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铁穹秩序》 第四十三章 猎装甲人 “时心！给我把时间停下来！”余哲森在脑海中对时心下令。 外骨骼装甲的控制系统还没有重启，面对全身改造的赛博人和a级武技风岚拳，他根本不敢托大，打算直接用时间停滞的五秒钟来击败对方。 “我提醒过你了，今天已经没有高速列车的班次了。”时心为难地回答道。 余哲森愣了一下，恍然想起自己今天已经用过两次时间停滞能力了。 第一次是为了对抗“真言师”的诅咒，用来抢时间梳理记忆。 第二次是为了在明光大桥生擒柯子谦，靠着时停把他从高速行驶的机车上拽了下来。 这下寄了…… 风岚拳结结实实地命中了余哲森的胸甲，强悍的摧破能力把具有30°倾斜角加强防护的胸甲都打得破裂内陷。 其实按道理余哲森是有能力躲开这一拳的——如果银闪外骨骼装甲没有处于关机状态的话。 关机状态下的外骨骼装甲徒有防护能力，但在机动性上完全成了余哲森的累赘。 好在他没有在脑海中看到死亡预测画面。 银闪不愧其四代半先进外骨骼装甲之名，关机状态下硬接a级武技风岚拳一击也没有让余哲森负伤失去战斗能力。 当然，这也和对方选择的目标是防御力最强的胸甲部位有关…… 余哲森正在疑惑之际，对方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引以为傲的装甲到底有多么坚不可摧。” 赛博人轻松的语气显出他对这场战斗游刃有余。 风岚拳余劲很重，余哲森险些被这一拳打飞出去，靠着连续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银闪的胸甲已经严重受损，万万接不下第二拳，而且他的胸口也有一股沉闷的痛感。 虽然这套装甲在设计上有抵御钝器攻击的考量，但攻击型a级武技的破坏力还是太过强悍了。 “见识过了防御性能，不想见识见识攻击性能吗？” 余哲森话音未落，头盔面甲忽然自动合上。 血脉经络一样的电路在装甲表面闪烁，肩甲附近的两盏照明灯骤然开启。 艰难的180秒终于被他撑过去了，银闪装甲的系统顺利重启，刚才的风岚拳虽然对胸甲造成重创，却没有破坏到内部的控制结构。 这是对方最大的失算。 微电脑主界面，一柄穿过丛云的利剑伴随着一对金色羽翼在旋转，前方闪动着的提示字样是“系统再启动成功”。 一秒钟前还是战术手电形态的多功能警棍前端伸出一米长的炽烈光刃，余哲森在装甲恢复功能的同时发出指令启动了光剑模式。 “专员a0717，目标为非法义体改造的高危犯罪个体，根据其外表特征，我判断此人大概率与通缉名单上的‘猎装甲人’是同一人。” 夷光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严肃冰冷，并且也不再使用“夷光”代替“我”来自称。 “你的媚宅人格代码被程序员连夜加班修正了？” 装甲重启光剑在手，余哲森已经不再紧张了，甚至有闲随口调侃夷光一句。 “这是我在战斗引导模式下的人格。” “听起来你要教我怎么打？”余哲森的语气明显带着不以为然。 战斗这一块，还轮得着这个虚拟ai来教自己吗？ 笑死，玩光剑这一块他可是老司机了，连时心都不曾对他指手画脚。 猎装甲人是吧，刚刚对我用风岚拳是吧？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同为a级武技的—— “a级武技太极剑，启动！” 余哲森效仿对方之前使用聚能盾时喊出来的举动，虽然这没必要，但这么做让他有种以牙还牙的快意。 听到余哲森口中喊出a级武技太极剑的名号，赛博人显然也心生忌惮，原地摆出了防御架势并提前启动了聚能盾。 但两秒之后，他发现余哲森仍然站在原地，光剑没有什么变化。 “警告，武技模组内未检测到‘a级武技太极剑’，指令无法执行。”微电脑发出了提醒。 淦，怎么会这样…… 这波啊，这波是有枪没弹。 面甲遮住了余哲森尴尬的表情，否则对面的猎装甲人也许会更快反应过来。 “故弄玄虚？”猎装甲人冷哼一声，解除聚能盾欺身逼近，右拳之上再度出现闪耀的绿色气旋。 余哲森心中一凛，这货的a级武技晶片是货真价实的！不是他在对阵毕远胜时用的那种一次性版本！ 也就是说理论上只要义体的动力能源没有耗尽，这家伙可以无数次使出风岚拳来攻击自己！ 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被轻易打中了。 恢复了机能的银闪装甲快如其名，余哲森像银色闪光一样避开了猎装甲人的拳路。 同时，一分钟精准预测的主动异能开启。 在装甲和预测的双重加持下，余哲森在一对一近身战中是无敌的。 这一分钟内，他将不存在任何破绽，每一个动作都是兼具攻防的妙手。 即便没有a级武技，单靠这份战斗能力和光剑本身的性能就足够了。 交手中猎装甲人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余哲森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心思，对他的每一招每一式做出完美的应对。 光剑的威力也让他深感忌惮，不知不觉陷入全面被压制的劣势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30秒，余哲森在面甲下露出了笑容。 他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对方毫不犹豫地上钩了。 对于猎装甲人而言，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因为这是他在煎熬的30秒钟发现的唯一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 战斗节奏全面被余哲森掌握，这给他带来的过重的压迫感， 在他内心深处，打破这份压迫感的愿望无比强烈，强烈到他已经无法冷静判断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第四次风岚拳出击，猎装甲人寄希望于一招扭转劣势，但余哲森解下来的动作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这位年轻的安全局专员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将光剑交到左手，并且用一个小碎步转身让他寄予厚望的风岚拳彻底落空。 下一瞬，光剑无情斩落，将他的手臂齐肘斩断。 飞出去的断臂上还带着未使完的风岚拳武技，落到地面上砸出了一个直径将近一米的大坑。 余哲森左手转剑，倒握剑柄让剑刃在手臂外侧，配合身体前冲的趋势将光剑抹向对方的脖颈。 这样就结束了。 “不！”猎装甲人口中发出惊恐的惨叫，“我的义肢！我花了10万改造的武技义肢！” 死到临头还在乎这个？余哲森觉得这人真心没救了。 下一秒，不，0.5秒后，自己的光剑就能砍下这个人的脑袋。 但是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 余哲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环境景物正常，并没有变成他熟悉的灰白色。 而且时心已经说过，今天的时停次数耗尽了。 “这是……” 光剑久久未能将对方枭首，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剑刃突进的速度却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 “侦测到空气密度异常增加……初步判断，对方的异能引发了空气液化。” 余哲森恍然大悟，眼前这个全身改造的赛博人也是个异能者！ 简直难以想象，以此人这样浑身九成为赛博义体的身体结构还能让异能基因发挥作用…… “好……好险，差点就被你杀掉了。”猎装甲人回过神来，迅速从光剑的剑刃下逃离。 但他也不敢退得太远，因为要用异能液化空气的领域罩住余哲森以限制其行动。 他自己在液化空气领域内的行动似乎并不受到影响，而余哲森却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深海之中，一举一动承受着巨大的阻力。 “你竟敢把我花了10万sp改装的武技义肢给砍断！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代价？ 余哲森不解。 这货原本的打算不就是杀了自己夺走武技晶片吗？还能有什么代价？ “你的装甲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没了装甲的保护，我会让你瞬间陷入窒息昏死！” “安全局专员的身体素质应该不错吧，你的器官……应该会很值钱！” 真是丧心病狂，余哲森感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他知道旧城区藏污纳垢一定有不少恶，但这样毫不掩饰恶欲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斩杀这种人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解除面甲！”余哲森对微电脑发出了指令。 “警告！侦测到空气严重液化……” “执行。”余哲森用专员的最高控制权限给装甲下达了强制指令。 这道指令的权限压过了装甲保护专员的权限，面甲如愿以偿地解除。 液化空气瞬间因压力失衡而涌向他的头部。 如同猎装甲人所说的一样，强烈的窒息感将他牢牢抓住，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模糊的死亡预测画面。 “真是愚蠢，竟然自己解除面甲找死。”见到这一幕的猎装甲人如此评价道。 余哲森的鼻血在液化空气中漂浮流动，他的脸庞已经失去了血色，眼瞳也渐渐失去光泽。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在脑海中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安何的声音？是安何在为自己惋惜吗？ 他的意识模糊了，也忘记了自己所制定的战术。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实施战术所需的一切条件都已经达成了。 “我说过，我是为你而生的。那么我的力量也理当为你所用，为你……开天辟地！”时心坚定的声音在最后化为贯穿心海的咆哮。 时间回溯，启动！ 第四十四章 深夜手术 在时间回溯的作用下，余哲森的意识从濒临消亡的边缘被迅速拉回现实。 液化的空气也倒退回了原本的状态。 猎装甲人的异能仿佛被某种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的力量强行取消了，而他本人并没有马上意识到这个变故。 余哲森原本凝滞在液化空气中的身形飞快落地，外骨骼装甲机动性能全开，光剑在银色闪电的推动下拉出绵长的残影光幕。 光剑切开颅骨和身躯连接处的仿生脊椎，火花闪溅。 “为什么……” 脑袋与身体分离的猎装甲人竟然还能说话，但余哲森下一秒就用光剑贯穿了他飞在半空中的头颅。 炽热的剑刃刺穿天灵盖，将其残存的人类大脑和改造的神经电路一并烧毁。 “目标电子信号与生命体征均已消失。”装甲微电脑确认猎装甲人已经在物理和生理双重意义上死亡。 余哲森关闭了光剑，那颗被烧穿的头颅砰然落地，滚到了他的脚下。 将警棍重新切换为战术手电模式，余哲森蹲下身从那颗高度赛博改造的头颅中取出了一枚已经毁坏的思维晶片。 “弧光3代……”余哲森喃喃。 仅凭肉眼余哲森也没法确定这枚思维晶片和柯子谦的那枚是否出自同一来源，只是直觉上觉得彼此之间或许存在关联。 “专员a0717报告。”余哲森连通了安全局指挥中心的通讯，“请记录我现在的位置，派人前来回收非法改造体的尸骸。” “收到，坐标已记录，立即派遣最近的巡逻人员前往。”值班人员预先得到过克莱尔的授意，余哲森的请求被暂定为最高优先级。 结束通讯，余哲森在离开之前没有忘记去检查那条被自己砍断的义体手臂，并从中回收了四枚武技晶片。 除了猎装甲人在他面前展示过的a级武技风岚拳和b级武技聚能盾，还有两枚一次性的c级晶片。 “c级武技再充能”，一次性支援型武技晶片，可以为装甲补充25％的能源续航。 “c级武技金属再生”，一次性支援型武技晶片，用记忆合金修复装甲的部分损坏部位。 余哲森将回收的四枚晶片全部装入了臂甲下武技模块的预备槽内，暂时没有使用它们的打算。 他身上的银闪装甲只有正面胸甲受到了破坏，但光粒子分解和链式传输功能都完好无损，自己所处的环境也不是无法解除武装的危险区域，没必要浪费宝贵的一次性支援型晶片。 启动武装回收两秒过后，余哲森身上的装甲便分解成了光粒子消散在空气中，这些光粒子会将装甲送回安全局的装备库再重组接受养护和维修。 以安全局技术科的效率而言，这种不涉及内部精密仪器设备的损坏修起来不要太简单，因为整套装甲都是模块化的，只需要用新的胸甲模块部件替换掉损坏部分就行了。 “专员a0717，晚上好，夷光负责通知你，配属于你的装甲‘银闪’1007号预计在30分钟后完成维护。在此期间如无特殊紧急情况，请勿使用光粒子传输功能。” “明白。”余哲森看了一眼手环，默默记住了维护完成的时间。 现在毕竟是夜间，技术科虽然有后勤人员全天候值班，但维修工作比起白天肯定是要慢一点的。 克莱尔交给他的那支手枪也已经打空了弹匣，出发之前他并没有携带备用的弹药。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30分钟内，他可以依赖的武装只有多功能警棍。 而在没有装甲支持的情况下，警棍只能在战术手电和延长型警棍两种形态之间切换，也就是余哲森素来鄙夷的“治安级武装”。 应付一下这片旧城区的流氓地痞啥的应该够了吧？他想，七岛市民风还算淳朴，不至于有法外狂徒公然袭击穿着制服的安全局专员吧？ “你刚刚不就解决掉了一个这样的危险人物吗？” 时心突然出现，语气似乎在为他的想当然感到不满。 “对啊，打完一个应该也差不多了吧，难道还能再来一个？” “我认为你应该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一点，至少等待装甲修复。”时心说。 “但我现在只是沿着街道找一份小广告而已啊，又不是要去和谁战斗。” 余哲森觉得为这点小事留在原地等装甲修复有点蠢。 时心不出声了。 余哲森拿着手电对着面前的电线杆子仔细检查了一阵，忽然觉得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时心说话。 其实这种时候有个人陪自己聊天也挺好的。 至于为什么不选夷光……废话，我堂堂新时代大好男儿，岂能和孙鸣航那种废宅为伍！ “时心？” “干嘛。”脑海中的回答声有点无精打采。 “你还在啊，我以为你下线了。” 余哲森检查完了这根电线杆子仍然一无所获，但并未灰心，打着手电继续往前找。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永远都是待机状态。” “刚才谢谢你了。” “你指的什么？” 余哲森笑了:“虽然那时候窒息到脑子一团浆糊，但是那一句话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你说为我开天辟地。”余哲森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你没法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想给你一个拥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时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幽怨，“如果我的外表和她不一样，你还会想拥抱我吗？” “那你会变成什么样？” “你还没有回答……” “我可没有逃避你的问题，我肯定要先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才能回答啊。” “这种时候正确的回答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拥抱你’！”时心有点抓狂。 “但是你能知道我的想法吧？我骗不了你的啊。” “其实我并不能完全知道你的想法。我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联系，我称之为‘同步率’，只有在同步率很高的时候我才可以想你所想思你所思。” 余哲森从电线杆子上揭下了一张广告单，随口回应道:“听起来越来越科幻了。” 这正是他要找的广告单。 上头的广告词和吕浩光提供的线索吻合。 “开颅改造哪家强？青龙大街找老张。不要让大脑成为禁锢你灵魂的牢笼，弧光3代思维晶片，集成三万六千个微电子神经单元高速处理器，享受思维爆炸的快感，你值得拥有。详情请咨询张博士联系电话……” 余哲森凝视着上头列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暂时将手电夹在腋下，拿出手机输入了广告上的电话号码。 十几秒的等待之后，电话接通了。 余哲森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出声，两边共同保持了大约5秒的沉默。 “喂？请问是张博士吗？”余哲森主动开口。 “是我，您哪位？”对方的声音带着工科男特有的沉稳和冷静。 “是这样的，我看到了您留下的广告，对您的手术很感兴趣……” “你想要植入弧光3思维晶片吗？我这边还有现成的货。”听到余哲森对手术感兴趣，对方的声音稍微兴奋了一点。 余哲森迟疑了一下，继续周旋道:“我有这个想法，但还没有下定决心，可否先咨询一下手术相关的……” “费用？我这里可以给出相当优惠的价格。放心，手术绝对安全，我是专业的。”对方开始循循善诱。 余哲森装作沉吟片刻后说:“费用倒不是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不知道您之前有过多少成功的手术案例呢？呃……抱歉您不要误会，我不是质疑您的学术水平和操作能力……我只是……” “只是？” “只是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 电话那头的张博士几乎毫不犹豫地回应他说:“没关系，你可以来我的诊所深入了解一下，随时欢迎。” 这个时候，余哲森在电话里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一声急促又模糊的叫喊，似乎没有实际意义的语言词句。 “张博士您那边在忙吗？我听错了吗？好像有个女人叫了一声。” “我正在准备一台手术，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先到这里吧。”对方说完之后，很快挂断了电话。 余哲森拿着手机发了一小会儿呆，随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广告单底部加粗字体的地址上。 青龙大街241号。 “这么晚了还做手术吗？” 第四十五章 野鸡博士 余哲森奔跑在路灯忽明忽暗的街道上，快速地朝青龙大街方向移动。 “你要干什么？”时心在脑海中紧张地问道。 “你不是能知道我的想法吗？” “同步率降低了。”时心的语气十分严肃，“我现在只能维持自己的存在。” “呼……为什么同步率会降低？有什么条件吗？”余哲森跑得稍微有些气喘。 时心回答道:“你的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使用过回溯能力之后，同步率都会降低，我很难继续和你保持同心一意。” 那么现在的情况也许是之前使用时间回溯能力造成的。 余哲森也能够感觉出来，时心的状态比往常虚弱，她的声音变轻了，他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听清楚。 但即便声音变轻了，也带着一股与安何相似的倔强不服输。 “我打算前往青龙大街241号的诊所。”余哲森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她。 “为什么？教官没有急着让你今天晚上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吧？”时心表现出担心和不安。 余哲森对她的这种不安感同身受，当即关心道:“你怎么了？使用回溯能力是不是会对你产生负面影响？” “我还好啦，但是接下来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时心坦白道。 “所以……时间回溯能力的限制是一天一次吗？” “我不确定，回溯能力并没有像停滞能力一样明确使用次数，但是……” “果然回溯对你的负担很大吧？所以上回你说不建议我用这种能力去为别人疗伤。” 时心没有出声，但余哲森能够感觉到她是默认了这个说法的。 “那晚安吧。” “晚……晚安？” “时间不早了，”余哲森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不必勉强自己，累了就休息。” “万一我睡着的时候你死掉了怎么办？”时心忧心忡忡，“那样的话我也永远醒不过来了吧……大概……” “那我只能祝你做个好梦，在好梦里醒不过来也不错吧。” “一点也不好，糟糕透顶。” 时心毫不留情地反驳了他，不过随即补充道:“我确实需要休整一下，在下线之前，我给你最后的建议是——不要单独行动，找几个帮手。” “你希望我向安全局请求支援吗？” “我希望你无论如何不要有事……晚安。” 最后一句用安何的声线说出的柔柔弱弱的“晚安”着实杀伤力很强，余哲森内心风起云涌保护欲泛滥。 真是的，连性格上都和那家伙那么像……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啊。他挠了挠头。 左拐进入青龙大街，余哲森把手中的战术手电照像沿街铺面墙壁上的号码牌。 他的左侧是213号和215号，诊所所在的241号就在前面不远。 “专员a0717报告，已经查明柯子谦身上的弧光3晶片来源于青龙大街241号的‘超维诊所’，正在前往进行调查。” “请遵守外勤任务规章条例。” “收到。” 他没有把自己和张博士通话并且听到一声奇怪的女人喊叫的事情上报，因为到目前为止心中的不祥预感都只是他的推测。 也许张博士真的是在准备一台深夜的手术，也许他是在归临教派的欺骗下给柯子谦做了手术。 贸然调动安全局的警力上门去未免太过冒失，余哲森决定还是由自己先行前往打探一下虚实。 如果能够不动声色地查到线索，下个休息日克莱尔教官怎么说也得请自己吃顿好的吧？ 咦？下个休息日是大后天，貌似答应了沈云秋陪他去接爸妈啊…… 余哲森正胡思乱想着，“超维诊所”的led招牌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一座独栋的两层小楼，从底下可以望见二楼正亮着灯。 “咳咳……”余哲森清了清嗓子，上前试着推门。 如预料那般，诊所一层的大门已经锁上了。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门铃，门禁系统在“嘟”的一声之后传出了张博士的声音:“请问你是哪位？” “安全局专员。”余哲森将自己风衣胸口的徽章展示在监控摄像头前。 “有事吗？” “例行巡查，麻烦开个门。” 张博士沉默了两秒之后回复道:“请稍等。” 余哲森听到了电子门锁解开的声音，但他仍然推不开诊所的大门。 大约半分钟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穿着一身干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中年博士出现在余哲森面前。 余哲森目测这位张博士大概45岁左右的年纪，微有些虚胖，头发浓黑茂密。 “我给诊所的门加了防盗链，所以光解开电子锁不够，还要手动取下防盗链。”他让出了门前的路，同时这般对余哲森解释道。 “您的安全意识挺到位的。” “没办法，毕竟是旧城区，治安比不得外面。” “确实，我们以后会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余哲森随口胡诌。 他也不知道克莱尔以后对旧城区有什么计划，反正先把空头支票开出去再说。 “不是例行巡查吗？请进吧。” 余哲森点了点头，进门之后装作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您这儿设备挺多的，有好些我都不认识。” “这些设备有很多都是从外地进口的。”张博士领着余哲森往楼上走，“一楼是检查用的设备，二楼是手术室。” 余哲森一边露出好奇赞叹的目光，一边跟着他上楼。 来到二楼之后他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夷光预先在他手机上安装的管理局公民档案库:“张博士，麻烦让我扫一下您的手环。” “好。”张博士配合地伸出了左手，余哲森用手机扫过之后便读取了他的个人资料档案。 公民id417054002，张巧龙，男，46岁。 余哲森用拇指继续往下滑动页面，看到教育信息一栏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 张巧龙的个人资料档案上分明记录着“高等学园肄业”。 “您……没有完成高等教育？”余哲森疑惑地看向张巧龙。 “我只读了半年便中止了学业。” “那您是如何掌握为他人进行义体改造的相关专业技能的？” “鄙人是自学成才。” “冒昧问一句，您有相关领域的证书或执照吗？” “没有。”张巧龙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余哲森惊了，同时也对张巧龙能够这么淡定地对自己承认他就是个野鸡博士这点感到不可思议。 他继续往下资料，很快发现眼前这位野鸡博士不但没有相应的文凭学历和执照，还有过因非法手术被捕流放开拓区8年的前科。 “专员a0717.夷光提醒你，超维诊所在铁穹管理局工商管理处登记为一家私人保健所，主营业务是口腔健康，法人为‘鹿泓’。” 余哲森听完耳机中夷光提供的信息，额头开始冒汗。 这太奇怪了，这家诊所有大问题。 “咚！” 一声突兀的巨响从前方的第二手术室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板上。 余哲森和张巧龙对视一眼，从后者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慌。 “张博士，你的事情我之后再问。” 说罢，余哲森跑向发出异响的第二手术室。 拉开手术室滑动门的瞬间，余哲森被里面的景象给震撼到了。 一名浑身被拘束带捆住、嘴被胶带封上的女人摔在地板上，她的头发被齐根刮去了大约四分之三，暴露出的头皮上有彩色笔画出的虚实线。 “呜呜呜……”女人看到余哲森身上的安全局制服，绝望的眼神中重新出现了高光。 第四十六章 困兽之斗 “张巧龙！”余哲森愤怒地回头寻找张巧龙的身影，但那厮已经从二层消失了。 手术室地板上的女子持续发出“呜呜”的求助声，让余哲森放弃了先去追野鸡博士的念头，上前帮助她脱离困境。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耐一下。”余哲森说完揭下了她嘴上的封胶。 “救命！救救我！我只是想拔掉一颗坏牙！那个疯子竟然想把我的脑袋打开！”女子一边喘气一边发出惊恐的喊叫。 余哲森正在查看她身上的拘束带，发现双臂和双腿部位都有电子锁。 “女士您冷静一点，我正在想办法帮您解除拘束带。” 余哲森努力回想着两年前接受安全局培训时学过的东西，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专员a0717，把你的手机靠近电子锁，夷光会帮你破解密码。”夷光及时出现，为他带来了技术上的援助。 余哲森马上把手机靠近拘束带的电子锁，嘀嘀两声响过，女子手脚部位的锁扣都自动解开了。 女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身上的拘束带，她用哀求的眼神向余哲森寻求帮助，但余哲森这个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从她身边离开。 手术室内的一台正在待机的计算机吸引了他的注意。 余哲森走到电脑桌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了一下键盘上的回车，没想到竟然直接进入了操作界面。 张巧龙没有给他的计算机设置待机密码。 余哲森迅速打开了桌面上一份名为“病历档案”的表格文件，随后惊喜地发现张巧龙竟然真的在这份表格里详细地记录了曾经在这里做过义体改造手术的病人。 每个病人的名字、性别、年龄和手术项目都清清楚楚地列在上头，后面的备注栏里偶尔还有后续跟进和反馈的内容。 余哲森没有耐心仔细这些记录，他直接用“ctrl+f”键调出了搜索栏，迅速输入了柯子谦的名字。 敲下回车后，表格跳转到了第47条手术记录。 “柯子谦，男，19岁，脑部改造及思维晶片植入，备注:弧光3代加强版，首次记忆植入试验。” 看到这条记录的余哲森忍不住颤抖，有对今晚没有白费工夫的兴奋，也有对张巧龙进行这种人体试验的愤怒。 可惜手边没有usb数据线，否则他可以直接将手机与计算机连接，通过夷光将这些证据传回安全局。 现在处理起来就要麻烦一些了……余哲森试着在计算机上登陆自己的邮箱，然后将那份手术记录表格文件附在邮件里发给克莱尔。 按下发送键之后，他看到邮箱页面陷入了循环的跳转界面，屏幕上显示“邮件发送中，请等待”。 十秒钟后，页面退回到了邮件编辑界面，有加粗的红色字体提醒他邮件未能成功送出。 “为什么会这样？” 余哲森检查了一下电脑的网络连接，连接状态显示是正常的。 他不信邪，再度尝试发送邮件。 依然失败。 这个时候那个被剃掉了四分之三头发的女子终于完全挣脱了自己身上的拘束带。 她重获自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冲去角落拿大衣遮蔽自己仅有贴身衣物的身体。 重新穿上外衣和长裤之后，她的精神明显比之前振作了起来，走到余哲森边上把他推开，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找回了自己的手机。 “你在安全局的编号是多少！我要投诉你！你那是什么态度！” 余哲森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的态度？” “你知道这些鬼东西有多难脱下来吗？我手上脚上的皮肤都磨破了！”女子踢了一脚地上的拘束带，愤怒地说道。 “拜托，这位大姐，要是没有我的话今晚你就被那个野鸡博士开瓢了。” “大姐？你再说一遍！我很老吗？我要投诉你！快点告诉我你的编号！还有名字！”女人怒火中烧不依不饶。 余哲森耸了耸肩，一脸正派地回答道:“随便你，你投诉去吧。编号a1828，孙鸣航。” “好，孙鸣航是吧，你给我等着！你这种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好好干事的混蛋……”女人气呼呼地拨通了安全局的市民热线。 “对不起，热线工作人员已经下班，请您尝试在上午9点到下午6点的工作时间内来电。” 女人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仍然不甘心就此罢休，一边瞪余哲森一边开始搜索网上投诉取道。 余哲森没空理她，他还在纠结如何把张巧龙的表格文件传递回去。 “夷光，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无法发送邮件？”余哲森在失败四次之后意识到这台计算机可能被动了手脚。 “夷光觉得应该是邮件被人用黑客技术拦截了，这台计算机也许正处于被人远程监视掌控的状态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他的计算机技术只停留在能够熟练运用各种工具软件的程度，对于黑客技术和电子对抗完全一窍不通。 “夷光建议你切断网络和电源，把计算机的存储硬盘拆下来带回安全局。” 话音未落，余哲森面前的屏幕忽然一黑，计算机开始了自我格式化。 对方想要消灭证据，意识到这一点的余哲森立马切断了电源。 但此时机箱内已经发出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监视这台计算机的人直接用病毒程序引发短路过载，烧毁了机箱内的硬件。 “喂，那……那个……”一旁传来了女人不安的声音。 “吵死了！你要投诉就投诉啊！能不能别烦我！”余哲森心情烦躁之下吼了她一句。 空气突然寂静，两秒之后女人哭了起来。 余哲森愣了一下，转头朝她看去，发现她趴在手术室出口的拉门上，一边哭一边捶打拉门。 “呜呜呜……放我出去……” 那扇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余哲森的心急速下沉。 他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分明没有带上门。 “闪开。”余哲森上前把女人从拉门前推开，尝试去打开拉门，但无论他如何使劲，拉门都纹丝不动。 而且此时他才发现，这扇从外面看是塑料材质的门从里面一侧看竟然是金属材质的。 突然，“嗡嗡”的风扇声在他们头顶响起。 一股刺鼻的气体在手术室内弥散开来，刺激性的臭味中混有一股诡异的香甜。 光粒子聚集在余哲森周围，迅速完成了外骨骼装甲的组装。 “警告，侦测到环境中乙醚浓度异常增高，装甲呼吸系统已切换为内循环模式。” “预计剩余氧气可支撑29分钟42秒。” 这间手术室没有窗户，金属拉门闭合之后已经处于全封闭状态，通过上方气扇灌入的乙醚气体具有很强的麻醉性。 那个几分钟前还嚷嚷着要投诉他的女人已经晕倒在了边上，如果室内的乙醚浓度继续升高，她将面临极高的死亡风险。 “a级武技风岚拳启动。”微电脑内传出电子声，余哲森右拳萦绕着绿色闪光气旋，如攻城锤一般轰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刺耳的金属破裂声中，手术室大门被他轰出了一个破洞，破洞周围，近半扇拉门也严重向外凸出变形。 第二记风岚拳直接打飞了拉门，余哲森回头把晕倒的女人扛在肩上，带着她走出了充满乙醚气体的第二手术室。 “好刚猛的拳法。”张巧龙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他的脸上带了一副防毒面具，身上仍然穿着那一袭道貌岸然的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 “张巧龙，你犯法了你知道吗？”余哲森把肩上的女人放下，甩手将战术手电切换为延长型警棍。 “你说的法是铁穹秩序，而我只侍奉我心中的神。”张巧龙沉着地回答道。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神呢？” 余哲森步步逼近:“我们人类至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所创造出来的！而你们，竟然想要毁掉这一切。” “你太天真了，神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神是每一个生命最终进化的目标。” 余哲森骤然加速，d级武技电击棍启动，警棍带着强电流挥向张巧龙。 张巧龙从口袋中抽出了右手，赤手空拳抓住了电弧闪闪的警棍。 “你知道血肉之躯有多脆弱吗？” 张巧龙靠着改造为赛博义肢的右手将警棍一点一点弯折，这一幕仿佛褚月曦对阵毕远胜时的情景再现。 余哲森神色一凛，不再有所保留，迅速切换出了光剑模式。 炽烈的剑刃削下了张巧龙半只手掌，看着断掌处的神经电路火花闪烁，他嘲讽道:“好像义体也没有比血肉之躯强到哪里去。” “你错了，正是因为被你砍断的是赛博义体而不是血肉之躯，我才能安然无恙地继续站在这里。”张巧龙将只剩半只手掌的右臂前伸，义体的腕部关节突然自行分离。 与手臂分离的断掌朝后方喷出火焰，像导弹一样飞向余哲森。 “砰”，断掌撞击在银闪装甲的胸甲上，颓然落地。 余哲森本想说一句“就这”，但他看到张龙巧的右臂中伸出了一支黑黢黢的枪管。 “嗖嗖嗖”三声，三发蓝色的光弹从枪管中射出，呈螺旋轨迹朝余哲森飞来。 b级武技聚能盾瞬间启动。 蓝色的半透明六棱形镜面凭空出现，遮挡在余哲森身前。 第一发光弹撞上聚能盾之后，两者像是产生了中和反应一样，双双消失了。 余哲森反应很快，马上用光剑挡住了第二发蓝色光弹。 这一次他的光剑消失了。 第三发蓝色光弹命中了余哲森的面甲。 银闪装甲的头盔凭空消失，让余哲森的脑袋暴露在了混有高浓度乙醚的空气中。 “你……”余哲森忍住了开口的冲动，屏住呼吸朝张巧龙冲过去。 那三枚蓝色光弹究竟是什么东西已经不重要了，必须要在憋气的时间内解决掉这个家伙！ 三道铁门从天花板上落下，阻挡在张巧龙面前，将走廊分隔成了好几个小段区域。 没有了头盔的微电脑操控，余哲森只能手动启动臂甲下的武技模块，一记风岚拳再度轰出，砸穿了第一道铁门。 乙醚的刺鼻气味让他感到眩晕和恶心，就像异能使用过度的后遗症一样。 风岚拳！ 第二道铁门崩裂开。 余哲森强提一口气，继续往前。 第三道铁门击破的同时，他听到了张巧龙的叹息:“你现在明白了吧？血肉之躯很脆弱。” 连续使用a级武技耗竭了外骨骼装甲的能源，触发了强制光粒子分解。 “因为我用光粒子还原枪提前分解了你的头盔，所以安全局不会收到你的战斗记录，在他们看来你是自己主动解除了装甲。” 张巧龙对已经几乎站立不稳的余哲森说道:“我还没有试过给安全局的专员植入记忆，你是个很好的试验对象。” 第四十七章 女朋友 余哲森做了一个梦。 他在梦里看到了一座白银色的环形大厅，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 玻璃墙外是广阔无垠的青色原野和蔚蓝高天，远处的山丘上有朴素的城镇。 蜿蜒的公路通过一座石拱桥越过河流，桥洞下有坐着人的木船缓缓通过。 “余哲森。” 有人在呼唤他，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仿佛是久远的恋人。 “时心。”他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但念完之后他立刻就陷入了迷茫——时心是谁？ 头好痛，一旦他开始思考时心是谁，就会剧烈头痛。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在脑海中思考下去。 终于，余哲森想起来了，想起了关于“时心”的一切——镜子里的少女、时间高速列车和时间回溯，包括“只有我们能驰骋的世界”和“为你开天辟地”。 下一秒，有着午后阳光般淡金色头发、容貌与安何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她戴着一顶草帽，穿一身青色的连衣裙，坐着木船穿过拱桥。 木船远去，她的身影却又在桥下出现，光着小脚丫行走在镜子一样的水面上。 余哲森的记忆里，安何也有一顶这样的草帽，有一件这样的青色连衣裙。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他问。 “因为我想把我最好的东西献给你。”时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的一切。” 她的一切？这片宁静安详的世界吗？还是这座白银色的大厅？ “这是你的梦吗？” 余哲森记得她在使用回溯能力帮助自己起死回生打败猎装甲人之后就因为疲惫而下线休息了。 “这是我的全部，全部属于你。”时心来到他面前，轻轻捧起他的脸:“不要着急，你以后会明白的。” “可我可能快要死了。” 余哲森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因为按照时心的说法，如果他死了她也会随之消失。 余哲森知道自己没能赢下和张巧龙的战斗，因为吸入过量的乙醚导致失去了知觉，并且在他昏倒之前，身上的外骨骼装甲已经因为能源告罄而解除。 他想，说不定现实中这个时候张巧龙已经把自己的身体给解剖了。 “你看到自己死的画面了吗？”时心问。 “那倒没有。” “那你就一定不会死。” “可我现在不是晕过去了吗？”余哲森心想，自己晕过去了还能预知死亡吗？ “我不是正在唤醒你吗？”时心笑了一下。 “你还有这个功能？” 时心肯定地点头，忽然退后了一步。 “我会为你降下超越极限，贯穿命运的雷霆。” 在余哲森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耳光已经甩到了他的脸上。 “啪”，这一记耳光正如时心所说，超越极限，贯穿命运。 余哲森眼前一黑，再度醒来时，意识已经回到了现实。 耳畔传来女人的尖叫，以及张巧龙不耐烦的声音:“不要叫了，你这样会让我分心，分心是做手术的大忌。” 余哲森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被捆绑在一张手术台上，张巧龙给他用上了对付狂暴型精神病人的一体式拘束衣，在拘束衣外另外用三条拘束带将他和手术台固定在一起。 这是真正的五花大绑。 现在他连扭动脖颈都很难做到，脑袋能够偏转的角度也十分有限，只能用眼角余光去观察隔壁手术台上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待遇要稍微好一点，起码张巧龙没有给她用上一体式拘束衣。 不过在经历了女子挣扎摔落地面试图求助逃跑的事件之后，张巧龙对她的束缚也加强了，她现在同样被固定在手术台上。 女子的头发已经被完全剃光，张巧龙也已经在她光秃秃的头皮上画好了手术区域的辅助线，现在正在准备进行开颅。 听到激光切割刀启动的声音，女子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不要！不要啊！我只是想拔个牙而已！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的蛀牙已经深入牙龈根部，拔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牙痛会持续伴随着你的余生。”张巧龙竟然一本正经地对她解释道，“我现在给你做一个一劳永逸的手术，接下来我会切除你脑内连接口腔的痛觉神经，并且为你植入弧光3代思维晶片。这样哪怕以后你被人拔掉舌头，大脑也不会感到疼痛。” 女人的哀嚎声更响了。 “医生，我求求您……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您停止这个手术吧！” “那怎么行呢？我是有职业操守的。”张巧龙拿出一支注射器，将一管肌肉松弛麻醉剂注入女子的脖颈。 几分钟后，女子就安静了下来，她的整张脸以及喉咙都被麻醉，完全失去了知觉。 张巧龙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激光切割刀。 就在他即将切开女子的脑袋进行手术时，手术室内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 张巧龙放下手头的活，走到一旁拿起正在响铃的手机，拿到余哲森面前:“这个号码的主人你认识吗？” 余哲森仔细看了看，没有备注的号码，确实不认识。 张巧龙挂断了电话，准备继续手术。 但他还没把手机放回桌上，铃声又响了。 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兴许是你的熟人。”张巧龙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一言不发，等待对方先开口。 “余哲森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那个，我是褚月曦……” 张巧龙用神经质般的目光和余哲森对视。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张巧龙把手机调成了免提接听，放在余哲森脑袋边上，并用眼神警告他胡乱说话下场会很惨。 “实习生？”余哲森一边观察张巧龙的表情，一边回应了电话那头的褚月曦。 “嗯……嗯嗯，抱歉，你在忙吗？” 余哲森看到张巧龙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剃刀，走到手术台后面开始给自己剃去头发。 于是他给褚月曦回答道:“我在理发，找我有什么事吗？” “唔……我明天出院了。” “这么快？” “伤口好像没什么大碍，所以打算之后回家休养了，住院挺贵的。”她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 “哦哦。”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明天晚上？” “嗯，我妈妈说……让我邀请你来家里吃个晚饭。你……你别多想啊，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工作，所以我骗他们说之前在梦之旅公园是你救了我。” 即便隔着电话，余哲森也能想象得出她现在扭捏害羞的样子。 “实习生，我现在脑子有点混乱，你明天再打电话跟我商量这事吧。”余哲森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奇怪的画面，像是一个五分钟的短视频，情节很像约会那天看过的那种。” 电话那头的褚月曦沉默了两秒。 “余哲森你是喝酒了吗？” “对，我喝多了，脑子模模糊糊的……总之先这样吧，明天再说好吗？” “好，那明天再说。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说罢，褚月曦主动挂断了电话。 “你的女朋友？”张巧龙问。 “目前只是见过一次的相亲对象。” “对她感兴趣吗？” “一般般。” “那我一会儿可以帮你把关于她的记忆删除掉。”张巧龙微微一笑，用剃刀刮掉了余哲森头顶最后一片头发。 随后，他谨慎地拿出胶带，准备封住余哲森的嘴。 余哲森用一个无奈的眼神回应了张巧龙的这个提议，他克制住了内心的暴怒，因为他相信褚月曦听懂了他在电话中的暗示。 等褚月曦招来增援，他发誓等自己脱困之后一定要把这个人渣王八蛋大卸八块！ 余哲森毫不怀疑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因为现在他变秃了，变秃意味着变强。 第四十八章 脱困之法 张巧龙花费了大约10分钟，成功地将女子的头颅切开。 被麻醉的女子内心充满绝望，她能够感觉到激光手术刀在自己天灵盖上游走触碰。 她的双臂被拘束带固定在身体两侧，只剩下可以活动的手指在手术台上抠抓。 躺在隔壁另一张手术台上的余哲森在胡思乱想。 这个女人此时的境遇是不是她片刻之前对自己无理取闹撒泼的报应呢？ 真是活该啊，他想，自己这样明明连安全局的编制员工都不算，却冒着生命危险夜闯魔窟对她伸出援手，这臭女人居然还不知道领情。 其实原本他应该能够成功把她救出去的，如果没有被分解掉头盔的话。 张巧龙的义体手臂内竟然藏有光粒子分解枪这种违禁武器，恐怕连见多识广的克莱尔都想不到。 这意味着教官和七岛市安全局所面对的敌人已经空前强大，光粒子分解枪很显然就是用来针对安全局专员们的外骨骼装甲的。 张巧龙的那句“血肉之躯很脆弱”指的原来是这个！余哲森终于明白了。 在归临教派的眼中，失去外骨骼装甲的安全局专员们只是身手好一点的普通人罢了，对拥有军用级赛博义体的他们毫无威胁。 好在目前看来，对方手中的光粒子分解枪并不无敌，能够分解的体量十分有限，尚无法一枪除去整套外骨骼装甲。 所以之后的交锋中他们只要谨慎小心，避免被分解枪命中装甲的关键部位，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接下来我会切除你的一部分大脑，只保留关键的部分，其他部位将由电子脑零件替换。” 张巧龙似乎很热衷于解说自己的操作过程，他已经将准备用于替换女子脑组织的赛博中枢器官放在了边上。 这些话听在女子耳中简直犹如魔鬼的语言。 “放心，我保证你会爱上这种感觉，超越肉体的极限，走上向新时代人类进化的道路。” 知晓那女子即将惨遭毒手，余哲森试着扭动身体。但拘束衣完全限制了他，即便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十分微小的声音。 嘴上的胶带封得很死，他根本动不了嘴，只能从喉咙底下和鼻腔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张巧龙听到了动静，转身来到余哲森身边，带着一脸神经质的表情问道。 余哲森对他挤眉弄眼，在拘束衣的限制下小幅度地摆动脑袋。 张巧龙突然伸手快速地揭开了他嘴上的胶带:“说吧。” 面部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但余哲森忍住了。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话想说，只是希望拖延一点时间。 纵然边上那个女人之前百般无理千般不是，至少他们俩现在都算受害者，而眼前这个穿白大褂的疯子才是敌人。 他想要尽自己的力帮女人争取一点时间，虽然手术无法避免，但多少可以让她少被张巧龙做一些奇怪的事。 “我想喝水。”余哲森目光真诚地请求道。 张巧龙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作势要把胶带贴回他脸上。 “等等！等等！”余哲森急喊，“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对了，你应该也有异能的吧？” 张巧龙冷淡地回答道:“我没有异能。” “不会吧？至少目前为止我遇上的每一个归临教派的教徒都有异能。你没有异能，他们能要你？” “你在质疑我的技术？” “没有没有。” “你的异能是什么我很快就能知道了，等一会儿你脑子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是秘密。” 余哲森笑:“你就不怕我用异能脱困，把你按在地上打一顿？” “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注射了异能基因抑制剂，至少有两个小时的效果。” 这家伙准备得还真充分啊！余哲森想要咒骂一句，但张巧龙抢先一步用胶带重新封上了他的嘴。 得知自己被注射了异能基因抑制剂，余哲森心中也开始有点慌了。 这意味着他在两小时内既无法预测自己的死亡也无法预测一分钟未来，从小到大伴随着他的安全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意识到哪怕现在张巧龙突然改变主意要先宰了他，他也毫无办法。 安全局的增援要几时才能到啊！ 实习生那丫头不会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吧？ 要是她挂了电话洗洗睡了那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啊！ 从被张巧龙告知异能基因失效开始，余哲森内心的冷静平衡被打破了。 之前他一直乐观地以为，只要自己看不到死亡预测画面，就代表自己能够获救。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不对，其实他原本的“安全感”也是来源于一个逻辑错误的推测。 看不到死亡预测画面并不代表他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张巧龙从头到尾就没说过要杀他！ 这个自学开颅手术的野鸡博士比毕远胜和冰川更像疯子，一心一意想要给自己的脑子开瓢改造。 滴答，余哲森在脑海中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水滴滴入液面发出的声响，不知为何他联想到的是某种华而不实的旧时代艺术品——水漏计时器。 “冷静下来，集中精神。”时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时心？你恢复元气了？”余哲森又惊又喜。 这个只存在于他的思维中的金发少女现在能够给他远超过预测能力的安全感。 只要有时心在，自己便能创造奇迹，余哲森对此深信不疑。 连停滞时间和逆转时间都能做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实现不了的？ 助他挣脱拘束衣的束缚，把可恶的野鸡博士按在地上摩擦，想必也是轻轻松松的吧！ “我明白你的想法，也能感觉到你的愤怒。”时心说，“但无论是我把时间停滞还是小范围回溯，都没办法让你挣脱拘束衣。” 余哲森愣了一下，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就算今天还有使用时间停滞的次数，他也没法靠自己的力量在时停期间挣脱束缚。 而回溯能力的使用条件是他陷入濒死，也许可以让他的头发长回来，但同样不能让他脱离拘束衣和手术台。 “但还有另一个办法。”时心在他陷入绝望之前话锋一转。 “什么办法？” “我要改写重组你的异能基因，这会让你体内被抑制的异能基因重新活化。” 余哲森思考着她的话:“但是即便你让我恢复了预测能力，好像也对改变现状没有作用吧？” “不，我会把你的异能基因改变为‘钢燃’。”时心沉着地说道。 钢燃！余哲森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时心可以改变他的异能基因种类？让他拥有钱之漠那样的能力？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他的异能转变为钢燃且摆脱抑制剂的效果，那眼前的区区困境算得了什么？ “赶紧的，把我的异能基因改写成钢燃！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给张巧龙一个惊喜了！”余哲森催促道。 “你不问代价吗？”时心有点意外。 “我信得过你。” “好吧，但我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改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的帮助。”时心说。 “需要我做什么？” “集中精神去回想与钱之漠有关的事情！” 余哲森心中叹息一声，这几天他都尽量避免去想钱、苏两人的事。 但为了让时心能够顺利改写异能基因，眼下他只能强迫自己去回想。 张巧龙浑然不觉身后之人正在发生神奇的蜕变，他自诩是个富有职业精神的医生，在做手术的时候想来比较专注——除非受到外界干扰。 这不，好巧不巧，他的手机莫名其妙响了。 张巧龙本来不想接听，但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之后，脸上顿时出现了敬畏之色。 “喂？我是张巧龙，教长有何指示？” “医生，请暂时把那个女人放一边，优先给边上那个安全局的年轻人做手术。”电话里的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给张巧龙下令。 “是……我明白了。” “提取他的记忆，尽可能挖出安全局的秘密，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非常重要。” “是！” “去吧，我和同志诸君都对你寄予厚望。” 张巧龙诚惶诚恐:“士为知己者死！我一定不辜负教长的期待！” 挂掉电话，他设定好了数据，让手术台上的自动缝合机给女子重新合上头颅，拿起手术刀转身走向余哲森。 “情况有变，手术先从你开始。” 第四十九章 怒火 余哲森手心开始冒汗。 一通电话让张巧龙直接改变了原计划，也打乱了他的计划。 “时心，基因改写完成了吗？”余哲森在脑海中催问道。 “57％，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那个疯子要给我脑袋开瓢了！”余哲森睁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出张巧龙神经质且带着些微兴奋的脸。 张巧龙拿着记号笔在他头上标定手术区域，笔头冰冷光滑，像是死神的手指抚过。 在画出弧形虚线之后，张巧龙满意地点了点头。 “噢，差点忘了，该给你注射一针麻药。” 我谢谢你啊！太讲究了吧！ 张巧龙的身影从他的视野中离开，似乎去寻找麻醉剂了。 “滴滴滴”，手术室拉门的电子锁忽然发出一阵脆响，信号灯从红色变成了绿色。 正在用针管抽取麻醉剂的张巧龙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拉门被人猛然推开，一男一女从外头冲了进来。 有着一头黑中微带棕黄色碎发的男子冲在前面，开襟军绿色夹克衫内穿着一领印着动漫美少女的短袖，他双手抡起一根撬棍朝张巧龙砸过去。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少女，左手紧握手机，右手捏着一把水果刀。 是孙鸣航和褚月曦！ 余哲森喜出望外，虽然他有点搞不懂为什么来支援自己的是这两个家伙，但这种情况下有援兵就足够谢天谢地了。 他很快发现孙鸣航和褚月曦都没制服和武装，显然是临时赶过来的，这种状态下面对张巧龙可是要吃亏的。 张巧龙被突袭吓得一愣，孙鸣航抡着撬棍冲到他面前时他才想起来阻挡。 装麻醉剂的托盘被张巧龙本能地当作了盾牌，试图挡住孙鸣航抡过来的撬棍。 “当啷”一声，托盘被砸飞变形，孙鸣航双手握住撬棍的两端，卡住张巧龙的脖子把他往墙壁推了过去。 褚月曦赶到余哲森身旁，帮他撕下了嘴上的封胶，然后用水果刀试图割开拘束衣。 余哲森嘴巴能动之后立即对她喊道:“这家伙有非法改造义体！腰带在那边桌上！” 褚月曦怔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转身去桌上抓起了余哲森的武装腰带。 她把腰带扣在自己的小蛮腰上，对余哲森点了点头:“我先帮孙前辈解围，一会儿再来救你！” 光粒子缠身，为她武装上白色外骨骼装甲，褚月曦拳掌相击，金属手甲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此同时，从最初的懵逼中冷静下来的张巧龙靠着改造义体轻易地扭转了劣势，他反过来用撬棍把孙鸣航卡着脖子压在墙上，不断地用膝盖顶撞孙鸣航的腹部。 孙鸣航被撬棍勒得几近窒息，好在褚月曦及时上前，从背后抓住张巧龙的肩膀将他扭摔在地。 “咳咳……”孙鸣航一手揉着自己的脖颈，一手抓起落地的撬棍，朝张巧龙的额头砸了下去。 砰！ 张巧龙的额头被撬棍砸扁了一大块，但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抬起手臂故技重施，将拳头分离像导弹一样射出去。 孙鸣航眼疾手快用撬棍挡了一下，被飞弹铁拳击中的撬棍中部直接凹弯变形，他的身体也因为刚猛的冲击余劲而飞撞在墙上。 “孙前辈！”褚月曦惊呼了一声，孙鸣航撞到墙壁摔落之后便没再爬起来。 好在装甲的生命探测仪显示孙鸣航仍然存活，这让褚月曦稍微松了口气。 孙鸣航晕过去了，接下来她要独自面对张巧龙…… “你们这些野蛮人！”张巧龙用仅剩的右手抓起了激光手术刀，对着褚月曦咆哮道:“你们对医生这个职业难道没有半点尊重吗！” “真正的医生才不是你这样的！” 褚月曦踏步上前，假动作虚晃骗张巧龙出刀，迅疾地侧闪避开激光手术刀的戳刺，一拳打向张巧龙的面门。 张巧龙的左半边脸颊被她这一拳打得扭曲变形，眼睛鼻子嘴角全都挤在了一起，皮肤破裂露出了里面的钢架、零件和电线。 “啊啊啊啊！你竟敢毁了我的杰作！”张巧龙完好的半边脸颊满是盛怒。 “实习生！小心他断手的那条手臂！”余哲森在手术台上大声提醒道，“那条手臂里的光粒子分解枪会解除外骨骼装甲！” 正准备乘胜追击的褚月曦听到余哲森的提醒，急忙止步观察张巧龙的动作，果然看到他把那条射出飞弹铁拳的手臂举起来对准了自己。 断臂之中伸出了黑色的枪管，蓝光从枪口深处冒出。 褚月曦紧急启动了c级武技瞬时加速，相当惊险极限地避开了三枚旋转射出的光粒子分解弹。 张巧龙显然没想到褚月曦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避开他的偷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便遭到了褚月曦手刀劈斩，激光手术刀落地。 褚月曦不知道余哲森的武装腰带为什么没有配备多功能警棍，所以她一直靠着空手搏击的技巧战斗到现在。 眼看打落了张巧龙的激光手术刀，她把手伸向了武装腰带上的枪套。 在这个距离上不可能射歪！只要掏出电击制动枪给张巧龙来上一发就结束了！ 如果余哲森能够读取褚月曦的想法或者能够看到她的动作，那么他一定会出声阻止这个莽撞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自己武装腰带的枪套里装的不是电击制动枪，是克莱尔给他的那把仿格洛克，还是已经打空弹匣的。 褚月曦掏枪举枪瞄准一气呵成，直到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才发觉不对劲。 为什么余哲森的枪套里是一把自动手枪？这是a级专员的特权吗？ 在她还没缓过神来之际，张巧龙挥手打飞了那支哑火的手枪，同时把手臂的枪管顶到了褚月曦胸前。 光粒子分解弹近距离命中，褚月曦的躯干装甲“碎裂”成了一堆无序的浮游光粒子，头盔内的微电脑控制系统顿时发出强烈警报。 “装甲损坏率65％！自动分解功能启动！” 突然失去躯干装甲，让微电脑控制系统判断为褚月曦受到了重创，为了避免“损坏的装甲残骸”对专员造成危害，所以自行启动了装甲分解。 下一秒，褚月曦就完全失去了武装，变回了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瘦弱少女。 其实她并不瘦弱，165cm的身高在女性之中已经中等偏上，日常注重体能锻炼也让她有结实紧致的体格。 但以手无寸铁的血肉之躯面对张巧龙高度改造的赛博义体，褚月曦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腹部开始隐隐作痛，之前有装甲的辅助她还没怎么在意，但现在这份疼痛似乎在警告她不要继续逞强。 张巧龙重新捡起了手术刀，神经兮兮地歪着脑袋，被打坏的半张脸扭曲在一起，像是梵高的抽象画。 “我要宰了你。”他对褚月曦说，“我会在无麻醉的前提下切开你的身体，摘取你的器官出售到黑市，用以弥补你对我造成的损失。” 褚月曦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害怕，她缓缓后撤了一步，抬起双拳两腿分立摆开格斗的架势。 “实习生你受过赤手空拳反赛博义体罪犯的训练吗？”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手术室内响起。 对峙中的两人闻声一愣，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彼此身上，没有注意到余哲森不知何时自己挣脱了拘束衣。 手术室内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余哲森盘腿坐在手术台上，身旁落着还没有烧尽的拘束衣残骸。 不仅如此，余哲森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出了不少破洞，淡淡地冒着烟。 “这是钢燃……”褚月曦睁大了双眼定定地凝视着余哲森，似乎是因为太过震撼，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张巧龙半张完好的脸颊上出现了见鬼一般的表情，这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余哲森继续接着他之前的话对褚月曦说:“如果你没有接受过赤手空拳反赛博义体罪犯的训练，这个时候最好退远一点。” 在说话的同时，他漫不经心地随手抓起了褚月曦留在手术台上的水果刀。 “余……余哲森，你的异能不应该是……” 褚月曦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她看到被余哲森握在手中的水果刀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塑料刀把被烧焦，金属刀刃被熔化成了铁水。 余哲森将那一小滩铁水捧在手心把玩，两秒之后重铸出了一根半米长的细钢针。 在张巧龙举起手臂瞄准的瞬间，余哲森把那根重铸的钢针插进了枪管中。 靠着钢燃的能力，他让钢针在张巧龙手臂枪管内部熔化，直接将光粒子分解弹堵在枪管内引爆。 张巧龙的机械臂炸成了一堆无序的浮游光粒子，整条手臂的赛博零件全部消失，只剩下骨架和一些残留的人体筋腱。 这进一步证明了余哲森的猜想，血肉之躯是无法被分解为光粒子的。 那么张巧龙举起手臂用枪管瞄准自己，很大可能是那条枪管内不仅能发射光粒子分解弹。 是杀伤性的枪械实弹？还是异能基因抑制弹药？ 不重要了，那条手臂已经被他扬了，接下来他要兑现自己的承诺——把这个人渣彻底解决掉。 余哲森一跃而起，裹着火焰的铁拳砸向张巧龙的面门。 熔钢化铁，燃烧殆尽，这一拳直接打穿了张巧龙扭曲的面门。 “住手……” 张巧龙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奋力将剩余的一只手臂向上抬起，想要抓住余哲森的手腕。 但这根本是徒劳，因为余哲森的整条手臂都处于钢燃烈焰的作用下。 张巧龙的改造义肢还没来得及接近余哲森，就已经开始被高温熔化了。 余哲森探手而入，裹着高温烈焰的手掌在其头颅内一握，把张巧龙脑壳内的赛博零件和残余脑组织一并烧成了混合蒸汽。 这样不讲道理的战斗能力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愕，比起钱之漠失控状态下的无差别攻击，这种能够精确掌控的局部高温的力量实在有点过于可怕。 张巧龙的无首残躯轰然倒地，余哲森愣在原地，还保持着一只手臂前伸的姿态。 他忽然意识到“钢燃”和他之前遇到的大多数异能都不同，它的攻击性是如此突出，目前为止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似乎只有安何的“裂域”。 异能基因的广为传播、高纯度异能基因血统的出现对人类文明而言真的是好事吗？他生平头一次开始思考并怀疑这个问题。 第五十章 高情商 褚月曦给急救中心打了个电话，请求派出救护车前来将那名不幸被张巧龙开颅的女子带去医院做检查。 那名女子暂时还被搁置在手术台上，虽然她的头皮已经被缝合，但褚月曦和余哲森一致认为让她保持原样等待医护救援比较好。 为了避免她在等待期间作妖，余哲森自作主张给她补了一针昏睡剂。 褚月曦默默将这一幕违规操作看在眼里，但却没说什么。 随后，余哲森开始干正事，他拆开了张巧龙的计算机主机，将其中的硬盘取了下来。 褚月曦好奇地在一旁看着他摆弄机箱，喃喃道:“原来计算机主机里面是这个样子的……” “你没拆过或者组装过吗？”余哲森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 余哲森把拆下来的硬盘装进塑料袋里封好，又去捡回了克莱尔的那支手枪，拿手术室里的酒精棉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话说，刚才那个是钢燃吧？为什么你能用钱之漠的异能？”褚月曦不解地问道。 “关于这件事请务必帮我保密。” 褚月曦不假思索地点头，她自行脑补道:“这是新研发的秘密武器吗？” 余哲森顺坡下驴:“嗯，克莱尔教官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动。” “我会保密的。” 余哲森满意地露出微笑，心想这丫头还真是好骗。 “噗嗤”一声，褚月曦忽然笑了出来，是那种拼命憋了半天没憋住的笑。 余哲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听她小声说道:“你一下子没了头发，看起来好不适应。” “这种徒增当事人伤悲的话就别提了好吗？”余哲森此时有点后悔自己一拳就解决掉了张巧龙。 真是太便宜那个王八蛋了，应该让他临死前为自己损失的头发谢罪才是。 现在他几乎等同于一个光头，等头发长回来起码得两三个月后了吧？ “我可以摸一摸吗？”褚月曦跃跃欲试。 “不可以。”余哲森拒绝得毫不犹豫。 “就摸一下。” 原则问题绝不让步，余哲森选择用转移话题来应付她:“你怎么和孙鸣航一起过来了？为什么不呼叫安全局的增援？” 褚月曦听完惊讶地“啊”了一声:“我都忘了说了！安全局联系不上！我是没办法了才向夷光求助的。” “你联系不上安全局，还能联系上夷光？” “你之前带给我的那个手机里面有预装她的系统。” 余哲森吐槽道:“居然是安全局定制版的。” 褚月曦说:“总之就是说安全局系统今天被恶意入侵了，为了维护和自查漏洞他们在晚上暂时切断了对外的联络。” “那也不至于完全断线吧，而且之前还有值班人员专门和我对接来着。”余哲森觉得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褚月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她说:“我从手机上夷光提供给我的资料得知孙前辈住的地点离医院很近，就拜托了他一起赶过来帮你……对了，你的位置也是夷光提供的。” 第五十一章 最重要的家人 安全局大楼f5活动室茶水间，安何接了两杯水分别递给余哲森和褚月曦。 她上身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紧身运动背心，裸露在外的小腹有明显的腹肌和马甲线。 隔着茶水间的玻璃墙，可以看到外头有一台刚刚结束工作的搏击训练器。 “教官开会去了。”安何向他们解释道，“大概十二点前会回来。” “这么晚还有会要开，公务员不应该早九晚五吗？”余哲森半开玩笑道。 “安全局可不一样。”安何斜了他一眼，“你拿回来的硬盘已经让技术科去研究了，巡逻小组现在正在查封超维诊所，尽量争取在教官回来之前拿出初步的调查结果。” 余哲森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未接来电:“我领导估计快要疯了。” “你快递公司的领导？” “不然我还有哪个领导？”余哲森耸肩，“教官嘴上说要我帮忙，又没给我安排编制。” 一旁的褚月曦听他们两人交谈，觉得自己有点插不上话还碍事，紧张局促之下只能大口喝水，一不留神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余哲森看了她一眼:“实习生你很渴吗？我这杯还没碰，你拿去喝吧。” “谢……谢谢。”褚月曦从他手中接过水杯，忐忑地问道:“我的级别是不是太低了？我在这里会影响你们说重要的事吗？” 安何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没有什么秘密要说，我正准备带他去看看他的同事。” “柯子谦醒了吗？”余哲森来了精神。“好家伙，他的手机应该也被组长打爆了吧，我得和他先对个口供。” “没必要。”安何示意他跟自己来，“他完全记不得被自己操控的事，编故事的主动权在你手里。” 余哲森愣了一下:“他脑子坏掉了？” “没那么严重，技术科用库存的弧光2代思维晶片给他重塑了赛博义脑，删除了他有关归临教派以及异能基因觉醒的记忆。”安何边走边说，“并且在思维晶片里给他注入了基因锁程序，现在他的‘真言师’已经被封印了。” “七岛安全局能独立做到这个程度？看不出来你们的技术力挺高的。” “哼，你这个半路退出的人当然想不到。” 余哲森笑了笑，回头对一脸茫然的褚月曦说:“实习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褚月曦“咦”了一声，恍然明白余哲森的意思是等会儿他再送自己回家。 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你送我了吧，我自己可以回去，我家还挺近的。哦对、对了，明天不要忘记来我家吃晚饭的事……” “哦是吗？那就……啊唷……” 余哲森刚想答应，被安何用手肘顶了一下肋骨。 “月曦你在这安心坐着吧，最多十五分钟，一会儿让他送你回去。”安何说完，把捂着肋骨的余哲森拉出了茶水间。 柯子谦被安置在f2的临时滞留看护室，余哲森和安何进了电梯，彼此各据一角面面相觑。 “看来进展不错，恭喜你。”安何按下了2层按钮的同时说道。 “恭喜我干嘛？恭喜教官啊，顺着张巧龙应该能摸到点有用的线索吧？” 安何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鸡同鸭讲。” “啊？难道你恭喜的是……那我必须解释一下，我和实习生没有在交往。” “不是准备见家长了吗？”安何抱着双臂靠在墙壁上，“老爸抽不出身，你这边的仪式我可以代劳。” 余哲森想要抓头发，但是他想起自己现在无发可抓。 叮咚，电梯抵达二层。 “问你个事。”余哲森挡在了电梯门前，挡住了安何出去的路。 “嗯？” “在你心里，我算是什么样的存在？”余哲森直视她的双眼。 安何微微皱眉:“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当然是真心话啦，你把我当弟弟多一点？还是当男人多一点？” “弟弟难道不是男人吗？”安何的目光没有退缩，但拒绝正面回答已经暴露出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上这般冷静。 余哲森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撑在电梯轿厢的墙壁上，把安何压迫在内侧。 “你想干嘛？”安何微微昂首看他。 “等你给出真正的答案。” “最重要的家人。”安何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余哲森轻笑:“难道比安志天还重要吗？” “独一无二，重要到我无法接受失去的那种程度。” “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那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结婚。”余哲森松开了手，“因为我也无法接受失去你。” 安何脸颊涨红:“你说这话自己不会觉得恶心吗？” “因为结婚的本质就是和别人组建新的家庭啊，婚育局念了多少年的经了。”余哲森转身走出电梯轿厢，“反正不结婚只是要承受单身税而已，为安全局工作不是能免除单身税吗？这大概是我愿意为克莱尔教官卖命的最大理由了。” 安何还留在电梯里，她低着头问道:“你就没有点想要除暴安良为新时代做点贡献的想法吗？” “偶尔吧，偶尔会热血上头，大多数时候还是……” “你放心吧，我不会结婚的。” 余哲森身子一颤，惊讶地回头朝她看去。 安何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勉强地补充了一句:“至少在帮助老爸实现理想之前。” “哦，有点意外……”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安何把他从电梯门前推开，“你同事在这边……” “等一下。”余哲森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怎么了？” “路游那倒霉孩子是不是也在那边？” “应该吧，他暂时要留在这里接受保护。”安何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余哲森指了指她身上的衣着:“那你带我过去之前是不是应该穿上外套？” 真是的，稍微有点作为成年女性的自觉好不好？你上半身只有紧身运动背心的样子会对未成年人纯洁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不客气，我也需要换一身行头。” 毕竟柯子谦并不知道他和安全局的关系，余哲森打算在见他之前换回今天送快递时的着装。 三分钟后，换装完毕的两人重新碰头，安何领着余哲森来到了安置柯子谦的房间，路游就在对门。 “前辈！”柯子谦看到余哲森的瞬间激动地站了起来，“啊！你也……” 他注意到余哲森和自己一样脑袋光光，想当然地脑补了两人之前有同样的遭遇。 “我还好，你的脑子伤得比较厉害，所以他们给你做了个大手术。”余哲森开始编故事。 柯子谦着急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就记得到了最后那个小区，前辈同意我去送最后一份快递……” “之后的事你都想不起来了？” “嗯……”柯子谦有点苦恼。 余哲森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后因为你开快车，差点酿成重大交通事故。你刹车踩太急脑袋磕晕了，连带我也跟着倒霉了。” “那……我会被吊销驾照吗？” 余哲森愣了一下有点答不上来，心说这下坏了，这次故事编得太急完全没有注重合理性…… 还好这小子真言师的能力已经被封锁了，不然又要倒霉了。 “咳咳……念在你是初犯，驾照这次就算了。”安何帮忙圆场，她故作神秘隐晦地压低声音:“余哲森和我们领导有点私交，这次帮你掩盖过去了，这事出去了不许乱说，否则你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柯子谦感动地深情凝望余哲森:“前辈，没想到你人脉这么强！以后也拜托你多多罩我！” “行行行，不过话说前头，你工可以旷，车可以开，要是信什么反人类邪教那对不起我们不认识。” “我不是那种人！” 余哲森一脸深以为然，随后问过安何得知柯子谦可以自由离开，便打发他去把停在市政东路的快递货车开回去。 “组长那边你先去解释一下，记住机灵点。你要是还想干这份工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把握。”余哲森嘱咐道。 柯子谦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兴致高昂地离去。 余哲森有点担忧地问安何:“你们给他改装的大脑靠谱不靠谱？为什么我感觉他的情绪这么亢奋？” “你之前接触的是张巧龙改造过的人格吧，这个应该是他真实自我的体现。” 这个解释好像确实说得通。 第五十二章 人生导师 余哲森没有去看望路游，因为觉得没什么必要，他可不是那种能陪小孩子玩乐解闷的老好人。 只要从安何那里得到一点关于路游现状的情报，就足以令他安心了。 据安何说这孩子的父母长年在别的复兴都市出差，加上考虑到其强大的黑客能力已经被归临教派盯上，安全局将对其进行软禁式监护。 “夷光会负责陪他打发时间，他们似乎还挺合得来的。” “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吗？”余哲森吐槽。 现实中的天才少年黑客和安全局的系统虚拟人格呆在一起，彼此会聊些什么余哲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多半是他不太懂的信息技术。 代码编程这种硬核的黑客技术放在这个时代是有用武之地的，但说它好用其实也不完全好用。 因为其技能学习成本过高导致掌握起来很困难，远不如安全局专员们训练课程内必修的虚拟潜入式电子对抗。 在虚拟潜入技术的支持下，黑客攻击和反制就像vr电子游戏一样简单粗暴。 安何帮他打开了电梯门:“我就不去6层了，褚月曦的电子手环能刷开1至9层的门禁，你好好送人家回去吧，机会自己把握。” “好说。” “对了，之后有空把你今晚的行动总结写一份发给我。”安何对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外骨骼装甲的记录数据不全，夷光传回的信息也有些模糊。” 余哲森没有爽快答应，而是听完后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写总结？具体是要哪部分？” “主要是你和张巧龙战斗的那部分。”安何说，“巡逻小组从现场传回的照片我看过了，我现在很好奇张巧龙的死法。” 张巧龙是被他用钢燃之力加持下的拳头爆头身亡的，余哲森现在才意识到这会让他的尸体看起来很可疑。 就算抵达现场进行善后的巡逻小队没有发现问题，安何和克莱尔这样细致且对自己很了解的人看到照片之后又怎么可能忽视呢？ 余哲森眨了眨眼装傻:“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变态的癖好？” “你那条武装腰带上留下的最后一次访问记录是实习专员的id。” 余哲森沉默不语。 安何一手撑墙把他压迫在内侧:“张巧龙的脑袋只剩下些零件残渣了，有高温熔化痕迹，众所周知实习专员没有光剑武器权限，所以这事不可能是她做的。” 余哲森见她说到这一步，也就不装了:“你想知道这个的话直接问我就好了，让我写总结不是浪费彼此时间精力嘛！” 安何看了一眼时间:“我怕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就一句话的事。” 安何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那你说。” “我用了钢燃。”余哲森直视她的眼睛说道，“一拳就把他的脑袋干碎了。” “胡说八道……”安何一脸后悔，忍无可忍地抓住余哲森的肩膀，狠狠地把他塞进了电梯厢并狂按关门键。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余哲森看到了出现在金属门的反光倒影中看到时心一闪而过。 他委屈地摊手:“你看，她连这个都不相信，我怎么解释你的存在？” 片刻之后，他回到了f6活动室茶水间，但里头空无一人。 余哲森拿出手机，看到一条褚月曦发给自己的未读短信。 “我先回家了，妈妈知道我离开医院有点担心。” 他在回复栏输入了“到家没有”四个字，想了想又删除了，重新编辑了“今天多谢”发送。 十几秒后褚月曦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附带文字“希望以后也有机会并肩作战”。 以后吗……余哲森对着手机陷入沉思。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觉得自己今天帮克莱尔做的这些事已经很够意思了，况且安全局的任务那么危险，要不要继续干下去必须慎重考虑。 “至少不能白干，一句话，得加钱！” “你想加多少？”克莱尔突然推门进来，到饮水机旁边接水。 余哲森一脸见鬼的表情:“安何说你开会去了，十二点前回来。” “开完了。” “这才十一点啊。” “话不投机。”克莱尔将一杯水仰头喝下，随后发泄一般狠狠地捏瘪了手中的纸杯。 她对目瞪口呆的余哲森说:“防卫军高层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把归临教派想得太简单了！这次劫狱救人在大局策略上是阳谋，对方是摆开堂堂之阵准备迎击的，参与的很可能不止一位教长麾下的势力。” “会倾巢出动吗？” “不好说。”克莱尔摇头，“我们的情报太有限了，而且防卫军高层根本不关心这一点，他们认为驻扎七岛的一个航空中队和一支快速反应合成营就足以震慑邪教恐怖分子。” “所以……不够吗？”余哲森心中暗惊。 防卫军的武器装备显然是远远超过安全局的，一个航空中队有24架vxf21空天战机，加上兵力近千的快速反应合成营，难道还不足以维护七岛市的安全吗？ 近年来的新闻报道一直宣称归临教派在铁穹武装力量打击下只剩一口气吊着，各地确实也没见到大规模恶性恐袭，这让余哲森难免在心里怀疑克莱尔是不是新官上任紧张过度了。 “不是说防卫军的力量不够。”克莱尔抽出一支烟，看到余哲森略显抗拒的微表情后又塞了回去，“只是他们这样大意轻敌迟早是要吃亏的。” 余哲森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此时还是不要随便评价安全局或者防卫军的优劣利弊为好。 “你要回家了吗？”克莱尔问。 “如果您没别的事的话……”余哲森确实想开溜了。 克莱尔点头:“走之前去前台领一个战术目镜，我让孟冬夏提前放在那里了。” “战术目镜？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你没有改装电子义脑对吧？”克莱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外骨骼装甲也不是随时能够穿上的，那万一遇到什么事兴许这个目镜能帮上忙。” 余哲森听出她话里有话:“教官的意思是我会被归临教派盯上？” “小心驶得万年船，近期他们动作很频繁，毕远胜、冰川、柯子谦、张巧龙，这些人的伏法落网都和你有关，我不得不替你的安全着想。”克莱尔谨慎地说道。 “好吧……” “目镜里预装了安全局的vr训练系统，也能直连上夷光的虚拟系统，另外还有一些特别定制的功能，具体怎么用你自己把握。” 余哲森听懂了她的暗示，郑重地点了点头:“感谢教官的厚爱。” “我不强求你参与这次针对归临教派教长级重犯的押运行动，在没头没脑地为它物而战之前，教官希望你先认清真实的自己。”克莱尔背过身去点烟。 余哲森在原地呆站了几秒，对她鞠躬说道:“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在训练营的时候我大概真的是个笨蛋。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去，我会在训练之余积极主动地找教官您多聊聊天，您是个不错的人生导师。” “机会很多，来日方长。”克莱尔侧首一笑。 余哲森离开了茶水间，在穿过活动室走廊的电子门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在安全局内无阻通行的权限。 他的电子手环已经可以刷开通道的门禁和电梯锁，所到之处ai语音的回应都是“允许访问”。 这算已经被教官收编了的意思？ 余哲森回头朝活动室望了一眼，抽完一支烟的克莱尔启动了搏击训练仪器，正在和ai进行一对多的格斗模拟战。 电子屏幕上的计数显示，第一场1v10的对抗只用了不到24秒就完成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有改造义体的电子脑或者携带战术目镜，就能看到vr模拟战中的ai被迅速击破的拳拳到肉的场景。 看来今晚与防卫军负责人的会面着实让她很不愉快。 第五十三章 拥抱 回到家中的余哲森惊奇地发现，沈云秋今天竟然没有加班工作。 看着大门紧闭的沈云秋卧室，他忽然心血来潮想要试验一下克莱尔交给自己的战术目镜。 这个装在眼罩小包里比手机还轻的目镜看起来就像一副外形稍微奇特一点的杂牌遮光眼镜，但当使用者戴上并启动之后就会发现其功能之强大不下于外骨骼装甲的中枢微电脑。 “感谢使用刑天重工stg5701单兵特种战术目镜，系统初始化中……” “电子手环连接成功，信息读取……” “专员a0717，欢迎访问！安全局七岛支部内网已加密连接，信号稳定，电磁环境正常。” 余哲森启动了目镜的热成像功能，很快便透过面前的卧室门和墙体看到了房间内一具以侧卧姿势躺在床上的发光人体。 “还真是睡觉了，难得啊……”余哲森感慨了一声，关掉热成像功能走向卫生间。 战术目镜是防水材质的，可以支持在50米深的水下环境使用，余哲森打算直接戴着它冲个热水澡，以此来舒缓一天忙碌的身体疲劳。 他在冲澡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张巧龙那番关于血肉之躯很脆弱的话。 确实，比起赛博义体，人类原装的身躯太脆弱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交手中张巧龙哪怕被光剑斩去半只手掌，精神上也没有丝毫动摇，换做是一般人的话可能已经疼得失去自制能力了。 人脑的计算分析能力也不如电子脑义体强大，所以克莱尔才会把这枚目镜交给他。 “是我太过固执守旧，落后于这个时代了吗？” 余哲森仰头让花洒喷头的水柱直接浇在脸上，目镜画面的左上角显示出了实时水温、气温和空气湿度等一系列数据。 如果是进行赛博改造后的电子脑义体，获得信息数据的能力只会比这更强吧？ 今晚在旧城区遇到的那个“猎装甲人”便是高度义体化的赛博人，虽然靠着异能的预测能力余哲森在近战中压制了他，但不可否认对方的身体机能和反应速度都远超过普通人类…… “你的内心在动摇哦。”时心突兀地出现在了战术目镜的画面上。 余哲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玻璃舱式淋浴室的墙壁上。 战术目镜里的画面显示的正是他身处的浴室，热水从头顶的花洒喷头涌出，玻璃舱内雾气腾腾。 时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画面里，披散着头发，光洁窈窕的身躯上半遮半掩地围着一条浴巾。 “你你你……这是闹哪样？” “嗯？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时心撩了一下耳畔的头发，她的金发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上带着水珠，仿佛真的在这里和他一起冲澡。 他连连摆手:“你快收了神通吧，这样我顶不住啊！” “什么嘛，原来是害羞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时心嫣然一笑，一边转身一边解开浴巾，“今天累死我了，又是时停又是回溯，最后还帮你临时把基因改成钢燃，我都快被榨干了。好歹让我也想冲个澡放松一下啊……” “但是你现在用的是安何的身体啊！这对我来说太过……” “嗯哼？太过什么？”时心坏笑。 余哲森捂着鼻子，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喷出鼻血:“太过刺激。” 时心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不是对孙鸣航喜欢纸片人的行为很鄙夷吗？那你自己现在这个反应算什么？浴室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哦。” 余哲森很受打击，颓然认输:“大脑进化成这个奇怪的样子，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站在我的立场上，这没什么不好的。” 时心在水流下拿着一块澡巾轻拭自己的手臂，她仿佛真的在认真清洗身体:“你能够理解我的魅力，我很高兴。” “这明明是安何的魅力！”余哲森反驳道。 “那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这个样子呢？”时心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厘头的问题。 “什么意思？” “你刚刚不是在思考义体化时代潮流的问题吗？”时心微微弯腰开始擦拭腿部。 余哲森脑袋中的亢奋血液迅速冷却下去，时心的问题引起了他的深思。 安何之前提过在星舟市安全局本部，专员进行义体改造使自己赛博化的现象并不少见，除了受伤失去自己原装身体的迫不得已，也有为了主动适应日益高强度的任务的原因。 “也许安何有一天也会主动或者被迫放弃自己原本的身体，接受赛博化，到那个时候她的样子也许会和你的记忆大相径庭。”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余哲森扶着额头做深呼吸:“我觉得你在拉我讨论哲学问题，我不擅长这个。” “我只是给你打预防针，让你有心理准备。”时心笑了笑，“当然，我可以做到99.9％相似度模拟她的言行举止。” “剩下0.1％，是指头发颜色吗？”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能完全成为她的替代品，只能在你愿意自我欺骗的时候帮忙做一些安慰你的努力。” 余哲森无奈一笑:“听起来你对我真好……对了，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模拟安何的行为模式，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我们是partner啊！aibo！搭档！灵魂伴侣！同谋！共犯！雌雄大盗！神雕侠侣！天王盖地虎！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行行行……后面乱七八糟的词语都是多余的。”余哲森摆手打断了她。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啦！” 余哲森幽幽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觉得老天爷对我真他妈的好，特别是那些和你联手攻克难关的时候。” “嘻嘻嘻，那你叹什么气啊？”时心骄傲地昂首叉腰。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老天爷准是在玩我。”余哲森伸手朝前一握，“这么一个对我好的女孩我看得见摸不着。” 时心在他面前露出了娇羞的神态，她双手环抱在身前，仿佛这一刻才意识到彼此一直都在浴室里坦诚相对。 片刻之后，她说:“不要拿下目镜，闭上眼睛。” 余哲森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选择了听从她的指示。 玻璃浴舱内热气腾腾，从头顶花洒倾泻而下的水流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在他的面前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是一具完全由水流组成的女性人体，她张开纤细的手臂给了余哲森一个拥抱，两秒之后，化作暴雨般的水珠散落。 “这是幻觉吗？”余哲森感到难以置信。 在闭眼的期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人温柔地拥抱了一下，一具柔软的身体与他相互依偎。 那种体验……他愿意穷尽生平所学的美好词汇去形容。 “你永远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觉，晚安。” 时心从目镜中消失，一如既往地来无影去无踪。 余哲森摘下了目镜，看着脚下高于平常的积水水位喃喃:“奇怪……下水口堵住了吗？” 第五十四章 布局 深夜，安全局地下一层，战术指挥中心。 克莱尔在黑色会议长桌的尽头坐下，安何把一块平板递了过来。 “按照您的要求，从七岛市安全局支部遴选出能够参加这次核心人物的成员名单，都在这里了。”安何说。 克莱尔滑动屏幕查看名单，有些诧异:“只有18个人？” “是您要求严格的背景调查，以确保参与行动的全员不会受任何外部力量的干扰。” 安何解释道:“这18个人的出身履历绝对干净，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亲属之中也没有就职于寡头公司的。最重要的是，全员都义体化程度很低，拥有电子脑的4名人员名字我标红了。” 克莱尔点头:“我注意到了，这确实是符合我要求的名单。” “教官要求尽可能选出义体化程度低的人员参与行动，是担心对方的黑客技术吗？” “今天的事够得上一个教训了吧？”克莱尔指节轻敲桌面，“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自从那位代号‘阴’的教长被捕之后我们第一次和归临教派大规模交手，不知道他们这半年经历了什么样的蜕变。” 安何眼神凛冽:“教官这次来七岛赌上自己的前途了吧？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赢。”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有信心。” 她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 “电子脑和义体被黑客攻击成功的风险远高于安全局的系统，与赛博义体的战力差距我们靠外骨骼装甲来弥补。” “执行任务的时候，我要你们全员把外骨骼装甲切换为离线单机模式。” “对方如果要采取武装营救，势必会再度对安全局的系统网络发起黑客攻击，到时候我会在现场直接指挥。” 安何点了点头，克莱尔亲自上阵是早就列入计划的，毕竟她在星舟市的训练营当教官时负责的可是战术指挥这一块。 “这份名单上再加一个人。”克莱尔说，“a1828孙鸣航，行动当天给他临时恢复a级专员权限。” “我听说这家伙态度不太端正，教官确定要用他吗？”安何有点担忧。 “放心，我了解他，这种人是要用对了地方才能体现出真本事的。” 安何不再多言，她完全尊重克莱尔的决定。 “对了，提前给你透个底，押运行动会提前。”克莱尔从平板上调出了七岛市的3d沙盘地图，“防卫军也会出力协助，不过不能指望他们太多。” “提前？”安何微微惊讶。 “与其等着被对方摸清楚我们的节奏，不如主动打乱节奏。” 克莱尔在地图上标出了羁押“阴”教长的海崖收容中心以及港岛区c区码头，这是本次任务的起点和终点。 安何看到地图上的路线，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 环岛高速列车运行线路…… “教官，这是否……”安何有点不相信这份作战计划，“如果防卫军愿意协助，走空中路线不是更安全吗？” “路上确实更安全，但在终点降落的时候就难说了。港岛区码头的平面图你看一下吧，可供降落的地点一共有七个，但全部不具备必要的安全性。”克莱尔摇着头说出了自己没有采用空中路线的理由。 安何看着码头的地图和标明的七个降落点，认同了克莱尔的看法。 “相比之下，环岛高速线在码头c区有直接可用的站点。我计划使用改造后的单节车厢，途中以超过300km的时速运行，被对方侵入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明白了。” “执行核心任务的成员分成两个小组，我亲自负责阿尔法小组，你来负责贝塔小组。”克莱尔说，“阿尔法小组提前10分钟乘坐头一列空车出发，贝塔小组押运目标在第二列车。” “教官要亲自执行诱导战术？”安何劝阻道:“还是让我去吧，我的异能更适合与对方接战。” “不，正是因为看重你的能力，我才需要你带领贝塔小组看守目标。”克莱尔严肃地说道，“在局面无法挽回之时，我要你确保将目标斩杀。” 安何想要争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克莱尔给出的理由令她无法反驳。 万一押运任务受挫，她的异能“裂域”就是阻拦猛虎出笼的最后一道防线，克莱尔把这个重大的使命交给了她。 “我要你对我保证，无论阿尔法小组遇到什么情况，只要你们还能够继续前进，就坚决把任务执行到底。” 克莱尔起身，双手抓住安何的肩膀，抵近与之目光对视。 “我答应你，第一优先执行押运任务，第二确保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安何一丝不苟地回答了她。 “不愧是安志天的女儿。”克莱尔露出满意的微笑，“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和局长一样的坚定。” …… 七岛市市政区北部，防卫军第四航空中队指挥部。 “指挥官，1004声呐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目标信号。”值班参谋从自己的义体手臂中牵引出了一条连接线，接到了全息投影仪上。 一座七岛市北部区域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了防卫军指挥官江连楚中校的面前。 “看体型像是一头巨型海洋生物？距离海崖收容中心120公里。”江连楚摩挲着下巴的胡茬问道:“1004声呐站为什么要特别报告？” “监测人员说，这个探测目标已经反复出现有一周了，始终在120海岸线公里外的固定区域徘徊，行为模式不太像是海洋自然生物。” “那如果不是海洋生物会是什么？核潜艇吗？”江连楚笑着摇头，十分不以为然。 值班参谋谨慎地提议道:“141小队的两架vxf21正在东北方空域做夜航训练，是否可以指示他们稍微偏离预定航线前往目标海域进行电子侦察？就当临时增加一个训练科目。” 江连楚点头同意:“可以，你负责让指挥塔传达给夜航训练的人员吧。” “是！” 值班参谋拔下了连接全息投影仪的数据线收回义体手臂之内，向指挥塔台传达了江连楚的命令。 “指挥塔台呼叫141小队！指挥塔台呼叫141小队！” “141小队收到，夜航训练一切正常，请指示。” “增加夜间侦察演练科目，请立即前往标记海域上空进行电子侦察。” “收到，141小队立即前往。” 第五十五章 自我 余哲森一觉醒来，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全部长回来了。 不用多想，这肯定是时心的功劳。 准备上班的沈云秋起床看到余哲森在洗漱台前对着镜子抚摸头发一脸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怎么？发现自己又变帅了？” “确实，又变帅了。”余哲森深以为然地点头。 “好的好的自恋狂，劳烦腾个位置。”沈云秋把他从洗漱台前请开。 余哲森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慢慢来，我去上班啦。” 沈云秋一边挤牙膏一边问道:“我发现你最近好像都不在家吃晚饭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 “不会是天天在外面约会吧？有钱的感觉真好，是吧？” “是啊，金钱让这个世界维持运转嘛……虽然现在是叫sp点数，但是其实没差别。” 余哲森耸肩，忽然诗兴大发: “如流水般运转不息， 把我们都变成奴隶。 铸造万恶资本主义， 贩卖机械夺取身体。” 沈云秋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批判精神，想引领新时代的文艺复兴吗？” “可不敢乱来，搞不好先被有钱人装进麻袋沉海了。”余哲森做出一脸害怕的表情，“挡人财路如谋人父母，对我自己又没什么好处。” 沈云秋本来就是插科打诨式的聊天，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余哲森也没有深入下去，其实他和沈云秋都知道新时代的财富分配严重失衡，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寡头们掌握着整个铁穹社会的市场，他们也确实是在复兴都市发展的前期为人类做出了贡献，所以才在铁穹秩序下的世界获得了如今的超然地位。 总而言之，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底层小民能够操心的。 没忘记带上克莱尔交给自己的目镜，余哲森骑上爱车前去上班。 可想而知今天的组长准又是一张臭脸，也不知道柯子谦那小子解释清楚了没有…… 到了四组所负责的快递仓库，余哲森看到昨天被他丢在市政东路的那辆闪电哈士奇快递货车好端端地停在车库里。 戴着棒球帽的柯子谦正在忙着往车厢里搬运快递，有两台履带式搬运机器人正在帮忙。 “早啊前辈！啊咧？前辈你的头发……是假发吗？”柯子谦兴高采烈地同余哲森打招呼，但乍一看到他浓密如初的头发不禁十分意外。 “是啊是假发，你小声点行不行？”余哲森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回应道。 听到动静的四组组长从仓库里走了出来，对余哲森招了招手:“嘿！余哲森！过来一下！” “怎么了组长？” 组长朝柯子谦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小子在认真工作后才压低声音对余哲森说:“听说你们昨天差点出事故？怎么搞的啊？” 余哲森“啧”了一声，一脸为难地回答道:“还不是那小子开车贼拉猛，环城路上敢开120码。我说组长啊，这破车年纪快比我大了吧？啥时候换个能ai自动驾驶的啊？” “神经，你出钱换？”组长瞪了他一眼，“别说换车了，就是换个自动系统也要好几万起步，那小子的月薪才600，你以为我干嘛雇他？” 余哲森笑笑不说话了，四组现在算是组长个人外包的业务。盈亏自负，所以要压缩成本嘛，见多不怪了。 “喏，这是今天预定要发货的清单。”组长把平板电脑递给余哲森。 “这么多？” 余哲森粗略浏览了一遍，发现比昨天的工作量多出将近50％。 “最近几家龙头电商不是在搞春夏换季促销吗？”组长拍了拍余哲森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辛苦点，都是为了公司的口碑。” 余哲森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组长那我明天休假……” “咳咳……最近人手吃紧，我给你调个休吧，明天你先正常上班。” 啊这，可是我已经答应好沈云秋明天陪他去车站接人了啊。 组长看到余哲森不太情愿的表情，立刻展开道德绑架:“小余啊，做人不能太自私啊。你想想，之前婚育局安排你相亲，公司已经额外给了你两天假了。” “那不是法定的休假吗……” “你不能这么想啊，我们行业的情况比较特殊你知道的，货积压在仓库里发不出去，客人们等待的心情是何等煎熬……” “我我我先去干活了。” 余哲森抱着平板跑去柯子谦那边，心中辞职的念头愈发强烈。 这是柯子谦这位新人第二天在四组工作，余哲森发觉他和昨天相比明显稳重了许多，至少行车车速像个正常人了。 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上午之后，余哲森基本对柯子谦放心，于是开始以“锻炼新人”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开始摸鱼偷懒。 下午开始柯子谦既负责开车也负责爬楼送货，余哲森只对送货路线进行规划。 于是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 下午六点半，送完最后一单货之后，余哲森让柯子谦顺路在市政区把自己放下。 “回去开慢点，注意安全。”余哲森把黄马甲工作服脱下来丢在车里，在路边对柯子谦摇了摇手道别。 “哦！没问题！” 手机里有褚月曦发来的未读信息，询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他迅速回复了信息，两人约定在安全局门口碰头。 十分钟后，余哲森步行抵达安全局大楼正门前，看到穿着粉色连帽运动卫衣的褚月曦已经在等他了。 “我还以为你反悔了，一直不回消息。”她的双手各提着一只环保手提袋，有几片新鲜蔬菜叶子从上头露出来。 “工作期间没看到，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没有，就等了一小会儿哈哈……喔，你的假发真不错！和原来一模一样！” 其实余哲森编了谎话，今天下午他把活都安排给了柯子谦，期间一直都在玩手机，褚月曦的短信他第一时间看到了。 只不过他之前确实在内心纠结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赴约。 “我来叫车吧，你家住在哪儿？”余哲森点开了打车app。 “不如一起走过去吧，很近的。” “好。”余哲森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拿过了两只手提袋，“你带路吧。” 看到褚月曦开始往市政东路的方向走，余哲森心里有点犯嘀咕:总不至于是路游那个小区吧？ “你饿了吗？”褚月曦指了指手提袋，“里面有我买的烤面包。” “啊不用不用，谢谢……” 余哲森低头看了一眼，一只袋子里装的是蒜苗、圆白菜、番茄、甜豌豆和整盒的“不老仙”牌卤鸡翅，另一只袋子里是面包、果酱和鲜牛奶。 唔……非常具有家庭主妇特色的购物清单，他在内心如此评价道。 “对了，你平时自己做饭吗？”褚月曦走在前头忽然问了他一句。 “不，公司提供快餐便当，其他时候一般吃外卖。”余哲森如实相告，“说起来惭愧，我基本只会使用智能电饭锅。” 褚月曦一点都不意外，笑道:“其实我也不怎么会做饭……不过听说现在有可以供电子脑直接下载的烹饪教程，可以让菜鸟也做出至少味道及格的饭菜，是不是很神奇？” “你……已经做了电子脑改造吗？” “当然没有啊，那个太贵啦。”褚月曦耸了耸肩，“实习期的薪水又不高，就算转正以后前两年能拿到手的应该也不多吧，只不过是有些制度上的隐性福利罢了……” 她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的，所以没有注意到余哲森的表情变化。 “那如果装得起电子脑，你想尝试吗？”余哲森问。 “我还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感觉内心好像不会太抗拒。”褚月曦莞尔一笑，“电子脑现在不是有越来越流行的趋势吗？这种事随大流好像就可以接受了。不过全身义体化什么的还是算了。” 余哲森语气十分认真地说:“涉及到对自己身体动刀的问题，还是遵从自己的意愿更重要吧？如果仅仅因为随大流就去消费不必要的东西，迟早会失去自我的。” “是啊，现在不是已经有那种惟妙惟肖的ai机器人了吗？” 褚月曦转过身来看着他倒着走路，用手比划道:“就是那种你不仔细分辨很容易错认成真人的机器人，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可吃惊了！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义体改造的技术越来越先进，ai智能也继续发展下去，那未来人和机器的分界线是不是会变得很模糊？” 未来的赛博人类能够像机器一样精密计算、行动，未来的机器人也能够像人一样思考、表达，到时候彼此之间真正的差异又是什么？“灵魂”吗？ 灵魂是生命自由意志的体现，是他们躯壳所承载的本我，但谁能保证“灵魂”是不可被赛博技术复制甚至创造的呢？ 余哲森的目光出神地望着远方的晚霞，在和褚月曦聊天的此刻，他忽然更进一步理解了自己一直以来抗拒义体化的理由。 和失去原装肉体、丧失品尝人生百味乐趣、延长生命的空虚等等这些表面上的理由无关，他真正害怕的是失去“自我存在”的真实感。 “余哲森？你怎么了？” 褚月曦发现他无缘无故停了下来，目光空洞仿佛神游天外。 “今天的晚霞好像格外瑰丽……”他已经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片刻的想法而故作喃喃。 褚月曦举起手机对着远空拍了一张照片，忽然有些心虚地朝他小步挪近:“那个……前面的路口有座天桥，我们一起去拍张照片好吗？” 余哲森从她略有闪缩的目光中看到了满满的希冀，心中微微一动，答应道:“好啊。” 第五十六章 见家长 “叔叔阿姨好，打扰了。” 看到余哲森那么认真地弯腰鞠躬，褚月曦下意识地抬手捂嘴，担心他的“假发”会不会掉下来。 “小森啊！快进来吧，哎呀不用脱鞋的！没关系的！”褚妈妈从余哲森手中接过两只手提袋，热情地招呼道。 相比之下褚爸爸要显得克制稳重一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余哲森点了点头: “你好，欢迎来我们家做客。” 余哲森保持着单纯礼貌的微笑，被褚月曦轻推着到了客厅。 褚月曦的家所在的小区和路游住的小区隔街相对，距离昨天他死亡预测中发生事故的那个路口只有1公里。 如果预测中的车祸真的发生了，液态nu2能源爆炸多半也会危及此地，想到这里余哲森不免心有余悸。 “嘿嘿……你在紧张吗？”褚月曦凑近他小声问道。 “有点……” 余哲森惊讶于褚月曦敏锐的洞察力，自己刹那间的微表情变化居然被她捕捉到了。 “曦曦啊，你们先坐着，妈妈再烧两个菜。” 餐厅的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盘热腾腾的菜，褚妈妈提着装食材的手提袋又进了厨房。 “阿姨真厉害啊。” 余哲森看着那些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由衷地赞叹道。 “坐啊。”褚月曦对他眨了眨眼。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七岛市本地的新闻。 余哲森看似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实则脑海一片空白。 虽然这个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但心中并没有什么对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褚父进了卧室，几分钟后又回来客厅，手中多了两包烟。 余哲森连连摆手:“我不抽烟，谢谢叔叔。” 褚爸爸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挺好。” 随后他在余哲森旁边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眼镜戴上:“之前多亏了你及时送曦曦去医院。真没想到游步区梦之旅公园那么繁华的地方竟然会出事，七岛市安全局外勤部的巡逻专员也太没紧张感了……” 余哲森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抿着嘴大幅度点头。 褚月曦在一旁表情有些尴尬，心说爸爸你这不是等于骂女儿没用吗？ “好好的相亲约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你们都没来得及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吧？”褚父惋惜地感慨道，“不过听曦曦说你之后也去医院看望过她，真是让你操心了。” “啊……这是我应该做的……” 褚父点头:“老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件事反而可能比按部就班地参加相亲活动更能增进感情呢哈哈哈……” “爸爸……” 连褚月曦都觉得父亲太过直白了，她有点不好意思。 但余哲森却给出了肯定的正面回答:“确实，经过这些事之后我和实习生对彼此更了解了。” “实习生？” 听到余哲森对女儿的称呼，褚父愣了一下。 余哲森也愣了一下，属实是自己平常喊“实习生”喊习惯了，一时没注意就脱口而出。 “现在流行起外号吗？看来我已经脱离时代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啊哈哈……” 褚父挠了挠头，幽默地提议道:“曦曦，那不如以后我和妈妈在家里也叫你实习生好了。” 褚月曦红着脸抗议道:“我马上就可以结束实习期转正了！” 余哲森连连点头:“是啊，恭喜恭喜。” 褚父对余哲森说道:“说实话我们家这个孩子从小就特别善良，一直都很乐于积极去帮助别人。现在也是她自己想去考安全局的，我和她妈妈都劝不住。” 余哲森看了一眼把脸扭向另一侧的褚月曦，嘴角微微勾起:“嗯，我看出来了。” 褚父苦笑着叹了口气:“就是有些时候很固执……怎么说呢……” “有点倔强。”余哲森接话。 “对对对，有点倔。”褚父非常认同，“其实早些年她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和妈妈都挺担忧的。” 余哲森露出疑惑的表情:“担忧？” 莫非褚月曦在学生时代的性格还要更加激进一点吗？ “她那个时候头发比现在还要短不少呢，大概和你差不多吧。”褚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在学校参加羽毛球队，男生都很少有打得过她的。” “那个，叔叔，您说的打得过男生……是指打羽毛球吗？” 褚月曦的脸颊鼓了起来，她想偷偷去掐余哲森的手臂，但后者仿佛脑后长眼睛了一般灵敏地躲开了。 褚父哈哈大笑:“看来小森你挺富有幽默细胞的，之前是不够放松吧，随便一点没事的，不要太拘谨。” 余哲森心说我刚刚那个问题是认真问的。 看起来褚月曦在学生时代就有超出普通人的运动训练，那么她能打得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生也很正常吧？ “哎呀，你们聊得这么开心啊，可以开饭咯。”褚妈妈从厨房里端出了两碟新烧好的菜，笑眯眯地招呼大家上桌。 褚月曦和余哲森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褚月曦征询余哲森的意见。 “有什么选项吗？” “牛奶或者果汁。”褚月曦一脸认真。 “没有碳酸饮料或者啤酒吗？”余哲森讪笑。 “妈妈不允许家里出现这些不健康的东西。”褚月曦小声地回答道，面带为难的笑意。 “好吧那就牛奶吧。”余哲森妥协。 褚月曦欣然点头，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我去给你倒，你顶住啊，还有下半场呢。” “哎，来都来了。”余哲森打了个手势让她放心。 英雄可不能临阵逃脱啊。 正如褚月曦所说，茶几旁和褚爸爸的聊天只不过是热身而已，等到了饭桌上褚妈妈一并加入才是关键的下半场。 也就是所谓“见家长”必不可少的重头戏——家庭背景调查。 坐上饭桌的那一刻余哲森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会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他已经过世的父母以及之后收养他的安家。 褚月曦在住院的时候已经听他提过一次他父母作为安全局专员早早牺牲的事，但看褚家父母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些。 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打算全部如实相告。 于是，褚月曦的父母随后就在饭桌上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从余哲森口中说出的“铁穹纪元52年星舟市暴乱事件”，以及其父母作为安全局专员双双牺牲的事实。 褚妈妈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同情和难过。 褚父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肃穆，缓缓摘下了眼镜。 “叔叔阿姨你们不必这样，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是很能明白‘失去’的含义。”余哲森反过来开解他们。 “那之后呢？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是靠管理局的帮助吗？”褚父关心地问道。 “我父母的同事收养了我。”余哲森微微一笑，“我在星舟市完成了学业，成长环境也和其他同龄人没什么太大不同。至于一个人来七岛……主要是我想今后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吧。” 褚父褚母都微微点头。 随后，双方不约而同地把话题转向轻松的方向。 余哲森用无厘头风格的口吻讲述了自己来七岛市和室友沈云秋的相遇，并自嘲地戏称为“两只流浪狗互相收养彼此”。 褚月曦也讲了一段自己入职的趣事，入职实习当天因为值班人员疏忽没有把她的id录入门禁系统，结果下班后她被关在了活动室的茶水间整整三个小时，最后来提人的是孟冬夏…… 正当余哲森和褚月曦两人都觉得餐桌氛围大好其乐融融的时候，褚父忽然抛出了一个十分刺激的问题。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婚育局登记结婚？” 第五十七章 行动提前 夜晚，8点53分，余哲森向褚月曦一家告辞。 “我送你出小区吧。” “不用了，你都还没康复呢。”余哲森笑笑拒绝了褚月曦的好意。 “嗯……那好吧。”褚月曦点头。 褚父在后面微微招手:“小森，欢迎你下次再来做客。等曦曦痊愈了，你们可以去小区下面打羽毛球。” “那我估计打不过她。” “我当然会让着你的。”褚月曦狡黠一笑。 楚妈妈热情关照道:“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 “我会的，阿姨您做的饭菜真香，手艺真棒，今天多谢款待。” “哪里哪里，今天太匆忙了……下次小森你找个休息日来，妈妈给你看看真本事。” 余哲森礼貌地答应着，对一家三口挥了挥手，转身进入了电梯。 “呼……”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他松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累瘫了一般靠在电梯墙壁上。 真好啊，实习生果然有个幸福的家庭。 当然余哲森不是说安志天对他不好，只不过铁穹安全局总负责人的身份和埋藏在心中对归临教派的深仇大恨，让养父势必不可能像褚家父母一样能营造出简单而温暖的家庭氛围。 凝视深渊之人同样被深渊所凝视。 与野兽搏斗之人要谨防自己变成野兽。 其实在维持自我这一点上，余哲森觉得安志天这么多年来已经做得很好了。 除了那个冬夜被他意外看到在阳台上对着电话发飙，除此之外安志天在家中始终保持着理性的克制，或许用铁汉柔情这个词可以很好地形容。 中学暑假的时候，安志天曾经抽空驾车带他们去距离星舟市很远的山区爬山露营仰望星空，和处在叛逆期的女儿聊时下流行的朋克摇滚，和步入青春期养子聊男人的担当与责任。 安志天说他不懂家庭教育，可能会把女儿养成儿子，把儿子养成流浪狗。然后他又说，其实他原本已经打算做一个孤魂野鬼，阴沉地活到完成对邪教索命的那天，可儿女的存在却让他维持了人性。 余哲森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安志天的相逢更像是两条流浪狗互相收养彼此。 但无论如何，没有“母亲”这个角色的家庭，总归是有些畸形残缺的。 所以刚才在门口道别时，褚月曦妈妈说让他下次找个休息日再来“妈妈给你看看真本事”时，他的内心真的被触动了。 也许，余哲森心想，也许自己的父母当初舍命而战，便是想要保护这些普通人的幸福吧。 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无论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消费主义如何变化，总会有人类保存下美好的品格和纯粹的善良，如星闪耀，薪火相传。 “你在心动哦。”时心总是能在他享受与自己的灵魂独处时跳出来。 “有什么证据吗？” “心跳高于平常，血液循环加速，大脑神经亢奋，多巴胺分泌增加。” 余哲森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的肠胃正在消化饱餐的美食引起的呢？” “还在嘴硬还在嘴硬。” “吵死了，给我收声。” 余哲森的手在面前摆了一下，仿佛在赶苍蝇，又像是在划走面前的虚拟广告——如果他有改装电子脑的话。 在他这么做之后，时心立马就安静了。 一直到余哲森走出小区大门，她的声音才再度出现: “今晚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仿佛为了印证她所说的话一般，余哲森看到远处的路面上开来了灯光雪亮的装甲战车。 “‘灰狼’班组级突击步战车，一共十二辆……也就是一个连的兵力。”余哲森认识防卫军的装备。 防卫军突然进驻市区，这么反常的事他来七岛两年还是头一回见到。 余哲森心中有所预感，拿出手机拨了安何的电话。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两分钟后，克莱尔的电话同样显示已经关机。 她们俩同时切断对外联系，足以说明安全局即将有重大行动，行动前锁闭私人通讯设备是保密的最基本要求。 余哲森试着访问手机上的夷光虚拟系统，但程序显示“系统例行维护中，拒绝访问”。 扯淡，安全局的系统怎么可能三天两头维护？ 昨天受到黑客攻击之后暂时停止访问还可以理解，现在之所以连不上，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他权限不够。 准确的说，是他这台手机的权限不够。 余哲森戴上了stg5701战术目镜，果然，目镜的电子终端还可以连接上安全局的虚拟网络。 “专员a0717，欢迎访问。”夷光的虚拟形象出现在了他面前。 “我在哪里可以找到克莱尔教官或者安何？”余哲森直接向她询问。 夷光背着双手，委婉地回答道:“访问‘特别战术会议室’需要a1级以上权限或得到指挥官的授权许可。” 余哲森的意识此时已经进入了安全局的虚拟空间，在夷光的示意下，他看到了远处尽头大门紧闭的“特别战术会议室”。 他尝试着走近前去，触摸门禁身份识别装置，果不其然被告知“未拥有访问权限”。 “她们现在就在里面开会，估计是讨论押解行动的具体事项吧。” 时心以半透明虚影的形态出现在了余哲森身旁，她的脚尖离地漂浮，能够轻盈地环绕余哲森转动，仿佛幽灵一般。 余哲森朝夷光看了看，发现她对时心的突然“侵入”毫无反应。 作为虚拟空间系统人格化的夷光似乎并不能感知到时心的存在。 “押解行动？那不是预定在八天之后吗？”余哲森在脑海中与时心交流。 “克莱尔教官即便再怎么信任你，应该也不会那么早就把计划透露出来吧？”时心分析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临时改变了主意……计划赶不上变化。” 余哲森感慨道:“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原来以为自己可以多考虑几天的。” “现在已经被排除在教官的计划之外了，你打算怎么办？”时心问。 “我怎么感觉你有一点幸灾乐祸？” 时心理所当然道:“能够让你免于陷入危险的环境，我当然开心。” 余哲森无言以对。 “但这是我之前的想法。”她微微一笑，伸出半透明的纤纤素手按在了门禁识别装置上。 门禁识别装置的指示灯由红变绿:允许访问。 时心在发呆的余哲森后背推了一下，把他送进了打开的那扇门:“现在我更在意你的愿望，只要那是你所希望的，我们就一起努力去实现它。” 余哲森回头，发现时心在推了自己一把后张开双臂，像拥抱一般与他融为一体。 在穿过那扇门的瞬间，他的身体也变成半透明状态了。 与此同时，仍站在外面的夷光朝着另一个方向挥手:“再见，专员a0717，夷光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你黑掉了安全局的系统？”余哲森心中骇然。 “我只是让她以为你下线了而已。”时心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我现在这个样子是……” “虚拟光学迷彩，在我的庇护下没有人会发觉你的存在。”时心轻笑，“你看，他们不是还在专心致志地讨论行动计划吗？” 余哲森回过神来朝前望去，发现在这个名为“特别战术会议室”的虚拟空间内，以克莱尔为首的近二十名安全局专员正在一张圆桌上开会。 安何正作为克莱尔的助手，随着她的逐条讲解切换着虚拟投影的画面。 “这……这是窃密行为吧？”余哲森既兴奋又忐忑。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咯，不过我建议你先把意识回到现实的身体上，在大街上玩vr很危险的！” 余哲森切换了目镜的屏幕，视野回到了现实世界——褚月曦家所在小区的大门口。 一道刺眼的强光对着他直射过来，全副武装的军人一手举着战术手电、一手握住挂在胸前的大口径手枪，缓步朝他走近。 “请问……”余哲森打算询问对方的来意。 “为什么不遵守紧急宵禁令？”对方的军用义体扬声器中传出了严肃的质问。 紧急宵禁令？ “不要动，听我命令。左手五指张开，左臂前伸，慢一点。” 余哲森伸出左手，配合地让对方扫描了自己的电子手环。 “公民141212433，紧急宵禁令在10分钟前发布，难道你不知道吗？” 余哲森通过目镜连接了自己的手机和电子手环，在两者的信箱中都发现了七岛市管理局临时发布的紧急宵禁令。 “抱歉我正准备回家。” “你不是刚从小区出来吗？这么晚打算去哪里？” 余哲森无奈地回答道:“长官，我刚结束拜访，从女朋友家里出来。我住在下宿区，电子档案上应该有写的。” 远处的战车顶部有人探出脑袋:“班长！集合命令！” “哼，算你走运。赶紧回家去吧，宵禁令可不是闹着玩的。” 质问余哲森的防卫军关掉了战术手电，转身跑向已经开始慢速起步的战车。 第五十八章 和平使者 “防卫军‘黑虎’装甲合成营403机步连七排二班班长赵广贤，id是7511……” 时心毫无征兆地在余哲森的脑海中报出了刚才那个小军官的个人信息，把他吓了一跳。 “你连防卫军的义体都敢入侵？” “这个人很重要，所以提前摸一下他的底。”时心的语气十分认真，不像是和他开玩笑。 “很重要？为什么？”余哲森表示自己听不懂她的意思。 “很遗憾我不是全知全能的，因果律预测暂时只能判断这个人之后和你还会有交集，这里先做个简单调查以便于知己知彼吧。” 余哲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明明片刻之前自己还沉浸在褚月曦良好的家庭氛围和欢声笑语里，但现在他心中的不祥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得先找个地方呆着。” 他想起自己还连接着安全局的虚拟网络，在时心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克莱尔的行动会议。 既然横竖做都做了，当然得把接下来的内容听完。 通过地图他找到了附近的一个街头自助式卡拉ok机，价格是每30分钟15sp点数，余哲森直接消费了60sp包了两小时。 确保这个电话亭一样的自助式卡拉ok机锁上门之后，他正准备重新将意识潜入虚拟空间，褚月曦却突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打来了电话。 “余哲森，我看到紧急宵禁令了！你现在到哪儿了？回家了没有？”褚月曦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急。 这丫头还是关心自己…… “我……”余哲森在想该怎么编。 “紧急宵禁令的话主要街道肯定会封锁的，跨海大桥估计也走不了，实在不行你要不回来吧？我到小区门口接你！” “谢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心里由衷地感激她的好意。 “所以你回来吗？我穿个外套就出来……” “不用了，你安心在家呆着吧，不用担心我的事。” “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褚月曦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问:“你是不是知道宵禁背后的原因？” 余哲森沉默。 “具体是不能对我说的对吧……我知道了，那你多加小心！” “好，我挂了。” 余哲森结束了通话，重新将目镜的屏幕切回安全局虚拟空间。 克莱尔的战术讲解已经到了最重要的部分——阿尔法小组和贝塔小组分别登上两列单节车厢的高速列车。 阿尔法小组所在的第一班高速列车上将会押解不久前落网的归临教派成员，代号“铁拳”的毕远胜，贝塔小组负责的第二班高速列车上押解的才是真正的教长“阴”。 “防卫军会负责确保沿途空域安全，地面也会有装甲部队沿途进行警戒。” 克莱尔说:“简单来说这一次我们和他们各有分工，防卫军负责外围拒止，我们负责内圈防线。” 有一名a阶专员于此时出声:“所以如果防卫军足够给力的话，我们甚至不用接战对吧？” 虽然这名发出声音的a阶专员在虚拟空间内使用的是伪装后的形象，但余哲森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的时候却能够直接读出真实身份信息——专员aa1441林杰。 看起来时心已经帮他把安全局系统的权限完全破解了，如果他想的话，现在甚至可以随便去查阅在场众人的加密档案。 “奉劝诸位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克莱尔对林杰方才提出的观点予以反驳。 “我们的对手是像蟑螂一样顽强地存活了近百年的极端宗教性质恐怖分子，复兴都市的历史甚至比不上他们的组织年龄。” “防卫军确实拥有火力强大的武器装备，但在都市范围内他们毕竟投鼠忌器，行动起来没有我们那么自由。” “这也是我们判断对方很可能会选择在城市内进行武装劫囚的理由，毕竟开拓区和荒墟那边驻扎的防卫军兵力更强大，而且使用重武器会更无顾忌。” 余哲森听到这里，心中的疑惑稍稍消散。 他之前也觉得奇怪，归临教派如果想要救人，等那名教长被押上前往下层荒墟的船再动手不是更容易吗？ 现在看来，对方如果从一开始就选择在城市内动手，多半有想以城市建筑和平民为人质的意思。 “根据开拓区那边的消息，明天上午10点左右会有一艘从开拓区返回的船抵达码头，遣返一批开拓区的刑满释放人员。” 克莱尔的话引起了余哲森的警觉。 明天上午10点从开拓区返回的船？ 还是遣返开拓区刑满释放人员的？ 那不就是沈云秋一家子坐的船吗！ 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更加集中注意力去听克莱尔讲话。 “届时防卫军会在码头对那艘船进行基本的军事化改装，大概耗时2个小时。” “按照计划，我们必须在正午12点之前把目标流放犯押送至码头c区。” “在码头与防卫军和审判庭特别行动队完成交接之后，任务即宣告顺利完成。” 克莱尔说完之后环视着被选拔出来参加押运的专员们:“在座的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 “犯人的相关情报可以在这里公开吗？”有人提问。 克莱尔点了点头:“安何，把档案调出来。” “是。”安何挥手在面前的虚拟操作平台上划了两下。 一份左上角打着“高级加密”电子印花的档案资料出现在了3d投影上。 “符兆海，前公民id603411，男，生物年龄62岁。” “归临教派教长级核心成员，组织内代号‘阴’。” “前神经元电子科技领域专家，铁穹永恒生化公司技术顾问。” “异能基因为隶属于第六组别‘慈爱’下的‘和平使者’，目前已知功能为强制领域内的一切生物从精神欲望上放弃对其的攻击行为，并进行忏悔。” “根据过往记录，‘和平使者’的异能领域范围大约是以符兆海为圆心的半径10米的圆，极限持续时间未知。” 林杰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托着下巴说道:“异能发动期间，受到影响的人会主动放弃对他的攻击，但他还能够攻击别人对吗？” “正是如此。”克莱尔点头。 “这样双标的能力竟然被称为‘和平使者’，这也太讽刺了吧。” 余哲森对林杰的这句吐槽深为赞赏，他也是这么想的。 “收容中心已经给他加上了双重基因锁保险，一重是注入其电子脑的基因锁程序，另一重是直接拘束在脖颈上的基因锁颈环。”克莱尔解释道，“除非两重保险都被突破，否则符兆海的异能会被完全封锁住。当然为防万一，行动中我要求贝塔小组全员都携带基因抑制剂和注射枪。” 她严肃地提醒道:“千万不要因为和平使者看起来没有直接攻击性而小看它，一旦中了它的效果，你们会变成心甘情愿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五十九章 模拟战（上） 在确保全员都深刻理解了符兆海异能的危险程度之后，克莱尔宣布散会。 行动之前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只有养精蓄锐静待明日到来。 与会的专员们陆续从虚拟空间中离线，特别战术会议室内很快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你们怎么还不走啊？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克莱尔的目光在留下来的几人身上扫了一圈。 安何留下来她并不意外，但林杰和孟冬夏以及另外两名专员滞留在此有点出乎克莱尔的意料。 “指挥官，我们想就明日行动的分组做一个小调整……”林杰代表其他三人开口。 “为什么？”克莱尔表情严肃地问道。 原本低头摆弄数据的安何也抬起头来看向他们。 除了林杰和孟冬夏，另外两名专员也是一男一女。 他们都和自己的搭档被分到了不同的行动小组，所以现在想内部做个对换调整。 余哲森在一旁默默旁观，总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上学的时候，班级内的情侣们在调位置时被拆开了，之后便想方设法各显神通地试图在瞒着教师的情况下破镜重圆。 当然，教师们作为成年人，对思春期小屁孩的那点小心思自然了如指掌，只不过大多数时候看破不说破罢了。 “我知道你们想彼此凑一块儿，不过这次行动很重要，我不希望你们在任务中参杂个人情感。” 克莱尔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同意他们调换小组的请求。 安何看了看克莱尔，对用目光向自己求助的四人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你们要是觉得精力充沛，现在可以去打两局列车反劫持科目的模拟训练。”克莱尔挥手打发他们离开。 林杰等人面面相觑，无奈地服从了克莱尔的命令。 安何把整理好的会议记录数据转交给克莱尔，随后也向她告辞:“教官，我也去打两局模拟训练。” “对你来说，那种程度的训练还有必要吗？” “就当热身好了。”安何说罢转身离开。 余哲森看到她径直朝自己走来，心中莫名有点紧张，等到安何从他身体里直接穿过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虚拟空间里是完全不被感知的。 他对孤零零留在会议室内的克莱尔鞠躬以表敬意，转身跟着安何一同前往训练室。 “专员s3202晚上好，欢迎使用模拟战训练系统。” 夷光的身影浮现在了安何身旁，为她展示了训练科目列表。 “科目选定，列车反劫持模拟战系列。” “难度设置:专家级。” “系统初始化中，请稍候……” “任务小队已创建，本次模拟战出击限定人数为4人。” 安何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由系统提供ai队友。 “正在创建ai队员……” 队员2号·夷光，已生成。 队员3号·菜鸟，已生成。 队员4号…… 第四具数据人形正在生成，余哲森大胆地走上前去，站在了第四位模拟战训练队员的位置上。 队员4号·哈士奇，已生成。 “模拟战任务小队准备完成。” 余哲森还没来得及吐槽自己的代号为什么是“哈士奇”，安何就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出击！” 四周光影轮转变换，他们像被卷入旋涡一般陷入了数据海。 几秒之后，余哲森发现四周的环境变成了列车的车厢，训练科目“列车反劫持模拟战”正式开始。 “任务目标:消灭劫持列车的恐怖分子。” “任务时限:15分钟。” “任务失败条件:误伤人质、列车破坏。” 模拟战的武装是统一的，四人身上都是标准的银闪外骨骼装甲，手持sword03反义体突击步枪。 “专员s3202，夷光很荣幸能和你一起战斗。” 安何似乎根本不吃夷光这一套，以队长的身份下令道:“全员启动光学迷彩，开始推进。” 一阵虹光闪过，四人像披上了隐身衣一般凭空消失。 靠着外骨骼装甲的识别信号，他们可以看到彼此的轮廓。 其实在专家级难度的模拟战中光学迷彩几乎等于没有作用，ai控制的敌人默认持有对光学迷彩的有效侦测手段，这只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经过的第一节车厢，一切正常。 “突击小组报告，08车清理完毕，安全。” 余哲森发现安何完全遵照行动规范手册上的条令，即便这是模拟战并不存在现场指挥单位，但她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进展汇报程序。 “准备进入07车，菜鸟、哈士奇掩护我，夷光注意屁股。” “菜鸟收到。” “夷光收到。” 菜鸟和夷光两名ai控制的队友第一时间作出了回应。 “哈士奇收到。”余哲森赶紧有样学样以免露馅。 进入07节车厢的瞬间，远处10米开外的座位后探出了一个套着黑色头套的持枪目标。 “b级武技聚能盾启动！” 菜鸟单手持枪，一手顶起六棱形蓝色盾牌准备上前。 突！ 突突！ 安何的枪已经响了，抢在对方之前开火，在首发命中之后又补射了两枪。 目标被毫无悬念地击毙。 跟随在后的余哲森微微惊叹，虽然银闪外骨骼装甲的火控系统直接连接他们手中的sword03反义体突击步枪，但安何这个反应速度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07车清理完毕，安全。” “突击小组继续前进。” 下一节车厢，同时出现了3名恐怖分子，安何迅速点掉了左侧的两个远近目标，ai菜鸟顶盾挡住了右侧中距离目标射出的子弹，余哲森和安何错位补枪将其击毙。 这一轮的交火烈度较高，车厢内响起了乘客们恐慌的叫喊。 “请所有乘客留在原位，保持低伏姿势！” 安何喊话之后开始小跑，带领突击小组迅速前往下一节车厢。 05节车厢，一名手无寸铁的恐怖分子直接站在中央过道上。 余哲森下意识地举枪瞄准，但他用眼角余光发现边上的菜鸟和夷光都无动于衷。 安何厉声制止道:“不要误击人质！” 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差一点就gameover了…… 那是一名被特意装扮成恐怖分子的人质，真正的敌人藏在两侧，在余哲森举枪瞄准人质的时候突然现身。 两支冲锋枪朝着突击小组开火。 安何启动了聚能盾挡在前方，但随着对方的火力倾泻，盾牌上的裂纹迅速扩散。 是反装甲的大威力特种弹药。 “菜鸟补位！哈士奇、夷光，小心两侧！” 在安何的聚能盾被击碎之前，菜鸟顶起盾牌接替了她站在了队伍最前方。 与此同时，车厢两侧的窗外忽然出现了依靠绳索吊挂的恐怖分子。 余哲森和夷光提前接到了安何的命令，虽然已经留心窗口位置，但在进行反击的时候出了岔子——他们都选择了对付右侧窗口的目标。 两人开枪打碎了右侧车窗玻璃，将吊挂在外的恐怖分子击毙。 但与此同时，左侧窗外的敌人也开火了。 埋头趴在窗下的几名女乘客发出尖叫，破碎的车窗玻璃散落在她们身上，大威力改造的特种子弹从她们头顶嗖嗖飞过。 刚刚击毙了远处两名恐怖分子的安何忽然猛地后退一步将身后的余哲森撞开。 她用装甲的正面挡住了左侧窗外袭来的大部分子弹，一枪打爆了吊挂在左侧窗外那名恐怖分子的脑袋。 微电脑发出警告:“装甲受损率21%，左臂关节灵活度下降。” “专员s3202，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夷光关心地询问道。 安何“啧”了一声，一边换上新的弹夹，一边对不存在的指挥单位报告:“05车清理完毕，一号装甲小幅度受损，任务继续。” “突击小组继续前进。” 不过，她在前往下一节车厢之前，回头看了余哲森一眼。 第六十章 模拟战（下） 突击小组在安何的带领下依次扫荡了余下四节车厢。 在最后一名敌人被击毙之后，模拟战宣告顺利结束。 看着眼前的“s-”评分，安何的心情有些不太愉悦。 主要减分项就是她在05车被吊挂在左侧窗外的恐怖分子打中了一梭子子弹。 “再来！” 安何对自己的表现不甚满意，稍作休息之后便对系统下达了开启第二轮模拟战的指令。 “科目选定，列车反劫持模拟战系列。” “难度设置:专家级。” “系统初始化中，请稍候……” “任务小队已创建，本次模拟战出击限定人数为4人。” “正在创建ai队员……” 重启模拟战会使得ai队友重新分配，余哲森这一次抢先一步进入了2号位置。 队员2号·哈士奇，已生成。 队员3号·烟斗，已生成。 队员4号·少尉，已生成。 “两次随机到了同代号的ai？” 安何凝视着余哲森所在的2号位置，表情有些疑惑不解。 她已经把交流过于人性化的夷光给踢掉了，想好好打一场认真的模拟战，至少拿到s级的评分。 “出击。” 四周光影如旋涡般变幻，他们又回到了发生恐怖袭击的列车上。 虽然是同一个考核科目，不过内容是系统随机乱序组合而成的，列车车厢内的景物细节也微有变化，所以上一场训练的经验并不能完全套用。 这么设计训练系统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充分模拟实战，以免有人单纯靠多次失败的记忆背板来通过考核。 余哲森端着枪与安何保持错开半个身位，并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ai队友一样。 这一回第一个发生战斗的车厢就有三名敌人，一人以站姿从座位后方出现，一人侧卧在座位上探出半个身子像过道射击，还有一人趴在车厢尽头的连接处。 三个目标分别对应近、中、远和高、中、低的射击技能考核，并且几乎同时出现，势必需要小队成员进行配合。 正常情况下如果是由四名真人专员组成的突击小组，此时的应对应该是三人分别攻击三个目标，第四人准备顶盾支援或者补射。 但安何似乎不太信任ai队友的能力，所以她的安排和上一场模拟战时遭遇多名敌人时一样——让ai队友们轮替使用聚能盾阻挡敌方火力，趁隙反击。 “哈士奇聚能盾掩护！烟斗和少尉准备接替！” 余哲森觉得自己其实有把握和她一起开枪先解决中近距离的两个目标，但为了扮演ai他只好服从安何的命令，乖乖举盾掩护她。 安何漂亮的连续点射打掉了中近距离的两名敌人，余哲森盾牌能量耗尽后退，换烟斗接替他的位置。 在后退换位的过程中他举枪瞄准了趴在车厢尽头连接处地面上的最后一名敌人，三连发开火将其歼灭。 “哈士奇，干得漂亮。”安何对他的表现予以肯定。 “08车清理完毕，突击小组继续前进。” 之后两节车厢的战斗也十分顺利，安何弹无虚发手感火热，余哲森和其他两名ai队友几乎只需要给她打打掩护就足够了。 “停止前进！”走在最前的安何忽然举起左手紧握成拳。 “突击小组报告，热成像仪显示前方车厢人员拥挤混乱，请求采取立体攻势。” 余哲森听到安何又在向不存在的“现场指挥单位”报告自己的进展和计划。 外骨骼装甲的热成像仪显示前方车厢内人员乱成一团，连过道都堵住了，不知道恐怖分子藏在哪里。 这些人就不能安分一点呆在位置上吗？ 余哲森关掉了热成像仪，因为发光的人影群魔乱舞，根本看不出人质和敌人区别。 而且安何已经说了要进行立体攻势了。 “砰”一声，安何用外骨骼装甲的铁拳砸碎了左侧的车窗玻璃，爬出窗外翻上车顶。 “你们三人在车厢内待命！等我信号！” 余哲森看了一眼傻乎乎的两个ai队友，一边跟着他们在通讯耳机里回答“收到”，一边翻出窗户爬上车顶。 “傻子才留在车厢里等你命令呢。”余哲森遥望着已经跑到前一节车厢顶上的安何的背影说。 难得玩一次安全局最新的模拟战系统，他当然想看看车厢外的环境是什么样的。 果然，虚拟空间的拟真技术令人叹为观止。 身下的列车正以接近300公里的时速运行，左侧是七岛市上宿区的排楼市区，右侧是一望无际的碧海。 这多半是用环岛高速列车沿线的实景模拟制作的！ 即便穿着外骨骼装甲，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疾风。 这感觉……简直太爽了。 余哲森差点把解救人质消灭劫持列车恐怖分子的任务抛在脑后。 “哈士奇，你为什么也爬上来了？”耳机内传来了安何的质问。 她正在15米外的前一节车厢顶上，准备从侧窗突入，固定安全绳时意外发现了跟在自己后面爬上来的“2号ai哈士奇”。 余哲森没有回答，持枪小跑过去，和她一样在车顶固定了安全绳，慢慢放着绳索来到了车厢边缘。 “突入准备完毕。”他对安何点了点头。 “三，二，一！” 安何倒数三声，准备和他分别从两侧窗户突入车厢，但她自己跳起后却发现余哲森没有行动。 余哲森在车厢顶部的边缘单膝跪蹲，扭转腰身举枪朝前方射击。 20米外的两名恐怖分子被他从车顶击落。 安何脑海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她一脚踹破车窗荡进车厢，同时给等候在另一头门外的两名队友下达了进攻指令。 两名ai从车厢连接部突入，与安何同时解决掉了各自面前的目标。 余哲森解开了安全绳，改变计划开始沿着车顶往前跑。 他轻盈地越过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接部，并把自己从高处用热成像仪看到的画面共享给安何。 “组长，前方车厢只有一名敌人，交给你了。” “你到底是谁？”安何一边回话一边前进，靠余哲森提前给的信息预瞄打掉了下一节车厢的目标。 余哲森直接跑到了最后一节车厢顶上，像安何之前做的一样破窗突入，开火撂倒了两名来不及反应的敌人。 安何带领其余两名队友从对面的车厢赶来，完成了最后的收尾清扫。 第二轮模拟战胜利结束，通过时间比前一轮少用了一分二十秒，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全员没有损伤，系统给出了s+的评价。 但这一次安何没有立刻退出，而是端着枪朝余哲森飞奔过来。 “你一定不是ai。”她用装甲的火控系统锁定了余哲森。 “上一轮你和夷光配合失误我就觉得有问题了！” 余哲森对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确实，如果是ai的话接到你的命令应该会自行安排好左右分工。” “但你现在使用的身份是模拟战的ai队员，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你是入侵者！” 安何的语气冷若冰霜:“奉劝你识相一点，在我启动攻击型防火墙之前自己解除伪装。” “时心，让我脱离！”余哲森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他太了解安何了，以她的性格绝不可能和被认定为敌人的人妥协。 无论他在这里是否答应解除伪装，安何都会启动攻击型防火墙，她说这番话是干扰对手思绪并拖延时间的伎俩。 时心笑了笑:“玩过瘾了吗？那就走吧！” 他的意识迅速从ai专员身体中抽离，轻飘飘地浮向高处，安全局系统的虚拟空间变成了数据组成的三维网格图形，离他越来越远。 回到现实的余哲森摘下了目镜，依然呆在那个街头自助式卡拉ok机里面。 “差点玩大了……要是慢一步让她启动攻击型防火墙的话，说不定会把这玩意直接烧掉吧？”余哲森望着手中的战术目镜自言自语。 他把目镜揣进兜里，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时心，我们这次是不是闯祸了？” 第六十一章 刑天重工 “你在担心什么？”时心不明白他说的“闯祸”是指什么。 “安何现在肯定以为有人入侵了安全局的系统。” “你不会在系统里留下任何访问痕迹的。”时心安慰道，“放心吧，查不到你头上。” “不是这个问题。我担心的是……会不会影响到她和克莱尔教官明天的行动？” 虽然他不明白时心是怎么做到的，但站在安何的视角上看，这一次恐怕算是个重大事故。 安全局的系统被毫无痕迹地入侵，甚至在她浑然不觉地情况下和她一起打了两局模拟战训练，细思极恐。 “要是她把问题往严重了想，现在应该已经向教官报告了。” 余哲森心里开始后悔。 “关键是她们俩现在都联系不上，我也没法去坦白解释……” 他一掌拍在了卡拉ok机上，屏幕里有着粉红色头发的卡通少女开始演唱一首非常魔性的儿歌:两只老虎爱跳舞…… “神tm小兔子乖乖拔萝卜……”余哲森按下了静音按钮。 但时心却很欢脱地在他脑海里接着唱:“我和小鸭子学走路，童年是最美的礼物。” “别唱了别唱了……也不知道现在宵禁令结束没有。”余哲森拿出手机想要查询热搜新闻。 “我觉得你不用那么担心。”时心的声音恢复了正经且温柔的模式，“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只靠眼睛都能交流沟通的亲人。” “所以呢？” “我认为她应该已经想到是你了，所以才会犹豫。” “是吗？”余哲森将信将疑。 “当时是在安全局虚拟空间的深层地带，她根本不需要拖延时间，大可以直接启动攻击型防火墙。”时心说。 好像有道理…… 那么安何真的认出自己了吗？ 余哲森很想马上找她确认一下。 “要不要重新进入虚拟空间去找她？”时心提议道，“你可以用目镜的权限正常访问安全局系统。” 余哲森觉得时心的这个提议不错，如果安何还没下线的话，自己可以直接找到她。 正当他准备重新登陆安全局的系统时，放在卡拉ok机台板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有电话呼入。 谁啊？这个时候……余哲森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接听。 “您好，哪位？” “余先生是我啊，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人家了吧？”骆眉妩在那头发出银铃般的轻笑。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先挂了。” “哎哎，别挂啊。”骆眉妩急了，“你现在在市政东路清河园小区附近对不对？我来接你。”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余哲森警觉地抬头观察周围是否有摄像头。 “当然是定位你的通讯信号，别挂电话，我马上就到。” “侵犯私人通信安全判几年？” “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拯救世界不需要那么多的思想包袱。” 她这会儿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位仗剑江湖轻衣快马的女侠。 余哲森举着电话从卡拉ok机的亭厢里走出来，看到远处一辆白色的超跑风驰电掣而来。 白色超跑在他面前的道旁停下，骆眉妩放下车窗:“上车。” 余哲森上了副驾驶，情不自禁皱眉:“你车上的香水味也太重了吧？” “我这是好心为你着想，”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样你才不会受我的异能影响。” 余哲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的异能是被动发动的？” “不是，但接下来可能会用上。”骆眉妩轻踩油门加速，“但愿不必。” “你要带我去哪？不会是虹雨酒吧吧？” “旧城区外围的出入口已经被防卫军封锁了，我打算带你去公司的总部大楼。” 去刑天重工集团的总部大楼？ 余哲森的表情渐渐严肃:“韩经虎要见我？为什么？” “boss的原话是，‘这关系到七岛市的存亡’。”骆眉妩的眼神坚定冷毅，不像是跟他开玩笑。 前方的路口出现了防卫军的身影，好几道战术手电的强光同时朝挡风玻璃照射过来。 负责执行紧急宵禁令封锁路口的士兵们无不穿着全套军用外骨骼，身后还有战车和搭载机枪的步战机甲。 “坐稳了。”骆眉妩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你想强行冲卡？你的跑车防弹吗？”余哲森被她的举动吓到了，下意识地想要命令时心发动能力停止时间。 “不防弹，但他们应该不会开火。” “应该？” “但愿这些士兵里头没有女人吧。”骆眉妩嘴角一翘，驱车从战车旁的空隙穿过。 余哲森看向车窗外的后视镜，路口的那支防卫军十人小队呆滞地站在原地，完全无视了他们冲关而过的行为。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这也太乱来了，那个路口除了士兵还有战车和机甲，万一战车和机甲是ai程序控制的，我们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所以人生无处不是赌博，从虹雨赢走大把sp点数的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那能相提并论吗？余哲森翻白眼。 他可从来没想过拿命去赌。 “好消息是下个路口没有封锁，我们马上就到公司了。” 啪嗒，一滴水珠打在了挡风玻璃上。 接着，两滴、三滴，啪嗒啪嗒，越来越多。 “气象局说的没错，今晚会有阵雨。” 骆眉妩开启了雨刮器。 余哲森看着越来越急的雨势，隐约觉得这是某种预兆。 白色超跑停在了刑天重工集团总部大楼前，骆眉妩先下车撑起伞，走到另一侧车门罩住了余哲森。 余哲森仰头望着大楼顶上明亮的led灯牌，有细线般的雨丝随风飘进了他的眼睛里。 “请跟我来。”骆眉妩领着他进入一楼的大厅。 前台接待处站着两名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姐妹接待员，脸上无时不刻保持着职业式的微笑让她们在夜晚这个时间点显得有些惊悚。 “是ai控制的仿生人？” “对，我们公司自己研发生产的，顺便提一句她们的身材比例参考的人体原型是我。”骆眉妩面带骄傲地微笑道。 “是吗？恕我直言，我觉得她们好像比你瘦一点。” “你眼睛真毒啊，这都能看出来……好吧，我承认我最近确实比之前重了一些。”骆眉妩沮丧地扶了一下额头，并信誓旦旦地说道:“等空下来我就去健身。” 电梯带着他们来到了19层，刑天重工集团的管理层会议室。 “欢迎。”韩经虎坐在会议长桌尽头的首席，遥遥对余哲森挥手。 “韩老板请开门见山吧，客套话就免了。” 余哲森走上前去，在韩经虎的示意下坐在了首席旁边的座椅上。 第六十二章 风雨夜 窗外风雨交加，夜空中时不时出现树杈状的闪电。 韩经虎双手交握放在桌上，静静地凝视着正在观看平板电脑上播放的视频的余哲森。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紧急宵禁令发布前半个小时。”韩经虎回答道。 余哲森已经把这段的三分多钟的视频内容看了两遍。 准确的说这不是视频，是刑天重工在港岛区某处仓库的监控录像片段。 在前一分钟的视频里，管理仓库的工人完成例行检查之后离开并锁门，仓库内大约200具崭新的商品仿生机器人像兵马俑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中间视频黑了一阵，再度出现画面时，仓库已经空空如也。 仓库内的仿生机器人全部不见了，空荡荡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符号——“v”。 “监控遭到黑客入侵，中间失效大概十五分钟。当然，这十五分钟的黑屏部分已经被剪辑掉了。” “所以防卫军突然进驻市区是因为这个？”余哲森恍然大悟。 韩经虎没有出声，但表情显然是默认了他这个推断。 余哲森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一整个仓库的仿生机器人离奇失踪，你们的监控中间被黑掉了大概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够窃贼把这些东西全部搬走吗？” 韩经虎摇头:“这批仿生人的个体重量为450公斤，普通人不可能徒手进行搬运。” “就算是依靠外骨骼装甲和赛博义体也很麻烦，除非是团伙作案……但那样也太离谱了。” “是啊，十五分钟，搬空了整个仓库……我调查过仓库附近的车辆出入记录，那个时间段离开的车辆运力完全不够。”韩经虎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 余哲森迟疑地问道:“你们报警之后安全局那边怎么说？” “安全局承诺会立案调查，但没有告诉我具体期限。”韩经虎耸了耸肩，“我猜你的老师现在应该很忙吧？押解那个符兆海的行动是定在明天？” 余哲森的表情一秒阴沉了下去。 “别紧张，我是通过防卫军那边的渠道关系获得的一点零散信息碎片推测出来的。”韩经虎拿着一支雪茄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过看起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而你……你又为什么知道安全局的行动计划呢？” 余哲森迎着他猛虎般犀利的目光毫不退避:“这与你无关，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事物之间都是有联系的，如果我告诉你，仓库里丢的那批仿生机器人是按照军用级标准设计的，你会联想到什么呢？” “那七岛要出大事了。”余哲森紧张到心跳加速，“最坏的假设，这批仿生机器人落入了归临教派之手，转瞬间就能成为一支武装大军。” 韩经虎点头:“而明天，安全局要押解符兆海前往码头。” “贵公司难道不该为此担责吗？为什么韩老板你还一脸轻松地坐在这里和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聊天？”余哲森压抑着愤怒和不满。 “不不不，你太妄自菲薄了。你，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人。”韩经虎摇了摇竖起的食指。 在余哲森的注视下，他点燃了雪茄说道:“你的老师把你排除在她的计划之外，是她最大的失策。”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我合作吧。”韩经虎循循善诱，“如果你不希望这座城市被毁掉的话。” 余哲森摇头:“还是回到最要紧的问题上来吧，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去港岛区执行地毯式搜索。如你所说，仿生机器人很沉重，搬运式盗窃是不现实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窃贼控制了它们，让它们自行离开仓库呢？” “这不可能。”韩经虎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他的猜测。 “完全有可能好不好！归临教派所掌握的黑客技术可能超乎韩老板你的想象！”余哲森拍了桌子，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怒意。 “这和黑客技术好不好没有关系。”韩经虎冷静地说道，“那批商品没有安装能源驱动模块，你明白吗？就好比手机没有电池，根本启动不了。” 余哲森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但韩经虎说的这个信息却又将他的猜测完全推翻了。 “那既然那批仿生机器人没有装驱动模块，对方盗走了也用不了吧？”余哲森松了口气。 韩经虎十指交叉，眼神渐渐沉了下去:“这就要提起半个月前另一桩安全局还没有侦破的案子了——我司一辆运输仿生机器人能源驱动模块的货车在第四跨海大桥引桥路段失控坠海。” 余哲森已经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车捞上来了，但货没了？” “嗯哼。”韩经虎摊手，“所以我说，事物都是有联系的。” “你们这种掌握着致命性武器研发技术的公司对自己的安保就不能上点心吗！” “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所以我一直在致力于招募有特殊才能的人员加强公司的安防力量。”韩经虎无辜地说道，“之前我不也让眉妩邀请过你了吗？” 余哲森反驳道:“我只知道韩老板别有用心地在招兵买马，并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拒绝不是很正常吗？” “那现在呢？我已经对你推心置腹了。”韩经虎笑了笑，“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可以保证你这辈子不用再住拥挤的出租屋，不用再风雨无阻地送快递，不用冒险去帮安全局打白工，你会活得像个人上人一样。” “给贵公司当保安队长能有这种待遇？”余哲森觉得他在说鬼话。 “我身边从来不缺保镖。”韩经虎打了个响指。 会议室内一阵虹光闪动，二十名装备暗夜流火外骨骼装甲的保卫人员出现在了会议室的两侧。 “原来有这么多人开着光学迷彩守在你身边，”余哲森点了点头，“我就说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心到只带一个女人和我见面。” 骆眉妩微笑着补充道:“是热光学迷彩，启动之后连热成像仪都无法发现。” 韩经虎一脸骄傲地张开双臂:“这些都只是量产型的外骨骼装甲，如果你加入，我会给你最好的。” “你不缺保镖，还要我做什么？”余哲森翘起二郎腿，“想必我的背景履历你们肯定已经调查清楚了，不帮安全局干活，我也就想得到靠送快递养活自己了。” “我需要你的能力，掌握未来的能力。”韩经虎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余哲森今晚首次在韩经虎面前感到不寒而栗。 接着他听到韩经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走到我这个位置，财富和权力再怎么增加其实都已经是账面上数字的变化。单靠这些，已经很难再让我增加安全感了。” “哦。”余哲森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表达自己对韩经虎这种凡尔赛式炫耀的不屑。 “通过对你的观察，我发现你似乎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旧时代的宗教古书中，这样的人往往被称为‘先知’、‘圣贤’，是被神派来引导万民的。” 余哲森默不作声，他在心里思索着——韩经虎究竟对自己的能力了解到什么程度？ “在这个世界逐渐走向混乱之际，我由衷地希望能够聆听神的旨意。”韩经虎的神情一秉虔诚。 余哲森站了起来:“这里姑且是刑天重工集团的会议室，不是归临教派的巢穴吧？” 韩经虎和骆眉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笑出了声。 “余先生你还是那么幽默。”骆眉妩将双手从后方轻轻搭在他肩膀。 “骆小姐，我受过专业的训练，如果在其他地方你这么做，可能会被我无意识地扭摔在地上。”余哲森转身与她脱离了接触，同时也和韩经虎保持距离。 韩经虎仍旧坐在会议桌的首席，对余哲森说道:“抛开刚才那些虚无缥缈的话，我郑重地提议——至少为了确保明天不会有活的符兆海离开七岛，我们应该团结合作。” “韩老板如果一开始就说这句话，我们彼此都能节约时间。”余哲森回到了座位上。 “我仍保留对你的邀请，长期——不，永久有效。”韩经虎说，“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置身于一个实力雄厚的团体之中所能做出的贡献，远比单打独斗有用。” “谢谢您的建议，不过我已经有人生导师了。”余哲森礼貌地微笑，“虽然她不能给我财富、权力和安全保障，但却让我很有安全感。” “我尊重你的选择。”韩经虎点头。 第六十三章 错误的档案 余哲森走出刑天重工集团的总部大楼，手中多了一只银色的手提箱。 骆眉妩撑着黑伞跟在他身后，尽量将伞前倾，哪怕自己身上被雨淋湿。 风声很大，他们必须扯着嗓子说话。 骆眉妩在后头喊道:“整个七岛市所有的跨海大桥都封道了！你回不了自己家所在的城区！” “看来今晚宵禁令是不可能解除了。” 他拒绝了韩经虎让他留在刑天重工集团总部等待天明的邀请，于是骆眉妩追了出来。 “你打算去哪儿啊？” “安全局。”余哲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骆眉妩一脸无奈:“那我送你。” 两人重新上车，骆眉妩打开了驾驶室的顶灯，拿出一包纸巾擦拭自己衣衫上的水渍。 余哲森把手提箱放在座位前，拿着手机给沈云秋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因为宵禁的缘故自己今晚不能回去了。 沈云秋那边很快回了消息:“那明天中午我们直接在港岛区的环岛列车站见面？” 余哲森犹豫了一下，回了一个“好”。 骆眉妩发动跑车，载他前往七岛市安全局总部。 但他们只开出去一公里就被迫放弃了这个计划。 因为安全局总部附近的路口已经被防卫军严密封锁了。 骆眉妩掉头把车开上了人行道，缓缓转入一条狭窄的单行线。 余哲森看到导航上的路线变动，眉头微微皱起。 导航的终点是两个街区外的一家酒店。 “至少这一段路没有封锁，今晚将就一下吧。”她笑着说道，“我也回不了家了，风雨之夜，孤男寡女，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余哲森没有回应她的挑逗，在副驾驶上打开了手提箱检查里面的装备。 “两套装备？”他惊讶地看了骆眉妩一眼，“难道你也要参加明天的战斗吗？” “我可没那么好的本事。”骆眉妩摇了摇头，“手提箱是从仓库里直接领出来的，本来里面就有两套装备。” 话音未落，她忽然猛地踩下了刹车。 雨夜湿滑的路面摩擦力不足，白色超跑还是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险些与从前方岔路上突然横闯出来的suv相撞。 “神经病啊！怎么开车的啊！”骆眉妩重重一拳敲在了方向盘上。 一旁的余哲森合上手提箱，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诶？下车干嘛？你要去哪？” “骆小姐，这才是命运的安排。”余哲森回头冲她一笑，指了指前方的suv。 骆眉妩愣了愣神，看到他冒雨跑上前去，上了suv的副驾驶。 “教……安何？”余哲森上车之后才发现开车的人不是想象中的克莱尔教官。 “好重的香水味。”安何嫌弃地扇了扇手，“你给我坐后面去。” “你适应一下就好啦，别要求那么高。”余哲森扣上安全带坐定。 安何打转方向盘，瞟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白色超跑:“那个车上的女人是谁？” “刑天重工集团的人事经理。” “你打算跳槽了？”安何笑问。 “还没想好呢。”余哲森虚与委蛇地应付道，“感觉自己好像很抢手的样子，或许应该待贾而沽更好？” “手提箱里是什么？” “两套刑天重工生产的武装腰带，和你们不是一个系统的。” 安何回忆道:“是在第三医院住院部楼顶遇到的那两个人穿的外骨骼？” “应该是。”余哲森也不太确定。 “你应该知道配备攻击型武器的私人外骨骼是违法的。” “所以请务必帮我保密。” 安何冷哼一声:“韩经虎到底想干什么？” “人家现在也是受害者，一仓库的仿生机器人失窃你们只给立个案就忽悠过去了，对吧？” “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之后会去调查的。” 余哲森挑了挑眉毛:“但我听韩老板的意思，好像明天安全局就要完蛋了。” 安何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想？” “他说你们的计划有问题。” “洗耳恭听。” 安何把车开上了高架桥，导航上没有任何信息显示，余哲森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韩经虎认为归临教派会对七岛市发动大规模恐怖袭击，像当初星舟市的那场动乱一样，但教官的计划仅仅考虑到了符兆海个人。”余哲森说。 “何以见得会有那么大的规模？”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转述我听到的话。”余哲森看着她的侧脸，“韩经虎对你们和防卫军抱持悲观的态度，所以他找上了我，希望我可以与他合作。” “合作的内容呢？” “杀死符兆海。”余哲森肯定地说道。 安何减慢了车速，前方是高架桥的出口，有防卫军设卡封路。 她提前打开了车窗，向外头出示自己的证件。 “一路顺风。” 电子路障临时解除，安何对道旁顶风冒雨的士兵点头致敬。 “你不相信韩经虎的话？” “如果真的有一场那么大规模的袭击，我们和防卫军不可能完全没有消息。” “万一是你们没有注意到的蛛丝马迹呢？”余哲森担心地说，“虽然我和韩经虎接触的不多，也不太明白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但他这次似乎真的想帮忙。” 安何在路边停下了车，她不想在自己分心的情况下继续驾车行驶。 余哲森不解其意，还在等待她回答。 车内的气氛一时有点凝重。 “你之前潜入了安全局的系统对不对？”她忽然转过脸来，目光直直地盯着余哲森的眼睛。 “没错，我陪你打了两局模拟战训练，你的枪法真不错。”余哲森没打算隐瞒。 安何椅背上一靠:“天呐，还真的是你……你是怎么避开夷光的防火墙的？” “我解释不了，但我就是能做到。”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安何拿出了手机打开相册，找出了一张拍摄记录下来的档案，“你留在管理局的个人资料上显示，异能基因的类别是‘知命魇’，但实际上你的异能功效和‘知命魇’不同，这是为什么？” 余哲森睁大了眼睛，望着她手机上的照片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异能叫什么……” “你的异能不可能是‘知命魇’，因为它的能力是偶尔会做预见第二天未来的梦。”安何严肃地说道，“要么是基因测序的时候搞错了，要么是有人暗中篡改了你的档案资料。” “等等，如果是后一种的话，最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余哲森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 安何没有出声，但她的眼神显然在说，他们所想的是同一个人——安志天。 第六十四章 水之袭 suv开进了市政区南部的一个联排别墅小区。 安何把车停进了一座庭院别墅的车库，招呼余哲森下车。 “这又是哪里？” “我的住处。”安何把电子门锁的识别卡抛给他。 余哲森接住了那条芯片式的识别卡，惊讶地问道:“你在七岛市买房子了？而且还是这种别墅排楼，带花园和车库的？” “羡慕吗？”安何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了包在防雨布中的长刀。 “怎么买得起的啊？”余哲森觉得不可思议。 “不逗你了，其实是教官买下的，我算是她的房客。”她终于说了实话。 余哲森松了口气，是克莱尔买的那就不奇怪了。 他用门禁识别卡刷开了别墅大门的电子锁，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突然出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确认我是系统入侵者吧？” “没那么复杂，我只是在回来的途中顺便把你接过来而已。”安何解开了绑在脑后的马尾往二楼走，“宵禁令对你来说很麻烦吧？” 余哲森有点不信她这套说法:“那你发现入侵者逃跑之后，难道没有和教官报告？” “没有。” “为什么？难道你敢确定是我？” “已经没有时间再改变部署了，所以我认为不该给教官增加更多的干扰信息，以免影响她的判断。”安何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余哲森倒吸一口冷气:“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独断专行吗？万一那个入侵者是敌人呢？你们的会议内容可能已经全部泄露。” 安何没有反驳，站在楼梯上对他说道:“一楼的客房、卫生间和浴室可以随便你使用，早点休息。” 说罢，她拎着裹在防雨布中的那把长刀上了二楼。几分钟后，二楼的浴室响起水声。 余哲森摇了摇头，带着三分好奇开始走动观察别墅的一层空间。 不得不说克莱尔的品味和他还是很相近的，室内的装修风格典雅简约，没有稀奇古怪的装饰品，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家具。 他把韩经虎交给自己的那只银色手提箱放在了客房的床头，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又去厨房巡视了一下冰箱。 冰箱从上到下四层分类整齐地放着酒、罐装咖啡、碳酸饮料和牛奶，不知道是克莱尔有强迫症还是安何有强迫症。 “安何，冰箱里的饮料我可以喝吗？” 余哲森一边拧开瓶盖一边上楼，朝着传来水声的浴室方向大声询问。 浴室里的安何没有搭理他。 “那我不客气啦。” 本来也没打算客气。 他靠在浴室门边的墙上仰头喝了一口碳酸饮料，故意夸张地发出舒爽的声音，然后吐槽道:“我跟你说嗷，实习生家里的规矩也太离谱了，连酒和碳酸饮料都不能喝。” “不过她妈妈做饭的手艺是真不错，让我感觉我这两年在七岛市吃的都是猪食。” “对了，你和克莱尔俩人平时谁做饭啊？我看厨房里厨具还挺齐全的，不会只是摆设吧？” “你们该不会也都是点外卖吃快餐的吧？” “喂喂？吱一声啊。”余哲森拍了拍浴室的门。 虽然自己说的话可能有挑衅的嫌疑，但安何一声不吭也太反常了吧，她可不是那么容易破防的人。 余哲森把饮料瓶的盖子盖上拧紧，表情渐渐正经起来。 他用了更大的力道拍门:“安何！你没事吧？没事的话应一声！” “安何！” “我数到三，你再不应声我要闯进来了！到时候你别后悔啊！” “三！” 余哲森把手中剩下的半瓶饮料丢开，一脚踹开了浴室的门。 准确的说他踹开的是二楼卫生间的门，卫生间和里头的浴室还有一道屏风似的拉门相隔。 拉门没有上锁，余哲森轻易就将其拉开了。 浴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一时间令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香艳……但又诡异。 从淋浴喷头中落下的水流形成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挟住了安何的脖颈将她向上提起，她的脚尖几乎已经离地。 浴室的墙壁上有两道深深的斩痕，那是安何发动裂域留下的痕迹，但再锋利的刀也斩不断无形的水，无论她如何切开那条水流幻化的手臂，都无法将自己解救出来。 她的脸颊涨得通红，那多半不是因为羞耻而是缺氧。 彼此眼神交汇，余哲森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急切的担忧——“别过来”。 余哲森没有听她的，因果律预测主动激活，踏入地面积水的浴室。 在余哲森进入浴室的瞬间，地面上的积水中突然涌起数条手臂抓向他的脚踝，但均被他用未卜先知的步法悉数躲开。 预测能力生效的一分钟内，余哲森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掉了淋浴器的开关，第二件事是拔掉了地漏过滤塞。 他的思路是减少浴室内可以被未知之敌的异能利用的积水量。 随着浴室地面的积水减少，虽然不再有水流幻化出新的手臂攻击他，但威胁安何的那只手臂却始终没有消散。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时心，准备完成了吗？” “钢燃改写率100％！” 余哲森在心中大赞一声“漂亮”，同时启动了时间停滞。 用钢燃蒸发掉浴室内的水，但要避免误伤到安何，这是一项很精细的操作，为了尽量避免意外他选择把时间暂停下来。 在安何的视角看来，余哲森朝自己伸出了手，仅仅是一眨眼的刹那，那条挟制住她脖颈的水流手臂便化作了腾腾蒸汽。 挂在墙上的浴巾不知何时已经裹到了她身上，余哲森抱着她冲出了浴室。 “你是什么时候遭到攻击的？” “大概三分钟前……” “有对方的情报吗？” 安何脸色苍白地摇头:“和操控水流有关的异能，不知道本体在哪里。” 余哲森靠墙而立，眼神警惕地观察别墅二层的空间布局，他在确定门窗的位置。 局势不容乐观，别墅的二层有大面积的落地窗以及玻璃拉门阳台，窗外和阳台上的积水正在以反常识的方式流动聚集。 “情况很糟糕啊，今晚对他来说是个好日子。” “是啊……外面下着雨呢，对他来说无处不是武器……”安何喘息渐急。 “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你先放我下来吧……这个样子，两人都没法战斗。”她小声说道，难为情地撇开了脸。 余哲森点了点头将她放下，提议道:“不管怎么样先武装起来总没错，你应该带武装腰带了吧？毕竟明天有大行动。” “随身携带的那条已经被摧毁了，对方了解我们的战斗方式，攻击目标最开始就是武装腰带。”安何蹙眉说道，“车里还有备用的，不过我不认为对方会放任我到达那里。” “那我们先下楼，我把韩经虎给的手提箱放在一层客房了。” 余哲森说着拿出了战术目镜戴上，将夜战侦测功能全部激活。 “跟着我。”他率先贴着墙朝楼梯方向移动。 安何捂着胸前的浴巾，缓缓跟随在后。 两人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浴室的方向再度传来了水声。 不是之前那种淅淅沥沥的水声，是水龙头开到最大情况下“哗哗”的放水声。 第六十五章 幻觉 “怎么会这样……” 余哲森和安何都感到难以置信。 不明身份的敌人拥有能够操纵水流的异能，此时此刻浴室内响起的水声对他们而言犹如催命的丧钟。 “不要去。”安何拽住了返身想要去查看情况的余哲森，对他凝重地摇头。 她接着说道:“如果对方的异能和我一样会形成一个持续生效的领域，那么有大量积水的地方就是他最占优势的战场。” 余哲森点了点头，决定仍然执行原定计划，先移动到一楼的客房去取得武装。 “你走前面。”他拍了拍安何的肩膀，同时警戒着后方传来水声的浴室方向。 等安何下到楼梯回转的位置，余哲森也退出了二楼。 确定身后没有威胁迫近之后，两人迅速赶往目的地。 银色的手提箱仍旧好端端地放在床头柜上，余哲森松了口气，上前用韩经虎告诉自己的密码打开了电子锁。 看到手提箱内的黑色武装腰带，安何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你先等一下……”她制止道。 “怎么了？”正在把腰带往身上穿的余哲森不解其意。 “这毕竟不是安全局的外骨骼装甲，万一那个韩经虎动了什么手脚的话……” 余哲森莞尔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安何检查了房门的门锁，严肃地说道:“我不许你自作主张，暂时先观望一下吧。” “那你有何高见？”余哲森已经把武装腰带束在了腰上，随时可以召唤外骨骼装甲，他准备听听安何的想法。 “把你的目镜借给我，我来连上安全局系统呼叫增援。”安何说。 “好，不过你的意识进入虚拟空间的期间，应付突发状况的决定权在我。”余哲森摘下目镜递给她。 “必要的时候就唤醒我，我今天大概还能再砍出两刀。” 这间客房是没有窗户的，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不用担心对方操纵水流破窗而入。 但客房的内部空间也十分有限，仅仅摆了一张床铺和两只床头柜。 安何戴着目镜躺到了床上，余哲森则负责警戒门的方向。 “时心，我现在的异能是钢燃还是因果律预测？”他在脑海中向时心确认自身的情况。 “是因果律预测。”时心回答道，“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再改成钢燃，不过连续发动异能的副作用依然存在。” “明白了。” 至少目前他还看不到自己的死亡预测画面，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个房间是安全的。 但也只是理论上罢了。 因为死亡预测的被动能力只能预测导致死亡的事件，如果对方的攻击不是致他于死地，这个被动预测就无法生效。 安何阻止他使用韩经虎提供的武装，多半是出于对韩经虎以及刑天重工的不信任。 问题是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够用上的武装了，别无选择。 余哲森将右手放在腰带的启动开关上，启动光粒子传输让外骨骼装甲附体只需要不到0.5秒，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我已经和克莱尔联系过了。”安何摘下了目镜，在床上缓缓坐起身。 “教官怎么说？” “增援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余哲森望着紧闭的房门:“所以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继续呆上十分钟？你有报告关于对方异能的事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忽略这么重要的事。” “那外头下着雨，增援的人难道不会中对方的埋伏吗？”余哲森质疑道，“还是说，你们已经从资料里查清楚了对方的异能？” 安何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放慢语速，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克莱尔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两个，现在是否意识清醒。”安何模仿着克莱尔的语气转述了这句话。 余哲森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浑身汗毛耸立起来。 “教官怀疑我们双双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呢！”余哲森反驳道，“且不说在浴室里出现的那些水流幻化塑形的手臂，你的武装腰带也确实被摧毁了，不是吗？” “对，我们看到的东西一样，但这无法证明我们都是清醒的。” “那教官怀疑的点在哪里？” “她告诉我，现在外头并没有在下雨。”安何的话语不啻于一道惊雷。 余哲森用大拇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海中闪过在骆眉妩车上时的记忆碎片。 “今晚会有阵雨”，骆眉妩当时是这么说的。 仔细想来，在他离开刑天重工时，雨势就已经开始减小了。 中途上了安何的车，在高架桥上行驶的那一段路，雨刮器甚至都不用一直开启。 “我们在二楼的时候，确实看到阳台和落地窗外风雨交加。” “玻璃外的雨水诡异地流动汇聚，我也看到了。”安何附和道，“但现在，我们的眼睛和教官的话，两者只能信一个。” “你其实已经认同教官的看法了吧？” “但我们必须保持意见一致。”安何认真地说道。 “你想说服我相信我们正处在幻觉之中？” “不，我相信你所相信的，你来做决定吧。”安何的左手放在胸前，紧紧握着那枚海誓晶吊坠。 余哲森有点意外，不过现在不是纠结安何的态度的时候。 既然她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那自己就得回应她这份信任才行。 光粒子萦绕闪烁，暗夜流火装甲在瞬间武装完成。 第一次使用这种型号的装甲，余哲森稍微有些不习惯，正在做活动四肢的适应工作。 微电脑中枢控制系统也和安全局的系列装甲有所不同，不过好在配备了引导说明，他很快就熟练掌握了。 “如果非要让我说出一个相信自己身处幻觉之中的理由的话，那就是你。”余哲森指着安何说道。 “我？” “你从浴室出来之后的气场有点不太对劲，怎么说呢……也太小鸟依人了一点。” 暗夜流火外骨骼的扬声器中发出了余哲森戏谑的笑声。 安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憋了许久才顶回一句:“那还不是因为……没穿衣服……” “所以你拒绝武装是因为不习惯真空吗？” “你欠收拾了是吧。”安何从床上蹦了起来，“当然，在收拾你之前得先解决二楼那个混蛋。” “这才对嘛。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都回来了。” “你给我转过身去。”安何命令道。 洁白的浴巾落地，她将剩下的那条腰带束在腰上，启动光粒子传输，召来了第二套暗夜流火装甲。 两具装甲之间迅速建立了内部通讯，安何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入余哲森脑海中:“理一理头绪，敌人也许不止一个。” 余哲森和她想的一样:“操纵水流的是攻击你的那一个，另外还有一个让我们陷入幻觉的。” “对方想要营造出占尽天时地利的假象，让我们误以为他们很强大。” “这么虚张声势的一般都是纸老虎。” 说罢，他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二楼仍然有哗哗的水声传来，屋外风雨如故。 第六十六章 仿生机器人 “boss，暗夜流火03和04装甲被使用了。” 韩经虎听到耳机中的报告，嘴角满意地勾起。 他抬起手在面前挥动一下，一块巨大的虚拟悬浮屏幕从上方降落到会议桌前，装甲的视角画面被远程投射在了屏幕上。 余哲森和安何正缓缓登上通往别墅二层的楼梯。 此时，放在韩经虎面前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提示的铃声。 他在看到号码之后惊讶地张了张嘴，滑动屏幕接听。 耳机内立刻传来了克莱尔充满威胁意味的声音:“谁允许你把准军用级外骨骼装甲交给平民使用的？” “平民？您是指余哲森吗？”韩经虎一边注视着屏幕画面一边笑道。 “那晚在虹雨的谈话韩老板没有忘记吧？” “当然，不过您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韩经虎语气淡淡，“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一片好意，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他朝窗外被霓虹灯装点得五彩缤纷的城市望了一眼:“我是个生意人，当然希望和气生财。” “你卖的是军火。” “是，但至少我不希望桌子被人掀翻。只有在秩序之下，财富和地位才有价值。”韩经虎悠然说道，“有限度可控制的武斗会促进经济繁荣，刑天重工欢迎这样的客户，但想要掀桌的疯子除外。” “我没时间听你讲述自己的价值观，等危机解除之后，移除余哲森的武装权限。” “如您所愿，等危机解除之后，我会回收交给他的东西。”韩经虎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克莱尔挂断了电话，韩经虎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仰靠在老板椅上，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屏幕上的现场直播。 “好了，现在让我专心品尝这道在危机到来之前的前菜吧。” …… 余哲森移动到了二楼卫生间门外，装甲的侦测系统显示一切正常。 “侦测范围已经开到了最大，笼罩这座别墅绰绰有余。”他对安何说道，“敌人难道有更高技术的隐藏手段吗？” “确实很奇怪。” 安何在他背后注视着另一个方向，她的装甲侦测系统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说:“曾经有过案例，被黑客手段侵入了电子脑的专员于任务中出现幻觉，将无辜路人当成嫌犯。但我们俩都没有改造过电子脑，所以对方的异能是干扰生物神经信号吗？” “你想说的是，既然他能让我们以为外头还在下雨，也能让我们看不到他？” “只是一种猜测，也有可能是光学迷彩。” 余哲森突然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进入了卫生间，径直走向浴室。 安何听到身后的动静，赶紧转了过来，跟着来到卫生间入口。 很快她和余哲森一样发现了问题——无论是卫生间还是浴室的水龙头都好端端地关闭着，但他们听到的放水声却是真实存在的。 “嗡嗡嗡……” 屋内突然响起了刺耳的风扇转动声，下一秒，整座屋子黑了下来，所有的灯光都关闭了，仿佛陷入了停电状态。 “这也是幻觉的干扰吗？” “不，这不是幻觉。”余哲森转身朝她冲过来，一把将她拽进了门内。 卫生间门外，一道黑影飞快地掠过。 “攻击型无人机！”安何惊呼了出来。 虽然没有灯光，但装甲的夜视侦测能力还是捕捉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外头的嗡嗡声再度接近，余哲森反手关上了门，与安何分别闪到两侧贴墙而立。 下一秒，一连串口径7.62mm的子弹射穿了卫生间的木门，把后方浴室的贴瓷墙壁打得千疮百孔。 余哲森趁对方停火的间隙，靠着装甲侦测隔门瞄准了无人机的位置，一拳砸烂了被扫射得残破不堪的木门。 他的拳头聚集无人机只差1公分，被无人机用向上拉起的动作千钧一发地避开了。 “安何！”余哲森听到了无人机机枪上膛的声音，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不用你教我也知道！”安何的领域笼罩了门外的空间，一道银亮的细线凌空闪过，将飞临天花板的无人机切成两半。 闪着火花的无人机残骸坠落在地，余哲森冲出门外，一拳打向黑暗之中。 “砰！” 极限出力状态下，装甲的铁拳命中了空气中的透明物体。 虹光闪过，光学迷彩顿时失效，一具服装店橱窗人偶模特般的女体被击倒在地，蜡像般的身躯上多了一个凹陷破裂的大洞。 “仿生机器人……”安何看到破洞内的金属零件和电线之后恍然大悟。 “所以生命源信号侦测功能完全不管用，因为我们的对手根本不是生物。” 余哲森上前补刀，一脚踩烂了仿生机器人的脖颈脊椎。 “是刑天重工集团丢失的那批商品仿生机器人吗？” “恐怕是的。” 余哲森说着朝窗外看去:“雨停了，脑海中的放水声也听不到了。” “等等，仿生机器人怎么会有令我们产生幻觉的异能？”安何觉得依然不对劲，“即便幻觉可以用磁场干扰神经信号解释，那还有之前的水流攻击，至少还有一名异能者敌人在！” 余哲森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屋子外头突然响起的枪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二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奔向阳台。 身着外骨骼装甲，余哲森和安何都毫不犹豫地翻出护栏从二楼阳台一跃而下。 “警告！侦测到火控系统锁定！” 先于安何一步落地的余哲森听到微电脑发出了示警。 前方五步之外，一具安全局银闪外骨骼装甲正持枪而立，手中的武器正是他在模拟战中用过的sword03反义体突击步枪。 在银闪外骨骼装甲面前，一具仿生机器人的残骸正趴在地上，脑袋已经被彻底打爆。 银闪装甲的头部发出“呲”的一声，面甲收起之后露出了克莱尔的脸。 “教官！”余哲森和安何喜出望外。 “别愣着，帮忙把这东西抬到车库里去。”克莱尔吩咐道。 余哲森上前试了试，没想到还挺沉的，他记得韩经虎说过这些仿生机器人有450公斤重。 “仿生机器人有可能使用异能吗？”安何上前向克莱尔询问道。 “这就得问制造它们的人了。”克莱尔的回答耐人寻味。 她没有直接否定这种可能性，本身就已经让余哲森和安何很是吃惊了。 “这是归临教派策划的袭击吗？难道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把仿生机器人的残骸搬运进车库的余哲森问道。 安何提出了她的猜测:“是在测试新到手的这批仿生机器人的性能吧，看来他们迫切想要把这些东西投入实战。” “教官……”余哲森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们，“这些计划之外的不利状况会对明天的行动产生影响吗？” “计划之外的不利状况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就看我们如何应对了。” “您这么有信心就好。”余哲森点头。 “不，其实我完全没有信心。”克莱尔走进车库的同时解除了武装，等安何也进来之后关闭了电子卷帘门。 她靠在suv的后门边开始点烟:“在出发来找你们之前，我刚刚得知从张巧龙那里得到的硬盘数据已经解析完成了。” 余哲森和安何异口同声:“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吗？” “张巧龙在最近两个月为42人进行过义体改造手术，其中大半使用了非法渠道获得的军用级义体配件，多半是归临教派的核心成员。” 克莱尔说着吸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我们的敌人在不断强化自身的力量，他们会为了营救符兆海不惜一切。” 余哲森能够感觉到她的焦虑:“教官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还确实有事情想要委托你。”克莱尔瞥了他一眼，“不过和押运符兆海的行动没有直接关系。” “那是……”余哲森的身体忽然一僵，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了后颈。 “你怎么了？”安何关心地问道。 余哲森很快解除了外骨骼装甲，手指按在了后颈传来刺痛感的部位。 刚才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 不出意料是刑天重工在装甲内动了手脚，韩经虎想要偷偷采集他的基因样本。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韩经虎这个老狐狸，不过眼下暂时没空计较，他更关心的是克莱尔要交给自己什么任务。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痒……教官继续吧。”余哲森用挠痒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小安你还要继续穿着外骨骼吗？”克莱尔奇怪地看了一眼安何，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维持着武装姿态。 “我……我要去里面一下。”安何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从车库内的楼梯进入了别墅。 克莱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余哲森，后者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她里面没穿东西吧。” 第六十七章 尔虞我诈 二楼卫生间门外，克莱尔对着地上的无人机和仿生机器人残骸陷入了沉思。 她朝被打烂的木门和千疮百孔的浴室内墙看了一眼，抬手扶额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余哲森刚从楼梯爬上来，察言观色之后主动请缨:“我把这些破烂也收拾到车库去？” “记得把记录芯片拆下来。” “好嘞。” 当然，仿生机器人的残骸他徒手是搬不动的，还得借助外骨骼装甲。 借着搬运残骸的工夫，余哲森在脑海中与时心交流道:“你对今晚的事怎么看啊？” “我只能告诉你，仿生机器人也是有可能使用异能的。” “诶？” “它们的身体组成部分也包括小部分的人造肌肉筋腱，所以理论上作为异能基因的载体是可以实现的。” 感觉事情有点复杂了…… 余哲森不禁开始思考，这是这批军用级仿生机器人出厂自带的功能，还是归临教派临时做的改造？ 如果是前者，那造价未免太高了，今晚被他们击毁的这两体仿生机器人各自的异能并不相同，所以应该不是量产型。 如果是后者，那归临教派的技术力又刷新了他的认知，从劫走这批货到完成改装投入实战测试才短短几个小时。 “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和你确认一下。”余哲森脑海中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你说。”时心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回复道。 “那天你在浴室里和我拥抱，用的是不是与今晚一名敌人一样的能力？” 回想起当时那个画面难免让他有些春心萌动。 “对，是第五异能组别‘自然’组之下的‘水模具’。”时心肯定了他的猜测。 余哲森头皮发麻:“所以当时的情况其实是……你把我的异能基因临时改写成‘水模具’，然后塑造了一个安何的身体来和我拥抱？” “你会生气吗？我自作主张做了这件事。”时心的语气软了下去，听起来像个明白自己犯错的孩子。 “那倒不会……说真的那个拥抱的感觉极好，只不过我现在怀疑自己有点变态。” 他把两具仿生机器人的残骸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按照克莱尔的嘱咐取出了记录芯片。 芯片从插槽中拔出的时候火花一闪，完全被烧毁了。 余哲森盯着手中焦黑的芯片愣了一下，一拳捶地咒骂了一句脏话。 “看来对方不想落下任何证据。”时心评价道。 “归临教派这么做有意义吗……等等！这两具仿生机器人背后的操纵者不会是……” 余哲森解除了武装，飞快地把腰带从身上取下来。 腰带上刑天重工集团的战斧标志让他心中极为不安。 第六十八章 宣战 熄灭房中的照明灯光，余哲森听到安何对自己说了一声“晚安”。 已经是深夜了，对于两个第二天各自都有重要任务的人来说确实不适合熬夜。 但偏偏余哲森这会儿还没有困意，他猜安何也是一样的。 小时候刚到安家的时候，安志天时常因为工作夜不归宿。 家中没有大人，年幼的他当然会感到孤独和恐惧，好在“年长两岁的姐姐”安何晚上会陪着他一起睡觉，一陪就是好几年。 余哲森也不知道自己对安何的好感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培养起来了，如今在静谧的空间中久违地再次闻到她的味道，舒适又温馨，仿佛有股令人神安的魔力。 时心在他脑海**火:“上啊上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余哲森呵斥道:“闭嘴！” “不要违背自己的欲望，做人嘛有时候要禽兽一点。她是个成熟的女人了，理所应当知道和你睡一张床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这代表她潜意识里已经准备好了承受风险和后果。”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还有这么油腻咸湿的一面。” 时心咯咯窃笑:“把她吃掉吧，说不定然后我就可以帮你拥有裂域的能力了。比钢燃更加简单粗暴，挡你路的人全部一刀两半！” 这番话听起来太像寓言故事里恶魔的低语了，余哲森忍不住抬手挠头，动作幅度没控制好手肘“咚”一声撞到了床头。 “你还不睡吗？”安何闻声翻过身来。 “对……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没关系，我也没睡着。”她侧着脸轻声说道，“对了，教官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她让我去列车在港岛区码头的那一站呆着，如果预知到爆炸什么的第一时间报告处理。” “那你要注意安全。” “搞错谁该担心谁了吧？相比之下还是你明天的任务更危险。” “外骨骼装甲会保护我的。”安何微微一笑，从被窝中伸出手臂想去捏他的鼻子。 余哲森没有躲避，在她轻轻捏过一下准备收手的时候，突然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咬住了她的手指。 安何愣住了，于一片漆黑之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余哲森的脸近在咫尺，明眸之中微光流转。 这不是异能的副作用，她很清楚此刻的躁动源于彼此本能的吸引。 “小森……”她的呼唤声低沉却又带着热切，压抑和期盼两种情绪彼此矛盾纠缠。 余哲森忽然松口不再咬她的手指，脑内的急速升温让他意识到事态正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加速发展。 时心也许说的没错……某种意义上安何确实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确信自己对安何的感情是真实的，有着多年相伴的牢固基础，但真正到了“唾手可得”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想到的却不是冲破地狱直上天堂的生命和谐，而是在那之后所要面对的一切。 正因为此刻身边的人是安何，所以他没有被欲望冲昏头脑，也想起了某次夜谈中安志天曾说过的“责任与担当”。 “姐。” 彼此头脑中的沸腾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迅速冷却下来。 安何印象中只有在最初那几年余哲森会叫自己姐姐，后面渐渐就变成了直呼名字。 “谢谢你小时候愿意陪害怕孤独和夜晚的我过夜。” “不谢，陪伴是相互的，其实小时候的晚上我也害怕过。” 余哲森微微惊讶:“你也会怕？” “老人会用夜晚鬼怪出没的故事来吓唬小孩子，我以前真的相信过。”她轻声诉说着往事，“不过你是男孩子，阳刚之气旺盛，鬼怪妖邪自会退避，所以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全。” 余哲森哭笑不得:“原来我把你当守护神，你把我当护身符啊……” “而且记得有一阵子能源供应紧张，冬天的时候家里都没法取暖，抱着你像抱着一个小火炉特别舒服。” “喂喂，拒绝物化人的价值啊！”他抗议道。 两人在黑暗中相视而笑，随后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认真地互道晚安。 在意识陷入沉眠之前，余哲森听到时心在脑海中发出一声惋惜的轻叹:“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毁灭之日，你会不会后悔没有把握住现在的机会，和她共抵极乐天堂？” “如果真是那样，希望天崩地裂的时候你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去创造奇迹。” …… 天明，电子手环发出闹铃嘀嘀声。 余哲森惊醒过来，半边床铺已经空了，一旁叠好的被子上还残留着安何的香味。 时间是上午8点，这间客房没有窗子，一片昏暗的室内环境总能让人对枕头被窝缱绻难分。 余哲森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穿上衣裤，不忘把床头的那只白银手提箱拿上。 他冲出房间直奔别墅大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安何惊疑的询问:“你这么着急出发吗？” 余哲森身形一僵，转身看到她手中端着一枚餐盘，盘中装着两片煎得金黄酥脆的葱饼。 “我还以为你已经……”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安何，打领带的白衬衫配西装长裤，都市ol的穿搭与她身前的围裙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感。 “时间紧张，我随便弄的，你将就着吃点吧。”安何把盘子放在茶几上。 “哦……” 她转身解下围裙挂回厨房的墙上，再出来时臂弯挽着安全局的黑色风衣制服，神情变回往日庄严凛然的模样。 “我先去和克莱尔汇合，她昨晚骑来的机车要给你留着吗？”安何用食指挑着钥匙串晃了晃问道。 “不用了，你骑走吧。”余哲森从洗漱台前探出头来，“我自己想办法去港岛区。” “好的，那我走了。”安何把风衣披在了身上。 几秒钟之后她又折了回来:“难道你不该和我道别吗？” “抱歉抱歉，我不是一个很接得住严肃场面的人，特别是看你刚才那一副要出去砍人的模样就没敢多嘴。” 余哲森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回应道，我这种人只适合云淡风轻地说再见。 安何被他逗笑了，原本打算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最终她决定学着他的模式插科打诨:“那再见，有机会再一起睡觉啊。” “再见。” 将克莱尔留在车库中的机车推出大门，已经身着全副外骨骼装甲的安何背着用防雨布包裹的长刀，跨坐在车背上。 在点火发动的时候，她听到空中传来战机疾驰而过的巨响，四架vxf-21排成小队编队队形掠向北方空域。 …… “142小队注意，前方大批不明飞行物接近！143小队会支援你们，请配合防空火力将其拦截于近海上空！” “142小队收到。”领队的长机看了一眼雷达图像，口中蹦出一句咒骂——这数量真特娘的吓人。 “是无人机群吗？突防速度很快，海岸防空火力拦不住它们！14202请求开火！” “全小队自由开火，阻截敌群进入市区！在增援到来之前各机合理利用机炮对付近距离目标，节约弹药。” 在锁定一个目标后，长机发射了格斗弹，远空一时绚烂如白日烟火。 与此同时，安全局战术指挥中心内，克莱尔也接到了防卫军第四航空中队与不明敌人接战的报告。 她第一时间与江连楚取得了联系:“江连楚中校，现在是什么情况？北部空域交战的无人机群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正在确认，不必紧张，拦截行动很成功，请安全局按原计划执行押解任务。” “中校，你确定要我们按原计划执行？” “防卫军会保证沿线安全，若发生意外，我将对此负全部责任。” “你最好说到做到。”克莱尔挂断电话，神色阴晴不定地凝视着屏幕上的空战情况。 一名安全局的文职人员从电梯门跑了出来:“指挥官，十五分钟前卫星经过时拍下的照片！” 拿到照片的克莱尔脸色一沉。 七岛市北部的苍茫大海上，一艘百米长的漆黑巨型舰艇半浮出水面，两座斜向上竖起的弹射器上清晰可见整装待发的无人机队列。 “这不是劫囚，这是对铁穹管理局的宣战。”她握紧了双拳，对部下下令道:“立刻启动s级紧急事态应对程序！” 第六十九章 S级紧急事态 漂浮在海面上的黑色巨型舰艇上升起了茫茫多的烟柱，数十枚银色箭矢一般的导弹从隐蔽发射架上点火升空，在火控雷达程序的引导下扭转方向平贴着海面低空飞行。 两分钟后，一处又一处海岸防空阵地毁灭的消息接连出现在防卫军指挥部的屏幕上。 指挥部内的信息情报人员们一顿手忙脚乱。 江连楚脸色凝重地站在后方，紧握的双拳青筋凸显。 “锁定敌方母舰的位置了吗？”他沙哑地问道。 “目标所在的海域上空云雾浓密，而且我们的卫星要在30分钟后才会再度经过七岛市上空！” 江连楚额头渗出汗水，就在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工夫，又有四处关键的雷达阵地被对方反击的导弹摧毁了。 照这个战损速度，只怕30分钟后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用来反击的力量了。 “雷达侦测到新的机群！”值班参谋的声音有些惊颤。 江连楚抓起话筒对正在执行空中拦截任务的部下下令:“142小队143小队注意，第二批敌群来袭！海岸防空体系大部已被对方摧毁，只能靠你们了！” “收到。”143小队长机回答道。 “收到，今天的海上是要下无人机雨吗？”142小队长机苦笑一声。 江连楚在指挥中心内下令道:“通知141和144小队准备升空！141小队为主力，144小队掩护，前往c7海域寻找敌方母舰，务必将其摧毁！” 值班参谋愕然回首:“中校！这是中队的预备力量，而且随时要准备接替142和143小队保护领空的！” “擒贼擒王。这也是给141小队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夜航训练那一晚他们如果侦察到了敌方母舰的信号，现在局势不至于如此被动！” 值班参谋暗自腹诽，当初还是自己坚持要求去侦察声呐信号探测到的不明物体的，江连楚本来对此不甚关心。 现在看来，那个被他们当成“巨型海洋生物”的不明物体就是敌方母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141小队的两架战机没能发现端倪。 防卫军第四航空中队余下的两个小队共八架vxf-21战机倾巢而出，以超音速巡航的姿态绕开正在发生交战的空域直扑目标海域。 …… “叮咚”，正在公交车上的余哲森听到手机发生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附近不少人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公交车的广播内传来声音:“安全局通知全体市民，七岛市进入s级紧急事态！本市即将遭遇大规模恐怖袭击，请市民们根据铁穹管理局app指引进行疏散避险……” 余哲森解锁了手机屏幕，看到铁穹管理局的软件强行弹出了紧急避难引导页面。 公交车上的人群议论纷纷，四周声音嘈杂。 “这这，怎么回事啊？” “七岛市要发生大规模恐怖袭击？真的假的……” “北部海域发生空战上了热搜，快看快看！” “卧槽，拍视频的人也太勇了吧，天上在掉飞机啊……” 余哲森提起手提箱起身准备下车，已经到港岛区码头站了。 他给沈云秋打了个电话:“老沈，我到码头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列车站务大厅呢，你在哪儿呢？”沈云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怎么办啊突然就s级紧急事态了！环岛列车马上要停运，这边已经开始清场了！” “我马上过来。” 余哲森一路小跑着赶到两百米外的环岛列车港岛码头站大厅入口，与在入口等待他的沈云秋汇合。 沈云秋瞥了一眼他拎着的银色手提箱:“你带个箱子做什么？不会是准备跑路了吧？” “你和你家里人联系过了吗？” “他们刚从开拓区回来，还没有个人电话……”沈云秋满头大汗，“我们约好了在大厅见面的，但是现在……” 站务大厅的广播中不断重复着安全局的紧急通知，工作人员关闭了候车室的入口通道，将滞留的人员往外驱赶。 余哲森看到前方出现了正在拉警戒线的防卫军，心中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沈云秋拿着手机不断地划动屏幕浏览互联网上的最新消息，但如今谣言满天飞，有说防卫军航空中队已经消灭恐怖分子老巢的，有说安全局总部大楼遭到围攻的，还有各种匿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最终，一条内容为“恐怖分子占领港岛区码头列车站”的最新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余哲森你看这个……” “我看到了。”余哲森也在手机上刷到了这条消息，发布不到两分钟底下已经出现了上百回复。 沈云秋望着远处防卫军的身影喃喃:“不会是真的吧……那些防卫军士兵好像真的在警戒着候车室和站台方向！我爸妈和妹妹现在应该都在那里头呢！” “老沈你冷静一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有待确认，防卫军不一定是……” 余哲森安慰沈云秋的话语被打断了，广播忽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音啸，接着是两声“喂喂”，似乎有人在调试话筒。 “喂喂，听得到吗？咳……这里是归临教派特别派遣小组，外头的士兵听着，请向你们的长官转达本教的诉求。” “现在候车室和站台上有超过五百名人质在我们手中，立即释放被你们拘禁的本教人员，否则你们将承担一切后果。” “重复一遍，立即……” 广播被掐断了，防卫军在前方竖起了盾墙，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动手驱赶，恐慌的人群争先恐后地开始往外逃离。 沈云秋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余哲森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沈，先到外面去避一避吧。” 第七十章 车站突击 环岛列车港岛码头站的大厅内，余哲森被四名防卫军用枪指着。 对方手中的武器是sword03突击步枪，反义体也反装甲。 “我是安全局专员，编号a0717。”余哲森向对方表明自己的身份，“我需要你们的协助，这里谁是指挥官？” 很快，负责车站警戒的少尉来到了余哲森面前。 “安全局专员？为什么使用私人外骨骼？” “这是刑天重工集团最新研发的外骨骼，尚处在测试验证阶段。”余哲森说着回头看了后方一眼，“目前一共四具，投入在这里使用是上头的意思，恕我不能透露更多。” 少尉将信将疑:“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解除面甲。” 余哲森打开了面部装甲，让对方用识别仪器扫描自己的瞳孔虹膜。 “公民141212433？你知道伪造执法机关身份要被处以多少年徒刑吗？”少尉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你的识别仪能接入安全局内网吗？我的真实身份档案是加密级别的。” 余哲森毫不退缩的模样让少尉不得不认真考虑后果，他手中的识别仪确实没有接入安全局内网，只能调取铁穹管理局的档案。 少尉往边上走了几步:“我需要请示一下。” “请快一点！” 两分钟后，少尉重新回到了余哲森面前:“防卫军‘黑虎’装甲合成营403机步连七排少尉排长张诚奉命配合你的行动！专员a0717，现将部分现场指挥权移交给你！” “部分？”余哲森询问他这么说的用意何在。 张诚回答道:“本部接到的命令是守住车站出入口，防止恐怖分子流窜扩大事态。现已使用三个班的兵力封堵要道，只能借调一个班协助你们。” “感谢，足够了。”余哲森点了点头。 张诚对最近的一队士兵招了招手:“赵班长！带你的人听他指挥！” 领头的士兵接到命令跑过来，立正行礼:“防卫军‘黑虎’装甲合成营403机步连七排二班……” “二班班长赵广贤是吧？请多指教。”余哲森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转头对张诚说道:“张少尉，劳烦借支家伙。” 张诚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未多问，因为刚才余哲森自己也说了暗夜流火是试验装甲，没有配套的武器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太多犹豫便把自己的枪和备用弹夹转交给余哲森。 余哲森顺手要走了边上一名士兵手中的盾牌，拿给了已经初步适应装甲的沈云秋。 他在内部通讯频道对沈云秋说道:“老沈，一会儿举好盾牌护住脸和身体，慢慢跟在我后面。” “需、需要我做什么？”沈云秋的声音透露出他十分紧张。 “啥也不用你做，我们的任务是佯攻给少爷和酒保拉扯突袭的空间。” “少爷……酒保……是他们吗？”沈云秋动作有些僵硬地把脸转向金见深和吕浩光。 吕浩光原地转动身体，边转边说道:“你要学会控制装甲的感应传动轴，这样身体才会协调。” 金见深在吕浩光背上拍了一记:“现在不是教学时间，我们出发。余哲森，保持通讯。” 余哲森打了一个ok的手势，用装甲扩音器对等候在边上的赵广贤吩咐道:“赵班长，把你的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候车室正门，二组负责二楼控制中心，三组跟我从侧面安全通道前进。” “三组人马同时进行吗？” “不，二组先确认控制中心情况，一组等三组信号再行突入。” “那我亲自带人去控制中心。”赵广贤说。 此时耳机内传来了金见深和吕浩光已经顺利进入通风管道的消息。 “行动。”余哲森一声令下，率领三组进入侧面安全通道。 他独自走在队伍最前列，身后是三名防卫军组成的倒三角阵形，最后是沈云秋。 在此之前，防卫军已经提前用蜘蛛式侦察机器人发现安全通道内有两名被恐怖分子操纵的军用级仿生机器人。 余哲森有所准备，进入通道瞬间便举枪开火，迅速将两具被测定位置的仿生机器人击毁。 “安全通道清理完毕，三组继续前进。赵班长，二组情况如何？” “二组已进入控制中心，消灭仿生机器人两台，未发现恐怖分子踪影。”赵广贤回答道。 至于之前站内的广播，是通过仿生机器人遥控播放的。 余哲森心中有底——归临教派在七岛市内能够调集的人手恐怕并不充裕，而且主力多半还要用于对符兆海的营救，所以车站这边说不定只有1到2名邪教成员在操纵仿生机器人搞破坏。 此时他率领第三组已经抵达安全通道尽头，出口大门紧闭，门把上拴着一条铁链。 一名防卫军士兵开枪打断了锁链，但余哲森迅速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推门的防卫军士兵。 “小心指向性地雷。” 他已经在脑海中看到了死亡预测画面，如果直接上去推门的话，会触发门后的定向爆破地雷，这么近的距离全弹命中外骨骼装甲也顶不住。 时间紧迫，来不及进行细致的排雷工作，余哲森指示全队后退一定距离，让一名防卫军士兵用榴弹发射器直接轰门。 第七十一章 炸弹列车 四具暗夜流火外骨骼装甲穿过候车室的检票闸口，进入站台下方的连接通道。 余哲森领头推进，一路上遇到的仿生机器人全部被他们迅速解决掉。 “归临教派这次下了血本啊，光是车站就投入了这么多机器人。” 吕浩光一脚踢开一具被余哲森打爆了脑袋的机器人残骸。 余哲森心想，这明明就是你们公司仓库里被盗的机器人，对偷窃者来说根本是白用，有什么成本可言？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一点，目前为止在车站还没有遇到过能使用异能的仿生机器人。 这越发让他笃定昨天晚上袭击自己和安何的那两台高级货是韩经虎有意安排的。 “诶？这是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吗？”吕浩光站在通往站台的阶梯前回头对众人问道。 “听起来像是车轮和铁轨的摩擦声。”金见深抬起头，“上头的列车在启动！” 余哲森迅速跑了起来:“他们把人质劫持到列车上了！” 一行四人迅速冲上阶梯，直到抵达站台再未遭遇阻拦。 一列八节车厢的环岛高速列车正在缓缓启动，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仿生机器人控制了车厢两头的通道，人质们分散在各节车厢之中。 “这是要做什么？”吕浩光不解。 “安全局今天押解重犯用的就是环岛线。”余哲森说完在站台边缘助跑飞扑，借助外骨骼装甲的力量跳到了5号车厢顶部。 金见深和吕浩光紧随其后，趁列车刚刚起步速度很慢也跳了上去，只有沈云秋还愣在原地。 “老沈！把盾牌和枪都扔了吧！跳上来！”余哲森回头对沈云秋大喊。 来都来了，把沈云秋丢在这里也不合适。 余哲森开始掉头反跑，逆着列车运行的方向往后移动，尽量接近沈云秋的位置。 沈云秋丢弃盾牌和短型冲锋枪后一个飞扑扒拉在了车厢侧面，装甲身躯咚一声撞击在车窗玻璃上，把车厢内的乘客吓得浑身发抖。 余哲森上前拉住沈云秋的手把他拽上了车顶，下一秒底下就传来了枪火声。 守在车厢内的仿生机器人用冲锋枪打碎了车窗，子弹在站台上乱飙。 在意识到余哲森把沈云秋拉上车顶之后，车厢内的机器人立刻抬高枪口对着车顶扫射。 “卧槽卧槽卧槽……”沈云秋看到脚下不断出现弹孔，口中开始胡言乱语。 余哲森拉着他在车顶闪转腾挪，只让几颗子弹剐蹭到了装甲表面。 “站稳了。” 避开扫射区域之后余哲森放开了沈云秋，从侧腹甲上拽出牵引绳索，把索扣扣在沈云秋的腰部。 “做……做什么？”沈云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铁索连环。 “你在顶上给我当一会儿固定杆。” 说罢，余哲森像在模拟战中演练的那样，靠着牵引绳从车顶往下吊，一脚踹开玻璃进入车内，sword03突击步枪两发短点射打掉车厢过道内的仿生机器人。 另一头金见深和吕浩光也采用了同样的配合方式，吕浩光留在车顶作为固定绳索的工具，金见深吊挂下去破窗而入，解决掉了通道另一头的敌人。 “05节车厢清理完毕，老沈你能下来吗？我在窗口接你。” 吕浩光已经自己爬了进来，在通讯耳机中白烂道:“小心别摔下去啦，这个车速被卷进车轮底下会变成金属肉酱的。” “别扯淡了，两头的敌人靠过来了。”金见深把重剑平端在手中，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正当余哲森奇怪他这么用剑意欲何为的时候，剑尖部分的金属忽然向两翼张开，下一秒开始向前方射出红色激光。 从04节车厢赶过来的两体仿生机器人被激光打成了穿糖葫芦，脑部出现一对烧焦的孔洞。 “这剑也太不讲武德了吧……”刚被余哲森从窗外拉进来的沈云秋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道。 吕浩光双枪齐发解决掉了从后头06节车厢过来的敌人，转身对沈云秋说:“现在是不是新奇带来的兴奋感压过了恐惧？” “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沈云秋回答道，“我的合租室友背地里竟然在干这么刺激的事情！” “不要用这么容易引人误会的言语……” 没等余哲森吐槽完，沈云秋就迫不及待地在05节车厢内走动寻找起自己的家人来。 被劫持上车的人质们对这四具来历不明的黑色外骨骼装甲同样抱有恐惧，瑟缩在各自的座位上不敢看他们。 沈云秋从头到尾走了一边，依旧没有收获。 “现在怎么说，我们往前攻还是往后攻？”吕浩光守在通往06节车厢的连接处，正在探头观望。 “老沈，你跟着金少爷和酒保往后清理06至08节车厢，我去列车头部。”余哲森做出了安排。 金见深提了一句:“如果这些仿生机器人不是远程操控，那归临教派应该会有安排人在车上，多半就在列车头部的驾驶室，你要独自去面对他吗？” 余哲森还没来得及回答，四人都听到了耳机里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女声:“先生们，有两个消息通知你们。” “眉妩姐！有好消息？”吕浩光的声音充满惊喜。 “坏消息，归临教派对管理局宣称他们在劫持的qdg401次列车上布置了nu2精炼反物质矿物炸弹。” 金见深问:“qdg401次列车，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一列对吧？那第二个消息呢？” “管理局准备炸毁市政区和上宿区之间的明光大桥，以阻止列车将炸弹带入市政区。” “好家伙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吧。”自穿上装甲以来一直维持正经人设的余哲森听到这里绷不住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沈云秋还是笑了出来，因为他觉得这种说话风格才像自己认识的余哲森。 “丢车保帅，换我我也会这么做。”金见深说。 “所以上宿区的人命不如市政区值钱呗，金少爷可真会做生意。”余哲森阴阳怪气，“不知道下宿区和旧城区的人命又怎么算？” 金见深丝毫不生气，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如果操作不出问题，可以在列车上桥的瞬间引爆，让车和炸弹一起掉进海里，把伤亡减到最小。” “好主意……那我们呢？”吕浩光忽然意识到管理局炸桥的本质是对这辆被劫持列车弃疗了。 “说了丢‘车’保帅了呀，字面意义上的车。”沈云秋这个时候居然有心情黑色幽默一把。 “王——德——发，这不是两个坏消息吗？”吕浩光叫道。 余哲森临危不乱:“按我刚才说的行动吧，你们先把后头三节车厢保住，我去车头控制室。” 骆眉妩在耳机内单独对余哲森说道:“boss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可以把车速降到120码，或许能拖到救兵登场。” “现在这时候哪还有救兵？”余哲森将信将疑，“我尽力而为吧。” “加油，宝贝。”骆眉妩用一个香吻结束了通讯。 余哲森进入04节车厢:“所有人把头埋低保持原位不要动！” 这一节车厢的两名仿生机器人之前已经被金见深用激光干掉了，他在警告乘客们之后快速通过。 时间紧迫，来不及一步步推进了，因果律预测主动开启，余哲森像个在fps射击游戏中开挂的神仙一样飞快地攻陷一节又一节车厢。 车头的控制室近在眼前，余哲森替换上了最后一枚弹夹，准备强攻。 第七十二章 奋勇 控制室内，穿着蓝色运动服的男人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对着端枪指着自己的余哲森咧开嘴角。 余哲森克制住了自己扣着扳机的手指，并不是因为对方举手投降，而是他早就预测到了自己的死亡画面。 “我的心脏与nu2精炼反物质矿物炸弹相连，”举起双手的男人冷笑，“我死亡的那一刻，炸弹就会直接引爆。” “炸弹在你身体里？”余哲森微微压下枪口，一枪打碎了对方左侧的义体膝盖。 举着双手的男人单膝跪倒在地，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被余哲森一枪托砸在了头顶，趴在地上晕死过去。 余哲森望着列车的控制台发了两秒钟呆，想起来向骆眉妩求助:“喂喂？刑天重工能搞到高速列车的操作说明吗？下载到我的装甲微电脑中枢！” 一份简化版的操作说明书秒下载完毕，余哲森按照操作说明将车速降低准备制动。 列车很快会通过港岛区连接上宿区的跨海大桥，他打算在那一段把晕过去的那名归临教派成员丢下海去。 “你阻止不了我们的计划！”失去的左小腿趴在地上的那名归临教派成员忽然暴起，从后方勒住了余哲森脖子，将他掀翻在地。 装甲微电脑发出了警告声，与对方接触的部位莫名其妙地被冻上了寒冰，这显然是异能的力量。 “这是从牺牲的冰川那里继承来的遗志！”蓝色运动服男人死死勒住余哲森的脖颈，口中发出疯狂的怒吼。 整个控制室内的气温骤然下降，冻结在到处蔓延，如同爬山虎一样覆盖前窗玻璃、操作台、座椅还有门，疯狂生长的寒冰把列车控制室变成了一间冰窖。 是异能基因暴走症！ 余哲森瞬间明白这个人所展现出的异能力量绝不是正常状态下的。 因为疯狂生长的寒冰同样出现在这个人自己身上，锋利不规则的冰刺甚至把他自己的身体多处弄伤了，这正是异能不受控制的表现。 “时心！”余哲森在脑海中大喊。 火焰在他周身旋转显现，迅速融化了附近的寒冰，钢燃的力量压过了对方的异能，形式开始逆转。 他一举挣脱了对方的束缚翻身而起。 “余哲森，不能再把钢燃的功率提升了，他的身体里的nu2炸弹随时可能被你引爆！”时心提醒道。 投鼠忌器的余哲森没敢把钢燃的全部威力发挥出来，而对方却是处在异能基因暴走症状态下，此消彼长，冻结的力量又重新占了上风。 列车驶上了跨海大桥，通过大概只需要30秒的时间，余哲森懒得再和对方缠斗，直接命令时心发动时间停滞能力。 列车控制室的侧面被钢燃之力烧出一个大洞，余哲森将处在静止状态下的敌人一脚踹了出去。 对方的身体飞在半空中，时间重新恢复流动。 “还没有结束！”自称继承了冰川遗志的蓝色运动服男人在半空中伸出手，凭空蔓延的冰花形成一条巨大的手臂抓住了跨海大桥的护栏。 余哲森心中大骇，他没想到被自己踢出列车的家伙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坠海，而是靠着异能强行留在了桥上。 “老沈！金少爷！酒保！你们尽量离开靠后方的车厢！炸弹有可能在桥上引爆！” 余哲森说罢从列车控制室侧面的破洞跳了出去，于半空中命令时心发动了第二次时停。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哪怕会耗尽今日发动时间停滞能力的次数也必须这么做。 外骨骼装甲动力全开！ 利用第二次时间停滞的机会，他冲到了抓着大桥护栏的那只冰手之前，钢燃烈焰二度爆发。 但那只冰手还未被他用钢燃之力完全融化，第二次时间停滞就结束了。 回过神来的蓝色运动服男子虽然对余哲森闪现到自己面前感到震惊，但他在气势上却没有丝毫认输，拼尽全力激发异能维持冰之手的形体。 “你知道吧，冰川浮在水面上的只是一小部分！” 男子一把扯开身上被钢燃烧得破破烂烂的衣衫，露出底下经过粗暴手术改造的义体躯干。 没有闭合的腹腔内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电路和机械零件，靠近心脏的位置由一根红色电线与肠胃部的炸弹本体相连。 “铁穹管理局永远不可能战胜我们！”他在歇斯底里的怒吼中将手伸向那根红色电线。 不好！这家伙要在桥上主动引爆炸弹！ “住手！” 余哲森将双手都按在了冰块上，钢燃之力已经将他的手部装甲烧毁，即便如此却依然不能融化掉对方的冰之手。 “我们的信仰是不会灭亡的！”男子颤抖的手指终于捏住了那根红色的电线。 余哲森看到这一幕，不顾一切地翻身跃出大桥护栏，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身体。 两人的外骨骼装甲和义体的重量加起来终于让被钢燃融化削弱的冰之手断裂，余哲森抱着蓝色运动服男子一同坠向桥下的蔚蓝海面。 “你……”蓝色运动服男子在急速下坠中难以置信地望着余哲森。 暗夜流火的装甲已经被余哲森的钢燃之力毁得不成形状，面甲崩碎掉落，底下是一张眉目英挺的年轻人的脸。 “我决不会让你引爆炸弹的！”余哲森用双臂死死箍住对方的身体，靠着装甲最后的力量粉碎了这名疯狂邪教徒的双臂关节。 捏着红色电线的手指失去了力量，缓缓松开。 “余哲森！余哲森！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啊！”耳机内传来沈云秋带着哭腔的大喊，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扑通！ 大桥下溅起了一朵白色的水花。 余哲森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沉重的赛博义体在水中迅速下沉，他身上的装甲残骸则在入水前的一刹那被光粒子分解回收，时机掐得刚刚好。 他憋着一口气向上游动，同时在心里庆幸自己的身体是纯原装的血肉之躯。 “咕噜……”一串气泡忽然从下方浮上来。 余哲森忽然感觉到自己脚踝一阵冰冷刺骨，仿佛被戴上了一条拴着铁球的镣铐，再难往上浮动。 他惊恐地低头往下望去，只见一条冰柱自黑暗的深水中延伸上来，冰柱的末端冻住了自己左脚。 那个家伙竟然还没有放弃！ 不，准确的说他是想拉着自己一起死！余哲森仿佛能够感觉到从深水之下传来的森然恶意，那是垂死挣扎的邪教徒的诅咒。 在水下环境中，钢燃的能力几乎完全被抑制了，余哲森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冰封枷锁。 “咳……”憋气到极限的他终于呛水了。 下头那家伙的情况自然不会比他好，多半已经意识模糊，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溺亡。 当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nu2炸弹就会被引爆。 余哲森明白，即便海水能够吸收大部分爆炸的威力，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也绝对没有幸免于难的机会。 如果死在这里，克莱尔会给我追认安全局烈士吗？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送去星舟市的纪念陵园和英年早逝的爹妈们凑一个满门忠烈，素来自认幽默的余哲森想笑却笑不出来。 葬礼上安何应该会面无表情地给他献花，装作一副淡漠洒脱的样子，等到其他闲杂人等离开之后，她估计会哭得不成人形。 安志天呢？多半会在心里再记上一笔血债吧…… 糟糕……意识开始模糊了…… 黑暗的水下，已经在幻想葬礼的余哲森看到一只巨大的手朝自己抓了过来。 “原来弥留之际，真的会出现幻觉。”他心想。 “你可是我们的普罗米修斯啊，怎么能死在这里。” 水下传来了女子略显轻浮的轻笑，在她的操控之下，巨型黑影将余哲森握在手心，震断冰柱带着他迅速上浮。 大桥下的海面突然破裂，一台带有白色三角翼的巨型机器人冲出水面。 第七十三章 女娲号 破水而出的巨大白色机器人降落在了桥面上，将余哲森轻放在地。 与此同时，时心启动了时间回溯，将余哲森的意识和身体双双从溺水濒死中拯救回来。 “咳咳……”余哲森吐出发咸的海水，大口地喘息着空气。 红色的高跟鞋踩着轻快的节奏靠近，骆眉妩笑眯眯地低头看着余哲森:“怎么样？我来得还算及时？”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高达吗？”余哲森望着她身后的巨型机器人问道。 “刑天重工补天计划的杰作——女娲号，与其说是高达不如说更像超时空要塞的变形宇宙战机。” “补天计划？” “说白了就是为了应付归临教派卷土重来的这一天准备的。” 骆眉妩说罢按下了手中的遥控钥匙，白色机器人在余哲森惊讶的目光下变成了一台带有鸭式布局的前掠翼战机。 轰隆！ 水下传来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浪潮狂涌，连带着整座大桥都感受到强烈的震颤。 余哲森很快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看到骆眉妩已经走向了女娲号的驾驶舱。 “防卫军突袭归临教派海上母舰巢穴的计划失败了，现在有一批敌方的无人机正在扑向市区。”骆眉妩回头对他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们什么？” “利用你的预测能力赢下这场以寡敌众的空战。” 余哲森瞪眼:“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可不会开飞机。” “我教你，来啊。”骆眉妩一只脚跨进驾驶舱，居高临下对他伸出手。 余哲森思想斗争了三秒，没有忍住她的诱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男人可以拒绝能够变形的超级战机吗？ 他抓住骆眉妩的手爬进驾驶舱，顿时愣住了。 “这tm是单座的！”他对骆眉妩叫道。 “对啊单座双发重型可变式隐身空天战机，不算研发开支和配套武器系统单机造价15个亿sp点数。14马赫超音速巡航，机腹隐藏弹仓搭载光粒子传输设备，弹药随打随补理论上无限火力，你还有什么不满？”骆眉妩一脸骄傲的表情，像是航展上努力推销的军售小姐。 “道理我都懂但这是单座的座舱啊！” “挤一挤呗，要么你坐我腿上？要么我坐你腿上？”骆眉妩催促道，“快点决定！时间不等人！” “还是你在上面吧。”余哲森最终同意了她“挤一挤”的方案。 驾驶舱密封闭合，女娲号在跨海大桥上起飞直冲云霄。 第七十四章 碧海晴空 伴随着时心的响指和一声“action”，余哲森的意识通过目镜遁入虚拟空间。 这片虚拟空间是由战术目镜、防卫军141小队成员们的电子脑和vxf-21战机共同构成的网络。 时心的用意余哲森已经理解了——他们要攻陷这片虚拟空间，夺回防卫军141小队飞行员们被归临教派操纵的自我意识。 “喂喂喂你怎么突然装死啊大英雄！入定成佛了是吧！” 骆眉妩不安地扭动屁股，导弹雷达锁定的警告声像在敲架子鼓。 女娲号战机的ai系统自行判断释放了干扰弹，以躲避对方射过来的导弹。 热焰弹在女娲号机尾飘散如火树银花，防卫军vxf-21战机的四枚红外制导格斗弹全部被干扰了准头。 “余哲森你他妈好歹说句话啊现在什么情况？”生死关头的紧迫感让骆眉妩完全放弃了平日里注重维持的礼貌涵养。 骆眉妩将战机转向朝市区方向飞行，她此时心中的念头是余哲森不醒过来这空战就没法打下去了。 “打不过你们跑总行了吧？落后面吃老娘尾气吧！” 14马赫的超音速巡航能力转瞬间就把防卫军的四架vxf-21甩在了后面。 几秒之后，余哲森“醒”了过来，一巴掌拍在骆眉妩裙下的黑丝大腿上:“别离那些防卫军的飞机太远！我从虚拟空间断线了！” “所以你刚才一动不动死鱼一样是去潜入虚拟空间了？”骆眉妩眉头一皱，“你想把他们救下来？” “不然呢？赏他们几枚导弹？”余哲森催促她掉头返航重回交战空域。 “你真把自己当英雄了是不是？”骆眉妩没好气地说道，“这台女娲号造价15个亿，电子压制之后超视距干掉vxf-21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你要进入空中格斗距离拿它当靶子？” “那人命值多少钱呢？”余哲森固执地问道，“要不你帮我问问韩经虎，在他眼里人命值多少钱？划重点，不是防卫军战斗机飞行员的价值，是人的价值。” “你幼稚不幼稚啊。”骆眉妩生闷气。 “是是是，我很幼稚。骆小姐好好开飞机，帮我争取点时间。” “你说得轻松！” “算我求你了。”余哲森语气忽然一软。 骆眉妩怔了一下，心中恍惚有种“钓了好久始终不鸟自己的臭男人终于上钩了”的错觉。 “行！老娘豁出去了！话说我这么支持你下回你是不是也稍微支持下我的业务？” “下次一定。” “男人的嘴……”骆眉妩紧咬银牙，防卫军的vxf-21战机又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 女娲号重返交战空域，余哲森得以重新连上虚拟空间。 “时心，虚拟空间的造型改变了？” 余哲森感到不可思议，他看到自己置身于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上，但之前的虚拟空间分明是一座停放着无数报废战机的墓场。 “小心，对方察觉到你的介入了。”时心以发光的虚灵体形态出现在了余哲森身旁。 她拉着余哲森的手，两人一同悬浮在海面上，前方海潮汹涌，一座巨型战舰正破浪而来。 一位头戴白色法官假发、身披军用迷彩斗篷的中年男子站在舰首的甲板上，手中拄着一根铁木拐杖。 “你终于来了。” 他遥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余哲森，眼中有着仿佛故人久别重逢一般的欣喜。 余哲森领略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不是来自于那艘黑色的巨型战舰，而是来自于站在那里的中年人。 “那是归临教派教长‘山’，弗里德海姆。前铁穹管理局军事研究所的研究员。”时心对余哲森说道。 “我记得符兆海之前是铁穹永恒生化公司技术顾问，归临教派的教长们都是铁穹秩序的背叛者吗？” “哈哈哈……”下方的弗里德海姆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他用那双深邃的幽蓝色眼睛盯着余哲森低沉地说道: “正因为我和符兆海都曾为这个世界的秩序奉献过青春，所以才更有资格去否定它的正确性与合法性。” “你们活在一个由谎言构建的伪善秩序之下，所见的平等共和皆乃假象。” “你扪心自问，这一路走来，难道你不曾有过片刻的迷茫？” 余哲森感到自己胸中的压抑感越来越沉重，几乎快要令他喘不过气来。 时心紧握着他的手，尽管她没有实体，但余哲森却能神奇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 此时此刻，这份温度正无声地鼓励着他。 “看到他身后的线了吗？”时心轻声问道。 “线？”余哲森眼神茫然，“什么线？我看不到。” 时心蹙眉:“你的五感受到干扰了吗？我要启动攻击型防火墙了，希望刑天重工的目镜能够撑得住！” 她暂时松开了余哲森的手，将双臂交叠在自己身前，怒喝一声之后向两侧张开，一道金色的光圈在海面上迅速扩散，所过之处雷鸣电闪。 金色光圈波及了黑色战舰和弗里德海姆，刹那间仿佛天空中有一道透明的镜子破碎了，战舰上空下起了玻璃骤雨。 余哲森终于看到了时心所说的“线”，以及被“线”所连接之物。 四条红色的光线从弗里德海姆的背部向天空中延伸，像风筝线一样连缀着云海之上的四架vxf-21战机。 “我看到了！”他对时心喊道，语气难抑激动。 “上！斩断它们！”时心对余哲森说道。 斩断它们？靠什么呢？ 余哲森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思考，便听到晴空之上传来一声霹雳，一把黑色的科技金属长刀穿云而落，直抵他身前。 这是……安何随身携带的那把刀吗？余哲森伸手握住刀柄，心中无比震撼。 弗里德海姆半跪在舰首，仰头望着凌空握住黑色长刀的余哲森，眼神敬畏又绝望:“这就是神的意志吗？为什么？神所期盼的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去你妈的神的意志，你们这群魔怔人该治治网瘾了！” 余哲森手握长刀，这一刻他仿佛拥有了裂域的能力，仅凭心意就能在远处画出斩断一切的银线。 一刀两断。 弗里德海姆背后的四根红线悉数断裂，他对防卫军141小队的控制也随之终结。 浪潮拍打着黑色战舰的舰首，如暴雨般飞溅的水珠拍打在半跪在地的弗里德海姆身上，他的眼角同时淌下泪水。 虚拟世界开始崩塌，时心拽住了想要砍第二刀的余哲森:“冷静一点，这不是现实！你在这里杀他一千次都没用。防卫军飞行员已经脱离控制，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余哲森醒悟过来，感受到手中的刀不安地震动着，片刻之前的晴空碧海已经变成了阴云滚雷风浪险恶。 他不由自主地被长刀牵引着举起手臂，如同插上双翼一般飞向云霄。 穿过重重云卷，意识回归现实。 余哲森一把摘下目镜，发觉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成功了？”骆眉妩回头问道，“防卫军的战机不再攻击我们了。” 余哲森喘了口气，看向屏幕上的战场态势三维感知图，防卫军的vxf-21主动与女娲号共享了电子信息，双方现在彼此识别为友军。 “刑天重工手眼通天啊。”余哲森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boss早就准备好了要让女娲号出击，当然会提前搞定防卫军那边的身份识别，否则这玩意一上天就会被防空雷达锁定的。” 防卫军141小队的通讯联络传了过来:“这里是第四航空中队141小队，我们将继续执行攻击敌方母舰的任务。” “对方的无人机群看起来已经损耗殆尽了，还有必要冒险攻击母舰吗？”余哲森不解地问道。 vxf-21的空战性能毋庸置疑十分优秀，但以四机对上一艘武装到牙齿的深海战舰是否还是有些勉强？ “5分钟前，海崖收容中心和中队基地分别遭到了导弹打击。导弹来源无疑是对方的母舰，”141小队的长机说道，“现在本市的防空网已经被摧毁，失去了机场的我们也很难再组织第二轮攻击。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明言，这是不能退缩的战斗。 “你们的油还够吗？”余哲森关心地问了一句。 “足够完成任务了。” 余哲森听懂了他话里的决心——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没有必要回来。 “你们先行，女娲号随后就到。”余哲森开始寻找附近有没有适合降落的地点。 在协助141小队攻击敌方母舰之前，他打算找个地方把骆眉妩先放下去。 第七十五章 虹光天使 女娲号在近地高度变成机器人形态，缓缓降落在海边的一处悬崖上。 骆眉妩从驾驶舱爬出，将一双红色高跟鞋提在手中，轻盈地跳到了女娲号的手掌上。 余哲森则控制女娲号蹲下将骆眉妩放到地面。 “女娲号交给你咯，宝贝。这可是15个亿的大宝贝，你千万悠着点。”骆眉妩仰着头冲他笑。 “哦豁，一个人的驾驶舱总算宽敞舒服了。”余哲森故意大声地说道。 “你妹！余哲森你个死直男……” 骆眉妩跺了跺脚，随后又气笑了:“活着回来。” “好嘞，不过万一出了意外，我会尽量留一段录音下来，麻烦骆小姐到时候帮我转交给安全局的安何专员。” 骆眉妩若有所思:“不是转交给你的养父安局长吗？” “都一样。”余哲森笑了笑。 反正这个世上和他称得上是“家人”关系的只有姓安的那对父女了。 万一真的要留遗言，他也不好意思全部用来向安何告白，怎么也得分一半给安志天好好感谢一下他这些年的抚育栽培。 至于安何……与其用深情徒增她将来的困扰，不如一如既往幽默一点。 重新启动的女娲号变换为战机形态，点火升空。 “见鬼，之前掉海里想的是葬礼，现在想的是遗言，这也太不吉利了！”他在女娲号的驾驶舱内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对你们突袭母舰的计划不抱乐观的态度。”时心出现在了女娲号的电子屏幕上，占据了战场态势三维感知图的左半边。 她的身体也是用三维图中的绿色线条勾勒出来的仿佛三维建模草稿一般的形象。 “我也认为仅靠几架飞机不太可能干掉一艘深海战舰，不过141小队那批人显然是准备玩命了。” 余哲森对她说着自己的想法:“但我总觉得……如果我不去的话有点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先进的女娲号。” “你真是一个温柔的好男人。” “别别，我起鸡皮疙瘩了，安何她死都不会说这种话的，你以后注意一下。” “我不是安何，我是时心，所以我会说！听着余哲森，我说你们很难成功不是因为觉得vxf-21或者女娲号的性能不行。如果你们携带的武器能够命中的话，摧毁那艘战舰足够了！” 余哲森疑惑道:“所以你觉得我们没法命中它？为什么？防卫军141小队用什么武器我不清楚，但女娲号上有各种型号的导弹，之前我们还用超视距打击干掉了无人机群。” “因为弗里德海姆在那里。” “弗里德海姆可以肉身拦截导弹？”余哲森目瞪口呆，“教长级的疯子这么恐怖的吗？” “给你讲个鬼故事，之前141小队不是被那艘战舰上的电子战武器控制的，是被弗里德海姆一人控制的。”时心严肃地说道，“你在虚拟空间里一刀斩断的操控红线，正是连接在他本人身上的，你忘了吗？” 当然没忘，不过余哲森原本以为虚拟空间中的弗里德海姆形象只是归临教派黑客的象征，而按时心的说法弗里德海姆本人的异能就能够进行系统骇入和控制。 “弗里德海姆的异能正是制造电子干扰，没有导弹可以突破他的防御。”时心悲观地说道。 “那141小队此去岂不是飞蛾扑火？”余哲森有点着急了。 这将是一场注定不会成功的攻击行动。 女娲号动力全开，如流星般飞过天际，扑向停泊着归临教派深海母舰的海域。 141小队的4架vxf-21重新出现在了他的战场态势感知图中。 “超视距攻击的导弹全部被对方拦截了，对方似乎拥有强大的电子干扰能力！”长机在通讯中的呼叫听起来令人绝望。 “141小队，请你们立即返航。”余哲森的声音从女娲号上传来，“敌舰上有电子干扰型异能者，你们的攻击不会奏效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一般，女娲号打开机腹隐藏弹仓，再次全弹发射。 头戴白色法官式假发身披军绿色迷彩斗篷的弗里德海姆站在舰首甲板上，遥望着空中流星群般飞来的导弹，只是轻轻敲击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拐杖。 合计造价近千万的导弹群瞬间失去了制导，像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扎进海水中。 “既然导弹不起作用……那我们只剩唯一的攻击手段了！”141小队长机发出低吼，“全体抵近目标！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它！” 这些人疯了吗？他们开着防卫军最先进的超音速隐身战机，竟然要冲到人家巨舰脸上玩神风特攻？ 余哲森起初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对旧时代东洋岛国战争疯子的致敬行为，直到他驾驶女娲号跟在141小队屁股后面飞临那艘黑色的深海母舰上空。 看到舰桥后方开启的四座导弹发射井以及正在缓缓升起的发射架和导弹，余哲森明白这次决死攻击的意义了——如果不能摧毁这些武器，七岛市将遭受新一轮的毁灭打击。 141小队的vxf-21战机低掠俯冲，向着深海母舰疯狂倾泻机炮火力，但他们自身也处在敌舰防空火网的覆盖之下。 长机编队中的僚机率先被击毁爆炸，其余三机仍然迎着防空火力一往无前。 “时心！我们能穿过火力网吗？” “靠因果律预测的话可以，不过你得做好头痛的准备。” 女娲号尾部的辅助推进器喷出热焰，主动牺牲隐身性能换来更强的机动性，瞬间加速超过了141小队。 越是接近深海母舰，所遭遇的防空火力网就越来越密集，女娲号在空中不断翻滚旋转左右摇摆，于地狱级难度的弹幕躲避游戏中穿梭自如。 “教长，请暂且退避！” 一个大约2.5米高的魁梧壮汉型赛博人举着能量盾挡在弗里德海姆身前，他的双眼是两枚乒乓球大小的银色金属义眼，将千米高空上女娲号突进的画面传输到连接的电子脑中。 “弗兰肯，同志们还在陆地上为了营救‘阴’与铁穹秩序的爪牙们输死搏斗。我们背靠如此强大的武器，怎能在此退缩呢？”弗里德海姆拄着拐杖昂首怒目。 他对着云霄之上发出呐喊:“即便这是神之造物的意志！吾辈亦绝不屈服！” 一道半球型的虹光屏障骤然展开，将百余米长的巨舰笼罩在光幕之下。 余哲森和后方的141小队各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虹光屏障阻挡了他们的机炮攻击，但母舰上的防空火力依旧能够穿透屏障对他们进行攻击。 更诡异的在于，虹光穹顶之上出现了一名金属义体的六翼天使，从义体外表来看是位女性。 天使左手能量盾，右手光剑，身后的羽翼喷射出加速热焰，动起来时有如飒沓流星。 她径直朝女娲号冲了过来，被余哲森用因果律预测和机体的超机动性避开，但后方却传来了vxf-21爆炸的声响。 141小队又损失了一架战机，是被天使用光剑暴力地切开了机体。 “咳咳……”弗里德海姆咳出了血沫，他的身子微微弓起前倾，大半的重量几乎都集中在了拐杖上。 他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 “教长……” 兢兢业业举着能量盾在前方掩护弗里德海姆的弗兰肯担忧地回过头来，硕大的身躯让他做这种微小的动作时显得十分笨拙。 “弗兰肯，不必担心我。”弗里德海姆伸手扶着弗兰肯宽厚结实的后背喘息道，“在得到‘答案’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第七十六章 方舟 一枚流弹擦中了女娲号的左前鸭翼，造成机身一阵剧烈抖动，但整体影响不大。 余哲森拉升高度脱离防空火网——无法突破虹光屏障的情况下继续俯冲穿越弹幕也没有意义。 “你累了对吧？”时心担忧地说道，“你的身体今天已经异能超负荷了。” 余哲森确实感到精神疲倦，越来越重的眩晕反应正在让他逐渐失去方向感。 “呼叫141小队……任务已经无法完成，你们立即返航。” “141小队已经无法返航，最后一程能与你并肩作战，我们深感荣幸。”141小队长机回复道。 余哲森看到141小队仅存的两架vxf-21战机已经开始失速滑翔，它们的油料耗尽了。 “141小队！立即偏离交战海域！寻找合适的海面迫降，这样也许你们还能……”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看到手持剑盾的六翼天使追上了已经失去超音速能力的vxf-21战机，将光剑对着座舱毫不留情地斩落。 深海母舰上空炸开了两团火球，无线电通讯内再也没有友军的声音。 弗里德海姆的鼻孔和嘴角都溢出了鲜血，操控虹光天使进行持续空战，他的身体也已经异能超负荷了。 “弗兰肯，通知发射井启动，目标……摧毁七岛市管理局、防卫军、安全局大楼以及审判庭！” “是……但是教长，您不能再勉强自己了。” “我还有了断未做。”弗里德海姆艰难地举起拐杖遥指苍穹，高空中的天使也和他一样做出了举剑指向女娲号的动作。 突然，他的目光变得一片空洞，身躯如同僵死一般直挺挺地往前倒下。 弗兰肯用一条粗壮的手臂扶住了他，若有所感地望向高空:“教长……” 虚拟空间二度展开，这一次的场景是广阔云天。 弗里德海姆漂浮在云海之上，背后是庄严肃穆的虹光天使，一根宽大的红线在他们身体之间相连。 在他的对面, 余哲森和时心携手浮游，身后是变换成机器人形态的女娲号。 “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再次进入虚拟空间与我面对面。”弗里德海姆看起来欲言又止, “尽管在这里你无所不能, 但杀死我同样没有意义。” 余哲森随意地一伸手, 空中立刻响起了霹雳雷鸣，安何那把随身武器黑色长刀再度飞入他的掌中。 “我先解决掉你的提线傀儡, 再杀你！”余哲森说罢举起黑刀，准备引导斩断一切的银线。 但弗里德海姆却没有丝毫惊慌，他平静地说道:“确实, 一旦失去虹光天使，仅靠舰上的防御武器拦不住你。我想知道到那个时候，除了杀掉我之外，你还打算做什么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把这艘战舰和你们的野心一起埋葬在深海之下！”余哲森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为此你不惜手染鲜血吗？” 弗里德海姆的动摇眼神正在告诉余哲森此刻他内心的恐惧。 余哲森讽刺道:“我以为你身为教长，应该比手下更悍不畏死呢, 原来教长们只是蛊惑底下的信徒去送死而已吗？你操控天使杀掉那些防卫军飞行员的时候, 有想过自己会死吗？” “你误会了, 我对个人的生死并不在意, 但这艘‘方舟’却承载着人类的希望。” “一派胡言，这种反人类的战争兵器也算希望？” 弗里德海姆叹了口气, 缓缓转过身去:“虚拟空间中的时间足够你探明真相, 不妨亲自去看看吧。” 云海变幻，余哲森发现女娲号和虹光天使都在远离他们。 但这并不是那两架机器人飞向了更高的天空，而是他们正在飞快地下降。 须臾之后，他和时心就降落在了深海母舰“方舟”的甲板上。 弗里德海姆站在十几步之外，一扇打开的门前。 门的后方是一部垂直电梯，通往隐藏在甲板下方的巨大空间。 “那下面有什么？”余哲森轻声问道。 他既不是在问弗里德海姆, 也不是在问时心, 而是在问自己。 从云端降落之后，余哲森的心里就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弗里德海姆准备展示给他看的东西将会瓦解他的意志。 他知道自己不是冷酷无情的杀胚，相反还有着比较重的道德包袱。说服自己的良心接受杀人需要充分的理由，而杀掉弗里德海姆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本能地抗拒着前往参观甲板之下的空间。 “你不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吗？”弗里德海姆对他发出了邀请，“一种脱离了铁穹秩序的可能性。” “无论你想让我看到什么，都无法改变你过去以及现在所作的恶。”余哲森冷冷地说道。 “那你的心在害怕什么呢？” 弗里德海姆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对铁穹秩序抱有至高无上的憧憬并愿意为了拥护它不惜献出生命，你还怕我给你看什么呢？” 余哲森沉默着不说话，弗里德海姆看穿了他的内心。 如果把他对铁穹秩序的忠诚和归临教徒们对自身教派的忠诚拿出来放到天平上衡量的话，结果毫无疑问。 “还记得上一次在虚拟空间中我问的问题吗？” 弗里德海姆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当时他的发问:“这一路走来，难道你不曾有过片刻的迷茫？” 周遭的场景再度变换，余哲森回过神来, 发现他们已经从甲板上来到了一个可容纳数百人的阶梯教室。 教室内坐满了7、8岁大的孩子, 一名年轻的女教师正用激光笔指着荧幕上旋转的蔚蓝色星球，用轻柔的声音讲述道:“地球是太阳系之中的第三颗行星，也是我们人类文明的起源之地……” 余哲森和时心在最后排的座位坐下，弗里德海姆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的过道中。 台上的女教师讲述了人类祖先的进化以及原始社会的演变，或许是为了照顾孩子们尚未成熟的心智，这堂课的内容十分浅显。 授课的内容和余哲森对人类历史的认知基本吻合，这些知识在铁穹教育体系内也同样存在。 但在最后，女教师向孩子们提出了“要树立为终有一日率领同胞们回归家园而努力的远大志向”的要求。 “回归家园……所以你们为了实现全人类回到那片废土，不惜毁掉现在铁穹乐园的一切？难道这不算把个人的意志凌驾在全人类之上吗？” “你有没有怀疑过，为什么现在的这个世界和旧时代有诸多相似之处？”弗里德海姆意味深长地问道。 “相似？” “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12个月，一天有24个小时，有名为太阳的恒星和名为月亮的卫星。星球的陆地面积大约是29%而海洋面积是71%。有充足的氧气，有多样性的动植物……” 余哲森脑海嗡嗡发响，弗里德海姆说的这些确实是铁穹乐园与旧时代地球所拥有的共同点。 “我知道你所接受的教育一直以来灌输的是‘铁穹管理局找到了一颗几乎完全和地球相似的行星’，你也相信复兴都市之外是原始的、未被开发的荒野，即便偶尔有开拓区的人发现一些奇怪的文明产物，也会被解释为是这个星球上已经灭亡的原住民所创造的古代文明遗迹。” 弗里德海姆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里就是地球呢？” “怎么证明你说的话不是谎言？” “离开复兴都市，去开拓区之外更遥远的荒墟，你总会发现证据的。” “你明知道我现在没法证实，也不可能去证实。”余哲森敏锐地说道，“而且既然你说这就是地球，那你们所谓的回归又是什么意思呢？” 弗里德海姆回答道:“这里是地球，但也不是地球。你可以理解为真正的地球被铁穹乐园吞噬了，只有摧毁它才能实现真正的回归。” 余哲森不以为然:“毁掉新时代的文明和发展成果，让所有人回到原始社会？” 弗里德海姆摇头。 他没有继续争论，而是让周围的景色再度发生了变化。 离开了孩子们上课的阶梯教室，余哲森依次经过了仿生机器人和普通人共同协作的生产车间、实行计划配给的商店和食堂、人人条件相同的制式生活区以及散布着年轻恋人和耄耋老人室内公园。 “这里没有货币经济，也没有贫富之分, 成年人和机器一起从事劳作, 孩童得到集中抚养和教育, 老年人享受赡养。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所做的努力将会改变这个世界，终有一日可以夺回真正的家园。” “你们的战士就是从这些人里面选出来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希望成为战士，但一旦成为战士，便只有战斗到死一途，再无回归群体的一天。”弗里德海姆说，“我们会对任何一名预备成为战士的人宣布这个规则，如果他对甲板之下的生活还有留恋，就会被洗去记忆送回生活区。” “所以这是在挑选纯粹的疯子？” “不，为教义献身必须是自愿的。而那些活在甲板之下的人，永远也不必为外面混乱邪恶的世界感到自责，一切的罪孽由我们来承担。”弗里德海姆说，“如果我们最后成功了，这些人就可以一尘不染地开始创造新时代。” 这真是堪称崇高伟大的丧心病狂，余哲森心想。 很显然，弗里德海姆清楚归临教派在复兴都市内的所作所为是罪孽深重的恐怖主义行动，但他们坦然接受了这样的恶，并且深信这是不破不立，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必然。 “女娲号侦测到方舟的发射井点火！余哲森，该下决心了！” 时心忽然打断了余哲森和弗里德海姆的交谈，提醒他现实中的危机正在发生。 第七十七章 返航 “你在给导弹发射井拖延时间吗？”余哲森咬牙切齿地怒瞪弗里德海姆。 “我承认战胜不了你，但从未说过要放弃攻击。”弗里德海姆回答道，“给你看这些东西并不是拖延时间，在你侵入虚拟空间之前，攻击计划就已经确定了。” 余哲森一刀斩断了弗里德海姆和虹光天使之间的连接红线，并再度引发虚拟空间崩塌。 他的意识回到现实，操纵女娲号向下突进。 虹光天使正在坠落，方舟深海母舰上方的屏障也土崩瓦解，弗里德海姆依靠在弗兰肯怀中凝望着俯冲下来的白色战机，嘴角泛起苦笑。 方舟上的防空火力不知何时全部偃旗息鼓了，女娲号嚣张地贴着甲板低空掠过，强烈的音爆将弗兰肯手中的能量盾震得粉碎。 不止如此，他的人造耳蜗内鼓膜破裂，电子脑部分损坏，本就虚弱的弗里德海姆更是直接被音爆震晕过去。 时心在余哲森的脑海中说道:“在你和弗里德海姆谈话的时候，我通过虚拟空间反向追溯，黑掉了他们的防空系统。五分钟内，这片空域任你驰骋！” 余哲森问:“弗里德海姆好像失去意识了，我可以用导弹攻击发射井吗？” 时心的语气有些犹豫:“你能接受把这艘母舰上的所有人都埋葬在深海之下吗？” 如果是在之前，141小队刚刚全军覆没的时候，余哲森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肯定回答——他要把这艘母舰和归临教派的野心一同埋葬。 但现在，在得知甲板之下有着一个小型乌托邦之后，他的杀心动摇了。 “我可以确定，弗里德海姆让你看到的那些不是虚构的，他们确实在下面创造了一个类似空想社会主义的乌托邦。” “那炸掉发射井一定会让这艘船沉没吗？” “100%会，因为发射井下面就是他们的弹药库。” 余哲森第一次从发射井上方飞过，没有进行任何攻击，在远处的海面掉头折返。 “但如果不炸掉发射井，导弹就会袭击七岛市。如果七岛挨炸和沉船必须选一个，那我选沉船！”他咬了咬牙，还是让火控雷达锁定了发射井。 “我们可以拦截导弹。”时心提议，她似乎有点犹豫:“如果……如果说可以和他们达成一定程度的妥协，你愿意吗？” 余哲森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坚决拒绝——我不会和邪教恐怖分子妥协。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向时心请教是什么样的妥协。 “我们拦下这四座发射井的导弹，让他们知难而退。” 第七十八章 摆烂人和菜鸟 “曦曦，你要出门？” 褚妈妈听到动静走出客厅，看到女儿正在门口穿鞋。 “妈，我要去上班了。”褚月曦表情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今天不是还休病假吗？哎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褚妈妈联想到了昨晚的紧急宵禁令，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褚月曦对她笑了一下:“应该没什么事的……” 应该…… 正骑着机车赶往游步区的褚月曦回想起一早出门时和母亲的对话，顿时觉得自己立了一个天大的flag。 事实上她刚离开家门不久就看到了关于空战的热搜，不久之后七岛市北方的收容中心和防卫军航空队基地都传来了爆炸声。 安全局本来是临时召回她做预备人员，但s级紧急事态应对程序启动之后，她就直接被派遣上阵了。 半个小时前，游步区好几个cbd都遭到仿生机器人的袭击，而她被派往的地点正是之前和余哲森相亲约会的梦之旅主题公园。 “实习专员褚月曦报告，已经抵达梦之旅主题公园入口。” 她在路边停车，抽出武装腰带上的警棍，靠着外骨骼装甲连接附近监控摄像头来搜集信息，很快就发现了距离自己150米外有一名失控的仿生机器人。 “褚专员，请你保持对目标的追踪和监视，夷光这就从附近为你调遣增援。” 由于她自己目前还是实习阶段，装甲的武装权限最高只能开放到治安级，对上军用级仿生机器人确实稍显棘手，所以褚月曦决定听从夷光的指示保持对目标的追踪监视并等待援军。 褚月曦在装甲微电脑上切换出战场态势感知图，附近几个街区都有正在移动的光点，是这片地区其他的专员们。 蓝色的光点意味着这些人都是b阶或者c阶的专员，其中还夹杂着和她一样的白色光点实习专员。 怪了，怎么这一带连一位a阶以上的资深专员都没有？ 带着这样的疑惑, 褚月曦迅速朝失控的仿生机器人靠近。 接近目标途中她听到了一阵密集的冲锋枪声，心头悚然一惊,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接近到20米时, 褚月曦终于看到了那具仿生机器人, 它正站在一间女装店铺门外，拿着冲锋枪扫射玻璃橱窗中的模特人偶。 冲锋枪子弹把橱窗内那些和仿生机器人素体有7成相似的模特人偶打得支离破碎, 店内传出一阵阵尖叫。 尖叫中还夹杂着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 褚月曦头脑发热，根本没心情等待增援，而且她发现一些躲在附近观望的人已经拿起手机对着自己拍摄。 这种时候要是不上, 会影响安全局的形象吧？ 她甩开警棍冲上前去，飞身一踹从背后把那具仿生机器人踢倒。 仿生机器人看似笨拙地前扑摔倒在地，但下一秒就九十度弯折腰部高高抬起双腿，像街舞动作一般在地上旋转一圈跳了起来，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了褚月曦。 “警告, 火控系统锁定。” 褚月曦左臂一横, b级武技聚能盾启动, 举着蓝色六棱形半透明盾牌一边阻挡子弹一边往玻璃橱窗被打烂的店铺内移动。 趁对方一梭子子弹打完的间隙, 她翻身跃入橱窗，启动装甲的辅助鱼眼镜头观察店铺内的情况。 大概40个平方的店内除了她之外一共四人, 女老板和一名销售员躲在收银台后头, 另外一名销售员拉着小女孩躲在侧面的试衣间内。 小女孩一直发出哭声，想要离开试衣间，褚月曦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倒在一排衣架后头的女人，多半是她的妈妈。 装甲的生命探测仪显示那名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褚月曦举着聚能盾来到试衣间旁，对里头的女销售员说道:“试衣间不安全, 我掩护你们转移, 看好孩子。” 女销售员早就想转移躲藏位置了，试衣间镶嵌了一面镜子的木板门着实挡不住子弹，褚月曦的到来让她喜出望外。 但刚一出门，小女孩便挣脱了女销售员的手，哭喊着跑向自己的妈妈。 外头的仿生机器人眼球180度转动，迅速锁定了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小女孩，举起了已经上膛完毕的冲锋枪。 褚月曦把女销售员推向收银台方向，自己一个滑铲冲过去将小女孩抱在怀里。 c级武技飞檐走壁启动，白色外骨骼装甲抱着小女孩在店铺内踩墙折返跳跃，避开了冲锋枪扫射的枪线。 店铺外头响起了sword03式反义体突击步枪的枪声，脑袋被打炸的仿生机器人僵立在原地。 一具银色外骨骼装甲持枪上前, 劈手打落了仿生机器人手中的冲锋枪, 再一脚踩烂。 褚月曦望着外头发呆，忽然感到怀里一阵挣扎，慌忙松手让小女孩跑向了她的母亲。 “实习专员褚月曦，感谢前辈支援，真的太及时了！” “哟，是你啊。”身着银色外骨骼装甲的专员扫描了褚月曦的装甲识别码之后发出了意外惊喜的声音。 褚月曦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在扫过对方的识别码之后她也愣住了:“孙……孙前辈，你怎么会是白点？” 面前的银色外骨骼装甲内正是a1828孙鸣航，但战场态势感知图上显示的却是一个代表实习专员身份的白色光点。 当然，考虑到a阶专员的银色光点和实习专员的白色光点容易认错，所以态势图上显示a阶专员时会在光点中加一个a字符号以便于区分。 褚月曦明明白白地看见孙鸣航在态势图上没有a字符号，只有一个白色光点。 “我之前犯错误被降级啦，降级。”孙鸣航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所以也别前辈前辈的了，咱们可是一起去救你男朋友的关系。” 褚月曦有点急:“那个……余哲森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那就加把劲咯。” 孙鸣航把枪背在身后，上前去拆卸仿生机器人的记录芯片。 加……加把劲？为什么他说的好像我在倒追余哲森一样啊！明明是平等的婚育局安排的相亲关系！ 褚月曦脑袋有点晕，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内心这么激动，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嚎啕大哭，她才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管理局会负责善后的，别多管闲事啦实习专员。”孙鸣航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在她即将转身之际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说道。 “你管这叫多管闲事？”褚月曦有点生气了。 “嗯？” “她妈妈没了，在七岛市最繁华的商业区被恐怖分子控制的机器人杀害，我们这些人都有责任！” 孙鸣航一边把从仿生机器人残骸上回收的记录芯片放入臂甲下的收纳舱一边回答道:“你知道昨晚为啥宵禁吗？” “为……什么？” “刑天重工的仓库被人偷了，丢了200个这样的机器人。”孙鸣航一手叉腰，“整个七岛市安全局都没有200个外勤专员，你觉得自己更应该留下来照顾一个可怜的孩子, 还是更应该去保护更多孩子的母亲不被杀害？” 没等褚月曦回答, 他就转过身去小声说道:“要不是我今早睡过头错过了特别专列，你就得祈祷有其他人来支援你了。” “什么特别专列？环岛高速线吗？”褚月曦问。 孙鸣航把装甲通讯切换成加密模式:“难道你不觉得今天出动的人手特别少吗？都s级紧急事态了，在外头干活的反倒是b、c阶的专员居多。” “是……是啊。” “猜猜精锐们都去干什么了？”孙鸣航戏谑一笑。 见褚月曦沉默，他十分富有自娱自乐精神地自问自答道:“当然是去列车上护卫押解符兆海了啊, 就是那个被捕的教长‘阴’。” 褚月曦惊呆了, 第一反应是想给余哲森打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把实际上并没有安全局编制的余哲森归类到了孙鸣航口中的“精锐”那一类。 第七十九章 进退两难 游步区，梦之旅主题公园南部的百达广场。 百达沉浸式全息影院门口的led屏幕上还在滚动播放最近的影讯。 “最近的商业片越来越没品了，《勇闯废车镇5》我的天，这玩意居然能拍到第5部。” 孙鸣航说着用脚踢了踢腰部被打碎之后断成了两截的仿生机器人，发现这货还能动弹，于是又对着脊椎补了两枪。 “第四只。”褚月曦记录着孙鸣航的战绩。 “第六只。”孙鸣航纠正她，“增援你之前我已经干掉两只了。” 他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影讯屏幕上:“喔，这个好像有点意思啊, 《赛博人不会梦到电子天使》，下周末上映耶。” 从仿生机器人的残骸中拆出记录芯片的褚月曦抬头瞄了一眼屏幕上的电影海报，海报上一个全身高度义体化的英俊少年朝天空般的电子屏幕伸出手，电子屏幕上有着一名用代码组成的女天使形象。 “科幻片？”她随口问了一句。 “披着科幻片皮的爱情片。”孙鸣航十分笃定，“你可以邀请你男朋友一起来看。” “说了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啦……” “那加把劲咯。” 褚月曦无语，为什么他们在进行重复循环式的对话？ 这时两人的装甲同时收到了夷光发布的新任务目标。 出乎意料的，不是和之前一样要去解决正在作乱的仿生机器人, 而是要他们前往梦之旅公园中央喷泉广场等候海风二号。 “会有直升机来接我们？要去哪里？”褚月曦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也收到了？”孙鸣航有点意外。 “嗯……可是这一带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干净吧……”褚月曦指的是他们仍能听到远近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 孙鸣航拍了拍手:“恭喜你，中奖了。也可能是指挥中心的人脑子瓦特了，病急乱投医。” “什么意思？”褚月曦隐约觉得他好像知道更多情报。 孙鸣航又把通讯切换为加密模式，对她解释道:“押解护航小组遇到麻烦了，归临教派这回是铁了心要营救符兆海呐。” 褚月曦明白了，海风二号是载着他们前去支援押解小组的。 不过正如孙鸣航所说，押解小组那边已经是安全局精锐尽出了，如果这样还遇到麻烦，她这样的菜鸟新人过去能帮上忙吗？ 病急乱投医，这评价没准还挺中肯的。 孙鸣航整理好装备，瞅了一眼褚月曦:“要不你别去算了，送实习专员上最危险的前线，整出这种烂活的人应该上审判庭。” 褚月曦没有搭理他，独自走向停放在远处的机车。 孙鸣航默默对她的背影竖了一个大拇指:“牛。” 海风二号直升机在五分钟后抵达中央广场上空，底下已经聚集了7名被临时征召的外勤专员。 “专员a1828孙鸣航，现任命你为伽马小组临时组长，负责增援正在进行押解任务的阿尔法小组和贝塔小组。” “这是克莱尔的意思？”孙鸣航抓住机舱内的安全扶手。 “是市政官和分局长签署的命令。”直升机上一名带着墨镜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严肃地说道。 孙鸣航瞥了一眼这人胸前的金辉烈阳胸针，装甲微电脑读取了对方的个人资料——七岛市市政官首席秘书卓煜。 “卓秘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阿尔法小组在经过旧城区时遭到了伏击, 有一段铁轨被破坏了。”卓煜将自己手中的平板展示给给孙鸣航，“贝塔小组暂时停在旧城区和上宿区之间等待前方威胁解除。” 孙鸣航摸了摸装甲的脑袋:“所以我们现在是去增援阿尔法小组解决路上的阻碍？” “不，是去增援贝塔小组，他们遭到了大批仿生机器人的围攻。” …… 环岛高速线旧城区西北部路段。 身披光学迷彩的安何持枪屈膝半蹲在靠近车厢门的一扇窗户下，贝塔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各自据守阵位。 车厢外枪声大作，子弹如泼水一般扫在强化车体的防弹合金钢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安何估计至少有超过50台军用级仿生机器人在外面攻击他们。 “贝塔小组，情况如何？”安何的耳机内传来市政官秘书的通讯。 从阿尔法小组遭遇伏击开始，克莱尔便不再和她联系，转而由这位市政官秘书进行指挥，理由是此人的身份能够更快捷地协调防卫军和安全局的行动。 “对方目前只在外围进行攻击，摧毁伴随的防卫军车队之后并未强攻车厢。”安何把现场情况报告给市政官秘书。 “也就是说，符兆海还在你们的掌控之中。” “电子囚笼一切正常。”安何朝被固定再车厢中央的密封黑色方箱看了一眼。 卓煜“嗯”了一声，但安何听不出他是否对此满意。 “贝塔小组，你们继续坚守原地，防卫军和伽马小组正在驰援。” “明白。”安何结束通讯，在心里疑惑了一下——伽马小组是什么？这不在克莱尔的计划之内。 身旁的空气发生模糊的抖动，同样披着光学迷彩的孟冬夏摸到了安何身边:“组长，对方开始靠近列车了。” 外骨骼装甲内出现了遥控侦察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仿生机器人们分成三支小队分别接近列车的首尾和中部，看起来训练有素。 安何拧眉:“这不是预设ai的自动行动模式，有人在现场指挥操纵它們。” “反向追踪到的电子信号在西面200米外的那座烂尾楼里。”孟冬夏把自己的信息数据共享给她。 “200米……太远了。”安何“啧”了一声，这已经超出裂域能够影响的极限范围了。 孟冬夏提议:“问问防卫军有没有办法摧毁掉它？” “可以试试，不过我倒是更期待防卫军能给我们来一轮火力掩护。”安何起身向车门移动。 整节车厢的外壳都经过强化，是完全防弹的，唯有车厢前后两处车门为了维持正常的开合功能没有做防弹强化，也是最容易被对方突破的口子。 冲锋枪在近距离扫射出高压弹药，车门很快被打得稀烂脱落。 安何和附近的一名专员彼此打了配合手势，一同闪身拉出半个身位朝外射击。 两体逼近到车门前的仿生机器人被他们击毁，但后方还有更多的仿生机器人在快速逼近。 “组长，防卫军那边说至少要准备十分钟。” “拆栋烂尾楼要准备十分钟？”安何摇了摇头，“算了，指望不上他们了。” 孟冬夏端着枪靠近她:“还有，我们和阿尔法小组的联络中断了，这很不正常。” “我也发现了。”安何侧身进行掩护射击，孟冬夏则趁机翻滚移动到她对面的位置。 原本的计划是一旦克莱尔那边扫除了障碍，贝塔小组就继续前进，眼下联系不上克莱尔不知道阿尔法小组情况如何，这边也是进退两难。 安何通过装甲微电脑连接夷光的系统:“夷光，现在能联络克莱尔吗？” “抱歉，权限不足，请求驳回。”夷光用令安何觉得十分陌生冷酷的声音回答道。 “权限不足？” 安何心想这简直不可理喻，她可是s3阶的专员，s级中的精英，如果连她都没有权限，那还有谁有权限？ “抱歉，权限不足，请求驳回。”夷光开始了复读机模式。 “够了！我知道了。” 这个虚拟人格真是太聒噪了。 “抱歉，权限不足，请求驳回。” 装甲的微电脑上出现了红色警告叹号，安何的眼中出现了一连串的乱码。 系统崩溃…… 光粒子分解功能启动失败…… 系统崩溃……警告…… 光粒子分解功能启动失败…… 安何身上的光学迷彩忽然失效，她的黑刃外骨骼装甲突兀地暴露在了队员们的视线中。 孟冬夏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因为她看到安何手动解除了面甲。 “全员注意！切断装甲与夷光系统的连接！立刻！”安何厉声警告其他人。 “出什么事了吗？”孟冬夏问。 “我的装甲系统被病毒入侵了，在和夷光进行连接之后。” 安何启动了武装腰带上的光粒子强制分解器，这才卸去身上沉重的累赘。 失去外骨骼的保护，她不方便再把身体探出车门朝外进行射击，于是放弃了sword03反义体突击步枪，改用上了随身携带的那把黑色科技金属长刀。 “贝塔小组，列车继续前进。”安何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她——市政官的指示是让他们坚守待援，而且前方阿尔法小组还没有传递障碍清楚完毕的消息。 “不等了，化被动为主动吧。” 她心中有强烈的预感——继续等待下去将陷入一个巨大的圈套。 第八十章 出笼 正在缓缓启动的列车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轰然巨响声中，车厢倾翻脱轨，车头部分更是直接变成了燃烧的火球。 车厢内的安全局专员们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东倒西歪，为了避免混乱中的误伤，所有人都被迫解除了光学迷彩。 “刚才那是火箭弹？还是对方有重武器？”孟冬夏难以置信地问道。 “全员重整态势准备接战！”安何爬起来朝上方看了一眼——由于车厢侧翻，打开的车门现在在他们头顶上了。 孟冬夏和另一名b阶的专员先后爬出车门，刚才的爆炸让侦察无人机失联了，他们只能亲自出去观察情况。 “组长, 仿生机器人接近我们了！大约20台！” “冬夏，把画面共享给我。”安何戴上了目镜，即便没有外骨骼装甲，她也能靠战术目镜维持整个小队的指挥体系。 接收到孟冬夏的视野的瞬间，安何发动了裂域，空气中扫过无形的利刃, 将靠近车厢的仿生机器人全部拦腰斩断。 “这就是裂域吗……”孟冬夏喃喃惊叹，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种危险的攻击型异能。 “还有别的目标吗？”安何继续询问道，现在孟冬夏就是她的眼睛。 孟冬夏将装甲的侦测功能范围开到最大，帮助安何定位了远处一台武装吉普车的位置。 裂域再度发威，将武装吉普车一刀两断，变成了爆炸的火球。 “好像暂时安静了，不过可能还有敌人在更远的敌方潜伏着。”孟冬夏说。 “再远也够不着了。”安何摇了摇头。 炸毁车头的火箭弹还掀掉了一截铁轨，他们现在搁浅了，继续守着车厢也没有意义。 在尝试联系克莱尔和阿尔法小组无果之后，安何决定抛弃车厢，率领贝塔小组将符兆海先转移到安全地带。 她走近那座密封铁箱一般的电子牢笼，用自己的手环刷开了电子锁。 液压门打开，铁箱内囚禁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花甲老者。 他看起来瘦骨嶙峋有些佝偻，大概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但精神却很矍铄。 这就是符兆海，归临教派代号为‘阴’的教长。 包括安何在内，车厢里的安全局专员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此人的真容，因为离开异能犯罪者收容中心时符兆海就是被拘谨在这个铁箱子里面的。 他看起来并不像档案描述的那样危险，但在场的所有人知道, 仅靠外表去判断一个异能犯罪者是愚蠢的。 “符兆海，接下来我们要带你离开这里。”安何与之交涉道，“听好了，如果你试图反抗或者逃跑，我有权将你就地斩杀。” 符兆海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金属项圈——异能基因限制器。 管理局给他佩戴的是最高安全等级的限制器，项圈内部装有纳米注射器，一旦发现项圈有被暴力破坏的征兆就会向其动脉注射神经毒素。 面对安何的威胁，他既不回答愿意配合，也没有表现出抵触情绪，全程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一名安全局专员用光剑在车厢侧面开了一道口子，安何派孟冬夏和其他两人先出去建立警戒，随后押着符兆海离开了车厢。 被炸毁的车头还在燃烧，两名驾驶员的身躯呈现出焦黑碳化的模样，损坏的铁轨旁横躺着无数仿生机器人的残骸。 符兆海看到这一幕后只是眨了眨眼睛，再无更多表示。 “你的异能不是和平使者吗？这就是你和你的手下想要的和平？”孟冬夏忍不住对符兆海质问道。 “冬夏，不要做无谓之争。”安何制止了她，“尝试启动信标吧，我们必须和阿尔法小组取得联络，注意对抗电子干扰。” “我在尝试了。”孟冬夏回答道。 现在正是她的异能发挥作用的时候，隶属于第一组别“创造”的“信标”。 在异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她本人就是一部电台一座通讯基站，只要预先设定过“信标”，就能够与任何具备通讯能力的对象进行信息交流。 安全局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不是没有考虑过常规通讯手段被屏蔽的情况，所以在出发之前克莱尔让孟冬夏在阿尔法小组设定了“信标”。 孟冬夏选择的“信标”就是林杰，现在她主动激活能力，向林杰发出了建立交流的要求。 “冬夏？” 几秒钟之后，孟冬夏听到耳机中传来了林杰的声音，惊喜中带着一点担忧。 “林杰，你们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克莱尔指挥官呢？” “我才是想要问你，贝塔小组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集体通讯静默了？”林杰的语气听起来很急。 孟冬夏看了安何一眼，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们接到要求暂停前进的消息之后便遭到了攻击，列车被破坏了，现在还停在旧城区西北面的入口。” 林杰那边的回答让孟冬夏觉得不可思议——阿尔法小组已经抵达港岛区码头了。 据林杰的说法，15分钟前他们就清理完毕了路上的障碍，并修复了受损路段铁轨，给贝塔小组发出了可以继续前进的信号。 通过战术目镜耳机共享通讯的安何抿了抿嘴角，事情果然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冬夏，我是克莱尔。”林杰那边的通讯换了人，克莱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克莱尔指挥官。” “请转告安何，率领你们携带符兆海沿着铁路穿过旧城区路段，防卫军的一支特战小队会在前面接应你们。” 孟冬夏按照安何的意思向克莱尔询问道:“那市政官秘书那边……” “市政官秘书？你是说卓秘书吗？他怎么了？” “指挥官，是卓秘书让我們坚守原地等待增援的，他说会有防卫军和伽马小组过来与我们汇合。” 克莱尔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听从他的指挥，立刻移动起来，卓秘书那边的情况我会去调查的。” “是，明白。”孟冬夏结束了信标通讯，察觉到一旁的安何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外骨骼的肩甲上。 “冬夏，注意保存体力，之后可能还需要你的能力。”安何说道。 “放心，我还能坚持。”孟冬夏眼前的微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她的心率脉搏，比平时略有上升，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空中传来战机飞掠的隆隆巨响。 “没见过的型号，不是防卫军的vxf-21……是恐怖分子的飞行器吗？” “别乌鸦嘴了，要真是归临教派的飞机，我们真是倒大霉了。” 安何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议论，仰头以目光追随那只白鸟般的战机，心中有股莫名的悸动。 “组长？” 安何是他们之中唯一没有穿外骨骼的，孟冬夏注意到了她怔怔出神的样子。 在孟冬夏的印象中，这位从星舟市来的精英前辈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她顺着安何的目光，凝望着远去的白色战机，渐渐开始惊愕。 那架形态优雅的白色战机在远空兜了一圈又折返回来，并且飞行高度逐渐降低，飞行速度也逐渐放慢。 这是要降落？孟冬夏觉得不可思议，这附近根本没有像样的跑道，也没有适合迫降的平地。 而且那家伙应该已经进入裂域的影响范围了吧……孟冬夏看了一眼安何。 低飞的白色战机忽然变形，像科幻电影中的情节一样，以人形机械的新形态降落在他们面前。 机器人胸部的座舱打开，从里头探出一颗脑袋冲他们挥手:“诸位，需要帮助吗？” “余哲森！”若不是有外骨骼装甲遮拦，孟冬夏此时的表情看起来会远比安何惊讶。 第八十一章 第二个信标 余哲森从女娲号上跳下来，完全无视了在场的其他安全局专员，径直上前给了惊讶的安何一个大大的拥抱。 “啊等等，你……你发什么疯？”安何小声地抗议道，“咳咳……注意影响啊……喂！你手在摸哪里……” “半小时前在海上差点想给你录一段遗言。”余哲森用力地嗅着安何的发香，手掌在她后背上下来回摩挲。 “半小时前？海上？”安何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娲号，“你该不会是去……” 余哲森松开了她，转身打量着手脚皆戴枷锁、脖颈上有异能基因限制器的削瘦老者:“这位就是符兆海？” “鄙人, 符兆海。初次见面，幸会。”符兆海微微一笑。 孟冬夏暗暗吃惊，这家伙之前一脸生死看淡漠然一切的模样，谁说话都不搭理，怎么现在愿意回应余哲森呢？甚至还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给你个好消息，弗里德海姆被我赶跑了, 你的海上救兵没了。”余哲森对符兆海比了一个竖起中指的手势。 “弗里德海姆……”安何神情一怔, “你对上了‘山’？你没受伤吧？还将他击退了？这台战机到底是什么来历？”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余哲森本来想给她编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说自己和弗里德海姆大战三百回合，但一想到在虚拟空间里自己用的是她的刀，顿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眼下似乎也不适合讲故事。 他很快得知有人在远处的烂尾楼中藏身，近距离操控指挥仿生机器人军团。 “大概是被我之前用裂域威慑住了，暂时没有发起新的进攻，我们正准备转移来着。”安何向他解释道。 “那我去帮你们炸平那栋楼。”余哲森说。 话音未落，一旁的女娲号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色机器人变回了战机姿态，以无人驾驶模式起飞掠向200米外的烂尾楼，精准地投下一枚导弹。 烂尾楼理所当然地被夷为平地。 随后，女娲号在上空盘旋了一周，晃了晃机翼像是打招呼，接着一头扎向远方。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连接旧城区和上宿区的跨海大桥，心神有点恍惚——今日和女娲号的相逢是在桥下的海水中，分别的位置也离得不远，算是有始有终了。 余哲森此时不得不承认，心里稍微有点舍不得。 虽然他明白自己其实算不上什么优秀的机师，之前的卓越表现靠的是时心的辅助引导和因果律预测能力。 “韩经虎也太小气了吧, 刚上手就不让人玩了。”余哲森撇了撇嘴。 安何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这次算我们欠刑天重工的人情，侧翼威胁解除，继续前进吧。” 余哲森忽然问了一句:“你怎么没穿外骨骼装甲？” “说来话长，路上共享情报吧。”安何对他晃了晃手中的战术目镜。 两人建立了一个临时的秘密空间，将各自的情况挑拣重点分享之后，对彼此的经历和处境都有所了解。 “小森，你怎么看呢？”安何在行进中询问他的想法。 “让我整理一下。” 他把贝塔小组行动历程在脑海中过了一边，很难不怀疑管理局、安全局或者防卫军内部有内鬼。 今天的这场战争太奇怪了，对手掌握的信息似乎远远超过安全局这边。 作为见不得光的非法活动组织，归临教派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和信息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你怀疑市政官秘书？”安何问。 “毕竟你们遭遇伏击看起来和他的安排有很大关联，而且他后续给出的指令也与实际情况相悖。” 余哲森顿了顿:“克莱尔不是也让你们不要再听他的指挥了吗？” 安何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克莱尔以前上过的一堂课吗？虽然我们不是同一期训练营的，但授课的内容应该不会差太多。” “你想说什么？” “一个案例，代理人式犯罪。” 余哲森的思绪被她一句话拉回到了两年多以前。 代理人式犯罪，这是训练营中的一个课题单元，即真凶通过操控目标的电子脑来进行遥控指挥，使目标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达成其犯罪目的。 说白了通常就是黑客入侵技术，不过也有极少数案例显示这一套操作未必要通过真正的黑客来施展，比如弗里德海姆就能做到凭借自身的异能进行骇入。 “你想说的是，秘书可能被控制了？” “我的想法更大胆一点。”安何委婉地表达了他的猜测不够想象力。 余哲森深呼吸一口气，于双人建立的秘密虚拟空间内回答道:“被控制的人是市政官，归临教派操控市政官给秘书下达指令，秘书误以为自己仍在执行市政官的命令，但其实这些命令都来自于我们的敌人的意志。” 安何摘下了目镜，主动结束了虚拟空间的交流，因为她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海风二号？”最前排探路的专员发出了喃喃惊叹。 一架坠毁直升机的残骸出现在铁轨旁边的绿化带中，从烧焦外壳上的编号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安全局的海风二号直升机。 残骸中还有尸体留存，一共三具。 “两具是机组人员，还有一具……”孟冬夏从尸体身上取下了有些变形的金辉烈阳胸针，拿给安何看。 好吧，是那个倒霉的市政官秘书。 余哲森以手扶额，有种这人是被自己刚才一席话咒死的感觉。 “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枪命中螺旋桨主轴，”一名专员上前用手轻触残骸，“坠机时机上还有七名专员，一名b阶、四名c阶，两名实习d阶，似乎就是伽马小组……唔，不对，纠正一下，有一名d阶是被降级的原a阶人员。” “是孙鸣航。”余哲森和安何同时脱口而出。 摸着残骸的专员继续说道:“伽马小组似乎全员幸存了下来，不过我读不到他们的去向了。” 他的能力是“黑盒子”，顾名思义就像黑盒子一样能够读取载具曾经保留下的使用信息和痕迹。 “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尸体，估计伽马小组转移了。”孟冬夏接话道。 “通讯干扰还在，没法和他们建立联系。”安何摇头。 “其实是有办法的。”孟冬夏伸出两根手指，“按照克莱尔教官的指示，我提前在阿尔法小组留下了两个信标。” 安何眼神一亮:“除了林杰，另一个是孙鸣航？” “嗯。”孟冬夏点头。 结果孙鸣航莫名其妙没有跟上阿尔法小组的行动，现在反倒成了他们联络伽马小组的希望。 余哲森思忖道:“你把第一个信标给林杰我可以理解，为什么第二个给的是孙鸣航？” “有……有什么问题吗？”孟冬夏有点紧张。 “没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很不靠谱，余哲森在心里说道。 “小森，不要干扰她干正事。” 安何突然拿出了leader的架势，一边指示孟冬夏激活孙鸣航的信标，一边把余哲森拉到边上。 “干嘛？”余哲森和她眼瞪眼。 “反器材狙击枪，你想到什么了吗？” “是我们在住院部楼顶逮捕钱之漠那天的敌人吗？” “我和他们近距离交手过，应该是一个双人狙击小组，其中一人有类似光学迷彩功能的异能，不知道是狙击手本人还是观察手。”安何把自己知道的情报透露给他。 “要是没这个能力，那两人应该早就死在你刀下了吧？” 安何没有说话，她看到孟冬夏回头朝自己打手势，于是带上战术目镜接收通讯共享。 余哲森也连忙带上了目镜，安何对他“加入群聊”的行为表示了默许。 一接入通讯他就听到了孙鸣航咋咋呼呼的叫道:“卧槽卧槽卧槽，总算有人理我们了！喂喂，你们哪部分的啊？看在安全局同僚的份上拉兄弟一把行不行？我快顶不住了，这边全是一帮坑货根本带不动啊！” 孟冬夏冷静地回复道:“我是贝塔小组负责人安何，我们看到了海风二号的残骸，伽马小组请报告你们的位置、状况和处境。” 因为这不是真实的通讯，是孟冬夏用信标建立的临时联络渠道，所以安何和余哲森并不能直接说话，所以现在是孟冬夏充当安何的传声筒在帮她复述话语。 孙鸣航那边也认真了起来不再胡言乱语，作为曾经的a阶专员，他认真时的业务能力毋庸置疑。 安何和余哲森都皱起了眉头，根据孙鸣航的报告，伽马小组被狙击手赶进了坠机地点附近的一个废弃发电厂，处于完全被压制的状态。 “直线距离600米，在那片小树林后面。”安何已经从卫星地图上找到了废弃工厂的位置。 “那……救一下？”余哲森试探着问道。 安何没有立刻作出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符兆海。 第八十二章 废旧工厂 “贝塔小组要以执行押解任务为优先，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尽快与前来接应的防卫军特战小队汇合。” 安何流露出艰难的表情。 余哲森理解她的抉择，作为小组的负责人她必须统筹全局，不能单凭个人的情感喜好去行动。 “那借枪一用。”余哲森尝试着启动光粒子传输，暗夜流火装甲被重新召唤了出来。 刑天重工的维修效率真不错……他在心中暗暗赞叹。 安何知道他要去支援孙鸣航，痛快地把自己的那支sword03交给他，包括三枚备用弹匣。 “注意安全，如果我们和防卫军特战小队顺利碰头, 再想办法帮你的忙。” 余哲森把枪背在身后，拍了拍胸脯:“说不定那时候我和孙鸣航已经搞定了。” 他不是在说大话，对付狙击小组最关键在于锁定对方的位置以及躲避狙击，因果律预测在这方面简直不要太好用。 刑天重工在暗夜流火装甲内也准备了“红色药剂”，即异能基因活化剂，可以短时间内激发异能者的潜能。 余哲森知道只要在微电脑内下达指令，装甲就会给他来一针，接下来的行动中他可以暂时无视头疼眩晕等副作用大胆地去运用异能。 “但这不是无代价的。” 时心的声音听起来无悲无喜，在脑海中客观理性地向他阐述这么做的后果:“等活化剂的药效过去，被药物压制的不良反应会重新爆发。” 异能基因活化剂是对未来的透支，而之后的汹涌反应则是对这透支的偿还。 这很符合万物守恒定律。 “那个时候我会难受得死去活来？还是……”余哲森想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会和你一起承受的。”时心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但却能让他感到安心并拥有勇气。 余哲森与安何一行人分别，朝着废弃工厂的方向快速移动。 这里是旧城区沿海的外圈地带，曾经有过繁荣的工业区，不过随着产能转移和汰换以及二十年前的一波失业潮，现在只留下了锈迹斑斑的厂房。 所谓旧城区，其实便是七岛市最早开始发展时所建设的区域。然而受限于当时的设计眼光，规划布局十分不科学，现如今即便想要改造也无从下手。 要么只能像星舟市一样强制迁移人口然后将旧城区彻底推倒重建，然而这意味着巨大的财政开支以及善后工作，对于七岛市如今“内忧外患”的情况而言并不现实。 由于铁穹管理局对复兴都市采用的是城邦联盟式的政治体制，在不违反铁穹宪法的前提下各复兴都市之间高度自治, 所以在特殊情况下也很难迅速得到其他都市的支援。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动乱发展了半天，他們仍未接到来自七岛市外部的支援的理由吧。余哲森于心中暗想。 装甲的战场侦测功能全开，他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穿过环岛线和废弃工厂之间的小树林，同时在微电脑内不断确认地图上的标记位置。 按照孟冬夏提供给他的信息，孙鸣航等人的位置在厂区南边的一座四层废厂房内。 希望他们还留在原地，没有被对方的狙击手逼出藏身处。 穿过破破烂烂的铁丝网围栏，余哲森进入工厂厂区，他很快观察到了几个适合作为狙击点的高处。 因果律预测的死亡画面还没有传来，于是他大胆地朝那栋目标废厂房移动。 中间还有大概150米的距离，需要穿过一片敞开门的蓬顶钢架房。 余哲森移动到门边，装甲突然侦测到了蓬顶钢架房内有至少十个生命源反应。 他心中一惊，这人数和伽马小组对不上，莫非是敌人？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是反器材狙击枪开火的声音。 余哲森看到四层废厂房侧面暴露在楼体外的金属楼梯被打断了。 断裂的楼梯在二层和三层之间，连接楼体内部的一闪蓝色铁门“凭空”打开，接着空气中冒出火光，是sword03突击步枪在开火。 “光学迷彩……”余哲森意识到那边在还击的人应该就是孙鸣航, 作为a阶专员他的银闪外骨骼装甲才能开启光学迷彩能力。 对方的狙击小组也有类似的迷彩隐身能力，这让两边的枪战看起来十分诡异，像是空气和空气在交火。 既然恐怖分子的狙击小组在和孙鸣航对抗，那自己身后这座蓬顶钢架房里的生命源又是什么？余哲森心生疑惑。 他决定不再犹豫，启动装甲表面的能量防护层后闪身冲进大门，举枪瞄向预先探测到出现生命源反应的位置。 十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孩子紧张地挤在一起，躲藏在大铁架子的后面。 “小孩？”余哲森愣住了，下意识地压低枪口，但一道黑影却从侧面迅猛地向他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余哲森的右手腕部装甲被人踢中，步枪因而脱手，但因为有披肩的背带所以没有飞出去，而是挂在身上晃荡。 偷袭他的人一脚得手之后得寸进尺，缠上来蛮横地近身格斗，目的似乎是不让他重新持枪。 余哲森被迫接了几招，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安全局白色外骨骼装甲，再从这赤手空拳上来对付“持械歹徒”的拼命做派以及格斗技术的青涩感中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于是他卖了个破绽，成功骗到褚月曦打出一记猛拳，轻松侧身躲过之后抓住她的手臂伸腿利用惯性把她绊倒在地。 第八十三章 单向透明优势 外头的枪声暂时停了，孩子们得到了褚月曦新做出的玩具，各自的神情纷纷安定下来。 余哲森移动到这座两头通风的仓库的另一座大门边朝外观察，这里距离伽马小组被困的四层楼更近一些。 “你打算怎么办？”褚月曦在他身后问道。 “找到狙击点的位置，摸过去解决掉他们。” “那我该做些什么帮你？” 余哲森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小孩:“你继续留在这里做孩子王就可以了，照顾好他们。” “我感觉你在揶揄我。”褚月曦微露不悦。 “你把异能都用在给他们画玩具上了，精神状态还支撑得住吗？” “精神状态？”褚月曦恍惚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副作用, 笑道:“我用多了异能只是会感到饿而已。” 余哲森怔了怔，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羡慕”。 如果自己的异能副作用也是“会饿”就好了，再不济和安何一样“动情”也行啊，他想，这些总比头晕恶心想吐要好吧！ “你能和孙鸣航联络吗？”余哲森一边向外观察一边问道。 “孙前辈让我们把装甲全部切换成单机离线模式了，在海风二号坠毁之后……” 余哲森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意外——孙鸣航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能干一点，已经反应过来夷光的系统不安全了。 “他是对的。” “但这样一来，我们的外骨骼装甲也就仅仅是外骨骼装甲了……”褚月曦低语。 失去了夷光的系统支持，安全局装甲之间的战术配合联动完全无法发挥效果，褚月曦也是因为脱离了伽马小队群体，只能在这座蓬顶钢架房仓库内干等。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余哲森，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 “既然你没法联系孙鸣航，那我也就没有事情可以拜托你了。”余哲森说着启动了自己装甲的光学迷彩准备行动。 仓库内的孩子们看到黑色的外骨骼装甲忽然像变魔术一般消失在空气中，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人天真地问道:“那也是姐姐画出来的吗？” 褚月曦用“速写”制造出的东西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所以他们看到余哲森消失的时候误以为那也是褚月曦的能力造物。 “我可画不了那么复杂的东西啊……”她喃喃说道。 面前的空气发生模糊的抖动，光线被扭曲了，那是光学迷彩下的余哲森移动产生的效果。 暗夜流火装甲的光学迷彩可以持续15分钟，微电脑的屏幕左上角显示着倒计时，余哲森冲出仓库，奔向800米外的双联钢架桥。 本来他是希望孙鸣航那边能够再开火吸引一次，好方便他进一步确认狙击小组的位置, 但现在只能凭借因果律预测硬找了。 精准预测启动，在眩晕感袭来之前，余哲森给装甲下达了注射异能基因活化剂的指示。 颈侧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一支针头将活化剂推入他的体内，瞬间扫清了脑海中的不适感。 余哲森简直想用神清气爽来形容这种感觉。 “别得意忘形了，这本质上是违反你的身体规律。”时心给他泼冷水道，“我希望你不要迷恋上这种感觉。” 第八十五章 贫民窟 “实习生，是我。” 余哲森进入仓库的第一时间出声表明身份，以免褚月曦又埋伏他。 褚月曦从入口旁边的大筒线圈后走出来，身上的装甲缓缓分解为光粒子。 她的外骨骼装甲的续航能源已经到极限了，实习专员装甲各方面的性能都比不上正式专员。 “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但没完全解决。”余哲森把第三个异能者敌人的信息透露给她。 褚月曦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还有敌人藏在暗处，这种被人窥伺的感觉真难受。” “孙鸣航现在打算带领伽马小组去和贝塔小组汇合。” “孙前辈还真是执着敬业呢。”褚月曦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伽马小组本来的任务就是支援贝塔小组，但现在看起来他们好像自身难保。 “我是来喊你回去的。”余哲森看了一眼边上的那群孩子，“但你大概还有想做的事？” “我想把他们送回去。”褚月曦点头。 余哲森想了想：“归临教派今日的目标终归是符兆海，现在狙击小组也损失掉了，应该不会为难这些孩子。” “可万一呢……万一。” 褚月曦抿了抿嘴，凑近他轻声说道： “在被临时编入伽马小组之前，我在梦之旅公园执行任务，遇到了一个失去妈妈的小女孩。这帮邪教渣滓根本没有半点同理心，也不在乎无辜死伤。那个小女孩的妈妈我赶不上，但眼前这些孩子是我能出力保护的。” 她不想让自己因为一时的疏忽、放弃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留下遗憾。 褚月曦发现余哲森有些走神，正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听到他说：“那我陪你走一趟吧。” 余哲森走神的时候是想到了孙鸣航的话。 片刻之前，孙鸣航以伽马小组负责人自居，对他发出了指示：“去把你女朋友找回来，或者你们自行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与其说这是命令，不如说是某种许可。 那个初见给他吊儿郎当印象的家伙好像已经料到褚月曦会被别的事情缠住。 我们到底谁才是有预知能力的异能者啊？余哲森在心中自嘲。 “该回家了，我送你们回家。”在褚月曦的拍手声中，孩子们排成了两列纵队。 她已经充分取得了这些小孩儿的信任，在他们面前有着说一不二的威信。 “其实你不做安全局专员的话，去考个幼师没准挺成功的。”余哲森笑嘻嘻地揶揄道。 “我爸妈也这么说过。”褚月曦白了他一眼，“难道我的能力就只能用来给小孩儿画玩具吗？” 不，隶属于第一组别“创造”的异能“速写”，你的潜能应该不止于此，余哲森心想。 异能“速写”的发动对使用者的画技和精神力有着双重高标准要求，褚月曦的精神力如何他不好评价，但她画画的本事应该只能算是业余爱好者，连入门级都算不上。 所以她也只能用“速写”制作出一些拥有简单几何外形的东西。 余哲森瞄了一眼天边的云，看了看褚月曦欲言又止。 他想，如果此刻自己光明正大地对她说“实习生你看看连云的形状都比你的画有想象力”这是否太过不尊重她。 时心幽幽说道：“你会这么想本身就是一种对人的不尊敬，尤其是对方曾有过与你并肩作战的生死情谊。” “我忏悔。” …… 离开废弃工厂进入旧城区的边缘地带，随处可见灰暗的水泥矮房和违章搭建的棚屋。 空气是浑浊的，因为下水道没有做完善的封闭处理，沟渠内堆积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淤泥。 余哲森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早就知道旧城区边缘存在着这样不堪的贫民窟，因为偶尔——十分难得的时候他也会到这一带送一两趟快递。 比起这一带，虹雨酒吧和江湖夜市那片区甚至都能算得上是天堂了。 但孩子们没有任何的不快，这里是他们的家。 坐在路边编织竹篾的老头子看了一眼成群结队回来的孩子们，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他和领头的小孩儿打招呼：“喂，小萝卜，又跑哪里去玩啦？” 小孩们嘻嘻哈哈地不搭理老头子，开始互相追逐打闹了起来。 “慢点，小心啊。”褚月曦在后头喊道。 老头子抬头打量着跟在孩子后面的两名年轻人，目光里带着一丝见到陌生人的警惕。 余哲森和褚月曦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出于礼貌微笑回应。 “怪事呐……”老头子摇摇头，大概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于是又埋头专心做自己手头的活。 余哲森听到褚月曦在身边对自己说：“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这个地方明明和复兴都市格格不入。” “七岛市我什么地方没去过？见多不怪。反倒是你，你的反应也太平静了点。” “我的姑姑一家曾经住在这里，每次学生时代的暑假，我会在这边呆上小半个月。”褚月曦把双手插进运动外套的口袋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儿没变。” 余哲森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只能露出惊讶的表情表示自己在听。 “这里是被放弃的地方。”她轻声说道，“你看，这里连治安协助机器人都没有，显然管理局已经不愿意为这里投入半点经费。” 余哲森心想，以自己对褚月曦的了解，她应该很看不得这种事。 但现在她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愤世嫉俗抱怨不公，只是带着一点淡淡的伤感。 “这里也用不上治安协助机器人吧。”他诙谐地说道，“流氓野狗们宁愿在青龙大街那一带溜达，那里有酒吧网吧歌舞厅和洗头店，能买到廉价的义体零件，也有神经病开的开颅诊所。” “是用不上……这里只有留守的小孩和老人。” “还有像我们这样无聊的人。”余哲森说，“这样不也挺好的？外面在打生打死，归临教派为了救符兆海可能把多年积蓄的本钱都用上了，这里还是一片平静。” 到目前为止，归临教派动用的手段包括深海母舰发动无人机和导弹空袭、强电子干扰、炸弹列车恐怖袭击、网络攻击病毒入侵、军用级仿生机器人无差别袭击和有针对性地截击安全局行动组。 防卫军承平日久，应对得相当差劲，当然安全局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动乱事件，也许会像星舟市的那场大骚乱一样被写进安全局新人训练营的教科书吧…… “姐姐再见！”耳畔陆陆续续传来小孩子天真的呼喊。 到家的孩子脱离团队，依依不舍地同玩伴们告别，行进的队伍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领头的小萝卜和褚月曦、余哲森二人。 小萝卜开始掉头往回走，对此感到奇怪的余哲森和褚月曦听到他解释：“刚才已经经过我的家了，但我要把小伙伴们先送回家。” 这是作为“首领”的责任和义务。 理解了这一点的余哲森和褚月曦对视一眼，都对小萝卜的早熟感到不可思议。 “有的人可能天生就适合当老大。”余哲森悄悄对褚月曦说。 “好像是的，上学的时候班里总会有那样的人……身边总有簇拥者。”褚月曦喃喃。 她忽然好奇地问：“对了，你上学的时候是老大还是小弟？” “都不是，我离群索居。” “真的吗？但是你看起来挺开朗的，说话也……风趣幽默，不像是孤独没朋友的人。” 余哲森笑了笑没有回答。 如果非要解释的话，他不是被排挤在人群之外，而是主动远离不想融入其中。 我的生命中有一颗太阳，与她相比，群星都黯然失色。 “我到家了，哥哥姐姐，谢谢你们。”小萝卜站在一座四周围着矮墙的平房小院前对余哲森和褚月曦说。 “再见。”褚月曦对他挥手。 “进来坐一会儿吧，我给你们倒两杯水。” 余哲森和褚月曦再度对视，他们本来是想婉谢的，但孩子眼中的纯真让人不忍拒绝。 他们跟着小萝卜进了屋子，一行三人全部都在入口愣住了。 并不是因为意料之中的一穷二白家徒四壁，而是因为屋子里背身站着一位高大魁梧的男人。 身高一米八，与余哲森不分伯仲，黑色平头短发，修身的棕黄色夹克外套可以看出手臂和后背的紧致结实肌肉线条，双手插袋，下身穿一条深蓝牛仔裤，厚底绑带灰皮鞋。 “你……你是谁？” 小萝卜的声音透着些微恐惧，他本能地想要逃跑呼救，但因为褚月曦和余哲森在他身后，让他有了向闯入自己家的陌生人发问的勇气。 高大魁梧的男人转过身来，目光越过了还不到他腰部高的小孩，在褚月曦身上微微停顿，随后转移到了余哲森身上。 他的皮肤是沉暗的小麦色，眉梢如剑，炯炯有神的双瞳呈现出燃烧般的炽金色。 “我想见你很久了。”男人开口，“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实现愿望。” 第八十六章 雷 “你是谁？”余哲森的手扣在了武装腰带的启动器上。 面前的男人让他感到不安，尽管彼此身高相同，但对方的块头看起来却要比他大一倍。 那浑身的肌肉展示出的力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充满了压迫感。 “我用过很多个名字，现在叫鹿泓。”对方回答道。 话音未落，光粒子闪现凝聚为暗夜流火装甲，余哲森的铁拳砸向了鹿泓的面门。 褚月曦和小萝卜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唯有当事人鹿泓波澜不惊，他用自己的右掌接住了余哲森的拳头，手肘和肩膀同时传来骨骼脱臼声。 但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鹿泓的右臂就恢复了力量，抵住了余哲森的拳头将其阻挡在自己鼻尖前2厘米的位置。 他没有后退一步。 “不让人把话说完就动手，这太没教养了，”鹿泓笑了一声，“虽然你从小没有父母，但安志天理应填补了这部分的空白才对。” “归临教派的狗杂种没有资格评价我的教养。”余哲森冰冷的声音透过装甲传声器发出。 他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当对方自称鹿泓的瞬间他就判断出这是敌人。 在对付张巧龙的时候，夷光曾提醒过超维诊所在管理局登记的法人为“鹿泓”。 “我曾经和余涯书共事过将近一年，他和陈淮夏举行婚礼的时候，我是伴郎团之一。”鹿泓牢牢抓握住余哲森的拳头，说话的同时双方的角力仍在继续。 余涯书和陈淮夏两个名字在余哲森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这是他过世父母的名字。 鹿泓的话透露出他曾经也在星舟市的安全局工作过，并且是父亲的同事。 “实习生，把孩子带出去，快点！”余哲森对身后的褚月曦厉声命令道。 褚月曦抱起小萝卜退出屋子，她毫不怀疑余哲森的判断——和一个能用血肉之躯接住外骨骼装甲拳劲的怪物发生战斗，毁掉这间平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几乎在她和孩子退出屋子的一瞬间，余哲森就从里头飞了出来。 他是被鹿泓丢出来的，超过5公斤重的装甲加上他的体重被鹿泓用一只手臂丢了出来，撞塌了院子的一小段水泥墙。 “重新介绍一下吧。”鹿泓紧跟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昂首挺胸龙行虎步。 余哲森从塌墙的碎石块中起身，重新举拳摆开格斗姿势。 “我现在的身份是归临教派的教长‘雷’。”鹿泓揉了揉手腕，“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们也没有非要战斗不可的理由。” 时心的声音在余哲森脑海中响起：“分析推测对方异能4%为自然组别下的‘兽魂’，4%为慈爱组别下的‘刚躯’，19%为血契组别下的‘狂暴’。” “还差了1%的概率呢，你对我隐瞒了什么吗？” “抱歉，我认为那个推测站不住脚，在没有更多情报的前提下。” “如果能够接入安全局档案库，检索余涯书那一期星舟市专员的能力再进行匹配，就能确认鹿泓的真实身份和能力。”余哲森在脑海中回应道。 “可以尝试，你拖延一下时间。” 时心的回答让余哲森感到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接入安全局档案库去搜索加密资料，以他的a级权限不可能做到，但时心面前似乎没有不可能之事。 “我此行的目的是带走这个孩子。”鹿泓看了一眼被褚月曦护在怀里的小萝卜。 “难道你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营救符兆海吗？”余哲森反问。 一天之中接连与山、阴、雷三位教长见面，自己还真是走运啊，他想。 不出意外，归临教派的教长们用的是兵法《军争篇》中的古文作为代号。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但安全局的情报是归临教派只有四位教长，风林火山阴雷却能对应六个代号，莫非因为什么原因缺了两位？ 鹿泓的回答打断了余哲森的思绪：“营救符兆海的任务已经布置完成了，我信任我的部下，他们一定可以做到。” “这算是给自己避开第一线战斗找借口吗？”余哲森讽刺道，“真正的统帅会在棋盘上博弈到最后一刻，而不是落子撒手。” 鹿泓忽地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余哲森让他久违地想起了一些旧时光。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和余涯书一样，伶牙俐齿。”他说。 “不要这么轻飘飘地提起他，你这个背叛者。”余哲森冷然斥责道，“如果你真的珍惜曾经有过的袍泽情谊，怎么可能忍心掀起这场血雨腥风。” “情绪是动力，不错，你的斗志正在高昂，不过这还不够。”鹿泓对余哲森招了招手，“人的潜能是无穷大的，我们的始祖从茹毛饮血到钻木取火，最终成为万物之长，这是最伟大的进化。但近千年来这种进化似乎已经停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学会了让自己变得舒服，适者生存这个法则对于我们整个族群而言已经不再具有约束力，我们不需要适应环境，环境需要适应我们。” 鹿泓凝视着自己张开的手掌，继续缓缓说道：“进化是为了适应环境求得生存，当环境不再具有威胁的时候，进化就停滞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归临教派所做的一些是为了刺激人类继续进化？鲶鱼效应？你们虚构了一个神，然后把自己的疯狂意志强加在神旨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我只想告诉你，我能空手接下你的拳头，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鹿泓悲哀地看着他，“我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的修行，已经和你的身体完全不同，哪怕我们看起来还是同一个物种，但我已经是进化之后的人类。” 一旁的褚月曦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呢？她在心中疯狂否定鹿泓的说法，怎么可能在不施展能力的前提下以血肉之躯接住外骨骼装甲的力量？ “即便不施展能力，我也能完全压制你。”鹿泓说着朝余哲森靠近，“所以我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余哲森中止了时心对安全局档案的检索，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既然鹿泓的肉体强度不是来自于异能，那么之前对他的情报推测就要全部推翻。 “基因改写准备，钢燃。异能活化剂，第二针，激活。”他同时对时心和装甲微电脑下令。 因果律预测启动，在时心改写钢燃基因的时间里，他并未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主动进攻。 “你似乎有看见未来的能力，这是很出色的本领。”鹿泓闪躲格挡着余哲森的攻击，“但仅仅能看见是不够的，从‘看见’到传递神经信号给大脑，再到大脑再作出反应，这看似一瞬间的流程耽搁所错过的时机已经足够让你死上一万次。” 下一秒，他一拳打在了余哲森的头部，暗夜流火外骨骼的面甲出现了裂纹。 “简而言之，你不够快。”鹿泓在余哲森的反击到来之前后撤，游刃有余地微微摇头。 余哲森感到自己的心跳在持续加速，即便有外骨骼装甲的辅助，他依然感到了身体的吃力和疲倦。 他需要更多的血液循环来提升身体机能，心脏持续泵血，肾上腺素分泌增加，运动神经进一步激活强化。 但靠这些提升能够胜过鹿泓吗？ 余哲森不知道答案，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因果律预测激活状态下自己无法取得格斗优势的对手。 “看来安全局并不理解你的价值，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被放在戒备森严的秘密基地里，远离任何第一线的战斗，只为他们提供战略决策的预测情报。” “呵呵，我并不能看到那么远的未来，所能抓住的只有几秒的刹那而已。” 余哲森拳头上的装甲忽然脱落，环境骤然升温，他和鹿泓二人的汗水都被蒸腾化作白汽。 钢燃之力在余哲森的拳头上爆发，鹿泓的左侧眉毛被炽焰燎去一大片，他在震惊骇然中迅速后退。 “这是……钢燃。” 鹿泓摸了一把自己烧伤渗血的眉梢，短暂失态之后恢复了镇定。 “我明白了，”他的嗓音因兴奋而发出颤抖，“我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弗里德海姆和符兆海如此看重你，恕我之前失礼，我们之间确实有着完全本质的不同，但并不是我作为进化者在生态位上傲视于你，恰恰相反……恰恰相反，你才是真正的进化者！神的造物！” 第八十七章 逼退 余哲森理解不了鹿泓的兴奋。 “神的造物”，这是什么意思？鹿泓从自己的钢燃能力中得到了什么样的启示？ 他不得而知。 “余哲森……” 褚月曦不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余哲森下意识地扭头，从她和小萝卜惊恐的眼瞳中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钢燃之力并没有按照他的意志只凝聚于卸去装甲的拳面，而是以无法控制的姿态出现在他的周身。 微电脑中枢发出了高温异常警告。 暗夜流火装甲开始自行崩解剥落，这一次的损坏比他在大桥上纵身一跃时还要严重。 “你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鹿泓察觉到了余哲森的异状，赤金的眼瞳中露出审慎思考的神态。 他是个谨慎的人，直到这一刻还在评估余哲森是否在给自己下套。 “实习生，快点离开这里。”余哲森几乎把全部的精神用在了和自己的能力作斗争之上，他只能抽出一丝心力给褚月曦发出提醒。 “这是暴走症吗？”褚月曦看到他身上无法熄灭的火苗，瞬间回想起了钱之漠的身影。 余哲森回答不了，他心里认为是的。 最糟糕的是，他感应不到时心的存在了，彼此之间的同步率似乎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真可悲。”鹿泓摇了摇头，“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腐朽秩序，把自己本该成为完美进化者的身体毁掉。” “这是什么意思！”褚月曦大声地质问道。 鹿泓叹了口气，上前从她手中夺过了那个不知所措的男孩：“不可与朝菌言暮，不可与夏虫语冰。” “站住。”余哲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鹿泓回首，看到他身上的装甲已经完全消失，连同那条武装腰带一起被变成了铁水。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十分危险。”鹿泓戏谑一笑，“哦，你应该知道，毕竟你亲手降服了钱之漠不是吗？” 余哲森朝他伸手一指：“放开那个孩子。” “如果我不放呢？你打算如何？向我冲过来吗？”鹿泓有恃无恐般说道，“在你烧死我之前，也许他会先被你摧毁。” 余哲森迈步。 鹿泓眉峰一挑，神色不改，双手扶着孩子的肩膀将他放在自己身前，站定在原地与余哲森对视。 “余哲森……停下……”褚月曦捂住了嘴，即便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她依然感到灼热的气浪难以忍耐。 “放开那个孩子，我再说一遍。”余哲森继续迈步。 鹿泓微笑着保持沉默，他想，一个后辈小孩想要和自己玩极限施压，这未免也太不尊敬自己这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了。 不就是勇敢者的游戏吗？来吧，看看我们谁先崩溃。 余哲森的衣衫变成飘飞在空气中的灰烬黑絮，裸露的身体肌肤也出现了大片的烧伤红斑。 这似乎和钱之漠的情况不同……褚月曦怔住了。 异能很难伤害到异能者本身，这是常识，即便是出于暴走症状态下的钱之漠，也没有把自己烧伤，钢燃更像是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一层火焰外衣。 但余哲森的情况看起来……像是在把自己当成燃料。 鹿泓在彼此的距离进一步缩短时感到了莫大的危机，他的心开始动摇，自我怀疑，但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放弃对峙。 终于，余哲森伸手。 男孩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在双臂被火焰舔舐的那一刻，鹿泓终于抛下尊严，放开已经被钢燃裹住的男孩闪身逃避。 “如果恐怖分子挟持人质怎么办”，这恐怕是所有反恐人员都必须面对的课题。 鹿泓想起了早年在星舟市安全局内部流传的一个笑话，说只要失手把人质击毙恐怖分子就没有可以用来威胁的东西了。 这个笑话貌似是从某个斯拉夫人专员口中流传开来的，当然只是笑话而已。 但现在…… 鹿泓只敢回头匆匆一瞥，以余哲森为中心的火龙卷正在追逐着他的行迹撕咬过来。 “疯子。”鹿泓一跃翻过高墙，身形隐没在贫民窟四通八达的陋巷中。 余涯书，你的儿子被安志天培养成了一个疯子。他心中唯有这一个念头。 小院内的火焰龙卷一闪而逝，褚月曦缓缓放在遮挡在面前的手，艰难地把目光朝其中的人影望去。 没有想象中惨烈的灰飞烟灭，也没有可怕的焦糊尸体。 余哲森半蹲在地，男孩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他们彼此的身躯甚至衣着都完好无损，与之前没有丝毫区别。 “这是怎么做到的？”褚月曦又惊又喜。 她看向余哲森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崇拜。 余哲森起身，表情看起来有些疲倦，他示意褚月曦靠近自己，然后把孩子交给了她。 褚月曦懵懂地把小萝卜抱进了屋子，安置在房间的床铺上。 等她从屋中出来时，发现院子里没有余哲森的身影，顿时有点心慌。 正当她准备大声呼喊的时候，一旁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褚月曦循声侧首，看到余哲森坐在门边的台阶上，靠着墙合眼睡去。 她微微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专注地观察他…… 褚月曦心中有些难言的悸动，她看到余哲森的睫毛闪了闪，似乎沾染了一片尘埃，忍不住伸手小心地帮他拭去。 余哲森轻哼一声，侧首歪靠过来，十分自然地枕在了她肩膀上。 褚月曦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刹那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嘴角渐渐上扬露出微笑，轻轻把手放在他头顶。 “……”这时余哲森发出了细微的呓语。 她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心中又很好奇，于是柔声问道：“你说什么？” “谢谢。”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余哲森说的是谢谢。 他在向谁道谢呢？自己？褚月曦觉得不太可能，和鹿泓的对峙中自己几乎没有帮上什么忙。 她不知道，此时在余哲森的精神世界中，有着正午阳光般金色头发的女孩正在微笑着爱抚他的头顶，正如她此时的动作一样。 钢燃之力在最后的瞬间被强悍无匹的时间回溯之力扭转，在承受燃烧自身的痛苦之后，时心帮助他和被他从鹿泓手中夺回的男孩一起迎来了新生。 “为什么给你添麻烦的是我，现在被你安抚的人也是我？”余哲森徜徉在自己意识的海洋之中，对时心问道。 “你觉得愧疚吗？” “时间回溯对你来说很痛苦，你提过的。” “和你主动去承担的代价比起来不算什么。”她淡淡道，“既然我们是搭档，我自当跟上你的脚步。”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冲动的小孩，不计后果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每一次都被你拯救。” 他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我也会思考，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我的某种臆想吗？不太像，因为你展现出来的能力是真实存在并影响了我的人生的。” “你希望我是什么，我就可以是什么。”时心温柔地回答道，“我可以是你的姐姐，可以是你的恋人，可以是你的兄弟，可以是你的损友。” 余哲森笑了，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至于我的本质是什么，你一定有自己的答案。”她亲吻着他的额头，闭眼如同呓语般呢喃道：“现在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抚平你心灵上的疲倦。” “时心，你太完美了，对我来说……尤其是在这里。”他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但我现在还不能休息……谢谢你，你让我理解了自己的力量……我们的力量。” “你想醒过来，随时可以。”她说，“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是指透支的精神该为之前还债了吗？ 第八十八章 瞬间转移 睁眼。 余哲森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 “少女的味道”，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个形容词。 褚月曦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依偎在她身上，内心一阵紧张，表面却要努力维持云淡风轻。 “我睡了多久？”他揉了揉后颈，动作尽量自然地从她身上离开。 “不到15分钟。”褚月曦的脸红红的，在他起身之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余哲森点头，抬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让头脑尽快恢复清醒高效。 随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简直不可思议, 时心的回溯连他的随身物品都能还原过来，包括最先被毁掉的刑天重工的武装腰带，现在都好端端地留在他身上。 “你要给谁打电话？” “克莱尔。”余哲森说，“希望她没有关机。” 电话打通了，对面传来了克莱尔关切的询问：“余哲森，你人在哪儿？” 余哲森简略汇报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程，说是简略，其实也用了好几分钟, 因为他今天干的事实在太多了。 克莱尔听得也有些发懵，不过她很快就理清了思绪：“干的不错，不愧是我看好的学生。怎么样？还有没有精神继续？” “安何他们怎么样了？”余哲森问。 克莱尔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迟疑这些话能不能在电话里说。 最后她似乎豁出去了：“算了，这次我们内部的网络和通讯都被渗透成筛子了，这些估计对手比我们还清楚。安何和孙鸣航两组顺利汇合，防卫军特战小队也和他们在一起，十分钟前已经抵达港岛区。” 余哲森松了口气：“那就是说押解任务成功了？”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了一点。 “不。”克莱尔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符兆海被劫走了。” “什么？那安何他们……” “押解人员没有新的伤亡，你放心。”克莱尔叹了口气，“对方的营救手段是非常规的，依靠的是能够瞬间移动物体的能力者。” 押解小组带着符兆海抵达港岛区之后，考虑到前往码头还要穿越港岛区的市区，为了避免引起混乱以及保障安全，上头决定将符兆海关入新的“黑铁盒”囚笼并用装甲车运送到码头。 “其实到了这里已经基本由防卫军接手了，和安全局没关系了。”克莱尔说，“但问题出在交接的时候，整辆装甲车被转移了。” 虽然这个意外听起来匪夷所思, 但余哲森知道克莱尔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和自己开玩笑。 瞬间移动一辆装甲车？余哲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刑天重工失窃的一整个仓库的军用级仿生机器人, 也是被这种手法转移掉的吧？还有一卡车的配套电源。” “你也想到这件事了？”克莱尔略微沉吟，“但一个异能者自身有这么大的能量吗？这简直像是暴走症晚期级别的能力体现。” 余哲森心想，或许归临教派有增幅异能的手段，或者他们有复数数量的空间转移型异能者。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符兆海丢了这是个大问题。 “那个……出了这种事，您现在顶着很大的压力？”余哲森想知道克莱尔的处境。 “勉勉强强，说实话事后要是有分锅大会的话，最大的锅百分之百轮不到我来背。” 电话那头传来克莱尔猛吸一口烟的抽气声。 她接着说道：“不过你是了解我的小余，我不是那种避开责任心安理得的人，也不是那种看上司同僚倒霉会幸灾乐祸的人。发往开拓区的特别渡轮会在码头等候到今晚点为止，在那之前把符兆海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是下午3点45分，已经超出预定计划的任务时间了，但距离晚上点的最后死线还有八个小时。 他们还有翻盘的余地。 余哲森沉吟片刻：“车上和关押符兆海的囚笼以及他本人身上的限制器应该都有定位功能吧？” 谷螉 “有，但作用不大，一言难尽……追踪的任务我另有安排。至于你这边，我需要你返回安全局总部找到那个少年黑客。” “找路游？” 克莱尔在电话中指示道：“让他参与电子战，想办法帮忙夺回信息主动权。” “您不能直接给留守总部的人员下令吗？”余哲森奇怪。 “我现在不信任七岛市公务机构内的任何人。”克莱尔严肃地说道，“所以你不但要找到路游，还要保护他的安全。” 余哲森结束通讯，拍了拍褚月曦的后背：“走吧，回总部。” 克莱尔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余哲森想起那位死去的市政官秘书。 他没有在电话里问克莱尔七岛市市政官本人是否有问题，但想来答案应该和安何之前预想的差不多。 等这次事件平息——如果能够顺利平息的话，七岛市的权力结构恐怕要迎来一次大洗牌吧？ 管理局、防卫军和安全局三个重要系统的高层要人都难免受到调查或者处分，届时应该会有星舟市下派的特遣团到来。 “那个孩子怎么办？”褚月曦朝屋里看了一眼。 她担心的是鹿泓会去而复返。 余哲森大概知道鹿泓想要劫走这孩子的理由，之前在执行两人的身体回溯再造的时候，他通过时心读到了这孩子的部分基因信息。 是某种罕见的血契类异能。 在九大异能组别中，血契组别是十分特殊的一组，被分入该组的异能全部有高概率可以通过亲代遗传给子代，甚至隔代遗传。 当然，血契组别内的异能强度也有着较大的差异。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拥有强大的能力的家族往往很难开枝散叶，反倒是各种不起眼的微弱能力可以生根发芽，这被学界称为“血契悖论”。 余哲森在某期异能科普杂志看到过相关的介绍，当然那篇文章的性质更偏向于泛读物地摊文学，对于血契组别的异能遗传并没有作深入的研究讨论。 鹿泓或者说归临教派应该是通过接触其父母得知了这个孩子有遗传某种血契组别异能的可能性，所以想要将其拐走以期能够在未来掌握这种能力甚至进行下一代能力者的培育。 即便这孩子的异能还未觉醒，但这对归临教派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余哲森想起了在路游家里曾经见到过快递来的促进异能觉醒的针剂。 确实不能放着这孩子不管，他想。 “安全局现在腾不出手，我问问看某位……专业人士。”余哲森开始拨号，“看看他是否愿意帮忙。” “专业人士？什么领域的专业人士？” “异能基因研究领域的吧。” 余哲森句末的“吧”字让褚月曦忍不住皱眉，因为听起来就不太靠谱。 电话接通，韩经虎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散： “你好，余哲森。我正在刑天重工的地下防空掩体内，这里的信号可能不太好，抱歉。” “我在僻静的旧城区边缘，这里的信号可能也不太好。” “我知道你的位置，你使用的装甲在2分钟前传输回的数据中有一个定位，让我看看公司的卫星有没有能够直接观察到你那边的……很好运气不错。” 韩经虎对着高精度军用卫星呈现画面上的两名年轻人举起酒杯，悠悠然祝贺道：“首先恭喜你，第一次碰女娲号就表现得那么好，你是拯救了大半个七岛市的英雄，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我还是想为你举杯。” “免了，帮我个忙。”余哲森不喜欢这种来自上位者的虚情假意的客套。 “什么忙？帮你和你身边的女孩一起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七岛市的对外交通已经封锁了，海陆空全面管制，没有防卫军反恐司令部的特许连条狗都不能离开。” 韩经虎自以为幽默地哈哈大笑，但电话那头的余哲森一声不吭，这让他有些尴尬。 “不过我可以弄到飞往圣纽曼市的特权机票，这是七岛市的上流们留给自己的逃命机会。” 他对电话那头的余哲森循循善诱：“怎么样？考虑一下带你的女孩去金融之都度个假吗？远离风暴中心，管他天翻地覆。一个月吧，当然再长也可以不过我怕你会厌倦，刑天重工可以承担你们一个月假期的全部消费，代价嘛，给我一管你的血液——没做过手脚的。” “玩笑到此结束，韩老板，这边有个男孩拥有某种令归临教派感兴趣的异能基因，我希望你能将他保护起来。” 上架感言 很抱歉在这个比较阴间的时间点补一个上架感言emmm。 不知道为什么作家助手没有提示上架的消息…… 虽然提前和责编打过招呼了，但我以为会有提示的。 上次写上架感言还是上次的时候，就挺突然的。 还是聊聊书本身吧，给为数不多的读者老爷们做个汇报（？ 之前有朋友跟我说过，这本书读起来赛博味不浓，反倒更像都市异能，其实我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 但我还是想给他定义为赛博类的小说，因为世界观上是科技高度发达的未来，人类、义体仿生人和智能机械共存的时代。 至于另外半个“朋克”主题，即反抗精神，可能要在故事完全展开之后才能体现。 毕竟现在主角还在一个地方转悠嘛，不仅没有见识过复兴都市之外的世界，也没有去过几个复兴都市。 关于时心的存在以及能力的本质，计划在后续的章节中很快就会揭晓，当然这对余哲森本人来说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会有一定的戏剧性。 我知道目前为止“时心”看起来很像系统流小说中的“系统”，或者更恰当地说像《关于我转生成为史莱姆的那些事》里利姆露脑海中的大贤者——似乎全知全能、会在关键时给主角提供帮助、有一定的自主思维但绝对忠诚，这些性质看起来很像。 不过时心会更加特别（开挂一点，至少我认为她在能力上应该比大贤者强大很多，毕竟谁也不想看主角苦兮兮的对吧？对吧？ 另外我比较好奇你们更喜欢哪个女性角色？只是好奇而已，你们的回答并不会影响后续的情节。（小孩子才做选择，答案当然是全都要 曾经我年轻的时候一度觉得自己是个铁血姐控，对同龄或者年下的女性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后来接触二次元之后xp系统变得逐渐扭曲混乱，三观开始跟着五官走（这有什么错呢？（小心二次元。 然后以前我在别的地方写比较矫情的武侠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去写一群真心喜欢男主的女人但是最后又没有被男主接纳（因为男主坚决拥护一夫一妻制，就有点像《刀剑神域》里桐人老爷和他的后宫团们的感觉。 有一次我和某个烦人的女人聊天的时候，她说那些真心喜欢主角最后却没有得到幸福的女人太可怜了，主角应该博爱一点（全都要，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很久没有搭理她。 之后我的思想稍微发生了一点改变，不再完全抗拒主角开后宫的行为，但我是有底线的，就算开后宫也要开得合理。 什么叫不合理呢？比如我曾在论坛潜水看水友们讨论毒点，有些水友的言论让我大受震撼——“只要出现有名有姓好看的女的主角必须将其纳入后宫”，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原话不记得了。 当时我就在想，卧槽那主角几百万字下来得收多少个啊？如果不是修仙人士那得多大个肾呢？而且收下之后玩放置play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人家？毕竟不是集卡游戏集个全图鉴成就放在家里就好。 就像某个知名海洋生物皮套主播说过“主播不是你的电子宠物”一样，我认为小说中有名有姓的女性角色也不是主角的附庸，成为附庸的角色是没有灵魂的除非他/她本来就是这种设定女仆啊、保镖啊、替身使者什么的…… 啊扯的有点远了，属于是个人表达欲暴走症发作，大概和这阵子我家这一带疫情爆发有关系，城市肉眼可见地失去了活力。 我觉得这时候需要有人吼一句“你tm是否清醒”？ 好吧，其实我还蛮清醒的，毕竟这本书从试水推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推荐，最近的章节也没啥评论和闲聊。 从头到脚的凉气都在提醒本扑街认清自己的定位。 感谢每天给我投推荐票的那几位读者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陪伴。 就这样吧，今日胡言乱语时间结束，如果这些没有意义的文字浪费了你几分钟的生命，我深表遗憾。祝我们在未来在时间的尽头再次相见。 第八十九章 反向入侵 下午4点17分，余哲森和褚月曦回到了安全局总部大楼。 刑天重工的一架旋翼机直接将他们载到了楼顶的停机坪，放下两人之后载着那名来自贫民窟的男孩离开。 褚月曦一度纠结要不要把那孩子留在安全局总部，但余哲森却说韩经虎那边或许比安全局更安全。 两人搭乘电梯抵达路游所在的那一层，径直前往他所在的单人房间。 “小路。”余哲森推开门，发现少年正躺在床上玩游戏机。 他对余哲森有点爱答不理的意思，拇指在游戏机上按键如飞：“怎么啦, 我爸妈来接我了吗？” “你在玩什么？”余哲森凑上前去和他套近乎。 结果朝游戏机屏幕上看了一眼他就有点ptsd发作，这是一款模拟空战游戏，路游正在玩的关卡是在海上迎击大量的敌机机群。 “先别玩了，停一下。”余哲森按住了他的手。 一发导弹命中了少年所控制的战机，gameover的字样在屏幕上跳了出来。 路游沮丧地放下游戏机，从床上坐了起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还记得那个ai女孩吗？夷光。”余哲森说。 “夷光！当然！她最近怎么没有来陪我说话啊……”路游的神色由兴奋转向不安。 “她遇到了点麻烦，病毒入侵。”余哲森示意他下床，“我们带你去地下指挥中心，你用那里的电脑试试看能不能拯救她。” 路游眼神一亮，这是他熟悉的领域：“我跟你们去！” 余哲森用自己的手环刷开了战术指挥中心的门禁，克莱尔升级过他的权限，现在他几乎可以访问这栋大楼里的任何设施。 指挥中心内空无一人，连常驻在玻璃隔音房里的接线员都不见了。 余哲森安排路游使用操作台附近的主机，自己和褚月曦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保驾护航。 在路游捣鼓启动的时候，他拉开了脚边立柜的抽屉，如愿以偿地从里面找到了啤酒、碳酸饮料和速溶咖啡、压缩饼干以及桶装泡面。 另一边的褚月曦见他翻箱倒柜，忍不住把目光转了过来，一看之下眼睛都直了。 “这太不健康了。”她喃喃道。 “你不饿吗？” “说实话，我饿了。”她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就没有吃过东西，况且发动异能还会加重她的饥饿感。 “那就别管健康不健康了，吃饱第一。”余哲森把两桶泡面放在桌上，拿起电茶壶去烧开水。 已经开始啪嗒啪嗒敲击键盘的路游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器：“给我也整一个。” “行，小路同学今天你最大，你想要啥我都给你整来。”余哲森笑嘻嘻地说道。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路游耸肩。 “你不也变得不怂了？我带你来的那天，半路上你不是还怕得要死？”余哲森说着把一听饮料递给他。 路游撇了撇嘴，接过饮料猛喝了一口：“是哈米吉多顿。” “什么？”余哲森敛容问道。 “攻击你们系统网络的人是哈米吉多顿。”路游说。 “能追踪到他的位置吗？” 路游摇头：“我能确定是他，是因为他用的攻击手法和上次我做的很像, 几乎是同一个模子的翻版。” 谷欜</span> 余哲森心说那问题的源头不还是出在你小子身上，没有你上回为他们开路，今天他们也做不到二次入侵。 “他利用了夜行者论坛……”路游盯着屏幕上的讯息喃喃说道，“至少有8名来自夜行者论坛的黑客参与了协作。” “怪不得七岛市安全局的网络安全员们毫无还手之力。”余哲森苦笑。 水烧开了。 褚月曦压着泡面的翻盖，对余哲森说道：“那我们能赢么？” 余哲森没有说话，用目光示意路游。 “太无赖了，他们现在在用人海战术抹消我的指令。”路游额头冒汗，“而且这些家伙都很老练，欺骗、绕开和诱导对他们都起不了多大作用。” 余哲森忽然问了一个问题：“那现在夷光的虚拟空间结构稳定吗？” “稳定，不如说现在那就是他们的堡垒。”路游拧起眉毛，“哈米吉多顿和他召集的黑客们已经占据了主导，你们的攻击型防火墙现在是他们的武器了，这太难了……” 他现在一个人要和哈米吉多顿加上八百名黑客战斗，无论这个少年多么天纵奇才，也无法抹平实力上的悬殊差距。 看到余哲森坐回了椅子上，褚月曦以为他是听天由命了。 正当她考虑该说些什么鼓励一下的时候，却听到余哲森支着侧脸对自己说：“实习生，你有过虚拟空间入侵的经验吗？” “训练有过，实战没有……” “抓紧时间吃饱，准备切入。” 褚月曦惊奇地“诶”了一声，看见他把两副目镜用数据线连接在路游正在使用的主机上。 路游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嘀咕道：“对方有八百人啊……” “那他们最好祈祷自己用的是外部计算机而不是电子脑。”余哲森冷笑。 褚月曦放下了泡面：“我准备好了。” 两人戴上目镜，路游临时建立了一条通道，帮助他们的意识侵入虚拟空间。 切入。 天空中的云呈现出螺旋的纹理，余哲森和褚月曦穿越螺旋的中心从天而降。 两人以身着外骨骼装甲的姿态着地，四周是一片沙漠荒原。 “连接信号稳定，哈米吉多顿还没有发现你们进入。”路游的声音在两人的耳机中响起。 “你定的坐标也太保守了，这里距离核心区域有多远？5公里？”余哲森走上沙丘，朝远处的城市轮廓眺望。 路游回答道：“这是我临时建立的外部缓冲区，难道你想直接切入被对方占领的核心区域？” 那样更省事，余哲森心想。 时心以半透明虚影的姿态伴随在他身侧，当然，她对褚月曦是不可见的。 “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高级的外骨骼，虽然是在虚拟空间……”褚月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活动着银闪外骨骼的手腕。 “感想可以留到现实里穿上它的时候再发表。”余哲森指了指前方的城市，“我们到那里去，把黑客们踢下线。你在训练的时候学过虚拟空间的攻击手段吧？” “当然。” 两具银闪外骨骼动力全开，以远超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沙丘，一路扬起漫漫浮尘。 第九十章 攻守转换 某个阴暗的地下仓库内，孤零零停放着一辆装甲车。 走出车厢的符兆海吸了吸鼻子，空气有些潮湿。 “教长。”十余名在符兆海面前站成一排的归临教派异能者们齐齐鞠躬行礼。 “归临之神庇佑，孩子们，你们做的很好。”符兆海对全员颔首致谢。 海潮拍岸的声音隐隐传来，在地下仓库内形成独特的回响。 有人搬来一把椅子让符兆海坐下，片刻之后, 一个精神萎靡的年轻人被带到了他面前。 “钱之漠，振作起来，你不想见到苏蔷了吗？”用手枪抵住钱之漠脊柱的归临教徒在他耳畔低语，“只要用你的能力毁掉那个限制器，我们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钱之漠低垂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光芒。 他缓缓朝符兆海走去，伸出手触碰老人脖颈上的限制器。 “小心一点，控制好你的能力。”拿着手枪的归临教徒提醒道, “一定要让钢燃之力同时包裹整个限制器，瞬间使之失效, 否则……” “不要给年轻人太多的压力。”符兆海出声打断了教徒。 他对钱之漠和蔼地微笑着：“我完全信任你，孩子，你绝不是残次品。” 钱之漠嘴角动了动，做出一个不像笑容的表情，下一秒他闭上了眼睛。 火焰席卷了符兆海脖颈上的限制器，瞬间使之失效损坏，变成了一堆废铁。 符兆海的脖颈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烧伤，鲜血顺着他骨瘦如柴的身体淌下，但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 随后，在符兆海的指示下，教徒们将拘禁在装甲车内的一名防卫军士兵放了出来。 那名防卫军士兵在看到符兆海的瞬间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虽然高度义体化让他失去了流泪的功能，但一股悲伤和懊悔的情绪却完全掌控了他。 “想哭”这个念头笼罩在他的脑海中。 符兆海走上前去，抽出了士兵的配枪，对着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鹿泓在哪里？我迫不及待想见他。”符兆海把手枪丢在死去的士兵身上，转身对教徒们询问道。 为首的高阶教徒回答道：“雷教长正在为了补充教派的新鲜血液而奔走，他让我们转告您，方舟无法按照原计划登陆七岛, 但山教长会派出小型潜水器靠近海岸协助撤离。” 符兆海叹息了一声：“为了我这副风烛残年之躯，连带着你们也要被迫离开陆地了吗？” “只是暂时的撤退，天高海阔，无处不是我们的容身之地。” “说得好，旻渊，你成长了。”符兆海对其肯定地点头。 钱之漠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要见苏蔷，你们答应过我的。” 符兆海和名为旻渊的教徒对视了一眼，后者在得到许可之后，转身对钱之漠说：“跟我来吧。” 他们离开了地下仓库回到还在燃烧地面上。 这里是海崖异能者罪犯收容中心，在遭到方舟的导弹打击之后已经被摧毁成了遍地残骸废墟。 收容中心的警卫已经被归临教徒们彻底消灭，于导弹打击之下幸存的罪犯们聚集在平日放风的操场上，正在接受甄别和挑选。 荷枪实弹的军用级仿生机器人代替了平日里监管他们的狱警，在周围布置了警戒线，对于任何不服从归临教派安排的人员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谷蘞</span> 钱之漠在人群中见到了苏蔷，穿着女囚的服装，剪去了长发，身形看起来比往日消瘦。 “你可以过去拥抱她。”旻渊说，“给你注射的稳定剂有至少4个小时的功效，不必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烧伤她。” 钱之漠没有上前，而是对旻渊问道：“为什么你们可以遏制我的病症？连管理局都做不到……” “管理局不是做不到，他们只是不在乎你这样的底层人士。”旻渊敛容说道，“而我们不同，我们的力量很渺小，所以珍惜每一个可能成为同伴的人。” “渺小？”钱之漠哼笑，望着四周的残垣断壁道：“你把这称为渺小？” 旻渊耸肩：“那又如何呢？一个收容中心被摧毁，对铁穹乐园这样的庞然巨物来说根本不伤及皮毛。”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只要想起那天在医院的楼顶你们的人的所作所为。”钱之漠离开他走向苏蔷。 旻渊在他身后懒散地说道：“你信不信又如何呢？你们已经被铁穹乐园已经抛弃了。” 钱之漠穿过人群来到苏蔷面前，和她紧紧地抱在一起。 四周的罪犯们或狂欢或迷惘，喧嚣吵闹的世界暂时与他们二人没有任何关系。 “嘀嘀”，耳机内传来了通讯声。 旻渊接通了讯号，是鹿泓亲自传来的指令：“撤离用的潜水器已经散布到你们附近的海岸，不要耽搁，马上行动起来。” “是，教长，需要我来接应您吗？” “不，你去上宿区接应‘海妖’，把她和她控制的那个女人一起带回来。”鹿泓吩咐道，“注意避开监控设施，我们的电子战优势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预料之中的反击，我会注意的。” 通讯结束，旻渊所处的空间发生了光线扭曲，他的身影被吸入了一个黑色的裂缝原地消失。 几乎与此同时，夜行者论坛的服务器发生了大面积崩溃，被哈米吉多顿召集的黑客们纷纷失联下线。 在黑客们身处的现实世界中，他们的个人电脑设备纷纷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硬件损毁，甚至个别还引起了电路火灾。 安全局夷光系统的虚拟空间之中，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在路游的配合下，余哲森和褚月曦迅速击溃了侵入的黑客军团，并且夺回了攻击型防火墙的控制权。 遵从余哲森的指示，时心接手了攻击型防火墙，一次性烧毁了近3名黑客的上网设备。 哈米吉多顿的网络军团土崩瓦解，他本人则十分鸡贼地提前开溜了。 路游曾尝试追踪定位哈米吉多顿，但被对方狡猾地规避了，在离线之前利用黑客们拖延的时间，他清除了自己的所有痕迹。 “被他跑了……”路游遗憾地说道。 “问题不大。”结束连接潜入的余哲森在旁边的椅子上取下目镜，“情况正在好转，至少现在我们的指挥官不是聋子和瞎子了。” 驱逐了入侵的黑客之后，取回自我人格的夷光重建了安全局的系统，指挥通讯等一切功能恢复正常运作。 “辛苦了小余，总算可以开始反攻了。” 正在港岛区码头车站待命的克莱尔对周围席地而坐休息的专员们拍了拍手掌：“全员集合！外骨骼装甲调入线上模式，我们要开一个简短的作战会议！” 第九十一章 撤退与包围 海崖收容中心，死去的警卫和囚徒们从废墟瓦砾之中起身。 符兆海站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几名教徒陪护在他身边。 他们身后是正在朝海岸移动的队伍。 大约有2名被选中的囚犯愿意皈依，符兆海让教徒们引导他们先行搭乘潜水器前往方舟。 空气中忽然出现扭曲的黑色裂缝，旻渊的身形从裂缝中穿梭出来，随后出来的是脸色惨白得像鬼一样的女人，她吃力地搀扶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秦雨晴。 “这个女人是谁？”符兆海问。 “一位擅长催眠治疗的心理专家, 雷教长指名要的人。”旻渊答道，同时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女人：“海妖没有参与今日对您的营救任务，就是为了去把她带回来。” 符兆海点了点头：“你们也跟上队伍吧，弗里德海姆会在深海接应大家。” “教长您呢？断后的任务有‘伯爵’和他的亡者军团就足够为同志们争取时间了。” “我要等一等鹿泓。”符兆海展现出风雨不动般刚毅的神情。 教徒们沉默地向符兆海鞠躬，鹿泓不在场，所有人都服从‘阴’的命令, 开始往海岸撤退。 收容中心的操场上还散落着一批没有被选中或者不愿意前往海上的囚徒, 钱之漠和苏蔷也在其中。 四周的死尸忽然复生行动, 令他们产生了不小的恐慌。 苏蔷面对面紧紧握住钱之漠的手，把头埋在他胸前：“我们会怎么样？” “没事的，有我在。”钱之漠只能如此安慰她。 旻渊在离去之前又来到了他们身旁，苏蔷似乎有些害怕他，但钱之漠平静地与之对视。 “真的不和我们走吗？” 旻渊取出一支烟，钱之漠伸手捏了一下烟头，火焰燃烧起来。 “跟我们去方舟吧，稳定剂管够，你随时可以拥抱想拥抱的人。”旻渊把烟递到钱之漠嘴边。 “我拒绝。” 旻渊笑着摇了摇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不过我还是想说，海上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他忽然伸手在空气中一握，一个小小的黑洞裂缝一闪而逝。 钱之漠和苏蔷的眼中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因为旻渊的手里多了一本精装的书册。 旻渊把书塞给钱之漠：“旧时代的名著，我很喜欢，送给你了。哦对了，你要小心不要烧掉它。” 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 远方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防卫军和安全局已经开始外围的清剿。 旻渊经过符兆海所在的那座大石：“教长，我会把最后一枚跃迁坐标设定在海岸。” 符兆海点头认可, 只要鹿泓一到，旻渊就可以带着两名教长从收容中心转移到海岸。 …… 安全局底下战术指挥中心。 坐在椅子上的余哲森一时间有点无所事事。 克莱尔没有新的命令下达给他，似乎默认了让他看家。 余哲森心想，在哈米吉多顿和黑客们败退之后，安全局想要追踪到符兆海的位置应该不难，防卫军应该也憋着想要出一口恶气。 归临教派能用的手段则差不多已经用尽了，剩下的只有鹿泓及其手下的异能者教徒这寥寥无几的战力。 至于符兆海……和平使者确实是个棘手的能力，但在暴力机构和军队组织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对付领域型的异能者，只需要采用远程攻击的手段在领域外将其击毙即可。 谷琐</span> 事实上克莱尔和防卫军的指挥官也是这么布置的。 一共七支狙击小组被调往了海崖收容中心，两支来自安全局，五支来自防卫军。 所有狙击小组接到的命令都是一致的——用尽任何可能的办法狙杀符兆海。 但在实行狙击之前，还需要地面进攻扫除死而复生的亡者军团以及剩下的军用级仿生机器人。 战术指挥中心可以通过卫星画面直接观察到第一线的战况，大屏幕上防卫军的陆战机甲和战车正在稳步推进。 “一边倒的局面。”路游评价道。 他是三位观众之中最为聚精会神的，大概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如此刺激的军事行动画面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归临教派为什么会选择海崖收容中心作为抵抗的据点？”褚月曦忽然问道。 “也许因为那里有很多对铁穹秩序心存不满的异能者囚犯。”余哲森猜测，“在那里他们可以获得额外的战力支持。” “可是那里的异能者加起来也没法和军队抗衡，以往他们都是采取一击脱离的恐怖袭击方式，这一次却不惜代价地酝酿全面的对抗？” 是不自量力吗？余哲森也在想。 如果说这一次归临教派令七岛市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那他们自己付出的代价应该也相当沉重。 仅仅为了一个符兆海，至少鹿泓在七岛市多年的经营都化作泡影了，前前后后也失去了不少信仰狂热的骨干成员。 仅仅？他突然对自己的念头产生了怀疑。 也许他和褚月曦都没有意识到符兆海的价值，和平使者的异能并不是关键。 “我只能想到，是符兆海脑子里的东西比归临教派所失去的这些加起来都有价值。”他说。 褚月曦眨了眨眼，疑惑的表情让余哲森忽然想起她似乎并不知道符兆海的前社会身份。 “这个人曾经是神经元电子科技领域的专家，铁穹永恒生化公司的高级技术顾问。” “尖端技术人才……这样的人竟然会成为归临教派的教长。还有那个鹿泓也是，啊……抱歉……” 褚月曦一想到鹿泓和余哲森的关系，有点担心自己突兀提起会引起他的不快。 “没关系，我不在意。”余哲森摆了摆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小声问道：“那……当年收养你的人就是安局长？” “嗯。” “原来是这样……那也许你应该去问问安局长，说不定他能想到鹿泓的真实身份。” 余哲森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又觉得这没有什么意义。 “鹿泓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说。 不论鹿泓有着怎样的过去，现在都是他们的敌人。 这时候专心致志看着屏幕的路游叫了一声：“他们怎么停下了？” 余哲森和褚月曦把注意力放到了战况上，防卫军的推进忽然停止了，陆战机甲和战车像失去动力一般静止，跟随在后的士兵们也纷纷倒地。 这个画面看起来太诡异了，余哲森忍不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克莱尔教官，现场发生什么事了？”他抓起通讯器呼叫。 “意料之外的情况，对方存在具有声音能力的异能者。”克莱尔的回应从通讯器中传来。 据克莱尔描述，片刻之前海崖收容中心的广播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女人的歌声。 正在收拢包围圈的防卫军士兵们在听到歌声之后全部陷入了沉睡状态。 第九十二章 最后十五分钟 “海妖的歌声。” 余哲森脑海中想到了这个怪异传闻，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作为闪电哈士奇快递公司的雇员，他这两年走遍了七岛市的大街小巷，也听到过不少都市异闻。 虽然他本人并不热衷于探求这些怪谈异闻，但接私单的吴大志却很喜欢搜集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在吴大志搜集的众多故事中，余哲森记得有一个是关于名为海妖的女人的。 具体的情节他记不清了，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个女人的歌声会令人沉睡。 “也许那个都市异闻的源头就是这个来自归临教派的女人。”克莱尔说, “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种异能还真是少见，不知道属于心灵组别还是惑幻组别…… “当然是惑幻啦。”时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她说：“区分心灵和惑幻的标准很简单，只要是通过感官生效的异能都是惑幻，包括那位骆小姐魅惑异性的能力也是惑幻，因为是通过嗅觉生效的。” 现在似乎不是上课时间，余哲森挠了挠头。 他听到克莱尔继续说道：“防卫军的指挥官打算用远程炮火覆盖整个收容中心, 但那里面也许还有犯人和人质。在我的坚持下他答应给我们十五分钟进行突破尝试。” “教官打算怎么做？闭塞外部听觉？还是切断广播？” “双管齐下。” 归临教派的抵抗已经显出强弩之末的迹象, 亡者军团并非无穷无尽，仿生机器人也是毁一台少一台。 放出海妖的歌声显然是无奈之举，因为这让操场上的犯人们也陷入了昏睡，原本还指望他们能稍稍分散防卫军和安全局的精力，现在也成了空话。 现场唯有两个人不受海妖歌声的影响。 一人是将电子脑的听觉屏蔽了的符兆海，他在大石上岿然不动。 另一人是大步流星从失去自我意识的防卫军阵形中穿过的鹿泓，他的双耳都戴着隔音耳机。 他朝着站在大石上凝视自己的符兆海遥遥挥手致意，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符兆海同样报以微笑，用嘴型对他说道：“好久不见。” 当鹿泓来到符兆海面前时，两人身旁的空气中出现了扭曲的黑洞裂缝。 早已做好准备的旻渊开启了跃迁通道，将海岸和收容中心的两枚预设坐标连接在一起。 鹿泓谦让地对符兆海伸手示意：“您先请。” 他本意是对前辈长者表示尊重，但万万没想到这一秒的耽搁让他们失去了先机。 一道锋利的银线凭空伸展，鹿泓和符兆海都反应迅速地往两边跳跃躲避，无形的利刃将跃迁裂缝砍穿，坐标损毁，黑洞闭合。 手持黑色科技金属长刀的安何站在一台二米高的陆战机甲背上，黑发和敞开的黑风衣迎风飘拂。 她深吸一口气，凌空再挥一刀。 符兆海脚下的大石一分为二裂开两半，利刃距离他的脚踝只差毫厘, 他再度闪开了。 这是裂域的边缘范围，安何的掌控力最为薄弱的地带，无形之刃有着一定的延迟，给了教长们反应和躲避的时间。 她忌惮和平使者的威胁，所以让自己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以免受到符兆海的异能影响。 这时，北方传来了爆炸声，收容中心地下配电所的方向冒出了浓烟和火光，广播中女人的歌声戛然而止。 “搞定了。”林杰在通讯中汇报道。 安何也汇报道：“跃迁拦截成功。” “漂亮。”耳机中传来克莱尔的嘉许，“突击小组，go！” 孙鸣航等五名a阶专员组成的突击小组身着全套银闪外骨骼装甲，伴随着克莱尔的一声令下开始突入。 他们的对手是残余的亡者军团和军用外骨骼。 代号“伯爵”的归临教徒看到自己复活的亡者军团被风卷落叶一般扫去，内心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回头朝鹿泓和符兆海悲壮地望了一眼，随后将一支红色的针剂扎在自己胳膊上快速推射。 突击小组的sord3突击步枪扫射弹雨，集中落在了伯爵的身上，将他的身躯打得千疮百孔。 但他并没有倒下，浑身筋脉凸起，肌肉贲张，口中也长出獠牙。 一对白骨刺穿他的后背，张开包裹着粘液的膜翼。 “异化者……”安何眯起眼睛，冷漠地注视着那个新生的怪物。 谷懫 “甘愿牺牲自己化为石像鬼，鹿泓，你有着了不起的部下。”符兆海望着怪物的背影对鹿泓感慨。 “请您先走。”鹿泓脱下了外衫，“弗里德海姆还在等您，你们快有五年没见面了吧？” 符兆海没有动，伸手扳住了准备上前迎战的鹿泓的肩膀：“我们和铁穹斗争多年，能够顽强生存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不让年轻人留下来赴死。” 鹿泓嘿然：“我也算年轻人么？我比安志天还要大3个月。” “你是教长之中唯一一个拒绝义体化手术的异类。”符兆海说，“保持一个组织活力的秘诀就是允许内部存在不同的声音。相对于老一辈的‘山’、‘林’和我，你的思想是宝贵的财富。” 石像鬼发出瘆人的尖啸，展翅扑向朝自己射击的突击小组。 反义体突击步枪的高威力弹药对他特殊角质化的表皮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连刮痧都算不上，甚至可以说是光子嫩肤。 孙鸣航骂了一句脏话，放弃步枪掏出光剑。 两名专员启动了聚能盾阻挡石像鬼的飞扑，不出意料双双被撞飞出去。 不过他们的战斗经验都比较丰富，在半空中依靠装甲的平衡仪迅速调整姿态，避免了摔跤落地的狼狈。 孙鸣航等三人则是启动了c级武技瞬时加速，高速移动在原地留下残影，之后再从三个方向围攻石像鬼。 石像鬼选择用向上飞升来应对这一波夹击，它似乎也忌惮着专员们手中的光剑，不愿轻易与之硬碰硬。 “还有十分钟。”江连楚看了一眼手表对克莱尔说道。 “海妖的威胁已经解除了，空间折跃也被阻拦，拿下对方只是时间的问题，有什么非要动用火力覆盖不可的理由吗？”克莱尔压抑着怒气对江连楚质问道。 江连楚面无表情：“当然是避免无谓的伤亡，对付异能恐怖分子最好的手段就是避免与之近距离接触。” “那收容中心内的幸存者呢？动用炮火覆盖之后，那些就不算无谓的伤亡吗？” “你我都知道，符兆海必须被消灭。”江连楚说，“否则我们承担不了后果。” “狙击小组已经准备完毕。”克莱尔冷冷地说道，“十分钟之内我会结束这一切。” 她联络了负责第一狙击小组的孟冬夏：“冬夏，可以锁定符兆海的位置吗？” “与目标之间有一定的障碍遮蔽，我们正在调整位置。” 第二狙击小组则报告已经就位，具备充分的射击条件。 克莱尔在心中犹豫了一瞬间——如果这个时候余哲森在身边就好了，有他的预测能力，狙击的成功率会极大提升。 “第二狙击小组，允许开火，务求击毙目标！” “二组收到。” “等一下！保持锁定目标，开火暂延，等我命令！” 克莱尔忽然喊停。 第二狙击小组的狙击手松开了扳机上的食指，一旁的观察员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叹气声，指挥官的朝令夕改让他们心中都有些躁动。 克莱尔启动了自己的异能，屏蔽了周围人员对自己言语的感知，随后接通了来自星舟市安全局总部的通讯。 “局长……” “关于‘鹿泓’的情报刚刚整理完毕，我已经让夷光发给你们了。”安志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倦，“十分抱歉，本该亲临战场的我现在只能帮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这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绝不让符兆海跑掉，请您放心……恕我多言，您听起来很需要休息。” 克莱尔一边把鹿泓的个人档案资料传递给安何等人一边回应道。 “阿森现在在你身边吗？” “不……我没有让他来现场。”克莱尔斟酌着回答道，“他应该留在指挥中心，您可以直接联系……” “你还是太心软了，海瑟薇。”安志天叹了口气，“在你前往七岛市赴任的前一天我们谈过一次，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准许你使用他的能力。” “但我把那场谈话理解为您对我暂时移交了余哲森的监护权，虽然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安志天陷入了沉默。 克莱尔则继续说道：“我希望他有自己选择的余地，而不是一件只能无条件执行命令的武器。” “另外，您最好先去休息，我们会处理好残局，这并非我的自负。在七岛的事情结束之后，管理局那边一定会有接踵而来的问题需要您帮忙应对，您得提前调整好心力去面对那些问诘。” “是，你是对的……我是指对阿森的态度上。”安志天罕见地退让了。 他不无反省地说道：“在涉及归临教派的问题上，我很容易失去人性，抱歉。” “不，是我们需要铁腕的领袖，您无需为此道歉。” 第九十三章 教长们 鹿泓，本名“方宏琛”。 原星舟市安全局s2阶专员，持有异能为血契组别下的“铁壁”。 “鹿泓的异能可以在小范围内形成一个绝对防护的领域，推测他会用这个能力掩护符兆海。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进行尝试。” 克莱尔对狙击小组下达了开火命令。 孟冬夏负责的第一狙击小组也已经就位，两组同步开枪，形成交叉弹道。 狙击枪的子弹在符兆海身前遭遇了意料之中的阻碍, 弹头急剧减速，像是陷入了泥淖，最后几乎完全悬停在符兆海面前的空气中。 符兆海伸手捏住了已经失去动能的弹头，轻描淡写地将它们抛开。 远离了符兆海的子弹立刻恢复了强大的动能，深深地陷入地面形成弹坑。 “我见到了那个年轻人，余哲森。”鹿泓站在符兆海身边继续与之谈话。 “有什么感想么？”符兆海笑了。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完美’产生了怀疑。”鹿泓坦诚地说道，“我以为自己的进化已经臻至完美, 但在遇到他之后，这份自信被击碎了，虽然他还不够稳定。” 符兆海点了点头，并未对鹿泓的这番感慨作出评价。 狙击枪的子弹再度飞来，依旧被鹿泓的“铁壁”挡下。 “那个年轻人确实很特殊，不过你也没必要妄自菲薄。” 符兆海开始向前迈步，鹿泓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在我离开铁穹永恒生化公司之前，所主导的研究项目已经进入了尾声，你的进化可以更上一层楼。” 鹿泓略有迟疑地问道：“是指接受义体改造吗？” “有限度的义体改造并不会对你的自我认知造成影响，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符兆海话音未落，远处的石像鬼已经发出了哀嚎。 安何挥出的利刃将它的双翼折断，坠落之后立刻被孙鸣航等人的光剑切割绞碎。 看到己方最后的防线被瓦解，两名教长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鹿泓忽然开始向前奔跑，逐渐变为冲刺，在孙鸣航等五名a阶专员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来到了安何的面前。 魁梧的身影一跃而起，鹿泓挥拳打向立于陆战机甲背上的安何。 裂域瞬间笼罩了他，三道交错的银线穿过他的身体, 空气中发出了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那是双方的能力在碰撞对抗。 安何将手中的科技金属长刀横在身前挡住了鹿泓的拳头，脚尖一点往后跃出卸去部分力道，翻身落在了地面上。 鹿泓则占据了她刚才所在的位置，一脚把防卫军的陆战机甲踩得下陷了几十厘米。 “今天是与故人重逢的好日子。”鹿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道，“说不定今晚我会梦到安志天和余涯书。” “我很好奇，被砍下的脑袋要如何做梦呢？” 安何横拖一刀，斩去了陆战机甲的四条腿，令机甲倾覆逼迫鹿泓离开高处。 与此同时，裂域产生了新的四条切割银线，呈“井”字型的网状笼罩鹿泓。 但鹿泓的身体被黯淡的黑雾包裹，裂域无所不断的能力在黑雾之中失去了作用，四条银线齐齐崩断。 “敌人越是锋利，便越坚不可摧，这就是我的能力。” 鹿泓顺着倾塌的机甲跳下来，迎着黑刀的锋芒再度击出一拳，这一次他将铁壁的力量集中在了拳头上。 他的拳头击中了安何的刀刃，黑色的科技金属长刀脱手飞出，旋转着插落在十几步外的地面上。 安何捂住了受伤的右手手腕，脸上露出咬牙忍耐的神情。 情报显示鹿泓并非赛博人，她对自己平日的锻炼也有自信，没想到在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情况下会落到如此不利的境地。 那把黑色的科技金属长刀是星舟市安全局装备部为她量身定制的武器，除了本身具有锋利武器的特点之外，还能够增幅她的裂域影响范围，所以她总是刀不离身。 谷琩 “异能者之间也是有能力克制关系的，我的铁壁可以完全无效化你的斩切。不止是斩切，任何高速化的枪弹、切割都无法穿透它。”鹿泓骄傲地说道。 铁壁的防护有一个固定的判断标准，锋利度和速度超过其标准之上的攻击会被判定为“有威胁”，异能就会启动保护和阻拦。 换言之，只有硬碰硬的近身格斗可以伤到他。 鹿泓观察着安何的眼神：“你已经理解该如何与我战斗了，但却低估了我的身体素质。” 他反手抓住了从背后接近自己的一名a阶专员并将他摔翻在地，展现出的徒手力量不弱银闪外骨骼装甲分毫。 孙鸣航疾步冲上前，用一个飞踹逼退了鹿泓，迫使他放弃了用脚踏向倒地专员脑袋的念头。 倒地的那名专员则迅速起身，在通讯中心有余悸地向孙鸣航道谢。 他毫不怀疑鹿泓可以一脚踏碎银闪外骨骼的面甲并踩爆自己的脑袋。 “用a级武技对付他。”孙鸣航对同伴们提醒道。 说罢他率先启动了武技晶片，正是余哲森曾经在对付毕远胜时用过的a级武技太极剑。 突击小组的其余四名专员也纷纷启动了武技晶片，霎时间针对鹿泓的包围网迅速形成。 同时面对五具银闪外骨骼，鹿泓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但他依旧没有表现出慌乱。 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吸引了突击小组的全部注意力。 孙鸣航等人的剿杀突然中止，装甲的微电脑中枢下令停止a级武技的释放，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五具银闪外骨骼装甲同时分解变成了光粒子，孙鸣航等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们的视野变成模糊一片，因为各自的眼中含满了泪水。 双腿不受控制地弯曲跪地，所有人的内心都感受到了巨大的悔恨之意。 “和平使者……”安何率先反应过来。 在他们和鹿泓纠缠的时候，符兆海已经来到了近处。 她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 “你们想要杀我的念头越是强烈，就越无法反抗和平使者的力量。” 符兆海的声音直达在场所有人的思维深处。 “鹿泓，让我们结束纷争吧。”老人说着转过身去。 鹿泓从跪地的孙鸣航等人中间穿过，来到安何面前。 距离符兆海最远、处在和平使者领域边缘的安何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跪下，她在靠自己的意志力和和平使者作斗争。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淌而下，和平使者在她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着人类历史上残酷战争的影像。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不断劝诱：放弃武器和抗争吧，你们的战斗只会引来更多的牺牲和不幸。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在为守护美好的事物而战。 结束战争迎来和平的唯一方式，就是你们被我们彻底消灭。 不，这是胡说八道，你休想改变我的思想…… 你们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不…… 鹿泓饶有兴趣地近距离观察着安何，他似乎从那些细微的表情中读出了部分有意思的信息。 “何其倔强固执的灵魂。虽然你的长相随你母亲，但性格完全遗传了安志天。” “但一个安志天已经让人觉得够麻烦的了。” 鹿泓对着安何举起了拳头。 第九十四章 符兆海的思维 余哲森冲出了安全局总部大楼。 褚月曦奔跑着跟在他身后，她从没见余哲森如此紧张慌乱过。 哪怕是在西餐厅约会途中得知有炸弹即将爆炸，他的神态始终是镇定冷静从容不迫的。 是因为担心姐姐吗？褚月曦的脑海中浮现出片刻之前他们在地下指挥中心的卫星传输画面上看到的景象。 安何在和鹿泓的交锋中吃了亏，黑色长刀脱手。 她和余哲森都曾直面过鹿泓，很清楚那家伙怪物般的力量。 没有外骨骼装甲的保护，寻常人绝非其对手。 “余哲森，你等等我……” “你就留在这里！”余哲森没有回头, 他径直来到停在车位上的suv旁。 手环刷开车门的防盗系统，余哲森进入驾驶座，却发现自己没法启动飞行模式。 suv的飞行模式有第二道验证锁，需要克莱尔的虹膜认证。 余哲森气得一掌拍在了方向盘上。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外头敲打车窗。 “实习……”他以为是褚月曦不依不饶要一起去，转头却隔着玻璃看到了金见深的脸。 金见深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秘书，看起来二十四五岁，及肩发染成了渐变的粉红色。 余哲森下车，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路边的金见深的车。 “借你车一用。”他对金见深伸出手索要钥匙。 “很遗憾我的车是民用款, 没有飞行模式。”金见深掏出一串钥匙却没有交给余哲森。 余哲森脸色一冷, 打算重新回到车里——没有飞行模式，驱车前往也是最快的方式了。 金见深按住了他的肩膀：“我的秘书可以送你过去。” “她很会开快车？”余哲森皱眉。 “小洺，准备好了吗？”金见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秘书的肩膀上。 “已经感应到放置在收容中心的坐标。”金见深的秘书吴小洺回答道。 下一秒，三人身边的光线发生了扭曲，十字型开口的黑洞裂缝出现。 在被吸入裂缝之前，余哲森听到金见深不无得意地对自己说道：“归临教派有空间移动能力的异能者，我们神隐一样也有。” “算我一个！”褚月曦喊道。 光粒子在她身上凝聚为白色外骨骼装甲，借助瞬时加速武技的提升，她抢在裂缝闭合之前硬生生挤了进去。 吴小洺脸色一白，秀气挺拔的琼鼻下流出鲜红的鼻血。 她怒瞪着擅自上车的乘客，但见自己的老板默许了褚月曦的行为，只好强忍着没有发作。 褚月曦的强行闯入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意外的负荷，空间传送的出口与她预先连接的坐标偏离了不少，但却歪打正着——出口裂缝开在了鹿泓头顶的空中。 余哲森和金见深在空中完成了武装，两黑一白三具外骨骼沉重着陆，扬起碎石和尘土。 “b级武技，聚能盾！”褚月曦落地的位置距离安何和鹿泓最近, 她抬起左腕顶出盾牌，闪身挡在了安何面前。 鹿泓一拳轰在蓝色半透明盾牌上，巨大的力量令盾牌表面出现了惊人的龟裂。 金见深和余哲森的左右夹击随即到来，暗夜流火外骨骼装甲同样具备武技系统，甚至还有部分刑天重工最新研发未实装给安全局的武技晶片。 a级武技撼山岳启动！金见深手中的汉八服重剑携雷霆之威劈落。 另一边的余哲森也启动了a级武技绝光踢，转身形成快如闪电的回旋踢。 鹿泓左闪右挡，有些狼狈地招架着两人的攻击，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正面的褚月曦突然放下盾牌一拳打过来。 过于集中注意力在余哲森和金见深两人身上的鹿泓被褚月曦一拳打中了面门，没把实习专员放在眼里的他顿时鼻血飞溅，染红了半张脸。 “咳咳……”符兆海发出了咳嗽的声音。 正在抡剑的金见深突然停住了动作，下一秒便被鹿泓拍飞出去。 褚月曦紧跟着动弹不能，还处在出拳姿态的她失去了平衡，被鹿泓一记肘击砸在背甲上，扑倒在地。 鹿泓把目光转向最后停下动作的余哲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嘲讽道：“太冒失了，就这样闯入和平使者的领域范围，安志天就是这么教你的？” 说罢，他对着余哲森蓄势打出一拳，准备粉碎暗夜流火外骨骼装甲。 谷欔 被击飞到远处反而因祸得福脱离了和平使者掌控的金见深端起重剑，剑尖打开暗槽对准鹿泓射出了一发激光。 鹿泓没有丝毫动摇，他很清楚自己的“铁壁”异能会挡下金见深的攻击。 果然，激光在接近鹿泓身体时消弭于无形。 鹿泓出拳，但在接下来的1秒之内，他的眼神从自信变为震惊。 定在原地的余哲森忽然变成了残影。 他往左侧移动了一步，让鹿泓的拳头越过自己的肩膀打空，随后踏步上前一记肩撞将处于震惊中的鹿泓撞翻在地。 吴小洺拔起了插在十几步外安何的长刀，挥手创造出一个微小的空间裂缝。 长刀被她送进了裂缝之中，刀尖从余哲森面前撕裂的黑洞中穿梭出来。 余哲森一把握住了安何的刀，翻转手腕倒转刀刃，急速下蹲把刀插入了鹿泓的后背。 刀刃刺穿了鹿泓引以为傲的身躯，将他钉在了地面上。 “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我可以在和平使者的领域内行动。”余哲森蹲在鹿泓身旁，等待光粒子传输器为自己送来一副全新的异能限制器。 他把限制器束缚在鹿泓的脖颈上合拢，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这里对符兆海没有丝毫的敌意，自然不会受到和平使者的影响。” “这怎么可能呢……”鹿泓不相信他的话。 “那你想怎么解释我能在领域内自由活动？”余哲森冷笑。 鹿泓陷入了沉思，余哲森起身离开他走向符兆海。 当他给鹿泓戴上限制器的那一刻，便宣告和平使者加上铁壁构成的联防被打破了。 孟冬夏等狙击小组已经锁定了符兆海，但一来因为没有得到克莱尔的命令，二来加上余哲森正在朝符兆海靠近，所以他们没有开火。 “你带给了我很大的惊喜。”符兆海对接近自己的余哲森说道。 余哲森的手上出现了第二枚基因限制器，他将限制器抛给了符兆海：“你可以自己戴上它，这样我们都省事了。” 符兆海拿着限制器颈环微微一笑：“别急，让我们聊两句吧。” “时间不多，防卫军的首长是个急性子。”余哲森拒绝了他。 但符兆海固执地发出邀请，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高度义体化的赛博人，我的电子脑可以建立一个小型的虚拟空间，不会耽误你太久。” 余哲森犹豫着没有答应。 “我猜测你在来这里之前强行屏蔽了对我的敌意，所以现在我们的关系应该比较缓和。你是一个善良柔软的人，不擅长拒绝。” “那么我们就有好好谈谈的机会。” 符兆海主动上前一步。 “我曾经在铁穹永恒生化公司工作过很长时间，偶然接触过一些年代久远的绝密档案。当然，我没有得到全部的真相，但你的出现让我侧面印证了部分猜想……” 余哲森给装甲下达了光粒子分解的命令，暗夜流火装甲迅速在他身上解体。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很可能无法拒绝符兆海的谈话邀请。 符兆海的猜测是对的，在来到现场之前，他指示时心屏蔽了脑海中所有对符兆海的敌意。 但这样一来，符兆海在他的认知中就不再是敌人、罪犯。 进入虚拟空间需要媒介载体，个人电脑、电子脑、外骨骼装甲或者战术目镜，所以他选择解除装甲来拒绝符兆海。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些……可能与你有关的秘密吗？ 符兆海的声音变成了直达思维的意念，当余哲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在一个小型虚拟空间内了。 这是符兆海电子脑内构件的虚拟空间，背景是一个科技感十足的小型实验室。 三台装满黄绿色营养液的培养容器整齐地排列在墙边，容器内孕育着不同类型的哺乳动物胚胎。 第一个容器内的胚胎是海豚。 第二个容器内的胚胎是婴儿。 第三个容器内……余哲森睁大了眼睛，第三个容器内的物种同时具有人类和海洋生物的特征，像是传说中的人鱼。 “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你明明解除了外骨骼武装，却还是进入了我的虚拟空间。”符兆海模仿着他之前对鹿泓说话的语气调侃道。 余哲森感觉有些头疼——物理层面的头疼。 第九十五章 灰烬中的友谊 “感觉头疼吗？这很正常。”符兆海悠悠说道。 “但这并不是因为你过度使用了异能，好吧，也许严谨一点的话，也可能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他说着利用实验室内的全息投影功能将一份生化工程资料书展示给余哲森。 资料书的抬头是“铁穹永恒生化公司第147期工程（保密等级sss”。 “这不是原件，是我根据自己的记忆拼凑还原出来的一部分，所以你可以看到这里头有部分词句是打码模糊的。”符兆海说。 余哲森扶着额头，他的精神状态还没有调整过来, 也无暇去阅读这充斥着专业术语和繁杂数据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读不进去？没关系，简单来说这是管理局的一项计划——培育新人类进化者的计划。” “这份文件你可以拷贝到自己的记忆储存中。现在让我们回到关于你本人的问题上来吧。” “余哲森。” “为什么没有外骨骼装甲的你依然可以连接虚拟空间？” “为什么进入虚拟空间会头疼？” “为什么你能够控制自己的头脑抹消对我的敌意？”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不过在揭晓之前……” “从‘雷’过去对你的调查来看，你和他一样对义体化抱有抵触情绪，坚定地追求保留原初的血肉之躯。” “但真相可能很讽刺啊！从你的种种表现来看！你——余哲森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赛博人啊！” 符兆海振奋地说道，此时此刻他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也不像一位成熟稳重的科技学者。 像是某种在私人场合意外与偶像碰面的追星狂。 “不可能。”余哲森断然否定了他的说法, “我从未接受过义体改造手术, 我的记忆也清晰完整。” “记忆是会说谎的。”符兆海意味深长地说道，“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医学报告不会说谎，从小到大我接受过无数次体检。如果我是赛博人，哪怕全身只有百分之一的义体化，体检报告也会标注明确。”余哲森坚定地说道。 根据铁穹法律，公民必须登记备案自己的义体化程度并定期更新数据，更不得隐瞒自己身为赛博人的事实。 “所以我认为你接受的是一种全新概念的义体，以现有的技术无法区分它和原装血肉。” “你自己曾出身于代表着铁穹乐园尖端技术的铁穹永恒生化公司，你觉得这种新概念的义体真的存在吗？” 余哲森认为符兆海的理论中有一个悖论，如果这种新概念的义体无法被现有技术检测区分，那它就不可能被制造出来。 “所以你是神的造物啊……管理局多年来暗中追求的，就是复刻你这样的存在。” “科学说不通，所以改用神学了吗？”余哲森不屑地摇头。 “不，我所说的神并不是宗教概念上的，和归临之神不是一个东西。”符兆海耐心地解释道，“铁穹乐园的创建史上曾经有一位天才，我们将他称之为‘神’。” 余哲森心中感到吃惊，迟疑地询问道：“我们？” “我们，铁穹秩序下最初的那一批科研人员, 我们所有人都将他奉若神明。” 符兆海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他，铁穹乐园的诞生不知道要晚多少年。但也正是因为他，才缔造了如今这个虚假残酷的世界。” 余哲森说：“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你们，也许会少一半的残酷。” “不，你错了，恰恰相反。”符兆海眼中精光闪烁，“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我们，只会变得更残酷。” 见余哲森一脸不信的样子，符兆海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的目的是摧毁铁穹秩序，但也不可否认，由于我们的行动，让掌握铁穹秩序的大人物们变得空前团结。” 团结吗？我看未必吧……余哲森虽然没有见识过什么大人物，可能韩经虎勉强算一个，但他能从克莱尔最近的烦忧中以小见大——连防卫军和安全局之间尚且存在裂隙，更何况高层那些盘根错节的权力关系呢？ 不过如果说归临教派掀起的恐怖主义让铁穹秩序下的各方势力变得团结，这也是情理之中。 “我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连几秒之后的未来都捕捉不到。但我可以大胆地做个预测，如果将来有一天归临教派不复存在，你眼中的秩序会迅速迎来异化。” “是异化，而不是崩溃。”余哲森抓住了重点。 符兆海点头：“异化，不是崩溃。崩溃意味着瓦解，异化意味着在畸形方向上壮大。” “我无法判断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毕竟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余哲森用手指按住一侧太阳穴，“但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口中的那位天才……‘神’，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消失了，关于他的记录信息被有计划地清除，你已经无法在管理局的数据库中找到任何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余哲森由内而外地感受到一阵寒意，虽然这是在虚拟空间内，但他依然有真实的感觉。 谷泫 符兆海没有说下去，把“神”的消失背后的故事给他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余哲森知道符兆海有意在引导他去猜测，为了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强行止住了自己的思考。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管理局上层的秘密与我无关。他将这个念头灌注给自己。 时心执行了他的命令，但在灌注这道念头的同时却说道：“即便是小人物，也有着掀起蝴蝶效应的力量。” 我只想保护身边的人，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你可以的。”时心肯定地鼓励道。 是时候结束了。 符兆海的虚拟空间开始崩塌，余哲森主动切断了连接，让自己的意识回归现实。 虽然他们在虚拟空间中谈了很多，但现实只不过经过了几秒的时间。 符兆海手中还拿着那支基因限制器颈环，不过他并没有要主动戴上的意思。 “你还想试着对抗一下？”余哲森问。 “在和你交流的期间，我启动了义体内藏的异能基因活化剂。”符兆海淡淡地说道。 “你影响不了我，所以你的目的是外围的那些人？”余哲森揣摩着符兆海的想法，“活化剂可以增幅和平使者的范围？” “不，和平使者的范围本身就可以笼罩外围的所有人，你们对领域范围的情报并不准确。”符兆海解释，“但我在正常情况下能够影响的人数是有限的。为了解除外围所有人的武装，我只能冒险采用活化剂增幅异能。” “余哲森，退后！”防卫军装甲车的扬声器中传来了克莱尔的命令。 狙击手们已经锁定了符兆海，只等余哲森离开便进行狙杀。 符兆海微微一笑，和平使者的领域瞬间扩散到极限范围，一时间整个海崖收容中心的所有人都被圈入了他的异能领域之中。 狙击手、外围的士兵、以及克莱尔和江连楚等指挥人员全部受到了和平使者的影响，全员行动不能，陷入了悲哀与自责的忏悔状态。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这是计划之外的。”符兆海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鼻孔也开始溢出鼻血。 他喘息着说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不必如此了。” 说罢，他步履蹒跚地从余哲森身侧经过，前往被黑刀贯穿在地的鹿泓身旁。 符兆海咬牙发劲想要拔出鹿泓背上的黑刀，但试了两次均未成功。 余哲森上前一把拔出了黑刀握在手中，振刀将血星子甩在鹿泓的脸上。 “阴教长，你走吧，他是不会让我离开的。”鹿泓对符兆海苦笑。 “你们任何一人都不能离开。” 符兆海吃惊地看着余哲森，他想不出余哲森将如何留下自己，直到他看到不受控制的火焰出现在余哲森的体表。 “其实解除装甲之前，我也对自己用了过量的异能基因活化剂。”余哲森抬起左腕，看着正在吞噬自己衣服的火苗，展露出带有一丝癫狂的眼神。 鹿泓看他的眼神再度变得如同看一个怪物疯子。 这已经是他在今天之内第二次见到余哲森这副模样了。 “你强行把自己陷入基因暴走的状态。”符兆海的惊讶结束了，在失控的钢燃面前，他依旧恢复了从容的风度。 “对，”余哲森朝符兆海伸出了手：“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在不产生敌意的情况下结束你。” “你是怎么想到的？”符兆海问。 “是你们给了我答案的启示。”余哲森笑了，从得知和平使者的能力开始，这个难题曾一度困扰着他，似乎无解。 他说着朝鹿泓看了一眼：“我想起了被逼到天台上的那对情侣，钱之漠和苏蔷。” 鹿泓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很显然钱之漠对苏蔷从不存在敌意，但他还是差一点杀了苏蔷。” 符兆海点点头，握住了余哲森伸向自己的手，由衷地赞叹道：“了不起，是我输了。” 火焰从余哲森的手腕上蔓延过来，将他席卷吞没。 在灰飞烟灭之前，符兆海用最后的力气低语道：“也许你不愿意承认，但我们之间确实产生了友谊。即使你之后恢复脑海中对我的敌意认知，这也不会改变。作为最后的临别礼，我诚心地提醒你——不要信任韩经虎和他的公司。” 第九十六章 劫后余生 七岛市遭受大规模恐怖袭击三天后。 第三医院住院部大楼12层。 病房的床头柜上插着红黄白三色的鲜花和一篮水果。 余哲森把枕头竖起垫在身后，这能让他靠坐起来舒服一些。 安何坐在床边用一把小刀削着苹果，削下来的果皮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螺旋带。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余哲森问。 “再观察观察吧。” “我感觉自己已经没问题了。” “你感觉没用。”安何把苹果递到他嘴边。 余哲森低头咬了一大块，捧着新手机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道：“要不你给我戴上异能基因限制器？这里我真的呆不下去了。” 他现在用的手机是新的，克莱尔出资补偿，市面上的流行款，和之前送给褚月曦的那只一个系列, 只不过主题颜色不同。 那天在解决符兆海之后，他当场陷入了晕厥，也没能发动对自己的回溯能力。 所以随身物品全部灰飞烟灭了。 “这新手机真不错。”余哲森又咬了一口苹果。 “你自己拿着行不行？这么大了还要姐姐喂你？”安何不悦地拧起眉毛，故意把苹果怼到他脸上。 “我是病人，你能不能对我耐心一点。” “你刚刚说自己已经没问题了。” “那你让我出院啊。”余哲森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成功地把安何带进了自己的语言陷阱里。 安何平心静气, 换上一副温柔的模样：“好吃吗？甜不甜？一个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削一个。” “姐姐削的都好吃都甜。”余哲森笑容灿烂。 安何托腮, 戏谑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不但学到了钱之漠的异能，还学到了他的舔狗精神？” 余哲森收敛笑容坐正了身子，从安何手中拿过苹果后认真地问道：“钱之漠和苏蔷怎么样了？他们那时候应该也在海崖收容中心吧？” “他们没事，既没有死于导弹袭击，也没有上归临教派的贼船。” 余哲森宽慰地松了口气，其实他和钱之漠、苏蔷并没有什么深的交集，但是最后破解符兆海的和平使者的方法，灵感确实源于这对情侣的经历。 “对了，我这边有两个消息要通知你。”安何把椅子朝床拉近了一点，这样她说话的时候可以不必特意倾身凑近。 余哲森抬手阻拦她：“等等让我先猜猜看……” “不许用预测能力。”安何严肃地警告他，“医生说你最好近期半个月内都不要去动使用能力的念头。” “那这里头有好消息吗？” 不让用预测能力，他只好多问一点了。 安何平静地摇头。 “这也太让人沮丧了吧，两个坏消息。”余哲森泄气地躺了下去。 安何微微一笑：“你活该。” “是不是上头有人要来处理我的问题了？” 他想到自己当众用失控的钢燃击杀了符兆海，哪怕克莱尔有意遮掩也遮不住了。 “对。”安何点头，“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人对你进行观察和记录。” 观察和记录，说白了就是监视吧。 “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好看吗？” “我怎么知道？”安何摇头。 余哲森又想了想：“第二个消息……你是不是要走了？” 安何快速地眨了眨眼，她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惊讶，怀疑地问道：“你真的没有用预测能力吗？” “看来又猜对了……” 虽然猜对了，但余哲森的表情变得比之前还要沮丧。 “我要回星舟市一趟, 是老爸那边的事，不太棘手，不过也得花一阵子工夫。” 谷旄</span> 安何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耳侧的发丝，余哲森觉得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着十足的魅力。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顺便兼职押送鹿泓前往星舟市审判庭的安保人员。” 余哲森轻轻地“嗯”了一声，把剩下半个苹果快速地吃完，果核丢进垃圾桶。 “还要吗？”安何看向果篮。 “你的手腕不要紧了吗？” “已经不碍事了。”她淡淡一笑。 余哲森低头看手机，眼角余光瞥见她在短短两分钟内换了三个坐姿。 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能看出她心中的不平静。 “有心事？”他放下手机。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东西……”安何避开了他的目光，支支吾吾。 “你指的是……什么？”余哲森一头雾水。 安何把手伸进风衣口袋，过了一会儿重新拿出来：“今天出门之前，克莱尔给了我这个。” 余哲森看了一眼，脸红了，是一盒1只装的1mm的安全套。 他心说教官这也太会收买人心了吧，我余哲森飘零半生未逢明主，今后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森，你现在在想什么？”安何观察着他的表情，明知故问。 “我，要，出，院！”余哲森掀掉了被子。 这一次安何没有反对，起身帮他拿来了外套。 彼此目光交汇，读懂了各自的心照不宣。 安何开着安全局的车来的，不是那辆suv，而是外勤部用于便装调查的普通轿车。 “去哪？”她把着方向盘，对坐在副驾驶上的余哲森问。 “回家吧，我想先回家一趟。” “嗯？”安何似乎对他的这个提议有略有微词。 “给老沈一个惊喜。” “你确定不是惊吓？”安何在导航上设定了目的地，将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等到了租房的楼下，余哲森看了一眼时间，挑了挑眉毛：“噢，今天是工作日，老沈应该不在家。” 安何一边松开安全带一边瞥他：“你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那么兴奋？” “家里没人正好啊，我们可以试试……” 他的兴奋之情在上楼开门之后灰飞烟灭。 沈云秋确实不在家，但家里有沈云秋的爸妈还有妹妹。 客厅的电视柜旁边摆着一张余哲森笑容灿烂的黑白照片，照片前有一小捧野花。 “音容宛在啊。”安何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坏了，我成替身了。” 沈父、沈母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明白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沈云秋的妹妹沈云冬则是迅速地撤去了那些缅怀余哲森的道具，拿着手机躲进卧室和哥哥报信。 外头正在寒暄的余哲森忽然接到了沈云秋上班时间打来的电话。 “卧槽你这都没死！”电话里传出了沈云秋震耳欲聋的惊呼。 沈云秋喊得很大声，一旁的沈父沈母听见了也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 余哲森则是表示理解，沈云秋会有这种反应实属意料之中。 据金见深描述，那天沈云秋看到余哲森抱着携带炸弹的恐怖分子跳了海，在车厢里哭到被装甲微电脑检测为“专员心理崩溃”给强制解除了武装，腰带则是被吕浩光顺手回收了。 列车到上宿区站被停下了，“少爷”和“酒保”啥时候走的沈云秋都不知道，之后他在乘客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电话那头的沈云秋在激动过后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对余哲森解释，因为之前以为他已经那什么了，加上自己一家刚刚回到复兴都市还没有找好落脚之处，所以擅自侵占了余哲森的房间。 “不过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动你的私人物品！那个……” “好啦老沈，别说这些了。”余哲森打断了他，“今晚别加班了，早点回来。” 第九十七章 烟火声中缱绻 安何把车停在了楼下。 “安小姐，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沈云秋的父亲沈墨渠一边下车一边向安何道谢。 安何微笑着回答道：“一顿饭而已，不至于的。再说小森来七岛市这两年也受了沈云秋很多的关照，大家都是朋友嘛。” 晚上沈云秋下班之后，安何在附近的一家饭店请了客。 一来庆祝沈云秋一家团圆，二来庆祝余哲森平安回归。 饭局结束之后, 安何先驾车送沈云秋一家回租住的小区，因为车上座位有限，所以余哲森没有一同回来。 “小森的房间你们暂时用着就是了，今晚他不会回来。”安何对沈家人大方地表示，“而且过不了多久他应该要搬走了。” “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吗？”沈云秋的母亲面露愧色。 “不不不，他这次立了功，上头会给安排新的住处。”安何让她尽管宽心。 沈云秋和妹妹最后下车，他对安何郑重地鞠躬：“安小姐, 多谢你了。” 安何微微点头：“不用客气。” 目送沈家人上楼之后，她在驾驶位上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查看。 五分钟前余哲森给她发来了一个定位，“lovetime情侣酒店”，距离他们吃饭的地方不远。 安何看罢回复了他一个“？”。 “今晚我想住这儿！” 安何：“我没意见。” 余哲森：“房间号是l22，密码是你的生日。” 安何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故作姿态：“我可没答应要过来。” “行行，那你把克莱尔给你的那盒东西给我啊。”余哲森变着花样给她找理由。 “……” “反正你留着又没用。” 安何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挂断电话启动车子。 导航的ai发出了语音：“正在前往lovetime情侣酒店下宿区分店……连接电子手环检测到驾驶员心率异常，已切换自动驾驶模式。” 安何靠在座椅上捂住了脸，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暴自弃。 今天一早出门的时候，克莱尔塞给她那盒东西并用玩笑的口吻鼓励说“人生短暂，尽量做不留遗憾的选择”。 在那之后她一整天都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在面对余哲森的时候。 从余哲森和沈云秋租住的小区前往lovetime情侣酒店只需要十几分钟，托自动驾驶的福她一路上几乎完全在胡思乱想。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用自己的生日密码打开了l22房间的门。 似乎刚刚洗完澡的余哲森披着浴袍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听碳酸饮料。 安何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望着迎来夜幕的城市。 “刚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 大概有什么人在举行婚礼。”他说，“虽然三天前才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但这座城市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来的路上我看到了。”安何轻声回应道。 话音未落，远处又有一串串的光点飞向夜空，砰然绽放成绚烂的花幕。 闪耀的光芒穿过玻璃窗，将他们的侧脸打亮。 余哲森握住了安何的手，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便把没喝完的饮料放在了窗台上，转过身去拥抱她。 安何依旧凝望着窗外的烟火，光芒和阴影在她清丽的侧脸上交错，大约过了两秒，她也抬手搂住了余哲森。 窗外的烟火持续绽放着，一束接着一束。 窸窸窣窣声中，安全局的黑色风衣制服落在了窗前的地面上。 安何仰着头躺倒，身下是洁白的被套和淡蓝色的床单。 余哲森的手撑在她颈边，小心翼翼地避免压到她散开的头发。 “你真美，姐姐。真的，只是注视着你我就不想眨眼。” 安何抬手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喉咙，轻触他凸起的喉结说：“我只需要一个念头，锋利的线就会从这里穿过，切开你的声带，让你再也不能说这些哄人的话。” “我曾在一篇小说中读到过，有一种危险致命的樱花，它的花瓣比刀还要锋利。”余哲森露出笑容，“赏花的人如果走近树下，一不留神就会被落下的花瓣割伤。但每年花开的时候，还是有人不断地前来……” 安何眼中微光流转，似乎在等待他把故事说下去。 “它的樱吹雪是致命的，万千锋利如刀的花瓣如雪片般舞落。”余哲森说，“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画师，最终为了画下这一幕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没想到你会看这么文艺的小说……” “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是不是有可能靠着自己的能力避开危险的花瓣，却又在近处欣赏一场完整的樱吹雪。” 余哲森俯身抵近她：“危险是一种独特的美丽，姐姐，温柔和锋利在你的身上完美地融合一体，这一点从小就让我着迷。” “算上饭局上的交谈，你今天喊我姐姐的次数，好像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安何轻笑，“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那你喜欢我喊你姐姐还是安何？”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怕以后没得喊了啊。”余哲森捏了捏她的耳朵，“要是今晚过后你突然后悔了怎么办？毕竟我是第一次，可能做得不好什么的……” 在安何的瞪视下，余哲森嘿嘿坏笑：“其实不是因为这个。” “嗯？” “我想挑战一下越过自己的心理障碍。” 安何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紧接着便听到他说“现在看来我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因为喊你姐姐的时候我感到很刺激”。 恍然大悟之后，她的脸颊一时间羞红到无以复加。 “一瞬间我感觉你变得危险了……”余哲森眨眼，他看到了空气中有银色的线闪过。 “小森……” 安何伸手捧着他的脸，漆黑带闪的眼瞳如月夜下的春水。 她深情地说道：“对你，我永远都不危险。” 刹那灯灭。 余哲森听到脑海中传来了一声羡叹。 除此之外，时心没有发出任何影响他们的声音。 于烟火声中，两颗跳动的心彼此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