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小国公》 第一章 农家事 贞观三年,三月 三原县李家庄子,村东头的一个农家小院。 王宁坐在青石台阶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已经落了一半的太阳。 这一千多年前的太阳和二十一的太阳也没什么两样。 屁股下面坐着的是青石台阶,头顶着的茅草屋顶,黄泥青石砌成的围墙,厚薄不一的木板做成的大门。 身上穿着灰褐色麻布短衫,同样材质的兜裆布布质粗粝,硬邦邦的磨得胯下不舒服。 他真想问问,穿越者的选择标准是什么?怎么这么草率的就把他一个事业有成的钻石王老五给弄成了一千多年前的十五岁农家小子! 呆呆的看着太阳完全落山后,不远处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哥,二郎没问题吧,要不要请山上的神仙来看看?” “落个水吓着了而已,能有啥事?” “怎么呆呆的?” “打一顿就好了,两天没打了,可能有些不习惯,你家老大的事怎么样了?” 被唤做大哥的中年汉子一脸络腮胡,光着膀子,宛如一头黑熊,头上杂草一样的头发胡乱用布带子绑好,姓王名铁柱。 在他边上坐着的汉子穿着短衫,敞着衣襟,相貌和王铁柱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名叫王铁栓,两人是亲兄弟。 王铁栓把屁股下的木墩往兄长那边挪了挪,烦躁的说道: “孩子他舅一向宽厚,我们家大朗也没什么好挑的,就是孩子他舅妈咬死了一车彩礼,真是黑了心了,我婆娘又是个没主意的,谈了半年了还是没谈拢!” “要不请李家老祖宗去帮忙保个媒,有老祖宗的面子在,兴许能少点?” “麻烦人家干啥,我想请大哥和我去一趟,能谈就谈,不能谈我去别家给大郎说亲去!” “成,啥时候去?” “明天一早就去!” “成!” “不成!” 王铁柱转头看着自家小儿子,本就黑红黑红的脸似乎又黑了几分,问道: “怂娃,啥东西不成?” 王宁看着自己的便宜父亲,记忆里全是这个便宜父亲挥舞着竹条子抽自己的画面,心有余悸的说道: “我说了你别打我” 王铁柱的脸更黑了,不耐烦的说道: “不打你,赶紧说” 王宁这才说道: “堂兄这亲不成,这表兄妹结亲,生出来的孩子有可能是个傻子!” 王铁柱怔了怔,下意识的问道: “为啥?” 王宁还没说话,旁边的王铁栓已经凑到王铁柱耳边轻声说道: “大哥,下午把二郎从水里捞出来后,我就觉得二郎怪怪的,要不还是去请山上的神仙来看看?” 王铁柱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不耐烦的说道: “我先抽了一顿再说!” 王宁吓了一跳,无语的说道: “你说不打的!” 王铁柱找了一圈,没找到称手的武器,索性脱下脚上的草鞋拿在手里: “你要是说的有道理,老子当然不打你,怂娃敢胡说八道,老子不打你打谁去?” 王宁连忙跑出院子,扶着大门问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王铁柱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儿子,沉声问道: “你二叔和你二婶不就是表兄妹,你林哥傻吗?张老二不是也娶了他表妹,他三个儿子那里傻了?两个女儿那里傻了?啊?你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王宁人麻了,脑子的记忆里好像是这么回事,只得连声解释道: “我说的有可能,有可能懂不懂,万一呢,万一生个傻子呢?” 王铁柱肺都气炸了,挥舞着鞋子就往王宁屁股上招呼,王宁吓了一跳,拔腿就跑,王铁柱光着一只脚,拿着草鞋在后面追。 “怂娃,给老子站住!” “我又不傻,站着给你打!” “站不站?” “不站!” 王宁在前面跑的飞快,被气昏了头的王铁柱在后面死命追,谁也没有停了下来的心思,路边上不时遇到刚刚从田间回来的庄户。 “王铁柱,又抽你家二郎啊?” “宁小子,快跑!” 直到跑到村西头的一处青砖瓦房的院子门前的时候,实在跑不动的王宁才不得不停了下来,被王铁柱一把拽在手里。 这时,院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老汉拉开门走了出来,见到父子俩,笑着问道: “王铁柱,你儿子又怎么惹你了,追到这来!” 王铁柱放开王宁,尴尬的说道: “田伯,这小子胡说八道,不打不老实!” 王宁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真的没有胡说!” 被王铁柱称作田伯的老汉好奇的说道: “小娃娃说什么了?老汉给你们评评理!” 王铁柱给了王宁屁股一鞋子,边把草鞋往脚上套边说道: “你给田伯说说!” 王宁揉揉生疼的屁股,说道: “就是说了表兄妹结亲生的孩子可能是个傻子,我爹不信,还说我胡说八道。 爹,这个真的有可能的,你别只管我们庄子,你去其他庄子多打听打听,尤其是那种几代人都是表兄妹结亲的,生的孩子不仅可能会是傻子,还可能缺胳膊缺腿的!” 王铁柱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对着王宁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 “还胡咧咧!” 倒是一旁的田伯饶有兴趣的问道: “小娃娃你听谁说的?” 王宁随口说道: “一个游方道士!” 田伯无奈的摇摇头,朝他们挥挥手,转身回了院子。 父子俩沉默着往家走,王宁低头打量着露着大脚拇指的草鞋,有些烦躁的拿着一个树枝抽打着路边的杂草。 王铁柱没好气的问道: “咋的,老子打不得你了?” 不等王宁回答,又装作随意的说道: “明天和你二叔去赵家庄子,回来的时候去集市割斤肉” ……biquiu 王宁父子回了家,村西头消完食的田伯也回了后院,知道郎君饭后习惯喝两盅酒,便去厨房温了壶酒,亲自端着去前院花厅。 来到花厅,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正拿着一卷书在看。 中年男子见田伯进来,闻着酒气,放下书,无奈的说道: “田伯,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人让下人做就行了” 田伯倒了一杯酒递给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老奴老了,也只做得了这些事了” 中年男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 “田伯你要是闲不住,可以去庄子里转转嘛,看看庄子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不也很好嘛” 田伯摇摇头,笑着说道: “郎君,庄子里那些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个硬气得很,哪里会要咱家帮忙? 小娃娃一天一个样,眼看着就长大了,劳力够,地也够种,老奴刚刚去前院走走消消食,王铁柱还有心思追着孩子打呢!” 田伯笑着说道。 见田伯说去趣事,中年男子也凑趣的问道: “哦,我记得王家应该在东边那头,怎么还追到这边来了” “那小娃娃不知道从那个游方道士听来的,说……” 田伯把刚刚王宁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中年男子听着听着却不经意的皱起了眉头。 第二章 身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中年男子名叫李孝恭,是当今皇帝李世民的堂兄,几年前因平定江南立下大功而被人诬告他谋反引起李渊的猜疑后,他就回到长安做了富家翁,还在封地的庄子建了别院常住。 直到李世民称帝后,深得李世民信任的他才再度得到重用,被李世民任命为礼部尚书,但他还是喜欢时不时住到封地的庄子里。 田伯把王宁的话当成趣事说给中年男子听,中年男子却无法把这件事当成趣事,因为他的一个亲侄儿带着五岁的傻儿子四处拜佛求医,一度住在他在长安的宅子里。 他这个亲侄儿娶的就是亲姑姑家的女儿! 之前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田伯的话却如一记惊雷在他脑子的炸响。 翌日一早,李孝恭便在书房叫来了亲卫。 作为领军大将,又是宗室皇亲,李孝恭的亲卫自然全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他召来的便是精于刺探消息,打听情报的亲卫方林。 方林一声麻布短装,黑黑瘦瘦的毫无起眼,站在李孝恭面前,躬身说道: “不知道大帅召卑职前来有何吩咐?” 李孝恭摆摆手,说道: “我听说人说表兄妹结亲,生下的孩子有可能会天生残缺,有可能会是傻子,有可能会缺胳膊少腿之类的,而且如果几代人都有表亲结亲,这个可能是会很大,你带几个机灵的兄弟去附近几个庄子仔细打听这件事,越详细越好,记住,千万不要大张旗鼓引人注意,知道了吗?” 方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躬身说道: “是,大帅” …… 王宁还不知道他的话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一大早他就被目前杨氏叫起来,杨氏是个很典型的关中妇人,大嗓门,喜欢念叨,王铁柱一早就和王铁栓去了赵家庄子。 杨氏一大早就起来做了早饭,天蒙蒙亮就把两兄弟叫了起来。 王宁的哥哥叫王安,活脱脱就是年轻版的王铁柱,才十七岁,脸上就已经开始长络腮胡,身板魁梧,性格沉默少言,性子也和善。 坐在桌子上嚼着粗面馒头,一边对杨氏说道: “娘,你和二郎在家歇一早上,地里那点活我一个人就能干完!” 杨氏一边往两个儿子面前夹馒头,一边无奈的说道: “你个傻小子,早点把家里的活干完,然后你带着二郎去帮你丈人家干活去,要勤快点知道不知道!” 王安红着脸应道: “知道了” 王宁在一边艰难的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无语的说道: “大哥去帮丈人家干活倒是应当,我去干什么。不去!” 杨氏兜头就是一巴掌,骂道: “你大哥倒是定亲了,你还没定呢,眼瞅着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你一天天没个正行,干活也个样子,谁会把女儿嫁给你?敢不去,等你爹回来,腿给你打折!” “……” 王宁敢怒不敢言。 王铁柱不会肯定舍不得把他腿打折,但一顿竹条子肯定少不了,自己还反抗不了,自己一个活了三十多岁的人,要是天天被用竹条子抽,想想都觉得有些尴尬。 空有一脑子超前的知识,王宁却不敢随便说出来,昨天不过是小小的试探,自己的亲二叔王铁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山上请神仙下来看看。 山的所谓神仙无非就是坑蒙拐骗的假道士、假神棍,要是被他们当成中邪灌一肚子符水或者直接绑架子烧死,那可就太冤了! 吃了早饭,杨氏和王安去地里干活,王宁负责放牛。 牛是一头一岁的黄牛,这头牛可是花了王家好几年的积蓄才买下来的,家里有一头耕牛可是庄户之中的富人,王安能娶到庄子里李家的闺女,至少有它一半的功劳。 这牛性子乖巧,王宁牵着它往哪走,它就往那走。 牵着牛来到村西口的小河边,让牛自己去找青草吃,王宁坐在河边,百无聊赖的看着清澈的河水蜿蜒着向东流去。 才来到这里两天,他就已经快要疯了。 住的茅草房还好,至少不漏风不漏雨,也宽敞。 早晚两顿饭,都是混着麦麸的粗面馒头加上野菜,再配上杨氏自己做的豆酱,缺油少盐不说,还硌嗓子。 穿的粗麻布,草鞋。 就这还是一家四口每日早出晚归,不辞辛劳才换来的。 一想到这种日子还要继续下去,脑壳就疼。 必须要改变,而且要快。 但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农家小子,而且还穿越在这样愚昧的时代,连出格的事情都不敢做,生怕被神棍之流给祸祸了。 思来想去,就有效也最简单的办法,还是给自己弄个读书人的身份。 到时候捣鼓弄点提纯食盐的东西出来,读书人的身份能解释,弄点白砂糖出来,读书人的身份能解释,弄点火药出来,读书人的身份还是能解释。 简直万能。 但就是这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对于王宁来说还是难。 因为读书认字总得有个过程,李家庄子连个学堂私塾都没有,除了村西头的先搬来的李员外一家,村里连个认字的人都没有,总不能说自己生而知之吧,除非王宁想被被当成异端帮木架子上。 在李家庄子这样的地方要去读书只能去世家大族的族学,人家收不收另说,即使收,束脩大概也要几头黄牛才行。 上午放牛,下午跟着王安去他丈人家干了一下午的农活,抡了一下午的锄头,混了一顿晚饭。 夜幕来临的时候,舍不得点灯,一家四口坐在院子里纳凉,听王铁柱在哪里吹嘘他今天是如何帮弟弟王铁栓搞定侄儿的亲事的: “说起还是咱们家的牛立了大功,我就告诉老二的亲家,老二是我的亲兄弟,家里爹娘都不在了,我作为兄长还能不帮着点弟弟,牛闲着的时候,老二只管拉去用,他那个亲家母才松了口” 杨氏埋怨道: “就你话多,咱们四十亩地呢,哪有闲着的时候!” 王铁柱不满的说道: “咱家两个儿子,加上我足足三个壮劳力,侍弄那点地能有多忙?老二那是亲弟弟,不帮他帮谁去!” 杨氏嘟哝着嘴,没接话。 王宁坐在台阶上,随口对王铁柱说道: “爹,我想读书,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附近哪有学堂?” 王铁柱怔了怔,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你想去学堂念书?” 王宁点点头。 “哦” 王铁柱敷衍的回了一声,王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读书两个字离他实在是太过遥远。 第三章 水车 读书的事情急不来,王宁依然每日跟着父兄下地干活。 今年的春雨下的少,眼看着已经二十多天没下雨,而且晴朗的天一点也没有下雨的迹象,都说春雨贵如油,整整一个月没有下雨,而地里的秧苗又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庄户的心提得一天比一天高。 道观、佛寺里全是虔诚的信徒,可天空依然无一丝下雨的迹象。 春旱几乎已成定局。 地里的秧苗已经染上了一丝淡黄,王家父子三人不得不挑着木桶到河里去挑水来灌溉。 可是王家足足有五十亩第,大部分都是地势较高的坡地,父子三人累死累活一天,挑上来的水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不止王家,整个李家庄子只有少数人家的地在低矮的河边,大多数还是和王家一样,都是地势较高的坡地。 地里的秧苗可关系着一家人的死活,眼见地里缺水,这就要了他们的命了,求神拜佛没有作用,只能全家上阵去河里挑水,挑的挑,抬的抬,争分夺秒的往返于河道与田地之间。 雨总是没有下的迹象,父子三人挑了三天后,心急如焚的杨氏也挑着扁担加入了挑水的队伍,一家四口艰难的一担担往田里挑水。m..nět 杨氏毕竟是女子,以往重活累活都是王铁柱去干,兄弟俩长大后,杨氏已经好几年没干过重活了,这会儿在烈日下挑了一上午,走路都已经歪歪斜斜。 汗流侠背的王铁柱挑着水跟在发妻身后,生怕发妻累出个好歹来,走上前腾出一只手帮杨氏提着扁担,嘶哑着嗓子说道: “这天热得慌,你回去煮点绿豆汤来给两个小子解解暑,可别把他们累垮了,快去!” 放下担子的杨氏缓了口气,轻声说道: “你也歇歇,我这就回去煮” 王宁实在是撑不住了,两只肩膀都被磨红肿一片,汗水一浸,火辣辣的疼,坐在河边一颗大柳树下,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心想要是再有个十天半个月不下雨,即使是他家父子三人全部累死,也救不了地里的庄稼。 这两天王铁柱已经放弃了一些土地贫瘠,秧苗长势也差的地方了,虽然王铁柱说的时候轻描淡写,可这两天王铁柱越来越沉默,王宁知道便宜父亲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还是得办法才行! “要是一千多年后就简单多了,一台抽水机就能解决问题” 王宁喃喃自语道,然后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水桶也忘了拿,草鞋早不穿,撒着脚丫子就朝着自家田地里跑去。 “爹!爹!我想到办法了?” 跑到自家地里,正好看到杨氏从地上的竹篮子端出一个大陶罐出来,正用大木勺往王铁柱手中的海碗舀绿豆粥。 王铁柱把海碗递给他,随口问道: “先喝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王宁没急着喝,连声说道: “爹,我想到办法抽水了,咱们庄子西边高一些,那边水位也高一些,咱们只要在西口那边造个水车,把水抽上来,再用竹子做管子,就能把水弄到田里去!” 王铁柱听的一脸迷糊,不耐烦的说道: “赶紧喝完歇歇挑水去,水车是啥玩意?怂娃你再胡咧咧,老子抽不死你!” “……” 王宁感觉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还是一言不合就能名正言顺抽他的牛。 可这件事还得说服王铁柱才行,于是王宁耐心的解释道: “爹,我真的想到办法了,水车这东西是我听山上的神仙说的,可不是我胡咧咧,咱们只要做个大点的水车就能把水从地处抽到高处去,这个水车很好做的,你和二叔都会木工,一个下午就能做好,你就相信我一次行不行,这雨要是十天半个月的再不下,咱们家的庄稼即使能活下来,收成也不行了,咱们还有三人挑水,二叔家就两人呢,他们家地离河那么远,水更难挑,就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见王宁说的头头是道,王铁柱沉默了许久,才不确定的问道: “怂娃,真能行?” 王宁如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 “真的!真的!” 王铁柱犹豫片刻,突然站起身来,拎着王宁的后衣襟就朝着王铁栓家地里走去。 “铁栓!铁栓!” 老远看见王铁栓,王铁柱放声喊道。 王铁栓提着空桶走过来,嘴角全是泡,哑着嗓子问道: “大哥,咋了?” 王铁柱沉声说道: “二郎说有法子把水弄地里来,说是要造个水车,你去把林子叫回来,咱们把这个水车做出来!” 王铁栓看了看大哥,确定大哥不是在说胡话,再看看侄儿,连忙把王铁柱拉到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大哥,要不还是去山上请神仙给二郎看看?” 王铁柱黑脸一拉,低声吼道: “赶紧去!再胡咧咧老子抽死你!” 王铁栓只得讪讪的说道: “就去,就去” 王宁看着二叔被一句话训得跟猫一样,赞赏的看了王铁柱两眼。 王铁柱拉着脸吼道: “弄不出来老子抽死你!赶紧说怎么弄?” 王宁吓了一跳,说道: “咱们先去砍竹子,越大越好!” 不一会儿,王宁他们父子三人加上王铁栓父子俩就提着柴刀直奔村子西口不远处的林子,这里有一大片毛竹。 庄子里的几百人眼见王家两兄弟怪异的行为,不免议论纷纷,有年纪大的还过去让他们抓紧时间,能多挑一担水也是好的。 王铁柱强装着笑脸谢过。 把竹子扛到村西口的河滩上,王铁柱没好气的朝着王宁吼道: “弄不出来,老子抽死你!” 王宁丝毫不把王铁柱的威胁放在心上,找来一块平整的石板,用石块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草图,指着草图对王铁柱和王铁栓说道: “爹,二叔,最重要的就是这水车一定得做成圆的,越圆越好,中间的连杆,特别是这根轴一定用上好的木料,不然这水车容易散架! 还有支撑水车的这个基座,一定要结实,还要弄正了,一点都不能歪!” 王铁柱似懂非懂,但这时候也只有相信儿子了,沉声说道: “家里还有几十根上好的铁木,本来是准备留着给大郎盖婚房的,先紧着这里用了再说!铁柱,你和我去扛!” 王铁柱站起来拍拍屁股,对王铁柱说道。 第四章 好娃子 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家百里之远,再加上李家庄子倚河而居,从来发生过干旱之事,竟然没有人知道水车这个东西。 王宁不知道水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肯定实在隋唐之前,这东西其实构造很简单,王宁要做的水车也是为了应急,怎么简单怎么来。 简单的东西自然不需要什么美感,王宁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实。 王宁指挥,王铁柱和王铁栓两兄弟木工水平异常的高超,而且速度很快,再加上年轻体壮的王安和王林兄弟俩,造水车的进度极快。 傍晚时分,一个巨大的水车已经有了雏形。 站在水车边上,直径至少有二十多米的巨大水车带来的视觉是非常震撼的,一大群半大孩子围着在边上,好奇的看着杨氏往辐条上绑巨大的竹筒。 “王家婶婶,你们在做什么呀!” 一个五六岁、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甜甜的问道。 “婶婶也不知道,二丫自己问你宁哥哥去!” 杨氏苦笑着说道。 二丫果然迈着小短腿跑到王宁面前大声问道: “宁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王宁正在研究竹筒的倾斜角度,随口说道: “做水车!” 二丫又问道: “水车是什么?” 王宁看了一眼可爱的小丫头,指着背后的高坡,耐心的解释道: “水车就是取水的车,咱们做好了水车就能把水从这里弄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水就会流到地里去,知道了吗?” 二丫听得迷迷糊糊,倒是边上稍大一点的男孩看着水车若有所思,纷纷跑去告诉自己的父母。 王宁能指着简易的图纸说这些地方必须要做得结实牢固,但真正动手是王铁柱兄弟俩,等水车架子做好,一个巨大的类似车轮一样的东西放在眼前,兄弟俩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知道这个叫做水车的东西是怎么用的了,而当王宁教他们往辐条上装挡板和竹筒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这东西也许真的能用。 心里有底,手脚也就愈发麻利起来。 太阳落山后,河边被已经昏暗一片,心怀着一丝侥幸的李大牛跟着女儿二丫来到了村西口的河滩,震撼的看着已经基本成型的巨大水车。 忙得忘我的王铁柱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李大牛,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骂道: “狗日的李大牛,眼睛白长了,不知道来帮老子一把,等老子做好了,你狗日的用现成的?” 李大牛愣了一下,低眉顺眼的跑过去,讪笑着问道: “王大哥,我做什么?” 王铁柱指指地上足有水桶一般粗的铁木,说道: “把这几根铁木锯断,每段要四丈长,要一样长,快点!” 李大牛点点头答应,又对站在不远处的二丫说道: “二丫,你去把你二叔、三叔叫过来,让他们快点!” 等二丫跑远了,他才一脸期待的问王铁柱: “王大哥,二丫说这车能把水从河里给弄到那边的高坡去,真的能行?” 王铁柱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只得闷声说道: “二郎说的对,要是这雨一直不下,咱们靠挑水去浇庄稼,能活多少?二郎说能成,咱们把这水车做好,试试不就行了,你说呢?” 李大牛沉默了片刻,重重的点点头。 二丫没去多久,一群健壮的汉子成群结队的来到了河滩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巨大的水车,李大牛看了看王铁柱,王铁柱也不说什么场面话,直接大声对着人群喊道: “二牛,三牛,你们去帮铁栓,狗蛋,你去帮王大郎绑藤子……” 来的十多个精壮汉子全是李大牛的亲堂兄弟,和王铁柱也都相熟,听了王铁柱的话纷纷上前帮忙。 有了这十多个精壮汉子帮忙,夜幕降临的时候,水车终于做好了,巨大的基座也按照王宁的要求稳稳的安在了前滩上。 接下来把水车安在底座上就行。 巨大的水车显然不是他们十来多个人能抬上去的,王铁柱又让王大郎去把王家的堂兄弟全部叫了过来。 同时来的还有十多个打着火把的妇孺,十多个火把照的河滩亮如白昼。 二十多个精壮汉子把水车抬到基座边上,然后分工合作,抬的抬,远处用绳子拉的拉。 “一二三,预备,起!” “一二三,预备,起!” “一二三,预备,起!” “……” 随着王宁的号子声,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水车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间和水桶一般粗的铁木转抽稳稳的卡在基座的卡槽里。 巨大的挡板在水流的带动下,缓缓的动了起来。 “转起来了!真的转起来!” “水上去了!” 第五章 父母官(上) 李家庄子从村西口的河滩到村子东口,一整夜都灯火通明,几十个人一直忙到天亮,终于把竹子水渠搭到了村东口王铁柱家的坡地里。 看着清澈的河水通过竹管流进自己的地里,饶是熊一般壮实的王铁柱和年轻版的王安,这会儿也双腿一软,缓缓的坐在了自家的田地里。 王宁同样一屁股坐在了地里,肚子很饿,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睡意,头疼得厉害,应该是大脑过于兴奋造成的。 几十个汉子站在王家地边上,眼巴巴的看着瘫倒在地的王家父子。 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的王铁柱轻轻踢了王宁一脚,朝着人群努努嘴。 水车这东西构造简单,没有什么核心技术,照葫芦画瓢也能做出来,只是这个年代的人,至少李家庄子的人还有着非常质朴的操守,宁愿拉下脸去求,却不会自己偷着造。 王宁压根就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而且昨天晚上已经答应了几个族老,王宁凑到王铁柱耳边低声说道: “爹,要不直接把法子教给大家,反正那么大个水车立在那,大家照葫芦画瓢也能做出来!” 没想到王铁柱直接炸了,低声吼道: “败家子!这东西怎么能教别人,帮他们造就是了,只要咱们不教,这东西就是咱们家的,谁要是偷偷的去造,还有脸在庄子里过活?” 王宁抹抹脸上的唾沫星子,不动声色的挪远一点,这才低声说道: “爹,我看不止咱们庄子干旱,周围其他庄子也同样缺水,别的不说,林哥他丈人家那个赵家庄子也干旱,来找咱们帮忙,咱们总不能拒绝吧?这可是关系到一家老小明年能不能吃饱的大事啊!咱们帮着造,哪里帮的过来?这多一天,地里的庄稼可就干一天! 而且这东西一看就会,咱们庄子的不会自己偷偷造,其他庄子呢? 与其这样,我看不如把法子传出去,那个庄子需要就让他们自己造,咱们也算是积德行善了,还能落个好名声呢,你说是不是?” 王铁柱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啥,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觉得儿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这可是关乎多少人明年能不能吃饱肚子的大事!再舍不得也要教! 道理是想通了,可他还是一脸心疼,低声说道: “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想教就教去…” 王宁松了口气,无语的说道: “我累得很,又饿,我要回去睡觉去!” 片刻之前还觉得儿子败家的王铁柱站起来拍拍屁股,笑呵呵说道: “成,你回去睡觉,我教他们去,大郎,快回家让你娘做吃的去,要碗面片汤,二郎你先回去吧,让你娘先给你煮,吃饱了再睡”筆趣閣 跟两个儿子说完,王铁柱这才大声对地埂上眼巴巴的庄户们说道: “二郎说了,这东西虽然造起来简单,但也费时间,咱们等得,庄稼等不得! 大家伙去把庄子里的人都叫到西口的河滩上去,有亲戚在其他庄子的也可以叫过来,我把造水车的法子教给大家,有需要的,大家自己请人去造,大家伙先去叫人,我给地里浇浇水,再回家吃口饭就过去!” 王宁第一次发行熊一样的王铁柱还有做领导的天赋。 …… 吃饱喝足的王宁躺在自己的硬不板床上睡的昏天地暗,王铁柱让大儿子王安和妻子去给自家的庄稼浇水,自己带着弟弟王铁栓来到村西口的河滩,教大家造水车。 上百人聚在河滩上,干得热火朝天。 李家庄子二十里之外的三原县衙,上任不到二个月的县令程亮穿着一身普通的麻布长袍,在自己的公事房走来走去,儒雅的脸上一片愁云惨淡,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三原县主簿崔彦愁眉苦脸的站在下首,欲言又止。 程亮见自己副手这副模样,不耐烦的说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全县几十万亩庄稼眼看着就要旱死,有啥办法赶紧说!” 崔彦期期艾艾的说道: “县尊大人,如今只有打井这个法子了,可就算咱们把县衙的衙役能派的都派出去帮忙打井,人手还是不够,几十个庄子呢,卑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亮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 “有啥不当讲的啊,说!” 崔彦轻声说道: “卑职听说河间王爷一直住在李家庄子的别院里,王爷手下亲卫加上王府里的护卫,至少也有个一两百人,而且全是精壮汉子,只要王爷能派出一半人手……” 崔彦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亮打断了: “想法是好,可这是犯忌讳的事,不行,不行!” 崔彦急声说道: “哎哟,我的县尊大人,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就算有些忌讳,咱们也得去见见王爷再说啊!” 程亮犹豫了一会,终于点点头。 两个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也没带人,程亮去后衙的家里找了一包茶叶,一人骑了匹驽马就往李家庄子赶。 沿着河道一路向北,一路经过几个庄子,程亮看着如蚂蚁般往返于河道与田地之间的老老少少,心里犹如压了块千斤巨石。 跟着河道兜兜转转,眼看着转过弯就能到李家庄子,程亮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却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整齐的号子声: “一二三,预备,起!” “一二三,预备,起!” 听这号子声,至少有几十人,这是在干嘛? 脚跟轻轻的踢了踢马肚子,驽马不情不愿的慢跑起来,转过弯,耳中的号子声也愈发的响亮,再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李家庄子西口的河滩上,上百人正在把一个巨大车轮子安放在一个高高的基座上。 在不远处的旁边,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车轮子在缓缓的转动着。 随着轮子的转动,一个个巨大的竹筒从河里舀起水,倒在轮子边上的水槽里。 一条由竹子连接而成的水管由一个个巨大的架子撑着通向远方的田地。 程亮在看到水车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完全看懂了水车的运作原理,再看看河滩上缓缓立起来的大水车,沉默了片刻,突然狠狠一脚踢在马肚子上,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老崔,走,去看看是哪位大贤造出了此等引水神器!” 第六章 父母官(下) 一脸兴奋的程亮骑着马跑到河埂不远处,便从马上跳下来,马也不栓,提起袍子就往河滩上跑。 李大牛光着膀子站在河埂上,手中拉着一根粗粗的麻绳,随着号子声响起,他双臂的肌肉高高隆起,手中的绳子蹦的笔直。 “敢问这位小兄弟!” 李大牛转头看去,见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丈,自己不认识,肯定不是李家庄子的,就不客气的说道: “敢问个屁,赶快帮忙拉绳子,等下王大哥教他们造下一架水车,你再跟着学就是了,你这老丈还算灵醒,有几个庄子的叫他们来学都不来,饿死活该,快拉!” 程亮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绳子,嘴巴里也跟着喊“一二三,预备,起!”。 等整个水车立起来,李大牛放下绳子,活动着手臂对程亮说道: “好了,这下用不上我们了,基座那里也站不下这么多人,我跟你说说,看好了,接下来就把水车抬到基座上,把中间的转轴卡进凹槽里就行,记住了,那根转轴一定要最好的铁木才行,基座也要装正了,不然水车会倒,等下你再下去看看怎么水车,学会了就赶紧回去教村里的人造,别耽搁了! 随后就看到跑过来站在程亮身边的崔彦,又接着说道: “你们村就来了你们俩?不是让多来几个人的吗?是不是以为我们吃多了骗你们?真是小人心思!” 程亮也不恼,摇摇头想一脸黑线的崔彦示意,笑着问道: “听小兄弟这话,这造水车的法子谁来都教,免费教?” 李大牛指指前面围着的人,说道: “对啊,这些都是来学的!” 程亮心中大定,接着问道: “小兄弟,这是哪位先生教你们造的?可否领老夫去见见,实不相瞒,老夫家那边的庄子有几十万亩地遭了灾,有了这水车,这些庄稼就有救了,老夫代庄户们当面谢谢这位先生!” 李大牛这才认真看了眼程亮,笑着说道: “还是你这老丈的话听着舒坦,不过学会造水车要紧,王大哥就是我们庄子的,庄子最东边的那户就是他家,以后再来道谢也不迟,赶紧去学!” 程亮郑重的拱拱手,把崔彦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老崔,你在三原县时间长,和县里各个庄子都熟一点,我在这里看着,你赶紧回去让人去各个庄子叫人来学造这个水车,刚刚那个小兄弟的话你也听到了,一定要快!” 崔彦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河滩。 这时候王铁柱已经带着人在造下一架水车了,程亮和其它人一样,默默的围在边上,听着王铁柱说话,也许是说了太多话,王铁柱的嗓子有些沙哑: “都记住了,这个水车一定要做成圆的,越圆越好,这个转轴和连杆一定得用最结实的木料,不能省……” 以程亮的阅历很轻松就能看出王铁柱应该就是李大牛口中的王大哥,可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个壮实的中年汉子是能设计出水车的大贤。 一百多个人在河滩上,不到两个时辰,太阳都还挂在远方的山尖,河滩上又立起了一架水车,这台水车王铁柱几乎没有动手,李家庄子里的人也早就学会了,动手的全是其他庄子的人。 王铁柱看着第三天水车缓缓转动,绑在辐条上的大竹筒把水从十多二十米高的地方倒下来,比弟子兄弟俩造第第一架还好些,便大声说道: “这水车怎么造大家伙也学会了,还有不会的,就在这边继续学,学会了的,就赶紧回去造水车去吧,如果还有来学的,也让他们在这学就成了,我得回家休息去!” 说完朝着人群挥挥手,挤开人群往外走。 人群沉默了一下,随后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者整了整身上的麻衣,然后双掌相叠,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朝着王铁柱深深的弯下了腰。 有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整个河滩的人都弯腰行礼。 王铁柱满是胡须的黑脸浮起开心的笑容,受了一礼后拱手还了一礼,便大步往前走去。 先到自家的地里看看庄稼,妻儿不在,五十亩地已经全部浇透了,妻子和大儿子大半天的时间肯定是浇不完的,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帮忙了。 虽然已经几乎一天一夜没休息,但王铁柱走回家的时候,脚步依然很轻快,嘴里还哼着小曲。 以前一直觉得小儿子跳脱了些,总是忍不住动手抽,没想到这次立了大功了,这下方圆几个庄子,谁不念自己的好?小儿子娶婆娘应该也不用愁了吧? 回到家,看到杨氏在厨房里烧火,便也走过去帮忙。 杨氏朝着外边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笨手笨脚的,去叫大郎二郎起来洗脸吃饭,快去!” 过了一会儿被叫醒的王宁打着哈欠来到了院子里,见王铁柱正在往院子里搬桌子,上去搭了把手,随意的问道: “爹,水车造的怎么样了?” 王铁柱笑着说道: “西口那边又造了两架,第三架还是其它庄子的人造的,都教会了,还是儿子你说得对,这水车的法子是要给他们,他们都对着爹行礼呢,爹这辈子就没这么高兴过!” 王宁笑着说道: “放心,儿子以后争取让你多高兴几次!” “哈哈,那感情好!” 院子里凉风习习,一家人围坐在桌子边上,桌子上的晚饭很丰盛,没人一大碗面片,粗瓷碗比王宁的头还大,杨氏还在哥俩每人的碗里放了一个鸡蛋。 除了面片,桌子中间还有一盆肉汤,汤里隐约还能看到肉。 王宁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第一次闻到油腥,口水不受控制的嘴巴里打转,连忙夹了一大块面片塞嘴里。 杨氏拿起勺子给王宁舀了一大舀肉汤,又给王安舀了一勺,说道:https:/ “大郎、快吃啊,坨了就不好吃了,快吃!” 一家四口正吃的香,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王铁柱愣了愣,起身去拉开门,见是一个身穿袍子的老头,问道: “老人家,您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河滩呆了一个下午的程亮笑着点点头,说道: “冒昧上门,确实有事想和先生聊聊!” 王铁柱吓了一跳,苦笑着说道: “老人家您有事就进来说,刚好我们在吃晚饭,您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吃一顿,可千万别叫我先生,我可担不起!” 程亮也不推辞,跟着王铁柱进了门,杨氏早就起身让开了位置,还去厨房舀了一碗面片,拿着筷子过来,笑着说道: “老人家,这边坐!” 程亮也真饿了,再加上心中大事已解决,端起碗稀里哗啦吃了一大碗。 等王家父子都吃完了,程亮才站起身来朝着王铁柱躬身行了一礼,王铁柱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让开,连声说道: “哎哟,你这老丈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这都好吃好喝招待你了,干嘛还做这等让我折寿的事……” 程亮起身,笑着说道: “受得受得,老夫是三原县的县令,姓程名亮,今日得了先生的水车之法,又吃了先生的一碗饭,岂有不谢之理。” 王铁柱顿时吓的两股颤颤,结结巴巴的说道: “县、县令大人,小的小的……” 第七章 初见李孝恭 在王铁柱朴素的认知中,是没有敢冒充朝廷命官的,所以在听到程亮说自己的是三原县令的时候,王铁柱丝毫没有任何怀疑,脑子里全是自己刚刚说的话:你这老丈怎么这么不懂事! 杨氏也手忙脚乱的把王安和王宁两兄弟从板凳上拉起来,低着头,话都不敢说。 王宁也吓了一跳,倒不是惊吓,而是被程亮的衣着吓了一跳。 程亮身上的麻布看起来质量好些,编制绵密,颜色也浅些,脚下穿着的千层底的布鞋,头上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用布巾包起来。 这幅打扮如果说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当然还是很合理的,可他是县令啊,一县之长就穿这样? 这初唐确实百废待兴,可也没穷到这种地步吧? 程亮倒是见多了这种场面,笑着对王铁柱说道: “先生莫要拘束,老夫虽是县令,面对县里几十万亩缺水的庄稼却是毫无办法,先生造出水车这样的引水神器,又毫无保留的教给其他人,可谓是高风亮节,先生姓王名铁柱对吧?老夫已遣人回去各个庄子叫人来学习造水车之法,来日定当上书朝廷,为先生请功,所以特来和先生说明!” 程亮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县令大人是来给自己请功的,可这法子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出于对官府的畏惧,他老老实实的说道: “县令大人,您可别我先生了,叫我铁柱就行,这水车是小人造的没错,可法子不是小人的,是山上的神仙告诉小人的儿子的!” 说完还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王宁。 程亮了然的点点头,那些山上清修的道士传承久远,有此宝物倒也可能,目光随着王铁柱的手看向王宁,见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年,便笑着说道: “好,那老夫就唤你铁柱了,不过不管造水车的法子是铁柱你从哪学来的,只凭铁柱你能把这法子公之于众这一点,依然功德无量,老夫依然会向上书朝廷为铁柱你请功,小娃娃,你能不能告诉老夫,教你法子的是那座山上的神仙,老夫也好向朝廷说明原委” 王宁有些慌,山上的神仙是他用来骗王铁柱的,原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他哪知道在那座山? 想了想,他对程亮说道:“县令大人,是几年前一个白头发的老神仙路过庄子的时候,告诉我水车这个东西的,说是汉朝就有水车了,只是后来失传了而已,老神仙没说法号,也没说是那座山的……” 王宁的年纪很有欺骗性,程亮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道士的无意之举倒是帮了大忙,同时对王铁柱的印象大好,一介农夫,品德却如此高尚! 问清楚了事情,程亮准备离开,见王铁柱一脸憨厚朴实,心里愈发欢喜,于是笑着问道: “铁柱,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老夫说说,老夫帮你向朝廷提!” 县令大人问了这话,王铁柱再憨厚老实也知道只要他的要求不过分,八成真就能要来,一时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地,这是可以传给子孙的,刚想开口,脑子里却突然响起几天前儿子的话。 犹豫了一下,王铁柱才问道: “县令大人,真的可以提吗?” 程亮点点头,笑着说道: “真的,你先说说,老夫帮你参考参考!” 王铁柱这才说道: “县令大人,我想让二郎去读书,只是不知道该去那打听,您能不能问问,您放心,束脩我肯定会准备好的!” 程亮认真的打量了王铁柱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铁柱你放心,这件事交给老夫,老夫肯定帮你办妥了!” 一家四口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程亮,欢喜的坐在院子里纳凉,王铁柱的脑子里全是“我王家也要出读书人了”这种类似的念头,杨氏更是欢喜的一直摸王宁的头。 就连一向老实的王安也喜上眉梢。 王宁抬着凳子离杨氏远远的,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平时憨厚老实,关键时候竟然难得精明一次。 程亮虽然只是县令,但毕竟是一线之长,他自己都能把王宁给塞到县学去,他读书的事情几乎已经解决了。 王铁柱突然出声说道: “二郎,明日你跟你娘是照顾庄稼,我和你大哥去山里猎头野猪,到时候把猪腿给县令大人送去!” 话音未落,大门竟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王铁柱疑惑的打开门,哪知道外面站着的竟然是田伯。 于是笑着的说道: “田伯,您怎么过来了,快请进来” 田伯笑着摇摇头,说道: “铁柱,你家二郎在家吧,我家老爷请他过去一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家二郎” 王铁柱还以为是水车的事情,回头朝着院子里喊道: “二郎,田伯来叫你,快点,跟田伯去一趟……” 出了家门,跟在田伯身后,王宁脚步轻快,在学堂混个一年半载,有了读书人的身份,他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不管在哪个时代,钱这东西确实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别的不说,衣食住行总要改善一下。 每天牵着小黄牛总会想起牛肉的味道,嘴巴就会不由自主的流口水,难受! 跟着田伯来到大院子,从侧门跨进院子,王宁感觉放佛又穿越了一般,夕阳洒下的橘红色阳光照在院子里,到处雕梁画栋,影壁,游廊,还有院子中央的假山水池,无一不是王宁在制作精良的电视剧的才见过的东西。 一路上不时还看到一些身穿青衣的少女,和庄子上那些壮实黝黑、和男孩子没多大区别的少女不同,这些青衣少女白净、苗条,王宁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田伯余光瞥见,轻声对王宁说道: “一会见到我家老爷,老实一点,知道吗?” 王宁点点头,这“老爷”一看就是既有钱又有势的,他想不老实都不行。 穿越两道门,才来到一处雅致的厅堂。 王宁一眼就看到了背对他们站在窗子边上的魁梧身影。 “老爷,人来了” 果然,田伯喊了一声,那人便转过身来,大约三十多四十岁,样貌平常,只是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感,王宁打量了一眼,便赶紧低了下头。 李孝恭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王宁片刻,笑着说道: “小子,坐吧,老夫李孝恭,有些事想问问你,田伯,去让人准备些茶水糕点送过来” 田伯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还轻轻带上门。 从走进屋子就一直面色如常的王宁终于是变了脸色,这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就是李孝恭?凌烟阁排名第二的唐初名将? 第八章 怀疑和奏章 李孝恭一直注意着王宁,见王宁脸色巨变,好奇的问道: “认识老夫?” 王宁点点头,说道: “之前听老人说过王爷的名字……” 李孝恭玩味的看了王宁几眼,指着一旁的矮几,笑着说道: “放心,本王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坐吧,你只要据实回答,本王有重谢!” 王宁盘坐在矮几边上,心里却在打鼓,据实回答有重谢,要是不据实呢? 李孝恭缓缓的开口了: “前些天,田伯跟本王说,他在门口听到一件趣事,说是表兄妹之间结亲,生下来的孩子有可能会是傻子,王二朗你给老夫说说这是为何?” 王宁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表兄表妹,天生一对,自己多嘴干嘛? 李孝恭要问他水车的事情,他还能勉强解释过去,毕竟这东西真的简单。 但近亲结合这该怎么和李孝恭解释? 难不成要给李孝恭上一节课讲一讲遗传科学?可他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 无奈只得再次请出老神仙了。 不用演,脸上就带着些许惧色,低声道: “小的以前遇到过一个老神仙,他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孝恭看着王宁,沉默了许久,王宁的身份没有什么可疑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子,这也是李孝恭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而且他今天刚从长安回来,也看到了不远处河滩上那三个巨大的水车。 这王宁前十五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突然就知道了这表兄妹结亲的害处,还知道了水车制造之法? 也许王宁的解释是真的?也许这两件事真是一个隐士高人告诉他的? 李孝恭脑子里转了几个圈,然后开口说道: “前几日听了你说的话,本王让人去明察暗访了长安附近几十个庄子,共找到三百多户表兄妹结亲的人家,他们生出了一千个孩子,有几十个是傻子,还有几十个手脚发育不全的,王二郎,老神仙有没有告诉过你其他的害处?” 近亲结婚本在现代早就成为人人都知道的禁忌,有这样的比例并不奇怪,李孝恭既然让人去查了,他也就实话实说了: “老神仙说,虽然表兄妹结亲有悖人伦,但其实也有很小的概率生出比一般人资质更好的孩子,有可能是智力,也有可能是天生神力啥的…” 李孝恭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接着问道: “老神仙还有没有教你其他的?” 王宁想了想,说道: “还教了我一些急救的法子…” 李孝恭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事,王宁估计连药方都不认识,能救什么人? 只不过他领军征战十多年,怀疑几乎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王宁的话他自然不会全信。 把王宁叫来也只是心里好奇一个农家的小子为何会有这等见识,王宁的回答他虽然不全信,但也没想着追究。 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随后田伯便端着一个托盘推门走了进来,在王宁身前的矮几上放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和一些精致的糕点。 看着浮着一层油花的茶汤,王宁的脸忍不住抽了抽,眼光转向糕点,这才脸色好了点。 田伯在一边笑着说道: “小二郎,尝尝?” 王宁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有蜂蜜的味道,甜甜的,想着母亲杨氏一直念叨着说城里的糕点好吃,便对田伯说道: “田伯,我能不能把糕点带回去给我娘吃?” 田伯笑呵呵的说道: “你吃你的,等下我让厨房再给你装一份带回去!” 李孝恭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等王宁吃的差不了,才对田伯说道: “这小子解了本王不少疑惑,田伯,带他去厨房,给他拿些肉带回去,再给他拿十贯钱!” 从大院子出来的时候,王宁一只肩上扛着半只羊,另一只肩膀上挂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十贯钱,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精致的竹篮,里面是刚刚做好的糕点。 看着转身回去关门的田伯,王宁觉得肩上扛着的是债,迟早得想办法还掉。 只是李孝恭堂堂一个王爷,自己哪怕是穿越者,这辈子也不能成为王爷,这债怕是还不上了! 扛着东西回到家门口,王宁大声喊道: “娘,我回来了,开下门!” “自己没手啊,非得老娘给你开!” 杨氏骂骂咧咧的从屋子出来,拉开院门就看到全身挂满东西的儿子,特别是肩上的半只羊,吓了一跳,急声说道: “二郎,这东西哪来的?咱是本分人家啊,可不能去偷去抢?” 王宁苦笑不得的说道: “我不是去田伯家了嘛,这是田伯给的,说是水车帮了他家大忙了,非得给,我就扛回来了!” “啊,他们家那么有钱啊,直接给半只羊,这得二十斤吧!快给我,当家的,快出来,儿子拿好东西回家了!” 杨氏的脸有阴转晴,把半只羊从王宁的肩上拿下来,大声朝着屋子喊道。 其实王铁柱和王安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也听到了王宁的话,看着媳妇手中的羊,王铁柱乐得嘴都裂开了,笑着去拿王宁手中的褡裢,发现还听沉,便笑着问道: “二郎,这又是什么?” 王宁松松肩膀,笑着说道: “十贯钱,也是田伯给的!” 王铁柱闻言,马上拉开褡裢口子,伸手掏出一贯用绳子串好的铜钱,又飞快的放回褡裢里,低声说道: “二郎,这也太多了……” “没事,田伯家里可有钱了,那屋子,富丽堂皇的,不会差这点钱的,您安心收着吧!娘,这糕点是我特地找田伯要的,您快尝尝!” 王宁安慰道。 王家人在家里欢天喜地品尝糕点的时候,李孝恭在书房,找来一张牛皮纸,开始给李世民写信,表兄妹结亲必须阻止,但这件事只能由李世民来决定,他要做的,就是把亲卫调查的结果详细的告诉李世民。 他相信,李世民一定会派人去查的。m..nět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便带着亲卫直奔长安,等长安城门一开,便直奔皇城。 第九章 赏赐 今日是小朝会,李世民一大早便在太极殿旁边的偏殿召见了一众心腹大臣议事。 李世民高坐于御案之后,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高士廉,李绩,褚遂良等人则分坐于矮几以后。m..nět 关中三原、华原、泾阳一带已经一个多月未降春雨,偏殿里坐着的都是上马可领军打仗,下马可治世安民的贤臣良将,自然知道这意味着多大的灾难。 特别是三原县一带,去年的庄稼被突厥人祸害了大半,今年要是庄稼再遭灾,减产甚至绝产,三原县将多出几万灾民。 七日前的大朝会,就有官员提出,旱情严重,要早做防备,当时中书就已经命令各县加派人手协助各地挖渠打井,然而三县到今日还是滴雨未下,仅靠挖渠打井已经很难缓解旱情,所以李世民一大早就把一众大臣全部召来,商议可行之法。 御案后的李世民穿着玄色常服,皱着眉问道: “三原、华原、泾阳三县特别是三原县旱情汹汹,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殿中坐着的都是一时人杰,但天灾无情,人力有时尽,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房玄龄身为中书令、尚书左仆射,只得开口说道: “陛下,三原各县如今人手已经全部派出去了,可开渠打井的人手还是远远不足,臣以为各县可在当地提前征调徭役,开挖沟渠引水……” 房玄龄的话虽无新意,但也是老成之法,李世民点点头。 这时,李世民的心腹宦官何林快步走进偏殿,行至李世民身边,低声说道: “陛下,卢国公求见!” 李世民下意识的觉得头疼,心想这个滚刀肉又有什么破事来求自己,头疼归头疼,还是对何林说道: “让他进来!” 何林出去不久后,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程咬金身穿蓝色袍服,大步走进偏殿,弯腰拱手,声如洪钟: “臣,拜见陛下!” 看着强装斯文的程咬金,李世民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辣,无语的说道: “有屁快放,朕烦着呢!” 程咬金讪笑着直起身,委屈的说道: “陛下,不是您让臣多读书,注意言行的嘛……” 李世民不耐烦的烦的吼道: “你这泼皮,没事就赶紧滚!” 程咬金见李世民真有些不耐烦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谄媚的说道: “陛下,臣有好事要禀报啊,三原县县令程亮是臣的远房叔叔,一大早跑到臣家里,说是有天大的好事要禀告陛下,还说救急如救火,等不了层层上奏,托臣把奏章呈给陛下,臣早饭都没吃就赶来了!” 出于对程咬金的信任,李世民无奈的挥挥手,身后站着的小太监连忙跑过去,接过程咬金手中的折子呈给李世民。 打开折子,李世民一目十行的扫了眼折子,读书人的奏章词藻华丽,引据经典,开篇一大段无关紧要的话,看得李世民头疼,直到折子里出现“有庄户之子,得隐士传水车之法,可将河水从河床引至八丈之高处,再辅以水渠,一架可灌溉五百亩田地”几句的时候,李世民脸突然变得肃穆起来。 目光反复在水车几行字间流转,看了许久,才合上折子,脸色露出笑意,和声问道: “程爱卿,这三原县令何在?” 一声“程爱卿”,程咬金骨头都轻了几斤,笑着说道: “陛下,臣怕那老匹夫骗某,带着他一起来了,如今在宫门外呢!” 李世民马上对身后的内侍说道: “去把人叫进来” 内侍出去后,李世民从御案后站起来,双手又打开折子,翻来覆去的看。 底下的一众大臣,好奇的看着李世民。 不多时,身穿半旧官服的程亮大踏步走进偏殿,躬身拜倒: “三原县令程亮拜见陛下!” 李世民和颜悦色的说道: “免礼,免礼,爱卿所言水车,当真能引水八丈,灌溉五百亩?” 程亮恭声说道: “陛下,臣亲眼所见,能以性命担保!” 李世民大喜,连声说道: “好!好!” 惊喜过后,他又对程亮说道: “程爱卿,朕让工部派大匠和爱卿一起去三原,不管这庄户有何要求,只要不过分都可以答应,一定要掌握这水车建造之法,此番旱情可解,爱卿居功甚伟!” 程亮连忙说道: “陛下,水车乃是李家庄子的庄户王铁柱造出来的,臣也是偶然去李家庄子才发现此等引水神器,水车建造简单,又不用人力畜力驱动,在臣去李家庄子之前,王铁柱已将水车建造之法教给李家庄子和其它相邻庄子的庄户,陛下下令让其它受灾的县派人前去李家庄子学习即可,无须派大匠前去。” 李世民闻言心中疑惑尽去,这水车之法既然已经公之于众,程亮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来骗自己,水车也不用再怀疑,感叹道: “乡野之间竟然有此等大德之人!” 程亮点点头,躬身说道: “陛下,王铁柱倒是有一个要求,臣不敢做主,还请陛下圣裁?”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 “爱卿直言便是” 程亮这才说道: “王铁柱说水车之法乃是一隐士高人告诉他儿子王宁的,而且把建造之法教给其他庄户也是他儿子的主意,所以想让其子王宁读书” 李世民沉吟拍片刻,这才说道: “如此说来,这王铁柱倒是个忠厚本分的,既如此,就让这其子王宁去国子监进学,再赐王铁柱田百亩,牛十头,锦缎十匹,房爱卿,马上让人准备好,让程爱卿回去的时候一并送去,另外,马上下令让受灾各县前去三原县学习水车建造之法,程爱卿,此事就交给你来办!” 程亮和房玄龄躬身说道: “臣遵旨!” 事情出乎意料的解决了,李世民心情大好,赏赐了程咬金一顿早饭,还赏了他一对玉如意,乐得程咬金眉开眼笑。 至于程亮,则跟着房玄龄先去吃了早饭,等着礼部把赏赐的册子和东西准备好,就直接带着人返回三原县。 赏赐王铁牛此等小事,又是李世民亲自开口,房玄龄召来一个礼部的官员,把李世民的要求告诉他,不到半个时辰,便把东西准备好,程亮来的时候带了两个仆从,走的时候多十头牛。 第十章 天上掉馅饼 李孝恭虽然是礼部尚书,但他在礼部完全就是个吉祥物,从不过问礼部事务,所以不管是七日一次的大朝会,还是每日的小朝会,他基本不参与,除非李世民让他来参加。 所以当结束小朝会的李世民听说李孝恭在外求见的时候,非常意外,连忙让人把李孝恭请进来。 李世民一早被三原县旱灾烦心,连吃早饭的胃口也没有,这会事情解决了,便觉得腹中饥饿,让人端来饭食正在吃,见李孝恭进来,便笑着问道: “兄长一早来寻朕,想来还没用早饭,不如陪朕一起吃点?” 李孝恭拱拱手,笑着说道: “如此,臣就客气了!” 李世民让人给李孝恭端来早饭,李孝恭是习惯领军的人,吃饭速度很快,李孝恭见李世民吃完了饭,才从怀里掏出奏折递过去,说道: “陛下,臣前些日子去庄子里住了几天,听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恶俗,详细的臣都写在折子里,陛下先看看” 李孝恭说的认真,李世民便接过折子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心越沉,折子所言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但折子里又列举来了详细的数据,李孝恭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看了许久,李世民才对在一旁伺候的何林说道: “去把玄龄和无忌叫来!” 三省六部的办公地点都在皇城,距离李世民所在的太极殿并不远,不一会儿,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就来到了偏殿。 也不等两人行礼,李世民便说道: “免礼免礼,这是王兄给朕的折子,你们先看看再说!” 说完便把折子递给了房玄龄。 折子并不长,房玄龄越看脸色越沉,看完便递给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看完,脸色也有些难看,然后两人一起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解释道: “某一个侄儿就是娶了他姑姑家的女儿,生了个傻儿子,到处求医问药,还在某府上住过一段时间,前几天某听一少年说是表兄妹结亲,生的孩子有可能会是傻子,某便留了心,让人去周边的庄子打探了一番,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某以为,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要重视才行!”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点点头。 李世民犹豫了片刻,才沉声说道: “此事,暂时不宜大张旗鼓,朕让百骑司去查!”。 说完又问李孝恭: “兄长,你说的少年可有说为何会如此?” 李孝恭摇摇头,说道: “不知道,那少年说是一老神仙所说,臣让人查过,那少年确实只是一庄户之子,那老神仙许是高门隐士……” 长孙无忌又翻了下折子,突然出声问道: “下官记得,王爷家的别院好像是在三原县李家庄子是吧,这个少年莫非是叫王宁?” 李孝恭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疑惑的问道: “长孙大人如何得知?” 这下李世民和房玄龄也反应过来了,李孝恭所说的少年和刚才程亮所提到的少年竟然是同一个人。 李世民解释道: “兄长你有所不知道,刚才三原县令进宫,献上引水之物,名叫水车,说是李家庄子一少年从神仙处听来的,这少年同样名叫王宁,兄长刚从三原县回来,难道没有见到这水车?” 李孝恭点点头,说道: “见到了,那水车就在臣家门不远处的河滩上,有三架,至少有七八丈高,只是臣心里一直记挂着此事,便没有多留意” 李世民点点头,笑着说道: “此事兄长已经派人查过,应当属实无误,只是这件事确实关系重大,还是要多加谨慎才好,朕会让百骑司详细查探,玄龄和无忌,你们二人也要做好准备,一旦查实,便要想办法破除这种恶习!” “诺!” “诺!” …… 京城大佬们在商议国家大事的时候,王宁一家正在苦恼无比。 一早起来,院子大门外堆满了东西,有一筐筐鸡蛋,还有腌好风干的肉干,硝制好的各种皮子,还有干菜,还有一根根上好的铁木,一堆堆上好的柴火,甚至还有两只绑在门框上的母鸡。 林林总总,把整个大门口堆得严严实实。 这不用想就知道,全是庄户们送的,可都是悄悄的送来,又不知道谁送的,想还都不知道怎么还。 一家人也得把东西先搬进院子里,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王铁柱和杨氏看着一筐筐鸡蛋愁眉苦脸,这东西时间放长了就坏了,吃掉又舍不得,一筐鸡蛋,能换两袋白面呢。 这么多东西王宁倒是很喜欢,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昨天他拿回来的十贯钱,他还没捂热呢,就被杨氏不知道藏哪去了,说是要给他娶媳妇。 他看了一下,硝制好的皮子有十几张,大都是狼皮,还有野猪皮,都是上好的皮子,拿到城里去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于是他便跟王铁柱和杨氏说道: “爹,娘,这些东西都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看就收起来吧,这些鸡蛋挑挑,能孵小鸡的就孵小鸡,不能孵的就吃掉算了,肉干也好收拾,这些皮子我拿去城里卖掉,也能换些钱财回来,晚上咱们在门口守着,让他们别再送来了!” 王铁柱和杨氏闻言点点头,杨氏笑着说道: “二郎你连庄子都没出去过,娘可不放心你去,让你爹去,你想去玩就跟着你爹去玩玩!” 王宁笑着点点头。 家里虽然突然富裕了一点,还有十贯钱,但一家四口还是吃过早饭后,便去地里干活。 傍晚的时候,杨氏早些回去做晚饭,父子三人扔在地里锄草。 没过多久,便见杨氏一脸喜色的跑了回来,连声说道: “当家的,当家的,那个县令大人又来了,还吆着头牛,说是皇帝赏给咱家的,你快回去看看,快回去,可不能怠慢了!” 王铁柱闻言愣了愣,皱着眉问道: “你有没有问二郎读书的事情,牛咱有了啊……” 杨氏小声的说道: “那是县令老爷,我哪敢问啊,你快回去吧!” 一家四口扛着锄头赶回家,果然看到十头牛全栓在自家大门外,还有早先见过的县令程亮和两个穿着皂色制服的官差。 王铁柱放下锄头,走过去恭敬的行礼,把三人迎进了自家院子。 走进院子里坐下,程亮拿出一个淡黄色的小册子递给王铁柱,笑着说道: “铁柱,这是陛下赏给你的,一百亩地,十头牛,还有十匹锦缎,牛和锦缎老夫给你送来了,这个册子你收好了,过两天会有人来给你丈量土地” 被天大的馅饼砸头上,王铁柱的头早就晕乎乎的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册子,又突然缩回手,迟疑着问道: “县令大人,不知道二郎读书的事……” “哈哈,放心,陛下特旨,让你家二郎去国子监读书,这个册子里有房相公亲自写的文书,你收好了,到时候让二郎拿着册子去国子监就行了!” 王铁柱这才接过册子,咧着嘴打开册子看,杨氏也凑过来,两个不识字的人盯着册子左看右看。 王宁无语,悄悄的踢了王铁柱两脚,隐晦的指指厨房,王铁柱才如梦初醒,连忙对程亮说道: “县令大人,您和两位大人坐着歇会,我给两位大人弄点吃的……” 第十一章 长安城 杨氏把王宁扛回来的半只羊拿出来招待贵客。 一大盆白水煮,加了点粗盐的羊肉,只放了点粗盐的羊肉膻味很重,这个粗盐可不是颗粒较大的盐,而是杂质很多的盐,除了咸味,还有些奇怪的苦味,就这样的盐,杨氏平时都舍不得吃,一般用醋布做吃食。 再加上一大锅加了青菜煮出来的面片,赶了一天牛,心里多少还有点的怨言的两个官差也变得眉目可亲。 吃完饭,程亮还要带着两个官差赶回三原县,王铁柱把庄户们送来的肉干给三人每人拿上一块,留下杨氏在家里收拾,父子三人一直把他们送出庄子。 回到家,王铁柱又小心的把手洗干净,才从怀里拿出淡黄色的小册子,翻来覆去的打量。 吃饭的时候,程亮已经绘声绘色的把皇帝赏赐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他们这些赏赐可是皇帝亲自开口给的,虽然没有圣旨,一样是天大的荣耀。 特别是国子监,那可是勋贵子弟才有资格进去读书的地方,让王宁一定要认真读书,将来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王铁柱和杨氏还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之中,王安一直的梦想就是有一间青砖瓦房,有两头牛,这会正高兴的给每头牛检查,掰开每头牛的嘴巴仔细查看牙齿。 王宁自己坐在院子角落的铁木上想着事情,能去国子监读书,他的计划已经有了很好的开头,接下来,他就将进入那座在华夏历史中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长安城。 程亮口中的房相公,长孙相公,杜相公,皇帝陛下,在王铁柱他们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王宁眼中却是名留青史的一代人杰,自己也能和他们一样在青史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吗? “咋了怂娃,想什么呢?” 王铁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王宁眼前,笑着问道。 王宁摇摇头,笑着说道: “没想什么,只是不知道长安城是什么样子的!” 王铁柱一屁股坐在王宁身边,笑着说道: “我听族老说,长安城可大了,有咱们庄子几十个那么大,房子都是青砖瓦房,地面都是铺上石板的,就是不能种地有些不爽利,你爹我可住不惯那种地方,不能种地还怎么活,不过怂娃你是去读书的,不要再想着种地,我和你大哥会供你的,现在家里有十头牛,县令老爷还要给咱家一百亩好田,供得起你读书了!” 王铁柱的脸色有一种王宁从来没有见过的光彩,那是对未来的憧憬,他的眼睛半眯着,嘴角带着笑意,语气轻快: “你大哥腊月要成亲,亲家之前话里话外要我给你大哥盖新房,等我把你送去长安,回来就盖,我和你大哥,叫上你二叔,再请亲家和你大哥的大舅哥来帮忙,一个月肯定能盖好,省得你娘老是念叨我们对不起你们哥俩,你就在长安好好读书,爹托人去帮你说一门好亲事,过两年也给你盖新房……” 王宁就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坐在,不打扰一个年仅三十五的中年男子对孩子未来的展望。 第二天中午,县里果然来了司户参军,态度非常亲切热情,一看就是得了程亮的叮嘱,雷厉风行的召集了李家庄子的族老,在村东口的河边上给王家划了一百亩地。 一整块一百亩的荒地,位置平坦,土壤深厚,绝对是最上等的田地,土地划好,打好界碑,王铁柱热情的把司户参军请到家里好好招待了一番,送走的时候又塞了几条肉干,一筐鸡蛋。 一百亩土地,即使家里有十头牛,短时间要开垦出来也不大可能,更何况家里还有几十亩庄稼要打理。 王铁柱和杨氏商量过后,便决定先让王铁柱送王宁去长安读书,等王铁柱从长安回来再做打算。 于是一家子开始给王宁准备带着去长安的东西。 国子监相当于大唐的教育部,王宁要去读书的地方是它统领的官学之一的国子学,是真正官二代聚集的地方。 王宁脑子里有零星关于国子监的信息,但真正的国子学是什么样,还是得等进去了才知道。 程亮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国子监不仅吃住免费,还给发衣服,但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李家庄子距离长安也不过百八十里,但在这样的时代就是实实在在的出远门。 杨氏把王安结婚要用的新布拿出来给王宁做了两套新衣裳,都是细实绵密的新麻布,还做了两双千层底布鞋。 翌日一早,杨氏早早的就爬起来,给父子俩做早饭,还蒸了一大屉笼馒头,给爷俩路上吃。 吃了一大碗面条,王宁身上背着一大个包袱,里面有衣服鞋子,还有些肉干,十多个煮熟的鸡蛋,王铁柱身上背着一大捆皮毛,准备背去长安卖掉。 杨氏泪眼婆娑的足足送了两公里,才不舍的站在大路上看着父子俩走远。 三原县到长安直线距离都至少一百里,实际路程更长,骑马都要小半天时间,用脚走,至少得走两天。 父子俩带的东西足够充分,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倒也不是很累。 第二天晌午时分,风尘仆仆的父子俩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巨城的轮廓。 看着遥遥在望的长安城,王宁疲惫的双腿又多出些许力气,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长安城外。 灰色的城墙足有几十米高,城墙外是护城河,城墙上面有三个大字,光化门。 站在城门不远处的王宁呆呆的看着巍峨的长安城,一千多年后,这座巍峨的巨城最终只剩下几段不知道修缮过几次的城墙供后人瞻仰,几段不断修缮的城墙终究无法让后人对大唐有太深刻的印象。 两队披甲执剑的军士站在光化门两册,盯着进出的行人。 王铁柱被这阵势吓的脸色发白,但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终究还是壮着胆子向城门走去,走了一段发现儿子还在后面呆呆的站着,连忙走回去低声问道: “怂娃,走进去啊,你在这看什么?” 王宁回过神来,笑着说道: “走,咱们去看看大唐的长安城!” 第十二章 王铁柱进城 走进长安城,父子俩都好奇的左顾右盼,王宁是好奇一千多年前地球上最大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的,王铁柱则纯粹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很新奇。 平直宽阔的街道,青石铺成的平整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两边都是深宅大院,不时经过一个个牌坊,修真坊、普宁坊、安定坊…… 这样的感觉很神奇,就好像脑子里想象的画面突然就具现在眼前一般。 连续穿过几个牌坊,经过群贤坊的时候,周围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街面上开始有小吃摊贩,王宁知道左手边应该就是西市,果然,再往前走了几十丈,就看到了西市的牌坊。 走进西市,王宁颇有种逛商场的感觉,还是巨型的商场,一座座三四层的高楼,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招牌。 陈记酒楼,张记粮铺,刘记皮货,苏记丝绸…… 街面上有像王宁父子一样,身上背着药材,皮毛等来售卖的朴实农民,也有衣着光鲜,挂着褡裢的大小商贩,还有外貌、衣着明显不是大唐的“外国人”。 此时的大唐虽然百废待兴,还没有传说中长安不夜城那样的繁华,但仍然是物产最丰富的国度,吸引着很多周边邦国的商人前来。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王铁柱经过一家售卖皮毛的店铺时,终于想起自己背上还有几十张狼皮和羊皮,只是第一次进城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身上的皮毛卖掉,看着富丽堂皇的店铺,连进都不敢进去。 “爹,这里是卖皮毛的地方,你看他们卖的都是上好的貂皮大氅,我们的东西不适合在这卖,咱们再找找看” 王宁轻声说道。 王铁柱不明觉厉,疑惑的问道: “怂娃你咋知道?” “爹,我脑子好使,一看就知道了” 王宁随口解释道。 王铁柱下意识的扬起手,但想着儿子马上就是读书人了,又无奈的放下。 这时,王宁看见一个支在路边的面摊,走了一天,就早上的时候吃了两个又冷又硬还有些馊的馒头,这会肚子饿的慌,便指着面摊对王铁柱说道: “爹,咱们吃碗面吧!” 王铁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 “成!” 面摊的老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头发花白,身板看着倒是挺壮实,见王宁父子俩走过去,连忙热情的招呼道: “两位客官吃面吗,五个大子一大碗!” 王宁笑着说道: “煮两碗” 把身上的东西放下来,坐在擦得干干净净的桌椅上,王铁柱心疼低声嘀咕: “两碗面就是十文钱,都可以买两升面了……” 王宁无奈的说道: “爹,这哪能这么算啊,这是长安城呢,又不是咱们李家庄子……” 王铁柱依然还是心疼。 不过面是真的好吃,虽然油盐不够,还少了些辣椒。 吃碗面,父子俩再度背起东西,王宁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几家专门收皮毛的铺子,大致摸清了收购价格后,挑了一家价格最高的铺子把王铁柱身上的皮毛全部卖掉,换回一贯零几十文钱,总算抚平了王铁柱花五文钱吃一碗面的心伤。 “怂娃,这天马上就黑了,咱们得赶紧去找那个什么国子学去啊……” 王铁柱把钱仔细藏在胸前的袋子里,对王宁说道。 王宁看了看天色,对王铁柱说道: “爹,这时候国子监都下学了,咱们去也没用,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去!” 王铁柱想想觉得有道理,小声问道: “怂娃,这住客栈得多少钱一晚啊?” 王宁哪知道多少钱一晚,不过按照一碗面的价格类比一下,心里也大致有数,便说道: “便宜的应该三四十文就够了,贵一点的就不知道了!” 王铁柱头摇的飞快,低声说道: “咱爷俩睡大街就行,浪费那个钱干嘛!” 现在的长安还实行宵禁的,爷俩要是大晚上的睡大街上,说不定就给巡街的武侯给抓走了,王宁只得耐心的给王铁柱解释: “爹,这大街睡不得,晚上要是在大街上被武侯给撞见,说不一定就把咱们抓走了,这钱可不能省” “这城里就是规矩多,没咱庄子住的爽利” 王铁柱嘀咕道。 王宁也不管王铁柱怎么想了,自顾自的带着王铁柱去找客栈,既然到了长安城,他一个穿越者要是还缺钱花的话,也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父子俩街面上逛着,突然发现前面围了一大群人,父子俩随着人群也凑了上去,才发现是卖奴隶的铺子。 十来个金发碧眼,衣不蔽体的女奴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管事挥舞着鞭子赶到了台上上,这些女奴仅仅是下半身围着些破抹布,低着头拼命的用手挡着胸前,和一千多年后在沙滩上玩耍的人没什么两样。 王宁看着稀松平常,因为瘦骨嶙峋的,胸前那两坨肉还大大的缩水,哪里还有什么美感,王铁柱看的面红耳赤,连忙拉着王宁往外走,嘴巴里还低声说道: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可惜看热闹的人太多,两人一时也挤不出去。 这时,王宁发现好像铺子前有两帮人好像争执了起来。 一帮人披散着头发,身穿皮袄,看样子应该是这一时期的突厥人,一帮人显然是唐人,领头的青年身穿锦袍,带着的七八个人也穿着青衣,看材质应该是绫罗。 突厥人虽然只有三四个人,却趾高气扬,说着王宁听不懂的突厥话,虽然听不懂,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领头的青年高大壮实,突然抽出腰间的横刀顶到了突厥人的脖子上。 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凉触感,突厥人才恨恨的闭上了嘴巴,长得最好看的两个女奴也被锦衣青年买走。 见无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顷刻间散去,王宁也被王铁柱拉着往前走去。biquiu 走到西市东头,终于找到一家便宜的客栈,一晚上只要二十文钱,周围还有酒楼,有勾栏,王宁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父子俩到房间,准备打点水好好洗洗。 王铁柱跑去打水,王宁在房间收拾东西,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劈里啪啦钢铁磕碰的声音,王宁吓了一跳,跑过拉开窗子,才发现客栈边上的巷子里,二十来个突厥人正和之前见到的青年一伙人打在一起。 就在王宁的眼前几丈远的地方,刀刃划过身体,带出鲜红的血液。 闷哼声,哀嚎声清晰的传入王宁的耳中,这血腥的一幕,让在二十一世纪华夏生活了几十年的王宁下意识的感到恐惧。 而在客栈对面的茶楼里,一个身穿锦袍,头戴白玉簪的中年男子一脸阴沉的看着下方的突厥人,眼看着唐人瞬息之间倒了四个,中年男子挥挥手,身后几个穿着黑衣的精壮汉子,悄无声息的抽出手中的兵刃,从茶楼二楼一跃而下,杀向突厥人。 被偷袭的突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几个黑衣人犹如狼如羊群,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二十来个突厥人就被全数杀倒,而且全是一击必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第十三章 救得了吗? 锦衣青年腹部中了一刀,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杵着刀柄靠坐在巷子一侧的墙壁上,两个还活着的手下也是身受重伤,摇摇晃晃的握着横刀守在锦衣青年面前。 几个黑衣人娴熟的又在每个死去的突厥人胸口上补上一刀,看都没看墙边的三个人,补过刀后,便快步出了巷子,消失在三人的视野里。 几个呼吸后,几个黑衣汉子再度回到茶楼二楼,打头的汉子低声对着中年男子说道: “老爷,我让人去叫大夫了,不过三个人都受了重伤,应该是活不成了” 中年男子平静的点点头,说道: “去查查是哪家的人,把他家人叫过来!” …… 楼下的巷子里,两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脚一软,杵着刀一左一右勉强坐倒在锦衣青年旁边,其中一个汉子嘶声问道: “五郎,你怎么样?” 锦衣青年喘着气,笑着说道: “肚子被刨开了,看样子是活不成了!怪我非要惹这些突厥人,连累你们了!” “五郎说的哪里话,咱们七个人,换他们二十个,不亏!” 一个汉子爽朗的笑道。 三人说的豪迈,王宁在上面听得清清楚楚,也被这三人气的不轻,这三个傻子不会给自己简单止血吗? 随即苦笑,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这些人哪懂什么急救,自己倒是学过战场急救,可是全是理论,要是一不下心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而且巷子里即使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哪,想想都觉得怕。 使劲的把窗户关上,可脑子全是“咱们七个人,换他们二十个,不亏”的话,犹豫了片刻,王宁终究还是拉开房门往外跑去,楼梯间遇到打水回来的王铁柱,说了句“爹你先洗,我一会就回来!”。 真正跑到巷子里,王宁反而不觉得怕了,几步跨过一片尸体,朝着三人跑去,见三人警惕的看着他,连忙举着双手说道: “我是唐人,学过医,来帮那你们看看伤!” 听了他的话,锦衣青年点点头。 王宁跑过去,见锦衣青年伤的好像不是很严重,便先去看锦衣青年右边的汉子,汉子左手胳膊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动脉也被割断,这会正咕咕咕的往外冒血,他吓了一跳,连忙把自己的袖子扯下来,死死的绑在汉子的胳膊上。 第十四章 某是粗人 听到王宁的话,老头在一旁鄙夷的语气说道: “黄口小儿,真是不知所谓,连老夫这金玉断续膏都不认识,还敢妄言治伤!” 说完又对薛志远说道: “这位郎君,有人托老夫来给几位治伤,老夫无能,郎君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竟转身走了。 王宁还在等着薛志远回答,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原本的打算是步步为营,没想到会碰到一个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程亮,把他原来用来解决自家田地灌溉的水车直接送到了李世民跟前,让他步步为营的打算化为乌有。 不管是对李世民也好,还是对初唐的满朝人杰,他现在都怀着敬而远之的心态,这个薛志远出门能带着七八个精壮汉子,还敢在街市上跟突厥人抢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要是这些人不受伤,他肯定有多远走多远,现在实话告诉薛志远,未尝没有让薛志远拒绝的意思,毕竟只要不折腾,他们三个人还是有几天好活。https:/ “小兄弟,某这条命就是交给你了,你尽管放手施为!” 薛志远笑着说道。 这时,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从巷子外传来,随着传来的还有“五郎,五郎”的呼喊声,薛志远大喜,放声喊道: “某在这!” 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随后,十多个手持横刀的精壮汉子进了巷子,领头的大汉大约二十多岁,头发杂乱的用锦布包着,穿着一身黑色胡装,手中提着一柄陌刀,快步走到薛志远面前,急声问道: “五郎,你怎么样?” 又皱着眉看向王宁,问道: “你是何人?” 薛志远指指自己的腹部,笑着说道:“四哥,这位小兄弟是来救我的!” 大汉一看伤口,脸色变了变,随即笑着安慰道: “没事,小伤,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好了” 随即看向一地的尸体,语气森然的问道: “突厥人!五郎你放心,大哥一定杀尽长安的突厥人给你报仇!” 薛志远指着地上的尸体,笑着说道: “四哥,仇已经有人帮我们报了,二哥要是知道是谁帮了我们,一定要谢谢人家!” 大汉皱了皱眉头,说道: “刚刚有人跑到家里去,说是你受了重伤,还请了大夫过来,我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过来,想感谢人家却找不到人,大夫呢?” 薛志远苦笑着说道: “大夫说某和两位兄弟没救了,已经走了!” 大汉勃然变色,狠声说道: “这个庸医是哪家医馆的大夫?某非杀了这个庸医不可!” 王宁在边上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提醒道:“薛郎君,这伤不能耽搁,我需要一个安静干净的地方给你治伤,还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必须尽快!” “你给五郎治伤?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大汉随口说了一句,又对身后的额人说道: “把五郎和薛林,薛山抬回去,某去宫里请太医!” 被无视的王宁倒是没什么愤怒的想法,而是大声问了一句: “宫里的太医能治这伤吗?” 大汉豁然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王宁,语气冰寒: “小子你能治?” 王宁摇摇头,说道: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跟世外高人学过治外伤,这样的伤,就是宫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还不如让我治!” 大汉嘲讽的说道: “你说让你治就让你治,要是治不好呢,我杀了你给五郎陪葬?” 王宁果断的说道: “郎君还是去请宫里的太医去吧,告辞!” 他又不是圣母,难得热血上涌,外科手术可以试一试,可不准备堵上自己的性命,大汉有这样的想法虽然无可厚非,他也不是非救薛志远不可! 大汉见王宁转身走了,鄙视了瞥了他一眼,便朝着身后的人吼道: “赶紧把五郎抬回去,某去宫里,一会宫门该关了!” 薛志远沉默了片刻,笑着对大汉说道: “四哥,宫的太医也治不了这伤对不对?” 大汉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薛志远又笑着说道: “不如就让那位小兄弟试试,四哥觉得呢?” 大汉点点头,朝着王宁追去。 “喂,小子,等等!” 王宁已经走进了客栈,就像没听见后面的呼喊声一样,朝着楼上走去。 大汉追着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口,见王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脸色变了变,然后躬身说道: “某薛万彻,请小大夫为五郎治伤!” 王宁的目光凝住了,这是初唐名将薛万彻?不过想想历史上李靖评价其:若万彻,则勇而无谋,难以独任,心里也就释然。 当然还有正史上没有记录的轶事:万彻蠢甚,公主羞,不与同席者数月。 大唐公主有给驸马带绿帽的传统,薛万彻也被丹阳公主戴了绿帽,和房遗爱同病相怜,最后造反被杀,可悲可叹。 不过这时的薛万彻应该还没有与丹阳公主成婚,头顶还没有青草一片,还是勇冠三军的武安县公。 脑子转过诸多念头,其实不过眨眼之间,但哪怕对方是名将,自己既然自诩为高人弟子,态度就不能太随和了,便淡淡的说道: “要是治不好薛郎君的伤,武安公不会杀了我吧?” 薛万彻对方竟然还认识自己,他脑子简单,这会反而对王宁的高人弟子身份有些相信了,连忙说道: “小大夫尽管治,生死有命,某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为难小大夫!” 王宁点点头,古人重誓言,应该不会自己,便对薛万彻说道: “武安公请稍等,我去叫我父亲!” 还没到王宁敲门,房门突然打开,王宁就被王铁柱一把拉进房间,王铁柱关好门,才低声吼道: “怂娃,你不要命了?你会治伤?你怎么能骗人呢,害死人怎么办?” 见王铁柱语气激动,王宁不得不小声说道: “爹,我真学过,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庄子里来了一个老神仙,在咱们庄子住了好久,我就是那时候学的,水车也是老神仙教我的,你放心,没骗人!” 王铁柱想了半天,隐约记得好像是有个老道士来庄子住过,而且水车还是自己造的,但他还是不放心,小声问道: “儿子,你真会治伤,这可不是水车,人命关天啊!” 王宁认真的点点头。 第十五章 这怎么可能呢? 王铁柱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回到屋子把行李收好,跟着王宁出了客栈,见到外面的薛万彻,听儿子介绍说是武安县公,王铁柱也神色自若的见过礼。 在他的认知里,县令大人那样的大人物,也没有多可怕,武安县公也带了县字,应该差不多,而他没看儿子对这武安县公也没多尊敬,儿子比自己灵醒,跟着儿子做准没错。 直到跟着来到开化坊的武安县公府,王铁柱才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对,这房子也太大了! 走在富丽堂皇的县公府,王铁柱脚步都不敢迈太快。 薛万彻不愧是大唐名将,行动很快,进屋不过半个时辰,就整理好一间宽敞的屋子做手术室,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点了几大根牛油蜡烛,把屋子照的透亮。 烧的旺旺的炉子上也烧了慢慢一锅开水,剪刀,镊子,针线,上好的精盐,最烈的酒……,还有二个精通外伤的大夫,只要是王宁提到的东西,全都准备好,整整齐齐的放在房间里。 三个病号躺在床上,薛万彻按照王宁色要求,从长安的医馆请来了二个精通外伤的大夫,看着三个病号,两个大夫毫无意外的把头摇得很拨浪鼓似的,表示治不了,好在王宁也不是让二个大夫来治病,而是让他们来打下手的。 二个白发胡子花白的大夫摄于薛万彻的地位,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的配合。 没有羊肠线,只能用普通的丝线代替,把针线细麻布全部放进开水里煮,王宁拿着调好的盐水和酒精,看着薛林,也就是胳膊动脉被割断的汉子,犹豫了一下对一旁的薛万彻说道: “要不公爷把他打晕,我怕他乱动!” 薛万彻从善如流,对薛林说道: “忍忍!” 蒲团般的手掌作刀状砍在薛林的脖子上,薛林便昏睡过去。 王宁拿着盐水和酒精开始给薛林清洗伤口,薛林虽然被打晕,但仍被刺激的轻轻抽搐,看得旁边的两个大夫面色发白。 然后就是血管缝合,说实话,王宁虽然学过,也缝过假血管,但真正动起手来还是免不了心跳加快,手也微微的颤抖。 把伤口清洗了一遍,用镊子夹住血管,王宁对身后的一个大夫说道: “你来握住这两个镊子,千万不能松开了!” 然后拿起针线开始缝合血管,这时候,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当针线穿过血管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 另外一个大夫辅助帮他把打结,把线剪断。 看着王宁如同缝衣服一样把人的血管缝起来,两个大夫看向王宁的目光就像看疯子一样,王宁也没解释太多,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随后是其他伤口,大的清洗干净,然后缝合,小的伤口就清洗一番,用煮过的细麻布包扎好伤口就完事。 随后就是另一个重伤员薛山,还是一样的清洗,缝合。 时间慢慢过去,王宁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两个大夫一半是累得,一半是吓的,同样满头大汗。 轮到薛志远的时候,薛志远笑着说道: “不用打晕我,我保证不动!” 古有关羽刮骨疗伤面不改色的传说,近有志愿军战士被烈火焚烧三十分钟一动不动,王宁从不怀疑人的意志,既然薛志远不想被打晕,他自然从善如流。 果然,清洗的时候,薛志远虽然疼得满脸通红,脸上脖子上全是暴起的青筋,但真的动都没动一下。 后面把他的肚皮缝合的时候,薛志远同样一动不动,让王宁肃然起敬。 等把薛志远的肚皮缝好,王宁早已累得满身大汉,心神放松之下,嗓子眼也感觉不舒服,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拉开门跑出去,扶着柱子吐得稀里哗啦。 两个精通外伤的大夫这会的目光才正常了一些,虽然觉得王宁是疯子,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王宁这一番折腾,三个重伤员的伤势显而易见的稳定下来。 但王宁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在这个没有消炎药,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一旦发炎,全身的免疫力被破坏,就真的只能等死。 所以他还需要做些准备。 做完手术后,薛万彻便给父子两人准备了一个小院子,又叫来四个美貌的侍女服侍父子二人。 院子王宁接受了,美貌的侍女被王宁赶走了,只叫人送了很多东西去他的院子,还都是吃的东西,用的借口当然是父子两人是乡野之人,喜欢自己动手。 薛万彻现在对王宁是百依百顺,王宁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父子两人就在小院子里住了下来。 王铁柱战战兢兢,尤其无意中听到两个大夫的话后,终于知道县公到底是什么地位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王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父亲,地位的差距实在是太大,而且封建社会等级森严,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不是王宁安慰几句就能解决的。 让王铁柱把风,王宁用大蒜、烈酒弄了点大蒜素出来,这东西虽然没有消炎,但有一定的抗感染作用,他准备给这三个人用上。 虽然薛万彻保证及时治不好三人也不会怪他,但人命关天,王宁还是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 除了简配得不能再简配的大蒜素,王宁还准备把简配版的青霉素给弄出来,那东西才是真正能救命的东西。 王宁脑子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在军事训练中学到的,讲究的就是用最容易弄到的原材料做出自己的东西来。 虽然做出来的东西纯度不高,药效也有限,但终归是有效的东西,他只希望用不上。 第二天一大早,王宁在查看伤口的时候,给三个人的伤口都涂上大蒜素,两个大夫依然被留在县公府,王宁只会治外伤,开药把脉还是需要两人上手。 而让两个大夫疑惑的是,第二天过傍晚的时候,两个大夫给三人仔细把了把脉,发现三个人面前伤势平稳,并没有加重的趋势。 第三天,从脉象上看,伤势似乎在好转,三人的身上的伤口仅仅用开水煮过的细麻布包扎,没有徒任何伤药。 而且王宁坚持每天换一次细麻布,他们也在边上看,震惊的发现伤口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一样发红,而是有愈合的迹象。 以他们的经验看来,这三人可能真的救回来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第十六章 夫妻相知 三天之后,要不是亲眼看着薛志远肚子上被刨开的巨大口子,甚至上手帮忙缝合,两个大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见了鬼,因为薛志远竟然下床走路了,虽然是由两个侍女扶着。 薛林和薛山虽然还无法下床,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两人的伤势也在慢慢痊愈。 他们不知道的是王宁每次给他们换细麻布的时候,都会涂抹一些大蒜素,预防伤口发炎。 但王宁其实对粗糙的大蒜素没报太大的期望,毕竟他连酒精都没弄出来,薛万彻弄来的长安城最烈的酒估计也只有个三十来度。 最终没有发炎,王宁觉得还是因为三人都是练武的人,身体是真的抗造,特别是薛山,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至少有二十处,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却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王宁被薛万彻当成了神医,尽管王宁一再强调,自己只学了点医治外伤的医术,并不是什么神医,薛万彻仍然深信不疑。 鉴于王家父子不喜欢美貌的侍女,薛万彻让管家在吃喝上下功夫。 每日吃的都不重样,吃的心安理得,毕竟他这个医生大概是最负责的医生了,但王铁柱呆不住了。 在这个通讯极度落后的年代,在薛府都已经呆了五天,算起来王铁柱已经出门七天,离家时交代妻儿的时间是四到五天。 如今时间早已过了,杨氏和王安在家里还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王宁想想也是,要不是担心薛志远他们的伤还有反复,他也想离开薛府了,薛万彻总归只是一个领军的大将,他一个穿越者还不至于抱一个武夫的大腿。 所以晚上吃饭的时候,刚好薛万彻也在,王宁便把王铁柱要先回家的事情提了提。 薛万彻也没有挽留,不过让管家准备了两车礼物,一车是丝绸锦缎、名贵药材等值钱的好东西,一车是粮***盐,连拉车的犍牛一起送给王铁柱。 王铁柱不敢收,被王宁劝说一通后,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东西,王宁几乎算是救了薛志远加上两个亲卫薛林薛山的性命,要是什么东西都不收,别人还以为他有什么更大的企图呢。 长安到三原不过一百多里,又是京畿重地,周边被大军扫过一遍又一遍,王宁也不担心带着这么多东西的王铁柱遇到山匪之类的。 把王铁柱送出长安城后,王宁安心的在薛府住了下来。 …… 星夜时分,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到午夜,皇宫里依然灯火通明,杀兄囚父登上皇位后,李世民从心底想做出一番功业,证明当初父皇不让他做皇帝是错误的,每日在太极殿偏殿看奏折经常看到午夜。 今日一如往常,李世民坐在御案后,从何林手中接过折子,仔细的看了起来,在御案前方,站着百骑司的大头领郭雄。 李世民手中厚厚的折子就是出自他的手。 七天前,李世民交给百骑司一项绝密任务,郭雄把在长安城的得力手下派出去大半,又调用大半地方上的人手,调查了整个关中地区,才把结果奏报给李世民。 李世民拿着折子,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看到百骑司的调查结果,他依然觉得心里发凉,没想到近亲结亲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至少看了半个时辰,他才放下折子,伸手按按隐隐胀痛的太阳穴,这时,一个美妇人端着托盘,身后跟着两个宫女走进了偏殿,偏殿里的人齐齐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 李世民也笑着说道: “皇后过来了!” 长孙皇后放下托盘,把托盘里的银耳莲子羹端出来放到李世民面前,温婉的说道: “想着陛下这会该饿了,给陛下送点吃食过来,陛下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世民点点头,拿起汤匙吃了一口,果然温度刚刚好,甜糯适宜,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一口气吃完,才笑着说道: “还是皇后最懂朕!” 长孙皇后收起瓷碗,柔声说道: “陛下还是要注重龙体,早些休息吧” 李世民摇摇头,苦笑着说道: “朝堂上的事务有玄龄,克明还有无忌在,朕已经轻松了许多,只是突厥屡屡犯我大唐边境,实在令朕恼火,还好这次三原诸县的旱灾解决了,不然朕更头疼,还有朕刚刚看的这折子,实在让朕难以安心休息啊!” “陛下,臣妾妇道人家,可不懂您口中的军国大事……” 长孙皇后轻笑着摇摇头。 李世民把桌子上的折子递给长孙皇后,说道: “这可不仅仅是军国大事,皇后看看也无妨” 长孙皇后这才接过折子看了起来。 看到折子不过几眼,她就震惊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李世民,见李世民点点,这才收敛心神继续往下看。 长孙皇后看的很仔细,也看得很慢,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把折子还给李世民,苦笑着说道: “陛下,臣妾活了这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表兄妹结亲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可据臣妾所知,这个习俗何止关中,整个中原大地不是都这么做的吗?” 李世民点点头,没有说话,长孙突然想起来什么,好像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会把折子给她看了。 年前,长孙无忌跟她提出亲上加亲的想法,而刚刚坐上皇位的李世民需要安大舅子这个大功臣的心,以得到以长孙家为首的关陇集团在政务上的支持,没怎么考虑便答应把嫡女李丽质嫁给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 虽然还没有下旨造册,但朝野上下早已得到了消息。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并不妥当。 李丽质是长孙皇后亲生的,不仅长得极好,还乖巧伶俐,深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喜爱,要是有其他办法的话,李世民还是不大想把女儿推进火堆里去。 长孙大致知道了夫君的想法,沉吟了一下,轻声说道: “要不陛下明日早朝结束后让兄长留下来,臣妾也许久没见兄长了,到时候让长乐也见见她的亲舅舅?”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 “皇后此言甚善” 第十七章 长安的宅子 翌日一早的朝会结束后,李世民一反常态的没有召集重臣到偏殿,而是让何林单独把长孙无忌叫了回来。 也没有把人叫到太极殿偏殿,而是叫到了长孙皇后的寝宫甘露殿。 长孙无忌也没多想,他和长孙皇后自小感情深厚,李世民登基为帝后,也经常让他进来赔长孙皇后说说话。 只是当进入甘露殿后,意外的发现已经很久没见过的长乐公主竟然也在,几年前见的时候长乐还是一个小不点,如今已经亭亭玉立。 跟着李世民走进甘露殿后,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躬身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长乐公主!”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说了多少次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兄长这是作甚…” 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礼不可废,娘娘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虚岁刚刚九岁的李丽质礼仪丝毫不差,俏生生的回礼,说道: “见过舅父大人” 行了礼,让了座,李世民便离开了,把空间留给兄妹二人。 李丽质在一旁乖巧的冲茶,把滚烫的茶汤放在长孙无忌面前的矮几后,便乖巧的回到长孙身边。 “去和妹妹们玩去吧” 长孙皇后柔声对李丽质说道。 “是,母后” 看着李丽质一蹦一跳的出了甘露殿,长孙无忌笑着感叹道: “我上一次见长乐公主时,公主还是个小不点” 说着,还伸手比了一下高度。 长孙皇后笑着点点说,说道: “是啊,一晃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兄长也不待冲儿他们进宫看看我,我都许久没有见到冲儿了,冲儿可还如小时候一般调皮?” “冲儿如今长大了,懂事了不少” 兄妹了寒暄了一会儿,长孙皇后从袖子里掏出昨天晚上看过的折子递给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这是昨天晚上陛下给我看的,兄长也看看” 长孙无忌接过折子,打开看了一眼,心思转了转,心里便叹了一口气。 上次李孝恭进宫上奏的时候,他就看过李孝恭上的折子,他长于谋略,思虑甚远,看过折子后,心里就一直在猜测李世民的想法。 家国天下,家族传承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而为了长孙家的传承,让儿子皇帝的嫡女显然是最省力,也最好的办法,而且他和长孙皇后还是亲兄妹,可谓是亲上加亲。 哪怕在看到李孝恭的折子后,他的心里依然存在着一丝侥幸,而且他知道,哪怕到了现在,只要他不表态,李世民仍然会把李丽质嫁给自己的儿子,只是这样一来,反而可能惹李世民不快,得不偿失。 心里转过许多念头,长孙无忌还是面色平静的把折子看完,才收起折子一脸遗憾的对长孙皇后说道: “其实上次河间王见陛下上折子的时候,臣就动了请陛下收回成命的念头,只是一来喜欢长乐公主的乖巧懂事,二来也不想辜负陛下的美意。 如今看了这个折子,臣只有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了,还希望陛下不要怪罪才好!” 见兄长果然明白自己的意思,长孙皇后心情大好,笑着说道: “兄长说的哪里话,你和陛下相识于微末,如今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怎么会怪罪于你!” 半个时辰后,长孙无忌离开了甘露殿,怀揣着刚刚看过的折子回到了尚书省,把折子放在面前的书案上,开始写奏折。 既然自己要做那个毁约的人,干脆就把事情做的漂亮一点。 …… 开化坊,武安县公府。 一大早,王宁如往常一样来到薛志远的房间查看薛志远的伤势,薛志远已经起床,正在丫鬟服侍下吃早饭,见王宁进来,马上热情的招呼道: “贤弟过来了,来,一起吃点!” 王宁摇摇头,笑着说道: “薛兄吃吧,小弟吃过了,看薛兄的样子,伤势应该无碍了” 薛志远笑着说道: “多亏了贤弟啊,不然为兄怕是已经去陪其他兄弟了,哈哈,我估摸着再有个四五天,我这伤就好了,到时某带着薛林和薛山,非得去把那个庸医的医馆砸了去!” 王宁无奈的劝道: “薛兄,你这伤还是静养个把月为好,一旦挣开了伤口,到时候小弟可救不了了,再说薛兄要想出气也该找那些突厥人才是,砸医馆算怎么回事?” 薛志远老脸一红,尴尬的说道: “唉,为兄也想去找那些突厥人的眉头,可是这些突厥人学精了,自从被四哥派人宰了几个后,便窝在大营里,再不落单,为兄也没办法啊,说真的,要是有办法弄死那些突厥的狗东西,为兄定不惜一切代价!” 王宁也听说薛万彻派了武艺高强的亲卫在长安找突厥人的麻烦,突厥人自从李世民登基为帝后,不时骚扰大唐边境,两国之间已经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