昨夜宿在何处?”萧闻璟也不客气,一连串问题直接砸了过来。 少年虽然年纪小,可是那眼神却不好糊弄,莫名让人觉得后背发寒。 那名姐姐稍定了神,才开口道: “妾身姓苗,祖籍……祖籍泰成,一天前于十里外的樟树林遇险,对方人数众多,不知几人,我家父兄家仆皆死,我与妹妹躲在树后逃过一劫……昨夜……” 旁边的妹妹随意指一个方向,接口道:“昨夜我们就歇在路边的林子里。” 萧闻璟微微抬起下巴,唇角稍牵,淡声道:“你们还是自行离开,不要再阻我们的路了。” “小公子何出此言,那位小姐都要答应收留我们了!”姐姐大惊,不知道为何事情突变。 “你们欺她笨,一味胡搅蛮缠,可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走,是想被扭去见官吗?” 两女还没有反应,阮灵萱差点要跳起来了,“你说谁笨!” 萧闻璟按住她的手,又看了眼两个仍心有不甘的女子,缓缓道:“祖籍为泰成的苗氏宗族,建武三十二年获罪,抄家流放北岭,凡苗姓子弟避之不及,怎还敢往上靠。再则樟树林,树粗根茂,马车难行,无论露营、埋伏都不会选在那种地方,你们不过是想着樟树林地势复杂,虬枝盘曲,不好验查才随口一说。” “既是被追杀,耳戴铜丝坠,鬓插摇花簪,累赘又声响,岂不自相矛盾?” 两姑娘都捏住了自己还在摇晃的耳坠。 萧闻璟又一指潮湿地面,“何况昨夜下雨,两位姑娘无车无马,却衣鞋整洁,只有一层干灰,不像是逃命至此的模样。” 话音落下,两人彻底白了脸。 也不等被人再撵,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钻进了林子里,再不见踪迹。 阮灵萱目送两人逃走。 还真都让萧闻璟说中了?! “你才刚刚来,怎么就注意到这么多了?”就连人家姑娘耳朵上戴了什么坠子,头发上插了什么簪子都知道。 阮灵萱实在不解。 上一世也没听见说他们遇到过两名女子拦路,所以萧闻璟是能夜观星象,还是未卜先知? “年关将近,骗子尤多,你难道不觉得半路上忽然冒出两个人很可疑,应当先提防她们是不是有所图谋吗?”萧闻璟看向两眼纯懵的阮灵萱,差点想要叹气。 阮大人是如何把女儿教得如此单纯简单,竟好似不知防人为先,谁的话都先信三分。 “若你能先有警惕,就很容易发现她们的破绽。”萧闻璟认真教到。 阮灵萱却理解到了别处,惊讶道: “所以你人还没到,就已经觉得她们是骗子了?” 萧闻璟转身,理所应当道:“自然,世上恶人多。” “难怪那日遇到老婆婆好心给水给糕,你都不吃,你还怕人家下毒害你不成!”阮灵萱追了上去,想起旧事,又恍然大悟:“那是不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想给你糖,你理也不理我,是觉得我也不安好心?” “……”萧闻璟默默加快了脚步。 “好啊!你还真是这样想的!我哪里像个坏人了!我那时候才五岁,你也不要太离谱了!” 阮灵萱很生气。 萧闻璟简直太不可理喻! 赶路到驿站,阮灵萱休息了好一阵,终于等到阮氏夫妇回来。 得知路上发生的事,阮二爷边吃饭边点头。 “还好沈小公子机警,我也刚听你章伯伯说,最近有不少年轻女子专门侯在官道上,行那‘仙人跳’的勾当,现在正是上京叙职的时间,这路上多少官队,不少官吏怕影响自己的官声只能认栽,不敢大肆宣扬……” 阮灵萱还在想萧闻璟居然把自己当坏人一样防着,脸上闷闷不乐。 丹阳郡主夹了一筷子干笋到阮灵萱碟子里,“别听你爹说得严重,不过两个女子罢了,就是厚着脸皮留下,为娘难道还会怕她们不成?” “夫人这说哪的话,何须夫人动手,就是为夫见了,也只会让她们哪来得滚回哪去,绝不会收留在身边!” 这句话阮灵萱可不信。 柳小娘就是上一世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她眼前,还等着她回去搅合。 在大堂用过晚膳,阮灵萱带着云片上楼休息。 好巧不巧就碰见准备下楼的萧闻璟和谨言。 “哼!”阮灵萱还没消气,故意不看萧闻璟,就想从他们身边穿过。 萧闻璟稍侧了身子,像是好让阮灵萱可以通过,可偏偏又出声留人:“那次,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阮灵萱转回脸,终于正眼瞧他一下。 一句话就想让她消气? 那不可能! 可是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半晌僵持半晌,再没有听见萧闻璟口里吐出半句。 阮灵萱气呼呼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块糯米纸包住的雪花糖放在手心。 “那现在呢?我给你,你是吃还是不吃?” 阮灵萱还在介意这件事。 萧闻璟未看糖,只是凝视阮灵萱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喜欢吃糖。” “不要算了!”阮灵萱又哼了声,刚准备把掌心合起,萧闻璟却突然又拿走了糖。 阮灵萱有点意外。 萧闻璟垂眼看糖,清俊的脸上并不显露喜怒。 他虽不喜欢,可还是让步了。 阮灵萱清了清嗓子又轻快道:“你不喜欢吃,我也不是非要勉强你,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别的。” 萧闻璟的目光从雪花糖上挪起,长睫如扇,掩着一双沉凝如墨的眼,似是怔住了。 阮灵萱以为他在迟疑:“是不能告诉我?” 萧闻璟视线挪开,“鱼。” 鱼啊?她最不喜欢吃。 不过阮灵萱还是点点头,弯眼一笑:“好,我记住了。” 两人错身而过。 阮灵萱蹦蹦跳跳地跑了上去,木质的楼梯都给她踩得嘎吱乱响,好像心情很不错。 谨言回头看了好几眼,才开口问身前的人:“公子,阮小姐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她打算送鱼给公子吃么?” 萧闻璟慢慢收拢手,糯米纸受他体温已经有消融的迹象,绵软的糖丝被压塌,好像一团棉花能任人搓揉。 “……不知。” “可公子今晨不是还说,往后要和阮小姐保持距离,不能再像临安县时一样了……现在又怕她误会,反而说这些解释的话,我看她分明是解开了心结,更把你当朋友了!” 萧闻璟脚步顿了下,侧过半身,险些让没有及时反应到的谨言撞到。 “公子怎么了?” 萧闻璟看着谨言不发一言,又低下头转回身,似也有了些怔忪。 “你说的对……” 他为什么就忽然跟她开口解释这些。 让她一直生气,不理他,不是更好吗?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让步 免费阅读.[.aishu55.cc] 回京 虽还未下雪,可是盛京已经冷得彻骨。 在城门口还有许多等着入京的官员,和百姓们一起慢慢前行,接受皇城禁卫的检查。 然而在这权贵多如走狗的盛京城,并不是所有人都依着规矩乖乖排队入城。 一些纨绔子偏还在这种时候策马插队,抢着要入城。 这一抢,拥堵和混乱是不可避免,自然引起了后面人的不满。 阮灵萱扒着车窗也跟着抱怨了几句可恶。 忽然旁边有人“吁”得一声勒马停下,“臭丫头,说谁可恶?” 阮灵萱刚抬起眼,就心里一咯噔。 “哟,谁家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娇俏的,可惜这嘴不会说话,竟惹了我们殿下不高兴!” 五匹马齐齐停在阮灵萱马车的旁边,单看他们穿着华贵的大氅,骑着膘肥骏马,就知道是一群权贵子弟。 他们簇拥在最前面的那位更是贵不可言,正是皇帝的嫡长子,萧宗玮。 萧宗玮正值十四五岁,模样与阮灵萱印象里长大后的萧闻璟有三分相似,可是周身气度全然不同。 若说萧闻璟是如玉如琢,内敛而清贵,这位皇嫡子则是锋芒毕露,轩昂而显贵。 萧宗玮用马鞭敲了敲鞍头,居高临下道:“你是谁家的?” 阮灵萱琢磨着自己也是倒霉,人还没进城居然就碰到这个难缠的,可是自己日后终归还是会进宫的,就是此刻瞒他也毫无意义。 “我姓阮。” “哟,这可巧啊,殿下之前不是给那阮家的大姑娘气得不行,这会又有个阮家小姑娘撞上来,可见殿下和这阮家气场不和啊!”旁边有个公子顿时笑了起来。 萧宗玮起初注意到阮灵萱正是觉得眼熟,听她说姓阮才想起,她与阮灵徵长相相似。而那不识好歹的阮灵徵不正是借口说家中二房长辈要回京,不得空陪他出去打猎玩耍。 “哼,好一个阮家,个个都在本宫面前拿腔作势。” 阮灵萱眉头一皱。 这人真的好不讲道理,她还什么也没有做,就偌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简直不分青红皂白。 “皇兄。” 听到声音,萧宗玮把头往后面一偏,眼睛旋即微眯了起来,呵道:“本宫就说刚想起你也该回来了,这般巧。” 后面的马车里,萧闻璟裹着大氅,捧着手炉,小小的身子坐在车里,若不是骑着马得以俯瞰,只怕还看不全他的脸。 那张苍白的脸上除了眉眼浓黑,也唯有眉心那粒翡翠压魂显目。 一抹通透的幽绿点缀着他那不太健康的瓷白肤色。 “这位又是谁?”后面有不识得萧闻璟,连忙问旁边的公子。 “这是六皇子,小沈妃之子,前段时间陛下请大儒为皇子公主们授课,哼,定是小沈妃坐不住了,这才央求陛下将在外养病的他召回……” “看来你和这阮家关系倒是不错,还成了朋友?”萧宗玮的眸光懒洋洋地掠过阮灵萱的小脸,旁边的公子们都嬉笑起来。 和小姑娘交朋友,的确很符合他这个病秧子的身份。 无论是大皇子的语气还是这些公子们莫名其妙的态度,都让阮灵萱讨厌,她仰起下巴,“那又如何……” “皇兄说笑了,只是碰巧顺路,我们不熟。” 与萧闻璟的声音撞在一起,阮灵萱愣了愣。 “碰巧顺路?”萧宗玮用鞭子指着阮灵萱那张气愤的脸,慢慢转到一脸平静的萧闻璟脸上。 萧闻璟没有丝毫停顿,“父皇教育我等身为皇子,自当克己复礼,君臣有别,怎能以下臣之女视为友?皇兄莫不是故意考验我?” 此言一出,场面其余人皆是一静。 唯有萧宗玮笑了起来。 “说的对,君为君,臣为臣,是不可逾越。”萧宗玮放下鞭子,勒紧缰绳嗤道:“六弟能够牢牢记住也是好事。” “本宫还要回去陪父皇母后用膳,就不陪你在这里等着了。” 萧宗玮召了随从策马而去,抢先入了城。 等他们的马绝尘离开,萧闻璟才道: “开道,先入城。” 百名沈府的侍卫应是,很快就簇拥着萧闻璟的马车也离开了队列,准备绕到前方。 “沈玠!”虽然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可阮灵萱还是想喊住他,要他解释。 可萧闻璟充耳不闻,令人直接驶到前头,与阮氏夫妇告辞。 阮灵萱又去喊谨言,谨言无辜地回了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所以,这是萧闻璟真的要与她划清界限,不再往来了?! 阮灵萱低落地垂下眼,蔫嗒嗒地随着马车慢慢进城。 明明该生气的,可不知道怎的,她却是难过甚于生气。 但也没有等她难过多久,马车到了阮府,她重新振作精神,装作了若无其事。 * 二房回府,阮家人都赶到老夫人所在春深院的明间里头。 大人们听着二房夫妇讲着临安县的见闻,小辈们则和阮灵萱在一块,看六妹妹带回来的礼物。 阮灵萱上面有两位姐姐,三位哥哥,下头还有个幼弟。 阮家的人口并不兴旺,尤其二房这些年只有阮灵萱一个独苗。 大房的夫人秦氏身为阮家的长媳,最是温雅贤淑,眼看老夫人陈氏脸色不好,就拉着丹阳郡主缓和气氛道:“二弟先前书信说弟妹和绵绵要在临安县多待一段时间,我还遗憾不能再弟妹,怪想念的,不想弟妹也跟着回来了,真让人惊喜万分。” 这份惊喜让陈氏的脸都快挂不住笑了。 丹阳郡主笑道:“都是绵绵说想念祖父祖母。” 阮灵萱虽然在跟哥哥姐姐们说话,可始终支棱着耳朵听长辈们的谈话,因而马上就拿起准备好的一对小福人噔噔噔跑了上来。 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吟吟地对上座的祖父和祖母道:“绵绵也有礼物送给祖父祖母,祝祖父祖母福寿绵延。” 阮二爷在一旁解释道:“这是灵光寺开过光的,放在屋里可以辟邪招福,绵绵早就嚷着要送给祖父祖母了。” 阮阁老捋了捋胡须,笑道:“绵绵长大了,也懂事了。”他接过两个福人左右端详,发现做工的确精致,便拿给陈氏看,“你一向喜欢这些东西,不若就放在博古架上。” 陈氏微笑着点头,“那正好将我架子上那白玉送子观音送给二郎媳妇。” “谢婆母。”丹阳郡主客客气气应了。 “婆母待二嫂真是不错,那送子观音可是极为贵重的。”三房的曹氏掩唇笑道。 丹阳郡主未理会她,阮二爷悄悄抚了扶夫人的背。 阮灵萱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好似不知道他们暗地里的交锋,只悄悄把目光往旁边挪去一点。 站在陈氏旁边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大冷天仍穿着一条绫罗褙子裙,显得弱质纤纤,楚楚可怜。 原来上一世她爹爹一回来就见到了这位柳绮如,还是祖母牵的线,搭的桥。 也是,祖母虽然重男轻女,却也很疼惜她妹妹留下来的这个女儿,存了心思要留在府里,就近照顾。 大婶婶八面玲珑又掌管中馈,三婶婶脾气坏,还把三叔拿捏得死死的。 说起来,只有她爹是个孝顺又好说话的。 不过,这次有她和娘在,祖母肯定不能心想事成。 柳绮如站在老夫人身边,一直含笑少语,端庄贤淑,唯有那转动的眼眸,时不时瞥向年轻俊逸的阮二爷。 阮家三子各有不同,阮大爷板正而严肃,三爷痴迷书画,不解风情,唯有二爷儒雅而风趣…… 她年少没眼力,丢了珍宝去捧了烂西瓜。前夫无能又早死,母家也没有什么特别有出息的人,她这样尴尬的身份还要再嫁,与其到外头做个普通人的填房,倒不如留在这钟鸣鼎食之家当个妾室,享一世荣华! 柳绮如正看得出神,直到被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上。 “柳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爹爹最好看,才一直盯着看呀?”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阮灵萱天真的话语吸引到柳绮如脸上。 她臊红了脸,尴尬笑道:“只、只是许久没有见到二表哥,觉得有些陌生,才多看了几眼……” “那柳姨也许久没有见绵绵,为何不看绵绵?”阮灵萱歪头继续问。 丹阳郡主早注意到这位表妹目光灼灼,见阮灵萱拿着柳绮如刨根问底,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制止,抬眼看了眼柳绮如后,道:“好了绵绵,再说下去你柳姨再也不愿看你了,去和哥哥姐姐们玩吧。” “二嫂嫂说笑了……”柳绮如挨近老夫人,不敢面对丹阳郡主锐利的目光。 阮灵萱听娘亲语气里的冷意,料想她心里已经有了底,无需她再多言,乖乖走回碧纱橱。 刚从隔扇缝钻进去,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 “这些小玩意有什么可稀罕的,大姐姐在宫里被娘娘赏赐的珠钗,那才叫珍贵。”开口的是大房庶出的五小姐阮灵妩。 “别这样说,这是六妹妹念着我们,才千里迢迢从临安县带回来的,足见珍贵。”阮灵徵颇有长姐风范,虽然生得柔弱,像一只干干净净的小白兔,但是待人接物从来是落落大方,一看就知是经人用心教养出来的姑娘。 阮灵萱很高兴大姐姐买账,走过去拿起她搜罗回来的小玩意,挨个讲起它们的来历。 有些是庙会买的,有些是从游商手里购的,从人文到趣谈,若是有时间,她可以讲个三天三夜,滔滔不绝。 另几个哥哥姐姐看着她,都觉得六妹妹明眸皓齿、粉妆玉琢还口齿清晰、谈吐自然,越看越喜欢。 “六妹妹年纪虽小,见识却不凡。”二哥哥和三哥哥都羡慕得不行。 “不过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见识的。”阮灵妩才不羡慕,反而靠着阮灵徵,大声道:“明日是七公主生辰,大姐姐还能进宫作陪呢!” 这件事虽和她无关,但她与有荣焉! 阮灵萱对于五姐姐这样的幼稚行为,十分不齿,所以她马上挨着阮灵徵,“好巧呀大姐姐,明日阿娘也会带我进宫拜见贤德皇太后,我们可以一起进宫了呢!” 丹阳郡主回京理应代母亲永嘉长公主前去拜皇太后,所以刚进城,她就命人往宫里递了拜帖。 进宫对阮灵萱而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阮灵妩气红了脸,阮灵萱还对她扮了个鬼脸。 阮灵妩眼泪汪汪,委屈道:“阿姐你看她……” “两位妹妹一会用过饭就去我屋里挑首饰可好?”阮灵徴不由莞尔,一手拉着一个,从中劝和。 “那我给姐姐挑几个漂亮的,明天戴进宫去!” 阮灵妩看在首饰的份上,立马就不和阮灵萱置气了。 阮家有三年没有这样齐过,热热闹闹用了膳,直到孩子们困了,才各自散去。 丹阳郡主怕阮灵萱认生,一直坐在床边细声哄她入睡。 阮灵萱两手拉着被子,强撑着睡意,还要关心道:“阿娘,你今天开心吗?” 阮灵萱知道丹阳郡主本是不想回来的,一来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在盛京,二来祖母总是对她挑剔,她更乐于在临安县自由自在。 丹阳郡主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面颊,“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阿娘就很开心。” 阮灵萱放下心来。 这次她要保护好二房,不让任何人插足进来,他们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 大概娘亲日后也就不会把她嫁给萧闻璟。 想起萧闻璟,就不可避免想到他下午在城门口说的那些过分的话。 下次再见他时,定要他好看! * 女儿闭眼后,丹阳郡主才起身,在屋里转了圈,摸了摸桌椅,仔细查看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忽然她在黄梨木妆台上瞥见了一支小巧的宝石花簪,材料上成但做工却不算精湛。 云片解释:“这是大小姐给咱们姑娘的,说是宫里的赏赐。” 宫里的娘娘赏赐几件小首饰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丹阳郡主便没多在意,叮嘱云片照顾好小姐,自己先出门去了。 * 翌日。 丹阳郡主带阮灵萱进宫见贤德皇太后。 当新帝继位,生母非嫡母之时,则以尊号区别。 贤德二字便是顺天帝亲取, 当然,贤德皇太后也是当之无愧,因为她身为先帝原配,也是有亲生子的,只是建武帝病榻前立诏,让年幼的四皇子继位。 贤德皇太后不顾私情,遵了先帝遗诏,拥立四皇子,而将自己的儿子封了一个宁王。 不过也有传言,先帝除了传位口谕之外,还有一道去母留子的旨意,只是贤德皇太后心软,没有让小皇帝失去生母。 不过瞧着皇太后对贤德皇太后并无感恩戴德之意,反而处处针对,这则传言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贤德皇太后已年过半百,但还算精神不错,拉着丹阳郡主和阮灵萱能聊个不停。 虽然这一支血脉与她说起来真不算近,可是永嘉长公主和丹阳郡主都是她看着长大的,爱屋及乌对阮灵萱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更是疼爱不已。 阮灵萱昨夜还是没能睡好,陪着两人聊了一会,就手撑着雪腮,脑袋一点一点,险些睡着。 直到一道清冽的嗓音惊醒了她。 “孙儿见过皇祖母。” 阮灵萱睁开双眼,在两排红木嵌螺钿石心椅之间,润如墨玉的金砖倒映着小少年一身宝蓝色素面圆领袍,身姿挺直。 正是萧闻璟。 “闻璟去临安养了一阵,我看气色的确是好上了一些,过来让皇祖母看看。” 萧闻璟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前面,让贤德皇太后打量。 皇太后把萧闻璟上下打量,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丹阳郡主道: “听说闻璟在临安受你们夫妇二人照料颇多。” 丹阳郡主浅笑:“皇祖母话说反了,说起来,还是六殿下对绵绵多有照顾。” “哦,闻璟也会照顾人了,真是难得,我就说绵绵这孩子招人疼,闻璟能和她做朋友,定然也是喜欢这个妹妹。”贤德皇太后又笑眯眯问萧闻璟,“是不是呀,闻璟。” 阮灵萱循声望去,就看见萧闻璟居然抬眼看向自己,并且唇角微扬,眼眸含笑,“是啊,皇祖母。” 阮灵萱:?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回京 免费阅读.[.aishu55.cc] 不帮 “萧闻璟,你站住!” 阮灵萱气喘吁吁从寿昌宫追了出来。 刚在贤德皇太后面前和颜悦色了半天,又领了话要带她出去逛逛,他倒是好,一路微笑出殿门,马上就快步往外走,俨然就是想把她抛下了事。 萧闻璟站住,侧脸看她,却不是为了等她,而是认真提醒道: “在宫中,直呼皇子名讳,大不敬。” “那皇曾祖母还叫你带我逛园子,你不也枉顾尊长之意,大不敬!” 萧闻璟不做声。 阮灵萱就想讨个明白说法,“还有,你之前城门口言之凿凿说不会与下臣之女做朋友,怎么在皇曾祖母面前又承认你我二人是朋友!” 萧闻璟看了眼左右,见宫人垂首,他又往外多走了几步,阮灵萱紧跟着他的脚步。 直到走下台阶,萧闻璟才继续道:“皇祖母喜欢大家和睦相处,就是大皇兄在此,也会与你我称朋道友。” 阮灵萱早就看出来大皇子是有多么瞧不上他们,所以萧闻璟这话也是为了告诉她,和她称友不过是为了在贤德皇太后面前做样子的,并不能当真。 阮灵萱扁了扁嘴,既是生气也是委屈:“所以你也是觉得,我不配做朋友?” “在皇城之中,朋友太危险。”萧闻璟目光往旁边望去,“所以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想要的那种东西,我没有。” 人不容易死于敌手,却容易折于朋友。 这是他在宫里冷眼旁观多年得出来的结论,要不自古帝王为何都要称为寡人。 掌无上的权利,享无边的寂寥。 这才是他的未来。 阮灵萱噔噔噔绕到他身前,将人拦下,又指着自己的脸,两只大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危险,我看上去哪里像危险,你不要把什么人都看作豺狼虎豹吧!” 她仰着脸,嫩白的肌肤像是初雪一样,懵懂和稚嫩都写在眼底,的确没有半点攻击性,相反还要让人担心她太过单纯无害,容易被别的豺狼虎豹撕掉。 “我并非针对你,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交朋友,在别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随着萧闻璟的话,阮灵萱的大眼睛里攒满了失望。 “原来你都当是在浪费时间……”阮灵萱深深吸了口气,气得握紧了拳头,口里还要故作轻松道:“好吧,反正我也不缺朋友,少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我不是朋友,那以后你有什么事,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最后半句她忍不住略提了音量,像是一句很严重的威胁。 “嗯,知道了。”萧闻璟的语气,没有一点像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就似大婚那日,即便她对他说出更喜欢别样的男儿,他也是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知道了”,简直火上浇油。 阮灵萱张口欲言,可又脑子空空,真给他气到了,这下真的决定依他所言,不再浪费时间,利落转身,提起裙子就往台阶上大步走。 萧闻璟这时候才注意到她蓬软的头发里有一支眼熟的花簪,正要开口,可是阮灵萱已经跑远了。 * 阮灵萱在寿昌宫殿外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回殿,独自去了御花园。 上一世她也随着丹阳郡主进宫几次,虽然次数不多,但是从寿昌宫到御花园的路还是记得。 现在已是寒冬,树木凋零,花草不丰,着实没有什么好看头。 阮灵萱抱着手炉,踢着地上的石子打发时间,压根不知道身后不远处,已经有一行人注意到了她。 “她头上那支簪。” “殿下,那不是您送给阮灵徵的吗?怎么会在她的头上!” 萧宗玮冷冷扯了一下唇角,“她好大胆子,本殿下送的东西,随手就给了别人。” “要不要教训一下她……”旁边一个公子连忙出主意,没料到却被大皇子眯眼盯着,登时吓得头顶发麻,连连指着阮灵萱,“小人是说,教训教训她!” 萧宗玮重新眺望还在小道上走走停停的小姑娘,低声道:“不知规矩的东西,是该教训一下。” * 火红的枫叶落满庭院,宫人持着扫帚一遍遍将蜿蜒的小道清理出来。 谨言快步走到廊下,萧闻璟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只是又翻过了一页书。 “殿下,我刚才看见阮小姐独自在御花园里,大殿下带着人跟了她一段路,然后就有个小宫娥上前与阮小姐交谈了一阵,阮小姐就跟那宫娥走了,您说……” 昨日在城门口的时候,大皇子就对阮灵萱颇为不满。 谨言也不是没来由的瞎操心,实在是这大皇子的行事作风一贯让人担心。 萧闻璟手指滑过一行字,却没有一个字印入脑海,眉心微蹙,他抬起头。 谨言还眼巴巴看着他,“殿下,要不要去告诉皇太后?” 萧闻璟思忖片刻。 阮灵萱以前与萧宗玮并无深交,一定不知道他从前行事手段,疏于防备。 唤来了旁边侍立的内监,“你去寿昌宫找伺香姑姑,让她去找到阮小姐并带到长庆宫。” 话音一顿,他又补充道:“再找个宫婢到长庆宫找阮大小姐,告之她六小姐独自闲逛宫中,不妥当。” 内监领命而去。 “也是,这样既不用我们出面,又合情合理,阮大小姐找妹妹是天经地义之事!”谨言松了口气,随即他又自语道:“不过大皇子应当也不敢对阮小姐做什么过分的事,毕竟那是贤德皇太后的曾外孙女……” 他一低头,目光正好扫到萧闻璟手里的书页。 “殿下怎么看起来武备录?” 萧闻璟回过神,道:“你去内务府要一些可以做弓的木材,就说我研读古书,对制作弓起了兴趣。” 顺天帝虽对子女教育严格,可也从不妨碍他们发展一些自己的小兴趣陶冶情操,就比如大皇子平日里喜欢做一些镶嵌宝石,二公主喜欢收集名花,三皇子爱逗弄鱼鸟小兽……只要不影响功课学习,顺天帝都尽量满足。 所以萧闻璟提出的这点要求,不在话下。 谨言点点头,正要去办。 萧闻璟移开手指,露出被他压住的那句话:“良弓材,拓木佳,力半而距倍。” 他想起在临安县上骑射课时,阮灵萱那支险险挂在布侯上的箭,不由唇角微牵。 “殿下?”谨言盯着萧闻璟的浅笑,有点莫名其妙。 看书看魔怔了? 萧闻璟收起笑,把书合上,“若是能有直拓木最好不过。” * 阮灵萱的手炉仅剩下余温,深深宫院人烟稀少,寂寥幽静,唯有几只看不见踪迹的鸟雀在枝头啼鸣,声嘶力竭,越衬得周围萧条可怖。 身体越凉,发热的脑子也冷了下来,阮灵萱想了想,开口问身边的婢女: “你一个公主婢女怎会走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二公主喜欢奇花异草,听闻在这里长了一株稀罕的并蒂兰花,要奴婢过来摘给七公主……”旁边的小宫婢哆哆嗦嗦地道,好像比阮灵萱还害怕周围的阴森。 阮灵萱本是在御花园里闲逛,遇到一个伤心哭泣的小宫婢说是把主子的东西掉进了一个窄小且只容得下孩童进出的狗洞里取不到,她起初以为离着不远,就脑子一热想帮忙,这才不知不觉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走不动了。”阮灵萱停下了脚步,呵了口冷气道:“不若我随你去长庆宫解释,就说是我把你的宝石撞掉了,到时候再请几个小内监过来取就是,二公主想来也不会责罚于你。” 小宫婢犹豫了一会,又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去找个步撵送小姐吧。” 有步撵固然省力,但太过张扬,就连她娘亲进宫哪一次不都是步行的,阮灵萱正在考虑接受与否,那小宫婢竟然转身就跑,徒留下愕然睁大眼睛的阮灵萱在原地。 阮灵萱迟钝了片刻,才抬脚追去,可是她人小腿短,自然是追不上小宫婢,更何况这一层层的宫院□□枯的爬藤占据,每一面看似不同又极为相似,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就连自己最初来的方向都辨别不出了。 嘶哑难听的鸟叫在头顶上,呼呼的北方吹得阮灵萱心底发凉,她抱紧已经冷透了的手炉,后知后觉起不妙。 事到如今,她又不是真正五六岁的孩子,那里还不明白自己是给人骗到了此处。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用意,但是阮灵萱也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反正皇宫也就是两百多丈宽,她若是往一个方向走,总有走到边的时候。 坐在原地歇了一会脚,阮灵萱往左右两个月亮门洞看了眼,赌了一个方向就坚定不移地走了下去。 不多会,一阵呜呜哭声从路边亭子里传出,阮灵萱刚被骗了一次,本不想管,一走了之,可偏偏腿不受控制,她一拍脑袋,气冲冲走进亭子。 蹲着地上埋头抽泣的是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的小姑娘,身上裹着绒毛大氅,头上一左一右整整齐齐插着两排赤金的发梳,并不是宫婢,反而像个公主。 但是一个公主怎么会蹲在这里哭。 “你也是迷路了吗?”阮灵萱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别哭了,虽然我也不认路,但是我们可以结伴出去。” 小公主揉着通红的眼睛抬起脸,接过帕子擦眼泪,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本公主才不是迷路。” “你是七公主?”阮灵萱也认出她的眉目,顿了下又惊讶道:“可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你怎么会在这儿?” 盛京里一些贵女早早就进宫作陪,没想到身为主人的七公主居然躲在这个亭子里哭。 “我、我有些害怕……”七公主又抽搭了两下。 阮灵萱扶起她,“你贵为公主,金枝玉叶,有什么好怕……”话音刚落,她就想到这位金枝玉叶在及笈之后就被送出去和亲,去往陌生的国度,那的确算得上是可怕的经历。 “你不知道,父皇对我们都很严格,到了生辰之日还会单独考问功课,我一想到要背功课就害怕……” 原来和自己一样,那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阮灵萱拉住萧燕书的手,乐于分享道:“我以前也很害怕背功课,夫子考我的时候总是结结巴巴的,后面我就把眼睛一闭,看不见夫子那张凶巴巴的脸,背得就可流畅了,你也可以试试。” “当、当真有用?”萧燕书也是病急乱投医,几下抹掉眼泪,心里重燃起了希望。 阮灵萱重重点头,“所以你也无需害怕,我们还是早早回去,你这个主人怎么能缺席自己的生辰宴呢?” 萧燕书重绽笑靥,跟着阮灵萱走出亭子。 “还好有你,这样我们就能快点回去了。”阮灵萱也很高兴。 “其、其实我是胡乱跑出来的,并不认路……”萧燕书说出实情,抱住阮灵萱的手臂,压低了嗓音:“而且我刚刚还听见这附近有很奇怪的叫声,会不会是前朝那些枉死的怨灵在徘徊……” 阮灵萱的身子随之一抖,头皮开始发麻,好像院墙变得更高了,鸟叫也更凄厉了。 她拉紧萧燕书的手,“你、你别怕,我学过拳脚功夫,必、必然可以护你周全。” 萧燕书又感动又敬佩,“你可真厉害……” “呼呼,终于找到了呀!——” 背后忽然没来由地出现一陌生的声音,犹如鬼魅一样幽幽响起,二女登时抱住对方,放声尖叫。 谁也没有比谁胆子大一些。 * 长庆宫。 宫人们鱼贯而入,给公主贵女们添茶奉点。 萧燕书和阮灵萱连饮了两杯参茶,才恢复了些精神。 阮灵徵给阮灵萱递上干净的帕子擦嘴,担忧道:“六妹妹不是在皇曾祖母那里么,怎的……” 说着,她发现阮灵萱头发丝里还夹着几片枯叶,抬手又给摘了去,顺便还帮她将歪斜了的宝石簪子扶正。 阮灵萱放下杯子正要回答,却冷不丁看见那阴魂不散的大皇子萧宗玮盘手冷笑立在一旁,好似也想听她的回答。 “灵萱……” 阮灵萱被七公主轻轻一唤,回过神来。 她答应过七公主不会把两人相遇在偏荒之地说出来,是以她也没法说是有个不安好心的婢女诓骗她。 “娘亲和皇曾祖母有好多话要聊,我觉得殿里闷就去御花园逛了逛,险些迷了路,正好遇见了七公主还有伺香姑姑。” “原来是这样,早知道我就早点派人去接你过来,正好我们这儿人多热闹。” 萧燕书也拉着阮灵萱点头,小声道:“是呀,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可好?” 阮灵萱点点头。 萧宗玮走到一边,贴身侍奉的内监躬身上前,“殿下。” “待会你去查查,这个阮灵萱究竟有没有人相助,是不是萧闻璟出手了。” “殿下的意思……” 萧宗玮轻哼:“本宫就不信,萧闻璟和她没有关系。” “六殿下到!——” “这不正是巧了。”萧宗玮微笑着朝来人的方向走去。 “他怎么也来了……”阮灵萱还没消气,嘟囔了一声。 “六妹妹怎么好似对六殿下有不满?你们在临安县不是住得很近……” 阮灵萱大摇其头,阮灵徵又低声道:“不过也好,我还担心你和六殿下关系太好,惹大殿下的眼。” “大殿下和六殿下关系不好?” 阮灵徵摇摇头,轻声道:“你且看便知道了。” 萧闻璟姗姗来迟,萧宗玮就带着人将他堵在了殿门处。 “六弟来得这么晚,这不罚上一杯说不过去。” “皇兄,我们年岁还小,不宜饮酒。”萧闻璟正色道。 “这酒是母后专门为七妹生辰所备,宫中精酿,就连七妹都可以饮用,六弟这是故意不给皇兄和七妹面子?” 萧燕书身为主人,最怕起冲突,连忙走上前,先看了眼大皇子,又看了眼萧闻璟,张口结舌。 “其实……其实……”不饮也没有关系。 可此情此景,她愣是不敢在大皇兄面前替六皇兄说话。 “六殿下常年喝药,滴酒不能沾。”阮灵徵为阮灵萱解释,“大殿下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阮灵萱听了差点想拍桌。 强人所难? 他这分明是想要谋人害命! 大家都知道萧闻璟身体不好,这个大皇子怎么这般坏,还非要逼他喝酒。 “六弟刚回来,按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应该为你接风洗尘,正好趁着七妹生辰,热闹一下,这也不行吗?” “是呀,大皇兄说的不错……”三皇子、四皇子也在旁边帮腔。 几个年长的皇子以合围之势,将六皇子萧闻璟胁迫其中。 “他们就没有人拦着大殿下吗?”阮灵萱虽说过不再管萧闻璟的事,可是还是忍不住脱口问。 阮灵徵也是无奈,小声在她耳边道:“大殿下是中宫嫡出,又最为年长,没有人敢与之为敌。” 别说与他为敌了,根本就是以他马首是瞻。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回了。”阮灵徵又摇摇头,很是无奈。 见得多了,人也麻木了,更不会有人觉得是不对的。 阮灵萱转眼望向人群。 萧闻璟在宫里就是这样长大的? 萧闻璟长睫半垂,静立不语,安静地好像是没有情绪起伏的木偶人,任凭周遭的兄弟对他上下挑剔,也任由旁边看热闹的贵女对他掩唇低笑。 因为离群索居,不与人结伴,对于无人为他说情解围也习以为常。 他不理会旁人的死活,自然也不会计较别人对他的冷漠。 “不就是一杯酒嘛,我替他喝了!”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环佩叮当,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小姑娘已经拿起他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不帮 免费阅读.[.aishu55.cc] 误会 风吹动廊下的铁马,金石的声音好像不知不觉扩大了数倍。 乃至影响到了胸腔里那颗平稳跳跃的心脏。 少女头上的珠钗还在震颤,宝石折出来的光让人目眩神迷。 让萧闻璟一时间都陷入了怔愣当中。 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为什么阮灵萱还会站出来。 她是有点笨的。 当场下大皇子面子的事情还从未有人做过,不说萧闻璟,就连旁边的人都不知该做何反应,齐齐静默在当场。 仿佛在等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阮灵萱啪得一声把喝完的酒杯又扔回到托盘上,小内监被这道声音吓得腿脚一软,当即扑通跪在了地上,生怕被主子的怒火波及。 萧宗玮头微微往左侧倾斜,好似这般他那高高在上的目光才能看见矮他一大截的小姑娘。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喝本宫给萧闻璟的酒?”从他压低而拖缓的嗓音里也能听出此刻的大殿下气不轻。 阮灵萱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吐了两口酒气,也是靠酒壮胆,还要杠他一嘴:“这哪是皇后娘娘准备的果酒,分明是烈酒!” “你竟还敢诬陷本宫!”他一甩袖子,怒目喝道:“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四个字掷地有声,把阮灵萱都吓得刚上头的酒都醒了一半。 萧宗玮会是这样的反应大出她所料。 阮灵萱还以为大姐姐在这,他应该会收敛一二,谁知道他这个人显然是跋扈惯了! 此刻他那极具威胁的目光死死盯着阮灵萱,哪怕胆子再肥,阮灵萱也开始有些发怵。 自己不过喝杯酒,倒好像是猛抽了大皇子一嘴巴子般。 萧宗玮并不以恃强凌弱为耻,反而仗着年岁长,故意向着阮灵萱迫近一步,见小姑娘眼底开始露出怯意,他嘴边的冷笑就越发深。 就在阮灵萱都快顶不住那歹毒目光时,她的手腕被人重重一握,随即身子往后一个趔趄,眼前一晃,视线就被一个背影牢牢挡住了。 她被萧闻璟拉到了身后。 “一杯酒而已,皇兄何必大动肝火。” 萧闻璟嗓音平淡,即便现在还要仰起脸来才能对上他的这位大皇兄,可那神情不见有半点畏惧。 “真稀奇,你居然会为别人出头了?”萧宗玮慢慢盘起了手,再次轻眯起眼睛,“以前你犯事,母后打死随你长大的宫人你都不敢说半个不字,不过出去野混了几个月,倒是把你的胆子养肥了?” 萧闻璟神色未变,就是被萧宗玮提起不堪回首的旧事于他也是不痛不痒,让人气得牙痒。 “你看你还是这副样子,也难怪你身边没几个人了,就连最亲近之人死在面前,你都能无动于衷,还真是怪物。” “大皇兄说的对,今日是七皇妹的生辰,是该庆祝。”萧闻璟并不接他的话,而是偏头吩咐,“把酒拿上来。” “不行,你不能喝酒!”阮灵萱口里还带着酒的辛辣,这酒绝不是女儿家小打小闹的果酒,萧宗玮是存了心要整他。 以萧闻璟的身体,更不应该喝这酒。 “这里轮的到你插嘴?来人,把她拖下去!”萧宗玮早就看不惯阮灵萱,此刻不发作就不是他的脾性。 阮灵萱紧紧扒着萧闻璟,“我不走!” 但是两边的内监不敢不听大皇子的话,纷纷上来拉阮灵萱。 “大殿下。”阮灵徵走出来,站在萧闻璟身边,温声道:“我六妹妹尚年幼,宫里的规矩不熟,还是由我带她离开吧!” “你要为了她走?” 这是何话? 阮灵徵轻蹙起了眉。 “臣女身为家中长姐,对于幼妹理应照顾。” “是、是啊大皇兄,阮六小姐是我请来的客人,请不要责罚于她……”七公主哆哆嗦嗦地开口,被萧宗玮一瞪,连忙抱住阮灵萱的手臂,当起了缩头乌龟。 两个人开口求情,皇兄为何只瞪她呀…… 不过这样一来,萧闻璟身后有阮灵萱,阮灵萱手上挂着萧燕书,旁边还站着阮灵徵。 这一大串的,内监们还真不好再动手,就怕伤及谁,只能时不时打量萧宗玮那张越来越难看的脸,想求个准信。 就在僵持之际,宫人传禀贤德皇太后和丹阳郡主至。 场内僵持的氛围才为之一松。 “怎么都立在这里?”贤德皇太后的声音一传过来,阮灵萱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皇祖母,孙儿正和皇弟皇妹们说,好久没有见到六弟了,要和他多多交流才是……”萧宗玮微笑看着萧闻璟,“是不是,六弟?” 贤德皇太后看向萧闻璟。 萧闻璟也弯唇浅笑,“大皇兄说的没错。” 阮灵萱目瞪口呆,这算是见识到了萧闻璟口里兄友弟恭的画面。 不过一场干戈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化去,场面总算没有弄得太难看。 丹阳郡主身为长辈,不好多待,很快就借口要料理家事,欲带阮灵萱出宫。 阮灵萱并不奇怪。 丹阳郡主上一世就很少带她和宫里的人来往,几次进宫都是为了拜见贤德皇太后,并不为其他。 直到册立太子之后,对她的约束才少了些。 阮灵萱看了眼萧闻璟,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须臾,又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开。 这次阮灵萱并没有生气。 也许萧闻璟并没有不把她当做朋友,不然刚刚他也不会挡在她的面前。 萧燕书追着就要离开的阮灵萱,恋恋不舍地问:“灵萱,我、我们现在能算是朋友了吗?” 她虽然一向胆子小,可是看见阮灵萱居然敢当面对抗大皇子,心里十分敬佩,鼓起勇气问阮灵萱。 “当然啦!”阮灵萱赶紧点头。 若是知道这个“当然啦”换来的是成为七公主的陪读,阮灵萱决计不会答得这么快。 七公主生辰第二日,一道口谕就传到了阮府,阮灵萱遭遇了比惹了萧宗玮还大的打击。 丹阳郡主派人去打听。 原来她们走后,顺天帝亲召七公主考问功课,公主回答流畅,帝心甚悦,遂许一心愿,七公主什么也不缺,就缺一个能说话谈心的朋友,马上举荐阮灵萱做了自己的伴读。 “宋讲官学识渊博又博古通今,定能让妹妹受益匪浅。” 收到消息就赶过来的阮灵徵不知道阮灵萱心里的苦楚,还在为她高兴,又转头对丹阳郡主贴心道:“二叔母放心,灵徵会在宫里照顾好六妹妹。” 圣意已下,丹阳郡主没有办法,只能反复叮嘱阮灵萱在宫里不许任性,要小心谨慎。 先帝以武力开国,但也深谙治国要靠文,所以在宫中设置太学,凡朝中重臣的子女皆可入读,阮家的两位嫡子就是在太学就读。 而宫中皇子和公主们虽年岁不等,则统一另请大儒教导,每位皇子公主还可以请上两位伴读。 一大早顶着泪汪汪的睡眼,阮灵萱熟悉了下日后数年直到萧燕书及笄她都要常来的地方,以及要常遇到的同窗。 几位皇子都有各自伴读,都是权臣的子孙,唯有萧闻璟身边空空。 “六殿下为何没有伴读?” “之前也是有过的,只是……”萧燕书迟疑了一下,把原本就不大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是他的伴读都很倒霉,一个摔折了腿,还有一个走夜路脸被木刺挂烂了,他们都说是六哥身体不好,小鬼缠身,靠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阮灵萱皱起了眉心:“简直胡说八道。” 在临安县的时候他们就经常一块,也不见她被小鬼缠上,可见这都是有人将意外恶意栽赃到他身上。 萧燕书见阮灵萱这样在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正好这时候大皇子萧宗玮带着两位公子进来。 其实在城门的那天包括萧燕书生辰那日,阮灵萱有见过这二人,只是都没有细看,此刻认真一看,发现其中一人不正是险些与她定亲的谢观令。 此人长着一副斯文俊雅的外皮,学识不错,家世更是不凡。 还出自陈郡谢氏,是当朝皇太后的母族。 丹阳郡主起初对他也是极为满意的,要不是阮灵萱撞到他背后是那般看不上自己,当初这门婚事差不多就要定下来了,根本轮不到太子萧闻璟。 萧宗玮看见阮灵萱,冷嗤一声。 反倒是谢观令脚一抬,直接朝着阮灵萱走过来。 “阮六姑娘,好久不见。” 阮灵萱莫名其妙。 谢观令对她弯唇一笑,又神秘兮兮地走了。 萧燕书忍不住道:“谢观令跟人说了好几次你长得好看,我猜他不安好心!你可要提防着些……” “……” 这么说起来,他当初既然那么看不上她,却还是首肯了婚事,全因她长得还行? 肤浅! 阮灵萱气愤得轻锤了一下几案,余光却不小心瞥见隔着几张桌的萧闻璟。 他捧着书,目光直视前方,那张轮廓还不分明的脸像个玉雪堆塑的仙童般,引人注视。 “殿下?”谨言把书放置好后,忍不住提醒他回神,“谢公子是有什么不妥么?” 从他走向阮六小姐起,殿下就一直盯着人家看,这般专注,都让人以为这位谢公子脸上是不是印了字。 萧闻璟立刻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书:“无” 在宫里上学和在临安县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大儒并不会照顾她们这几个年纪小的,所教所谈都是为了更年长的皇子们,至于她们这些能听的则听,不能听的大多会选择一边描红练字。 这堂课宋讲官说到了治国,这是太学学子接触不到的课,专为皇子们所设。 说到建武帝南征北战,消耗巨大,立国之初,国库空虚,捉襟见肘,历经数载修生养息才换来了如今的家底。 然北虏贼心不死,不断进犯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周几次出征都未能彻底歼灭他们的主力。 主战派与主和派在朝廷分作两派,常常吵得不可开交。 萧宗玮第一个站起来,神情冷漠道:“战争所耗巨大,赋税和徭役加重百姓负担,所以学生以为,应当主和。” 阮灵萱有点意外,这个大皇子成日一天什么坏事都是他干的臭脸,居然还会有为百姓着想的一天。 宋讲官道:“那要如何才能和?” 萧宗玮胸有成竹:“送以金银钱帛,嫁以和亲公主,就像是祖父建武皇帝所为。” 在场唯二的两名公主齐齐抬起头,萧燕书眼圈都红了。 “大皇兄怎么能这样……安宁长公主被送到北虏的时候才十五岁,听说现在已经辗转了三位可汗了。” 那位生未谋面姑姑的悲惨遭遇让七公主感同身受,倍感同情。 宋讲官又询问了其他两位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平日里都对大皇子唯命是听,自然也是全力主和,与近几年来对北虏态度日渐和缓的顺天帝所下达的国策是一致的。 这样的回答妥当,且并无大错。 轮到萧闻璟,他站起身,嗓音清润,缓声道:“北虏野心勃勃,非钱财可以收买,举国安稳寄托在无辜女子之身,也难长久,所以学生认为对待北虏,还需——以战止战!” 以战止战四个字从年幼且病弱的六皇子口中说出,学堂上一阵寂静。 不知道是谁先“噗嗤”一声笑出来,紧接着高低起伏的低笑声四起。 四皇子开口讽道:“萧闻璟,你说打仗就打仗,难不成你能上?” 他们笑,也不外乎上萧闻璟在他们都能骑马拉弓的年纪还成日里要喝药卧床,口里却敢喊打喊杀,让人笑话。 “真可笑!”萧宗玮冷冷道:“忘记了沈侯爷不顾皇命,丢了自己性命不说,还葬送了数万将士一事吗?” 沈侯爷一意孤行,让数万沈家军全军覆灭,可所谓是大周史上最惨烈的一战。 众学子都交头接耳,大摇其头。 其他人的不赞同,萧闻璟习以为常,上一世他也是这样说的,他们的反应也是如此。 “我觉得六皇子说的也有道理!”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笑声中突兀传出。 萧闻璟眼睫微颤了一下。 他倒是一时忘了,还有她这个不同。 看见阮灵萱站起来说话,萧宗玮更加不屑,“你一臭丫头,打仗的事情轮不到你,就少说话。” “学官说了各抒己见,是要我们自由发言,没说非要遵一家之言。”阮灵徵不满萧宗玮就抓着自己妹妹欺负,忍不住开口。 “就是说呀……”萧燕书见状,跟着点头。 萧宗玮看了眼阮灵徵,忍着没有反驳,只是脸色铁青。 阮灵萱睫毛垂了下去,虽然萧宗玮说话难听,不过倒也是大实话。 她的确不懂打仗的事情,娘亲虽然允她练武,却也说过这并非女孩子该做之事,就是箭射得再好,马术再高,也不值得夸耀。 萧闻璟看了眼蔫头耷脑的阮灵萱。 “古有巾帼不让须眉的穆将军代夫出战,近有坚毅果敢的康王妃坚守城池,卫国安民本不该分男女,只要愿意,没有女子做不到的事情。” 萧闻璟的声音如潺潺流水,缓缓淌入心窝,阮灵萱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又炯炯有神地看向萧闻璟。 虽然萧闻璟的目光与她的一触即离,好像故意避开她。 但刚刚那一眼阮灵萱坚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他绝对是在帮她、安慰她,并且鼓励她! 果然这就是友谊了吧?! * “殿下。” 文华殿外,阮灵徵提裙匆匆赶来。 大皇子总是这样针对阮灵萱,她实在放心不下。 萧宗玮闻声停步,等她上前。 阮灵徵却发现转身那瞬的萧宗玮似有些不同,再看见他手里捏着块灰扑扑小石牌,听人说起这是沈侯爷一次北伐从极寒之北带回来的尖墨晶,被他精心打磨成一块可供把玩的石牌。 “有事?” 阮灵徵回过神来,开口道:“臣女的六妹先前是否得罪过殿下,臣女……” 听她开口,就知道她的来意,萧宗玮唇角一牵: “你才和她熟悉几日,就这样维护于她?倒是把我当了一个大恶人?” “什么?” 萧宗玮尖锐的话让阮灵徵愣住,他也不再解释,大步走开,显得怒极。 * 钟粹宫。 谨言先将今天要温的书一一放在殿下顺手的位置上,一边说道: “今日殿下对阮六姑娘出言解围,就怕大殿下心存不满。” 萧闻璟坐在书房的窗边,外边凉风萧瑟,树杈失去了葱郁的绿叶妆点,只有外皮皲裂的枝干,在暮色里就好像迟暮的老人在苟延残喘。 不过若让阮灵萱来看,这些枯枝败叶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她的眼睛看这个世间,好像和他的不一样,总能使人感到惊喜。 “殿下,您有在听属下说话吗?” 萧闻璟回眼,“何事?” “属下说,殿下提醒过多次,阮六小姐为何还要如此维护殿下?” 殿下一番好心她却不能领会,真让人着急啊! 谨言也是担心阮灵萱的处境。 萧闻璟眼睫覆下,沉思起来。 为了什么? 莫不是因为上一世的缘故,所以她以为等他们长大之后,还会像上一世那般——成婚。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误会 免费阅读.[.aishu55.cc] 挑明 才回到盛京两三天,阮家六姑娘就声名远扬。 其一是入宫做了七公主伴读,其二是敢帮着六皇子和大皇子作对。 许多人都在想,这阮六姑娘八成要像前几个和六皇子亲近的人一样倒大霉了,可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她还全须全尾地随着她母亲到处蹦跶。 丹阳郡主作为沐王府独女,回京就收到不少邀贴,权贵世家都喜欢在春天摆个春日宴,联络感情的同时还能彰显自己的家底,为以后攀朋结友打下牢靠的基础。 阮灵萱趁这个机会见了不少世面,等进宫上课的时候,就与七公主分享。 公主金尊玉贵养在深宫,不像是皇子们常常能出宫,市井民间走,对于宫外的事相当好奇。 每每到了课间,宋讲官下去喝茶,萧燕书总要拉着阮灵萱,听她讲外面的新鲜事。 “这么说魏小公子已经随着魏大帅去了北境前线,这也太厉害了!” 阮灵萱穿着一件领口袖角都缀着一圈白软兔毛的冬袄,手里捧着莲花手炉,激动的脸色红润,两眼放光:“是呀!他今年也才八岁,就能骑马拉弓,驰骋沙场,将来肯定能够一战成名……” “魏大帅的确厉害,我父皇时常夸赞,他的儿子也定然是人中龙凤!” 阮灵萱点点头。 还记得上一世魏小将军随父回京受赏,她曾在酒楼上遥遥俯瞰过他昂首骑在一匹照夜玉狮马上,银盔甲,红缨枪,英气逼人。 两人正谈得欢快,一名少女拿着书从她们身边目不斜视地缓步走过,仪态优雅,有着远超过年纪的稳重。 那是何尚书的女儿何素知,未来盛京的大才女。 阮灵萱的目光不由追随着她摆动的衣袖,那料子虽质厚却表面柔滑,流光溢彩,穿在身上显得十分轻盈,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好漂亮的料子呀。” 萧燕书并不奇怪:“何尚书掌管吏部,可为人清廉,但是何素知倒是衣服首饰样样赶着最新鲜的换,那是因为她舅舅是有名的皇商,家中可是富庶呢!” 阮灵萱早知道她外祖家是有名的三大皇商之一,家底自是不薄。 所以何素知有才有貌有家世,才会被皇后选给二公主当了伴读。 有心人揣测,这八成是皇后挑好,打算日后给大皇子当太子妃。 阮灵萱点点头,眼睛往后瞟到正在看书的萧闻璟身上,深深看了一眼,又摇摇头。 也难怪他既喜欢何素知却始终没有半点行动,拖到最后只能娶上一个不喜欢的自己。 萧闻璟的目光越过书页,就看见阮灵萱软乎乎的小脸都藏着毛绒绒的围脖里,刚刚又是闭眼,又是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殿下可知道宋夫子适才说‘民为邦本’是何意?” 这是宋讲官在课堂的末尾讲到的一句,不过他并未解析,而是留给学生自行思考。 何素知本是来请教大皇子功课的,只是萧宗玮对她总是有些爱答不理,让何小姐站在原地甚至难堪,只能把目光放到旁边的萧闻璟身上,佯装自己并非冲着大皇子来,而是真的诚心向学。 谁解答都一样。 萧闻璟移目看向她。 何素知脸上半是窘迫半是紧张。 在文华殿里,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向萧闻璟搭话,不但是因为大皇子萧宗玮的排挤,还有就是萦绕在他身上那些晦气的传闻。 靠近他的人容易遭受意外。 也有人说他头上那枚沈侯爷从高僧那里请来的压魂玉,兴许根本不是压他的魂,而是镇他的邪,反正是越传越邪乎。 萧闻璟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给她解释:“先贤有言,民为重,君为轻,先祖开疆辟土,建立大周的初心就是为了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民为邦本意思就是百姓为国家之根,重中之重。你的父亲何尚书曾为三府百姓请命,减轻其粮草重担,自掏家底购买商粮,襄助沈家军一路北征,正是以民为重。” 何素知没料到一向被他们忽视彻底的六殿下竟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给为她解惑,甚至话中意思还有赞许她父亲功绩的意思。 “多谢殿下。”何素知双颊泛红,忍不住露出一笑。 萧闻璟朝她颔首,又低头专心看自己手上的书,并不在意她是感激还是高兴。 “六哥其实人还挺好的。”萧燕书托着下巴,见阮灵萱也在望着他们,就戳了戳她的手臂,小声道:“不过你放心,六哥还是对你最好。” “?”阮灵萱刚醒过神,回眸就对上萧燕书好奇又兴奋的大眼睛。 “我知道六哥一直在帮你是不是,有一两次我漏了东西回来拿,就看见六哥在辅导你写功课,所以我就没有进去打扰。”萧燕书冲她眨了眨眼,一副我知道、但我保密的邀功模样。 “你没看见我那时候苦着脸吗?”阮灵萱托着下巴,并不太乐意。 萧闻璟是个能过目不忘、融会贯通的天才,肚子里都是墨水,但她不是,所以她好苦啊。 “你刚和萧闻璟说了什么?” 何素知还没回到位置上,就被两个小公子拦下问。 “……没说什么。” “何妹妹还是离他远些,免得撞到他身上的晦气,会生病的。”其中一人假意关切她。 “多谢张公子关心。”何素知也不为萧闻璟辩驳,反正这是大家公认之事,她辨不来,也不愿白费力气。 他们的声音不小,阮灵萱都瞧见那头的萧闻璟似是望了过来,只是他从来不会为这样的事情发怒,因而很快又垂下了视线,继续看书去了。 金乌西垂,一日的课彻底结束。 皇子公主们都在宫人的簇拥下,陆续离开文华殿,公子小姐们也快速收拾好东西归家去了。 阮灵萱适才又和萧燕书聊了一会,直到卢昭仪身边的宫婢前来请人,萧燕书才匆匆与她告别离去,就留着她一个人在后头拖拖拉拉收拾文具和书本。 一只手拾起她不小心飘到地板上的作业纸。 “你……”阮灵萱伸手抢了过来,一股脑塞进自己的书匣里,“我还没有写完,你、你怎么能看。” 即便没有写完,但也可以看出阮灵萱字里行间的敷衍。 说起来也是要怪宋讲官区别对待皇子和公主,所以这些伴读的小姐们也对功课不甚上心。 “宋讲官虽不会仔细检查,可是功课不是为了讲官做的,是为了你自己。”萧闻璟望着她,有点谆谆劝导的意思。 “女子学习也不能考取功名,不过为日后嫁人有个好名头,说起来也只是讨好旁人的东西,我不喜欢。”阮灵萱摇头。 萧闻璟见她顽冥不灵,低声道:“可你现在不好好学,日后如何担当太子妃之位?” 那是万众瞩目的地方,一旦行差踏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光凭她的家世地位,他的有心保护,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要享尊位,必要德行配位,不然就是如履薄冰,难以长久。 “啪嗒”一声,阮灵萱刚抓在手里的毛笔掉了下去,几个弹跳一路滚到了萧闻璟的鞋边。 夕阳已经落到了院墙上,余晖从敞开的直棱窗里照了进来,两人都被金灿灿的光包裹住。 浮动在空中的尘埃没有规律的乱舞,渐渐迷惑了人的视线。 阮灵萱呆了两瞬。 萧闻璟好似又长高了些,她要将脸仰起,眼睛才能对上他那双沉静无波的黑瞳。 深不见底的黑,倒是更衬出他眉心的翡翠石清润透彻,温润与清冷,矛盾并存。 太子妃之位? 原来一直以来他抓自己学习,是担心她不好,将来会丢了他太子的脸面。 “……那就不要选我当太子妃好啦!”阮灵萱脱口而出。 萧闻璟的眼睛似乎被刺眼的余晖一晃,微缩了下,他侧脸避了去,“……你说什么?” 阮灵萱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毛笔,满不在乎地道:“日后你就选你喜欢的才女,我嫁我喜欢的小将军,岂不是皆大欢喜。” 萧闻璟站着没有动,橘黄色的光把他苍白的脸都照出几分血色,那些血色让他没有情绪变动的脸也染上异色。 “我不喜欢何素知。” “可是你给她讲功课了!你分明是喜欢她!” “我也给你讲功课了。” 萧闻璟的话接得很紧,几乎是她话音才落,就冲口而出,快得像是不假思索。 阮灵萱吃了一惊,缓缓眨动了几下眼睛,像是初生的蝴蝶还在试探自己的羽翼,过了半晌才顺着他的话,慢慢理解过来,“……那就是你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我。” “……”萧闻璟将脸转了回来,望着已经妄下定论的阮灵萱。 可这句话无论顺着解还是逆着解,都是不对的。 萧闻璟一时间尝到了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不过,你应当也不算讨厌我,要不然也不会三番几次帮我,所以我们还是能成为朋友的吧?” 阮灵萱早有心理准备。 萧闻璟不娶她做太子妃才是正常的,忽然说还要立她才是叫她意外和震惊。 毕竟她最开始的初衷不过是和未来的太子成为朋友罢了。 “对不对?” 朋友…… 事到如今,谁要和她做朋友。 日沉沦,暖色的亮光一点点从萧闻璟的脸上剥离。 好像有一块沉重的幕布缓缓落下,管那是什么开怀畅笑的还是落寞垂泪的戏都尽数掩饰在阴影当中,无人可见,无人知晓。 他从没有显得开怀,自然也不容易被看出低落。 “嗯。” 得到他简洁的回应,阮灵萱长长松了口气,又对萧闻璟弯眉弯眼一笑。 “那太好了,真希望我们可以快点长大。” “……长大?” 阮灵萱期待道:“长大后,才能去更远的地方,做更多的事啊!” 望着阮灵萱兀自开心的笑脸,萧闻璟沉眸凝眉。 他的确要做更多的事。 上一世失去的他要获得,上一世获得的…… 他也不能失去。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挑明 免费阅读.[.aishu55.cc] 长大 顺天二十六年,初春。 几匹马踏着轰雷一样马蹄声从树林深处奔出。 为首的黑色骏马驮着全身火红的少女掠风而过,那挽着缰的手臂松弛自然,略俯的腰肢与半坐于马鞍的臀连成的弧度优美,在葱郁的林间像是燃起的一把火,耀眼夺目。 在一阵叫好声中,红衣少女率先抵达了终点。 围观者无不鼓掌: “六姑娘不愧是丹阳郡主的女儿,这等英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阮灵萱用腿轻敲着马腹,调转了方向,朝着夸奖自己的人拱了拱手,笑吟吟道:“过誉了!” 少女眉目之中的稚气淡去,美艳的轮廓渐显,加之逐渐成熟的身躯,即便一起长大的玩伴都不会忽略她的不同。 仿佛就是春雨催胀的花骨朵,青涩的花萼已经裹不住里头艳丽的花瓣,随时就要绽放。 少女昂首挺身,身姿随着黑马小跑而起伏,赤红的发带与乌黑的发丝纠缠飞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都说阮家的六姑娘灿若旭阳,耀眼夺目,此言一点也不假。 “灵萱,丹阳郡主将你的马术教得这样好,想必你的骑射也很不错吧?” 萧燕书望着自己的好友,很是羡慕。 她骑术一般,更别说骑射了。 年初顺天帝已经决定今年要举行秋猎,不必想到时候一定竞争激烈,她这样的水平,只怕到时候连个尾巴都摸不着。 阮灵萱摇了摇手,遗憾道:“别提了,我的准头虽然还可以,但是拉不开重弓,箭射不远的。” 力气是两世她都没能拥有的东西,实在是让人遗憾。 “真可惜啊,我没有天生神力。”阮灵萱望着自己的胳膊,很惆怅。 “你是女儿家,也不用这般要强,何必事事比肩男子,难不成你还想成为男子?”谢观令对她笑了笑。 阮灵萱扭头看他,辩道:“我就算是要强,我也是要强的女儿家!凭什么只有男子可以要强?” 谢观令与她在文华殿同窗多年,早也将她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闻言连忙道歉,“是我说错话了,灵萱妹妹勿怪。” 阮灵萱对他哼了一声。 “灵萱,我听说你大姐姐已经和人说了亲事,是河东郡裴氏的长房的嫡次子,那是位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博学广闻,还是后年春闱的三甲苗子。”萧燕书怕他们争吵,连忙拉开话题。 这一门绝好的亲事,京中女眷们听了,无不羡慕。 阮灵萱笑着一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一阵清风拂来,林间的树叶都沙沙作响,群鸟被惊飞,像一朵变幻莫测的云,浮上了树梢。 不知是谁感叹了句:“时间好快啊,又到了春天……” 时间的确过得很快,转眼四季就更迭了八个轮回。 期间发生的事,有些是一样,就好比大姐姐还是与她上一世的夫君定了亲事,虽说不知怎的迟了两年。但有些事就与上一世全然不同,就比如这次萧闻璟出去历练,已经离开盛京一年有余。 从他展露出“异于同龄人”的聪慧与才干,便被顺天帝逐渐看重,委以重任,他插手不少朝中事,导致很多人、很多事的走向已经变得无法判断。 光凭阮灵萱上一世那点听闻,面对如今多变的局势,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哒哒哒—— 又一匹马从林子里出来,却没有往既定的终点去,而是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而来。 “不好!林子里有几名姑娘遇险,我救了一个,她说是里头还有五六个姐妹!”一名少年惊慌失色地喊道,在他的马背后还坐着一名脸色惨白的陌生少女。 谢观令正好在他身边,帮忙扶下那名瑟瑟发抖的姑娘。 “怎么回事?” 那少女跪倒,抽泣道:“我们是被抓到这里来的,适才在林子里趁着看守不备,这才伺机逃走……望公子小姐相救!” 面前这些公子小姐打扮富贵,一定有权有势,少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向他们求助。 那可怜的姑娘一哭,阮灵萱就十分愤慨往半空劈了一道鞭子,气道:“居然还有人拐卖良家妇女!岂有此理!” 旁边几名公子也跟着义愤填膺道:“就是!我们得救她们才行!” “就不知抓她们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可有携带武器么?”谢观令谨慎道:“不好无端涉险。” “我刚刚一露面,那人就跑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就是欺负这些弱女子罢了!” “无妨,我尚且有几分自保能力,其他人也从小习武练剑,若有事情,咱们鸣镝示警!”阮灵萱拍了拍腰间的鸣镝。 阮灵萱又交代骑术不好的萧燕书和几名年纪尚小的公子回城去告诉五城兵马司此地的事,才和其他公子一起回到林间,去搜罗其他逃走的少女。 几匹马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萧燕书担忧道:“可是回城得要大半个时辰,这一来一回岂不是耽搁事情。” 旁边一位小公子忽然指着他们身后,兴奋道: “或许,我们可以去找他们!” 她们身后就是一条笔直的官道,此刻正有一队人马经过,身穿统一的赤玄两色官服,身背大弓,腰挎长刀,正往皇城的方向前进。 “是锦衣卫还是金吾卫?”萧燕书分辨不出,但不管是什么,那都是足以帮助他们的人。 “简直胡闹。” 萧燕书等人才说明事情经过,为首的那位胡子拉杂的男人就皱眉训道:“即便对方没有武器,你们这些公子小姐细皮嫩肉的,若是磕了碰了,你们的父母岂不是又要闹了!” 他们也是倒霉,刚替皇帝办完了事,风尘仆仆地往京城赶,还打算快点交差,好好休息一番,偏生在这半道上遇到了这个烫手山芋。 “……我、我也是这么劝灵萱的……”萧燕书躲在人后不敢露脸,此刻以为事情很严重,泪花正在眼眶里打着转,“你们能帮我们去找找他们吗?” “我们可是有皇命在身……”何况这找人的事情也不在他们职责范围内。 “阮灵萱也进去了?”一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公子忽然出声,这才让人注意到他压在斗笠下的脸竟是那般出尘绝逸。 他一出声,旁边的人主动让出了中央的位置,让他从人后到人前。 “六哥……!”萧燕书起初还不确定,直到伸头看见他眉心的那颗翡翠才彻底认出了他,不由惊呼。 萧闻璟摘掉斗笠,朝萧燕书一点头,又扭头对那胡子男道:“顾大人,你带其余人先回城回禀陛下,留给我二十人去林子里找人即可。” “如此再好不过了!”指挥使顾大人正愁不知道如何丢掉这个麻烦事,见到六皇子主动接锅,哪有不应。 萧闻璟带着二十来人又马不停蹄地进了林子。 萧燕书刚刚不敢多话,等萧闻璟走后,才问被留下来的谨言,“我六哥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属下也不知,刚收到魏家军那边的捷报,殿下就说要回来了。” 谨言虽然常伴在萧闻璟身旁,但也不是他所有心思都能猜到,只能估摸道:“许是知道魏大帅要带小将军回京了吧。” “魏小将军要回盛京了?”萧燕书兴奋地一合掌,“那灵萱一定会很高兴!” 谨言:……?! 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进林子不久,阮灵萱就和其余几名公子分散找人。 这处林子是他们经常跑马的地方,各种小道支路都十分清楚,不怕有谁会在里面迷路。 阮灵萱骑着小石头东张西望,想要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忽然她眼睛一亮。 前面有一处灌木有不正常的折断处,她翻身下马,前去查验。 指腹在折断处刮了一下。 汁.液还是新鲜的。 这就说明在不久前,刚有人破开了此道,闯了过去。 或许就是她想要找的姑娘。 正想得出神,小石头嘶鸣了起来,马蹄不断践踏在地上示警,阮灵萱察觉到身侧有一道风袭来,不假思索地弓腰后扫腿。 然而来人预估了她的动作,一个曲腿回踢将她的腿挡了回去,同时手肘在她后腰一抵,大掌反剪住她的手腕一并扣在腰间,她的身子被逼着往前三步,直到胸腹都紧贴在旁边粗粝的树干上方止。 阮灵萱心里大叫不妙,可脸上却马上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疼疼疼,手真的要断了,壮士饶命呀!” 身后的人也有几分怜香惜玉,闻言就动作一顿,手指微松。 阮灵萱不敢放过良机,连忙屈膝上蹦,想用脑袋去撞位于她头顶上方的下巴,再趁人吃痛的时候逃之夭夭。 可惜,她的意图被人摸得一清二楚,不但没有把人顶到,刚挣开的手腕又给人牢牢抓紧。 “记得有人说过,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没有用的。” 这句话……有点耳熟。 阮灵萱刚起了疑,温和嗓音又从身后传来,缓缓地道:“阮绵绵。” “萧闻璟?!”阮灵萱猛地转过头,又惊又喜又气,“怎么是你!” “还有,别叫我阮绵绵!” 萧闻璟松开她的手,温声道:“我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七皇妹,她说你和一群公子进林子找人,我就过来看看。” 阮灵萱揉着手,站直后又重新抬起眼,用手在自己额头前比划了一下,“你好像又长高了!” “你好像长……” 阮灵萱被戳到了什么痛脚,马上伸出一手,亮在萧闻璟面前:“停!不许说我长胖了!” 她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小丫头,可以任性地把自己吃成圆滚滚,身为少女,还是有几分爱美之心,所以阮灵萱最讨厌听见有人说她胖了! 虽然……她的确在以十分可怕的速度长肉。 连云片都说她的小衣隔两三个月就要新做一批,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胖得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胖……”萧闻璟目光从她艳若桃李的瓜子脸往下移,忽然目光打住了,不自然地挪到一旁。 “……你只是长大了。” 过了十二岁后的小姑娘就好像春雨后的花苗,饱吸养分,迅速抽条散叶,结出饱满的花苞。 花期将至,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蜂蝶。 就好像上一世…… 萧闻璟刚起了这个念头,阮灵萱就叹了声气。 “可我上一世没有这么……”阮灵萱低头一看,不愿再提自己身上多出来的这两块肉,望着萧闻璟无奈道:“罢了,可见重来一次,很多事都不见得会一模一样。” 萧闻璟复看了她一眼,轻嗯了声。 被层层叠叠树叶筛落的光点温柔地落在他的发间、脸颊,描摹他眉眼的弧线,加深了明暗,更显精致,让人的目光都挪不开。 真奇怪。 不过是一年多未见,他好像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具体是他的眼睛更狭长了,还是鼻子更高挺了,亦或者是他的唇色更浅了,就难以分辨。 阮灵萱仰起脸,盯着萧闻璟的脸认真思考起来。 萧闻璟一动不动,好像就是一樽就该给人端详的玉雕,任她打量。 她的目光像是路边的狗尾巴草,细长柔软,毛茸茸的,让人心底发痒。 阮灵萱不止一次夸过他脸好看,萧闻璟也曾对镜照过,实看不出究竟是哪处不寻常了,或许是在阮灵萱眼中,有她喜欢的地方。 林子里一群鸟疾冲向天空,叽喳乱叫,阮灵萱猛地回过神。 “糟了,我还要找人!” 都怪萧闻璟这张脸,都害她忘了正事,她拉住小石头的缰绳,翻身上马。 “我陪你。”萧闻璟跟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吹了一声口哨。 萧闻璟的马一呼就“哒哒哒”从林间跑了出来,十分有灵气。 “小棉花!” 阮灵萱忍不住还是抽空摸了摸萧闻璟的马。 小棉花和小石头是沐王爷送给阮灵萱十三岁的生辰礼,阮灵萱借花献佛送了其中一匹给萧闻璟当十四岁的生辰礼。 这两匹马,一匹性子温和,通人性,指哪跑哪;另一匹执拗得像块臭石头,非要让哄着才听话,得亏阮灵萱最会顺毛,这才能驾驭它。 这一年来阮灵萱和萧闻璟分在两地,所以小棉花和小石头也没有见面,此刻两匹马久别重逢,小棉花的脑袋就蹭了上去,小石头虽然没有动,但是那甩尾巴的频率悄悄高了不少。 两人骑上马,朝着林子深处进去搜查。 “你上回寄信回来说是想找沈侯爷的副将线索,究竟是为何事?” 萧闻璟在外偶尔会写信回来,不过他这个人无趣,他的信也无趣,多是请阮灵萱帮忙。 萧闻璟:“副将周平深受我外祖父信任,当初沈家军精锐全军覆灭,唯有此人下落不明,有人说他当了逃兵,可据我所查,在沈家军突进北漠之前,周平受我外祖父的亲命,前去就近的城镇筹军粮。” “筹军粮?”阮灵萱奇怪。 就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知晓,大军开拔,粮草先行。 大周历次战事,都是先由户部统筹粮草,万事俱备后才会调兵遣将,前往前线。 怎么会临开战了还要副将去筹粮。 “所以你才要我找爹爹去户部调档。”阮灵萱恍然大悟,“可是户部是按需筹备六十万石军粮,上面还有户部尚书、左右侍郎包括内阁的签字画押……”应当没有误。 户部尚书何大人管着大周的钱袋子,也是举朝上下公认最清廉的官。 能让一度捉襟见肘的大周朝日渐富庶起来,他可是最大的功臣。 所以对于何尚书,阮灵萱还是相当信任。 “所以我才要找到那位副将,沈家军全军覆灭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一次我要查个清楚。” 上一世沈家没落正是因为沈家军这一战打掉了皇帝的信任,随后家中子弟无一争气,还仗着皇后贵妃的势,在京中为非作歹,生生磨灭掉帝王的恩宠,下场凄惨。 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冲出树冠,直射云霄。 是有人发出了鸣镝。 阮灵萱和萧闻璟不再耽搁,一道赶了过去。 萧闻璟带来的人是锦衣卫里的好手,对付几个地痞无赖不在话下,等他们到时,已经捆了好几个形色不一的男人。 其中一个还在喋喋不休地喊冤枉。 “我们是人牙子,可那也是收了钱有身契的……是弄丢了,都是陈阿狗那家伙不好,给那群小妮子抢了去,现在我们可是人财两失啊……大人,您不能只听她们的片面之词啊!” “怎么回事?”萧闻璟问。 一名锦衣卫上前解释。 “他们说这群姑娘是从外地正经买来的,不是拐卖的。” “买家是谁?” “好像说是一商户人家……唐家?”锦衣卫不确定,又踢了一脚那牙行的头儿。 男人吃痛,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大嘴嗷嗷叫:“没错没错,就是唐家。” 阮灵萱在他背后好奇问:“他们买这么小的姑娘做什么?” 这群姑娘大约都是十四五岁,和她年纪相仿。 若是买来当女使,即便有人调.教,也会嫌年纪过大,若是当婆子仆妇做粗使活计,年纪便小了。 锦衣卫又踢了他一脚。 那人牙子“哎呦”一声叫,交代道:“不小不小,这个年纪伺候人最合适不过了,爷们可不就喜欢这些水灵灵,嫩的……” “姑娘们既是被卖的,也签了卖身契,为何都到了盛京城才想到要逃跑?”萧闻璟及时打断了他粗鄙难听的话。 那缺牙的男人这时候犹豫起来,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 锦衣卫的曲起膝盖,正准备要踢,人牙子马上就跟回了魂一样大喊道:“是为了魏家军!” 阮灵萱:“魏家军怎么了?” 人牙子瞟了一眼锦衣卫的腿,苦兮兮道:“魏大帅携魏小将军回京述职,上面的人想我们买些适龄的姑娘伺候……” “简直胡言乱语,我们都不知道魏大帅要回来!”锦衣卫呵道:“他们一个皇商怎么还能消息快过我们锦衣卫!” “就是!我都不知道!”阮灵萱扭头问萧闻璟,“你知道吗?” 萧闻璟颔首,“知道。” “所以嘛——”阮灵萱刚吐出三个字,猛然又一个回首:“你知道?” 萧闻璟:“……我以为你也知道。” 阮灵萱:“?” 萧闻璟这句话好奇怪,什么叫做以为她也知道? 莫非是因为她往常总是很关注小将军的行踪。 可路途遥远,她的消息总是滞后,就比如她最近得知魏小将军带着左前锋三入三出敌阵,杀敌三千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有锦衣卫的介入,这人牙子究竟是拐卖良家妇女还是真的只是收钱买人,自有人去查证,那些姑娘的安危自是不必担心,阮灵萱放下这桩事,跟着萧闻璟回城。 沿途阮灵萱没有放过问萧闻璟的机会,一直在问他这一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是怎么知道魏小将军的事。 萧闻璟随着锦衣卫出去历练,自是大江南北地走,见识了各地的风土人文,也初步了解了大周的边防布兵情况,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接触到了魏家军,有了这第一手消息。 “你真不够意思,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不写信告知我。” “这就是你说的要我顺其自然!” 从阮府侧门的巷子里传出了一道声音,哪怕压低了八分也显得怒气冲冲。 是大皇子萧宗玮。 阮灵萱心里一咯噔。 萧宗玮上个月才给皇帝禁足,才刚解了禁,就跑来阮府找她大姐姐麻烦了。 “殿下您弄疼我的手了。”阮灵徵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我没有找父皇赐婚,是因为你说你不愿意被皇命胁迫,你要我顺其自然,我也愿意等你点头,可是阿徵,你就是这样待我的?” “殿下,臣女从未说过愿意进宫,再说感情的事情不是靠勉强来的……” “所以你宁可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吗?!” 这么多年萧宗玮一直纠缠阮灵徵,从未放弃过,可现在阮灵徵已经点头和裴家公子的婚事,再死缠烂打下去就不礼貌了! 阮灵萱正要骑马进去,萧闻璟拉住她的缰绳。 “我知你是想帮阮大姑娘,可这件事还是让她自己处理。” 阮灵萱冷静下来,知道萧闻璟说的不错。 她这位姐姐外柔内刚,不屈不挠,要不然以萧宗玮的那些手段,何至于这么多年都未曾让她折过腰,低过头。 两人在巷子里争执,阮灵萱只好蹲在外边的墙角拔草,边打量四周。 萧闻璟没走,靠着墙角盯着她,好像还怕她会像以前冲动,直接过去找萧宗玮打架。 阮灵萱无语。 若放在几年前,或许可能,可现在她已经是大姑娘了,才不会动不动就向人挥拳头。 她深知“年纪小不懂事”的保护期已经过了,再对他们这些皇子动手,她的脑袋不想要了? 想到萧宗玮刚刚质问大姐姐的话,阮灵萱有感而发。 “萧闻璟,你以后会娶个陌生人吗?” “不会。” “你怎么想也没想就这么斩钉截铁地说?”阮灵萱把拔出来的草拿去喂小石头,又好奇道:“还是你已经想好要娶什么人了?” 萧闻璟看了她一眼,“……” 他不回答,阮灵萱像抓到了他的疏漏:“看吧,你都没想好,说不定以后还要你联姻,娶个公主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小石头在吃食上挑剔又严谨,不喜欢阮灵萱随手拔的野草,阮灵萱只好拿去喂小棉花。 小棉花来者不拒,把阮灵萱奉上的野草尽数卷进口中。 萧闻璟拍了拍小棉花的颈,“我不想娶的人,谁也没办法勉强于我。” 阮灵萱听他语气平淡但口气却不小,反驳道:“那你上一世还不是娶了我啦?”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阮灵萱对他歪了歪头。 “没什么。”萧闻璟移开了眼。 “……事已至此,殿下还是请回吧。” 里头的阮灵徵应是已经说累了话,直接生硬地下了逐客令。 “阿徵,你不知道,我还幻想你大婚时能戴上我亲手所制凤冠……” “殿下抬爱了,臣女惶恐。” “罢了!凡事皆有变数,我们且等着。” 萧宗玮的声音刚落,巷子里的脚步声就由远至近。 他出来的很快,阮灵萱和萧闻璟也没有躲避,很快就和他迎面撞上。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萧宗玮这几年与萧闻璟势如水火,刚刚没有发泄的火转眼间就扔到了萧闻璟头上:“呵,原来你还没死在外面啊。” “若我死在外面,就怕皇兄不好和父皇交代。” “我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就怕是你不好和这个蠢丫头交代。” “你骂他就罢了,骂我做什么?” 阮灵萱都听腻了他们兄弟的唇枪舌剑,瞪了萧宗玮一眼,提起裙子跑进巷道,朝着还未走远的阮灵徵追去。 阮灵徵带着女使走不快,尚未走出廊子。 “大姐姐!” 阮灵徵回过头,藏起手里捏着的一块帕子,唇角含笑,“六妹妹回来了。” 虽然她在笑,可是眼圈明显还是红的。 女使退到一边,让两位姑娘说体己话。 阮灵徵抬手拂去阮灵萱肩头蹭的墙灰,温柔道:“刚刚是你在巷子里?” 阮灵萱点点头,“我都听见了,这萧宗玮……” 阮灵徵看着她摇了摇头。 阮灵萱马上乖乖改口:“……大殿下,这大殿下实在过分,全然不顾姐姐你的清誉。” “他性子就是如此,加上受病体缺所困,作为嫡长子却不能如愿以偿成为储君,他心里愤懑我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如今这般对我……并无恶意。” “这样怎么能叫做并无恶意?”阮灵萱不赞同。 “绵绵,我不会把他人的心意当做罪恶。”阮灵徵叹了声气,“而且……” 阮灵萱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而且”后面的话语,就见她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院墙外高高的树梢上挂着一只风筝残骸,糊纸已经在日晒雨淋之下毁去,只剩下竹条扎出的一个美人轮廓。 阮灵萱记得那是她十岁那年,宫里送给阮灵徵的,却不知出是何人的手艺。 “大姐姐,那你喜欢那位裴公子吗?” “他是个好人,或许我会喜欢他吧。”阮灵徵神情温和,脸上露有一丝迷茫。 或许? “大姐姐,怎样才叫做喜欢,又怎样才能让人喜欢?” 阮灵徵望着阮灵萱的小脸,莞尔一笑,“绵绵也到了有这等烦恼的年岁了?” 阮灵萱和自家姐姐也没有什么害不害臊,“对啊!” “我嘛,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阮灵徵用指头点了点阮灵萱的额头,笑道:“怕教坏了你可不好,你还是自己去领悟吧!” 大周虽有早婚者,女子及笄后就能婚配,可有些不愿意女儿早嫁亦或者为至亲服丧几年的,拖到十八九再许人的也大有人在。 阮灵徵比阮灵萱大五岁,可也还是深闺女子,自己尚糊涂,说不好感情这回事。 阮灵萱听明白她的意思。 可若阮灵徵自己也不清楚喜欢是什么,她又怎知自己不喜欢那个大坏蛋萧宗玮呢? 阮灵萱从阮灵徵这里得不出答案,隔日便去宫里和她的好姐妹萧燕书探讨。 可惜萧燕书也是个小丫头,理不清情.爱为何物,只能另辟蹊径:“不若你去弘文馆找找书?” 书——集前人智慧之大成。 上到星相运转,下到一砖一瓦,就没有不被记载的。 教人怎么谈情说爱,那也肯定有的。 “我还记得二姐姐出嫁前,嬷嬷偷偷塞了一本书,是一本橘黄色封皮的……”萧燕书手指戳着自己的脸,努力回想,“上头好像还写了什么阴阳……我当初想看,二姐姐还不许,真小气!” 还有书? 阮灵萱一想,可不是小气,当初她嫁入东宫时,连书都没有呢! 阮灵萱下了学,就兴致勃勃到弘文馆找书。 弘文馆是宫里的藏书房,据闻有十万卷书,书海浩荡,阮灵萱光是找有关的分类就花了一个时辰。 再将架子上所有的黄皮封面书抽出来,一股脑放在书案上,打算坐下来挨个翻。 大约翻了十几本后,阮灵萱看见一本表皮橘黄,封面写着天地阴阳本录,和萧燕书提过的那本高度吻合。 就是这本了! 阮灵萱面上一喜,正准备翻开阅读,谁知身后忽然落下一道声音,“你怎么在这?” 阮灵萱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整本书顺势从手上飞了出去,越过了书案,“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正好从中摊开了。 萧闻璟目光先看了过去,窥见书上的插图,瞳仁猛然一缩。 “我的书……”阮灵萱探头,但被萧闻璟从旁伸手捂住了眼睛。 阮灵萱想扒下他的手,萧闻璟纹丝不动,开口问她,声音发闷有些怪异:“你看这个做什么?” “我学习学习呀……” “你学……”萧闻璟话还没说完。 “六殿下?” 从书架后传来寻人的声音,阮灵萱听出何尚书的声音,想到前不久刚跟他儿子有嫌隙,怕见面尴尬,连忙缩到书案下面。 萧闻璟没防住她动作迅猛,像是一条鱼猛地扎进水里,快到让人抓不住尾巴。 脚步声近了,萧闻璟不得已只能坐在阮灵萱原本的位置上,假装是自己独自在这。 “谨护卫说您在此处……”何尚书踱步过来,扫了一眼地上还大大方方敞着一张月下花丛嗅海.棠的图,脚步顿停在了远处,老脸泛红。 “这书……” 他看了眼左右,似还在寻找第三个可疑之人。 怕何尚书发现,萧闻璟忙不迭站起身接口就道:“我的。” 习惯了帮阮灵萱兜底,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顺口应了下来。 何尚书惊讶了一瞬,从地上捡起的那本书,并把写着的“天地阴阳本录”一面亮给萧闻璟看,“殿下在看这个?” 萧闻璟眼皮飞快眨了两下,有些不自然。 何尚书拍了拍书上积的尘灰,一脸过来人交心的样子道:“殿下长大了,好奇男女之情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本书的还有颇多纰漏之处,老臣那里有一本更好的……” 何尚书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萧闻璟抿了抿唇,“不……” 他不想要,可是阮灵萱想要。 一听他要拒绝,阮灵萱伸手用力拉住他的裤腿,往下拽了又拽。 萧闻璟低头往下看,就对上阮灵萱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两片樱红水润的唇瓣往前一撅,再往两边一扯,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我、要!” 为您提供大神 青山问我 的《太子追妻笔札(双重生)》最快更新 长大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