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 1. 初识 山城,三月里,冬天的寒冷还未过去,树木光秃秃地立在马路边。晚上九点左右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湿粘腻,城中雾气朦胧。 新建的站台伫立在江边,站台下路面的水积水倒映着灯光,一辆缓缓停下的公交车打破了平静,水面灯光碎成残影。 车门打开,一只右脚直直踏进水里。 “嘶—” 踏进积水的脚迅速抽回,洛垚提着早已被浸透的白色运动鞋,冰冷裹携着整个脚部。 心情顿时失了大半,好不容易放个假,居然碰上这种倒霉事儿。搞成这个样子回家,肯定免不得被妈妈一顿嘴轰。 可是末班公交车已经过了,只能回家。让她进退两难的是回家晚了会挨骂,鞋袜浸湿了也会挨骂,如果鞋袜浸湿再加回家晚了那挨骂加倍。 没办法,洛垚只得坐在站台的长凳上将鞋袜和裤腿挤了又挤,巴掌大的小脚早已冻得泛白麻木,在她通红的双手再也挤不出一滴水后,重新将鞋袜穿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观光电梯。 她穿着一件今年很流行的韩版粉色棉袄和黑色长裤,背着一个粉色干瘪的小书包。高三下册复习压力巨大,她只有每周星期六晚上周测完后才赶着晚上十点半的公交回家来,周日中午又得去学校。 原本她是不想回家的,耐不住妈妈强求。她现在的状态,一周七天不休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她已经有些麻木了,甚至巴不得做个只有复习程序的机器。 电梯顶层是新修的小区,小区内部灯光明亮,绿化做的极好,悬崖边的观光电梯就是这小区建出来的,甚至连路边的公交站都是他们争取的。 老旧居民区里的住户为图方便在小区围栏上拆了个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洛垚从洞口钻出去,这片住房矮小破旧,环境也黯淡下来,远处路边昏暗的路灯下有两条狗窜进了巷口。 这片区后面就是职高,居民区鱼龙混杂,半夜经常有流浪汉和街溜子。 她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确认没人跟着,拽着书包快步朝旁边更加昏暗的小巷走进,以前巷口一楼能从防盗窗看到里面全是搓麻将的大爷大婶,今天却熄了灯安静得诡异。 拐了七八个巷口,看到拐角处熟悉的酸臭垃圾堆,她才安下心来,在往前一个栋就是自家单元楼。 居民楼旁边的路灯下停了一辆警车,点着发动机,车屁股的双向灯亮着,在寒冷阴暗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这么晚还有警车,这片区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大事儿。 警车天然的威慑让她心中拘谨,她路过警车时刻意将头低了几分,小八字刘海遮住脸颊,快步路过转身上了楼。 她拖着湿冷的鞋袜走到三楼的时候,听到楼下车门开关的声音,没忍住好奇心探出头向下面望去。 警车还停在下面,一个穿着警服的人靠在车边,肩很宽,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子,接着他口袋亮起铃声还没响两声,就被他拿起掐断。 借着手机和路灯的亮光,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手,手背宽厚,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劲,皮肤还很白……洛垚看得出神,楼下的人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抬头向上望来。 洛垚迅速缩回头,转身快速朝楼上走去,闭着眼睛,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带着被抓包的紧张,心中反复默念没看到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到了七楼,洛垚站在已经磨损严重的绿色木门前,伸进兜里的手还没摸到钥匙,门哐啷一声打开了,门内站着的正是她的妈妈。 “快进来。”洛妈催促道,语气有些烦躁。 她了然,她妈不仅一直在屋内窗户看着她上的楼掐着点开门,而且又和洛从阳在电话里吵架了,他们夫妻本就各种不合,偏偏又不离婚。 她劝过,她妈总念念有词说还不是为了她,不然她会受这种罪。 她最初还满是愧疚,可话说多了她也就麻木。 主打的就是一个——尊重但不祝福。 她脱了鞋袜,换上棉拖鞋走进去。她家很小,就两小居室,地板是几十年前时兴的水磨石,白墙都脱落一片,露出里面的水泥层,家里客厅很小,只有一张掉漆的四方木桌和三把椅子,另外一把在她房间书桌前。 她妈妈有很严重的洁癖,虽说家里居住环境不太好,但是东西收纳摆放都很整洁。 洛妈在厨房收拾着什么,清洗完成的洛垚朝厨房瞧去见洛妈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 洛垚做出心虚愧疚的样子,弱弱地提前招供:“妈妈……” 洛妈没好气说:“锅里还热着饭菜,想吃就自己去盛。” “我不饿。” “那又是怎么了?” “下公交车的时候,我把鞋踩泥水里了。”洛垚声音越来越弱,还是被洛妈听见了。 洛妈一甩抹布,直接破门而出。 “你怎么回事啊!多大个人了,还能把鞋袜弄成这邋遢模样?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让你走路小心点小心点,你怎么就是不长眼睛呢?!”洛妈一顿输出。 “下次不会了。”她把头低得更深些,似内疚到不敢抬头,语气真诚,“我错了,妈妈。” “下次?下次!说过多少次下次了!你就不能让我少操些心吗?!你们父女二人可是变着法儿的折磨我!” 洛垚点头如捣蒜,说什么都统统应下。她妈这是陈年老毛病了,如果不是她从小被这样呵斥到大,她可能还能找个更年期综合征的借口。 “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要不跟那王八羔子过了!我要不是看你要高考,我早上手了!” “我现在去把鞋袜洗了吧。”洛垚嘟着小嘴,转身要去拿门口的鞋袜。 “要你洗什么?!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看看书!”洛妈呵止,“有那闲时间想怎么应付我,不如想想三模能不能考上省一千。” 她妈也没给她再解释的空隙,只是气愤的别了她一眼,没好气说:“还不快去洗漱,洗完回你房间里复习去。” 她嘟着嘴应了句“是。”,回房间放了书包,在卫生间洗漱完,就进了房间躺床上的时候,她才收起愧疚又弱势的脸色。 应付她妈妈最好的方式就是做小伏低,硬碰硬的结果就只有日日夜夜没个消停。她爹就是很好的例子,但凡谁提到洛从阳,她现在能跳起来骂不停。 洛垚面无表情地拿着单词本背着单词,没背一会儿就思绪飘远,也不知道方才楼下那个警察有没有看到她,她缩回头的时候是正好看到他的眉骨和浓密的眉毛。许是没看到正脸的缘故,她对这人带着些遐想。警察给她的形象就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一看就是体制内养出来的人物,规矩又老派。 她小小的脑袋正想发挥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去脑补完善那张脸,奈何脑子想象力太过匮乏,实在想不出什么有新意的脸。 她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躺回床上,掏出手机打开□□雯雯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周前。 2014.3.1. 11:25 星期六 潭雯:[我今年就能赚够钱了,等我从海东回来,垚垚去哪里读大学,我就去哪里!] 2014.3.8 23:31 星期六 洛垚:[三月一我还在上学,这周放小假了我才拿到手机看到消息。] 洛垚:[真的吗!那太好了,又可以和雯雯在一起了唉~] 雯雯是她初中结识的好友,那苦不堪言的初中三年她与雯雯同吃同睡,关系亲密无间。只是中考时她靠着保送20分够着录取分数进了四中,雯雯却落榜外出打工了。 她的苦水一直都只有跟雯雯吐。 因为她在学校就会上交手机,与雯雯也是断断续续的联系,但从来没有失联超过一周,这都第二周了竟然也没有回她消息。 洛垚关掉手机,目光呆滞、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发愣,心中隐隐不安但又说不清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是被她妈的争执声吵醒的,隔着一道门和客厅她都能听清楚,她妈在门口跟人争执。 天已大亮,她房间的窗帘并不遮光,洛垚拽起粉色的被子蒙住脸继续睡。 “我女儿眼下正是要高考了,成日里忙着复习,可没闲工夫管这些事。” “这是你们办事不利,你别来我这平头百姓家添堵啊。” “我说了没有、不清楚,我女儿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行了吧?答完了吧?可以了吗?” “此事事关命案,大嫂,您得配合我们的工作。”一个声线温柔的男声。 洛垚迷迷糊糊地,本是睁不开眼睛,这么多年她早就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神功,她妈的声音只当是睡眠榨菜了。 谁知大脑接收了半天,抓了个“命案”,吓得她一激灵,脑子飞速旋转,命案? 她想到昨天晚上在楼下任何的警车和男人,顿时觉也不睡了,脑子也不困了,从床上弹起来,快速洗漱整理,毛绒睡衣外面套了件黑色棉袄出朝门外走去。 她带着不安,白净的脸颊因为紧张微微烧红,心中有个猜疑像在寻求答案。她轻轻地站在她妈身后,神色复杂地看向外面,这警官有些瘦弱,个子倒是挺高,但是没有昨晚见到那个臂膀厚实。 “洛垚是吗?”警官注意到洛垚,神色放松下来,掏出警察证说,“我是云州刑侦队白墨白警官,因为你涉及到一起命案,想来找你了解情况。” “什么命案?”洛垚问他,随后目光看到从房门视线盲区里站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正是昨晚抬头向上看的警察,他低层磁性的嗓音开口—— “潭雯死了。你知道吗?” 为您提供大神 见尺月 的《功勋》最快更新 1. 初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初识 洛垚瞳孔骤然扩大,心砰砰直跳,接着就是一阵耳鸣,呼吸困难。她眼前一意识模糊了一瞬,虚脱地瘫坐在地。 “唉!”洛妈咋舌一声,忙蹲下看她的情况,吃力地想将女儿从地上拽起来。 实在不是洛垚不想起来,她腿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心跳到嗓子眼了,胃里一阵翻滚,紧着就是胸口一阵抽搐。 呕—— 她心中有过猜想过无数,这是她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雯雯死了?!” 空气中飘出弱弱的一声。 她没吃早饭胃里空荡荡的,一连干呕了两声,呕吐刺激泪腺,忍着难受抬着那双泪汪汪的杏眼望向他,眼尾微红。 他眉宇如剑,柔和又带着冷厉的眉骨下眼神漆黑如墨,边界清晰的薄唇似开口宣判,“是的,谭雯于2018年3月15日早上7点在廖家口水库里被钓鱼的人发现的。” 他面无表情的陈述完,又道:“接到报案后民警赶到现场,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两周左右。” “……” “干什么!干什么!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女儿她不知道,有你们这样做警察的吗!你看我女儿现在,她还能再专心复习高考吗?!” 洛妈起身推搡白警官,一把拉过门将两个大男人关在门外,冲着外面嚷嚷, “以后都别再上门了!不然我可就报警了!” “……” 外面两个不就是警察吗?报什么警。 洛垚状态恢复了大半,弱弱搭着她妈的手,“妈妈,扶我一下。” 她妈转头叫她能起身了,一把她拽了起来,没好气道:“能起来就行,不舒服回屋里去躺着。” 洛垚坐在床上,手无力地耷拉在腿上,双目无神。雯雯死了,她应该会嚎啕大哭甚至昏厥才对,但她现在竟然出奇的冷静,她试着去悲伤可是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她脑子里只循环这一个念头,雯雯死了,谁杀的?她不是在海东吗,怎么又在利阳? 雯雯两周前在聊天里说等她赚够钱就从海东回来,后她却在利阳被害身亡,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要帮警察找出残害雯雯的凶手。可她妈的脾气,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主,若去挑战洛妈的想法,洛妈可不会管人家是什么警察身份,指定暴跳如雷跑去警察局大闹一番。 更别说她这个在家庭关系中处于底层的存在,到时候她妈肯定时刻盯着,人身自由都会受限。 这事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 “饭烧好了,出来吃了,赶紧去学校。”洛妈在客厅喊道。 洛垚闻声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高三复习紧张,学校恨不得挤尽学生最后一点时间,她们如今每周六晚上十点才放学,周日中午一点就得到学校。 就剩这一个小时,都不够去云川警察局单程的时间。 但洛垚有预感,他们肯定没有走,毕竟命案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她胡乱夹了桌上炒的一盘肉末茄子和炒豌豆尖,扒拉了几口把饭吃完,把碗筷放进洗碗槽里后,进屋抄起书包就往外走。 “你现在是学生,目标就是高考。可别为了什么不值当的,毁了自己一辈子。”洛妈端着饭吃着,没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知道了。”洛垚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穿鞋袜,鞋袜已经不是她穿回家的那双了,是一双干净的白色袜子和洗得有些微微泛白的米色运动鞋。 “我出门了。” 洛垚说完,关上门。 在确认门关上的那一瞬,她快速跑到了楼道的阳台往下面望去。 没有警车,他们走了。 洛垚有些失落,看样子她得自己想办法了。能怎么办,直接旷课去云川警察局吗?那不是直接就会被她妈发现了。 如今正当中午,天气依旧阴沉,下了楼,洛垚在路边张望依旧没看到警车的影子。飕飕寒风吹过,洛垚将灰色风衣裹紧了几分,灰扑扑地朝巷口走去。 一直到观光电梯上,对面远山林木和宽广沉寂的江面快速上移,映入眼帘的是灰色调的马路和光秃的银杏,公交站台上的广告牌是唯一的色彩。 洛垚跨出电梯,朝站台走去,一直到走近她才发现,在公交站台广告牌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 是白警官?会是吗? 她强装镇定地朝公交站台走去,刚走到警车尾巴处,后座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黑皮鞋踏出来,笔直的蓝黑色裤子,上身是同样颜色的执勤服。 那张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眼波平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证见放在洛垚眼前,“云川刑警队段延,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 “上车。”段延收起证件,侧身让出车门的位置,语气不容拒绝。 洛垚吐了口气,上车把书包放到旁边坐好,段延也接着上车关上车门。 “小妹妹,你放心,我们将你送到学校,有什么我们车上问,尽量不给你制造麻烦。”前面开车的白警官语气温柔,通过后视镜看向洛垚,眉眼带笑。 洛垚嗯了一声,点点头。 段延直入主题:“你与谭雯什么关系?” “初中同学,很要好的朋友。” “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两周前的星期六,她说她今年能赚够钱,到时候就从海东回来。”说着,洛垚掏出手机,打开聊天框,递给他。 段延接过手机,熟练的翻了翻,拿起数据传输器拷贝起来,良久,他拔下手机连接的接口,将手机递给她,然后抬头与洛垚目光相对。 他身后车窗外穿过一排排熟悉的建筑,她学校快到了。 “那她的家庭情况呢?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她妈妈对她很不好。上初中那会儿,她回家晚了就会被她妈吊到树上打,腿上全是骨折后缝合的蜈蚣疤。冬天里盖的棉被也只有薄薄一层,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捡她堂姐不要的穿。”洛垚说,“她说她家里没钱,钱要养她三岁的弟弟。” “我上高中之后,她也没再提起过家里的情况。当时她说她没考上高中,去海东打工赚钱去了。” “去海东的事,除了你,她还跟别人提到过吗?”段延问。 洛垚脑子收刮了一遍,“不知道,她没跟我讲过,我们从中考后都是线上联系,线下也没再见过面。” “她妈妈知道她去海东的事儿吗?”段延继续追问。 洛垚皱着眉思索,吐出几个字,“没提过。” “那她跟谁去的海东?” 她摇摇头,“不知道,她也没说。” 作为朋友洛垚很有分寸,对于雯雯没提到的,她也没追问过。而这份分寸到最后也成了追查雯雯死因的阻碍。 段延也没想到她竟然一问三不知,呼出一口气,“她在海东做的什么工作?” “电子厂。” 终于有个洛垚能答上来的了,“她之前吐槽时提到过,但是没说是哪家电子厂,她只说她住的地方在旧山区。” …… 半晌,段延轻嗯一声,车缓缓停下,外面已经是四中大门口了。 段延利落地开门下车,站在外面让她出来。 洛垚提着书包挪到门口下了车,正巧看到同班的男同学张星竹站在校门口,张星竹也看到了她,朝她挥手招呼。 她对段延说:“我先进学校了。” 说完,正要转身朝张星竹走去,被段延拦下,“等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想到的线索可以联系我。” “遇上危险也可以打这个电话。”他补充道。 她接过段延递过来的纸条,上面是黑色水笔写一串数字,字体飞扬个性,一气呵成。 “谢谢段警官。”她脸颊微红,做出礼貌又柔弱的样子。 “去吧。” 洛垚将纸条折叠细致,放进书包最里面的隔层,说了句叔叔再见,转身走向等在校门口的张星竹,丝毫没有察觉段延脸上微妙的变化。 “你怎么从警车上下来!酷哦!”张星竹对着洛垚兴致勃勃地说。 “没怎么,因为一些事。”洛垚回避道。 谁知这倒是勾起了张星竹这个中二少年的好奇心,一路上都缠着洛垚问。 “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你这位学校的格斗女王惹出什么祸事来了,告诉哥们呗。哥们给你出出主意。” “没什么,别问了。” “说嘛说嘛!我保证绝对不会外传!” …… 段延看着那两个人走远,沉着脸坐回车里。 “小年轻,懵懵懂懂地真好。”白墨望着洛垚的方向,笑道。 段延没有回答,转过头对白墨说道:“回局里,让队长联系海东那边,让他们协助调查最近半个月从旧山区电子厂离开的女工里有没有谭雯这个人。” “好。”白墨启动警车,缓缓掉头朝云川警察局的方向开去。 路上,白墨说:“段哥,我觉得这谭雯妈很奇怪。我们昨天审问的时候,她说她女儿已经许久没回过家了,知道谭雯死讯哭的是声泪俱下。和洛垚描述的形象太违和了。” 段延眉头紧皱,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拿出在车上拷贝洛垚和谭雯的聊天记录看着。 她们的聊天记录并不多,每周一次,多是小女生的各种心事。 他从最早的17年初开始翻,到下半年有一大段时间洛垚都在谭雯聊一个叫张星竹的男生,在谭雯问她是不是喜欢张星竹之后,他们后面的聊天话题里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个名字。 一直到最后谭雯发给洛垚的消息,时间停留在了两周前,而这个时间却与她的死亡时间恰巧得有些诡异。 而直觉告诉他,洛垚一定在谭雯案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 “什么!你这周要去利阳!” 张星竹在洛垚旁边一拍桌子跳起,高声惊叫,得亏现在是星期五放学了教室里面没几人。 她本来是没想告诉张星竹的,但是他这人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一有空就追问,实在是不堪其扰。 “小声点,别咋咋呼呼的。”洛垚伸手一把张星竹拉下来坐下,满脸歉意地向看向他俩的几个同学。 “你不会真要去查案吧?你——高中生,别瞎掺和了。”张星竹老实坐下,两个眼睛睁得老大,用低到只有洛垚能听到的声音。 “我就去看看。”洛垚没看他,把这周计划完成的课业放进书包,推开凳子往门外走去。 抬头背对着张星竹做了拜拜的手势,轻飘飘说了一声,“走了。” 高三提前一周上学,轮到这周正好是放大假的时候。放学后她让好友李年年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说洛垚在她家和她一起探讨课业,周六晚上再回去。 洛妈这人只看成绩,李年年二模省前五十,那可是清华北大的苗子,自家女儿跟这样的同学学习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洛垚走下楼梯,掏出手机给年年发了个:[可亏得有你,谢啦~] 那边秒回:[小事,你路上小心,有事联系。] 年年和她的性格很像,看起来乖巧懂事,其实心里叛逆无拘束,也有个和洛母一样性格的妈妈。她俩彼此打掩护好多次,也不会对对方过问太多,很有分寸。 洛垚收了手机,往校门口的方向才走了几步,就听见教学楼楼梯口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下楼声。 她回头一看,张星竹正好从楼梯口冲出来,手里边往书包里塞着试卷边朝她跑来。 他喘着气,挠挠后脑勺笑着说,“我跟你一起去。” “……” 为您提供大神 见尺月 的《功勋》最快更新 2. 初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胡闹 她和张星竹去汽车站买了去利阳乡里的票,乡里的汽车都很老旧,车内交织着汗臭、老旧皮革和空调里吹出的味道,车上多是拿着手锄头和背篓的老人。 洛垚穿着身黑色的风衣,书包抱在身前坐在靠窗的位置,开着车窗迎着山沟沟里清新的风,风吹在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上,弯眉下是一双明净澄澈、波澜不惊的杏眼,少女的皮肤稚嫩白皙抿嘴有浅浅地梨涡。 廖家口水库她知道,就在利阳中学对面的山顶上,那时候雯雯同她讲过。 从县城到乡里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到利阳乡街上的时候天已经近黄昏。 山城的三月,几乎见不到什么太阳,天空是灰白的。 利阳镇街上找不到一家商场,能逛的就两家超市,唯一一家服装店还挂着几年前的衣服。就连所谓的网吧也是小卖部里面两三台老旧电脑的黑网吧,街上除了老人就是街溜子。 利阳这个被时代洪流抛弃的地方,像绿意盎然的枝头出现的一片枯黄树叶,死气陈旧,格格不入。 张星竹看着眼前的环境,街道上的景象深深冲击着他的视网膜。 “这是…你初中上学的地方?”张星竹不可置信。 “不然呢?”难不成是你上学的地方。 三个字,让张星竹语塞三分钟。 洛垚没再说什么,站在街边拦下路过的摩托车。 “师傅,廖家口水库去吗?” “去那个地方干啥子,那边死了人咯哟,有啥子去头。” 摩托车司机看上去四十多岁,红色的头盔随意的扣在头顶,皮肤油黄,胡子拉碴的,带着西南特有的口音。 “那里死的人是我的朋友,我们去看看。”洛垚说。 乡下人去死亡鬼神都很忌讳,他犹豫不决,半天没有答应。 “二十块钱,去不去。”洛垚二话不说开出价码,从利阳镇到廖家口最多十块钱,二十是翻倍的价格。 “走走走。” 洛垚催促呆在一旁的张星竹上车,自己也背好书包坐上后座,刻意挪出空隙与他保持着距离。 街道对面的理发店招牌烂了耷拉下来半截,在已经发黄的塑料隔间里,一双眼睛正从缝隙处注释这外面的一切。 见洛垚一行人坐上魔托走了,旁边的人才说:“崇哥,这洛垚怎么回来了,不会是知道什么关于谭雯的事儿吧?她俩一向要好,谭雯生前肯定跟她说过什么。不然她也不会回到这里来。” “走,先跟上去。”一个阴冷的男声。 摩托划破山林的寂静,路过偶尔坐落在路边的红砖房,落日的余晖跟在洛垚身后,把上山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七弯八绕了十来分钟,摩托稳稳停在了水库边。 洛垚二人下了车,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二十给司机,看向一条条黄蓝警示带横七竖八地拦在水库外。 临走时,她还问师傅留了个电话,到时候回程打个电话就行。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警示带前,看到水库边上被不知名的白色涂料画了一半个人形,那人形画得有些肥胖,和她印象中纤细弱小的雯雯一点也不像。 洛垚没有进去只是在警戒线转了一圈,水库很大,建在了山体鞍部两边夹着山峰,从水库往山下看,正好能看到已经缩成一点的利阳镇。 张星竹跟在她身后,说:“你好朋友谭雯跟你说她在海东,但是却在利阳发现了尸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跟你说的时候根本就没再海东?”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谭雯不应该会骗她的,回利阳的事儿有什么值得隐瞒呢。 “除非……” “她被人胁迫控制了,没办法发消息跟说明真相。” 他俩互相看向对方,转而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毕竟这只是一种可能,真实情况还得等段警官他们排查完后才能下定论。 “不管怎么说,我们明天先去拜访一下谭雯妈妈吧。”张星竹说道。 “好。”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天色不自觉就暗了下来,周围树影婆娑,水库吹来的风潮湿阴冷。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镇上去吧。”张星竹看着远山渐渐褪去的红晕。 洛垚点点头,朝路边走去。路越走越黑,除了能见到白色弯延向下的水泥路和远处山上点点昏黄的灯光。 两束车灯光前后穿行在山下的道路上,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她停下脚步,心道这司机师傅来得这么快。 车灯转过前面的弯道,打在他们身上,洛垚抬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强光,眯着眼睛适应着光线。 周围街是一片漆黑,山和天空的边界融为一体,像黑暗地狱里无尽的征途,两束刺眼的灯光像藏着地狱深处恶鬼的眼睛,死死的勾着二人。 两个摩托一前一后停在他们面前,车上下来四个来者不善的男人。 “洛垚。”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点了根烟深深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朝她旁边的张星竹抬抬头,转头对着洛垚,“他——你男朋友?” 洛垚看清来人的面孔,没回答他,唇缝中吐出两个字,“谭崇。” 谭崇是谭雯沾亲的堂哥,比她大两岁,跟在谭崇身后的也是十八九岁的几个街溜子。几个人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痞里痞气。 “看来你还没忘记我,老同学了。”谭崇扯着嘴角怪笑,阴鸷地眼睛死死盯着她,“没想到你和谭雯的关系还是那么好,居然为她大老远跑来廖家口。” 谭崇后半句话语调刻意加重,带着警告的意味。 洛垚盯着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的心思看个透。他两刚到利阳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她还没想到他们这号人,竟然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警告她。 “我来可不只是来廖家口看看,”她收了收神色,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明日还得去拜访雯雯妈妈,雯雯生前跟我说过一些事儿我想找雯雯妈确认一下。” 谭崇神色微变:“什么事?” “什么事?”洛垚挑了挑眉,脸上露出看透一切的笑意,“当然关于雯雯的事。” 谭崇深吸一口气,脸上犹疑不定,拿不住洛垚究竟知道什么,以及知道多少。 他不知道其实不过空城一计,洛垚什么都不知道。 良久,谭崇将烟头丢到地上一脚踩熄,道: “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替你去拜访雯雯妈,我和雯雯家带着亲,你一个人外人去问也不方便。” “用不着麻烦你,我亲自确认比较放心。”洛垚说,“有什么问题我会直接报警。” 谭崇走上前威胁道:“洛垚,你劝你别给脸不要脸!” 张星竹直接拦在洛垚面前,他一米八的身高,常年练习拳击的体型,站到谭崇面前气势上直接压了一头。 他语气强硬,“我也劝你注意言行,否则别怪我拳头不长眼睛。” “护犊子了。”谭崇看着身后三人,抖了抖底气,“那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完,一拳头直接朝张星竹脸上招呼,身后的三个接着跟上来。 张星竹抬手挡下,右手一侧勾拳朝谭崇而去,拳头实打实地脸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沉闷的一声,谭崇直接栽倒在地上。 专业选手对上纯小白,那就是只有虐菜了。 三个小弟,一拥而上。洛垚跨步上前与张星竹站在一起,抬手卸下迎来一拳的攻击力道,反手抓住那手一拉,接着一个手劈劈向那人的颈动脉窦,他身体顿时一软向侧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待抬头,谭崇提着一根钢棍气势汹汹朝她而来,洛垚本能的抬臂格挡,那一棍狠狠地砸到洛垚手臂上,一股麻意传遍全身。她抓住钢棍,抬脚踢向谭崇膝盖,谭崇一半身子跪下来,洛垚以手臂蓄势只一瞬间挥向他的颈部。 洛垚握住钢棍的手一松,谭崇也栽倒下去。 同样解决完那两人的张星竹,关切地察看洛垚手臂的伤势,手臂处条三厘米宽的渗血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紫变黑。 张星竹关心,“怎么样。” “没事。”洛垚抽回手,看向他那边躺着的两个人,“那两人没事吧?” “放心,只是昏过去了,一会就醒了。”张星竹看着她受伤的手臂,说:“别管他们了,我们先回利阳镇上再说。” “行。” 天已经完全黑了,张星竹路过他们开来的摩托车,掏出一张纸隔着纸巾将车灯熄灭。 在沿着公路走了几分钟,下午的那个摩托车司机才姗姗来迟。 到利阳镇上的时候,镇上唯一的宾馆门外亮着花花绿绿的灯光,在大街上格外显眼。整个街道关门闭户,只有宾馆周围几家小店开着。 打开客房的门,简陋的双床标间,这是宾馆最后一间客房,也还能勉强住下。 洛垚坐在床边,张星竹拿着买来的云南白药给她擦拭手臂,那块刚刚看着还血紫色的肌肤已经完全淤黑了。 “好了,”张星竹盖好盖子放在一边。 洛垚放下卷起的衣袖,一言不发,她在想谭崇的反应。 “你不知道你刚刚超酷!”张星竹憨笑着,在她面前比划两拳说,“酷酷一姐,除恶扬善,追杀元凶!” “……”洛垚无语,看着眼前突然中二的少年,吐了三个字,“别犯病。” “那好吧。”张星竹憋着嘴停下手中动作,躺到她对面的上床,看着天花板问:“我们明天还去不去谭雯家?” “去,去赌一把。” 张星竹转身枕着手看她,“赌什么?” 赌什么,赌谭雯妈妈知道谭雯是怎么遇害的。 “赌她妈妈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张星竹在街上买了一大堆水果,叫了昨天那个司机,朝洛垚记忆里谭雯同学录上填写的地址开去。 “谭家湾啊…”司机接了两次洛垚二人,已经有些熟络起来,“那地方有点偏,你们去那边也是为了廖家口死的那个女孩吧。” “嗯……”洛垚承认。 “你们俩去也问不出什么的,谭家湾那群人很团结,以前也有过一起,是那个谁家一个外地媳妇好好的结果上吊自杀了,娘家报了警,谭家湾的人跟对好口供一样都说当时那家的人去地里干活了,只留了那外地媳妇在家。这件事闹了小半年,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司机迎着风,提着嗓子接着说,“这一周警察来来回回去了那边好几趟,都没有什么动静,我瞧着多半也不成。” “谭家湾这样的事很多吗?”洛垚问。 司机说,“我也不是这地儿的人,我是江北入赘到这地方来的,快二十多年了。死人的事儿二十年前哪儿哪儿都多,现在倒只有偶尔听说了。” 摩托车停靠在一颗大榕树下,榕树枝上系满了红色的布条,有些红布在风吹日晒中都已经发白了。榕树旁一条泥路蜿蜒到山谷处,那边坐落这一个村庄,就是谭家湾了。 洛垚走到榕树下,看到榕树有个石头砌成的神龛,她好奇地蹲下去看,里面的石头神像看不出形态,就像原始风化的石头只是形状有些怪异,石像顶部镌刻这几个隶书小字。 洛垚念出了声,“送子观音。” 为您提供大神 见尺月 的《功勋》最快更新 3. 胡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