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新念旧》 第1章 出差 六月的白礼市雾霾严重,别墅区绿化做得再好也免不了遭难的命运,天气晕晕沉沉让人的心情好不起来,让人总觉得在预示着什么坏事情。 周喜弥醒的时候蒋煜已经洗漱完,收拾好行李,他没有一丝早起的倦意,衣冠整齐的立在乱糟糟的床头前,看起来不是那么正经。 说出的话也是。 “走之前来一发?”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好像只是在跟她说一句早上好。 蒋煜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修长的腿藏在剪裁得体的西装裤里,询问她的眸子清明无暇。 明明已经二十七岁了说这句话还带着狡黠的少年气。 见她没反应蒋煜在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她胸前的被子,动作轻佻神情却严肃冷静,仿佛只是在会议桌上翻开一本普通的蓝色文件夹,深蓝色格纹领带随他动作垂下来,别上的领针冷漠冰凉的色彩在她瞳沿流动。 禁欲又放荡。 周喜弥脸红了个透,两人相处了五年她对蒋煜的厚脸皮依旧接受无能。 “别闹了。” 她的声音因刚醒还有点温吞的娇气,无力的手欲推开他在胸前作乱的手,蒋煜收起逗她的心思,温热细嫩的手被他反客为主包住,他垂下眸缓缓摩挲着她手腕上的尺骨茎突。 “我这次要去一个月。” “我知道。” 她答得很迅速,昨晚蒋煜就跟她说过要出差一个月,她记得可清楚了。 “出国一个月。”他又说。 “知道,你去的x国。”她又答。 蒋煜盯着她,不说话了。 周喜弥承认昨晚是做得晕了,但当她埋进枕头里时,后颈处清晰地传过来他说的x国,她难得有底气的重复一遍:“我没记错,你昨晚上跟我说了,你要去x国出差一个月。” “记性真好。”蒋煜语气不阴不阳。 周喜弥再次沉默,她一向如此,听不出好坏就保持缄默。 突然,蒋煜俯下身亲吻她,流失的男性气息重新萦绕在她鼻尖,她双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前,整洁的衬衫有了一丝褶皱,看起来不怎么体面。 其实她不喜欢起床后不刷牙就接吻,但蒋煜喜欢,她也只能由着他的舌尖在她口腔里为所欲为,她难受地闷哼两声后他总算放过她。 离开前不忘在她露出的一截肩膀上留下了他的牙印,左侧小虎牙的印记尤其深,纵行殷红,像是留下专属于他深刻的标志。 “小没良心的。” 蒋煜留下这句话便走出卧室。 周喜弥隐隐约约自己应该说句话,一句表达不舍和爱恋的话。 可她说不出口。 也不想说。 被子里的人形翻了个身,大概半小时,楼下的熟悉的车声响了。 周喜弥知道,这是蒋煜要离开一个月的号角声。 —— 一阵窸窸窣窣的问话中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不熟悉的化妆室,她用刚开机的大脑思考,想到今天是第七届金鲤奖的开幕式,好像也是蒋煜回来的日子。 她心虚望向安静黑屏的手机。 “小佛姐,我要贴睫毛了。”化妆师徐燕说。 她扭扭因错误的睡姿而僵硬的脖子应了一声,随后安静地坐在化妆镜前任人摆布自己的脸蛋。 她皮肤白皙干净,哪怕已经熬了几个大夜她充盈的胶原蛋白依旧坚挺,肌肤在灯光下细腻光滑不见一丝乏色,脸颊浮现出的一抹自然浅粉色如打翻在白色颜料中融为一体的水蜜桃牛奶。 圆圆的杏眼散发出一种散漫的少女天真感,上半张脸单截出来透露出一股子男性钟爱的清纯味,下半张脸靠不算薄的嘴唇又添了一笔深受女性宠爱的娇媚性感,迥异又和谐的五官搭配到一起让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和脸组合起来既不违和,也不显得过于媚俗。 抹胸粉色渐变薄纱高定衬得她越发动人,几朵干枯玫瑰点缀腰间,扎好的辫子松松垮垮垂落在她清瘦的锁骨上,乌发白肤纠缠在一起像一个漂亮的陶瓷娃娃。 化妆师徐燕左看右看总缺了点东西,她在周喜弥眼下多扫了两下淡桃色腮红再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周喜弥配合地眨巴眨巴眼睛,水润的唇瓣微微上翘,像极了一个偷喝蜜酒却不胜酒力醉倒在花园的小花仙。 徐燕满意地点点头:“真漂亮!” 听到徐燕的真心夸赞,周喜弥的视线从镜子移到徐燕脸上认真地轻声道谢。 “谢谢。” 她的声音清脆却微哑,如同被浇透的芍药花香混杂了花园围栏淋雨后的铁锈味。 “我告诉你,章爽爱什么时候走红毯就什么时候走,但是!”平静的化妆室门口,不平静的何寒打破了她这边一派祥和的景象,他对工作人员咬牙切齿道,“她!绝不可以走我艺人前面!” “何哥,何哥,听我说,先听我说,你先别发火。”工作人员看着趾高气昂高他一个头的何寒暗自叫苦。 何寒和章爽是圈里出了名的两大经纪人,一是因为他们能力强,捧一个红一个,二是因为是两人一个比一个难搞。 一个刻薄难伺候,一个笑眯眯的但绝不松口配合。 两人不碰上还好,他们可以去跟另一个好说话的艺人经纪人沟通协调,他们往往听到何寒和章爽的名字就立刻答应了,毕竟谁都不想得罪抢资源的两大巨头。 可一旦两人碰上情况就棘手多了。 何寒不好说话,章爽死不松口,章爽的艺人李双成极会摆谱,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主。 权衡下工作人员挠挠装满忧愁的脑袋,讨好的眼神直冲老好人的周喜弥而去。 周喜弥连拍了两场夜戏还淋了雨,此时正乏得很,听到闹哄哄的声音不免感到头疼,接收到工作人员可怜兮兮求帮忙的眼神开口劝道。 “何哥,算了吧。” “算什么算!”何寒应声两步并作三步走到她面前朝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我在这发疯不都是为你吗?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当起了好人了,我要是不去争不去抢,你以为那些好剧本好制作都是天上掉的馅饼?别说什么s级电视剧了,你连个b级都捡不到!” 休息室一片死寂。 工作人员没想到何寒的狗脾气对周喜弥没半点收敛,心里升起了不小的愧疚。 周喜弥早听惯了,她揉揉耳朵小声辩驳:“我没说你不好,就是我头有点晕想早点走完早点休息。” “头晕就不想走红毯了,您这么金贵干脆戏也别拍了,工作全给你停了,我八抬大轿送你回家让你这位大小姐好好休息行吗?” “何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何寒把气全撒到她身上倒也不提走红毯的事,发完脾气后拿着手机怒气冲冲走了出去,不再管身后事。 工作人员捡回一条命恨不得对周喜弥三拜九叩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恩之情,可最终只是连说好几句谢谢又跑出去重新报告红毯顺序,放下对讲机后又感叹。 哪怕是万人追捧的明星也是好脾气的受欺负。 被人定性为好脾气受欺负的周喜弥慢慢滑动手机,面色平淡,完全没有两分钟前刚被人狠狠骂过的痕迹。 第2章 灯光熄灭后你是我的 时间流逝中天色与海面渐渐融为一色,炽烈的灯光张牙舞爪地到处探寻美丽人儿的身影,刚从红毯下来的美丽人儿周喜弥偷瞄了眼还在挂脸的何寒。 “何哥。”周喜弥唤他。 何寒没理她,他利落地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亮出来,泛着荧光的对话框只有两条消息,一条是对面发的酒店地址,另一条是何寒回的充满个人色彩的“o。”。 何寒做事追求极致的利落,能打一个字绝不打两个字。 周喜弥边整理被风拨乱的头发边点点头。 “知道了。” 三个字混在咸湿的海风里递到何寒耳朵里却显得酸涩又洒脱。 何寒摸摸胡茬带她去等待已久的专车,送她上车的时候终于舍得看她一眼,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周喜弥讨好地朝他笑,他立刻换上一副嫌弃的模样,关上车门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一阵发动声渐行渐远,他又停住脚步,回头目送那辆车载着周喜弥向深不见底的大海里开去。 酒店顶楼落地窗外的月亮皎洁明亮,停留在一楼圆润暗淡的电梯按钮等待与它相呼应。 周喜弥靠在擦得锃亮的电梯壁上把玩着银色的房卡。 房卡上刻着一只腾空奔跑的动物,她仔细端详,大拇指指纹清晰感受它雕刻的形状,几秒后她幻听手机指纹解锁的声音,认出上面是一只正在捕猎的猎豹。 它跃进腾空的动作昂扬迅猛,飞驰带过的疾风呼呼作响,随着速度的加快它的爪印愈来愈深,前方仓皇逃跑的猎物身影在它收缩的瞳孔中心急速放大,它迫不及待地伸出尖利的牙穿过皮毛咬住沦为大餐的猎物后颈,一击致命。 和蒋煜很像。 周喜弥想。 她对着明净的电梯壁撕下一根根假睫毛,扔掉之前还富有童心的闭眼许下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愿望,最后一根假睫毛落地之前她手指轻触t按钮,灯圈环住按钮后重心与地心引力背道而驰,她望着不断上行的电梯楼层出神,听到滴的一声后她仿佛才找回灵魂,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顶层的总统套房没有开灯,蒋煜靠坐在沙发上,浴袍松松垮垮的打了个结套在他身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没有息屏,散发的荧光化在他的坚实的胸膛上,朦胧如纱的月光铺满一大半房间,静坐在那的他气场肃然凛冽,周喜弥站在门口看不太真切他的情绪。 听到开门声蒋煜转过头,走廊灯光横冲直撞撕开他藏在黑暗里冷厉的半张脸,他别过头眯了眯眼。 “拉黑我?”他说。 是质问吗? 周喜弥思考着关上门,斟酌着语气回答他:“一不小心。” 房间内安静了几秒后响起蒋煜的轻笑声,周喜弥松了口气,他听起来心情不错。 蒋煜笑完看着还杵在门口的她唤小狗似的朝她挥挥手。 周喜弥提着裙边挺直腰背走过去,倾泻的月光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随着她的进入毫不客气地拢住她整张脸蛋,白莹的月光让她想到了一小时前红毯上的闪光灯以及红毯上自己娇柔做作的做派。 莫名的,她觉得好笑,笑意随星星点点糅合在月光里,望向他那双亮晶晶的杏眼顾盼生辉。 真是好看极了。 蒋煜决定不再纠结她的小把戏,一把将她扯入怀里,埋头闻她的辫子里若有若无的果香,带有薄茧的手掌上下抚摸她柔软纤细的手臂,声音沙哑低沉:“我向你服软就那么开心?” 正盯着他发旋发呆的周喜弥哽住,一瞬间的呆愣被抬起头预备调情的蒋煜收入眼中。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就想到一些工作上的事。”她老实回答。 话音未落,蒋煜冰冷的唇印在她锁骨上,湿润过后惩罚似地细细啃咬她,牙印散开的情欲密密麻麻往上涌,周喜弥惊得深吸一口气,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蓄势待发的掠夺性慢慢越线。 太快了。 “我美吗?”她双手捧起他的脸有些口不择言。 周喜弥此刻凝望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几近于无的情动,还没来得及平息的气息打在他脸上将他的理智绕了一圈又一圈,面颊的酡红让他止不住的浮想联翩。 他吞了吞口水。 “很美。” 气声带出来的两个字像微醺后的呢喃,她揪住他发尾一根粗硬的头发想给他醒醒酒,然后告诉他不要亲她擦了防晒霜的脖子。 此时蒋煜收回舔舐的舌尖,细细品味了一番,问她:“怎么有点咸?” 名利场上叱咤风云的蒋总一本正经问她这个问题的样子有点呆,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吹海风时沾上的咸味吧。” “小骗子。” 他闷笑一声,松开对她的禁锢。 蒋煜对她偶尔跳出来的小调皮很是愉悦,他往后靠右手搭在沙发沿上,粗粝的食指指腹在她肩头画圈圈,她感受着他的力度,心头发颤。 像往湖面打水漂的石子,没有深入湖心却触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想转移注意力却对上他的双眼,倨傲深邃的视线直勾勾地看向她眼底,在漆黑寂静暧昧即将爆炸的夜里她有些受不住。 “蒋总觉得我这身漂亮吗?” 她猛地起身,煞有其事地转了个圈圈,像个好学生满怀期待等着老师的期末评价。 蒋煜嗯了一声,跟着站起身来。 “蒋总不开灯看看我吗?那样更清楚点。” 看着逼近的高大身形她不自觉地往后退。 “灯光下的你是他们的。”蒋煜伸手迫不及待地拥住她,游走的手慢条斯理拉开她背后的拉链,食指顺着她紧绷的脊椎往下探索,她敏感的像一只粘人的蜜袋鼯往他怀里蜷缩,蒋煜亲吻她的发丝,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透露出几分侵略性。 “灯光熄灭后你是我的。” 迷乱中她喘着气攥紧胸前即将掉落的礼服提示他:“高定很贵的。” “我买。” 很快,几百万的礼服在地上堆成一团,蒋煜抱着她踩过去,周喜弥的视线越过他厚实的肩膀,被成千上万人夸过的礼服堆积在那变成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干涸泡泡糖。 她张嘴不轻不重的咬在蒋煜肩膀上,牙印浅浅的明天就能消。 “着急了?” 蒋煜宠溺亲了亲她的嘴唇,不安分的手指在她丰润的大腿上滑动,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他敞开的浴袍衣领。 “没有。” 周喜弥否认。 她只是为那条被踩在脚底的裙子出气。 她没有说出来,在清浅的月光中她与蒋煜呼吸相绞,很快陷入床榻一同沉沦。 黑夜中月亮慢慢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探出头的晨光。 第3章 金主? 周喜弥看着身边人睡着的侧颜胡思乱想,不知怎地想到前不久何寒喝了两瓶红酒后恨铁不成钢的问她。 “你到底有没有后台?” “有啊。”当时她穿着戏服啃关东煮里的萝卜,笑眯眯解答他的疑问:“你啊。” “滚一边去,少给我在这拍马屁。”何寒作势要抽她,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把没吃完的关东煮抢了过去,语气平得像心电图上的直线,“没有后台还敢吃东西,等发胖没人要了趁早退圈得了,在圈里白白给人睡还换不来资源,真没用。” 她啧吧啧吧嘴回味关东煮的美味没再说话。 其实何寒说的没错,她就是没用。 除了一开始的大制作大导演电影《青青子衿》后再无好资源,后续的两部电视剧都是何寒找人脉为她争取来的试镜机会,为了能让她在大女主戏里抢到一番费了老鼻子劲沟通,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的周喜弥默默认为他们之间存在一份不抛弃不放弃的恩情。 虽然何寒本人不觉得。 所以周喜弥不讨厌他,再凶也不讨厌。 她也是真心认为何寒是她的后台。 不过何寒不信。 关于蒋煜。 她伸手摸了摸身边人安睡的脸颊,轻轻柔柔的像小猫挠痒,他似察觉到了,左眼睁开一条缝抓住她柔嫩的手安抚地吻了两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又沉沉睡去。 亲近自如。 周喜弥叹了口气。 她难以评定两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她认真思考过也曾迫切的想定性,可总理不出一个完整的思绪,所有她想到的角色按在蒋煜身上都似是非是。 说金主也不算金主。 蒋煜毋庸置疑的有钱,他靠着家里拨给他的资金和人脉,留学回来后大刀阔斧地干,借着政策的东风开发房地产创立了天华集团,国内压不下来的房价托着他割了一茬又一茬韭菜,闲来无事投资了几所科技公司和娱乐公司,钱滚着滚着全往他那跑,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虽年纪轻轻但各行各业人士见了谁不尊称一声蒋总。 在需要到处投资项目的娱乐圈,蒋煜直接创立云霞影视有限公司,投资新的团队和演员,自己投自己拍,亏了两年后连爆两部电视剧和一部爆仓电影,云霞影视有限公司现在也算挤进了头部行业,发展势头如日中天。 可周喜弥跟了他五年,除了一开始的《青青子衿》,在他那再没拿到过一个资源。 她有时安慰自己,或许两人是男女朋友呢? 但蒋煜除了有生理需求时会联系她,其余时间都在玩消失,两人的聊天记录没有分享的日常和闲聊,只有发过来的酒店地址和他们常住的别墅位置,以及她的一句“好。”。 她思来想去,两人这目的性极强的见面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炮友。 前提是不管她是否自愿的话。 两人模糊的关系让她心累,不是她纠结于两人关系的患得患失,而是她明明没拿到好处却要承受无端的非议和排挤。 她参加过一档传奇综艺《我们的小村庄》。 这是一档生活类慢综艺,邀请十位各个年纪层和不同职业的艺人来建设大家梦想中的村庄,开篇是一片破破烂烂的地和十间简陋的房屋,艺人需完成每天节目组给的任务,完成一次任务后可以选择得到工具或帮手来完善自己居住的房屋或公共设施,也可以选择换食材来解决大家的三餐。 乍一听这档综艺非常美好团结。 但不然。 大家都不太情愿牺牲自己的机会做那个提供食材的大冤种,可在节目里就算大家再不情愿也得有人被推出来含着泪答应为大家消费。 老戏骨宋越不知从哪知道她有“后台”,节目一开始便表达了对她的不满,听完规则后联合其他人对她爱答不理,以公平公正的投票形式逼她让出自己的机会用在食材上。 反正有规则同一人不能连续两次机会用于食材,再加上她不想惹事,于是她大方退让。 不过综艺总有些爱搅混水的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集体很快为自己的利益分裂出几个小团体明争暗斗,而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乖乖巧巧完成节目组安排的任务,节目播出后话题度分为两波,一波是那一大群人勾心斗角后的男默女泪,一波是她挨个递纸巾劝大家吃饭,美其名曰大家不要浪费粮食,也不要白费她贡献的一次任务机会,有什么矛盾吃完再解决。 这段被网友剪成了对比视频,视频里的她全程心静如水不惹是生非,以平淡宽容的态度包容齐聚一堂的神经病,神通广大的网友看完哈哈大笑,赐予她“小佛”称号。 蒋煜也喜欢这么喊她。 “小佛。” 此时身后的蒋煜心有灵犀般唤她。 她顺从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身后胳膊伸过来熟练搭在她腰上,他在她头顶留下一个吻含糊地说:“睡吧。” 亲昵自如得仿佛他们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但她知道他不是。 她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头顶绵长的呼吸声眨了眨眼,最终缓缓闭上眼,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掩埋。 她睡的时间不长,没多久就被蒋煜亲醒。 周喜弥没有起床气,被弄醒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朦胧的眸子看着蒋煜不停在她脸上作乱心里有些无语。 不知道天天嚷着自己有洁癖的是谁,现在跟狗舔碗似的,还舔得这么起劲。 看她醒了,蒋煜手指拂过她因不解蹙起的眉毛,礼貌地询问她:“来一发。” 虽然语气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动作也自发地往被子内滑动。 周喜弥刚想说话便察觉到喉咙的异物感,联想到昨晚嘶哑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感冒了,她按住他快到禁区的手:“我嗓子有些不舒服,应该是感冒了,要不下次吧,下次一定。” 没想到蒋煜压根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意味不明地埋在她肩膀处笑,震动的胸腔贴着她的胸口,闷闷的非常强劲。 一下又一下。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与他同频跳动,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另类心动,她的脸颊慢慢攀上潮红,然后听到他说了句温柔的浑话。 “是我昨天晚上过分了,辛苦小佛的嗓子了。” 意乱情迷间她也被带到沟里,任由他一大早为所欲为,再清醒便忘了吃药和对生病的怀疑。 第4章 发烧 事实证明,男人床上的话信不得。 周喜弥回《晏菲传》剧组准备上妆时被徐燕提醒发烧了,她闻言摸了摸额头,悲催地发现徐燕说得对。 医院五楼的病房内只有两人,周喜弥和她的助理韩颖。 韩颖入行几年了,最近才到她身边做事,身高大概一米七,一头短头发,戴一副粉色的眼镜,穿衣风格简约,话少安静事情做的麻利,气场沉稳舒服,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呆在一个空间也不觉得尴尬。 周喜弥喜欢这样的人。 病房窗户外的树绿意盎然,斜斜的紫外线从楼宇间挤进来,给予树枝上层层重叠的叶片强烈的光合作用,叶片欢迎它的强势,她则缩了缩手臂,表现得非常抗拒。 “小佛姐,我把窗帘拉上了。” 周喜弥点点头。 阳光被无情隔绝在窗帘后,她默默在韩颖身上加了一个优点。 细心。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优点,小到考试重新检查卷子细心能多拿点分,大到细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会小病拖成大病,感冒拖成发烧。 周喜弥有些恼。 不知道是在恼自己还是蒋煜。 她四处看看,发现房间内只自己一人,立马举起没被扎针的那只手对着空了半瓶的吊瓶许愿。 蒋煜发烧,蒋煜发烧,蒋煜发烧。 诚恳的许完愿后又觉得不够具体,害怕不够高便宜了他,她看看自己的体温计,38度3,继续闭上眼睛对着吊瓶许愿。 蒋煜发烧到38度4,蒋煜发烧到38度4,蒋煜发烧到38度4。 “小佛姐?” 韩颖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周喜弥一脸认真的盘腿打坐,紧闭眼睛立起一只手掌,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现的笑意,姿势表情跟庙堂里的佛祖一模一样,就差一点眉心红痣,看起来怪渗人的。 娱乐圈信玄学的数不胜数,这方面的禁忌也是多得五花八门。 她伺候的第一个艺人就是信仰不杀生只吃素的佛教弟子,手指上永远带着一个电子念佛计数器,她的忌讳是进组的剧组不准有人沾荤腥,剧组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盒饭换成全素的,韩颖也跟着吃了三个月的素,到杀青那天她瘦了整整二十斤,诡异的是其他人都没瘦,有些还圆润了不少。 后面韩颖发现剧组的其他人下了戏都会去开个小灶,她因为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为艺人跑前跑后连个外卖都吃不了,为了不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杀青宴的第二天她就递了辞呈。 进门后看到如此诡异这一幕她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为了不叨扰周喜弥她特意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鞠了个躬才开口。 一无所知的周喜弥只有被人抓包说坏话的尴尬。 “我手僵了活动活动而已。” 欲盖弥彰的回答更加肯定了韩颖心里所想。 大部分信奉玄学的艺人都不愿意摆在明面上,害怕自己的气运被抢或者担心生辰八字被卖被对头请的大师害。 好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她如果还不懂这些,那这几年不是白混了。 “那小佛姐你先休息,我去给你买午餐,有事随时联系我。”韩颖晃晃手机识相离开。 周喜弥点点头。 看着韩颖离开的背影她默默往上又加了一个优点。 妥帖。 这么懂事的助理可别让人挖了,周喜弥立刻给老板发消息。 “给韩颖涨工资。” 老板回复很快:“可以。” 由于她因病停工一天导致剧组停摆一天,回组后她请整个剧组吃了最近流行的冰沙解暑,一方面是表达自己拖累整组进度的歉意,另一方面是害怕传出不利的绯闻。 像上部戏那样。 现在她想起来那一系列连锁网暴反应还心有余悸。 那感觉就像周喜弥撕掉手背上的医用胶带,正打算宣布身体痊愈时发现手背上还残留医用胶带撕下后的白色黏胶,黏糊的躯体无声无息地提醒她生病时经历的疼痛,刚从病痛中解脱的她怎么看怎么不爽。 她跑去卫生间冲洗,可无论洗多少遍胶带的痕迹都在,她有些心烦地关上水龙头,湿润的手掌和铁质水龙头碰撞,一些水渍从手掌中溅出,旁边被误伤的宋越大惊小怪地咦了一声。 看到黑脸的宋越她立刻道歉:“对不起宋老师,我用的力大了些,我给你找纸巾擦擦。” 如果说录综艺之前的宋越只是对她颇有微词,录完综艺后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了。 听他那边的工作人员透露,宋越看了网友对他的爹味嘲讽和恶搞视频气得在房车里砸手机,一口咬定综艺里呈现出来的形象是节目组剪辑的锅,说是她背后的金主买通了节目组故意针对他,只因为他为人正直不待见有后台的人。 私下更是尽捡些难听的骂她,公交车和卖屁股已经是最能放到台面上说的词了,其余的讲出来脏得扣功德。 周喜弥很无奈。 工作人员讲完后还吐槽了宋越砸手机的行为,气到砸手机不砸自己的,砸别人的,砸烂后还不赔,被砸手机的倒霉蛋刚出来工作见状也不敢提,只能勒紧裤腰带修修手机自认倒霉。 周喜弥转了两万给倒霉蛋,说是手机钱和精神损失费。 她想了想,归根结底他倒霉的原因有自己的一部分。 “噢哟,我可不敢让您给我擦呢,您是谁啊,我是谁啊。”宋越哦哟哦哟半天推脱她的纸巾,堵在门口不让她离开。 他地面上的影子像一只站立的猪,超市里肉价特别贵的那头猪。 她压下心里的浊气面上赔笑:“宋老师,等会就要拍摄了,我妆发还没搞呢,昨天我连累大家一天进度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今天我再不抓紧点说不过去。” 宋越:“那是那是,周老师昨天还生病了呢,你看我这记性,哟!那今天的那个什么冰沙是周老师赔罪送的?哎哟你瞧瞧我不知道,一不小心全都送去喂狗解暑去了,周老师你也是不提早说说,害得我没口福。” “……没事,是我没讲清楚。”她立刻认下错。 宋越羞辱的目的达成后神清气爽地离开,得意的步子和戏里他演的奸诈宰相贪污后的快哉样如出一辙,她舒出一口气快步往化妆室赶,紧赶慢赶总算在拍摄开始前赶到现场。 今天没有和宋越的对手戏她拍得很顺利,夏天的天还没黑透她的戏份就拍完了,由于没有其他工作加上时间还早团队商量去好好搓一顿,顺嘴问了一句她去不去。 周喜弥翻了翻和蒋煜的聊天记录,估摸着蒋煜不会叫她便答应了。 其实她去不去没什么区别。 作为女明星她不可能放纵自己胡吃海塞,每一餐最多吃上三大口,后面只能用寡淡的温水填饱胃囊,更别提她现在正在拍古装剧,古装对体型要求就是越瘦越好,瘦的话裹得再多上镜后照样仙气飘飘,照网友的话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得对得起观众的眼睛。 他们来的是横店附近新开的日料店,周喜弥一直欣赏不来日料的美味之处,本就没什么胃口的她看到寿司和生鱼片后更是雪上加霜,给面子嗦了两根面后就坐到一旁玩起了手机。 工作人员早就习惯了女明星的变态胃口,继续该吃吃该喝喝,酒过三巡后分享起了各自听到的八卦。 “我听说有个顶流男爱豆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你那算什么,都男爱豆了,睡粉可太普遍了。” “我这个刺激!我听一个音频老师说一对风评不错的情侣共同服侍一个金主呢!有时还会在床上争风吃醋金主分的资源不均!” “喔!” “喔!” 周喜弥:“喔!” “小佛姐你不知道吗?” “……第一次听说。”周喜弥不怎么看八卦。 “那当然啦,小佛姐哪知道别人被窝里的事啊。”韩颖醉了七分不忘替她解围。 周喜弥眉梢带笑看着他们争论佛祖是男是女的问题,低头又给老板发了涨薪的消息。 过了几分钟她的手机振动。 老板:“你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吗?” 第5章 十九岁的周喜弥 蒋煜出差完回到酒店随意将行李箱踢到一边,刚打开手机,微博就从上方滑落,推送热搜金鲤奖红毯酒店的定妆照。 他本欲右滑的手指顿住,戳开弹窗在十八宫格里找周喜弥。 男人本色,是真的色。 看到冲镜头笑意盈盈的周喜弥,他的身体比大脑还快给出了反应,他本就是一个卑劣的人,不觉得有多下流,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正常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本能反应。 他心情颇好坐到沙发上点开微信,与周喜弥聊天记录停留在一个月前她发的“好。”。 小没良心,出差一个月一条消息都不给他发,他有些不满。 点开输入框他按照惯例发送自己的酒店定位,刚发出去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差点崩到他视网膜里。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蒋煜对着这条告示性消息愣了半晌,他皱眉烦躁地松开裤腰带,手指往下滑动,闪过的聊天记录满屏都是她发的“好。”,再无其他多余的文字,几十页的聊天记录竟窥探不出一丝她的情绪。 黑暗中疲劳和怒气糅杂到一起生出微不可见的落寞,蒋煜嗤笑一声熄灭泛着荧光的屏幕,一把扯开让他产生窒息错觉的领带,扔死蛇一般扔到地上。 套房内的呼吸声几秒后平稳下来,他捡起手机给助理下达指令,随后脱光衣服进了浴室。 潮湿贴着镜子的浴室是人类更中意唱歌自拍的地方,对蒋煜来说只是一个洗澡的地方,和一个偶尔做爱的地方。 他望着被雾气沾满的镜子,镜子里狭长的眼睛还没回过神来,他撇过视线闻着氤氲的水汽总觉得身前空空荡荡,他伸手拨开水龙头,水流冲刷洗手盆的声音像摇起来的沙锤,夜深人静摇动时碰撞的硬粒间藏着细弱的闷哼声。 那是十九岁的周喜弥。 蒋煜第一次见到周喜弥才二十二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回国跟打了兴奋剂般在生意场上搅局,那天他回白礼市在酒桌上拿下一块地,事情定下来后他从餐厅踉踉跄跄走出来吹风,他没有多醉,只是急需流动的风抑制自己急速跳动的神经。 因兴奋剧烈颤抖的手往嘴里甩了一根烟,关键时刻却颤颤巍巍打不出火来,微弱的火苗在风中几次稍纵即逝,他失去所有耐心,把火机揣回兜里打算回去找人借火,刚一转身猫吟般的哭泣声就顺着风钻进他耳廓里绕啊绕。 绕得他心烦。 他蹙眉转身循着哭声的源头找了过去。 与餐厅相邻的是酒吧一条街,初秋的夜生活仍不知停歇,他明明是向源头靠近,越靠近反而越听不到,这全得归功于隔壁从一间酒吧出来的一群醉鬼的歌声,鬼哭狼嚎的将细碎的哭声盖了全。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哦哦哦!” 蒋煜随手抄起酒吧面前装饰用的酒瓶砸了过去,酒瓶堪堪擦过最边上一个醉鬼的耳朵在地上摔成了零落的棕色雪花。 “哦你全家!” 这一砸那群醉鬼酒醒了一大半,看他醉得不轻的模样快步逃开,生怕又一个酒瓶砸过来在他们脑袋上播种暗红色的雪花。 吓唬完人的蒋煜嘿笑一声打算打道回府,路过夹在中间弯曲的小巷子时那抓耳的呜咽又传了出来。 十九岁的周喜弥和二十四岁的周喜弥截然相反,情绪如正在绞死她的蛇,难过和迷茫赤裸裸的呈现在她涨红的脸上,她蹲在一堆酒吧请出来的杂物边哭个不停,一扁嘴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肉倏地冒出来,他还没看清又收回去,像极了鱼呼吸时张合的鳃。 他发现了人类由远古鱼类进化而来的证据。 蒋煜盯着她的脸颊想。 酒劲这时候没道理地上涌,他扯扯裤子蹲在能看到她脸颊肉躲猫猫的地方打开手机计时。 他想看看这条难过的小鱼儿能在陆地上呼吸多久。 34:00 没人告诉过他世界上有一个品种的鱼能在陆地上呼吸这么久,他按下计时器,不敢相信人类的眼泪居然能流半个多小时。 妈妈没有骗他,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小鱼儿站起来还在抽泣,他的酒意顺着她掉不完的眼泪醒了七七八八,于是他迈着长腿走过去,双手抓住了即将跃入人海的小鱼儿双肩,将她扭过来毫不客气地打量她的真面目。 十九岁的周喜弥是不同的漂亮,这时还没有长大后的妩媚和清冷,标致的五官被悲伤的肉粉色晕开,他没由来想到小时候去看望刚生育完坐月子的小姨喝的那碗红糖酒酿豆腐。 养血活血,催乳发奶。 他知道这样的比喻放在眼前人身上不太合适,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小时候还喝过呢,不也没什么影响吗? 让他头疼得不如去产奶的是,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双眼肿成核桃的周喜弥便呜咽的求他放过她,叫喊着她真的没钱,一分钱都没有的那种没钱。 看起来是一个被黑社会威胁的无知可怜少女。 蒋煜想不通的是—— 她哪来的错觉认为自己需要劫财。 一时他居然有种面对醉鬼的无语。 “别哭!”他不耐地低声吼他。 小鱼儿一下子噤声,因憋得太急难受地打着哭嗝,见未流尽的眼泪在眼角慢慢聚成冬天赛里木湖的雪泡,他恐吓这个吓得全身发抖的小鱼儿:“眼泪要是敢流出来我就把你拖到巷子里打一顿。” 周喜弥胡乱擦拭湿润的眼角,边擦边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没哭,你别打我,放我走吧。” 蒋煜放开她,居高临下的审问她:“告诉我,你刚刚在哭什么?” “告诉你,你就放我走吗?”她尝试谈判。 “轮得到你跟我讲条件?” 周喜弥想不通眼前莫名其妙的男人问这个的目的,但为了保命她把电话里的内容大概的复述了一遍,说到伤心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蒋煜双手插兜里面无表情听完这个愚蠢少女的悲惨人生简史。 周喜弥命浅的爸爸在她小时候出意外去世,脆弱的妈妈把养大她作为精神支柱,养到她成年后再也承受不了失去爱人的悲伤出现抑郁自杀的趋势,亲戚建议她别在妈妈面前晃免得触景生情,凑了一笔钱把六神无主的她送到白礼打工,可是妈妈前不久还是自杀了,那些坏亲戚不仅哄骗精神状态不好的妈妈打了欠款还瓜分了她家的拆迁费,现在的她除了一大笔债一无所有。 “我好蠢啊。” 她支撑不住再次蹲下来,酸涩的泪腺勉强挤出一滴小小的泪珠,它在眼眶里孕育出来时像绣花针刺痛她的眼球。 该。 蒋煜看着面前无助的发顶给出自己最精辟的评价。 可周喜弥瘦削止不住耸动的肩膀像是不断求救的信号,被酒精熏坏的他竟该死的心软了。 “蠢东西,缺钱是吗?” 他蹲下来强硬掰过她的头,话语里的尖锐直直刺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周喜弥。 吸鼻子的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慌张地挣开他双手,他随意地拎着她的衣领像拔萝卜把人拽起来。 “我有钱。” “……” 他的手插进她后脑勺的发丝,高挑的身形靠近了些,在阴暗逼仄的巷子里远远看去他们像是在路灯下接吻。 “我包养你,你的事情我来处理,答不答应。” 他的声音像加了一层龙舌兰滤镜,阴暗粘稠。 没什么人情味。 第6章 深夜里的小鱼儿 听完他的话,周喜弥冷静多了,擦干眼泪礼貌和他道别后拔腿就跑,没跑两步就被人拽着卫衣帽子拽回来。 “跑什么?” “我要回家。” 还有家吗?他觉得好笑。 蒋煜整理被他弄乱的衣领,问她:“几岁?” “……” “不说脱你裤子。” “十三。” “你当老子瞎还是当老子蠢。”他的视线明晃晃落在整理过后她暴露的胸前。 周喜弥拉拉宽松的卫衣衣领温吞挤出两个字:“十九。” 蒋煜重复一遍数字,拍拍她脑袋,拉着她手臂就走,男女间的力量差异让她慌了神。 “救命啊!”她向周围呼救。 没人理她。 他也不拦着她叫喊,面无表情欣赏她的女高音表演。 孤立无援的她嚎了两嗓子见无人回应,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讲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求他放过自己,几根下睫毛粘在她湿润带有血丝的眼球上,一缕一缕跟着主人叫嚣着哀求。 很奇怪,他本来没有的心思硬是被这一幕勾出来。 他落在皮带上的手收紧,手背的青筋代替某处地方光明正大的凸起,过分的话在口腔里转了几圈还是憋了回去,凭什么哇哇大哭恨不得把全身的水流光的明明是她,喉咙发干急需水源的却是他。 他把人拽起来没好气的说:“带你去买水喝。” “啊?” “啊个屁!” 蒋煜拉着人就走,带到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瓶电解质水看着她喝,很明显她对他还抱有极高的警惕性,仰头喝水时小心翼翼,咽下一口水偷看他一眼,嘴角细微的唇毛因主人的一心二用湿漉漉的,像水畔被打湿的芦苇,他的视线又游离在吞咽时骨感绷紧的脖颈。 一种无意又来势汹汹的诱惑不断逗弄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你人真好。” 这时周喜弥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 四个字把脑子里满是龌龊心思的蒋煜整不会了,扭过头爆了句粗口,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自己,被骂后的周喜弥又安静下来,将身体背过去继续补充水分。 临近深夜,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除了蒋煜和周喜弥还有一个时不时向他们这边探头探脑的夜班店员。 蒋煜不冷不热的瞥了一眼那个店员,店员移开视线,身影再也没有探出收银台。 他现在很尴尬。 尴尬就尴尬在他酒意已经彻底醒了,可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抓她做些什么,但想到刚刚她满是真诚的夸他人真好,他又觉得自己过于色欲熏心。 像个最最低级的野生动物。 他的太阳穴跳个不停,恨不得飞到宇宙和太阳肩并肩,他郁闷地一口灌了自己一整瓶矿泉水。 “你怎么能哭三十多分钟?”蒋煜没话找话。 周喜弥拧好瓶盖,指甲扣着瓶盖上的减速带老实回答他:“因为我难过。” 想起来电话里的内容她再度萎靡,眼看又要掉小珍珠蒋煜冷声命令她:“喝水。” 又是一片沉默。 蒋煜像个呆子坐在椅子上数着便利店外经过的车,身旁的周喜弥见状终于松了松盔甲,略微放松地喝水,时不时揉揉干涩的眼睛。 但其实不是。 他不老实的眼睛一直钉在玻璃她的倒影上,肆无忌惮地看她各种小动作,他甚至有个错觉,想双指在玻璃上放大她的脸蛋,仔细看看她眼睛里是否还残留对自己的害怕。 真是疯了。 他别过头扯扯嘴角。 这时吹来的风裹挟着夏日的燥热和初秋的凉爽,走出便利店后他在风中递给她名片:“我说的你再考虑考虑,如果现在答应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开房。” 她没接。 肉眼可见的,她在他身边好不容易积攒的懈怠一瞬间跑了个没影。 “我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雷砸下来把蒋煜气笑了,天人交战一会儿后他咬紧牙关凑过去:“什么东西?” 周喜弥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副被出轨的模样。 有没有男朋友都不妨碍她不想和他有接触啊,他到底在气什么?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为了快点结束这个闹剧,周喜弥捏紧瓶子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一遍。 操,没一个字是他想听的。 “现在就去开房。” 蒋煜面若冰霜钳住她手臂往外拉,没听出自己的语气是多么的气急败坏。 他气什么呢? 是他一开始没问清楚,他哪来的立场生气,但是他就是生气,他不问是下意识不在乎她有没有男朋友,他只想要她而已,可他真听到周喜弥温声告诉他,她有男朋友了,他心情便非常不爽,极其不爽。 像他为一场大考准备了很久,入考场前安检老师却告诉他走错考场,正确的考场在五公里开外的学校,他回头遥望那座学校时教室里的开考铃声嗡嗡作响。 一下又一下砸在他脸上。 “我都说我有男朋友了!”周喜弥看着说变脸就变脸,满身戾气的蒋煜失声嘶喊,拉扯中向身后的店员求救:“求求你帮我报警!求求你!” 原本在收银台的店员没了踪影,不知道是去货物间还是躲起来了,空荡荡的便利店让她心凉了半截。 “你有男朋友也不耽误我们之间的事,再嚷嚷我们在这做也行。”蒋煜将她禁锢在怀里,作势要扒她衣服。 “你不能这样!” 看清他眼底如火炭灼烧的情动她姿态抗拒,开始疯狂挣脱他的怀抱,又打又扇,激烈动作中他没被怎么样自己还几次差点撞到便利店的玻璃门,他被整的没办法,怕她挣扎中误伤自己只能松开她。 松开后她刚准备跑又被他拦住。 冷静下来的蒋煜外表看起来恢复了人样,看向她的视线没有任何肮脏的情绪。 他拧着眉舒缓语气对她说:“蒋煜,天华集团老总,名片塞你口袋,想通了就来公司找我。”说完他挺直腰背,莫名拿出他蒋家高高在上的贵公子风范对她道,“别这么害怕,我还没到逼人就范的地步。” 你刚刚不就是在逼人就范吗? 这个想法周喜弥不敢说出来,目送蒋煜的背影渐行渐远后,将胸前口袋里刚塞进来的名片对折,准确无误地扔到有害垃圾的垃圾桶里。 后来在他都快忘了深夜里的一条小鱼儿时,周喜弥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当然敲开的不止他的办公室门。 其实那天他没想在浴室,但是周喜弥躲进浴室后呆了半个小时,他忧心她是不是顺着下水道逃跑了,处于关心的目的才拍响的浴室门。 她开门时浴室全是跟西游记里的天宫似的水雾,他闻着自己买的海盐沐浴露香味低声问她:“怎么洗这么久。” 她转动浴室的门把手喃喃道:“我要洗头。” 湿淋淋的黑发被水一块一块的缝起来,其中有些透光的间隙,看起来像一块捕鱼用的厚重渔网。 他讨厌他的床上有淋浴水。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安静的进门,将门把手从她手里拉出来,锁上。 第7章 针 当时是第几次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周喜弥上半身靠在白玉般洁白光滑的洗手盆上,纤细的右手拉住在她身后他坚实的手臂低声恳求。 “我想喝水,能不能先停一会。” 蒋煜正在兴头哪里舍得暂停,伸手替她打开水龙头,声音低哑:“喝吧。” 周喜弥或者真的渴极了,当真俯下身小口啜饮起来,水流里的闷哼声,短促的吞咽声以及镜子里潮红迷蒙的脸蛋,全身观感总和的巨大冲击差点让他爽到窒息。 晚上他看着累惨了的周喜弥难得生出几分怜惜的心思,短短一周就将她的拆迁费要了回来,欠款也走了正规的法律途径该谁还就谁还。 他本以为这一套流程下来周喜弥会感动的泣不成声,没想到她对着他正正经经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神情严肃地对他说。 “谢谢你的帮忙,我走了。” 他当时又被干懵了,傻乎乎地问了句:“去哪?” 周喜弥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只觉得事情结束了那她也可以离开了。 蒋煜当然不肯,半强硬的将人留了下来,周喜弥没读过大学,他又是担心她天天在别墅会无聊,又是担心她跟他玩小说里那套失踪,思来想去他砸钱将周喜弥送进了娱乐圈去拍戏。 又能时时刻刻知道她的动静,也能让她有事做不觉得无聊,还能在电影院和电视剧里看到她漂亮的脸蛋。 蒋煜觉得这是他人生中做得最对的选择。 虽然他没问周喜弥想不想。 —— 今天是剧组开放日探班直播,主创人员都要入镜接受采访分享自己拍戏的趣事,然后抽几个粉丝送剧组的周边,最后所有人号召观看直播的粉丝等电视剧播出后多多支持,导演交代完事情让助理回来叫各自的艺人去对流程和脚本准备一小时后的直播。 “小佛姐。” 韩颖冲化妆室叫了一声,没人回应她,她疑惑地皱皱眉头走了进去。 化妆室里只有周喜弥一人,她穿着舒适的私服盘腿坐在化妆椅上,头发端庄典雅盘在她头上,坐在那不知道在看和谁的聊天记录,嘴角带笑看起来分外温柔。 韩颖一怔,一时不忍心破坏这样美好恬静的景象。 相处了两个月她从没看过周喜弥挂过脸,对人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哪怕是对瞧不起她的宋越说话也是轻声细语,韩颖总觉得周喜弥周身有一种看淡傻逼的平和。 韩颖和她待久了后心境也变得越来越看开,乳腺结节都小了不少。 这也许就是优质磁场的影响吧。 她感叹。 周喜弥在看蒋煜前不久发给她的两条消息。 对面刚给她发完酒店地址,几分钟后又告诉她不用来,他发烧了。 看到消息后她在心里推卸责任。 这不关她的事啊,蒋煜平时就喜欢把空调温度调的很低,贪凉感冒发烧也正常,还老是熬夜免疫力降低,生病不关她的事啊,她什么都没做,和她没关系哦。 …… 周喜弥:嘿嘿。 “咳咳。” 周喜弥回头:“叫我了吗?” 韩颖点点头,她收起手机开始轻车熟路的套戏服。 古装靴子又长又厚,之前有一次她刚把脚伸进去,一只油亮的大蟑螂顺着她的脚欻欻的往她身上跑,把她吓得够呛,从那以后她拿过靴子后都会仔细检查鞋里是否有蟑螂,这次也不意外。 没看到蟑螂,安全。 刚准备放下时一道银光从她瞳孔里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将靴子放到灯光下反复检查,韩颖还在奇怪她在干嘛,只见她抽过一张面巾纸伸进去随后从厚厚的鞋垫里抽出一根针。 “小佛姐!” 韩颖瞅着那根针慌了神。 周喜弥也是一阵后怕,如果她没侥幸看到的话估计脚掌这时已经见血了,她吸了口气,用纸包着将针放到一根散粉刷里,拧好后放到桌面上。 是剧组的人?是混进来的黑粉?是宋越?还是其他人? 直播这一身是定好的定妆照,早早放到网上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周喜弥对着那根化妆刷思考,抬手制止了一旁韩颖的报警行为。 那双鞋她是不敢穿了,她用口红画花了那双鞋再拿起另一双鞋子里里外外的检查一遍换上。 “韩颖,能麻烦你去调取近三天走廊上的监控,再把针保管好带去医院查查上面有什么东西,可以吗?” 韩颖点点头,想起自己助理的身份走过去替她整理因惊吓有些松垮的戏服,待她准备离开时周喜弥拉住她,明明是在夏天穿着厚重的戏服,覆上来的手却像一粒粒的沙冰那样寒冷。 “韩颖,拜托你了。” 周喜弥看她的眼神中有令人心疼的破碎感,韩颖心里莫名生出英雄救美的气概,她像个守护公主的白马骑士郑重地朝周喜弥点点头。 “放心吧小佛姐。” 直播如约开始。 大家都是演员,在直播镜头前装出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并不难,主持人为人幽默又有梗,整场下来的氛围竟异样的和谐与友爱,连经常端长辈架子的宋越也老实不少。 笑声中只有周喜弥的有些力不从心。 “现在网上都在讨论一个问题,天赋型演员和努力型演员的区别,大家都是怎么定义自己是哪种演员的呢?”主持人问。 大家挨个回答。 新人柳依依说自己是幸运的演员,第一部戏能和这么多好的演员前辈学习合作,宋越说自己那一代演员都是努力型演员,从小角色拼搏上来的,不敢称自己为天赋型演员,男主张恒说自己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更加偏向于是天赋型演员,因为他觉得每一个角色和他都有共同点,进入角色并不是很难。 “那我们的女主周喜弥呢,粉丝都知道你第一部电影就拿下了金鲤最佳女配角奖,大家对你的呼声都是天赋型演员,你本人是怎么评价网友对你的评价呢?” 主持人提问完坐在c位的宋越轻哼一声,周喜弥全当听不见,沉吟片刻后回答。 “首先非常感谢网友对我的夸奖,听到这样高的评价我真的受宠若惊。我本人觉得演员其实是一个非常宏观的概念,如果仅分为两类的话过于狭窄了,比起叫作天赋型演员或者努力型演员的话,我更愿意分为演员个人的天赋型角色和努力型角色,譬如我个人更擅长侠女一类的角色,那么侠女就是我的天赋型角色,宋越老师对阴险的反派角色信手拈来,那么这一类角色归为宋越老师的天赋型角色,这类反派角色就是我需要向宋越老师多多学习的努力型角色。” 宋越耻笑一声:“那我不敢,周老师还是谦虚了,你的天赋可远远不止这些呢,我这真没什么东西可教你的。” 这句话一出不止镜头内的众人神情不自然,幕后知情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变了脸色。 唯一还有表情管理的是被宋越针对的周喜弥。 第8章 贱骨头 “宋老师谦虚了,宋老师作为老戏骨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给我们青年,我们这一代青年演员进步的空间非常大,正需要一些沉淀的阅历和经验填补。” 她面上带着体面的笑容,柔和的回击宋越的话。 说你出道时间长,说你老就是不说你演技好。 周喜弥说的没错,宋越的反派角色确实深入人心,但缺点是只擅长反派角色。 网友常说他的演技僵化,演什么都一个样。 这是他演技最大的弊端。 主持人瞧出两人之间的不对付赶忙救场:“小佛姐这个观点很特别啊,想想确实是的,像童星可能在群演的角色理解上不如真正从群演做起的演员,包括生活习惯啊,时间安排啊不是很能感同身受,这对比起来就是他们需要学习的努力型角色……” “小佛姐这么会讲,前两天请假肯定看了不少书吧,看来我们得向你好好学习。” 插嘴的是陈恒,章爽手下另一个艺人,好巧不巧也是《我们的小村庄》的成员之一,因为看不惯她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时不时挖苦她几句,恶意只比宋越稍稍收敛一点。 周喜弥也看不惯他一个性骚扰女生的夜店玩咖,还给自己立文艺少年的人设,拍戏期间经常出去玩一通宵,早上起不来,到片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她大部分和他的对手戏都是和替身完成的。 因为陈恒直接妨碍到她自身工作,她对他的意见比对宋越大。 她笑笑:“我不拍戏的时候确实喜欢看书,前两天不是生病嘛所以没怎么看,但我听说陈恒私底下很喜欢看书的呀,能给看我们直播的观众推荐几本你最近在看的书吗?” “是吗?刚好我最近也缺书看,陈恒能推荐几本吗?”一无所知的主持人信了,递了一句话。 陈恒尬笑两声,没过脑子的打了个哈哈。 “最近啊,最近在看《新概念英语》。” 一个剧组的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一时不知怎么搭话,还是主持人接的台阶。 “哇,果然学无止境,陈恒演古装戏也不忘学英语,但也挺合理的,古代也是有外国人的嘛。” 众人哈哈大笑,应付着调侃几句。 直播结束后,她跟主持人和工作人员说完辛苦后快步离开了现场,心焦于银针的她完全不想管宋越和陈恒私下会如何编排她。 韩颖效率很高,几天后带来了消息。 针上面有艾滋病毒。 “小佛姐,我去了几家医院都是这个结果。”韩颖忧心忡忡,“监控里搬运服装的人有好几个确定不了人选,进出化妆室的人也不少,只要进了化妆室的人就有可能放针,不行,这个太恶毒了,小佛姐我们报警吧。” 周喜弥捧着脸越听越心烦意乱。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有人想让她受伤出丑,不是什么大事想着不要麻烦警察,但显然这调查的结果太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她让韩颖报警,报警前她给老板,何寒和蒋煜都发了消息。 她没想到秒回的竟然是蒋煜,他说他会找人来调查的,她回了一个“好。”。 没想到发出去没几秒蒋煜突然拨了个电话给她。 他们这五年很少打电话,都是简单的发微信交流,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汨”字她的心脏猛烈地加快,如幼时玩的拨浪鼓咚咚敲着她脆弱敏感的耳膜。 她在紧张。 非常紧张。 她和他在床上不着丝缕贴的再近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舔舔自己因心理作用干裂的唇,大拇指按住按键向绿色滑动,手机不再震动,她将其安静下来的手机贴近耳廓,一时竟忘了说“喂。” 电话两端的人诡异的没有开口说话,时间长到她以为蒋煜打错电话了。 “吓到了?” 终于,蒋煜开口了。 他的声音经过电波的过滤愈加磁性,淡淡的一句关心语调平平与平常无异,像只是在和她闲聊今天天气还不错。 “有点。”她答。 对面顿了顿,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有这句话她心里安定一大半。 她知道蒋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无论是家里的事还是工作上的事他只要答应了便会处理。 她的语气不自觉软下来:“谢谢。” 对面又一阵没讲话,周喜弥听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玩着戏服上的系带,想着要不要问他感冒好点了吗? 毕竟她是那个传染源。 在她开口前蒋煜说话了。 “今晚来我酒店。” 她戏服上的系带被她扯散,她愣了会解释道:“我今天会比较晚收工,明天还要很早起来,去的话可能时间上来不及。” 周喜弥没说谎,她的戏份快要杀青了,主要戏份全在这几天,真的抽不出空去找蒋煜。 “我去横店找你?” 她沉默了会轻声婉拒:“整个剧组都住那家酒店。” 她话没说完,蒋煜不再自讨没趣一声不响的挂断电话。 手机已经锁屏,她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她沉重的呼吸声流动在明亮杂乱的化妆室,她在椅子上坐了会平息心里窜出来的小火苗,解锁给他发消息。 “房间号发我吧。” 蒋煜没再回她。 她叹了口气,拿起剧本背早已滚瓜烂熟的台词,把注意力全放在琢磨演技上,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对一些事无法掩藏的在意。 或许人不顺就会不顺到底。 下午她的对手戏全是和宋越,好在扮演宋越女儿的女二柳依依也在,时不时插嘴缓解她和宋越之间差不多剑拔弩张的气氛,平常对宋越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可直播过后宋越对她的态度又恶化了不少。 触碰到底线的是他们之间一场挟持人质的戏,宋越扮演的奸臣被逼到穷途末路逮着受重伤的她仓皇跑路,受伤的她全程是被宋越用手臂绞住脖子带着走。 每次她都被压迫喉管脸涨得通红咳个不停,她一咳宋越就立马松手,嚷着害怕她受伤,这段拍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肯给她一个痛快,。拍到后面她的喉咙已经有了淡淡的铁锈味。 她咽下口水压着怒气跟他沟通:“宋老师,现在就差一个远景了,我们能不能一条过,让大家早点下班。” “这不是怕你受伤嘛,周老师这么宝贵的一个人,我怕担不起这个责任,”宋越坐在椅子上摊手无奈道。 “知道我宝贵还故意拖!” 宋越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地嘲讽他,紧皱眉头打量今天情绪异样烦躁的周喜弥。 周喜弥一身战损侠女装,脸上划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眼神再无平时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冷漠和不耐,见他打量她扯起嘴角眯起黑漆漆的眸子嗤笑他,语气张扬:“我有后台又怎样,你羡慕你可以去找,奇人这么多万一真有好你这口的。”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找不到的话好好拍完这部戏吧,说不定这一部是你的告别之作。”说完她俯身过来,盯着他浑浊的眼珠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威胁他,“你死也给老子死得好看点。” 她直起身不管他是否答应,对远处的导演扬声道:“准备开拍!” 随后站到自己的位置抱臂看着他,被迫延迟下班的整个剧组准备好一切后统一盯着宋越,僵持没多久宋越选择甩袖起身。 这一遍非常顺利,导演喊卡后通知剧组下班。 周喜弥起身擦擦身上的灰,快步超越沉默不语的宋越,与他擦肩而过时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道。 “贱骨头。” 第9章 拉黑! 拆下戴了一天的假发,周喜弥第一时间揉揉僵硬的脖子,然后小跑到了浴室检查自己的发际线。 她将手掌神圣地盖上去。 还好,没到四指。 她安抚地摸摸它,期盼它勇敢一些向前迈步,而不要像个逃兵临阵脱逃。 照了会镜子她第n次拿出裤兜里的手机。 手机揣在她戏服兜里摔摔打打一下午,钢化膜碎成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超清的屏幕被迫退化成七彩缤纷的雪花屏,她撕下再按亮屏幕。 系统自带的壁纸上有时间,有天气提醒,有微博推送,也有防诈骗短信。 但没有蒋煜的回信。 现在也没有。 她无奈放好手机,对着镜子搓搓头发,镜子里的头发经过她揉搓后奇形怪状,像极了海边架子上晒干了的昆布,干瘪僵硬还有一股发胶的海盐味。 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她在片场教训宋越英姿飒爽的气势。 跟人闹了别扭还借他的东风狐假虎威,蒋煜说得对,自己还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评判完自己她再拿起手机,指纹接触反应了很久才不情不愿的开锁,像极了正在和她闹别扭的某个人。 触摸屏摔坏了导致她打字费了很久的功夫才打出两个字。 蒋煜。 这是一个足够谨慎的开头,她很满意这个开场白,手指微动点击发送。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十二个字,两个标点符号外加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拉黑她? 蒋煜多大的人了还玩拉黑这套。 她不死心的再发出一条“蒋煜”,仍是得到同样的回复。 她不解。 难不成他也看到那条测试了? 周喜弥回想上次她在后台干的缺德事。 网络上有许多无伤大雅的小测试,那天她刷到一个拉黑对象测试ta多久能发现的小测试。 评论区很多人晒图,有几分钟发现的,有一天发现的,有两个月发现的,更过分的是有一位女生拉黑对象半年,男生半年内一直没动作,女生忍无可忍放出来质问男生,男生直接发过来一张电子结婚请帖,把女孩子气的够呛。 她不是幼稚的人,身边人对她最多的评价就是乖巧懂事,或许因为那晚的后台过于吵闹,虽然两人身份对不上,但她心血来潮想看看蒋煜得多久发现自己被拉黑。 想了也就做了。 原以为拉黑的事情蒋煜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打算深究,没想到沉淀这么久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甩甩头不再纠结,她在两人关系中一直是主动低头解决问题的人,这次也不例外,她翻开通讯录点到星标朋友拨出“汨”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中英交替的机械女声说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反复给她划重点生怕她记不住。 她想象不出蒋煜挨个拉黑她联系方式的样子,如此反常的行为出现在一个自持的人身上,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一通胡思乱想后她越想越慌,赶紧手忙脚乱拨出蒋煜助理的电话号码,等待接通时心里预想了几个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开会?车祸?绑架?外星人降临把他抓走?过马路时遇到了海怪? 或者是…… 出轨? 好像她没资格说这个词,周喜弥摇摇头。 电话响了正好一分钟才接通,对面不是嗓音天天处在变声期的小助理,而是在她想象里没什么好结局,但听起来非常安然无恙的蒋煜。 “喂。” 过于平常的语气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周喜弥看了看手机上的备注和号码,又想到自己刚刚还傻乎乎担心他的人身安全,脑子一抽憋出了一句。 “你好,我找蒋煜。” 电话挂了。 挂的决绝。 明明是触屏电话,她在电话这头仿佛听到老式旋转盘电话机被重重挂断的咔塔声。 她反应迅速地重拨回去,梦核一般的冰冷机械女音再度响起。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她知道搞砸了。 一切都搞砸了。 五年间她只存了蒋煜助理的电话号码,身边有小助理的微信号只有何寒,可她哪敢为这点小事向何寒开口,说不定刚开个头何寒就连夜打车过来骂她。 这么一看,两人还真是够不熟的。 蒋煜也是,手机里除了她再无一位与她相识的人,周喜弥有想过是不是自己潜逃都不用躲在天涯海角他都找不到她。 不过对他来说,他有的是办法让自己走回来。 唉。 事已至此。 周喜弥望向镜子里和她情绪一样乱七八糟的自己咬咬唇。 先洗澡吧。 她扭头就往浴缸走,放水,调水温,脱衣服,走进去坐下一气呵成。 她对浴室没什么好印象,可又极喜欢独自待在浴缸里,一触即破的泡泡像紧密的鱼鳞拥着她,她中二的想自己是一条被鱼群拥护的小美人鱼。 雾气朦胧中她躺在按摩浴缸里放松疲乏的身体,设想如果小美人鱼放弃王子继续生活在深海里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周喜弥放松泡澡时,拿回手机的小助理并不是那么开心。 首先他不知道为什么周喜弥打电话找他,其次不知道蒋总为什么知道他手机的来电人是周喜弥,最后他不知道为什么蒋总才说了一个喂以后尚好的脸色顷刻坍塌,以及还手机时那句莫名其妙的“半小时后拉出来?” 入职四年的他依旧不习惯领导说话说半截的艺术。 他大着胆子偷瞄后视镜里一脸郁结的蒋总不敢作声,揣着手机默默思考蒋总让他半小时后到底拉什么东西出来。 让小助理愁容满面的始作俑者坐在后座脸色臭得跟要去讨债似的。 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蒋煜第一时间想到最近被他整垮的几家公司,虽他为保护周喜弥一直没公开过关系,但他和她五年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有心者愿意查总能查到。 他本着关心的目的去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他无端冒出怒气,气这个女人对他的不信任和愚笨,可听到对面半晌没讲话怒气渐渐转为了心疼。 她一定吓坏了。 他想陪陪她,这是蒋煜冒出的第一念头。 没想到对面压根不领他的情,一口一个不见面的借口,他若还听不出其中压抑的拒绝之意那这五年全都白睡了。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挂完电话他越想越气,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只想去陪陪她,她却下意识认为他找她就是为了滚床单,他是人又不是种马,难道他每一次找她都是为了睡她吗? 蒋煜烦躁地将双手插进裤兜打算抽根烟缓缓,右手却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小助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房卡,房卡上妖艳的粉色豹纹像融化了的双色冰激凌占据他整个手心。 他订的情趣房。 他把房卡塞了回去。 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在看到她发过来的又一条消息—— “房间号发我吧。”又一次被点燃。 蒋煜总能被她委婉又直击灵魂地气到,从五年前到五年后的今天,她还真如接受采访所说的那样不忘初心。 蒋煜不想听她再讲话又注销不了她微信号,于是他挨个拉黑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等他抽完一根烟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太幼稚了,正准备挨个拉出来时助理提醒他会议要开始了。 会议开了一下午,他出差回来第一次忙到天都黑了,回到车上竟一时忘了她被自己拉黑了,看到没有红点的聊天框他自顾自的生闷气,直到听到小助理说她打过来电话才想起来,他正打算屈尊给她一个机会解释解释,没想到又被那句—— “你好,我找蒋煜。” 打个措手不及。 五年了。 他不敢相信周喜弥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蠢死了!” 蒋煜松开领带,重重舒出一口气,坐在副驾驶被误伤的小助理头也不敢回,更加胆战心惊地握住手机。 第10章 网暴 立秋后温度不降反升,直直射下的紫外线不断炙烤横店工作的众人。 一间古色古香的院子安静又燥热,除了摆弄道具的噪音只剩对讲机里导演时不时冒出的指导声,每个人都汗液淋漓默默干手头上的事,炎热早已晒干了他们的灵魂和声带。 周喜弥一身清浅飘逸嫩绿罗裙站在树荫下,长长如墨的假发不再扎成高马尾而是坠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妆容也一改清冷野心变得清雅稚嫩,白莹莹的脸盘多了几丝蓬勃少女气,金钗玉簪层层叠叠插在她发丝,活脱脱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世家女儿。 《晏菲传》里她饰演女主晏菲,一个被冤枉誓死要洗清家族冤屈的贵族少女,舒服的日子没几集她便换上简单利落的造型去逃亡,剧情里她大多灰头土脸。 今天这场戏是她和陈恒饰演的少年时期李木头许下青葱海誓山盟的回忆,她难得打扮得清雅秀丽。 妆造好看,戏份轻松,她心情没受高温天气影响,而是一如既往的四大皆空。 当她到片场看到陈恒本人那一刻不得不说是有些吃惊,吃惊过后心里又顿时浮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我说李导,这么热的天就别拍了,我假发套热得都开胶了,大家伙也要晒出痱子了,要不咱们歇会呗,等太阳落山凉快了再拍。”躲在凉棚里的陈恒拿过工作人员的对讲机对导演说。 果然。 周喜弥把小风扇开到最大一档,妄图将他的话吹散。 “陈恒你再坚持坚持,人家小佛一个小姑娘都能坚持,你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比不过她,再说今天你就这一场戏,拍完我们立马收工不耽误你后续行程。” “拿我跟她比?” 感受到陈恒充满深意的视线,她在树荫下抬起头:“你拍不了的话我们可以换替身。” 陈恒饰演的李木头是一个病秧子,外景的次数寥寥无几,这才第一次出外景还没开拍嚷着停工休息,身子板纤瘦汗却没停过,跟瀑布一样哗哗往下流个不停。 一副虚样。 周喜弥怕他中暑,也怕他耽误自己的进度便好意提议。 “小佛姐这是嫌弃我了?”陈恒翘着二郎腿,“我知道按你的心思肯定不会往好的方面揣测我的话,我不深究,但我说这些的的确确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心疼大家,想让大家避避暑凉快凉快,我们总不能为了工作伤了身体吧,你说呢,小佛姐。” 冠冕堂皇的老鼠屎。 周喜弥还没来得及说话导演开口和稀泥。 “陈恒啊,我们就一场戏一个画面几句台词,我们一鼓作气拍完得了,你也别跟小佛计较,你心好剧组人都知道,但你也知道小佛在工作上十分较真,作为一个男人你让让她。” 周喜弥:“?” “行行行,谁不知道我们小佛姐最敬业了,拍拍拍,现在就开拍。”陈恒被哄开心大手一挥,造型师钻到凉棚下重新给他擦汗粘头套。 算了算了。 早点拍完早点解脱,周喜弥劝慰自己。 韩颖替她打抱不平:“小佛姐,他怎么这么拽,我看导演还挺小心翼翼的捧着他,他是不是有家里背景?” “不知道。”她摇摇头。 《晏菲传》是s级制作,她有奖项,有剧播成绩,有演技拿下女主无可厚非,宋越是老戏骨加上这个角色是他最拿手的,出演也合理,柳依依是剧组公开选秀出来的新人,有热度还是科班出身演技有保障。 这么比起来咖位比不上周喜弥,演技比不上宋越,热度和柳依依差不太多的陈恒能进组确实蹊跷。 “估计是。”韩颖又说,“我早上拿外卖路过他们化妆室听到他在跟妈妈撒娇,说什么谢谢妈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付出,今天晚上我回家给你做饭吃,妈妈要等我哦~”说到后面韩颖不自觉模仿陈恒油腔滑调的语气。 周喜弥抬眸正巧看见陈恒对着镜子发骚,听到这些话有些反胃便扯开了话题。 等陈恒整理好后两人终于开拍。 一场聊天的戏份卡了两次她有些疲惫,不是因为累,而是她从没见过陈恒这样的演员。 演起戏只会面瘫,瞪眼,耍帅,时不时撇头叹气四十五度望向天空,在她说台词期间还抽空向镜头展示他那所谓完美侧颜。 近距离直面陈恒值得载入史册的演技冲击后,周喜弥想。 她和这样的演员搭戏算不算得上是工伤。 这演得比相声还好笑的演员到底是谁认为他演技好? 是导演。 “太好了这个镜头,陈恒我们保持状态再来一次把台词说清,再拍个特写就可以收工了。” 导演对陈恒的演技赞不绝口,哄小孩似的哄着陈恒拍完了这场戏。 收工后她不敢想镜头里呈现出来的效果,只祈祷观众骂陈恒时不要殃及她。 “小佛姐,有消息。”回到房车陈颖递给她手机。 发消息的是蒋煜的小助理。 “事情已查清楚,跟上次煽动网暴的人有关系,涉事人已一网打尽,小佛姐可以放心了。” 上次网暴? 都一年了怎么还有回旋镖? 周喜弥回完消息放下手机,韩颖递过保温瓶问她要不要喝水,顺手将桌上的小风扇对准她。 韩颖总是这般润物细无声的照顾她,虽说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但用不用心和做没做好一眼便能看出,她换过三四任助理,韩颖毋庸置疑是最好的那一个。 而宋彦则是她印象最深的那一个。 那是去年同样热得惨无人道的夏天,她正在女性都市情感剧《在都市战斗的女人》进行最后几天的拍摄。 街上热浪起伏不定,她一手拿剧本,一手拿运作的小风扇,剧本上有一大段修改过后的台词,米白色的吊带紧贴她身体散热,紧身牛仔裤在高温下裹出了汗,她撩撩卷发殷红的唇嘟囔个不停,宋彦帮她打伞防晒防路透。 这场她饰演的余小练和男朋友吵架后离家出走,两个姐妹带她出来逛街散心,其中有一大段关于爱情该怎样磨合才能长久的台词,一位前辈觉得不够真实便现场和导演协商修改了台词,她的台词改了一大半,只能在现场加紧背。 这一幕她的背影被办公楼里的路人拍了下来,反手po在微博上,她出道后风评没差过,加上公司,本人和粉丝都不作妖倒油,女明星里她的路人缘可以说得上一骑绝尘。 照片的评论区一水夸她仪态好,皮肤好白,姐姐贴贴,老婆好美。 在何寒操作下,她那段时间小小出圈火了一把,被紧抓热点的营销号称为娱乐圈美女遗珠,评论区苦娱乐圈惊艳世人脸蛋青黄不接已久,纷纷跑到她微博底下喊话美女多露面多发自拍,随便往下一翻都是长段长段的彩虹屁。 不负路人和粉丝的努力,还真有个大饼砸中了她。 国内著名文艺片导演张奥向她发出了《不要男人进门》试镜邀约,何寒告诉她消息时不太开心,周喜弥知道原因。 圈里人都知道何寒和张奥有矛盾,具体什么矛盾她不知道,只知道两人闹得挺难看的,她看着邀约不知道去还是不去。 何寒看穿她心里所想,阴阳怪气的切了一声。 “傻逼才不去。” 没下好决心的周喜弥一听这话立马有了答案。 国内不兴文艺片的大环境下张奥一年一部文艺片,并且每年都能跻身票房榜和推荐榜前十。 文艺片吸金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奇迹里的奇迹,更何况他每一部电影都如此。 而且他非常会调教演员,从他电影出来的演员放在别的电影和电视剧总显得不太惊艳,因为那些演员最惊艳的演技和风情都留在他电影里头了,最重要的是他从不看咖位和拿奖成绩,每部电影演员都是由他亲自试镜决定,新人演员和不火的沧海遗珠演员都有机会去竞争。 能和这样的导演合作是每个喜爱演戏的演员的毕生梦想。 每当他开始筹备电影,往他邮箱里投递简历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千,能当他电影演员的竞争力有多大不言而喻,他主动发邀约的迄今为止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他出道电影的女主角周曦。 第二个就是周喜弥。 业内对他的评价大多是特立独行的牛逼人物,牛逼在于他的成绩,特立独行在他的为人,最广为人知的是,张奥有个癖好,演员用过一次便不会再用了,特别是主角。 这让周喜弥想到另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何寒正在车外面抽烟,三十多岁大叔满下巴胡茬,穿的衣服来来回回就那几件,他身边总有一种萧瑟,类似于荒废老屋里老旧床板的气息,现在往垃圾桶面前一站,小烟一抽,完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浪汉。 察觉到她的眼神,何寒丢了个白眼过来。 “想好没?” “何哥对不起,我选张导。”她给出答案。 “脑子有毛病,讲的话别人听到还以为你绿了老子,神经病。” 何寒骂她,脑子里却盘算张奥那狗东西的电影能给周喜弥加成多少,后续要不要换赛道主攻电影。 那时他们谁都没想到,不过一个星期,周喜弥被毫无征兆卷入一个巨大的舆论风暴中。 一个专门为她设计的舆论风暴。 第11章 去找 那是周喜弥试镜完的第二天。 她正在自己别墅看书,突然接到何寒的电话。 “现在断网,锁好大门,跟我保持手机畅通。”说完就挂,也不管她听没听请。 周喜弥很少上网关注娱乐圈的事,一般就刷刷视频看看可爱的猫猫狗狗,可人基因里自带一种充满叛逆挑战性的好奇心,她锁好大门后在家里转了几圈忍不住点开微博查看热搜。 【周喜弥被爆霸凌虐待助理!】 这是她的词条第一次跟爆椒牛肉面一个颜色,尽管词条内容她看了一脸懵。 她霸凌助理?! 周喜弥睁大眼睛点进去,微博自动播放的视频里,带着墨镜和口罩字字泣血诉说着如何被她虐待霸凌的正是陪伴她三年的助理宋彦。 视频里宋彦变了声,以传统受害者采访的视频角度一条条控诉她的罪行。 他哭诉周喜弥逼他喝洗发水,因他长得胖天天容貌羞辱他,以帮他减肥的名义夏天不准他开空调,嫌他不够顺眼冬天不准他穿太多,除了拍戏和上厕所什么事都让他做,连水都要人喂着喝,水温一旦把控不好直接上脚踹,长期语言霸凌和把他当仆人一样奴役的残忍行径令他患上重度抑郁,每天都在求生的边缘徘徊。 宋彦说得声泪俱下,极具感染力,加上他脸长得憨厚老实,很难不让人相信他说的话,为提供真实性,视频末尾宋彦还附上自己和她的合照,还有那张撑伞的照片。 证人证言证物都有了,一开始不信的网友也开始动摇。 雪上加霜的是,不过十几分钟一些营销号编发了统一的通稿,还突然冒出一些自称圈内人士的爆料者发微博锤她。 有的说她难采访不是一天两天,还经常耍大牌,镜头前镜头后完全是两副面孔,在剧组看心情演戏,心情不好直接罢拍,还会为了旅游经常请假拖累剧组进度,有的说她对他们工作人员永远是一副瞧不起的态度,很多跟她合作完的工作人员因受不了她的所作所为转行,有的说她在后台会肆意羞辱同期小花和她们的粉丝,用词极其难听。 在他们嘴里,周喜弥是一件人事都不干,每天尽去嚯嚯别人,很不得把娱乐圈搅翻天的大魔女。 有组织有预谋的操作下,被蒙骗煽动的网友和藏匿其中的水军失了智般辱骂她,她评论区之前的夸赞评论瞬间被疯狂涌进来的恶意评论踩在脚底下。 乌黑沉重,难以翻身。 如同那段时间的周喜弥。 何寒动作很快,他迅速联系公司花钱撤热搜控评,咨询律所后用工作室号发了否认声明和律师函,一套公关下来事情没有任何转机,本意想要网友冷静的律师函反倒成了网友的肾上腺素。 辱骂和嘲讽没有停止,而是像病人身体里不断分裂的癌细胞,快速猛烈地吞噬健康细胞以滋养自身。 他们将她的脸ai换脸到各种猎奇小视频,给她p遗照,p裸照,造黄谣,拿她以前的演戏片段和采访剪辑各种搞怪视频,往她住址寄死老鼠和腐烂尸体照片。 这是一场狂欢。 一场以满满恶意堆砌出来的狂欢。 “真把自己当皇太后了,看她站的那样,有什么好装的,无语。” “不懂就问,照片里的小姐姐是残疾吗?” “大胆!还不给我皇太后准备龙椅,小心皇太后逼你们喝洗发水。” “长得好眼熟,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在白礼一家酒店看到过她陪一群男人上楼,不知道去干什么,可能是开房搓麻将吧。” “有没有种可能,她就是麻将桌。” “我有视频,五元秒发。” 她是免费射击场的靶子,谁不爽都可以往她身上补一颗子弹,没有人觉得不对,没有人指责他们,没有人为她说话。 所有人只觉得她活该。 那段时间周喜弥闷在家里不哭不闹,她翻出买回来快放到积灰的拼图,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照示意图安安静静的摆放,黑亮的长发用米色发圈随意挽起,认真找寻挑选拼图碎片的侧颜专注温婉,仿佛她呆在充满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对她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只有她偶尔在半空中停滞的手臂和忽然放空的神情能证明她在害怕。 微不可见,隐藏极深的害怕。 她不敢打开手机,不敢出门,甚至不敢闭眼。 每当天一黑她会想象有人闯进门来,接着化身正义使者打开闪光灯曝光她这只躲藏在别墅的过街老鼠,她想辩解却被捂住嘴,一波又一波人踏进来将她架上十字架,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堆是他们对她的审判结果,即将倒向火堆时她妄图瞪大眼睛看清他们的面目,蓦然发现他们个个面目模糊,仿佛带着天生的的保护盾牌。 他们都有,只有她没有。 事件当事人宋彦不知所踪,何寒边向法院起诉边联系最好的公关公司替她做好公关,一向刀子嘴的何寒看到她的状态叹了口气,嘱咐她好好休息又放心不下,哪怕每天忙得转个不停也会抽空过来看她。 他不会安慰人,也知道安慰对此时的周喜弥没有用。 两人在客厅无言吃完一顿午饭或者晚饭,然后何寒接起电话离开,嘱咐她锁好门,保持手机畅通。 周喜弥表情木然答应他继续呆坐在沙发上。 有时候会继续拼图,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无论想什么都会转到那些对她的谩骂上,她没有办法停止思考,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好起来。 与此同时她庆幸《在都市战斗的女人》这部剧已经杀青了,没有因她让剧组停摆连累进度。 可惜的是,张奥导演的电影与她彻底无缘了。 再多她就不知道想些什么了。 想蒋煜吗? 说来可笑,她杀青那天和蒋煜闹了一次脾气,吵了一场毫无价值的架,无意义的冷战直到今天,她原本想先低头给他一个台阶下,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金主,服软这件事他这辈子都做不来,按理说这事就应该由她做。 但她如今没有心情去想蒋煜的事。 她好累。 真的好累。 白礼市为她应景下了一场大暴雨,她坐在落地窗前看雷电蜿蜒在黑墨染成的天幕上。 狂风暴雨她坐在落地窗前心情反而平定不少,欣赏着前一秒阳台亮如白昼,等熄灭后又迫不及待砸下震耳欲聋的雷声,声势之大仿佛欲将天幕撕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向她展示粉饰太平的内在有多狰狞不堪。 嚣张的大自然面前,她的焦虑竟奇迹般的暂时遗忘,躺在地板上一觉睡到大中午。 第二天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何寒。 “你那后台没找你?不要你了?”何寒开门见山问她。 “可能吧。” 周喜弥爬起来拆开何寒给她带的积木,是一颗像素地球,她积灰的拼图两三天已拼好裱起来,现在正放在她卧室门后继续积灰。 “那帮狗东西藏得够深,特别是宋彦那吃里扒外那死玩意,老子操他全家!老子挖他祖坟!等老子逮住他迟早要把他那颗猪脑袋割下来喂狗!”何寒突然情绪激动乱骂一通。 她点评道:“狗狗是无辜的。” “这是重点吗?” 她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阵何寒问:“他能替你解决吗?” 像素地球全是微小颗粒,刚拼一会她眼睛已经开始难受,她闭上眼睛。 “能。” “去找。” 第12章 渣男 客厅空气默了半晌。 她因找不到示意图上的一块颗粒蹙起眉头,焦灼的心脏在沉默中被烤的滋滋作响。 恍惚中她一度想将那些零乱的蓝色颗粒吞下去,吞下它们以浇灭在她身体内到处冒头的焦躁情绪。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膜滚动了会,流行的解压asr成了索命的倒计时。 她选择放弃。 周喜弥将桌上的颗粒尽数收好,给了何寒自己的回答。 “好。” 蒋煜效率很高,不过两天,地下赌场赌红眼的宋彦被揪了出来。 何寒收集的证据很齐全,宋彦账户事发前接受过一笔三百万的转账,奈何是境外账户查不出户主是谁。 何寒本因没查出准确的幕后者而心烦,在发现周喜弥一年前给宋彦转过一百万后,久违地对她撂脸子。 周喜弥避开视线。 她之所以选宋彦当助理是因为看他面相舒服,哪怕他工作经常出现小错误,只要没有特别严重她从不责怪,找她借一百万的借口是给妈妈做手术,她借了,还给他充裕的假期去照顾妈妈,结果只是为了骗钱去赌博。 闭庭后她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问宋彦:“你找我借钱不是因为你妈妈生了重病?” 认下所有罪行的宋彦听到她的问话抬起头,盯着她语气怪异:“早知道多找你要点,反正你会信,还不用打欠条。” 警察拉着他的手铐带离现场,何寒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喜弥塞到车里,跟老板打电话准备后续澄清的一切事宜。 齐全的证据和胜诉说明一发,有的人向她道歉,有的马后炮说从未骂过她半句,风暴中为数不多坚持下来的粉丝为她高兴,一连发了好几条澄清微博替她洗刷冤屈,还有极少的阴谋论质疑宋彦认罪是被催眠了,又或者是被威胁人身安全了不得不认,那些证据是周喜弥捏造出来的。 多可笑。 被法院通过的证据到他们嘴里却是弄虚作假,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一手通天到这种程度。 风波停歇后何寒带来个好消息。 “老板让你参加一个真人秀放松放松,你不用特别做些什么,按平时来就行。” 那档真人秀就是被网友研究烂了的传奇综艺《我们的小村庄》。 虽然这节目对她来说不是放松而是生存,但不妨碍她很感动,毕竟这是老板第一次主动给她资源。 于是她跑到公司感谢老板,老板似乎很诧异她会因为这个专门跑一趟公司来感谢他,笑了会便让她回去了。 综艺播出后她的路人缘重新高涨,公司趁着这个热度再度澄清顺带卖惨,一时间路人的怜爱全都给予她,仿佛只要这样做了之前黑暗的两个月就能一笔勾销。 所有人都在为她高兴。 除了她自己。 —— 一家朴实无华的会所外停下两辆的车,孟朗从第一辆车上下来,将视线中心放在后面那辆车,不到一秒蒋煜从第二辆车上下来,身姿修长,神情冷淡,从面上看不出他心情好否。 “你丫的。”孟朗瞅他这幅样子笑骂。 孟朗和蒋煜是开裆之交,小时候什么鬼样双方心里跟明镜似的,哪怕蒋煜长大后已截然不同,但他两岁哭着要喝奶长高的模样已然深深刻在孟朗脑子里。 蒋煜是孟朗见过最爱哭的小孩,一群小孩无论男女就蒋煜哭的声音最大,次数最多,他可烦这一天到晚只会嗷嗷的小孩,因为蒋煜一哭就代表他得去给蒋煜泡奶喝,多亏蒋煜,五岁的他荣获小小奶爸称号。 见过蒋煜这一面,你让他如何习惯蒋煜如今的形象。 “蒋总最近很忙啊。”孟朗欲勾肩搭背,手还没扒拉上来就被蒋煜拍下。 蒋煜避开他迈步往里走,速度不快不慢:“怎么?看我赚钱你心里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孟朗爽快承认。 蒋煜挑眉看他。 “你去赚钱我就见不到你面,见不到面就代表我组什么局都约不到你,那我组局有什么意思呢?” “别来恶心老子。”蒋煜一脚踹过去,“你每年在我这花个一两亿,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呆在这,好意思说没兴趣组局?” “我没兴趣组局,但有兴趣支持你的事业呀。” 见孟朗一副吊儿郎当样,蒋煜总算有了活人样。 他缓慢而郑重回应发小的一片赤诚之心,字正腔圆说道。 “老子迟早有一天把你浸猪笼。” 两人到了最顶层孟朗的专用包厢,包厢风格极具奢华,很符合孟朗骚包的性子。 他们一进去,里面的男男女女全都站了起来。 “蒋总好,孟总好。”众人语气毕恭毕敬。 “好好好,别看蒋总来了拘谨啊。”孟朗自带亲和力,招呼众人放松坐下,像条灵活的鱼钻进人堆里坐下侃天侃地。 蒋煜扫了一眼,都是生面孔,略略点头让他们坐下,拿了一杯香槟走到半弧形阳台。 他轻轻倚靠在雕花的石栏上,欣赏着流光溢彩的浅紫色融在傍晚的天边,落日的余晖只剩最后一点存在感,橙紫色在渐渐落寞的幕布上打架,纠缠不清的两种颜色全都栽进他的香槟杯里。 清澄的酒液随他手腕一动立即晃开,杯身依稀映出他的五官。 身后孟朗泡妞的声音尤为突出,久经情场的孟朗撩起妹来得心应手,几句话后女生的娇笑声咯咯咯地传过来,每一个音节都透露出求偶的气息。 在这里,先出击的不一定是钓鱼者,被当成猎物也不一定是小白兔,也许是更好的猎手。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一段关系中到底属于哪个角色。 蒋煜喝尽杯中酒,回身欣赏包厢内各怀鬼胎的众人如何演绎不同的角色。 “哥们,你来这就是为了装逼啊?” 孟朗大着舌头靠过来,被他推开后靠在石栏上甩甩头消散酒意,不知怎的笑了一声,跟蒋煜叙起了旧。 他和蒋煜虽一起长大,但人生的岔路口从高中便划清了。 他留在国内,蒋煜和前女友叶妍出国留学,等到两人再见面是蒋煜杀回国内搞事业那段时间。 说实话他搞不懂为什么蒋煜不听爸妈的话安心当个继承人,而是这么辛苦要靠自己闯出一番新天地,好好当个富二代不爽吗? 没想到蒋煜这小子成功了。 陪着他一路过来的孟朗深受冲击,跑回家兴致冲冲跟爸妈说要创业,爸妈异口同声拒绝,理由是怕他败光家产。 这个理由很过分。 但他辩驳不了。 后来蒋煜看他一天天闲得慌便将手下几家公司交给他打理,其中就有周喜弥所属的娱乐公司。 他对周喜弥的认知除了是蒋煜的情人,便是那天呆头呆脑过来向他道谢的怪人,他觉得很搞笑,周喜弥离开后他在办公室笑了半小时。 他们这群人没什么好东西,他也不是周喜弥想的好人,只不过原本定的艺人被他一不小心弄怀孕了,这才顺手把资源给她,笑过之后他似乎懂了蒋煜养她的原因。 漂亮,善良,愚笨,有趣。 花点小钱养个这小玩意,挺有意思的。 难怪那次直接把别家公司干没了。 “我当时看你这么久没动静还以为你放弃英雄救美这个戏码了,没想到你丫一出手直接把人家营销公司整垮了,一大半人全被你送进去了,看吧,人家偷摸报复了,如果不是周喜弥运气好,你以后可没机会浪了。” 孟朗想到之前蒋煜下的死手感叹道。 蒋煜扯扯嘴角点燃一根烟,懒洋洋道:“不干净的钱入了口袋就得做好随时被挖出来的准备。” “蒋总这话说得,我们这些钱哪几个完全清白。” 蒋煜缓缓吐出一口烟,浓郁的烟雾在黑透了的天幕像被浸湿扯碎的化妆棉,仿佛下一秒就能实行窒息的水刑,蒋煜从不收敛自己的攻击性,烟雾中他语气锋锐嘲弄,慢条斯理道。 “那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把钱从我口袋里挖出来了。” 装逼! 太装逼了! 但孟朗吃这一套。 他体内青春期的燥乱因子如晃动后的可乐,即刻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他拿过两杯红酒,声调高昂激烈像个精神病。 “不说了!敬蒋总一杯!” 说完不等其他人举杯他一口闷下,递给蒋煜殷红的红酒杯,蒋煜不以为意伸手晃动一圈,所有人将手中的酒喝的干干净净,蒋煜见状嗤笑一声,仰头喝净杯中酒,众人见状高呼。 一群猴子。 孟朗拉着他喝了会又转回他们未尽的话题:“不过你没跟周喜弥说这件事?” “老子是狗?做了什么巴巴朝人家摇尾巴邀功。” “你这话,你骂我是狗?” 蒋煜笑了:“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经常渣别人的孟朗:“渣男。” 第13章 生肉 回到酒店蒋煜有些头晕。 他没有醉,不过天生跟红酒相克,一碰就头晕。 头脑昏涨又异常清醒,这让他想起在国外留学那段不人不鬼的日子,连续通宵在夜店蹦了一星期去赶第二天一大早presentation,没来得及死亡的脑细胞努力运转,大脑清晰应对老师的提问又迷蒙的濒死状态。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停不下来的思绪顺着酒味想起周喜弥曾认真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蒋煜,你怎么这么厉害?” 这句话有很多解读方式。 酒桌上的,球场上的,游戏上的,还有床上。 周喜弥躺在他臂弯,在满是旖旎的床上说出这句话没有半分暧昧意味,看向他的瞳孔干净剔透,眼神只有深究和疑问。 那天是宋彦进监狱的日子,他知道,她心中所指是短短两天宋彦是怎么被轻而易举逮出来的。 他能做到很多事,但他不是超人。 不过宋彦这件事说来碰巧,事发那段时间他刚好知道宋彦藏在哪个赌场。 毕竟—— 是他藏得宋彦。 他没有回答,也懒得编谎骗她,他点点她裸露在外的肩头,周喜弥没有再追问,他很满意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放轻声音哄着她。 “厉害那就再来一次。” —— 周喜弥推开房门便看到蒋煜靠在沙发上,坐姿跟上次一模一样,只不过浴袍换成了修身的西装。 房间亮得耀眼,亮得令所有小心思无从遁形。 “蒋总。”她喊。 蒋煜应声抬头,长腿一伸看到她懒洋洋道:“哟,稀客。” 周喜弥习惯他嘴里没什么好话,她装作听不懂话里的讽刺,态度诚恳开口:“这次的事谢谢蒋总……” “谢谢谢,一天到晚谢谢谢,说多了你迟早谢顶。”他不耐烦打断,“周喜弥,你脑子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些车轱辘话,没文化你怎么演的戏,那一大本台词你看得懂吗?” 她吸吸鼻子认真回答:“这部古装有些词和成语确实不太常见,可不是有剧本研读会嘛,再说,实在不会我可以上网查,蒋总你放心,我不会给公司丢脸的。”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她不认得字难道不会上网查吗? 也不知道笨的是谁。 而蒋煜则被这番话堵得差点一口没喘上来。 这话说得好像他脑子有问题似的。 周喜弥就是这样,看着乖的不行,可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把他勒的死死地。 蒋煜也不知道这算是她的天赋,还是他的弱点。 与他相克的红酒蒸发在自我内耗中,他瞥了眼一脸无辜的周喜弥,揉揉太阳穴低骂:“操!” “操之过急。”她接道。 蒋煜被这下气笑了:“我大半夜把你叫到酒店来是找你在这跟我玩成语接龙的?” “那我先去洗澡。” 她回答得爽快,说完转身往浴室走,没走几步熟悉的气息强势包围她。 “一起。”蒋煜搂着她。 随着他的靠近,浓郁的酒味扰乱她的感官,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今晚蒋煜会怎么折腾她。 “我洗澡很快的。”她推脱。 “这跟洗澡快不快没关系。”蒋煜将人抡了个半圆调换方向,捏着她的耳垂憋笑,“你走错方向了,小傻子。” 听起来心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差,还……挺宽容的。 她哦了一声闷头走路。 他提起她防晒衣肩头的布料:“夏天穿什么长袖长裤?” 你还穿西装呢。 看着全套西装的蒋煜她没敢说出口。 “怕晒黑。” “哪黑了,我看看。”说着他不老实的手攀了上来,周喜弥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能随时发情,连忙阻止,“一直在穿防晒衣所以没有晒黑。” 他看她一眼,坚定道:“不信。” 到了浴室他的君子形象彻底崩塌,将她抵在门后拉下防晒衣拉链扔到一旁,捏住短袖衣摆慢慢往上提,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她白嫩的腰,她的腰线很漂亮,蒋煜清亮的视线勾勒她渐渐裸露的身体曲线,专注地仿佛在欣赏博物馆在特别日展出的绝世珍宝。 周喜弥不适皱眉。 她讨厌蒋煜给她脱衣服,动作慢的出奇,总像在拆一件献祭给他的礼物。 “我自己脱。” 在他锐利的注视下,她将衣服三下两除二脱了个精光,赤条条站在他面前。 对她来说,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反而更自在。 “我现在愿意伺候你,你摆什么谱?”蒋煜语气陡然寒了。 伺候? 她想起上次蒋煜“伺候”她的画面,干巴巴辩解:“我没有。” 蒋煜掐住她脸颊,沉声警告她:“周喜弥,别扫兴。” 又是这句。 周喜弥左眼卧蚕下方有一颗小痣,不笑的时候显得忧郁,笑起来时它正好落在黑瞳孔下方,像极了宇宙中纠缠在一块的恒星与行星。 她现在没有笑的心思,不过脸上软肉经他这么一掐,那颗行星被迫一跃而起到清亮的恒星周边,她正巧这时望向他,清澈含水的眸子柔柔勾上他的心。 蒋煜喉结上下滑动,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发狠似的亲吻她那颗眼下痣,她出于本能闭上眼睛,失去视力后触感补充性放大,于她而言蒋煜不像在亲吻她,他更像是动物世界里的野生动物,正在原始,横冲直撞地舔舐她。 那她是什么? 是一块未洗净的生肉?还是被咬断咽喉的猎物? 不变的是。 她是食物。 蒋煜可以像优雅的汉尼拔,准备好刀叉,倒一杯红酒,心情甚好也许会摆放一朵玫瑰,也可以像草原里捕猎成功的猎豹,用尖牙利爪粗暴地将她剥开,咀嚼吞入腹中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 柔软粗粝的舌头渐渐往下,久久停留在她胸前,她漠然圈住他的头,一下又一下梳理他柔软的头发。 温热的水雾很快充斥整个浴室,周喜弥身体紧紧贴在水汽氤氲的玻璃上面,水珠和雾气覆在玻璃上像发了霉的载玻片,又像桂花糕上的一层糖霜,潮湿闷热的氧气让她呼吸变得不稳,低吟声中她想起了同样潮湿闷热的十九岁。 蒋煜也是同样从身后环抱着她,将她压在玻璃上,在她颈后喷洒着粗气,时不时亲吻她的肩头和头顶,来回抚摸她沾水的身体,不同的是,之前两人不熟没有怎么说话,现在的蒋煜还会与她聊天。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问。 “七夕。”她答。 他往后退了几步,将人翻了过来:“知道还要惹我不高兴。” “我没有。” “没有?” 遇事不决先道歉,她擦擦脸上的水:“那我错了。” …… “那七夕快乐?”对上他深邃莫测的眼神,她试探性补了两个字,“爱你?” 蒋煜这才缓下脸色:“什么东西?”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水流从她的发丝滚落到他的小腹,她低低呢喃:“我说七夕快乐,我说爱你,蒋煜。” 没等她说完,蒋煜将人抱起离开了闷热的浴室,一串湿润脚印带着淋浴水的气味和难捱的欲望往卧室去。 她从潮湿的亚马逊雨林换到了补有精美餐布的长桌 也算体面。 她想。 第14章 栀子花和晒不干的衣服 周喜弥,你别扫兴。 周喜弥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一年前,那场两人吵过的唯一一次架中。 现在想想,那场架着实吵得过于莫名其妙。 那天是《在都市战斗的女人》杀青宴,她在里面扮演一个离不开男人的恋爱脑余小练。 问题一是她不是科班出身,二不是老演员有足够的技巧和经验,所以她演戏全凭洗脑自己,好全身心进入角色的世界来演绎剧本,从而导致一个问题。 她不太容易出戏。 杀青后,她说话和行事风格依旧是余小练而不是周喜弥。 蒋煜接她回别墅,她抱着她黏黏糊糊撒娇,大段大段情话从她嘴里蹦出来,讲到兴头她突然哀怨又深情地捧着他的脸,大着舌头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离开就离开,明明你说过你最爱我的,你不能不要我,我没了你根本活不下去,只要你能留下,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作了,你和那位女同事的事是我误会了,我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周睿。” “我不是周睿。”蒋煜否认。 “你骗人!”她捂住他的嘴,“你不是周睿,那你,那你……” 周喜弥编不出来台词嗔怪道:“你得按剧本演啊,你这样我怎么接台词。” 蒋煜捏捏她的气嘟嘟脸颊,有些好笑:“我又不是演员。” “那我也不是编剧。”她委屈道。 “好了好了。”蒋煜展开她不满的眉头,难得软下语气,“你要我怎么做。” 她得寸进尺抱着他赖赖唧唧:“我要你帮我卸妆。” 这部剧拍摄过程中,周喜弥全程不理解余小练这一对甜在哪里,完全是一对被僵尸吃掉脑子的重度恋爱脑和大男子主义的贱男人的无意义双向奔赴,唯一比较甜蜜的片段就是周睿帮余小练卸妆这段。 这种程度都算甜,其余片段有多气人她就不说了。 蒋煜不是吃亏的人,享受完她小女人的姿态才答应她的请求。 他松口那一刹那周喜弥怔住,随后展开惊讶的笑颜,笑嘻嘻地拉着他进了浴室。 她不工作时一直待在他的别墅,所以浴室里的卸妆品应有尽有,她仔细介绍卸妆膏和眼唇卸妆油的区别,说完想到卸妆的第一步是卸假睫毛,而她的睫毛又短又疏,于是她再三强调卸假睫毛时不要拔掉她珍贵的真睫毛。 蒋煜懒散靠在洗手盆边听边点头。 其实他还没搞清这两个哪一个用在她薄薄又亮晶晶的眼皮上,看到她一簇簇黏上去的假睫毛更加忧心,听完一大通强调后他本想撂挑子不干了,可看到周喜弥乖乖闭眼期待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从没向他提过要求,蒋煜咬咬牙硬着头皮也就上了。 起初是顺利的,拔完右眼他竟舒出一口气,周喜弥检查完少见主动亲上他的嘴唇,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小嘴跟吃了蜜糖般甜得不像话,拉着他的双手夸他。 “你好棒呀!” 幼稚死了。 蒋煜压下心底莫名冒出头的小骄傲,低低嗯了一声,拍拍她柔软的脸让她闭上眼睛。 继续卸妆时她甜腻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荡秋千,想着想着一时失了神,手一抖拔下两根真睫毛,她紧闭双眼惊呼一声。 “你干嘛!我都强调好几遍了,痛死我了。” 周喜弥一反常态不再懂事,而是像个怨妇不住地抱怨他。 他有错在先便耐着性子听她说,听到后面觉得自己被说的面上无光,有些冲的反驳:“够了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就说了一句,周喜弥委屈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随后抿抿唇没再看他,也没继续说话,抹干眼泪无言给自己卸妆。 这幅鬼样子还不如之前。 被冷落一旁的蒋煜看着火大,他用力板过她肩膀,冷声道:“至于吗?” “不至于。”她这会倒平静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不麻烦蒋总了。” 她眼线花了,晕在眼下,眼下小痣遭了殃,小行星陷在混沌宇宙间掩盖了它该有的风情和魅力。 变得死气,沉闷。 如两人之间突然间凝固的气氛。 周喜弥见他没说话的意思,转过身,严格按照卸妆步骤继续卸妆,乳化,打开水龙头冲洗。 流动的水声哗啦啦响彻在寂静如死水的浴室内,蒋煜着了魔似的,心里的怒火越燃越盛,一个大男人钻起了牛角尖,他将水龙头一把关上,不依不饶拉起洗脸洗到一半的周喜弥,压低声音怒道。 “周喜弥,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她脸蛋上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跟断了线的珠子往下坠,打湿胸前布料,低垂的眸子红红的,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进了没冲洗干净的卸妆膏。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他掐着她的后颈转向镜子,镜中的她没有一丝女明星该有的精致,妆容凌乱狼狈,水淋淋的眼圈通红,香水和酒味混杂在一起,像一朵意外落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被踩了无数脚的栀子花。 蒋煜气急了,对着镜子里仍一脸木然的周喜弥恶狠狠道:“别忘了,你他妈只是我包养的一个情人,当了婊子还要立碑坊,哪有这么好的事?谁他妈给你的胆子?!” 她张了张嘴,但也没能说出什么,只避开镜子里蒋煜审问的视线,默默地掉眼泪,难以压抑的哭声不断从唇角泄出。 蒋煜眉头越皱越紧。 他没有二十二岁的闲心,会躲在角落偷摸计时她能哭多久,如今他看到她的眼泪第一反应就是烦。 烦的想死。 “哭死得了!” 他冷冷丢下这句话,松开禁锢她的手走出浴室。 门一关,两个世界彻底隔开。 听到关门声她像拿到了许可证,伸手打开水龙头,将压抑许久的眼泪和哭声肆意掺杂在其中,一滴滴眼泪和一声声哭声顺着下水道汇入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蒋煜在窗台囫囵吞枣抽完一根烟,尼古丁安静浓烈安抚他走歪了的情绪。 今晚挂在天边的是月牙,柔润如玉的月光凄凄切切,落不到地面,将将待在树冠上,好似只是象征性露个面,证明这个世界是有月亮的。 他没有焦点的视线放在脉络清晰的叶脉上,月光在上面化作几个虚无的白点,风一吹就晃呀晃,有意充当催眠师的怀表,欲将他乱七八糟的情绪理清。 奇怪的情绪随着最后一丝烟雾的吐出终于散开。 蒋煜想不通好端端的她在作什么,自己又在乱发什么脾气,想到刚刚镜子里自己乱叫的样,他嫌弃地啧了一声。 妈的跟得了狂犬病一样。 刚做好好好说话的准备,一听到浴室里的哭声他又难以抑制的心烦。 “周喜弥,你别扫兴。” 里面没有回应,连哭声也没有了。 听不到声音蒋煜愈加烦躁,他用力地拧了两下门把手,发现门被反锁后爆了句粗口,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前他拿着外套出了门。 蒋煜走得再远总觉得头顶顶着一个黑压压的乌云,沉重潮湿,不断洇湿他的边边角角。 无论他逃去哪心情依然糟糕透顶,成了一件南方梅雨季节无论晒那都晒不干的衣服。 第15章 红腐乳 后面自然是周喜弥主动找的蒋煜。 一个多星期没有出门,她踏出家门时竟有些瑟缩,整座城市被大雨冲刷后褪去闷了一个多月的燥热,渐凉的温度多多少少缓解了她的忐忑心情。 她如约到了蒋煜别墅,一进门蓦然发现蒋煜并未在家,她顿了顿,思考是在一楼等还是直接去二楼卧室,犹豫间她抬头看向二楼。 之前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息仿佛仍在上方盘旋,这种气息让她浑身不舒服,她停下往上迈的脚步,老老实实坐到沙发上静静等待蒋煜的到来。 等到天边的火烧云被深海淹没一半,她收到小助理发过来的消息。 “出来,上车。” 她往落地窗赶了几步,眼熟的车就停在大门口。 蒋煜似乎很疲惫,阖眼坐着,听到开门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只留给她一个冷峻的侧脸。 她坐上车,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蒋总。” 听到她声音,蒋煜微微不耐将头扭了过去,看样子是不打算搭理她。 车子关好车门发动了。 坐在前面的司机安静开车,一旁的小助理则是不停翻阅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时不时皱眉和敲响键盘,好像在认真处理工作。 后座的两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蒋总。” 在第二个红绿灯转换时刻她小声唤他,这次他总算有了反应,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又合上。 这一眼相当于一个秘密暗号,周喜弥立刻大着胆子向他靠了过去。 蒋煜这几天是真累,一连几天的会议和出差,还得参加孟朗那几个狐朋狗友办的垃圾派对,接连几天的日夜颠倒,声色犬马的生活差点耗尽他的血条,所以当他收到意料之中的消息并没有多兴奋。 不过他还是松口了。 即使累的很,他也由着周喜弥柔软如水的脸颊慢慢蹭他的下巴,感受到曼妙的身体越黏越紧,他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周喜弥双手慎重放在他腰间,揪着他赶过来新换的崭新衬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亲吻他的喉结,嘴角,耳垂,眼睛。 她正学着他调情的法子笨拙又卖弄的讨好他。 蒋煜眼底的情绪翻涌得更加意味不明。 早在她靠过去的一瞬间,助理便按动按钮上升隔板,变幻的光影被阻挡在外,闪闪星斑下蒋煜的表情更加晦涩不明,暧昧不清的唇印没能抹除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见他没反应,周喜弥顿时觉得自己傻透了,对上他清明的眼神后立马撒开了他的衣角,不再自取其辱的她正欲回到自己的座位,不过一刹,蒋煜将她一把捞到怀里。 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意思,她被掐住后颈循着他过去,双唇接触那一刻她双手下意识攀上他宽厚的肩,不同于她轻柔试探的亲吻,他恶狠狠地吮吸她的唇,唇齿之间的水声啧啧作响。 “啪!” 正亲得难舍难分时,蒋煜温热的掌带着几分惩戒意味重重扇在她屁股上,她痛呼声被响声盖过,响亮得她担心隔板后的两人会不会听到,或许是看透了她的顾虑,他恶作剧似的在她屁股上接连扇了几下,一次比一次重。 终于,周喜弥忍不住开口求饶。 “蒋煜你别打了。” 软绵绵的商量语气差点让他直接缴械投降。 他到底是松了手,察觉到他的手离开自己不知多红的臀瓣,周喜弥伸手揉着自己遭罪的屁股,他也伸手,不偏不倚覆在她的手上揉捏她的臀瓣 “你该的。”蒋煜面无表情道,说完他的手指顺着臀缝向下探去。 周喜弥屁股往下一沉,不给他手指留一丝缝隙,无措道:“还在车上。” “嗯,然后呢。” 他充耳不闻她语气里的拒绝之意,自顾自解她衣服,她按住他的手企求:“我们很快就到酒店了,再等等一会好不好。” 蒋煜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加快 “周喜弥,别扫兴。”他说。 几次呼吸后,她放下双手。 蒋煜将人放在皮质座椅上,他仍然衣冠楚楚,身下的她浑身赤裸,纤细的手臂挡着脸不知道在害羞什么,间隙中泄出的呜咽声总让他幻视十九岁困在小巷里的周喜弥。 潮红湿润脆弱。 像极了路边紧闭花朵深处悄然腐烂的花蕊,萎靡探出头的柱头猩红,边缘颜色水光潋滟晕染开,他拨弄会想起了冰箱里那质地细腻,油光耷拉的红腐乳。 周喜弥爱吃红腐乳,总是切五分之一的红腐乳盛出来,吃生菜时沾一点,吃玉米时沾一点,总之什么难吃的减肥餐,只要沾上一点红腐乳她就能咽下去,看着怪异得很,她却能吃得津津有味。 他是北方人,吃不来味道奇特的红腐乳,在他眼里红腐乳就是一块块裹满果酱的鸭血,闻上一口他都水土不服。 她还推荐给他,说红腐乳吃了对身体好,最主要的是能预防老年痴呆。 讲这句话她的坏心思差点直白的翻译成字幕,他看破不说破。 少女的小调皮是令人愉悦的,不像现在,闹了脾气如果不出事便不来找他。 周喜弥手紧紧扣着椅背,视线内的蒋煜再度俯下身,随着他动作落下来的衣料如鬼魅邪祟覆在她身上。 “叫大点声。”蒋煜命令她。 她没多余挣扎和推脱,他说什么她就做,当变了调的分贝即将突破隔板时他又伸手捂住她的嘴。 车窗上的倒影愈加激烈,谁都没想到情事会在车上发生,车上并没有事先准备避孕套,当她察觉到蒋煜没有停下的意思后心脏不由得慌起来。 “蒋煜,不要在里面。”她哀求。 蒋煜没管她堪称卑微的请求,架着她的双腿全数留在里面。 车内一阵起伏不定的喘息声,谁都没有说话,周喜弥紧紧攀住他的肩膀不愿松开,他干脆将人托起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在怀里。 “不舍得我出来?”他抚摸着她单薄的脊背问道。 周喜弥怕惹蒋煜不开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断用呼吸调节自己濒临失控的泪腺。 “喜弥,你把我裤子弄脏了。”他轻轻拍拍她的屁股,语气没有责怪全是餍足。 “对不起。” 不知道她是为弄脏了他的裤子道歉还是因为其他事情。 不过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蒋煜被她哄开心了,到酒店后如她的愿戴好套。 许是吵架的原因说出来让两个成年人脸红,又或者她找他的目的不纯,两人默契略过这个话题,直到分开也再未谈起过。 第二天是何寒来接的她。 当她看到何寒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车门一关她抱着何寒不计形象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天受的委屈都统统哭出来,吓得何寒烟差点塞到喉咙眼里头,哭完一阵后她又像是修复好的机器人,擦擦眼泪跟何寒正常说话,说到后面将昨晚的事大概说了遍,最后何寒绷着一张老脸去药店给她买紧急避孕药。 第16章 七夕 横店影视城基地。 萧瑟的竹林被大型风机吹得呼呼作响,一位黑衣少年侠客从天而降,他手中的长剑满是血液,粘稠的血浆顺着剑尖滴落到湿软的泥土里,对面的白衣书生微微抬眸,面对来者不善的少年侠客,没有武器傍身的他显得过分镇定。 “你追我追到这来了?” 白衣书生笑说,语气熟稔,仿佛两人是许久不见的朋友,闲聊两句还能约着一起去家里吃茶。 “你死了,我就不追了。” 少年侠客不吃他这套,紧绷的手腕微微转动,长剑随着他动作活了,宛如从血海里钻出的黑曼巴嘶嘶吐出蛇信子,话音刚落只见剑身一凛,下一秒,寒冷的剑光直冲书生脆弱的脖颈袭来。 剑光即将触及咽喉时那书生身影一闪,一个眨眼便到了侠客身后,常握笔的手猛地掐住侠客后颈,骨头的错位声从他手中一闪而过,侠客面露错愕应声倒地激起一身脏兮兮的灰土。 “不动手不代表不会武功。”书生捡起他掉落的剑,略带惋惜地说,“下辈子要注意这一点。” 书生走了,长剑被擦得干干净净放在侠客身旁,如来时一直伴在他身边。 “cut!好了,许昀杀青。” 许昀从地上爬起来,接过一捧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杀青鲜花。 “谢谢。” 对方没有回应。 许昀杀青了不代表他们收工了,象征性送完花后他们继续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路过补妆的杨泷,一向眼高于心的杨泷突然伸手拍拍他的肩。 “杀青了?” “嗯,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他回道。 “最后一场戏。” 杨泷重复一遍他的话,没有发展后续对话的意思,许昀懂味,礼貌道别后坐上回中心的大巴。 车上除了他就是群众演员,他们灰头土脸不言不语,出声的唯一话题是哪个剧组的盒饭好吃,许昀也吃盒饭,他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他觉得哪家剧组的盒饭都不好吃。 作为演员表最后几行的小配角演员,许昀杀青彻底等于下班,后续活动用不着他,他简单收好行李便坐飞机回白礼市。 在飞机上补了眠,回家的路上他终于有闲心关注其他事物,意外发现道路两旁的店铺全都铺满了粉色玫瑰,摆在外面的广告牌全换成了七夕限定。 原来是临近七夕。 周喜弥的口红广告在店铺led屏上不断轮换,他没停留多久,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情侣的钱是最好赚的,只要什么东西跟爱情挂上钩,情侣们便会照单全收,一开始是情人节和七夕,渐渐外来的平安夜和圣诞节,再是莫名被谐音赋予爱情意义的520和521。 说昂贵吧,送出去的各个礼物上的价格牌确实价值高昂,可世间万物什么杂七杂八都能跟爱情挂上钩,爱情又显得廉价。 如果说女性消费者多余支出的钱被叫做粉红税,那么情侣的钱可以说是玫瑰税,地球上有情侣的地方就有玫瑰,红的,粉的,白的,无论是哪种颜色的玫瑰,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带刺的。 他过过一个全是玫瑰刺的七夕。 不是一个人的七夕。 是有周喜弥的七夕。 他到家时许妈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看到他进门瓜子一扔。 “小昀!” “许昀哥哥!” 小姨的双胞胎混血女儿许艺花,许艺朵看到他身影立马朝他跑过来,听到儿子名字许爸也从厨房探出头,惊讶道:“你回来了!” “杀青了?”许妈抓着他问。 “杀青了。”他牵着两小女孩进门,跟许妈说,“经纪人给我放了长假,应该有两三个月,这段时间我可以多陪陪你们了。” “那好呀!”许妈乐道,突然噢哟了一下对他说,“你等着,我去给你铺床。”说完哒哒哒往他卧室走。 “好耶!那许昀哥哥能陪我们玩咯!”许艺朵拉着他的衣角欢呼。 他摸摸两小孩毛茸茸的头顶,宠溺道:“能,许昀哥哥陪你们玩一整个暑假。” “好耶!” 小姐妹拥上来抱着他的腿,一会又一窝蜂散开,不知道要去找些什么好东西跟他分享。 小时候一个比一个文静的小姐妹,越长大越开朗,真是和他那位小姨越来越像了。 许爸提着锅铲走过来,看着他满脸欣喜。 “这好啊,你都快两年没放过假了,这次在家里住久点,你妈妈可想你了。”说着说着许爸瞅着他笑,顺势将手上的锅铲塞给他。 “是很久没回过家了。” “那可不。”许爸给他套上围裙,“再说我正愁呢,我和你妈去过七夕这俩小尾巴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你居然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赶着给我们做善事。” “什么叫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我又不是贞子。”他熟练地开火炒菜:“小姨呢?” “你小姨那最近忙得不行?” “花店的事吗?”他有些疑问。 “不是。”许爸神神秘秘低声说:“你小姨啊,和一老外去过七夕了?” “艺花和艺朵的爸爸吗?” “不知道,你小姨交往过得全是白皮肤高鼻梁的外国佬,我怎么知道哪个是艺花艺朵的爸爸。”许爸又面露疑色,“不过话说回来,老外也过七夕?” “入乡随俗吧。” “也是。”许爸点点头,悄无声息将厨房让给了他。 小姨晚上九点多才来接两小姐妹回家,看到他闲聊没几句便提到了周喜弥。 “拍几年戏了和她一面都碰不上,趁早放弃得了。” 许昀陪两小姐妹玩了一下午有些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姨,我当演员又不是为了她。” “装吧你就。”小姨翻了个白眼,“好好的新闻不干,干什么演员,那演艺圈没点人脉能混得好吗?你再看看她,一出道就是大制作电影,背后没点啥你自己信吗?” “小姨。”许昀垂下眸子,“她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的,还有,万事不能看看表面,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还教过你人不可貌相,你听了吗?”小姨语气很冲。 许家的人只有她跟周喜弥有过交集,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她对如今的周喜弥意见不是一般的大,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傻乎乎撞南墙的侄子也有了怒火。 “之前一口一个观念封建,不肯跟你回家见姐姐姐夫,我当时也是昏了头,看她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被蒙骗过去,还真以为她是个保守的传统女性,没想到人家转眼出道当大明星,还传统,现在不知道攀上……” “小姨。”他开口打断。 “行!随你!” 小姨是个火爆脾气,见劝不动也不再白费口舌,带上墨镜和自己两个孩子离开。 爸妈说他们要看电影到凌晨,许昀只将门上了一道锁便回房间休息,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回到熟悉的家他一沾枕头跟吃了安眠药似的,一夜酣眠到第二天中午。 第17章 长大后下雨不能打伞吗? 许昀将许艺花和许艺朵送到补习班后开车前往小姨的花店。 七夕过后花店再度冷清下来,他走进花店,店内争奇斗艳的花朵被人养护的非常好,地面干干净净没有落花落叶,不小的店面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守在前台。 前台女孩子跟他打完招呼营业的笑容突然僵硬,她低下头捣鼓会手机,抬起头有些期待地问他。 “你是许昀?” 他有些意外被人认出,礼貌朝她点点头:“是的,你好。” 女孩子神情激动一瞬,接着举起手机询问道:“请问我能跟你合影吗?” 他点点头,配合她动作拍了几张照。 “许梅姨总跟我提起你呢,说你是她的侄子,从小就长得帅,人品很好,做什么事都有恒心,说你当明星太可惜了,但我不觉得,我觉得长得帅的就得出现在大屏幕造福我们观众的眼睛……” 小姑娘看着年纪很小,微圆的脸蛋红扑扑的,见他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嘴巴活了起来,站在前台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一派天真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上一个站在前台话痨的人。 那时周喜弥是一只湿漉漉郁郁寡欢的小鹌鹑,他将她吹干展开翅膀带到花店细心照顾,一开始她只敢跟在他后面小声叫他许昀哥,做什么事都诚惶诚恐,每天都绷得紧紧的,两人在一起后她才放松下来,天天在他耳边许昀许昀。 花店前台叫许昀,他的自行车后座也叫许昀,趴在他背上也叫许昀,花店里的包装好的花束也叫许昀。 那一段时间他甚至出现了幻听,每当他走进花店时,总感觉身体两侧的花束争先抢后地叫他名字。 许昀许昀! “许昀!” 周喜弥从二楼朝他飞奔过来,拉着他手臂不停说着自己觉得有趣的事。 什么许艺花和许艺朵嫌她太幼稚不肯跟她玩,昨天有个七十多岁的顾客预定了两个月的百合花,小姨又给她涨工资了,她银行卡已经存满三万块,可以和他去外面吃大餐了。 灰头土脸的小鹌鹑不知不觉成了一只得意的小喜鹊,站在他肩上天天叽叽喳喳, 他笑着一一回应,一些没营养的话两人也能聊上一整天。 或许是因为那时日子太过美好,他从没想过小喜鹊会飞走,飞到他企及不到的枝丫。 让他再也碰不到了。 门口风铃响了,有顾客进门小姑娘眼神总算从他身上移开,他顺着这个档口绕道花店的另一侧,地上摊放一堆没来得及打刺的玫瑰,他闲来无事,熟练地套上手套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打发时间。 给花打刺不难但属于苦力活,数量一多不亚于出门去工地搬砖,不仅手废,腰也废,对此许昀深有感触。 五年前七夕节的四千多支玫瑰的刺差点将他的手扎成刺猬。 作为人生中第一次实质性的体验七夕,许昀对此很重视,他提早预约好情侣餐厅,为了搭配特意买的新鞋,三十几度的夏天他还套了件薄卫衣,甚至还擦粉霜为了遮自己一夜之间平地起高楼的痘痘,做好一切准备后他才出发去找周喜弥。 他到的时候有些惊讶花店还在营业。 小姨开花店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以往碰到节假日她会毫不犹豫的关门,特别是七夕这种买花重点假日,她通常会提前一天关门,生怕累到自己一点。 他跟周喜弥说了,周喜弥想想还是不愿意关门, 他知道,周喜弥对小姨怀有感恩之心,就算两人谈恋爱了也不好意思随便请假,而且他发现两人在一起后周喜弥做事更加努力,好像很害怕小姨误会她来的目的。 她道德感太重,不好意思让小姨这笔钱赚不上,他于是退掉餐厅的位子,待在花店和她一起工作。 他不断打刺,她不断包花,线上线下源源不断的的玫瑰订单累到两人没有精力说话,临近关店两人浑身都是玫瑰味。 小姨知道他俩没去过节而是在花店加班加点的干,不是很理解,但意思意思点了两杯柠檬水以示奖励,还说今天收益全算周喜弥头上,周喜弥不好意思,小姨又发一句,就当份子钱了,周喜弥冲他傻笑后才收下来。 他见状打趣她:“笑什么呀?” “没有笑。”周喜弥矢口否认,好像又想到什么合理的理由对他理直气壮道,“今天赚了这么多钱,小姨全给了我,换成你,你会不开心吗?” 小姨? 许昀怔住,撇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将插好吸管的柠檬水递过去。 “你又在笑什么啊?” 周喜弥还是发现了,跟着他后面探出头问他。 “为你开心啊。”他摘下周喜弥头上的花瓣,手欠蹭蹭她软软的脸颊,看到她耷拉下眉头他立马哄道。 “许个愿。” 两人间玩不腻的套路,周喜弥眼都不闭一下吹走他掌心的花瓣。 “这么快?”他问。 “因为我愿望很简单啊。” “那我能知道吗?” “以后再告诉你。”她朝他吐吐舌,拿着柠檬水跑开。 以后再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七夕氛围太浓,许昀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一句委婉的情话。 他搅拌着手中的柠檬水自顾自的傻乐。 关店后突然下起大雨,被困住的两人搬来两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边喝柠檬水边赏雨。 “我们去淋雨吧。”周喜弥突然伸手戳戳他。 他看了眼自己的新鞋为难道:“我鞋很贵的,妹妹。” “哎呀,许昀哥哥,去嘛去嘛。” 周喜弥学着双胞胎平常撒娇那套,抱着他手臂赖赖唧唧,脸蛋往他肩膀上蹭啊蹭。 许昀答应了。 雨点有黄豆大,砸下来散开的雨花像joker牌的小丑帽子,冲击力大的雨滴不断砸在两人身上,不过两三分钟,他们便成了彻头彻尾落汤鸡。 他担心淋太久会感冒,打算拉周喜弥回去,他回头找,周喜弥正在昏黄路灯下踩水坑,身上黑短袖紧紧贴合她的身体。 许昀清清嗓子移开视线,过去用湿透了的卫衣罩住她,原本想问要不要回去,可看到真正意义上水灵灵的周喜弥在雨雾中乖乖任由他摆布的样子,他鬼使神差地问。 “嘻嘻,我可以亲你吗?” 周喜弥被直白的询问问得一愣,羞涩的脸红迅速从脸蔓延到脖子,她有些紧张的扯着他腰间的衣料,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主动踮起脚尖贴了上来。 许昀没想到女孩子的嘴唇软的像双皮奶,贴上的一瞬清新柠檬水的酸甜立马涌入口腔,他搂住她的腰,随着身体的亲密靠近,若隐若现的玫瑰香和阴湿的雨水味糅杂到两人鼻尖。 这是他们初吻的味道。 赶来接许昀回家的小姨不管飘雨,按下车窗端着一杯咖啡看得正起劲,同样起劲的还有后座看的极其认真的两个小可爱。 “妈妈,许昀哥哥和嘻嘻姐姐在干嘛呀?”许艺花问妈妈。 “他们为什么不打伞啊,衣服都淋湿了!”许艺朵奇怪道。 许梅抿了口咖啡敷衍道:“你们长大了就懂了。” 许艺朵脑袋一歪:“难道长大后下雨不能打伞吗?那我不要长大了,我不想感冒。” “我也不想长大,我要打伞!”许艺朵附和姐姐。 小姨被童言逗笑,她对满脸忧愁的双胞胎招招手,窸窸窣窣一阵后朝她们向车外扬扬下巴。 这边两人还在青涩地唇齿纠缠,那边两道稚嫩童声对雨中的他们关切喊道。 “哥哥姐姐!你们不要再淋雨了!会感冒的!” 第18章 路灯下 听到两小姐妹的热心忠告,雨幕中不知谁闷哼一声,紧贴的唇慌张拉开距离,许昀和周喜弥如两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乱着步子回到店里。 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响彻在和花香四溢的店铺内,从昏黄的路灯下逃到现实中的两人不敢看对方。 周喜弥摸摸自己的嘴唇极快瞥一眼身旁揪花瓣的许昀,在许昀瞄过来前慌忙转移注意力,专心研究卫衣上的拉链好不好使。 嗯。 还挺好使的。 许昀乱飘的视线跟看热闹的小姨撞了个正着,小姨满脸无辜坐在车里解释。 “不是我故意打断的哦,是小孩子担心你们。” 两小姐妹还在关心会不会感冒的问题。 许艺花认真嘱咐道:“许昀哥哥,嘻嘻姐姐,你们以后不要淋雨了,你们这样子淋雨会感冒的,感冒很恐怖的。” 身体不好经常去医院的许艺朵超级大力点头。 “姐姐没有骗你们,感冒真的很恐怖的,感冒要吃药还要打屁股针,可疼了!” 面对一片好心的小姐妹,许昀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姐姐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这才对嘛,听话才是好孩子,你说是吧妈妈?” 听到女儿的问话,许梅点点头,扭头对清醒过来还在尴尬的两人喊道。 “你们都听到了,听话才是好孩子,现在你们听我指挥,一个上楼洗澡换衣服睡觉,一个上我车回家,两位服从命令ok?” 二楼原本是小姨的休息室,因周喜弥没地方住,她便大手一挥改造成一个小卧室安顿居无定所的周喜弥。 “好,我们听话。”许昀回道,做足心理准备后才转身,手指有些僵硬的拨开周喜弥脸上的湿碎发,尽量放轻松语气说,“上去吧,楼下的门我来关。” 周喜弥心里不舍,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伸手捏捏他的衣角担心道。 “可你这幅样子怎么办啊,万一弄脏了许梅姨的车子,要不这样,我去拿毛巾给你先擦擦?” “嗯哼,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车里有毛巾。” 许梅的情人发消息告诉她已经到了酒店,看到消息那一刹她没了看小情侣你侬我侬的心情。 比起只能看,她更想和自己的情人你侬我侬。 许昀刮刮周喜弥脸颊:“那我走了。” 周喜弥低低嗯了一声,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他宠溺地亲亲她的额头安慰道。 “明天带你出去玩。” “那我想去做手工。” “好。” 许昀没有犹豫一口答应。 两人不知不觉又离得近了,他的视线不自觉飘到她微微肿起的嘴唇,周喜弥察觉到他视线脸上未褪干净的潮红卷土重来,她悄悄伸出一根食指勾住他的食指,他静静看着被雨浇透的脸蛋浮现一抹水红色,勾搭在一块的手指成了传递隐晦信号的海底桥梁。 亲吻好像真的会上瘾。 许昀盯着她的嘴唇想。 他正欲俯下身,忽地直起身转身看过去。 身后三双炯炯有神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正在时刻盯着他。 两双清澈,一双无语。 …… 他拢拢她身上湿透了的卫衣,用平常说话的语气交代她:“今天晚上洗完澡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啊。” 周喜弥略显失望,但也没说什么,跟许梅和双胞胎小姐妹道别后便乖乖上楼。 许昀随意抓了抓湿哒哒的头发朝满脸不耐的小姨走去,临上车前突然面露焦色。 “小姨,你等我一下,我忘拿东西了。” 许梅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周喜弥正用毛巾擦头发,看到跑回来的许昀眼睛一下就亮了。 “你怎么回来了?!” “我忘拿东西了。” 许昀跑过去拥着她的腰急哄哄贴上她水光潋滟的唇,因动作太急,怀里的周喜弥哼哼了两声,待适应后搂着他的脖子渐渐加深这个因不舍而急促的吻,满是生机的花圃上方,更具有生机的两具身体如葡萄藤攀上葡萄架,在喘息声中缠得越来越紧。 “许昀哥哥,你忘了什么东西啊?” 见耳尖红了个透的许昀上车却两手空空,许艺朵问他。 许梅嗤笑一声:“心呗。” “心?什么心啊?” “等你们长大了就懂了。”她照常敷衍。 “长大后还会丢掉心?那我不要长大了。”许艺花说。 “我也不要长大了,我不想丢掉我的心。”许艺朵附和姐姐。 吵着不要长大的两个小姑娘转眼间十岁,开始学着承受长达十几年的学习折磨,许昀将打好刺的玫瑰整理好,心里嘀咕着要不要送她们全套五三提前做好准备。 许梅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花店看到他时没觉得多惊讶,随口问他:“我家那两个呢?” “送到补习班了。” “补习班?” “是的,英语补习。” “她俩在我的教育下还用补习英语?” 许昀想到许艺花和许艺朵稀烂的语法和地道的口语补充道:“补习考试用的英语。” “啧,英语能说不就行了,报什么屁补习班,真是浪费钱。”许梅绕过他往二楼走,看他没有上楼的意思停下脚步。 “上来啊,你来不看看她之前住过的地方吗?” “不是改造过了吗?” “你不是不会介意吗?” “小姨。”许昀脸色微敛,语气严肃,很明显知道她在指桑骂槐。 许梅刚刚抓奸回来本就心烦,见他这副模样她还真杠起来了。 “她敢做我为什么说不得,我又没骂她,我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不是吗?许昀,你现在还要为了她跟我撒脾气?” 许昀闭上嘴。 他知道小姨对于周喜弥的恶意从何而来,但他解决不了。 小姨是许家最酷的人。 出国留学直接在外浪了二十几年,他小时候小姨经常带着不同发色和发型偷袭式回家,一直未婚,问就是碰不了男人,在他十六岁时又冷不丁带双胞胎女儿回家,把孩子往家门口一放人就溜没影了,当时许妈一开门看到两孩子放在门口一时间没有想到自己经常在外面浪的妹妹,而是怀疑是许爸的私生子,后面意外发现两个孩子跟许昀长得五六分相像差点把自己吓晕过去。 “还是国内方便,外面要啥啥没有,刚回来那段时间人家看我那傻样,还以为我刚从监狱里出来。” 被国内发展征服的小姨不再东跑跑西跑跑,在白礼市扎根开了家花店打发时间,心情好就营业,起不来床就睡一整天,至于孩子—— 当然是丢给他带。 他上大学后小姨没有多少精力平衡花店和孩子,那时候他便带着周喜弥过来了。 周喜弥虽没有在花店工作的经验,但做事麻利,学习速度快,长得也赏心悦目,小姨看她合眼缘便留下她工作,没几天又发现周喜弥还能帮着她带孩子,小姨乐得清闲,看周喜弥那是越看越顺眼。 对周喜弥的要求比她自己经营花店还宽松,一个星期不管几点营业,只要上够四天班,每个月亏损不超过五万就行,工资每个月六七千,还不收她房租。 对于性子古怪的许梅来说,她对周喜弥的好已经超出了常理范围以内,所以当周喜弥一言不发删除拉黑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她是实实在在被伤透了心。 跟许昀分不分手她管不着,她气的是周喜弥莫名其妙删掉她。 许昀调整好情绪后开口:“小姨,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鸿门宴?” “我是你亲侄子,小姨。”许昀无奈道。 “那就是大义灭亲宴?” “是家宴。” 许梅慢慢下楼,手指往外一指:“去外面等我。” 他的车泊在对面,刚好是小姨在他们初吻时停车的位置,他坐在驾驶位上能看到正常营业的花店和坏掉的那盏路灯。 路灯下发生过两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 第一件事是他们柠檬水味和玫瑰味混杂的初吻,美好热烈。 第二件事是他们的分手。 由她提出,他答应的分手。 第19章 噩梦 白礼的冬天干冷,薯片敞开放几天也不会变软,不像她的故乡楚林,开封的薯片不过一下午便沾上潮气,口感变得软软绵绵只能尝到淀粉的味道。 周喜弥吃不完,放下剩半袋的薯片往花店外走。 今天元旦,往日车流拥挤的街道稍显通畅,周喜弥靠在路灯下踢着石子,她穿得轻薄却感觉不到冷。 许昀和许梅姨回家过元旦,他们邀请她一起,她没答应,理由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现在见家长名不正言不顺,许昀尊重她的选择,提出想留下陪她过元旦,她隐隐心动过,不过还是拒绝了。 许昀拗不过她,只好无奈地抱住她,嘱咐她好好待在家里,他吃完饭很快就回来了,她依偎在他怀里点点头。 此时她已经跟许昀同居了,等许昀出门后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接着下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着不多的行李坐上网约车,她租的群租房不远,到地方后她没心情收拾,将门一锁坐车到了花店。 他们从这里开始,那么也应该在这里结束。 她朝掌心呼出带温度的水雾,揉搓着已经没什么知觉的手掌,她预算时间很准,在她将脚边的石子统统踢走时许昀来了。 “怎么在外面等啊?” 许昀将冻成冰棍的她揽在怀中心疼道,他摘下来她亲手织的围巾绕在她脖子上,成年男性的体温高的像一颗熊熊燃烧的火流星,不过几分钟,她丧失温度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外面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万一冻感冒身体该多难受,过完零点就是新的一年,只要打头顺顺利利新的一年才能顺,在新的一年你也二十岁了,到了合法结婚的年龄,但是我还没到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先办一个订婚宴怎么样?” “吃饭时候我爸妈可惦记你了,怪我不懂事没良心,留你一个人在他乡过元旦,可他们不知道啊,我也惦记你,满心惦记和你做一对合法夫妻,嘻嘻,你愿意的话,我们明年订婚,后年结婚好不好?” “对了,这是妈妈让我带给你的饺子,我们包饺子放了硬币进去,不过没一个人吃到这个幸运饺子,我猜是妈妈偷偷塞给你了,要不现去吃,还是热乎的呢。” 许昀提起手中浅蓝色的保温壶在她眼前晃晃,她没看,垂下眼帘靠在他胸前。 许昀摸摸她的头继续说了好多好多话,她沉默倾听。 等到他话题说尽,声音渐渐坚持不住往暗处跌落时,她才抬起头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许昀,我们分手吧。” 闻言,许昀脸上的笑凝固了,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样开口,看到她平静到可怕的眼神慢慢松开拥着她的手,看到和自己拉开距离的周喜弥,他垂下的双手微微攥紧。 “嘻嘻。” 他声音暗哑,似强撑起精神才能唤出她名字。 许昀前不久为她的事情到处奔波的疲惫还挂在脸上,她的心被冻住了,温暖的围巾成了保温的棉被,藏在下面的心冷得让她窒息。 她眨眨眼睛不敢再看他,将心里排练无数次的台词宣之于口。 “许昀,我知道你到处找人帮我处理事情,可已经这么久了,你帮上过一个忙吗?” “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家庭,我们加起来只会不断地吃苦,我不想这样,我想过得更好,不想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也不想和你结婚,不想见你父母。” “嘻嘻。”许昀焦急打断她,“你放心,我跟老师商量好了,他会联系官方媒体把你的事发布出去,嘻嘻,你相信我,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许昀像没听见她的长篇大论,仍在安抚她。 周喜弥更加厌恶地皱紧眉头。 她知道许昀学的是新闻专业,联系到媒体发布新闻曝光那些地头蛇是可以的,虽然麻烦,虽然要走人情世故,但他是愿意的。 可是她不愿意。 她觉得她不配。 从她打开浏览器搜索天华集团时,无论结果是成是败,生出这样的心思那一刻开始,她就配不上许昀了。 她咬紧下嘴唇别过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遇到了一个有能力的人,他能帮我所有你做不到的事。”她坚决道,“比起和你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我会更轻松。。” 她说完这句话过了好一会,许昀才开口。 “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周喜弥缓缓道:“你是学新闻的人,而他是站在新闻上的人。” 她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往他胸口狠狠刺上一刀,她再也待不住了,有些仓皇的转身就走,恍惚间听见身后传来许昀颓然的声音。 “喜弥,对不起。” 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周喜弥眼眶雾气渐浓,但她没有停下,一声不吭继续向前走,在眼泪即将绝体时突然撞到了人,出于礼貌她憋住哭腔匆忙道歉,可是抬头看清眼前人时,她不禁怔愣在原地。 “没关系。” 面前的蒋煜盯着她,眉眼带笑,极其温柔地对她说。 太诡异了,这简直太诡异了! “啊!” 漆黑的夜里周喜弥尖叫出声,一旁的蒋煜猛然惊醒,一手安抚惊魂未定的周喜弥一边打开床头灯,待适应光线后满脸疑问看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她。 “怎么了小佛?” 周喜弥目光呆滞,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蒋煜撑起身子,摸摸她的眼皮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嗯。” 周喜弥呆呆点头。 见她慢慢有了反应,蒋煜才重新躺下将她揽在怀里,摸着她头发问:“这是梦到什么了,吓得你全身发抖。” 怀里的周喜弥慢慢转过来眼珠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不言而喻就差形成字幕滚动出来。 被看的蒋煜唇线渐渐变直。 “你梦到了谁?” “我忘了。” 清醒过来的周喜弥闪烁开视线,心虚地舔舔唇。 “忘了?” 她肯定地点点头:“嗯,忘了,一点都不记得了。” 蒋煜被她做贼心虚的样可爱到了,他不再逼问,拍拍她的脸:“还要睡吗?” “睡吧。”她回答。 蒋煜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回答,又问一遍她:“真睡?” “嗯,起床后我还要拍戏呢。” 蒋煜不说话了,渐渐变深的眸子深处散发出的光比床头灯还要亮,她开始装可怜,环住他的腰小声道:“蒋煜,我这几天一直拍打戏,拍完都累瘦五斤了,现在真没力气了,我就想你抱着我睡觉给我充充电,好不好嘛?” 蒋煜关掉灯躺下:“我不是一直抱着你睡觉吗?” “嗯,那晚安。”周喜弥立马闭上了眼睛。 蒋煜有些哭笑不得亲了亲她的唇,跟着说了句。 “晚安。” 第20章 无风山谷里的一株狗尾巴草 待头顶的呼吸声趋于平稳,周喜弥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睡不着。 这是分手后她第一次梦到许昀,刻意避开的人一旦想起,思绪只会顺着回忆的丝绸不断延展开来,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许昀,花店,路灯以及—— 路灯下的分手。 “哎。” 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后悔,但她想起来依旧难过。 “还睡不着?” 头顶传来蒋煜无奈的声音,原来他也没睡,周喜弥抬起小脸不好意思到:“我还以为你睡了。” “你绷的跟哑铃似的,你要我怎么睡?” 这话倒是真的,为了不打扰蒋煜睡觉,她像一条没解冻的三文鱼僵硬地缩在他怀里,他搂了条没有鱼腥味的鱼怎么睡得着。 蒋煜懒得开灯,有段时间没见他生出了点闲心和她聊天:“你到底在想什么,想的睡不着?” “没有想别的,不过好像有点失眠。”她答。 “真的?” 睡不着不就是失眠,说服自己后她坚定道:“真的。” “失眠?那我唱歌哄你睡觉?” “啊?” 周喜弥张大嘴巴爬了起来,被突如其来的哄睡提议震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蒋煜一脸平静,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不知道她在惊讶什么,他将人按下。 “啊什么,给我听着。” 蒋煜也不管她想不想听,他想唱就唱了。 “她今年农历三月六号刚满二十二,刚甩开课本要离家看看这世界,却发现许多烦恼要面对。” “她常会向往能回到那年她一十二,只需要好好上学生活单纯没忧愁,她就像一朵蓓蕾满怀希望。” “怎么样?” 给面子唱了六句后他问。 她斟酌着说辞回答:“听起来有点像火锅里的毛肚。” 火锅里的毛肚,多一分老,少一分生,时间必须掌握的刚刚好,怎么听都像一句夸人的话,蒋煜心情颇好问道:“你这形容词挺新奇的,为什么是毛肚?” “唱得七上八下的。” “周喜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骂人这么曲折?” 周喜弥:嘿嘿。 其实她这个比喻还是稍微美化了点,事实上,如果蒋煜的歌声去竞争海妖的话,他一开口就会被一群海妖连夜丢到淡水湖。 还是加急空投的那种。 周喜弥见他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问他:“蒋总有给别人露过这一手吗?” “刚回国创业那阵有在ktv陪一群老头唱过歌。” 她小声嘀咕:“那生意还能谈成?”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周喜弥像只鸵鸟埋在他胸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见她哑火,他拍拍她脑袋继续说下去。 “唱之前六分成,唱之后直接签。” 那口味还是挺小众的。 周喜弥忍不住想象当时的画面,她越想越好笑,抿着唇压下上扬的嘴角,整个身体憋笑憋得开了震动模式,蒋煜摸着她的背没说话,任由她傻乐。 蒋煜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只要身体舒坦了他就会变得非常好说话,像尊施舍人间的菩萨,给她最大的容忍限度。 周喜弥时常会想,如果给他这时候来上一刀,他会不会也不会生气。 当然她不会干这种事。 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 之前也是,她第一部戏杀青后,蒋煜第一次带她去朋友聚会,那天他给她挑了件简约大方的白色礼服,见她打扮好乖乖挽着他的模样满意地扯扯嘴角。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气氛非常融洽。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身边的蒋煜并不是很开心。 于是她全程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在他身边。 看似和和美美的氛围在孟朗进门后毁于一旦。 “小汨今天来这么早?” 孟朗推门而入惊讶道,她还在疑惑他口中的小汨是在场哪位女伴时,一个茶杯从她耳畔划过直奔孟朗而去。 身边蒋煜冷下的脸一下坐实了孟朗口中的小汨是谁。 她不禁好奇,为什么蒋煜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名。 这么可爱的小名她都没有。 那天晚上蒋煜做得很猛,她几次都哭喊着不要,他都没管,最后她全凭生理本能汲取氧气,等到意识再清醒,蒋煜已经披上浴袍坐到落地窗抽事后烟。 蒋煜每次做完就正常了,等他重新回到床上,周喜弥扯扯他满是烟味的浴袍袖子。 “蒋总?”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今天晚上老板叫你小名,其实我觉得挺可爱的,你为什么听了这么生气啊?” 蒋煜点点她脑袋,没好气的说:“夸一个成年男人可爱等于骂他脑残。” “我没有这个意思。” 天地良心,她只是在夸他的小名可爱,哪句话在夸他可爱啊? 蒋煜扭过脸颇有些无语道:“那不是我小名,是他们一群五行缺德的狗东西取得外号。” 她看着他:“为什么取这个外号呢?” “你很好奇?” 周喜弥开始卖乖:“也没有,我就想和你聊聊天。” 她知道蒋煜最吃这一套。 蒋煜还真就吃一套,他抚摸着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说:“你叫一个试试。” 你xx个试试。 这个句式通常是在挑衅的场景出现,不出意外的话,她要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嘴快了,下一秒一个茶杯就要向她飞过来了。 啊,不对。 她离得这么近,蒋煜完全可以直接一拳上来。 “我不叫。”她说完往被子里缩。 她才不想找打呢。 蒋煜闷笑几声将她揪出来,半强迫半威胁道:“叫。” 周喜弥很是犹豫,她发现如今这个情形,她好像叫不叫都会被打,于是她对他坦白道:“我怕你打我。” “你叫没关系。” 蒋煜看着她无所谓道。 人类永远拒绝不了被偏爱,听到这句话才二十不久的周喜弥有些恍惚。 她感觉心脏像是一株生长在无风山谷的小狗尾巴草,它被洒在这里后不知道被风是什么滋味,直到一位过路人的裤脚无意间剐蹭到它,这株狗尾巴草欣喜往后一仰,旋即来回摇摆个不停,渐渐的,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 它再次停住了。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知道被风吹是什么滋味了。 知道了也就记住了。 周喜弥瞄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吐出两个禁词。 “小汨?” 蒋煜听到后下意识皱皱眉头又很快松开,语气淡淡应了她。 “嗯。” 得到回应后沾满烟味的狗尾巴草终于闭上了嘴,她紧紧靠在蒋煜身上,突然觉得一向忍受不了的烟味还挺好闻的。 第21章 联姻 蒋宅。 许婉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腕上碧透莹润的绿手镯,乌黑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远远看去像徽墨绘出的一幅国画,经过年华沉淀显露的端庄大气颇有国泰民安感。 另一侧沙发坐着蒋耀,他提起价值不菲的白瓷茶壶,手腕一动,碧青透明的茶水缓缓注入到温热茶杯,雾气袅袅,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照样清澈干净,未模糊一丝视线。 两人极少同时出现在蒋宅,除非有要事商议。 今天商议的中心人物未到,他们无话可讲,不尴不尬地僵坐着。 “喝茶。” 蒋耀将沏好的茶推了过去。 许婉接过热气腾腾的茶道了句谢,抿了一口问他:“公司最近怎么样?” 蒋耀扶了下眼镜:“老样子。” 空气再次缄默,两人安静下来细细品茶。 “父亲,母亲。” 蒋煜姗姗来迟,见里头一副沉重的气氛不觉得奇怪,他神情闲适跟同时松了一口气的父母打招呼。 蒋耀嗯了一声,继续摆弄自己的茶具,一旁的许婉看到儿子来了放下茶杯,面色沉静向他招招手:“蒋煜,来我这坐。” 待蒋煜坐下,她开门见山问他:“我发你的文件你看了吗?” 她说得是她精心挑选的各个联姻对象的个人资料,那天蒋煜看到文件名就熄了屏,放它在聊天记录里吃灰。 “没有。” 早早料到他回答的许婉从身后抽出三张照片。 “那我给你看看照片,她们的年龄,性格,家庭背景的优劣,能帮助蒋家,能提供给你哪部分利益,这些我都记下来了,你不愿意看,我就给你讲讲。” 蒋煜见母亲准备得如此周全,将头一扭:“我现在还年轻,这事不急。” “不急不急,怎么能不急,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会走路了。” 许婉语气不急不慢,听不出专属于母亲角色对孩子的操心焦急,仿佛是一个被触发的npc按设定好的程序说出台词。 被催婚的蒋煜勾勾唇角,用最温文尔雅的语气跟她说:“您要是愿意,您现在也可以生。” “蒋煜!”蒋耀呵斥他。 蒋煜见一向父爱无声,爱情无声的父亲突然语气不善,他觉得莫名其妙。 “您急什么,母亲生又不代表跟您生。” “蒋煜!”蒋耀面色愠怒,“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家教被你丢到外面,外面讲得浑话反而带到家里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刚才那是跟你母亲说话的态度,能说的话吗?” 这边他的父亲义愤填膺的指责他,身边的母亲则是无动于衷地继续喝茶,像是压根听不懂他刚刚讲的话是什么意思。 蒋煜捏捏鼻梁懒得跟父亲顶嘴,他站起身扣好西装扣。 “请问二位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他蓦地看向自己生出几根白发的父亲,漆黑的瞳仁平静又深邃,突兀地补了句。 “我的公司很忙的。” 蒋耀听到这话眼神一沉,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再坐会吧。” 他欲离开时沉默许久的许婉拉住他,用的劲不大,蒋煜本想推开,眼神猝不及防捕捉到母亲眼角生出的几条细纹。 人老了或者病了总让人有顾虑,这是个正常人无法破解的buff。 他拿开她的手重新坐下。 “我知道你看不上差的,你放心,我给你挑的都是最好的,你过来选选。”许婉递给他照片。 蒋煜看后挑着眉尾:“涂凝?” “嗯,涂家二小姐,你看怎么样?”许婉问。 “您也是真敢想。”他满脸写着好笑将照片扔回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有阶级必然会分贵贱,归类为上流社会的人的阶级分得更清楚,更牢固。 比如说涂家,景家,郁家。 他们便是阶级金字塔最顶尖上的三块砖。 涂家经商,旗下涉猎的产业众多,在圈子里公开的财富已足够惊人,实际到底有多少只有涂家心里有谱,每年统计的富豪榜蒋煜都会占有一席之地,不过他从未见过涂家上榜。 不是没资格上,而是涂家不想上。 涂家有两个女儿,比他年长五岁的涂大小姐涂榕,比他小一岁的二小姐涂凝。 他对这对姐妹没什么好印象。 特别是涂凝。 小学时穿着小裙子的涂凝天天追在他身后,他铆足劲跑,她铆足劲追,追到以后露出两排小白牙冲他笑,笑完画风一转逼他哭,他拒绝,下一秒涂凝的拳头就朝他飞了过来。 他觉得涂凝有病。 就因为听孟朗说他小时候喜欢哭,没见过爱哭小男孩的涂凝便对他起了兴趣,据传闻,涂凝有一段时间上学的动力就是研究怎么打哭他。 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他到处找地方避开这个神经病,一次他被逼得躲到树上,树下穿小裙子的涂凝没有了办法,叉着腰看他一眼,拍拍身上的小裙子转身往教学楼走。 八岁的他坐在树枝上看着晚霞深深地思考人生,刚开导完自己落到地面上,一转身,换上裤子的涂凝冲他咧嘴一笑。 终于他受不了了,他控制着力度先发制人将涂凝推到地上,涂凝也是个犟种,被推倒不哭不闹,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灰土,整理好自己后像头小马驹朝他冲了过来。 两小学生因打架不出声音,在角落里扭打了将近半小时才被老师发现。 有了这一架,双方家长才知道自家孩子在学校还有这出戏。 “我还以为多严重呢,原来就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 “我们家小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小孩子嘛,喜欢人就是会故意欺负他,说不定是因为蒋煜长得白白净净,小凝喜欢他才和他玩闹的呢。” 在涂母三言两语下事情很快解决,他的父亲母亲统一定性为玩闹,出办公室后他们跟涂母聊起了天,涂凝趁机拉住落单的他。 “你怎么这么玩不起。” 他甩开他的手不想回答,她见他闭口不答疑惑地歪歪头,嘟囔一句:“真没意思。” 托涂凝对他失去兴趣的福,他的校园生活不再糟心。 涂凝从小就漂亮,这也是他最开始不动手的主要原因,长大后意料之中成了艳丽张扬的大美女,性格变化不大,靠着涂家和自己铁手腕的姐姐,在地球上随心所欲的生活,感情生活丰富到和他不相上下。 许婉看他摔下照片也想起了小时候两人的“恩怨”,她拨开涂凝的照片,继续问:“郁家的呢?” “郁家有女儿?不是只有个私生女吗?” “她妈妈进门了,那她就不是私生女。” “……” “你如果介意,那景家你总能满意吧。” “景家?” 景家嫡系肉眼可见的渐渐式微,最为出色的是景三的独子景砚秋,不过正因为渐渐式微的原因,才让他母亲生出与景家联姻的心思。 他看了眼用眼神询问他意见的母亲,开口问道:“母亲,冒昧问一下,郁家和景家知道您瞧上她们这件事了吗?” 许婉语塞,思考半天憋出一句:“你们年轻人可以自己认识认识的。” 蒋煜失笑。 认识? 除了婚礼和葬礼,他哪来机会去认识认识。 做事都不过下脑子的吗? 他移开视线,瞥了眼一门心思放在茶道上的父亲。 蒋煜心里叹了口气,他总算知道蒋家是如何在他们手里没落的了。 第22章 公关 《晏菲传》拍摄接近尾声,a组两个女孩子的氛围还不错,周喜弥和柳依依边吃水果边对台词,古装戏的台词长段又拗口,演的同时还得掌控台词节奏和咬字。 柳依依专班出身,台词很不错,声音像刚刚晾晒好的绸缎又滑又软,对比起来同一场戏周喜弥的台词虚得不行,好在古装戏不是现场收音。 周喜弥对台词时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请个台词老师在杀青后教教她。 毕竟她还是靠这个吃饭的。 她现在不火可能没有人说,万一等后面她突然火出天南地北,有黑粉拿台词说事怎么办? 周喜弥陷入了提早焦虑,她没想到更让她焦虑的在后头。 柳依依前面走戏一切顺利,可等到摄像机一亮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台词说得磕磕绊绊就不说了,演戏时还总是找镜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演情景剧。 导演喊卡几次,从棚里走出来调侃她是不是想当爱豆了。 柳依依面露尴尬,手足无措保证自己不再掉链子。 周喜弥发现她状态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怀着疑问结束完今天的戏份,她问柳依依。 “你今天是怎么了?” “啊?” 柳依依回头,周喜弥从她一向含笑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恐慌,她往身后看,身后是到处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一样能让人产生恐慌的东西。 她不解地皱皱眉。 柳依依只说自己中暑了,她见柳依依脸色苍白不疑有假,嘱咐两句便回了自己休息间。 韩颖跟着她屁股后面进来,告诉她隔壁b组出事了。 她边脱戏服边问:“是路透和保安吵起来了吗?” 韩颖摇摇头:“是陈恒罢拍了。” “陈恒来片场了?” “来了,还拍了一整天戏。” 这倒是件稀奇事,她继续问:“那干嘛无缘无故罢工?太热了?太累了?还是心情不好了?” 韩颖:“他出事了,挺大的,直接登上热搜第一了,爆得点不进去。” 他又不红,能有什么事登上热搜。 周喜弥本想说是不是他不拍戏泡夜店的事被拍到了,想到拍戏前发生的事又闭上了嘴。 《晏菲传》公布演员名单当天,陈恒被拍到在夜店蹦迪的视频,事情还没发酵起来就被摆平了。 章爽发微博说去夜店的不是陈恒,是王洋。 王洋是陈恒上部戏的角色名,是一个浪荡夜店的富二代,这条微博的意思是陈恒刚刚杀青还没能完全出戏。 很扯的借口,但粉丝全都信了,并将控评文案换成了—— “他蹦的不是迪,是对王洋的告别。” 周喜弥不懂,但大为震撼。 “哪能因为什么事呢?他找替身的事被爆出来了?” 韩颖又摇头:“不是,是他被爆出劈腿了。” “他这个咖位就算被爆出劈腿也上不了热搜第一吧。” “劈了八条腿。” 周喜弥:“喔!” 所以之前他拍半小时流这么多汗不是热的,是因为真虚。 周喜弥咂嘴。 韩颖将手机递过来,推推眼镜:“到目前为止一共有八个受害者出来锤他,不是没凭没据的,都发了小作文,照片,语音和视频,有一个还将所有人的时间线整理了一遍,做成了ppt,我大概看了一下,八个受害者有两个未成年,一个打了两次胎,堕胎证明和聊天记录非常齐全,网友吃瓜都要吃疯了。 “小佛姐你看网友的评论,我看这次陈恒回天乏力了。” 爆料博整理好了所有证据,在评论区一条一条发出来,并且艾特了受害者本人,更方便吃瓜网友吃瓜了。 网友a:“起猛了,看到种马成精了。” 网友b:“我很难评,祝他身体健康吧。” 网友c:“时间管理大师没让你管理这个时间。” 网友d:“还有未成年,陈恒这小子太刑了吧,这不得踩缝纫机踩冒烟。” 粉丝a:“不听谣,不传谣,不信谣,请大家管好自己的嘴,我们等本人来回应。” 网友e:“这雷神之锤就差抡他脸上了,他能回应啥。” 粉丝b:“资本圈很复杂,估计是我家哥哥挡了某些人的路,被玩资本绞杀罢了,拜托路人都清醒点,别以后等着打脸。” 网友f:“嗯……不好意思,请问,你家哥哥能挡谁的路,蚂蚁还是纳米?” 网友g:“笑死,地球炸了还有陈恒粉丝的嘴顶着。” “这还不是重点呢。”韩颖说,“我听说有几个广告商已经开始跟他划分界限了,而且让他赔违约费。” 违约 周喜弥有些担心《晏菲传》的命运了,这可是她第一部大女主戏,不会要毁在这个烂人身上吧。 “聊八卦呢?” 进门的是何寒,他一脸轻松,但周喜弥知道他一定听说了陈恒的事。 周喜弥有些着急的问他:“何哥,我们这部戏会受影响吗?” “放心吧,出不了大事。” 何寒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区区小事不足以担心的态度。 “这还不算大事?”她震惊。 “这些算个屁啊,走一波公关,不过两个星期事情就能解决了,你安心拍你的戏,别想些杂七杂八的。” “劈腿,堕胎,还有未成年,这单拎出来一件都不是小事吧,况且都加到一起了,这事还不大?”一旁的韩颖问。 “你说得这些事有一件违法吗?” 何寒问她们。 …… 周喜弥想了会,回答:“未成年算违法吧。” “未成年又不代表十四岁,17岁也是未成年啊,和十七岁的人发生性关系违法吗?” “可……” 周喜弥想辩驳,但又辩驳不出什么。 她想了想,按法律规定这还真不算违法。 “往大了说这只是个人道德问题,只要没挨到违法的边,他出不了事的。”何寒摆摆手。 “可这也是有损个人道德的事,况且他还是公众人物呢,他做的这些可以说是不良影响,这些还能公关洗白?” “怎么不能?” 何寒说:“按他经纪人的一贯作风,等事情发酵一两个星期会背地里安排一个人假冒第九个受害者,提供一些受害的证据给狗仔,这时候陈恒那边表现出急昏了头的样子,以为抓住把柄的狗仔一定会抬高价钱卖瓜,价钱谈不下来后狗仔会选择干脆爆出来,陈恒那边顺势发一份模糊不清的律师函起诉狗仔。” “本来就是假的证据怎么经得起查,等陈恒那边打赢这场官司便会发洗白通稿,然后挨个花钱安抚受害者联盟,最后发巴拉巴拉一大堆废话的道歉信,其中模糊字眼承认一些小错误,最后说一句对不起大家,再加上水军和营销号一洗,后面某个活动卖个惨就完事了。” “就完事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何寒嫌弃地睨她一眼。 “网友是没有脑子吗?证据都这么明显了,发这些东西他们能信?” “怎么不能,那视频和照片拍得都快看到黑头了,还有粉丝在那狡辩是p图呢,更有些脑残粉在那嚷嚷是替身,spy都整出来了,你说,就这样的脑子他们信不信。”何寒摇摇头,慢悠悠的说,“再说了,人家要网友信什么,网友信又不会给他花钱,最主要得是要粉丝相信,粉丝是韭菜啊,会花钱的啊。” 韩颖说:“那这套路太明显了吧。” 她也混了几年了,这种公关套路用了很久了,以前的网友估计还会信,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网友哪能这么好糊弄。 何寒指尖敲敲大腿,哼笑一声。 “不信啊,那等着瞧吧。” 第23章 爱唱歌的闺蜜 虽然陈恒有争议,但导演没说停其余演员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得乖乖继续拍戏。 天才蒙蒙亮,周喜弥敷着面膜神智没有完全清醒便到了横店,走在身边的韩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问准备上妆的她。 “小佛姐,我去买早餐,你要吃些什么吗?” “帮我带一杯冰美式就行,麻烦了。” 周喜弥其实不爱喝咖啡一类的饮料,不过她昨晚吃了两口韩颖的火鸡面,起床后脸肿了一圈,再不消消肿待会上镜一定肿成蜜蜂小狗被做成动图被观众评判。 韩颖离开后休息室只剩她和化妆师,一大早就起来工作的两人都不想说话,静悄悄的休息室只有粉扑的哒哒声,这也尤其突出休息室外出现的微小挣扎声。 周喜弥听到声音后出去查看,视线和听到声响立刻松开柳依依的宋越撞了个正着。 宋越看到她后满是兽欲的眼神收敛起来,眼中满是被打断好事的扫兴。 夏天还没过去,柳依依之前穿的流行辣妹风格不知何时变了,现在的柳依依穿着朴素的长衣长裤,看到她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极其惶恐跑过来躲在她身后。 她感觉到柳依依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栗,她安抚地摸摸柳依依手背,发现凉得吓人。 宋越早在柳依依朝她飞奔过来时转身走了,看着泣不成声的柳依依,周喜弥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喝点水吧。” 眼睛通红的柳依依颤抖着手接过,惊魂未定的模样她看着于心不忍,于是她转过头继续化妆。 化妆师也没问,闭上嘴巴继续给她上妆。 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能说些什么呢? 是像个知心大姐姐蹲下来问她:“你没事吧?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还是像个正义侠士抱着她说:“你不要害怕,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们报警吧。” 第一种太假,第二种太傻。 没有犹豫的,她选择沉默。 韩颖回来看到角落里慢慢平复心情的柳依依愣了一瞬,随后调整好表情和她问好,柳依依有些迟钝,不过也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等她做好妆发柳依依才找回神,慢慢站起来走近她。 她回头,发现柳依依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化妆台面上的手机上。 手机页面正好停留在她和蒋煜的聊天页面,她借着拿冰美式的动作不动声色倒扣手机。 柳依依像才找回魂,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语气明媚地问她。 “小汨?这个名字好好听啊,她是小佛姐闺蜜吗?” 周喜弥愣住。 闺蜜? 她和蒋煜是闺蜜? 纠结了五年的难题就这么轻易被人破解了? 周喜弥想到前几天拦不住,硬给她露一手的蒋煜眼珠子一转,微笑承认。 “是的,他是我闺蜜,一个爱唱歌的闺蜜。” “小佛姐,你闺蜜是要来找你玩吗,我先说声抱歉,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你们聊天记录了,好像她有发酒店地址,横店附近我很熟的,如果小佛姐闺蜜要来我可以推荐又便宜又好住的酒店。” 柳依依对窥探她手机的行为大方道歉,态度又热络,她心里就算不满也不好表现出来。 她点点头:“对,他来找我玩,不过酒店已经订好了就不麻烦你了。” “这样啊。”柳依依笑笑,锲而不舍的继续提议,“横店附近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小佛姐带你闺蜜来我们剧组玩啊,我们这个剧组女孩子太少了,我正愁找不到人玩呢。” “不用了,他有点忙。” “嗯?这么躲躲藏藏,不会对面是男朋友吧,小佛姐~” 闻言,周喜弥认真打量一脸纯真的柳依依。 后者不躲闪,任由她打量。 她收回视线否认:“当然不是。” 柳依依像没听见她的否认继续笑嘻嘻:“我听朋友说,有男朋友不出来见人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因为太优秀了需要藏起来,二是,因为太见不得人了,小佛姐这样遮遮掩掩是哪种情况呀?” “他见不得人。” 周喜弥语气显然冷了下来,见柳依依没有眼色还欲说话,她出声打断。 “依依,我该去片场了,你如果还想在这里待的话就待着吧。” 柳依依眉毛微微扬起,向她调皮地敬了个礼:“好的!谢谢小佛姐!” 周喜弥把手机给韩颖,拦住收拾东西的韩颖:“小颖,你不用跟着去了,何哥今天来了,我让他陪我去片场,你的任务是在休息室里好好陪陪依依。” 韩颖怔住旋即点点头。 “知道了小佛姐。” 她到片场跟何寒说起这件事,何寒撇撇嘴说她多管闲事。 她全当没听到。 外面的舆论一直在发酵,陈恒态度大变,一转之前嚣张气焰,对工作人员不再颐指气使,整个剧组托他的福消停不少。 不过没有消停很久陈恒就开始了骚操作。 有一场戏是两人在举荐哪位皇子当太子产生了分歧,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地争论个不停。 演着演着陈恒眼角溢出两滴泪。 对面的周喜弥还感叹陈恒出了个事演技居然变好了。 看到陈恒从两滴泪变为倾盆大雨,不怕烫一屁股坐到四十多度的地面上时,她的感叹收了回去。 一群人上前安慰这个快三十还在痛哭流涕的大男孩。 周喜弥在原地站定,漠然看着眼前这坨巨婴撒泼,忽的,她眼尾一闪,她抬起头。 附近楼上有个人拿个大炮冲着这边拍个不停。 她和何寒对视,两人皆是无语一笑。 临时来了一出戏也没影响她收工的进度,导演喊卡后她面色不虞离开片场。 钱难赚屎难吃。 不久前,趁何寒去上厕所陈恒的助理突然跑过来,直接要求她待会和陈恒同框聊天,他们要拍照。 周喜弥盯着他理直气壮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不怎么计较一些小事,但她并不是个傻子。 这算盘就差按在她脸上打了。 陈恒那边不就是看她路人缘好,想拉她蹭蹭洗白。 词条她都给人想好了。 【《晏菲传》片场周喜弥依旧笑意盈盈与陈恒热聊。】 她是出了名的不炒cp,拍了几部戏没有一个男演员有她的联系方式,甚至跟她加上微信的女演员也很少,加上她本人低调不惹事好好拍戏很吸路人粉,网友拿她当艺德检测器。 和她关系好的,路人看着也顺眼些,和她加上微信的,路人会下意识认为人品不错。 可关键是。 她不是没有过破事。 如果真拉上她,估计之前的破事又得翻出来被评判,又会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网友跳出来咬她。 而且,她极其不信任陈恒的团队只想拉她来洗白。 只怕想借这个热搜祸水东流,将所有火力转移到她身上。 回到休息室周喜弥闷闷不乐坐了会,扯过韩颖问。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韩颖一头雾水,认真上下打量会,说:“平时不像,现在有点。” 韩颖和她相处久了越发亲近,说话也越来越直白。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傻子。 周喜弥满脸不开心,坐在化妆椅上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开个玩笑啦。” 韩颖以为惹她生气了,连忙找补。 她脸色还没完全转晴,这时何寒哼笑着进门,显然听到了她的问句,不加掩饰地嘲讽她。 “变聪明了,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傻子了。” “何哥!” “哟,还会认人,可真惊喜呢。” 周喜弥:“……” 第24章 二十三岁的他 何寒仿佛专程过来嘲讽她,气到她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小佛姐。”韩颖叫她。 “嗯?” 韩颖:“今天片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喜弥想到陈恒和他助理那一出猴戏,嫌弃道:“有点晦气,还是别提了。”末了又补充,“我没生气,只是有些郁闷,郁闷的事和你没关系。” “好的。” “柳依依呢?” 韩颖:“你去片场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哦。” 周喜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若有所思,放空许久才动手拆假发。 假发拆到一半她突然尿急,顶着个不伦不类的发型急匆匆跑去厕所,解决完内急正准备出去洗手,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个男人抱怨的声音。 “……我真他妈无语了,我实在没想到纵横女人这么久,有朝一日我居然在女人身上翻车了,奇耻大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气泡音加普通话不标准。 嗯,应该是陈恒的声音。 她打算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去给他一个小小的震撼。 刚迈出一步,一个熟悉的油腻男声响起。 “你小子还是挺牛的,八个啊,小伙子身体不错啊。” 宋越的声音。 她翻了个白眼,小心挪动到离门最近的位置,站好后安心偷听。 “这算个屁,以前我能同时搞十个,宋哥我不跟你开玩笑,大学时我手机屏幕都要打出火星子了,没吹牛,她们没一个人发现。” “十个你都搞得过来,怎么这次才八个就翻车了?” “说起这个我是真无语,就是那个搞ppt的女的,老子真是服了,有天深夜我手滑不小心关注那一个穿jk的,我反应很快了,连续关注十几个说是账号被盗了,没想到这丫第六感是真准啊,顺着那jk妹发的微博和我的ip属地,硬是对上了。” 陈恒说到这用力吸了一口烟继续说:“然后这丫什么都知道了还在我身边装,不仅这样她还去联系那个jk妹,两人联合把我挖了个底朝天,卧槽!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无语,这么能演到底她是演员还是我是演员啊!” “你这是遇到了个卧底啊。”宋越笑他。 “我是真服了,现在还搞出这么大一件事,不开玩笑,她都给我搞出阴影了,现在我都不想碰女人,看到女人就烦!” 宋越哈哈笑了几声,吐出一口烟问他:“这次事情蛮大的,你撑得过去吗?” “也不看我经纪人是谁,章爽个子小小手段可牛逼了,我听他们商量出来的公关招数狠毒得嘞,啧啧,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上头那个女的呀。” “苦了你了,你上面那位正更年期呢,你自己小心点吧。” 上头?更年期?女人? 敢情这丫劈了八条腿还有一个富婆金主! 周喜弥五官越发扭曲,外面的陈恒面色平常,继续诉说自己的委屈:“你说糟不糟心吧,我服了那些个女的,上个床就以为是男女朋友,这不神经病吗?!” 宋越附和道:“偷吃不可怕,可怕的是偷吃被发现。你呀,下次得藏好。” 得藏好? 是不是男人都这么想。 出轨后他们不会悔恨自己出轨的行为,而是悔恨没有藏好。 女厕所内周喜弥站的笔直,头上十几万的假发即使乱糟照旧柔软顺滑,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她胸前。 她胸口闷闷的。 因为宋越的这句话。 她曾经听到一样的话,不过不是宋越说的。 是蒋煜。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二十三岁的蒋煜放下手机问她。 她那时前一刻得到过蒋煜的偏爱,心里的狗尾巴草挠着她痒痒的,回答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安宁。 “今天什么日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今天有点不开心。” 她捧着他的脸说道。 她的手心痒痒的,是他夜里长出来的短胡茬轻轻的扎她。 男人的胡茬长这么快吗? 蒋煜拿开她的手,将她往上提了提。 “这么明显?” 她搂住他的脖子点点头。 她不知道蒋煜为什么不开心,两人相处的一年多她从没见过蒋煜情绪波动这么大,她靠在他胸口用手指画着圈圈,酝酿着合适的言语安慰他。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不开心了,我……” “我前女友今天结婚了。” 两道声音同时在静谧的空间出现。 …… 周喜弥身体与他下意识拉开距离,沉默地回到属于自己该待的位置。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合理。 所幸蒋煜也不指望她的反应,他将温软的人重新拉回来,摩挲着她后脑勺柔顺的头发说。 “你知道我和她是怎么分的手吗?” “不知道。” 周喜弥出于本能的回答他。 “我出轨被她发现了。” 听到他回答的周喜弥仍旧一脸乖顺地靠在他胸口。 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她听着他伴着平缓闲适的心跳声说出这句话,她温热的身体骤然变冷,有多冷呢? 冷到她不想说话,不想回应,不想继续听下去,不想继续待下去。 难怪今天他给她挑选的礼服是圣洁浪漫的白色礼服。 她自嘲地扯起嘴角,今晚明灭不定的眼眸黑了个透,在昏暗的光线里成了一颗水润润散发荧光的黑曜石。 “这样啊。” 原来是因为出轨被发现了。 而不是因为出轨。 蒋煜叹了口气,诉说故事的声音难掩对她的深情不舍。 “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她只比我大一岁。” “她天天叫我小煜,牵着我的手带着我玩,长大后有了性别意识后我很烦她,不喜欢她把我当成弱智弟弟那样照顾,但她就像个傻子,丝毫察觉不到我想远离她的心情,依旧跟在我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后来我出国留学,她没皮没脸非要跟着,那时我才知道,她说喜欢我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家里人不同意,认为她成绩好留在国内就行,国外太危险。这件事闹了很久,我一直没当回事,直到孟朗来找我,告诉我她被关了紧闭。” “于是我威胁孟朗,我俩半夜摸黑潜到她家,我爬树上去敲她窗,她一看到我眼泪就往下大颗大颗流,说她好想我,好想和我一起出国,好喜欢好喜欢我,好想和我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青春荷尔蒙的躁动,我亲了她。” “倒霉的是她家里人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爸打我那一拳有多重,也记得她挡在我面前的身躯有多纤细和固执。” “她的父母非常爱她,松口了,在国外那段时间我们过得很自由很潇洒……”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多般配的一对啊。 周喜弥当个安静的倾听者,听着蒋煜和她是如何相恋,去哪里约会,生日时准备了什么惊喜,什么时候上床的,又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渣男?” 蒋煜讲完故事突然问她。 “……” 她安静太久了 “说话。” 她说不出话,干脆沉默到底。 被晾了许久的蒋煜突然掐住她的脸,她装作被惊醒,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一脸懵住看向他,拖拖沓沓的问。 “怎么了?” 蒋煜盯了她很久,锐利的眸子划过她每一寸皮肤。 良久才笑道:“我说那么多是给你讲睡前故事的。” 她眨眨眼睛。 蒋煜被她逗笑了,亲亲她脸颊温声道 “睡吧。” 她从回忆中抽离,外面男人们的茶话会终于结束。 等了一会确定没动静,周喜弥垂着头走出女厕所,没想到宋越还没离开,靠在女厕所门口墙壁上看架势似乎在等她。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她挺起背坦然自若地洗手,擦手,将纸扔进垃圾桶,看到垃圾桶周边的烟头她啧了一声。 “垃圾不应该在垃圾桶里吗?怎么还跑出来了?” 她经过宋越时捂住鼻子。 “真是脏死了。” 第25章 洗白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两星期后事情果真如何寒预测那样。 网络上先是无缘无故冒出第九个受害者,价钱没谈拢的狗仔爆料了陈恒方准备好的一切证据,见狗仔入套,陈恒方立刻发了准备已久的律师函。 虚假的证据经不起一点推敲,狗仔被顺利送了进去,网上舆论随之一转,沾沾自喜的粉丝用陈恒工作室出示的声明到处控评,不明真相的路人在一大波水军洗脑下懵懵懂懂信了一大半。 陈恒工作室乘胜追击,有几个受害者谈好价钱纷纷删除了微博,剩下几个苦苦坚持的闹得再厉害也没用,反而惹粉丝怀疑其真实性,陈恒适时发了长篇道歉信卖了波惨。 大众对于男艺人的容忍度高的离谱,陈恒做的这些事抽出一个放在女艺人身上,结果只有一个。 在更肮脏的辱骂来之前及时退圈保平安。 哪会那么容易洗白。 而男艺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哪怕真的触碰法律底线也会有粉丝不愿意信,也会有粉丝洗。 无论各行各业,大众总是对女性的要求更加严苛,她们必须时时刻刻维持完美的人设,一旦出现了差错,指责谩骂会源源不断朝她灌来。 这是糟心却无力改变的普遍现象。 等陈恒片场崩溃落泪的照片流出来,粉丝看了愈加心疼,很不得拿起武器干掉所有对不起自家哥哥的人。 事情到这还没结束,章爽比何寒预料得还要狠。 为了将舆论彻底从陈恒身上挪开,她推出一个大冤种吸引所有火力。 那位将时间线整理好的女生被翻出之前被小三的事迹,脑残粉找到了集火点开始不遗余力的攻击她。 一旦受害者形象不再完美,她做过的所有事都会被翻出来以另一个角度解读。 她被打上心机婊,惯三,拜金女以及更多难听的title。 即使女生发长文解释自己是被欺骗的受害者,并不知情对方有了家庭,而且最开始是出轨男先来搭讪的她。 没有多少人愿意知道真相,大多被小三这个字眼触到了神经的兴奋点。 粉丝a:“大姐,你不会以为你长得很漂亮吧?两件事都是对方主动追的你,两件事你都是受害者,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网友a:“我就说小三要入刑,能不能把她也送进去管个十几天长长记性啊?杀鸡儆猴懂不懂啊?” 网友b:“不是,前排的你们没人看到吗?她是被小三啊,她说她是受害者也没错啊,还有,那个死出轨男你们是一点都不提啊?” 网友a:“上面的大姐,你为什么帮小三说话?该不会你也当过小三被戳中痛点啦。” 网友b:“……6。” 不知不觉,网上的舆论从“陈恒脚踏八只船”转化成了“小三和出轨男哪个更可恶”。 她没能讨伐到正义,反而被陈恒的脑残粉爆出更多隐私信息。 有人人肉出她家庭地址,公司信息以及更多隐私信息,更有甚者去骚扰她家里人,给她公司发邮件要求开除当小三的人。 她不受其扰注销了微博,从她朋友发的微博得知,她如某些网友期待被公司开除了,如今正在医院接受心理治疗。 网上对她这样的结局评价为—— 活该。 经过章爽一通乱搅,到杀青那天陈恒的事彻底翻了篇。 照何寒的话就是。 这是一场老套却百试百灵的公关战。 杀青那天陈恒春光满面,在片场重回耀武扬威的状态,拍一会玩一会,片场的工作人员纷纷苦不堪言,又不得不好好伺候这位大爷。 周喜弥放下手机无语道:“他居然真的能全身而退!” “都男演员了。”韩颖无奈道,“前段时间不还有个偷税漏说的吗?他都被官方点名封杀了,现在还有粉丝说一口咬定是被别人陷害的呢。话说回来,何哥真的好厉害啊,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料的全都对上了!” “何哥干了这么多年,这些套路还不懂那不白干了。” “很多年了吗?那何哥年纪多大啊?” “应该成年了吧。” “……小佛姐你真幽默。” —— 悦都娱乐有限公司。 许昀和经纪人站在公司走廊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 两星期前。 许昀正在休假,经纪人突然打电话告诉提前结束假期,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公司终于要捧他了。 那时他才知道陈恒出事了。 他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沉吟片刻问:“杨泷知道这件事吗?”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沉默了。 许昀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关于陈恒出事他为什么突然被公司cue呢? 原因无他。 正是陈恒和他还有杨泷是一个类型的帅哥。 只不过每个人的风格不同,就像三件不同颜色的同款衣服。 杨泷五官更精致偏韩系花美男,陈恒风格更忧郁,他的话更返璞归真,是大众眼里大学校园里的充满初恋感的清爽学长。 由于他和杨泷撞型,他去公司试镜没有任何才艺,凭着一张脸很轻易地通过了试镜,当场签下十年的合约。 但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到底。 签了公司他演的一直是小网剧的男一或男二,刚有点小水花便接到了一部上星剧的男配角。 那部上星剧就是前不久杀青的那部剧。 它是一部大男主剧,杨泷是男主,他的角色是男主兄弟团的其中一位,开机那天他和杨泷第一次见面,两人都穿着白色卫衣和淡蓝色牛仔裤,远远看过去两人一模一样。 连导演见了都忍不住调侃几句。 但看久了就不像了。 两人身形差别还是挺大的,他一米八二,比杨泷高上三厘米,如果光脚的话对比还是很明显的。 杨泷听到导演的调侃看他一眼,笑着说:“咱俩撞衫了。” 那时他还没想到杨泷后续会做出什么事,态度良好跟他聊了几句。 开机仪式结束后,按照惯例整个剧组拍一张大合照,导演安排兄弟团站在杨泷身后衬托他大男主的地位,兄弟团一共四个人,他站在边边上,从镜头里看刚好在杨泷边上。 杨泷回头问他:“你站在这?”问完没等他回答,他又说,“挺好的” 等到第一天拍摄,他到了片场才知道他被换了角色。 准确点应该说是,他被踢出了这部剧,不过因为经纪人的力揽狂澜,把他捞了起来,争取的结果是他从配角变成了小配角。 饰演一个台词不超过五句,没有背景,没有朋友,没有合理人物弧光的杀手。 所以他很关注杨泷那边的口风,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轻举妄动。 “他有意见你就不想火了吗?”经纪人沉默良久后说,语气不满,“那你进娱乐圈干嘛?没人告诉过你吗?进娱乐圈不想火没必要进来,这里不缺你一个。” 眼见经纪人态度越来越不善,他看着广场上周喜弥的广告大屏渐渐垂下眸子,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我明天就过来,麻烦你了,袁姐。” 第26章 杀青宴 公司正营销比陈恒更年轻的同类型代餐,推了好几个人,他也在其中。 幸运的是许昀的人气在一群小糊生里一骑绝尘, 不仅仅是靠他的脸,还有他的人品。 其余几个都被挖出或多或少的黑料,有校园霸凌,有到处点赞美女网红用大号直接约炮,有私联粉丝的。 被网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黑料的他被网友押宝。 公司开始创词条,他的粉丝量也跟着慢慢上去。 但所有人都没预料到陈恒能这么快翻身。 圈里人都知道章爽手段有多狠,人脉有多广,他们以前挖了几次都没挖过来。 于是在陈恒风波里推了一把的悦都娱乐有限公司安静下来,不再营销许昀。 这才有了开头许昀和经纪人在公司走廊面面相觑的场景。 经纪人踩着高跟鞋在手机上疯狂哒哒哒,前不久做的美甲咔咔往屏幕上砸。 许昀看了一会,问:“袁姐……” “闭嘴。” 袁薇薇语气甚差,转过身继续哒哒哒,他安静等了一会,半小时后袁薇薇终于转过身。 “谁说结局已定,今晚我带你去个酒局。” 许昀微微蹙眉,袁薇薇假装没看到,本来不爽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的脸渐渐兴奋起来。 她向许昀猛地跨进一步,语气是抑制不住的疯狂:“听我的,我这次绝对能捧红你。” “今晚的主角是一个女制片人,你要好好听话去讨好她,我保证,你只要攀上她,你后续的发展就不用看杨泷的脸色了。”她的语调激动地变了音,看着他眼睛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许昀后退两步没有说话。 袁薇薇踩着高跟鞋慢慢走过来,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他后露出满意地眼神,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 “是保陈恒的那位。” —— 杀青宴是个坏天气。 周喜弥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垂下眼眸,伸手将酒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她慢慢收拾自己的行李,韩颖在外面收拾东西,时不时发出的声响让她觉得非常安心。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韩颖走过去开了门。 外面是柳依依。 她看到开门的是韩颖夸张的笑容收了起来。 “剧组统计参加杀青宴人数呢,我看群里小佛姐没有回应顺路过来问问。” 韩颖婉拒:“不好意思,我们后面还有cf拍摄,今晚参与杀青宴的话可能行程上来不及。” 柳依依面露委屈:“这不好吧,我们在一起拍了四个多月,杀青宴不参加不太礼貌吧,再说剧组里就两个女主角,小佛姐不去万一有人说我们关系不好怎么办?” 韩颖不是很理解她这句话的逻辑。 “我参加,你去跟负责人说吧。” 周喜弥从房间里出来说。 “好嘞!”柳依依立刻答应,走之前意味不明瞅了眼韩颖。 韩颖关上门对她说:“小佛姐,你还是太善良了。” 是吗? 她很善良吗? 好像很多人都这么评价过她。 周喜弥心不在焉蹲下来收拾行李,淡淡道:“过奖了。” 是真的过奖了。 她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毕竟她可从未听说善良的人会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韩颖只当她谦虚,赶忙说:“哪有,我之前跟过两个艺人,也见过大大小小几十名艺人,就小佛姐你最好相处,最正常了!那个柳依依不是我在背后乱嚼人话根子,虽然她年纪小,但以我的经验来看,她这人很会来事。” “她才毕业没多久看着挺可怜的,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她笑答,拿出自己手机把蒋煜小助理名片推了过去。 “我给你推了个人,你加他。” 韩颖没有多问什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方很快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宋越想吃火锅,杀青宴的地点便定在了横店附近有名的火锅店。 到了火锅店,柳依依见到她热情地向她走了过来。 “小佛姐!” “小佛姐。”在她快挽到周喜弥是韩颖一脚插了进来,对被岔开的她礼貌道。 “不好意思依依啊,我跟小佛姐有工作行程要商量。” 柳依依笑容僵硬一瞬,不情不愿的点头让开位置。 主创人员坐在一桌,宋越和导演坐在主位,她进门还没多少人,挑了个距离远的空位拉着韩颖坐下。 宋越看到她来一反常态,笑眯眯对她道:“我还以为小佛不会来呢,没想到这么给面子哦。” “我怎么会不来呢,很多人一辈子可能就见一次,很可能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宋越老师了?想到这我肯定得来呀。” 宋越脸色一直臭到陈恒进门。 陈恒脸色也臭,在宋越身边坐下来后嘴巴没停过,宋越也是有耐心,接着他的话聊的热火朝天。 人齐了火锅也开了。 宋越喝高了胆子也放大了,他红光满面,热情洋溢对柳依依说:“依依啊,别看你只是在剧里演我的女儿,现实里你和我女儿是长得真像,有时看着你,我就会想到自己还没跟亲女儿相处过满满当当四个月呢,啧,想想真的感触甚多,感触甚多啊!” “谢谢宋越老师的夸奖,我也很荣幸能跟宋越老师搭戏,说来还挺神奇的,我从小就看宋越老师的戏,这次在《晏菲传》跟着宋越老师学习到很多课堂上没有的演戏技巧,收益颇丰,在这我敬宋越老师一杯。” 柳依依站起身将杯中酒饮尽,宋越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身子往后一仰以长辈的身份说教:“依依刚毕业就这么懂事是个未来可期的好苗子,就是这个敬酒啊,你也别嫌我啰嗦,我就随便说道两句啊。哪有人敬酒离这么远敬的,这桌这么多人,有些人搞不清你敬的是谁这很容易得罪人的,有句话说得好,要想发展好,酒桌礼仪得学好。” 柳依依立刻端着杯子走到宋越身边陪笑。 “谢谢宋越老师的指点,受教了,我现在自罚一杯。” “这才对嘛。” 宋越看着她喝光酒满意地拍拍手,手顺势放在她腰上不老实地抚动,嘴里还在讲些自以为是的“大道理”。 所有人都当作没看到,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如果周喜弥没看到柳依依的求救视线,她原本也不打算管。 “依依,你口红色号挺好看。” 柳依依像拿到了免死金牌从宋越魔掌下逃脱开,在她身边坐下:“小佛姐,你喜欢的话可以试下色。” 一片筷子的碰撞声中宋越踉踉跄跄起身,别有用心的看她一眼出了门。 陈恒喝大了借着醉意讽刺她:“依依妹妹二十出头呢,她的口红可能不太适合你。” 他看不惯周喜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特别是他助理主动找她去炒cp,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都是被包的,她清高个什么劲啊? “我好奇啊,好奇口红色号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不好奇这些总不能好奇些道德边缘上的事吧,好奇那些那得多缺德,是吧?” “你他妈点我是吧!”陈恒怒拍桌子,瘦弱的身体橡根摆饰用的豆芽菜立了起来。 她压住笑意,睁大眼睛关切道:“陈恒老师怎么这么想啊?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陈导见一向好说话的周喜弥斤斤计较起来感到头大。 陈恒背后有著名制作人撑腰,周喜弥背后有神秘的金主,陈导出于两方不得罪的心理看到服务人员进来添菜,他诶了一声站起打圆场。 “陈恒喝醉了乱说话,小佛你别介意啊,老话说得好,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们一起提一杯祝《晏菲传》收视长虹怎么样?” 她见好就收端起酒杯随众人站起来,爽快干了一杯酒。 刚入口她便察觉不对劲。 她清晰感觉一团白酒顺着她的喉咙烧到胃里,她转动桌子,桌子上的是58度的白酒,还是冰的。 喝冰过的白酒,大家都不要命了? 辛辣的酒气蹭一下从胃顶到后脑勺,她脑袋一阵发晕。 “我们走吧。” 她对韩颖说。 一直无言的柳依依伸手拉住她,清脆的声音微微放大。 “小佛姐,我们还没拍合照呢。” “是啊,小佛要走也得拍完合照再走。” 宋越从外面进来甩甩手上的水,经过她时有几滴不偏不倚甩在她身上,见她脸色变了宋越笑笑:“哎哟,真不好意思,要不这样吧,我自罚一杯。” 说是喝酒赔罪,宋越手一颤,倒得满满的一杯酒全撒到她胸前。 周喜弥被凉意一激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白酒咬紧牙关一把泼了过去,辛辣的白酒没有一滴浪费,被完完整整泼在他水油分离一脸惊讶的大脸上。 紧张许久的气氛彻底凝固了。 周喜弥态度不再和善,站直身子直勾勾盯着比她更狼狈,眼里藏不住怒火的宋越。 “砰!” 就在此时门被人踹开了。 众人下意识向门口看过去。 蒋煜穿着大衣带着一身寒气迈了进来,眉宇之间倨傲冷漠,他眯起眼睛扫过呆愣的众人,待他站定后一脸装凶狠的小助理从他身后窜出来。 “蒋总。” 看到投资爸爸出现陈导率先站起来,不知情的其余人也跟着站起来尊称他为蒋总。 蒋煜视线从周喜弥和宋越间划过,盯着她湿透的胸口眉尾一挑,打趣道。 “玩泼水节呢?” 第27章 甜丝丝的米酒 陈导看了眼淡定的周喜弥和眼珠子到处乱瞟,脸都没来得及收拾的宋越心里一下有了评判,堆着看到资方爸爸的笑容向蒋煜快步走过去。 “没想到蒋总能来参加我们《晏菲传》的杀青宴,我们准备不当,还望包涵,还望包涵。” 蒋煜睨他一眼:“让你过来了?” 陈导停住站在原地,尬笑:“没有没有。” 宋越才反应过来,随便抹了一把脸拉开跟周喜弥的距离,他心里莫名其妙躁得慌。 对上蒋煜飘过来的眼神,他下意识搓着手谦恭道:“蒋总好。” “让你说话了?” 在一群小辈面前被一个小辈压制,将大男子主义贯彻到底的宋越脸上的色儿即刻阴沉下来,不过一瞬,阴霾便散开转艳阳天。 即使再不爽,在蒋煜面前他依旧得像个老得快入土的哈巴狗咧开嘴,堆着满脸褶子赔笑。 火锅热气寥寥,一桌人没有心思品尝美食,甚至屁股不敢挨到椅子,一群人抬起眼皮疯狂看蒋煜脸色。 “周喜弥。” 一片火锅的咕嘟声中,蒋煜忽地叫她名字。 周喜弥正拿纸巾擦自己遭殃的毛衣,听到蒋煜叫她,她抬起头问:“怎么了?” 蒋煜指指还在不断冒泡的火锅,对她说:“泼回去。” “蒋总,蒋总。” 宋越瞅了眼咕嘟咕嘟的火锅老脸吓得惨白,他态度一整个大转弯,朝蒋煜不停地鞠躬道歉:“我今天晚上喝了点酒,一时醉得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刚刚喝酒一不小心冒犯到了周喜弥老师,对不起,对不起这,真的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说着转过来对周喜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啊周喜弥老师,我年纪大了,思想顽固,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 周喜弥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个转身去端热乎的火锅,只不过她节食太久了手臂实在没什么力气,端了半天也端不起来。 她带着满身火锅味回头,朝着蒋煜求助:“蒋总,这太重了端不起来。” “没吃饭?” “没吃。” 她肚里只有那一小杯酒。 蒋煜啧了一声,撇了眼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助理又啧了一声,脱下大衣扔在小助理身上,摘下手表,慢条斯理卷起衬衫袖子,拉开冲着宋越黑脸的周喜弥,消耗过半的火锅刚刚加过一次汤还没完全沸腾。 他关掉火,伸出手指测测外表温度。 “是我泼你,还是你自己伸脸进去?” “要不还是你泼吧。”周喜弥拍拍他的肩,认真提出自己的见解,“我觉得让人自己伸脸进去太残忍了,而且还有点浪费,你泼的话万一还剩点,别人加点汤还能继续吃呢。” 众人:起猛了,小佛变小阎了。 “聪明。” 蒋煜赞同道。 他一米八六,端起火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宋越头顶开始倒,他的手法温柔利落,底下的火锅底料渣滓倒得干干净净一滴没剩,全从宋越头上黏巴着往下流。 见宋越嘶了一声想躲,他轻声警告。 “躲了的话,待会地上的都要舔干净。”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火锅,注意到倚在他身上的周喜弥面上一阵发晕,眼神逐渐迷离不明,他擦擦手看了眼一旁呆站的柳依依。 “助理?” 韩颖从火锅人后面冒出来举手道:“蒋总,我才是小佛姐助理。” 蒋煜抱起乖顺的周喜弥,对她撇撇头:“收拾好东西走。” “好的,蒋总。” 小助理殿后,他出门前回头看一眼宋越,话中有话说道:“五十多岁快六十的,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外面空气有点凉,周喜弥被冷空气滋醒意识,她看了会蒋煜伸手戳戳他的胡茬。 “你是来接我的吗?” 蒋煜垂眸看她一眼。 “傻了?” 她没回答,作乱的手指从他的下巴刮到喉结,她眨眨眼睛问他:“你今天穿得是大衣?” “瞎?” “可是,还没立冬你穿什么大衣啊?” 一旁拿大衣的小助理其实也穿了错季的厚棉服,不过没人发现。 “你不热吗?” 终于,和他走在一起的韩颖忍不住问他。 热出了一脑门子汗的小助理硬撑道:“不热,我体寒。” “……你还年轻可以调理调理。” 韩颖收起纸巾关心道。 “谢谢。” 他答。 五天前他跟着蒋煜去北方做考察,那边十月份中旬便开始套冬装,行程表上周喜弥今天杀青,他们便提早结束工作飞了回来,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坐在车上他收到韩颖的消息。 他们闯了两个红灯到了火锅店的车库,上行的电梯门一打开正中间有一摊不知道哪个醉鬼吐的呕吐物,他跟着转身飞快的蒋煜走楼梯。 蒋煜人高腿长心急走得快,他在后面死命得追。 现在蒋煜是凉快了,但他被大衣和棉服前后夹击热得都快中暑了。 至于他为什么一直没能脱掉棉服。 为了保暖他穿了件超暖和的海绵宝宝秋衣,由于太保暖了,他也没想过再套一件遮遮。 为了面子他只能咬着牙享受移动桑拿。 韩颖将周喜弥的包给了他便打车离开,到了地下车库,衣领冒热气的小助理将车门打开,周喜弥被蒋煜扔了进去。 她闷哼一声又立马安静下来。 蒋煜上车后恨铁不成钢揪起她的脸。 “周喜弥!别人欺负你,你就只泼这么点回去?!” “啊!” 周喜弥被揪疼了叫得凄惨,他换了个地方,捏住她鼻子威胁她:“不准叫。” “……” 等他松了手,她为自己忿忿不平。 “那是因为他只泼了我这点啊!再说了,我也泼回去了呀。” “重点是在这吗?” 周喜弥气鼓鼓地靠在另一侧车门跟他犟了起来:“喔!你厉害,那你来说说重点在哪?” 蒋煜脸色铁青:“刚怎么没见你这么横?” “你自己没见到怪谁。” 蒋煜盯着赌气不看他的周喜弥被气得浑身发热,对前面喊一声:“把暖气给我关了。” 小助理迫不及待伸手。 周喜弥紧接着喊:“不准管,我冷。” 小助理停住。 热得像五根胡萝卜的手指在控制键前翻起了花绳。 蒋煜见他犹豫,语气不善:“你聋了?我说关了。” 周喜弥有样学样,欠儿欠儿的学着他的语气。 “你聋了?我说别关。” “关了!” “不关!” 他说一句,她学一句。 蒋煜气得牙痒痒,他一把扯过贱兮兮的周喜弥,咬牙切齿的喊她名字。 “周喜弥!” “周喜弥!” 周喜弥不嫌事大,梗着脖子跟着喊。 助理手指微动,隔板慢慢上升。 他稍微敞开点领口,心里不禁感叹。 蒋总今天晚上年轻了不少。 周喜弥穿着软糯的白色毛衣,刺鼻的酒味经过一定时间的挥发融进她的温度,身上的温度闻起来像甜丝丝的米酒,脾气却是像白酒一样呛人。 他将两人眼神对上,微微放缓声音:“你学上瘾了?” 两人一对视周喜弥就认怂了,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脑袋坏了?” 她一本正经的解释:“一点点上瘾,但没完全上瘾。” 蒋煜被可爱到又放不下架子,两种迥异的情绪在他脸上打架,面部有点抽搐。 周喜弥冰凉的手掌摸上他的脸颊:“蒋总,你中风了?” 蒋煜:“……” “行了,后面不准再讲话了,再讲话,我就要和你玩车震了。” 蒋煜半威胁半商量道。 周喜弥幽幽看他一眼小声嘀咕:“蒋总对于下半身的事真宽容呀~” “周喜弥。”蒋煜抬起她下巴肯定道,“你在阴阳怪气。” “没有。”她一口否认,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补充道:“我是真心觉得。” 他没了耐心,冷声道:“闭嘴。” “闭不上。” 蒋煜说到做到,掐住她的脸亲了下去,舌头强硬闯入她的口腔,周喜弥难受地皱着眉。 她哼哼了几声双手使劲薅住蒋煜的头发往下扯,她的力气跟吃了大力菠菜一样,蒋煜头皮一阵发麻吃痛往后仰。 没等他质问,周喜弥抓狂道。 “别亲了,本来没吃东西就恶心,你还亲亲亲,有病吧,亲得我恶心死了,你又不是鸭舌在我嘴里伸伸伸,啊!!!真的恶心死了!!!” 蒋煜被骂得一时没回过神,他还一脸懵着。 突然,周喜弥直勾勾看着他打了一个嗝。 不会是要吐吧? 在她哇哇大吐之前蒋煜找了一圈东西,车上竟然一个塑料袋都没有。 他没了法子,只能面如土色的将自己的大衣铺在她面前。 第28章 达美乐的饺子人生 到了别墅。 清心寡欲的蒋煜一手拎着价值不菲的大衣沿着抛物线扔到垃圾桶内。 周喜弥吐完后精神头好了不少,步伐飘虚地跟在蒋煜身后进了别墅。 目送老板进门后小助理一个弹射钻到了车里。 “快!快开空调!” 他吐出舌头,跟司机请求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脱衣服?” 司机穿着薄薄的卫衣表示不解。 小助理看了眼扎马尾一脸呆萌的司机,放在拉链上的手又放下了。 他实在理解不了老板为什么要找个女性来开车。 不是他对女司机有偏见,而是他不好意思在女性面前脱下这一身桑拿服。 “别问了,你先带我去药店吧。” 他哀求道。 “怎么了?你低血糖?” “不是,是我快中暑了,快开车送我去药店吧,我求求你了!” 蒋煜听到身后稀里哗啦的脚步声,认命回身抱起像一片幽魂跟着他的周喜弥。 灌了酒精的人有三种情况。 要么情绪极其亢奋,要么变得极其乖顺,要么突然感到悲伤。 周喜弥亢奋过后神经不知道被谁一下拉直了,她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他颈边,客厅的灯还没亮完,他感觉颈边一片温热的水渍蔓延开来。 他很是无奈,将人抱到沙发:“该哭的是我吧,你哭个什么劲?” 周喜弥不说话,坐在他身上像个赖皮没拿到第一的小孩子嗷嗷大哭。 她喝醉就是这副神志不清的鬼样子,知道自己所有的所作所为,但她控制不了。 比如说极端情绪和眼泪,来了就是来了,酒不醒它们就不走。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 不过上次没有这次酒劲这么大,上次还能抢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次完全左右脑分离了。 抱着她的蒋煜头疼。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不是很熟练地拍着她颤抖的背给她顺气。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抱着人去了厨房,接了一杯子冰水给人漱口。 周喜弥紧紧抱着他,红扑扑的脸和他贴得极近,有几滴冰水会从她鲜艳的嘴唇间滴落到他的衬衫上。 他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 “还要。” 她喝完一杯蹭蹭他的脸小声请求道。 他一手抱住她,一手给她喂水,从冰箱反射出的倒影像是爸爸抱着女儿。 啧,真变态。 蒋煜唾弃自己。 …… 他靠在岛台将人往上提了提,像个恶魔诱哄恶魔的孩子凑到她耳边哑着嗓子。 “叫爸爸。” “咳咳咳!” 周喜弥喷了他一脸。 数不尽的水滴从他脸上滚落,知道自己干了坏事的鸵鸟扭过头,他调整了好一会心情,略微粗暴的将杯子抵在她嘴边。 “喝。” 周喜弥喝了两杯水才缓过来,喝饱后整个人又呆滞起来。 没了她整出来的动静,整栋别墅安静得让人胆战心惊。 蒋煜心里顿时浮起极其不好的预感。 果然。 在他要上楼时周喜弥趴在他肩头斯斯艾艾道。 “我饿了。” “……” “我想吃饺子。” “……” 见他没反应,她轻轻揪住他耳垂:“我说我想吃饺子。” “你看我像不像饺子。” 听了这话,她捧起他的脸认真打量,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锤定音:“不像!” 说完又盯着他认真道。 “饺子比你可爱多了。” 蒋煜将人薅下来。 “饺子可爱?” 他轻蔑笑笑:“饺子可爱它能把你抱回来?它能长手喂你水喝?它能用自己几万块的大衣装你的呕吐物?” “还饺子可爱,可爱有屁用!” “有用啊!”周喜弥反驳,“饺子可以填饱我的肚子。” 蒋煜没有反驳。 饺子确实能填满她的肚子,他做不到。 他能填饱的是另一方面。 “我让厨子做,自己下来坐会。” “我要出去吃。”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周喜弥亲亲他的手背,冲他卖乖。 “你不会的。” 蒋煜坐到驾驶位时真觉得自己有病,看到副驾驶一脸舒坦的周喜弥他更没好气。 他不情不愿系好副驾驶的安全带。 副驾驶上她眼睛是睁开的,看到他过来,乌润温顺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流转。 直看得人心软。 他摸摸她的头坐回驾驶位温声问她。 “去哪吃饺子?” “达美乐。” “下车。” 蒋煜解开她的安全带下了车,打开副驾驶车门,她拽住驾驶位的安全带死也不下去。 “我就想吃饺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周喜弥,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这个样。” 蒋煜开车去了旗下餐厅点了一盘饺子,点完单后服务员还在一旁站着。 “还站着干嘛,去啊。” 服务员确认只要一盘饺子后愣愣点头。 周喜弥歪在他怀里乖乖等饺子上桌,时不时搂着他的腰间哼哼唧唧喊饿,一盘饺子蒋煜催了三次,饺子上来后周喜弥正襟危坐,夹筷子的手稳稳当当,清醒得不像一个喝醉的人。 蒋煜起了疑心。 他将她筷子拿走。 “你不会一直在装醉吧。”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我醉了呀。” “你——” 蒋煜语塞,他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个什么话。 因为她确实没有说过自己喝醉了。 吃了五六个周喜弥就吃不下了,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 “该你了。” “我不吃。” “不要浪费粮食。” “你以为我会要你吃剩的?” “这几个我都没有拿筷子碰过一下,不算吃剩的。” “……我不饿。” “来都来了。” 蒋煜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他听过劝酒的,还真没碰到过劝饺的。 “我不吃,你走不走,不走你就一个人呆在这。” 他起身下了最后通牒。 周喜弥扁嘴,委屈的样像是被流浪的长毛波斯猫,哪有半点女明星的样子。 “你又欺负我。” 蒋煜重新坐下来。 “嗯。” “总是不能好好说话和交流。” “嗯。” “脾气很大。” “嗯。” “蒋煜。” “嗯。” “你是不是月经失调啊?” “……” 她喝醉了,她喝醉了,她喝醉了。 骂了也不长记性,骂了也不长记性,骂了也不长记性。 周喜弥还不知收敛,继续委屈。 “我讨厌死你了。” “不准讨厌。” 他不肯了。 “就讨厌。” “周喜弥。” “又凶我!” 周喜弥忽闪忽闪眼睛作势要哭,他低头亲了亲她。 “好,不凶你,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点点头,张开手要他抱。 “蒋煜。” “嗯?” “你为什么不吃饺子?” “我不想吃。” “那你是不是不爱我?”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蒋煜满脑子都是想立刻把她带回家欺负欺负,他将人抱上车嘱咐道:“你不准睡觉。” “嗯。” 周喜弥答应他。 家是到了,周喜弥却睡了。 睡得跟死猪一样,他威胁恐吓一路一点用都没有。 看她睡着还委屈到不行的脸蛋,他压下内心龌龊的欲望,顶着巨大的诱惑将她粗略洗了一遍,轻拿轻放放回床上。 抱着微醺花香味的周喜弥,他脑子里全是各种成年人的想法。 但奈何人醒不过来。 他只能亲了又亲,将能吃的豆腐吃了个遍,这才扣好扣子不甘心的入睡。 第29章 良人 豪华的包厢,琉璃水晶灯在头顶散发着五彩的光芒,跳动着绚烂的色彩。 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的是众人高低不一的交谈声。 “市场就这么大,新出几个大项目还是那几个老面孔,别说观众烦,我看着都有点烦了。” “没办法,现在用新人风险系数太大了,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不想多赚钱。” “更主要的是新人不太好控制,明明背调了一圈,小学大学社交网站都翻遍了,放出演员名单后突然爆出来一大波黑料。” “这还好,如果是准备播出时爆出黑料,后续工作得砸一大笔换脸,戏份多的话更气人,得投钱换人重拍。” 酒至半酣,一个新人为了炒热场子唱歌助兴,袁薇薇在歌声中带着沉默一晚的许昀向主位的女人走了过去。 “谢莉姐!” 袁薇薇拉着谢莉的手亲昵道。 谢莉长年严肃的表情让她看起来不怒自威,她眼角皮肤略微松弛,眉心间浅浅刻着川字纹,是非常典型的女强人形象。 事实上她确实是。 对于连眼熟都算不上的人,她冷脸将手抽出,抬眼欣赏桌前新人的婉转歌喉。 有个新人被灌了十几杯酒放开了,饭局刚开始时她跟在经纪人一脸尴尬,现在边唱边跳哄得一群桌上一群男人合不拢嘴。 被冷落的其余新人神情各异,有几个会来事的拉着身边人聊天,生怕对方的视线离开自己一秒。 一桌子人,只有她身边没被塞一个新人。 袁薇薇没有一点丢面的感觉,她满脸带笑将许昀拉了出来。 “谢莉姐,我是薇薇啊,前不久这是我手下的一个新人叫许昀,我带他过来敬您一杯酒。” 谢莉没有理会。 袁薇薇掐了把许昀,许昀接过她手里的那杯酒,走上前。 “谢莉姐。” 男生悦耳的声音好听到不该属于这里,开阔又温柔,像她故乡小村里那条汩汩流过石板的沁凉小溪。 她终于舍得赏旁边人一个眼神。 其实她一进门便注意到这个清俊的少年,他的外表和气质太亮眼了。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白毛衣和牛仔裤,他的长相不太符合现在小姑娘所热衷的粉头油面的流量男偶像,他身上的少年气干净纯粹,眉目舒朗,一派正气,看着非常舒服清爽。 气质特殊文雅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像一位活在新世纪的充满书卷气的民国美少男误闯进酒气肆浓的包厢。 可惜生错了年代。 如果生在谢莉那个年代可以轻易红遍大街小巷。 他的眸子像琉璃清纯剔透,拿酒杯的手指修长,骨架偏细,手背上的皮肤薄薄的,淡青色血管的脉络微微因肌肉用力微微鼓起,没有化妆的皮肤蓬勃自然,冷白色的皮肤细嫩到见不到毛孔。 她在遍地打医美的娱乐圈一眼便能看出,他这样的皮肤百分之五十是基因好,一半是长期地规律生活养出来的。 对比起来,陈恒靠医美一针一针打出来的皮肤显得有些滑稽。 想到最近陈恒跪在她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她的狼狈样,谢莉心里百般滋味。 曾当年,陈恒也是那么清纯的翩翩少年。 可偏偏把自己糟践成了这副模样。 她心里郁结,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许昀一愣,随后笑了。 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没有谄媚而是自然友好的笑。 “许昀?”她问。 “是的。” 见谢莉主动问话袁薇薇像推销产品似的,抓住许昀开始介绍:“谢莉姐,他今年二十五岁,演过几部网剧,虽然不是科班但学得很快,播出的成绩尚可,就是缺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喝一杯酒就像从我这换一部剧?” 谢莉好笑道。 “没有没有,我没这个意思,是我冒进了,我罚三杯酒给您赔罪。” 袁薇薇也是着急了,谢莉一般看中了人才会主动开口说话,她之前喝了一圈心急便口不择言。 谢莉忽略她,偏头问许昀。 “你二十五岁?” “是的。” “不像,看着才二十出头。” “谢谢莉姐,我也希望我才二十出头。” 前面的新人恰在这时候一曲结束,她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拿起手包起身。 “跟我走。” 谢莉对他说。 场子刚刚炒热,周边一群人显然听到了她的话,别有深意的眼神从四面八方不带掩饰投射过来。 许昀侧开身,手往门口抬抬:“谢莉姐请。” 谢莉和他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车内只有两个人,谢莉没喝多少,精神却很疲惫,她坐在驾驶位上闭着眼休息。 年过半百的她除了工作上的事从未这么心累过。 为了陈恒的事。 她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她,有些难听的居然还传到她耳朵里,说她是一个绿帽癖好者,不养小白脸养老白脸。 同是高层,那一群男人比她玩得开也玩得花。 比如之前包厢内的那个新人,她要是带着一张扑克脸继续呆下去那群男人反倒玩不开了,于是她贴心离开,给他们让出随意发挥的场地。 还顺手带走了许昀。 那一桌玩女人的有,玩男人的也不少。 觥筹交错间她注意到很多人视线都会在许昀停留一会。 很肮脏龌龊。 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同。 身处同一个位置,拥有同样的权力,男人看到漂亮的会想破坏,而女人则是想好好保护。 “谢莉姐。” 沉寂许久后,许昀突然叫她。 “嗯?” “要不要开开窗透透气。” 她睁开眼问:“你不紧张?” “紧张什么?” 她略带讥笑:“二十五岁不适合装纯了。” 许昀也笑,他说。 “我是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谢莉姐。” 二十五岁年轻体壮的男人和一个快半百的女人在一辆车内。 确实轮不到二十五岁的男人害怕。 “你挺有意思的。” 许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他问:“谢莉姐,你刚刚一直没吃东西,需不需要我买点吃的过来垫垫。” 谢莉听他这话心头一跳,扭头略微惊讶的盯着他。 从豺狼虎豹中厮杀出来的她是一个对男人视线很敏感的人,但今天一整晚都没注意到许昀在看她。 谢莉吞了吞口水,她半开玩笑道:“我想吃你。” “那陈恒呢。” 许昀面色平静。 谢莉烦躁地皱紧眉头,不知道是不是生理结构的原因,她的工作能力比那群男人出色得多,但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仍然保留着女性独有的专情和长情。 哪怕陈恒做了这么多混账事,她还是舍不得放弃他。 她叹了一口气,严丝合缝的坚硬外壳像被突然剥开,她轻声问同是男人的许昀。 “你怎么想的?” “谢莉姐指得是哪件事?” “我和陈恒。” “他不是良人。” 许昀回答得很快。 “我不要求他是一个良人。” 谢莉回答得也很快。 她这把年纪又不需要谈情说爱,要什么良人。 第30章 封建的小东西 “那……我就不知道了。” 许昀诚实道。 他其实有些想不通。 谢莉年纪是大了点,但外表收拾得足够干净利落,内里也足够丰富,她作为一个优秀的女性为什么会吊死在陈恒这棵烂树上。 娱乐圈比陈恒长得好,性情好,嘴甜的人多得是,有这么多人偏偏选中陈恒? 他难以理解。 该不会事业型女强人也恋爱脑吧? “我抽根烟。” 谢莉摁下车窗朝他晃晃女士香烟,许昀点点头。 女士香烟散发的清香不呛人,轻轻柔柔的烟雾从车窗口向外倾泻,这让他想起了小姨。 家里唯一抽烟的人是小姨。 以前小姨烟瘾很重,一天三四根,她妈妈看不过去偶尔会劝阻,但小姨永远是阳奉阴违,想抽烟就借口带他去买零食吃,其实是把他带出去溜溜,自己躲在小卖部抽烟。 后面他妈妈不关小姨抽烟,而是管他吃零食这件事。 天知道他一天去三四趟小卖部没一次真正吃到零食,而是站在门口替小姨望风。 小姨坑他从小坑到大,小时候坑他,他长大后不好骗了就坑他女朋友。 那是两人初吻几天后,小姨第一次在花店露面,在他没来之前一直在咨询周喜弥初吻的感受。 他到的时候周喜弥双颊绯红,整个人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他亲你的时候有没有乱摸你?” “没有。” “没有!什么地方都没有摸吗?” “没有。” “腰呢?” “……这个也不算摸吧,就是放着。” “那胸呢?” “没有!” “是他不摸还是你不让他摸?”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没摸。” “听你这口气,有点可惜啊,怎么?你还挺期待被摸的。” 小姨认真分析道,周喜弥猛烈摇头,像卡了机的老式电视机结结巴巴的否认。 看到他来周喜弥差点哭出来,他一看小姨像个小混混靠在前台就知道准没干什么好事。 “小姨。” 他走过去将两人隔开,对还在吞云吐雾的小姨说。 “小姨你别再问了,这是我们的隐私问题,不方便透露。” “还隐私问题?”小姨嗤笑一声,“我都不说以前我给你换尿不湿的事,你还在你妈肚子里的照片我都看过,你第一次梦遗是什么时候我都知道,你在我这有什么隐私啊?” “小姨!” 他捂住周喜弥的耳朵急道。 “干嘛,这又有什么害羞的,不都是正常的生理问题吗?” 他一时哭笑不得,这确实是正常的生理问题,但不适合在他刚交往没多久的女朋友面前提。 周喜弥烫的都快在他手里融化了,他的手心也越来越灼手,他也不知道是放手好还是继续捂住。 总之,他和周喜弥非常的无助。 “两个封建的小东西。” 小姨见两人纯情脸红的样不屑道。 当天晚上小姨就坑了他们一把。 他约会完送人回家时还在感叹今天的小姨怎么这么近人情,愿意牺牲自己和情人约会的时间来上班,挤出时间让他们去约会。 回到花店看到紧闭的大门,他愉快的心情跌倒了深渊。 “我没带钥匙。” 周喜弥挽着他手臂小声道。 他上大学后便出来租房子住,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周喜弥也知道这件事。 她回不去了,那么去哪住呢? 两人在夕晖下无言对视。 “不行。” 他突然说。 “不行什么?” 周喜弥问他。 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去他家过夜,就算两人没有做什么,可一旦让小姨知道了便会默认两人可以同居了,那么会收回二楼的卧室。 按他对小姨的认知,小姨不是想着两人同居然后早结婚早生孩子,那太侮辱她的脑回路了,小姨很可能是认为两人能住在一个地方为什么还要占她一个地方。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思考过后对周喜弥说。 周喜弥不知道就这么一会脑补出了什么,躲开他视线有些抗拒道:“我觉得这太快了,再等一会吧?” “太快了?” 周喜弥点点头,认真说道:“太快了” “我们在一起还没到一个月,虽然我很喜欢你,但真的太快了,而且我不想在婚前发生性关系。” “啊?” 许昀懵了,看着一脸通红又严肃的周喜弥慌乱:“没有,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去小姨家,你不是还没去过小姨家吗?” “啊?” 这回轮到周喜弥吃惊了,她脸红红的哦了半天,哦不出个什么结果,最后不好意思地躲在他身后不让他看。 两人尴尬一路到了小姨家。 小姨愿意来开门还以为是外卖,一见是他俩反应迅速地将门关上,他眼疾手快带人挤了进去。 “你们到底要干嘛?” 许梅盘问面前这对站得规规矩矩的小情侣。 许昀笑笑:“花店门被反锁了,嘻嘻她进不去,我们来拿钥匙的。” “我这没有。” “那我们就睡这了。” 小姨意外的好讲话,对他和颜悦色道。 “行啊,自己去铺一张床。” “行啊,去就去。” 小姨睨他一眼:“我晚上要上厕所,客厅里不准有人。” “行啊。” “许艺花和许艺朵出去夏令营了,她们的卧室我锁了。” “好的。” 小姨嘶了一声,看向他们的视线逐渐变得怪异,犹豫几秒后她大胆发问。 “你们……喜欢在别人家做啊?” “小姨!” 他之前给小姨带孩子时没少住过,衣服什么的也都在,他在周喜弥洗澡期间轻车熟路铺好床。 周喜弥和许梅身形差不多,不过许梅的睡衣大多十分大胆,她红着脸选了很久才选定一件长款白色睡裙。 没想到这条睡裙看着保守,换上后才发现有些地方半透不透,处在走光的边缘。 许昀看到从浴室出来的她怔住一秒迅速移开视线,轻咳下嗓子,稳住心情后俯下身子跟她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周喜弥听完他的话一脸紧张:“我们这样不好吧?” “没事的,小姨不会打我们的。” 他保证道。 周喜弥犹豫着点了头。 许梅听到敲门声还以为周喜弥来找她借护肤品,一个大意将两人放了进来。 三秒后,抱着枕头的小情侣替她关上了卧室门,冲她嘿嘿嘿地笑。 许梅警惕道:“你们到底要干嘛?” 许昀捏了捏周喜弥的手臂,后者缩到许昀身后小声讲。 “许昀说,我们三个人一起睡,热闹。” 有病。 许梅翻了个白眼,冲到床头柜翻出钥匙扔了出去。 两人被许梅赶出了卧室。 “我们走吗?” 周喜弥问。 “太晚了,你澡也洗了,我床也铺了,你可以留在小姨家过夜,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许昀提议道。 “嗯~”周喜弥抓住他撒娇,“可是你不在。” 许昀心立刻软了下来,将她拥入怀里哄道:“那我睡客厅。” “小姨不是说不让人睡客厅吗?” “那就是一个借口,她卧室里有厕所。” “那她不会怪你吧。” “不会。” 说完许昀情不自禁低下头吻住她,周喜弥手臂自然而然搂上他,两人缠绵了一会,他察觉到身体某些地方有了反应立刻松开她。 “去睡吧。” 周喜弥还想在温存温存,此时卧室门突然打开,小姨臭着一张脸对在她卧室门口打啵的俩人吼道。 “再在我门口亲嘴,明天我就用你俩的嘴做炒猪嘴!” “下车吧。” 谢莉抽完烟对身侧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的许昀说。 许昀下车前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谢莉姐,你喝了酒还是找个代驾吧。” “这点量算不上什么。” 她年轻是都是几斤几斤的灌,这几杯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那谢莉姐,开车小心点。” 谢莉没吭声,在车开动前她突然摁下副驾的车窗看他一眼,闲聊般跟他说:“你要庆幸自己是个男的。” 在车窗彻底关上前她又说。 “如果你是个女的我就不会捞你出来了。” 第31章 宿醉后 周喜弥是被宿醉后的头疼疼醒的。 宿醉后的感受很烂,有种被人拖到巷子里暴揍一顿,醒来却找不到罪魁祸首的迷茫感。 一开始她的头只是隐隐作痛,后面就跟盘古在她头顶劈了一斧子一样疼得她龇牙咧嘴,她痛哼一声艰难翻身,身侧空空荡荡,只有人睡过的痕迹没有人影。 蒋煜走了? 蒋煜很少一大早悄无声息地离开,要么提前一天跟她说,要么一大早叫醒她,告诉她一声才离开。 走就走了吧,正好免得她尴尬。 都说喝醉的人不记得自己做过得蠢事,但她不是这种人,要是认真回想的话也能记起个七七八八。 比如她昨天吐在了蒋煜的大衣上,还骂他恶心这件事。 她不敢想象,如果蒋煜还在的话,按他那小心眼会怎么跟她讨回来。 头还在密密麻麻的痛,像是有一百个陈恒在脑袋里狗叫个不停,她捂住脸烦躁地嘶了一声。 “醒了?” 蒋煜突然从外面进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他没有穿常见的西服和浴袍,而是前额的头发随意耷拉着,穿着闲适的黑丝绸睡衣,睡衣的左胸口绣着一朵云。 她记得这件睡衣,这是蒋煜某次出差带回来的一套情侣睡衣其中一件。 当时她接过礼物时猜不透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是确定关系还是无心之举。 后面蒋煜用行动证明只是无心之举。 他不过是看中女式睡衣性感,想看她穿,买单的时候顺手把男式的一起买了,买了之后没穿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穿这件睡衣。 “你还在?” 她疑惑道。 “怎么了?我不该在这里?” 蒋煜醒得很早,他叫半天周喜弥也叫不醒,声音大了点她还不耐烦的呲他,他懒得招人嫌干脆一个人起床洗漱吃了个早餐。 没想到一回来就被人嫌弃了。 “没有,我以为你走了。” 她解释。 “我去哪?去你心里?” “……” 周喜弥头本来就晕,听到他的话更是眼前发晕。 她问:“你昨晚也喝了?” 蒋煜切了一声闭上嘴。 这句是她上部剧里的台词,他看的时候觉得有趣便记了下来。 搞笑,他一个观众都记得,演员本人自己倒不记得了。 真是不敬业。 他重新爬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周喜弥这才发现被子下的自己什么都没穿,她赶紧压紧被子,不过于事无补,蒋煜的手臂在她动作前横了过去,和极有占有欲的动作不同的是他带有控诉的言语。 “醉的是你,你别想装着什么都忘了,昨天晚上你色性大发缠着我要,要不是我有良心,你现在估计腿都合不拢。” “你骗人!” 她不可能会是这种人。 “我骗你?” 他扯下她胸前的被子,无暇的肌肤上遍布青青紫紫暧昧未消的吻痕,始作俑者蒋煜词严义正。 “昨晚你赖在我身上,一直让我摸,让我亲,我不照样做你就哭,看看这些痕迹,禽兽啊你。” “我没有。” 她盖好被子底气不足地反驳道。 说实话她不信蒋煜会躺平让她为所欲为,但她零散的记忆里确实有缠在他身上的记忆。 她很难从中判断出唯一的真相。 蒋煜压下嘴角的笑,得寸进尺道:“你昨晚挑拨我这么久我坚守底线,现在清醒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那……换我摸你?” 她试探性建议道。 蒋煜没想到她的脑回路,他倒也没反抗,脱光睡衣后躺在床上一副任君随意处置的模样。 “摸吧。” 她又犹豫了,奇怪道:“可是昨晚你摸我不也是你占我便宜吗?” “所以让你早上占回来啊。” “我不要。” 她没这个癖好。 “不要也得要。” 蒋煜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自己的手也没闲着,顺着她的身体曲线往被子更深处去。 “我现在头很疼,你先别这样。” 她有些抗拒的挣扎,蒋煜只当是个逃避的借口,手上动作边继续边添油加醋说起昨晚发生的事:“头疼?你当然头疼,你昨晚又吐又馋,抱着我又笑又哭……” 周喜弥听着听着突然一惊,抓住他手臂惶恐道。 “你说我昨晚吃了几个饺子?” “五六个吧。” “啊!” 她感觉自己脑袋里又加了一百个宋越在叫嚣。 “在意什么,你戏都杀青了,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再不多吃点你瘦的胸都快没了。” 说着说着他的双手便不老实地攀了上来。 “蒋煜!” 她头疼欲裂,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完全不想配合蒋煜。 “我又没说错?” 他理直气壮地又捏了捏。 “不要你碰。” 蒋煜不听还好,一听更来劲了,双手跟镶在胸上似的,还认真点评一句。 “暖手宝。” “你……” “嗯?” 她想说变态,但担心蒋煜听了会更加兴奋,于是她软下语气商量着说:“你放开行不行?” “不行,粘住了。” 她感到心累:“蒋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你都二十七岁了。” “幼稚的人可不会拉着你做爱。” 说着他欺身而上,她双手撑在他胸口抗拒道:“我头真的很疼,你要做等会行不行?” “再等会我就不行了。” 她反抗不了,只能苍白的安慰自己。 这是她昨晚自己欠的。 情事过后,周喜弥又沉沉睡了过去。 蒋煜心满意足抱着她温存,不由得想到前不久他的母亲还提到过周喜弥,虽然不是什么好话,还提到了叶妍。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居然这么惦记叶妍。 以至于每一次劝婚都是以叶妍结得尾。 上一次也是。 提到叶妍,他的母亲总算有了点人类的情感,说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涂家不行,郁家不行,什么都不行,可之前本来有叶家,你和叶妍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一直谈得好好的,你偏偏让她发现了……” “您还惦记她?” 他无奈道。 “怎么能不惦记,她出自书香世家,举止大方磊落,双方都知根知底的,如果不是你昏头,叶妍早就嫁过来给我当儿媳了。” 他的母亲满脸可惜,他不由得出声拆穿母亲的幻想。 “我亲爱的母亲,提醒你一句,叶妍已经结婚了。” “我能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吗,婚礼我都去参加了,只是越想越可惜。” 看到母亲悔恨之极的模样他有点好笑,好奇道:“如果我当年和叶妍真成了,您会同意我婚外找乐子吗?” “那得问叶妍。” “叶妍不会同意。” “……”母亲最后无奈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我听孟朗说你跟那个女明星还没断。” 孟朗这丫的一天到晚往他家里跑,自己是没家吗? “怎么了,您要往她脸上甩支票?” 他开玩笑道。 母亲又是那副常见的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淡道:“我也不跟你多说,你是个理性的人,做事有分寸,你要还没玩够,联姻后也可以继续在一起的。” 他们这个圈子都这样的,面上过得去就行,只要别私下玩得太过火,无声无息带一群私生子回来影响两家族利益,就这么捆绑到一起相敬如宾一辈子。 原本他和叶妍也可以这样过完一辈子。 但叶妍计较得太多了。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叶妍计较的点在哪? 他只是和别人做爱,这又不能代表他不爱她了。 第32章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结束完cf拍摄,她和蒋煜一同回到了白礼。 她的工作真的不算太多,除了拍戏只有一些口红珠宝的拍摄,再多的话便是剧播时的采访和直播。 蒋煜给她的范围只有这些,至于综艺真人秀,商务走台通通没有。 可以说她被蒋煜保护得很好,也可以说蒋煜不喜欢她过于抛头露面与人接触,但她认为蒋煜完全没必要做这些事,因为就算他不做,她也不会过多的与娱乐圈的人相处。 她虽然没去过酒局,不过身边流动的化妆师和造型师总有几个嘴松的,她免不了听到一些“秘闻”。 小到谁谁谁喜欢甩大牌,大到谁谁谁净干些随时进牢笼的危险事。 谁谁谁和谁谁谁是形婚,因为女方怀了大佬的孩子急需一个名义上的爸爸,大佬的另一个男金丝雀便占了这个名分,听说四人家庭相处的还挺和谐;谁谁谁热衷于剧组夫妻,每次一进组他的老婆闻着味就来了,他拍戏他老婆全程陪着,即使这么严防死守,有几次还是让他得手了,他老婆差点闹翻了整个剧组。 事后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还非常得意的说有挑战性才刺激,没有他老婆在身边的话他还会早泄。 形形色色的人听多了,周喜弥对圈子里的人敬而远之,所幸其余人对她也不是很有兴趣,拍完戏就散了个干净。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自觉。 比如说柳依依。 娱乐圈是个圈,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秘密。 再说那天晚上的蒋煜嚣张得很,十几张嘴在没有特意控制的情况下,她和蒋煜的事很快传遍了娱乐圈,自然有人很好奇是真是假,对于这些消息她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因为她知道,她不回那些人也不敢生她的气。 何寒也发消息过来问她,她回复了是真的何寒便没了下文。 只不过她没想到柳依依见她消息没回直接拨过来电话。 看到显示出的联系人名字她的第一反应是烦躁,将手机调成静音后扔到沙发上仍由它自生自灭。 说实话他对柳依依之前的行动很不理解。 在娱乐圈找一个可靠的金主是非常普遍的事,想认识金主也很简单,几场酒局喝下来总能对上某个金主的胃口,像柳依依这样八面玲珑,心思活络的更不缺资本捧。 更何况她是从一档资本狂欢中的选秀捧出来的,用点脑子想都想得到她背后一定有资本。 那么—— 有资本的她为什么会被宋越骚扰? 宋越顶天了只能欺负那些十八线演员,对于柳依依这种有点人气还有资本的人,按他的胆量和脑子,周喜弥觉得不应该,关键是还这么碰巧在她的休息室前面。 一时她也分不清楚到底谁是傻子。 对于柳依依费尽心思找上她这件事,她也想不通。 这么多资本不找为什么要找上她? 她能护她一时总不能护她一辈子。 不找资本找上她就像一个乞丐走在乞讨的路上,死命追着一个月薪三千的路人要钱而不是去找超级大富豪,要知道,路人给多少钱都改变不了乞丐的处境,反而会因为给出的那些钱苛刻自己的生活水平。 帮又帮不了,还让自己不好过。 如果她没有蒋煜,那么她帮柳依依解围这件事等同于打了别人的脸,被捧惯了众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事后一定会各种打压报复她。 周喜弥越想越心烦,摸出手机准备拉黑这个没有分寸感的小姑娘。 手机屏幕有三个未接电话,两个柳依依的,一个孟朗的。 孟朗找她做什么? 她拨了回去,铃声才响两下对面便接通了。 “喂,老板。” “小佛啊,小汨在你身边吗?” 这是能说的吗? 周喜弥庆幸蒋煜不在她身边,没听到孟朗对他的称呼,要不然他又得冷脸。 “……蒋总他不在。” “那没事了。” 话音未落电话便被挂断了,她有些无语。 虽然孟朗是她老板,现在只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但之前她和孟朗关系还可以。 小汨这个称呼的由来便是孟朗在一次公司年会散场时告诉她的。 说是蒋煜小时候身形很小衬得头大,由于这个原因他经常莫名其妙平地摔,自己把自己绊倒后就哭,为此,大他两岁带着他玩的孟朗没少背锅。 小孟朗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气的要死,于是在背后偷偷联合其他小朋友取外号嘲笑他。 所谓汨,指的就是蒋煜的煜字。 改掉火字旁,去掉立,再加上个小便成了汨。 那时候还是个奶团子的小蒋煜也笨,孟朗骗他这个字是大师开了光的,叫得多他就能长得更高,晕头晕脑的小蒋煜便认下了,他们喊一句他就应一句。 上了小学后蒋煜长出了脑子,听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容察觉到了嘲意,便一脸严肃的站在比他高一头的孟朗面前,警告他们以后不准这么叫。 孟朗哪听,他不屑笑笑,反而叫得更起劲,还联合一群狐朋狗友拿出围着比自己矮一头的蒋煜天天喊,小蒋煜看他壮实的体格一眼没再说话,任由他们跟在屁股后面喊个不停,不阻止也不反抗,似乎完全躺平任嘲了。 直到过完一个暑假。 开学时他坐在车上看到长高不少的蒋煜站在校门口,他摇下车窗贱兮兮的冲他大声喊。 “小汨汨。” 蒋煜面色如常向他挥挥手,等到他的车停稳,没等他一脚踏出车门,蒋煜抓着孟朗的衣领从车上薅了下来,一拳直冲他脑门子,他笑容还没收起来便被他打晕到校门口。 一场小学生的闹剧把两方家长请了过来。 蒋煜一口咬定没有打架,只是在展示自己暑假学到的东西。 面对他的强词夺理孟朗反驳不了,那时他还在医院抱着妈妈哭。 “你知道他暑假学了啥玩意吗?” 孟朗那时问她。 “学了什么啊?” “泰拳。”孟朗满脸震惊,极其无语的吐槽道:“他丫的,他一个小学生去学泰拳,这合理吗?” 那时才二十岁的周喜弥没吭声,她等孟朗吐槽完了默默问道。 “老板,你不是比蒋总大两岁吗?为什么一拳就被打晕了?” 孟朗一时被她这句话噎住,他扭过脸嗤笑一声道:“主要我当时没有防备!我不是吹牛,你要换我现在,我和他指不定谁赢呢。” “现在也可以比啊。” 孟朗听了这句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你心疼他了?” 周喜弥立刻摇头否认。 她这不是心疼,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为霸凌行为鸣不平,孟朗之前的行为说好听点叫开玩笑,难听点不就是欺负人。 给人家取外号,还联合其他人一起欺负他。 这就是霸凌嘛。 孟朗瞥她一眼没再理她,在即将分道扬镳时他看了眼手机,他拦住周喜弥说。 “你等会直接坐我车,那个小学生泰拳王让我捎你去酒店。” “你们住一个酒店?” 周喜弥问。 “违法?” 孟朗反问。 她又摇摇头,捋了捋头发委婉的说道:“每次我去酒店总能碰到你从蒋煜房里出来。” “你想说什么?” 孟朗皱眉看向她。 二十岁的周喜弥脑子直白,靠前一步认真问他。 “你在他房间干嘛呀?” 孟朗挑挑眉,心里起了逗小孩的心思,嗯了半天话里有话的回答她。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第33章 朱西柏 晚秋的城市渐凉,街上车流不算拥挤,谢莉摁下车窗,繁杂思绪在微凉的秋风中没有得到一丝缓解。 公寓冷冷清清,她回到家鞋子一脱,在一片黑暗中走向浴室。 陈恒很久没来公寓了,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她不想见他。 他上次跪在她脚边,满脸悔恨请求她原谅和谅解的狼狈样还历历在目。 让她原谅什么?又让她谅解什么? 原谅他祸害别的小姑娘的感情?谅解他在背后是如何厌恶她这个老女人? 谢莉想起来忍不住发笑。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自以为拿捏了她这个非他不可的老女人才敢肆意妄为。 谢莉自嘲地摇摇头,披上睡衣走出浴室。 以前的陈恒会装多了,看她的眼神像只忠诚羞涩的小狗,与她对视上会轻声说姐姐好,清澈的少年气和今晚的许昀很像。 不过和许昀不一样的是。 陈恒长得更像朱西柏。 谢莉打开床头柜,里面有一个倒扣的相框,她拿起来,里面的照片已经有了褪色的痕迹,如同她和朱西柏渐渐模糊的记忆。 照片是大学时他们一起看日出拍的,两人穿着冲锋衣冲着镜头笑的灿烂,身后的云海托起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日衬托他们朝气蓬勃的青春岁月。 她和朱西柏不是青梅竹马却胜似青梅竹马,因为两人小学初中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在没有商量的前提下,两人在高中分班后的新教室又看到了对方。 少男少女相视一笑,皆是感慨起两人之间强烈的缘分。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也可以说她对所有同学都没什么印象。 因为她是一个不折不扣学习狂魔,天天只想着怎样好好学习,怎样提分,怎样查漏补缺,根本没有空去注意别人。 不过有了这层缘分滤镜,她往后的高中时期总是不自觉地注意他。 渐渐的,她发现朱西柏有很多优点。 脾气好,大方,说话不粗鲁,也不会像其他同学开女生黄色玩笑,清新脱俗到像是和别的男同学不在一个图层。 作为学习狂的她沦陷了。 好在他也是。 两人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纸窗报了同一所大学,正式进入到大学的自由恋爱。 那段时间他们很美好,可等到毕业后两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西柏是课外兴趣班的画画老师,工作时间自由,压力也不大,而她刚走上制片这条路,压力正大,没空谈情说爱,自然而然忽略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她忽略太久后,他会偷偷蹭到她身边坐下,小声跟她说。 “莉莉,你能不能多看看我啊?” 而她当时醉心工作,永远是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对他说。 “我最近很忙,你能不能别烦我。” 或许是持宠而娇,她有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她习惯将工作上的压力全都发泄在他身上,发出一丁点响动她都会不耐烦地冲着他抱怨,而他被当做解压工具也没有怨言,在家里永远放轻脚步。 他第一次黑脸是在她有一次累到进了医院,她也累了,于是休了年假和他去旅游。 前面旅途两人相处的十分美好,可就在排队蹦极时两人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 起因是她觉得他的工作不稳定,这次旅行回去后可以换一个稳定的工作,朱西柏认为自己的工作很好不想换,她不同意,说不换就分手。 两人小吵了一架,原本排到的位子让给了一个旅行团,后面他吸了口气,跟她商量先好好旅行,事情回去在讨论,她不想听便径直离开了。 他没有跟上来,只在她背后喊话在地面上等他。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她听见蹦极点有人喊话。 “莉莉!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答应你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蹦极台是在一个山谷里,喊话弹回来的回声巨大,即使没人知道她是莉莉,她听着也觉得丢人,躲在看台一旁等他下来。 意外在这时候发生了。 朱西柏的蹦极绳从中间断开了。 身边的围观群众在朱西柏坠入山林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是男男女女的惊呼声,她站在人群中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明明是艳阳天,她的身体却僵直冰冷。 过了许久,她才费力挪动自己的双腿往蹦极点走,没几步她像被渔网打捞出来初次呼吸陆地上氧气的深海鱼,用力呼吸着不属于自己的氧气,眼前发黑整个身子失去支撑瘫坐到地。 耳鸣声,热心群众的关心声糅杂到一团,她慢慢恢复意识,爬起来踉踉跄跄往蹦极点跑。 很快,急救车来了,消防车来了,警车也来了。 警察下来第一件事便是把将要往下跳的她控制住。 被两个两警察控制的她其实很冷静,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失控,她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慌慌张张,在被控制的前提下还她还耐心跟他们讲道理。 警察没有听。 他们边安抚她本就平静的情绪,边将她铐上手铐,将她禁锢在警车里。 她不懂,她只是想去山谷底下找朱西柏。 既然朱西柏能从那里下去,为什么她不能? 没有两人一起来却不一起回去的道理。 即使他们吵架了,那也不能啊。 她拉住过路的警察或者医生讲述自己清晰地思路,可他们看她的眼神怪异之际,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可怜意味。 后面她就被送到了医院,打了一针镇定剂。 再醒来时朱西柏找到了。 发现朱西柏尸体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警察让她确认尸体,掀开白布比她预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模样要好得多,他外表只有几个树枝划拉开的伤口并没有缺胳膊少腿。 法医告诉她,初步判断应该是他掉下来时被几根树枝挡了下,所以外表没有显著伤口。 不过他内脏出血严重,加上他离预期掉落地点有段距离,法医猜测朱西柏以为自己没大碍,坚持走了会,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可惜没有坚持多久便倒在了一棵树下。 她安静很久,开口问法医。 “内脏出血疼吗?” 第34章 换人 嘶哑的嗓子让谢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喝过水了。 一般这个时候朱西柏会假装满脸不开心替她换掉过夜水,倒上一杯温水盯着她喝完,等她喝完后笑着夸她,如果她忙着工作一时不想喝,他便会坐在一旁等,等到水凉了他就及时换掉,反复三次后他会将水推到她面前,略带无奈地哄着她空出几秒钟喝完水。 那时她只觉得烦。 心里吐槽不喝水又不会死,他至于这么婆婆妈妈吗? 现在他如了她的愿,不会再嚷着身体是本钱,工作放第二的关心话,只会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冷的铁板上,再也烦不到她了。 可她还是觉得很烦。 最后法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受伤就会疼。”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 这不废话吗? 受伤当然会疼。 法医说完节哀后就离开了。 法医离开后整个空间只剩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她没有流泪和悲伤,她想,她只是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 她适应不了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能这么安静。 这是不对的。 她拿出纸巾俯下身替他擦干净脸,纸巾上是一些泥土,沙砾和一些植物的根茎。 她突然有些嫉妒。 凭什么最后陪在朱西柏身边的是它们,而她只能像具尸体一样躺在白色,空旷的医院里,等着一句节哀。 这不公平。 她没有待多久,记上最后一眼她便盖上了白布通知了朱西柏的父母。 两个老人家才是失去至亲之人的正常表现,他们抱着朱西柏痛哭流涕,哀嚎着要去找责任方赔人。 他们不要钱,只要一个活生生的朱西柏。 她认为痴心妄想,不过他的父母想,那她就去做吧。 她边着手处理朱西柏的事后,边替他的父母要来一笔丰厚的养老金,等大大小小事情全都处理完,她回归自己的岗位。 明明工作强度比之前强得多,但她感觉不到累。 她住在新租的单间里不眠不休的工作,出去和人拼酒练出了酒量,从一两瓶到后面能轻松放到一桌子故意刁难她的男人们。 职位因为她的不要命蹭蹭往上涨,交给她的项目也越来越多。 一次庆功宴散后,她迷迷糊糊回到两人住过的小公寓。 她老样子的瘫坐在地板上,晕晕沉沉中看到了朱西柏的身影,她看了会嘟囔着:“我头好晕啊。” “喝了多少啊?” 好像是朱西柏的声音。 她没觉得不对:“没有多少,不过今天有点开心所以多喝了点。” 朱西柏好像很无奈,他蹲在她身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很好闻,她吸了吸鼻子,感觉身体被他抱了起来。 “是不是又瘦了?” 他问。 “没有啊。” 她撒谎了,其实是有的。 她瘦了二十斤,之前朱西柏费心养出来的肉不知道悄悄摸摸跑去哪了。 朱西柏将她安置好,嘱咐她先别睡,他去泡点蜂蜜水,接着是毛茸茸的毯子盖了上来,她闻到毯子上有些发霉的味道。 睡前她还在想这毯子要拿去晒晒了。 直到第二天她醒过来才知道霉味是哪里来的。 不是毯子,是她上半身栖息的落灰的沙发。 桌上也没有蜂蜜水,她也没有被抱上沙发,这里也没有听她使唤的朱西柏。 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 她默默呆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积蓄很久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 她心里迟来升起深深的懊悔。 如果她能耐心点,控制欲不要那么强,在整个旅途中能好好听他说话,排队时候不跟他吵架,那么两个人会不会抢在那个旅行团前上去。 那么那根坏掉绳子会不会轮不到他,而是落在别人的命运上。 死的也不是他,而是别人。 她是个自私的人,她不管别人,她只想要朱西柏能活下来。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没有上去那个蹦极点,而他跳下去了。 那根坏掉的绳子一半随着朱西柏往下坠,另一半则是永远套在她脖子上。 所以她对陈恒这个烂人百般纵容,不是为了从他相似的面孔里找寻朱西柏的痕迹,他不配,她只是觉得自己被相似的面孔辜负,能让自己那颗被困在山谷里迷走的心好受点。 朱西柏,你看吧,没了你我过得很不好。 这是我的报应。 也是失去你的报应。 可现实是,她不管怎么糟践自己,朱西柏都回不来了。 她做这些只能恶心自己。 他们故事搞好够一晚上回忆,晨光透过窗帘的间隙钻了进来,她咚咚酸疼的脖子,将相框擦了又擦,擦干净后她将相框放回了床头柜。 抽屉合上的一瞬间她的电话响了。 是陈恒。 她任由铃声响了半晌,她才慢慢悠悠的滑动了接听键。 “姐姐,你再我帮我一次吧,我好像做错事了……” 陈恒看到电话接通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他不是很清楚明了的把那天火锅店发生的事复述一遍,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恐慌和后怕。 他没见过蒋煜,当晚看到蒋煜时还迷迷蒙蒙的,直到看到蒋煜端起火锅泼宋越他整个人才猛然清醒。 宋越在蒋煜走后去了医院,第二天便发了隐退官宣。 有了宋越这个前车之鉴,他混沌的大脑搜索他对周喜弥做过的事,搜索了一遍发现他对周喜弥真没干过什么人事。 特别是在《我们的小村庄》里,除开宋越,针对周喜弥最狠的就是他了。 可他又下意识为自己开脱,他只是嘴上说两句,怎么算只是过个嘴瘾,还没到动手的地步,周喜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报复自己吧。 但他又想,世上都说最毒妇人心,女人又是一个计较万物的生物,万一呢? 前不久他的事谢莉虽没说什么,但不接他电话,还撤了他几个资源,摆着永久的死人脸盯着他。 床上也是,床下也是。 真他妈想起来就阳痿。 不过为了自己的未来,他依然选择去哄好那个老女人。 他知道,这个老女人永远都会帮他。 “陈恒。” 谢莉打断他停不下来的卖惨,语气冷淡。 “两天内我会把你的东西全都寄回你家。” 陈恒慌了,他口不择言:“姐姐,姐姐,你不能这样,那些事不都过去了吗,你说好不怪我了,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这样?”谢莉有些好笑的反问他,随后态度强硬的警告他,“陈恒,你搞清楚,你只是一个被我包养的小……老白脸,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蠢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原谅你这次说的屁话,再有下次……” 陈恒屏住呼吸,只听对面一向对他和善的嗓音骤然变冷,一字一句道。 “你会比宋越的下场更惨。” 挂了电话她打算补补觉,放手机前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拨出去一个电话。 “最近是不是在筹备一部b级电视剧《多云转晴朗》?” “是的,谢莉姐,演员名单已经按你说的定下来了,除了有几个资本方改的人选,其余的都没变。” “现在改一下。” 谢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对面说。 “把陈恒换成悦都的许昀。” 第35章 晚宴 周喜弥在家呆了大半个月,蒋煜这段时间很忙,她一个人全靠拼图打发时间。 她今天照常在家里拼图,拼的是哈利波特联名款,黑暗中的霍格沃兹碎片她正找得心烦,大忙人蒋煜这时打过来一个电话。 她本不想接,烦躁地捋了捋眼前的额发,深呼吸后才接起他的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 蒋煜的声音有些幽怨,好似他等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可也就是几秒钟的事。 周喜弥视线远离糟心的拼图,跟同样糟心的对面放软声音解释道。 “我手机放得有点远,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 蒋煜没跟她多计较,他似乎很忙,电话那边突然混入几个人交谈的声音,他声音肃冷跟身旁人交代完一些事情,跟她说时语气没调过来,依旧公事公办。 “晚上参加bd晚宴。” 周喜弥疑惑道:“陪你吗?” 出人意料的,蒋煜矢口否认:“我不去。” “哦,红毯商务?” 她又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在家待着,等会有礼服送家里来,我给你挑。” “等一下!” 听到周喜弥骤然放大的声音,蒋煜挥挥手,身旁围着的人往后散开,他问道:“还有事?” “蒋总,你跟我经纪人沟通过没,我有合约在身不能接私活的,不然他会骂我的。” 周喜弥认真道。 作为签约艺人,她要是接私活是肯定会被何寒骂的。 何寒这人圈里人都知道,人老嘴毒,骂起人来不留情面,更关键的是她和蒋煜一起犯的事,蒋煜是一定不会挨骂的,那到时候承受一切怒火的就她一个。 那她得多冤啊。 蒋煜挂了。 她觉得不是很有礼貌,但也知道蒋煜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出于安全起见,她还是告诉了何寒。 何寒就一句话。 “地点时间发我,我带韩颖过来。” 看看,什么叫好员工,即使是在休假期间,她一个信息就自觉地上岗工作,甚至都没问一句有没有工资。 感人,实在感人。 她又坐到原位等着礼服送上门。 蒋煜的眼光漂浮不定,他选的几件礼服各有各的风格。 三件礼服都很美,一件性感又高贵的裸色深v,一件典雅的白色露背,还有一件神秘紧身的黑色鱼尾裙。 她看了一眼回到客厅,坐回地上继续拼图。 蒋煜回来时心情不错,先抱着她亲昵一会,然后拉着被亲的一脸懵的她去试礼服。 衣帽间很大,中间放着一面全身镜,她正穿着裸色深v站在镜子前,衣帽间的光打得恰到好处,她紧致透白的肌肤和藏匿的女性曲线肆意展露,她轻轻晃动着身体,成熟的女人味在变幻的镜面折射下若隐若现。 周喜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 她从未尝试过这样的风格,但她很喜欢。 她照了会镜子一脸期待地看向一旁沙发上的蒋煜。 “怎么样?” 蒋煜没说话。 他好像没看清楚,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在男人彻底靠近前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前。 蒋煜将不君子的视线收回,他微微抬眼,嘲笑她。 “敢穿不让看?” “你凑太近了,镜头不会凑那么近的。” 她解释道。 “借口。” 蒋煜拿开她的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胸前滑动,手指造成的阴影跟着在她瓷白的肌肤上移动,看到同时在她肌肤上留下痕迹的手指,她有种错觉像是被两个人猥亵。 她皱起眉头抓住他手腕,他看到她警备的眼神轻笑一声。 “我都摸过多少回了,你害羞个什么劲。” “是让你来看礼服合不合适的,你别耍流氓行不行。” “哦,是吗?” 蒋煜环抱着胸按照她的话认认真真打量一圈裙子,时不时还看向镜子里的她。 他对于她有一种魔力。 无论他做什么事,她都感觉在被骚扰。 在她又想捂胸时,蒋煜终于给出了评价。 “不合适,换了。” “为什么啊?” 蒋煜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颇有道理的说:“你只是展示它们的模特,你露沟别人不看项链怎么办,那宣传珠宝的目的不就偏了,你不要穿得太喧宾夺主,这场晚宴的主次要分清。” 她想了想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在,便听话地试剩下两件。 最后定下来的是那条黑色鱼尾裙。 它将她包裹的结结实实,她走路都费劲,本来她想商量那件白色露背,不过蒋煜很满意这条裙子,于是她的晚宴礼服就这么定下了。 bd晚宴。 bd分为两条珠宝线,一条是琉璃鎏金和涂层珍珠等时装珠宝,一条是拉开阶级间消费水平的高级珠宝线,不过由于bd的高级珠宝价格和知名的专业珠宝商旗鼓相当,同等价格下大家更愿意购买后者,久而久之,bd珠宝品牌经营不善濒临破产。 蒋煜认为bd加大宣传能在国内有一席之地,正好他旗下缺少一家珠宝店,前不久他便飞去国外进行考察和收购。 为了让bd在国内打响知名度,他为这次晚宴投入了不少钱,把能请到的大牌明星,知名度广的明星,流量明星全都聚在一起。 星光熠熠的美貌是最简单粗暴的营销手段。 周喜弥穿着一身诡异的黑色鱼尾裙,仿佛一位从地狱逃亡到人间的死亡女神,玫瑰茜红色珠宝镶刻在她胸前,配套的红色长耳环坠在她骨感的肩上,墨黑色的长发挽好,光洁素雅的脸蛋化上浓妆,与珠宝相呼应的红唇冷艳魅惑。 红毯两边的媒体看到她不同于往常风格造型不由得一阵惊呼,闪光灯声在她耳边此起彼伏。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拍照点,按照流程摆姿势展示身上的珠宝,接受采访,介绍珠宝,走完流程后她又一步一步慢慢退场。 “小佛姐,你刚刚表现好棒,太美了,简直了真的!” 韩颖扶着她正感叹,被夸赞的本人低声语气极快地说。 “快点扶我去休息室,我要憋不住了。” 解决完内急,她重新换上礼服,回到休息室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 看见是她,他略微调皮地跟她打招呼。 看到意想不到出现在这里的孟朗,她怔住伸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老板。” 第36章 懂事的情人 她惊讶是有原因的。 她和孟朗关系早就变得疏离,要不然上一次孟朗突然给她资源,她还特意跑公司一趟去感谢。 她去的目的是想缓和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孟朗笑了她一顿,笑得她晕头转向的,不过好在那次以后两人又重新恢复了联系。 她说的联系指的是,孟朗找不到蒋煜时会给她打电话。 正如前两天她接的那个电话一样。 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孟朗为什么跟她疏远关系。 她认真回想过,最后确定是在四年前的公司年会后,孟朗突然远离了她。 察觉到起因是一次电话。 她在酒店半晌等不到蒋煜,他的电话也打不通,她想到的只有总和他形影不离的孟朗。 孟朗接了电话,告诉她蒋煜出国了,在挂断电话前他笑着对她说。 “周喜弥,别忘了我是你老板,从古至今没有老板替你找人的道理,下不为例。” 语气说不上不善,但她也听得出孟朗的不快之意,从此她自觉远离。 休息室内其余人都出去了,她问孟朗:“老板,你找我什么事吗?” 孟朗没回答她的问题,他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烟对着她晃晃。 “我抽一根?” “当然可以。” 难道她还能说不吗? 周喜弥找了个地方坐下,忍耐着烟草味在封闭的房间内漫游,她捂住鼻子轻咳一声,孟朗抬眼看她。 “蒋煜也抽烟,怎么?你还没习惯?” “没习惯。” 她答。 “几年了还没习惯?” “不抽烟的人几百年也习惯不了。” 孟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猛吸几口按熄了烟头。 “蒋煜怎么没来?” “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蒋煜给她定下礼服后便匆匆离开了,也没告诉她要去干嘛。 “他没来?” 孟朗问。 她沉思片刻,回答:“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孟朗皱眉问她。 她很是无奈,两手一摊:“他没跟我说啊,我怎么知道。” “我还以为你们大张旗鼓公开了,他会要你出面陪着呢?” “老板说笑了。” “不过想想还真是啊,他好像都没陪过你出席活动。” 孟朗恢复了以往的说话像是开玩笑的调子,笑着跟她闲聊。 周喜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她聊天,她只在乎自己紧得快喘不过气的裙子。 这大半个月她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一圈,她不敢上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胖了多少,试礼服的时候还被蒋煜嘲笑。 “挤不进去的圈子不要硬挤,塞不进去的衣服不要硬塞。” 当时她觉得没面子,深吸一口气套上了礼服。 但她没想到站着的时候还好,一坐下她像被人勒住了咽喉,整个人跟进了西藏的火腿一样即将爆炸。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干嘛?要动手?” 孟朗满眼警惕地看着她,脸往后缩了缩。 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被女人扇过巴掌。 周喜弥憋住笑意摇摇头,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可能他觉得没必要吧。” “那不一定哦。”孟朗找事道,“之前他和叶妍在一块时天天发照片,舞会派对两人出双入对的,当时羡慕死我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淡定回道。 “会不会他是觉得小佛拿不出手?” “可能吧。” “我不觉得啊,你各方面都还可以,勉强算个及格分。” “那我谢谢老板。” 无论孟朗怎么说,周喜弥都是一副好啦好啦让着你,不跟你计较的表情,来回几句他觉得没意思。 这个态度还没蒋煜好玩呢。 孟朗长腿一伸,不客气的将双腿搭在刚刚她坐过的椅子上,问她。 “对了,蒋煜有跟你提过叶妍吗?” “提过。” 她诚实道。 孟朗挑挑眉尾:“说了些啥?” 周喜弥大致复述一遍那晚蒋煜说过的故事,不过时间有点久了,她记不太清细节。 孟朗却越听越有劲,心里止不住佩服蒋煜。 这小子牛啊。 他玩女人都不会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蒋煜真是个人物,前脚跟人上床后脚回忆起前女友了。 孟朗看周喜弥仍是一副淡定模样,好奇问她:“你不生气?” “我没资格生气。”周喜弥摇摇头。 “真懂事啊。” 他的女人们什么时候能有这么懂事,明明每次他钱都给够了,还非缠着他要一个说法。 真是事多。 不像蒋煜。 前有痴情女友,后有懂事情人。 “这丫的,命真好啊。” 孟朗咬牙切齿羡慕道。 对于他莫名其妙袭来的羡慕,周喜弥不解,还是好心的夸赞他一句。 “老板,你命也很好。” “哦?”孟朗审视的目光射向她,“是吗?” 孟朗父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干出什么大事业,不过好在家里老底厚实,只要两人本本分分的就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蒋叔叔是个平庸之才,看起来是个好泼墨的文人,蒋阿姨也只有美貌和气质,两人是纯商业联姻,纯到二十几年了都没产生感情。 她妈妈说过,相爱的人在相爱的时期生下来的孩子才是最好看的,所以他一直坚信自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直到看到蒋煜。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为什么能生下一个各方面都比他优秀的蒋煜。 长得好看又聪明,凭一己之力让逐渐没落的蒋家稳定下来,经营自己公司的同时还有隐隐带着蒋家往上走的趋势。 他的父母没这志向,给他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身体健康。 过度溺爱的结果就是,导致他从小学到现在一直被蒋煜按在地上摩擦。 他有时会后怕,蒋煜这小心眼会不会报复他小时候做过的蠢事,但蒋煜像完全忘记了被自己取笑的经历,不知不觉,自己竟成了蒋煜称得上是朋友的那个幸运儿。 周喜弥绞尽脑汁只想到一个优点,她对上他视线肯定道:“老板,你有钱啊。” “有钱就算命好?” 孟朗明知道她说不出个什么花,但就想知道她能胡扯到什么地步。 “当然!” 周喜弥坚定地点点头。 孟朗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按你的意思,这晚宴上的人命都很好咯。” “没有呀,老板还有一个优点。” “什么优点?” 周喜弥竖起大拇指,嘴甜道:“老板长得优秀。” “哎哟,小佛长大了,说话好听了。” 孟朗像只是在她这里歇个脚,扯完一些有的没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满头雾水的她收拾收拾也进了内场。 没成想内场里她的座位和李双成挨着,何寒看见李双成身后的章爽没什么好脸色,看都不看,她出于章爽对张恒事情的处理不禁多看一眼章爽。 传闻中巨狠的章爽个子小小的,冲她笑时还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是完全人畜无害的小妹妹。 这形象倒是让人挺意外的。 “小佛,好久不见。” 李双成小跑过来主动和她打招呼,态度热络得不行。 周喜弥不是很喜欢她,没回应她,笑笑便坐下了。 李双成是典型的国外媒体的中式女子形象,细长眼,塌鼻子,笑起来总有一种尖酸算计的感觉。 她不想以貌取人,但是李双成除外。 李双成演技是真的好,电影质量也不错,可惜只有艺没有德。 她天天以折磨工作人员为趣,她开心就逼工作人员笑,她要是心情不好,谁发出一点响动她直接一巴掌就上来了。 关于她有一个在圈子里广为流传的传闻。 一个工作人员父亲去世了,她逼人家笑,工作人员不乐意,情绪爆发冲她嚷嚷了几句。 她坐在化妆椅上盯着工作人员的眼神像猝了毒,在所有人预料不到的情况下,她拿起加热了的卷发棒冲着那人砸了过去。 在化妆室乱作一团时,有人听见她边剪指甲边说。 “死了爸的人就是晦气。” 第37章 流浪野狗 等晚宴结束,她换下礼服坐上车差不多晚上十点半。 今晚接送她的是蒋煜专用的司机郑昕和助理吴晨,何寒和韩颖送她上车后迅速跑路了,生怕她多压榨他们一秒钟。 日期在休假中流逝得异常快,一不留神就快冬至,街边的树木穿上保暖衣,夏季繁盛葱郁的树木度过秋天秃得像啃干净竖起来的鸡爪,白礼市不常下雪,没有雪景点缀的街道失去了生机勃勃的绿色陷入一片灰败。 “小吴。” 她收回流连在窗外的视线,微微歪头跟副驾驶上的吴晨说话。 吴晨回头:“小佛姐。” “你今晚怎么没跟蒋煜一起?” 吴晨被问得头皮发麻,他摸了下脸:“是这样的,蒋总特意嘱咐我们陪着您。” “陪我?”她指着自己鼻尖笑笑,“可你是蒋煜的助理啊?哪有不陪他陪我的道理。” 面对她的追问,吴晨正襟危坐。 “今晚是小佛姐的临时行程,蒋总不放心其他人,所以才交代的我们。” “哦。” 周喜弥没再说话,吴晨回来后摸摸鼻尖沁出的汗,心底里偷偷松了口气。 今天蒋总忙完bd晚宴的事本来是打算一起来的,连西装都精心挑好了,在和他确定后面流程时蒋总接了个电话,当时他正在办公室,清晰听到对面是个年轻女声。 他听出来那不是周喜弥的声音便识趣远离开来。 蒋总挂完电话便跟他说今晚有私事自己开车去,他和郑昕负责接送周喜弥。 老板的八卦谁敢过问。 他一口应下便继续老老实实做自己该做的事。 车上的窗户都关了,紧闭空间流通的暖气令人口干舌燥,吴晨舔舔嘴唇从后视镜偷瞄周喜弥。 周喜弥还没卸妆,狠厉强烈的妆容印在她恬静睡颜,紧身黑色高领毛衣包裹着她纤细微微弓起的身体,她的呼吸声很轻,这么看去她像一尊奄奄一息的战败女神石像,仿佛只有行驶路上短暂拂过脸蛋的莹莹光影在替她呼吸。 联想到自己老板做过的某些事,不知为何,吴晨居然为这个收入比他高得多的女人感到酸涩。 他正感慨,后视镜里周喜弥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乌润有神的眸子和他撞了正着,他猛然回神道歉。 “对不起小佛姐。” 周喜弥没吭声。 等到了蒋煜别墅,她下车时照旧微笑着跟他们说谢谢。 仿佛车上那一眼是他的错觉。 周喜弥没想到蒋煜在家,更没想到他穿着家居服坐在地上玩拼图。 蒋煜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她一眼。 “回来了?” “嗯。” 周喜弥换好鞋子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喝,喝了几口跟蒋煜说:“孟朗问你今晚怎么没去晚宴?” 客厅的灯光明亮,蒋煜看向她的眼神更亮。 他问:“你想我去?” 周喜弥解释:“孟朗问得。” 她话音未落,蒋煜轻哼一声,她听不出来什么意思,但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和下午的兴奋截然不同。 周喜弥思绪飘散,又听见他叫她。 “过来。” 她放下杯子朝他走了过去跪坐在厚实地毯上,他伸手将人揽到怀里,手指点点差一片就完美复原的霍格沃茨。 “你这幅拼图少了一片。” 周喜弥低垂着睫毛,给出一个常见的解决方案。 “我去投诉商家?” 蒋煜摸着她的耳垂:“就为了一片拼图?” 不是他先说的少了一片拼图吗? 她改嘴:“那我不投诉了。” “那少的这一片怎么办?” 他又点点那个空缺。 …… 她慢慢转过头发现蒋煜正看着她,她挪开视线。 “那你想怎么样?”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他平静眼神之下的不耐和犹疑她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烦什么? 蒋煜没有回答她无聊的问题,右手环住她温玉细腻的肩头,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偏头朝她深深吻了下去,温暖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身体。 周喜弥像个戴上面具看守草地的稻草人,没有反抗也不作回应,甚至连眼睛都懒得闭上。 两方都不用心的吻结束,蒋煜摸着她花掉的唇妆:“过两天我带你去出去吃饭。” “好。” 蒋煜又拉着她说了些有的没的,接近十二点才放她去浴室洗漱。 她一进浴室第一反应是查看脏衣篓。 脏衣篓里是蒋煜换下来的衣服,她站在脏衣篓前顿住很久。 要不要翻一下? 察觉到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周喜弥心头一惊,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转身迈开脚步准备卸妆。 浓妆在脸上待久了对皮肤不好,她是演员,在没得影后前是靠脸吃饭的,她不能疏忽自己的脸蛋。 卸完妆还得好好护肤睡觉,最好加上几项运动,现在的网友不喜欢白幼瘦了,她得练出点肌肉。 对,就得这样。 洗手盆的水龙头被打开,汩汩的水流直直冲下来,砸出的水珠和上涌的水雾无人在意,周喜弥的身影早就从它面前消失不见了。 在另一个角落,周喜弥蹲在脏衣篓旁,她没选西装外套,伸手拿起了白衬衫,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唇印和头发。 没有看不见的,那闻到的呢? 几秒后,她咬着下唇慢慢将衬衫凑到鼻尖,衬衫领子没有,胸前也没有,她像只警戒的流浪野狗,认真仔细地嗅着食物每一处,害怕闻到毒药的味道。 忽地一阵虚无缥缈的轻柔花香味掠过她鼻尖,她翻动手上满是褶皱的衬衫,鼻尖最后停留在衬衫袖口处。 香水味很淡,味道像旷野里的一片向日葵阳光明媚。 她松开手,衬衫重新掉进脏衣篓。 周喜弥继续若无其事的卸妆,脱衣,洗澡洗头发。 许是做不相干的事磨蹭了时间,蒋煜敲响了浴室门。 “怎么还没好?” 周喜弥边拆头发边回答:“我要洗头发。” 浴室门的门把手响动几下,没能进来的蒋煜有些不耐烦,敲门的力度重了几分。 “开门。” 浴室门开了。 周喜弥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头发拆得乱七八糟,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费力敲开门,门开了却不进来,他倚在门边问。 “还没洗?” “头发有很多小夹子,有点难拆。” “我帮你?” “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 蒋煜倒也没再坚持,嘱咐她快点后便关门离开。 门关后,周喜弥将拆下来的小夹子全都扔到垃圾桶,她脱完衣服对着镜子发了会呆。 镜子里女人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比起之前圆润了点,看起来像个镜头外的正常人。 蒋煜总说她不够丰满。 可那又怎样。 很快了。 很快就有人来代替她的位置了。 第38章 章爽 周喜弥没等吃上蒋煜那顿饭,却意外喝到了何寒请的咖啡。 何寒鲜少请她吃东西,所以她没问什么事,抱着占便宜的态度立马戴好口罩和帽子去赴约。 约的咖啡店在郊外,由于是新开的咖啡店,以及地点太偏,她到时店内并没有多少人。 咖啡店店面装潢朴素复古,门口老式唱片机慢悠悠转着,点单台背后有一整面各个年代的黑胶唱片,四面都是黑红色,装修得花里花哨的墙,没有像流行的咖啡店风格安装一面玻璃墙。 前台的小姑娘看到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轻声说。 “小佛姐,何哥在二楼等你。” 她点点头,往狭窄逼仄的楼梯上走。 二楼比一楼宽敞多了,还有小书架和漫画,她走到最尽头才找到等她的何寒。 “何哥,这是你开的咖啡店?” 她坐下摘掉帽子和口罩问道。 何寒眉心一皱:“这么明显?” “太明显了,这个咖啡店就差把你照片放上去了。”周喜弥得意道,得意不过几秒,她微微俯下身,试探性问,“何哥,你不会因为捧不红我改行了吧。” 何寒睨她一眼:“我改行能让你知道?” 她松了口气:“那这是副业?” “你管呢。” “好吧。” 何寒约她来咖啡店又不请她喝咖啡,两人面前只有白水,她拿起来抿了两口,对面的何寒指节敲敲膝关节问她。 “我有话要问你。” “何哥。”周喜弥被正经的开头呛了一下,她摆摆手,“你可以直接问的,不用发预告。” 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直接开口。 “你后台是蒋总为什么不跟我讲?” 周喜弥探出脖子不可置信道:“现在才问?何哥,你老成这样了?才反应过来?” “回答。” 周喜弥扁扁嘴:“因为我觉得讲不讲没区别,反正没资源不是吗?” “你还挺骄傲?” “不是骄傲,是真的,除了出道那部电影以外,后面两部电视剧不都是你争取过来的吗?这事没人比何哥你更清楚了吧,所以我才觉得讲不讲都无所谓。” “那你找他要过资源吗?” “……没有啊。” 周喜弥无波无澜道。 这次激动的换成何寒了,他皱眉:“你倒是找他要啊。” “我找他要,那他也不一定给我呀。” “你要都没要过,你怎么知道他不给呢?” “可能因为……我内向?” “我打死你。” 何寒见她一副阿斗扶不上墙的模样就来气。 她有这么好一个资本不用,让他这个中年男子一大把年纪去抢资源,为了一个大女主剧的一番差点跟人动起手来,她倒好,嘴巴跟被偷了似的不用。 不会说话的嘴就该被做成炒猪嘴! 何寒喝下一杯白水压下心中燥热,脑海里想到了什么,胡茬中的嘴角微微向上扯动。 “亏我一直以为你后台是老板。” “啊?” 周喜弥微微一愣。 这是怎么把孟朗跟她扯上关系的啊? 何寒振振有词道。 “这可真不是空穴来风,你想啊,之前你们年会坐一辆车回酒店,偶尔我送你去酒店能看到老板的车也停在酒店车库,最重要的是你被网暴那段时间,我让你找人帮忙,找完一转头事情就结束了,老板还在你被网暴后给你资源做补偿,你自己想想,这几件事加在一起难道不让人误会吗?” 她无法辩驳。 孟朗和蒋煜经常住同一个酒店,从而导致她去找蒋煜偶尔会和孟朗碰上,再加上她和孟朗的上下级关系。 这件事确实不赖何寒误会。 “那赖他们,他们老是呆在一起,我能怎么办嘛。” 她还是觉得无辜。 何寒:“当然我现在知道了,你找得是蒋总,这么一来你被网暴那件事的处理方法就合理多了,我查过了,蒋总刚好在那之前养了两家营销公司,后面给你发通稿洗白的营销号全属于这两家营销公司,我当时还琢磨呢,可想到老板和蒋总关系不错,我就以为是孟朗找蒋总帮忙的。” “有这事?”她疑惑道。 “你不知道蒋总名下有多少公司?” “没去了解过。” “那你知道拍《晏菲传》时的那根针从哪里来得吗?” “我只知道跟网暴的人有关。” “差不多,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之前黑你的那家营销号公司蒋总整垮了,一半的股东进了牢子,你上次的那根艾滋针就是他们蓄意报复,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你和蒋总有关系的,我在你身边这么久都不知道。” 周喜弥摊手:“我也不知道。” “你们平时不聊天的?” “不聊。” 何寒语塞,好半晌才说。 “注意身体。” “诶!等会!”周喜弥摇摇头越想越不对。 她问何寒:“他们报复蒋煜,为什么要拿我开刀?” 何寒翻了个白眼:“没读过书吗?艾滋可以通过性传播。” “哦。”她思考会又问,“那戴套能阻断吗?” “……我不是很想和你讨论,你和蒋总发生性关系戴不戴套的问题。” “这很严重!”周喜弥拍桌而起,她指着自己委屈道,“万一戴套能够阻断,那这件事最终倒霉的只有我!没有他!” 何寒敷衍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发生性关系戴套了。” 周喜弥又一屁股坐下,她偏头看一眼何寒,幽幽道。 “何哥,你这次找我出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件事吧?” 何寒被点中心事看她的眼神变得诧异。 “你怎么变聪明了?” “要不然呢,你又不是那种特意找我出来吹捧蒋总的人。” 何寒笑出声:“哟,我这么骂你,没想到我地位在你心里还挺高的。” “你人不坏,我知道的。” “得了得了,都快把我说反胃了。” 何寒一时找不到一个好的开场白,沉吟片刻后他轻声道。 “网暴事件是有人故意整你的,这是你知道吗?” “一点点知道。” 那场网暴事针对性太强,她不想察觉都难。 “那你知道整你的人是谁吗?” “章爽?” 何寒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周喜弥淡淡道。 “我是你的艺人,你和她是死对头,李双成又和我是那部电影的竞争对手,我出事后唯一得益的是她们,都这么明显了,那是谁针对的我,不难猜吧。” 何寒点点头:“是的,章爽是个好经纪人但不是个好人,以前就喜欢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抢我艺人资源,没想到现在手段越来越脏,越来越缺德。” “何哥不生气吗?” “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理她。” “何哥脾气这么好?” “我气度大不行啊。” “今天的事和她有关是吗?” 何寒没再回答。 第39章 前女友 “是不是呀?” 周喜弥干脆换了个位子,一屁股坐到何寒身侧继续追问道。 她是不爱八卦,但是她爱何寒的八卦。 何寒含混嘀咕一句:“嗯。” “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何寒看她:“你不该问我,我找你什么事吗?”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这个后面问。” 何寒对上她散发着八卦精光的双眼往另一侧挪了挪,淡淡吐出三个字。 “前女友。” “喔!” 周喜弥被震惊到破音,她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 “她是你前女友?” 何寒挑眉看她:“我有前女友你很惊讶?” 周喜弥惊讶地捂住嘴,声音微微失控放大。 “谁惊讶你有前女友啊!我惊讶的是你前女友是章爽啊!你俩关系这么差居然之前谈过?那你和章爽是怎么从曾经的恋人变成现在的死对头的?得多大爱恨情仇使她这么针对你?你们是和平分手吗?不会是你出轨了吧?还有还有,你俩谈了多久啊?几岁开始谈的?谁追得追谁?” “关你屁事。” 听完她一长串疑问寒板着脸,语气冰冷。 “这很重要。”周喜弥表情严肃,“你和她年龄看起来差很多,我得确定你们是不是成年人的正常恋爱。” 何寒立刻回道:“你有病吧,我只是喜欢留胡子,年纪也才三十多,男人三十一朵花你懂不懂啊。” 周喜弥小声说:“何哥,你三十九了。” “那不也是三十多。” 她抿抿嘴:“倒也没说错,不过章爽看起来年纪很小诶,感觉不到三十岁。” “她今年刚三十二。” “那你们到底怎么在一起的啊?” “你够了啊。” “说都说了,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何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她二十岁那年谈的,两年就分了,认识是因为她是我徒弟,我要带她学习,没了。” “喔!师徒恋!”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见何寒脸色愈加冰冷她总算收敛,呵呵两声,眨了眨眼睛问道:“可以可以。” 何寒斟酌了下开口。 “有了宋越被隐退这件事在先,以前狗眼看人低的那群人要被吓死了,不知道蒋总会不会顺藤摸瓜查过来,轻则退圈,重则怕手里头那些事被查出来去踩缝纫机。” 周喜弥没吭声,何寒又说:“害你最惨的不就是章爽,不仅她针对你,她手底下的两个艺人也针对你,她就想约你出来聊聊天,道个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量,以后别跟她计较。” 不说还好,一说周喜弥就觉得自己以前过得是真惨,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陈恒还好,只是嘴巴贱。 李双成就不同了。 在她第一次出席金鲤奖的后台,她跟李双成正面碰上,打招呼时李双成面上笑眯眯手却死命掐她的脸,力度大到感觉想要徒手给她整容。 当然她也知道李双成不是针对她,只是单纯的品德差。 她不是圣母,她可以懒得计较但不代表她会选择原谅。 原谅和懒得计较是两码事。 他们想约她出来道个歉一笑泯恩仇,想得是不是太美好了。 她脸色一沉。 何寒也知道这样的请求有些许过分,做过的事哪能说不计较就不计较,况且网暴那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章爽是想往死里弄她,如果她心里承受压力差一点,背后没有靠山,再打翻身仗就难了。 “我就是来传个话的,这件事确实挺不要脸的,看你自己,不想去就不去。” “总的来说,他们找我就是害怕我报复他们?” 周喜弥看他的眼神犀利,何寒看着她点点头。 她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人也比较懒,不愿意太掺和娱乐圈的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她也不想再看到那群人的嘴脸。 思考片刻后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何哥,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们,关于之前的事我都不想计较了,往后各走各的路,他们别再想着整些幺蛾子就行。” 这是何寒意料之中的答案。 周喜弥就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事情能简单点就简单点,不过她能放过他们不代表蒋总会放过他们。 何寒若有所指地说:“我听韩颖说,蒋总很宝贵你的。” 宝贵? 周喜弥笑笑肯定道:“他不会的。” 蒋煜不是翻旧账的人,如果想动手早就动手了,不可能忍这么久不动手。 何寒得到她的答案放心地点点头起身送客:“走吧,送你回去。” “等会何哥。” 她扯住何寒手臂问道:“是章爽亲口说的自己是网暴事件的幕后者吗?” 何寒皱眉:“她跟我说了,不过在她说之前我就猜到了,怎么了?” “这很容易猜到吗?” “对于我来说很容易,再说,只要愿意查的话不难查到。” 周喜弥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何寒下楼。 —— 周喜弥独自待在别墅有些无聊,她将少了一片的拼图拍照发给商家,商家非常好说话,立马补发了一份拼图。 解决了拼图的事后她无所事事,盘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视机。 现在的电视剧都被古偶霸屏,她不太喜欢看这类剧情,挑挑选选半天,最后在几部小制作但风评不错的网剧选了一部古代探案悬疑剧。 虽然是小制作,但是从片头看得出来制作还算精良,她边剥橘子边看。 镜头掠过一个男演员的脸时她剥橘子的手一顿,她揉了揉眼睛,将进度条往前又调了调。 一个金吾卫装扮的男演员露脸时,她眼疾手快按了暂停。 仔细分辨后,确定屏幕里的人是许昀时她只觉得世界荒唐。 他不是学新闻的吗?为什么当起演员了? 虽然演员的门槛越来越低,她也不是专业的,不过他们的情况不一样,,她是走投无路,可许昀有大好前途,为什么要来当演员? 她盯着屏幕呆了半天,就连蒋煜进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蒋煜一进门就看到她目光散漫的盯着电视屏幕发呆,他好奇瞟了一眼电视机撇撇嘴。 “你看电视剧看傻了?” 听到蒋煜的声音她才回过神。 “还是在看那个男演员?”他又问。 眼看蒋煜要认真打量许昀,她连忙摁了播放键,假装平静的说。 “没有,只是觉得他的演技还挺不错的。” 第40章 被戳破的橘肉 蒋煜换了鞋走到她身边,不客气地将她剥好的橘子肉拿过来送到自己嘴里,挽着她的肩。 “一起看。” 白礼温度越来越低,他从门外进来身上还带着一层寒气,里面穿的是柔软宽松的白毛衣,和他平时的穿搭风格显然不同,更加男友风,同时她注意到他身上这件和她杀青宴那件白色毛衣款式很像。 她印象里没有见过这件毛衣,也不知道蒋煜是什么时候买的。 或者—— 是谁给他买的? 面前播放的电视剧以一场婴儿溺毙案开场,灰暗的墨蓝天空盘旋在田野上方,一群不知名的鸟类发着怪声扑朔着翅膀从一片小树林飞出,树林间一群村民神情紧张地举着火把乌泱泱往前边不远的小溪边赶。 深夜无风,月光平静地躺在溪面上,溪边站着一名瘦骨嶙峋的一脸后怕的流浪汉,他的脚边有一具躺着的小小的婴儿尸体,镜头远远给了一个全景,只能从村民七嘴八舌的表情特写中分辨出这具尸体的悲哀和可怖。 镜头一转,乱了半晚的村庄迎来了天亮。 一群小兵手握兵刃有秩序地散开围观的村民,从中走出一位正气凛然,刚正不阿的少年。 镜头怼脸推了一个特写,少年的脸还是如她记忆中那么柔和干净。 周喜弥眼睫遮住刚刚短暂入迷的眼眸,双手抱着膝盖,盯着眼前黄澄澄的橘子发呆。 “想吃橘子?” 蒋煜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她慢慢摇摇头。 蒋煜见不得她死气沉沉样。 明明年纪也不大,她的年轻和活力像被鬼吸了,每天都挂着一副抑郁脸,也不知道谁让她不开心。 他捏她耳垂的力度加重,些许霸道的命令她。 “我要吃橘子。” 她嘶了一声缩了缩脖子没说话,拿起一个橘子依顺道。 “好。” 他还是不满意,刁难道:“白丝都得剥干净。” “好。” 蒋煜看着她一点一点撕白丝细致的模样,想了想,开口问她。 “何寒跟你聊什么了?” 她手指微微一顿,随后淡定回答。 “没什么,一些后续的工作安排。” “有什么工作安排?” “《在都市战斗的女人》第二季大概暑假开拍,然后就没了。” “这么闲?” “还行吧。” 又是一阵沉默,蒋煜找事似的拍拍她脑袋。 “又发呆?” 周喜弥将剥得干干净净的一片橘子喂给他:“快元旦了,蒋总是不是要回家一趟。” 蒋煜含过橘子,咽下去后随意道。 “放心,反正你过年也在白礼待着,你要想我,我可以半夜溜出来和你睡一觉再回去。” 她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倒胃口。 三句话不离性,频率高到都不像一只野生动物,更像上半身和下半身长反了的畸形人。 她控制着语气,轻声说道。 “又讲这些。” “为什么不能讲,都睡五年了,什么姿势和场合都尝试过了还这么害羞?” 蒋煜说这句话时,许昀正面对镜头跟人争论什么,她恰好抬头与隔着一层屏幕的许昀对视上。 不知为何,她有种偷情被拖到大街上处刑的凌辱感。 她瞳孔猛地颤抖,身体下意识挣脱开蒋煜的禁锢,大声排斥道:“我没有!” 被推开的蒋煜惬意的脸色轻敛,看她的目光凌厉如刀。 她立刻道歉:“对不起。” “你又再发什么疯?” 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她,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突如其来的情绪从何而来。 “橘子被我弄破了。” 她展示手上的被戳破的橘肉,他看也没看,撂下一句话后起身离开。 “收拾收拾出去吃饭。” 周喜弥拿纸巾擦干净手应道。 “好。” 因为只是朋友聚会,所以她并没有特意打扮,套上毛衣和大衣便出了门,上车后她与穿搭相似的蒋煜双双无言对视上。 “哼。” 车程过半,蒋煜突然意味不明哼了一声。 她出于好心问了句:“怎么了。” 蒋煜却又合上眼不再理她了。 山上的一处会所隐蔽静谧,一路无言的两人到了各自下车。 他领着她去了孟朗的专用包厢,包厢内灯光昏暗,几个男人随意坐着,中间的孟朗怀里坐着公司的两个新人,她们还在读书,看见她和他出现在门口表情一时没控制住,她甚至能从她们表情上清晰看到“og”三个大字。 她的气质太过格格不入,一进门就吸引了包厢内所有人目光,更何况身边还有个难以忽视的蒋煜。 孟朗看到他们来了眉毛一扬,调侃道。 “哟,神仙眷侣来了。” 他们默契的都没有回应。 孟朗不觉尴尬,姿态懒散继续道:“女明星就是女明星,小佛一出场直接拉高我们包厢的档次。” 直接点到她名字,她就不能不回应了。 她对着孟朗轻轻颔首:“谢谢老板。” “诶,出来玩就别这么生疏了,都是朋友,别一口一个老板。” “好的,那谢谢孟总。” “……那也行吧,孟总听起来还是比老板亲切。” 孟朗无奈道。 蒋煜挽着她的肩坐到沙发空出的那一侧,轻笑着说:“她就这样。” “小佛也这么叫你?”孟朗问。 蒋煜看了眼孟朗身侧两个新人好奇又艳羡的目光,勾起嘴角对孟朗说:“你指得是床上还是床下?” 周喜弥闭了闭眼。 “你要这么说,那我肯定想知道床上的叫法。”孟朗笑道。 “你说说。” 想藏起来的周喜弥腰被人轻轻掐了下,她挺直腰背含糊道:“我不记得了。” “看来干挺爽的啊。” “都断片了,蒋总以后悠着点,干太狠对小佛身体不好。” …… 几个男人臭味相投淫笑到一团,周喜弥越呆越难受,她戳戳身边人轻声道。 “我出去上个厕所。” 蒋煜笑意未消,他浅浅一笑:“里面不是有厕所吗?” “我刚刚看到有人进去了。” 他瞥了眼紧闭的厕所,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 “去吧。” 跟青涩新人随意调情的孟朗眼神不住往蒋煜那边瞧。 他注意到周喜弥离开后蒋煜看了四次手表,他从新人间走过去打趣道。 “人就去上个厕所,你至于这么担心吗?” 蒋煜没理他,起身打算出去寻人。 “你要去干嘛?” 孟朗伸腿拦他。 他狠狠一踢,清空障碍后大步流星走出去,身后差点被铲飞的孟朗紧接着跟了上来。 “你到底要去哪?带我一个呗!” 第41章 知分寸 两人从男厕所出来,孟朗哆嗦一下给蒋煜递了根烟,头朝不远的栅栏阳台偏了偏。 “来根?” 蒋煜盯着他递过来干燥的手皱了皱眉头,他没接,选择自己从烟盒重新抽一根。 今晚的月亮像玉圆盘似的悬在湖面上,明明只是反射太阳的光,此刻却亮得照明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处,他手背上的青筋和逐渐湮灭的烟灰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它像只巨大的眼球,挂在天空目光灼灼监视着所有人。 蒋煜瞧了眼往左边挪了两步将自己半个身体隐匿于黑暗。 孟朗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对着月亮吸了一大口烟,抖抖烟灰,道:“你对她挺上心的。”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个“她”是谁。 “何以见得?” 孟朗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来自一个男人的直觉。” “但你从小运气就垃圾。” 孟朗切了一声,他看出来蒋煜并不想和他聊周喜弥,他嘀咕一句:“爱信不信。” 蒋煜不想跟他聊周喜弥,但想跟他聊些蒋家的事情,他问道:“你是不是去我家了?” “指得哪一次?” “提周喜弥那一次。” 孟朗哦了一声摇摇头:“不是我提的,是你母亲主动问的,你也知道我,虽然男女关系混乱,但是对于长辈还是有一定的礼貌和教养在,你母亲都主动问我了,我不可能不答不是吗?” “她主动问的?” 蒋煜有些不信。 孟朗肯定道:“嗯呐,就是你母亲主动问的,不仅问了,还问得可仔细了,她问我,你和周喜弥在一块多久了,我告诉她五年,她又问我你俩关系怎么样,哥们,你说这个我要怎么答,你俩的关系问我?如果是别人问我,我可以回答你俩就是单纯上床的关系,但那是你母亲啊!” “我只能说反正没见过你俩吵架,她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好呢?还是知道了?我那时候本来就想跑了,你母亲又问我一个问题,她问你俩是不是有孩子了?” 说到这孟朗故弄玄虚的闭上嘴,蒋煜踢了他一脚,不客气道:“然后呢?” “然后?”孟朗眼珠子一转,贱兮兮道,“我说,你俩生孩子也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并不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孩子。” 蒋煜瞥他一眼懒得讲话。 “你不觉得你母亲最近很着急你的人生大事吗?” 蒋煜想起前段时间被诓回去催婚眉心一跳,他抖抖烟灰:“更年期了吧,一天天没事闲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家里的话语权一半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不想听家里话也没关系,不像我,我妈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回家的油门都要被我踩冒烟了。” 孟朗父母对他算得上是溺爱的程度,不过在一些事情上依旧保留着传统思想。 比如结婚生子。 他没有一年要赚够几十个小目标的压力,也不需要养家,主要任务就是在三十岁以前挑个好对象结婚生子,完成后媳妇和孩子可以交给家里养。 至于他? 孩子一健康生下随便去哪玩,只要别死就行。 他起初还觉得这对自己挺友好的,后面越想越不对劲。 这不把他当种马使唤了吗? 于是他的叛逆期卷土重来,临近三十岁还继续流连花丛不找家,孟母拿他没办法,不过气急了总要打电话叫他回来斥责一顿,他的应付之道修炼得炉火纯青。 待孟母撒完气,他舔着脸说几句好话哄孟母开心就好了。 随后该浪继续浪。 见证过一次孟朗对孟母撒娇的蒋煜差点恶心吐了,那段时间他甚至都不能看见孟朗那张老脸,一看见就犯恶心。 “对了。” 不知道蒋煜在想什么的孟朗碰碰他手肘。 “话说回来我也想问问,你和她都五年了,该不会真想稳定下来了吧?” 没等他回答孟朗又说:“你别想蒙骗我,我也不是八卦,我就想着以后你母亲万一问起来我能给个回答,毕竟,我记得你跟叶妍才谈了三年,就三年你还劈腿了两年,我听你们一批留学的说当时叶妍气得真去买枪了,还蹲在你公寓门口等你回来。” “不过蹲了一个星期都没蹲到,后面还是别人看不下去告诉她,你住在那个小三家,气得叶妍直接住进了医院,叶家听说后跟你家咔嚓断了联系,听说到现在,叶家人听见蒋字就骂街呢。” 孟朗越说越乐,他笑得前仰后合佩服道。 “你是真牛啊蒋总。” 蒋煜淡淡道:“我没想到她会做这么掉价的事。” 劈个腿而已,她如果想分手分就是,他也会给出相应的补偿,何必闹到两家都不好看的份上呢。 “那你对我们小佛呢?玩起浪子回头那一套了?” 听到这话蒋煜扯起嘴角,悦耳的声音融化在盈盈月光里。 “小佛人乖懂事,长得漂亮还不作妖还父母双亡,玩起来省心得多,对于某些感情她不像叶妍,叶妍太贪了,小佛知分寸。” 孟朗突然安静许久后挑挑眉,意有所指道。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你再不表态我还以为你和景砚秋一样,瞎了眼要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进门,商业联姻也挺好的呀,你看你父母不就是商业联姻,相敬如宾到现在不也挺好的。” “但我有一件事搞不懂,我妈听说景砚秋结婚后就警告我别瞎冲动,虽然我现在不想结婚但我理解不了,你说说,我妈也是个唱戏的,她为什么不要我娶一个戏子进门?” “她还一口一个职业下贱,口口声声说自己学的京剧是国粹,跟她们不是一路子,但在我看来,他们这些出去抛头露面,卖弄技艺的不都一样吗?” 烟快燃到手指,蒋煜点点头回他。 “确实。” 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在讨论到下个季度计划时,周喜弥抱着蒋煜的大衣从他背后冒出来。 “蒋总。” 周喜弥柔柔唤他,见蒋煜回头她将怀里没有温度的大衣递上。 “外面冷你还站在风口,穿上大衣吧,别感冒了。” “啧啧啧,真甜啊,可酸死我了。” 同样没穿外套的孟朗在旁边捏着嗓子阴阳怪气。 蒋煜回头怔怔盯着周喜弥亮晶晶毫无波动的眼睛,直到烟灰烧到手指他才反应过来,他咳了一声迅速接过大衣穿上,紧接着想将人搂在怀里。 “我不冷,你来多久了?就你这小身板可别在外面冻坏了。” 周喜弥没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脸乖顺的待在男人怀里,她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神色自若道:“我上完厕所回去没找见你人,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我看你大衣还放在沙发上担心你感冒,我抱着大衣出来找你,但我没怎么来过这,这里又很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她又看了看被忽视在一旁的孟朗,不好意思道:“我应该没耽误到你们谈工作吧?” 蒋煜摸摸她的头:“没有。” 说完他揽着她的肩打算离开这里,孟朗不满道:“蒋总,有没有可能你身后还有一个人呢?” “觉得孤独可以去死。” 蒋煜丢下这句可以说得上恶毒的话后扬长而去。 孟朗倚靠在栅栏上重新点燃一根烟,幽幽火光在影子下绽放,忽明忽暗。 他想到刚刚蒋煜愣住的模样就想笑,笑完又不禁期待起来。 如果蒋煜知道周喜弥一早就站在他背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惊讶?冷笑?不以为意?还是恼怒? 比起这些他更好奇周喜弥是怎么想的。 明明早就和他对视上了。 第42章 好像不难过 蒋煜没有带她回包厢,而是直接带她回家了。 她边上车边问:“现在就回去吗?” 蒋煜将她塞到车里淡淡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回程路上车内气氛更加沉默,周喜弥见他没有想开口的意思便也不说话,转头看向车外划过的风景发呆。 白礼天气越来越冷,温度也越来越低,不一会儿,车窗因为车内车外的温度差起了雾。 渐渐的,外面的风景像做了磨砂玻璃特效,她看不清外面花花绿绿的商铺名称,在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前,她内心唯一的想法是—— 今晚的月亮好像不亮了? 半小时前,她为了透口气撒了个小慌,出了包厢后她没有往厕所去,而是被亮到刺眼的月亮所吸引,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 待了一会她察觉到自己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便打道回府。 回到包厢发现蒋煜和孟朗都不见了,其余人要么只见过一两面,要么从未见过,她抿着嘴坐回原位,打算发消息问蒋煜在哪时那两个同公司的新人朝她靠了过来。 “小佛姐好。” “小佛姐好。” 周喜弥只知道她们是新人,在《晏菲传》里演了两个小配角,但她和她们并没有对手戏,所以即使名字在一部电视剧里,今晚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们。 她收起手机微笑回应道:“你们好。” “小佛姐!我叫秦婷,她叫秦素,我们是双胞胎,今年大三,我们是年初进的公司,我们还在《晏菲传》开机仪式上见过小佛姐呢,小佛姐还记得我们吗?” 秦婷的长相非常清秀,是现在校园剧流行的邻家妹妹风格,她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浑身冒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心眼。 周喜弥出道到现在没碰到一个张口问她记不记得自己的傻姑娘,这是一个有点尴尬的问题,因为她真的不记得,不过出于礼貌,她客套道。 “记得,当然记得。” 几秒后周喜弥就后悔了自己的客套。 秦婷是个自来熟,听她说记得自己立刻变得兴奋起来,拉着她聊天,分享第一次拍戏的感受,还说自己有偷偷去看过她拍戏。 周喜弥有些吃不消这样的热情,她看了眼羞涩不会说话的秦素。 其实她的本意是觉得 秦素被她看了眼本就紧张的身体变得愈加紧张,她无奈的皱皱眉,借着去找人的借口拿起蒋煜落下的大衣出了包厢。 周喜弥出了包厢不知往哪去, 她以为会很难过,但是没有。 她欣然接受了蒋煜对她的所有评价。 回来后不知是谁爆料蒋煜和前女友的事,爆料满天飞,甚至详细的讲述爱情故事和照片还有生孩子蒋煜去b国看她的行程,一时间网友磕的不亦乐乎(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校园爱情+be美学)buff直接叠满,cp超话都建好了,分手原因却只是性格不合,更适合当朋友,(前女友的妹妹要出道了,作势)前女友跟蒋煜说好了,蒋煜也答应了,能提高他的企业知名度能多赚点钱何乐而不为呢,唯一不知情的只有周喜弥。是韩颖发的微博给她,“蒋煜,这些新闻爆出来没关系吗?”“没多大关系,就一个合作而已。”“哦,那就好。” 叶淑是叶妍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约蒋煜 没过两天章爽发现柳依依和降雨的前女友长得很像(还是害怕周喜弥会针对她,碰巧柳依依是家庭作坊就签了过来,开始发通稿营销柳依依)章爽研究了两天两晚前女友,让柳依依往前女友的为人处世上贴,前女友的妹妹也是签在章爽手下,你要抓住蒋煜,以后什么酒桌,性骚扰怎么轮都轮不到你头上来,她答应了一起营销姐妹花,成功让蒋煜注意到了柳依依这个人,一次商业聚会上章爽借着前女友妹妹的光带着柳依依去,蒋煜确实多看了两眼柳依依,柳依依穿衣风格,性格语调和前女友八九分相似,一场宴会下来他留下了印象。只不过更加年轻,更加会撒娇。 晚宴那一眼 周喜弥依旧在别墅里,她不怎么和圈里人交流,蒋煜回来后反常的没说什么话,抱着她睡了,周喜弥知道最近的头条懒得细想,老老实实的睡觉,神不知鬼不觉的慢慢搬东西回自己住的房子,“蒋总。”“你不是我们公司的。”“是的,”蒋煜和柳依依之间的一些拉扯对话,几天诡异的气氛过后,蒋煜看见木讷做瑜伽的周喜弥有些心烦“小佛。”“怎么了。”嘴巴自己说出口“我们分开吧。”居然不是直接出轨而是选择告诉她一声,有点进步了。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周喜弥镇定得多,她点点头“好的。”见她乖乖应下的模样他有些不忍,安抚性的轻啄她的唇,周喜弥笑出声;“吻别吗?”他居然不舍得她离开自己。蒋煜拨开她的肩带,“再做一次。”“对我有什么好处?”蒋煜一愣,“什么。”“我们既然不是……既然没有关系了,那和你做爱对我有什么好处?”周喜弥更加详细的重述一遍,语气平和。“《协作与对抗》。”“女主给你。”她听何寒说过,是之前张奥那个有名的男导演执导的,她要。周喜弥难得主动地勾上他的脖子,热情浓烈,蒋煜刚平息下去的浴火被轻易点燃,他摩挲着她的腰线,这三年,他好像从没走进过周喜弥的心里。他好像都不知道真正的周喜弥是什么样的。心里一时有些落寞,周喜弥调情的技巧是他教的,又没那么纠结了。 蒋煜和了红酒 (蒋煜和孟朗还能做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家庭氛围很有意思这个人也很有意思小学他打伤他那一次孟朗的父母会安慰他也会抱抱他而他的父母问清事情原委后没在跟他说过话商业联姻没得感情)他不懂为什么 柳依依从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得漂亮嘴甜她用愿意最好的面貌展示在世人面前强烈的自尊心让她选择这条路后走到底等到毕业再去找寻工作机会的都是傻子她大二和一个较好的学姐出入酒局她也不在乎所谓的贞洁一晚上能换热度和一部大制作的女二而且明面上走的路光明正大不落人舌柄 第43章 对比? 周喜弥偶尔很想钻进蒋煜脑子里检查,看看他是不是有背地里跟人分享自己与前女友那些事的癖好,还有听别人跟前男友的故事的癖好。 世界不小,奇葩不少。 她不理解但尊重。 “我之后几天都有事,你没事就待在家里玩。” 蒋煜的车停到别墅门口自己却没下车,在她要关上车门时淡淡道。 她撑着车门忍不住发问:“是要回家吗?” 蒋煜看她一眼不以为然道。 “关你什么事。” …… 周喜弥呵呵笑了两声,点点头应了声好关上车门。 黑色的车带着未褪尽的灯红酒绿味驶出她的视野范围,她将手插到口袋,吹了会冷风才回身回去休息。 后面几天她十分老实地待在别墅里,安静地吃饭,睡觉,休息,和追完了许昀演过的电视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出道到现在才演过一部电影,两部电视剧,许昀出道三年已经演了三部网剧和两部电影。 他演的网剧虽然肉眼可见的没钱,但质量还算在线,有悬疑探案,武侠江湖和目前流行的双男主剧,至于那两部电影不到十分钟的戏份,她只粗略看个人cut,懒得点进去一点一点找。 许昀做演员已经够让她想不到了,后面她搜许昀看到张恒的脸更加想不到。 她翻了一下午词条里的内容,依旧接受不了有网友说他们长得像。 哪里像啊? 性别吗? 周喜弥越看越翻白眼,正感叹网友的眼睛越来越瞎时,上方弹出一条通知栏,她草草扫了一眼将它推了回去。 几秒后她又下滑通知栏。 刚刚被她推上去的通知条上赫然写着几个足以让她感到惊心动魄的十六个字。 【新时代的纯爱战神——天华集团总裁蒋煜】 ? ?? ??? 她足足盯了这个标题三分钟之久。 纯爱战神? 蒋煜? 这两个词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被放在一起的? 她不可思议地点开,一条博文带着话题详细讲述了蒋煜和他前女友叶妍的故事。 整理好的故事洋洋洒洒一大篇,还有从国外社交软件取得照片视频作证据。 故事大体跟蒋煜跟她说过的差不太多。 他们是一对门当户对和青梅竹马,高中出国留学,随后在自由浪漫的国度展开了肆意的校园爱情,照片和随手记录下来的视频有很多条,大多数都是叶妍拿手机拍下的。 其中有十几岁还有些婴儿肥臭着脸的蒋煜,看起来不好惹但很好笑,有去滑雪依着女朋友比耶拍照的蒋煜,有他们一起去爬山,用灿烂日出做背景的亲吻照,有陪着女朋友去逛古着一脸无聊的蒋煜,有深夜喝醉后被女朋友抱在怀里的蒋煜…… 照片里也才十几岁的叶妍眼睛总是充满着幸福的笑意,拍下来的照片也带了炙手可热的温度,她还能从每一条被截屏的文案中读出叶妍无处安放的爱意。 那是十几岁的叶妍对十几岁的蒋煜的爱意。 不过他们的结尾并不圆满,也不体面。 但原博提起分手原因只用了七个大字—— “性格和理想不合。” ……嗯,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没说错。 不知情的万千网友不知道。 他们看到俊男美女,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和be美学buff叠满了的偶像剧剧情,眨眼时间直接建好了cp超话,在自家广场圈地自萌磕得不亦乐乎。 这波热潮在原博又发了一条微博后再度疯狂。 原博只配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两年前蒋煜在国外某酒会端着红酒的截屏,另一张是叶妍生孩子前的紧张碎碎念的截屏。 细心的网友发现了截屏的时间只相差一天,而且ip属地同在b国。 这一个发现不亚于一颗炸弹正中坐在苹果树下的牛顿。 网友开始尽情想象这两张截屏的背后故事。 有说这是蒋煜特意飞到b国陪叶妍生产的证据,有说这是蒋煜的孩子,有不信的说只是意外撞上的时间没必要硬磕,况且人家叶妍都有家庭了。 她看了那么多条都不想说话,唯独这一条她想跳出来反驳。 她想告诉那名网友不是意外,那就是蒋煜故意的。 至于她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或许是因为当时去b国的不只有蒋煜。 还有她。 她这辈子没有出过国,所以当蒋煜提出带她去国外过生日,她有一瞬间的退缩转而又兴奋起来,兴高采烈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跟着蒋煜去了b国。 对于b国她了解得很少,于是她在出发的前一晚认真从网上搜索信息,做好旅行攻略。 蒋煜也是闲得慌,他静静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她做了几小时攻略,在她捶着腰大功告成时冷不丁来了句。 “我在b国待过七年。” 话是这么说,周喜弥在收拾行李时还是将自己做好的攻略塞进了行李箱。 她不是信不过蒋煜说的话,而是信不过蒋煜的人品。 万一在国外她不小心惹怒了蒋煜被丢下怎么办?她的外语又差,那她总得留下一个有保证的玩意。 比如有记录大使馆求助电话的地址,以及翻译后问大使馆在哪的笔记本。 事实证明蒋煜真的很熟悉b国。 从下飞机开始她就被蒋煜全盘操控,像游戏里跟着主角的小宠物,主人去哪她就去哪。 蒋煜忙完工作后心情好了还会带她去玩。 蒋煜有带她去爬山,b国人爬山的很多,不像在国内见到的老年人居多,他们穿着有专业的爬山套装,也有随意的短袖和短裤。 让她惊讶的是。 居然有很多女孩子只穿运动内衣和鲨鱼裤出来爬山运动,甚至还有更少的,只堪堪遮住了关键部位,而且她们的体型并没有追求病态的瘦,而是充满健康强壮的运动美。 看起来能一脚踢死偷窥人。 更让她吃惊的是,周边人的目光都很平常,仿佛这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穿搭。 只有她。 她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张着嘴看来看去。 “一脸土样。” 这是蒋煜当时对她的评价。 后面看得多了她也就习惯了,收回吃惊的目光开始专心爬山赏景。 不过她瘦弱的身体实在吃不消突如其来的体力运动,不一会她只能以龟速向上迈开步子。 爬着爬着等她再一抬头,猛然发现一直在她前方的蒋煜不见了。 她继续花半小时爬到了半山腰,刚到就看到神清气爽的蒋煜从山上下来。 他看到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摇摇头,一言不发带着她下山了。 除了爬山,蒋煜还带着她去滑雪,看日出,去逛古着,去参观他的母校。 她不太喜欢自拍,手机里只留了几张风景照。 那几张风景照和叶妍发布出来一些的照片有八九分相似。 她连照片都懒得去翻,她抱着膝盖想要试图理解蒋煜当时的想法。 他为什么要带她走一遍有前女友记忆的地方? 是在怀念?还是无心之举? 又或者……是在对比? 第44章 你在介意 周喜弥并没有在这个追究起来没有多少意义的问题上花过多时间。 那位不知名网友说得对。 蒋煜那次确实是特意飞到b国陪叶妍生产,只额外捎上了她这位“见证人”。 不过他连医院病房门都没进去,托人送过去的礼物还被叶妍的现任老公不留情面地给扔了出来。 关于这个信息是怎么听说的,周喜弥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偷听,但蒋煜总喜欢在事后打电话,她就在躺在床上,距离近到她不想听到电话内容都难。 至于叶妍。 她不知道该说是缘分还是巧合。 叶妍孩子出生那天她正在吃生日蛋糕。 蒋煜不爱吃甜腻的,她又要减肥,所以她的生日蛋糕只有小小一块,不过就这一小块她也没有吃完。 原因是蒋煜一直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 她被盯得发毛,轻轻放下叉子后问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蒋煜点点桌面:“看你吃挺香的。” “那你要吃吗?”她问,“要不再点一份?” 他轻笑,身体微微往后靠,单手撑着下颌:“你生日,我吃什么蛋糕?” 被怼回来后周喜弥拿起勺子戳戳蛋糕,她的生日蛋糕粉粉嫩嫩,顶上点缀的草莓被她推到一边,鲜红的表面上还沾有一点白奶油,它孤零零地倒在瓷盘上。 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拿勺子刮去奶油,草率刮干净后她继续留它一颗草莓在盘子上待着。 她不喜欢吃草莓,也不喜欢吃草莓味的蛋糕,面对不喜欢的事物,她能做到的也只有不理睬,鲜少主动排斥和展现自己的厌恶。 除了一些特殊情况。 “蒋煜,你后悔吗?” 听到她突兀的提问,蒋煜神色淡淡的,抬起眼帘默默看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带出些沙哑。 “有过,但就那样。” 周喜弥轻抿着嘴角,嘀咕了句:“我还以为……” 你还爱着她。 后面那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不是因为吃醋而是觉得这个提问根本不成立。 如果当初蒋煜是真的爱叶妍,那为什么之前还会出轨。 世界上总不会有一种人出轨后还装深情吧? 那可太恶心了! “以为什么?” 蒋煜饶有兴趣地问她。 她挽了挽耳边的鬓角发,将桌上剩一半的生日蛋糕推了过去,眨巴着眼睛:“我以为你饿了。” “你把我当什么,垃圾桶?”他嫌弃道。 “没有。”她将蛋糕拿了回来,询问道,“那我继续吃了?” 蒋煜微微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又没拦你?” 生日的末尾以落地窗外的盛大烟火为句号,蒋煜拉着她看完了整场烟花,深夜里的城市森林照旧亮如白昼,绚烂的灯光如一只只萤火虫飞入黑暗冰冷的钢铁盒里,完美诠释了流光溢彩这个成语。 中心广场被点燃的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绽放,她趴在光洁如镜面的落地窗上认真欣赏。 当烟花落幕后,她注意到了蒋煜的视线放到了距离不远的医院。 她很快收起视线没有打扰他,默默回到房间休息。 第二天他们就回了国,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听到过叶妍的名字,仿佛关于叶妍的一切永久地被封印在那场烟花里。 —— 蒋煜回家便看到周喜弥一脸无欲无求跪在地上做瑜伽。 她正死咬着下唇跟着视频艰难维持着瑜伽姿势,哼哼唧唧半天,动作没练到位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喘,他强压下嘴角躲在一旁偷看。 周喜弥自从意识到自己的低级体力和别人的差距有多大,便心血来潮充了健身卡,还买了瑜伽老师的课,但由于她的肢体过于僵硬,她的瑜伽课程还停留在最基础的盘腿坐。 不过她不服输,于是她憋着一口气在家里自学瑜伽,打算好好惊艳瑜伽老师一把。 但她是真的没想到瑜伽招式有这么难,她照葫芦画瓢的姿势离屏幕里演示的瑜伽姿势相差甚远。 电视里瑜伽老师示范的姿势极其高难度,脸色却平静,说话声音缓和轻柔,不像她。 她就差把自己缠起来了。 她正蒙头板正自己的腿,调整自己的姿势,一双拖鞋蹭地出现在她眼前。 周喜弥顺着他的裤脚慢慢抬头看上去。 蒋煜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微微翘起的眉梢都洋溢着对她的嘲笑,见她看过来低声笑道:“需要我帮你解开吗?” 她慌乱地岔开自己的腿,由于过于尴尬,解救自己时还不小心踢了蒋煜一脚,她站直身子红着脸跟他道歉。 “对不起。” 蒋煜心情颇好地捏捏她的脸颊,问她:“你下部戏是武打戏?” …… “不是。” 她弱弱辩解道。 “行吧,那我不打扰你练……”他说着说着回头看了眼屏幕,再转过来说,“瑜伽了。” “等会。” 她扯住蒋煜的衣袖,犹豫着问道:“最近爆出了些新闻,是关于你的一些隐私事,没关系的吗?” “没多大关系,就一个合作而已。” 蒋煜拍拍她的手背好似在哄她,让她安心。 她蹙着眉问:“合作?” “嗯。”他将她搂进怀里,语调懒散道,“她妹妹要在国内出道了,说是要给她妹妹造势,借借我这个前男友的噱头,事情又不难,我就顺手帮帮了。” “哦,这样啊。” 她语气平淡道。 “问这些干嘛?” 周喜弥听到问话迷茫地抬起头,反应了一会随口搪塞道:“不是,你最近不是很忙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以为你还不知道呢,所以随口提一嘴。” 看来人还不是能随意扯谎。 她说的这句话跟废话没什么两样。 蒋煜有那么多公司,养了有这么多员工,不可能公关能力还不如她的公司,虽然她的公司也属于他的,但她公司老板是孟朗。 那这些能被放出来的消息肯定是当事人知情的,闹得这么沸沸扬扬还没有被撤下,背后的授意人是谁不言而喻。 “周喜弥。” “啊?” 听到蒋煜叫她,周喜弥茫然抬起头。 蒋煜俯下身,眸子微微收缩,他声音低沉地问她。 “周喜弥,你在介意?” 第45章 我接受 bd晚宴那天,蒋煜接到电话没有多纠结便去赴了约。 叶妍不爱吃中餐,地点约在了之前常吃的西餐厅,他被高挑的服务员小姐带着找到了位置,可实际上他并不需要一个带路人。 因为叶妍的背影对他来说很好认,除了在他眼前会露出些小女人姿态,在外人眼前永远像一只骄傲的天鹅挺直脖子,流畅的肩线穿上一字肩格外性感。 他和她在一起时夸过,叶妍从那以后经常穿一字肩。 今晚也是。 所以当踌躇满志的他看清对面人不是叶妍时心里有些莫名的堵。 “叶淑?” 叶淑看到自己的“前姐夫”笑容甜甜的,笑起来时和她的姐姐愈发相似,她起身伸出手,微微扬起下巴笑道。 “好久不见啊,前姐夫。” 听她说话蒋煜不由得有些恍惚,这声音跟他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也跟叶妍的声音高度相似。 难怪他会被轻易蒙骗过去。 蒋煜瞥了眼伸过来的手没有搭理,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序偶下,双手交握到一起,语速稳定:“你假装叶妍叫我过来做什么?” “干聊吗?要不我们点点东西,边吃边聊怎么样?” 叶淑翻开菜单递了过去,双手撑着下巴有些卖乖的看着他,蒋煜没有看一个巨婴撒娇的兴致,他姿势未动,语气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聊叶妍?还是聊我小时候抱过你的事?叶淑,我跟你没有这么熟吧?” 叶淑歪歪头:“怎么能这么说吗?虽然大家都说你跟我姐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明明我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啊,情谊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吗?我们怎么不算熟呢?” “没有人提你是什么原因,你心里没有数吗?”蒋煜微微眯起眸子,嘲弄道,“你就小三生的孩子,能被送进门养就不错了,还想攀上什么关系?” “前姐夫嘴上这么厌恶我,现在不坐的好好的嘛?”叶淑俏皮道,“我不信你讨厌我。” 蒋煜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以叶妍的名义把我约出来,我现在会像个傻子坐在这里听你恶心我?” “说说吧,不过,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找我,如果只是来找我叙叙旧的话,……当然,我不希望是叙旧。”蒋煜脸上平静,似乎并无耐心和自己的“前小姨子”继续浪费口水。 叶淑仍不知天高地厚,继续挑衅似的问他:“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呢?” 明明是长相相似的两张脸,这样的生动表情没有在叶妍脸上出现过,她始终维持着自己叶家大小姐的风范,面对这个放到她眼前来恶心人的妹妹也是如此。 蒋煜也连带恶心眼前人。 他冷淡地看着她:“我是会打女人的。”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叶淑一下蔫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蒋煜平等地打每一个性别呢? 她小时候的脾气还带着些孩童本性的恶,在叶家只有她自己和她的亲生父亲知道母亲是谁,其余人只把她当作是被好心的叶家父母收养的孤儿。 但小孩子总有些攀比心理。 她认为自己拥有了一个秘密。 一个天大的,可以把叶家搅得天翻地覆的秘密。 所以当她面对叶妍时有一种小孩子的虚荣感。 她怀揣着秘密陪叶妍玩,理所应当的享受叶妍给予她的照顾,又暗自鄙视叶妍。 其实叶淑也不理解当时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可能也没什么心理,只是她本性如此。 后来有一次叶妍过生日,看到穿着公主裙的叶妍落落大方从旋转楼梯走下来,欣然接受所有充满美好祝福的目光,她回想起自己简陋又上不了台面的生日宴,她鼓掌的声音渐渐小了。 在送礼物环节,她笑意盈盈凑到叶妍耳边说:“姐姐,晚上我去找你睡觉,偷偷送礼物给你,你要等我哦。” 叶妍欣喜的答应。 她的礼物就是藏了十三年的秘密。 叶妍知道后脸色骤变,崩溃爬下床,踉踉跄跄的冲出了房间,她就坐在叶妍床上冷眼看着。 实则,她兴奋地已经动不了了。 那晚叶家很乱,叶父还怒气冲冲来找她,她和她母亲一样惯会装可怜,叶父刚一进来她就泪眼婆娑,哭喊着想妈妈。 这招如她母亲说的屡试不爽。 叶父看到她这幅模样硬生生压下了这口气,后面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总之她相安无事的留在了叶家,吃穿用度没有被缩减,只不过她的好姐姐和她的“好妈妈”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过她无所谓。 妈妈是小三又怎样,身世被揭穿了又怎样,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叶家二小姐。 就在她心情极致愉悦时,十二岁的蒋煜过来给了她血的教训。 青少年向来是有冲劲的,一种不管别人死活和结局的冲劲。 砸在她身上的拳头全是实打实的用了全力,她被打了两拳就晕了过去,从那以后,她收起了自己的狐狸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但国外是个长胆子的地方。 她呆久了,又看到叶妍那场以绿色悲剧轰轰烈烈收场的恋爱,她那狡黠又邪恶的心思重新攀上高枝,占领了她的思想。 所以她才敢大着胆子,用自己和叶妍相差无几的声音约出来蒋煜。 “是真的有要紧事。”她清清嗓子开始说起了正事。 事情很简单。 她富二代当腻了,想出个道玩玩,但娱乐圈现在遍地都是富二代,x二代,星二代。 她想出道很容易,难就难在出头。 叶淑的情况又比较特殊,她的家世又不能公开,长相在不缺美女的娱乐圈只能算得上是中等,所以她必须得有点助力。 恰好她的前姐夫手里有一家娱乐公司,还和她有点人际关系,这样下来只要随便炒炒关系,给她引来点舆论,她就不缺曝光和热度了。 “所以,你要签到我公司,还要用叶妍和我的关系给你炒热度?”蒋煜提炼出她的大概意思,见她点头后,不禁感到好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把我当燃料?” 叶淑不觉得这个逻辑有什么不对,她还在坚持说服蒋煜答应下来。 可对面的蒋煜没给她留丝毫情面,起身扣好扣子就走。 但天无绝人之路。 她正口干舌燥的不行,大口大口喝水想办法时,蒋煜又回来了。 他忽略她吃惊的表情,只凉薄的吐出三个字。 “我接受。” 第46章 青梅竹马 你如果问符小栀,在她二十五岁人生里最让她感到恐慌的事情是哪一件,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是和许昀相亲这件事。 也说不上是相亲。 准确点说是和许昀直接见面,领证,结婚,生子一条龙的长辈包办婚姻。 许昀在她眼中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就像下雨时从瓦片上滑落下来正中她头顶的水滴,顶着四十度高温等她路过时轰出热气的空调外机,扫完地后洁净的瓷砖上冒出来的一根头发。 总之—— 许昀非常不招她喜欢! 所以当她知道包办婚姻对象是许昀时,她从床上直接一个鲤鱼打挺,抱住香香的外婆惊慌失措道:“什么?您老让我和许昀处对象,还是领证的那种?” “嘿嘿嘿,对呀。” 外婆笑得和蔼,宽厚温暖的手拍拍她的手臂:“今晚我们就和他家商量这门亲事,开不开心啊小栀。” “不开心!”她大声抗议。 外婆乐呵道:“开心就好,回屋收拾收拾,再过两小时我们就要出发了。” 被忽略彻底的符小栀难受地爬到地上做伸展运动,打滚,变异,妄图用小时候那套来拿捏外婆,后者看也没看一眼她,一脸神采飞扬去卧室里挑选她出门必备的丝巾。 外婆卧室有一个老式木制衣柜,它是外婆的陪嫁,外面涂了非常廉价的黑色墨水,门板上有两面经年模糊的镜子,打开后柜子中段有两个推拉的小抽屉,左边的带锁,里面放的是两人的户口本,身份证,两套房子的房产证,还有存折和银行卡,右边的不带锁,里面放的是外婆买的各式各样丝巾。 风格是统一的花花绿绿,色彩缤纷,外婆说颜色花哨看了心情好,符小栀只觉得它们在攻击自己清澈的眼球。 包括现在。 “外婆~” 她爬进外婆的卧室,抱着外婆的大腿哭哭唧唧。 “外婆,我还小呢,这件事我们能不能先不急,人生大事那得擦亮眼睛好好选,您不能稀里糊涂的把我嫁出去,我的人生还有大把时间,这些时间是要用来多陪陪你的,我要嫁出去了那不都毁在许昀身上!” “怎么能叫毁呢。”外婆将一条柔软的紫色丝巾轻轻甩在她脸上,苦口婆心地跟她讲道理,“那许昀是外婆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又努力又上进,家庭情况更是了如指掌,长得标致就不说了,你和他从小玩到大肯定比我懂。” “我不懂!”符小栀反驳。 外婆说的没错,许昀小时候像个奶娃娃,长大后像个奶白色的雕塑,五官健在再综合身高勉强称得上一句长相尚可,但自从符小栀学了美术后对这张脸那叫一个敬而远之。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许昀长得太像亚洲版的大卫了。 有时符小栀从课桌上刚睡醒,迷瞪中想把铅笔往他脸上戳,他只沉默伸手拦下后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事,等到放学回家后就向她的外婆告状,并且提出她的心理状态是不是濒临不正常的观点。 自小许昀成绩就好,性格早熟,上了初中后仗着手长脚长懂得多时常帮符小栀家里处理一些小毛病,比如换灯泡啦,修水龙头啦,换煤气罐啦,从而导致外婆啥事都听他的,听了这话立马请假拉着符小栀挂号精神科,确定没事后才算放心。 符小栀莫名被怀疑有精神病本来就烦,回到学校后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同学把她去医院挂精神科的事抖搂出来,左传传右传传她被定义成特殊学生,一向无视她的班主任特意请她去办公室喝茶关心她的精神状况。 她没办法,只能将自己的病历拿出来以示清白,班主任看了又看,甚至还大老远跑到医院求证一番才放心。 谣言澄清后她回到座位时恨不得把同桌的许昀打成精神病。 但她不能。 她要动手真就做实精神病的身份了。 而始作俑者只是跟她不痛不痒的说了句抱歉,看到亚洲版大卫的嘴慢慢吐出这三个字,符小栀憋着一肚子的气别过头,在心里暗戳戳的咒骂他。 断掉。 这只是符小栀与许昀挂钩人生中的一件小事,还有更多的事她想起来都心塞得睡不着觉,尤其是她,许昀和宋琦那段在楚林高中津津乐道的三角恋,她一想起来得半夜打一套军体拳。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许昀! 很讨厌! 理解不了一点外婆嘴里许昀的好。 “外婆,你是不是被许昀洗脑了,你以后听我的少去他们家,他这个人心眼很多的,你斗不过他。”符小栀扒拉外婆衣角劝道,希望迷失的外婆能被她的肺腑之言打动从而迷途知返。 “你这孩子嘴巴乱讲,别总对许昀抱有偏见,人家多好一孩子,要不是咱俩有青梅竹马的优势,按人家那条件可不一定轮得到我们。” “谁要这破发小的优势,反正我不要和他相亲。”符小栀立刻反驳。 外婆从眼前的小方格掏出一条红绿色的格子丝巾:“小栀,你年纪不小了,外婆只想给你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照顾你。”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二十五岁没下过厨房,没洗过衣服,连生抽老抽都分不清的符小栀脸不红心不跳地保证。 “再怎么说约都约了,你就当去吃个饭,外婆和白棋也很久没见了,叙叙旧总可以吧。”外婆先行退让一步。 符小栀站起身问:“只是叙旧?” “难道外婆连叙旧的权利也没有,再说了,白棋的外公外婆也很久没看到你了,他们小时候对你这么好,你倒好,除了过年其余时间都不去拜访他们,他们老念叨想你想你,你还不趁这个机会去见见。” 一通话下来符小栀松了口。 看符小栀出了卧室,外婆放下手中的丝巾感到头疼。 这孩子说两句话就信,这要她怎么放心以后符小栀能自己照顾自己啊? 符小栀卧室风格是乱中有序,东西一滩一滩分布在房间各处,但她十分清楚每一样物品的摆放位置,无论是蓝牙耳机,还是皮筋,又或者是细小的耳钉,她都能迅速定位且在一分钟内翻找出来。 这是她炫酷的超能力。 只可惜这个超能力对找衣服无用。 符小栀在衣柜里翻找半晌,甚至把冬装找出来都找不到她那套夏日见长辈套装。 在外婆十分钟报一次时间的压迫感下,她随手套上一条修饰腰身的嫩黄色连衣裙,熟能生巧花三十秒扎好丸子头,抹好防晒涂好口红挽着外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