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宠婢日常》 第1章 桑鸢小丫头 寒冬腊月,除夕将至,大雪簌下着,落在嫣红的梅花上,红白相衬,很是惹人注目。 镜侯府澜冰苑,积了一层厚雪的小院子内,一个娇小的身影藏在斗篷下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 偶尔站起身子挪个地方,动身斗篷掀起时,依稀能够看到斗篷下那抹娇小身姿曼妙轻盈,一举一动间又尽显娇媚。 “鸢丫头。” 一声老妇的呼唤,将正在认真忙事情的小丫头给惊了一下。 她连忙站直身体,将因玩雪冻得发紫的手藏在后腰斗篷里面,然后转过身面露尴尬笑意的看着老妇,朱红的唇瓣微启,声音虽甜但很有辨识度,且非常地悦耳:“宴嬷嬷,有什么事吗?” 回话的丫头叫桑鸢,是镜侯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小丫头,一直养在镜侯府中,贴身伺候镜侯爷的。 她生的一张娇俏精致的脸蛋,一双妩媚动人的杏眸,碧绿的翠茵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斗篷,露在外面的双手可见其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简直就是娇媚无骨娇艳三分。 “来叫你与簪丫头一同去采购除夕要用的东西。”宴嬷嬷边说边从衣袖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递给桑鸢,随即嘱咐道:“要都采购全了,一样都不许落下,否则就是要被。” 宴嬷嬷没有说要被如何,但却做了一个打人的手势。 桑鸢接过宴嬷嬷递来的纸,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宴嬷嬷,你就放心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还悄悄然地拍了拍宴嬷嬷做打人手势的手。 随后向宴嬷嬷行了礼之后,便挽着宴嬷嬷身后的紫衣丫头出了澜冰苑。 紫衣丫头名唤簪湘,与她一同在澜冰苑服侍镜侯府的当家主子镜侯爷祁司睿。 两人边走边聊天,在经过花汀苑的时候听到几个丫头正在高兴地谈论着什么。 桑鸢好奇地脱开簪湘的手,挪着小步子凑到镂空的格子门上听。 “你们听说了吗,殿下过几日便凯旋归来了呢!” “檀姐姐你是在哪儿听得这消息,殿下出征可是秘事,姐姐如何知晓且还知晓得这样详细?” 粉衣丫头的话音还未落,站在她左侧身蓝衣丫头的话音便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小的傲娇:“我说晓雁你是不是傻呀,檀姐姐是谁,她可是咋们镜侯府的大丫鬟,这在老夫人和殿下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她会不知晓殿下几时回来吗。” 闻言,粉衣丫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木讷的点了点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不再与她们说话。 蓝衣丫头见状,更加显摆起来,熟络地挽着她口中檀姐姐的胳膊,涂着厚厚脂粉的小脸微扬起,“檀姐姐生得貌美且聪明,又得老夫人的喜爱与看重,有朝一日肯定能成为镜侯府的女主人,到时候檀姐姐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昔日的姐妹呐。” 话音刚落,她看了一眼面带满意笑容的颜檀继续道:“殿下出征前老夫人就说等殿下回来就给他选通房,檀姐姐是咱们丫鬟中生得最好看的,定能选上,说不定还能给殿下生个小世子呢!” 蓝衣丫头越说越发没有分寸,颜檀虽然心里高兴,但却不能逾越了,拉了拉蓝衣丫头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哎,可别这么说,这通房可不是咋们说选上就能选上的。” 说到这儿,她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明,顿时涌起了一层凝着恨意的薄雾:“姐妹们别忘了,咋们镜侯府还有个妖孽在呢,哪会轮得到我头上来。” 此话一出,几个丫头的脸色都暗了几分,眼底含着不明的恨意。 为了不让气氛僵住,蓝衣丫头连忙拉踩道:“檀姐姐莫要这样说自己,桑鸢那个妖孽日日争你的风头,处处碍你的眼,姐妹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早就想。” “嘘。”颜檀抬手放在蓝衣丫头的嘴上,阻止了她要说的话,“莲绯,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不必说出来。” 莲绯点点头:“谢姐姐教导。” 桑鸢听半天,原以为会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好叫她写在话本上,却不想听到了这些。 莲绯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大概是能猜到几分的。 而颜檀之所以会这么有底气,除了老夫人看重她之外,她还是侯府大管家的干女儿。 她仗着这层关系,有人撑腰,便有些心高气傲,在私下让她的这群小姐妹称呼她“夫人”。 除此之外,她还仗着大丫鬟的身份时常压榨府里的丫鬟奴仆。 这些桑鸢都知道,但她从不言表,这是殿下教她的,背后不去议论他人。 她还知道,殿下不是过几日回来,而是今日就回来。 “阿鸢,再不走我们就要来不及了。”簪湘拽起桑鸢的手,拉着她小跑出了镜侯府。 她二人走后,颜檀一众人也在宴嬷嬷的吩咐下各自忙活去了。 只留下颜檀一人在与宴嬷嬷说话。 “宴嬷嬷,不知今年的除夕置办要准备些什么,嬷嬷您尽管吩咐,阿檀一定办好。” 往年除夕,侯府的置办都是作为大丫鬟的她去,想必今年也一样。 她正等着宴嬷嬷发话,好领了置办单子出府采购,然后好好置办,这样就能在殿下回来时给他惊喜了。 可宴嬷嬷的话却让她笑容僵住,只听宴嬷嬷哦了一声道:“你说这个呀,我已经让鸢丫头和簪丫头去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在采购了。” 宴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在颜檀问她时,便已经知晓了她的盘算,只不过是不戳破她罢了。 她轻轻拍了拍颜檀的手,语气平和道:“檀丫头哟,咋们侯府这么大,事儿多着呢,采购这样的小事就交给那些个小丫头去办,你也能偷闲不是。” 颜檀脸上僵住的笑容随着宴嬷嬷话音的落下,彻底垮了下来。 什么叫那些小丫头,这是在暗指她年纪大吗? 她虽是大丫鬟,但年纪却不大,与其他丫鬟比,她也不过是大了一两岁而已,都是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见颜檀垮着脸不语,宴嬷嬷也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是拍了拍她的手,依旧是面带和蔼的笑容:“好了,别傻杵在这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说罢,便转身退出了花汀苑回到了老夫人住的凝福苑。 望着宴嬷嬷渐行渐远的背影,颜檀眸底凝起了一抹浓浓的恨意,“老妈子,走着瞧。” 颜檀恨恨的呢喃了句,提腿紧随宴嬷嬷的脚步去了凝福苑。 第2章 翩翩公子 夜晚,澜冰苑内。 采购了一天回来的桑鸢,懒散地倚靠在小亭子内的藤椅上。 小亭子内烧着炭炉,又有纱帘遮风,与屋内差不多,很是暖和。 桑鸢手里抱着汤婆子,好看的眸子一动一动地透过纱帘凝着慢慢飘落的雪花。 “你倒是闲得自在,可苦坏我了。”簪湘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掀开纱帘走了进来。 坐下后,倒了一杯茶递给桑鸢,“这可是咱们辛苦做的茶,可不能辜负了。” 桑鸢接过簪湘递过来的梅花茶,小抿了一口。 见簪湘埋头忙碌着,她也没有说话去打搅她。 簪湘虽是丫头,但她的爹爹是教习夫子,她也识得一些字。 刚来镜侯府,就被老夫人挑出指到了澜冰苑来服侍主子镜侯爷。 这老夫人本就是富贵之人,家世背景好,对待下人总是慈祥宽容的。 簪湘比桑鸢大一岁,做事情稳当,待人接物也实诚,和桑鸢一样机敏聪慧。 自打她来澜冰苑起,澜冰苑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她在做,桑鸢在一旁帮她,做些细小的活。 镜侯府很大,里面有很多苑,丫鬟奴仆都是分了等级和相应服侍的苑落的。 每年到了年底,在除夕前一天各个苑里的掌事大丫鬟或是嬷嬷,要将各自苑内的所有开支做好账簿送到侯府大管家那里。大管家查阅后呈给老夫人过目,没有问题后便会放到侯府书房保管。 像做账簿这样让人头大的事情,桑鸢自是不去做的,都是簪湘在做。 “幸好澜冰苑只有咱们两个丫头和一个侍卫,账簿不算难做。”簪湘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合上厚厚的账簿,给自己倒了一杯梅花茶。 朱唇抿了一口茶,刚要开口说话,小亭子外不远处就传来丫头呼唤的声音。 “湘姐姐,老夫人传丫头们去凝福苑。”说话的是凝福苑的大丫鬟阿瑛,听她的语气似是有些焦急。 簪湘起身掀开纱帘回了她:“你去回了老夫人,我们这就来。” “唉,那湘姐姐你们快些来,莫要让老夫人等。”阿瑛说完便脚步匆匆地去了其他苑传唤。 待阿瑛离开后,桑鸢也从藤椅上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地问了句:“老夫人这么匆匆地唤我们去做什么?” 正在收拾账簿的簪湘轻摇了摇头,“不知,或许是快过年了,有事交代。” “哦。”桑鸢哦了一声,眉眼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也或许是别的呢! 澜冰苑离老夫人的凝福苑有些距离,桑鸢和簪湘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一路上都会碰到其他苑的丫头,互相打了招呼后一同前往凝福苑。 凝福苑是镜侯府最为清净之地,平日里老夫人也很随和,丫头们可适当地嬉戏玩闹。 但丫头们也知道凡事不能过了,所以到了凝福苑或是经过凝福苑都会自觉地保持静声。 众人正站着,突然一个声音压低般的传出,“后面去,别挡着。”莲绯毫不客气地跩了一下桑鸢的胳膊将她推挤到了人群后面,差点没有站稳摔了下去。 还是簪湘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连忙询问:“你咋样了?” 桑鸢站稳,摇了摇头:“我无事。” 抬眸间只看到莲绯已经为颜檀扫开障碍,两人一同站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连背影里都带着娇纵。 而莲绯还不忘了扭头丢给她们一个傲娇的眼神。 “仗势欺人”簪湘看不惯鼓着脸说道,她可是将颜檀做的事都记得清清的。 对此,桑鸢倒是见怪不怪了。 她虽然是殿下捡来的丫头,平时待她很好,府里的嬷嬷,侍卫,奴仆,丫头们也都待她不错,老夫人也不曾苛待过她,待她也很好。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待她这样,就如颜檀和莲绯,在她们眼里她就是妖孽,是她们飞黄腾达的阻碍,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有一天将她除之后快。 “阿睿哥哥……” 桑鸢正想着,就被这一声尖锐且兴奋的哥哥给惊得回了神。 在这镜侯府里敢这么大声的,也就只有侯府嫡小姐也是侯府唯一的小姐,镜侯爷的妹妹祁凝乐(le)敢如此了。 桑鸢抬起雾了一层薄雪的眸子,透过人群,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人群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过。 这个身影的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黑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黑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行路而来所残留的雪花。 待他走至向老夫人行礼,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时,仔细瞧便能瞧清楚他的模样。 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英俊绝伦却又透着一丝神秘的魅惑人心。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蜈蚣辫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无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众人刚要跪下行礼,就听到一声充满磁性且温润的声音响起:“雪天地寒,不必行跪礼。” 闻声,众人将跪不跪地站直了身子,弯腰行礼:“参见殿下,恭迎殿下凯旋。” 被称作殿下的男人便是这镜侯府的正主祁司睿,他只是摆了摆手没再言语,转身与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后便阔步出了凝福苑。 见状,桑鸢和簪湘二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这样的操作,侯府众人都已习惯了。 镜侯爷,也就是南洲的战神,因手握兵权得以两个封号,分别是镜侯与睿王殿下。 少时便跟随父亲上战场,早就经历过人间疾苦,看过岁月沧桑,能一直保持着翩翩公子之态,属实不易。 老夫人对这个唯一的嫡孙子也是疼爱的不得了,每次他出征凯旋归来,都要传唤府上所有的人给他接风洗尘。 祁司睿虽为战神,受万人敬仰爱戴,但也是一个小辈,对于长辈的疼爱他也不好反驳,只好做做样子,走一下过场。 从凝福苑出来,祁司睿便一路快步回了他的居所澜冰苑。 第3章 是不是又贪玩了? 回到澜冰苑,祁司睿不作任何停滞直接进了卧房。 “进来。”清冷声传来,带着有几分嘶哑。 桑鸢许是这一路走的有些快,风雪大了些,把她冻的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唤你呢,快进去。”簪湘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别傻站着。 桑鸢微晃了晃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将手藏进衣袖里小步跟了进去。 进到内室后,桑鸢一直低着头没看前面,不知祁司睿会忽然停下脚步,桑鸢的小脑袋实实地撞在了他后背上。 她吃痛的唔了一声,藏在衣袖里,长了冻疮的手也下意识的拿出来摸了摸撞疼的脑袋。 祁司睿转身,本来是要假意训斥一下这个小丫头的,但在转过身来看到她生了冻疮,有些红肿的手时,脸上便剩下心疼之样。 “是不是又贪玩了。”磁性温润的声音从性感的唇瓣里传出,因寒冬原因,说话间还连带着吐出白色烟雾,使得整个人都仙了几分。 见小丫头不回话,祁司睿温凉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子,“别愣着,去拿创伤药来,切记勿要声张。” 桑鸢点点头,随即又抬起眸子疑惑的打量着祁司睿,“殿下你受伤了吗?” “嘘。”祁司睿朝她比了个莫要声张的手势,眼神示意她快去拿药。 桑鸢哦了一声,转身出了内室。 等她拿药回来时,祁司睿已经脱去衣袍进入偌大的浴池之中。 墨黑色头发简单的束起,其余的自由散落在结实强劲的后背上。 桑鸢慢步走进,绕至前面,只见他正闭目养神,但脸色却有些苍白。 “药放下,过来。”清冷沙哑的声音响起,把桑鸢惊了一下。 哦了一声,将手里的药箱放在檀木架上,挪着小步子走到浴池边,理了理裙摆慢慢蹲下。 看着浴池之中,冒着白色烟雾里如谪仙一般让人想要垂涎欲滴的男人,桑鸢并没有像一般丫头那般羞涩的面红耳赤,而是面色正常的服侍着。 她是他捡回来的,从能够干活起就一直贴身伺候他,已经看这么多年了,不觉得有什么。 “手给我。” 小丫头啊了一声,只觉得手被握住,一股带着湿热的暖意瞬间透过皮肤进入骨血,随即就被带入水中。 入水不到一会儿,桑鸢便觉得手上的冻疮好像没有刚才那般瘙痒难耐了。 看了一眼这浴池里的水,她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祁司睿常年带兵打仗,受伤是难免的。 为了省去看郎中的麻烦,他便命人在澜冰苑修建了这个大浴池,除了平时沐浴,也可在受伤需要疗养时当药池使用。 “可有好些?”祁司睿抬眸睨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小丫头,不禁眉头微皱了一下。 两月不见,这小丫头倒是又变了些,头发也长了许多,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衣,也能若有似无的看到她玲珑曼妙的身段。 不过,这贪玩的性子倒是一点没长进。 桑鸢顿了顿神,从祁司睿手里将手抽了出来。 她的手长了冻疮,被人这样握着实在有些难受,虽然他握得很轻柔,还是免不了难受。 小手抽出来,像是得了自由的鱼儿,闲散的在水里来回划着。 “鸢儿。” “殿下。” 两人同时开口,桑鸢抢先了一步问道:“殿下,你伤哪儿了?” 脸色比她进来时还要苍白,泡药浴都不起用,莫不是伤到要害? 她的眼睛在祁司睿可见的身上仔细打量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这要是真伤到了要害,这样不声张,那天被老夫人知晓了去,就算老夫人在如何宽容大度,怕也是不会轻饶了她。 见她脸上神色几分担忧几分愁,祁司睿深吸了口气,一把握住小丫头的手向水拉,最后放到自己的侧腰上。 在触摸到男人侧腰上的伤口时,桑鸢微颤了一下。 这伤口一摸着有她的一个指头那么长,深度虽然看不见,但这么长的伤口,那深度想必也不浅。而且她还感觉到那伤口在溢血,热热的。 “殿下,你这。”桑鸢脸上愁容已经散去,只留满脸的担忧与心疼,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里。 祁司睿扯出一个浅笑,有些微喘的安慰小丫头:“我无事,不要担忧。” 说罢,便松开了桑鸢,快速起身出了浴池,去拿贴身裘衣的同时放下帷幔将二人隔开来。 待桑鸢迟疑的回过神来,祁司睿已经穿好裘衣,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把药拿过来。” 桑鸢闻声,连忙起身拿起药箱跟了上去。 祁司睿倚榻而坐,苍白的脸上已看到一丝血色,额头处还冒着虚汗。 桑鸢见状,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包扎伤口要用的工具。 伸出她红肿的胖乎乎的手去掀祁司睿的裘衣,但就在她伸出手时却忽然顿住,只见那白色的裘衣,已被鲜红的血液浸染了一大片。 这一幕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若不是她伺候他的时间长,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她怕是也会同其他丫头那般吓的惊叫吧! 咽了一口口水,顿住的手小心翼翼,轻轻的掀开那浸染了大片血迹的衣角。 看到那与她手指头一般长,血肉模糊看出深度的伤口,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边处理伤口,边心里想,她家主子武功高强,战神般的存在,是什么样的人能伤了他,还伤的这么重。 “想什么呢?”祁司睿垂眸,刚好撞上小丫头抬起望自己的眸子。 有那么一瞬间,被这双突然撞进来的美眸吸引,竟然失了神。 “殿下,我。”桑鸢眨巴了一下这迷人心魂的眸子,她自是不知此时的她是何等惑人。 祁司睿猛然抬头,不去看她,以此让自己保持冷静。 桑鸢倒是淡定,也或许是与祁司睿的对视对于她来说是正常的,所以才没有祁司睿的那般反应,垂下头仔细的给他处理伤口。 小半炷香的时间里,二人都没在说话。 直至包扎伤口的麻布打结好,桑鸢才缓缓出声:“殿下,好了。” 第4章 若要谢我,就听话些 闻声,祁司睿这才复垂眸,只见小丫头已经将他侧腰的伤口处理完,包扎的麻布打着她惯用的结。 看着这独特的打结方式,祁司睿眼底不禁泛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喜悦。 抬手指了指床榻对面的檀木架,“去把那瓶药拿来。” 药? 桑鸢有点懵,她都已经给他包扎好了,还要如何用药啊? 她虽然有些发懵,但还是挪步过去将一白玉小瓶子拿了过来,目光好奇的看着祁司睿,将药瓶递了过去。 祁司睿接过桑鸢递来的药瓶,拍了拍身旁空出来一大半的床铺,语气夹杂着些许命令道:“坐下。” 啊?怎么突然要她坐下,还是坐到他的床榻上去。 纵使她是他的贴身丫鬟,他待她与待旁人不一样,但她也是懂规矩的,这样逾越的事是断断不能做的。 如果她这样做了,不仅她会挨罚,祁司睿也会被人诟病。 “不可。”桑鸢摇了摇头,自是不愿意过去坐。 话音刚落下,就觉得手腕一紧,随即就被人拉了过去,稳稳的坐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手上也很快传来一股舒服的冰凉感,桑鸢低头望去,只见祁司睿正给她涂抹药膏,许是怕她疼还轻轻的吹着。 桑鸢微愣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知道,如果殿下想说,不用她问,他自然会说,如果是他不想说,就算她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祁司睿睨了小丫头一眼,就知道她想问什么,索性便开口回了她:“这是我从西灵北域边境带回来的药膏,专门治疗冻疮的。” 他的小丫头被他养的娇贵,到了这寒冷的冬日里,一双细嫩白皙的小手总会生冻疮。 本来这冻疮平日里注意着,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可偏偏这小丫头是个好动的性子,根本坐不住,要是没人看着她,她准能在雪地里玩上一整天。 桑鸢听着祁司睿的话,心里欢喜,连带着嘴角也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朱唇微启低声道:“谢殿下。” “若要谢我,就听话些,不要再去玩雪,不然这手可就要烂了。” 话音落,药也涂抹好了,桑鸢嗯了一声,随即站起身退离了床榻。 “殿下,我给重新拿件裘衣吧,这件染了血不能穿了。”桑鸢目光看着白色裘衣上的血迹,有些说出来现在的感受。 “嗯。” 祁司睿点头嗯了一声,将盖上瓶盖的药瓶递给桑鸢:“你拿着吧,记得涂抹,如果自己不好涂,就让簪湘帮忙,或者来。” 他说着却忽然停了,或者来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桑鸢倒是习惯了他这样,有些时候总是话说一半就突然停下。 接过药,点了头,退出了卧房。 裘衣拿过来时,祁司睿已经歇下,他的贴身侍卫云衡将裘衣接过拿了进去。 …… 翌日。 因临近除夕,雪不仅没停歇,反而是越下越大。 府里年长的嬷嬷说,雪下的越大就说明来年定是祥瑞的一年。 嬷嬷们说着,下丫头们也听着,还有的小丫头还听了进去。 每年到了寒冬,下雪的时候,听进嬷嬷们话的小丫头们就会在雪地里插上香,以此来祈福求姻缘。 桑鸢这个贪玩的,若是遇上了,便会和她们在雪地里嬉戏玩闹上一阵儿才会消停。 想到与其他小丫头一同玩闹的场景,再听到其他苑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嬉笑玩闹声,桑鸢就更是坐不住了。 见下丫头按捺不住的模样,祁司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又想去玩雪呀?” 他养大的小丫头,他最清楚不过了。 桑鸢很是诚恳的点了点头,看向祁司睿的杏眸里凝着几丝渴望。 “不行。”祁司睿很严肃的回了她,随即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简。 桑鸢小失望的瞥了一眼男人,转身悄摸着出了书房。 才出来,就迎面与簪湘来了个碰面,两人相视一眼后一同进了小亭子。 “你这是咋了?从刚才见你就是一副闷沉沉的样子。”簪湘便拂去身上的雪,边打量着桑鸢。 桑鸢倚坐在茶炉旁的藤椅上,眸子望了一眼漫天飞舞的大雪,小声嘟囔了一句:“等我冻疮好了,雪还在下吗?” 嗯? 簪湘顿了一下,明白过来桑鸢为何是这副模样了。 肯定是又想去玩雪,被某人给阻止了。 “或许吧,也说不定。”簪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桑鸢,将茶炉上烧得滚烫的茶壶提下来,复放上一个药罐。 又看了一眼桑鸢,挪着身子凑近她,“有件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何事?”桑鸢面露好奇。 簪湘清了清嗓子,道:“我刚才去给大管家送账簿,听到几个凝福苑的丫头说有位表小姐要来咋们侯府,还是来常住的那种。” “表小姐?谁呀?”桑鸢好看远山黛眉皱了皱。 她在镜侯府十年有余,从未听说侯府还有表小姐,或许是隔了宗族的那种表亲吧! 桑鸢是这样想的。 簪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这都与我们这些小丫头没有多大关系。” 她们只是侯府的丫鬟,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主子的事她们是无权过问的,也没有问的必要。 桑鸢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刚才有这么一问,完全是出于好奇,并无其他想法。 “你俩聊什么呢?”澜冰苑唯一的侍卫,祁司睿的贴身侍卫云衡双手环胸,闲适的靠在小亭子的柱子上,隔着纱帘与她们说话。 簪湘抬手半遮面,低笑了一声,打趣道:“怎的,我们丫头间的嘀咕,你一个侍卫也想听?” “簪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有些无趣,过来与你们说说话。”云衡慢声回了她。 这偌大的澜冰苑,连主子算进去也就四个人。 殿下喜清净,老夫人自是知晓,所以便遂了他的愿只留了桑鸢,簪湘与他三人在澜冰苑服侍殿下。 这主子肯定是不会与他们谈天说地,这也不合规矩。 他虽是殿下的贴身侍卫,但平日里除了公事之外,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所以他也只能来与这两个丫头说说话解闷。 第5章 侯府表小姐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宴嬷嬷过来才停了。 见宴嬷嬷来,桑鸢和簪湘一同从藤椅上起身,给宴嬷嬷行了礼,引着她进了小亭子。 “宴嬷嬷您喝茶。”簪湘斟了一杯梅花茶递给宴嬷嬷,递茶时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她,似乎是在揣摩她亲自过来澜冰苑的由头。 宴嬷嬷接过茶,浅抿了一口,面露和蔼的笑容,“明儿就是除夕了,老夫人让我来各个苑里看看,都置办的如何了。” 她边说,边扭动着脑袋,环视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澜冰苑的丫头虽少,但做事却是很麻利,等我去回了老夫人,给你们打赏。” “谢宴嬷嬷夸奖。”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去其他苑看,就不喝你们的茶了。”说话间,宴嬷嬷已经站起身来。 见她要走,桑鸢立即给簪湘使了个眼色,簪湘意会到立刻上前去抚住宴嬷嬷的手,“宴嬷嬷,雪天地滑,我送你。” “好好。”宴嬷嬷笑得合不拢嘴,高兴之余不忘了关心桑鸢,“鸢丫头,你那个手得记得涂药,切勿再去玩雪。” “谢宴嬷嬷,阿鸢知道了。”桑鸢很快便回道,脸上还挂着笑容。 宴嬷嬷是镜侯府的老人了,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本来到了年岁就该得了自由出府,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她念及老夫人对她的恩德,便向老夫人自请留在府中一生服侍老夫人,老夫人自是同意的。 就这样,宴嬷嬷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年长的嬷嬷。 因为待人温厚,府里的丫头们都很喜欢她,对她也很尊重。 簪湘搀扶着宴嬷嬷刚走到澜冰苑的门口,就迎面撞上了阿瑛,阿瑛虽是大丫鬟,但也是很尊重宴嬷嬷的,俯身行了礼:“宴嬷嬷。” 宴嬷嬷也回以颔首礼,“是瑛丫头呐,是老夫人要传唤丫头们吗?” “是的,老夫人让我来传唤丫头们去凝福苑,说是去见见表小姐。”阿瑛淡声回道。 宴嬷嬷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簪湘,“去回了殿下,然后叫上鸢丫头走吧!” 丫头们都被老夫人唤去了,她暂时不用去各个苑里看置办了。 “唉。” 簪湘点头,转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刚要抬手去扣门,门却开了。 簪湘立即屈膝行礼:“殿下。” “你们在喧闹什么?”祁司睿的语气有些不悦,显然是她们的说话声扰了他清净。 簪湘有一丝慌乱的闭了闭眼睛,小声回道:“回殿下,是老夫人传唤丫头们去凝福苑,婢女们说话声音扰殿下清净了,殿下恕罪。” 她说着,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们这个殿下是出了名的阎罗王,她虽然在澜冰苑服侍了几年,但每次见他这样,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害怕。 见她害怕,祁司睿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祖母唤你们去做什么?” 簪湘不敢怠慢,立马回道:“侯府的表小姐来了,老夫人唤我们过去见见。” 表小姐? 侯府什么时候有表小姐了? 他怎么不知道? 祁司睿半天不说话,惹得簪湘以为他对她的回答不满,差点就要跪下去。 却听他说:“叫上鸢儿,本王与你们一同去。” 得到回应,簪湘不敢耽搁,迅速行礼退去。 …… 去往凝福苑的路上,桑鸢和簪湘一路都在听到其他苑里丫头的议论。 都在盲猜这位表小姐是因为什么才来投靠镜侯府,猜测这位表小姐的容貌如何…… 这听得桑鸢都不免在心里猜了猜。 他们到凝福苑时,刚好其他苑的丫头主子们也才到。 桑鸢与簪湘跟在祁司睿的身后,一路畅行走至离老夫人最近的位置。 桑鸢微低着头,目光转着扫视了一圈,并未见到脸生的人,这位表小姐莫不是还没有来? 她正想着,就听见大管家的声音从凝福苑的大门口传来:“表小姐到。” 随着这一声传唤,众人的目光皆向门口出投了去。 桑鸢微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跟随大家的目光朝门口望去。 只见大管家正恭敬的领着一位姑娘进来,在那姑娘身侧跟着一个小丫头,年纪约摸着十七八岁的样子。 那姑娘身穿黄色绣着孔雀翎羽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外披一件水蓝色斗篷,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 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加之一只常见的簪子,衬托的整个人温婉可人。 随着她走近,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双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但随着她越来越近,除了能够感受到她外貌所带来的美感外,她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香味。 这香味虽很好闻,但桑鸢却是闻不的,她生来就对所有香起排斥反应,闻到香味就会起疹子。 是一次偶然,祁司睿知道了小丫头对香排斥,便下令禁了侯府的所有香,但凝福苑除外。 老夫人每日夜里都要熏檀香方能安心入睡,所以凝福苑里的香没有被禁。 这也是桑鸢不常来凝福苑的原因。 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位表小姐的身上,抬手半遮面,悄然挪了步子到人群后面。 “蓉玥拜见老夫人,老夫人福乐安康。”表小姐很懂规矩的跪下行礼,声音温柔恰到好处,行礼的动作也是很规范,无不彰显大家闺秀之仪态。 见她如此懂礼,老夫人自是欢喜的,“好好好,地上寒,快些免礼起身吧丫头。”边说边连连抬手加眼神示意一旁的宴嬷嬷去搀扶她。 宴嬷嬷领会,面挂笑容上去搀扶表小姐。 “蓉玥谢老夫人。”江蓉玥在宴嬷嬷的搀扶下道谢起身,目光微侧了一下,对身侧的丫头喊了声:“惜若,快来见过老夫人。” 身侧的丫头闻声,乖巧的挪着碎步走至江蓉玥的身旁与她并排。 后双腿自然屈膝跪下,双手叠放,额头放在手背上一同向下府身行礼,“奴婢惜若拜见老夫人,老夫人福乐安康。” 第6章 把衣衫脱了 “好好,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手扶着宴嬷嬷,吩咐道:“吩咐丫头,把芙蓉苑打扫出来,给蓉丫头住。” 宴嬷嬷有些诧异,这芙蓉苑是已故南宫夫人,也就是镜侯祁司睿的生母的居所,自她离世后,芙蓉苑便一直空着。 今儿个,老夫人是一时太过高兴忘了,还是有意这样。 宴嬷嬷不敢揣测老夫人的心思,无声的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祁司睿后,面露笑意,点头应下。 老夫人亲自给自己指住处,江蓉玥感激不已。 原以为她一个家道中落之人,能够来投靠昆京的镜侯府,已经是天大恩赐了,根本就不敢奢望侯府中人会平等对待她。 想着,江蓉玥再次跪了下去,“蓉玥,谢老夫人垂爱,蓉玥无以为报。” “你且安心住着,缺什么跟宴嬷嬷说就行。”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继而敛上几丝倦意。 宴嬷嬷很快看到,便将老夫人扶起来,笑着对众人说道:“各位主子丫头们都散去把吧,老夫人要午睡了。” 说罢,便扶着老夫人回了内室。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桑鸢是一刻也不想停留的,快速行了退礼后,迈着小步子出了凝福苑,也不等簪湘一起。 也不知道那个表小姐抹的什么香料,起先闻着还没有什么反应,待久了就浑身难受起来。 桑鸢边走边小动作的挠着自己的胳膊,但好像不起什么用。 匆匆回到澜冰苑,回到自己的卧房,急忙撩起衣袖,只见白皙细嫩的胳膊上起了好多小红疹子,密密麻麻的。 瞬间,她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讶:“呀。” 惊讶过后,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房门被扣响,随即传来簪湘的询问声:“阿鸢,你在里面吗?” 桑鸢闻声迟缓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我在。” 簪湘推门进来,就见桑鸢像个木桩子似的定在中央,一动不动的。 嘴里还喃喃道:“我从未起过这么多的小疹子,我,我肯定要死了。”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簪湘是哭笑不得,走上去轻拍了拍她背,“说什么傻话,不就是起疹子了,找个郎中抓几副药,好好喝了就没事了。” 她边说,边将桑鸢的衣袖拉下来,“这大冷天的,也不怕着凉得了风寒,那可就没法好好过年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桑鸢有些不信,她之前跟着祁司睿去过一个地方,哪里的人也和她现在这般,身上起了许多小红疹子,最后都死了。 她怎么知道簪湘说的不是在哄她。 她这副娇俏可爱,而又表露着几分疑惑的模样,恰好被刚走到门口的祁司睿看到。 他大概是能猜到几分,这小丫头定是以为自己身上的小红疹子会要她的命,才会这般模样。 “簪湘去请郎中,就说府上丫头病了。” 他温润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惊的里面的两个小丫头赶忙转身行礼,“殿下。” 祁司睿嗯了一声,抬脚走了进来,只是看了簪湘一眼,她便知晓其意思,立即点头,“奴婢这就去。” 簪湘退去后,祁司睿朝桑鸢走近了一步。 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她的脖颈处。 虽然有衣衫挡着,但也能够依稀看到毛绒衣领边下,隐隐露出来的小红疹子。 真是个傻丫头,这么严重都不知道先溜,还傻傻的站在哪儿,把自己搞成这样。 “把衣衫脱了。” “啊?”桑鸢愣了一下,“为何要脱衣衫啊?” 说着她的小脸就不受控制的泛起红晕。 祁司睿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这小丫头是在乱想什么? 冰凉的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红疹子不能捂着,不然会溃烂的哦!” 他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小丫头被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 抬手推着祁司睿,“殿下你出去。” 祁司睿本来想在逗一逗她,但看到她被自己的话吓得白了一些的小脸,到嘴边的话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轻嗯了一声,退出了卧房。 待祁司睿出去后,桑鸢立马就退去了厚厚的外衫,身上只留单薄的裘衣遮体。 镜侯府家底丰厚,府里的主子们住的苑落都是按照各自的喜好修缮的,富丽堂皇不说,还特别能够彰显气派。 就连府里丫鬟,奴仆,侍卫的住所也都修缮的很好。 寒冬天里,丫鬟们的小卧房里都会有一个炭炉供暖,床榻上还有汤婆子。 桑鸢身上虽只穿着单薄的裘衣,也不觉得冷。 只是这小红疹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又痒又疼,弄得人心里毛焦火燥的。 站在屋外的祁司睿,透过窗户纸,看到里面的小丫头晃来晃去的,手不停的在身上各处抓挠。 “鸢儿。”他凑近门,轻唤了一声,略显担忧询问,“很难受吗?” “嗯。”桑鸢嗯了一声,抓挠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 祁司睿担心她把自己抓伤,顾不得那么多,猛得推门而入。 一把钳制住那双正在胡乱抓挠的手,“鸢儿,别挠了。” 手被钳制住,身上的瘙痒感顿时强烈了几分,弄得小丫头不停的往他身上蹭,试图寻找可以缓解症状的东西。 被她这样一蹭,祁司睿身体猛然僵住,丹田处的气息也快速上涌至胸口,带动着呼气也跟着急促起来。 原本是没有什么的,可小丫头穿的太少了,他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她的体温,甚至能够听到她的心脉声。 有那么一瞬间,祁司睿是慌了神的,但他冷静了下来,这是他捡回来的丫头,他不可 一只手钳制住桑鸢的双手,一只手脱下自己的大氅给桑鸢披上。 桑鸢眨巴了一下水雾雾的眸子,不解的看着他,“殿下不是说不能捂着吗?” 这给她披大氅,又是为何? 莫不是刚才是在吓唬她的? 好啊,殿下都学会捉弄她这个小丫头了。 见小丫头脸色暗沉下去,祁司睿不禁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坏笑。 第7章 养上几天就好了 他虽未笑出声,但桑鸢却瞧见了他浅浅上扬的嘴角。 小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使劲抽了抽被祁司睿钳制住的双手。 见小丫头有些气恼,又怕她一个倔强,弄疼了她满手的冻疮,无声叹了口气,松了手。 神情严肃的盯着她要去抓挠脖子的手,“不许挠,郎中很快就来了,忍着点。” 桑鸢无声的撇了他一眼,迫于压力,乖乖的将手收了回去。 这一来二去,簪湘也将郎中请了来。 桑鸢迫不及待小碎步跑到卧房门口,想要快点将郎中请进来给自己诊治。 到门口时,才望见那郎中的装扮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走路急匆匆的,像是怕被发现一般。 桑鸢看在眼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镜侯府的小丫头,即便是在镜侯爷苑里伺候,生了病也是不能单独请郎中的,更是不得惊动府医。 有幸得殿下的怜爱,给她请了郎中。 迫于身份,他也只能让郎中乔装打扮。 思及此,郎中也在簪湘的引路下进了卧房。 见卧房内除了桑鸢还有祁司睿,郎中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很利索的单膝下跪给他行礼:“草民见过睿王殿下。” “别拘礼了,先给她看病。” 睿王殿下的命令,郎中不敢怠慢,在簪湘的搀扶下站起身子,就快步走向榻上坐着的桑鸢。 见郎中过来,桑鸢赶忙伸出手去,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夫,救救我,我不想死。” 她的声音虽然小,小到只有自己和离她最近的郎中能够听到。 但还是被久经沙场的祁司睿给听了去。 看来这小丫头还真的被吓到了。 “大夫,你快给她看看,我看她身上的小疹子比先前还多了些。”簪湘担心道。 郎中连连点头,拿出诊脉手帕放在桑鸢的手腕上,给她号了脉象,“小丫头没有大碍,内服几贴药,再外擦上药膏,且勿用手抓挠,养上几天就好了。” “不能用手挠,可是它痒如何是好?”桑鸢一双冰美的眸子望着老郎中。 现下,她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抓挠了。 见她跃跃欲试的手,祁司睿出声语气里夹杂着不容置疑,“鸢儿。” 虽然只是唤了她的名字,桑鸢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默默地,不情愿的把手给硬收了回去。 郎中写完药方,嘱咐簪湘药的忌口后,便离开了镜侯府。 为了防止桑鸢不听郎中的话,抓挠自己,祁司睿索性把她给敲晕了。 这样她也能安分一些。 …… 簪湘送完郎中,抓完药回来,推开卧房门,就瞧见桑鸢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双手被丝帕绑着放在肚子上。 仅瞧一眼,她便知道这是殿下做的,因为在桑鸢身上还披着他的大氅。 轻关上卧房门,拿着药去了膳房。 才进膳房,把抓来的药放到熬药的砂罐里,掺水进去,抬放到小炭炉上。 就听见苑里传来了宴嬷嬷的声音。 簪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从膳房里出来,笑着脸迎了上去,“宴嬷嬷。” 宴嬷嬷每次来澜冰苑,都清净的让她心生困惑,不解老夫人为何要顺着殿下的意,单单指给了他两个丫头伺候。 倒也不是她觉得这样不妥,只是一个主子的苑里,才两个丫头,属实是冷清了些。 “簪丫头。”宴嬷嬷面露慈祥的笑容,边说话边将一个小瓷瓶递给簪湘,“老夫人这会儿子刚午睡醒,自个儿头疼却像起了鸢丫头,特意叫我把擦疹子的药拿过来给她。” “她可好些了?” 宴嬷嬷说着,无声地瞥了一眼苑内丫头们卧房的方向,虽看不到什么。 簪湘接过药,微欠身行了个礼,“簪湘替阿鸢谢过老夫人。” 听她这样说,宴嬷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簪湘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能够明白她的话中话。 正是因为这澜冰苑的两个丫头都聪明伶俐,她这个教领她们的嬷嬷,心里也自然是欢喜的。 但她还是想要多提点几句,“老夫人自个儿午睡后,头疼的老毛病犯了,一醒来就让阿瑛去请了郎中,这会子郎中已经看完病回去了。” “这不,顺便问郎中拿了瓶药,唤我送过来。” 宴嬷嬷这提点的很明了,簪湘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她的意思是说,老夫人是自个老毛病犯了,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去请的郎中。 言下之意便是说桑鸢,切勿将怨气引到表小姐的身上去。 老夫人常年用香,闲暇时还会自己调制香料,怎会没有闻到表小姐身上的香味。 加上老夫人待府上的丫头都十分温煦和蔼,桑鸢又是自小就来镜侯府,也算是老夫人借府上嬷嬷们的手间接性带大的,自然是心疼的。 只是碍于情面,老夫人也不好直接就点了出来。 这些簪湘心里都知道,桑鸢也知道。 但她也不好对宴嬷嬷说什么反驳的话,只好是笑着再次道谢:“谢宴嬷嬷教诲。” 宴嬷嬷会心一笑,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点拨几句就透。 “好了,我也不与你在这儿唠嗑了,明儿个就是除夕了,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宴嬷嬷,我送你。” 簪湘扶上宴嬷嬷的胳膊,一路送至澜冰苑门口。 宴嬷嬷刚抬脚准备走,却忽然顿住,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抬手扶了一下额头,笑道:“哎哟,瞧我这记性,要是真走了还得再来一趟。” 簪湘没有说话,只是带笑听着她说,“老夫人说鸢丫头手上有冻疮,不易出门冷着,允了她除夕宴不必去伺候守夜了,就在澜冰苑好好养着,若是想出去也行,但要回禀了殿下才行。” “唉,等阿鸢醒了,我与她说,她定会欢喜的。也多谢宴嬷嬷跑这一趟,连茶都不喝一口就回去了。”簪湘的话让人听着舒坦。 宴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送到这儿吧。” “嬷嬷慢走。” 目送宴嬷嬷出澜冰苑,看了一眼苑落里通往丫头卧房的石子小路,转身回了膳房,接着做刚才没有做完的事。 第8章 是殿下回来了吗? …… 临近晚上,雪终于小了些。 明儿个应该雪就停了,伺候守夜也不用那么难熬了。 簪湘将熬好的药放置在小炭炉上温着。 想着桑鸢这丫头醒来定是会饿,就顺便给她煮了梅花粥,一便给她拿去。 穿过一条短走廊,再踏过一条蜿蜒的小石子路,便来到她与桑鸢居住的卧房。 镜侯府富足,得以丫头们的卧房都是单独的。 簪湘赤足到桑鸢的卧房门外,还未进去,就听见她在喃喃说着什么。 这丫头莫不是…… 想到了什么,簪湘忙慌推门而入。 她进来,屋外的寒气也随之进入了屋内,原本就不怎么暖和的屋子更加寒了几分。 是她大意疏忽了,光顾着熬药,却忘了来卧房中添碳火了。 “阿鸢。”簪湘大步走至房中,放下手里的药和梅花粥,挪步至床榻边。 只见桑鸢白皙额头上冒着细汗,嘴巴微张开,被绑着的双手时不时扭动。 “阿鸢。”边唤她的名字,边摸了摸她额头,手一顿,脸上突生紧张之色:“呀,这是发热了。” 真真是怪她,桑鸢身子骨弱,偏巧又闻了香,起了小红疹子,该是小心照顾着她才是。 她却大意疏忽,忘记添碳火,让这丫头白受了这一遭罪。 簪湘很是懊悔,连忙起身火速端来一盆温水,敷了一条帕子在桑鸢的额头上。 随后又掀开她身上的大氅,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桑鸢的退热。 但好似没有什么用。 桑鸢都开始说胡话了。 这可把性子沉稳的簪湘都给弄急了,帕子换了一回又一回,都不见好转。 本来是要去回了殿下,请郎中的。 奈何殿下午时将桑鸢敲晕后,便被传召进了宫,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许是会留宿宫里暂时不回来了。 老夫人那边是断然不敢惊动的。 现下就只能去请她帮忙了。 簪湘正起身准备去花汀苑,刚到门口就隐隐听见有人来了澜冰苑。 是殿下回来了吗? 簪湘这样想着,快步出了卧房,往苑中央走去。 待穿过小石子路出来,见到来人时,簪湘肉眼可见的落了心神。 “奴婢见过凝乐小姐。”她欠身向来人行了礼,起身的同时无声的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颜檀。 她是花汀苑的大丫鬟,平时因为主子凝乐小姐的缘故,进凝福苑的次数也多,一来二去,便与老夫人混了个脸熟。 凝福苑的嬷嬷们也觉得这丫头不错,就多提点了她。 见她一脸不屑,许是因为今年的除夕宴没有交与她置办,心里不舒服。 不过现下簪湘没空去想这些,她原本是要去花汀苑找凝乐小姐帮忙的,正巧赶上了她来这儿,倒是省了她去跑一趟。 她正要开口,请凝乐小姐帮桑鸢请郎中,却只让祁凝乐先她一步启唇道:“阿鸢呢?怎么不见她,我来寻她与我一同出府去玩。” 桑鸢与祁凝乐是同岁,相处的时间也长,算得上是闺中密友。 祁凝乐是镜侯府的嫡小姐,与祁司睿是一母同胞。 自小就常常跟在祁司睿的屁股后面,而祁司睿又经常带着贴身小丫鬟桑鸢,慢慢的两人就越来越好,粘得不行。 簪湘虽羡慕,却不怨恨,因为桑鸢是个会处事的,从来没有因为有了侯府嫡小姐这个玩伴,就疏远她。 她心里是知晓的。 “回凝乐小姐,阿鸢她生病了,正发着热呢。”簪湘的语气有些着急。 祁凝乐一听到是桑鸢生病了,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怎地就生病了呢,我去看看。” 话音刚起,就迫不及待往丫头卧房的方向走了去。 这澜冰苑她来过无数次,桑鸢的卧房她也去过多次,所以熟的很。 “她身子骨本就弱,平时都得好生养着,咋的就生病了呢?这明儿个就是除夕了,我还想着带你们两出去玩呢!” 祁凝乐边走边说,几句话落,也走到了卧房门口。 祁凝乐刚推门准备进去,却被簪湘给言语拦住:“凝乐小姐,奴婢在膳房给阿鸢煮了退热的汤药,怕是要已经可以了,可否让颜檀姐姐与我一同去取。” 说着,她无声地给祁凝乐使了一个眼色。 祁凝乐瞧一眼便明白,启唇对身后准备跟她进去的颜檀说:“颜檀,你跟簪湘去取一下吧,我一个人进去看阿鸢就行。” 颜檀虽然十分不愿意,但迫于身份有别,她只得听命,欠身行了礼,随即高傲的抬起头走在了簪湘前面。 祁凝乐也推门进了卧房,当看到床榻上因发热开始胡言乱语的桑鸢,再看到她身上的大氅时,便明白刚才簪湘为何要支走颜檀了。 颜檀虽然是她苑里的人,但却不是她自己选的,是母亲给她选的。 说什么颜檀这丫头聪明伶俐,做事稳当,选给她,母亲放心。 那时年纪小,哪有那么坏心思,便顺从了母亲的意愿。 后来母亲生病去世,她有向祖母提过要换了颜檀,可祖母却不应允。 没有法子,只好先用着颜檀。 原以为她是一个聪明善良的丫头,却不曾想她坏心眼那么多,心思居然打到了哥哥头上。 她若是把心思藏着也就算了,偏她就是要表现的很明显。 这就叫人很是不爽快,要不是因为快过年了,她就再去求祖母换了颜檀了。 思及此,祁凝乐微叹了口气,走至床榻边,给桑鸢换了额头上的帕子,顺便将她身上的大氅给脱了下来。 大氅脱下,理好放到了一处不易让人瞧见的地方。 这才出声朝门外唤了没有去取汤药,而是半路折返回来的簪湘和颜檀,“你们两进来吧!” 门外站着的两人,闻声都迫不及待各怀心思推门进而入。 “你别推我呀。”刚进门,颜檀就不爽快的来了句,眼睛还怒瞪了一眼略显懵的簪湘。 簪湘被她这句话和这个无厘头的眼神给惹到,柳叶眉皱了一下,回了她一个你别挑事的眼神,随后快步走至床榻前。 “凝乐小姐,请你允我去给阿鸢请个郎中吧,她一直不退热,我担心她出事。” 第9章 为你呀! “我也是这样想的。”祁凝乐扭头看向颜檀,“颜檀,你去跑一趟,请个郎中,就说本小姐心慌,请来把个平安脉。” “是,小姐。”颜檀领了任务,转身欢快的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祁凝乐才眼神示意簪湘,“把大氅放回到哥哥房里去,莫要让别人瞧见了。特别是颜檀那丫头。” 簪湘点了点头,“奴婢待会儿就送回去。” “嗯。” 祁凝乐的回音刚落下,卧房外就传来了莲绯的声音,“小姐,宋姨娘传小姐去她苑里,她有话要与小姐说。” “宋姨娘?”祁凝乐诧异。 这宋姨娘平日里连门都不出,很少与她们这些小辈来往,今儿都这个时候了,却突然传她去巽棠苑,就觉得怪怪的。 见里面不回声,莲绯又急急地唤了一声:“小姐,你在里面吗?宋姨娘那边的嬷嬷催奴婢呢,叫奴婢赶紧领了小姐过去,宋姨娘等着呢。” “来了。”祁凝乐虽然不清楚宋姨娘传她作甚,心里也是有些不愿意去的,但她是小辈,自是不能违背长辈。 嘱咐了簪湘几句后,便随着莲绯去了巽棠苑。 待祁凝乐离开,没有一会颜檀请的郎中也来了。 给桑鸢看过后,吃了几颗药丸,并让簪湘给她擦拭了退热药酒。 终于在进入半夜时退热了,也不说胡话了,能够喂药进去了。 …… 折腾了一宿,桑鸢睡到了第二日晌午,才在鞭炮声中醒来。 卧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吹进来一股寒冬里带着冰雪冷意的冷风。 弄得刚醒来的桑鸢打了个喷嚏,从床榻上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被换掉了。 想来也只有簪湘了,这澜冰苑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丫头,除了她也是不会有别人的。 披了一件斗篷,慢步来到苑里的小亭子里,半躺在铺了软被的藤椅上,看着亭外梅花树枝上挂满的新年福幡和各种样式的小灯笼,好看的眸子眨巴了一下。 脑中想起了昨夜的梦。 梦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伸出手,说要带她走,带她回属于她的地方去。 说镜侯府不是她的归属,她的归属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哪里遍地都是鲜花,是一个没有世俗萦绕之地。 她很动容,打心底里想要去看看那个美丽的地方。 就在她伸出手时,一个熟悉且温润的声音伴风一同进入她的耳中。 “鸢儿。” 这个声音她最熟悉不过了,也正是这一声熟悉鸢儿,将她拉回神来。 她是祁司睿捡回来的,将她养在自己苑里,就已经是让她远离了世俗纷扰,快乐的做个贴身小丫鬟。 她应该感恩的,不能丢下他走了。 思及此,梦也结束了。 “你咋出来这里了?身子骨才刚缓了一些,不在屋里好好待着。” 簪湘语气里带着几分斥责,脸上却是关心之色,“觉得咋样了,可有好一些?” “嗯嗯,好些了。”桑鸢点了点头,接过簪湘递来暖手汤婆子。 见她坐下后,才启声询问:“我屋里的药膏是老夫人给的吧?” 看药瓶就知道,这侯府里除了老夫人是没有人能用这种雕了昙花的玉瓷瓶的。 玉瓷瓶样式多,用处也多,不仅看着好看,握在手里的触感也是极好的。 恰恰这玉瓷瓶老夫人很是钟爱,同时也是她身份的象征,平日里赏人东西,大多都是用这玉瓷瓶装着的。 桑鸢醒来下床榻,拿斗篷时便看到桌上放了个小玉瓷瓶。 是老夫人给的没错了,她给这小玉瓷瓶也是变相的在传达另外意思。 簪湘抿了一口梅花茶,点了头,“是老夫人让宴嬷嬷送来的,还让宴嬷嬷带话了。说你病着,就允了你今儿晚上不用去伺候守夜,好好在澜冰苑养着。” “你替我谢过了吗?”桑鸢泛白病容的小脸上表露着丝丝欢喜。 她每年最怕的就是除夕这天,侯府上下,从主子到丫鬟奴仆皆需要在祠堂里敬香守夜。 原本丫鬟和奴仆们是不用去的,但老夫人喜人多热闹,便立了这个规矩。 如今她虽然病着,但也因此躲了一劫,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欢喜。 瞧着桑鸢那小表情,簪湘也是宠溺的笑了笑,她就知道这丫头若是知晓自己不用去祠堂守夜,定会欢喜。 但一想到昨日夜里,桑鸢发热时说的胡话,她就不免提起了心。 若不是她知道桑鸢迷糊中唤得那个人的名字,是她见过且知晓的人,估计她也得惊诧。 毕竟这里是镜侯府,她们是这府里丫鬟,一生都只能在这里度过。 受了主子的垂爱,就得忠于主子,不可有二心。 这些道理,她和桑鸢都知晓,但也难免像这样发热说胡话。 瞧着簪湘面露些许愁容,桑鸢扯着因发热而略微沙哑的嗓子问道:“这大过年的,赏银首饰什么的也都得了,你这是在为何事发愁呀?” “为你呀!”簪湘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不明,“昨儿个凝乐小姐来找你,说今天带我们出府去玩,可你这身子骨如何去得,所以我愁啊。” 簪湘没有明说,也是不想拿这种烦心事去惹她。 “凝乐来过?”桑鸢扯了扯掉到藤椅下的斗篷,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好看极了。 “你昨儿夜里发热了,殿下进宫未归,我本来是去找凝乐小姐的,她倒是先来了。”簪湘边说边往小炭炉里添碳火,“她来,瞧见你烧热不退,便遣了颜檀去请了郎中,她自个儿也被宋姨娘给传了去。” 当时她也纳闷,这宋姨娘一年都不出几次门,更是与府里的小辈主子们来往甚少,怎就突然传了凝乐小姐去。 不过她也只是好奇那么一小会儿,毕竟主子们的事,她们这些小丫鬟是没有权利知晓的。 桑鸢倒是没有表露出好奇之色,垂眸看着自己红肿的冻疮手,微叹息了一口气。 这冻疮自打进了冬日起,就一直在她手上,搞得她想写话本都不能握笔,就挺愁人的。 第10章 抓住殿下的心和人 “你也别愁这,养几天等身上的小疹子消了,就可以出府去玩了。”簪湘说着便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来。 桑鸢瞥了一眼簪湘手里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荷花所用的绣线虽然配线不鲜亮,不过却有几分栩栩如生,让人瞧上一眼就觉得这荷花是真的一般。 “你这绣活儿倒是不错,之前我咋没有见你拿出来过?”桑鸢好奇问道,莫不是当宝贝藏着,不给外人瞧见了去? 簪湘摸着荷包,面露些许青涩的娇羞,到底是桑鸢年纪小,不懂得那些事儿。 不过她心里却是明白,这荷包代表着什么。 要说她最期盼什么,那便是每年从除夕到元宵的这个时间段。 老夫人体恤,每年从除夕开始到元宵,除了在除夕那天晚上要去祠堂守夜外,一直到元宵,镜侯府里上到主子下到丫鬟奴仆,皆可出府游玩,晚上回府即可。 每到这个时候,她也就能出府,去见她心里的那个人,所以心里高兴。 桑鸢虽不太懂簪湘心里在高兴什么,但见她面露笑意,她也跟着高兴。 顺势还向簪湘请教了一下,“等我手好了,你也教我绣花呗,我也想随身带一个这么好看的荷包。” 簪湘被桑鸢这天真的模样给逗笑,“好,等你好了我教你。” 话音未落,就隐隐听到有人说话,且越来越近,似是要进来澜冰苑。 “看,小姐就是这里,梅花就是在这个苑里,这门还开着呢,走小姐我们进去瞧瞧。” 随着说话声逐渐清晰,听出声音陌生,桑鸢和簪湘也警惕了几分。 这澜冰苑平日里是不会有人来的,偶尔来的也是宴嬷嬷和凝福苑的大丫鬟。 这些嬷嬷和大丫鬟是有手牌的,可以自由出入府中的各个苑落。 可今儿是除夕,都在各自的苑里伺候,哪里来的闲工夫出来游逛。 “阿湘,是何人呀?”桑鸢偏着脑袋,透过纱帘往外探去,想要看清来人。 见她就要起身,簪湘连忙起身拍了拍她肩膀,“你且躺着,我去瞧瞧。” 说罢,簪湘掀开纱帘小步走出亭子。 在苑中的梅林里,簪湘瞧见两个正在赏花的身影。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那个苑里的主子和小丫鬟。 “奴婢给主子请安。”簪湘欠了身行礼,声音也稍大了些,好叫那梅林里的两人听见。 正赏花的人儿闻声,立即收起了谈论,挪步从梅林里出来。 簪湘也瞧清了是何人,赶忙又欠身行礼:“奴婢见过表小姐,不知是表小姐,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表小姐恕罪。” 听到簪湘称表小姐,亭子里的桑鸢不由得透过纱帘朝她们的方向多望了几眼,身子也揪紧了几分。 这表小姐身上的香古怪得很,她这才刚好一些,可不能再闻了那香,让自己痛痒难耐。 江蓉玥见这丫头是个懂规矩的,在簪湘欠身行礼后,她也点头回了个礼。 在簪湘未开口询问她来由前,先开了口,“我初来镜侯府,对府中不熟,老夫人说让我出来走动走动,顺道熟悉一下。” 说话间无声的瞥了一眼梅林,继续道:“方才走到外面,就闻到一股梅花香,我这贴身小丫头眼尖,瞧见了苑里的梅花,这才冒昧进来,不知是否叨扰到苑里的主子?” 这表小姐的口齿还真是伶俐,尽然说的让人找不到一点瑕疵。 簪湘愣了一下才启口回道:“主子不在苑里,表小姐没有叨扰到。” “那就好。”江蓉玥的声音很温柔,可以说是柔得似水一般,让人不免起鸡皮疙瘩。 望着簪湘身后不远处的小亭子,江蓉玥的凤眸底划过一丝不明,再次柔声问道:“不知你家主子是谁?蓉玥能否见上一见,请个午安礼?” 她这是把亭子里的桑鸢错认成这澜冰苑的主子了吗? 可把簪湘和亭子里一直注视着她们的桑鸢给惊了一下。 簪湘立马福了福礼,实话解释着,只希望她不要钻牛角尖,非得看了亭子里的人的模样,“表小姐,澜冰苑的主子是殿下,他昨日进宫去了,还未回来。” “是我唐突了,不知这是睿殿下的苑落,就擅自进来,真是该罚。”江蓉玥虽嘴上这样说着,但目光却是一直盯着那亭子。 准确来说是盯着亭子里面的人看。 亭子有两层纱帘,透过纱帘只能隐约看到人的身影,却是看不清人脸的。 “那亭子里是谁呀?”是江蓉玥身后的丫头在说话。 果然是贴身丫鬟,这主子不好直接启齿的,都由丫头代替了。 且那丫头替主子说话就算,还欲挪步过去掀开纱帘一解主子的心头疑惑。 簪湘刚侧身过去,想要拦住那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就听见亭子里传来桑鸢略微沙哑的声音。 “奴婢见过表小姐,表小姐福安。”说话间她还轻咳了几声,“奴婢染了风寒,恐传染他人,不能出来给表小姐行礼,还望表小姐见谅。” 原来是澜冰苑的丫鬟,江蓉玥脸上不易让人察觉的期待神情在桑鸢开口的那一瞬间便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丝浅浅的失望。 “既然染了风寒,那就好生歇着吧,礼就不用行了。”日后有的是行礼的日子。 江蓉玥敛了敛眸子,转身就准备离开澜冰苑。 簪湘都行了礼,做好了送她出去的动作,江蓉玥却突然顿住了步子,优雅扭过身子来,凤眸看着亭子悦声道:“我瞧着这亭子应该很是惬意,能否进去讨杯茶喝?放心,我不怕被传染风寒。” 想着这个时辰了,今儿个又是除夕,睿殿下应该快回来,坐上一会应该就能等到他回来,见上一面。 只要见上一面,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日后就顺了。 她来镜侯府前,已经临死的母亲告诉她,若是来了镜侯府,就要想尽办法成为镜侯府的女主人,牢牢抓住镜侯府当家主子睿王殿下的心和人。 这样才能保她一生平安,也能享受一生荣华富贵。 第11章 裹成粽子,怪好看的 再者就是睿王祁司睿,长得英俊潇洒,能嫁与他,与他相守一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来侯府的那天,只是匆匆见了一面,都没有说上话,祁司睿就走了。 待她反应过来要找他时,他已经离开凝福苑了。 她一个出来乍到的表小姐,自然是没有权利去打听祁司睿的。 今日倒是让她碰着了,肯定是要等上一等的,哪怕是会本这澜冰苑的丫头给传染风寒,只要能够等到想见之日人,也算是值得。 见江蓉玥就要进入亭子,势必要喝了这澜冰苑的茶,桑鸢揪了一下斗篷将自己裹好,后急忙带咳出声:“奴婢不仅染了风寒,还得了荨麻疹,恐传给表小姐,奴婢担待不起,还望表小姐饶恕奴婢。” 簪湘闻声也连忙附和道:“是的表小姐,她得了好几样病,若是好不了她一只是一个丫头,但若是传染给了表小姐,那可就罪过大了,还望表小姐饶恕。” 闻言,刚抬脚走了两步的江蓉玥定在了原地。 这两个丫头说的若是真的,那吃亏的就是自己,白给传染了,还好几天不得见到睿殿下,这可不行。 她的脸上露出丝丝刻意的愁容,眼睛也无声地瞟向了别处,正是这澜冰苑的正堂。 身旁的小丫头立即领会她的意思,再次替她开了口,“我们家小姐甚是喜爱梅花,只是想尝上一口,也好解了馋。这小亭子里既然有人了,可以到别处去上茶。” 这小丫头很是能说,惹得簪湘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才认出来,这是那天随表小姐一同来侯府的丫鬟,还特意拜了老夫人的丫鬟惜若。 瞧着她那天那乖巧的模样,真是看不出来这么能说。 簪湘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与这像是赖在这儿不走的表小姐说明缘由。 只听亭子里传来桑鸢又沙哑了几分的嗓音:“表小姐恕罪,主子有令,澜冰苑除了老夫人,凝乐小姐和持有手牌的嬷嬷和大丫鬟外,其他任何人不得进来,更不得进入正堂,这是主子的命令,也是澜冰苑的规矩,还望表小姐恕罪。” 桑鸢一连说了这么长的话,也跟着咳了好几回。 祁司睿喜清净,又立了这规矩,她们这些丫头若是坏了规矩,再得怜爱也要受罚。 扯着嗓子说了这会子话,叫她刚得到缓和的身子骨又火上浇油了一把。 若是再受罚,那她就不用活了。 桑鸢的话,听得江蓉玥心里不爽快,一个小丫头居然敢三番五次出言制止她。 她虽然是来寄居在镜侯府,比不上这镜侯府的正经主子,但也是有身份的,在家里可是人人都敬着她,从不敢半分令她不悦,就连爹爹和母亲都是顺着她,怎可受这样的气。 精致的脸一下沉了几分,凤眸里凝起丝丝怒意,扭头看向身侧的惜若,就要说什么,却瞥见了苑门口进来两个身影,到嘴边的话瞬间顿住。 随着那两个身影走近,原本还眼中带怒,脸色阴沉的江蓉玥在看清了来人时,立马就换了副面孔。 身子微欠,一副娇羞模样,柔声启唇,“司。”觉得不妥,立马换了个称呼:“蓉玥见过睿殿下。” 话音落,不等祁司睿开口,她又急忙道:“我是瞧了这苑里的梅花,才。” “表小姐,不必多礼。”祁司睿嗓音温润,语气平和,没有一丝涟漪的打断了江蓉玥的话。 从进来,眸光就一直在亭子里的那抹身影上。 自昨日将小丫头打晕后,一直到现在才见到她,心里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宫里时,就一直想要快点结束,回来看看这小丫头如何了,奈何从昨日一直到现在,皇帝才放了他回来。 进门见小丫头在亭子里,便猜到她应该是好转了些。 丢了个眼神给身侧的云衡,便抬步径直朝卧房走了去。 江蓉玥见状就要追上去,却被云衡给拦住,“表小姐,殿下不喜生人进来澜冰苑,还请表小姐离开。” 云衡是祁司睿的贴身侍卫,自然一个眼神便明白其中意思。 再者他跟了祁司睿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是知晓的,从刚才进来见到这位表小姐在澜冰苑时,他便已经瞥见祁司睿的神色变了几分。 只是碍于她是表小姐,不好言明。 不过他就不同了,他只是一个侍卫,听主子的命行事,不怕得罪任何人。 江蓉玥不甘心的看着祁司睿渐渐消失的背影,不易察觉的轻跺了跺脚,带着惜若出了澜冰苑。 瞧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苑门口,簪湘这才舒了一口气,与云衡对视了一眼,掀起纱帘进了亭子。 桑鸢已经从藤椅上坐了起来,只是拿斗篷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簪湘噗嗤笑了一声,“瞧你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还怪好看的。” “不许笑。”桑鸢转着嵌了红血丝的眸子,本就带着病容的脸蛋受了惊,现下越发白了,声音也比先前沙哑了许多。 这看得簪湘有些心疼,虽说桑鸢身子骨弱,但也从未见她病成如今这个样子。 若不是闻了那表小姐身上的香,现在她们两早就和凝乐小姐出去玩了。 “我扶你回卧房吧,再给你拿药来吃。”簪湘上前抚了抚裹在斗篷里的桑鸢,“瞧你这脸白的,回房吃了药好生睡一觉,养养精气神。” 桑鸢点了头,随簪湘一同回了卧房。 “喏,赶紧喝了药,好生休息。”簪湘将膳房里温着的汤药端来,倒了一碗递给桑鸢。 知道桑鸢怕苦,特意给她拿了些果脯蜜饯,好叫她喝了药,再吃些果脯蜜饯就不苦了。 桑鸢闭着眼睛,一口气喝完了药,连忙从簪湘手里果脯蜜饯塞到嘴里。 因吃药苦到扭在一起的眉眼,在蜜饯入口后,终于疏缓了些。 “你歇着吧,我等会儿到时辰了就得陪殿下去除夕宴伺候着。”簪湘收了药碗,嘱咐了几句,“若是身上痒,你就自己先擦药,切不可用手挠。” 桑鸢点了点头,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记得穿新衣裳,梳个好看的发髻。” 第12章 你与我说什么谢 “是了,你快些歇着吧,吃了药估计头昏得很,我可是盼着你早些好起来,也好分了我的一些活去。” 桑鸢这样病着,澜冰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她去做。 这澜冰苑的主子又是一个难伺候的,平日里贴身的事都是桑鸢在伺候,如今她病着,就只能是簪湘去伺候。 桑鸢靠在软枕上笑的轻轻咳嗽,她用锦帕挡着,瞧不见她渐失血色的唇,她点头道:“为了你这分辛劳,我也得快些好起来呀?” 咳咳咳…… 她轻咳了几声,催促着簪湘:“你也快些去候着吧,不要叫殿下唤不着人。” 祁司睿那个性子,是容不得叫人时不见踪影的。 今日表小姐江蓉玥擅自进入澜冰苑,已经触了他的逆鳞,偏她还不自知的提到了梅花。 镜侯府里谁人不知梅花是祁司睿的钟爱,整个镜侯府里就只有澜冰苑有梅花。 南宫夫人未过世前,在她的芙蓉苑里也种有梅花,且还有好几个颜色呢! 桑鸢被祁司睿带来镜侯府时,她就见过那几个颜色的梅花,好看极了。 但事与愿违,她来没有多久,都没有与南宫夫人说上几句话,南宫夫人就病逝了。 芙蓉苑里的梅花也尽数毁了去,其中缘由桑鸢也不知晓。 只知道祁司睿钟爱梅花,能够允许她和簪湘摘了做茶喝,也是看在她们两是他苑里的丫头的份上。 “我去了。”簪湘知晓事情的轻重,摆手示意桑鸢好生歇着,轻合上卧房的门,退了出去。 桑鸢吃了药,又和簪湘唠了一会子,现下是真的乏了,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 夜幕星河,镜侯府上到各个苑里的主子,下到小丫鬟奴仆都聚到了双镜阁,共享除夕家宴。 澜冰苑丫鬟卧房里,床榻上的人儿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这郎中的药方子还挺有用的,桑鸢此刻觉得精神了许多,能够出去在院里玩上一小会儿了。 她这样想着,只听到嘎吱一声,卧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谁?”桑鸢面露惊诧之色,探头朝门口看去,这个时辰都在双镜苑共享除夕宴,会是谁来?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祁凝乐拎着一个布袋子悄摸的走了进来。 瞧着桑鸢用惊诧的眸光看着她,她一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里的布袋子放置在桌上,挪步走至床榻边,在一角坐了下来。 “那个除夕宴无趣的很,我便偷溜出来了,反正人这么多,祖母看不过来,也不会发现少了一个。”祁凝乐说话间,伸手在桑鸢的额头上探了探,“看来已经完全退热了。” 桑鸢撑着坐起身来,含笑启唇,感激道:“还得多谢你给我请郎中,我才能退了这烧热。” 祁凝乐嘟了嘟嘴,轻拍了一下桑鸢的手背,“你与我说什么谢,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病了,我还能放着你不管了?” “只是盼着你早些好起来,趁着过年的这个空挡,好带你和簪湘出府去玩。” 听着祁凝乐的话,桑鸢的眸子一下晶亮了起来,“我明儿就能下床,与你一同出去玩。” 怕祁凝乐不信,她索性直接下榻走了几步,还转了一圈,“喏,我现在精神就已经好了许多了,明儿保准能陪你出去。” 出去看灯会,逛花街,买糖葫芦,去阅慧阁听上一会书,到斋月楼放孔明灯许愿,再花半吊银子买上一堆话本子…… 想到这些,桑鸢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本就清澈明亮的眸子更加晶莹剔透含着星光。 娇俏可爱,惹人疼惜的模样,让祁凝乐一个姑娘家都看得不禁心生几分怜爱。 也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桑鸢,也是在一个寒冬里。 哥哥从边外随父亲征战回来,身边还带了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丫头。 小丫头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看,叫她看得挪不开眼,也心生欢喜,想要与这个生的好看的小丫头做玩伴。 直到哥哥启声说:“这是我捡回来的小丫头,以后就养在镜侯府,做本王的贴身丫鬟。” 哥哥的话,像是定心丸一样进了心里。 她知道只要哥哥这样说了,那这个捡回来的小丫头便不会被卖掉。 起初小丫头很胆怯,也不说话,她一度以为小丫头不会说话。 直至小丫头来镜侯府半月后,府里的厨子宰杀鸡的画面叫她瞧了去,她才受惊的啊了一声,第一次开口唤了哥哥的名字。 她才知道小丫头是会说话的。 往后的光阴,她,小丫头,哥哥祁司睿,后来的簪湘成了要好的玩伴。 时过境迁,如今都已经是过了及笄之年,也懂事了不少。 “你快上榻来,不要再受凉了,明儿个就起不来了。”祁凝乐从床榻上起身去拉没有穿鞋就在地上走的桑鸢,“若是起不来,我可不带你了。” 闻言,桑鸢立马乖巧的回到床榻上,拉被子裹上,只探出一个头来。 瞥见桌子上的布袋子,好奇的问:“那布袋子里装了什么,鼓鼓的?” “你猜猜。”祁凝乐故意卖关子,就是不打开那布袋子。 见她有兴致,桑鸢也配合的猜道:“我猜是鸡腿,还有各种糕点。” 她与祁凝乐一同长大,她的脾气秉性,口味喜好还是知晓一些的。 “嗯……一下就被你猜到了,不好玩。”祁凝乐面露丝丝失落,悠然复了句:“你重新猜猜。” 桑鸢敛笑了一声,假意思索了一番,重新猜了遍,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轻哄:“这布袋子裹的严实,我愚笨,实在是猜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 她的话叫人听了舒服,祁凝乐脸上的失望之色终于散了去,只留下唇角的一抹浅笑。 她在澜冰苑待了许久,与桑鸢一同把带来的鸡腿和糕点都吃完了,才满足的离开去祠堂守夜。 毕竟那是老夫人立的规矩,她能逃了除夕宴,却不能逃这祠堂的除夕守夜。 桑鸢倚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慢慢大起来的飘雪,人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冻疮手。 第13章 你穿红色是真的好看 自行抹了祁司睿给的冻疮药,喝了膳房里簪湘给她温着的药。 原本是要等簪湘守夜轮班回来的,却耐不住药效,睡了过去。 …… 这一觉睡得格外舒坦,没有做梦,也没有在夜里发热。 许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她又睡到第二日的晌午。 老祖宗有说法,大年初一这天,是不能叫人起床的,要等睡到自然醒来。 索性簪湘是这阵子一个人忙里忙外,累着了,也睡到了晌午才懒懒的起身。 “瞧你面色不泛白了,该是好些了吧?”簪湘换了身新衣裳,头发也换了,不是侯府丫鬟的发髻,倒像是寻常人家里,妙龄少女的发髻。 她进来卧房,也给桑鸢拿来了新衣裳。 老夫人大方,每年除夕守夜的晚上,都会给每一个人发一套新衣裳,在大年初一这天穿上,丫头们出府去玩,叫别人瞧见了,也会说镜侯府虽然雍容华贵,却也不失风度。 这上到镜侯府的主子,下到丫鬟小厮,各苑的侍卫包括影卫都得了老夫人给的新衣裳。 且这新衣裳都是按照每个人的身份和各自的喜好做的,就如簪湘,她喜欢蓝色,喜欢荷花,所以给她的新衣裳就是浅蓝色的料子,上面绣了荷花。 那荷花绣工极好,在浅蓝色的料子上,就跟真的在水池里一样,栩栩如生的。 因为是冬日里,老夫人贴心,不仅做了新衣裳,还按照身份等级的不同,添了一件斗篷。 “你昨晚没去守夜,宴嬷嬷让我给你领了回来,快些起身来试试。”簪湘拿着桑鸢的新衣裳摆了摆,脸上挂着笑容,“果然,老夫人还是最疼你一些,你这新衣裳看起来与我们的一样,却摸起来就是要好些。” 她虽然有些羡慕,却不嫉妒,桑鸢来镜侯府的时间长,身子骨又弱,老夫人向来心善,对她好一些,也是自然的。 平日里桑鸢若是得了什么赏赐,也会与她分享,或是全都给她,所以她怎会去嫉妒呢! 桑鸢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床,接过簪湘手里的新衣裳,眉眼弯起,细细打量了一番簪湘的发髻:“你今日的发髻梳的真真好看,可否给我也梳一个。” 她的话说的无心,簪湘听了却一下子红了耳根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岔开了话题:“你快些换上,别一会儿又受凉了。” “好。”桑鸢点头,拿着新衣裳走到屏风后面,边换衣裳边期待的说:“等我换好了,你定要给我梳和你一样的发髻,我们美美的和凝乐一起出去玩。” 她越说越高兴,后面的一句话都带上了满满的笑意。 簪湘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丫头解释,她这个发髻是专门为心仪之人梳的,代表着情窦初开的懵懂与向往。 “怎么样?好看吗?”桑鸢换衣裳的速度很快,许是想着要簪湘给她梳好看的发髻,不自觉的加快换衣裳的速度。 她蹦跶着从屏风后面出来,高兴的转了一圈,挪着小碎步到簪湘身旁,黏人的挽着她的胳膊,撒娇的语气道:“好阿湘,给我梳和你一样的发髻,好不好?” 簪湘轻推了推她,“你站好,我瞧瞧梳什么样发髻最合适。” 桑鸢一听,立马乖巧的从簪湘身上挪开,站到一旁,期待的眼神定定的看着簪湘。 簪湘仔细打量了一番,桑鸢素来喜欢红色,所以给她的新衣裳也是红色的。 但不同于平常的红衣,在红色上用金线绣了吉祥花纹,再加以其他绣样。罗裙是散花水雾百褶裙,恰好与这寒冬行成了呼应。 红色穿在她身上,是真真的好看,加上她肤若凝脂白雪的娇嫩脸蛋,只是需要绾一个简单的发髻,便可叫她成为一众人里的佼佼者。 簪湘将桑鸢拉坐在梳妆镜前,双手抚在她的肩上,垂眸望着镜中的美艳小丫头,嘴角敛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阿鸢,你这身新衣裳梳我这样的发髻不好看,我给你梳其他样式的可好?” 闻言,桑鸢的小脸上满心的期待渐渐落空,隔了一会儿才失落的哦了一声。 梳发间,她一直静着脸,也不说话。 直到簪湘给她梳好发髻,拿来红色白狐毛领的大氅给她披上,再次推着她到镜前,瞧见了镜中自己的发髻确实要比簪湘的好看几分,也更适合自己,这才露出了笑容。 “估计等会凝乐就该过来了,我们去亭子里给温着茶等她。” 桑鸢的话音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了祁凝乐的声音:“阿鸢,阿湘,你们起了吗?” “唉,来了。”桑鸢还有沙哑的嗓子回了她,随后与簪湘一同从卧房里出来。 “呀!”见桑鸢出来,祁凝乐不经发出了一声惊叹,“阿鸢,你穿红色真好看,若是平日里也能经常穿就好了,我就能饱眼福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到了小亭子里。 桑鸢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祁凝乐,她都如此夸自己了,自己也应当夸一夸她。 不过也算不上夸,祁凝乐的生母南宫夫人就是南洲数一数二的美人,她继承了南宫夫人的美貌,自然也生的极好看。 就是性子随了她父亲,为人仗义豪爽,对待与她交好的人也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 “你就别光夸我了,你自个儿穿浅紫色也好看呀。”桑鸢倒了一杯梅花茶递给祁凝乐,“尝尝你喜欢的梅花茶,看看今年的味道与往年可有什么不同?” 这梅花茶只有这澜冰苑里有,祁凝乐随了她母亲的喜好,也喜欢喝梅花茶。 每年到了冬日里,梅花盛开的时节,桑鸢和簪湘便会摘许多梅花,用梅花枝上的白雪来煮茶。 老夫人虽喜好和茶,但却不喜梅花茶,索性就不往她苑里送了。 其他苑里的主子,若是想喝自会差遣丫头来澜冰苑讨要,就没有去管。 祁凝乐接过桑鸢递过来的茶,小抿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阿鸢你这煮茶的手艺是越发好了,淡淡的梅花香甚是好闻,茶香入口随即进入腹中感觉很奇妙。” 第14章 鸢儿,替我更衣 “可真?”桑鸢眸子晶亮起来。 她的煮茶手艺是祁司睿教的,一直都学不到其中的精髓,索性她就不钻牛角尖了,自己琢磨了一个新的煮茶方法,不想还真让她给拿捏了精髓。 “可不,我何时骗过你呀?”祁凝乐将剩余的茶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的将茶杯递还给桑鸢,“再给我倒一杯,现在时辰还早,我们可以多坐一会再出府去。” “好。”桑鸢应了一声,复倒了一杯茶递给祁凝乐。 三人在亭子里欢声笑语了好一会儿,许是太过相谈甚欢,都不曾留意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又下雪了。”桑鸢掀开纱帘轻声道,“也不知道雪有没有把路给掩埋了?” 祁凝乐站起了身子,面露笑容,“管它呢,就算雪把路给掩埋了,也阻挡不了我出去玩耍的脚步。” 说着,弯腰一把挽着桑鸢的胳膊,“起来我们走吧,说不定这会子出去,还能能碰上新年花车呢!” 簪湘也跟着站起身,拿了油纸伞就准备出去。 却听见一声温润深沉的声音从正堂里传来,“鸢儿本王要带出去,你们自行去吧。” 闻声,祁凝乐顿住脚步,满脸不高兴的转身看着祁司睿,不好气的哼了一声:“哥哥,我先找的阿鸢,你可不能这么霸道跟我抢人啊。” 抢人? 祁司睿眯了眯眼,淡声反问道:“她是本王苑里的人,何时到了抢人这一说法?” “哼,就是不行。”祁凝乐紧紧的抱住桑鸢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被哥哥给抢走一样。 勒的紧了些,桑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偏头小声道:“我手臂上的疹子还未全部消散,勒紧了有些疼。” “啊。”祁凝乐闻言赶忙松了些,但并未完全松开。 她可是在年前就计划好了,要带桑鸢去玩好玩的,可不能被这个霸道哥哥给半路截胡了去。 “哥哥,我们小姑娘家家出去玩,你一个男子汉跟着着实不妥,你就别去了啊。”话音未落,祁凝乐便挽着桑鸢往门口跑去。 却被人给拦在了门口,祁凝乐看着拦住她们的人,满脸的不悦,扭头撒娇氏的对着祁司睿喊了一句:“哥哥。” 祁司睿却不为所动,只是淡声唤了桑鸢:“鸢儿,来替我更衣。” 他的话语虽没带有命令,桑鸢却是要听的,谁叫他是主子呢! 她拍了拍祁凝乐的手,又看了看簪湘:“你们两去吧。”说着,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待明儿我再和你们去。” 明儿,这位尊神是要进宫去福亲年礼的,总不能还带着她去吧! “那可说好了,明儿定要与我们一同去。” “一定。” 得到肯定的回答,祁凝乐只好松开桑鸢,转而挽着簪湘一同出了门。 待她二人走后,桑鸢也紧跟着脚步进了祁司睿的卧房。 祁司睿是这镜侯府的主子,住的澜冰苑也是最大的,连同着这卧房也是宽大且敞亮。 桑鸢是他的贴身丫鬟,每天都要进出这大卧房好几次,对这里面熟得很。 走到放衣物的柜子前,打开取出来了一件样式与料子都是新的墨黑色衣裳,提着冲背着双手站在窗边的祁司睿问道:“殿下,这件如何?” 看料子,她便知道这是昨晚老夫人给的新衣裳。 因他是主子,且又是镜侯府唯一的嫡孙儿,老夫人待他自然是格外的好,就连这新衣裳用的料子都是上等的,比皇室子弟所用的料子还要好上几分。 衣裳的颜色也是按照祁司睿一贯的喜好,做成了深色的。 祁司睿微侧过身瞟了一眼桑鸢手里的衣裳,这丫头是变着法的让他穿祖母给的新衣裳呀! 那便随了她意,也讨了祖母欢心,“就这身吧!” 这么快且干脆的回答,让桑鸢微愣了一下。 祁司睿今儿还挺好伺候的,是因为过年的原因么? “想什么呢?”祁司睿的声音从头顶落了下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暖意。 桑鸢蓦地回过神来,抬起头双眸眨巴仰视着这个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的男人。 却在仰头的瞬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抹淡笑里,墨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这就是凝乐与她说过的,眼里全是一个人的样子吗? “看什么呢,更衣啊!”祁司睿掌心贴着桑鸢的额头,手指尖触到那冰肌玉骨,不由得眯了眯眼,眉头微松展起开来。 桑鸢点头哦了一声,将手里的衣衫放置在放置衣物的檀木架子上。 随后熟练的解开祁司睿腰间的腰带,退去外衫,换上新衣裳。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 在披上黑色绒面墨黑色毛边领的大氅,使得整个人如下凡的谪仙,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瞧着祁司睿穿上自己选的衣裳,为他束了一个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的头发,桑鸢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家主子生的英俊,穿什么,束什么样的发都是极好看的。 只是她那冻疮还未好,束的发不如往日那般整齐。 “去,把银子拿上。”祁司睿垂眸睨着桑鸢,手指了指案桌上的荷包。 桑鸢拿了荷包,跟在祁司睿身后,一前一后出了澜冰苑。 两人走的不算快,但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江蓉玥。 她见背影像祁司睿,刚要走上前去打招呼,却被脚下的积雪给阻了路,就这样看着两人出了镜侯府的大门。 “那个穿红衣的是谁呀?”江蓉玥问身侧的惜若。 她总觉得这抹叫她内心泛起涟漪的背影,不简单。 就是一个背影,就这么好看,要是正脸会是如何? 惜若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不知。”怕江蓉玥不高兴,她又立即说道:“不过奴婢可以去打探,小姐不必愁容。” “是啊小姐,您还约了您在昆京的姐妹,别愁了容,劳费了你一大早起来打扮。”在江蓉玥另一边身后的丫头紫笙说道。 紫笙是宋姨娘为表示心意,特意挑了出来,指给江蓉玥的。 第15章 有这么好吃吗? 江蓉玥虽然不想要,但碍于是宋姨娘指来的丫鬟,她也不好推辞,便谢过宋姨娘收了紫笙这小丫头,让惜若带着她。 她倒是个服管教的,脑袋也聪明,也算忠心,惜若教了几日,就忍不住卡赞她,说她是个可用之人。 江蓉玥听了惜若如此夸赞这丫头,索性就将她带了出来,试试她。 一旁的惜若听了紫笙的话,不免心里高兴,眼底也闪过一丝愉悦,到底是她用心教的,算是没有白费了她的心思。 …… 昆京是南洲的国都,平日里就热闹非凡,如今碰上了过年,就更加热闹了。 大街小巷里都能听到商贩们不同的吆喝声,喊的越是卖力越是大声的商贩,可以看到他的摊上都聚集了很多人。 那些人就算是不买,一会过去看看,这样一来就显得他的生意最好。 桑鸢就是被这样的吆喝声给吸引了,将手里撑起来挡雪的油纸伞塞到祁司睿手里,与身后跑来的孩童一起朝一个卖糖葫芦的老者跑了过去。 在卖糖葫芦的老者前一步的距离停下,眼睛定定的盯着那诱人的糖葫芦,虽然很想吃到嘴里,但她却是等那些孩童先买了,她再开口道:“我要这两串。” 长了冻疮的手抬起,指了指她刚才就一直盯着的那两串糖葫芦,眉眼间皆是甜而不腻的笑容。 老者见她笑的如此甜,也跟着笑了一下,“我卖了这么久的糖葫芦,也见了不少人,头一回见你这般生得如此好看的女娃。” 他边说边取下那两串糖葫芦递给桑鸢,“这糖葫芦呀就送给你了,不收你银子。” 桑鸢接过糖葫芦,没有因为老者说不用收钱便直接离开,而是从荷包里拿出几两碎银递给老者,含笑道:“多谢老伯,但买东西就得给钱,我不能白拿了你的东西就走。” 这是不好的行为,祁司睿教过她。 老者不好推辞,便收下了一两银子,望着女娃的背影,忍不住又夸赞了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凡尘之人皆逊尔呀。” 桑鸢跑的快,没有听到老者对她的夸赞,但站在不远处的祁司睿却是听了去。 他捡回来的丫头,自然不是一般的丫头。 “殿下,给。”桑鸢将手里的糖葫芦分了一串给祁司睿,自己则是享受般的吃起了另外一串。 也不知道是为何,她素来是不喜吃甜的,但就是对这糖葫芦没有一点抵抗力,只要是见到了就会不自觉的流口水。 见她一口咬一个糖葫芦,享受的都闭上了眼睛,祁司睿是拿着糖葫芦僵在原地,疑惑启唇问道:“有这么好吃吗?” 在他的印象里,糖葫芦只有表面上的那层麦芽糖是甜的外,里面的山楂却是酸的掉牙,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能吃出个别的味道来,这般喜爱这糖葫芦。 “殿下,你不吃么?”已经将手里的糖葫芦吃完的桑鸢,眸子晶亮亮地看着祁司睿手里半点未动的糖葫芦,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瓣,咽了一下口水,“我买少了,不够吃,你要是不吃,可以给我吗?” 瞧她这馋嘴的模样,祁司睿眸底是闪过了一丝狡黠,故意将手里的糖葫芦举了起来,故作姿态垂眸看着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还要多一点点的下丫头,挑眉道:“你拿到,就给你。” 桑鸢仰头,渴望的看着那诱人的糖葫芦,踮起脚尖就要伸手去拿,结果却是扑了个空。 为了吃,她也是不放弃,踮起脚尖就要再来一次,却见祁司睿抬步往前走了去。 她不甘示弱追了上去,势必要拿到那串糖葫芦。 两人在下着鹅毛大雪的街上,争抢一串糖葫芦,画面美极了,惹得旁人都不由得多瞧了他们几眼。 墙角摆摊画像的画师,在看到这一幕,也是提起了手中的画笔,将这份美好留在了纸上,成了一幅唯美画作。 就在快要拿到祁司睿手里的糖葫芦时,一群小孩正在玩雪球,还捏小雪球互相打闹。 好巧不巧的,一个男童的雪球扔偏了,正正的朝桑鸢的方向砸了过来。 桑鸢只觉得腰上多了一个压迫感,随后就被人拦着腰转了半圈。 霎时,只听到什么东西啪嗒一声碎了,还溅到了她脸上,弄得她如蝶翼一般的睫毛颤了一下。 杏眸眨巴着,似是惊魂未定的看向不远处玩闹的孩童。 只见其中一个男娃呆呆的看向他们,她疑惑的慢慢收回目光,在脚底下看到了掉在雪地里糖葫芦。 目光再往上走,便是祁司睿选在搬空,掌心里还残存着积雪的手。 桑鸢愣了一下,伸手拂去了那手心里的残雪,垂眸睨了一眼地上的糖葫芦,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追了好一会,就这样掉地上了,怪可惜的。 这副模样,是在怪他吗? 祁司睿内心泛起一丝波澜,刚要开口,就见小丫头不知道是又瞧见了什么,面露喜悦之色,蹦跶着跑了过去。 他也跟了上去。 “哇哦,这面具好好看呀!”桑鸢跑到一处卖面具的摊贩上,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放在自己脸上比了比,转身问跟上来的祁司睿:“怎么样?好不好看?” “嗯。”祁司睿点了头,却是没有说多余的话。 桑鸢比了比就给自己戴上去,“老板,我要这个。”说着,掏出几两碎银递给老板,又挑了一个一样的,“还有这个也一起要了。” “唉,好嘞。”老板笑呵呵回应,见她出手这么大方,不免指了指其他的面具给桑鸢,“姑娘,看看这些个面具,也是极好看的,姑娘可以多买几个,换着戴。” 见成功吸引了桑鸢的目光,老板继续笑呵呵道:“这一会儿新年花车就要来了,姑娘你若是戴了我家的面具,定会被花司神女选中,去当这新一年的花神,给大家伙祈福呢!”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忽悠人买他的面具,但他却又说的这般让人听了心里舒坦。 桑鸢这个善良的丫头,自然是被成功套路了去。 乐呵呵的买了好几个自己看上眼的面具。 第16章 殿下,你蹲下来一点 看着手里拿着的面具,桑鸢心里就高兴。 等会儿回去了,就给簪湘和凝乐一人一个。 嘿嘿…… “殿下你蹲下来一点,我够不着。”桑鸢拿着与她一样的狐狸面具,对祁司睿柔声道,“我特意给你选的,快蹲下来,我给你戴上。” 她举着狐狸面具,冰美的杏眸微仰视着祁司睿。 祁司睿为了弥补他刚才弄掉了小丫头的糖葫芦的过失,配合的微欠了欠身子,让小丫头把那个看上去就很幼稚的狐狸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面具戴上,瞬间神秘了几分。 此时新年巡街的花车也慢慢而来,最终在桑鸢和祁司睿的位置停了下来。 桑鸢好奇的看着花车上装扮奇特的姑娘,只见她挥舞了一圈手里的花束,最终指向了自己。 这不免让她心里泛起了一丝小小的慌张,只听那用花束指着自己的姑娘慢声道:“花神选中了你,你就是今年的祈福花神,上来吧!” 话音落下,几个穿着白纱衣裙的姑娘就走到了桑鸢面前,更有甚者是直接上去挽住她的胳膊,就把她往花车上带。 “松开她。”祁司睿的声线温润,语气却有些生怒,眸底更是泛起一丝浅浅的不悦。 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如何,却能够感知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吓得那几个姑娘瞬间便松开了手,面面相觑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都仰头看向了花车上的姑娘。 花车上的姑娘也是被吓到,僵硬的挥动着手中的花束,指了指桑鸢身旁的姑娘,复说了刚才的话。 那几个姑娘才惊魂未定的扶着哪位被指的姑娘上了花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花车,桑鸢没有表现的很失落,反倒是祁司睿,还在因为刚才这些人不经过他的允许就要带走他的小丫头,还在气头上呢! 隔着面具,桑鸢也无法看到她家这位尊神此刻的神情,但能够揣测到几分,于是便拉起他的手进到了一处阁楼里。 这阁楼不似外面那般热闹,而是静若禅院。 祁司睿不知小丫头来这里做什么,只是任由她拉着往阁楼的二楼上去。 上到二楼,才有几分烟火气,老头拍案而起,有模有样的说书。 原来这小丫头是来听书的。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总是这般吊人胃口,故事总是不一次说完,非得留个悬念。 桑鸢一下子就没了兴致,低声嘟囔了句:“那苏家姨娘最后到底咋样了?” 说书先生讲的太过绕脑,她没有明白过来,心里却是在想着那苏家姨娘怪可怜的。 “别苦恼了,去放孔明灯吧!”祁司睿摸了摸桑鸢的头,转场去了斋月楼,里天最近的楼。 每年,祁司睿都会在新年初一的这一天来斋月楼放孔明灯。 桑鸢虽然不知道他是放灯祈福,还是为了别的,只是每年都默默的陪着他来,从不问他缘由。 就像他每年过年都会单独带她出来游玩,任由她买这买那,只要她欢喜,他也不过问她缘由一般。 她之前也曾偷偷地看过他写在孔明灯上的字,可惜那时她认识的字还很少,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 后来也就不看了,只在一角落里,静静地等他放完孔明灯,然后一起回府。 …… 戌时,镜侯府。 祁司睿带着贴身丫鬟从外面回来。 刚进到澜冰苑,就见舒嬷嬷是早早地就等在了哪里。 见他们进来,舒嬷嬷也是挂起笑容,欠身行了礼:“见过殿下。” 桑鸢见状,也是赶忙欠身行了个礼,“舒嬷嬷好。” 舒嬷嬷是浣溪苑的掌事嬷嬷,也是浣溪苑主子方姨娘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在镜侯府里的地位虽然比不上老夫人身边的宴嬷嬷,却也是有身份的。 加上南宫夫人过世后,膝下的一双儿女就过继到了身份家世都与南宫夫人比肩,且膝下无子无女的方姨娘膝下。 这样的恩德,让方姨娘在镜侯府的日子过的很顺畅,加之她为人亲和,处事有方,侯府里的人对她也是敬重有加。 她苑里的嬷嬷,丫鬟,小厮们也跟着有脸面些。 “嬷嬷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祁司睿起声问,脚步却往亭子中走去。 舒嬷嬷只好跟着进到亭子里,待桑鸢给他倒了炉子上温着的梅花茶,又等他喝了后,才回道:“主子说已经许久未与殿下说话了,想传殿下过去浣溪苑,与殿下说说话。” 舒嬷嬷说的有些小心翼翼,她知道祁司睿和祁凝乐虽然过继到了方姨娘的膝下,但却不是她照看长大的。 老夫人放心不过,便亲自照料,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想尽一份心,也是找不到机会。 这就导致了两个孩子与她不亲近,平日里若无她的传唤,他们是不会去她苑里看她,陪她说会话的。 这些舒嬷嬷心里清楚的不行,这大过年的,浣溪苑却冷清的不行。 实在是心疼方姨娘,便好说歹说让她允了自己来请祁司睿过去。 听着舒嬷嬷的话,桑鸢是无声的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祁司睿。 关于这个方姨娘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除了祁司睿偶尔醉酒后会在她耳边说上几句外,就是去其他苑里办事时听其他苑里的丫头们窃窃私语的谈论。 但从祁司睿醉酒后所说的话来猜,他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方姨娘。 他半晌都不作声,让舒嬷嬷有些摸不准,就要开口时,终于听到他淡声说了句:“嬷嬷且先回去,本王稍后就来。” “唉。”舒嬷嬷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欠身行了礼退出了亭子,却等在了澜冰苑的门口处,许是怕祁司睿只是嘴上说说好打发她回去。 这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雪,看的桑鸢有些不忍心,且平日里舒嬷嬷待她也不错,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留着。 她也不是一个硬心肠,不知道感恩的人。 便手指轻轻敲了敲祁司睿的肩膀,轻声说道:“殿下,舒嬷嬷年纪大了,是冻不得的,从这里去浣溪苑也没多远,我陪你过去吧!” 第17章 是他来了吗? 她说这话时,舒嬷嬷是松了一些的。 这丫头挺知道感恩的,还记得平日里她对她的好,愿意开口替她说话。 祁司睿良久才点了头,嗓音淡中带暖,眸子睨着他的小丫头,“去拿个汤婆子带着,暖暖手。” 在回来的路上,他就瞧见小丫头的手被冻的红肿了许多,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冻疮现下又鼓了起来。 真是个娇气的丫头。 “好。”桑鸢快速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亭子。 为了不让舒嬷嬷久等,她是快速回卧房取了暖手的汤婆子,又快速的折返回来。 跟在祁司睿身后,去了浣溪苑。 方姨娘不知道舒嬷嬷能不能请得来祁司睿,但还是叫苑里的小厨房精心做了一桌子他喜欢吃的饭菜。 其中还有她亲自动手做的梅花酥,煮了梅花茶。 只是这梅花不是澜冰苑的,是她托人从外面弄来的。 她知晓祁司睿的脾气,他不喜欢之人,也断不会允许从他苑里拿任何东西,包括那墙角的小草。 舒嬷嬷在前面引路,先进到了浣溪苑的正堂。 坐在饭桌上的方姨娘,见舒嬷嬷面露笑容的进来,便猜到她请来了祁司睿。 立马在身侧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满眼的欣喜,再次确认地问道:“是他来了吗?” 舒嬷嬷含笑点头回道,“是的,殿下他来了,他来看姨娘你了。” 舒嬷嬷的话音未落,祁司睿便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贴身丫鬟桑鸢。 她很是知礼的欠身给方姨娘行了礼,“奴婢见过方姨娘。” 方姨娘连忙摆摆手,柔声道:“快些免礼。” 这可是祁司睿的贴身丫鬟,是他捡回来的,一直养在镜侯府里,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对这丫头不似旁人。 若是怠慢了这个小丫头,可就不好了。 再说,她也挺喜欢桑鸢这个小丫头的,模样生的好看,性子也是温婉不卑不亢的,惹人喜欢。 见桑鸢福了福,站起身来,方姨娘才将目光从桑鸢身上移开,落到已经坐到饭桌上的祁司睿身上。 自从他出征回来,就只见了他两次,一次是他凯旋回府那天,在凝福苑见了一面。第二次便是昨夜的除夕守夜。 原本是要与他说话的,但他却走的急,只好叫舒嬷嬷过去请。 “睿儿。”方姨娘启声唤了一声祁司睿的乳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见他面色平静,她才肉眼可见的松了一些,脸上的喜悦也暗自收敛了一些。 “睿儿,你还没有用晚饭吧,我让小厨房给你备了饭菜,都是你喜欢的,你尝尝看。” 话音才落,站在舒嬷嬷身后的两个丫鬟就轻步上前,一左一右站在祁司睿身侧,一个给他盛汤,一个给他布菜。 桑鸢悄摸着撇了那个布菜的丫鬟一眼,有些眼生。 瞧她的穿着打扮应是浣溪苑的大丫鬟,是新挑选进侯府的么? “鸢儿。”她正好奇的打量着那位眼生的大丫鬟,思索着她是什么时候来侯府的,就听到祁司睿唤了她。 温润的嗓音入耳,将她拉回神来,赶忙应了一声:“殿下。” “你来布菜。”祁司睿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之样,这话一出,吓得给他布菜的丫鬟手抖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布的菜不行,惹怒了他,连忙咣当一声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奴婢不知殿下习惯,布错了菜,惹了殿下生怒,求殿下恕罪。” 这丫鬟突然跪下求饶,让面无表情的祁司睿脸上多了一丝神色,“本王有说你布错菜了吗?” 他的声线柔和,语气里却带了丝冷意。 丫鬟抖得更厉害了,方姨娘见状赶忙出来救场,“睿儿,这是我调教不周,这就给你换人。”眼神示意桑鸢,是叫她帮帮忙,安抚一下这位捉摸不透的尊神。 桑鸢收到眼神示意,刚要走上前,就听见祁司睿说:“不知道方姨娘唤本王来是有何事情,本王想应该不只是单单想要说说话吧?”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很清楚,方姨娘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她很会做表面功夫,也是一个无利不作为的人。 此话一出,桑鸢刚提起来的脚步又放了回去。 之前祁司睿被请来浣溪苑,要么是他一个人来,要么是簪湘陪着来。 她也就来过一次,那次祁司睿没有让她进到正堂里,只是让她在外面等着。 待祁司睿出来时,便瞧见他脸色不太好,回到澜冰苑后就把自己给关在了书房,还是老夫人过来瞧了,又说了会儿话,这事才过去。 “睿儿,这。”方姨娘有些神色难堪,攥在手里的锦帕来回转了好多圈。 前次就因为自家外侄儿的事情,惹了祁司睿不高兴,才过去没有多久呢,这叫她如何再开口提给他选通房的事情。 而且这同房还是她娘家那边的人,算起来还得叫她一声姨母呢,虽然不是亲的。 “方姨娘你歇着吧,本王明日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祁司睿站起了身,目光落到桑鸢身上,“鸢儿,走了。” “是。” 见祁司睿要走,方姨娘是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手扶上祁司睿的胳膊,一副慈母样柔声道:“睿儿,姨娘是见你年纪不小了,该是时候考虑成家立业的事了,你祖母她上了年纪,无暇顾及这些事,我这个做姨娘的得替她操心着。” “你出征前,老夫人就说等你回来就给你选通房,这通房自然是与这些丫头不同的。”说话间,她无声的撇了一眼桑鸢,继续道:“通房将来是要成为姨娘的,身份自然不能太过底下,就算不是达官贵族家的小姐,也得是有脸面人家的女儿。” “姨娘擅自做主给你选了几个,经过考验下来,最合适的就是我娘家姐姐的小女儿黎雪儿。姨娘跟你说啊,雪儿她。” 方姨娘越说越来劲,听得祁司睿不耐烦的截断了她,“方姨娘,本王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浣溪苑。 第18章 带个贴身丫鬟有何不妥 看着祁司睿渐行渐远的背影,方姨娘是重重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舒嬷嬷见状,有些不知所措。 她好不容易才请来祁司睿,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这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方姨娘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教。 老夫人是个护犊子的主,宠爱的孙儿在浣溪苑受了这么一通气,肯定心疼的不得了。 …… 在回澜冰苑的路上,桑鸢是一句话不敢说,她知道她家主子正在怒火中,就不主动去添堵了,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走在漫天大雪中。 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桑鸢走的有些喘,又不敢叫祁司睿慢些,只好喘着粗气紧紧跟着。 终于到了澜冰苑,簪湘也已经回来了,见她就要说什么,桑鸢赶忙微摆手制止了她。 待将祁司睿伺候了睡下,回到自己的卧房中,桑鸢这才与簪湘说了缘由。 簪湘听后有些头皮发麻,坐在桑鸢卧房的床榻上,心疼的看着桑鸢,“我听其他苑的姐姐们说,方姨娘其实一点都不像她表面那样亲和,心眼子很多,当时南宫夫人离世,她还暗戳戳的教唆老夫人把南宫夫人膝下一双儿女给过继到她的名下呢。” “真有这事儿?”桑鸢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快都与我说说。” 这下可好了,正愁着话本子上没有什么内容可以写呢! “咋们躺下说。” “好。” 两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躺在一个被窝里,说着属于姑娘家悄悄话。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 翌日。 桑鸢和簪湘起了个大早,昨日祁司睿心里不爽快,桑鸢进去伺候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不是因为她怕他,他一点都不怕他,只是觉得他心里不爽快,就不要去惹他了。 她端着热水推门进去,祁司睿已经起来了,只是没有穿好衣衫,只穿了贴身的裘衣。 “殿下。”桑鸢将热水放置在檀木架上,走近床榻上坐着的祁司睿,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揣测了一番,才启唇问道:“殿下今日穿什么样的衣裳呀?” 祁司睿每年大年初二都要进宫福礼,这进宫可是件庄重的事情,在衣裳上定是要留心的。 她作为祁司睿的贴身丫鬟,若是不知分寸给他穿错了衣裳,让其他人说了他的闲话,那她是要被罚的。 加上他这个人是真的难伺候,穿什么样的衣裳得问过他,否则他就不穿。 祁司睿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衣裳道,“就昨日那身,不换。” 昨日那身? 桑鸢忙的将目光放在那衣裳上,还好这衣裳能穿着进宫。 伺候他穿好衣裳,送着他出澜冰苑。 眼看着祁司睿就要出澜冰苑的门,桑鸢脸上就抑制不住的高兴。 等他走了,就可以和凝乐一同出去玩了。 可就在祁司睿踏出门槛一步时,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嗓音温润启齿:“你陪我一同进宫。” “啊?”桑鸢脸上写满了疑惑,“殿下,丫鬟是不能与主子一同进宫的。” “这是镜侯府,我说了算,跟上。”话音未落,便提步朝前走了去。 桑鸢纵使万般无奈,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话,回头冲在苑里扫雪的簪湘说了句:“阿湘,若是凝乐问起我来,你如实说就行。” “行的,你去吧!” 桑鸢嗯了一声,转身小跑跟上了祁司睿的步伐。 许是怕她再像昨夜那般喘气,祁司睿的步伐迈的不大且很慢。 出了侯府大门,一辆偌大的马车已经等待着了。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在皇城入口处停了下来。 刚下马车,桑鸢就被这具有威严的皇城给吸引了,眼睛都亮了许多。 前来接祁司睿的公公见到他今天带了丫鬟,面色有些为难,“睿王殿下,按照宫规朝臣觐见是不能带贴身丫鬟的,这。” 公公说着便将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桑鸢身上,桑鸢也瞥见了公公的目光。 那目光里带着些许难为,又透着丝丝阴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宫里的公公,以前在镜侯府里都只是从嬷嬷们的口中听得。 府里的小厮若是犯了大错,怕他们不改或是不听劝,嬷嬷们就会吓唬他们,说若是不好好忠于主子,踏踏实实做事,就把他们送到宫里当公公。 桑鸢自小就养在澜冰苑中,琴棋书画皆是祁司睿所教。 祁司睿乃是一国君侯,自然不会教坏了桑鸢,更不会与她说公公是什么。 “柳公公,本王进宫福礼而已,带个贴身丫鬟有何不妥?”祁司睿的声线温润,语气里却充满了质问。 柳公公闻言,是左右都不是,扯着他分不出男女的嗓音急忙解释,“不敢不敢,只是有宫规在,老奴也不敢越了去。” 不愧是宫里老太监,不仅嗓音分不出男女,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叫人听了心里不爽快。 祁司睿也不惯着他,“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柳公公怕是,本王等会见了皇帝向他禀明便是,不劳柳公公费心。” 说罢,丢了个跟上的眼神给桑鸢,随即黑色大氅一甩扬尘而去。 桑鸢向柳公公点了点头,小跑跟上了祁司睿的脚步。 待走到一处偌大的宫殿外,祁司睿顿住了脚步,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继而给桑鸢披上,冰凉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嗯嗯。”桑鸢点了点头,等祁司睿进去后,转着身子看了一圈,这偌大的皇宫第一次见确实是很大很吸引人,但随着进来后,就会感觉有些悲凉。 找了个小花园,在亭子的石凳上坐下,却见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过,瞬间便吸引了桑鸢。 这下雪天里,怎会有蝴蝶? 正要起身去追蝴蝶,却听见一声沉柔的男音从亭子后面传了进来,“你何人,怎会在此?” 闻声,桑鸢立即转过身去,只见亭子外面站着一位穿白衣的公子。 白衣的样式与南洲国男子的衣裳不一样,头上戴的头冠也不一样。 第19章 你是谁带来的? 再细看他的容貌也与南洲国人的相貌有不一样之处。 只见他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有些小卷,发冠束了一些,又未全部束上,额头前还留有龙须。 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同时又透着不易察觉的暗沉。 在含情眼下,是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瓣泛着点点白,整个人看上去虽然有精神,脸上却又显着病容之态。 这人虽然是男子,却生的比女子还好看。 这和之前她生病时,梦里说要带她走的那抹身影极其像,叫她一时间慌了神。 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男子再次开口问道:“你是谁带来的?” 小丫头穿的打扮不是宫里的打扮,她身上的大氅也绝非一般朝臣可以穿得。 这不免让他多了一分警惕。 他再次发问,桑鸢也回过了神来,站好身子后,欠身行了礼:“奴婢是镜侯府的丫鬟,今日随主子一同来宫里福礼的。” 原来是镜侯府的,难怪穿着打扮不似宫里的丫头。 他刚要开口与这个模样生的极好看的小丫头多说句话,就见花园长廊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翩然而来。 随即便是一声呼唤,“鸢儿。” 桑鸢闻声回头,是祁司睿,他这是福完礼了吗? “殿下,你福完礼了?”桑鸢启声问。 祁司睿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走至亭子中才瞧见亭子外面的人。 看清那人的模样时,祁司睿平静的眸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拉着桑鸢就要走,却被那人给叫住:“睿王殿下,不多留一刻吗?” “本王还有事,不留了。”祁司睿虽然顿住脚步,却未转过身去,淡然回了句后,便牵着桑鸢离开了皇城。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温砚辞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这个镜侯府的小丫头,背影像极了一位他儿时见过的故人的背影。 在回镜侯府的马车上,桑鸢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殿下,方才在皇城里,我遇到的那个人是谁呀?” 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南洲国人。 “温砚辞。”祁司睿没有打算瞒着小丫头,但也不打算全部告诉她,只是挑了一部分,大家都知道的告诉她:“他是敌国送来南洲的质子,一直囚养于皇城之中。” “质子?”桑鸢晃了晃脑袋,一双杏眸眨巴的望着祁司睿。 很显然她并不知晓什么质子,眸子里,脸上全是好奇之色。 见小丫头这般好奇的模样,祁司睿不禁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启唇与小丫头解释了什么是质子。 “质子是皇室子弟,一般都是皇帝的儿子,因战败求和,便从这些儿子中挑一个,送到战胜国,作为两国间保持和平的人质,因此称为质子。” “哦哦。”桑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回到镜侯府时,已经是晌午了,祁司睿有事情,在镜侯府门口将桑鸢放下,便于云衡一同骑马走了。 在进门前,桑鸢将身上的大氅给脱了下来,整理好抱在手里,这才慢步走了进去。 路过花汀苑时,好巧不巧的撞见了要出府的颜檀。 颜檀瞧见只有她一个人,平日里就趾高气昂,嚣张跋扈模样就更明显了。 “哟,咋们娇滴滴的小丫鬟桑鸢这是去哪儿回来呀?”颜檀语气阴阳怪气的走至桑鸢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眸底里凝着丝丝嫉妒的看着桑鸢手里抱着的大氅,在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轻硌了硌牙。 桑鸢知道颜檀一直都不喜欢她,索性也没有打算与她在此多纠缠。 想绕开步子过去,却被颜檀抬手挡住,“问你话呢桑鸢,你这是去哪儿回来呀?” 桑鸢被拦住,心里泛起波澜,雾了一层冰霜的睫毛颤了颤,扯了谎道:“陪殿下去听雪楼了。” 若是要颜檀知晓祁司睿带她去了皇城,肯定又得传出一些谣言来。 还不如扯谎呢,反正平日里祁司睿最经常去的就是听雪楼,与他的一些好友吟诗作对,畅聊饮酒。 这些整个镜侯府的人都是知晓的。 “是吗?”颜檀面露疑惑,“那你与殿下咋没有一起回来,就见你一个人啊?莫不是你伺候不周,惹殿下怒了?” 若真是这样,那她就可以禀明了老夫人,让老夫人换了桑鸢,好叫自己替了去。 桑鸢抬手掩着面,轻轻咳嗽了几声,“檀姐姐,我这咳嗽的毛病还未好全,莫要传给了姐姐,那我可就是罪过呀!” “哼。”颜檀冷哼了一声,但还是怕自己染了这久病,朝身后退了好几步,与桑鸢保持距离,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你既然染了病,就不应该再在殿下身边伺候,别传染给殿下,看你有几条命赔。” 桑鸢掩着面,瞧着在颜檀身后不远处正向她们走来的宴嬷嬷,敛眸露出一抹浅笑,欠身行了礼:“宴嬷嬷好。” 又是这个老妈子,颜檀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就变了脸,露出恭维的笑,转身给宴嬷嬷行礼:“颜嬷嬷好。” “唉。”宴嬷嬷含笑应了一声,“你们两个丫头咋在这儿站着,不冷的慌吗?” 颜檀生怕桑鸢会先她一步回答,抢了她的风头,宴嬷嬷的话音才落下,她便接话回道:“宴嬷嬷,我娘家人来昆京看我,我得了凝乐小姐的应允,正准备出去与他们团聚呢!这不,刚出门就碰着了从外面回来的桑鸢,就与她说了几句话。” 宴嬷嬷一副了然之样,将目光落到颜檀身后几步远的桑鸢身上,“鸢丫头,老夫人今日传了你去凝福苑伺候,你且准备准备去吧,莫要让老夫人等你,这不合规矩。” 听到宴嬷嬷的话,颜檀立马就不高兴了。 每年过年的这几天,因府里的丫头们都可以出府去玩耍,或是与家人团聚。 府里就没有丫头当差,老夫人上了年纪,自然是离不得人伺候的。 第20章 借我的名义 所以在每年的这几天,老夫人苑里的宴嬷嬷就会来传其他苑的丫头过去凝福苑伺候。 而每一年去的次数最多的就数颜檀了,她也很乐意去,因为是过年,传去凝福苑伺候的丫头都会得到很丰厚的赏赐。 更好的是,在凝福苑里见到祁司睿的机会也多,颜檀是欢喜的不行。 可偏偏今年,除夕宴的置办交给了桑鸢和簪湘这两个小丫头,就连去凝福苑伺候的机会也给桑鸢,这叫人心里如何爽快。 “嬷嬷,我家人今天要晚些时候才到昆京,不妨叫我去凝福苑伺候吧!”颜檀说着,无声的瞥了一眼桑鸢,似是在关心她一般继续道:“桑鸢她染了病,就叫她好生养着吧,莫要去凝福苑传染给了老夫人,那可就不好了。” 宴嬷嬷知晓颜檀的脾气秉性,换了语气道:“传了谁就是谁去,没有换人的道理,老夫人点名指了鸢丫头去,就算是她染了病,那也得去。” 宴嬷嬷是个稳性子,平日里是罕见像此刻这般的言辞的。 颜檀抿了抿唇,想说又不敢说,毕竟宴嬷嬷是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她虽是大管家的干女儿,但大管家也不敢因为她就去得罪老夫人身边的人,尤其是像宴嬷嬷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 “行了,你且去与家人团圆吧!这边老夫人还等着呢!”宴嬷嬷朝桑鸢挥了挥手,面露笑容:“鸢丫头,走吧!” “唉。”桑鸢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看着二人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颜檀是攥紧了手里的汤婆子,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心。 凝福苑。 宴嬷嬷与桑鸢一前一后进去。 这凝福苑桑鸢也来过,而且从小时候起就来过。 她刚来镜侯府时,祁司睿带着来凝福苑见老夫人。 瞧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老夫人心里欢喜的不行,当即就赏了她许多东西。 那时候年纪小,对于老夫人赏赐的东西,桑鸢并不怎么感兴趣。 倒是特别喜欢凝福苑的清碧小湖。 那湖上有一座白色的石桥,特别的好看。 暑热天气里,日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的,若是雨天,淅淅沥沥的雨落下去,又会是别样的景色。 现下是冬日里,看不到满湖的荷花,但有白色冰雪,和几只依旧敢下水的鹅,倒是增添了几分生气。 桑鸢一路跟着宴嬷嬷走至凝福苑的正堂门口,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聊着什么,欢声笑语的。 “鸢丫头。”宴嬷嬷凑近桑鸢,压低声音道:“把手里的大氅给我,进去了好伺候一些。等伺候完时辰了,找嬷嬷拿就行。” “谢嬷嬷。”桑鸢点头道谢,将手里祁司睿的大氅递给宴嬷嬷,随后抬步轻走了进去。 原本她还有些紧张,老夫人日日都要熏香,平日里凝福苑都是散着一股香味的。 她今日来凝福苑,从进门起就没有闻到什么香味,是没有熏香吗? 思及此,桑鸢也走到里面,这才瞧见与老夫人说话的是林姨娘。 林姨娘性子爽快,平日里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了,叫别人瞧见也不觉得她难相处。 也正是这样的性子,很讨老夫人的欢心,尝尝叫她来凝福苑里陪她说话。 见桑鸢进来,一旁站着的丫头面露些许惊喜。 桑鸢认得她,她叫素瑶,是林姨娘身体的大丫鬟,要比桑鸢还要大一岁。 素瑶来镜侯府的时间,与桑鸢差不多,她是因为家里穷,养不起她这个女娃子,便将她以十两银子卖给了侯府做丫鬟。 林姨娘瞧着她身世可怜,便从一众丫头中挑了她。 她在林姨娘与其他嬷嬷的调教下,成为了沁雨苑的得力大丫鬟。 林姨娘喜欢喝茶,一到冬日梅花开的时节,便会叫素瑶去澜冰苑要梅花,这一来而去,桑鸢也就与她相识了。 桑鸢挪着无声的步子,边走边小幅度的瞥了一眼香炉,只见这正堂里的香炉都是半开着盖的。 这个样子,就是没有熏香,半开着盖子是老夫人的个人习惯,熏香时就把盖子全盖上,不熏时便将盖子半开着。 桑鸢心里划过一丝小小意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才没有熏香。 “鸢丫头来了。”老夫人的谈笑声依旧在,见桑鸢进来,还从与林姨娘的说话里抽空唤了她的名字,并笑道:“你身子骨不好,就不用行礼了,伺候着就行。” 正要欠身行礼,闻言也是乖巧的站好身子,启唇道谢:“多谢老夫人垂爱。” 是个懂事的丫头,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你去煮了茶来,我与林姨娘说话口有些干了。” “是,老夫人。”桑鸢立即应下,转身到外间的茶室里煮茶。 凝福苑的正堂很大,分有里间和外间。 一般老夫人比较喜欢在里间待着,为了能够及时上茶,便把茶室给建到了外间,这样煮茶的声音也不会传到里间去,绕了兴致。 桑鸢边熟练的煮着茶,边竖起耳朵听里间的谈话。 “阿母,我听说前儿晚上,方姨娘请了睿儿去浣溪苑,不知是何故,闹了不愉快。”林姨娘塞了颗瓜子到嘴里,一双丹凤眼里透着丝丝晶亮,与桑鸢听其他丫头窃窃私语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这不免叫外间里,透过碎花镂空屏风观察她们的桑鸢心里泛起了欣喜。 她很喜欢林姨娘,虽然与她接触不多,但她的性子是真的叫人喜欢。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叹了口气才道:“方姨娘也是个拎不清的,睿儿自己的事我这个做祖母的都还没有急,她倒好先张罗了,还借了我的名义。” 老夫人后面的语气有些沉,显然是对方姨娘的做法不满。 也是,像镜侯府这样的达官贵族,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姨娘去给正经主子做主,且莫说这镜侯府还有老夫人这个长辈在,就算老夫人不在了,也是轮不到一个姨娘的。 这些道理连侯府的小丫头都懂的,方姨娘一个出身世家名门的咋就拎不清呢! 第21章 是个好孩子 林姨娘最懂老夫人的心思,顺势接她的话,以此来宽慰,“方姨娘也是想为睿儿这孩子操操心,只是方式方法不对,这才惹了睿儿,又叫阿母你心里不爽快,等改天遇着她了,我去与她说说莫要再这样做,不然真真叫睿儿更厌恶了她去。” 还是林姨娘会说话,也能够揣测出老夫人的真心思,几句话就让老夫人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还是你最懂我。”老夫人欣慰的拍了拍林姨娘的手背,“方姨娘虽然家世优于你,但在为人处世上还真不如你。” 得了夸奖,林姨娘也不含蓄,反向夸人的同时,接受了这份夸奖,“那也是阿母你调教的好,嘉敏还要多听你的教诲呢!” “要是方姨娘能如你这般,我也不至于会如此,都是颐养天年的年岁了,还得去替她操心。”老夫人是打心眼里不喜欢方姨娘。 不仅仅是因为方姨娘做的这件事情让她不满意,还是因为一件陈年往事。 林姨娘察觉到了什么,不想提起那些往事,叫老夫人伤了心,便立即朝外间唤了一声,以此来调开话题,“鸢丫头,茶煮好了吗?煮好了就端上来,聊了这会子天,口有些干了。” “快好了。”桑鸢应了一声,拿开茶壶盖子,瞧了一眼。 老夫人素来喜欢喝茶,每年的早茶,新茶第一批都是先紧着凝福苑送。 现下,桑鸢正在煮的茶便时是老夫人最喜欢的云雾茶。 桑鸢倒了茶,端着进到里间,将茶杯恭敬的放置桌上,“老夫人,林姨娘茶煮好了。” “好。”老夫人面色平和,端茶杯的同时,瞧了一眼桑鸢的手,冻疮见好了些,这才小酌了一口,“鸢丫头煮茶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老夫人虽然待人温煦亲和,但很少夸人,桑鸢得此夸奖,心里高兴,连忙懂事的欠身道谢,“多谢老夫人夸赞,老夫人喜欢就好。” “行了,别拘着了,去再温一壶备着。”老夫人笑道。 桑鸢点头退回到外间的茶水室,素瑶也跟了出来。 “鸢妹妹,林姨娘也说你的手艺好,叫我来与妹妹学学,也好回到沁雨苑煮给主子喝。”素瑶说明了来意,桑鸢自然是乐意的。 在教素瑶煮茶的同时,她也不忘了侧耳听里间的说话内容。 “宴嬷嬷,蓉玥那丫头在侯府可还住的习惯?可有来找你要什么东西?”老夫人问。 宴嬷嬷顿了一下,才慢声回道:“老夫人,表小姐她并未来找过我,兴许是不缺什么东西。” 能缺什么东西,镜侯府家大业大,就连丫鬟小厮的住所都要比寻常小门小户家里的还要好。 就别说主子们了,那表小姐住的可是芙蓉苑,从前南宫夫人的居所,还能缺了什么去不成。 林姨娘是一下没有收住,便想了这些,可脸面还是得挂住。 “表小姐知书达理,初来咋们镜侯府,许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便缺了什么东西也不好开口问。”林姨娘这话,倒是说到了宴嬷嬷的心里去了,宴嬷嬷忍不禁无声的看了她一眼。 “是个好孩子。”老夫人面露丝丝欣慰。 林姨娘本来是不想自讨没趣的,但还是说了出来,“阿母你可有所不知,这位表小姐呀,虽说是头一次来昆京,却是有相识的人呢,昨儿个我出府还遇着她了,见她与几位官家小姐一同去了万花会,就没上去打招呼。” “是有这事的。”素瑶接林姨娘的话,小声对桑鸢说。 当时她与林姨娘见到江蓉玥与那几位官家小姐有说有笑的,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差点就真的以为这位初来镜侯府的表小姐是与那些个官家小姐一同长大的呢! 桑鸢与江蓉玥没有什么接触,对她并不大有兴趣,只是微笑着回应了素瑶,继续侧耳听着里间的说话。 老夫人轻咳了几声,将要说什么,就听见小厮的传报声从苑门口处传来:“表小姐到。” 随着话音落下,桑鸢和素瑶一同朝碎花镂空屏风外看去。 只见江蓉玥穿着老夫人给的新衣裳,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面带笑容翩然而来。 素瑶凑近桑鸢,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桑鸢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并且悄然的抬起手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她是真怕了这位表小姐身上的香,虽不至命,却叫人万般煎熬难耐。 江蓉玥提着竹篮子路过外间,走至里间,向老夫人和林姨娘行了礼:“蓉玥见过老夫人,林姨娘,愿老夫人福乐常安。” “快些免礼。”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江蓉玥不必拘礼,见她穿着新衣裳,打扮也不算妖艳,老夫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启声问道:“今儿是初二,蓉丫头怎么有空来我这个老太婆这里了?” 江蓉玥笑着回道:“蓉玥初来镜侯府,承蒙老夫人厚爱,蓉玥理应来向老夫人道谢的。”她说着,便将手里的竹篮子递给了宴嬷嬷,“蓉玥家里没落,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来向老夫人道谢,就只能做些拿手的糕点,和针角欠佳的抹额,以感谢老夫人的厚爱。” 在她说话间,宴嬷嬷已经将竹篮子里的糕点和一条绣着牡丹花样,外加祥云的紫色抹额拿了出来,放置在桌上。 老夫人和林姨娘同时看向那条吸引人的抹额,老夫人更是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又看,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蓉丫头这绣活真了得,这牡丹绣跟真的似的,还能闻着香味。” 老夫人对这抹额是爱不释手,连林姨娘都只能是用眼睛看看,却摸不着。 也不知是她觉察出了什么,抬眸含笑着道:“表小姐的绣活果真了得,改日有空可否来我苑里,教教苑里的丫头,她们那些个绣活是真的看不下去。” 听到林姨娘这话,桑鸢注意到素瑶的神色变了些许。 她虽然与沁雨苑的丫头没有接触,但也从素瑶口中知晓,沁雨苑负责绣活的丫头,她们的手艺可与簪湘不相上下。 林姨娘这么说,是什么缘由? 第22章 你闻不得香? “林姨娘谬赞了,蓉玥不敢当。”江蓉玥立即欠了身,自谦回了林姨娘,“蓉玥的绣活也只能在老夫人面前卖弄,是万不能去教人的。” 倒是个懂事的,懂得谦逊,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林姨娘,示意她莫要再说下去,叫江蓉玥下不来台。 江蓉玥虽然是远房的亲戚,这个亲戚也是那种隔了许多的亲,但终究还是娘家人。 这隔了远亲的娘家人没落了,走投无路才想起来还有位老夫人可以投靠。 老夫人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却是一个软心肠的,这江蓉玥来投靠镜侯府,她怎会有不管或是苛待的道理。 只要这个江蓉玥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就能够过上富贵且安稳的日子。 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老夫人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定是要亲自发落了她。 林姨娘为老夫人的儿媳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气秉性的,索性就没再揪着江蓉玥不放。 见林姨娘敛了性子,江蓉玥这才落座到侧边的凳子上。 目光瞥了一眼,好奇询问道:“蓉玥瞧着老夫人屋里摆了几个香炉,想来老夫人也是爱香的,咋就没有点熏香呢?” 刚好这个问题也是桑鸢想知道的,虽然她作了猜想,但心里还是想知道。 只听老夫人笑了笑道:“我虽爱熏香,但今儿屋里新摆了花,有花香了就用不着熏香了。” 花? 江蓉玥转着脑袋,再次看了一圈,都没有瞧见有花,这老夫人是在暗指什么吗? 江蓉玥疑惑,林姨娘和外间茶水室里的桑鸢却心里明镜似的。 老夫人口中的花,说的是桑鸢,连宴嬷嬷都反应过来,无声地朝桑鸢这边看了一眼。 “老夫人,我去瞧瞧两个丫头的茶煮的如何了?”宴嬷嬷找了个由头,来了外间茶水室。 见宴嬷嬷进来,桑鸢也收了收身子,欠身问好:“宴嬷嬷,茶水还要一会儿才能煮好,你稍等片刻。” “不打紧,老夫人刚喝完,不急着送进去。”宴嬷嬷含着笑意,压低了声音,“我进来只是来问问你,没有闻到那表小姐身上的香味吧?” 桑鸢虽然是镜侯府的小丫头,但却是睿殿下的掌中宝,丫头打小身子骨就弱,对于香味更是闻不得。 方才表小姐江蓉玥一进来,她站在老夫人身后,隔着一些距离,都能够闻着那股浓浓的香味。 在老夫人说花时,她便从字面意思揣测了老夫人的心里,是叫她来看看,这闻不得香的丫头可否有事。 若是有事,立即找个由头让她离开,若是无事,那就继续伺候着就是。 桑鸢摇了摇头,“谢宴嬷嬷,表小姐我离得远,没有闻到香味,所以无事。” “你闻不得香?”素瑶好奇凑上前,上下细打量了一番桑鸢,在她脖子根处,还能够隐约看到小红疹子未好全的印子,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免惋惜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香可是很迷人的,偏偏你却闻不得。” 桑鸢微点了点头,确实,香是很迷人的东西,但有时也是害人的东西,或许她闻不得也是一件好事情,至少比旁人少了一份不必要的危险。 “说来也怪。”素瑶并未察觉出桑鸢细小的异常,压低着声音继续道:“那表小姐身上的香味闻着确实挺香,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也不懂香,觉察不出来哪里怪。” 她边压低声音说,边向里间瞟上几眼,然后又目光落到一旁的宴嬷嬷身上,投去了请求的眼神:“宋姨娘懂香,要不,改天请了表小姐去她哪里,叫她闻闻看?” 不是她对表小姐有什么偏见,她作为一个侯府的丫鬟也不敢对主子有偏见,只是单单想知道表小姐身上的香是何缘故? 桑鸢从她向宴嬷嬷投去的渴求的目光里猜了一二,素瑶比她年纪大些,许是想用香去做些什么别的事情。 但愿是她想的多了。 “凝乐小姐到。”小厮的通报声突兀的从苑门口传来,顿时外间里间都静了下来。 桑鸢透过碎花镂空屏风望去,只见祁凝乐高兴的蹦跶着进来。 她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没有像江蓉玥那般拘束,一进来就大嗓门福礼,“凝儿见过祖母,祖母福乐常安。” 起身后又向一旁的林姨娘福礼:“见过林姨娘。” “能在今日见着你,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呐!”老夫人挥手示意祁凝乐靠她近些,祁凝乐也乖巧的走到她面前,撒娇般开口,告了祁司睿一状:“祖母,都怪哥哥,我早早的就与桑鸢说好了,要带她和簪湘出去玩的,可哥哥他不仅半路截胡,还截了两天,我都没有心思去玩了。” 祁凝乐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老夫人手眼通天,自然是对嫡孙儿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她又怎会不知祁司睿带了贴身丫鬟出去,去做了些什么,怎会不知他还带着贴身丫鬟进宫。 这些她自然是知晓的,但只要是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她就不会管,管太多了,祁司睿那个脾气秉性可不好收场。 现下有江蓉玥在,就更是不会说祁司睿带桑鸢出去做了什么,更不可能说他们还去了皇宫。 老夫人拉着祁凝乐坐在她身旁,笑呵呵道:“睿儿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他何时允许别人动他的东西了,别说你还是要带他的贴身丫鬟出去了,就算是他苑里的一株草恐怕也得问过他吧!” 老夫人这话看似是在安慰祁凝乐,实则是在说给一旁的江蓉玥听的。 就那天她在澜冰苑吵着要讨茶喝的事,老夫人是知晓的,之所以没过问,是在给她留面子,也是念在她出来镜侯府,对这侯府里的事不知道。 那澜冰苑的茶,就连她这个老夫人想喝都得去要,何况是她一个才来几天的表小姐。 更别说这位表小姐一来,就把他宠在心里的丫头给弄得病了好几日。 第23章 我给你做好吃的 原本还想着,叫她与祁司睿多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做个通房什么的,经过这么一遭事儿,估计祁司睿对江蓉玥已经没什么好的印象了。 在他出征前,她就说过待他凯旋回来就要给他选通房,这事儿他定是没有放心上,但平日里对他有倾慕之心的丫头们是时时记着,就等她一张罗,好做了通房享受做主子的快乐。 林姨娘听出了老夫人的话中意思,也跟着附和了句:“是啊凝乐,你哥哥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哎呀好了,不说那个坏哥哥了,我们说别的吧!”祁凝乐撇开了话题,朝一旁凳子上坐着的江蓉玥瞧了一眼,“表小姐来镜侯府也有几日了,可还习惯?” 瞧着江蓉玥那副模样,她是如何都喜欢不起来,也不知是何原因,就是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江蓉玥也抬眸无声的看了她一眼,柔声细语道:“多谢凝乐妹妹挂怀,侯府一切都好。” 听到江蓉玥的话,祁凝乐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变,芙蓉苑可是她母亲的居所,能不好么。 “你与我哥哥说上话了么?”祁凝乐像盯猎物一样,定眸盯着她。 江蓉玥被盯的有些不自在,说话都不利索了,“司睿哥哥忙,我怎会有机会与他说上话呢!” “哦,是哈,忘了哥哥他很忙的,就连我也是好几日见不到他的那种。” 祁凝乐这个人是怪会阴阳怪气的,但她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只有她看不过眼的才会如此。 镜侯府里突然多了一个表小姐,她心里本来就不爽快了,还叫她住进了母亲的芙蓉苑,就更加不舒坦了。 说两句话阴阳她,已经算是最温柔的对待了。 桑鸢最是了解她,听到她阴阳江蓉玥,不免觉得心里爽快了些。 “宴嬷嬷,茶煮好了,要端出去吗?”桑鸢压低声音问宴嬷嬷。 宴嬷嬷瞧了一眼里间,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先不用上茶。” 老夫人难得今儿坐这么久,可别扰了她的兴致。 桑鸢点了点头,在茶水室里一待就是一个晌午。 里间的谈笑声渐渐少了,桑鸢从小凳子上起身往里面望了望,原来是老夫人开始打盹了。 林姨娘几人静声,悄然从里间退了出来。 “素瑶,走了。”林姨娘朝茶水室的方向唤了一声,素瑶应声与桑鸢对视一眼后,跟着林姨娘出了凝福苑。 祁凝乐与江蓉玥也一前一后出了凝福苑。 终于清净了,桑鸢这才从茶水室里慢步走了出来。 老夫人已经在宴嬷嬷的搀扶下趟到了床上,只待宴嬷嬷来到她面前,“鸢丫头,老夫人现下要午睡,你也可以适当的歇一歇。” 看来是逃不了,她今儿是要在这凝福苑伺候到晚上才能回去了。 “唉,好。” 桑鸢一直凝福苑伺候了老夫人用了晚饭,又陪着她聊了会天,这才与宴嬷嬷领了赏赐,回到澜冰苑。 见她回来,才进门,簪湘就迎面朝她走了过来,“殿下吩咐说,等你回来就把澜冰苑的门给关了。” 簪湘一边说一边关门。 “咋的了,就要关门?”桑鸢有些犯迷惑,却也只是淡然的问了句。 簪湘摇了摇头,“缘由我不知道,只是殿下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只叫了等你回来就把门关了。” 一般这种情况,是不能多问的,桑鸢知道,索性就不追着簪湘问了。 她在凝福苑伺候了大半天,现下也累的很,回到卧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睡了过去。 只是在梦里,她又梦到了那个说要带她走的人。 与之前梦境不同的是,这次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说话人的脸。 是她今天白天在皇宫里见到的那个人,那个西灵国送来南洲国的质子温砚辞。 …… 翌日。 从进入冬日里就下不停的雪终于是在大年初三这天停了,而且还出了日光。 桑鸢起来时,簪湘已经早早的起来了。 因为出日光,苑里积雪都融化了,全是一汪一汪的水。 “阿湘,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桑鸢朝正在扫水的簪湘挥了挥手。 昨晚她有些累,回来就睡了,都忘记了要把在老夫人苑里得来的赏赐分给簪湘了。 待簪湘走至她面前,桑鸢从衣袖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白玉手镯,递到簪湘手里:“这是昨日在老夫人苑里伺候,老夫人心里高兴,便得了这赏赐,本来昨晚就要给你了,我有些累了就给忘了。” 她并非故意现在才拿出来,是真的给累忘记了,簪湘知道她,所以就没有怪她。 只是看这白玉手镯十分珍贵,她有些不忍心收,伸手挡了回去,“这手镯价值不菲,你咋不自己留着,你这手上的冻疮还没有好,就去凝福苑伺候,得了这赏赐你是要自己留着的,不用给我。” 桑鸢不管簪湘如何说,将手镯硬塞到她手里,“你就拿着吧,我这里还有其他的赏赐。”说着,她又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你知道,我素日里是不喜欢戴手镯什么的,我留这枚戒指就行了。” 老夫人叫宴嬷嬷带她去挑赏赐时,第一眼就瞧见了这个白玉手镯和这枚白玉内镶嵌一颗红玛瑙石的戒指。 想着簪湘喜欢戴手镯,便一次性拿了两样东西。 原本宴嬷嬷是让她再拿一只簪子的,但她谢绝了。 她一个普通的丫鬟,去老夫人苑里伺候,得了赏赐已经是很多丫鬟的眼中钉了,若是再拿着赏赐到处招摇,那就是再给自己找麻烦。 手镯戴在手上,可以用衣袖遮挡,没有大动作,是不易被人瞧见的。戒指也是,她可以不用戴,因为戴了不方便做事。 但是簪子就不同了,若是真拿了它,不戴的话,老夫人会觉得她不识抬举,若是戴了可就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祁司睿教过她,不能太过招摇自己,否则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拗不过她的坚持,簪湘含着笑接了这白玉手镯,“我也不能白拿了你的东西,刚好今日我不出府去,等会儿把这苑里的水扫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第24章 傻丫头 “好啊。”桑鸢脸上也挂着笑容。 簪湘扫水,她也没有就此闲着。 去小厨房端着热水,去了祁司睿的卧房。 走至卧房门口时,见云衡站在外面,似是在守着,不让人进去。 果然,她才走近,都还未开口,就听见云衡说:“殿下交代,这几日都不用进去伺候,饭菜做好送过来交给我拿进去就行。” 桑鸢听的茫然,这人是怎么了?昨日出去一趟回来,咋还把自己给关禁闭了呢? 见桑鸢面露疑惑,云衡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总之别犯傻,听命就行。” 说着,便将桑鸢手里的水盆接了过去。 既然云衡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与云衡对视了一眼后,转身去了小亭子。 亭子里火炉上还温着梅花茶,梅花的香味淡淡的飘散在小亭子里。 桑鸢有些心不在焉的,差点就碰到火炉上茶壶,叫自己给不小心烫了,还是簪湘及时进来,拉了她一把。 “哎哟,我的阿鸢喏,你在想什么,差点碰上了。”簪湘脸上神情和言语是一半担忧,一半斥责。 若是真的伤着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无事。”桑鸢坐到藤椅上,是瞧着簪湘把那差点伤了她的茶壶给提了下去。 她无亲无故,来了镜侯府,就与簪湘最为要好,簪湘也照顾她,就像姐姐一样。 澜冰苑的门是关了好几日,直到正月十四这天,祁司睿才叫云衡把门打开。 门才打开,宴嬷嬷便急匆匆的进来。 正好碰着桑鸢在梅林里修剪花枝,便出声唤了她,“鸢丫头。” 桑鸢闻声回头,欠身行礼问好:“宴嬷嬷,你怎地来了?” 瞧着宴嬷嬷急匆匆的样子,定是有什么急事,桑鸢也从梅林里走了出来,“嬷嬷,这样急,可是有什么事?” “大事儿。”宴嬷嬷少见会这样急躁,“明儿个就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了,其他苑里是早早的就给张罗置办好了,就差这澜冰苑了。” 澜冰苑从初二晚上把门关了,就直到今天才打开,可不叫人急吗? “原来嬷嬷是为这事急。”桑鸢轻抚了抚宴嬷嬷的手,“嬷嬷倒不要为了这事急,殿下说了,澜冰苑不用重新置办,就将过年时的置办用就行,树上被雪水泡过的纸灯笼,我和簪湘晚点换了就是。” 祁司睿不喜欢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东西,倒是老夫人喜欢,每年都得让嬷嬷们盯着小厮把整个镜侯府都给置办的喜庆。 桑鸢从五岁起便跟在他身边,对于他的心思还是能够猜到几分的,澜冰苑的门在临近十五才打开,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想那些个嬷嬷小厮来这里张罗,绕了他清净。 听桑鸢这样说,宴嬷嬷焦急的神色也肉眼可见的松了下来,“这样就更好了,不然回去还真没法与老夫人交代。” 老夫人最为看重这些了,若是没有办好事情,定是要惹得她这位老人家生怒的。 她上了年纪,膝下的一双儿女,一个嫁入深宫成了皇陵遗骨,一个战死沙场进入祠堂。 除了逢年过节,张罗着这些面子上的事,来填补内心的对女儿的思念,怕也是没有其他事情做了。 宴嬷嬷是从娘家就跟着在老夫人身边的,对这些事情她是知晓轻重的。 “那我就先回去候着了,你和簪丫头记得把坏掉的灯笼给换了。”说罢,宴嬷嬷是转身就出了澜冰苑。 待宴嬷嬷走后,桑鸢本来是要继续修剪梅树枝的,昨晚祁司睿说了,这梅树枝得修剪修剪。 “阿鸢,殿下叫你去书房伺候。”云衡的声音叫住了转身进去梅林的桑鸢。 桑鸢点了头,慢步到了书房。 只见祁司睿坐在桌前,垂眸看书。 “殿下。” “坐下。”祁司睿没有抬眸看桑鸢,只轻吐了两个字。 桑鸢点头走至对面,略小一些的案桌上坐下。 这小一些的案桌是祁司睿专门给她置办的,从六岁起,祁司睿便是在这里教她识文断字,练习琴棋书画。 还记得她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写得歪七八钮的,连握笔姿势都不对,还是祁司睿手把手教了好长时间,才把她的名字正正规规的写了下来。 从她会写字起,每隔一个月,祁司睿就会让她抄写一本书给他过目。 从进入冬日里,因她手上生了冻疮,无法握笔,这才耽搁到了如今。 现下她手上的冻疮已经好全了,定然是逃脱不了的。 垂眸看着已经摆放好的书和笔墨,桑鸢深吸了一口气,握起笔就准备抄写。 却听见祁司睿温润的嗓音随着一丝凉风而来,“抄写一半即可,不用全部抄写。” 傻丫头手才刚好,别傻乎乎的全部抄写完,晚些回去又叫手疼。 他捡回来养大的丫头,他最清楚不过了,若是他不发话,她定是会傻傻的把事情做完为止。 桑鸢抬眸望了一眼发话的人,只见他依旧是低着头看书,自己也底下头,轻哦了一声,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抄写起来。 从六岁开始每隔一个月就要抄写一次,渐渐的她的字也写的越来越好,笔锋刚柔并济,字迹间隐隐可以看到祁司睿的影子。 不仅她这么觉得,连簪湘都说她的字好看,若是拿去卖,定会卖个好价钱。 但这怎么可能,莫说镜侯府富贵,不缺钱给她们这些小丫头,就单单拿她一个小丫头来说,是没有权力可以拿东西出去售卖的。 凡是在镜侯府里面的,都是要经过主子允许才能动的,不然就是偷窃。 祁司睿之所以教她识文断字,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教她这些道理。 桑鸢专心的抄写着,祁司睿也安静的看着书,两人互不干扰。 书房外,偶有出来觅食的鸟叫声,桑鸢会时不时抬眸望窗外望一望,想要看看那发出好听叫声的鸟儿长什么样。 眸光所落之处,只见一只翠绿色的鸟儿,停在书房外的小竹子上。 那小竹子的叶子被雪给压没了,鸟儿没有觅到吃的,张着嘴不悦的叫了几声飞走了。 第25章 他有心仪之人 “都飞走了,所以能专心抄写吗?”祁司睿温润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丝丝暖意。 把思绪已经随着鸟儿飞走的桑鸢拉回了神来。 他温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桑鸢的额头,目光落在她的抄写的字上,“这个字,抄错了。” “啊?”桑鸢目光落到下笔处,确实有一个字抄错了。 是鸳鸯的鸳,被她写错成了自己名字里的鸢。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眸子,小嘴微抿起,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祁司睿放过她,不要叫她单独把这个抄错的字写上个百把千把遍的。 祁司睿假意没有看到她的眼神,转身走回到方才的位置上坐下。 就在桑鸢以为逃过一劫时,祁司睿的声音如用雨天炸雷一般进入耳朵,“三百遍,晚饭时给我过目。” 桑鸢是苦笑不得,不好气的瞪了一眼祁司睿,十分不情愿的握起笔单独把那个鸳鸯的鸳一笔一画在纸上写着。 这眼看着就到了晌午,屋外日头照的人忍不住犯起了困,桑鸢耷拉着眸子,瞥了一眼对面的祁司睿,见他正认真处理公文,便安心的趴在桌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反正左右不过三百遍嘛,她现在已经写了快到一百遍了,在晚饭前应该是能够写完给他过目的。 就这样想着便进入了梦乡,小憩一会儿直接睡到了晚饭前的半个时辰。 窗外一阵凉风进来,猛得将睡梦中的人儿惊醒了。 此时对面坐着的祁司睿不知何时出了书房,只剩下空荡荡的案桌和那把檀木椅子。 正要起身,身上披着的大氅却滑落下来。 “你可算是醒了?”她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大氅,就听见簪湘的声音从书房门口处传了进来。 “殿下呢?”桑鸢问。 “晌午时候,宴嬷嬷来传去了凝福苑,说老夫人有话要与殿下说。”簪湘一边与桑鸢说话,一边帮桑鸢收拾案桌。 这天气虽然出了日头,但刮风还是凉的,这丫头趴在这儿睡了这么久,刚醒来,脑袋定是重重的,蒙蒙的。 “我还没写完。”桑鸢睡眼惺忪的看着桌上的纸,上面写到一半的鸳字,软糯糯的来了句,“晚饭前殿下要过目,若是没有写完,就要被罚了。” 闻言,簪湘是微叹了一口气,用手里的书简轻轻敲了一下桑鸢的脑袋,“我看你是睡迷糊了吧,殿下那次叫你写几百遍,你那次写完的,殿下又何曾真的罚过你?” 桑鸢是点了头,祁司睿何时真的罚过她呢! 祁司睿去了凝福苑,定然是要被老夫人留在在凝福苑里用晚饭的。 索性簪湘就不准备饭菜了,简单的准备了几个小菜,与桑鸢一同吃完,在卧房中闲聊。 桑鸢眼尖的发现,簪湘自从初一那天出府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只要是这样闲下来,她就会时不时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湘。”桑鸢唤了她的名字,轻声询问:“我瞧着你这几日都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簪湘虽然很小就来镜侯府当丫鬟,但她与其他丫鬟不同,她不是被家里人卖掉的,是因为发洪灾,她家里人都被洪水给冲走了。 她有幸活了下来,几经辗转之下到了一处寺庙,恰巧遇到去寺庙为儿子祈福的老夫人,老夫人瞧着她可怜,便带回了府中,指到了澜冰苑伺候。 祁司睿知道了她的身世,也曾在她的请求下帮她寻找过家人,想试试看有没有活下来的,但结果还是令人难过的。 平日里,簪湘一直在镜侯府里,除了有嬷嬷吩咐出去办事,几乎都是不出府去的。 但就在年前的五月里,簪湘就频繁找各种法子出府,桑鸢也曾留意过,却并未开口问她。 也是想着女儿家,有点自己的心事是正常的。 如今簪湘的样子,叫人有些担心,所以开口问了她。 簪湘有些丧气的底下了头,没一会儿,就听见她小声的抽泣声。 “阿湘,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叫你伤心了。”桑鸢歉疚不已,眸子不知所措的看着低头抽泣的簪湘。 她从未见过簪湘这样子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抬起来要安慰簪湘的手也顿在了半空。 “阿鸢。”簪湘忽然直起身子紧紧抱住桑鸢,哭得更加厉害了,“阿鸢,我,我好难过,他,他说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他有心仪之人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不哭不哭,我在呢!”不知道事情原委,桑鸢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与她一同伤感,“我们家阿湘最看得开了,会好的啊,不哭了。” 她眼泪浅,见簪湘哭,她也跟着哭了起来,还越哭越来劲,搞得簪湘还要反过来哄她,“小哭包,我伤心呢,你跟着我哭什么?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桑鸢吸着鼻子,哭腔下她的声音更加好听了,很有岁月感,“我见你伤心,我忍不住嘛!” 簪湘待她极好,若是有谁敢欺负簪湘,她桑鸢第一个站出来。 “你刚刚说的他,是谁呀?敢欺负你,与我说,我去替你讨公道去。”澜冰苑的丫头,除了主子其他人都不能欺负,桑鸢这份硬气正是来源于平日里祁司睿对她的教诲。 还别说,这丫头学的还挺认真。 簪湘拿出手帕擦去桑鸢脸颊上的眼泪,也给自己擦了擦,“与你说也无妨,以后也见不着,搭不上边了。” 她的语气里有久久压抑之后的释怀,有对那人的丝丝埋怨。 拉着桑鸢躺到床榻上,有些不舍的启齿:“年前的端午,宴嬷嬷叫我去采购雄黄,在途中不小心被一个翩翩公子给撞到了,手里的雄黄洒落一地,为给我赔礼道歉,他请了我在茶楼吃饭,又让随行的小厮买了双倍的雄黄赔给我。” “自那次相识后,我就对他起了倾慕之心,后来又一次出去,又与他碰上了。一来二去,就越发熟络了。” 第26章 元宵家宴 桑鸢听着簪湘的话,语气越来越平缓,渐渐的还凝起了一抹浅浅的甜。 “熟络之后,我就找各种理由出府去见他,直至除夕前几天,他说等过年的时候,就带我回家,见见他的父母。我高兴极了,初一那天收拾打扮好,跑去见他。” 说到这儿,簪湘突然顿了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只是后面的语气里没有了先前的那一丝浅浅的甜,有的只是不可置信,“我去了我们约好的地方,他迟迟未来,等了他许久,他才来。” 簪湘控制不住的又哭了起来,“跟着他来的还有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姑娘,他说那个才是他心仪之人,我不过是那个姑娘长的有几分像,恰好那段时间,那个姑娘随父母去了别的地方,他以为那个姑娘不回来了,才会与我这般亲近。” 她哭的越发厉害,眼泪都流到了耳朵里,桑鸢赶忙用手帕擦拭,怕眼泪进到耳朵里,会让耳朵聋了,这是听府里的嬷嬷们说的,也不知道真假。 簪湘拿过桑鸢手里的手帕,粗鲁的擦去眼泪,猛抽泣了一下继续说:“我长这么大,对一次春心萌动,一颗心都交与了他,他却说我只是一个替身,而且一个丫鬟根本就不能进他的门,给他做正妻。我是想非要做他正妻的人吗,我求的不过是他真心待我罢了。” 桑鸢听着簪湘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说出来,心里的担忧也松了一些。 犹豫了几下,想说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簪湘口中的公子,带有随身小厮,说明家境不错,家中父母定是要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做妻子,哪怕是妾室也是不能寒酸到了一个丫鬟的头上。 这一点她都懂的,簪湘比她见识多,应当也懂才是,为何还会这般叫自己伤心。 老夫人心善,每年放出镜侯府的满年龄的丫鬟,都会赏赐给她们银两,叫她们不至于出府就饿死。 而且顶着镜侯府的名,哪怕是已经放出去的丫鬟,也是要比其他人有脸面的。有的穷苦人家,还会把这个当成一份荣耀,所以出府去的丫鬟过的日子是与平常小门小户的富家小姐是一样的。 有了这待遇,就用不着为找夫婿而发愁了。 再说,簪湘生的好看,等到了年纪,领了赏赐出府,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着,何苦要为了这个骗子而如此的伤心呢! 说完了心里话,簪湘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愁苦了,连入睡都那么快。 …… 翌日。 两个丫头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惊醒过来。 看着簪湘因昨晚痛哭而发肿的双眼,桑鸢捂着嘴不厚道的笑了笑,“瞧你,眼睛肿的像是被蜂蛰了一般,还能看得见么?” “你别打趣我了,赶紧得起床,外头的鞭炮声都响过了,时候定是不早了。”簪湘着急忙慌的起身,顺便将桑鸢也给一把拽了起来。 桑鸢看得出来,她心里好受些了,但要真的完全好起来,恐怕还要写时日。 昨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梦,在梦里那个西灵质子温砚辞就是要带她走。 终于,在这一次的梦境里,她果断拒绝了,或许是受簪湘的影响,也明白了簪湘为何会为了那个骗她的男人伤心了。 两人起来,才忙活了一阵,把澜冰苑坏掉的灯笼换上新的,里外的门窗擦拭了一遍,就到了晚上。 怕祁司睿会和往年一般,找各种借口推脱不去元宵家宴,老夫人是早早地便叫宴嬷嬷过来澜冰苑等着了。 “宴嬷嬷,你喝口茶吧。”亭子里,簪湘倒了一杯梅花茶递给宴嬷嬷,柔声说道:“殿下现下刚从皇城回来,要重新沐浴更衣,还请嬷嬷你多等一会儿。” “我倒是不怕等,就怕老夫人那边等的焦急。”宴嬷嬷抿了一口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长廊尽头处,祁司睿的卧房。 此时卧房之内,桑鸢正在伺候祁司睿穿衣,衣裳还是初一那天穿的那件。 老夫人注重这些礼节,元宵这天也要穿上除夕守夜那天她给的新衣裳。 大家伙都穿着新衣裳,这人看了,心里面就高兴。 “等会儿去了凝福苑,若是碰着江蓉玥了,你就自个儿找个离她远的地伺候,不必跟着我。”祁司睿温润平和的嗓音响起,言语间皆是对桑鸢的庇护。 桑鸢点头嗯了一声,就算祁司睿不说,她也会这么做,毕竟已经受过一次了,定是学乖了。 桑鸢跟在祁司睿身后,从卧房出来,便看到亭子里,宴嬷嬷略显焦急的神色,轻声启唇道:“宴嬷嬷,你久等了。” 宴嬷嬷闻声立马站起身来,面挂笑容回道:“老奴不敢。” 虽然说话的是桑鸢,但此时此刻也和祁司睿说的无一二了。 因祁司睿从皇城回来,又沐浴更衣了一番,到凝福苑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见他进来,除了老夫人,祁凝乐和其他三位姨娘外,所有人都欠身行礼问安:“见过睿殿下,殿下福乐常安。” 同时,桑鸢和簪湘也欠身行礼:“奴婢见过老夫人,老夫人福乐常安。” “好好,都免礼。”老夫人见到孙儿,就高兴的合不拢嘴,“既是家宴,就都不要拘着了,睿儿快些坐下,要开始歌舞了。” 老夫人慈祥和蔼的目光看着祁司睿,祁司睿随着她的目光移到一个空位置上。 那个位置离她很近,同时也是挨着江蓉玥的。 江蓉玥见到祁司睿的目光在她的方向,面色不禁泛起了红晕,微点了点头,眸子里藏不住的欣喜。 不过祁司睿没瞧见似的,背在后面的右手,指了指对面祁凝乐的方向,示意桑鸢去她那边。 桑鸢和簪湘站在他身后,同时看到了他的手指示意,桑鸢与簪湘悄然对视一眼后,在祁司睿挪步子的同时也侧过身朝祁凝乐的身后走了去。 走至祁凝乐身后,与颜檀站到了一起。 颜檀没好气的刮了她一眼,声音压低冷道:“你是殿下的贴身丫鬟,咋来这儿了?” 第27章 本王不喝酒 桑鸢没有搭理她,而是弯腰去给祁凝乐倒酒。 在她弯下腰时,听祁凝乐小声与她说:“你瞧见了吗,她刚刚盯你的眼神?” 啊?盯她,江蓉玥吗? 桑鸢愣了一下,压低声音回道:“我方才站在殿下身后,并未瞧见什么眼神。” 说罢,酒也倒满了,桑鸢只好直起身子来。 也不知是颜檀耳朵太好使,还是她也瞧见了,手肘不悦的拐了一下桑鸢,眸子盯着前方的祁司睿,嘴里说的却是江蓉玥:“你说说你是不是个妖孽,连表小姐都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 这话是骂人的,桑鸢若不是平日里听多了颜檀和莲绯骂,估计在说第一个字时就会反手给颜檀一个耳光,好叫她长长记性。 颜檀虽然讨人厌烦,平日里爱争风头,毒舌了些,对待比她低等的丫鬟刻薄,却也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至于说把人给弄了什么的。 且把老夫人说要给祁司睿选通房的事情给记得牢牢的,就想着做了通房就能抬高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丫鬟级别,说出去自己也有脸面。 要是把祁司睿给伺候好了,生个一儿半女的,何愁做个姨娘甚至是夫人。 加上祁司睿长的就是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就算是只能做个通房,与他有过肌肤之亲,那也是只赚不赔的。 许是她误打误撞给揣测到点上了,只见颜檀看祁司睿的眼睛都直了。 她这样明显的动作,老夫人自然是瞧在眼里的,坐在祁司睿身边的江蓉玥也瞧见了。 只不过她的心思现在不在这边,只顾着与祁司睿敬酒了,“司睿哥哥,我敬你。” 祁司睿并未转身接受江蓉玥的敬酒,只是专心的剥着面前的虾,虾剥的很仔细,旁边的小碗里已经装了一些,看得出来不是剥了自己吃的。 他的反应,叫江蓉玥很是没有面子,敬酒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收了回去。 方姨娘瞧见了江蓉玥失落的神色,出声唤了一声祁司睿:“睿儿,表小姐敬你酒呢,你怎么不回敬呢,她是镜侯府的客人,不能怠慢,失了礼节。” 此话一出,气氛立马就变了,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祁司睿身上。 “本王不喝酒。”祁司睿依旧不紧不慢的剥着虾,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眸看一眼。 这态度,叫人生怒也生畏,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什么,还是老夫人哈哈笑了几声道:“睿儿这性子随他父亲,蓉丫头你别多想了去,以后熟络了就好了。” “是的是的,蓉姐姐你别见怪,七哥哥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坐在林姨娘旁边,穿浅蓝色衣裳的俊俏姑娘满脸笑容的接了老夫人的话。 桑鸢抬眸,朝说话的人望了望。 接老夫人话的是祁馨冉,林姨娘的小女儿,女儿中排行第五,同辈中排行十二,在她后面还有一个小一岁的祁凝乐。 祁馨冉的性子随林姨娘,为人处世都大大咧咧的,招人喜欢,虽是庶出,却对自己的身份没有多在意,与嫡出的祁凝乐关系甚好。 此时,歌舞起,大家都去看歌舞了,刚才的小插曲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今年元宵的歌舞与往年不同,比往年要好看些,老夫人是看的挪不开眼。 “阿鸢。”簪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剥好的虾。 “殿下叫我送过来的,给凝乐小姐的。”簪湘说着,将手里的盘子递给桑鸢,点了头,挪步又回到祁司睿的身后。 桑鸢将簪湘送过来的满盘剥好的虾放到祁凝乐面前的桌上,小声说了句:“殿下剥的。” 在直起身子的瞬间,祁凝乐快速的拿起一个虾,说了一声张嘴后,便塞进了桑鸢的口中。 她知道,这个虾肯定不是给她剥的,是给他的小丫头剥的,不过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给小丫头剥的,索性她就成了某人送虾的桥梁。 桑鸢有些猝不及防,塞到嘴里的虾差点没有咬住掉了出来,幸好伸手接住了,才没让已经入口的虾给掉了出来。 为了不做的那么明显,祁凝乐也塞了一个在自己嘴里,还不忘了拿筷子夹一个给旁边的祁云舟,“三哥尝尝这个虾,哥哥剥的,别嫌弃啊。” 祁云舟还来不及反应,祁凝乐的虾就已经递到了嘴边,叫他不得不张嘴吃了,含糊着说了句,“谢六妹的虾。” “三哥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在祁凝乐眼里心里,除了同胞亲哥哥祁司睿外,就属三哥祁云舟最为重要了。 祁云舟是庶出,但却不比嫡出的祁司睿逊色多少,只是他向来都不喜去争抢,更不会背地里使手段。 他排行第三,是已逝唐姨娘之子,原本他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可惜刚生下来没几天便夭折了。唐姨娘不忍丧女之痛,哭瞎了眼睛,最终郁郁而终。 祁云舟比祁司睿和祁凝乐年长很多,对这两个幼小的弟妹也是照顾有加。更是得力的助手,方姨娘时不时就会叫他浣溪苑,与他说话。 祁凝乐回正身子,歌舞也跳完了一只。 许是觉得这样无趣,方才接老夫人话的祁馨冉站了起来,满脸兴奋的看着正座上的老夫人道:“老夫人,我有一个别致有趣的玩法。” 老夫人顿时面露几分疑惑,嘴角挂着笑意道:“哦?什么别致有趣的玩法呀?” 老夫人为人慈善,对待自家的子孙,不管嫡庶都是同等对待,但也有分明,不可因为她一视同仁,就僭越了,才叫镜侯府有条有序的进行着。 祁馨冉冲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心领神会,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个竹筒递给祁馨冉。 “老夫人,就是这个。”祁馨冉将竹筒举起来,面容娇俏,双眸晶亮,晃着手里的竹筒说道:“我在这竹筒里面放好了各位哥哥姐姐的名字竹条,在名字竹条的后面写着对应的字,咋们来抽签,抽到谁,谁就来表演。” 第28章 因梦舞 她的说法得到了老夫人的赞同,笑呵呵道:“那要怎么个抽签法呀?” 祁馨冉拿着竹筒离开自己的位置,挪着小步子到老夫人的身旁,笑意盈盈道:“这里老夫人是长辈,就老夫人来抽吧,抽到谁,就是谁万不能与老夫人撒娇不上来表演。” 平日里,她虽然不怎么与这些个哥哥姐姐们打交道,接触也不多,但却多少知道他们各自的脾气秉性,一个个的都是些足不出户的,难请得很。 今日借着老夫人的面儿,他们也不敢驳了老夫人的面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好好,那就我来抽。”老夫人笑道。 祁馨冉将竹筒凑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先是扫视了众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到竹筒上,定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抽签。 她虽然是长辈,但也是要看孩子们的意见,若是她抽到了性子和祁司睿那般难搞的孩子,她总不能以自己是长辈就去给孩子施压吧! 祁馨冉这孩子性子随性,她也喜欢这样的,但终究是少了几分稳重。 “哦。”老夫人看着签上的名字,像个小孩子般发出了一声让人听了就觉得这是一个可爱的老人,她慈祥的目光缓缓巡视一周,最终停在了表小姐江蓉玥的身上。 江蓉玥顿时神色慌张了几分,“老夫人,这签上是我吗?” “是你蓉姐姐。”祁馨冉抢先一步回了江蓉玥,“签上写的是请蓉姐姐作因梦舞一支。” 听到因梦舞,众人的脸色霎时间都变得五味杂陈的。 桑鸢也是露出了疑惑之色,她来镜侯府十年,从未听说过因梦舞。 眸光瞥到对面一直低着头的祁司睿,在听到因梦舞的瞬间也微抬起了头,只是表情控制的很好,叫人没有察觉出来异常,难道与他有关? 桑鸢正想着,就听到方姨娘的声音略显不悦的响起:“林姨娘,这些个孩子不知事,你这个做娘的难道还不知事吗?” 方姨娘的话直指林姨娘,祁馨冉是林姨娘的女儿,她做出如此不知轻重之事来,罪责在于做娘的教导有差。 镜侯府是昆京的头门大户,除皇城之外最为显赫之地。老夫人虽平易慈善,但却不允许任何有损镜侯府颜面的事出来,否则就是叫镜侯府逊色于其他达官贵族。 老夫人脸上的颜悦色渐渐消散,继而凝上一抹不悦,语气也变了,目光绕过祁馨冉落到林姨娘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宴席上的众人,年长的主子和嬷嬷们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而小辈主子和丫鬟们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各自揣摩着,谁也不敢出声来打破这让人窒息的场面。 方姨娘冷怒着脸,不停的给林姨娘使眼色。 “娘?”祁馨冉已经傻在原地了,又慌又懵的喊了一声林姨娘。 林姨娘顿了顿,理了理表情,起身从位置上站起来,来到老夫人跟前,蹲身行了大礼:“老夫人莫要为小儿的无知气坏了身子,妾回去定会好好管教馨冉,叫她长记性。” 因梦舞是镜侯府的禁忌,林姨娘警觉的回过神来,这个性子直爽的丫头定是遭人陷害了,她这个做娘的怎会不护着她,顿了一下又开口道:“老夫人,馨冉这孩子小,是不知道那事的,妾也未曾提过只字片语。” 她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脑子却清楚得很。 今儿是元宵家宴,不该闹的,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知者无罪,无罪啊。”看了一眼神色略显失落的江蓉玥,目光又落到林姨娘身上,“既然抽签说蓉丫头舞一支,那就舞吧,随便舞一支就行。” “是老夫人。”江蓉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老夫人,我去换身衣裳,去去就回,还请大家伙等上一等。” 江蓉玥身姿摇曳,走起路来也是略显阿诺多姿,不免惹得镜侯府的几个庶子都多瞧了几眼。祁云舟更是一直盯着,直到江蓉玥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当中。 没一会儿,江蓉玥换了一身比较清凉的衣裳回到宴席,在起舞之前,她的目光无声的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祁司睿,转而对老夫人说,“老夫人,蓉玥实在是不善舞,就挑了一支大家都知道的。”目光再次瞥了一眼祁司睿,他还是闭着眼睛,轻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蓉玥曾在家时,听母亲说起过,镜侯不仅骁勇善战,还懂琴棋书画,识得音律,对箫和箜篌更是精通,不知蓉玥是否有幸请司睿哥哥吹箫伴奏。” 闻言,祁司睿闭着的眸子微睁开了一点,却不是看穿着清凉的江蓉玥,而是睨着对面站在祁凝乐身后竖着耳朵听八卦看戏的桑鸢。 “司睿哥哥?”半天得不到回应,江蓉玥等的有些急了,启唇唤了一声,“司睿哥哥可否吹箫给蓉玥伴奏?” 怕祁司睿拒绝,江蓉玥不等他回答,急着说道:“在家时,母亲说司睿哥哥吹箫很好听,蓉玥很想听听。” 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配上这个渴望的眼神,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巴巴的看着祁司睿,终于他开口了,“你舞便是,伴奏有乐师。” 他的声线温润,许是方才来的路上吹了冷风,嗓音略显沙哑。 这不免惹的老夫人担心起来,面露担忧之色,启声询问:“可是方才来的时候吹了冷风?” “不妨事祖母。”祁司睿冲老夫人摇了摇头。 江蓉玥没能请到祁司睿给她吹箫伴奏,是强颜欢笑的跳完了镜侯府所有人见过最长的舞蹈。 宴席散去,回到澜冰苑,桑鸢伺候祁司睿睡下后,蹦跶着回了自己的卧房。 簪湘也在她的房中,见她进来,满脸高兴的挥手招呼她,“阿鸢快来,有好吃的。” 见簪湘如此高兴,桑鸢心里也高兴,原本还担心她还想着那个骗她的男人,会不高兴呢,但现下看来,或许是她多虑了。 “什么好吃的呀?”桑鸢走过去在圆凳子上坐下,只见簪湘拿出提前藏好的小食盒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第29章 殿下是有分寸之人 这个小食盒子很精致,盒身上还雕刻着一只停在梅花枝头的鸢尾,在梅花枝头的下方是一只簪子。 这个小食盒子,是小时候她与簪湘一同做的,当时为了做这个小食盒子还把手给割伤了,被祁司睿罚面壁思过了好几天呢! 不过虽然是罚面壁思过,也没有真的叫她们两个小丫头去对着冷墙思过,这样说不过是唬唬她们,好叫她们下次做事情不要这样的不小心。 簪湘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盘糖蒸酥酪,一盘果仁蜜饯,最后拿出来的是一盘剥好的虾。 装虾的盘子与其他两个不一样,要精致大气许多,桑鸢仔细多瞧了两眼,才瞧出来这是宴席上祁司睿剥好送到祁凝乐桌上的那盘虾。 “这虾你咋拿来了?”桑鸢不解问道,“是凝乐让你拿回来的吗?” 簪湘没有回答她,而是拿起一块糖蒸酥酪在桑鸢开口说话时及时塞进了她的口中。 等桑鸢吃了糖蒸酥酪,只觉得满口都是甜蜜又滋润的味道,唇齿留香,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酥屑。 两人吃完宵夜,上榻睡觉时,差不多已是半夜了。 不知何时起,窗外下起了小雨,雨落在瓦砾上,打得嗒嗒作响。 晨起十分,雨停雾起,浓雾弥漫,将澜冰苑的红梅包裹其中,看起来就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将桑鸢从睡梦中唤醒。 身旁的簪湘早已经起了,知道她贪睡,索性就没有叫她。 收拾好来带前苑,只见簪湘在与宴嬷嬷说话。 宴嬷嬷见她来,带着笑朝桑鸢挥了挥手,“鸢丫头过来。” “宴嬷嬷。”桑鸢慢步走至宴嬷嬷身前,欠身福了福,“宴嬷嬷,这一大早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宴嬷嬷带笑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怎么,没有急事就不能大早上来这澜冰苑了?” 知道宴嬷嬷是在与她说笑,但桑鸢还是再次欠身福了礼:“宴嬷嬷打趣我了。” 瞧着宴嬷嬷还有心思在这儿与她们说笑打趣,心里便踏实了下来。 桑鸢是想着昨日元宵家宴上,闹的那一出小插曲。老夫人当时虽没有说什么,但从当时的脸色足以看出来她心里是不爽快的。 “老夫人叫我到各个苑里传话,如今十五也过完了,大家伙都要回到自己的差事上,万不可马虎,敷衍了事。尤其是澜冰苑,睿殿下这个主子难伺候,还叫你们两个丫头小心服侍着。”宴嬷嬷是看着桑鸢和簪湘,一字一句慢慢说来。 镜侯府就属正经主子祁司睿最大,只有他好了,镜侯府上上下下才会好。 “破费宴嬷嬷亲自过来一趟。”桑鸢扶上宴嬷嬷的手臂,边说话边将她扶坐到亭子里,再倒上一杯茶递给她:“这样的小事情何必亲自宴嬷嬷来,差阿瑛姐姐过来说一声就行了。” “鸢丫头这嘴是越发甜了,说话叫人听了心里舒服。”宴嬷嬷脸上挂着笑容,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桑鸢。不仅是因为她模样生的好看,更是因为她懂得分寸,也懂得揣摩人心,更是服管教。 只要稍微一点拨,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少走了些弯路。 不仅她喜欢,就连其他苑的嬷嬷和大丫鬟们也喜欢鸢丫头。 宴嬷嬷是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许多,“你和簪丫头晚些时候,出府一趟,去城东安堂药铺给老夫人取一下药,老婆子我这腿脚这几天总是犯病,是走不动咯。瑛丫头这几天盯着凝福苑绣房的丫头做荷包,不得闲暇。” 是这样,凝福苑是老夫人的居所,她喜清净,在凝福苑服侍的丫鬟不多,从宴嬷嬷算起,到三等丫头也不过只有七个人,而且服侍她的人都是她自己挑选的,断然是离不得身的。 本来这跑腿的活,也轮不到桑鸢和簪湘的头上来,毕竟做好了是有赏赐的,多少二等三等的丫头抢着去做,宴嬷嬷何愁找不到人呢!不过是想着给喜欢的丫头更多的机会罢了。 桑鸢和簪湘都是聪明的丫头,自然是听明白了宴嬷嬷的话中深意,二人同时起身给宴嬷嬷福了礼,“谢宴嬷嬷,我和簪湘晚些去取回来就是。” 果然是个懂事的,宴嬷嬷欣慰的笑了笑,慢悠着步子出了澜冰苑。 望着宴嬷嬷消失殆尽的背影,桑鸢面露几分感慨。 还记得初来镜侯府,被祁司睿拉着去凝福苑见老夫人时,她也见到了宴嬷嬷。 宴嬷嬷的面相与老夫人一般,眉目慈祥和善,让人看了不会心生畏惧。 思绪游离至此,被簪湘的呼唤声给拉了回来,“阿鸢,早些时候殿下交代了,今日不去凝福苑用午膳,等会下了朝会回来澜冰苑用饭,咋们得备着饭菜。” 祁司睿要回来用午膳是常事,他很少会去凝福苑,偶尔去几次都是宴嬷嬷等在镜侯府门口,将他从门口就拦截了带过去。 倒不是说凝福苑的饭菜不好吃,凝福苑的小厨房是整个镜侯府里最好的,里面的厨子都是从南洲国各地找来的,做出来的吃食都是极好的。 就像昨晚上簪湘从宴席上拿回来的糖蒸酥酪,就是出自凝福苑小厨房厨子之手。 祁司睿不愿意去,是因为去了就免不了要与其他兄长,长姐,姨娘一同用饭,甚是拘束。 他常年征战沙场,习惯了不被拘着的生活,索性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边两个丫头忙活着,云衡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你们别忙活了,殿下让万岁爷留在宫里用饭了,不回来了。” “当真?”桑鸢不确定的问。 她家这个主子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对吃的更是挑剔,也不知道宫里的吃食合不合他的胃口,若是不合,他会不会同在镜侯府这般大发雷霆。 想来是不会的,毕竟那可是万岁爷,若这这样做了,可是要杀头的。 见桑鸢出了神,云衡是走近,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仿佛是看出了她此刻的心思般,“放心吧,殿下他是有分寸之人。” 第30章 是你,小丫头 云衡也是从小便跟着祁司睿的,对他的了解一点都不少于桑鸢。 祁司睿不回来用午膳,做好的一桌子饭菜就桑鸢三人一同吃了。 晌午时候,簪湘忙完了苑里的活,拿着针线来到小亭子里,桑鸢恰巧也在,她正捧着一本书看。 桑鸢看着簪湘手里的针线,眼睛一下子晶亮起来,“你是要教我吗?” 先前,她就与簪湘说过,等她手上的冻疮好了,就叫簪湘教她做针线。 簪湘的针线活做的极好,老夫人瞧了都赞不绝口,其他苑的主子也争抢着要簪湘给他们做衣裳,打络子,绣荷包,一堆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可簪湘只有两双手,哪里忙得过来,再者她又是澜冰苑的丫头,肯定要先紧着澜冰苑的主子来。 人人都知道,澜冰苑的主子最是护犊子,自己的东西别人是只能看不能动的,所以想要荷包,络子什么的,就只能悄悄的叫丫鬟来找簪湘,给她一些饰品作为报酬,请她帮忙。 “这是宋姨娘叫我帮忙绣的祈福荷包,说是下个月龙抬头的日子,要去寺庙给二爷祈福。”簪湘坐下,将绣了一半的针线活拿给桑鸢看。 桑鸢看了一眼,只觉得这针线是格外的好看,虽然只绣了一半,还未完全绣完,就已经能够瞧出所绣之物是什么了,她眨巴了一下眸子,启唇道:“你绣的真好看,栩栩如生的,难怪来找你绣东西的这么多。” 她的夸奖是发自内心的,簪湘的绣活了得,平日里悄悄来找她做针线的很多,除了各苑的主子,还有其他的丫鬟甚至是小厮。 丫鬟们找她大多都是绣荷包,打络子,而小厮们找她也是绣荷包,只是绣的荷包与丫鬟们不一样,大多都是绣了送与自己的娘亲或者姐姐妹妹,也有少部分是送与心仪之人。 “宋姨娘叫我绣细致一些,毕竟是要拿去祈福的。”簪湘挽着手里的丝线,有些歉意的看着桑鸢,“原本说等你手好了便教你的,如今你的手都好了许多天了,我这手里的绣活还没有交差,没法子腾出时间来教你,需得你再等上一些时日。” “不妨事。”桑鸢是轻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书简,与簪湘一同挽丝线。 宋姨娘只有二爷一个儿子,自然是样样都要极好的,但却苦了簪湘,一个人又要忙澜冰苑的事情,又要腾出空来做针线活。 有时候找她的人多了,又急着催她要,大半夜都还在点着烛火,窝在被子里做针线。 倒也不是说簪湘缺她们给的报酬,不过是答应了别人,就得给人家一个交代罢了。 这些桑鸢都知道,所以不会责怪她做别人的针线,而不教自己。 “晚些时候我一个人去取药就行。”桑鸢将挽好的丝线放到篮子中,看了一眼外面,日头已经斜了,又看了一眼簪湘手里的针线活,慢声道:“你且在绣着,我一个人去取药就行,不必两个人。” 怕簪湘不放心,她又接着补了一句:“你若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去,不用等晚些时候。” 宴嬷嬷说的晚些时候,是要等伺候祁司睿用完晚膳后。 现下是晌午,还早,她一个人去还快些,能够赶在祁司睿回来用晚膳前回来。 “那你拿把伞,日头虽然不晒人,但拿上总归是好的,这天阴晴不定的,万一路上下雨,你还可以躲一躲。”看着外面的天,簪湘是有些担心的,不想叫桑鸢一个人去,但手里的针线活不等人,只好是万般嘱咐。 桑鸢嗯了一声,拿上一把画着荷花的油纸伞,再拿上出府腰牌出了镜侯府。 昆京城很繁华,且富贵。 因为有祁司睿这个战神在,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过上这富足的生活。 桑鸢一路向城东方向慢步走着,时不时还会被叫卖的小摊贩老板的话语给吸引了,跑过去看上几眼。 “姑娘,这可是上等的玉佩,是在寺庙供奉过香火的,是有灵气的。”摊贩老板见桑鸢的穿着打扮非同一般人,就极力的说自己手里的玉佩多么多么好。 见他如此卖力,桑鸢是微蹙眉头,仔细打量了哪块玉佩,成色是不错,可惜并不像老板说的有灵气。 目光下移,倒是看中了摆放在角落里的一块看起来不是大家伙都喜欢的玉佩。 将要伸手去拿,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桑鸢蓦地扭头,刚好与先她一步拿到玉佩的人四目对望。 “是你,小丫头。”那人又先她一步开口,声音好听极了。 桑鸢倒是反应了一下,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忽然一下想起来,有些不太确定的启唇:“是你,那个西灵国送来南洲的质子?” 她记得,那天在皇宫里遇到过他,他并未说自己是谁,是祁司睿告诉她的。 这人叫温砚辞,是西灵国送来南洲的质子,是用来稳定两国和平的。 听到质子二字,温砚辞的表情微变了几分,眸底也是快速闪过一抹复杂。 随即又恢复正常,微举起手里的玉佩,问:“你,喜欢这快玉佩?” 桑鸢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玉佩上,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喜欢。” 祁司睿教过她,在生人面前不可表现出自己真实的内心,不然会被骗,甚至是丢掉性命。纵使她很喜欢那快玉佩,她也不能说出来。 “为何?”温砚辞诧异,“方才我明明见你伸手要拿这快玉佩。”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桑鸢不想再与他搭话,险些就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了。 就在转身时要走时,那人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 见她被自己的举动吓到,温砚辞立即松开了她,并怀着歉意道:“是我唐突了,冒犯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 “鸢儿。”祁司睿的声音略显不悦的从身后传来,桑鸢闻声回头,只见祁司睿眸子里带着丝丝怒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第31章 云弦太子 在祁司睿身旁还跟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看穿着打扮身份地位定是在祁司睿之上的。 思及此,祁司睿已经走至面前,桑鸢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方才被温砚辞突然的举动吓到,还未回过神来。 见小丫头脸色微微泛白,祁司睿墨黑色的眸子更加幽深了几分,语气却是十分的温和:“你出府来做什么?” 桑鸢顿了一下,仰眸略显些许害怕,软糯糯回道:“宴嬷嬷叫我去城东药铺取老夫人的药。” 许是吓着了,桑鸢回话间,是悄然挪着步子走到了祁司睿身后。 她从小就容易受惊,稍微大一点的声响都能惊到她,若是在夏日里,遇上雷雨天气,就更加容易惊到她。 在镜侯府里,上至老夫人,下至低等丫头都知道,这位小丫头是经不住吓的。 小丫头被吓成这样,祁司睿这个主子自然是心里不悦的,看质子的眸子里满是冰冷与丝丝怒意,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温柔:“温质子,这是出宫来做何事呀?” 瞧着身边也没有人跟着,难道是又去求了常央公主,与她哪里拿了出宫令牌。 这位西灵来的质子,当时还是他奉旨同父亲一起去接来的,说起来多少还是有些渊源的。 “砚辞,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睿王殿下。”温砚辞没有回答祁司睿的问话,只是回了礼,就不再多说。 太子,桑鸢是听到了,果然身份不一般。 祁司睿曾在教她认字的时候,特别与她说过一个姓氏,云。 云是南洲国皇室的姓,寻常百姓家若是也有姓云的,为了不冲撞皇室之姓,就会改姓,将云改成允。 这位被称为太子的便是当今南洲万岁爷最为宠爱的小儿子,云弦。 云弦是万岁爷与南宫皇后所生之子,是中宫嫡出也是最受宠爱的儿子之一,才出生一个月,就被册封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 “这就是你那个捡回来的,小丫头?”云弦上下打量了一番桑鸢,问道。 他与祁司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同一个夫子的学生,两人要好的不得了。万岁爷也欢喜他二人结为至交。 他知道十年前的一个寒冬里,祁司睿随父亲上战场,从战场上捡回来一个小丫头,养在了镜侯府中。 一晃眼,这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出落的亭亭玉立,模样更是生的这般好看,真真是长进了人的心里头去。 祁司睿答非所问,就此岔开话题:“你不是要去会友吗?走吧!” 云弦笑了笑,真是个护犊子,还怕他抢了这小丫头不成。 “两位殿下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温砚辞识趣的走了。 桑鸢也领了祁司睿的命,快速去城东药铺取了药,匆匆的回到了镜侯府。 这趟出去,真是叫人心惊胆战的。 见她脸色发白的进来,坐在亭子里做针线活的簪湘是立马放下手里的绣活,忙上前去询问,“这是咋的了,怎地出去一趟回来,脸色就白了许多,可是哪里不舒服?” 簪湘是瞧着桑鸢的脸色,心里担忧的不行。 这丫头这样样子,定是受到惊吓了。 先前,宋姨娘的巽棠苑里,一个丫头因家里的事情,想不开便投了井。捞出来时整个人都泡得发肿发白,巧的叫去巽棠苑送梅花茶的桑鸢给瞧见了,是吓得病了,连着发了好几天热,吃了好多药才叫好起来。 这件事情还惹了祁司睿不高兴,自那以后就再也不允许巽棠苑再来澜冰苑讨要梅花茶,更是不允许澜冰苑的丫头去巽棠苑。 “我无事。”见簪湘担心的都快哭了,桑鸢是轻轻摇了摇头,“就是外头日头有些大,晒的,不打紧。” 脸都白的快没有血色了,簪湘是不信外头的日头能给她晒成这样,这还拿了伞出去,就要开口责怪,但又不忍心,“你且去屋里歇着,我去给你煮一碗绿豆汤来。” 扶了桑鸢回到卧房,簪湘便去了小厨房。 待她煮了绿豆汤回来,桑鸢的脸色是缓了一些,“外头日头大,你也是不知道撑伞。这寒冬里的日头可比夏日的要毒一些的,晒的脸色发白,你也是不怕晕在路上回不来。” 桑鸢躺在软榻上,是听出了簪湘的话里是带着些许责怪的,但更多的是在担心她。 “让你担心了。”她是不想把见到温砚辞的事情告诉给簪湘,倒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想着簪湘已经够心累的了,就不拿这些糟心的事情去扰她。 簪湘舀了半碗绿豆汤递给桑鸢,“快些喝了,等会儿子还要去凝福苑给老夫人送药。” 药是桑鸢取回来的,也是要她去送的,老夫人也喜见着她,多去凝福苑走走总归是好的。 “好。” 喝了绿豆汤,桑鸢换了身衣裳,拿着取回来的药,去了凝福苑。 也不知道老夫人是生了什么病,这药足足几大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了几个包袱呢! 见桑鸢来,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丫鬟是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你来了。”丫鬟笑意盈盈的,圆圆的脸蛋肉嘟嘟的,嫩白嫩白的,上还露出浅浅的酒窝,叫人看了想要摸上一摸。 见她这样高兴,桑鸢也是露出笑容,跟着她来到凝福苑的正堂。 原本只是送药过来,用不着去正堂的,只需要交给宴嬷嬷,她过目后便可回去了。 只是不知这满脸笑意盈盈的丫头为何要领着她去正堂,还未进去,就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 进到正堂,便瞧见林姨娘和跪在地上祁馨冉,她的眼睛哭的红肿了,可还在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 桑鸢不敢多在祁馨冉身上多作停留,只是瞥了一眼后便回正目光,微低着头走近老夫人身边的宴嬷嬷。 想着把药交与她,就回去,却在宴嬷嬷接过药之后,带着她从正堂偏门去了后院的小厨房。 “不是叫你晚些时候去取吗?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宴嬷嬷神色是有几分不悦的,桑鸢也不敢去揣测她此刻的意思。 第32章 主子心里不舒服了 宴嬷嬷瞧了瞧桑鸢,语气略显严肃道:“花秋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偏偏要领着你去正堂,瞧见那番场面。” 那番场面,说的是祁馨冉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这本来瞧见了也没有什么,宴嬷嬷也不是那种随意说教人的,会这样子严肃,想来应该是大事。 桑鸢福了礼,没有说什么,只是听着宴嬷嬷说道:“说到底,花秋也是老夫人亲自选的丫头,平日里做事情也稳重,是个激灵的。今日偏就脑袋不灵光了,领着你就去了正堂。” 宴嬷嬷这样说,桑鸢大致是明白了,方才在正堂里见到祁馨冉哭,是林姨娘带着过来请罪来了。 在来凝福苑的路上,她就听其他苑的小丫头有在小声议论。 这老夫人当时碍于是家宴,索性就没有惩罚祁馨冉,可林姨娘是个要面子的,宴席结束后便带着祁馨冉去了祠堂,听说是整整跪了一个晚上。林姨娘就在旁边,守了一个晚上。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可是老夫人并未给出任何回复,这也叫林姨娘心里觉得老夫人是对这件事情还没有过去,索性又带着祁馨冉来了这凝福苑,找老夫人闹不愉快。 老夫人虽然一向都是好脾气,慈善和蔼的,这元宵家宴闹出的乌龙,定然是戳到了她的痛处,不然也不会不给出任何回应,任由林姨娘体罚祁馨冉,再来凝福苑扰她。 花秋也是运气不好,撞在了这事情上了。 桑鸢听着,是无声的看了一眼从正堂里退到后院来的阿瑛和花秋。 花秋出来时还是满脸笑意,但在看到宴嬷嬷冷着的脸,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笑意渐渐褪去,只留了几分诧异,想开口却又不敢,只得怯生生看着宴嬷嬷,又瞥一眼桑鸢。 桑鸢在阿瑛出来时,便朝她那边站了过去,想要探听一点消息,也好叫花秋莫要这般愁容。 毕竟祁馨冉的事情,和她又没有什么拉扯,她不过是凝福苑的三等丫鬟,得了照顾来了镜侯府,有幸被老夫人给选了去。 每次来凝福苑,花秋都会笑意盈盈的,迎着自己进去,多来几回,也就熟络了。她还经常悄摸着去找簪湘,求簪湘给她打络子,绣荷包。给簪湘的报酬也是很丰富的,她在凝福苑伺候,平日里少不了得老夫人欢喜,从而赏赐东西。 老夫人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镜侯府又富庶,所以凝福苑赏赐人东西,哪怕是个三等丫鬟,也是可以拿出去与一般的小门商户或者是官品阶级低的比了去的。 “鸢丫头,你也别瞧了。”桑鸢的心思被宴嬷嬷看了出来,瞥了一眼里头,将她三人拉到后院的凉亭里,语气不似平常那般和蔼,而是多了几分少有的严肃:“林姨娘这么一扰,老夫人定是心里不舒服的,咋们是镜侯府的奴婢,主子心里不舒服了,咋们也不会舒服。” “林姨娘是个明事理的,这次却是犯了糊涂,偏偏方姨娘还在一旁扇风,老夫人心里就更加不爽快了。” 她跟了老夫人几十年,对老夫人是了解的,这些个小丫头就像她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事事都存着一颗好奇的心。 听宴嬷嬷的话,桑鸢和阿瑛是明白的点了点头,宴嬷嬷这是在提点她们莫要在这种时候去惹主子心里不舒服,否则自己也不会好过。老夫人是为人慈善,但并不是说可以无限度的去惹她不痛快。 林姨娘也好,方姨娘也罢,都是当初老夫人亲自给儿子选的姨娘,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老夫人自然是不好重罚谁,而偏心了谁。 但花秋却是没有转过弯来,顶着一张圆乎乎的脸蛋,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张口就问:“宴嬷嬷这馨冉小姐弄的那支舞,是有什么故事吗?”那天看老夫人,各位姨娘和嬷嬷们的表情都不对劲,和桑鸢一样喜欢写话本子的她自然是满心的好奇。 可她虽然喜欢写话本子,认识的字却不多,每次都要趁着祁司睿不在的时候,去澜冰苑找桑鸢给她把她不会的字给补上去。这样一来,她的话本子也就没有桑鸢的那般干净好看,但她还是十分珍爱的放在自己的小盒子里,等到逢年过节可以出府时,拿出去卖给那些收话本子的铺子,赚上几两碎银。 “故事?”到底是这些丫头年纪小,未经世事,不知其中的险恶,宴嬷嬷是深深叹息了一口气,起了身子,让桑鸢回澜冰苑,自己则是回了正堂里,没有再多言。 桑鸢得了允许,是匆匆的就出了凝福苑,往澜冰苑回去。 却在回去的路上,碰着了江蓉玥和祁云舟。 眼看着躲不过去了,桑鸢便退到了路边上,尽量与她们保持距离,后欠身行了礼:“奴婢见过三爷,见过表小姐。” 她已经把头低着了,也尽量离江蓉玥远了,却还是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味道。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刚想找个借口赶紧脱身,却听到江蓉玥柔声问道:“我瞧着你眼熟,是不是司睿哥哥苑里的丫头?” 桑鸢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只听江蓉玥要接着说什么,被祁云舟给打断了,“我刚从七弟的澜冰苑出来,见苑里就一个丫头在忙里忙外,你若是去其他苑里送东西,现下就快写回去吧,七弟的脾气秉性可不好伺候。” 祁云舟这是在帮桑鸢,桑鸢立即就明白过来,三爷与祁司睿的关系好,自然也是知道对方脾气秉性的,也就知道桑鸢怕什么。三爷年长一些,对弟弟妹妹是颇为照顾,初来镜侯府时,桑鸢就曾见过他少年时候的意气风发,一点儿也不比祁司睿差。 思及此,桑鸢是快速欠身道谢:“谢三爷体谅,奴婢这就回去。” 道了谢,桑鸢便抬腿,快步的走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江蓉玥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假装不解的问道:“云舟哥哥认识这丫头吗?” 第33章 还要你拿什么回报 闻言,祁云舟并未立刻就回应她,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湖,道:“蓉妹妹可否赏脸,与我去那湖中凉亭一坐,喝一杯茶?” 江蓉玥顺着祁云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点了头,“三爷说笑了,我是镜侯府的客人,哪有什么赏脸的说法,自然是三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虽然来镜侯府没有多少日子,但是对镜侯府的事情是从小就听着的。母亲也是有先见之明的,父亲成日颓废,迟早有一天会落到一个家道中落的下场,便从小就在耳边说一些镜侯府的事情,好叫她以后来到镜侯府,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从而惹怒了镜侯府的什么人,叫自己委屈了去。 三爷,也就是祁云舟,在他前面还有那两个哥哥,可惜英年早逝,大哥死在了成亲当日,大哥身子不好,常年服药,老夫人便是想着他到年纪了,便给他寻一门亲事冲喜,老夫人是心疼这些儿孙的,大哥虽然是庶出,却是得到疼爱的。 老夫人寻的冲喜亲事,寻的也是大哥的心仪之人,沈国公府的二姑娘沈梦雪,沈梦雪生的好看,与大哥是青梅竹马,老夫人亲自上门提亲,沈梦雪是欣然答应了。 沈国公爷疼爱女儿,虽然有些不忍心女儿是嫁过去冲喜的,但还是依着女儿的想法来,办了一场风光无限的婚事。可惜却天不遂人愿,大婚当日,新郎就暴病而亡,沈姑娘从此成了寡妇。为了不耽误沈姑娘,就说二人未拜完堂,礼未成,沈姑娘还不算是镜侯府的孙媳妇,可自行再寻婚配。 可沈姑娘是个重情义之人,驳了老夫人的话,依旧坚持嫁与镜侯府的长孙为妻。只是她不住镜子府,给丈夫守完孝后便求了老夫人,搬出了镜侯府,住到了当时两人共同看上的存雪居。 二哥则是随父上战场,为心中之英雄壮志而战死沙场,最终魂归故里,与父亲一同葬入祁氏祖陵。 府中虽然还有一个二爷,但是没有什么实权,也是庶子,出自宋姨娘膝下。因为与已经过世的二爷是同一天降生的,老夫人高兴,图一个吉利喜庆,府中便有了两个二爷。 但如今镜侯府便只剩下三爷为孙子辈之首,将来三爷若是成家立业,定是要继承这镜侯府一半以上的家业的。这个是后来到镜侯府,与宋姨娘说话时,听了来的。 宋姨娘对她膝下唯一的儿子没有太大的要求,只希望他平安就比什么都好。 至于祁司睿,是整个镜侯府的独宠,身份地位又极为尊贵,娶妻肯定也是要门当户对的,就算她以后真的嫁给了祁司睿,顶多也只是一个姨娘,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嫁给三爷,做他的正妻呢! 思及此,两人已经走到了湖心亭中。 “蓉妹妹。”进入湖心亭中,祁云舟倒了一杯茶递给江蓉玥,“这是我最喜爱的茶,蓉妹妹尝尝看。” 江蓉玥理了理衣袖接过祁云舟递过来的茶,小抿了一口。 这茶入口时有一些轻微的苦涩,在口中缓留一会儿咽下后,便是回甜的。 江蓉玥接着小抿了一口,才礼貌的给了回答:“这茶初入口时浅有苦涩,再仔细品尝便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话音落下,江蓉玥眼底闪过丝丝深意,不等祁云舟言语,她便又启唇自我评价道:“蓉玥遭家难,这么好的茶是很久没有喝过了,今日云舟哥哥请我喝茶,我这心里是万分感激的,但是蓉玥如今也寄人篱下,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三爷的,还望三爷莫要见怪了蓉玥。” 她这番自我低下的评价,叫一旁的祁云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据他所知,这表小姐的出身不算差,就算是家道中落了,也不至于对自己说出这般自我诋毁的话来。 自她来镜侯府起,老夫人把已逝南宫夫人的苑落都给她住了,饮食起居样样都是与府中其他小姐是一样的,她怎么还有寄人篱下的委屈感呢? 难道是有人私底下为难她了? 这样想着,祁云舟是立马生了怜悯之心,说话的声音都比方才还要柔和许多,“蓉妹妹莫要这样说,我只是请你喝个茶,还要你拿什么回报,这多少就说不过去了不是。”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江蓉玥的面部表情,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又惹得她不悦,或是再说出自我诋毁的话来。 祁云舟都这样子说了,江蓉玥也不好再说什么驳了他的面子。 湖中凉亭的景色很美,偶有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因风吹过而带起微微涟漪。 而亭中美人的秀发也被风撩起,额前的鬓边碎发落到白皙的脸蛋上,湖水泛起的涟漪波光粼粼反在脸上,发梢间,妥妥的就是一幅山水美人图。 不知何时,祁云舟的手已经抬起来,就要去整理美人额前的碎发。 江蓉玥眸子微敛,本来要躲开的,但还是慢了一步,祁云舟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脸。 一股炙热一下子从脸上蔓延至耳朵后面,连带着耳根子也泛起了一抹红晕。 瞄着那抹因他而泛起的红晕,祁云舟心底一股燥热渐渐涌起。 “蓉儿……”祁云舟突如其来的呼唤,吓得江蓉玥身子微颤抖了一下,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娇羞般的回了一声:“嗯。” 这一幕,像极了情投意合的鸳鸯,站在远处的丫鬟都捂着嘴,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风光正好,时机也正好,两人谈笑风生了几个时辰,眼见快天黑了,这才回到了各自的住处。 重新布置过的宽敞房间里,梳妆台前,江蓉玥脸上挂着笑容,食指玩弄着自己的秀发,不知道在想什么,丫鬟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小姐,小姐……”贴身丫鬟惜若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就见自家小姐对着镜子傻笑,“小姐,羹汤好了。” 惜若放下羹汤走到江蓉玥身后,她这才回过神来,“放哪儿凉着,我等会儿再喝。” 第34章 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惜若点了点头,“已经放在桌上了。” 话音落下,惜若是有一些心里疑惑的,但又不敢直接说出来。 她那副想问又不敢问的小模样,逗的江蓉玥嗤笑了一声,“好了,你要问什么就大胆的问吧,搞得像是我会吃了你一样,这叫别人瞧了去,还以为我是什么恶毒主子呢!” 她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与哪些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比较,她还是略胜一筹的。 听得江蓉玥这样说,惜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低头小声道:“小姐,你来镜侯府的目标不是睿殿下嘛,可今日怎么和三爷交谈甚欢呢?莫非是小姐有了别的法子?” 惜若低着头,没有瞧见江蓉玥因她每说一句就沉一个度的脸,微微扬起了雪白的下颚,带着几分傲然,她心中冷笑了一声,一双神采飞扬的眼闪过淡淡的流光,对惜若平心静气地说道:“惜若,你记住,今日是三爷自己找的我,而不是我去找的他。至于我有没有别的法子,你一个丫鬟听主子的命就是了,不要多问,否则……” 听着江蓉玥的话,惜若是被吓到了,正在给江蓉玥梳头的手顿了一下,连忙小声回道:“奴婢知道。” 经过这么一遭,江蓉玥也没有了心思,直接躺下了。 惜若熬了一个时辰的银耳莲子羹也没有喝,惜若是有些小小的怨念在的。 从前在家里,江蓉玥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是个难伺候的主,本来想着江家家道中落了,她就可以回家去,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平淡的过一生。谁曾想,江蓉玥硬是要把她给留下来,还带着她来了镜侯府,害得她与心仪之人相离,见一面都难。 她是越想越发气闷了。 …… 离二月二的时日越来越近,簪湘忙着绣宋姨娘的祈福荷包,还有老夫人和祁司睿等等这些主子的。 虽然说老夫人的凝福苑里有很出挑的绣娘,但老夫人偏看上了簪湘的绣活,说什么这次祈福的香囊要簪湘绣。 这可把簪湘给苦了,起早贪黑,夜里还得点着蜡烛窝在被窝里绣。 桑鸢担心她的眼睛受不了,给她弄了些桑葚干来,“阿湘,快别绣了,先来吃点桑葚干,缓缓你的眼睛。” 见桑鸢进来,簪湘掀开帐帘,瞧了一眼,“我这里还差几针,绣了再吃。” 簪湘就是这样子的脾气,桑鸢也不说什么,掀开帐帘,坐到床边。 瞧着床上的竹篮子里,放着一堆绣好的荷包,香囊,还有几个花样别致的络子,桑鸢拿起了一个香囊,仔细的打量着,“这香囊的花样可真好看。”说着,她又瞧了瞧其他的香囊花样,都是一样的,唯独她手上这个不一样,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香囊的花样咋与别的不一样呢?” 听话间,一针一针抽着丝线的簪湘,只是微抬眸瞥了一眼桑鸢手里的香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是给你绣的,当然得是独一无二的。” 在簪湘心里桑鸢就是她的亲人,有什么好的也总是先想到桑鸢。 桑鸢这一天心思单纯,待人也实诚,簪湘是打心眼里喜欢。 桑鸢看着手里独属于她的香囊,朱唇上的弧度比簪湘还要深一些,“还是阿湘想着我,那我就先收下了。”话音还未落下,桑鸢就已经将香囊塞到了自己衣袖口袋里。 簪湘也收了最后一针,一个上等不失俗气的香囊便绣完成,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的,叫人瞧一眼便爱不释手,想要占为己有,这就是簪湘绣活的绝技。 “这是给宋姨娘绣的?拿去给二爷祈福的那个吗?”桑鸢小心又喜欢的摸了摸簪湘手里刚完针的香囊,一针一线皆是母亲对儿子的爱意,“宋姨娘待二爷是真真的好呢!” 这香囊所用的丝线和布料都是上等的,与老夫人的比较,老夫人的都还要逊色几分。 可见宋姨娘是有多疼爱她这个儿子。 簪湘将香囊放置在一个空的竹篮子里,说话间与桑鸢一同走到了软榻上的坐下。 她塞了一颗桑葚干到嘴里,这个味道一直都没有变。 这做桑葚干的法子,还是她教给桑鸢的,桑鸢聪颖,学东西很快,她乐意教她。 夜也深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各自歇下了。 翌日,清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今年的春雨来的格外早,偏偏这春雨里还带着寒冬里的冷,若是衣裳穿少了,还会觉得有些冷。 桑鸢穿了一身浅蓝色衣裳,刚洗漱好来到前苑,就见宋姨娘身边的贴身大丫芙涵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瞧见有人来,桑鸢是要开口问好的,却被芙涵抢先了一步,“鸢妹妹,我来取宋姨娘的香囊,不知湘妹妹绣好没有?” 她边说着,边抬着一双桃花眼四处张望,似是在找寻什么。 芙涵是宋姨娘娘家人安排进来的,为人处世方面还是比较叫人喜欢的。 因为宋姨娘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连带着她苑里的丫鬟小厮们也不出巽棠苑,因此芙涵与其他苑的丫头们走动也少了些。 逢年过节,或是二爷的生辰时,宋姨娘会吩咐芙涵过来澜冰苑找簪湘给绣些小东西,像什么荷包,香囊,络子等等这些平日里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物件。 这一来二去的,芙涵便与她们熟络了几分。 桑鸢也是笑着迎了上去,“涵姐姐快进来坐,香囊阿湘已经绣好了,这会子她去凝福苑给老夫人送络子去了,你坐会儿,喝口茶,我给你拿去。” 说罢,桑鸢是已经转身走出了几步远,芙涵也不好叫住她,说与她一同去拿。 没一会儿,桑鸢便拿着丝帕包裹好的祈福香囊来到芙涵身前,“涵姐姐,给。” 芙涵接过桑鸢递来的香囊,是满心欢喜的接着,原本她以为是宋姨娘叫她来早了,担心簪湘还没有绣好,她来了要空跑一趟,没想到簪湘的手脚还挺快的。 她打开丝帕看了一眼,绣的也是极为细心和用心的。 芙涵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些,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袋准备好的碎银递给桑鸢,“这是宋姨娘给湘妹妹的一点心意,还要劳烦鸢妹妹代宋姨娘转交给她。” 第35章 你这傻丫头 芙涵字句都在提宋姨娘,也是自己主子嘛,肯定是要护着的。 桑鸢敛笑接过芙涵递来的钱袋子,“桑鸢代阿湘谢过宋姨娘,也谢涵姐姐亲自来跑这一趟。” 听着桑鸢的话,芙涵是甜到心里去,她接触过的丫头不多,桑鸢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说话叫人听了欢喜,做事让人觉得妥当,颇有自己的个性。 她拉着桑鸢的手,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对桑鸢的喜欢,“若不是宋姨娘等着要看香囊,我倒是愿意与你多说会儿话。” 因为宋姨娘喜安静,平日里无大事不出巽棠苑,她们这些伺候的丫头们,都快憋出病了。 她还好一些,作为巽棠苑的大丫鬟,要出来办差事,倒也不觉得憋闷,不过这就苦了别的小丫头了。 今日来澜冰苑,见了桑鸢,她心里是十分欢喜的,就是想与她多说说话。 桑鸢弯唇,轻轻拍了拍芙涵的手背,“涵姐姐若是想与我多说会话,可回去给宋姨娘看了香囊再来嘛,那时阿湘也回来了,宋姨娘若是想起来有什么要跟阿湘说的,姐姐你也好当面说与阿湘。” 阿湘夜里挑灯刺绣,桑鸢是打心底里心疼她,虽然阿湘不在乎别人的态度,但是她还是想着要芙涵亲口与她说,这样子阿湘心里就会更加舒坦一些,也不枉费她挑灯夜战。 桑鸢一双杏眸巴巴的看着芙涵,但也知晓芙涵的难处,只要宋姨娘不放话,她也是断然不敢自作主张的。 “涵姐姐你还要回去回了宋姨娘,就不多留你了。”若是再留芙涵,估计宋姨娘又要多想了去,至于替簪湘要大谢,然后有的是机会,宋姨娘不可能只找她这一回,思及此,桑鸢已经将芙涵送到了澜冰苑门口,“涵姐姐常来啊。” 是等芙涵走远,桑鸢这才转身进来。 今日祁司睿去皇城了,要天黑才会回来,又可以偷闲一天。 苑中的小亭子里,已经撤去了帘子,藤椅上的毯子也拿了去,桑鸢半躺在上面,眸子微合着,听小雨嘀嗒…… “你怎么在外面?”刚从凝福苑回来的簪湘,刚踏进澜冰苑的大门,就瞥见亭子里的藤椅上闲散躺着个人,下着雨,有些发冷,簪湘是边朝亭子里走,边担忧道:“你倒是真真的喜欢待在这里,不过也得顾及着自个的身子,这春雨里带的风是冷的,当心着了风寒。” 说话间,簪湘已经将纸伞合上,进了亭子中,在石凳上坐下,见桑鸢不与她说话,伸手轻轻在她的小腿上拍了一下。 随即从腰间翻出了一包梅子糖来,闻到香味,桑鸢一下子睁开眸子,坐了起来,见了是不由笑了,伸手拿了小小一颗梅子糖放进嘴里,只觉得酸甜可口,入口生津,好吃极了。 见她吃的香甜,簪湘也塞了一颗到自己嘴里,边细尝这梅子糖的香味,边说明这糖的来历:“这是我去凝福苑给老夫人送络子,恰好遇到了白太傅和太傅夫人来侯府,老夫人瞧着我打的络子好,又得了太傅夫人的夸奖,老夫人脸上有面子且心里高兴,便赏了我这一袋子的梅子糖。” 桑鸢听了高兴,发自内心感到高兴,又塞了一颗到嘴里,是看着簪湘放下手中的梅子糖,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来许多东西。其中一枚浅绿色的玉镯将桑鸢的目光给引了去,“这些都是老夫人赏的吗?” 老夫人向来出手大方,今日又得了面子,侯府一个丫头的绣活都可以与皇城里面精挑细选的绣娘相比较了去,心底里更加高兴,赏了这么多东西。 见桑鸢眼睛一直看着那个玉镯,簪湘有些忍不住想笑,打趣道:“你这傻丫头,这么多上等东西,你咋就偏偏看上了最不值钱的哪一个呢!” 她知道桑鸢是懂这些的,只不过她活得比较简单,只挑自己喜欢的,不看东西是否值钱。 被簪湘这么一打趣,桑鸢也没有恼,也没有直接伸手去拿,而是抬起眸子看向簪湘,眨巴着眸子道:“这些都是你辛劳得来的,我虽然喜欢,但也不能拿你的,你且好好收着吧!以后或许用得到呢!”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簪湘便已经将那玉镯戴到了桑鸢的手腕上,“我的就是你的,喜欢就戴着,这些东西不就是拿来戴的嘛!”她仔细的转着桑鸢的手腕看了看,赞道:“你瞧,这多好看啊,纤纤玉手的。” 老夫人赏这些东西,无非就是要她们这些丫头们戴出去,也好叫外人瞧了,夸奖镜侯府大气,对待丫鬟都是出手阔绰的。 若是赏了东西,不穿戴,反而是拿个小盒子收起来,亦或者是拿出去档了换银子,又或是往家里面送的,是断然入不了老夫人的眼的,这样会显得镜侯府小家子气。 倒是这样大方戴出去,既让镜侯府有了面子,也让老夫人心底里高兴,何乐而不为的事呢! 这样的道理簪湘和桑鸢都是明白的,桑鸢她只是性子里不喜欢穿金戴银的,镜侯府已经给了她不同于其他丫鬟的对待了,若是她再穿金戴银的,就更招人厌烦了。 她敛眸瞧了瞧那玉镯,好看又不招摇,索性就听了簪湘的话戴着了。 “你戴玉镯,我戴翡翠镯子,也不会叫人妒了你去。”想着桑鸢心里在担心什么,簪湘也挑了一个色泽上乘的翡翠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还与桑鸢的玉镯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真是好东西,听这声音就知道。” 桑鸢弯唇浅笑,刚要启唇说什么,就进来一个人。 是宴嬷嬷,桑鸢和簪湘连忙起身去迎,却被宴嬷嬷出言止了回去:“下着雨呢,就不要出来了。” 宴嬷嬷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果不其然,桑鸢心底才起了范,就听宴嬷嬷说:“后日就要去尚福寺庙祈福了,老夫人特意叫我过来嘱咐一句,从今天晚上就要服侍自家主子沐浴净身,早晚各一次,切勿忘了,以免对对神明不敬。” 第36章 是不是又想生病了? 一年一度的尚福寺祈福,是皇家大事,老夫人是生怕自家的人出了纰漏,惹来天子的责怪,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让宴嬷嬷亲自到各个苑里多加嘱咐,以防万一。 桑鸢是扶了放下纸伞的宴嬷嬷到亭子里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面带笑容,“嬷嬷,你喝口茶。” 待宴嬷嬷抿了一口茶,缓解了她的微喘,桑鸢才开口回了她方才的叮嘱:“宴嬷嬷放心,我和阿湘都互相提醒着呢,这样的大事,我们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的,绝对不会有疏忽的。” 说起这事,桑鸢是想起了去年的二月二,陆将军府的二小姐,就因为没有提前沐浴净身,在敬香祈福时,晴空一道炸雷,惹得天子震怒,彻查下来,将军府罚了半年的俸禄,二小姐也失去了进皇城参与选秀的资格。 想来那陆家二小姐也是有些冤枉的,事后天子将这件事情交给祁司睿彻查,祁司睿去找了钦天监,钦天监说那只是一个正常的天象,陆二小姐是处在不对的时机上。 知晓真相后,祁司睿为了给天子一个交代,想了个完全之策,这才保了陆家二小姐,否则按照天子的一贯作风,是留不得陆家二小姐的。 有了这件事情,凡是要去祈福的都是提着万分的精神的,断不敢有一点疏忽。 听着桑鸢的话,宴嬷嬷是欣慰的笑了,放下手里的茶杯,起了身,“有你们两个心细的丫头,倒是叫我省了不少心,好了,也别送了,我还得去别的苑里嘱咐呢!” 话音刚落,宴嬷嬷也撑起了纸伞,挪着慢步子,踩在雨水面上出了澜冰苑。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苑里刚开的杏花都被雨水打落了许多,桑鸢素来爱花,硬是不顾簪湘的劝阻冒雨去捡哪些花。 “你这是又想生病了?”祁司睿刚从皇城回来,才进澜冰苑就看见小丫头淋着雨在捡哪些落在地上的杏花,平静的眸子里凝起一抹不悦,走近一把将桑鸢提了起来。 小丫头全身淋湿透了,白皙的脸蛋上雨滴滚落,如蝶翼一般的睫毛有些颤抖的眨巴望着祁司睿,咽了咽唾沫,沾着晶莹剔透雨滴的朱唇抿了抿,简直不要太诱人。 而她却丝毫不知此刻自己的模样,惹得对面的男人内心燥热不已。 细长白皙的手指,犹如无骨一般摸了摸篮子里的杏花,微扬起头,启唇解释道:“我捡这些花,是要给殿下做杏花糕吃,并不是想淋雨生病。”她边说,眸子侧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雨伞,继续道:“我是撑了伞的,但是不好捡花,就……” 就把伞放一旁了,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祁司睿的眸子越发幽暗起来,吓得她不敢继续往下说,也在无声中低下了头。 见小丫头低下头,手指不停的玩弄篮子里面的杏花,祁司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神情可能吓到她了,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蛋儿,顺便理了理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的碎发,垂下去看小丫头的眸子里满是温柔,“不是要做杏花糕嘛,这些花已经够了,别捡了。” 要是再捡,又得淋一会儿雨,本来就弱的身子,肯定要生病。 他温柔的声音,伴随着雨声落入耳中,桑鸢心里的小波澜慢慢平了回去,点了点头,转身与祁司睿共同撑一把伞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祁司睿站在卧房外命令的语气道:“换了衣裳来书房,研磨。” “是,殿下。” 桑鸢换了衣裳,将满满一篮子杏花给了正在小厨房做晚饭的簪湘,“阿湘,我的手艺没有你好,这杏花糕你来做吧。” 她这不是在自谦,是她做糕点的手艺真的不行,之前就做过几次,自以为很好吃,高兴的拿着去找祁司睿,没想到差点给祁司睿吃吐了,自那以后就有点不敢做了,丢人。 簪湘接过篮子,噗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快去书房吧,莫要让殿下等了。” 这个爷的性子,说好也好,说难伺候也是真的难伺候。 桑鸢应了一声,挪着步子去了书房。 “研磨。”桑鸢刚进去,还没来得及行礼,祁司睿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就进了耳中,桑鸢抿了抿唇,轻步走到案桌旁,熟练的研磨。 可是没有一会儿,祁司睿的字都才写了几个,桑鸢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和鼻子有些痒,还没有酝酿好,就打了个喷嚏,“阿嚏……” 这个喷嚏声让本就安静的书房,更加静了几分,桑鸢是大气不敢出,研磨的手都没有方才那么利索了,一顿一顿的。 她倒也不是在害怕,是想着要是自己因为捡花淋雨着了凉,生了病,又要劳烦簪湘照顾她,忙里忙外的。 “你。” 祁司睿才开口,就被桑鸢打断:“我很好,刚刚只是灰尘进了鼻子,不碍事。” 祁司睿是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侧过身,抬眸睨着桑鸢,手指在案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氛围不是很好。 桑鸢一双杏眸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去瞄祁司睿,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也好找个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可惜了,没有找到。 就在她要放弃时,簪湘敲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汤药,还没走近,那股子药味,就差点叫桑鸢吐了出来。 她抬手捂鼻子的同时,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祁司睿。 “殿下,药熬好了。”簪湘在离案桌四五步远的位置站定,头微低着,是在等祁司睿吩咐。 祁司睿回正身子,看了一眼簪湘手里的药,慢声道:“拿过来吧!” 随着簪湘靠近,恰巧窗户里又吹进来一股风,直接伴随着浓烈的药味一下扑鼻而来,呛得桑鸢是又大大打了个喷嚏。 “阿湘,你这熬的是什么药啊,臭死了。”桑鸢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在半空挥舞驱赶这难闻的药味,满脸的嫌弃,她从未见过这么呛人的药,真真叫人闻了想吐。 簪湘见状,无声的笑了笑。 第37章 我的鸢儿 放下手里的药,在退出书房前,簪湘悄悄塞了几颗蜜饯在桑鸢手里。 待簪湘退出书房,合上门,祁司睿才看着面前的汤药,手指又敲了敲案桌,示意小丫头。可桑鸢只是一个劲的捂着鼻子,把头偏到一边,好似这碗汤药会要了她的命一般。 “咳咳……”祁司睿轻咳了两声,见桑鸢还是不为所动,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向自己,目光在她和桌上的那晚黑乎乎的汤药上来回移动。 桑鸢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更是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怀好意,不停的向后挪动着身子,试图逃离这里。 祁司睿也是看出了小丫头的想法,握住她手腕的手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紧了几分,清冷磁性的声音终于在小丫头快要急哭前传出,“这是我的药。” “你的药?”桑鸢是松了口气的,她还以为是祁司睿命令簪湘给她熬的药呢,方才真真是吓得不轻。 不过很快,桑鸢就反应过来,眸子有些狐疑的垂下,看着祁司睿,迟疑问道:“殿下,你这好好的为什么要喝药啊?” 人喝药,不是只有生病了才喝嘛!这好好的喝药干什么? 瞧着小丫头这番模样,祁司睿嘴角莫名勾起,眸底闪过一丝戏谑,微挑了下眉,逗弄的语气道:“我的鸢儿这么聪颖,不妨猜一猜。” “嗯……”桑鸢摇了摇头,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拒绝,这药实在难闻,她伸手掰了掰祁司睿的手,想要祁司睿松开她,谁料刚掰了一个手指,就被那浓烈的药味呛的又打了个喷嚏。 祁司睿也松开了她,快速从她手中拿过蜜饯,轻轻将她推离了自己一些。 这小丫头真是被他养的娇气,不过他乐意。 桑鸢退开,只见祁司睿端起面前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即又将从她手里拿过去的蜜饯塞到嘴里。 蜜饯入口,这才慢慢将汤药的苦涩味淡去。 汤药喝下,祁司睿又开始忙碌起来,桑鸢在一旁安静地研磨,不曾开口说话去扰他。 作为他的贴身丫鬟,她深知祁司睿的脾气秉性,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扰了他的心绪,定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 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上至皇室宗亲下及朝臣都要到尚福寺敬香祈福。 老夫人因上了年纪,又因冬日里伤了骨头,天子免了她去敬香。 天空放晴,偶有微风徐徐拂过,吹动着马车小窗户上帘子,隐隐可以看到马车里面的人儿。 桑鸢和簪湘是祁司睿的丫鬟,自然是与他坐同一辆马车,马车宽敞而奢华,这点与祁司睿的身份倒是相符合的,但也没有因此就越过了比他高身份的人去。 一路上,桑鸢都没有闲着,一直掀着小窗户帘子,探出一个小脑袋去,转着一双杏眸,左看看右看看的,活脱脱一个好奇宝宝,即便是来过好多回,她依旧觉得很新鲜。 祁司睿宠着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长长的祈福车队,走过宽敞大道,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终于是在一声钟声下,透过薄雾看到了尚福寺庙的瓦砾。 下了马车,桑鸢紧跟在祁司睿身后,无声挪着步子往寺庙里走去。 尚福寺不大,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了好多仙人,栩栩如生。远远望去,普先禅寺就像天宫一样。 走到大院中央,抬头便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寺虽小,却有一种不衰的感觉。寺里若无他人,寂静的空气中,几只鸟儿唱歌,听着就十分悠然。 走至大殿之中,一尊大佛赫然立着,佛前的香炉烟雾缭绕,在老方丈的引领下,天子携众人敬香祈福,打坐参禅。 而这时,宫女,侍卫,太监,丫鬟,奴仆等等都是要退出大殿的。 桑鸢与簪湘一同从大殿中出来,想找一个地方坐一会儿,毕竟这打坐参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 簪湘物色到一棵银杏树,拉了拉桑鸢的胳膊,低声道:“阿鸢,我们去哪里坐。” 说罢,便拉着桑鸢快步朝着银杏树的位置走了过去。 就在她们快走到,就要坐下时,被颜檀她们抢先了一步。 “哟,不巧,没地儿了。”莲绯一脸得意的冲簪湘和桑鸢摆了摆手,拉着小跟班一屁股坐了下去。 簪湘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就是她先看到的,方才也没见颜檀要过来坐呀,就要上前去理论,被桑鸢拉住了胳膊,桑鸢冲她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去别处。 就在刚刚颜檀坐下来,莲绯得意的时候,她便四处看了看,物色了一处更好的地方,现下拉着簪湘往哪儿走了过去。 簪湘到底是心里不舒服,边走边气愤道:“就是见不得她那副把脸翘到天上去的得意样。” 桑鸢拍了拍簪湘的手背,轻声道:“她们就是那样的,别与她们生气,不值当。” 颜檀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无非是仗着自己有点小背景罢了。 三言两语间,桑鸢拉着簪湘穿过一条小石子路,来到一处小溪边,在小溪边上立着一个小凉亭,虽然与澜冰苑的亭子相比较,小的不止一点,但也有它独特韵味在。 进入亭中,更是听得溪流声潺潺,林间鸟儿的啼叫,让人瞬间便静了下来。 簪湘倚坐在凉亭座椅上,眉头微蹙,有些疑惑问道:“阿鸢,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凉亭的?” 桑鸢同样倚靠着,对于簪湘的发问,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有人带我来过。” 闻言,簪湘明白了什么般哦了一声。 闭目养神间,桑鸢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得睁开眼睛,朝簪湘的身旁挪了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启唇:“阿湘,你那天给殿下熬的是什么药啊?”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知道,祁司睿当时让她猜,言下之意就是无需她知道,可她又想知道,便来问簪湘。 想着,药是簪湘熬的,应该知道是治什么病的。 第38章 常央公主 闻言,簪湘有些许的诧异,殿下竟然连阿鸢也瞒着,那肯定是不想旁人知晓的。 她那天在小厨房做晚膳,云衡突然提着一大包药进来,交代立刻给殿下熬了端过去,并没有交代其他的。 “我也不曾知晓,你若是……”簪湘摇了摇头,撇眸间入目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 公子生的十分俊俏,一双眉眼更是深邃而有神,不同于南洲男子的衣裳,惹得簪湘多看了几眼,也看得入了迷,都忘了自己还在与桑鸢说话。 桑鸢也察觉到了簪湘的异样,刚闭上的眸子,再度睁开来,见到站在亭子外面的人时,与簪湘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是你,温质子?”桑鸢是不假思索直接道出了来人的身份,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辞有些失礼,便立即换了个口吻,还站起身来,微行了个礼:“方才是我失礼,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簪湘也站了起来,有些惊诧的看着桑鸢,“阿鸢,你与这位俊俏的公子认得?” “不算认得,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罢了。”桑鸢摇头否认,上次在大街上遇着了,祁司睿好像有些不高兴她与温砚辞接触,且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温砚辞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 可簪湘却是不这样认为,她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娇羞的笑容,请了温砚辞到亭子中坐,“俊俏的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亭中坐坐。” “姑娘叫我温公子就好,俊俏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说话间,温砚辞便已经来到亭中,眼神却是一直在桑鸢身上,不曾有半分离开。 桑鸢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就在要开口时,温砚辞先她一步启唇道:“见了两次面,温某还不知姑娘芳名呢,真是温某的疏忽。” “我。” “她叫桑鸢,桑葚的桑,鸢尾花的鸢。”簪湘抢了桑鸢的话,替她回答了温砚辞,同时也介绍了自己,“我叫簪湘,发簪的簪,湘水河畔的湘。” 听着簪湘的介绍,温砚辞敛着浅浅的笑,点了点头,就二人的名字都称赞了一番,“都是好名字。” 虽然不止一个人说过她的名字是好名字,但被温砚辞这么俊郎且温和的人夸,簪湘是打心底里欢喜,刚要接着开口想多与温砚辞说话,一声清脆响亮不太欢悦的声音便闯了进来,生生打破了这和谐的唯美画面。 “温质子不回自己的禅房待着,倒是有兴趣在这儿与两个丫头片子谈笑。” 闻声,桑鸢和簪湘连忙转身,只见一位穿着华服,眉宇间透露着高贵气息的姑娘,端站着,身旁一个打扮中规中矩与她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搀扶着哪位贵气姑娘的手。 桑鸢跟在祁司睿身边,学会了观衣着猜身份,看这贵气姑娘的穿着,再听她方才的语气,身份定是不简单的。桑鸢才这样在心里猜着,就见温砚辞换了副面孔,单手倾斜放于胸前,颔首行礼:“砚辞见过常央公主。” 常央公主。 桑鸢顿了一下,连忙拉着一旁的簪湘单膝蹲下行大礼,“奴婢见过常央公主。” 祁司睿之前与她说云弦太子的时候,提到过常央公主。 常央公主是云弦太子的同胞姐姐,是万岁爷与南宫皇后所出,亦是南洲国唯一的嫡公主。常央是她的封号,云黛才是她的名字。 这与生俱来的皇室贵气,真不是一般人可睥睨的,桑鸢在镜侯府,又时长跟着祁司睿出去,王公贵族也是见了不少的,那些个贵族小姐的风姿却没有一个可以与常央公主相提并论。 见两个丫头还算懂事,云黛也没有怪罪,抬着的头未曾底下一分,只是微垂下眸子睨了她们一眼,见她们的穿着打扮与其他的丫头相比,略显出众一些,便有些疑惑问道:“你们是哪家的丫头啊?不在前面等着主子,却跑到这里来偷闲?” 真是不懂规矩,丫头是这样,主子也估计不会端庄到哪里去。云黛是在心里这样想着的。 面对云黛的发问,桑鸢并没有慌张,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回道:“回公主殿下,我们是镜侯府的婢女,得了主子的允许方才来了这里偷闲。” “镜侯府。”云黛轻语了句,说来这镜侯府与她也是有些亲在的,她母后南宫皇后与祁司睿的母亲南宫夫人是同族姊妹,不过两者的交集不多,连带着小辈们也不熟络。 思索了一小会儿,云黛抬起眸子,淡声免了她们的礼:“起来吧!”若是再叫她们两个丫头跪着,不给免礼,旁人瞧了去,又会传常央公主仗势欺人,连个丫头都要为难。 就跪了一会儿,桑鸢便觉得腿脚有些发麻,得了允许,是一刻也不敢耽搁,边谢礼边起身:“谢公主殿下。” 起身时,桑鸢只觉得腿脚发麻的厉害,险些没有站稳,簪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叫她没有在云黛面前失礼。 而她不知的是,方才她因腿脚发麻要摔倒时,离她不远的温砚辞也预备去扶她,只是被离她最近的簪湘抢先了一步,见她站稳,略显紧张的神色也悄然无声退去。 随后将云黛迎到了亭子中,桑鸢和簪湘本来是要回了云黛到前面去等着祁司睿的,但云黛不发话,她们只是一个小丫头也走不了,只好无声退到凉亭外站着。 温砚辞倒了一杯淡茶小心翼翼递给云黛,“这寺庙里的茶,取的就是一个淡味,不过也是能解渴的,公主你尝尝。”他边说边撇眸观察云黛的神色。 他来南洲十年有余,云黛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他对云黛的了解一点不比她自己少,不出意外,她是断不会喝这粗茶的。 果不其然,只见云黛不失礼的接过茶盏,却是不曾去喝上一口,而是将茶盏放到了石桌上。 “温质子,本公主乃金贵之躯,这淡茶虽是佛门之物,却是入不了本公主口的。”她此刻代表的是皇家脸面,又有两个丫头在,就算是渴死也不会喝这淡茶。 第39章 你不要犯傻 金贵,却是是金贵,毕竟是一国公主,不过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估计就不会这么淡然咯。簪湘是听在耳中,心里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云黛这样的高傲态度,温砚辞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他此刻倒是有些担忧站在亭子外的小丫头。 簪湘这时也注意到了桑鸢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这是被外头的日头晒的,桑鸢这丫头生的娇弱,晒一会日头都会叫她痛苦上半日。 她伸手拐了一下桑鸢,侧身贴近她,低声询问:“阿鸢,你怎么样?” 话音落下,隔了一会儿,见桑鸢不说话,簪湘又低声问道:“阿鸢,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我回了公主,去禅房歇息啊?” 瞧着她脸色比方才还白了些,簪湘担忧的神色略显凝重,这娇弱丫头可千万别出事啊。 许是这日头晒的头有些发昏,桑鸢并未听清楚簪湘在说什么,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只是头脑发昏,叫自己的说话声音大了些,冲撞了云黛。 “我是问……”簪湘刚张口,就瞥见亭子里的云黛脸色骤变,随之而来便是带着丝丝怒意的斥责:“侯府没有教过丫鬟服侍主子的规矩吗?窃窃私语还敢如此放肆,是没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吗?” 云黛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大,惊得桑鸢清醒了几分,连忙欠身回道:“奴婢无意冲撞,还望公主恕罪。” “望公主恕罪。”簪湘也跟着欠了欠身,头埋的略低了些,心里琢磨着,这公主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怒了呢! 阴晴不定,翻脸像这天气一样,大底也就是这样吧,方才还晴空万里,现下是要下雨的迹象。 “恕罪?”云黛扶着身侧宫女的手站起身来,绕过温砚辞走至离桑鸢几步远的位置站定,柳叶眉轻挑,语气平和,言辞却很犀利,且不容一丝冒犯与置喙:“你们冲撞的不是本公主,是皇家威严,若要恕罪,便是要跪足三个时辰的。” “这。”簪湘有言却硬生生的被噎住,若是自己再多说,恐怕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桑鸢就算是头脑有些晒得发昏,自然也是听明白了云黛的意思,今日她们冒犯到了皇家威严,若是不受了这跪罚,那便是要闹到天子面前去的,到时候就是真的冒犯到皇家威严了。 若真到那时,不仅会给镜侯府丢脸,弄不好还会牵连到镜侯府,牵连到祁司睿,给他安一个教导无方的罪名,叫老夫人知晓了去,怕是又要卧病不起了。 老夫人的身子因寒冬里受了冷,还未好全,又因前阵子祁馨冉的事情闹的心头气结,万不可再因为这点小事去扰她了。 “怎么?连本公主的话也不听吗?”见桑鸢和簪湘还愣着不动,云黛的语气更加冷冽了几分,“看来这镜侯……” 温砚辞截断了云黛的话,直呼她的名字,温润的嗓音里夹杂着些许无奈:“云黛,这两个丫头是无意冲撞,还不到要跪足三个时辰的地步。”他边说边走到云黛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今日为何会突然发怒,但不要……” “不要什么?”云黛毫不客气甩开了温砚辞的手,不屑的垂下眸子,像看泥土一般瞧着桑鸢和簪湘,一字一句带着公主的傲气吐了出来:“今日,要么在这儿给我跪足三个时辰,要么此刻便与本公主去前面找父皇,让他来断要如何罚。” 看来她是真的怒了,伺候她的小宫女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生怕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便眼睛快速闭了一下,冒着被赏一丈红的风险,走至桑鸢和簪湘身后一只手各按一个肩膀,罗裙下脚抬起踢在二人的腿弯处,“公主叫跪就乖乖跪下,免得吃苦。”说罢,手上一使劲,桑鸢和簪湘竟双双跪了下去。 娇嫩的膝盖跪在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虽有罗裙隔着,却还是感觉到了疼痛。桑鸢往后脚跟上坐了下去,试图这样可以减轻一下膝盖处传来的疼痛。 见她们跪下去,云黛微拧的眉头疏了一些,命令两个小宫女在这里看着,叫上温砚辞走了。 是瞧着云黛走远了,那两个小宫女才敢凑近低语起来。 “阿淑,公主今日怒火不小啊,我有些琢磨不到是因为什么。” 被叫作阿淑的宫女甩了甩手,不好气道:“还能因为什么,不就那个温质子自个儿没有分寸,惹了公主不高兴,还险些连累到我们。” 说着,是无声的瞥了一眼跪在日头下的桑鸢和簪湘,不由得生了几分同情,尤其是在看到桑鸢惨白无色的脸时,就要上去将自己手里的伞分一半给她,好叫她能够缓和一些。 但就在迈出去半个步子时,被旁边的宫女拉住了,“你不要犯傻,好生的看着她们跪足三个时辰,都可安然无恙,否则会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清楚的。” “可是。”阿淑面露担忧之色,目光一直在桑鸢身上未曾离开过。 桑鸢的模样生的极好看,眉眼间有几分像自己去世的妹妹,因此不由得对她多生了几分怜惜。 宫女瞧出了阿淑的心思,将她拉了到一旁,压低声音劝道:“我知晓你此时的心情,但万不可因此失了分寸,那两个丫头是镜侯府的,要是出了事,自然有镜侯府做主,轮不到你一个小宫女去白白出头害了自己的份。” 深宫高墙,多少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脏事,她们这些宫女不是没有见过,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把自己至于险地而不能自救。 见阿淑还是有些不忍心,宫女也不在压低声音,目的就是要桑鸢和簪湘听到,“那个温质子自个儿没有分寸,惹了公主不悦,但他毕竟是质子,公主也不可能会真的去罚他。” 宫女话说一半留一半,不过桑鸢还是听明白了。公主心里不高兴,但奈于身份,她不好直接罚了惹自己不悦之人,便将怒火牵到了他人身上。 第40章 敢动他的人 而她和簪湘刚好撞到了这档子上,云黛便是找了个理由罚了她们,好让自己心里痛快些,同时也是在给她们下马威,叫她们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阿淑也反应过来,将不忍的目光从桑鸢身上收了回去,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是以,已经过去两个半时辰,离祈福结束还有半个时辰,桑鸢已经撑不住晕了过去,簪湘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瘦小的身子给她挡着日光,却是没有多大用处。 方才明明是要下雨的天气,偏偏就是不作美。簪湘在心里暗自骂了句。 眼看着簪湘也快要撑不住了,一直暗中跟着她们的云衡终于去了祈福大殿。 大殿门口,一排僧人盘腿坐着,手中的舍利不停的转着,身后的镂空大门偶有香的烟雾从门里出来,俨然一幅画。 云衡走近却顿住了脚步,不是他不敢进去,而是怕冲撞了天子,引来灾祸。硬是在大殿外等了祈福结束,这才快步走到祁司睿身旁,低声告知了事情的原委。 “为何现在才来回禀?”祁司睿生怒,两步并作一步,穿过石子小路去到了凉亭。 见他如此紧张,与方姨娘一同走的江蓉玥是心里泛起了疑惑,“这司睿哥哥,是有什么急事吗?走这么快?” 被她这么一说,一旁的方姨娘也将目光移到了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祁司睿背影上,眸子里是生出了几分无奈,这祁司睿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而祁司睿也不愿意与她亲近。逢年过节的会去给她请安,也是迫于老夫人的面子。 思及此,方姨娘是拉住了江蓉玥要跟上去的步子,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蓉玥不傻,方姨娘一点便已经明白了其中之意,与方姨娘说了会儿话,便回到了自己的禅房。 按照规定,祈福完之后,众人要在寺庙备好的客人禅房里歇息一晚,第二日晌午方可启程回去。 …… 祁司睿喜安静,万岁爷知晓,便嘱咐寺庙的僧人给他安排的禅房离前面敬香祈福的大殿,这种香客来往多,喧闹声多的地方。 穿过一条石子路,踏过一条小溪的石板桥,爬上楼梯,这才到了禅房。 将怀里的小丫头放到床榻上,祁司睿这才敢大口喘了一口气,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小丫头,祁司睿眸子里顿生冷怒,转身看着被云衡扶着的簪湘,压了压火气,语气尽量温润:“谁罚的你们?” 敢动他的人,这可是他祁司睿的人,何时轮到别人来惩罚了,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要罚,该怎么罚都得他说了算,居然有人敢,还罚的如此重。 簪湘实在是撑不住,坐到了凳子上,声音软软的,她知道祁司睿这是动了大怒,不敢有隐瞒,如实交代了,“殿下,是常央公主。” “常央?”祁司睿含着冷怒的眸子微眯了眯,“为何?” 他的小丫头向来知礼数,懂进退,真不知道是犯了何错,要被云黛这样惩罚。 “奴婢不知,只听公主身边的宫女说,是因为温质子不知分寸,惹了公主不高兴,这才罚了奴婢和阿鸢。”簪湘是颤抖着声音,将事情原委给说了出来。 “云衡,带她下去歇着。” “是,殿下。” 待云衡扶了簪湘退出了禅房,祁司睿这才沿着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桑鸢的额头,还好,小丫头并未发热,只是撑不住晕了过去,额头上断断续续冒着细汗,朱唇里还偶有呢喃,“雪……阿娘……下雪了……阿娘,我想回家……找爹爹……” 她的梦中呢喃声音极小,祁司睿直接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才勉强听清,这不由得使他拧紧了眉头。 “鸢儿?”祁司睿试着唤了桑鸢的名字,想看看她的清醒度有多少。 可小丫头却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在呢喃细语,不停的喊着阿娘。 这一声声细弱游丝却满是思念的阿娘,将祁司睿的思绪带回到了十年前,他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初次见到小丫头时的场景,漫天飞舞的大雪,一只雪狼将小丫头护在怀里,这才叫她没有因为大雪而被冻死。 “水,水……”桑鸢略微大声且清晰的呼喊声,将陷入沉思的祁司睿拉了回来,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再转身回来时,小丫头已经醒了过来。 小丫头眸子缓缓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他们两人时,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不过倒是很可爱。 祁司睿走近,依旧在刚才床边的位置坐下,将桑鸢扶了做起来,水递给她,“慢点喝,别呛着了。” “谢殿下。”桑鸢道谢,接过水杯完全不管方才祁司睿的话,将快要满的一杯水咕嘟咕嘟几下全喝完了,还用手擦了一下残留在嘴角的水珠。 见此,祁司睿是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过随即便消散,继而来的是一句很平和的问话:“公主罚你们,可是因为温质子?” 桑鸢刚喝完水得到缓解,还想闭上眼睛躺下睡一觉呢,祁司睿就来这么一句,有些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这叫她如何回答呢! 要是如实回答,依照祁司睿的性子定然是会去找那个质子的麻烦,若是不如实回答…… “不许撒谎哦!”见小丫头似乎有些犹豫,肯定是在心里想招,祁司睿稳稳拿捏一般打断了她的想法。 桑鸢抿了抿唇,杏眸有些胆怯的瞟来瞟去的,她确实不会撒谎,只要撒谎就会不自觉的不敢去看人,这一点与她相处的人都知道的。 才想着,嘴巴便快了一步,显得有些口是心非,“不是,不是因为温质子,是我自己冲撞了公主,她这才罚的我。” 事实确实也是这样,其中缘由各有一半,祁司睿教过她,凡事若是错了,都要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切勿将罪责都推脱到别人的身上,好让自己全身而退,若是这样做了,便是不道德的。 第41章 怎么,还罚不得了? 她冲撞了公主,而公主恰好因为温质子与两个丫头谈笑失了分寸,心里一时不爽快,便罚了她。 见小丫头是真的把自己教的道理给记在心里,祁司睿心里欣慰,但心疼也是要大于欣慰的,而且竟然有一丝丝因小丫头维护别人,生出了浅浅的不悦感。 桑鸢敏锐的察觉到祁司睿的异常,以为他是生气了,冰美的杏眸里满是不知所措,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动作像极了犯错的小猫,轻手轻脚慢慢缩回到了被窝里。 和小时候一个样,一点没变,要是觉得自己犯了错,惹了他不悦,便会躲进被窝里。 祁司睿深知这一点,是宠溺的抬手在她露出一半的头顶轻敲了一下,起身出了禅房,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悄声挪步到一处里面看不到,而外面却可以看到里面的窗户边站着。 看着禅房内,床榻上的小丫头果然不安分,以为他已经走了,便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来,仔细环视了一圈后,便一下掀开了被褥从床榻上下来,光着脚噔噔跑到桌子旁,满满倒了一杯水喝下,再回到床榻上,穿上鞋袜,坐了一会儿,就要出去。 却在刚起身准备出去时,膝盖上传来一阵刺痛,桑鸢吃痛闷哼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跪了三个时辰的。 本来想着去看看簪湘的,她性子要强,定是咬牙硬撑着跪足了三个时辰的,倒是她身子娇弱,还没有到三个时辰就提前晕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祁司睿的禅房了。 加上方才祁司睿那般问自己,定是已经问过簪湘了,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只是这膝盖疼的走不了路,桑鸢是苦恼的躺了回去。 待小丫头睡着了,祁司睿这才端着一副兴师问罪之态,去了云黛的禅房。 他单独去找云黛,是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老夫人还病着,可不能因为这事去扰她,叫她加重了病情。 却是在进门前,听到里面已经在激烈的说话,索性他便站在了门外,当起了听客。 “皇姐,你可知你今天罚的那两个丫头是镜侯府的?”云弦的语气有些不悦,先莫说云黛不在大殿祈福,私自出去找温砚辞,惹得父皇不悦,就说她因为温砚辞与两个丫头谈笑,就争风吃醋重罚了两个无辜的丫头,他属实觉得云黛是做得不妥当。 祁司睿的脾气秉性他是最了解的,他的东西谁都不能动,连一棵长在他地盘上的草都不行,何况是他养了十年,护在心里的小丫头。 云黛半躺在软榻上,眸子瞥了一眼云弦,冷嗤了一声,“是镜侯府的丫头又如何?冲撞了本公主,怎么,还罚不得了?” 这本来消了一些的气焰,现下又涨了回来,她这个皇弟是专程过来气她的吧!想着,云黛是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带着不悦的目光轻挑般落在云弦身上,“我是你皇姐,有人惹了我不高兴,你不替皇姐出气,不心疼皇姐也就罢了,倒反过来质问我,你还真是一个好弟弟啊。” 说起这个弟弟,云黛心里是有些伤感的,母后薨的早,她这个做姐姐的要年长许多,于是便担起了照顾幼弟的职责,多年来尽职尽责,本想弟弟长大了,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了,如今看来怕是要心寒了。 见云黛又是一副哀怨的样子,云弦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也知晓皇姐的不容易,但也不能总是这个样子,挨着云黛的身旁坐了下来,打算好好跟她说说道理,“皇姐,我是你带大的,又是一母同胞的姊妹,怎么会不心疼皇姐呢!”说话间,还伸手挽住云黛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理了理心绪继续道:“阿弟知道阿姐你心悦温质子,温质子也生的俊郎,脾气秉性也好,但毕竟你们身份悬殊,父皇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下嫁于他的,你今日因为他而重罚镜侯府的丫头,若是来日他做了什么比这个还要失分寸的事来,阿姐你又当如何?” 云黛是他姐姐,从母后薨逝后,便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云弦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倘若有一日云黛要嫁人了,那他定是要好好审度的,定不会叫他的阿姐委屈了去。 可偏偏云黛却是喜欢上了一个质子,还为了这个不喜欢她,只想着利用她的身份拿取好处的质子,做了许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甚至硬生生将自己温柔的脾气秉性变得有些小家子气来,一点没有先前的高贵端庄的公主样。 “他敢。”云黛是一下坐了起来,连带着靠在她肩膀上的云弦也一同带了起来,“他来日若是敢做出什么更失分寸的事来,本公主定不会轻饶了他。”温砚辞最在乎什么,她可是清楚知道的,要是他不安分守己做好一个质子该做的事情,她也用不着护着他。 真是这样吗?云弦很是不信的挪身坐到凳子上,眸子闪过一丝不明之意,抬手示意云黛莫要激动,嘴里却是说着激怒人的话,“阿姐,今日之事是小事,不必要闹到父皇那里去扰他,但也不是小事,毕竟那是镜侯府的丫头,犯了错冲撞了你,略施惩戒就行了,真不必罚跪三个时辰。” 那个叫桑鸢的小丫头他是见过的,被祁司睿养的十分娇贵,跪三个时辰,估计是要几天都走不了路,这还不得把祁司睿给心疼死了。 这才说着呢,余光便瞟到了门外一动不动的人影,云弦无声的咽了一下口水,心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冷面阎王,护犊子的主儿,这会子来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思绪还没有落下,门就被人不好气推开,祁司睿单手背在后背,冷着一张脸轻步走了进来。 禅房内服侍的宫女被惊了一下,迟钝的行了礼,“见过睿王殿下,殿下千福。” “出去。”祁司睿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吐了两个字,宫女们有些不可思议的悄声抬眸望向软榻上的云黛,云黛挥了挥手,示意可以退下。 得了允许,宫女们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速挪着步子退出了禅房。 第42章 臣不才,把那小丫头养的娇贵了些 阿淑和另外一个宫女退出来后,便一边一个站在房门口,以防主子有什么吩咐,若是走远了主子叫唤不到,那可就是要挨罚的。 站定后,阿淑这才瞧见温砚辞和贴身服侍他的小厮,一前一后经过云黛的禅房往一处竹林里去了。 “这个温质子,公主还在气头上呢,他这是又要作什么妖啊,可别又连累了人。”宫女阿碧是直言快语,先阿淑一步说出了她此刻的心中想法,她属实是很怕麻烦引到自己身上,白天那档子事还不够,现下是又要来,叫人头大。 阿淑没有言语,眼神示意阿碧莫要再说,里面还有三位她们惹不起的人在呢,这要是被他们其中一个听了去,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阿碧经阿淑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是微微低下了头,这才慢慢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 “睿王殿下,这是来对本公主兴师问罪的?”云黛姿态雍容半躺回到软榻上,单手撑着小巧却又不失大气的下巴,眸里挂着丝丝冷怒与不屑。她堂堂嫡公主,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臣子来对她兴师问罪了。 她这副模样,祁司睿也不恼怒,单脚勾过一把椅子坐下,眸子微垂着看不到任何异样,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左手拇指上白玉扳指,久久才启唇,语气淡然言辞却是犀利,“兴师问罪,公主严重了,臣还不敢对公主兴师问罪。臣来,不过是想问一问公主,我那贴身小丫头是如何冲撞了公主,要被公主罚跪三个时辰?” 话音刚落,他依旧保持原样,不过眸子是抬了起来,无声的瞥了一眼侧身旁的云弦,继续道:“臣不才,把那丫头养的娇贵了些,经公主这么一罚,怕是那双腿就要残了,她一个姑娘家的,若是残了腿,以后……” 说到以后,他便停下了,在他心里,小丫头是要跟他一辈子的,所以她的以后就是他。 “以后如何?”云黛挑了挑眉,单边唇角勾起,有一下没一下道:“一个丫头而已,若是双腿残了,逐出侯府便是,睿王殿下何必如此苦恼?” 她的话激怒了祁司睿,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可面上却是平静淡然的出奇,云弦站在一旁不知道给云黛使了多少眼色,可她却视而不见,继续说着,“本公主宫里有几个伶俐的丫头,给睿王殿下当贴身丫鬟很合适,所以睿王殿下不必糟心,担心那两个丫头腿残了没人服侍你,只要你想,多的是人。” 说罢,便将门口的阿淑和阿碧唤了进来,“还不快拜见睿王殿下,叫他好好瞧瞧,你们不比那两个不知分寸只会冲撞人的丫头强。” 阿淑和阿碧略显懵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头埋的很低,都快贴到胸口上了,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屈双膝蹲下向祁司睿行礼。 祁司睿并未搭理,也不曾瞧她们一眼,就这样任由她们蹲着。 过去良久,他开口了,却不是免了阿淑和阿碧的行礼,而是出言威胁云黛:“不知陛下此刻在做什么,公主可否赏脸与臣一同去看看?” “这个就不必了吧!”云弦快速接过祁司睿的话,不给云黛继续作死说话的机会,拍了拍祁司睿的肩膀,“父皇他很忙,这样的小事就不必去扰他清静了吧!” 若真是闹到父皇那里去,皇姐在父皇心里的印象又要重新去看了。 “哦?”祁司睿侧头微扬起,微挑眉道:“那依太子,这等小事要如何处理啊?” 他也没有想着非得把事情闹大,闹到皇帝那里去,不过是这个云黛太高高在上了,这股子傲娇的气焰得消一消。 皇帝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忙于朝政之事,哪有闲心来管这等小事,若真闹到他那里去了,他也只会觉得是孩子们耍小脾气,一笑了之。 “出去出去。”见祁司睿给了台阶下,云弦立马就顺着往下走,将阿淑和阿碧赶了出去,拉了个凳子坐到祁司睿身旁,“依本太子看,皇姐做的确实不妥当,罚的重了些,但真的没有到要去见父皇的程度。”他边说,边观察祁司睿的面部表情,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便接着道:“皇姐她也是被某人给气昏了头脑,才会口不择言,你气度大,就不要跟她计较了,至于那个小丫头,本太子等会儿就让人给她送最好的药膏去,保证她明日就能活蹦乱跳,无一点事。” 他是一口气看完,生怕云黛插话进来搅合他好不容易扳回来的局,也怕祁司睿打断他,说不行。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都才落下,云黛就接了他的话,“什么叫我被某人气昏了头脑,本公主向来如此,一个丫头罢了,既然睿王殿下如此护着,那就去见父皇,看他如何说。” “皇姐。”云弦是又激动又无奈的站了起来,一失手扶在祁司睿的肩膀上,防止他一冲动真的起身拉着云黛去见皇帝,一只手伸向云黛,示意她莫要激动,“皇姐,这件事情本太子已经处理好了,你就莫要再多言。” 说罢,便一把拽起祁司睿出了云黛的禅房,随即又拐着祁司睿不知去了何处。 …… 幽静的禅房里,一阵风将半掩的窗户吹开,响声惊醒了床榻上的人儿。 桑鸢从睡梦中醒来,刚睁开迷蒙的睡眼,房门就被人敲响。 “阿湘?”她不确定的张口,心里也警惕了几分。 “是我,方便进来吗?”门外的人嗓音温润,却是有些微微的沙哑,让桑鸢一时没有听出来,警惕的复问了声:“谁?” 这里是寺庙,皇家重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桑鸢怀着忐忑的心就要起身去查看,却在她要下床榻时,膝盖像是骨头断裂撕碎一般的疼,叫她无法动弹一分。 她眉头一皱,整个人都不好了,轻掀开裙摆一看,膝盖又青又肿,看着就像是要随时烂掉一样。 会不会残了呀? 第43章 没有别的用意 她正愁容,门就被人推开,猛的扭头,只见温砚辞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轻步走了进来,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生的白白的俊郎小厮,小厮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他走近将食盒放置在桌上,与温砚辞对视一眼后,便退出了房间。 有人进来,桑鸢是有些被吓到的,连忙将罗裙整理好,又拉过被褥盖上,这才开口询问,“温公子你这是?” 难道是因为白天的事情,特意来的? “我来给姑娘送点吃食,也是来向姑娘赔礼道歉的。”温砚辞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不知姑娘可有好些?” 桑鸢听着他的话,目光却是落在那个大大的食盒上,好奇里面都有什么吃的,因此并未回答温砚辞。 姑娘不理他,温砚辞也不恼,而是走至食盒旁,慢条斯理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上。 他边摆吃食,边无声的瞥床榻上的人儿,嘴角亦是浅浅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这是我母国独有的吃食,味道极好,姑娘可以尝尝看。” 他左一声姑娘右一声姑娘,叫得桑鸢听了别扭,将目光从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吃食上收了回来,启唇接了话:“温公子叫我桑鸢就好,不必称姑娘。”听着特别的别扭。 “桑鸢。”温砚辞慢声念着桑鸢的名字,加深了嘴角的笑容,面上却是露出丝丝好奇,“这个名字很别致,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没有。”就算是有,她也不能够说,不然祁司睿不得罚她抄小书简,那小书简可一点也不好抄。 她否认的如此快,倒叫温砚此真的好奇起来,原本是见她对自己有防备心,想说说话,没想到小丫头的警惕性还是这么高。 他拿起一块糕点,冲床榻上的桑鸢挥了挥手,“来尝尝?” 桑鸢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虽然隔的有些距离,但还是能够看清楚那糕点的样子,桃粉色的一小块,手指触碰处还有微微的凹陷,肯定很软糯。 在侯府里,她也见过各种各样的糕点,甚至跟着祁司睿进皇城参加宴席,也是见过比侯府更加上乘的糕点,但温砚辞带来的这个确实是没有见过,而且看上去应该比之前她见过的所有糕点都要好吃。 桑鸢是无声的咽了一下口水,但还是忍住了,将头偏到了一边,“我现在不饿,温公子放哪儿吧!” 闻言,温砚辞嗤笑了一声,端起一盘糕点径直朝床榻走了过去。 见他过来,桑鸢的警惕性更加紧了几分,连忙出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她紧张害怕的样子,倒是与那日在街上遇到她时一样,温砚辞心底里勾了勾,并未停下脚步,晃了晃手里的糕点盘子,解释道:“你别紧张,我只是想着你可能膝盖疼痛,无法走路,所以把这糕点拿过来给你尝尝,没有别的用意。” 是这样吗? 桑鸢来不及思索,温砚辞便已经走至床榻边上,骨节分明且白皙的手指轻捏起一块糕点递到桑鸢面前,“喏,味道很好的,你尝尝。” 是这糕点的甜香味,桑鸢还是禁不住诱惑将头偏过来,刚好与温砚辞来了个四目对视。 就是这一个对视,温砚辞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儿时的一个场景。 这张脸,与先前在皇城里的那个背影叠合在一起,真的像极了儿时的一位故人。 他的异样被桑鸢尽收眼底,但她没有言语,只是从他端着的盘子里拿来一块糕点,垂下眸子侧过身去。 这糕点拿在手里是软软的,捏一下还有些回弹,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它晶莹剔透的桃粉色外表,桑鸢是看着总觉得有丝丝熟悉,不由得微蹙了蹙眉头,将糕点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糕点入口软软糯糯的,一股淡淡的桃花香缠绕在舌齿之间,口感是真真的好。 她又将剩下的半块全塞到嘴里,细细品尝间,悄摸着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捡了好几块叠放好抱起来,放在枕头边。 在抬眸的瞬间,瞥到温砚辞正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桑鸢有些不好意思,立即解释道:“温公子别见怪,我是觉得这糕点很好吃,想给阿湘也留一些。” 说起阿湘,桑鸢这才一激灵想起来,簪湘与她是一同被公主罚跪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祁司睿有没有叫人照顾她?想着桑鸢是又皱起了眉头,要掀不掀被褥的手跃跃欲试,想此刻就去看看簪湘。 “我怎会见怪呢!”温砚辞转身,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几盘糕点,“这些都是送给你的,既是送你的,那自然是你想给谁就给谁。” 话音落下,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光落在桑鸢身上,像是在找寻什么答案的问道:“你方才尝了这糕点,对这糕点可有不一样的感觉?” 闻言,桑鸢略显诧异,摇了摇头,“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呀!” 不都是糕点嘛,不一样的无非就是这糕点的口感比以往她吃过的糕点都要甜糯香甜。 桑鸢的回答,叫温砚辞有些小小的失落,但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挂着一抹淡笑,将手里的盘子放到一旁,从衣袖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对你的膝盖有用。”说罢,目光便从桑鸢的脸上一路下移至膝盖处。 虽然有被褥盖着,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桑鸢的膝盖在那个位置,冲桑鸢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眸子里“要不要现在就涂一些,也好叫你晚上好入睡些。” 这罚跪对于儿时的他来说是常事,他是最为清楚长跪之后膝盖刺骨的辣疼,几天走不了路,夜里更是难以入睡。 记得有一回被罚跪罚的最惨,足足跪了两天两夜,一个多月都还不能正常走路,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间的一阵后痛,又会醒过来。 想着,温砚辞是深深叹了口气。 第44章 你轻点儿,疼 “多谢温公子,但是这药我不能收。”若是收了这药膏,恐怕是真的要去抄小书简了,那东西可难抄了,她不要。 被拒绝,温砚辞面露丝丝意外,他是没有想到小丫头居然会拒绝他。 “都拿来了,你就收着吧,就当是我赔礼的。” 桑鸢还是摇了摇头,不肯收,却是在摇头间,手被人轻轻握起,随即手心里便多了一个瓶子,她还来不及反应将手抽回去,门就被人推开。 “司睿哥哥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你养的小丫头背着你与人私会,败坏侯府的名声,你可得重罚她。”桑鸢是听着这尖锐且满是得意的声音快速将手抽了回来,同时扭过头去,只见江蓉玥一脸得意的跟在祁司睿身后进来。 进了屋,祁司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见他脸色沉下去,桑鸢就顿感不妙,她最怕的就是祁司睿沉脸,他平日里情绪很稳定的,一般不会置气,若是沉了脸那肯定是真的惹到他了,而且很严重的那种。 桑鸢不自觉的将头垂了下去,是听到温砚辞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祁司睿冷冷截断。 “睿……” “温质子,挺闲啊。”闲到可以亲自做了吃食来看一个侯府的小丫头,祁司睿是没有好脸色给他,说话间径直走到床榻前一步远的距离停下,一双幽深的眸子微垂下,睥睨端详着温砚辞,而手却是伸向床榻上垂着头不敢看他的桑鸢,嗓音低沉,“给我。” 桑鸢闻声,立马将温砚辞塞到她手里的药瓶递给祁司睿,鼓起勇气抬起眸子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解释道,“殿下,温公子他只是来给我送吃食赔礼道歉的,说是他的原因,我和阿湘才会被公主重罚,他过意不去,这才送来了药膏。方才他把药给我,我不肯收,温公子为表心意才硬塞给我的,并不是像表小姐说的那般。” 江蓉玥说的话她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来,什么叫做她与人私会,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有脸有胆量去做这种事情。若是她是一个哑巴,没有当面为自己辩解,那岂不是就坐实了这个罪名吗? 她一字一句解释,祁司睿也一字一句听到耳朵里,随着桑鸢的解释结束,祁司睿面上的怒火也消散了许多。 是啊,他无非就是要听小丫头亲口与他解释,解释事情并非如此,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要他怀疑她。 “鸢儿是本王的贴身丫头,受了罚,自然有本王给她撑腰,就不劳烦温质子了。”说罢,祁司睿便将药瓶递还给了温砚辞,“这药对于温质子来说应该很珍贵,温质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温砚辞接过药瓶,俊郎的容颜多了几分失措,握着药瓶的手一下一下的用力摩挲着药瓶,后牙槽也无声的磨着。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了一会儿,温砚辞这才扯出一个浅笑,告了辞,还顺带把那些糕点也一同带走了。 见温砚辞就这样走了,江蓉玥有些不可思议,不解的问道:“司睿哥哥,就这样算了?”都这样了还不罚这个丫头,也不多问那个什么质子了吗?“司睿哥哥,这可是关乎到镜侯府声誉的事情,你就这样不过问了吗?”江蓉玥是愁的眉头都扭到了一起去,妥妥的一副当家主母,为家中之事做足了考虑的样子。 听到她这话,桑鸢是无声的白了她一眼,只是被她身上的那股子味道呛到鼻子,没忍住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引着膝盖上的刺骨痛意更加深了一些,弄的桑鸢倒吸了一口凉气,精致的脸蛋都扭曲了些。 祁司睿看了一眼,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挥手示意江蓉玥出去,可惜江蓉玥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以为是叫她上前去,就要提着罗裙走上前去,却是听见祁司睿略显不耐烦的赶人声响起:“表小姐可以回去了。” 闻言,刚提起罗裙,迈出去半只脚的江蓉玥,一下子不知所措的顿在了原地,眨巴着一双我见犹怜的眸子问道:“司睿哥哥是要给这丫头上药吗?这恐有不妥吧!” “本王说,表小姐可以走了。”祁司睿很少有这样对人不耐烦的时候,江蓉玥还是头一个,桑鸢又是无声的瞄了她一眼。只见她嘴角扯出一个轻笑,欠了欠身,满是不悦的出了房间。 待江蓉玥出去后,祁司睿这才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掀开被褥,再掀开她的罗裙,一双细长白皙的腿,本来是很好看的,只是那青紫又肿的膝盖叫人看了心里生怒。 祁司睿从腰间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瓷瓶是宽口的,打开圆盖子,里面的药膏晶莹剔透的,叫人看着想要吃上一口。 就在她盯着那好看的药膏的空挡,祁司睿趁她不留意,手指抹了药膏轻涂在那青紫的膝盖上。 “嘶……啊……”痛的桑鸢猛的回过神来,本能性的想要将腿往回缩,却是被祁司睿一只大手按在小腿上,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 桑鸢只好将头偏到一边,祈求道:“你轻点儿……疼。” 小丫头,真是养的娇气,祁司睿是心里闪过一丝喜悦,虽然没有言语,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了许多。 待涂抹好,那本来就不多点儿的药膏已然去了一大半,桑鸢是想着簪湘的,眸子转了转最终落到祁司睿身上,“殿下,这剩下的药膏可以拿去给阿湘吗?” 阿湘也是女娃子,身子也是娇贵的,平日里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自己,如今一同遭了罚,自己也是要想着她的。 这药膏不知道祁司睿从哪里弄来的,才涂抹上没一会儿,方才还青紫发肿的膝盖,现下却已是好了许多,刺骨的疼痛感也没有方才那般浓烈了。 桑鸢是看着祁司睿挥手叫来了云衡,把手中的药瓶给了他。 “多谢殿下。”桑鸢面上挂着一个浅浅的,带着感激的笑,叫祁司睿看了心里一阵愉悦。 第45章 朱夫人 …… 月色朦胧,榻上人儿渐入佳境,未曾听到夜里的雨水悄然落下。 桑鸢是被禅房外的鸟儿啼鸣声给吵醒的,睁开朦胧的睡眼,瞧了一圈,禅房里空无一人,缓了一会才想起来,昨晚祁司睿给她涂抹完药之后,吹灭了屋里的蜡烛,自己去了云弦太子的屋。 还没坐起身来,禅房门就被人推开,桑鸢立即探头望去,是簪湘。 “阿湘。”见她已经可以如往常那般走路了,桑鸢高兴的都要从床榻上跳起来,是立即掀开被褥就要下榻,却是被簪湘出言拦住,“你可悠着点,别才觉得好些就高兴。” 桑鸢嘿嘿笑了几声,挥手示意簪湘到床边来,“我见你好了,心里高兴,就一时忘了。”待簪湘坐到床榻上,桑鸢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膝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真的不疼了吗?还是说你咬牙撑着的呀?” 她最是了解簪湘,就因为自己大一些,就事事想着照顾她,平日里受了伤,也只会自己咬牙撑着,但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女娃子,也是娇贵的。 “我真的无事了,别忧心了啊。”簪湘轻轻拍了拍桑鸢的肩膀,小丫头担心她,倒是忘了自己的身体是要比别人娇弱一些的,“倒是你,我昨日虽然也跪了,但是也找空子缓了缓的,没有你那么严重,加上殿下叫云衡送来的药膏,现下是真的好了。”看着桑鸢的膝盖,簪湘面露丝丝担忧,“我倒是担心你,平日里小磕小碰的都会青紫好几天,这怕不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桑鸢摇了摇头,掀起罗裙给簪湘看,“我也无事的,你不要多心去想。”昨晚涂了祁司睿拿来的药膏,是真真的好了一大半了,走路应该是可以的。 想着,桑鸢便要下榻,“阿湘,我下榻走几步试试看。”她是身子娇弱,又不是病入膏肓了,说罢便下了榻,簪湘是不放心的赶忙扶着。 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是会有些疼痛,走的也不是那么利索,但与昨晚相比,好太多了。 桑鸢高兴的笑了,“太好了,这样就不会被看出来。”她从昨晚下不了床就开始担忧起,若是今日回去时,叫别人看见祁司睿身边的丫鬟腿脚不利索,定是要被诟病的,说不好还是会被万岁爷知道。昨晚祁司睿是跟她说了,这件事情他已经处理好了,万不可再多生其他的事端。 她心里清楚,祁司睿之所以会这样跟自己说,定是想着事情若是闹大了,叫还在病中的老夫人知晓,不得清静。 “嗯,是不会叫人看出来。”簪湘倒是一下耷拉了脸,“但是疼不疼的还不是咋们自己最清楚。”虽然她听云衡说昨天祁司睿亲自去找了公主,为她们要说法,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当时就连那两个宫女都知道错不在她和桑鸢,却还是被重罚了,想想就心里不舒坦。 瞧簪湘有些不高兴,桑鸢忽然想起来昨晚从温砚辞哪里拿的几块糕点,慢步子走至床榻边,将糕点翻找了出来,看着完好无损的糕点,桑鸢是点了点头,幸好没有被自己睡觉给压碎了。 “尝尝这糕点,可好吃了呢!”桑鸢将糕点递到簪湘面前,簪湘见她两眼亮晶晶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瞧你这样,不就是糕点嘛,能有多好吃啊?”说罢,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是不是很好吃?”桑鸢打量着她,昨晚她吃的时候是很好吃的,就是不知道放了一个晚上,味道会不会变淡了。 想来也是奇怪,那个温质子一个男子,怎么会做糕点,还做的这么好吃,簪湘的手艺与他比都还要逊色了几分的,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簪湘是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打趣道:“怎的了?方才还笑呵呵的,这会子却是愁容起来?” 桑鸢摇了摇头,望了一眼窗外,估摸了一下时辰,“斋饭的时间快到了。”许是饿了的缘故,亦或是想要尝尝这寺庙里的斋饭。 两人是说了好一会儿话,用完斋饭后,陪着各自的主子在大殿上完香,便是上马车准备回去。 担心桑鸢上马车时会不便,簪湘向一旁的云衡使了使眼色,并压低声音说:“扶她上去。” 本来第一个上马车的祁司睿完全可以一把将她拉上去的,但众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是这样做了,定是要招来事端的。 云衡将桑鸢扶上马车,簪湘紧随其后进到马车里。 …… 是以,回到镜侯府时,已是黄昏时辰。 姨娘,小姐,公爷们说说笑笑往凝福苑的方向去。按照规矩,这祈福回来,是要去凝福苑给老夫人请安的,顺便将在寺庙求的平安符什么的,一并这时候给她。 桑鸢和簪湘一左一右,紧紧跟在祁司睿身后。本来是走的好好的,祁司睿却突然停了下来,簪湘反应快没有撞上去,倒是桑鸢不知在想什么,猝不及防重重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啊……”不大的叫喊声,倒是没有让前面说笑的姨娘,姑娘们注意到,不过却是叫离他们不远的朱夫人停下了步子,慈祥和蔼的目光落在桑鸢身上,关切地问道:“没有撞疼吧?阿睿这孩子也真是的,突然停下来做什么,若是这丫头走的急一些,还不撞伤了去。” 闻声,桑鸢连忙侧过身,朝朱夫人行了礼,面露笑容回道:“谢夫人关心,不妨事的。” 桑鸢对朱夫人的印象很好,她记得第一次见朱夫人是在南宫夫人的芙蓉苑里,那是她初来镜侯府,祁司睿带她去见他的母亲,恰好朱夫人也在芙蓉苑,便一同拜见了。 那时的朱夫人生的是真的极美,与南洲国第一美人的南宫夫人站在一起也是不分上下的。她是老夫人已逝大儿子的正宫夫人,与南宫夫人是妯娌,两人的关系极好,当时是被其他官宦世家的夫人们所夸赞的,都羡慕她们这样的妯娌关系。 第46章 到了婚娶的年纪了 只是朱夫人命里福薄,膝下无个一儿半女的,这老了也难免孤独些。不过好在老天又待她不薄,收养了一个俊郎的儿子祁铭宵,在祁家的孙子辈里排行第五,故称五爷。 五爷孝顺,知晓恩报,待朱夫人也是极好的,虽然和祁司睿一样常年在外,但却是心细的记着朱夫人的生辰,每次都要赶回来,哪怕是匆匆的见上一面,若是不能赶回来的一次,都是要在下次回来时把生辰贺礼给补上。 朱夫人也是出生名门贵家,家世显赫,什么样珍贵的贺礼她没见过,却是对五爷从千里之外送回来的不值什么钱的贺礼满怀期待。 这次去寺庙,朱夫人也是单独给五爷祈了平安符,他常年在外,这当爹娘的倒是不盼望他名扬天下,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就行。 说话间,桑鸢是被朱夫人挥手唤到身旁,身旁贴身伺候的丫鬟见桑鸢过来,是挪着步子退后了两步,桑鸢迅速接了她的活,托起朱夫人的手,慢步往前走着,听她和祁司睿说话。 桑鸢倒也不是想着听他们说什么,只是喜欢听朱夫人说话,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充满了岁月感,一开口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人定是有着不凡的经历。 确实也是这样,朱夫人和南宫夫人一样,出身名门世家,年轻时更是跟着当大将军的哥哥去过战场,拿过刀剑,曾以一己之力守住了一座城池。那座城池如今是五爷在镇守,朱夫人也算是后继有人。 这些都是南宫夫人去世后,她陪着祁司睿在祁氏陵为母守灵时,祁司睿跟她说的。那时候,祁司睿先是失去了父亲,后没有多久又失去母亲,很是脆弱,红着眼睛一口气跟她说了许多事。 思绪到这儿,宴嬷嬷的传唤声将桑鸢拉了回来。 见他们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回来,老夫人是高兴的从里间笑呵呵的拄着紫檀木拐杖出来,“大老远儿的就听见你们说笑,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喜热闹,侯府里的人这一去就差不多是两天,除了宴嬷嬷和几个丫头,都没人来陪她唠嗑解闷,倒是有点不习惯。 宴嬷嬷扶着她坐到正堂的软榻上,刚坐下就朝朱夫人招了招手,满脸的慈笑:“淑英,来来。”淑英是朱夫人的名字,老夫人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她。朱夫人同样挂着笑,挪步上前走至老夫人身旁挨着她的旁边坐了下去。 “丫头们劳累,带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请安。”见到他们回来,老夫人自然是心里高兴的,但也是想着他们的,一个个娇贵养着的,这去一趟寺庙来回要坐上好一会儿的马车,还不累着了,便不留着他们了。 待众人出了凝福苑,老夫人这才拉着朱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这回去寺庙,可为铭宵那孩子求平安符了?”老夫人心里是想着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儿的,毕竟也唤她一声祖母,她怎会不惦记牵挂呢! 听着老夫人的话,朱夫人也是心里高兴的,边说话边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个平安符给老夫人看,“自然是给他求了的。” 老夫人拿过那个平安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了什么,眸子渐渐的雾上了一层眼泪。 朱夫人见状一时有些顿挫,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老夫人为何会这般模样了,她这是看到这平安符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怕她多想了去,想到那遗憾处因此伤了神,朱夫人是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母亲,媳妇瞧着云舟那孩子也不小了,该是到了婚娶的年纪了,母亲可有给他留意着?” 祁云舟生母去的早,都是老夫人和她们这些婶娘,姨娘们在照顾着。如今到了该婚娶的年纪,自然也是少不了要操这份心的。 说话间,朱夫人是无声的将老夫人手里的平安符给揣回到自己的衣袖兜里,免得老夫人再看了又要回想起往事。 “你这么说,我倒是留意了一下。”老夫人想着这些孙儿的,祁云舟作为侯府的长子,这婚娶之事是大事,可不能马虎了去。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看着朱夫人便是想起了给祁云舟留意的妻子,终于是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我瞧着白太傅家的嫡姑娘,白家二姑娘就很合适。” 朱夫人听了,是去回想着这位白家二姑娘的容貌品行。 白家老爷在朝为官为太子之师太傅,为人实诚,膝下有一子二女,一子白雍得天子重视,封了个大将军,与五爷祁铭宵一同镇守南洲边境城池。至于大女儿白梦婉,因是庶出,又年长嫡出的二姑娘几岁,到了婚嫁的年纪,白太傅也是为人公正的,许了她一个好人家,日子过的也是很滋润的。 “母亲是见过这白家二姑娘了?”喝了一口茶,朱夫人是略显好奇的看着老夫人,“我不长出门,都好几年没有见过那白家二姑娘了,也不知模样变得咋样了?” “模样啊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个美人胚子。”说起那白家二姑娘,老夫人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可见对那白家二姑娘很是钟意,只听她继续说:“那模样像极了她那母亲,一副主母的样子,与咋们家的舟儿很是般配呢!主要是知书达理,品行端正,样貌是后话。” 像镜侯府这样的官宦世家,婚娶之事定是要多番衡量的,一是要门当户对,二是那人的品行是否端正,为人是否小家子气,尖酸刻薄上不了台面,最后看的才是容貌。 侯位是祁司睿从老侯爷哪里世袭而来,但睿王殿下是天子亲封,又与太子一同在东宫学习,将来太子登基了,这地位就非同凡响了。 而祁云舟在朝中也是有官职的,大学士,白家二姑娘嫁过来就是正房,一点儿也不委屈了去。 老夫人想的如此周到,朱夫人是已经揣测到她的心思了,这祁家三爷的正房妻子是白家二姑娘没跑了。 第47章 娘亲,睿儿想你 老夫人拉着朱夫人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天色渐晚了,才放了朱夫人回去。 …… 过了二月二,临近三月天气,春雨下的越来越多,夜里不知何时起,又下起了雨,还打了几道闷雷。 早上晨起时,雨才稍稍渐停下来。 到了这初春时节,外面的鸟儿也开始活跃起来,叽叽喳喳的叫声将屋内熟睡的人儿给吵醒。 桑鸢起身,洗漱完,刚要换衣裳,门就被人推开,簪湘是拿了东西进来。 “整个侯府,也就你能睡到自个儿醒。”簪湘进来见桑鸢才起来,就打趣了一句。这镜侯府的主子们贤德,待下人们好,丫鬟,奴仆们自然是心怀感恩,忠心伺候着的。 桑鸢将簪湘打趣自己的话听了去,不过没到心里,瞥眼瞧见簪湘手里拿来的东西,面上敛着笑凑了上去,“这是新领来的衣裳?” 想来也是到了穿春衣的时候了,绣房早早的就已经把春衣给做好了,到了领的时候,各个苑里的大丫鬟负责去领就行。 澜冰苑的丫头少,就她和簪湘,自然是簪湘担起这个任务,早早的就去领了来。 “你的膝盖可好全了?还疼不?”簪湘倒是想着桑鸢这娇弱丫头的膝盖,边把新衣裳给她,边关切的问。 桑鸢接过她的新衣裳,拿在身前比了比,还是她喜欢的红色,不过这红色是一层纱,不是主要的衣裳布料,“难为你跑这一趟,还惦记着我的膝盖,你莫要担心,已经好了,你看。” 说罢,她提着新衣裳,转了一圈,膝盖处也没有传来任何刺痛,方才起床时,也看了一眼的,青紫已经消了,也不知道祁司睿从何处弄来的药,跟神药一样,好的如此快。 “无事就好,不然我是时刻想着的。”这丫头身子骨娇弱,平日里都是好好养着她的,澜冰苑的重活也用不着她动手,只需要负责贴身照顾祁司睿,帮着处理一些轻活。簪湘是打心底里待她好,瞧着她好了,自己也放下心来。 “好了,别比划了,赶紧换上这新衣裳,收拾好了去伺候殿下,他今日不去早朝。”簪湘将两外两件衣裳放到柜子里,催了一下桑鸢,自己则是忙活去了。 换好衣裳,桑鸢端着温好的洗脸水来到祁司睿的卧房。 推门进去,只见他还未醒,想着他平日里也挺累的,就没有叫醒他,今日也不去上早朝,就让他多睡会儿。 是这样想着,桑鸢便放下脸盆准备出卧房,才刚抬脚就听见床榻上的人在梦中呓语。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桑鸢轻手轻脚像只小猫一样,挪着步子到床榻边,见祁司睿额头上全是汗,手也是紧紧的握成拳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呓语。 “娘亲……别走……别,别扔下我……” 说的什么?桑鸢有些听不清楚,便双手撑在床沿上,弯腰俯身靠近呓语的人。 随着越靠越近,桑鸢终于听清楚了祁司睿的梦中呓语。 “娘亲,睿儿想你……你别走好不好,求你别走……” “娘亲,我给你做了梅花糕,你尝尝……”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是要保护娘亲的,所以不怕……” 殿下这是想南宫夫人了,才会梦到她,桑鸢悄摸着直起身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扰了这梦里的温馨场景。 却是在转身准备离开时,手腕被床榻上的人一把拽住,力道大了些,直接把她拽了坐到床榻上去。 “别走……别走……”听着祁司睿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别走,桑鸢是心疼他的,随之心绪也被拉回到了十年前,她初来镜侯府,第一次见南宫夫人的时候。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祁司睿牵着桑鸢长了冻疮的小手,一路兴奋的进到芙蓉苑。 “娘亲……娘亲……”他的呼唤声惹来了芙蓉苑丫头,嬷嬷们的目光,不过她们的目光可不在他这个小侯爷身上,而是在他牵着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衣,外披一件白色毛绒斗篷,乌黑色的长发微微卷着,不加任何发饰自然的垂落在后背上,覆上飘落下来的雪花,整个人看上去美极了。 桑鸢是在经过哪些丫头,嬷嬷们的身边时,听到她们在夸赞自己。 “黎嬷嬷,这小丫头生的真美,我一个姑娘瞧了都为之倾倒呢!” “是啊是啊,小丫头生的太好看了,我都挪不开眼了。”粉衣丫头定定的盯着桑鸢,从她进来就没有移开过目光,还推了推前面的紫衣丫头,“别挡着我了。” 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直到桑鸢被祁司睿拉着进了芙蓉苑正堂,这才各自散了去。 进到正堂,桑鸢转着眸子看了一圈,正想着怎么没人时,屏风后面两个妇人说笑着走了出来。 “睿儿回来了?”其中一个妇人与祁司睿打了声招呼,便是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两外一个妇人则是坐到主位上,面上挂着一抹优雅且贵气的笑容,在这抹笑中还带着当了母亲才有的慈爱。 “娘亲,睿儿给娘亲请安。”祁司睿行了礼,满脸的开心,甚至是有点激动,还没等妇人开口,他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妇人面前,拉起她的手,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带着一股子严肃认真,侧身目光落在站在堂中央的桑鸢,一字一句与妇人说:“娘亲,睿儿要她做我的贴身丫鬟,睿儿要把她养在镜侯府里。” 他说的很严肃,妇人却是笑了,“嫂子你瞧睿儿,小小年纪,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小丫头有爹爹娘亲,怎会要你养呢?”她边说边打量桑鸢,桑鸢也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便是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是与那打量她的妇人四目相对,妇人身穿一袭深红色的罗裙,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高高盘起的发髻上金步摇,赤莲蟠凤。一支白玉簪子,雪亮剔透,玉色中有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色,更显娇巧。 一双眉目深刻,宛如雕刻,金色细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气,一举一动尽显世家贵气。 桑鸢看的入了神,都不曾听到那妇人叫唤了她几声。 第48章 娶妻当娶贤 还是祁司睿走至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这才回过神来。 听妇人好性子,且带着爱意启唇,“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会跟着睿儿呢?” 桑鸢有些木讷,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得冲妇人微微摇了摇头,妇人以为她是不会说话,脸上立马多了一丝怜悯,也是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她身前,因个子原因,妇人竟然扶着她的双肩蹲了下来。 “瞧你生的如此好看,只可惜了不会说话。”妇人面上的怜悯又多了几分,那双深邃的眼睛泛起了点点泪光,桑鸢微蹙了眉头,柔软无骨的小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放在妇人的脸颊上,拇指指腹恰好接住妇人落下的泪珠。 她不知道妇人为何会哭,只是自己见她流泪,好似透过她看到了一个很模糊的人,也会同她这般流泪。 “你别哭。”桑鸢终是不忍她再落泪,开了口。 “她会说话。”听到她开口,一旁侧椅上的妇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弟妹,你这当了娘,心就更加软和了,快别在孩子面前流泪了,不好。”说罢,是将蹲着的妇人拉了起来。 妇人站起身,手绢拭去眼角的泪珠,换上方才的慈笑,目光落在桑鸢身上,柔声问道:“你是不是走丢了呀?” “娘亲,她不是走丢了,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祁司睿一把握住桑鸢的手,与妇人说了事情的原委。 这期间有丫头进来添茶水,桑鸢是知晓了这妇人的身份,她是镜侯府的当家主母南宫夫人,与她一同从屏风后谈笑着出来的是朱夫人,她二人是妯娌。 祁司睿将事情原委细数与南宫夫人道来,南宫夫人是更加心疼桑鸢,将她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不舍的松开。 “那娘亲该如何唤她呢?”南宫夫人问祁司睿,他说了半天,却是没有说小丫头的名字,真真叫人急。 “桑鸢,她以后就叫桑鸢,是我的贴身丫鬟,与我一同住澜冰苑。”祁司睿得了南宫夫人的允诺,说话声里都是带着喜悦的。 南宫夫人被他逗笑,“好好好,瞧你这认真样,怕娘亲与你抢人啊?”说着,是无声的又看了一眼桑鸢,柔声道:“娘亲是怕你照顾不好这丫头,毕竟啊你也还是一个孩子。这丫头生的娇美,你小子倒是说说要如何养她啊?” 这是祁司睿十一年来第一次向她开口,却是要她应允他把一个捡回来的丫头养在镜侯府,还要养在他身边,做他的贴身丫鬟。 这丫头看着约摸着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又生的如此娇美,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好养。 “娘亲放心,睿儿定能把她养好,不会亏待她的。”给了南宫夫人保证后,祁司睿便拉着桑鸢跑出了芙蓉苑。 是以,思绪及此,桑鸢被从梦里醒来的人给惊了一下,拉回了思绪。 “殿下,你醒了?”桑鸢眨巴着眸子,问了一句废话。 祁司睿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睛,配合他的小丫头,随即坐起身来,要抬手去擦额头上的汗时,才发现自己紧紧的握着小丫头的手,都把小丫头嫩白的手给握出了红痕,便是立即松了手。 “我梦到娘亲了。”祁司睿自言了一句,桑鸢这才看到他泛红含着泪水的眼睛。 是无声的微叹息了一口气,南宫夫人多好的一个人,却是个薄命之人。 至今她都忘不了南宫夫人离世那天,整个侯府上下都哭成了泪人,而祁司睿则是躲了起来,封棺前他跑来闹了好半天,没办法老夫人让三爷敲晕了他,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封棺,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世上待他最好的娘亲了。 思及此,桑鸢也跟着红了眼眶,却是抬手去给祁司睿擦眼泪,“殿下,今日你不去皇城,不如就好好歇一歇吧!” “嗯。” 伺候祁司睿穿好衣裳,陪着他一同去了凝福苑,今日不上朝,理应是要去给老夫人请早安的。 到了凝福苑,其他请早安的姨娘,小姐,公爷们也都到了。 桑鸢跟在祁司睿身后,慢步进到正堂里,各自行了礼,便是按照位置坐了下去。 主子们闲聊,丫头们听着就行,偏桑鸢是低着头眸子转了一圈,就说嘛,怎么会空了两个位置,原来是林姨娘和馨冉小姐没有来。 难道老夫人还在气头上吗?那支宴嬷嬷知晓却不愿意告诉她们的因梦舞,究竟有何隐情,叫老夫人与儿媳孙女置气这么长时间。 是想着,桑鸢的胳膊遭人从旁边拐了一下,随即那人便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温质子让我给你带信,约你今晚在曦湖船上见面。” 这话能在这儿说吗?桑鸢微侧头,瞧清楚了与她说话的丫头是祁凝乐苑里的三等丫头霜奈。 桑鸢蹙眉,正想问她,却是听见方姨娘带头告辞,霜奈也跟着祁凝乐走了。 老夫人留了朱夫人,祁三爷和祁司睿,桑鸢也只好陪着。 “云舟啊,你也到了婚娶的年纪了,对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啊?说与祖母听听。”老夫人满脸的慈爱,纵使她给祁云舟物色好了合适之人,但也要问过他的意思,毕竟这日子是小两口过,若是两人不合心意,强行逼他们在一块,也是不称心的。 这娶妻要娶贤,还得娶得称心如意,方能家和万事兴,老夫人是上了年纪,但却活得清醒,对于儿孙的婚娶之事,向来都是很看得开的,没有说是硬逼着娶了谁,或是嫁了谁,一切啊随缘即可。 她瞧这白家二姑娘很好,与祁云舟很是般配,心底里是想要促成这一门亲事的,只是也要看人家二姑娘的意思,要看祁云舟的意思,这才留下他来询问。 老夫人的突然问话,祁云舟有些微愣,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一眼朱夫人,缓缓启齿回道:“孙儿听从祖母的安排。” “这孩子,婚姻大事怎能全听我这个老太婆的呢,日子是你过,你得有自个儿的想法啊。”听了祁云舟的话,老夫人是有些不太高兴的。 第49章 没有心仪的姑娘 不过老夫人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是没有责怪的意思,抿了口茶,和颜悦色道:“你跟祖母说说是不是心悦那家姑娘了,若是有,祖母去给你提亲去。” 见老夫人和颜悦色的,说这话时眼里也亮晶晶的,朱夫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是啊,云舟,若是有就跟我们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若是真的有心仪的姑娘,就大方说出来,也好叫祖母,婶娘们知道,也好给你拿拿注意不是。”朱夫人是说着,无声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祁云舟,又瞧了一眼老夫人,继续道:“云舟啊,你也别不说话,这样沉默寡言的,不好,叫人家姑娘瞧了去,还以为你是个冷漠之人呢,其实咋们云舟是个很温润尔雅之人。” 祁云舟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也是知晓的,所以他的婚事也格外上心了些。 “哎哟喂,可别叫老太婆等着呢。”老夫人是看着祁云舟,自个儿着急的要跺脚。 “祖母。”祁云舟站起身来,走至老夫人面前,弯腰扶着她的膝盖蹲下身子,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只装着老夫人一人,柔声启唇道:“祖母,孙儿没有心仪的姑娘,婚姻之事全听祖母做主。” 他母亲走的早,多半时间都是祖母在照顾他,他不会忘恩负义忤逆了祖母,既然祖母有意留他下来询问,定然是已经有人选了,祖母的眼光向来不错,相信祖母会给他选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至于那表小姐,到时候可以再求了祖母,把她收作妾室姨娘就行。 听他这样说,老夫人是心里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与他说了自己物色的人选:“祖母给你物色了白太傅家的二姑娘白妙莹,人生的水灵可人,改明儿祖母领着你上门去拜访拜访,也好叫你们两个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走到成婚立家的地步。” 说起那白家二姑娘,老夫人就高兴的合不上嘴了,可见那白家二姑娘是有多讨人喜欢,听得桑鸢也不免好奇起来,也想见见这位白家二姑娘的容貌姿态。 朱夫人是听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在一旁附和且话里有话的提点了祁云舟:“听母亲的话,是真真喜欢那白家二姑娘呀,云舟这孩子有福,当祖母的都给操了心,也省了自己再去操心。” 她这话提点的很明显,祖母操了这份心,必然是不希望这心白操了,祁云舟自然也是明白的,便直言道:“祖母,那白家二姑娘,孙儿倒是与之见过几面的,也算是旧相识的,只要她不嫌弃孙儿,孙儿还请祖母去白家提亲。” 此话一出,老夫人是开怀大笑,立即就拍板决定,“宴嬷嬷去请了大师,算算良辰吉日,我们去白府拜访,给舟儿提亲去。” “唉,好,奴婢这就去。”一直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宴嬷嬷,也是面上挂着笑容,乐呵呵出去请大师。 就在宴嬷嬷走至门口时,老夫人忽然开了口,点了桑鸢,“鸢丫头,你同宴嬷嬷一块去,她腿脚有些不便,路上扶着点。” “是,老夫人。”桑鸢回话间,无声的看了一眼祁司睿,他微点了头,眨了眸子,意为允许,得了祁司睿的允许,桑鸢这才挪步子跟上宴嬷嬷,一块出了侯府。 待她们走后,老夫人和朱夫人是又与祁家兄弟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散了去。 与此同时,宴嬷嬷和桑鸢也找到了老夫人点名要请的大师。 宴嬷嬷说明了来意,那大师也是做事利索的,收拾好东西便随宴嬷嬷走。 回去的途中,桑鸢被人撞了一下,塞了一张纸条给她,偏巧那纸条许是因为那人慌乱并未塞稳,就这样掉了下来。 看着纸条,桑鸢是有些不知所措又感到好奇的,突然间也想起来在老夫人苑里时,祁凝乐身边的丫头给她传的话,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这温宴砚辞好端端的找她做什么? “没撞着哪儿吧?”宴嬷嬷担忧的问道,还拉着桑鸢转了一圈,生怕她被撞到哪里,这要是撞了哪里,别说她回去没法给祁司睿交代,她自个儿心里也心疼。 “嬷嬷,我没事儿。”桑鸢含笑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方才撞她的人,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便与宴嬷嬷说了个理由:“嬷嬷,要不您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阿湘说我要是出来,就去城东的糕点铺子给她带桃花糕。” 桑鸢是想着,这里离城东也不远,可以很快去了,又能很快回去,祁司睿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宴嬷嬷依着她,也不问是不是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只是嘱咐了几句:“睿殿下哪里,我去跟他说,这女娃子家家的出门,去逛逛买点东西是应当的。”就算他是主子,也不应该限制这么多,何况祁司睿也不是这样控制欲强的人。 “唉,那嬷嬷你和大师回去慢点儿。”得了宴嬷嬷的话,桑鸢高兴的往城东的方向蹦跶着去了。 可惜是没走多远,一处卖话本的小摊,把桑鸢的目光给吸引了去,同时也叫她停住了脚步。 这话本摊子虽然小,但话本的种类却是多种多样,桑鸢都看花眼了,眼睛雪亮雪亮的,更是拿起一本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说来也奇怪,别人家的丫头都是喜欢刺绣,做糕点,各种吃食什么的,偏她就不一样,就喜欢这话本子,同时看到祁司睿练武时,还瞧上了他手里的那柄剑,曾几何时还想过让祁司睿教她武功,这样子她也能和祁司睿一样上战场,保家卫国了。她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祁司睿不知何缘故,说什么都不教她。 有一段时间,兴致大发,她还背着祁司睿去找了云衡,磨了他好几天,云衡才勉为其难答应教她一些简单的,可惜好景不长,还是被祁司睿知道了,她和云衡都被罚面壁思过三天。 第50章 谪仙美人图 在那之后,不管她如何磨云衡,云衡都不答应教她,还因此与云衡闹了一段时间的小别扭呢! “姑娘,你这是要买话本子?”见桑鸢两眼放光,拿在手里的话本子爱不释手的,小摊老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桑鸢抬眸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敛笑了一下,问了老板价钱,“老板,这话本子多少钱一本啊?”边问还边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貌似没有多少碎银,等会儿还要给阿湘带桃花糕回去呢! 一听到问价钱,老板立马露出绚丽的笑容,边说还边比划:“五两银子,三本,划算吧!”生怕桑鸢会嫌贵就不买了,他不等桑鸢开口又便接着说道:“姑娘我跟你说啊,这整条街卖话本子的就没有几家,我们家的话本子是最便宜最好的,你瞧这质地,拿在手里看,那叫一个舒适,五两银子花的非常值。” “哈……”桑鸢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也想买呀,可是这荷包不允许呐,看了一眼老板心花怒放的表情,再看看手里的话本子,是有些左右为难的。 刚要张口说点什么,却是被人抢了先,“想要的都拿上,银子我付。” 闻声,桑鸢快速扭头,入目的是温砚辞,她蹙了蹙眉头,他还真来找她啊? “温公子?”桑鸢开了口,但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时语塞住,倒是温砚辞顺势接了话,“想要就拿了,银子我先给你付了,你后面再给我。”瞧她的样子,许是带的钱不够,又想要这东西,左右为难呢! 桑鸢摇了摇头,“我一个小丫头,怎么能让温公子给我付银子呢。”这要是让云黛知道了,指不定又是要来找她问个明白,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记性是长了的,再说了她又不是非得买这个话本子,可以下次出来再买也是行的。 想到这儿,桑鸢果断拒绝了温砚辞接下来要说的话:“我身上带的银子是狗的,就不麻烦温公子了。”话音落,忽然想到正事,便复问道:“不知温公子让霜奈姐姐传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仅见过几次面的温公子会有什么事情找她。 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直接,爽朗,性子和那个故人也是当真的像,温砚辞眼眸微眯了眯,唇角上扬带出一个浅浅笑,“桑鸢姑娘介意换个地方吗?这儿有些不太适合说话。” 听到要换地方,桑鸢立即警惕了几分,本能的就要拒绝,却是好巧不巧的下起了雨,这是叫她不得不换个地方,于是点头答应了温砚辞的请求。 见桑鸢点头,温砚辞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显得更加温润了几分。 是以,桑鸢随温砚辞来了一处酒楼,这是南洲昆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温砚辞与掌柜的单独要了一间房,走到门口时,桑鸢忽然顿住了脚步,祁司睿教导过她,女儿家不得与陌生男子单独待在一个地方,尤其是在酒楼这种地方。 “温公子,我们可以去……” 桑鸢话未说完,就被温砚辞打断:“你衣裳湿了,得赶紧换下来,不然要受凉了。”说罢,便推开门,顺带着将桑鸢也一并推了进去。 被他这么一推,桑鸢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本能的想要夺门而出,却是思绪刚起,就听温砚辞说:“我常来这里,这房间是掌柜特意单独给我留着的,后面架子上有备用衣裳,你先把湿衣裳换下来。” 桑鸢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有屏风挡着,看的不是很清楚,为了能够看清楚些,便是偏了偏脑袋。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温砚辞唇角又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润尔雅的浅笑,眉眼间也是露出别样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倒是叫一旁的桑鸢瞥进了眼中,她微蹙了蹙眉头,好奇他在笑什么? 察觉到桑鸢的异样,温砚辞有些尴尬的恢复正常,言语的同时背过了身,“去里面把湿衣裳换了。” “多谢温公子。”她本来是不想换的,但衣裳都湿透了,若是不换以她这娇弱的身子定是要着凉的,这着凉生病了,又得害阿湘照顾她,思索之下,便是谢了温砚辞,走到屏风后面,再三确认了温砚辞背着身子,才拿下架子上的衣裳快速换上。 只是她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裳,把束起来头发给弄散了下来,垂落在后背上,恰巧窗户里吹进来一股清风,将没有被雨水淋湿的发丝带了起来,隔着屏风看宛如一幅谪仙美人图。 听动静,以为她已经换好了,温砚辞是转过了身来,却是恰巧看见了这一幕,被风带起的发丝,和垂落在后背的与他一样的卷发,再看她因为头发散落而慌乱盘发的样子,温砚辞自己都不察觉的咽了咽口水,眯了眯眸子。 “啊……”桑鸢在铜镜中看到温砚辞转过了身来,是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挪步到了架子后面,只探出来半个脑袋,一双杏眸略带了丝丝恼怒的盯着温砚辞。他怎么会突然转过身来,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的头发了? “你看到了?我的头发?”一时情急,她便是问了出来。 闻言,温砚辞并没有及时答她,而是略加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回道:“没有,隔着屏风呢看不见的。”瞧小丫头的反应,若是告诉她自己瞧见了她的头发,她以后应该都不会再与自己见面了。 桑鸢对温砚辞的话是不信的,她方才从铜镜看到温砚辞看她的眼睛都直了,虽然隔着屏风,但那屏风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啊。 这下回去可怎么跟祁司睿说呀,依照他的性子,定是免不了一顿面壁思过或是上百遍的小书简。 见她眉头都皱到一块去了,温砚辞不安慰,却是打趣道:“桑鸢姑娘这么关心温某是不是看到了你的头发,莫非是这头发与别人的不一样?”顿了顿,眸子垂下又抬起,接着道:“莫非是桑鸢姑娘的头发与温某的一样?” 第51章 让他来管你 说这话时,他略显急切,似乎是很期待得到桑鸢肯定的回答。 “不一样。”桑鸢少见的生怒,躲到架子后面的空挡,她已经将头发给盘了起来,挺直脊背从走了出来,走至温砚辞身前,伸手就要将他推出房间,“温公子,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得回去了,现在要把衣裳换回来,请你出去。” 镜侯府有规定,除了逢年过节可以出来多玩一会儿再回去,平日里领了主子们的吩咐出来办事,需得速去速回,偶有耽误也要赶在日落前回去,不然就进不去了,会被守门护卫拦着,谁苑里的丫鬟奴仆,主子来领。 她可不想回去晚了,让祁司睿来领她,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没有得到桑鸢的肯定回答,温砚辞有些失落,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看了一眼窗外,还在下雨,便是将目光落回到桑鸢身上,柔声道:“这还下着雨,你换下来衣裳也还没有干,先等一等把衣裳烘干了再回去也不迟。” “不了,我得回去了。”桑鸢摇了摇头,脸上的微怒还残存着几分。推了温砚辞出去,匆匆忙忙换上衣裳,向店小二讨借了一把伞,便离开了醉仙楼。 从醉仙楼出来,便是往城东的方向去了。说好要给簪湘带桃花糕的,可不能食言了,虽然是与宴嬷嬷说的借口,倒是也要做了,也免得宴嬷嬷在祁司睿哪里没法交代。 …… 黄昏将近,雨也是渐渐小了,但未停。 镜侯府大门口,六个守门护卫,是远远的瞧见桑鸢小跑着来,生怕赶不上,被扣在门口,喊来主子接她。 见她近了些,其中一个护卫含笑道:“别跑这么急,都是镜侯府的丫头,能通融的我们自然会通融的。” 另外一个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又不是冷漠之人,瞧你身上都被雨淋湿了,也不怕着凉了。” “不妨事。”桑鸢冲他们笑了笑,这几个护卫的年纪与她相仿,也没有大她几岁,平日里她领了祁司睿或是老夫人凝福苑里的命出府办事,总是能够在侯府门口与他们唠上几句,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了。 这几个护卫脾气秉性都是极好的,与他们唠嗑,便可知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偶有出府办事回来晚的丫头,奴仆,他们也不会为难,都是放进去的。除了那种回来很晚的,便是不能通融了,毕竟侯府有侯府的规矩,若是坏了规矩也是要受罚或是走人的。 这当护卫,丫鬟的,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要么被卖进来的,要么就是死了爹娘没人要的野孩子,得了镜侯府的庇佑来了这里的。都不想因为小事而离开这里,至少这里是一个不用受苦受累受病,灾难的地方,也可以说是一个家。 “我买了糕点,但是不多你们分着吃些。”桑鸢将手里给簪湘买的糕点分了一半给守门护卫,“你们先吃着,我就先进去了。” 与护卫们做了告别,桑鸢便急匆匆地快步回了澜冰苑。 见桑鸢全身湿哒哒的回来,簪湘立即放下手里的活上前去,接过她手里护着的桃花糕,嘴上是说说着责怪的言辞,脸上却满是担忧,“你这是傻了吗?雨大了不会找地方躲一下,看看都淋成什么样了,还不快些进来,把这湿哒哒的衣裳换下来。” 说话间簪湘已经拉着桑鸢往卧房的方向走了去,从澜冰苑的前院到她们两个丫鬟的卧房有一段距离,一路上簪湘是不停的在询问桑鸢,“你不是和殿下一同去凝福苑了吗?怎地殿下自个儿回来,你却现在才回来呢?他差你出去办事了?” 午间,祁司睿一个人回来,她就有些疑惑,但主子在,澜冰苑离不得人,她也不好去凝福苑向一些交好的丫鬟,或是向宴嬷嬷询问,眼巴巴的坐在亭子里等着。 好不容易等了桑鸢回来,全身却是淋得湿哒哒的,这丫头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桑鸢知道簪湘是担心她,所以唠叨了一些,这些她也是记在心里的。 回到卧房,簪湘就催促着桑鸢将湿衣裳脱了下来,换了干的衣裳,裹在被窝里。 “阿湘,你爱吃的城东铺子的桃花糕,我今日得了允许与宴嬷嬷一同出去,特意去给你买的。”见簪湘冷脸,坐在一旁不说话,桑鸢抿了抿唇,开口打破了这僵局,“只是我带的碎银不多,没有买来多少,又给了一些与门口护卫,你将就吃,我下回再出去,定给你多带一些回来。” 她说了这些,可簪湘还在气头上,身子虽然坐在床边上,却是偏到一边,桑鸢亮晶晶的杏眸快速转了一下,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拉了拉簪湘的衣袖,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好阿湘,别与我置气了,我不是没什么事嘛,就是淋了个雨,不妨事的。” “就你那个娇弱身子,能没事吗?”簪湘没有转过身来,语气里心疼和斥责各占一半,但是耐不住桑鸢一直在扯她的衣袖,迫于无奈转过了身对着她,嘴上不饶人,手却是伸去探了探桑鸢的额头,“你若是再这般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就去告诉殿下,让他来管你。” 这侯府里,也只有祁司睿的话桑鸢这个小丫头会听。 桑鸢一听簪湘要去向祁司睿告状,立马变了脸,她可不想祁司睿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定是会让他的影卫去查她今天的行踪,要是知道她去见了温砚辞,还跟他去了酒楼,那还不得被罚个半死啊。 她摇了摇头,眸子里含着点点泪光,“不要,阿湘最好了,所以不要跟殿下说,好不好,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见她这般,簪湘也是无奈,点了头,“行,我再纵容你一次,没有下次了。” “嗯嗯。”桑鸢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有些发烫,我去给你煮一碗姜汤,你喝了便早些歇息,殿下哪里我去服侍着。”招呼桑鸢躺下,簪湘是转身去了小厨房。 第52章 昨日出去,见谁了? …… 翌日,清晨,雨后总是雾气腾腾的,澜冰苑的景色在雾气的点缀下像极了人间仙境,尤其是那片小竹林,林中的凉亭内,放着一架白玉大箜篌。 因昨日淋了雨,桑鸢起的晚了一些,还在睡梦之中便是一阵悦耳静心的箜篌音进入了梦中,惊散了她破碎而悲伤的梦境。 梦中惊醒,桑鸢也无心睡眠,微卷的长发落在红色轻纱衣衫上,漫着步子来到竹林凉亭。 远远的,透过白雾隐隐看到亭中弹箜篌之人。 他依旧是一身自己喜欢的黑色衣袍,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箜篌弦。 这样的画面桑鸢就见过一次,那是在南宫夫人离世后一年,还是少年的祁司睿也如现在这般,一身黑色衣袍坐在竹林凉亭之内,弹着箜篌。 而他所弹的这架白玉箜篌是生母南宫夫人的生前所爱,她离世后这架箜篌便拿来了澜冰苑,交给了祁司睿。 说起来,她与这架白玉箜篌还有一些渊源,再听着这熟悉的旋律,桑鸢的思绪再一次被拉回到了十年前。 那是她来镜侯府,第二次见到南宫夫人,她难得的一次不梳妆,着一身素色衣裳与白玉箜篌前,优雅的弹着箜篌。 箜篌声音吸引了小桑鸢,也是从梦中惊醒,顺着声音所传出之处,一路找来了芙蓉苑。 南宫夫人见到这个小姑娘,便停下了,面露和蔼的笑容,向她招了招手,“小桑鸢,来我这里。” 她的笑容很美,能够融化这世间所有的悲伤之事,桑鸢迈着小步子朝她跑了过去,到她面前,才看到她今日并未涂抹胭脂水粉,但她依旧很美。 “你好美。”桑鸢抬起小手轻轻抚摸了摸南宫夫人的脸颊,“我长大也会像你一样美吗?”说话间,她的眼睛是雪亮的,也是天真无邪的。 闻言,南宫夫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温柔的抚摸着桑鸢的脸蛋儿,眼里满是慈爱,“我们的小桑鸢将来长大了,定会比我好看,比我美的。因为啊,我们的小桑鸢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姑娘。” 桑鸢一知半解,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加白玉箜篌上,歪着小脑袋问南宫夫人,“这是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过。”她确实没有见过。 “这是箜篌,是咋们南洲国的独门乐器。”南宫夫人拉起桑鸢的手,耐心与她解释,还教了她一首曲子,这首曲子也就是此刻祁司睿正在弹奏的这首。 随着曲子到了最触动人心之处,桑鸢的思绪也跟着回来,悄声走进了凉亭之中,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祁司睿弹奏,正如十年前听南宫夫人弹奏一般,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一曲终,雾也渐渐散去,日光洒了下来,些许照在祁司睿的右边,些许洒在桑鸢的左边,桑鸢禁不得日光晒,往里边挪了几步。 “昨日出去,见谁了?”她才挪了步子靠里边来,祁司睿温润但却有些冷的声音便进了耳朵,这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是簪湘与他说的? 不对,她昨日回来并未向簪湘提起出去见到谁了,是祁司睿他派人跟着自己,是了,从她来镜侯府之日起,祁司睿便是时时刻刻保护着她,明面有他,而暗里便是他的死侍或是影卫。 祁司睿的影卫有两支,一支是专门用在军事上的,而另外一支便是他个人调用,调用这支个人影卫的不是令牌,是祁司睿的血印。 这个血印她见过,也知晓这血印是请专门的工匠,用他的血铸成,上面刻有他的名字,和独有的标志。 影卫出马,定是知道了,桑鸢咬了咬嘴唇,有些心虚的挪步到祁司睿的正前面,垂眸瞄了一眼他的面部表情,只见他一脸平静如水,根本就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桑鸢是小小的吹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老实交代:“昨日出去,见了温质子,他还带我去了酒楼。”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几句便可说完,她是又无声的瞟了一眼祁司睿,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手抬了起来,桑鸢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但是内心还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她这个主子会如何处置她。 谁料下一刻,祁司睿一把握紧她的手,一把将她拽了坐在他的腿上,这一坐可把桑鸢给惊的不轻,耳根子一下子就晕染了一层显眼的红,更是慌不择乱中手还不小心打到了祁司睿的鼻子,这让本就猝不及防的桑鸢坐立不安。 “殿,殿下。”她微微喘着气,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去看祁司睿,她不知道祁司睿这是做什么,不确定间是开了口解释道:“殿下,我虽然与温质子见了面,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桑鸢发誓。”她很自觉的竖起三根手指头,一脸认真道:“殿下根我说过的,不能与陌生男子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我牢牢记着呢!” 说到这儿,桑鸢忽然想起来,温砚辞看见她头发的事,这个事情祁司睿也肯定知道,但如今这个情形就是要听她亲口跟他说,桑鸢又咬了咬唇瓣,竖起来的手也放了下去,“殿下,那个温质子,他看见了我的头发。” 当时她有很快的将头发盘了起来,也有屏风隔着,但她还是觉得温砚辞是看见了。 从祁司睿将她捡回镜侯府的那天起,她的头发就被祁司睿要求盘起来,除了南宫夫人,朱夫人,老夫人没有人知道桑鸢的头发与他们不一样,其他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不理解为何祁司睿要求她将头发盘起来,这也是祁司睿对她唯一的要求。她的第一次盘发,还是南宫夫人给她盘的,想到这儿,桑鸢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看见了?”祁司睿没有情绪地问,“那他有说什么吗?” “他问我,我的头发是不是与他的一样?”温砚辞的话此刻如同在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第53章 这是秘密 “那你怎么说的?”祁司睿还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接着问,“鸢儿,你不会撒谎的。” 桑鸢摸不清他后面一句话的真正意思,只好老实交代,“我说不一样。” “嗯。” 待桑鸢说完话,良久祁司睿才嗯了一声,也将桑鸢从自己腿上放了下来,深邃的眸子瞥了一眼下丫头的衣裙,薄唇轻启:“去换一身利落一些的衣裳,带你去个地方。” “啊?”桑鸢疑惑,但不敢耽搁,快速回到卧房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衣裳,将头发盘起,用一支小巧的发簪束起,整个人看上去娇柔里多了几分英姿飒爽,颇有将门之子的风范。 醉曦林山庄,马蹄声渐渐从远处落入,惊得林中鸟儿飞出了林间枝头。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座偌大的山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入目桑鸢的眸中。 “殿下,这是?”她从未来过这里,满脸的惊讶与期待,期待里面是什么样的,与镜侯府有什么不同,同时也疑惑祁司睿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祁司睿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边往里走边与她说:“这是醉曦林山庄,我外公送给娘亲的嫁妆。” 他的娘亲南宫夫人是南宫老爷与爱妻的独生女儿,有一个哥哥,与父亲一样在朝为官。 南宫老爷很宠爱这个女儿,出嫁之时嫁妆更是丰厚的不行,这座醉曦林山庄更是一处宝地。 祁司睿看了一眼身旁认真听他说话的小丫头,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继续道:“娘亲走了以后,这处山庄就交给了我,因我与娘亲一样喜安静,平日里都是暗卫和几个奴仆在这里打理。”他几乎是一年才会来一次,有时候甚至都不来。 他怕来这里更加睹物思人,醉曦林山庄承载了他与娘亲的诸多美好的回忆,他舍不得被人打扰了这份永久的美好。 一路上祁司睿都在边回忆,边与桑鸢说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山庄的中央,日光从头顶落下来,穿过高大的竹林稀稀落落的洒在地上。 “累吗?”祁司睿停了下来,看着脸蛋泛着浅浅红晕,额头上冒着日光晒的细汗,伸手去轻轻抹去了小丫头额头的细汗,声音温润磁性,“以后,我会不定时带你来这里,教你防身术。”骑马小丫头已经会了,而且骑的很好,是时候教她防身术,以免有心之人对她图谋不轨。 “真的?” 桑鸢眼睛雪亮,惊喜又疑惑的看着祁司睿,她之前可是因为求云衡教她,结果可是被他给罚了的,怎地此刻会说要教她了? 见小丫头的小表情,祁司睿唇角勾了勾,言语挑逗道:“怎么,不想学?” “想,当然想。”这一天她等了许久,是毫不犹豫且坚定的回了祁司睿,还担心他会反悔,便是拉起他的手要他现在就教她。 她曾看着话本子里的侠女,无数次幻想过,若是有一天自己也会武功,她不要当什么侠女,就想与祁司睿一同上战场杀敌,或是在他身后保护他,做他的后盾。 想到这里,再加上祁司睿方才的话,桑鸢是心里高兴的不行,弯起来的唇角似抹了蜜糖一半,叫人看了就觉得很甜的样子。 恰好这一幕叫垂眸的祁司睿瞧了去,内心再也无法平静,早已泛起了涟漪,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是启唇唤了桑鸢:“鸢儿。” “嗯。”桑鸢很快回应了他,但她一心只想着祁司睿教她武术,并未察觉出祁司睿的异常,扬起头眨巴着雪亮的杏眸看着祁司睿,粉嫩的唇瓣轻启:“殿下,我们在哪里练武啊?”她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小丫头的软糯又带些许清冷的声音将走神的祁司睿拉了回来,他连忙敛起脸上的笑,反握着桑鸢的手,往一处林子走了去。 进入林中,一间小竹屋赫然立在湖中央,竹屋外是一个很宽敞的水上台子,而湖的周围被高大的竹子围着,好生的有意境。 “在这儿练。”进到竹屋台子,祁司睿将一把木剑递给桑鸢,“先用木剑,学会了,学扎实了再用真的,到时候送你一把宝剑。” 桑鸢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高兴的跳起来,还转了一圈,连风带起来的裙摆都在挥洒着她此刻的开心。 看着她笑,祁司睿也跟着开心,他许久没有见小丫头这般笑过了。 第一次见她笑,还是在他出征前,带她去抓鱼的那次,那时的她也如此时这般笑的天真无邪。 傍晚时分,两人从山庄出来,同骑一匹马。 桑鸢的背部贴着祁司睿,仅两衫之隔,她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祁司睿平稳起伏的心跳,和身体的炙热。 她跟着祁司睿十年有余,贴身伺候他,与他接触的最多,对于这种身体的接触,她并不排斥,而祁司睿也有分寸,从不会叫她羞红脸。 “我教你武功的事,谁都不能说,这是秘密。”他心里有打算,还不是告诉小丫头的时机。 桑鸢点了头,没有言语。 回到澜冰苑,天刚好黑了下来,簪湘已经备好了晚膳等他们。 伺候祁司睿用完膳,收拾好,天色还早,两人便一同在院中小亭子里面乘凉。 簪湘拿了绣篮,是又在给谁绣荷包呢! 看着哪些花样,桑鸢心里大底也是有数的,应该是那个苑里的丫鬟,且是二等的丫鬟。 镜侯府里,规矩不多,但却条条严苛,等级分明,这二等的丫鬟若是要自己绣一些荷包什么的戴在身上,这荷包上的花样可是有规定的,只能绣花草,或是自己的名字。 簪湘手里正在绣的是一朵百合花,是二等丫鬟没错了,只是不知是谁,想着桑鸢便问了,“我们家阿湘可真忙,这又是在给谁绣荷包呢?” 闻言,簪湘并未停下手里的活,只是在抽针拉线时快速看了一眼桑鸢,“是给书织绣的。” 书织是簪湘除了桑鸢之外最为交好的丫头,书织与簪湘是同乡,也是一同来的镜侯府。 第54章 她一厢情愿 在丫鬟分配时,长相秀气乖巧的书织一眼就被宋姨娘给挑了去,而簪湘则是得老夫人青睐指给了澜冰苑。 书织经常会来找簪湘,与桑鸢也是认识的。 “哦,对了,有件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簪湘是停下了手里的活,抬眸看向捧着话本子看的仔细的桑鸢,“阿鸢,晚膳前,宴嬷嬷来传话了,说明日要去白太傅家给三爷提亲,叫各个苑里的大丫鬟准备着,明日要一同去。” “这么仓促啊?”桑鸢有些小小的惊讶,这三爷虽然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但这多少还是有些仓促了,不过转念一想,许是老夫人心急,三爷是个孝顺的人,自然是要听从老夫人的安排。 有了这档子事,簪湘也是无心再继续手里的绣活,按道理来说,镜侯府有喜事应该高兴的,可簪湘却是想起了一件不喜的事,眼里凝起一抹不一样的情绪,“阿鸢,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察觉到了簪湘的异常,桑鸢连忙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眨巴着冰美的杏眸看着簪湘,问:“什么事呀?”桑鸢好奇她与簪湘日日都在一块儿,会有什么事呢? 这是在澜冰苑,她们说话不用刻意放低声音,可簪湘还是朝桑鸢的位置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书织,她,她心悦二爷,想做二爷的通房。” 这事她也是才知道,还是书织来找她绣百合的荷包,又见她兴致勃勃的,簪湘多嘴问了一句,一开始书织还不愿意说,耐不住簪湘的追问,这才将她爱慕想要做二爷通房的事给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叫桑鸢又是一惊讶,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听簪湘继续说,“她也是个想不明白的,三爷娶亲,送姨娘也是去请了老夫人的意思,张罗着给二爷先选个通房,她就想着趁这次机会去做了二爷的通房。”说着,簪湘许是想起了自己的之前的遭遇,眼睛不争气的一下子红了,“我问过她,二爷可知晓她对自己有情,她这死丫头她就是一厢情愿的。” 作为丫鬟,簪湘和桑鸢何曾不知一厢情愿的通房,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桑鸢轻轻拍了拍簪湘的背,依旧是没有说话,簪湘吸了吸鼻子,对于书织的做法很是气恼,“阿鸢,你说说,我要咋劝她呢,不是说二爷不好,是咋们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做了通房,将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的,也能在府中安稳度日,那要是没有呢!” 话说至此,簪湘也不想再说下去,桑鸢无声的叹息了一口气。 是啊,一个丫鬟做了通房,有个一儿半女,哪怕主子不宠爱,靠着这一儿半女也是能够活下去的,但若是没有,亦或者是没有呢,又不得主子宠爱,主子再娶了正妻,这要是正妻贤良淑德,一个通房不足为惧,扔在一边不缺吃喝的凉着就行。但若是这个正妻是个跋扈的,容忍不了通房,那下场就会很惨。 想到这些,桑鸢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 翌日。 一大早,镜侯府就闹腾起来,因是要去白府给三爷提亲,老夫人特意交代了,去的人都要换上新衣裳图一个吉利。 去往凝福苑的路上,桑鸢和簪湘紧紧跟在祁司睿身后,在她们身旁还跟着云衡。 云衡是祁司睿的贴身侍卫,长的也清秀俊郎,镜侯府里很多丫头都对他有意思,这一路上过来,桑鸢是看到好几个丫头再偷偷的看云衡,只是她们胆小,只敢偷看一眼,也不多看几眼。 到了凝福苑,各个苑里的主子和大丫鬟都已经全部就位,就过年和元宵那次大团聚之后就到现在,主子们都成群的唠嗑。 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桑鸢听到了他们的唠嗑,原来他们也想知道那白家二姑娘的长相,也想看看老夫人能不能提亲成功,为三爷娶得一位贤妻良母。 “阿鸢。”桑鸢特意放慢脚步听他们唠嗑,却是让祁凝乐的叫唤声给小小惊了一下,随即就被她给拉到了一旁。 祁凝乐将桑鸢拉到一旁人少的地,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小声说:“阿鸢,一会儿出去了,我找时机带你去玩,好不好?”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可把她憋坏了。 “不好吧。”桑鸢亦是压低声音,“这是去给三爷提亲,老夫人最看重礼节了,要是叫她知晓我们半路去玩,因此失了礼节,怕是不行的。”这去白府提亲的人数,昨晚镜侯府大管家已经亲自拟好送去了白府,这到了白府可是要点人头的。 老夫人因为祁馨冉的事情,气还未完全消,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生事端。 祁凝乐虽然做事全凭心情,有些时候还很任性,但却分得清轻重,很是无奈且失落。 “小姐。”颜檀一脸嫌弃的走了过来,先白了一眼桑鸢,才稍微放低姿态对祁馨冉说:“小姐,那边宋姨娘叫你过去说会话。” 祁馨冉顺着颜檀目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宋姨娘一脸慈笑的看着她,见她看过去,还朝她挥了挥手。 “阿鸢,你随我一同过去。”祁馨冉拉着桑鸢,绕过颜檀走了过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颜檀扯了扯嘴角,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桑鸢,你给我等着,绝对不会叫你好过。” 聒噪了会,老夫人也收拾好,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出发去了白府。 老夫人富贵且豪气,去提亲的礼整整装了几大马车,金银珠宝,黄金白银,稀罕物件样样齐全,又叫上了镜侯府的主子们,算是给足了白家脸面。 镜侯府的浩荡车马穿过大街小巷,最终在几个时辰后在白府大门口停下。 白太傅老早就携全家,包括嫁出去的大女儿及女婿在家门口等着镜侯府的贵客。 桑鸢还未下马车便听到白太傅与先下马车的老夫人,朱夫人寒暄起来。 待她从马车上下来,众人已经先后进了白府。 第55章 真是该打 老夫人与白太傅相谈盛欢,祁云舟与白家二姑娘白若雪也是欣然接受长辈们的安排。 从白府回到镜侯府,老夫人便是叫宴嬷嬷将婚事的事项给一一吩咐下去。 可就在绣活上面,宴嬷嬷犯了难,若是叫镜侯府的绣娘们去绣,以她们的绣活,放在三爷的大婚上去用,是有欠缺的。琢磨着找人时,忽然想到了簪湘,宴嬷嬷是又亲自去了澜冰苑。 “宴嬷嬷,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怕我会做不好。”簪湘听了宴嬷嬷的来意,心里是想着拒绝的,虽然说这次若是能够给三爷绣大婚所用的东西,能够得到很多的赏赐,若是出了差错,那可是得罪主子的事,她实在是不敢接了这活,便是自谦推辞道:“嬷嬷,我这绣活平时给其他的主子们绣一些荷包,打络子什么的还勉强看得过去,这要去绣三爷大婚所用的东西,我还真是不敢。” 听了她的话,宴嬷嬷是有些许不高兴的,拉起簪湘的手好生的与她说:“就是因为是大婚这样重要的事,我才想到你,你的绣活我可是见识过的,若不是因为你是澜冰苑的丫头,没有殿下的允许,随意调动不得,不然早让你去绣房了。” 要是簪湘这丫头去了绣房,也好教教绣房的绣娘们,好叫她有事的时候能在绣房里挑出几个绣活出挑的绣娘来。 宴嬷嬷不等簪湘回话,继续道:“你就安心接了这活,澜冰苑的活我去请示了殿下,暂时指个伶俐的丫头过来顶你几天,等三爷的婚事过后,再把她唤回去就可以了。” 她在镜侯府的时间比祁司睿的年纪都要大,纵使他是主子,看在她尽心尽责服侍了老夫人这么多年的份上,薄面多少还是会给几分的。 宴嬷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簪湘要是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便是点头答应了,“那我尽力把这活给干好。” “这就对了。”宴嬷嬷是满脸高兴,“那我就不停留了,你也别太大压力,正常绣就行。”说罢,是要出澜冰苑,被站在不远处的桑鸢给叫停了脚步。 “宴嬷嬷,澜冰苑有我和阿湘就行了,不必劳烦别人。”桑鸢边说边走近宴嬷嬷,“嬷嬷,你也知道,殿下他喜清静,阿湘尽管去忙她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祁司睿这个人脾气秉性稳定,但却不易近人,更是不喜喧闹。若是宴嬷嬷真去请了他,多叫来一个丫头,恐怕更难伺候了。 宴嬷嬷迟缓的点了点头,“那若是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可要说啊,不能把自己给累坏咯。”她是心疼鸢丫头的,也是想着叫一个丫头来帮着鸢丫头,不让她累着了。 “谢嬷嬷,我不会累着自己的。”桑鸢含着笑,送宴嬷嬷到澜冰苑门口,将要回去,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是又停下了步子,看着簪湘有些为难道:“簪丫头,檀丫头的绣活也还凑合,我去差她来帮衬你,这样就绣得快些,你意下如何?” “这。”簪湘心里是不愿意的,并不是说她怕颜檀与她分赏赐,而是她们两个合不来,在一块儿做事难免不自在。 桑鸢看出了簪湘的心思,替她开了口,“嬷嬷,檀姐姐她性子与我们阿湘大相径庭,倒也不必勉强她们两个一块干活,可以各做各的,嬷嬷您看这样行不啦?” “行行。”宴嬷嬷是爽口应下了,她不喜勉强人,颜檀那丫头的性子死倔死倔的,还有些坏心思,倒也不勉强把她们凑一块去。 送了宴嬷嬷出澜冰苑,簪湘是敛着笑容,一把将桑鸢抱住,“嗯……阿鸢,还是你待我好,知晓我的心思,我就是不愿意与那颜檀待一块儿,看着她我就心里膈应。”颜檀娇纵跋扈,仗着镜侯府里的关系户,平日里没少给一些看不顺眼的丫头使小辫子,这些她与阿鸢都是知晓的。 桑鸢轻轻拍了拍簪湘的背,柔声道:“阿湘待我也好,我都记在心里呢!”镜侯府里待她好的人,她都一一记在心里,特别是祁司睿,是他捡回了快要死掉的她,带回镜侯府娇养了十年之余,心里对他万分感激。 她们坐在亭子里闲聊了一会儿,簪湘去了凝福苑找老夫人拿大婚所用的绣样,桑鸢也一同跟着去了,大婚用的东西多,簪湘一个人也拿不完,多一个人去就无需她再跑一趟。 凝福苑。 阿瑛站在正堂门口,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桑鸢一进门来便瞧见了,走近些,阿瑛也没有反应过来,桑鸢便先开了口,“阿瑛姐姐,这是咋地了,这样愁容满面的?”她的声音将阿瑛走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瞧我,你们来了也不招呼,真是该打。” 阿瑛说话间,桑鸢偏头往正堂里面瞄了一眼,朱夫人正和老夫人唠嗑,应该是在说三爷的婚事吧! “你们是来拿绣样的吧?”阿瑛领着簪湘,桑鸢两人往偏堂走,“老夫人早早的就吩咐我把绣样给整理好了,就等着你们来领呢!” 来到偏堂,阿瑛将厚厚的一沓绣样和一大个绣篮递给簪湘,簪湘接过绣样有些震惊:“这么多,看来老夫人是真的重视三爷的婚事呢!”这么厚一沓的绣样得够她绣很长时间了,估计又要夜里点蜡烛夜战了。 接过篮子的同时,将手里的绣样递给了桑鸢,“这个轻些,你拿这个。” 拿了东西,三人回到了凝福苑正堂门口,又说了会话。 “你的绣样是最多的,可见你的绣活了得,老夫人也信任你。”阿瑛不吝啬的夸赞簪湘,还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颜檀是先你一步,早早的就拿走了绣样。” 宴嬷嬷嘱咐她把一些简单的绣样给颜檀,其他的都给簪湘留着,她的绣活好,绣的东西也能在大婚上绽放光彩。 知道颜檀的脾气秉性,在她来拿绣样之前,阿瑛是将颜檀和簪湘的绣样分开的,免得叫她瞧见了觉得区别对待,心里不舒服。 第56章 找错了人 桑鸢本来想要问阿瑛,方才为何那般愁容,但见她有说有笑的,就没有问。 唠了会嗑,两人回了澜冰苑。 路上两人也是边走边唠着,桑鸢素来喜欢花,沿路都上都是各种各样的花,惹得她根本挪不动脚步子,在一簇开得鲜艳的红芍药前停了脚步,凑上鼻子去问了问,冲身后的簪湘挥了挥手,“阿湘你快过来看,这花好香啊,开的也艳。”她就对红色的花爱得不行。 簪湘刚要凑上去,就看到不远处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阿鸢。”簪湘看着来人的身形像祁司睿,便压低声音唤了一声桑鸢:“阿鸢,有人过来了。”许是她声音压的有些低了,桑鸢根本没有听到。 眼看着来人越近,簪湘是看清楚了,是祁司睿和那个生的俊美无比的温质子。 桑鸢全身心都在花身上,完全没有听到簪湘叫她,也没有注意有人靠近,折了一朵开的最鲜艳的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凑在鼻尖处,嘴角敛着笑容,蓦然转身,“阿湘,你看这朵……” 她满心欢喜转身,面带笑容,鼻尖闻花的模样恰巧落入身后之人的眸中,而她冰美的眸子里也映入了他们的样子。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桑鸢立即将手背到后面,有些惊慌失措,抿了抿唇,“殿下,你回来了?” “嗯。”祁司睿听不出情绪的回应了她,并未说其他的,倒是一旁的温砚辞含着笑,温润接了话:“这花与桑鸢姑娘很相称,很美。” 得了夸奖,桑鸢应该高兴的,但此时此刻此场景却是高兴不起来,欠了欠身,谢了温砚辞,“谢温质子夸赞。” 欠身时,她看见了祁司睿勾了勾手指,这是她与祁司睿的暗号,意为有话与她说,需要凑近。 起身的同时,桑鸢挪步走到祁司睿面前,眸子里转着疑惑看向他,只见他微弯腰低头,覆唇到桑鸢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多摘几朵,回去插起来,送到我卧房。” “遵命。” 听小丫头回应了,祁司睿直起身子冲一旁的温砚辞说了句,“回澜冰苑,本王与温质子有事要谈。” 澜冰苑书房。 桑鸢泡了茶,才走到书房门口便被云衡拦了下来,“殿下与温质子在谈事,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好。”桑鸢心里有疑惑,却也没有为难云衡,与他唠了会便回到了小厨房帮簪湘准备晚膳。 此刻,书房内。 温砚辞感慨道:“睿王殿下,记得当时是你与令尊去西灵接得我,这一晃眼便是过去了十数年之久,还挺快的。” 闻言,祁司睿黑眸微眨了一下,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他这样,温砚辞已经习惯了,虽然他与祁司睿接触屈指可数,但关于祁司睿的传闻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久经沙场,高冷是常态。 同时祁司睿还是个护犊子的性子,寺庙祈福那次,因为他的原因,害得祁司睿的贴身丫鬟被云黛罚跪,祁司睿定是记了他一次,所以此刻的反应是正常的。 “不知上次温某与殿下说的事,殿下考虑的如何了?”温砚辞问,眸子无声打量着祁司睿,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变化,试图通过表情变化得到想要的答案。 “哦?”祁司睿依旧面部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哪怕是一丝都没有,只听得温润略带点点沙哑磁性的声音从薄唇间传出:“温质子与本王所说的事,本王不考虑。” 就像是料到了祁司睿会这样说,温砚辞倒也是不意外,只是好奇原因,“是温某开的条件不够吗?还是别的?”他开的条件可是接近至高无上的,没有几个人会不动摇的。 祁司睿并未立即回答温砚辞,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案桌,似是在思考什么,良久才淡声道:“温质子的条件诱惑力确实很大,不过本王志不在此,温质子还是另寻他人吧!” 他乃堂堂南洲国的睿王殿下,兼镜侯两个职位,责任重大,保家卫国,百姓安居乐业,他的小丫头平安顺遂,这些才是他的志向所求。至于温砚辞之前与他提过的,助他回到西灵国并登上皇位,便许给他西灵摄政王的职位,执掌西灵国大权。 先不说他是南洲国的战神,战士只为保家卫国流血牺牲,永不当逃兵或是叛国贼子,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南洲国百姓,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怎么能做出背叛之事呢! 只能说温砚辞找错了人。 “殿下,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温砚辞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找祁司睿之前也想到了他的身份,以及他这个人的行事底线与原则,但整个南洲除了祁司睿,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言止于此。”祁司睿站起身来,打开了书房的门,看了一眼落日余晖,“天色快暗了,温质子可要早些回去,莫要摸黑找错了路。” 温砚辞也看了一眼,换了个话题,“睿殿下,就不留温某用了晚膳再走吗?” “随意。” “那温某便不客气了。”说着,是跟在祁司睿身侧一同去了偏殿用晚膳。 祁司睿没有与人一同用膳的习惯,只是碍于温砚辞是客人,便陪他落座,却未动筷。 一顿晚膳吃的极其尴尬,温砚辞是匆匆吃了些后,便称自己饱了,让簪湘撤去了饭菜。 桑鸢趁他们用晚膳的空档这回去摘了一篮子花回来,刚进澜冰苑大门就与要离开的温砚辞来了个对面相迎。 “见过温质子。”桑鸢欠了欠身,行了礼。 温砚辞目光落在桑鸢手里的篮子上,嗓音温润道:“不必多礼。”他还说方才用膳时怎么没见桑鸢小丫头,原来是去摘花了,不过他还是明知故问,“你这是去摘花了?” “嗯。”桑鸢点了点头,从进来与温砚辞相迎的那一刻起,桑鸢就未曾抬起头来,更没有看他一眼。 一看到他,桑鸢心里就特别难受,说不出的难受,不知是何原因。 第57章 真是笨死了 她不想与他多待,先开了口,“温质子这是要回宫了?我这还有活要干,就不送温质子了。”说完,是与温砚辞擦肩而过,去了院中的小亭子,理着刚摘来的花。 温砚辞本想叫住她,与她多说几句话,但就在她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反正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 数日过去,日子临近端午,更离三爷的婚事更近了,明日便是正亲大婚之日。 簪湘跑了好几趟才把大婚要用的喜帕,荷包,络子,双喜结等一堆东西送到了三爷的书霖苑。 “哟,这不是簪湘嘛,一个人来啊?”簪湘刚把最后一篮荷包交给书霖苑的嬷嬷,就见颜檀脸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朝她走了过来,“听说你为了绣三爷大婚用的东西,是夜夜挑灯啊,还真是用心呐!我可就比不了咯。” 闻言,簪湘无声的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簪湘,我不管你绣活如何,这次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为主导,你只是一个打下手的,最好是安分些,别想着分赏赐。”她越说越来劲,手上的力道也加了许多,“若是不想我找你那个好姐妹书织的麻烦,你最好是听我的,到时候赏赐下来,我或许高兴分你几样,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罢,颜檀不好气的甩开了簪湘的胳膊,大步流星出了书霖苑。 看着颜檀远去的背影,簪湘只是扯唇冷笑了一声,若不是三爷大婚在即,不想旁生事端惹主子不悦,她非得上去好好与颜檀理论一番,实在不行动手也是可以的。 “哟,我们家阿湘这是咋的了?”桑鸢在院子里挂红布,转身拿布时,瞧见簪湘一脸闷闷不乐的进来,是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是不是在书霖苑遇到颜檀了?”这个时辰,是按照规定去交东西的,簪湘与颜檀同做绣活,必是碰到一起了。那个颜檀肯定是为难簪湘了,这样想着桑鸢就要从木梯子上下来,安慰簪湘,却是脚下一个没有踩稳滑了下来。 她以为要摔了,本能的想要用武功使自己平稳落地,但脑海中闪过祁司睿的话,便是忍住了,就在要落到地面前一刻,有人稳稳接住了她。 还没有站稳回过神来,一句不太高兴的质问便落入耳中,“爬这么高做什么?” “挂红布啊。”桑鸢站稳身子,从祁司睿怀里出来,指了指身后挂了一半的红布,“宴嬷嬷一早就过来催了,说是明日就是三爷的大婚了,镜侯府里都要挂满红布,彰显喜庆。”祁司睿这个尊神向来不喜这些大红大绿的东西,老夫人特意嘱咐宴嬷嬷只挑了红布拿过来,多少还是要挂的,毕竟是大婚,又是镜侯府孙子辈中的头一个,是马虎不得的。 桑鸢是想着挂红布嘛,她也可以的,就没有让云衡来帮忙。 祁司睿看了一眼挂了一半的红布,又垂眸睨了一眼小丫头,有些哭笑不得,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不会让云衡帮你一起挂吗?真是笨死了。” “我才不笨呢!”桑鸢小脸一歪,递了一块红布给簪湘,“阿湘,帮我一起挂,要快一些。”宴嬷嬷送来的红布很多,大大小小每个角落都要挂上,还有丝绸红缎,够她们忙活的了。 “云衡,帮她们一起弄,我有事。”祁司睿叫来了云衡帮忙,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祁司睿走到书房窗户边,看着窗外梨花园,此时已经挂上了丝绸红缎,一阵风吹过带起那红罗绸缎,与飘落的梨花花瓣缠在一起好不美妙。 偏巧在这时,桑鸢一身红衣,手拿红罗绸缎站在梨花树下,与同伴在梨花雨中嬉戏玩闹,红罗绸缎卷着梨花花瓣从她身旁飘落,透过绸缎可看到她敛着笑容的脸,这一幕甚美,美到了人的心底。 祁司睿看的入了迷,思绪也随着此刻的场景拉回到了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小丫头的场景。 西灵最大的城池灵雪城,漫天大雪,战火硝烟,血流成河,他随父亲出征,用了两个月大胜西灵国,拿下来了灵雪城。 祁司睿一身黑色铠甲,骑着白色马驹,巡视战后战场,漫天大雪扰了视线,却也叫他看见了不远处一抹红。 血流成河的战场,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而那一抹入眸的红与众不同,引了他走了过去。 离那一抹红渐近些,便是看清了那一抹红是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一身西灵红色服饰,静静地躺在雪地里,身上落了雪花,他下马靠近,手指放在她的鼻子前探了探鼻息,眸子里多了丝喜悦,还活着。 “丫头?”祁司睿启唇唤了一声,粘了血的手指撩开她脸上的头发,整张脸露出来时,看的祁司睿惊了一下,怎会有生的如此好看之人,简直就是落入凡尘的仙女。 这一身红衣在她身上,衬的她仙中带魅,诱人无比,“小丫头,醒醒。”他边出声唤她,边将她扶起来,这才发现她的后脑勺撞在了石头上,还在流血。 祁司睿观察了一下周围,再看了一眼那块石头,跟随父亲上战场两年,也学会了一些本事,一眼便能看出那块石头有问题,这小丫头也是有人故意伤害的,但又留了她一命,或许是想要她活下去。 “云衡,过来。”祁司睿冲不远处正在巡视的云衡喊了一声,云衡甩了马儿一鞭子,速度来到祁司睿身旁,看到雪地里的小丫头时,也是惊了一番,“这,她还活着吗?” “活着。”祁司睿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边走边对云衡说:“我要带她回去,你先巡视,切记不能透露出去。”灵雪城的守城大将军为了不让城池失守,让城中百姓走在军队前面,父亲不得不中途停止攻城。 直到三日后,西灵国的镇国大将军丰皇命带着旧部赶来灵雪城,撤掉了百姓,两军才进行了彻底的大战。 第58章 我要带她回家 后人只知道这是一场写入两国军事史册的大战,南洲天骁铁骑战胜了西灵的骷圣大军。却不知西灵镇国大将军,骷圣大军的建造者北麟箴,领的皇命是全家骨藏灵雪城魂归西灵朝堂。 镇国大将军领了皇命,携一家人奔赴战场,可他怎又忍心自己年仅五岁的女儿惨死,便是违抗圣旨,用命赌了南洲将领的善心。 这些都是后来父亲战死时,对他做出的保护,他一下子明白过来的,也向记录战事的言官证实过。 看着昏迷不醒的小丫头,祁司睿是皱了眉头,问正一旁熬药的军医,“她怎么样?会醒吗?”从捡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想永远将她带在身边,好好照顾她,可千万不要不醒来。 军医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小殿下莫慌,这小丫头后脑勺上的外伤无大碍,敷几贴药膏,养上几日便可痊愈了。”话音落,军医脸上忽然凝起一抹担忧的神色,“不过,内伤就不敢保证了,可能会痴傻,也可能只是失忆。”若是失忆的话就更好了,这么小的孩子,看了这么血腥的场面,若是记得定是要痛苦一生的,忘了是最好的。 “那她何时会醒?”祁司睿担忧问道,话音未落,父亲祁骁便走了进来,连带着一句质问丢拉进来:“睿儿,你知道这小丫头是谁吗?就敢救她?” 祁司睿听出了祁骁的言辞之意,眸子眯了眯,问道:“她不是普通的西灵百姓?”确实,小丫头身上的服饰料子细致,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能够穿得起的,“爹爹知道她的身份?” 祁骁并未立即回答祁司睿,而是坐到椅子上,神情严肃,语气也十分严肃,目光小丫头身上移开,落到祁司睿身上,问道:“睿儿,你告诉父亲,真的要救她,还要把她带回家?”知道自己的儿子心善,但这丫头是西灵国人,且不说她身份不简单,即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西灵百姓,祁司睿若是把她救回去,便是犯了欺君大罪,能瞒住一世就是大吉,要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那祁家九族都要被诛。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为父。”他不想逼祁司睿立即作出决断,应当深思熟虑,多方考虑下作出决定。 祁骁的话音落下良久,祁司睿才启唇,很坚定的回了他:“父亲,我决定了,我要救她,我要带她回家。”说着便是跪了了下来,眼神言辞皆是坚定:“睿儿知道救她回去的代价,但请父亲成全,孩儿一定会护好她的。” 闻言,祁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好。”又是过去良久,祁骁指了指昏迷不醒的小丫头,对祁司睿说:“你去看看小丫头身上有没有什么物件之类能够证明身份的?”作为一个久经沙场,戎马半生的人,他知道这个活下来的小丫头定是有人护着,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将领或是士兵。 正在心中猜想揣摩,祁司睿便给了他答案,“父亲,是一块很特别的玉佩,上面刻了字。”祁司睿将玉佩递给祁骁,他一看,是面露凝重之色,复问了一遍祁司睿,“睿儿,为父再问你一遍,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救这个小丫头,真的要将她带回南洲,带回镜侯府?” 看他的面色很凝重,又重复问了方才的问题,便是觉得这小丫头的身份不简单,果然在他点头后,祁骁说了他心中所疑,“这玉佩上的字是这丫头的名字,而这块玉佩的造型是西灵镇国大将军独有的,显少有人知晓。”他之所以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是西灵与南洲常年战争,他与那天下人称战神的西灵镇国大将军北麟箴有过几次畅聊,从而得知了关于这块玉的事。 想到这里,祁骁忽然明白了,北麟箴这是要他救自己的女儿,救他唯一的血脉。 看着玉佩上的字,祁司睿微蹙眉问祁骁:“父亲,这是什么字?” “愿,如你所愿。”后面四个字祁骁是对北麟箴说的,原来之前畅聊时会对他提及玉佩之事,冥冥之中是上天有这么一遭安排。 西灵战神,镇国大将军与西灵第一美女的遗孀被敌国将领捡了回去,还养在镜侯府里十年有余。 摸着腰间的玉佩,祁司睿拉回了思绪,自十年前的那一夜,父亲祁骁将小丫头的身份告知于他,他便将这枚玉佩戴在了自己身上。 故人已去,而小丫头也因头被撞伤失去记忆,又得了祁骁的一路护送,得而平安回到镜侯府。 再抬眸望向窗外,梨花园中之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剩下白梨花瓣与红罗绸缎随风飘荡,是自言自语了一句:“愿,北麟愿。” 世人皆知西灵有镇国大将军,复姓北麟,单名一个箴,却是不知他与西灵第一美人,也就是他的发妻薰简唯一的血脉还活在世上。 温砚辞。 祁司睿由此想到了温砚辞,那个他与父亲一同去接来南洲的西灵国质子。 “云……”祁司睿刚要叫唤云衡进来,交代他去查一些事情,门却被人推开,回头一看是小丫头。 “殿下,给你煮的新鲜梨花茶,你来尝尝。”方才在梨花园挂绸缎,见哪些花瓣掉在地上挺可惜的,便与簪湘捡了一些,煮了梨花茶来喝。刚煮好,桑鸢便端着来了书房,以为祁司睿在办公事,还特意放轻了动作,推开门却见他站在窗户边赏花,桑鸢是摇了摇头,将茶盘放在桌上,走到祁司睿身旁。 走过去她才发现,站在这窗前看外面的梨花雨有不一样的感觉,就像下雪一样,加上那隐隐透明的红罗绸缎,两者交织在一起竟然叫她看了心里莫名堵得慌。 桑鸢立即捂着胸口背过身来,不再看外面。 祁司睿察觉出她的异常,连忙将窗户关上,近身去查看小丫头的情况,“鸢儿,你没事吧?”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最后一个问题,都到嘴边了却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59章 阿睿,我一直在 桑鸢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方才看了梨花与红绸交织在一起,心头忽然堵了一阵。” “过去坐下缓一缓。”祁司睿抚着桑鸢坐下,倒了一杯她方才端来的梨花茶递给她,“自己煮的,先尝一下。” 桑鸢接过梨花茶小抿了一口,花茶入口温润回甜,与梅花茶有所不同,梨花更加温和,而梅花自带了傲骨凌霜之气。 “可有缓和一些?”见小丫头不说话,脸色有些发白,祁司睿是担忧的再次问道:“若是不舒服,我叫簪湘去请大夫。” 桑鸢摇了摇头,“殿下,我无事,不必请大夫,真的。”怕祁司睿过度担忧,桑鸢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摆了摆手向他证明,“我真的无事。” 祁司睿挑眉睨了一眼小丫头,将她方才喝茶的杯子倒了一杯梨花茶喝了一口,“嗯,煮茶的功夫渐长啊,不错。”小丫头那双娇嫩的手,亲自煮的茶自然是好喝且甜的,一直都是这样。 “谢殿下夸奖。”桑鸢不吝啬接受祁司睿的夸奖,还想着向他讨要自己所想要的东西,“殿下,我好久没有温习乐器了,我想弹箜篌。”从去年进入寒冬,手生冻疮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她都没有碰任何乐器,都有些手生了呢! 闻言,祁司睿喝茶的动作顿住,墨黑色的眸子抬起看着小丫头,勾唇怀有意图道:“叫我名字,我便让你去竹林凉亭。” “啊?”桑鸢完全没有料到祁司睿会有这样的要求,他的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叫的,虽然他允许自己直呼他的名字,但她也知晓主仆有别,虽曾几何时,她也叫过祁司睿的名字,但那是在他内心最难受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南宫夫人离世,她陪着祁司睿在祁氏陵园为南宫夫人守灵,祁司睿几度哭昏过去,情急之下,她唤了他的名字,像南宫夫人平日里唤他一般,叫他阿睿。 但从陵园回来后,她便一次都没有这样叫过他,如今他这般要求,是心里藏着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桑鸢张了张口,想要问祁司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但最终出口的却是心口不一的,“梨花茶凉了,我去温一下。”端起茶盘就要走,却是被祁司睿一把抓住了手腕,另一只手摸着腰间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玉佩,唤了桑鸢的真名,“愿儿,陪我待会儿。” 愿和鸢音差不多,桑鸢并未听出什么异常,将茶盘放回到桌上,正打算坐下,却叫祁司睿一把拉了过去,随即抱住了她,头靠在她的腹部,抱住她腰的手越来越紧,似乎是怕稍微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般。 这不是祁司睿第一次这样抱她,她早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未紧张,反而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背,给予安慰。 她知晓祁司睿这样,定是有什么事藏在心里,不问他,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明日就是三爷大婚,祁司睿作为镜侯府的正经主子,又是三爷的弟弟,是要跟着去白府接亲的,他虽然有分寸,但这样心里藏事,始终是不好受的,桑鸢无声的咽了咽口水,启唇轻声唤了他,“阿睿,我一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一直在,就像小时候,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说与祁司睿听,他们之间有很多的小秘密,这些小秘密一些随着南宫夫人的离去,也随之淡去,可有一些却是藏在各自的心底。 …… 翌日。 镜侯府是喜气洋洋,从主子到丫鬟奴仆,连府中主子们养的猫猫狗狗的,都穿了新衣,来沾三爷的喜气。 桑鸢跟在祁司睿身后到镜侯府大苑缇镜苑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镜侯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个主子是最难伺候的,对衣裳这些十分挑剔,这最后一个来在正常不过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加黑色的衣袍,与小丫头桑鸢的衣裳很像,桑鸢的新衣是老夫人特意交代做衣裳的绣娘们按照她的喜好与独特的气质所做的,虽然样式简单,但穿在她身上,就是格外的好看,她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蛋,穿什么都好看,两人一起进来,不知道还以为今天成亲的是他们两个呢! 见他们来,再瞧见桑鸢穿上那件暗红色加上点点黑色绸缎的新衣裳,整个人堪称落入凡尘的仙女,老夫人是喜笑颜开的朝她挥了挥手,“鸢丫头,过来我瞧瞧。” 桑鸢敛着笑容,轻步走到老夫人身前,欠身行了礼:“桑鸢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三爷大婚,老夫人高兴,看起来精神焕发的,先前朱夫人还担心她呢,现下看来是多余了。 “鸢丫头是越来越好看了呢!”在老夫人身旁的黎夫人是满脸欢喜的抚了抚桑鸢的胳膊,就是一通夸奖,“这鸢丫头从小就是一个美人胚子,这长大了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妥妥的大美女一个。” 桑鸢敛着笑容,微点了点头,她被夸美貌是常事,这黎夫人也是最爱夸奖她美貌的一位。 黎夫人是四爷的生母,是老夫人第三个儿子的继妻,原配妻子红颜薄命,成亲一年就病逝了。黎夫人是老夫人让儿子从几个姨娘当中提上来做夫人的,她娘家世代从商,是昆京城的第一富商,性子随和,桑鸢第一次见她是在来镜侯府第一年的除夕宴上,初见她便与此刻这般,夸赞了一番桑鸢的美貌,当时还与南宫夫人打趣说以后要她与儿子祁司睿说,把这小丫头给四爷做妻子,这原本是打趣的话,却不料四爷与祁司睿却是当真了,还因此打了一架。 想到这儿,桑鸢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时候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打架,现在知晓了却叫人脸红。 她微低着头,眸子却是睁得大大的,在寻找江蓉玥的身影,方才进来时她便问道一股香味,还以为是江蓉玥身上的香,吓了她一跳。 这样的日子小姐,丫鬟们涂抹胭脂水粉,擦点香膏,或是熏香都是在正常不过的,可偏就桑鸢闻不的这些。 第60章 你怎么不拦着呢? 她寻了一圈,终于在祁馨冉身旁看到了江蓉玥,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大方,只是面带些许愁容,不知是何原因。 只见祁馨冉覆唇在江蓉玥耳边说了什么,她便含着笑容朝老夫人这边走了过来。 见她过来,桑鸢是悄声想挪了步子到一旁朱夫人的身后,这样既不显得刻意避她,也不会离江蓉玥太近,闻了那香味叫自个儿难受。 “蓉玥见过老夫人,朱夫人,黎夫人。”江蓉玥欠身行了礼,是走到了老夫人身前,再次欠身道贺:“恭喜老夫人。” “同喜同喜。”老夫人笑的开心,看着这满苑子的媳妇子孙们其乐融融的,就更加高兴了。 桑鸢低着头,站在朱夫人身后,眸子打量着江蓉玥,以为她过来是要说什么,结果却只是道贺一句便站在了一旁黎夫人的身旁,与黎夫人说了几句,目光巡视了一圈最终落到祁司睿身上,面露丝丝疑惑,朝黎夫人身边凑近了些,“司睿哥哥戴的玉佩好特别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玉佩呢!” 闻言,黎夫人也看了一眼祁司睿,“哦,这块玉佩可是阿睿的宝贝呢,从小就戴在身上,未曾有一刻离过身。” “是吗?”江蓉玥更加疑惑,“他从小就戴着,肯定是很重要的吧?”若是能够知道这玉佩的故事,就可以更加了解祁司睿,从而离他近些。江蓉玥这样想着,便是听黎夫人说:“也不是打小就戴着,是他十一岁那年开始戴的,后面就未曾离过身,也不见他换过其他的玉佩。” 她当时也好奇,去芙蓉苑找南宫夫人聊天时,还打趣般问过他,不过也是什么都没有问到,只从南宫夫人的口里得知,这块玉佩祁司睿珍爱的很,任何人都不让碰,南宫夫人作为他的娘亲也只摸过一次。 “十一岁?”江蓉玥微蹙了蹙眉,回想了娘亲与她说过的关于祁司睿以前的事,但好像没有与她说过祁司睿十一岁时发生过什么事。 她们唠嗑唠得起劲,桑鸢在一旁就听得起劲,直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这才惊得她收起了听八卦的耳朵。 “起……” 随着镜侯府大管家的一声叫喊,长长的迎亲队伍启程,踏出镜侯府朝白府的方向缓缓而去。 目送迎亲队伍去迎亲,镜侯府上上下下都在各自忙碌着,桑鸢是祁司睿的贴身丫鬟,除了他和老夫人,其他主子是不得使唤的,这是南宫夫人在世时给镜侯府立下的新规定。 现下祁司睿跟着三爷去迎亲了,桑鸢没什么事干,便是在正堂里伺候老夫人的茶水,顺便也听听她们唠嗑。 主子们唠唠嗑,茶水温了几趟,便到了良辰吉时,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接着新娘回到镜侯府。 礼成,新娘子在嬷嬷的牵领下去了婚房。 晚膳时分,婚宴开席,四方来客座无虚席。 终于是忙完了回到澜冰苑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桑鸢回来的还早些,想着祁司睿肯定会喝酒,便给他温了醒酒汤,一个人躺在小亭子的藤椅上,刚要睡着,簪湘便也忙完回来了。 桑鸢瞥眸看去,只见簪湘满脸高兴,再看到她手里的盒子,定是得了不少赏赐。 三爷大婚,老夫人高兴,给镜侯府的丫鬟奴仆们都添了月例银子,额外又赏了别的,丫头们都高兴的纷纷去叩谢老夫人。 而簪湘除了拿到老夫人给每个人的赏赐之外,是又领了做绣活的赏赐。 “累坏了吧?我给你温了梨花茶,喝些缓缓。”桑鸢见簪湘虽然一脸高兴,但却有些疲态,定是白天累的。她做的绣活多,且占主要的,大婚当天要从早上一直跟进,直到礼成,新人主子说可以了,这件事情才算了了。 簪湘将盒子放到石桌上,喝了几口梨花茶,边打开盒盖子边说:“这些都是三爷和三少夫人赏赐的,三少夫人赏赐的多,说是我做的同心喜结她很喜欢,便一下子赏赐了。”说着是打开了盖子,满盒子的金银首饰,她挑了一个小巧的玉镯子递给桑鸢:“阿鸢,这个适合你,你戴上看看。” 将玉镯递给桑鸢,她便接着翻找合适桑鸢的,好给她拿出来,是以,便想到了颜檀,簪湘有些抱怨道:“那个颜檀,自己的本事就那样,还想着向三少夫人讨要与我一样的赏赐,真是看不清自己。”原本她想将之前颜檀在书霖苑为难她,与她放狠话的事说与桑鸢听,但想了想还是不说了,说了反而还会让桑鸢为她徒增烦恼,颜檀那种人不值当。 “我们家阿湘就是比她做的好,这些赏赐是应该的。”桑鸢始终向着簪湘,已经戴好镯子的手在簪面前晃了晃,“好看吗?” 簪湘点了点头,“嗯嗯,好看,那个你拿着,再挑挑别的,这里多的是,我一个人也戴不了这么多首饰。” 桑鸢点了头,两人边聊边挑东西,直至夜深了才准备回卧房睡觉。 刚站起身来,就见云衡扶着祁司睿进来,桑鸢见状立马小跑上去帮忙。 “殿下喝了不少酒,得给他喝些醒酒汤。”边往祁司睿卧房的方向走,云衡边与桑鸢说,“除了酒,殿下还被表小姐喂了伤腹的吃食。”当时祁司睿已经喝的微醺了,江蓉玥掐准时机过来喂他吃食,说解酒的,却不知她所喂的这道吃食对于祁司睿来说是非常伤腹的。 听到云衡的话,桑鸢的脸色微变了些,语气也略带了丝丝怒意,“你怎么不拦着呢?” 扶了祁司睿躺到床榻上,云衡是将桑鸢拉到一旁,才回了她方才的问话:“殿下当时喝的很醉,而我又被叫去替三爷挡酒了,等我看到时,殿下已经吃了。” 他这样说,桑鸢也不好再说什么,快速去小亭子端来了一直温着的醒酒汤,喂到祁司睿嘴边时,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张嘴喝下去。 桑鸢是急得跺脚,她虽然知道祁司睿最不喜欢喝的就是这醒酒汤,但不喝不行啊。 第61章 你不疼吗? 尝试了几次,祁司睿还是不张嘴,无奈之下,桑鸢就要喊云衡进来帮忙,却被祁司睿出声阻止了,“不许喊云衡。” 桑鸢无奈,“不喊他,那你喝呀。”再次把醒酒汤用勺子乘了递到他嘴边,可他依旧不张嘴,桑鸢是有些恼的,语气硬道:“你不喝,我走了,不管你了。” 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别人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你敢。”祁司睿眸子微眯着,脸上泛着酒后红晕,抓着桑鸢手腕的手力道紧了些,一把将她拉了坐到床榻边上,头倚靠在她的香肩上,间断性呢喃道:“鸢儿,我难受……” “江蓉玥,她,她给我吃了加药的东西。”那药是媚药,现在正在他身体内起作用。 听到他说难受,桑鸢担忧的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是有些烫,再一次端起醒酒汤递到他嘴边,语气柔和了许多:“你把醒酒汤喝了,我去给你找解药。” 傻丫头。 祁司睿皱了皱眉,拿手将桑鸢递来的醒酒汤挡了回去,“醒酒汤没用,还难喝,拿走。”这傻丫头还没明白他的话,他被下药了,可不是一碗醒酒汤就能解决的,是需要与人合欢的。 怕自己忍不住伤害了他的小丫头,祁司睿松开了对桑鸢的桎梏,将她赶出来了卧房。 桑鸢开门出来,见云衡还守在外面,且见到她出来时欲言又止的,不知要说什么。桑鸢是急了,“你要说什么就说。” “这。”云衡吞吞吐吐的,眼神躲闪,是桑鸢一下凑到他面前,扬起头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他才一句话顺溜的说了出来:“是江小姐,她买通了奴仆,换了殿下的酒,酒里和喂给殿下的吃食都下了媚药。”他也是刚刚去查的,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生得柔弱的表小姐居然藏了这种心思。 还想趁着他去办事时,企图将祁司睿带去芙蓉苑,幸好他半路及时赶到,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他刚刚还与桑鸢说了谎,也是怕她担心和多想了去。 桑鸢垂下眸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这媚药她也知道是什么,要如何才能解了。 思绪还未深,屋内便传来东西被打碎的声音,桑鸢和云衡是第一时间推门而入。 只见祁司睿面部通红,衣衫不解,头发散乱,发冠掉落在地上,与打碎的瓷瓶混在一起,而他的手腕上则是在不停的溢出鲜血来,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瓷瓶碎片上。 “你干什么?”桑鸢大步走到他身旁,拉起他流血的手,只见手腕上一道她食指这么长的伤口,深的都快见到骨头了,触目惊心的,吓了桑鸢脸色稍白了些。 祁司睿清醒了一些,察觉到小丫头被他吓到,立即将手抽了回去,柔声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这小丫头见不得血,便是用另外一只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吩咐云衡,“把这里打扫干净,立刻。” 云衡不敢耽搁,迅速将卧房打扫干净,并退出了卧房,只留下祁司睿和桑鸢二人。 桑鸢虽然见不得血,但是担心祁司睿会流血过多昏死过去,还是拿了药箱,给他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你不疼吗?”看着那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桑鸢心里是生祁司睿气的,“我都说了去给你找解药了,就不能……”言到于此,桑鸢是忽然顿住,不往下说,耳根子也不知不觉染起了浅浅的红晕。 而她耳根的红晕被祁司睿瞧了去,唇角勾起语气挑逗般问道:“就不能什么?” “啊?”桑鸢一下羞涩了,耳根的红晕也一下蔓延到了耳尖,迟钝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音落下,伤口也包扎好了,经过这狠人的大放血,祁司睿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脸也没有方才那般红了,桑鸢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收拾好药箱就准备出去,却是被祁司睿拽了回去坐到他的腿上,刚包扎好的手放在她细软的腰上。 “陪我待会儿。” “嗯。”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瓦砾上,敲打发出嗒嗒的声响。 醉酒的人终于是在这雨声中渐渐睡去,桑鸢也得了脱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翌日。 昨夜雨疏风骤,天亮都未曾停歇。 簪湘起了个大早,来叫桑鸢时她还在睡梦当中,本来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但今日得去凝福苑给老夫人请安,并给新人福新礼。 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簪湘还是开了口,“阿鸢,该起来了。” 床榻上,桑鸢睡眼惺忪的从帐帘里探出一个头来,昨夜她睡的晚,这会子还真有点起不来了。 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拾好,穿的衣裳还是做日那一身,按照规定,这身衣裳从三爷大婚之日起要穿三天,从新婚燕尔到丫鬟奴仆都是一样的。 推开祁司睿的卧房门,他还未睡醒,定是因为昨晚的酒,不然平日里他起的很早,桑鸢起身时他已经去皇城上早朝了。 桑鸢走近,本想着叫醒他,却在走近时看到了他的手腕,赫然又多了一条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了,但还是能够看出来那道伤口的长度,又是一个手指那么长。再看他的脸色已然是惨白了,桑鸢一下子慌了,出声连忙唤道:“殿下,殿下你醒醒。”昨晚她回去的时候他明明好好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桑鸢急的哭了出来,就要起身去给祁司睿叫大夫,却是被他拉住了。 “别去。”他的气息极其微弱,连手上的力道也很小,桑鸢顿住将他扶了坐起来,满脸的担忧,“殿下,你脸上很白,不叫大夫不会有事吗?”想来是昨晚她走后,药效又发作了,他才会又给了自己一刀放血解毒。 啪嗒…… 桑鸢豆大的眼泪从冰美的杏眸掉下来,落在祁司睿的手背上,溅出来两朵水花,破碎的美感萦绕。 祁司睿抬起手轻轻擦去小丫头眼角的泪珠,泛白的唇瓣微启,“鸢儿,别哭,扶我去浴池。” 第62章 听话,别哭了 澜冰苑浴池。 桑鸢帮祁司睿退去衣袍,扶他进入浴池之中。 “去凝福苑福礼,若是祖母问起,就说我约了太子,去皇城了。”今天是三哥的新婚福礼之日,要是他受伤的事情传出去,必然是要落人口舌的,嘱咐完桑鸢,祁司睿抬手擦了她眼角残留的泪珠,“听话,别哭了,我没事。”他最见不得小丫头哭,她一哭,且是为自己而哭,心里就特别疼。 “嗯嗯。”桑鸢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凝福苑。 她来的最迟,原本想着进去给老夫人和一对新人赔礼的,却是才刚进门就被阿瑛拉着到了偏堂,偏堂里也是有很多人,热闹着呢,似是怕被人听见,阿瑛便凑近桑鸢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正堂那边可比这里热闹,可也没有什么看头,我见你来得迟,便出来找你拉你来这里。”正堂里的事,属实是精彩,阿瑛是将桑鸢拉着又往里面走了些许步子,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这才与桑鸢说:“原本大家伙高高兴兴的给新人福礼,书织那丫头却一头冒了出来,跪在老夫人面前求老夫人将她指给二爷做通房,可人家二爷对她根本就没有意思,是当面就拒绝了。” 阿瑛说着便停不下来,也不知自己的得意表情已然叫敏锐的桑鸢瞧进了眼里,她并未打断阿瑛,听她继续说:“二爷是什么人,虽然身子骨比其他兄弟弱了些,却不代表他就要收了一个二等丫鬟做通房。就算是要收通房,最起码也得是大丫鬟,而且也是要二爷心仪或是喜欢的,可不是随便一个都能做他的通房。”说着,阿瑛转着眸子瞧了瞧周围,见没有人靠近她们,便是又接着说道:“二爷虽然比不得睿殿下那样英姿飒爽,能够上战场保教卫国,但他也是一表人才,模样生的也好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没有什么是拿不出去的。” 祁骁是南洲最英俊的男人,而南宫夫人又是南洲第一美人,他们的后代定是继承他们的英俊与美貌,祁司睿和祁凝乐就是这样。而二爷祁廷安虽然没有祁司睿那般俊郎,但也算得上美男子,也是多少花季少女的倾慕对象。 “书织她就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二爷怎么会看得上她,还想着做通房,还在三爷的新婚福礼上当众求老夫人,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阿瑛的语气有些不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心里暗暗不高兴又无处言说憋屈的谎。 她又瞧了一眼周围,手搭在桑鸢的手腕上,换了个语气继续道:“书织那丫头乖巧倒是乖巧,宋姨娘也喜欢带她在身边贴身伺候,可就是笨了些,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妄想得了二爷的青睐,做个通房,她还真是一厢情愿,那二爷可是有心仪之人的。”说这话时,桑鸢捕捉到阿瑛的面部表情有浅浅的变了些,且耳根子还泛起了一些红晕,显得整个人有些娇羞,对于男女之间喜欢的那种娇羞。 桑鸢算是听明白了,阿瑛这是爱慕二爷,又不敢去与二爷说明自己的心意,如今书织突然当着众人的面表面自己的心意,阿瑛心里不爽快,便是拉来了桑鸢倾诉。 书织是簪湘的好友,阿瑛聪颖自然是不会在桑鸢面前说书织的不是,也留了个心眼子,桑鸢明白这些,倒也没有去打破砂锅问到底,非得问出来二爷心仪之人是谁,对于阿瑛拉着她在这里说了一通,她也是没有多在意的,只是阿瑛都与她说了,她自然是要附和几句的,不然就显得她不近人情。 “书织我倒是认识的,说过几次话。”她与书织却是只说过几次话,书织每次来找簪湘,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回去,也没有坐下来喝过一口茶,“我对她知道的不多,更是不知她爱慕二爷。”毕竟这是女儿家心底里的事,她知道也是前些日子,簪湘说与她听的。 当时听了,虽然觉得书织是一厢情愿的,但只要是活着,那个人会不为自己打算,何况喜欢爱慕一个人,并没有什么过错,不过是所爱慕之人不爱慕自己罢了。 桑鸢不打算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之后呢?”她更关心的是书织当众求老夫人将她指给二爷做通房,而二爷亦是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她的请求,接下来发会生什么,她好奇这个。 见她来兴趣,阿瑛以为她是想与自己唠关于书织爱慕二爷,想做他通房,将来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也是饶有兴致的凑近了些,“被二爷当众拒绝了,肯定是哭着求老夫人和宋姨娘呀!”阿瑛兴致盎然,好似在说一件趣事一般,“今日可是三爷与三少夫人的新婚福礼日子,那里见得有人哭哭啼啼的,便是惹了三少夫人不高兴,老夫人面子上过不去,言语暗示宋姨娘将书织辞出镜侯府去。” “辞出镜侯府?”桑鸢面露惊诧,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瑛见她这样,倒是冷静,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在澜冰苑丫头们少,又没有个老嬷嬷,自然不知道这在新婚福礼上哭哭啼啼有多严重,老夫人念在她精心伺候了宋姨娘多年,只是将她辞出侯府,不然。”说着,阿瑛忽然顿住,眼神示意桑鸢,桑鸢转身只见江蓉玥不知何时来了这偏堂,还正朝着她二人的方向走过来。 她怎么来了? 桑鸢快速转过身,眸子转了一圈,寻了个可以藏身的角落,快步走了进去。 她刚进去,江蓉玥便已经走了过来,桑鸢藏身的小阁间离她有几步的距离,还是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味道,只好抬起手用衣袖捂着,侧耳听她与阿瑛说话。 “阿瑛见过表小姐。”阿瑛欠身行礼,并问道:“表小姐怎么来偏堂了?”这偏堂大多都是在这儿等主子的丫鬟们,江蓉玥一个表小姐在镜侯府也算是主子,且还是住在芙蓉苑的,她会来属实是有些意外。 第63章 很了解司睿 “我就是有件事情想要来问一下阿瑛姑娘,没有扰了你做事吧?”江蓉玥敛着浅浅的笑,是向阿瑛靠近了些,还伸手扶起阿瑛,“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谢表小姐。”阿瑛起身,略带疑惑的看着江蓉玥,“不知表小姐有何事要问奴婢。”她一个奴婢,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主子来问的吧! 江蓉玥瞧了一眼周围,眼色示意身后的丫鬟站远些,才压低声音问阿瑛:“我在正堂里没有见到司睿哥哥,宴嬷嬷说阿瑛妹妹负责记录来福礼的人,特意来问问原因。”昨晚他喝了那么多酒,差一点她就要成功了,却是叫人半路截胡了去,这心里一点儿也不爽快,她倒要看看这祁司睿是如何熬过去的。 闻言,阿瑛有些愕然且为难,这事是不能往外说的,谁来了,谁没来要等福礼结束后,把登记的册子给老夫人过目,由老夫人来定夺要不要去问清楚原由。 见阿瑛为难,江蓉玥也不恼,也不追着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言辞暗里道:“是昨日婚宴结束后,司睿哥哥说今天早上有话与我说,还要给我东西,迟迟不见他来,便是来问问。若是阿瑛妹妹不方便就算了,等福完礼,我亲自去澜冰苑找他便是。” 阿瑛扯了扯嘴角敛着一个浅笑,“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若是告知了表小姐,老夫人是要过问的,还望表小姐莫要怪罪。”说着,她便是无声的撇了一眼桑鸢藏身的小阁间,继续道:“至于澜冰苑,恕奴婢多嘴,殿下他不喜人去打扰,表小姐还是莫要去惹了殿下不悦。”哪位尊神若是生了气,这镜侯府上下都不会好过的。 这位表小姐的那点心思,小丫鬟们瞧不出来,或者是一知半解的,但她们这些年长些的大丫鬟们可是跟明镜似的,一眼便可瞧出来。 且先前她还偶然瞧见江蓉玥去书霖苑找三爷,还撞见过好几次,似乎跟三爷走的很近,有一次还看到她与三爷抱在一起,而如今三爷娶妻了,她便来攀扯殿下,真是没话说。 亏得江蓉玥刚来镜侯府时,她还觉着这位表小姐聪慧大方,是一个温柔有智慧的主子,现下看来都一样。 “阿瑛妹妹很了解司睿哥哥呀?”江蓉玥依旧面带浅浅的笑容,但语气却冷了几分,看阿瑛的眼神也多了些许妒意,“阿瑛妹妹能否与我多说说关于司睿哥哥的事呀。”对他多了解便可轻松拿下他,成为镜侯府的女主子不就指日可待了嘛! 阿瑛又撇了一眼桑鸢藏身的隔间,脸上的浅笑沉了一些,“表小姐说笑了,这殿下不喜人去他的澜冰苑扰他清静,镜侯府上下的人都知晓的,不算了解。”她可不敢了解,也不想了解祁司睿,她想了解的另有其人,“奴婢是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与殿下没有交集,故不了解他。” 她却是不了解祁司睿,而祁司睿不喜人去他的澜冰苑也是大家伙都知晓的,真的算不上了解。 这江蓉玥这样追问她,便是证实了她方才心中揣测,江蓉玥想要攀上祁司睿这个高枝,但她似乎是太高看自己了。 “是吗?”江蓉玥是不信的,便再次追问阿瑛:“我听说澜冰苑的丫鬟桑鸢与你的关系密切,她没有与你说一些关于司睿哥哥的事吗?比如他的喜好,平日里闲暇时候都会去哪里之类的?” 阿瑛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个江蓉玥是从哪里听来的,她与桑鸢关系密切的,她和桑鸢不过是多见过几次,每次碰着了会说上几句话,就没有其他的交集了。 “表小姐,桑鸢是殿下的贴身丫鬟,要服侍殿下,哪里会有时间与我们唠嗑呢。”就算是唠嗑,她也不会说关于祁司睿的任何事情,一是祁司睿身份的原因,有很多事情是机密,二是祁司睿有命令,不许透露澜冰苑里的任何事情,桑鸢左右不过一个丫鬟,她哪里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呢! 何况她阿瑛又不是长舌妇,她也是真心待桑鸢,把她当妹妹看,怎么会卖了她,只为了给江蓉玥这个一心只想着攀附权贵的人呢! 阿瑛都这样说了,江蓉玥还是不打算止了话题,还继续追问,“这不能吧,我可听说了,那个叫桑鸢的丫头很喜欢写话本子,好奇心还特别重,她应该会跟你们这些小姐妹八卦的吧!”话音落下,江蓉玥眸子眨巴了一下,凝祁几分戏谑之意凑近阿瑛,“莫不是阿瑛妹妹嫌弃我是外来的,不肯与我多说。” 这句话,语气里充满了威胁,阿瑛不傻自然是听明白了的,步子往后挪了些,与江蓉玥拉开距离来,才启唇回道:“表小姐言重了,奴婢怎敢嫌弃表小姐呢!只是奴婢真的对表小姐所问之事知晓的极少,不知要如何回表小姐,并非嫌弃表小姐。”顿了顿,头稍稍抬起与江蓉玥对视,“表小姐若真是好奇,不如去找桑鸢亲自问她,好比在这儿问我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凝福苑奴婢要好些的。” 她言下之意很明显,她是凝福苑的丫鬟,不是澜冰苑的,江蓉玥向她打听澜冰苑主子和丫鬟的事,似乎是偏了,也找错人了。 阿瑛的一番话,叫江蓉玥有些下不了台面,皮笑肉不笑,“瞧阿瑛妹妹说的,我也是觉着日子无趣,想知晓一些趣事,也好在与姨娘们唠嗑时有话说。”真是油盐不进,江蓉玥目光落在阿瑛身上,从自己手腕上将价值不菲的玉手镯摘了下来,企图用这个来让阿瑛松口,手镯摘下来,江蓉玥便拉起阿瑛的手就要戴上去,阿瑛却是一下将手抽了回去。 略显惊讶道:“表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可别害了我呀,这玉手镯看上去呈色确实不错,但阿瑛可不是这样爱钱财之人,在情义面前钱财是永远沾边不了边的。 第64章 生好多的小娃娃 何况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上等的东西没有,中等一些的东西也是不缺的。镜侯府财大气粗,赏赐给丫鬟们的中等东西放在平常人家里那可是算得上上乘东西了,阿瑛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原想着找个借口离开,恰巧这时花秋从正堂过来叫她,“阿瑛姐姐,正堂里宴嬷嬷有事与你说。” “唉,好,这就来。”阿瑛欠身行了礼,随着花秋去了正堂。 江蓉玥则是不死心的又拉着其他的丫鬟问了好一会儿才走了。 见她满脸喜悦的出了偏堂,桑鸢这才从小隔间里出来,去了正堂。 正堂里此刻的热闹正浓着,没人会留意谁到没到,或是谁来迟了之类的。桑鸢特意靠里走,不想被谁拉去又如阿瑛那般说一堆最终走到朱夫人的身后站定。朱夫人性子也喜静,站在她这里可以听到别人说的话。 “祖母,三嫂真好看,像极了仙女呢,我可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祁凝乐坐在老夫人身边,眼睛是在新媳妇白若雪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是越看越喜欢,上次去白府提亲,她提前溜走了,未曾见着白若雪,今儿总算是得以这么近的看她,是真真的好看,“三嫂日后可要常来我的花汀苑坐,好叫我与嫂嫂多熟络些。” 白若雪敛着新媳妇娇羞的笑,微点了点头,“谢凝乐妹妹的邀请,我日后必定来妹妹苑里坐,只要妹妹不嫌弃我去得次数多了,烦了我去。”毕竟她才嫁来镜侯府,镜侯府家大业大,每个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光凭今日的相处是断不会知晓全貌的,还是要谨慎些好。 加上出嫁前,爹爹娘亲千叮咛万嘱咐,镜侯府不仅是官宦人家,还与皇室沾亲带故,行事要谨慎小心,万不可出了差错,叫别人诟病,说白家的女儿如何如何。 现祁凝乐夸奖了她美貌,她理应是要回礼的,再不济也要夸赞一番的,便是加深了唇角的笑,柔声道:“凝乐妹妹才是最美貌的,我与凝乐妹妹比呀那可就逊色了去。”祁凝乐是南洲国第一美人的女儿,这美貌自然是不会差的,但这大喜的日子,若是贸然开口提已经故去的南宫夫人,怕是要惹了祁家人和祁凝乐不高兴了。 “多谢嫂嫂夸奖。”祁凝乐笑意达眼底,白若雪也高兴。 “如今云舟娶了亲,日后咋们镜侯府热闹要加倍了。”方姨娘接了祁凝乐的话,看着白若雪生文静端庄中又不失贵气,方姨娘倒是难得的起身来扶了扶她手,眼里也是满意与欢喜的,用打趣的语气把老夫人想说的话直白的说了出来,“你生的白净,孩子也定然是白白胖胖的。” 这话听得白若雪一下子红了脸,一副娇羞模样,把脸转向身旁的祁云舟看了他一眼,祁云舟也恰好侧头垂眸看她,两人的相互对视充满了爱意,看得周围的人乐开了花,老夫人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 方姨娘轻轻拍了拍白若雪的手,一脸姨母笑:“迟早的事,莫要不好意思。” “是啊是啊,要是三嫂嫂生了小娃娃,我就有侄子侄女了,就可以把玩的吃的分给他们,带他们一起玩了。”说话的是贺兰蕊,老夫人去寺庙礼佛的路上捡回来的,年纪比桑鸢小两岁,今年十三岁,但她来镜侯府的日子比桑鸢还要长。两岁时就被捡来了,一直养在老夫人大儿子的周姨娘膝下,因不是祁家血脉,没有排行,老夫人捡到她时,身上有块手绢,绣了贺兰两个字样,老夫人便以贺兰为姓给她取了名字贺兰蕊,丫鬟奴仆称呼她蕊小姐。 周姨娘早年间,因误食了落子药导致已经足月的孩子化作一摊脓血流了。 她因优思孩儿,曾几度自戕,许是老天有眼看到了她的优思,便让老夫人捡到了贺兰蕊,放在她膝下养着,一是解了她的优思之苦,二是给她做个伴。毕竟落子药伤身,她误食的又多,以后是不会有子嗣的,老夫人是为她想着的,才把贺兰蕊给了她。 周姨娘是老夫人大儿子的妾室,大儿子性子内敛,就朱夫人一个结发妻子,周姨娘一个妾室。 而这周姨娘也是十分的宠爱贺兰蕊,把贺兰蕊养的娇贵而不娇气,大大方方,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加上她一张圆嘟嘟的脸蛋儿,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活泼的不行,很是讨人喜欢。 她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挪步到白若雪身前,拉起她的手,眉眼弯弯带着笑容,声音软糯,像含了糖一样甜甜的,“三嫂嫂,我跟你说我可喜欢小娃娃了,三嫂嫂要生好多的小娃娃,我带他们玩。”因年纪最小,个子还没有长全,比已经嫁人的白若雪要矮了一个头,她与白若雪说话时是将头仰起来的,一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若雪,晃了晃她的手,撒娇道:“三嫂嫂好不好?生好多的小娃娃。” 她的话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周姨娘是怕这孩子直性子,说得过了,惹了白若雪不悦,出声唤贺兰蕊回到她身边去,“阿蕊,你三嫂嫂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就别缠着她了,以后生了小娃娃,定会叫来与你一起玩的。”这生娃娃也是要看机缘的,这才刚成亲第二天,看得出来什么呢!别叫阿蕊这孩子直言说早了,若是到时候这白若雪的肚子不争气,亦或者像她当年那般被人害了,还一个劲的认为是误食了落子药,最后得不偿失,叫人失望。 她又不是说盼着白若雪生不了娃娃,不能给祁家传宗接代,只是这失子之痛她经历过,不想看到别人也和她一样。 欢声笑语中,新人的新婚福礼直至傍晚时分才结束,众人才零零散散的从凝福苑里散去。 桑鸢担心祁司睿,本想中途趁人不留意时先回去,却是叫几个平日里交好的丫鬟拉着唠嗑了一天,硬是到了傍晚才放了她离去。 第65章 你是小孩子吗?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洒在澜冰苑里,让澜冰苑看起来多了几分岁月的温柔感。 桑鸢急匆匆的从凝福苑跑回来澜冰苑,刚进门就直奔祁司睿的卧房,却在推门而入后在卧房中并未看到祁司睿。 他去哪儿了? 桑鸢疑惑了一下,便是挪步跑到浴池,也不在,找不见祁司睿桑鸢是急了,眼看着落日余晖一点点散尽,直到夜幕降临,她也没有找到祁司睿。 “别找了。”云衡的声音落入耳中,坐在石板上发愣的桑鸢一下回过神来,急忙站起来,一双冰美的眸子此刻已然是雾上了一层泪水,显然是哭过,眼睛红红的,疑惑的看着云衡,启唇问道:“他去哪儿了?” “醉曦林山庄。”顿了一下与桑鸢解释了原因:“为了躲江小姐,她晌午时候一个人过来,闯入了殿下的浴池,殿下当时身子虚弱,半昏迷状态,江小姐她企图对殿下……”后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听到祁司睿的传唤声进入浴池时,江蓉玥已经被他敲晕倒在一旁,“殿下要我把江小姐送回芙蓉苑,回来他便自己去了醉曦林山庄。”不用说,也知道他觉得江蓉玥惹人烦,在躲着她呢! 这倒也不是怕江蓉玥,他跟了祁司睿多年,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江蓉玥这样的根本就入不了祁司睿的眼,避开她也只是不想驳了老夫人的面子,叫别人说三道四,说镜侯府的主子不待见这个远房表小姐。 这表小姐若是安分些,心里没有哪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镜侯府没有人会不待见她,但若是像现在这般做出这些过分之举来,按照祁司睿的行事作风,怕是会将她赶出芙蓉苑。 毕竟这芙蓉苑是他生母南宫夫人的居所,当时之所以会让江蓉玥住进去,一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二是这芙蓉苑一直空着,没有什么人气,想着有人住进去也可增添一些人气,不至于死气沉沉的。 “云衡,你带我出去,我去找他,他一个人我不放心。”他受了伤,又被下了药,加上江蓉玥这么一闹,心里也定是不会舒坦的,现下天已经黑了,她没有祁司睿的令牌是出不去镜侯府的,但云衡可以,他有特权能够自己出入镜侯府,她曾经也求着云衡大晚上的带她出去过,只为了去看夜间时分的鬼灯节。 在南洲国都昆京城,有一个很特别的灯节,因它是在夜间时分才开始,故俗称鬼灯节。 “好不好。”桑鸢眸子充满期待的看着云衡,还冲他撒娇:“好云衡,云衡哥哥你最好了,你就带我出去嘛,好不好?回来我让阿湘给你做糕点吃。”她称呼云衡哥哥,是在她来镜侯府的第二年,与云衡拜了把子,这事整个镜侯府的人都知道。 云衡耐不住她的撒娇,终于是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记得糕点啊,不许耍赖。”簪湘做的糕点数一数二,他虽然也在澜冰苑,但却很难吃到簪湘做的糕点,惦记了好久呢! “嗯嗯。”桑鸢点头如捣蒜,“你放心,保证不会忘了,快走吧!”很是担心祁司睿的情况,他那个人最要强了,性子也倔强的很,虽说常年行军打仗受伤习惯了,但是有血有肉的人,也知道疼啊。 …… 是以,醉曦林山庄。 桑鸢和云衡各骑一匹马儿,到达山庄,桑鸢是快步朝着竹屋跑了过去。 推开门,只见小竹子做成的屏风烟雾缭绕,桑鸢慢步绕过屏风,入目的是躺在大木浴桶中,双目紧闭,面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的祁司睿。 桑鸢步子很轻,祁司睿并未察觉,她走近浴桶,动作轻缓的将他泡在水里的受伤的手捞了出来,伤口已经被泡得腐烂了,桑鸢眉头紧皱了一下,眼里满是心疼,“你是小孩子吗,不知道受伤了不能碰水吗?”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娘亲……”浴桶里的人该是昏迷入梦了,呢喃了几句,桑鸢没有听清,凑近了些才听见他在唤娘亲。 祁司睿每次只要是熟睡或是昏迷半醒时,便会梦到南宫夫人,在梦不停的喊着娘亲。见他眉头紧锁,眼角还滑落几滴豆大的泪珠,桑鸢是心疼的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顺便轻抚了抚他紧锁的眉头,过去良久浴桶中的人终于平静了些许,呢喃的呓语也没有方才那般悲戚,桑鸢这才放心的去找来药箱重新给祁司睿包扎伤口。 伤口包扎好,费了好大的劲,最终还是叫来了一直守在竹屋外的云衡帮忙,才将祁司睿从浴桶里捞出来,扶了躺到床榻上。 夜深人静,竹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屋内爬在床边的桑鸢也随着雨声渐渐入睡。 梦里,桑鸢在一片松树林中,松树上盖着厚厚的积雪,雪松林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依旧是盖着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 忽然梦境转换到了一出城楼上,而城楼上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桑鸢慢慢靠近想要看清楚她的容颜,却是不管她怎么靠近,那张脸始终都是模糊的,无法看清楚,想在近一些,更近一些,就在要抓住那个女子时,她纵身一跃跳下了数十米高的城楼。 “不要……” 梦境再次转换,又是与之前一样的梦境,温砚辞依旧是第一次梦境里的样子,他伸出手柔声唤道,“过来,我带你走,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去,快过来……” “去哪里?”这次桑鸢终于是开了口,“你要带我去哪儿?什么真正的地方?”说着,她便追了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鸢儿……鸢儿,醒醒。”祁司睿的声音落入梦里,桑鸢停下了追逐的步子,猛得一哆嗦醒了过来。 窗户外的日光已经照了进来,洒在床榻上二人的身上,星星点点的,桑鸢喘着气,额头上冒着细汗,如蝶翼一般的眼眸一眨一眨的看着祁司睿,柔声启唇,问:“你可好些了?” 第66章 昨晚你睡的很熟 昨晚不知不觉的听着竹屋外的雨声就睡着了,做了个很长的梦,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没? 桑鸢抿了抿唇,不等祁司睿说话,是问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我说梦话了?都说了些什么?”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祁司睿闻言微蹙了蹙眉,泛着病态白的唇瓣轻启,挑逗的语气道:“你自己做的梦,你该清楚呀,怎么来问我呢?” “我。”桑鸢吸了吸鼻子,有些小小的尴尬和疑惑,这个祁司睿到底何时醒的,听到了多少她的梦话。这梦境换来换去的,说了多少话,有哪些话是说出来的,她心里没有数的呀! 见她皱着鼻子,祁司睿唇角微勾起,本来要再逗一下她,却是没有忍心,也不想她为这等小事而愁容,小丫头还是无忧无虑,喜笑颜开的比较好,“好了,昨晚你睡的很熟,并没有说梦话,方才是逗你的。” “真的?”桑鸢冰美的杏眸垂下,凝着祁司睿,有些不太相信,“你不是在骗我?”她最好骗了,但也最不好骗,因为只有祁司睿能够骗她,别人的话她一般选择听。 “嗯。”祁司睿点了头,手撑着床沿,作势要起来,“鸢儿,扶我起来。”昨日本来是不想来山庄的,也没有想要来,都是那个江蓉玥,一想到她就头疼,看来以后澜冰苑是要把大门给关了,无关人员不得进来,那芙蓉苑也在容不得她住了。 见祁司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暗了下去,桑鸢眸子快速转了转,问:“殿下,你怎么了?”不会是那个什么媚药还在起作用吧? “无事。”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鼻音也略微有些重,显然是昨天一直泡在水里,受凉的缘故,加上这醉曦林山庄处于高处,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血肉之躯怎能安然无恙,且还是受了伤的。 桑鸢正要起身,一只信鸽是从窗户里飞了进来,停在了祁司睿的肩膀上,它脚上绑着密信,只有密信是用软玉塞的,祁司睿与她说过,所以她认得,她将信取下递给祁司睿,眸子是一直观察着祁司睿的面部表情。 一般密信都是有重大的事情,祁司睿从边境战场凯旋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桑鸢才这样思索着,便见祁司睿一下从床榻上起身下榻,语气十分严肃,“鸢儿,立刻回府。”密信中说西灵国皇帝快不行了,皇子们都蠢蠢欲动,东宫孤立无援,若是让除东宫之外的其他任何一个皇子继承皇位,必定会掀起一场大风暴,届时新君继位,定会与南洲开战,到时候就免不了血流成河。 西灵与南洲已经数十年未曾开战,两国百姓来往也密切,若是因新君继位便开战,那温砚辞和平颜公主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自己,好容易换来的和平就要在一夕之间毁了,谁心里都不好受。 快马加鞭赶回镜侯府,换了身衣裳,祁司睿都没有歇上一会儿便匆匆的去了皇城,还带上了桑鸢。 镜侯府的马车在皇城大门口停下,万岁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公公早已经恭候多时了,马不停蹄领着他们直奔议事大殿而去。 朝政之事,女子不可在场,进入大殿前,公公是吩咐小宫女将桑鸢带到了其他地方等祁司睿。 除了镜侯府的人,皇城中人也知晓祁司睿很宝贝这个小丫头,公公特意交代了带路的小宫女要细心照顾着。 “姑娘,到了。”小宫女低着头说话,声音小小的,桑鸢平日里与簪湘她们待惯了,习惯了说话时大声些,这样也可以听得清楚,这小宫女的声音有些小,她没听清楚,便是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小宫女因桑鸢的凑近,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后退了几步,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或是做了什么事,惹了桑鸢不高兴,低着头连连道歉:“奴婢知错,说错话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不要去告诉刘公公,求姑娘了。”小宫女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一股脑说了出来:“刘公公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仗着自己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又长的还算俊郎清秀,便是对有姿色的宫女动手动脚的。”说到这里,小宫女是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桑鸢关上门,将她拉了坐到里间,听她哭着继续说:“他动手动脚算是轻的,他在皇城外有万岁爷赐给他的私宅,若是在宫里看上那个宫女,他就会强行将宫女带去私宅,对宫女做不人道之事。”说着,小宫女是哭的更加厉害了,桑鸢连忙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 看着这小宫女的年纪应该跟自己相仿,刘公公少说也得三十有加了,甚至年纪还要更大些,却对这些十几岁的姑娘做那样的事,真是该死。 “奴婢本来不是在御前伺候的,奴婢从进宫就被淑妃娘娘点名要了去,淑妃娘娘性子温淑,待我们这些宫女也好,她也不常来万岁爷的寝殿,所以奴婢也就跟着少了些麻烦。”这个麻烦说的是刘公公,他在御前伺候,是轻易走不开身的,只要后宫的妃子不来找万岁爷,或者是万岁爷不去后宫,他也是见不着除御前伺候的宫女之外的其他的宫女。 “可就在前些日子,万岁爷去淑妃娘娘的宫里,刘公公便借了万岁爷的口,向淑妃娘娘开口将奴婢调来了御前伺候。”小宫女吸了吸鼻子,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想起来御前伺候的第一个晚上,就被刘公公带去了皇城外的私宅,折磨了一个晚上,她以为那晚之后刘公公便是能够放过她了,谁曾想刘公公反而变本加厉,隔三差五的折磨她,“刘公公是太监,他不能人道,便是想了许多折磨人的手段,叫人苦不堪言。” 小宫女哭得泣不成声,桑鸢的手绢都被泪水浸湿了一大半,桑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有些心疼这小宫女。 第67章 真是越发没有规矩 太监是不能人道的,折磨人的手段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样的,尤其是刘公公这种,桑鸢无声的摇了摇头,听小宫女继续说,“他折磨完我们,还威胁我们,要是敢去万岁爷面前告状,他便随便安个罪名处置了我们,在这宫里谁不怕死啊,便是一直忍受着。” “一直忍着?”桑鸢惊诧,“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忍着呢?”若是别的事,那自然是得分场合,分事情的轻重缓急,可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是不能忍的,“怎么可以一直忍着呢,你们被他这样的宫女有很多,可以团结起来去万岁爷面前说明情况,当今万岁爷那么深明大义,定是不会放纵刘公公如此胡来的。”祁司睿与她说过,万事皆可以忍,但唯独伤害到自身的时候绝对不能忍受,而且她也一直这样认为的。 小宫女摇头如拨浪鼓,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有些宫女被他所折服,甘愿给他做对食,任由他蹂躏自己,而且助纣为虐帮刘公公来盯着我们这些人微言轻,又有把柄的宫女。是真的不敢呀!”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皇城外的家人,爹娘把自己养大不容易,若是自己就这样死在了宫里,扔去乱葬岗,连尸体都不能留下,这是极为不孝的,“不过也有宫女受不了这样侮辱,投井自尽了。” 桑鸢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皇城看似威严无比,是多少人想要进来的,却不知这光鲜亮丽的皇城内全是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情。 不过她还是想在做一些努力,擦去小宫女眼角的泪珠,语气柔和了许多,“刘公公他若是再带你去皇城外的私宅,你就想办法半路逃跑。”他一个太监,力气自然是比正常男子要小一些,就算敌不过,总可以用点手段,只要能逃脱哪怕是不幸死了,也不用再受他的蹂躏践踏,且是死在皇城外,宫里的人不会管,这样魂魄也不用困在那四方天的宫墙之内。 但若是老天爷眷顾,叫她逃脱成功了,那就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找一个如意郎君,平淡的过下半生也是好的。 “这。”小宫女顿时眼睛一亮,渴求的看着桑鸢,“我该如何逃跑?”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刘公公一般都是晚上宫门下钥前,借口说带一个宫女出去办差事,守门的禁卫军侍卫也不会过多的询问,去私宅的路上也只有刘公公和马车夫,若是逃跑是不困难的。 桑鸢凑近了些,宫墙内到处都是耳朵,小心隔墙有耳,便是压低了声音,与小宫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也是与她说了这样做的两个结果,亦或者是第三个结果,那就是被抓回皇城里,她真的不想看到小宫女被抓回皇城里。 小宫女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太感谢你了,我会尽力一试的,哪怕是死了,我也要死在皇城外面。”这是她最后的骨气了,不敢反抗刘公公,不敢去万岁爷面前揭发他的丑恶嘴脸,但可以自己永远不在受他凌辱,死也是无憾了。 嘎吱…… 小宫女的话音刚落下,眼里还含着泪水,门就被人推开,接着便是传来略显尖锐且不好惹的女声:“哟,你在这儿呢,真叫我好找呢!” 闻声,小宫女身子一抖,颤巍着转过身去,头低着不敢去看来人,欠身行礼,声音也有些许颤抖,“絮姐姐好。”顿了顿,便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刘公公吩咐奴婢领这位姑娘来白熙殿稍作歇息的,才叫姐姐寻我,奴婢知错了。” 桑鸢无声的撇了一眼这个被称作絮姐姐的宫女,她的穿着打扮要奢侈一些,应该是掌事宫女,她也撇眸看了一眼桑鸢,与桑鸢来了个四目对视。 她打量了一番桑鸢,眸子微眯了眯,收回目光,语气十分不屑的质问小宫女:“是刘公公吩咐你把她领来这里歇息的?” “是刘公公吩咐的,奴婢只是照做。”小宫女战战兢兢的,似乎很害怕这个掌事宫女,桑鸢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便是一下反应过来了,这个掌事宫女就是刘公公的眼睛,专门来监视这些宫女的,难怪小宫女如此害怕,身子一直在抖,桑鸢走近小宫女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以表安慰。 掌事宫女是又撇了一眼桑鸢,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与讥笑,随即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是刘公公吩咐的,那便好好伺候着,这姑娘需要什么给她送来就是,可不能怠慢了她。”这娇滴滴的模样,可不就是刘公公那个死鬼的最爱嘛,且这白熙殿是他的地盘,在这儿办了这丫头,没人会问罪,要有多爽就有多爽。 “姑娘来了有一会儿了,想来也是渴了,去给姑娘端杯春宵茶来,叫姑娘喝了解渴。”掌事宫女与刚进门时的态度一整个大转弯,凑到桑鸢身前,像是很熟的拉起她的手,十分的热情,“这春宵茶可是上好的茶,姑娘可一定要尝一尝,保证你会爱不释手的。”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不达眼底,桑鸢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便是本能的抽回手,往后退了几步,“多谢,但我不渴,就不劳烦了。”说着便已经抬脚准备去议事大殿门口等祁司睿,却刚抬脚就被拉住。 掌事宫女扭头眼神犀利的看向小宫女,语气不悦道:“姑娘说不渴,你就不去端茶了吗?真是越发的没规矩,看来是想去李嬷嬷那里让她好好调教一番了。” 她的话吓得小宫女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奴婢知错了,求姐姐不要送奴婢去李嬷嬷那里,求姐姐了。”李嬷嬷比刘公公还要魔鬼,手段还要残酷,若是去了她那里,就真的没有命了。 小宫女头一下一下重重的磕在地板上,没一会儿就流血了。 桑鸢看的触目惊心,她见不得血,是立即扭过头去,抿了抿唇,开了口给这个小宫女求情:“是我不想劳烦她,你别怪罪她,去把茶端来便是。” 第68章 温质子的秋千 听到桑鸢给自己求情,小宫女磕头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眸子泪汪汪的看着她,眼里是说不出来的感激。 掌事宫女垂眸瞪了她一眼,语气十分恶劣,“还不快去端茶,难道要让姑娘等着吗?” 小宫女立即从地板上站起身来,一刻也不敢耽误,小跑着出来了白熙殿,生怕慢一步就会死在这里。 她的手脚很快,没一会儿便端着泡好的茶返回来。 掌事宫女亲自给桑鸢倒了茶,“姑娘尝尝,这茶的味道极好的,平日里我们可是喝不到的,姑娘你有福气,是要好好尝尝。” 说话间,茶已经递到桑鸢面前,她推辞不了,便只好接了,只是这茶虽好,她也是不敢喝的,怕里面加了东西。 见她把茶端在手里却是不喝,掌事宫女有些急了,眉眼带笑,语气柔和道:“姑娘这茶是泡的不合心意吗?”一个有几分姿色的野丫头,还挑三拣四的,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这茶平日里她们连看都难得看到,别说喝了,要不是刘公公在这里加了料,她此刻定是要好好尝上一口的。 桑鸢看了一眼小宫女,她一直战战兢兢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茶盏,似是在担心什么,桑鸢怕自己不喝这茶,又让这小宫女受罚,便是小抿了一口含在嘴里,“这茶入口甘甜,有一股树梢嫩叶尖香之感,确实是好茶,我一个人喝属实浪费了,姐姐不嫌弃的话,也来一杯吧!” 话音未落,桑鸢便是倒了一杯递给掌事宫女,掌事宫女神情略显愕然,嘴上说着使不得,手确诚实的接过了桑鸢递去的茶,刚把茶杯放在嘴边,是忽然停了下来,嘴角扯出一个浅笑,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瞧我,竟一时高兴过了头,怎么能喝给姑娘的茶呢,这不合规矩的。” 掌事宫女想喝不敢喝,还给自己找理由,便是证实了桑鸢的猜想,这茶里果然是加了东西,应该是受了刘公公的意,得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会有危险。 就在她要起身准备走时,掌事宫女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与姑娘说话了。”说罢,是不悦的睨了一眼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小宫女,“姑娘方才给你求了情,我便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了你,你可得伺候好姑娘,若有任何差池,免不了责罚。” 看着掌事宫女出了白熙殿,桑鸢这才将含在嘴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 小宫女见状,眉头一皱,满眼疑惑,“这么好的茶,你怎么吐了呀?”平日里她们这些低下的宫女连茶影子都看不到,只有这茶端出来招待人才看得见。 这春宵茶是宫里上等的好茶,好多后宫的娘娘们都在喝,万岁爷也颇为喜爱这春宵茶。 而刘公公的春宵茶都是往年万岁爷喝剩下赏赐给他的,但纵使是喝剩下的,那也是上等好茶,拿来招待一个王爷带进皇城来的贴身丫鬟,还有些阔绰了呢! 桑鸢不好明说这茶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便是谎称自己来了月事身子不适不宜饮茶,“方才掌事姐姐在,我怕不喝茶,又惹得她不悦,让你受了罚,才含了一口在嘴里。”说着,便走到小宫女身前,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磕伤,“现下没什么事,你去洗一下吧!” “不妨事的。”小宫女摇了摇头,似是已经习惯了,“掌事姐姐让我看着姑娘,我不敢留姑娘一人。”否则又免不了责罚。 “那行吧!”桑鸢看了一圈,这屋内好是好看,不过就是过于冷清了,没有人气,好生无趣,“你领我出去走走吧!”殿下议事一时半会好不了,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着。 小宫女领着桑鸢在议事大殿周围转了一圈,最终步子停在了御花园中。 御花园可是皇城内最美的地方,也是后宫娘娘们最常去的地方。 桑鸢走累了,恰好一棵偌大的榕树入目,在那榕树上还吊着一架特别大的秋千,秋千绳上还缠绕了藤蔓,藤蔓上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朵,好看极了。桑鸢顿时眼睛都亮了,小跑着过去,一下坐了上去。 “姑娘,这是温质子的秋千,他不允许任何人坐的。”见桑鸢坐上秋千架,小宫女惊了一下,连忙跟上去,想要让她下来。 这秋千是温质子的,而温质子在皇城里有常央公主照着,而常央公主又是南宫皇后所出的唯一一个嫡公主,又得万岁爷宠爱,所以没人敢惹他不悦。这个独特的秋千是他来皇城的第三年冒着大雨一点点搭建的,多少后宫的娘娘想要坐,都得不到。 因温质子是西灵国来的,搭建的这个秋千也格外的好看,只可惜能看不能坐。 小宫女瞧了一眼周围,着急的催促着桑鸢:“姑娘,你快些下来吧,每天这个时辰温质子都会来这里坐上一会儿,若是叫他撞见了,可就要受罚了。”温质子脾气虽然温煦,但这秋千架他很是重视,之前昭露郡主来皇城,没人告诉她这秋千不能坐,她便坐了,还弄掉了藤蔓上的花,惹的温质子大怒,常央郡主直接重罚了昭露郡主,自那以后便是新进宫的辰妃娘娘,她气性高偏不信邪,坐了秋千得了一时的欢快,也因此失宠还被关进了冷宫,老死在这宫墙之中。 但就算如此,也还是有些宫女,想着晚上温质子不会来,便是趁着晚上去坐秋千,耍了几次都没有被发现,便是变本加厉起来,每天晚上都会去一群宫女轮流着做秋千。 她们以为温质子不会发现,胆子越来越大,还说这秋千谁要是能够每天坐还不被发现,就把主子赏赐的东西都给她。 可惜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一个小宫女因去坐秋千被排挤,她就去告了状,让温质子把这些晚上来他秋千上放肆的宫女抓了个正着,当时常央公主也在,结果可想而知,温质子大怒,这些宫女们也全部进了水牢。 第69章 那可得好好养了 方才桑鸢帮她在掌事姐姐面前求了情,她不想看到桑鸢因为这个而受罚,是上前去拉她,“姑娘你快下来吧,若是来人看着了,姑娘是要受罚的,姑娘这样娇贵,水牢是断不能去的。”小宫女拽着桑鸢的胳膊,势要将她拉下来,嘴里也是催促桑鸢:“姑娘你快下来吧,不然……” 小宫女话未说完,身后便传来说话声,“不妨事,她想坐便让她坐。”吓得小宫女立即转身,看清来人后是又咕咚一下跪了下去,“温质子恕罪,姑娘她不知这秋千不能坐,还望质子开恩,莫要罚她。” 桑鸢立即扭头,与温砚辞四目对视,对方的模样落入眸中,他今日穿了一身雪白色衣袍,微卷的深棕色头发一半用发冠束起,一半披散垂落在后背,额前依旧是一缕自由落下来的龙须碎发,加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整个人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而温砚辞眸里的桑鸢,一张半开半合的樱唇……紧接着,那天在酒楼里她换衣裳的画面突然席卷而来,白皙的香肩,还有胸前的凸起……只是一瞬间就将心火点燃。 温砚辞咽了咽口水,将自己的异常压了下去,挥手示意小宫女起来,并柔声道:“起来吧!” 说着,他朝着秋千架的位置挪步走了过去,见他过来,桑鸢并没有想要下来的意思,她才上去呢,都还没有开始玩,而且他方才不是说了嘛,可以让她坐,那她就不客气了。 “我推你?”温砚辞走到桑鸢身后,嗓音温润又富有磁性,好听到让人心里甜甜的。 桑鸢闻声微愣了一下,是点了头:“好啊。” 这话可把一旁的小宫女给惊掉了下巴,这温质子不是很宝贝这秋千吗?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让一个小丫头坐他的秋千,还亲自推她,莫不是疯了不成,还是说这个小丫头与温质子认识,且关系匪浅,否则温质子怎么会容许她碰他的秋千呢? 这样在心里揣测着,小宫女是悄声挪着步子走到二人的侧前面,微偏着头仔细打量二人。 “推高一点。” “扶稳了。”温砚辞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将秋千上的小丫头推的高了些,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跟着勾起一个弧度。 这种迎风而起的感觉真好,桑鸢已经不满足于这样坐着荡秋千,她想站起来,只是想着她便在荡回去的时候,忽然双脚着地站了起来。 温砚辞以为她是不想玩了,微蹙眉看着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红唇轻启,声音甜中带着不可侵犯的清冷疏离,“我要站在上面。”说罢,便已经抬脚轻松跨了上去,扭头垂眸睨了一眼温砚辞,“你像方才那样推,不妨事。”她可是学了一些功夫的,就算摔下去了也不会让自己伤着了。 “我推了,扶稳了。”温砚辞小心翼翼的,力道不敢太大,怕伤了这娇贵的小丫头。 “高一些,再高一些……” “嗯。” 是以,两人玩了许久,直至天空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二人才离开秋千架跑到最近的凉亭中避雨。 “他带你来的?”温砚辞问,他作为西灵送来南洲的质子,对于两国的朝政之事是知晓的,那密信一共有三封,一封送到南洲皇帝手里,两外两封则是分别送到睿王祁司睿,质子温砚辞的手里。 一早皇帝便传旨召了文武百官进皇城议事,祁司睿执掌兵权,他自然是要来的,这小丫头又是他的贴身婢女,带着来无可厚非。 桑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殿下他受了凉,身边得有人跟着。” “是吗?”温砚辞微蹙了蹙眉头,语气颇为意味深长:“那可得好好养着了,毕竟他这样的身份轻易病不得。”密信内容简短,但祁司睿定然是明白这其中更多的言外之意,知晓这其中的厉害。 新君继位,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西灵的天要变,而这南洲的天亦会收到影响,他是南洲百姓尊称的战神,是保护他们平安的神,纵使手里有百万精锐,也是不愿意两国交战,弄得生灵涂炭的。 这一点,他对祁司睿还是了解的。 与此同时,皇城议事大殿内。 一群人围着偌大的军事沙盘,太子云弦单手背在后背,食指指了指沙盘上小木牌标着的灵雪城,“十年前,司睿跟随老侯爷一同拿下了这座西灵最大最富庶的城池,而他们却用一个公主就将这座城池收了回去,若如西灵老皇帝驾崩,新君继位,两国撕破脸开战,那这首攻的便是这灵雪城。” 说话间,云弦无声的看了站在对面没有表情的祁司睿,这灵雪城可是他捡到小丫头的地方,他心里多少是会有些波澜的,但面上却是异常平静,云弦将目光从祁司睿身上收了回去。 “灵雪城城大人多,百姓占了一大半,真要攻打,必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还是要从长计议,能避免就避免了。”丞相大人接了云弦的话,十年前西灵与南洲大战,他是南洲军事,跟在祁骁身边作战事辅佐,是看到了当时灵雪城的守城将领拿城中无辜百姓来当盾牌,手段何其卑鄙龌龊。 他的话终于让一直面无表情的祁司睿眯了眯眸子,但却没有说话,而是脾气稍暴躁的苏老将军接了丞相的话,大声道:“从长计议?这不是在告诉西灵咋们南洲怕他,只能从长计议试图用和亲或是送个质子来平息战乱,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有用吗?” 十年前纵使有温质子在南洲,两国又各有公主嫁去和亲,不也一样没有免了那场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大战吗。 “我南洲泱泱大国,兵马强盛,真的就怕了他西灵不成,十年前纵使西灵有”苏老将军是有些火爆脾气的,他戎马一生,就不曾怕过谁,若是真的要开战,他还与十年前一样首当其冲,绝不会有丝毫畏惧。 第70章 落子无悔,你可想好 “苏老将军气性十足,不过这是议事,莫要动气。”一直未曾言语的祁司睿终于肯吱声,修长的手指在军事沙盘边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思索了片刻,手指落在沙盘中的灵雪城小木雕上,“灵雪城是否要攻打,还要看西灵老皇帝何时驾崩,继位的新君是谁。” “司睿说的对。”云弦接话道:“西灵老皇帝有七个皇子,一个在我南洲做质子,还有另外六个,不知他会传位给谁,也不知他是否会留下密旨,这些都是我们所不知的,不能贸然下决断。”他作为南洲国的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若是行事作风不足以定人心,只是一味的用和亲或是送质子来换取一时的和平,亦或者是一味的使用暴力解决问题,这两者专用哪一种都是不可取的。 祁司睿点了点头,将话题拉回到密信上:“密信中只说了西灵老皇帝病重,并未说是何病,也未说是否有好转的可能。所以我们不能如此快的下决断。”在西灵潜伏的镜侯影卫还传回来另外一封密信,所指的是十年前西灵国的骷圣大军,当年骷圣大军战败,北麟大将军以身殉国,这支军队死的死,散的散,最后皇帝下旨撤销了这支军队。但就在五年前,这支军队被人秘密召集起来,而这幕后所召集之人未知。 若是这支军队真的召集起来,对西灵和南洲来说都是威胁,十年前灵雪城之战,无一败仗的骷圣大军居然败了,还是惨败,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只是没有人敢去质疑,敢去查找真相。 这些是后来,祁骁告诉他的,自古以来战败乃兵家常事,若是觉得有不对劲,那就一定有问题,但若是背后牵扯太多,就要学会息事宁人,莫要做自损不利己的事。 此事,是镜侯影卫传回来的密信,除祁司睿外无人知晓,他也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 是以,议事结束,众人出了议事大殿。 “司睿,想什么呢?”云弦的声音落入祁司睿耳中,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轻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云弦微蹙眉头,凑近祁司睿,故作姿态道:“是不是在想那个小丫头啊?在大殿里提到灵雪城的时候你就不对劲,你有事。”说着,云弦捏了捏他的胳膊,“跟我说说。”他和祁司睿从小一同长大,一个夫子的学生,比亲兄弟还亲,互相之间有什么事也会说与对方听,可以说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祁司睿深邃的眸子微眨了一下,泛白的唇瓣刚要张开说什么,却被云弦抢先了一步,他一把抓起祁司睿受伤的手,眉头一皱,问道:“你这怎么弄的?”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他不好的脸色,是接着问道:“是不是遇刺了,脸色这么不好?” “无事。”祁司睿将手抽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启唇:“不过是被下了药,已经无大碍了,不必担心。” “下药?”云弦震惊,“什么人敢给你下药,下的什么药,要你放血解毒?”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有胆子给祁司睿下药,除非是不怕死的。 “媚药。”祁司睿摆了摆包扎着手,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嫌弃到不想与云弦说出给他下药之人的名字。 听到媚药两个字从祁司睿的口中嫌弃且不悦的说出来,云弦是狠狠震惊了一番,“媚,媚药?谁这么不知死活,给你下媚药?”他很关心是谁,心里一通狂猜,不过首先便将桑鸢小丫头给排除了。 那丫头他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从面相来看,她绝非这样的人,而且也用不着给祁司睿下药,反而还要防着祁司睿,防着他那天控制不住自己,暴露本性。 祁司睿抿了抿唇,扯开了话题,“本王许久没去你的东宫品茶奏乐了,今日刚好得闲,走吧!”说罢,便是加快了步子,一旁给他撑伞的云衡愣了一下,才在心里想着殿下是不是忘了他还带了桑鸢进皇城,就见他快速移步到了云弦太子的伞下,“去白熙殿把鸢儿带过来,雨大不要让她淋着了。” “是,殿下。”云衡领了命,快步去了白熙殿。 看着云衡走远的身影,云弦敛了眸子,微叹了口气,“他在你哪里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吧?” “没有。”祁司睿摇了摇头,“他已然忘却前尘往事,构不成任何威胁。”知道云弦内心在担心什么,他只是稍作提醒。 云弦嗯了一声,没在多言,思绪却已经乱了。 云衡本是恭煜亲王云震的嫡子,也是南洲皇室的唯一一个世子,本应与他一样受人尊敬爱戴,将来继承恭煜亲王的爵位辅佐他,一同造福南洲百姓。 可惜天意不可违,恭煜亲王起兵谋反,父皇念及兄弟手足之情,又看在云衡年纪尚幼,谋反之事与幼子无关,便放过了他。 恭煜亲王膝下有一子云衡,一女云湘,因稚子无辜,祁骁竭力相保,得以江湖游医的忘尘药丸,护下了两个孩子,给了他们新身份重活于凡尘世俗之中。 云乃南洲皇室之姓,云衡本应改名换姓的,只是恭煜亲王在被行刑前,向万岁爷求了恩典,允许他唯一的嫡子保留云姓。万岁爷应下了,但即便如此,天下所知晓的是恭煜亲王谋反,被诛九族,膝下一双儿女皆随他一同而去,世间再无恭煜亲王,也再无云衡,云湘,祁骁所护下来的是完全与之无关的两人。 思绪落下,二人也到了东宫。 “你的手怕是奏不了乐,不如对弈如何?”云弦叫人摆好了棋盘,好久没有下棋了,手有点痒了。 祁司睿没有言语,点头的同时垂眸看了一眼包扎着的手腕,拿起黑棋先落了子。 …… 御花园,御花凉亭。 云衡从白熙殿赶过去时,桑鸢与温砚辞的棋局已经过半,输赢只在桑鸢最后一颗棋子会落在何处。 见桑鸢果断的就要落子,温砚辞出声提醒道:“落子无悔,你可想好了。” 第71章 你叫他哥哥? 闻言,桑鸢落子的手顿住停在棋盘上方,好看的眸子仔细的扫视了一眼棋盘后,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落子无悔,我想好了,就落在这里。” “真想好了?”温砚辞复问了一遍,只见桑鸢很果断的将棋子落到了她方才看准的位置,而这个位置一旦落子,这局棋就等于白白周旋。 棋子落下,桑鸢是看都不带看的抬起眸子,余光扫到凉亭外的云衡,立即起身去迎他,“啊,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看他手里拿着伞,心里一喜,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甜而不腻的笑容,“你是来接我的吗?”肯定是,祁司睿进皇城就带了她和云衡,他出现在这里想必祁司睿已经议事结束了,先去了别处,让云衡来带她过去。 她才这样想着,就听云衡说:“殿下在东宫品茶,他让我来带你过去。” “好。”桑鸢转身将要与温砚辞说她先走了,不陪他下棋了,却是刚转过身还没开口,温砚辞的目光便落到了云衡身上,眸子眯了眯问道:“你叫他哥哥?他是谁?” “他。”桑鸢顿了一下,祁司睿与她说过在外人面前不要说云衡的名字,若是避不开了,可以说叫允衡,“他叫允衡,是我拜把子的哥哥,也是睿王殿下的贴身侍卫。” 话音落下,便挪步出了凉亭,走到云衡的身旁,“温质子,我先走了。” 温砚辞本想说下次继续对弈,却是没有张开嘴,点了点头,目送桑鸢离开。 看着桑鸢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画面,桑鸢的背影几乎与脑海中的背影重合在了一起,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偶然。 “质子,在想什么?”待桑鸢和云衡走远,贴身服侍温砚辞的宫人才无声的进到凉亭。 温砚辞立即从方才突然闪现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表情恢复平静,眸子瞥了一眼宫人,声音清冷:“我想什么要与你汇报吗?” “质子息怒,奴才不敢。”宫人立即开口为自己求情,而脸上却是没有一点求情的样子,语气也是冷冷的。 不就是一个别国来的质子嘛,要不是常央公主照着,他还能过的如此逍遥快活,估计比他们这些宫人好不到哪里去。 温砚辞瞥见宫人一副不爽快的表情,唇角勾了勾,冷声道:“今日之事若是让云黛知道了,受了罚,我可不会求情。”这个宫人跟他也有几年了,是皇后那边安排过来的,说好听一点是贴身服侍他,说不好听的就是来贴身监视他的,生怕他有逆反的心思,或是动了要回到西灵争夺皇位的心思。 幼年便来到南洲做质子,到如今也是十数余年,这数十载的光阴每日都是煎熬。思绪到这儿,是陷入了回忆。 儿时。 西灵国皇城内,一群皇子围着一个与他们一样的小男娃,对他拳打脚踢,嘴里还说着难听的话。 “你就是灾星,都是因为你父皇出征才会受伤,都是你。” “大灾星,大灾星,你害死了你母妃,又来祸害父皇,你怎么不去死啊。” “就你也配和我们一起玩,你就是宫奴粪桶里的屎,又脏又臭。” “打死你,打死你……” “去死吧脏人……” “……” 他们也不过才七八岁,九岁十岁的年纪,嘴里却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温砚辞就这样躺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任由他们殴打。 谁叫他天生就是命贱呢,三岁生辰时,母妃因为救困在大火中的自己,被火活活烧死,前几天父皇出征前来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在战场了受了重伤,这些所谓的手足哥哥不分是非对错,将罪责全部怪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错吗? “三哥,他瞪人。”其中一个男孩忽然停下,指着温砚辞大声道:“我方才看见了,他瞪人,他居然还敢瞪人,打死他。” “敢瞪三哥,我踹死你……” “如今父皇受重伤,根本就不会有人管你的死活,你活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这样就少了一个争夺储君之位的人了,一个年长的男孩恶狠狠的垂眸不屑的睨着温砚辞,“把他拖到假山后面。”说着便是抬手在脖子处做了个杀的手势。 其他几个见状,皆露出意味深长的坏笑,拖拽着温砚辞就往不远处的假山去。 去往假山的路上铺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子,在石子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温砚辞瘦弱,身子擦过的石子上残留了些许刺目的血迹,刺骨的痛几乎叫他昏厥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一温润而又清冷疏离的女声与漫天飞舞的雪花一同落入耳中,闻声,被四五个人拖拽着的温砚辞挣扎着睁开眼眸,一个倒立人影落入眸中。 她一步一步走近,眸中带着丝丝怒意看着他们,似红花晕染过的唇瓣微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要把他拖拽到何处去?” 几个男孩闻言,是将温砚辞直接扔在了地上,继而微颔首行礼:“见过北麟夫人。” 北麟夫人? 温砚辞挣扎着将眼睛睁大了些,终于是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她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外披一件白色狐狸毛边斗篷,在漫天大雪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她便是西灵国第一美人,镇国大将军北麟箴的结发妻子嫦薰,能文善武,与北麟箴是凡尘佳偶。 “你怎么样?”嫦薰将温砚辞扶起来,目光温柔而又含着心疼的上下打量他,“伤着哪儿了?”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叫人心疼。 这是母妃去世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他,温砚辞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张开残留着血迹的嘴,委屈道:“我身上疼。” “我看看。”嫦薰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温砚辞的后背上,单薄的衣裳破烂不堪,且已经被血浸湿了。 第72章 是谁扰乱了你的思绪 他还这么小一个孩子,得多疼呀! 作为有孩子,且孩子也与这个男娃差不多大,嫦薰是更加心疼,鼻子一酸直接红了眼眶,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稳稳的抱在怀里,斗篷盖在身上,“我带你去包扎。” 一股暖意包裹着全身,温砚辞小脑袋靠在嫦薰的肩膀处,贪恋着这温暖的怀抱,一时迷糊了,分不清这是母妃回来了吗? 迷糊中,瞧见她请来了医官,给自己处理了背上的伤,还吩咐宫人要好生照顾,后便是抬步离去。 温砚辞的视线很模糊,却也是将那抹背影记在了心里。后来嫦薰会经常来皇城里看望他,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很多好吃的,有时候还会带他去将军府坐客。 那段日子,是人生中最美好,最温暖的时候,可惜好景不长,他被挑中送去了南洲做质子,这质子一做便是十数余年,而他也再没有见过北麟夫人。 再后来便是南洲捷报,在他来南洲的第二年,西灵战败,镇国大将军携家人殉国,身死灵雪城,骷圣大军也被父皇下旨撤散,镇国大将军和西灵第一美人的事便成了说书先生的口中故事。 “质子,出来已久,该回去了。”一旁的宫人见他出神,是出声提醒了他。 温砚辞闻声回神,起身要走时,余光瞥见了一眼不远处的秋千,思绪飘忽不定,随宫人离去的步子也有些深浅不一。 是以,云衡与桑鸢也到了东宫,刚走到中殿门口,便听到云弦太子的说话声,“这心思不在棋局上,又怎么会赢呢!”从坐下来对弈到现在,祁司睿一局都没有赢过,这不是他的作风。 平常要是对弈,祁司睿是稳赢不输的,今日是有些反常,不太对劲,明知故问的语气道:“一直输,本宫很是好奇是谁扰乱了你的思绪?”不用想定是那个叫桑鸢的小丫头。 果然,话音刚落,小丫头便笑意盈盈的轻步走了进来,走至离他们三步远的位置停下,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云弦微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某人的表情,才启唇道:“免了免了。”说罢,是目光无声的扫视了一遍小丫头,今日小丫头的装扮倒是十分的好瞧,但不过这美貌中多了几分别样的美,云弦的眸子暗了些许,目光从桑鸢身上移开,回到棋局之上,没再言语。 …… 天色渐晚,雨也停了,祁司睿一行人也回了镜侯府。 在皇城里待了一天,回到镜侯府伺候祁司睿歇下,桑鸢回到卧房衣裳都没有脱倒头就睡。 这一睡便是睡到第二日快晌午,簪湘来叫她,她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你昨日都做什么了,这样贪睡?”簪湘进来见她衣裳都没脱,是眉头微皱了皱,“起来喝了梨花粥,帮忙把澜冰苑的红罗绸缎撤了,殿下一早就吩咐了。” 桑鸢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冲簪湘点了点头,穿好鞋袜,简单洗了把脸,咕嘟咕嘟几口把簪湘端来的梨花粥喝下肚,梯子搭起,没一会儿红罗绸缎便已撤去大半。 桑鸢累了,坐在木梯子上歇息,撇眸去看簪湘时,是见祁凝乐迈着轻快的步子进来,将要张嘴,祁凝乐却先她一步启唇,“这么快就撤了,肯定是哥哥吩咐的,他最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这次能够容忍这红罗绸缎在他的澜冰苑挂三天,那都是看在三哥的面上破例了。 “凝乐小姐。”簪湘站在木梯子下面接绸缎,见祁凝乐来是欠身行了礼,“凝乐小姐可是许久没来澜冰苑了呢,今日来可要好好坐上一会儿。” 祁凝乐敛着笑,边回簪湘边爬上木梯子,“那是当然了,我都好久没有与你们好好说会子话了。”前段时间一直在帮祖母忙三哥的婚事,这好不容易闲下来,就坐不住想找个人唠嗑,或是出去耍。 见她上来梯子,桑鸢赶忙伸手去拉她,“慢点。” 上到梯子上挨着桑鸢的身旁坐下,手指玩弄着她手里撤下来的红色绸缎,手臂拐了一下桑鸢,头靠在桑鸢的肩膀上,神情有些愁容,“阿鸢,我想我娘亲了。”今早去凝福苑里给祖母请早安,见贺兰蕊挽着周姨娘的胳膊,与她撒娇,便是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桑鸢顿了一下,抬手搂着祁凝乐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也是一个没有娘亲的人,与祁凝乐同病相怜,又如何去安慰她呢! 祁凝乐:“我昨晚梦到娘亲了,她给我和哥哥做了我们最爱吃的莲藕排骨汤,还带我们去鬼灯节玩。” 说到鬼灯节,祁凝乐和桑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今日不就是鬼灯节嘛!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垂眸看向梯子下面站着的簪湘,簪湘心灵感应般也抬起眸子与她们对视,心中所想此刻已然在各自的眸中表露出来。 “我们快些把这些绸缎撤了,留时间去做纸灯,晚上我带你们出去。”祁凝乐脸上的愁容退去,只剩下满脸的兴奋。 三人目标达成一致,没一会儿这澜冰苑的绸缎便已全部撤去,还是这样素雅一些好看,红的看多了晃眼。 忙活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而昆京城内却是灯火通明,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桑鸢提着纸灯,在一处卖面具的摊前停了下来,看着好看而又奇特的面具,她已然挪不开眼了,兴奋的挥手朝身后不远处的两人喊道:“阿湘,凝乐你们快来,这里有好看的面具,我们就在这里卖面具吧!”鬼灯节还有一个习俗,就是要在出街的摊上卖一个自己喜欢的面具戴上遮挡住面容,这样可以避免被色鬼缠上。 “我要这个。”桑鸢指着一个白红相间的狐狸面具,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给我拿这个。”话音未落,碎银已经递到了摊主面前,生怕自己慢一点,这个面具就会被人给抢走一般,迫不及待拿起来戴上。 第73章 敢问姑娘芳名 转过身冲走过来的簪湘和祁凝乐晃了晃脑袋,“阿湘,好看吗?” 簪湘点了点头,“好看,阿鸢戴什么样的面具都好看。”桑鸢生的美貌,纵使是戴上了面具也遮不住她的美貌。 “你们也来选一个喜欢的,我给钱。”桑鸢推了推簪湘,自己也上前给她和祁凝乐挑选适合她们的面具。 挑好面具,三人在长街上逛的不亦乐乎,桑鸢是又瞧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正要伸手去拉祁凝乐过去看,却在手伸出去时听到了祁凝乐的惊叫声,“啊……” 桑鸢闻声立即转身,只见一匹黑色的马儿立在祁凝乐面前,那马儿与她近在咫尺,马背上的人双手拉着缰绳,显然这马儿是受惊了,才会这样突然冲过来。 “凝乐,你没事吧?”桑鸢赶忙挪步到祁凝乐身旁,手碰到她的胳膊时,她的身子在颤抖,看来是被吓的不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询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祁凝乐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过,自那以后便是有了心里阴影,见到马都是慌的。 祁凝乐被吓着,桑鸢连着喊了好几声,她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只见马背上的男子跳下马背,缰绳递给一旁的小厮,随即走到她面前,出声问道:“姑娘如何了,可有伤着哪里?”边说边扫视了一圈,见她只是吓着并未伤着,紧张的神情松懈了几分,不等祁凝乐说话,便接着解释道:“我的马儿平时很温驯的,方才是被鞭炮声惊着了,才会突然冲到姑娘面前,吓到姑娘了,在下给姑娘赔不是,还望姑娘莫要与那畜生置气。” 他说话间,祁凝乐已经回过神,也平复下来,见他态度好,便不想去不依不饶,毕竟自己也没有被这马儿伤着哪里,若是去置气,对这马儿的主人不依不饶,倒显得她很无理。 祁凝乐摇了摇头,“公子有礼了,我只是吓着了,并未伤到哪里。” 此话一出,是见他神情又松了几分,看人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姑娘虽然未曾伤着,却也是叫我那马儿给吓着了,我理应向姑娘赔礼。”边说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不如我请姑娘喝杯茶吃顿宵夜,以表在下赔礼的诚意。” “这。”祁凝乐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我并未伤着,就不劳公子请宵夜了。”说着,一个小孩就从她身旁跑过,许是出于调皮,重重推了她一下,一个没站稳朝男人的怀里倾了过去,桑鸢本来要拉住她的,却是慢了一步。 不过幸好,那个公子稳稳扶住了祁凝乐,两人还来了个四目对视,桑鸢唇角勾起拉着刚走过来的簪湘退到了一旁看戏。 她的话本子有新东西可以写咯。 “姑娘,你。” 好听又酥软的声音落入耳中,祁凝乐耳根子刷的一下通红,脸上也热热的,慌乱定神从男人怀里出来,头低着不好意思去看他,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许娇羞:“我方才没站稳。” “不妨事。”男人倒是没有像她一般面红耳赤,神情十分淡定,这让一旁看戏的桑鸢和簪湘面露疑惑。 见祁凝乐低着头,男人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慕瑾安,敢问姑娘芳名?” 祁凝乐抬眸,只见面前之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那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祁凝乐看得入了神,竟忘了答他,只见他歪了一下头,复问了一遍,“在下慕瑾安,敢问姑娘芳名?” 终于,祁凝乐从他如妖孽般的脸上收回目光,与他说了自己的名字:“祁凝乐,凝聚的凝,快乐的乐。” 祁? 慕瑾安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祁凝乐,好看的薄唇轻启,“是个好名字,寓意不错,凝聚快乐。” “多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奖她的名字好听,她的名字是娘亲取的,寓意便是如慕瑾安所说的凝聚快乐,开开心心的活好每一天。 “鬼灯节开始咯,可以去放灯了。”一群孩子边喊边往鬼河跑,手里提着大人们做的纸灯。 慕瑾安看了一眼祁凝乐,她手里也提着纸灯,还有卖了还未戴上的面具,发出了邀请,“祁姑娘,不知慕某是否有幸与姑娘一同去放灯?” 祁凝乐愣了一下,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看戏的桑鸢和簪湘,见她二人冲她使劲的点头,示意她答应,她是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答应了。 去鬼河需要经过一条名为鬼街的长街,在这长街上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在售卖,但没有纸灯。 鬼灯节的另外一个习俗便是这纸灯,是需要自己动手做,如果是在近一段时间内有亲人离世了,这纸灯便是为离世之人所点给他们引路,如若没有,也可以为以前离世的人所点。 走往鬼河的路上,桑鸢就敏锐的察觉到慕瑾安的目光一直在祁凝乐手里的纸灯上,未曾有半刻离开过。 桑鸢心里所有疑惑,却是没有说出来。 放完纸灯,已经夜深了,但长街上依旧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慕瑾安为了表示歉意,最终还是磨了祁凝乐答应与他去吃宵夜,桑鸢和簪湘也一同跟着。 四人一同进入酒楼,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未曾发现这酒楼之中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酒楼二楼,走廊处,一个穿黑色衣袍,手拿折扇的男子,垂眸睨着下面,唇瓣轻启对身后的人说:“你确定是那个穿红衣的小丫头?” 身后之人一副猥琐样,连声音都是带着猥琐,“就是她,咱家绝对不会看错。”想到那天在皇城内,见到她时,差点就没有控制住当场上手了。 第74章 最在意的人 手中的折扇摇了摇,眸底闪过一丝狡黠,黑衣男子握着折扇的手,手指动了动,一滴无色无味类似水珠的东西便在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了桑鸢的酒杯中,“刘公公下手轻点,毕竟她是个小丫头。” “咱家知道。”刘公公已经按耐不住了,舔了舔嘴巴,问道:“这药什么时候能起效啊?” “急什么。”黑衣男子神情淡定,却是对刘公公的迫不及待生了几分不悦,“她若不是祁司睿最在意的人,你连她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听出黑衣男子的不悦,刘公公也很是识趣的闭了嘴,耐心等着药起作用,他好去享受一番。 猥琐的眸子一直死盯着下面,看着桑鸢一杯接一杯将下了药的茶水喝下去,刘公公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终于在几杯茶水过后,桑鸢头晕身软,一旁的簪湘见她不对劲,是立马伸手去扶了她一下,“你怎么了?” 头晕,眼花,身子软。 桑鸢很想告诉簪湘自己此刻的情况,可怎么也张不开嘴,恰好这时黑衣男子买通的酒楼小厮凑了过来,“这位姑娘可真是好运气呐。” “什么好运气啊?”簪湘面露疑惑,目光诧异的打量了一番小厮,只听他解释说:“姑娘莫慌张,是这样的,咋们家这酒楼呀今日有大礼要送给大伙,这其中的一份礼是楼主自己收藏的。”说着,小厮便是啪啪拍了拍手,只见几个小厮端来了各种奇珍异宝放到每一张有客人的客桌上。 小厮见他们都把东西放好,敛着笑容继续说:“楼主亲自收藏的东西只有一件,所以要挑选一个有缘之人赠送,便是在客人们所喝的酒,茶里挑一个加了点不伤害身体的东西,喝到加了东西的酒或是茶的人,便能得到楼主的亲赠。” “是吗?”慕瑾安警惕问道:“那这楼主要如何亲赠呢?” 小厮闻言将目光落到桑鸢身上,含笑道:“这位姑娘喝了加东西的茶水,是要先行去准备好的上等客房歇息,等姑娘清醒了,楼主便会亲自将重礼赠送给姑娘。”话落,顿了一下,继续说:“当然你们若是不放心这姑娘,可以在客房外守着等她。” 祁凝乐看了一眼桑鸢的样子,几经犹豫下,便是同意了,反正他们守着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将桑鸢扶到二楼房间里,小厮还贴心的给守在门外的三人搬来了凳子,“三位坐着等吧!这姑娘喝的茶水多,可能一时半会清醒不了。” “多谢。” 待小厮走后,没过一会儿,几人便是昏昏欲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房间内。 刘公公已经脱去自己的外袍,正朝着床榻走去。 昏迷当中,桑鸢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阵痛,猛得惊醒了过来,却是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衣衫褴褛,一脸猥琐样朝她走过来的刘公公。 “刘公公?”桑鸢瞪大了眼睛,可刘公公的身影一下清楚,一下模糊的,还晃来晃去的,直到肩膀上传来一股炙热感,这才晃神清醒了一些,动了动肩膀,想要甩掉肩膀上的炙热,“别碰我。” “哟,清醒了?”刘公公尖锐如女人般的声音落入桑鸢耳中,桑鸢被这声音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面露惊恐,声音微颤:“你松开我。” 惊恐中,眼睛所见之物清晰了不少,是看见刘公公脸上涂脂抹粉,那殷红的唇如同厉鬼一般,看上去十分诡异。 只见他惨白的手指缓缓将床帐挑起,顺着坐在床榻上,用手试了试被褥的软硬,似乎十分满意。 而后,他又垂眸睨着桑鸢,微微笑道:“有人将你卖给了咱家,以后你可就是咱家的人了,咱家不会亏待你的。” “只要你不反抗,好好顺着咱家,咱家保证对你温柔些,绝对不会弄疼你……”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做个贴身丫鬟伺候人多可惜呀,不如跟了咱家,让别人来伺候你,保你过的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舒坦。” 说着,他惨白消瘦的手指便扶上桑鸢的脸颊,贪婪的摸着。 “咱家虽然是个太监,但也是有男子血性的,定会让你尽兴的。” “滚。”桑鸢小口喘着气,体内什么东西在作祟,一阵一阵的燥热感涌起,且越来越强烈,此刻好想找个寒潭跳下去,好让这燥热感退去。 却在这个时候,刘公公竟然压身下来,就要去亲她,桑鸢喘了口气,眸子闭了闭,随即抬手重重的甩了刘公公一个响亮的巴掌,“我让你别碰我,走开啊。” 刘公公被打脸,瞬间惹怒了他,他语气骤然冰冷:“咱家好话说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眼神让人发怵,好似盯着一只猎物。 而被下了药的桑鸢便是这只猎物,一只待宰的羔羊。 刘公公再次压身下来,且这次他将自己的上裘衣脱去扔到一旁,压身下来的双手一把按住了桑鸢的手,防止她再给自己一个耳光。 “不要。”桑鸢拼命摇头,却是越摇头,头就越发犯晕,眼睛也看不清东西,只感觉到身上压了什么东西,叫她动弹不得。 “小美人,咱家会温柔些的。”刘公公笑得诡异又疯狂,眼角的褶皱衬得他好似鬼魅一般,吐着舌头就要低头去舔桑鸢的脸蛋。 看着他就要落在自己脸上的恶臭舌头,桑鸢一阵犯恶心,抬脚狠狠踹了他一脚,只是自己是女子又被下了药,身子软得不行,这一脚对这个猥琐鬼来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只见他忽然停下动作,直起身子,不屑的睥睨了一眼桑鸢,“这么不听话,那咱家只好将你帮起来了。” 说罢,他便下榻去拿方才扔在地上的衣袍,解下衣袍上的腰带,还用桌上的茶水淋了淋,随后令人发指,后背发凉的目光落到桑鸢身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奸笑声:“你若是乖乖顺了咱家,咱家是舍不得对你动粗的,可你不乖,那就别怪咱家了。” 第75章 由不得你 桑鸢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脑海中想到之前皇城里那个小宫女的话,这刘公公自己不能人道,所以手段残忍,她方才惹怒了他,他要动手段了。 闭了闭眼,在刘公公去拿另外的东西时,桑鸢心一横咬了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撑着从床榻上坐起来,挪着软若无骨的身子想要逃出去。 “小美人想去哪儿呀?”刘公公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从身后抱住了她,脸上的脂粉都蹭了一些在桑鸢的肩膀上,桑鸢恶心的抬手手肘往后拐在了他的肚子上,趁他吃痛松开她时,加快了步子,终于到了门边,而不管她如何用力,门都无法打开。 透过门缝,桑鸢看到门外有人在,便是使劲拍门并出声叫喊,“阿湘,救我,快帮我开门,救我……” 可任凭她如何叫喊,外面的人都不应她,难道外面的不是阿湘? 那她去哪儿了?有没有危险? “别白费力气了,这天就要亮了,咱家没多少时间跟你耗了。”刘公公拿着湿漉漉的腰带和发亮的长针,一步一步朝靠在门上的桑鸢走了过来。 见他越来越近,桑鸢扶在门上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眸子里满是惊恐。 谁来救救她? 她这样想着,刘公公似乎是能看穿人心一般,不以为然来了句:“别奢求会有人来救你,你就乖乖顺了咱家吧!” 话音未落,刘公公便已经走到桑鸢面前,双手被一把拉起继而捆上了起来,接着是脚,刘公公蹲下身就要捆绑她的脚,就在他蹲下去时,桑鸢突然抬脚踢了他的裤裆,随即怒吼了一句:“你个没根的东西,别碰我。” 刘公公吃痛捂着裤裆,眸子嗜血般冷冽的看向桑鸢,桑鸢因咬舌嘴角溢出血迹,刘公公笑了,笑得瘆人又诡异,涂抹大红胭脂的唇角勾起又很快跨下,“就嘴角的那点血怎么够呢!” 说罢,忍痛站直身子,紧了紧手里的蛇皮长鞭,随即扬手就要抽打桑鸢,桑鸢眼疾手快躲了第一鞭,却是没有躲过第二鞭。 鞭子抽到身上,桑鸢顿感一阵火辣辣的疼,这疼痛感让她又清醒了几分,身子也没有方才那般软了,在第三鞭抽过来时,抬脚将鞭子踢了回去,随即一个转身反脚踢了刘公公的胸膛,促使他连连后退了几步,惊愕的眼神看着她。 嘴角扯了扯,轻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居然深藏不露啊,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乖乖顺了咱家。” 扶了扶被桑鸢踢的胸膛,扭了扭头,猥琐的眸子里凝起了疯狂的冷血,不知使了功夫眨眼的功夫便移到桑鸢跟前,快速将她的脚绑起来,随即啪嗒一下隔老远扔到了床上。 桑鸢被扔到床榻上,后脑勺猝不及防撞在了床栏上,好不容易清醒的脑子,又是一阵犯晕,眼前又是迷糊一片。 鞭子再次落下,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接着是身上又落了好几道鞭子。 刘公公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即将亮起来,目光又收回落到床榻上安分了许多的美人身上,是扔掉了手中的鞭子,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见一团迷糊的身影扑来,桑鸢意识模糊,刚要说话,喉咙突然被涌出的鲜血狠狠呛了一口。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极其微弱:“别碰我……别碰……” “由不得你。”刘公公压在桑鸢身上,粗鲁的撕烂她的外衫,反手扔在地上,低头去亲桑鸢,手还在她的肩膀上来回游离,极其放肆。 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瞬间四分五裂,尘土飞扬。 清冷的风将床帐吹得凌乱,也吹醒了几乎接近正在享乐的刘公公,同时也惊醒了门外中了迷香昏睡过去的祁凝乐,簪湘,慕瑾安三人。 看清楚来人,刘公公猛地僵住了身子。 还来不及转身,一双大手拧着他的脖子直接将他从床上提了下来,随后大手一挥重重的摔在地上, “咔嚓”一声,刘公公是听见了身上肋骨折断的声音。 他痛苦地哀嚎了几声,双手颤抖着扶在踩在自己胸膛的脚上。 痛苦的睁开眸子,颤巍巍的看着居高临下冷怒凝视着他的祁司睿,声音发颤:“殿,殿下,老,老奴不……” “不什么?”祁司睿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声音带怒,“本王的人你也敢动,活腻了?” 话音未落,祁司睿便是抬脚将刘公公一脚踹到了云衡脚下,随后转头看向床榻上,只见床榻上的小丫头手脚被绑着浑身狼狈不堪,沾血的鞭痕遍布全身,被鲜血濡湿的衣裳,正紧紧贴在身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盘好的头发也凌乱的披散着,嘴角残留着血迹,雾满了泪水的眸子满是惊恐。 看到这,祁司睿心口的刺痛在这一瞬间被放大无数倍,像是有一把刀狠狠扎进他的心口,绞了又绞。 他深吸一口气,黑眸里积压着层层森冷之气,脱下身上披着的薄大氅,盖在桑鸢身上。 继而扭头幽幽地看向云衡脚下踩着的刘公公,声音冰冷,仿若从地狱深处传来:“你想怎么死?” 烛台上的烛火幽幽燃着,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屋子里的寒气,连在站在门口一脸懵的簪湘三人都感到后背一阵凉。 刘公公也是心有余悸,抬头时刚好对上祁司睿那双阴冷渗人的眸子,背后冷汗直冒。 但一想,他是万岁爷身边的公公,靠山大着了,量他祁司睿不敢他怎么样,便是语气和脸一变,底气十足道:“睿王殿下,咱家不过是找个丫头解解闷,何必动这么怒呢!” 咳了几声,一口老血吐出,却还继续张口,“老奴本来是要温柔待她的,可她死活不顺从,咱家就只好……” “用鞭子抽她是吧?”云衡截断他的话,怒火冲天的加重脚上的力道,要不是在等祁司睿的命令,他早就一刀宰了他,还容他活着,脏人的眼睛。 第76章 你想怎么死? “松,松开……”刘公公双手紧紧抓着云衡的脚,试图把它拿来,却是动不了分毫。 因力道加重,刘公公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血与痰混合在一起黏在嘴角,看着很是瘆人。 祁司睿坐到床榻上,边轻轻解开绑着小丫头的腰带,边冷怒启唇:“刘公公,本王没有耐心,说吧你想如何死?” 早就听宫里的一些宫人议论刘公公没根又想人道,对一些年纪小的宫女蹂躏践踏,本着他只是一个朝臣,管不了宫里的事,便就没去管。 却不曾想他居然敢动他的小丫头,岂会放过他。 祁司睿解开绑着桑鸢的腰带,覆唇到她的耳边,薄唇微启:“鸢儿,不怕,我在。”一句温润的话入耳,桑鸢是回了些神,刚要开口说话,只觉得后脖颈传来一阵痛,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看着小丫头浑身是伤的样子祁司睿心头又是一阵刺痛,起身朝刘公公走了过去。 强大的压迫力袭来,终于让刘公公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忘了这可是祁骁的儿子,十岁就被封了睿王,被天下人称为战神的人。 “睿,睿王殿下,老奴,老奴知……”刘公公未来得及把话说完,抬眸见却是看清了逆光中祁司睿的神情。 祁司睿影一半淬着灯火流光,一半融在幽暗中,显得异常深邃,半眯着的黑眸里,淬着寒冰。 他直勾勾地盯着刘公公,一股杀意正开始从他眼底蔓延,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迫切地想将一个人碎尸万段。 只见他眯了眯冷眸,冲云衡微摇头,示意他松开。 刚得到松活,刘公公的头就被一只脚力摁着往下碾磨,祁司睿的力道很大,地上很快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肉摩擦的痕迹。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祁凝乐怕祁司睿失控,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是抬脚走了进去。 “哥哥,快停手。” 祁司睿果然松了手,却没打算放过刘公公,“云衡,把他带回九幽地牢,好好伺候,但切记别让他死了。”刘公公好歹是万岁爷身边的人,若贸然杀了他,万岁爷哪里交代起来有些麻烦。 而且这个刘公公还与后宫的妃子,前朝的皇子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真是不能一下解决了他。 “是,殿下。”云衡拖拽着刘公公出了酒楼。 而桑鸢也被祁司睿带回了镜侯府,他们回到澜冰苑时,天色刚刚蒙蒙亮,并没有人看见他们从外面回来。 中途桑鸢迷糊中醒来过一次,模糊中听到祁司睿在与祁凝乐说什么,而簪湘则是跪在地上。 一定是在做梦,祁司睿从来不会罚簪湘,更不会叫她跪在地上,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祁凝乐讲话。 桑鸢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进入了真正的梦里。 …… 不知过去多久,桑鸢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水声火热了好多回,也有受不住醒过来几次,但都是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 “阿鸢,你终于醒了。”见桑鸢睁开眼睛,一直在床边守着她的簪湘是又高兴又泪目,赶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烧热终于退了。” 见簪湘一把眼泪一抹笑意,桑鸢微蹙了蹙眉头,她想抬手去给簪湘擦掉眼角的泪水,可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桑鸢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又一点点退尽,冰美的眸子里雾起蒙蒙泪水,声音有些沙哑,“阿湘,你没事吧?”她记得那天她喊救命,屋外明明有人却没有回应她,很担心簪湘出事。 “我没事。”簪湘眼泪啪嗒掉了下来,都怪她那天不强行将桑鸢带走,竟然信了那酒楼小厮的话,让桑鸢受此大难。偏偏这时,这个傻丫头还在关心自己有没有事,她真是该死。 那晚这傻丫头呼救,却没有人回应她,她该是有多绝望呀! 想着,簪湘再也控制不住,背过了身去。 见簪湘哭,桑鸢先是一头雾水,过了一会便是立马明白过来,她肯定是在自责,便是忍痛抬起纱布包裹着的手拉了拉簪湘的衣袖,“阿湘,你别哭了,我没事呀,那个没根的东西,他没碰到我。”醒来的这会子,脑子是十分清醒的想起了那晚的事情,幸好祁司睿教了她一些拳脚防身,才没让那个老色鬼给玷污了。 她还记得,就在那个老疯批要亲她时,门被人狠狠踹开,祁司睿赶到救了她。 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也不知祁司睿如何处理那个老疯批。 簪湘擦了擦眼泪,转身想要去抱桑鸢,却是抬起来的手停在了半空,她全身都是纱布包裹着的,根本就无从下手,才擦干的眼睛又汪起泪水。 “好了,别哭了。”桑鸢有气无力的,嗓子还有些沙哑,用没有被纱布包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簪湘的手背,“我真的没事,你也不要自责,这不关你的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没有人性的老疯批刘公公,“阿湘,殿下呢?” “殿下去皇城了,没有说去做什么。”话音落,顿了一下,簪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殿下去皇城前吩咐我,若是你醒了,先不要伸张,悄悄去老夫人那边与她说一声便可,其他人暂时不告知。” 那日他们回到侯府时,确实是没有人看见,但后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闹得镜侯府上下都知晓了去。 老夫人和朱夫人还特意过来澜冰苑瞧了,见到桑鸢浑身是伤的样子,老夫人是当场便流了泪,她把桑鸢当亲孙女一样的疼爱,怎么会不心疼呢。让宴嬷嬷请来了昆京城最好的大夫,说一定要保桑鸢平安,她昏睡的这五日,老夫人也是每日都过来看。 桑鸢眨了眨眼睛,她知晓祁司睿这样做自是有他的缘由,她也不会去过问,照做便是。 第77章 你瞧瞧,可还喜欢? 簪湘匆匆去凝福苑给老夫人说了桑鸢已醒,后便是匆匆的回到了澜冰苑。 身上的纱布裹的难受,桑鸢是求磨着簪湘给她把纱布全部拆了。 纱布拆开,桑鸢白皙的肌肤上,刺目的鞭痕让簪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拿来药膏轻轻的给她涂抹。 “大夫说这个药膏涂上,不会留疤,不过会有些疼。”她知道桑鸢这丫头最怕疼了,而此刻药膏涂抹到身上时,却不曾听到她喊一声疼。 “阿鸢。”簪湘试着喊了她一声,“疼的话你就说,我轻一些。” 桑鸢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明明是疼的,她却不想喊出来,不想叫簪湘担心她。 药膏涂抹好,桑鸢又坐不住,簪湘只好扶着她到了小亭子里。 “你呀,就是坐不住,还好今儿个不下雨,这院子里倒是不冷。”簪湘边捣鼓着手里的针线活,边撇眸看桑鸢,是见她气色好了些,没有刚醒来时的软弱无力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将绣篮里的绣样递给桑鸢:“你瞧瞧,可还喜欢?” 桑鸢昏迷的这五日,便是想着给她绣一个平安荷包,再去寺庙里请大师给这荷包开光,里面塞一张画着图案的宣纸给桑鸢,她知道桑鸢喜欢什么,便是按照她的喜好,都画了绣样出来供她挑选。 桑鸢接过簪湘递来的绣样,仔细的看在眼里,是打心底里喜欢,“只要是阿湘做的,我都喜欢。”说罢,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对了,阿湘,凝乐她也没事吧?”那晚一直昏昏沉沉的记不了太多事,当下清醒了这脑壳也是反应迟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加了料的茶水缘故。 “放心吧,凝乐小姐没事。”簪湘脸上敛着笑,“凝乐小姐喜欢上那个慕公子了,这几日除了来澜冰苑看你,其他时候都出去找慕公子了。” “慕瑾安?”桑鸢依稀记得他叫这样一个名字,是疑惑的看着簪湘问道:“我昏睡了几日?”凝乐怎么这么快就与那慕公子走在一起去了? “五日,你整整昏睡了五日,可把我担心死了。”簪湘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看着桑鸢,眼里含着浓浓的心疼,“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五日,每日夜里都会发热,还说胡话。还怎么叫你都叫不醒,殿下急得只差没有把皇城里的御医给请来了。”祁司睿确实有说过要是桑鸢再不醒就去皇城请御医。 “鸢姑娘这是醒了?” 桑鸢刚要张口,就听到门口处传来江蓉玥的声音,桑鸢和簪湘一同扭过头去,只见江蓉玥一身水蓝色纱裙,步伐轻盈的走了进来,而跟在她身后的惜若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像是装吃食的。 见她径直朝着亭子走来,簪湘是将手中的针线放到绣篮中,起身行礼:“奴婢请表小姐安。”话落,不等江蓉玥言语,便是接着启齿道:“阿鸢她刚醒,身子不便,奴婢代她给表小姐请安。”说着,她又欠了身行了礼。 江蓉玥敛着笑容,亲自扶了欠身行礼的簪湘,“快快免礼,都是司睿哥哥苑里的丫头,不必与我这般客气,这样显得我与司睿哥哥不熟呢!”她边说边物色与桑鸢靠近的位置,但最后还是只能坐在离桑鸢的藤椅最近的石凳上,朝站在亭子外的惜若使了眼色,“阿若,把东西拿进来。” 惜若闻声,提着盒子进到亭子中,在桑鸢和簪湘的注视下缓缓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来几盘糕点,和一些干花花瓣茶。 不等桑鸢和簪湘开口发出疑问,江蓉玥便是先她们一步开了口,“这是在家时我娘亲教我做的糕点,知道鸢姑娘病着,便是做了一些,还望鸢姑娘不要嫌弃蓉玥手笨。” 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桑鸢,只见桑鸢捂着嘴小咳嗽了一声,“表小姐唤我桑鸢就行。”看着江蓉玥,是想起了那日在凝福苑,江蓉玥找阿瑛问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不太爽快。加上这江蓉玥身上的香味,让她受不了,又是几声咳嗽,震的身上的伤撕裂般疼。 “呀,这是怎么了?”江蓉玥眉头微蹙,面露疑惑,往桑鸢的身旁凑近了些,抬手就要去碰她,“鸢姑娘没事吧?” 她越是靠近,桑鸢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就咳嗽的越严重,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推了她。 桑鸢用的力气并不大,不足以把江蓉玥推倒,但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装腔作势往后仰身,从石凳上向后倒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 “小姐。” 惜若见状赶忙上去扶她,可江蓉玥像是落地生根了一般,暗暗给丫鬟惜若使眼色,惜若本来是不懂江蓉玥的意思,但撇眸间见到了刚踏进澜冰苑大门的男人,立马明白她家小姐的意思,脸色一变委屈的看着不明所以的桑鸢,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鸢姑娘,我家小姐只是关心你,你又何必推她呢!”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糕点,哭的更加委屈了,“我家小姐想与鸢姑娘做朋友,这才亲自做了糕点给姑娘送来,姑娘不领情就罢了,竟然推小姐,亏得小姐为了给姑娘做糕点还把自己伤了呢,姑娘这么做真实太叫人心寒了。” 惜若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被人狠狠欺负了。 “我家小姐是被夫人和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养的娇贵,被姑娘这样一推,定是伤着了,都站不起来了,小姐真是命苦呀,是惜若没用,没有护好小姐,叫鸢姑娘伤了小姐,惜若该打。”惜若好不委屈,装模作样的去扶江蓉玥,却不见她真的使劲。 “我。”桑鸢面露诧异,出言辩解道:“我是怕把这咳嗽的病传给表小姐,这才轻轻推了她。方才那般情况,我也说不了话呀。” “鸢姑娘真会给自己辩解。”惜若委屈的神色退去几分,凝起些许阴阳怪气,“鸢姑娘自己都说了方才推了我家小姐,还找借口,不就是欺负我家小姐是外来的嘛!” 第78章 殿下,鸢儿疼 说着,惜若是又委屈起来,就要哭诉什么,江蓉玥适时启唇接了惜若的话:“阿若,不得对鸢姑娘无礼,既然鸢姑娘不喜我做的糕点,我以后不送来便是,免得惹了鸢姑娘不高兴。” “可是小姐。”收到江蓉玥眼色示意,惜若又开始了阴阳怪气:“你为了与鸢姑娘做朋友,叫自己受了伤,她还这般不待见你,还推了你,小姐还为她说话,她也只是一个丫鬟,竟然对小姐这般无礼,真是太放肆了。” 惜若边说,江蓉玥是无声的打量着藤椅上抬手用衣袖捂着鼻子的桑鸢,她就想看看这个桑鸢会有什么反应,那日在凝福苑偏堂与阿瑛说话时,阿瑛几次看了小隔间,她便知晓那隔间里有人,后来打听了一下正是这个叫桑鸢的丫头,也打听到了祁司睿很宠这个桑鸢。 她若是想要拿下祁司睿,成为镜侯府正经的女主人,像去世的南宫夫人那般,受人尊敬,就需要先解决了这个叫桑鸢的丫头,不能让她绊了自己的脚。 见桑鸢不说话,脸被衣袖遮住一半,也看不全此刻她的神色,江蓉玥是扶着惜若作势要站起来,却又故意站不起来,一副伤得很重的样子,声音也是柔弱无比,却又充满暗讽,“阿若,扶我起来,叫人瞧见了不好。” 这话怎么听都是她得理,还为桑鸢着想,可簪湘就不这样想,她性子直爽,上前一把将江蓉玥拉了起来,语气也略显不悦:“表小姐,奴婢粗手笨脚的,若是弄疼了表小姐,还望表小姐恕罪。”说着,是无声的瞪了惜若一眼,眼里语气里都夹杂着几分嫌弃,“这些糕点我们阿鸢无福消受,表小姐还是拿回去吧!毕竟我们只是丫鬟,受不起表小姐的如此厚爱。” “你大胆,敢如此与我家小姐说话。”惜若扯着嘴角,就要上前去理论,却被江蓉玥给拦住,“阿若,不得无礼。” “小姐。”惜若被拦住,无法作势发泄,甚是难受,恶狠狠的瞪着簪湘,簪湘也不是受气的主,睁大眼睛瞪了回去。她一开始就看这个惜若不顺眼,也不是她待人苛责,是这个惜若与颜檀就是一个德行的,模样生的俏丽,做事却十分不招人喜欢,处处想着出风头,才来多久就得罪了镜侯府里多少丫鬟,不过倒是和颜檀,莲绯走的很近,真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簪湘的小表情叫桑鸢尽收眼底,可见她对江蓉玥主仆两个是有多不喜欢,也猜到自己昏迷的这五日,簪湘天天都要应付她们,这心里定是烦躁得很。 将要张口,便是听到江蓉玥说:“鸢姑娘,阿若她不懂规矩,言语冒犯了鸢姑娘,还望鸢姑娘看在蓉玥的面子上莫要怪罪于她。”说罢,是将石桌上自己带来的糕点拿了一块递给桑鸢,“我手笨,但这糕点已经送来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鸢姑娘可否赏脸尝上一口,也不费我做了一天。” 桑鸢看着糕点,眸子眨巴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接过糕点,却是没有吃。 江蓉玥离她如此近,她身上的香味再次席卷而来,是没有忍住咳嗽了几声。 见状,江蓉玥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桑鸢,脸上满是刻意的担忧:“鸢姑娘快喝口茶缓缓。” 江蓉玥离得近了些,桑鸢咳嗽越发厉害,她快速伸手去接茶杯,却在手指刚碰到茶盏时,茶盏掉了,掉在了她的腿上,茶水从茶盏里倒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裙,也浸湿了她腿上的鞭子伤痕。 火辣辣的疼瞬间在腿上蔓延开来,桑鸢吃痛的啊了一声,随即掀开罗裙一看,将将才不化脓的鞭痕浸水裂开来,像是泡在水里的烂肉一般,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这种疼,使得桑鸢思绪一下拉回到了那晚,淋了茶水的蛇皮鞭子重重抽在身上时的辣痛感,此刻又来一遍,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她无法忘记那晚刘公公对她的折磨,无法忘了他那张令人瞠目结舌恐怖的脸。 昏迷的这几日,她无数次在噩梦里挣扎喊着救命,却没有人应她,更没有人来救她,直至快要落入深渊时,一只手抱住了她,给了她温暖。 “鸢儿。”终于,站在某处看戏的人冲了进来,一把拉开江蓉玥,将桑鸢抱在了宽大而又温暖的怀里,感受到温暖,桑鸢的思绪猛得惊了回来,一双眸子早已经雾满了泪水。 “殿下,鸢儿疼。”这一刻她终于是忍不住了,簪湘给她涂抹药膏时,她都没有喊疼,此刻却是抑制不住哭了出来,而这也是她在外人面前第一次表现的如此脆弱。 平日里,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活泼,不与计较,却又不卑不亢,遇事还有些急躁的性子,虽然身子娇弱,也被祁司睿养的娇贵了些,但她从未这样过,把祁司睿吓着了。 祁司睿紧了紧手臂,心疼的不能自己。 “芙蓉苑,江小姐不用住着了,去请示了祖母,让她重新给你安排住处。”祁司睿冷冷开口,目光所及之处却不曾有江蓉玥,哪怕是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没有。 而江蓉玥还未从方才被祁司睿气愤拽开的惊慌中回过神来,祁司睿冷怒的话语就进到了耳中。 江蓉玥蹙了蹙眉,疑惑问道:“司睿哥哥,你说什么?”芙蓉苑她都住了小半年了,为何突然就不让她住了? 祁司睿言语平静,却夹杂了几分不悦,“江小姐做了什么,非得本王一五一十都给说出来吗?”若不是看在祖母的面上,敢给他下药之人,早已经受罚逐出镜侯府去了,还能好好待着。 她做了什么事?江蓉玥一下慌了神,莫不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给他下媚药的事了? “我。”江蓉玥语塞,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去反驳祁司睿,也有些心虚,祁司睿的脾气秉性太难摸透了,她不敢去赌。 第79章 别让人扰了她 亭子里的气氛凝重,见自家小姐语塞手足无措的样子,惜若是不怕死的站了出来,给自家小姐打抱不平,“殿下,我家小姐她已经住惯了芙蓉苑,搬去其他地方,怕是习惯不了,还请殿下看在我家小姐无家可归的份上,不要让她出芙蓉苑。” 她家小姐若是搬出了芙蓉苑,那镜侯府里的人定会落井下石都来欺负她们,她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她跟着小姐来镜侯府,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小姐当上了镜侯府的女主人,也好叫她也跟着过舒坦日子。那芙蓉苑是已故南宫夫人的居所,能够住在哪里是多么的光荣,别人看她们的眼光都要带了几分敬意的。 且她家小姐也跟她说了,这芙蓉苑很重要,可以用芙蓉苑来勾起祁司睿对南宫夫人的美好回忆,继而将他引过去,只要他去了,就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司睿哥哥,我……”江蓉玥接惜若的话,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试图扯开话题,刚张嘴就被祁司睿截断,只听他冷怒道:“本王不喜重复,也没多少耐心,还有这澜冰苑没有本王的允许,还请江小姐不要擅闯,否则暗卫若是误伤了江小姐就不好了。” 他的话把江蓉玥赌的无话可说,只能灰溜溜的拿上方才带来的糕点出了澜冰苑。 见江蓉玥走远,祁司睿抱起桑鸢边往自己的卧房走,边对不远处的云衡说:“跟着她,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看着她搬出芙蓉苑。” 云衡领命跟上了江蓉玥的步伐,祁司睿也将桑鸢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轻轻将她放到床榻上,叫簪湘拿来了药箱。 看着桑鸢腿上溃脓的鞭痕,簪湘是立即背过了身去,不敢看。 桑鸢最怕疼了,伤成这样,定是疼到了骨子里去。 看到桑鸢的伤痕,祁司睿的眸子暗沉了许多,低着头目光落在那醒目又让人心疼的鞭痕上,此时此刻他想冲去九幽地牢将那个不能人道的家伙给撕碎,亦不能解了这心头之恨。 “鸢儿。”见桑鸢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祁司睿轻唤了她一声,却不见她回应,复喊了一声,也还是没有反应,去摸了摸她的脸,才发觉她昏过去了。 簪湘见状立即反应过来,急道:“是方才表小姐的糕点,我当时瞧着那糕点的外层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东西,奴婢还以为那是她做糕点的独特手法。”但是现下想来,实在是有些不对劲,“方才阿鸢碰了那糕点,才会剧烈的咳嗽起来,殿下应当就是那糕点没错了。” 听了簪湘的话,祁司睿原本就暗沉下去的眸子,此刻已经暗沉无色,见不到一点光,哪怕是点点星光都没有。 良久,待给桑鸢涂抹好药膏,他才缓缓启唇:“好好看着她,除了祖母和朱夫人外,其他任何人都别放进澜冰苑,本王出去一趟,她若是醒来问起本王,就说约了太子游山玩水去了。”顿了顿,眸子垂下看了一眼桑鸢泛白的脸,“若是有人擅闯,吹骨哨,有暗卫会出面,别让人扰了她。” 这小丫头不禁吓,经过这件事之后,她面上说着自己没事,心里却早已经有了阴影。昏迷的那五日,在梦里都是在喊救她,可想而知她心里是有多害怕。 是他没有护好她。 …… 九幽地牢。 嘎吱声伴随着沉重的铁链声传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束从四方的小天井里洒进来的日光。 那日光正正的洒在铁架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刘公公身上,日光刺的他紧了紧眸子,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一盆凉水就砸在了脸上。 “别装死。”泼水的狱卒戴着黑色铁面具,看不到样子,刘公公忍着刺痛睁开一条缝,一个令人窒息的身影落入眼缝中,吓得他一下睁大了眼睛,嗓子像是含了沙粒一般,沙哑又难听,“睿,睿王,你,你不怕万岁爷怪罪你,诛九族嘛,还不快,快把我放了。” “放了?”祁司睿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大步上前一把捏起刘公公还在流血的下巴,目光冷冽落到刘公公那张叫人看了恶心的脸上,所说的每个字都带着怒火,“陛下若是真在乎你的死活,早就让人来带你出去了,何必放任你不管。” 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管刘公公的下巴是否会被他捏碎,只听咔嚓一声,下巴骨断裂的声音令人后背发凉,不由得颤抖。 刘公公更是痛哼了一声,充血的眼睛怒不可遏的瞪着祁司睿,嘴巴抽出颤抖,就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祁司睿对此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一丝可怜之色,或许这才是他,冷血残忍,手段毒辣,也只有这样才能威慑三军,屡战不败,守得南洲国的和平安宁。 “你动了本王的人,谁也救不了你,包括陛下。”祁司睿甩开刘公公被他捏碎的下巴,命人拿来那晚抽打桑鸢的蛇皮鞭子,自己则是坐在高椅上,目光寒冷的看着属下抽打那个没根的东西。 墨黑色的眸子微眯起,食指来回摩擦着拇指上的扳指,偶尔碰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与受刑之人的惨哼声格格不入,而祁司睿却听的自在。 薄唇轻启,言语冰冷:“本王没有耐心与你耗,背后之人是谁,老实交代,留你全尸。” 他的语气冰冷,使得这本就寒冷的地牢更加冷了几分。 刘公公下巴被捏碎,无法说话,眼里却是一股子你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劲,如毒蛇一般死死盯着祁司睿,像是要把他吞了。 祁司睿黑眸眨了一下,停下了摩擦扳指的动作,单手撑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刘公公,“你也不要用这般眼神看本王,本王若是没有查出点什么,绝不会留你到现在。”鸢儿被他伤成那样,他恨不得当时就灭了这个没根却又坏事做尽的东西。 终于,听到祁司睿的话,刘公公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 第80章 就是我家的 但这微妙的表情变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看祁司睿的眼神也变了一些,眼前这位确实是祁司睿不错,而其身份也不容小觑,手里握着南洲兵权,执掌百万天骁铁骑,年纪轻轻就立下军功,先是封了睿王,后又承袭祁骁的镜侯爵位,可谓是年少有为。 “无……人……指使……”半天,刘公公终于是含糊不清的从牙缝里图出来四个字。 祁司睿冷笑了一声,起身最后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继而转身离去,不曾留下言语,只在踏出牢门的时候,背对着狱卒比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独属于他与九幽地牢的狱卒,狱卒点了点头,目送祁司睿离开。 走出地牢一段距离,祁司睿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惨叫声,眸子冷冷侧了一下,骑马扬尘而去…… …… 一个月后。 澜冰苑的大门终于是打开了,桑鸢静养了一个月,身上的伤痕已然全部消去,看不出一点儿被鞭打过的痕迹。 “这药膏还真是好用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簪湘边帮桑鸢穿衣裳,边惊叹这药膏的神奇之处。 穿好衣裳,簪湘又帮她把头发盘起来,两人挪步来了小亭子里。 “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即将来临,前些月三爷祁云舟才成亲不久,老夫人高兴说是要把这端午佳节办得热闹些,好让新媳妇感受到镜侯府家的感觉。”簪湘是与桑鸢说了老夫人的安排,今儿一早,澜冰苑的门才打开,宴嬷嬷就匆匆的过来,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起步回了凝福苑。 桑鸢抿了一口面前的艾叶茶,没有提端午节,反倒是开口问了别的的事:“阿湘,我养病的这一个月,殿下下令关了澜冰苑的大门,外面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说与我听听。”她的话本子都快积灰了,得拿出翻一翻了。 闻言,簪湘微愣了一下,桑鸢以前可喜欢逢年过节了,只要是老夫人说要把什么节日办得热闹,她就高兴的不得了,追着问东问西的,可此刻的她怎么连提都不提了? 难道真如大夫所说的,身伤易好,心病难医,桑鸢的心里留了伤,怎会好了去。 纵使祁司睿万般折磨了刘公公那个禽兽,最后将他的人头和罪状送到了万岁爷跟前,万岁爷一怒之下火烧了刘公公的人头,尸身也投入了火堆,灰都没剩,且还诛了刘公公的九族,真真是根都没有留。 怕吓到桑鸢,祁司睿只让说刘公公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被万岁爷诛九族。 当时听到这话时,桑鸢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不曾言语。 这一个月来,祁司睿每天夜里,都会弹奏箜篌,让桑鸢入睡,待她入睡后又在她的床榻旁坐着,一直守着直到天色渐亮,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阿湘。”见簪湘发愣出神,桑鸢是敛起一抹浅浅的笑,柔声唤了她,一双冰美的杏眸温柔的看着她:“我养病养了一个月,你照顾我已经很累了,这端午节简单过就行了,不必去花心思破费。” 她是想着簪湘一个人忙前忙后的,花费心思和精力将澜冰苑布置一番,等过了节日又要花时间去撤掉,与其这样还不如简单些。 何况祁司睿本来就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简单些反倒是清净。 原来桑鸢不提,是在为她想着,簪湘鼻子酸了酸,点了头,“嗯嗯,那咋们就简单些,等晚些时候我去凝福苑请示了老夫人,就不给澜冰苑做布置了,这样也省心些。” “不用等晚些时候,等会儿就去吧,我与你一同去。”簪湘不说,她也知道,养病的这段时间,老夫人每日都差宴嬷嬷过来看她,现下好了定是要去谢一谢老夫人和宴嬷嬷的。宴嬷嬷上了年纪,这每日来来回回走那么多路,着实是有些辛苦的,“对了,阿湘,你昨日不是做了冰镇梅子酒嘛,带上一些给老夫人,这酷暑天气,解渴正好。” “好。” 簪湘拿了伞,带上冰镇梅子酒与桑鸢一同去凝福苑。 好久没有没有出澜冰苑,这镜侯府里的风光是又变了,变得更加风景秀丽,桑鸢都不由得慢了步子。 清风拂过,撩起桑鸢额前的碎发,娇艳欲滴诱人无比,这些艳丽的花草此刻已然成了她的陪衬。 簪湘身为一个女子,都为之惊叹,桑鸢一直都很美,远看惊艳,近看便是叫人丢魂。 两人就这样慢步走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桑鸢的肩膀,“小桑鸢。” 桑鸢惊愣了一下,快速转身,入目的是一个约摸着二十二三左右岁的青年公子,他生的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俊美的脸上薄唇敛着迷人的笑容,眉毛挑了挑,先她一步开了口:“许久不见,小桑鸢都长这么高了?”说着,青年公子还抬手在她的头顶晃了晃,调侃道:“都到我肩膀了,确实是长高了不少,看来七弟把我家小桑鸢养的不错。” “别胡说,谁是你家的。”桑鸢抬手轻打了一下面前的青年公子,还小脸一抬哼了一声,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 见她这般模样,青年公子是抬手,食指弯曲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就是我家的。”话音落下,便是一把拿过桑鸢手里的伞,却是给她撑着,还朝她那边偏了偏,“我刚好要去凝福苑给祖母请安,一起吧!” “请安?”桑鸢是诧异了一下,赶巧的这位镜侯府的四爷是才回来,看这身装扮,许是还没有去给自己的娘亲黎夫人请安,是直接奔着凝福苑而去。 镜侯府上下皆知,这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四爷祁墨轩,是除祁司睿之外最得老夫人喜欢的,这从边塞回来就急着去见她,也是个孝顺的。 第81章 新婚贺礼 她与祁墨轩第一次见,是当时黎夫人与南宫夫人说笑,要把她嫁给祁墨轩,两个大人间的唠嗑说笑,小孩子听了却当真了,祁墨轩与祁司睿干了一架。 小厮来报,桑鸢跟着南宫夫人和黎夫人去到镜侯府花园,看到他两个正扭打在一起,嘴里还喊着她是我的,这样的话。 那时候初次见到祁墨轩,他小时候便生的俊美,皮肤白白的,是个俊郎男儿。 只是因为打不过祁司睿,白皙的脸上被揍了两拳,青紫色的肿包,叫人看了哭笑不得。 思绪到这儿,桑鸢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祁墨轩侧头不明所以的睨着桑鸢,一脸你不对劲的样子,“说,笑什么?” 桑鸢将头扭到一边,故作姿态道:“没笑什么。” 祁墨轩手肘轻轻拐了一下她的胳膊,头偏了些凑近问道:“唉,小声的说,你方才笑什么?”他着实有些好奇,和丫头是想到了什么吗? “就不告诉你。”桑鸢说着是挪步移到了簪湘的伞下,与她同撑一把伞。 她并不是嫌弃祁墨轩,也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她与祁墨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祁墨轩的性子大大咧咧且爽朗,因南宫夫人与黎夫人的玩笑话,祁墨轩当真了,便是一直缠着她,镜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是知晓的,便是不会去说什么闲话来膈应她。 一路上说说笑笑,没一会就到了凝福苑。 “祖母。”脚刚踏进凝福苑的大门,祁墨轩的声音就先他一步传进了凝福苑的大门,“祖母,我回来啦。” 祁墨轩蹦跶着进到凝福苑的正堂,恰好老夫人这时也从里间闻声出来,瞧见孙子回来,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拉起祁墨轩的手细细的打量他,“真的是轩儿,祖母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可想死祖母了。” 这镜侯府家大业大的,就是子孙略微少了些,又都常年在外,几个月几年不回家是常事,可有谁家长辈会不挂念着这些在远方的子孙呢! “回来可去给你母亲请安了?”老夫人拉着祁墨轩到软榻上坐下,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眉目慈祥,精气神也是好的,她拍了拍祁墨轩的手背,柔声道:“你母亲对你的挂念可不比祖母少,你这好容易回来,应该先去给她请安,免了她时刻记挂着。”黎夫人身子骨也不好,常年小病傍身,时常吃药养着,心里又记挂着在边塞的儿子,身病加心病就更是难养了。 祁墨轩点了点头:“嗯嗯,孙儿知道,从祖母这里出去,就立马去给母亲请安,不让她担忧。” “好好好。”老夫人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难得回来一趟,陪祖母用个午膳,顺便见一见你三嫂子。毕竟是一家人,这若是见了面却互不认识,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祁墨轩敛笑点了头,“正好,我给三哥三嫂备了新婚贺礼,一便给他们,省了我再去书霖苑跑一趟。”本来是要赶回来参加三哥大婚的,奈何边塞的小部族三天两头就来搞事情,忍无可忍之下,直接向万岁爷请了令,灭了几个小部族以示权威,叫他们不安分,灭族就是下场。 见祁墨轩这般懂事,老夫人眼里掩藏不住的欢喜,敛眸间余光瞥见了站在门口处的桑鸢,便朝她唤了一声:“鸢丫头啊,快进来,别傻站着,这身子骨才好,可不能久站着了。” 闻声,桑鸢将已经收好的伞递给花秋,与簪湘一同走到里间,欠身行礼:“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安。” “快些免了。”老夫人慈祥的脸上多了一丝担忧,语气有些斥责道:“你这丫头,身子骨才好,就出来跑,外边日头大,也不怕晒着了。” 老夫人的语气虽然带着丝丝斥责,但桑鸢却是听得出来她言语里的关心,是又欠了欠身,“劳老夫人挂心了,桑鸢已经好了,无妨的。”说着,微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簪湘,“想着酷暑燥热,阿湘昨儿做了些冰镇梅子酒,便给老夫人带了些解渴去暑。” 老夫人上了年纪,这酷暑天气是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要难熬些的,虽然凝福苑的小厨房也会做一些解暑的茶水,但老夫人都吃腻了,这冰镇梅子酒也算是新鲜物。 簪湘将手里的冰镇梅子酒递给宴嬷嬷,顺便欠身说明了她来凝福苑的意图:“老夫人,阿湘手笨,这冰镇梅子酒算不上好物,只能作解暑只用。”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贪杯,喝多是会醉人的,“早些时候殿下进皇城前交代了奴婢,说端午佳节不用给澜冰苑布置了,让奴婢过来请示老夫人。” “随他吧。”老夫人随和回了句,她这个孙儿就是这样子的脾气秉性,和南宫夫人一个样,喜欢清静素雅的东西,对这些繁文缛节,大红大紫的东西那叫一个嫌弃。 “老夫人,午膳备好了。”阿瑛轻着步子到里间,欠了欠身,“三爷和三少夫人也到了,就等老夫人您了。” 祁墨轩扶着老夫人从软榻上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了几声,“祖母,饿了。”马不停蹄从南洲边境赶回来,滴水未进,是真的饿了。 老夫人:“宴嬷嬷,把丫头们拿来的冰镇梅子酒带上,一同去用膳吧!” 宴嬷嬷应了一声,眼神示意桑鸢和簪湘一同跟着去。 说笑着,没几步的路便到了凝福苑饭厅。 祁云舟和白若雪二人见老夫人来,是立即站起身来行礼:“请老夫人安。” 老夫人乐呵呵的,坐下的同时免了二人的礼:“都是一家人,都免了啊,不要拘束着,快些坐下吃饭。” 这一家人就是要其乐融融的,让人心里高兴。 “三哥三嫂,这是我的贺礼,虽然迟了些,但心意满满,还望三哥三嫂莫要嫌弃。”才坐下,祁墨轩便让随身的小厮拿来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边说边递给祁云舟,还向白若雪做了自我介绍:“三嫂安好,我叫祁墨轩,家中排行老四,叫我墨轩就好。” 第82章 你这是不听话 “多谢四弟。”白若雪敛着笑意,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瞧我,也不知晓四弟回来,都没给四弟背上回礼,真是叫四弟见笑了。” “都是一家人,什么回礼不回礼的,三嫂不必跟我客气,要是客气了都不像一家人了。”许是常年在外的缘故,祁墨轩吃饭随意简单,说话间已经是又添了一碗饭。 老夫人高兴,脸上的笑就从未消散,慈祥的目光落在祁墨轩身上,柔声道:“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墨轩这孩子和他爹一个样,性子大大咧咧,脸上心里都是藏不住事的。 一顿午膳吃的欢声笑语,伺候老夫人午睡下,几人才从凝福苑回去各自的苑里。 回澜冰苑的路上,桑鸢是又被祁墨轩拦住了去路,“小桑鸢,先别急着回去,跟我去湖心亭坐坐,好久不见你了,我可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呢!”说着,祁墨轩便是直接拉起桑鸢,也不等她回答就拉着她往镜侯府的湖心亭去。 湖心亭立于湖中央,水上一条竹子修建铺成的路,两边的围栏上缠绕了各种藤蔓,藤蔓上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儿,日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 而湖心亭分了三处,沿着竹子路走,依次是由小到大,最大的就是湖心亭主亭。 祁墨轩拉着桑鸢径直走到了湖心亭主亭中,桑鸢随意靠着栏椅便坐了下去,单手撑在靠栏上,间断吹来的清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好不美哉。 冰美的眸子眨巴了下,目光落在祁墨轩身上,粉色的唇瓣轻启:“四爷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啊?”顿了顿,想起了方才老夫人的话,又接着启唇道:“老夫人让你去给黎夫人请安,你这是不听话。” “不急。”祁墨轩在桑鸢对面的栏椅上坐下,和她一样的姿势,单手撑在靠栏上,眼睛盯着桑鸢,原本还有好多好多话要与这小丫头说的,现下看着她却已经满足了,诸多的话都不及此刻落入眸中的她。 还记得第一次见小桑鸢,是与祁司睿打架,她跟着南宫夫人去劝架,当时这下丫头便经验到了他。 小丫头从小美到大,如今也已过了及笄的年纪,样貌更加美艳动人了。 “小桑鸢。”祁墨轩启唇柔声唤着桑鸢的名字,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隐隐藏着些许别样的期待:“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你可有一点想我啊?” 闻声,桑鸢故作姿态摇了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她是祁司睿的贴身丫鬟,是要干活的,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呢! 再说了,她对祁墨轩是真的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从她来镜侯府起,就天天在一块吵吵闹闹长大的,虽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她是真的对祁墨轩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听到她的话,祁墨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让桑鸢瞧见,是换了个话题,“明日就是端午节了,也是我的生辰,说好了,你可要来陪我过生辰,不许不来。” 自从桑鸢来了镜侯府,每年的端午节,祁墨轩都会缠着她,要她陪他过生辰,一开始祁司睿是不同意的,但也耐不住祁墨轩的软磨硬泡,便是同意了。 祁墨轩常年守在南洲边境,逢年过节的都不会回来,只有端午节他自己的生辰时会回来,只为了让桑鸢陪他过生辰。 见桑鸢闭着眸子吹风,不回应他,祁墨轩是声音稍大了些,“你听到没?” 桑鸢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不知过去多久,晴空万里无云的天空乌云慢慢聚拢,几道闷雷过后,便哗哗下起了大雨。 湖心亭离澜冰苑有一些距离,桑鸢并不打算此刻回去,便是在亭子里坐着,与祁墨轩听雨畅聊。 是以,雨小了些,祁墨轩起身走到桑鸢身前,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我送你回澜冰苑,刚好见见七弟,有事与他说。” “嗯。” 雨后的澜冰苑犹如人间仙境,烟雾缭绕,让人心情愉悦。 进门后,祁墨轩径直去了书房,桑鸢则是回了自己的卧房。 今日没做什么,但却觉得全身累的慌,许是身子骨还没有好全吧! 这样想着,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声,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 桑鸢闻着粽子的香味从睡梦中醒来,寻着香味蹦跶着出卧房,来到澜冰苑小厨房。见簪湘正忙碌着,灶台上已经出锅的粽子香味四溢,十分诱人,看的桑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余光瞥见桑鸢的小眼神,簪湘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弧度,宠溺道:“闻着香味来的吧?”她做的粽子可是镜侯府最好吃的,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口福,夹起一个冲门口的桑鸢挥了挥手:“别看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来拿去吃吧!第一个永远都是给你留着的。” 她把桑鸢当妹妹,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留着,这端午节的这第一锅粽子,第一个粽子一定是给桑鸢留着的。 桑鸢小跑进去,接过簪湘递来的粽子,粉嫩的唇瓣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眸子里亮亮的,“阿湘最好了。” 簪湘敛着笑,嘱咐道:“刚出锅,有些烫,你慢点儿。”知道这丫头性子有些急,簪湘怕她急着吃会烫到嘴,在她剥开粽叶时又嘱咐了一遍:“小心烫啊,别心急慢慢吃,这里多着呢!” “嗯嗯。”桑鸢点了点头,边小口吃粽子边说道:“阿湘,留几个肉粽子,等殿下回来吃。”祁司睿爱吃肉粽子,之前南宫夫人在时,都是她亲手做,她去世后祁司睿便很少吃肉粽子了,他也不吃不别的粽子,这端午节对他来说就没有了味道和乐趣。 桑鸢每年都会给他留,哪怕最后他一口也不吃。 “哦,对了,再留几个红枣的,我晚些时候给四爷带去。”毕竟要去给他过生辰,什么都不准备,多少有点不太好。 “都给你留着呢!”簪湘塞了几根干柴进灶里,也剥了个粽子。 第83章 端午安康 这粽子的做法是小时候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教她的,吃着粽子是想起了娘亲,簪湘的眼眶刷的一下红了。 娘亲和爹爹是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可惜却不能长命百岁,早早的就病逝了,爹爹也没有比娘亲多活几年。 来到镜侯府,看到祁司睿和她一样,先后没有爹娘,很是同情他。 见簪湘红了眼眶,桑鸢赶忙拿出自己的手绢去给她擦眼泪,“阿湘,大过节的,你这是怎么了?”她记得簪湘没有与她说过关于端午节有什么禁忌,此刻簪湘哭,应该是因为这粽子吧! 簪湘吸了吸鼻子,大大咬了一口粽子含在嘴里,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抽泣着,“我想我娘亲了,她过世的早,在我的记忆中关于她的很少。就记得她教我做过很多的好吃的,针线活也是她的独门绝技。”将口中的粽子咽下,是又抽泣了一会儿,回忆着娘亲的模样道:“小时候周围的叔伯婶娘都会与我开玩笑说,我是娘亲上山砍柴捡来的,那会儿我还特意跑去问娘亲,问她我是不是她捡来的。娘亲总是先责备那些人,再严肃的与我说,我是娘亲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才不是捡来的。” 娘亲总是那样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从未打骂过她,她若是做错了事情,娘亲和爹爹会坐下来与她讲道理,也从来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还记得有一次,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玩闹,就因为一件小事情,其他几个小伙伴就欺负她最要好的朋友书织,她气不过就与他们扭打起来,扭打过程中她抓起一个石头砸破了其中一个伙伴的头,那个伙伴的爹娘带着他找上了门,她吓得躲在自己的卧房里不敢出来。 以为爹娘会重重的罚她,任凭他们如何敲门叫唤,就是死活不出来。 后来还是睡着了,爹爹强行撬开门进去,她当时猛的惊醒,目光惊恐的看着爹爹,以为他会劈头盖脸狠狠骂自己一顿,谁料他忽然从后面拿出来一只荷叶鸡鸡腿。 娘亲也端着红枣粥进来,并没有因为她打人,让他们在街坊邻居面前丢脸了,就来责备她,而是护犊子般好好护着她。 思绪到这儿,簪湘哭的更厉害了,桑鸢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就像祁凝乐来找她,与她说想娘亲了,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她也想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可是自己却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只是记得五岁那年被祁司睿捡回了镜侯府,便是一直待在镜侯府中,若真要是说记忆里的娘亲,应该就是南宫夫人了。 她来镜侯府,南宫夫人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疼爱,从南宫夫人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于母亲的亲切与爱护。 “好了,不哭了。”待簪湘的抽泣声小了些,桑鸢才将剥好的一颗方糖递给她,“吃颗糖,我们收拾收拾出去游百病吧!”游百病是端午节的习俗,说是在这一天在出门到处走走逛逛,可以驱邪避害,还能将身上的病都给游消失了,也不知道真假,都是听府里的老嬷嬷们说的,另外就是从说书先生哪里听来的。 但不管真假与否,今日是可以自由出入境侯府的,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去了,早就眼巴巴盼着这一天了。 正好今日白天祁司睿要去皇城参加皇宫的粽子宴,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可以在外面多玩耍一会再回来,也可以多拿些碎银,去看看之前没有买成的话本子,她可是惦记了好久呢! 还可以和簪湘一同去划龙舟,逛端阳庙会,去吃各种各样镜侯府里吃不到的好吃的。 想到这些,桑鸢的眼睛已经雪亮起来,迫不及待就拉起簪湘回卧房收拾。 姑娘家嘛,虽然平日里也会梳妆打扮,但却奈于身份,不能够过于的花枝招展,但逢年过节就不一样了,何况老夫人宽厚,就是喜欢她们这些小丫头穿的花花绿绿的,索性吩咐绣房给丫头们做的衣裳也都是五颜六色的。不像其他达官贵族家那样清一色的素色,镜侯府的主子丫鬟们都是有各自的衣裳,虽然也分了等级,但也是有各自的特性。 就如桑鸢的衣裳,她喜欢红色,所以她的衣裳几乎都是以红色为主,加以其他颜色做衬托。而簪湘的衣裳就是以青色和绿色为主,今日出门穿的这身便是最常穿的青色。 集市上人已经渐多起来,都吃完粽子,抹了雄黄酒,出来游百病了。 这最热闹的嘛还得是昆京河,每年端午节,昆京河都会举行划龙舟比赛,为了能让想玩的人都能坐一坐龙舟,感受一下节日氛围,专门有小的龙舟不参与比赛,只为想玩的人准备。 桑鸢从镜侯府出来就拉着簪湘一路朝着昆京河而来,拨开人群,精准找到一搜插满了花和艾叶的小龙舟。 “哟,鸢丫头来了,今年可比去年还要来得早些呢!”船夫乐呵呵的与桑鸢打招呼。 桑鸢同样含着笑意冲他点了点头,还将带出来玩饿了吃的粽子拿了两个出来递给船夫,敛着笑道:“老头儿,端午安康,这是阿湘做的粽子,很好吃,给你一起尝尝。” 船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留着长而白的胡子,头发也是全白了,但却精气神十足,慈眉善目的,见了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很是惹人喜欢。 桑鸢第一次坐他的小龙舟时,是被他插满了艾叶和各种鲜花的小龙舟所吸引的,那是她来镜侯府的第二年端午节,许是有缘分吧,她和老船夫十分聊得来,老船夫便许给了她一个承诺,每年的端午节都会在昆京河畔等她,第一个载她出行。 而她每年端午来,都会给老船夫带各种吃的。 这转眼间便已经是过去了八年之久,她长大了,而老船夫的头发和胡子也更加白了些,脸上的岁月痕迹也重了几分,显得他更加的慈眉善目。 第84章 往后也只会是他 桑鸢拉着簪湘上到小龙舟船头的木围栏上坐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从木围栏缝里伸出手去撩水,好不自在。 “鸢丫头,可有心仪之人啊?”老船夫边划船边出声道:“若是没有心仪之人,可与我家那小孙儿处处看,我家那小孙儿跟鸢丫头年纪相仿,正合适呢!” 他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就见不着孙儿成家立业了。 是瞧着鸢丫头这姑娘挺不错的,生的一张天仙般的脸,主要是待人接物是他所喜欢的,他的孙儿算不上什么有福之人,父母亲走得早,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将体弱多病的孙儿养大,好在他争气,今年刚刚高中,现下已经入朝为官了。 这唯一的念头便是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孙儿成家立业,官途顺遂,妻儿和自己都平安康乐,也不枉他这把老骨头了还死死硬撑着。 桑鸢笑了笑,没有回答,说起老船夫的孙儿,她倒是有些印象的。 她来坐老船夫小龙舟的第三次,老船夫带上了他的孙儿,记得他当时说的是他的孙儿叫方思安,因体弱多病,身形偏瘦些。笑起来时脸上的两个梨涡浅浅的,眉眼弯弯的,生的十分秀气,像个小姑娘似的。 若不是老船夫说他是孙儿,又穿了一身男娃的衣裳,她差点就以为他是女娃了。 见桑鸢笑而不语,一旁的簪湘倒是知晓她的心思,可老船夫却是不知,以为是河面风大,船多人声杂乱,她没有听见,是又问了一遍:“鸢丫头可有心仪之人呀?”说话间,他眼含期待的看着桑鸢,都看的桑鸢有些难为情。 “老头,我。”桑鸢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有心仪之人,且是自少时起,他便已经在我心里了。”已经很多年了,往后也只会是他。 桑鸢的话音未落,便是看到了老船夫眼里的期待瞬间散了去,继而凝起了丝丝失落,另外夹杂着几分可惜。 见他这般,桑鸢赶忙安慰道:“老头儿,别不开心了,你孙儿有出息,定会寻得良缘佳偶的。” “是啊是啊,这姻缘嘛还是要讲究缘分的,我们家阿鸢与你孙儿的缘分不在姻缘,强求不来嘛!”簪湘也在一旁附和,只为了能够宽慰一些老船夫,叫他心里不要那么失落。 老船夫重新挂起笑容,释怀般哈哈笑了几声,划着小龙舟往最热闹的地方去。 “阿瑛?”随着小龙舟靠近人船多的河面,桑鸢是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小龙舟上看到了阿瑛,在她对面的人是镜侯府的二爷祁廷安。桑鸢杏眸瞪大,又惊讶又好奇,双手扶在小龙舟的木围栏上,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的小龙舟,“阿湘,我养病的这一个月是不是错过很多事情啊?” 先前在凝福苑被阿瑛拉着倾诉了一通,从她倾诉的言语中听出了阿瑛心悦二爷,所以才会对书织有成见。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簪湘看了一眼桑鸢手指的小龙舟,脸色是一下子就变了,语气也十分不好,“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阿瑛借了书织的运气,被老夫人指给二爷做通房嘛!”可怜了书织那丫头,明明心悦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大胆的说出心中所想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她不应该在三爷的新婚福礼上去说出自己的心意。 虽然当时老夫人面和心静的,也没有说要罚了书织,好叫她长记性什么的,却是被阿瑛暗地里烘火,戳了老夫人心底的痛,一气之下罚了书织,将她辞出了镜侯府。 她原本是要与桑鸢说的,但当时她在养伤,就没有说了扰她心里烦躁。 听得出簪湘的语气不好,桑鸢便是坐了下来,也不再去看阿瑛他们。 但却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嘴巴张开又合上,欲言又止的,如蝶翼一般的美眸转着,时不时瞟一眼簪湘。 她这副模样落在簪湘的眼里,是有些叫人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妥协了:“好了,坐过来,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与你说说,你挑一些可以的写到话本子里去。” “嗯嗯。”桑鸢激动的差点没走稳摔下船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噔噔坐到簪湘身旁,眼睛晶亮的看着簪湘。 簪湘伸手搂着她的肩膀,让老船夫把小龙舟划到另外一边,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个阿瑛,“阿瑛跟老夫人的时间长,对老夫人了解,所以就说了书织的坏话,添油加醋的就戳到老夫人的痛处,老夫人不痛快自然她就得利了。”将她指给二爷做通房,别提有多高兴了。 “原以为到此就止了,可就在她做了二爷通房的半个月后,贴身伺候她的丫头与其他丫头们说话时,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才知道书织出镜侯府后阿瑛竟然托家人找人要杀了书织。”簪湘说着越发气愤起来,“你说说,书织与她有什么仇恨,居然要杀了她。不就是书织心悦二爷嘛,这就要杀了她吗?”什么狗屁不通的思想,何况她已经做了二爷的通房了,书织也已经出镜侯府了,再也没有可能回来,真是以前眼睛瞎了,硬是没有看出来阿瑛是这样的人。 簪湘说的气愤,桑鸢也听的气愤,书织和阿瑛她都是认识的,但却不知她们的心思,更是不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后来呢?”桑鸢问,她想知道阿瑛得手没有,若是得手了,这书织岂不是太冤枉了。 簪湘叹了口气,说到书织她是又气又心疼,“阿瑛的家人不认同她的做法,给回绝了。她也就收手了,书织这丫头捡回来了一条命。” 桑鸢松了一口气,见簪湘脸色不好,便换了个人问:“不说阿瑛了,说说其他人的事。”这阿瑛让人心里堵得慌,不说她也罢。 “表小姐。”簪湘理了理表情,头往桑鸢的身上靠了靠,“表小姐从芙蓉苑搬去了新建的蓉玥苑,消停了一段日子。但是在搬去蓉玥的时候,身边的丫鬟惜若气不过,为她打抱不平却是得罪了蕊小姐。” 第85章 似乎有些熟悉 “这镜侯府里谁不知道蕊小姐深得老夫人喜欢,又得周姨娘疼爱,怎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何况那蕊小姐才多大呢,有些事情不懂是正常的,难道江蓉玥她一个年长些的大人还不懂嘛,惜若那般刁蛮无理,无非就是仗着背后有她这个侯府表小姐掌腰嘛。 一开始簪湘就不喜欢那个表小姐和她身边的丫鬟,以为她得罪了镜侯府里这么多人,多少还是会收敛一些的,没成想反而是变本加厉起来。 就在三天前,她又来澜冰苑大门口吵着闹着要见祁司睿,实在将祁司睿吵得不得清静,叫云衡敲晕了送回去。 云衡回来是与她调侃了一番江蓉玥,说她看起体态轻盈的,实则却是有些重,身上的那股味道也是极其的难闻。真不知道她平时用的什么熏香,偏巧就她一个人觉得好闻。 “还有三少夫人,她人可好了。”提到白若雪,簪湘的语气都变了,言语间满是对白若雪的赞赏,“性子温和,为人处世也赏罚分明,大度适中,不叫人落了话柄。”就拿大婚时她与颜檀一同做刺绣一样,在大家伙面前赏赐了同样的东西,但私底下的又叫了她去,重新又赏了她一些东西。 有些事情明面上看破不说破,选择在私底下去解决,这样既不伤了和气,又不会轻易得罪了谁去。 “喏,这是三少夫人前些日子差身边的丫鬟送来的,每个苑里的大丫鬟都有。”簪湘晃了晃脑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桑鸢扭头,只见簪湘耳朵上戴着的小珍珠耳环,很是小巧玲珑。 簪湘敛着笑说道:“你的我给你放在你卧房的小盒子里呢,你平日里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就没有告诉你。”她也不会要了桑鸢的,当时三少夫人的丫鬟先来了澜冰苑,说是可以挑选,她便按照各自的喜好挑了两样,给自己挑的是一对小珍珠耳环,给桑鸢挑的是一只红木镶嵌着绿松石的簪子,好好的给她放在盒子里呢。 砰嗒…… 两人正唠嗑,只听到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的声响,小龙舟剧烈抖动了几下。 “老头,怎么划船的?眼睛瞎了吗?”小龙舟上的三人惊魂未定,就听到对方恶狠狠的骂声传过来。 老船夫稳了稳小龙舟,身对着方才与他们撞在一起的龙舟连连颔首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小老儿上年纪了,眼睛不好使,小公子莫见怪啊。”他的言辞诚恳,语气含着深深的歉意,看向对面龙舟的眼里也带着十足的歉意。 可对方好似不太接受老船夫的道歉,接着就是一通破口大骂,“知道自己上了年纪,不在家里待着等死,还敢出来划船。”说着,那人还不好气的刮了桑鸢和簪湘一眼,满脸的不屑与怒意,“这两个姑娘也真是胆大,也不怕老头把你们弄到河里去。” 老船夫被说的有些不知所措,倒是簪湘听不下去便是冲那个气性大的青年开了口:“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老船夫都说了他上年纪了,眼睛不好,咋还叫板上了呢!又不是故意的,何必出言伤人不是。” 簪湘是有些气性的,最见不得这种无理还不饶人的人了。说着,她手肘拐了一下身旁的桑鸢,言有所指道:“我们这坐船的人都不怕掉进河里,倒是叫这撞船的人给费心担忧了,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是吧?” 桑鸢笑了笑,簪湘的性子原本就是这样的,只是因为身处镜侯府,便是收敛了一些。 那个青年被簪湘说的脸色铁青,握着拳头,又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船里的人出声阻止了。 “莫要生事端。”温润的声音传出,让人听了很舒服。 不过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桑鸢正好奇着,就见对面的龙舟里出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他手里拿着一把骨扇,着一身藏青色衣袍,卷发用特制的发带绑了一半,一半自然的垂落在后背,额前垂落丝丝碎发龙须,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脱俗,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温质子?” “桑鸢姑娘?” 二人同时开口,语气里都带着各自的疑惑。 温砚辞先桑鸢一步开了口,“桑鸢姑娘,真是有缘啊,在这儿遇见了。”他边说边细细打量着桑鸢,前些日子他在皇城里也听说了刘公公的事,只是皇帝碍于自己的面子对外只说刘公公犯下大错,诛九族。而他从知情人的口中所知晓的却并不是如此。 “是啊,真巧。”桑鸢眸子也看向温砚辞,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便是移到了他身旁的青年身上,“温质子,这位公子是你的?” “随从。”温砚辞脱口而出,且语气略显不悦,“常央公主怕我会被饿狼吃了,特意派来的。”说白了就是监视他的,毕竟云黛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桑鸢看破不说破,只是点了眼前之事:“方才我们的船相撞,我先代老头给温质子赔个不是,老头他上了年纪,眼睛不好,这才不留意撞上了温质子的船,还望温质子莫要与他见怪。”老头待人温厚,为人也憨厚老实,方才因那青年的话已经是叫他万分愧疚了。若是温砚辞在责怪他,他心里定会难受自责。 她与老头相识这么多年,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却让她觉得舒服温暖,所以不想老头因这样一件小事情而愧疚。 “该赔不是的应该是温某,方才随从说话冲撞了老船夫,温某在这里赔个不是。”说话间,温砚辞无声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青年。 青年也恰好扭头去看他,便是对上了那一双如寒潭一般的眸子,冷到让人发抖,是立即回正头,避开那眼眸,不敢多看上一眼。 “两边都无事就好,不必赔不是。”老船夫做起了桥梁,半笑的方式,结束了这段小插曲。 “桑鸢姑娘,难得出来一趟,可否一同吃个饭,我请。”温砚辞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骨扇,深邃的目光落在桑鸢身上。 第86章 换个安静的来伺候 一听到要请吃饭,簪湘比桑鸢还要激动,也不等桑鸢回答便是先开口替她应了下来:“好啊,正好饿了呢!”虽然带的有粽子,可这粽子吃多了也会腻歪,加上她和桑鸢都好久没有一起出来外面吃过饭了,这不是赶巧了嘛,还有人请,都不用花自个儿的银子,真好呀! “阿鸢,好不好?”簪湘一双桃花眸子晶亮的看着桑鸢,似乎很是期待从她嘴里说出可以。 这多少有点盛情难却了,桑鸢想了想,点头应下。 见她点头,老船夫也将小龙舟靠岸停下,看着她们上岸后是含着慈祥的笑对桑鸢说道:“去吧,慢慢吃,反正天色还早,老头子等你们,不载别人。”这是他当年给这个小丫头的许诺,端午这天只载小丫头,不载别人。 “嗯嗯,等我,我给你带好吃的来。”桑鸢很用力的点了点头,继而转身随温砚辞一同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这是她第二次来。 之前来过一次,也是与温砚辞一起来的,不过那次实在是没有好好仔细瞧上一眼这昆京城最大最富庶且权贵聚集最多的酒楼。 一进门,簪湘就被这酒楼内部的景象给震撼到,两眼雪亮雪亮的,一只手抬起捂着惊讶张开的嘴巴,一只手不停的摇晃着桑鸢的胳膊,“阿鸢,这里不愧是叫醉仙楼,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她在镜侯府里,不像桑鸢可以跟着祁司睿出入各种各样的地方,别说是像皇城那样天子居住的地方,连眼前这样富庶显赫的民间酒楼都是第一次进,很难不被震撼到。 桑鸢倒是没有簪湘这般惊的合不拢嘴,她经常跟着祁司睿去各种地方,这酒楼不过是最为平常的,不足为奇。 “桑鸢姑娘,我们去隔间吃吧,如何?”这里实在是人多嘴杂,又吵闹,温砚辞经常来这里,却是不喜待在鱼龙混杂的一楼,每次来都是直奔二楼独属于自己的隔间。 待在隔间里,就避免了与一些认识的朝臣碰到,少了一顿违心的寒暄,或是嘲讽,说他是靠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哄得常央公主欢心,这才拿了出宫令牌得以出皇城来外面厮混。 这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纵使他已经习惯,却是忍不住心里会难过。 为了让自己心里不难过,便是逃离他们,待在隔间里清静无人打扰,乐得自在。 思绪落下,二楼挂着温砚辞名字的隔间门打开,酒楼小厮笑意盈盈的领着他们进去。 “温公子和两位姑娘请喝口茶稍等片刻,饭菜稍后便送来。”小厮做事很利索,说话间已经倒好了三杯茶水,分别递到三人面前,“这茶是醉仙楼新到的碧雾茶,味道与其他茶叶相比那叫一个拔尖儿,顶顶的好。” 话音刚落,是看了一眼他们三个,继续说道:“因是上好的茶叶,在这醉仙楼里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有口福能够喝到,其他人也只能看看茶叶渣子解解馋。” 酒楼小厮把这茶说的神乎其神,桑鸢倒是很好奇的问了句:“哦?那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喝到这顶好的碧雾茶呀?”能够来醉仙楼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皇城里的皇室贵族,细数下来能够喝到碧雾茶的应该是没有几个的。 思索间,桑鸢见小厮无声的看了一眼温砚辞,才启唇回了她方才的问题。 小厮道:“能喝碧雾茶的总的就只有十位,其中有几位的茶,是酒楼专门负责送茶叶的小厮亲自送去。”说着,小厮是又无声的看了一眼温砚辞,见他面色平静,便是接着说道:“今日是端午,楼主恩惠,特意拿出来三盒碧雾茶请有缘人品尝。” 有缘人? “品尝?”桑鸢惊愣了一下,这怎么和之前慕瑾安请祁凝乐去吃赔礼饭一个路子,而她也是因为那顿饭,差点失了自身的清白,虽然已经过去了,但还是会感到后怕。 见桑鸢脸色忽然间变得煞白,温砚辞看向小厮的眼神里含着千年寒冰,温润的声音也在此刻添了几分不容怒意,“你话太多了,换一个安静的来伺候。” 他的话让小厮原地颤抖了几下,一刻也不敢多待,连连点头哈腰快步出了隔间。 没一会儿,隔间的门敲响,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小厮,带着几个女娘端来了饭菜,将菜碗摆放好,微颔首示意后便很快退出了隔间。 看着这满桌子的菜样,桑鸢和簪湘都傻眼了,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 温砚辞是西灵国来的,这寝食作息与南洲不同,是在正常不过了。 桑鸢之前也听说书先生说过温砚辞,他生的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得当今嫡公主云黛的爱慕,所以得到了南洲天子的恩准,温砚辞一切生活起居都可以按照西灵的来,包括在皇城里寝殿也是他来了之后重新给他按照西灵的房屋样子修建的。 有了常央公主云黛的照佛,温砚辞在南洲过的并不算差,甚至是很多不受宠的皇子都比不了的。 “这些都是我的故国西灵国的菜样,还请两位姑娘赏脸,尝尝味道。”说话间,温砚辞目光落在桑鸢身上,还特意给她夹了一道看起来口感很好的菜,“桑鸢姑娘,尝尝这道浓香番茄鱼。”怕桑鸢回绝,是立马做了补充:“这道菜是西灵的特色菜,口感很不错的,我也喜欢吃这道。”他确实喜欢吃这道浓香番茄鱼,但不过这道菜并不是西灵的特色菜,而是幼年在北麟将军府时,北麟夫人做给他吃的一道菜,当时只吃了一口便彻底爱上了这道菜。 可惜是没有想起来问北麟夫人这菜是如何做的,等后来想起来时,北麟夫人已经葬身灵雪城了。 这浓香番茄鱼的做法是偶然间得到的,因为当时吃到这道菜的日子恰好是端午节,他便每年的端午节来到醉仙楼,特意嘱咐炒菜的小厮煮这道菜。 桑鸢看着温砚辞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微愣了一下,连忙出声道谢:“多谢温质子,我自己来就行,不敢劳烦温质子给我夹菜。” 第87章 切勿陷入太深 她不过是镜侯府的一个小丫鬟,怎敢让一个质子给她夹菜,纵使温砚辞是个质子,但他也是一国的皇子,左右不过是为了两国和平背井离乡来到南洲成了质子罢了。 闻言,温砚辞黑眸微动了动,随后凝点笑意,握着筷子的手不易察觉的紧了几分,“是温某唐突了,桑鸢姑娘和”目光瞥了一眼桑鸢旁边的簪湘,“和这位姑娘,你们随意即可,不用管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就等着这句话了,簪湘兴奋的拿起筷子,将各种菜都夹了一点放到碗里,细细品尝,还时不时抽空出声赞美吃到的菜。 饭吃到一半,楼下的动静传了上来,桑鸢第一个放下筷子,小跑着开门出去,站在廊间的围栏处双手搭在围栏上,垂眸往楼下看去。 只见一楼中央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很大的戏台子,此刻戏台子上正表演舞龙舞狮。 而在大戏台的周边还有两个小的戏台子,一边是一个穿白色衣裙戴着面纱的姑娘在弹奏筝,另一边的小戏台上则是耍猴的。 此时此刻的醉仙楼可谓是热闹极了,桑鸢看得简直挪不开眼睛。 她向来喜欢这些,写到话本子里也是些稀奇古怪,或是惊天动地泣鬼神,亦或者是儿女情长,平日里的一些小事情,就如阿瑛的故事那般。 而此刻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温砚辞,看向她的眼神里似乎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桑鸢转身回头,想喊簪湘过去一同看热闹,却是恰好看到了温砚辞眸中的一幕,眸中异样之色一闪而过,不着痕迹。 移开目光,桑鸢只当他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便是挂起笑容冲他和簪湘挥了挥手:“阿湘,快来看,下面有舞龙舞狮,可精彩了。” 她知晓簪湘也喜欢,在簪湘走到身旁时,挽着她的胳膊,目光一同落到楼下。 欢声笑语中,有人跟着戏台上的表演者扭动着身子,戏一场接着一场,好不精彩,饱人眼福。 桑鸢和簪湘也从站着慢慢变成了坐着,一场空台戏落幕,看戏的人一些从代入的情绪里出来,而一些则是感动的泣不成声走不出来。 无意间回眸,桑鸢看见站在身旁的温砚辞好似也代入了,眼眶居然红了。 他的眼眸本来就深邃,现下泛起了红晕,倒是显得更加魅惑了。 这最后一台戏,名为空台戏。讲的是一名武将之后,因国仇家恨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到异地。 因为是来自异地,在当地很是不受欢迎,经常遭到当地人的各种欺辱。纵使这个异地来了武将之后有一位爱慕他且是有地位的人相护,也无法阻止别人用言语来攻击他。 终于他忍辱负重多年,得以回到自己的地方,再也不用受尽欺辱,可惜他回去之后的好景也不长,加上他离乡多年,回去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他的处境与在异地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再也无法忍受,决定造反,誓死要为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来。 戏名为空台,关于这个武将之后他后面的故事如何,却是没有给出交代。 温砚辞许是与这位戏中的主人公有着相似的经历,因此感同身受了吧! 桑鸢站起身来,轻轻拽了一下温砚辞的衣袖,粉色的唇瓣微张,嗓音轻柔却又带着些许清冷疏离,“温质子,戏已落幕,切勿陷入太深,该出戏了。”一场戏,梨园的戏子们唱唱,台下的人们听听,只当是平日里拿来消磨时间,做不得数,也不能够当中,让自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戏始终只是戏,成不了真,而听者也永远无法成为戏中人。 良久,戏台上的戏子们全部撤到幕后,台下的听众也都逐渐散去,温砚辞这才缓缓问了句:“你希望我出戏?” 什么? 桑鸢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抬眸间却是撞见了他异常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好似要把自己给看穿了一般。 她拽着温砚辞衣袖的手也无声的收了回去,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幸好不明真相的簪湘靠了过来,一句话打破了这奇异的氛围。簪湘挽起桑鸢的胳膊,手指了酒楼外面的一处买话本子的小摊,眼睛雪亮的看着桑鸢:“阿鸢,我带了很多碎银,足够给你买好多话本子了。” 之前桑鸢出来给她带了城东铺子的桃花糕,是后来她出府办差事回来与门口侍卫唠嗑时才知道,桑鸢因为给自己带桃花糕,没有买到自己喜欢的话本子,所以这次与桑鸢一同出来,她是足足带了五十两银子,够桑鸢买好多话本子了。 “我也带了。”桑鸢唇角上扬,眸子里含着点点星光,看了一眼身旁的温砚辞,是想清楚如何回答他方才的问题了,便是启唇道:“温质子,我不是你,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无法感同身受,所以没有资格让你出戏。只不过我自己觉得,戏终究是戏,唱完了便就收场落幕了,就当一听打发时间,不必执着于戏中人戏中事。” 她不了解温砚辞,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从祁司睿口中得知,他是西灵国的皇子,被点了送到南洲当质子,换取两国的边境和平。 至于他之前在西灵时是否与这空太戏中主人公一样,受到过不公正且残忍的对待,她不得而知,所以无法安慰他。 话音落下,桑鸢和簪湘也道谢离开了醉仙楼。 看着桑鸢渐行渐远的背影,温砚辞笑了,深邃的眼眸里凝起了一抹浓浓的自嘲,薄唇轻言自语了一句:“你怎知我又何尝不是这戏中人,经历了这戏中事呢!” 自语落下,眸子瞬间变得森冷,一旁的小厮又是被这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冷给震慑到,不由得无声的后退了几步。 几场大大小小的戏舞过后,天色便是接近了晚饭时辰。 桑鸢和簪湘从醉仙楼出来,大街小巷的人渐少,都赶着回家做晚饭。 第88章 好生俊郎的男子 昆京城的端午节有个习俗,就是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玩的东西也比白天多,不过每家都要在日头落山前把晚饭吃了,烧香点蜡敬了天神后,便可以出门去夜游了。 桑鸢本想回一趟镜侯府,等晚些时候再出来。 但是想着回去了,若是祁司睿从皇城里回来,可就出不来了,索性就不回去了。 拉着簪湘到处逛了逛,买一些吃的,最主要的是买了一只特别肥大的荷叶鸡,去找老船夫。 来到昆京河边,见到老船夫还在,并未与其他的船夫一样回家吃晚饭再出来,而是一直在这里等着,簪湘不由得为之惊叹了一句:“阿鸢,那老船夫还真等着你啊?我以为他是说笑的,毕竟回家吃饭可是大事。”何况这大过节的,先前提到的孙儿也肯定是回来的,这老船夫都不回去与孙儿一同吃个饭的吗? 桑鸢刚张口,却是让老船夫先一步张了嘴,老船夫笑着说道:“玩半天了,肯定是玩得很高兴,笑盈盈的。”小丫头脸上藏不住事儿,一看就知道她此刻心里是喜是忧。 “嗯嗯。”桑鸢跨上小龙舟,将买来的吃食递给老船夫,敛着笑容道:“知道你不回去吃晚饭,给你买了好吃的。”与老船夫相识多年,对他的口味也有所了解,买的吃食都是他喜欢的,另外还吃从醉仙楼给他带了一壶醉仙小酒。 醉仙小酒是醉仙楼最好的酒,平日里买的可贵了,她和簪湘身上那点碎银根本连一口都买不到,今儿不仅买了,还买了一壶,那都是醉仙楼楼主看在温砚辞的面子上,加上今日端午,就破例三十两银子卖了一壶醉仙小酒给她们。 老船夫接过桑鸢手里的吃食和那壶醉仙小酒,是乐得不行,看着酒壶的眼里都泛着星光,闪亮闪亮的,生了老茧和裂纹的手仔细的摸着那酒壶。 含笑道:“果然是好东西,连这酒壶都不一样。”醉仙楼是昆京城第一酒楼,从那里面出来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装酒的酒壶都是上等的白瓷雕花,别致又不失淡雅。 “老头儿,我们进去船里吃吧!”桑鸢和簪湘正打算进到船里歇息一会儿,等天黑了人多热闹起来再让老头儿划着小龙舟游遍昆京河热闹之地。 反正今天晚上她们也不打算回去,白天出来的时候半路碰着宴嬷嬷了,她说老夫人准了她和簪湘在外面多玩一天,门卫哪里宴嬷嬷会去说清楚,明天回去不会拦着她们。 不管老夫人是何缘故会特意准了她们两个在外面多玩一天,现下已经出来了,那就听老夫人的多玩一天,反正是不亏的。 她们刚要进去船里,背后是传来一男声,“爷爷,我来了。” 闻声,桑鸢和簪湘一同转身,眸子落入一个白面书生模样,他头上束了白玉发冠,腰间束着青色丝绦,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文质彬彬。 而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与他文质彬彬的气质有些相悖,但却影响不大,反而是这样更加显得他的独特性。 “好生俊郎的男子啊!”簪湘看呆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书生,都看得人家不好意思,侧过了身去。 桑鸢和老船夫相视一笑,好似是明白了什么,桑鸢伸手拉了拉簪湘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别看了,瞧思安哥都不好意思了。”看着这书生眉眼间与老头儿有些相似,方才又听他唤老头儿爷爷,想必他就是老头儿常与她提起的孙儿方思安。 “思安呀,你咋来了?该办的差事都办好了?”老船夫嘴上问着孙儿,脸上却是高兴的,原以为孙儿刚刚入朝为官,会很忙,不会来与他这个老头子过节。 听到老船夫的话,方思安这才侧回身子,目光却不敢去看簪湘,有些慌乱的看着老船夫,回道:“爷爷放心,师父交给的差事孙儿都一一办好了,是得了他的允准,才来找爷爷的。” 许是因为自己慌乱的缘故,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许的慌张,险些就说差了去。 “办好了就行,快上来吧!”老船夫招呼着方思安上船,晃了晃手里的吃食和酒壶,笑道:“鸢丫头给爷爷我带了好多吃的,正好咋们爷孙几个好好过个端午,也好叫这些吃食不浪费了。” 说话间,几人进到了船内。这小龙舟虽然不大,但容足够容下十人有余,老船夫很会打理,把这小龙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加上船外面插满了艾叶和各种花,艾叶的清香和花芳香混合在一起萦绕着小龙舟,乘舟于昆京河上,堪称人间自在逍遥。 老船夫将吃食和酒壶放在船内的小桌上,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是乐呵呵边把那只肥硕的荷叶鸡剥开边说道:“老头子我呀是有福之人呐,有三个孙儿陪着过节,这要羡煞多少人哟!”确实与哪些无儿无女的比起来,他至少还有一个孙儿,还结识了桑鸢这个聪明伶俐,心思细腻善良的小丫头,逢年过节的不至于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鸡腿给鸢丫头。”老船夫将他认为鸡身上肉最多的鸡腿递给桑鸢,另外一只鸡腿则是递给了簪湘,“小丫头就是要多吃肉,才会越来越水灵。” 两只鸡腿都分别给了出去,自己只能干看着流口水,方思安是脸色微变了变,咽了咽口水,却是没有出言表达出自己的内心。 簪湘瞧见了他方才的微变化,已经递到自己嘴边的鸡腿,手是突然顿住,看了一眼对面的方思安,略加思索了一下便将鸡腿递给了他,“给你吃吧,我方才吃了好多糕点,现在还饱着,实在是吃不下了。” 说着她手肘拐了一下一旁的桑鸢,桑鸢侧眸睨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是含着一口鸡腿肉启唇附和了一句:“阿湘她确实吃了好多糕点,思安哥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第89章 放灯祈福 虽然这方思安如今已经入朝为官了,但也只是刚入仕途,才起步,家里亦是如同之前一样贫瘠,只能吃些粗粮填饱肚子。 平日里肯定是很难吃到荷叶鸡这样的肉食,所以当看到自己的爷爷将肉最多的鸡腿给了别人时,微妙的表情变化是正常的。 桑鸢原本也想把自己的这只鸡腿给他,但转念一想,他如今已经是朝廷官员了,就算是刚入仕途,也绝对是有一些骨气在的,再者老头子一定教了他很多做人的道理,他定是不会要的。 果然,桑鸢的思绪还未落下,就听见方思安说道:“姑娘不必客气,方某就是眼睛馋了些。”这姑娘家的东西,他一个男子怎好意思去要,不说这东西是姑娘带给自家爷爷的,就算是自己家的,这有客人在理应也是先给客人,再落到自己,没有先主后客的道理,不然这十年的寒窗苦读,岂不是白读了,满腹的才华也是空拿来显摆的。 这不是他方思安的为人作风,也不是爷爷教他的做人处事之道。 簪湘将鸡腿强行塞到他碗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是那种女儿家见到心仪之人娇羞的浅笑,脸颊两边晕着浅浅的羞红,叫人看了不由得生出爱慕之意。 而方思安亦是如此,脸上虽然没有晕红晕,但是耳根子却是泛起了红,眼神也不由得闪躲,不敢去看簪湘。 “都别谦让了,吃饱喝足爷爷带你们几个孩子夜游去。”老船夫笑着插话进来,缓解了此刻的尴尬,顺便满足的喝了一口醉仙小酒。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也散去,昆京河两旁的石头围栏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灯笼里的烛火晃着,影子倒映在河面上,与河岸边上来回行走的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富庶安居图。 老船夫划着小龙舟,慢慢悠悠往河下沿而去,一路上簪湘都下意识的往方思安身边站着,老船夫也是有眼力见且是助攻的好手,为了给自家孙儿多一分娶上媳妇的机会,是故意歪了一下船桨,使得小龙舟也随着歪了一下。 也正是小龙舟突然一歪,上面的人光顾着想自个儿的事,一个没留意,差点摔倒,簪湘下意识的伸手抓了一下身旁的方思安,手碰带他的胳膊时,是叫方思安有些乱了心神,身子也是微愣一下僵住了。 “方,方公子,多谢。”终是簪湘先开了口,说话声音带着几分娇羞,看方思安的眼神里一半感激一半倾慕。 方思安虽然未侧过头去看簪湘,却是将她稳稳扶住,还对划船的爷爷说道:“爷爷,你慢些划船,我们又不急着去哪里。”颠了他不要紧,但是颠了船上的姑娘们可就不好了。 老船夫哈哈笑了笑,没有言语。但是桑鸢已经从他眼里看到了喜悦欣慰的神色。 或许这就是来自于长辈的疼爱吧,老夫人也和老船夫一样,对自己的子孙都很好,哪怕是庶出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不疼爱的。 小龙舟划到热闹的地方停了下来,为了不打扰簪湘和方思安,老船夫专门拿了小凳子坐到了另外一头,而桑鸢则是在小龙舟停下后紧跟着上了另外一搜小龙舟。 这艘小龙舟是镜侯府的,她今晚不回去,祁墨轩只好出府来寻她。 “老夫人准允了,我今天晚上不用回去的。”刚进到船里坐下,桑鸢便开口解释了原因,顺便将给祁墨轩准备的粽子从腰间的布包里拿出来递给他,“喏,特意给你留着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不到端午节,簪湘是不会动手做粽子的,就算是求她也没有用,若是其他的糕点她倒是很乐意做,就是这粽子只有端午时才能得吃。 祁墨轩接过桑鸢手里的粽子,剥开满满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连连点头,称赞道:“好吃,这是我今天到此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粽子,真的。”早上刚起来,苍墨苑的小厨房就送来了好几个味道的粽子,样式倒是做的小巧精致,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但却入口之后味道和往年一个样,没什么新鲜感。 母亲也送来了一些,吃着倒是与自己苑里小厨房的味道有所不同,却也是吃腻了。 往年桑鸢这丫头都不会给自己带粽子,今年倒是稀奇,他连着吃了好几个,才意犹未尽的抬手擦了擦嘴巴,还打嗝把自己给逗笑了。 趁他吃粽子的间隙,桑鸢拿来了白天与簪湘瞎逛时买的兔子孔明灯,“过生辰是要许愿的,吃好了就过来。”这兔子孔明灯可是她一眼看中的,做孔明灯的老者是个巧手,除了这兔子形状的孔明灯,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她当时一眼便瞧上了这兔子形状的,就买了下来。 祁墨轩在纸条上写下生辰愿望递给桑鸢,他刻意将字写的大了些,目的就是想让桑鸢看到他的生辰愿望。 可桑鸢却是不看一眼,接过纸条便卷了起来塞进孔明灯底部的小竹筒里,点燃了里面的烛火。 随着烛火点燃,兔子孔明灯充气涨了起来,桑鸢托着底端将孔明灯递到祁墨轩面前,粉嫩的唇瓣动着:“放灯祈福。” 祁墨轩撩人的眸子深情的看着眼前的丫头,眨巴了一下说道:“你跟我一起放吧。” 桑鸢摇了摇头,“你是寿星,我与你一同放灯会分了你运气的,你还是自己放吧!”毕竟你常年驻守在边疆,随时都有可能葬身沙场,这孔明灯祈福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总归是一个慰藉。 见桑鸢坚定的样子,祁墨轩到嘴边打断强迫的话硬生生的憋回去。 孔明灯离手飘向天空,看着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孔明灯,二人的思绪也跟着拉远。 “阿嚏……”虽然是五月酷暑的天气,但到了夜里还是会有些凉,白日里热因此穿得少些,方才一阵凉凉的河风迎面吹来,才叫桑鸢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也是这一个喷嚏,叫她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90章 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祁墨轩也回过神来,给桑鸢拿来了薄纱斗篷披上,两人唠嗑到深夜,桑鸢便在祁墨轩的船上歇下。 …… 翌日。 桑鸢醒来时,祁墨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问了守船的小厮才知道,昨日夜里,她歇下后没一会儿,祁墨轩便受到了边关急报,连夜赶去了边关。 祁墨轩回边关了,那祁司睿,思及此,桑鸢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往镜侯府赶回去,生怕自己慢了会错过什么一般。 终于紧赶慢赶到了镜侯府大门口,只见门口聚集了好多人,老夫人也在,看上去像是出来与人送行的。 “殿下又走了?”簪湘一下没有想那么多,说了出来,是没有注意到在她前面一些的桑鸢,她眺望着一条热闹却没有那个人身影的长街,叹了口气。 是啊,祁司睿又走了,他每次出征边塞都会瞒着她悄悄的走,她应该想到的,老夫人允准她在外面多玩一天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门口的夫人,姨娘和丫鬟小厮们回了各自的苑里,桑鸢这才将目光从长街里收回来,有些小失落的凑到簪湘身旁,与她一同撑着伞回了镜侯府。 方才只顾着跑回来见祁司睿,不曾注意今日的日头很足,回到澜冰苑的亭子里,坐下后才觉着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辣疼辣疼的,掀起衣袖一看,手臂已经红了。 “哎呀……”桑鸢惊了一声,好看的眸子蹙着,“阿湘,这日头可真毒。”才晒了一会儿,且还是穿着衣裳的,都叫晒成了这样,这要是多晒上一会儿那还得了。 簪湘抿唇笑了笑,道:“你这皮肤娇贵,日头也毒了些,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药膏来抹抹,晚上再喝些汤药,过几天就好了。”话音还未落下,簪湘已经挪步出了亭子,只是还未走几步就听到门口处进来了人,她们谈笑着,似是回自己的苑里一样,毫无顾忌。 “这澜冰苑果然是凉爽,不愧是司睿哥哥的住处。”江蓉玥人未到,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进来,落入簪湘和桑鸢的耳朵里,听着是那么的刺耳朵。 桑鸢是身子颤了一下,这个表小姐是经历了什么,怎么越来越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风尘女子,举手投足间皆可与哪些青楼里的姑娘们比了去,也绝对不逊色与她们。 见她们要进来,簪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欠了欠身,像来人行了礼:“奴婢见过表小姐。”顿了顿,无声的看了一眼江蓉玥身旁的阿瑛,眸底快速闪过几分不悦,很是不情愿的问了安:“见过瑛娘子。” 阿瑛如今是二爷的通房,且二爷尚未娶正妻,就阿瑛这一个通房,对她自然宠爱了些,阿瑛的身份地位也不同往日,穿着打扮也是贵气了些。 她生的好看,打扮起来颇有世家贵妇样,倒是把一旁的江蓉玥给比了下去。 可一想到她为了上位,背地里捅书织的刀子,簪湘就如何也瞧不起她。 见她这般眼神看自己,阿瑛是有些过意不去偏了头,不与簪湘四目对视两两尴尬。 阿瑛原来是凝福苑的大丫鬟,自然与其他苑的大丫鬟来往多一些,对簪湘也是了解一些的,她与书织是同乡,又是最好的朋友,在她心里肯定记恨着自己,所以这般眼神和语气也是正常的,只是自己心里多少还是会不高兴。 同样是丫鬟,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有心仪之人有错吗?她不过是大胆去追求了,纵使手段有些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不是正儿八经的,但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若是不说,老夫人便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等明年到了年纪,老夫人就会自行安排婚事,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只能怪书织她傻,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去伺候二爷,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二等丫鬟,连一等都不是,竟然还妄想与她争抢二爷,真是傻的可以。 她在老夫人面前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是书织她本身就戳了老夫人的痛处,她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而已,根本就怪不得她。 她只是想过更好的生活,她没有错。 这样想着,阿瑛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冲着簪湘摆起了通房的架子,“是簪湘啊,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迎我和表小姐进去坐。” “殿下有令,外人不得进澜冰苑。”簪湘不好气的回了句,是又挪步回了亭子中,底气十足的撇了她二人一眼,祁司睿确实有令他不在镜侯府时,除凝福苑和花汀苑之外的人都不得进澜冰苑。 阿瑛原来是伺候老夫人的,是凝福苑的大丫鬟,自然是能来得澜冰苑,可如今却是不同了。成了二爷的通房,就不再是凝福苑的人,也就没有了这个特权,可以自由出入澜冰苑。 簪湘也是好心提醒她,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哦,是吗?”阿瑛语气瞬间就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言语间充满了挑拨之意:“我记得这澜冰苑的大丫鬟话语权最大的是桑鸢吧,怎么今儿变成你了?”顿了顿,异样的眼神瞥了一眼亭子里半躺在藤椅上的桑鸢,声音略大了些,“还是说桑鸢病了一个月,这话语权就落到你头上了。” 镜侯府里谁不知道澜冰苑就两个丫鬟,两个人的感情又好,且簪湘要大一些,处处照顾着桑鸢。 她这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在挑拨离间,桑鸢和簪湘又不傻,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桑鸢眸底闪过一丝深意,被日头晒的有些发白的唇瓣轻启,温声道:“瑛娘子说的哪里话,这澜冰苑的大丫鬟一直都是簪湘,我不过是在一旁做些轻松的活,怎地就有话语权了呢,这个我还真是不敢当的。” 先前就愣是没有发觉阿瑛是这样的人,那日在凝福苑,江蓉玥去找她,问她关于澜冰苑祁司睿的事,阿瑛当时没有说与江蓉玥,桑鸢还在心里存了感激,谁知她后来居然与江蓉玥一道去了,现在还来挑拨她与簪湘,当真是人心隔肚皮,说不清楚啊。 第91章 等哥哥娶妻了 桑鸢的话叫阿瑛一时语塞,她早就知道桑鸢这丫头很是伶牙俐齿,只不过是之前没有与她起过冲突,没有听她说过。 而且桑鸢有祁司睿这个镜侯府的主子教导,平日里是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更别说是与谁红脸。 就她方才所说的话,语气也是十分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更无一分怒意。 这一点与祁司睿倒是挺像的,真不愧是他养大的丫头。 阿瑛语塞,而江蓉玥却是恰住了机会,迈着步子边往里边趾高气昂的说道:“澜冰苑凉爽,我和瑛娘子过来避避暑,有何不可吗?两个丫鬟而已,竟然也敢拦着,就不怕惹了本小姐不悦,重重责罚了你们。”反正司睿哥哥此刻已经去边关了,只要事情不闹大,他自然就不会知晓,也就没有人会护着这两个丫头,尤其是那个桑鸢。 生的一张夺人心魄,魅惑众生的脸,勾着司睿哥哥,使得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真是该死。 “表姐好大的口气,这是要重罚谁呀?”桑鸢和簪湘没有开口,倒是门口处传来了祁凝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桑鸢抬眸望去,只见她身边的丫鬟颜檀在她的眼色下不好气的推开了挡在门口的江蓉玥和阿瑛等人,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见她来,簪湘是站起了身来,桑鸢也从方才半躺换了个姿势坐起来,脸上带着浅浅的丝丝惬意,与躺在藤椅上相比少了几分慵懒。 祁凝乐走至亭子里坐下,正面对着门口处面面相觑的江蓉玥和阿瑛,喝了口簪湘递来的茶水,撇眸望着那两个让人心里不痛快的下流之徒,不悦道:“这里是澜冰苑,是哥哥的住所,你们两个来闹什么?”若不是哥哥去了边境,祖母心里担忧堵得慌,怕祖母知晓了,又得花心思来处理这等破事,她方才路过澜冰苑门口时才不会来管这档子糟心事,直接叫桑鸢吹了骨哨,让镜侯府暗卫把闹事的二人给拖出侯府,省得看着心里不痛快。 “哥哥前脚才刚走,就上赶着来他的住所做什么?”祁凝乐说着越发气愤,尤其是看着阿瑛那张脸对上这酷暑的天气就更加浮躁了。 阿瑛的事她也听花汀苑的丫头们闲聊时说到过,昨儿过端午,去凝福苑给祖母请安时,阿瑛也在,她跪在老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头,说是谢老夫人这几年对她的照顾,老夫人之恩,她不敢忘,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二爷,早日给二爷生个一儿半女。 生儿育女这样的话从阿瑛一个通房口中说出来,她还真是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二哥尚未娶妻,生儿育女的事什么时候先轮到她一个通房了。 如今又和江蓉玥勾搭在一起,她两个还真是绝配。 祁凝乐气愤的哼了一声,看人的眼神冷若寒霜,令人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 “凝乐妹妹,这是怎么了?”江蓉玥装作不知的挪步靠近亭子,阿瑛想拉她却是慢了一步,“表姐只是觉着太热了,听府里的小丫头说澜冰苑凉爽,便想着来避避暑气。不曾想过会得罪了妹妹,表姐愚钝,还请妹妹告知缘由,也好叫表姐改了。” 闻言,祁凝乐不由嗤笑,道:“表姐来镜侯府也有半年了吧,负责教导的嬷嬷定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哥哥的澜冰苑除了祖母和我苑里的人可以来,其他人免进。”说着,是抬手示意江蓉玥停下,继而接着方才的话道:“表姐你这是明知却故意为之,意欲何为呢?难不成是想效仿某些人,爬上哥哥的床吗?” 之前就因为擅闯澜冰苑,惹了哥哥不悦,直接叫她搬出了娘亲的芙蓉苑,却还是不长记性。 “我。”被祁凝乐说中心声,江蓉玥一时哑口无言,是她小瞧了祁凝乐,祁凝乐是镜侯府里唯一的嫡女,又是南宫夫人之女,不仅继承了南宫夫人的美貌,也继承了她的行事作风,这伶牙俐齿与桑鸢那个贱丫头比,一点儿也不逊色。 站一旁从祁凝乐进来就语言不发的阿瑛,方才被祁凝乐暗戳戳点名,是无声的很恨瞪了一眼祁凝乐。 顿了顿,江蓉玥张了张嘴要说什么,被祁凝乐先一步启声截断:“行了,若是识趣的话就自己回去吧,免得再闹下去大家都不痛快。”这样的烦心事,实在是不宜多耗费时间。 江蓉玥气不过,又不敢多说什么,脸上还要扯出丝丝假笑,“既然凝乐妹妹不欢迎我,那我改日再来。”就不信了你能每日都来澜冰苑,也不信就凭澜冰苑里的两个丫头能翻了天去,大不了就把事情闹大,闹到老夫人哪里去,看是谁更理亏。 待江蓉玥和阿瑛离开,祁凝乐又喝了一杯茶,缓了一会儿才消气,与桑鸢和簪湘谈笑起来。 与桑鸢说了这段时间,自己与那个慕瑾安的事。 “什么?”桑鸢惊讶出声,问道:“你真打算请示了老夫人,让她点头同意你与那个慕公子处处吗?” 她对那个叫慕瑾安的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请祁凝乐吃了顿饭,她和簪湘顺便蹭了祁凝乐的光,便与他一同吃了那顿记忆尤新叫人抹不去阴影的饭。 祁凝乐有些娇羞的点了点头,提起慕瑾安,她眼里都是有光的,“瑾安他待我很好,也说了只要祖母同意,他便回了他父母亲,准备好聘礼来镜侯府提亲。”不过她也不急着嫁出去,毕竟哥哥都还未娶妻,做妹妹的哪有先哥哥一步的道理,只是让慕瑾安先来提亲,把亲事给定了,等哥哥娶妻了,她再嫁出去。 娘亲过世的早,是祖母悉心照料,教导她,这婚姻大事自然是要得到祖母的同意。还有朱夫人哪里,也是要去说一声的,她与娘亲关系最好,娘亲走后她也是与老夫人一同照料自己,作为小辈是要去请示她的。至于其他的夫人,姨娘就不用了。 毕竟她们的心思不曾在自己身上过,若是真的与慕瑾安成亲了,到时候离家之时一并给她们磕个头便是。 第92章 醒了,小丫头 见祁凝乐的样子,是真心喜欢慕瑾安,桑鸢也没有多说什么,还希望她没有将真心错付,是真的嫁给了相互心仪之人,琴瑟和鸣的过完后半生。 天色暗了些,祁凝乐前脚刚走,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担心她淋雨生病,桑鸢是拿了伞追了上去。 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应有半月有余,每日起来都会看见簪湘在院子里用竹扫帚扫着地上的积水。 “这雨水下太多了,都快把这些树的根给淹烂了,瞧这叶子都有些泛黄了。”簪湘边扫积水,边对慵懒靠在走廊柱子上的桑鸢说道:“这树若是就这么被雨水给淹死了,殿下回来不得罚了我去面壁思过。” 祁司睿是个护犊子的主,只要是他的东西,哪怕是根草,死活都得他来决定。 眼看着这连下了半月的雨,澜冰苑大半的树叶子都泛了黄,多半就是被这雨水给淹的。 前几日雨水大,她还特意去回了镜侯府的大管家,让他叫奴仆过来把这树园里的积水清理出去,看看能不能补救补救。 “阿湘,你来歇息一会吧,都忙活一早上了。”桑鸢眸子悠悠转着,时不时往天空看,似乎是在盼望着什么,或者说是在等待什么。 她的思绪将要飘远,飘去想象中的边境,也是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地方。 见她发呆,簪湘是轻步走到身后,猛得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想什么呢?一连着半个月都是这个样子。”有些时候桑鸢发呆连着叫几声她都不回应,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是在想什么。 被簪湘这样拍肩膀,桑鸢飘远的思绪猛得拉了回来,撇眸间瞧见宴嬷嬷撑着伞进来澜冰苑。 “两个丫头都在呢。”宴嬷嬷脸上挂着笑意,手里提着个竹篮子,慢着步子进来。 桑鸢迎了上去,“嬷嬷,你怎么有闲暇过来了?”这段时间祁司睿不在镜侯府里,她和簪湘也就不用去凝福苑请安,倒是大半月不见宴嬷嬷了,都有些想她了。 “来叫你出府一趟,给老夫人取药。”宴嬷嬷将手里的竹篮子递给桑鸢,说道:“上次是你去取的,这次老夫人说还是让你去跑一趟,顺便采买一些养生补品回来。”过了端午,老夫人的身子骨是又差了些,大夫说是酷暑燥热引起的,要多休息,吃些滋补去火的膳食养着,并没什么大碍。 “这是出府的令牌,慢些去,慢些回,不必着急。”宴嬷嬷是想着桑鸢这丫头的,祁司睿去边境的那天,江蓉玥和阿瑛去澜冰苑闹的那档子事,她是知晓的,只是没有告诉给老夫人,扰她清静。 桑鸢点了点头,扶着宴嬷嬷进到亭子里坐了一会,唠了会嗑,宴嬷嬷才起身回了凝福苑。 今日虽然下着雨,这雨却不大,绵绵细雨的,待宴嬷嬷走后,桑鸢也拿了伞,提着竹篮子出了镜侯府。 下过雨的昆京城很美,雾着一层清透的薄雾,长街上行人有的匆匆忙忙赶路,有的是撑着伞漫步。 去往城东药铺,需要过昆京桥,桑鸢撑着伞慢步踏足于这座有着各种传说的石桥上,薄雾缭绕在她周围,这一幕唯美的画面,叫从她身旁经过的路人纷纷驻足,似看到了天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样叫人为之倾叹的容貌,也让不远处楼阁里穿赤色衣袍,戴黑色面具的男子眸子眯了眯,黑色面具下紧抿着的唇瓣终于张开,嗓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想办法把她弄到边境去,最好是祁司睿驻守的灵雪城。”这个小丫头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同样戴着面具,穿黑衣的男子微颔首点了点头,问道:“要与那个温质子说一声吗?”说罢,他便看到赤衣男子背在后背的手握成了拳头,还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见状,黑衣男子是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抱拳,头比方才更低了几分,“属下这就去。” “不许伤她。”赤衣男子冷声来了句,他的话音落下,黑衣男子也消失在了楼阁里。 过了石桥,没走多久,便到了城东药铺,桑鸢取了老夫人的药,正打算原路折回去,顺便在路上的一家药膳补品铺子买老夫人需要的补品。 宴嬷嬷给了她这么大一个竹篮子,又给了她许多碎银子,都是专拿来买补品的。虽然镜侯府里不缺上等的补品,可老夫人却是偏喜欢吃外面的补品,隔不了多久就会叫丫鬟出来采买。 是这样想着,桑鸢头也没有抬就进了一家膳食铺子。 铺子的掌柜一看是熟人,立马迎了上来,“哟,鸢姑娘来了,是许久不见鸢姑娘了呢!” 桑鸢敛着浅浅的笑意,冲掌柜点了点头,将宴嬷嬷给她的采买膳食补品的单子递给了掌柜,“这上面的都要。” “好嘞,鸢姑娘你且坐着等一下,我这就叫小仆去给你拿。”掌柜招呼桑鸢到一旁的小隔间里稍等片刻,桑鸢点头移了步子来到小隔间。 这小隔间典雅清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从膳食铺子出来,雨逐渐越下越大,桑鸢提着东西走得有些慢。 忽然,后勃颈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猛得传来一阵酥麻感,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只觉得脑壳又昏又涨,迷糊间听到谁说了句,“你说姓祁的见到她会是何反应?” 另一个人高声回道:“管他什么反应,我们只管听命行事,别的与老子无关。” “你小点声,不怕外面那个听见,割了你的舌头。” “……” 实在是头昏的厉害,后面的话桑鸢渐渐的听不清楚,直到彻底昏睡过去。 再次睁眼醒过来,是被什么东西给颠的,冰美的眸子睁开,诧异的打量一眼,才发觉自己是在马车上。 “醒了,小丫头?”桑鸢还惊魂未定,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个温润清雅的男声。 桑鸢眉头一皱,警惕了几分。 第93章 你喜欢吃酥糖?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她只记得她拿了令牌,出侯府给老夫人取药,和买膳食补品,回去的路上被人敲了后脖颈,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只依稀记得迷糊间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具体说了什么,现下也是回忆不起来了。 听到她如此问,马车外的温砚辞深邃的眸子眯了眯,这小丫头莫不是还没有清醒,看来这药效果真不一般。 见外面的人不回话,桑鸢泛着病态白的脸蛋上凝起一抹不悦,冲外面喊了一声,“问你话呢,这是哪儿?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镜侯府的人若是知晓自己失踪了定会乱成一锅粥的,搞不好还会飞鸽传书给远在边境的祁司睿,这样会影响他的。 想着,桑鸢猛的掀开马车帘子,入目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掀帘子的手猛然顿住,惊道:“温质子,怎么是你?”方才的声音明明与温砚辞的有些许不同的,难道是她听错了吗? 疑惑间,桑鸢看了一眼周围,因下雨起了浓雾,只能模糊间看到离马车近一些的针叶松树,这个时候的松树很绿,充满了生机。 可这酷暑的天气,怎么会越发凉了起来,就算是下了雨,也不会这样凉。 “阿嚏……”猝不及防的喷嚏,叫桑鸢一个没有扶稳,头咣当一声磕在马车门框上,抬手捂着痛唔了一声,另一只手握起拳头重重的捶了一下门槛。 这个动作惹的温砚辞勾唇嗤笑了一声,终于转过身来,温柔的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从额头一路慢慢下移,最终将目光停在了桑鸢泛白的脸蛋儿上。 若是他慢一步,这丫头就要被带去边境了,这样娇气的丫头要是到了边境,估计一刻也活不了吧! 温砚辞手里合拢的骨扇忽然抬起,轻轻敲了敲桑鸢的脑袋,见她疑惑的模样,思索了半刻,轻启唇瓣,温声挑逗道:“你遇到人贩子了,可是差点就被卖到荒漠给骆驼老者当小媳妇了呢!” 闻言,桑鸢好看的眸子眯了起来,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温砚辞,“你说的是真的?” “嗯。”温砚辞很肯定回了她,还摆出一副我救了你,你得报恩的姿态,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道:“我那日出宫办事,恰巧遇到了你被人贩子袭击,怕你出事,便悄悄跟在了后面。可温某不会武功,跟不上那些会拳脚轻功的人贩子,才让他们把你带到了南洲与漠北的边境处。”他边说,边观察桑鸢的表情,见她虽然蹙着眉头,却听的认真,便是继续接着说道:“幸好我多方打听,得知了他们带着你往漠北的方向去了,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终于在边境处将你救了下来。” 幸好是救了下来,他还不确定这小丫头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不想伤害无辜之人,这样骗骗她,只要她信了就行。至于她真正被带去的地方,目前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告诉给她的。 “是这样吗?”桑鸢带着质疑,挪身坐回到了马车里,她的头实在晕乎的厉害,也不知是何缘故,就算是被人敲了后脖颈,也不至于后劲这样大吧? 温砚辞说的漠北,她知晓在何处,也知道漠北离南洲有多远。这都是在书房陪祁司睿处理公事时,他拿了绢帛地图,与自己说的。 他还说了漠北很美,尤其是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沙漠绿洲的景色,叫人见了便会觉得内心畅扩,想骑马在大漠上自由的奔跑。 若不是因为漠北的部分部族不听话,屡次进犯南洲边境,把边境搞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漠北会是很多文人骚客的向往之地。 温砚辞所说的,真假掺半,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毕竟他救了自己是真的,且听他方才的语气和故作的姿态,应该是想要她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可她一个镜侯府的小丫鬟,能拿出什么来报答他呢? 她正思索着,便听到温砚辞柔和的声音响起,说的却是另外一个话题:“你饿吗?”一连着昏迷了四天,想来应该是饿了的,只不过是这小丫头刚醒来没多久,还没有反应过来。 温砚辞道:“我们现在在南洲边境的小芙城,这小芙城吃食很多,若是饿了,我们等会儿进城了便停下去吃饭。”话音落下,见桑鸢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定是听了方才的话,怕再一次被人拐卖了,异样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让人心疼的害怕神色。 “有我在,不用担心。”温砚辞安慰道,马车也在此时进了小芙城,马车夫将马车靠边停下。 桑鸢原本还有些害怕的,但有温砚辞的话,和进城所见的热闹繁华,害怕之意便渐渐散去,下马车随着温砚辞进了一家酒楼。 或许是真的饿了,桑鸢吃了好几碗饭,才满足的放下碗,离开酒楼时,还买走了酒楼里的留客之宝,芙蓉酥糖。 知道簪湘爱吃,便多买了一些,给她带回去。 吃饭间,温砚辞与她说她昏迷了四天,加上之前离她真正失踪的天数算到一起已经有六天了,簪湘肯定担心死了。 “你喜欢吃酥糖?”见她买了好多,温砚辞不解的问了句,扶着她上了马车,顺便打趣了句:“这么爱吃甜的,也不怕牙齿生虫。” 说到这酥糖,倒是叫他勾起了一阵回忆。 他还在西灵的时候,去镇国将军府做客之时,北麟夫人给他做过酥糖,不过不是专门给他做的,是给她的孩子做的,顺便分了一些给他。 至今都还记得那酥糖的味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糯酥糯酥的,极好吃。 为了能够多吃几次那好吃的酥糖,当时还偷偷藏了几块,每天吃一块。 不过是有些太过于天真了,自己的藏起来的酥糖被经常欺负他的皇子们叫宫人拿了去,他们拿去便拿去,却来整蛊他,把酥糖塞到狗嘴里又拿出来,逼着他吃下去,还在他耳边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第94章 变成傻子 自那以后,他便不再吃酥糖,或许是在与自己置气,气自己懦弱,不敢反抗他们,亦或者是心里不能原谅哪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的皇子。 回忆及此,温砚辞自嘲的笑了笑,抬眸间是对上了桑鸢诧异的眸子,她问道:“你笑什么?”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吃甜的,是簪湘喜欢吃,平日里见簪湘吃,她也就跟着吃一些,但不会吃多,总觉得甜的东西腻牙,吃了不好受。 温砚辞跟着桑鸢一同坐到马车里,良久才张嘴回了她方才的问题,“笑我自己太懦弱了。”受尽欺负也不知还手保护自己,这不是懦弱是什么。 桑鸢虽然不解,但也没有言语,靠着马车内壁沉沉睡了过去。 见她睡着,温砚辞合上了手中的骨扇,深邃的眸子里凝起丝丝狡黠。 …… 不知睡了多久,桑鸢是被簪湘的呼唤声给喊醒的。 “你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醒不来了呢!”簪湘双目又红又肿,见她醒来,时又惊又喜的,“死丫头,你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给殿下放信鸽了。”她本来都已经写好了信条,正要去鸟园抓信鸽来送信给祁司睿,说桑鸢失踪了,看他要如何做? 才刚绑好信条,守门的侍卫就急匆匆的来澜冰苑说桑鸢回来了,一个温文尔雅穿着怪异的男子送回来的。 簪湘一听回来了,是着急忙慌的跑到了门口,只见温砚辞将昏迷不醒的桑鸢从马车里抱了下来,随后门口的守门侍卫接了过去,送回了澜冰苑。 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中途宴嬷嬷领了老夫人的令,请来了大夫,大夫说没什么事,就是中了大量的迷香,睡睡就醒了。 可她还是担心,桑鸢失踪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这样昏迷不醒,实在叫人担忧,是隔不了多久,就在床边一遍一遍的唤她的名字,想她快些醒过来。 “我回来了?”看着熟悉的卧房,桑鸢回过神来,见簪湘悲喜交加,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是抬起手去给她擦眼泪,且轻声道:“怎么比我还眼泪浅呢,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的嘛!”簪湘为她哭肿了眼睛,看着实在心疼,连连安慰,“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不许再哭了,眼睛都哭得肿大了,可一点儿也不好看呢!” 簪湘吸了吸鼻子,不好气道:“你还打趣起我来了,若不是担心你,我才不会哭呢!”她的眼泪其实一点都不浅,让她哭的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桑鸢,是她从小就天天黏在一起,慢慢长大的,情义自然是深厚无比的。 那天桑鸢领了宴嬷嬷的嘱咐,出府去办事,天色渐晚也不见她回来,当时还想着这丫头定是贪玩,或是去听说书先生说故事,一时入了迷忘了回来,就没放在心上。 可天色暗下来,彻底黑了,也不见桑鸢回来,簪湘正在做晚膳,突然手里的碗落了地,瞬间打的稀碎,心头也是莫名的慌了一下。 记得小时候娘亲与她说过,突然感到心里发慌,身边又有东西打碎,定是有亲近之人出事了。 恰好这时,宴嬷嬷也来了澜冰苑,问桑鸢是怎么回事,都一天了怎么还不去凝福苑送老夫人的药和膳食补品。 簪湘与宴嬷嬷说了碗打碎,和自己心发慌的事,宴嬷嬷也紧张起来,叫来了几个镜侯府的奴仆,悄摸着出去找桑鸢。 可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该问的也都问了,途中还碰到了方思安的爷爷老船夫,他也跟着找了一夜,还是毫无音信。 再三思量之下,宴嬷嬷是回了凝福苑,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了老夫人。 老夫人让她们莫要声张,镜侯府失踪一个丫头就是芝麻大一点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找肯定是要找的,只不过不能大张旗鼓,悄摸着找,实在找不到了再另做打算。 当时簪湘还不解老夫人为何要这样,就算桑鸢只是镜侯府的小丫鬟,但那也是一条人命啊,何况平日里老夫人待桑鸢本就要比其他丫鬟好一些,怎么会不让声张,让更多的人去她,人多找到的机会不就会更大些嘛! 她很不解,直至宴嬷嬷看出了她的心思,与她说了老夫人的意思。 宴嬷嬷:“我瞧得出你担心鸢丫头,可也莫担心过了头,失了分寸。老夫人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心里也是担心着鸢丫头的,只是这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镜侯府,若是镜侯府突然间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找人,到时候动静闹大了,让有心之人拿去添油加醋做了文章,岂不是害了镜侯府。” 老夫人是上了年纪,但她不糊涂,纵使桑鸢是祁司睿最在意的人,也要分轻重缓急,只有镜侯府无事,桑鸢才能相安无事。 宴嬷嬷的一番话后,簪湘也明白过来,理解老夫人的做法。 现下桑鸢也平安回来了,这件事情也不会再去提起,簪湘暗暗松了一口气,将桑鸢从床榻上扶了坐起来。 簪湘:“大夫说你中了大量的迷香,现在感觉如何?头还晕不晕?可别闷在心里不说,到时候成傻子了,我可是不管你的。” 生气归生气,桑鸢听得出来簪湘言语中对她满满的挂心,顿然心生感动,一把抱住簪湘,语气温柔道:“放心吧,绝对不会变成傻子的。”要是真的变成了傻子,那她就找个洞躲起来,绝对不去祸害别人,也不麻烦亲近的人来照顾她。 在镜侯府的这十年,得镜侯府上上下下的庇佑与照顾,她已经无法报答了,要是成了傻子,还要麻烦他们,岂不是太过得寸进尺了吗? 说起恩德抱怨,她倒是要想想该如何报答温砚辞,毕竟是他救了自己。 “阿湘,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她想到要如何报答温砚辞了,不等簪湘问,桑鸢便接着说道:“你帮我绣一个荷包,我送人。” 第95章 你怎么才来梦里看我 “送人?”簪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要送谁呀?”桑鸢认识的人多,但亲近的却是没有几个,能让她送东西的更是屈指可数,会是谁呢? 簪湘正在脑中想着,就听桑鸢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送给温质子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荷包之类的比较适合一点,但她又不会女红,就只能麻烦簪湘这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咯。 “只是我不知晓他的喜好忌讳,阿湘你看着绣吧,觉着能够送人,又大气的就行。”针线活这方面,她绝对相信簪湘。 “你急着送吗?”簪湘问道:“若是不急着送,我可以多给你画几个绣样出来,你选一选,瞧上那个了我再动手绣,这样稳妥一些。” “这样也行,反正我不急着送,你可以慢慢绣。”其实也不是不急着送,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送。 温砚辞是质子,他住在皇城里,他不出来,根本就见不着他,更别说找他给他送东西了。 簪湘看了一眼桑鸢,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你呀真是多灾多难的,我先前给你绣的祈福荷包,待过几日你好些了,我们去请示了老夫人,出去寺庙请大师给开个光,你好戴在身上,以保佑你少一些灾难病痛。” 这次桑鸢失踪,是彻底给她吓着了,以后都不敢再让桑鸢一个人出府去办事了,得寸步不离的跟着。 “好。”桑鸢柔声回道,是又躺了下去,“阿湘,我头有点晕,再睡一会儿,过两个时辰你叫我,我起来收拾收拾去凝福苑见老夫人。”簪湘不明说,她也知道老夫人心里担忧她,都上年纪了还各种操心,操心子孙的婚事,操心镜侯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杂乱事,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却也落不到清闲。 镜侯府里虽然有两位夫人,和方姨娘搭理着后宅,但她们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三人的意见相左时便会争论红了脸,这样就要去叨扰老夫人清静,是多操心了些。 簪湘给桑鸢盖好被子,见她闭上眸子,昏昏睡去,才轻着步子出了卧房。 许是因为迷药的缘故,桑鸢睡的特别快,且睡的很死,也至于梦魇了。 “愿儿……过来……来我身边……” “过来愿儿……过来叫我好好瞧瞧……” 一片雪松林里,站着一男一女,冲桑鸢不停的挥手,还唤着她的名字。 桑鸢揉了揉诧异的眸子,缓缓移步靠近那不远处的一男一女,想要看清楚他们的样子。 “你们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她边挪步子靠近,边疑惑发问。 随着步子靠近,将要看到他们的面容时,周围忽然起了浓雾,挡住了视线。 桑鸢顿时慌乱起来,步子由方才的走变成了跑,猛得冲进浓雾中,转着圈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寻找那一男一女。 “愿儿……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 男人的声音夹杂着不舍与无奈,随一阵风一同从桑鸢耳中刮过,浓雾也快速散去。 只见那一男一女手牵着手,随着浓雾一同消失在了雪松林里。 桑鸢拼命奔跑,只想追上那两人凄凉却又颇有侠义气息的背影,却还是慢了,眼睁睁看着他们随雾散去。 她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抬起来抓背影的手还未放下,梦境忽然转换,来到一处山间竹屋。 环视了一圈,是醉曦林山庄,南宫夫人的山庄。 还未多作他想,竹屋的门就被人推开,桑鸢猛然回头,落入眸中的是南宫夫人。 桑鸢惊了,也愣了一下,眼眶忽地就红了,八年了,她第一次在梦里见到南宫夫人,她还是那样貌美,如同莲池中高洁的莲,艳丽却不妖气,站在哪里就让人生出想要靠近她,与她亲近的念头。 “傻丫头,怎么哭了?”南宫夫人温柔的抬手,用手绢轻轻拭去桑鸢眼角的泪珠,柔声安慰道:“这么好看的眼睛,不是拿来流泪的,听话,莫哭了。” 听到她的声音,桑鸢是再也控制不住,抽泣的更厉害了,哭腔着嗓子唤了思念了八年的人:“夫人……好多年了,你怎么才来梦里看我?” 她的问题并未得到回答,只听南宫夫人换了语气道:“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要管……”说着,她还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张了张嘴却不是说话,而是猛得吐了一大口鲜血。 “夫人……”见状,桑鸢就要上去查看情况,却是怎么也动弹不了,双脚就像是藤蔓紧紧缠住,一丝都无法动弹。 而对面的人是一口接着一口吐血,还剧烈的咳嗽。 咳嗽,这是南宫夫人病逝前的身体状况,她连着咳嗽了有一年左右,最后也是如此刻这般咳血而亡。 “不要……”桑鸢针扎着,她不要在梦里还要看到给过自己温暖,如同娘亲一样疼爱自己的人再一次以同样的方式死在面前。撕心裂肺喊着,“不要啊……不要……” 咳血之人倒在了地上,一张脸惨白无色,双目艰难抬起看着桑鸢,苍白的唇瓣上红色的血迹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凄惨可怜。 “别哭……好好活着……不然,不然就,就……”终是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彻底倒了下去。 “夫人……”桑鸢哭喊着,拼命挣扎,脚依旧纹丝不动。 终于在梦境再次转换时,脚上的藤蔓送了,一阵急切的呼唤声落入梦境之中,强行将她给唤醒了。 “你吓死我了。”见她睁开眼睛,簪湘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你梦到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啊?叫也叫不醒,真急死人了。”桑鸢说待她睡两个时辰喊她起来,方才她过来,都还未进到屋里,就听见桑鸢在梦里大喊着不要,急忙推开门进来,只见桑鸢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狂,双脚被不知何时扯落下来的帐帘紧紧缠住。 若不是她及时进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去求了老夫人,给你请大夫来给你瞧瞧。”簪湘老是觉得心里不安。 第96章 怪难养的嘞 自从桑鸢失踪回来后,昏迷的时候都会做噩梦,也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老是觉得她失踪的那几日定是发生什么了,要么就是被人给下药了,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簪湘着急的样子,桑鸢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惊魂未定的噩梦中平复下来,才缓缓道:“不必去了,老夫人已经够操心了。我无事,就是做噩梦了。” “真的?”簪湘狐疑的看着她,是不大相信的,见她脸上晕着点点红,是抬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烫,这才放松了些。 桑鸢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外,应该是快到晚饭时辰了,此刻动身去凝福苑,等到了老夫人也用完晚饭了,刚好可以与她唠一会嗑,解解闷。 是这样想着,桑鸢便已经起身下榻,将出汗浸湿的衣裳换下来,粗略洗漱了一下后,与簪湘一同去了凝福苑。 酷暑的天气,今日傍晚到是清凉了不少,多亏簪湘想得周到,多个心眼拿了件薄纱披风,走到半路见桑鸢抱紧双手,是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 到了凝福苑,见周姨娘和贺兰蕊在,桑鸢和簪湘便等在了正堂外面。 只听贺兰蕊稚嫩的声音,夹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道:“祖母,我许久没来你苑里,你这鱼儿都长了呢,拿去炖汤一定很好喝。”她最爱的就是鱼汤了,在她的苑里,小厨房每顿饭都必定要给她做一道鱼汤,且是那种特别鲜的鱼汤,她能喝好几碗,甚至有时候只喝鱼汤不吃饭。 贺兰蕊的话惹得老夫人,周姨娘,宴嬷嬷等人都哈哈大笑了几声。 见长辈们被自己逗笑,贺兰蕊也跟着嘿嘿笑了笑,听自己的娘亲笑着打趣道:“蕊儿这丫头,就爱喝鱼汤,别的那是看都不看一眼,怪难养的嘞。” 这些养这个小丫头,可是没少花费心思和时间,一会儿怕她冷,怕她饿,一会又担心她出去玩磕着碰着了,是小心了又小心的。 总算是没有白费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丫头平安长大了,她也就少操心些。 被周姨娘打趣,贺兰蕊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周姨娘的衣袖,撒娇道:“娘亲,蕊儿可乖了呢,怎么会难养呢!”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老夫人,问道:“是吧祖母,蕊儿是不是很乖呀?” 她是镜侯府里孙子辈中年纪最小的,伺候她的丫鬟都要比她大上个一岁两岁的,因她性格开朗活泼,大家伙都愿意与她玩,平日里也都很照顾她,但也少不了打趣她。 “乖乖乖,蕊丫头呀最乖了。”老夫人笑呵呵回了句,眼里满是慈爱,将手里宴嬷嬷剥好递给她的葵花籽转递给了贺兰蕊,“蕊丫头爱鱼汤,祖母爱葵花籽,也倒是有趣。” 说起葵花籽,老夫人神色微不可秒的变了些,贺兰蕊目光一直在那个大大的石头鱼缸里,没有瞧见老夫人的表情变化。 坐在老夫人对面的周姨娘却是敏锐察觉了,不想老夫人勾起哪些不好的回忆,是敛着浅笑,扯开了话题:“这日子过的可真快,一晃眼就过去了半年了呢。” “是啊。”老夫人神色虽然沉着,但比方才是好了许多,周姨娘看了一眼,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听说常央公主过几日要大办自己的生辰宴,请帖早些时候就已经送到了镜侯府。” 这常央公主的生母南宫皇后与镜侯府已故的南宫夫人是同族,平时走动虽然不多,却也是有着联系的,常央公主得南宫皇后与万岁爷宠爱,生辰宴定是十分奢华。 周姨娘帮衬朱夫人打理镜侯府的琐事,如接送请帖这样的小事便是由她来处理,皇城里的请帖送来时,她恰好从朱夫人的苑里回去,想着晚些时候再过来凝福苑与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虽然喜欢热闹,但也只限于在镜侯府,在自己家里,与亲近的人在一块。 常央公主是小辈,按理是没有长辈去给小辈祝寿的,所以晚些时候再来说也是可以的。 听到周姨娘的话,桑鸢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请帖可给敏淑过目了?”老夫人问周姨娘,敏淑是朱夫人的名字,因嫁了人,便是很少有人会这样叫她,倒是老夫人会常叫。 周姨娘微点了点头:“看过了。” 老夫人抿了一口宴嬷嬷刚递来的茶水,问道:“那请帖上可有说请那些人去,还是说镜侯府看着安排?”皇城里的请帖之前也有送过,上面有写明请谁,这次的应该也是一样的。毕竟都是皇城里的请帖,谁请人都一样。 “请帖上说镜侯府看着办。”周姨娘自然是明白老夫人为何会这样问,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面色平静,没什么变化,便接着说道:“朱夫人说既然公主叫镜侯府看着办,那镜侯府便依着公主的意思来。但也是安排的妥当,不让公主觉得镜侯府怠慢。”常央公主是南洲皇室唯一一个嫡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脸面上自然是要高傲一些的。 “司睿去了边关,镜侯府中还有云舟可以代表镜侯府,朱夫人也特意去交代了,让云舟一定得去。”周姨娘将朱夫人的安排一一说给了老夫人听:“廷安那孩子也是得去的,不能叫人诟病了咋们镜侯府。”镜侯府世代为将,常年驻守在边关,老夫人有福,一生得有三子一女,可惜也是福薄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皆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成了英烈,三儿子本来可以活得长久些,却也是没有逃过英年早逝的命运,同样为国家大义死在了异国他乡,终是连魂魄都不得归根。 怕老夫人忆起往事伤心,周姨娘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心绪,继续说道:“除了朱夫人和黎夫人,还有方姨娘,再就是先前说的两位公爷是必须去的,其他的小姐们可自己拿主意,可去可不去。” 听了周姨娘的话,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第97章 昨夜梦到祁司睿了 朱夫人办事,她向来都是放心的,没有必要过多的去反复确认,这样会显得她不信任朱夫人。 周姨娘与老夫人唠嗑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贺兰蕊回去,见她们走了,桑鸢和簪湘让花秋进去秉了老夫人。 谢过老夫人,花秋送着桑鸢和簪湘出凝福苑。 花秋面露担忧的拉住了将踏出脚去的桑鸢,小声问道:“桑鸢,你脸色不太好,要紧不?”从桑鸢进来凝福苑,花秋便看到她的脸色煞白,在正堂外面站着时有几个瞬间,见她都有些站不稳,要去给她搬个凳子来,却是被新提上去顶替阿瑛大丫鬟位置的雀彤给拦住。 桑鸢摇了摇头,轻轻将花秋搭在自己手腕处的手给拉开,泛白的唇瓣微启,声音虽然柔和但却被清冷疏离占据大半:“我无事,回去睡一觉便好了。”花秋会把脉看病,她现在这个样子定是有事的,方才就有些站不稳,差点就倒了,是簪湘急忙扶住了她,实在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便是强忍着。 “你脸色很不好,怎会无事,睡一觉就好的?”花秋难见的这样急红脸说话,她是真心为桑鸢担忧,毕竟在镜侯府里她认识的姐妹很少,能够说上话的就是更少了,桑鸢是她觉着很好的人,所以也想真心待她。 见花秋急红了脸,桑鸢是赶忙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扯出一个浅浅的笑,轻摇了摇头:“花秋,瞧你急得,我真的无事。要是有事,簪湘她早就把我弄回去躺着了。”无声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簪湘,又深吸了一口气,道:“现下老夫人也要歇息了,你也别杵着在这里了,快些回去伺候着,我与阿湘就先回去了。” “行吧。”花秋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句:“你回去好生歇着,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身子是自个儿的,要是病坏了可不值当。”她家中的姐姐就是太过劳累,小小年纪就落了一身的病痛,常年泡在药罐子里,到了年纪也是因为身子缘故迟迟找不到婆家,媒婆来一波又一波,大半以上都是说她这身子不行,嫁到婆家去无法给婆家传宗接代。 女人无法为夫家传宗接代,是不会有人愿意娶的。 花秋叹了口气,目送着桑鸢和簪湘离开,是转身去了老夫人的卧房。 回到澜冰苑,桑鸢便躺到床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香炉里熏着淡淡的檀香,刚入睡时还眉头紧锁,时不时哆嗦着身子的人儿,熏香入鼻后便渐渐平静下来。 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 翌日。 天空放晴,因昨夜下雨的缘故,早上起来时还留着露珠与白雾。 桑鸢睁开惺忪的眸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单手扶着额头,昨夜虽然有做梦,但却不是噩梦。 是的,昨夜梦到祁司睿了。 梦里,他一身黑色战甲加身,肩披黑色大氅,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一副威严大将军之态。 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知道他身处何地,只看得到他在一处很好看的城楼上,墨黑色的眸子微垂下拂羽般扫视了一眼,随后一架箜篌赫然出现,是白玉箜篌,南宫夫人留给他的。 他放下手里的银枪,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动箜篌弦,弹奏的是他和南宫夫人都喜欢的曲子——云鸿落雁。 云鸿落雁是一首多乐器曲子,也是说书先生很喜欢拿来压轴说的短故事。它承载着将士们对国尽忠,视死如归的鸿鹄之志,也是母亲对在远方的子女的归盼。 许是他的箜篌曲子,自己才安睡了一夜吧! 桑鸢晃了晃脑袋,没有了先前的昏沉感,想来应该是好了。 下榻换了一身赤色衣裳,头发利落的盘起,戴上简单的发饰,迈着轻盈的步子去前院找簪湘。 来到前院,见簪湘刚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绣篮,脸上挂着笑容,不免叫桑鸢好奇,上前问道:“哟,我们家阿湘是遇着什么高兴事了?这笑容跟带着蜜似的。” “你起来了?”簪湘没管桑鸢的问话,急忙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绣篮放在地上,随即拉起桑鸢查看她的情况,“你头还晕乎吗?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没有哦。”桑鸢很肯定的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没事啦,我都说了睡一觉就好了。”昨日会那般头晕,应该是身体内还残留着有迷香,现下是真的没有什么事了。 簪湘松了口气,提起地上的绣篮,拉着桑鸢进了亭子,“就算是好了也还是要注意的,不可大意了。”她觉着昨日花秋说的有道理,身子是自个儿的,可不能粗心大意给糟蹋了,不值当。 桑鸢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昨日在凝福苑听周姨娘说的,常央公主生辰送来的请帖,这常央公主的生辰算算时间是六天后,正好趁这次机会把荷包给温砚辞,以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思索了一番,桑鸢桃粉色的唇瓣张了张,问道:“阿湘,你可有听说镜侯府有哪些主子要去皇城参加常央公主生辰宴的?”要是以前,有祁司睿在,她根本就不用为此操心,祁司睿定会带她一同去。 但是现在祁司睿不在,她是澜冰苑的丫头,主子不在,自然是去不了。 簪湘边理着新去绣房拿来的绣线和布料,边回着桑鸢的问话,“我早些时候过去绣房拿线,倒是在绣房听绣房的绣娘们说这回镜侯府要去的主子可多了。”绣房这种地方,平日里做做绣活,不干什么重活,因此也有了大把的闲聊时间。绣娘们的八卦可不比专门服侍主子的丫鬟少了去,在哪儿听来的墙脚大多都是真的,不会有假。 桑鸢点了点头,剥了个橘子,递了一瓣给簪湘,自个儿也塞一瓣进嘴里,听簪湘继续说:“除了老夫人,林姨娘和馨冉小姐外,其他的主子们都有说要去,还早早的就去库房报备了各自要送的贺礼。”提到林姨娘,簪湘是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第98章 红梅迎雪 簪湘凑近桑鸢,警惕的看了一眼澜冰苑的大门处,确认没有人来,才小声与桑鸢说了在绣房听到了另外一件惊掉牙齿的事:“我听绣房的绣娘说馨冉小姐疯了,好像是因为元宵家宴上的那件事。” “什么?”桑鸢闻言是被震惊到,剥橘子的手猛然顿住,诧异的目光落在簪湘脸上,问道:“可有听说是什么时候疯的?” 说起祁馨冉,好像从元宵家宴过后,在凝福苑见过她被林姨娘带着去找老夫人请罪,那时候见过她一次,后面就没有再见到了。 原先还以为是林姨娘怕自己的孩子再惹老夫人不高兴,索性让她少出门,祁馨冉向来都是一个听话之人,若是林姨娘真是这般说了,她定是会听的。 且林姨娘这人爱脸面,又疼爱祁馨冉,当时她就在家宴上说祁馨冉是被人害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这句话,反而方姨娘还站出来指责她当娘的没有教好孩子,才会做错事情,惹了老夫人不悦。 老夫人也不是那种会记恨自家孙女仇恨的人,何况不知者无罪,祁馨冉怎么就疯了呢? “这事只有绣房的绣娘知道。”见桑鸢疑惑的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簪湘便开口解了她的疑惑:“是巧林绣娘,她去给沁雨苑给林姨娘送新做的衣裳,碰巧的就看到了,当时她也是如你此刻这般惊讶诧异。可惜是被林姨娘用银子堵了嘴,但绣房里的那些人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事互相之间都会知晓。” 林姨娘用银子堵的是巧林绣娘不往外说,没说与她一同在绣房做事的姐妹不能说,这件事也就是这么在绣房内部相互传着。 “这个我也是与巧林熟络一些,她才说与我的,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说出去,不然叫林姨娘知晓这事传出去了,定是不会放过她的。”簪湘放下手里理了一半的绣线,挪动身子挨着桑鸢,也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而且她也不知道馨冉小姐啥时候疯的,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桑鸢拧紧的眉头倒是疏开了些,虽然惊讶诧异,但终归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林姨娘瞒着所有人祁馨冉疯了的事情,应该是有她的苦衷,或者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却因为一件不知的事情疯了,当娘的哪里愿意到处去说,若是平日里来往多的会安慰她,但其他的就不一定了,不去戳她就算不错了。 “喏,这是绣样,你瞧瞧喜欢那个?”昨日在凝福苑听到周姨娘的话,方才桑鸢又问了她请帖的事,她就知道桑鸢心里头在想什么,便从绣篮里拿出来画好的绣样给桑鸢看。 簪湘的手巧,绣样也都是自己想自己画,桑鸢看的眼睛都花了,一时选不出来,“这每个都好看,寓意也好,我一时选不出来那个最好,我觉着都好。”不过也是要选出来的,不能让簪湘辛苦多做,毕竟做针线活伤眼睛。 又仔细的又都看了一遍,选了她觉得最适合的一个,“这个吧!大气些。”她选了一副雪天红梅图,红梅迎雪而开,积雪覆盖在绽放的红梅上,像极了闺阁里的姑娘脸蛋,白里透红的好生有灵气。 “就知道你会选这个。”簪湘拿过桑鸢选出来的绣样,垂眸看了一下,她画绣样的时候特意想的这个绣样,知道桑鸢喜欢红色,喜欢梅花,尤其是寒冬里的红梅,她爱的不得了。 每年到寒冬里,澜冰苑的红梅便会迎雪而开,梅花的香味随寒风而散而飘远,引得好多人都来澜冰苑赏梅。不过也是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到澜冰苑的梅花,毕竟祁司睿不让看。 在一个就是想着桑鸢的荷包是要送给温质子的,桑鸢与她提过,这温质子是西灵国人,南洲人都知道西灵国地处北寒之地,常年有一大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下雪的。 南洲虽然也下雪,但与西灵国比那可是有过之而不及的。 他背井离乡,在异国他乡这么多年,肯定是有着浓浓的思乡之情的,这红梅迎雪图的荷包,他应该会喜欢。 “你慢慢绣,赠礼在于心意,不必刻意去花心思。”桑鸢拿过簪湘的绣篮,帮她理绣线。 日子很快的便过去了三天,这日下着小雨,桑鸢一早起来,便是去了朱夫人的存曦苑。 “夫人在里间与表小姐说话,你等会再进去吧!”存曦苑的大丫鬟锦商领着桑鸢往外间的茶水隔间里去。 存曦苑与老夫人的凝福苑比起来是要小一些的,在外间的隔间里也能够清楚的听到里间人的说话声。 “夫人,蓉玥自知是外来的,寄居在镜侯府里,处处都是要小心翼翼的,但我这是去皇城参加公主的生辰宴,送的贺礼不能太寒酸了去。”江蓉玥说着,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带着哭腔继续道:“蓉玥如今住在镜侯府,也算是镜侯府的一份子,若是送与公主的贺礼太过寒酸了,定是会落人口舌的。蓉玥被诟病倒是没什么打紧的,只怕会连累到镜侯府的声誉。” 她的声誉与镜侯府的声誉比,谁更重要,谁更大,朱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江蓉玥撇眸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朱夫人,继续哭腔着说道:“蓉玥也是为镜侯府着想,所以才去报备要了一份厚重的贺礼,当然蓉玥也是添置了些银子的。”知道自己要的贺礼价值不菲,怕朱夫人不给,还让惜若给库房拿去了一些娘亲留给自己的私房钱,可今儿一早起来库房的人就过来说她不能拿这么厚重的贺礼,把她的报备牌子给驳了回来,还说了些膈应人的话,心里老不爽快了。 是接着道:“蓉玥自知寄人篱下不敢过分要求什么,但这花了自己的钱去拿一份厚礼送给公主,不让他人因蓉玥的寒酸而诟病了镜侯府,夫人你说说蓉玥有错吗?” 话音刚落,都不等朱夫人说话,她又接着开口说道:“蓉玥虽然家道中落,却也是自小就受娘亲教诲的,不能知恩不报,镜侯侯收留蓉玥,对蓉玥有恩,我自然是知晓的。” 第99章 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话还未说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说话声音都哽咽起来。 朱夫人见状赶忙将自己的手绢递给江蓉玥,却没有很快就出言安慰她,而是等她平复了些才抿了一口茶水,轻启唇齿,“虽然说你是想着给公主送一份厚礼,以表示镜侯府对公主的心意。但也要适度,过于厚重了会让公主觉得镜侯府这是想要去巴结她,像其他人一样献殷勤。你挑的这份贺礼虽然厚重,但是蓉玥你并未见过公主,没有与她接触过,不知她的脾气喜好,若是贺礼不合她的心意,你当如何?” 常央公主云黛身份高贵,轻易得罪不得,若是因为江蓉玥一个表小姐的过失,惹了公主动怒迁罪于镜侯府,岂不是太冤枉了。 看到库房拿来的贺礼报备牌子,她就知晓江蓉玥的心思,江蓉玥面上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心思深沉着,从江蓉玥初来镜侯府在老夫人面前的一堆动作言语便可看出。 听到朱夫人的话,江蓉玥虽然一时语塞顿住,但也没有就此打住,而是转着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看着朱夫人,吸了吸鼻子,哭腔道:“公主肯定会喜欢我挑的贺礼,她身份那么尊贵,一般的贺礼平日里都见多了,不觉得稀奇,可是我挑的就不一样了,公主一定喜欢。”只要公主看上了她送的贺礼,便会对她另眼相看,到时就能攀上公主这个高枝,就没有人会瞧不起她。 “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这份对自己的愚蠢认知。”隔间里,锦商是听不下去小声嘀咕了句。 桑鸢无声的撇眸看了锦商一眼,瞧她透过镂空屏风看向里间的眼神带着满满的轻蔑,涂着暗红色胭脂的唇瓣微动着,小声道:“亏她好意思这样说,夫人对她已经够好的了。先前被睿王殿下强制搬出芙蓉苑,她便哭着来求了夫人给她重新修建一个住所,夫人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她。夫人答应她,那是作为镜侯府主母该有的气度风范,也是看在她是老夫人的远房表亲,她还真以为夫人好说话,这一大早就因为贺礼的事情过来这里哭闹。我还真没见过哪家的表小姐是这样的。” 桑鸢听着锦商替自家主子抱怨,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便是竖起耳朵听里间的人继续说,顺便也透过镂空的屏风往里间望去。 江蓉玥此时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而朱夫人只是抿嘴闪过一丝浅笑,目光微垂着,很是平静,从她的眼里看不到一点儿波澜。 隔了片刻,江蓉玥见不朱夫人不语,是又要开口,却是被朱夫人身后正在给她捏肩的胡嬷嬷淡然启唇截断了江蓉玥要说的话:“表小姐,容嬷嬷我多句嘴,你送贺礼与镜侯府送贺礼是没什么联系的。虽然说你是镜侯的表小姐,但镜侯府的贺礼是由夫人去送,表小姐你的贺礼是你单独去送,挂的名也是表小姐你自个儿的名。与镜侯府扯不上半点关系。” 胡嬷嬷话让江蓉玥脸色突变,立即看向朱夫人,却瞧见朱夫人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胡嬷嬷的话。 胡嬷嬷是朱夫人的陪嫁嬷嬷,跟在她身边多年,她的话自然就是朱夫人的意思。有些时候主子不好说的话,这些做嬷嬷,奴婢的便会替主子说出来,江蓉玥怎会不清楚这一点。 江蓉玥变了脸色,朱夫人也温声启唇,给了她台阶下,“这送什么贺礼全在于你自个儿的心意,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挑的贺礼,那是南宫夫人生前最爱的物件,就算是我允许你拿去,老夫人和睿儿哪里也是不会允许的。”江蓉玥挑的贺礼是南宫夫人留下来的遗物,本来是要送到祁司睿的澜冰苑去保管的,但老夫人说这东西还是放到库房里好些,免得祁司睿看了睹物思人。 库房那些人也没有单独将那物件给收起来,而是将它与其他的物件放到了一起,江蓉玥会挑了它不奇怪。 但江蓉玥因为库房驳回了她的贺礼报备牌子,一大早就过来扰朱夫人清静,朱夫人不对她发火一件东西不许她就算是好的了。 “夫人,我。”江蓉玥泪汪汪的眼睛看向朱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张了张口,又闭了回去,伸手搭在惜若的手心里,起身行礼离去。 见她走了,锦商这才理了理自个儿的表情,领着桑鸢进到里间。 锦商:“夫人,澜冰苑的桑鸢姑娘来了。” “是才来吗?”胡嬷嬷嘴角挂着笑,先朱夫人一步故作姿态道,“方才就瞧见了外间的隔间里两个身影晃来晃去的,听墙脚呢?” 胡嬷嬷性子直爽,与宴嬷嬷比要严厉一些,面相也自带威严,镜侯府里很多小丫鬟见了她都是有些害怕的,都会被她身上自带的威严感给镇住,因此很多小丫鬟都不愿意与她亲近,包括存曦苑的大丫鬟锦商。 桑鸢记得南宫夫人与她说过,这个锦商是胡嬷嬷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当时朱夫人本来是不想留着她的,是胡嬷嬷求了朱夫人,这才留下她在镜侯府,还成了存曦苑的大丫鬟。 想来这个锦商应当是要感激胡嬷嬷救她一命,还给她求了镜侯府这样一个安身的地方。可锦商却不是这样的,她与胡嬷嬷之间并没有很亲近,平日里更是不会瞧见她们二人一同出现。 这件事情桑鸢记得,只是因为她初来镜侯府没有多久,偶然一次碰到了胡嬷嬷,胡嬷嬷正在训斥比她大两岁的锦商,那个场面有些吓人,而恰好南宫夫人路过瞧见了,便与她说了胡嬷嬷的事,所以她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 “桑鸢请夫人安。”桑鸢欠了身行礼。 朱夫人见她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挂起一抹深笑,连忙出声免了桑鸢的行礼:“免了免了,快起来鸢丫头,你倒是许久没来存曦苑了呢,今儿个怎地有闲暇过来了?” 第100章 被养的很懂事 桑鸢这丫头生的貌美,叫人看了欣喜,朱夫人是从软榻上起身来拉桑鸢的手,敛着笑容道:“方才坐的我腿有些麻木,鸢丫头扶我出去走走。” “是,夫人。”桑鸢柔声应下,扶着朱夫人的手从堂间出来,慢步游走着。 因朱夫人也喜清静,存曦苑周围便与澜冰苑和芙蓉苑的周围都是树园和花园,朱夫人最喜欢各种各样的花,存曦苑里里外外都中满了各种花。其中最为名贵的花名为冰薇珠,朱夫人尤为钟爱,因此花园里大半的花都是冰薇珠。 这冰薇珠的花瓣与彼岸花很相似,但花瓣又比彼岸花大一些,看起来更大气,与芍药一样呈嫣红色,很引人的目光。 桑鸢喜欢红色,看见大片的冰薇珠是步子都慢了些。 “喜欢这花?”朱夫人瞧见她目光落在冰薇珠上,又慢了步子,便猜她是喜欢这花,果真的就见她点了点头,回道:“喜欢,我就喜欢红色的,红色好看。”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她就是喜欢这些红色的东西,花也好,衣裳也罢,都喜欢的不得了。 但不过有些时候看到大片的红色和白色混在一起,脑袋就会眩晕且剧烈的痛,心也会跟着发慌。 祁司睿曾经给她请来大夫看过,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常见的身体反应。 大夫这样说,她也就没有当回事了。 朱夫人:“若是喜欢,等会回去时搬一盆小的回去,养在你自个儿的屋里,能养神助于睡眠的。” 闻言,桑鸢眼睛雪亮,连忙道谢:“多谢夫人。” 朱夫人轻轻抚了抚桑鸢的手,眸子看着哪些花,道:“一盆花罢了,不必言谢。你来存曦苑应当是有要紧事吧?”桑鸢这丫头被祁司睿教养的很懂事,这来找人说事的,却是迟迟的不开口,倒是叫她有些心急了,想知道这丫头会有什么事。 桑鸢闻言是停下了步子,又欠身行了礼,才开口说了自己来存曦苑的目的:“桑鸢确实有事要求夫人。”说着,她无声的看了一眼朱夫人,见她正好奇的看着自己,才接着说道:“殿下不在镜侯府,但桑鸢想去皇城参加公主的生辰宴,特意来求夫人带上桑鸢一同去。” 听了,朱夫人是会心一笑,“就这样的小事,你还特意过来一趟。”她管着镜侯府后宅的事,桑鸢这丫头失踪回来后的身体状况她也是知晓的,澜冰苑离存曦苑有一些距离,这丫头身子骨自小就柔弱,走这么远过来,就是求她带她去皇城,是叫她有些心疼的。 桑鸢也弯唇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回道:“自是小事,桑鸢也是该自己过来与夫人说的,也是想来与夫人唠唠嗑的。” 朱夫人与南宫夫人一样,都是给过她温暖的人,她把她们待自己的好都记在心里的。 且自己本来就是有事要求朱夫人,若是自己不来,托别人来,怕朱夫人心里多想了什么,索性就自己过来了。反正今早上起来,感觉身子轻盈,没什么事了,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桑鸢说想与朱夫人唠嗑,朱夫人便是拉着她在存曦苑待了好大一会儿,还留她吃了午膳才让锦商搬着一盆冰薇珠送她回澜冰苑。 瞧见那开的艳丽的冰薇珠,簪湘也是眼前一亮,“这花真好看,像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样,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桑鸢见簪湘也喜欢,便开口道:“既然你也喜欢,那这冰薇珠咋们就把它摆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去,这样我们两个都能看见了。”簪湘与她是最为要好的朋友,有好东西自然是要相互之间分着的,花也一样。 “好。”簪湘从锦商手里接过冰薇珠放到桑鸢说的石桌上,是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连夜里都要起来看看,生怕是有人会觊觎这盆冰薇珠似的。 六月天的天气,正是雨水多的节气,从前儿就接着下了几夜的雨。 今儿一早起来,雨水虽然没有停,但与昨夜比是小了些的。 因要去皇城参加常央公主的生辰宴,镜侯府上上下下都起了大早,桑鸢也不例外。她两天前存曦苑求了朱夫人带她一起,自然是不敢去迟了,叫朱夫人等她。 换了一身赤色纱衣,头发与平时一样盘起来,不过簪湘看着太过于平常了,便帮她编了发,戴上之前三爷大婚三少夫人白若雪赏赐的簪子,活脱脱灵气少女一个。 看着铜镜里貌美的少女,桑鸢微皱了皱眉头,后将簪湘绣好的荷包藏进衣袖口袋里,嘱咐了簪湘一句,便蹦跶着去了存曦苑。 她到存曦苑时,要去参加生辰宴的主子和随行的丫头们也都到了。 朱夫人考虑到不宜人多闹腾,每个主子只允许带一个丫鬟,她原本是要带存曦苑的大丫鬟锦商去的,但桑鸢特意来求了她,她便带上了桑鸢。 那日桑鸢去求她时,她也问过桑鸢为何不去找祁凝乐,她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好,祁凝乐定是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桑鸢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小丫头心里藏着事不愿意说,她也就没有多问。 穿过昆京长街,进入皇城。在宫人的带领下,一路移步至常央公主举办生辰宴的宫殿——长生殿。 桑鸢紧跟在朱夫人身后,进入宫殿内,她的目光就微妙的四处瞟,终于在来回瞟了几眼后在一处角落寻到了温砚辞身边的小厮。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小厮,实在是上次他对老头儿出言不逊的样子让人难忘。 巧的是桑鸢目光刚好落在那小厮身上,小厮也看了她一眼,虽然隔得远,她也能看到那小厮见到她时的脸色,就像是她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桑苑冲他皱了一下鼻子,听到宫人的一声叫喊,是急忙将落在小厮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目光收回,也跟着朱夫人到了安排的席位上,随着众人坐下,宫人再次大喊了一声,“皇上皇后,公主殿下驾到……” 第101章 荷包 宫人的声音未落,众人的目光便都往同一个方向望去,桑鸢也不例外。 她虽然来过皇城几次,但却从未见过当今天子以及国母南宫皇后的容貌,也随着众人一同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好奇的望去。 只见大殿高台侧方走出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人他身穿明黄龙袍,头戴五色珠冠,上穿乌丝百衲,下系白绫长裙,手执如意金箍,腰束大红宽带,足登云级祥靴,俨然一位帝王模样。 而在他身侧一女子并排而行,那女子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着一身赤红色凤衣,尽显国母威仪。 随着他们走到高台中央,正面着众人时,桑鸢好奇的眼里霎时间凝起几分惊讶,这南宫皇后的身形,眉眼与南宫夫人极其相似。 桑鸢眨巴了下眸子,心道这同宗族的也能这样容貌相似吗? 好奇的思绪还在脑海中盘旋,身子就本能反应的跟着跪了下去,耳边响起众人的叩拜声。 “请陛下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请皇后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一声沉稳且自带威严的声音落下,众人叩谢起身,桑鸢眼疾手快一把扶着身前的朱夫人与她一同站起身。 站起身来,桑鸢微抬眸间见高台上多了一个人。 云弦。 是了,这是他妹妹的生辰,作为哥哥自然是出席的,切莫说云弦还是太子,皇帝与皇后都来了,他不来的话定是要被人拿去做文章的。 目光落到云弦身旁的云黛身上,作为今天的寿星公,她的穿着打扮可谓是极致的奢华大气。 只见她侧头看了一眼高座上的帝后,随着垂眸看着众人,道:“各位都是来参加本公主生辰宴的,都不必拘束着,都入座吧!” 众人叩谢落座,纷纷把贺礼送上后,便开始歌舞。 公主的生辰宴,歌舞是最好的,吃的也是上等的皇城菜品,朱夫人知晓桑鸢爱吃虾,便是边看歌舞边慢条斯理的剥了几个虾,小声唤了桑鸢:“鸢丫头,给我倒杯茶。” 趁桑鸢弯腰去倒茶水,朱夫人便将方才剥好的虾夹起塞到桑鸢嘴边,桑鸢有些猝不及防,只听朱夫人小声说,“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剥的。”这皇城里的吃食是最好的,她疼爱桑鸢这丫头,心里就想着给她也吃一些。 桑鸢张嘴吃了朱夫人递到嘴边的虾,这虾的口感是真好,很有弹力和嚼劲。 边吃东西边看歌舞,甚是美哉。 只是美酒佳肴终是有人吃腻了,一点都没有动。 桑鸢目光所落之处,是坐在云弦旁边的温砚辞,只见他自始至终连面前的茶盏酒杯都未曾动过。 一曲歌舞完,云黛起身向众人敬酒,温砚辞才拿起面前的空酒杯假意表示了一下,复又把酒杯放回到了桌上,闲散的一下一下摇晃着手里的骨扇。 就在桑鸢要收回自己的目光时,温砚辞忽然微微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空四目对视,桑鸢终于在温砚辞脸上看到了一丝丝情感,眸子里也凝起淡淡的温柔,不似方才那般平静冷淡。 桑鸢还未来得及给他比划手势,余光便是瞟到了高座之上云黛落下来的冰冷目光,吓得她立马低头,弯下腰去给朱夫人倒茶水。 等倒好茶水站直身子,抬眸时温砚辞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这是回去了? 桑鸢正在心里想着,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宫女,她凑近桑鸢的耳朵,声音极小,“温质子找你。”说罢也不等桑鸢说话,就一把拉起了桑鸢的手,可把她惊的愣了一下,本能的甩开了小宫女的手,拧眉看了她一眼。 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桑鸢转念一想,求朱夫人带她来皇城不就是为了来找温砚辞的嘛,便是弯腰与朱夫人说了一声,后随着小宫女悄声退出了大殿。 大殿内有很多人,她一个小丫鬟悄悄退了出去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姑娘随我来。”从宫殿内出来,小宫女就加快了脚步,领着桑鸢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小宫女走的很快,桑鸢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了上去。 穿过长廊,踏过石子路,终于是到了地方,小宫女抬手指了指假山后面,“温质子在里面等你。”话音落下,小宫女也转身离去。 桑鸢顺着小宫女手指的位置,慢悠着步子进去。 假山后面是一片湖,湖的边上赫然立着一架特别大,特别好看的秋千。 这是温砚辞的秋千,之前她就来过,只不过那次来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开满各种花的秋千上坐着个人,他背对着桑鸢,垂落在后背的卷发被湖风轻轻撩起来些许,有那么一瞬间桑鸢晃了眼,这是在她梦里出现过的背影,但又有些不一样。 梦里的背影比这更有武将的英雄气概,看上去更加的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而此刻入目的背影,有少年的风流气息,同时又带着一股让人怜惜的沧桑感。 “温质子?”桑鸢走近了些,才停下步子,出声轻唤了一声,“是你吗?” “过来坐。”温砚辞拍了拍身旁的空地,招呼桑鸢过去。 桑鸢嗯了一声走近他,但却没有坐到秋千上,毕竟男女有别,不可与陌生男子离的这样近,这是祁司睿与她说过的,她一直谨记于心中,不敢忘了去。 她从衣袖里拿出簪湘帮她绣好的荷包,思索了片刻后递到温砚辞面前,启唇道:“这是送你的,报答你之前的救命之恩。”说着,她不忘了说明这荷包的来处:“我不会女工,这荷包是我请人帮忙绣的,温质子你别见怪哈!” 温砚辞接过荷包,垂眸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眸子看向桑鸢,桑鸢才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是因为这荷包吗? 还是因为荷包上绣的图案呢? 温砚辞目光在桑鸢身上停了一会儿,才启唇柔声问道:“是你选的图案?”他很想从桑鸢口中听到图案之外更多的回答,不等桑鸢回他,他便是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会选这样的图?” 第102章 喝了酒 闻言,桑鸢愣住,垂下去看温砚辞的眸子里凝着满满的疑惑。 这图案是簪湘画的,她不过是喜欢红色的,就挑了这一副红梅迎雪,实在是没有想到温砚辞会有如此一问。 桑鸢抿了抿唇,实话道:“因为我喜欢红色,且这副图样很大气,我觉着也适合温质子。”原因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任何缘故,有的不过是想让背井离乡的温砚辞不那么的思念自己的故国。 “嗯?”温砚辞蹙了下眉头,显然有些没有料到桑鸢只是这样回答他,眸底快速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将荷包细心的收好放到衣袖里。与桑鸢道谢:“荷包我收下了,多谢。” 话音刚落,他又道:“不过,救命之恩可不是一个荷包就能报答得了的。” 桑鸢闻言,是拧紧了眉头,诧异问道:“啊?那你要如何?”可别是让她以身相许什么的,这可万万使不得。 见小丫头慌乱的模样,温砚辞忍不住戏谑般笑了一声,故作姿态道:“我要如何?容我想想。”他抬手抚了抚额头,似是想到什么快速将手放了下去,微扬起头看着桑鸢,“我暂时没有想到,后面再告诉你。”这样就理由找小丫头了,也可以进一步确认。 是这样想着,温砚辞便忽地一下站了起来,继而一把将桑鸢拉了坐到秋千上,“上次你玩的很开心,这次也还是一样,我来推你。” “不好吧!”桑鸢想要起身却是被温砚辞按着肩膀坐了回去,“这是我的秋千,我说了算。”温砚辞语气里夹杂着丝丝别样的霸道,“扶稳了,我推了。” “嗯。” 随着秋千荡起,桑鸢方才还绷紧的脸上凝起一抹笑意,冲后面的温砚辞喊了一声:“推高一些。”高一点可以看到更多的世间万物。 还好好没玩上一会儿,都还未尽兴,一个宫人就急匆匆的凑到温砚辞耳边小声说了句:“公主要见质子。” 虽然说是小声的说,可桑鸢还是听到了,便是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温砚辞,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那个宫人抢先一步开了口:“温质子出来许久了,还是快些回去的好,莫要让公主等着温质子。”宫人的口气显然是恭敬里带着几分不屑,说话间还无声的瞪了桑鸢一眼,微微扬起的像宫女一样涂抹了胭脂的脸上满是轻蔑。 他说完,见温砚辞不语,脸色立即就变了,语气也没有刚才那般恭敬,“温质子莫要装作没有听到,你敢怠慢公主,可遭殃的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你还是不要任性而害了奴才,奴才只是一个传话的而已。”这云黛公主是个温煦的,但就是对于温砚辞十分上心,只要温砚辞惹她不悦,她便会体罚宫人以此来让温砚辞听话,不要随意的忤逆她。 宫人撇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温砚,继续道:“温质子也不要怪奴才多嘴,这公主的生辰宴,质子却跑来荡秋千,还和一个丫鬟一道,若是让公主知晓了去,质子怕是保不住这个丫鬟。”说着,宫人将目光落到桑鸢身上。 云黛公主体罚人的手段他们这些奴才,宫女可都是见识过的,眼前这个小丫鬟生的这般貌美,定会被罚得很惨,搞不好还会被扔到盈盈阁去,供人享乐。 “是该回去了。”温砚辞一语双关,看向宫人的眸子里似含着千年寒冰森冷的叫人后背一阵凉。 待回到长生殿,生辰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高座之上的帝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下云弦太子和公主云黛两人正襟危坐于高台之上。 见温砚辞来,云黛脸上立马弯起笑容,起身去迎他。 “你方才去哪儿了?我特意命宫人为你编排的舞曲你都没有看。”说着,云黛嘴角的笑意散了几分,仰起来看着温砚辞的眸子里也夹着不悦,见他不说话,便又接着问道:“问你话呢温质子,你方才去哪儿了?”她特意叫人编排了一支西灵国的舞曲,就是想要在自己的生辰宴上送给温砚辞,以向众人表示自己对温砚辞的重视,也好叫哪些对温砚辞有倾慕之心的王公贵族家的女儿们死了心,莫要再上奏折给父皇,惹他烦心,也让自己不高兴。 可是这个温砚辞却在宴席刚开始没一会就溜走了,若不是因为她是今天寿星公,她非得亲自去把温砚辞给揪回来。 温砚辞轻眨了下眸子,嗓音温润,“方才喝了些酒,头有点晕,便出去走走透透气,醒醒酒。” “是吗?”云黛看了一眼温砚辞身后的宫人,“温质子是出去透气了吗?”她在他身上并未闻到一点酒气,何来的出去透气醒酒之说。 温砚辞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挪步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动作轻缓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举杯与一旁的云弦隔空碰了一个,后一饮而尽,不再理会云黛。 云黛眉头微蹙,睨了温砚辞一眼,唇角勾了勾,对身侧的宫女令道:“把方才的双湘入阵舞再给本公主舞一遍。” 宫女闻言是惊愣了一下,但又不敢问缘故,点了点头快步跑到后方传唤了方才跳此舞的宫女。 鼓声响起,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之中有的意犹未尽的将目光投向大殿中央的舞台上,而有的人却是向高台之上的云黛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桑鸢站在朱夫人身后,是听到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常央公主真是喜怒无常,这什么双湘入阵舞才跳没有多久,咋就又舞了?” “我看啊,她就是故意的。” “公主那不叫故意,那是为了让自己爱慕之人看的。” “你们敢在背后议论公主,胆子可真大。”江蓉玥声音稍微比其他人大了一些,叫周围的人都听了去,都纷纷朝她投去异样的目光。 更有性子张扬一些的官家小姐直接冲她开口道:“你谁呀?管得着我们说什么吗?”粉衣姑娘语气傲慢且不屑,眼里满是轻蔑,一句话问得江蓉玥哑口无言,脸色顿然铁青。 第103章 已成定局 “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粉衣小姐出言讽刺,“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谁,那就不要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就是。”粉衣小姐身后的丫鬟附和了一句,眸子里也和自家小姐一样带着满满的瞧不起。 桑鸢见了江蓉玥吃瘪的样子有些好笑,她此刻怎么不巧言令色了,在朱夫人面前无理挣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挺会说的呀! 朱夫人自然也听到了那粉衣小姐对江蓉玥说的话,但她并没有出言帮江蓉玥,而是侧头仰起看了一眼桑鸢,柔声道:“你方才出去了,错过了这双湘入阵舞,现下可专心看看,莫要去管那些惹人烦心的人和事。” “是,夫人。”桑鸢回正头,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台子上,看云黛公主让人二次跳的双湘入阵舞曲。 一曲终,舞落下,常央公主的生辰宴终于是结束了,众人皆告辞离去。 桑鸢跟在朱夫人身侧,刚踏出大殿门口,身后便传来叫唤声。 “夫人留步。” 桑鸢扶着朱夫人一同转身,只见云弦正朝她们轻步而来。 云弦走至二人身前两步远的距离停下,单手背在后背,有意图的目光落在桑鸢身上,启唇道:“夫人,可否借用这个丫头几个时辰,本宫有事要她去办。” 朱夫人很惊讶云弦太子居然认识桑鸢,不过另作他想便是明白了。桑鸢是祁司睿的贴身丫鬟,而祁司睿与云弦太子是一同长大的,又是同一个夫子,他认识桑鸢也就不奇怪了。 “太子有事要这丫头办是她的荣幸,我自然是允了的。”朱夫人含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桑鸢,交代了一句:“办完事就早些回侯府,且莫贪玩。”桑鸢是她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的性子她了解,若是不多口嘱咐,这丫头定是要在外面玩耍一圈才会回去。现下天色渐暗,是有些不大放心的。 桑鸢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夫人,我办完事一定第一时间回来。”经过上次那件事情后,她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乱走了。 与朱夫人告别后,桑鸢随着云弦去了东宫。 东宫之前她来过一次,是祁司睿让云衡带她去的。 进入东宫,桑鸢跟在云弦身后来到东宫书房。 书房很大,有几层她不知道,只是跟着云弦上了几个楼梯后进入到一间很敞亮的屋子。 屋子内熏着檀香,大大的窗户边摆着棋盘,桑鸢正心里疑惑云弦会让她办什么差事,便是见云弦抬手指了指大窗户边的棋盘,道:“司睿说他教过你下棋,我叫你来便是要你陪我下一局。” 以往都是祁司睿陪他下棋,如今祁司睿不在昆京,便只能叫这个小丫头来了。也不知道她学了几分祁司睿的棋技,能否与他对弈。 “下棋?”桑鸢身子微愣,脸上露出几分诧异,这皇城之内会下棋的肯定很多,云弦为何偏找了她? 桑鸢疑惑的思绪刚起,就叫云弦一把握住手腕到棋盘的一边坐下,他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下黑棋。” “好。”桑鸢略显懵的点了点头,见云弦在对面坐好之后,白皙的手指从棋罐里取出一颗黑子干脆利落的落在棋盘上。 她已经好久没有下棋了,不知道是会赢还是会输。如若输了,云弦当会认为她棋艺不精,祁司睿教她时没有认真学。但若是赢了,云弦心里会受挫,连一个丫鬟都赢不了,何谈去赢天下。 桑鸢不是傻子,祁司睿在教她下棋时与她说过,一旦有人要对弈就要明确对方的身份,看身份与其对弈。 云弦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成为天子的人。祁司睿说过云弦一般不会找人下棋,他若是要下棋,那就说明他遇到了事情。 而现下她所处的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嘛,所以她是该赢还是该输呢? 思索间手里的棋子忽然滑落,掉到棋盘上打乱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桑鸢伸手慌乱去捡那颗掉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却在手伸出去时,那颗棋子已经混入了棋盘上的棋子中,不知道是那颗,桑鸢的手顿住悬在空中,闭了闭眸子,随后带着歉意的抬起看向对面的云弦。 恰好云弦也在看她,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一个眼里含着诧异与看不透的深意,一个眼里满是歉意别无其他杂念。 良久,云弦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已成定局的棋局,看来一切都是天意,是微叹了口气,道:“再来一局。” 桑鸢闻声赶忙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把黑棋收回到棋罐里,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局落子。 黑子落下,云弦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专心点,我们现在只是对弈者。”小丫头方才走神才导致手中棋子掉落,打乱了整盘棋局,也叫他的心神乱了片刻。 桑鸢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是的,他们现在只是棋局对弈者,无关乎其他的。 这一局对弈了两个时辰,最终桑鸢落下最后一颗黑子,赢了这长达两个时辰的对弈。 看着棋局结果,云弦良久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棋盘看。 桑鸢与他说话,他也不回,桑鸢索性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太子殿下,我可以回去了吗?”对弈坐得久了,她的腿都麻了,只想快些回去躺在她软软的床榻上,再做一个美梦。 “我让影烈送你回去。”云弦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影烈送桑鸢。 桑鸢欠身行礼道谢:“多谢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你也早些就寝吧,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 桑鸢跟着影烈出了东宫,一路往皇城门口走去。 到达皇城门口,桑鸢以为自己得走路回去,没想到门口停了一辆镜侯府的马车,那辆马车是朱夫人的,她定是故意留着的。 回到镜侯府时,都已经睡下了,只剩下值夜的奴仆在特定的位置上站着。 第104章 关心你的人生大事 桑鸢路过他们时放轻了步子,不去扰了他们。 但还没有走多远,就远远看到一抹烛火一晃一晃的朝着她这边来。 这么晚了肯定是簪湘,桑鸢正这样想着就听到那么烛火处传来呼唤声,“阿鸢,是你吗?” “是我,阿湘。”桑鸢加快步子,小跑过去,“我就知道是你。”簪湘待她最好了,也只有簪湘会惦记着她,来接她。 簪湘提着灯笼,拉着桑鸢边往回走,边道:“朱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方才过来澜冰苑与我说,你被太子殿下留下办差事,要三个时辰才能回来,我算了算时辰,想着三个时辰也到了,你该回来了,便出来接你。” 澜冰苑就她和桑鸢两个丫头,她不来接桑鸢,谁会来接她。 若桑鸢不是跟着朱夫人去的,其他人怕是回来的时候连少了一个人都不知道,更别说是会告知她桑鸢去做什么了,几时回来。 “知道你想着我。”桑鸢摸索着从随身挎着的小布包里拿出来几块油纸包好的糕点递给簪湘,同时接过她手里的灯笼自己提着,才启唇道明这糕点的来处:“知道你爱吃糕点,便在宴席快结束时给你拿了一些。都是皇城里最上乘的糕点,味道应是极好的。” 簪湘想着她,她也想着簪湘。 簪湘摊开油纸,拿起一块糕点掰成两瓣,塞了一瓣到桑鸢嘴里,自己吃剩下的一瓣。 夜深人静,两个丫头说说笑笑回了澜冰苑。 …… 天好容易放晴了几日,昨儿个夜里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想着没什么事干,簪湘今早儿贪睡了一会儿,睡梦中是听到有人弹奏的声音,忽然想到什么,猛得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着急忙慌下榻,边穿衣裳边快步寻着声音跑了出去。 一路寻着声音来到澜冰苑后园的梨花园,只见梨花园内的凉亭里桑鸢正在弹奏箜篌。 她今日依旧是穿了一身赤红色薄纱衣裳,只是头发并没有盘起来,而是不加任何发饰的披散着。 桑鸢的头发与她们都不一样,因此平日里都是盘起来的,别人看不出来她不与他人一样的头发。 因下雨,又刮着清风,清风拂过撩起桑鸢的发丝,发丝随风而起宛若轻羽一般,画面好看极了。 她一直觉得桑鸢很特别,不只是因为桑鸢的头发与她们不一样,还有桑鸢自身所带的独特气息柔情侠骨之气,很吸引人。尤其是在她弹奏箜篌,或是筝时,亦或者是红衣驽马时最为惹人倾慕钦佩。 她还曾做过一个梦,梦到桑鸢穿着战甲,手持一柄软剑,在战场上杀敌。 梦里的桑鸢亦是一身红衣,头发散着,眼里除了平日里的温柔还多了几分大义。 她还做过一个梦,梦里桑鸢身穿红嫁衣,嫁给了祁司睿,成了镜侯府的女主子,还生了三个可爱的小娃娃,其乐融融的,只是梦境不长,忽然就醒了,没有看到后续。 思绪及此,簪湘看着桑鸢的背影微叹息了一口气,挪步走进了凉亭。 见有人来,桑鸢弹奏箜篌的手顿了顿,快速抬眸看了一眼来人,见来人是簪湘后才继续拨弄着箜篌弦。 “你今日倒是贪睡了。”桑鸢眉眼含笑,打趣了一番簪湘,“平日里都是我贪睡,今日换成你贪睡,我倒是有点不习惯了呢!”她倒不是说簪湘懒,毕竟簪湘只有今天贪睡起晚了些,便时想着打趣她一下,找点乐子。 簪湘双手捧着脸,眼睛看着桑鸢拨弄箜篌弦的手,漫不经心道:“下着雨呢,早起来也没有什么事可干,就贪睡了些。” 原本之前下雨她还要每天早上起来扫院子里的积水,还得把树坛里的积水用葫芦瓢舀出来,以免树根泡水烂了。但是前些出日头的时候,镜侯府大管家叫来工匠重新弄了树坛子,下雨不会积水在里面,她也就不用舀水了。至于院子里的积水,雨水不大,她可以慢慢扫。 桑鸢边拨弄箜篌,边启唇问道:“你和方思安处得如何了?”她之前可是看到簪湘在偷摸着写信,信封里还塞了荷包,那荷包一看就是送给心仪之人的。 上次端午节,在船上遇着方思安,就看到簪湘眼里藏不住的爱慕,方思安也是红了耳根子,不好意思。 这两人应该是走一起去了。 “阿鸢。”簪湘坐直了身子,语气里带着娇羞,“你别打趣我。” “我这哪里是打趣你,是关心你的人生大事。”桑鸢停下弹箜篌的手,转过身去看着簪湘,认真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过了生辰你可就十七了,要是在外面就都嫁人了,我与你最为要好,当然是给你想着的。” 她觉着方思安是个不错的人选,家里亲人就老船夫一个,如今他自己又争气,寒窗苦读考入朝中为官。人也生的俊郎,还孝顺,簪湘与他若是一个有情一个有义,成家立室又不是不可以。 簪湘虽然是镜侯府的丫鬟,但她爹爹是教习夫子,她又是澜冰苑的大丫鬟,有祁司睿做靠山,加上老夫人本就疼惜府里的丫鬟,只要是不惹她厌烦,她定会安排一个好去处。 若是自个儿寻到了去处,老夫人也会置办一份嫁妆,看夫家的身份地位给要出嫁的丫鬟一个相对的身份嫁过去,这样夫家就不会因为女方的身份而对女方有看法。 桑鸢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簪湘,继续道:“我觉着方思安挺好的,阿湘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了,可别叫旁人惦记了去。”毕竟能够入朝为官的人很少,且又是这样相貌俊郎的少年公子,就更少了。多少十五六七岁的姑娘惦记着,一个不留神就会让人给惦记走了。 桑鸢的话让簪湘忍不住红了脸,娇羞的侧过身去,不让桑鸢看她。 见状,桑鸢是站起身来故意挪到簪湘面前,双手捧起她泛浅浅红晕的脸,杏眸眨巴望着她,道:“我们家阿湘值得像方思安这样好的男子,所以我特别希望你们两个能够成。” 第105章 难得的佳人 关于簪湘的来历,她只知道簪湘从小时候起就没有了娘亲,爹爹是教习夫子,其他的就不得而知。 但她与簪湘无关乎对方的家世,看重的是这个人,簪湘性子直爽,对人对事,待人接物都是善良的,与方思安也是难得的佳人。 “阿湘。”桑鸢冰美的杏眸定定的看着簪湘,“你跟我说说你心里对方思安是什么样的?”纵然她很希望这两人能成,但也要看簪湘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若像之前那样遇到一个不好的男子,伤了簪湘的初心,那可就不行了。 簪湘含着浅浅娇羞笑容,眸子里泛着点点星光,声音也带着羞怯:“我心里自然是喜欢他的,而且是很喜欢的那种。”回忆起与方思安初次遇到,再到后面的相见,每一次都是美好而又让人留恋不舍的。 “有多喜欢?”桑鸢追问,“是那种想要与他长相厮守的喜欢吗?”若真是这样,待改天儿找个机会出府,去问一问方思安的意思,若他的心意也如簪湘这般,也算是了却了心中的一桩心事。 “阿鸢。”簪湘不好意思的轻拍了一下桑鸢的手背,“你问的这样仔细做什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簪湘眸子里泛起几分俏皮,“说,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事情?所以才这样来细问我?”桑鸢这丫头心里藏不住事,她不说的事情一般都会写在话本子里,可她已经好久没有写过话本子了,所以她心里肯定是藏了事情。 桑鸢摇了摇头,“我心里才没有藏事情呢,能藏的事情你也知晓的。”说着,桑鸢忽然站了起来,惊呼出声:“鸽子,是殿下的鸽子。” 她赶忙挪步走到凉亭边,伸出手让飞来的鸽子停在手臂上,带着笑轻轻卸下鸽子脚上绑着的小竹筒,手指点了点鸽子的脑袋,“辛苦你啦,去吧!” 放飞鸽子,看着鸽子飞向澜冰苑关鸽子的方向,桑鸢这才转身坐回到凉亭里石凳上,期待的打开信条看。 信条上就短短的两句话,桑鸢却是看了好了一会儿。 “写什么了?”簪湘见桑鸢嘴角一直挂着笑容,不免有些好奇,“瞧你笑的这样灿烂,是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桑鸢故作姿态,漂亮的脸蛋上露出几分俏皮神色,将信条塞到衣袖口袋里,挪身坐好,继续弹奏箜篌。 一曲悠扬,霁月清风。 皇城之内的宫殿内,有人正在争执着什么。 门口的小宫女微侧着耳朵听。 “温砚辞,这是你第二次为了那个镜侯府的小丫头与我红脸,你当真是长能耐了。”云黛坐于金丝绒软榻上,语气十分不悦且夹杂着十足的怒意,“温砚辞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一个质子若是没有本公主照着你,你以为你是什么?我南洲的座上宾吗?” 云黛的话音未落,茶盏摔倒地上的碎裂声便传了出来,吓得门口处竖着耳朵听墙角的小宫女身子一哆嗦,但还是耐不住微侧过身子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 因是站在侧面,这一眼便是看到了温质子侧边脸上赫然多出了一道伤口,伤口处溢出鲜红的血液,甚是刺目。 可云黛却是假装看不见,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温砚辞的骨扇,嗤笑一声道:“你要不是生的这样一张夺人心魄的脸,你以为本公主会多看你一眼。”她照着温砚辞,让他得到了南洲皇室皇子才有的尊严,无非就是因为他生了一张让她痴迷沉醉的脸,再有就是他骨子里自带的独特气质。 若他不是这样的,她定是不会多看他一眼。 见温砚辞不语,云黛气性一下又上来,怒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的秋千不允许任何人坐吗,包括本公主为何却破例,还是两次,你真当本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啊?”第一次那个镜侯府的丫头坐了温砚辞的秋千,就有宫女跑来向她告状,她当时在处理更重要的事情,索性就没有管。 谁知这个温砚辞竟然敢连破两次例,还是为同一个人,她都还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破例,一个小丫头却是得了两次,感受到侮辱,云黛怒不可遏将手中的骨扇朝温砚辞砸了过去,还怒吼了一声:“不许躲,这是该你受着的。” 她是堂堂南洲唯一的嫡公主,居然让一个敌国质子三番两次往头上扣绿帽子,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公主的声誉,她傲娇不训,怎可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超过三次。 见骨扇砸过去,温砚辞并未躲开,方才受伤的脸再次被砸到,残留着血迹伤口旁边多了几处淤青,云黛眸子微眯了一下,启唇却是让宫人取鞭子,“来人,去把本公主的鞭子取来。” 闻言,云黛身旁站着的宫女看不下去,小心翼翼说了声:“公主,温质子他受伤了,在脸上。”云黛最喜欢温质子这张脸了,要是伤着了,她定是要心疼死的,这一伤心就失去理智,不由分说的拿身边人出气,轻则打骂,重则至死,她是真的怕了。 她家这位娇贵的公主哪里都好,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地位有身份地位,不对上温质子的人和事,便是一位让人敬重的公主,是世家小姐效仿的典范,得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宠爱,高贵无比。但只要是对上温质子,就跟失心疯了一样,让人害怕。 “受伤了?”云黛故作姿态,慢悠悠从软塌上起身移步到温砚辞面前,眉头微拧了拧,葱白的手指捏起温砚辞的下巴,仰眸睨了一眼他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的伤,戏谑道:“受伤了呀?疼吗?” 闻言,温砚辞眸子微眨了一下,抬手摊开了云黛捏着他下巴的手,随即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距离,才淡淡回了句:“不疼。” “不疼?”云黛嘴角扯了扯讥笑了一声,“那看来本公主罚得轻了?” 什么意思? 温砚辞面露诧异之色,云黛话里有话。 见温砚辞脸上有了几分表情,云黛也换了说话的语气,冲方才出声提醒她的宫女说道:“素儿,去请太医。” 第106章 淘气 “是,公主。”素儿欠身行礼,随即退出了宫殿。 待素儿出去,云黛也坐回到软榻上,手指指了指地上的骨扇,撇眸看了一眼温砚辞,勾唇淡声道:“捡起来,给本公主扇风。” 闻言,温砚辞站着不动,没有想要去捡骨扇的意思,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温砚辞这样云黛倒是也不恼,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语气十分平静:“温砚辞,你不要仗着本公主喜欢你,你就可以这般对本公主,你要知道惹怒了本公主,本公主一句话便可让那个小丫头消失。”她是公主,有这个权力。 话音落下,温砚辞还是无动于衷,只是眸底闪过一丝不明,沾了脸上伤口流下来的血迹的唇瓣勾了勾,嗓音温润磁性,但却没有任何情感:“惹公主生气的是我,关那个丫头什么事?” “关她什么事?”云黛语气变了些,“听温质子的口气是要护着那个丫头了?”她原本想着只要温砚辞肯低头认错,再说几句哄她的话,她就当方才说让那个叫桑鸢的丫头消失的话是风,刮过就散了。 可温砚辞却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还反过来质问她,是她待他太好了是吧! 云黛冷怒道:“温砚辞,你了解我,所以本公主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莫要让自己后悔了。” 温砚辞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将地上的骨扇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抖了抖,刚要开口说话,却让云黛截断:“回去收拾收拾,好好养养脸上的伤,过几日随本公主出宫游历,不得违抗,否则本公主说话算话让那个丫头消失。” 就一个镜侯府她都没有放在眼里,何况是里面的一个丫头,真惹恼了她,她有的是手段叫那丫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温砚辞头也不回的出了心辞宫,云黛终是没忍住又将手里的茶盏摔了出去。 随着茶盏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响起,门口的小宫女又一次被吓到,打了一下哆嗦,抬眸看了一眼四方的天。 此刻天空已然放晴,日光撒下来,照的树叶子尖上欲落下的露珠晶莹剔透中带了些金色光芒。 “就是这样的露珠煮茶最好。”簪湘手指轻触动那金色的露珠,啪嗒一下掉进了手里玉瓶中,侧眸看了一眼身旁与她一起接露珠的桑鸢,见她猫着身子像极了去偷腥的猫儿,忍不住笑道:“你瞧哪家姑娘接露珠像你这般小心翼翼的,是怕那露珠长脚跑了不成。” “嘘……”桑鸢食指放在粉嫩的唇瓣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将手里的玉瓶递给簪湘,随后双手摊开五指分开,姿势似是要去抓什么东西。 果然,簪湘才这样想着,就见桑鸢身子朝前猛得一扑,啪嗒一声整个人都爬到了地上。 “你……”簪湘被桑鸢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讶到,说话都不利索了,“阿,阿鸢,你,你这是做什么?” 桑鸢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慢慢坐起身,小心翼翼的张开合在一起的双手,满眼期待的盯着自己的手,却是在双手张开时脸色霎变,语气里带着失落,“没抓着。” “你抓什么?”簪湘边问她,边走过去将她扶了站起来,因方才下了雨,虽然出了日头,但却还未彻底干,桑鸢刚刚猛的一扑弄得浑身都是稀泥,惹得簪湘哈哈笑了几声,“你瞧瞧你,跟个小孩子似的,淘气。若是殿下在看到了,定会罚你抄小书简,叫你长记性。” 桑鸢嘟着嘴,沾着稀泥的手忽然抬起,冲簪湘嘿嘿笑了笑,手指便是快速的划过簪湘的脸,随即转身就跑。 待簪湘反应过来,桑鸢已经跑远,簪湘本是要追上去的,只是在看到桑鸢的背影时,她顿住了踏出去的步子。 这个背影她在梦里见过,原来是桑鸢,怎么会是桑鸢? 簪湘只觉得寻了许久的事情,一朝真相大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这个真相。 虽然这只是一个梦,但她去寺庙里面问过大师,大师说这个梦也许将来的一天会成真。 她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梦里的那个背影不会是自己身边的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桑鸢。 簪湘自言自语了句:“阿鸢,怎么会是你。”这一刻她多希望梦不会成真,那个大师说的都是假的。 桑鸢跑着回头间见簪湘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也在她的脸上抹泥,是停下了奔跑的步子,诧异的冲簪湘喊了一声:“阿湘,你怎么了?” “无事。”簪湘回过神,摇了摇头迈步走向桑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事的样子,勾起唇角,与桑鸢一同嬉笑打闹着往前院去。 来到前院,还在石子小路上,桑鸢就看到澜冰苑门口进来一个人。 连忙摆手示意身后还在嬉笑的簪湘,“阿湘,有人来了。” “谁来了?” 桑鸢刚要摇头,来人却瞧见了她们,先开了口唤她们,“桑鸢,簪湘你们两个都在呢!” 这声音听着陌生,桑鸢一时认不出来是何人,只待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凝福苑的大丫鬟雀彤。 她和簪湘都没有与这个雀彤说过话,更是不相识,她常去老夫人的凝福苑,也从未见过这个雀彤,所以生疏陌生了些。 瞧两个丫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雀彤并未出言解了她们的疑惑,只是简单淡漠的说了句:“老夫人传你们二人去凝福苑,随我来吧。” 话音未落,雀彤便已经转过身去,簪湘赶忙将自己手里的玉瓶放在一旁的草地上,紧步与桑鸢一同跟着雀彤去凝福苑。 到凝福苑,雀彤直接领着桑鸢和簪湘进到平日里老夫人常待的正堂里间。 今日凝福苑燃了薰香,是淡淡的花香味,桑鸢还未走近便已经闻到,只是这花薰香她闻得,便没有抬手捂口鼻。 进到里间,老夫人半躺在软榻上,单手抚着额头,眼睛闭着,宴嬷嬷站在一旁拿团扇悠然扇着,面前是花秋她坐在小木凳子上给老夫人捏腿。 第107章 十七岁 雀彤冲宴嬷嬷点了点头,轻步上前俯首低声道:“老夫人,人带来了。” 闻言,老夫人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桑鸢和簪湘见老夫人睁眼,是立即欠身行礼:“请老夫人安。” “起来吧!”老夫人摆了摆手,坐了起来,抿了一口小桌上的茶水,启声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与这两个丫头说。” 宴嬷嬷收起团扇,眼神示意后带着里间的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待宴嬷嬷和几个丫鬟退出去,老夫人看了一眼桑鸢和簪湘,抬手招呼她们上前:“鸢丫头给我扇扇子,簪丫头捏捏腿。” “是,老夫人。” “知晓我为何叫你们两个过来吗?”老夫人问。 桑鸢和簪湘闻言,继续手中的动作,摇了摇头。 她们怎敢揣摩老夫人的心思呢!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水,眸子垂下,柔声道:“你们两个都是澜冰苑的丫头,睿儿那人性子冷淡,但待人却是很好的,他出征边关,心里是记挂着你们两个丫头的。”说着,是无声的看了一眼桑鸢,唇角微勾了勾,眼里满是慈爱,“尤其是鸢丫头。” 自从十年前祁司睿将桑鸢捡回来,就一颗心全在这丫头身上,作为祖母也当然真心希望自家孙儿能够娶一个他喜欢的人做妻子,但祁司睿是镜侯府的主子,是唯一的嫡子,又被封为睿王,这娶亲之事便由不得他。 这事困扰了她一阵子,在二儿子也就是祁司睿的父亲战死沙场时,给她送过一封密信,密信里写明了桑鸢这丫头的来历,并以儿子的身份祈求她护住桑鸢。 一件事情落下了,一件事情又起,还在心里压了这么多年,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是想着找桑鸢丫头来说说话。 见老夫人说着话陷入了沉思,桑鸢和簪湘相互对视了一眼,桑鸢启唇轻声道:“能得殿下挂记是我和阿湘的福气,也要谢老夫人的怜爱,才让我和阿湘没有流落街头。”她和簪湘都是很小就来了镜侯府,得镜侯府照顾才能平安顺遂,是都记在心里面的。 “是啊老夫人,能被殿下记挂是我们做丫鬟的莫大的福气呢!”簪湘接了桑鸢的话道:“镜侯府待我们有大恩,又得主子厚爱,簪湘此生没齿难忘,只愿一直在主子身边伺候,以报大恩。” 听到簪湘的话,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都是好孩子,果然没有白疼你们啊。” “老夫人,吃瓣橘子。”趁簪湘与老夫人说话间,桑鸢剥了个橘子,递了一瓣给老夫人,老夫人爱吃橘子,每年到了吃橘子的时节,镜侯府大管家便会亲自出去采买了送到老夫人的凝福苑供她食用。 大管家采买的橘子都是精挑细选最上乘的,老夫人吃的少,每回都要剩下很多送到其他苑里给别的主子,再往后就是给丫鬟奴仆们尝鲜。 因祁司睿是镜侯府的主子,大管家除了先往凝福苑送橘子外,还会给澜冰苑也送上一些,祁司睿不喜欢吃橘子,便是便宜了她和簪湘。 老夫人边吃桑鸢递来的橘子边道:“簪丫头过几日便是十七岁生辰了,是大姑娘咯。”还记得簪湘初来镜侯府时,她一眼便瞧上了这丫头,便将她指去了澜冰苑伺候,这一转眼都成大姑娘了。 簪湘弯唇敛着笑容,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抬起来看老夫人的眸子里三分惊讶七分感动,“老夫人你记得我的生辰?” “你们的生辰呀,我老太婆都记着呢!”老夫人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簪湘的头,“你和鸢丫头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在我膝下玩闹过,你们的生辰我当然记得了。”这些个小丫头在她心里头的位置和镜侯府的小姐们是差不了多少的。 老夫人:“簪丫头,十七岁可是人生中很重要的阶段,你打算生辰要在哪里过?若是你想出外头去,我允了,给你告几天假。” “啊?”簪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桑鸢,见桑鸢冲她眼神示意,她便连忙从小凳子上挪身跪了下去,“簪湘多谢老夫人。”说着是给老夫人磕了个头,重新坐回到小凳子上,继续给老夫人捏腿。 见她如此懂事,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知道你与鸢丫头十分要好,便连她一块允了告假,出去好好玩几天再回来。睿儿不在府里,澜冰苑也没有什么事要干,安心去吧!” 十七岁是一个很重要且很美好的人生阶段,她的十七岁嫁给了自己心仪,而他也心仪自己的人,所以她希望被她疼着,看着长大的丫头在她们的十七岁也能像她一样寻到自己的归属。 桑鸢和簪湘在凝福苑陪老夫人唠了好一会,才告别回了澜冰苑。 老夫人慈爱,给她们二人告了五天的假,这回可以出去好好玩了。 “老夫人真好,能遇到她真是我们的福气。”簪湘这话说了一路,到澜冰苑自己的卧房里,收拾外出的东西也还是不停的说,桑鸢听了故意捂了一下耳朵,“阿湘,你都说一路了,咋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呀?” 簪湘嘿嘿笑了笑,“好好好,我不说了,咋们赶快收拾东西出去吧!”想着就能出去见方思安了,心里又慌又兴奋,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些。 见簪湘这迫不及待的小模样,桑鸢忽地一下凑到她身旁,故意问道:“阿湘,你收拾的这样快,是已经想好去哪里了吗?” “阿鸢,你明明知道还问。”簪湘脸顿时红了一片,耳根子也泛起了红。 看到她面红耳赤,桑鸢也不打算继续逗她了,与她一起收拾好东西,去凝福苑从宴嬷嬷哪里拿了出府令牌说笑着出府去。 将将走到镜侯府大门口,就与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的颜檀和莲绯迎面碰上。 “哟,这不是澜冰苑的丫头嘛,这是拿着包袱要去哪儿呀!”莲绯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边说边斜着眼打量桑鸢和簪湘。 第108章 脸红了 被她这样打量,簪湘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原本带着喜悦笑容的脸也垮了下来,不好气的回了句:“我们去哪儿你管得着吗?还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们,跟长了针眼似的,怪难受的。” 她忍这个莲绯很久了,先前桑鸢养伤的时候,她和颜檀的几个小姐妹就曾在路上堵过她,要不是那时候急着回去照看昏迷的桑鸢,她当时定叫她们长记性。 “你。”莲绯一时语塞,眼珠子瞪着簪湘,气急的跺了一下脚,食指抬起指着簪湘,语!无伦次怒道:“簪湘,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想找打。” 闻言,簪湘是不顾身旁桑鸢的拉让,上前两步站在桑鸢身前,才冲莲绯大声道:“想打架啊?来啊,谁怕你不成。”她小时候好歹也是下地干过农活的人,打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的架势有些凶猛,莲绯从未见过簪湘还有这样一面,是被吓了一哆嗦后退了两步,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颐指气使,而是示弱了几分:“,谁,谁要跟你打架啊,反正不是我。” 见莲绯不再语出伤人,桑鸢上前拉了拉站的直直的簪湘,启唇嗓音清冷疏离道:“既然都不打架,那便和气散了吧!几个丫鬟在自家大门口起争执,让路过的人瞧见了,还不得说闲话。” 颜檀给莲绯使了使眼色,接话道:“鸢妹妹说的是,若是叫人说了闲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咋们几个可都得受罚。”她才不傻呢,平白无故受罚,可不是她颜檀的作风。 “这样想就对了。”话音落下,桑鸢拉着簪湘与颜檀擦肩而过,出了镜侯府。 因不知道方思安家在哪里,桑鸢便带着簪湘去昆京河畔找老船夫。 “老头儿。”还隔着老远,桑鸢便挥着手与老船夫打招呼。 老船夫闻声迟缓抬眸,见是她们两个丫头,脸上瞬间挂起笑容,冲她们挥了挥手:“你们两个丫头咋来了?” “来看你呀。”桑鸢边回话,边快步走过去,将方才顺路买的果子递给老船夫,“喏,特意给你带的,这果子可甜了呢,你快尝尝。” 老船夫接过桑鸢手里的瓜果,见她肩上挎着包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几分,看了一眼桑鸢又看了一眼簪湘,以为她们两个是要出远门,特意过来与他辞行的,便是将瓜果放到一旁,手无处安放的甩了甩,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们这是要出远门吧?” “啊?” 闻言,桑鸢和簪湘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桑鸢更是噗嗤笑出了声,“老头儿,你这也太敏锐了些,我们这是要去你家,但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就来找你了。”说罢,桑鸢看了一眼簪湘接着道:“也怪我,与老头儿你相识这么长时间了,都不知道你家在哪里,真是我的错。” 相识已有好几年,她只知道老头儿有个孙子叫方思安,而老头儿叫方远贤,这么多年一直叫他老头儿,也是他说这样叫他显得亲切些。 如今要去他家,却不知晓,多少有点不厚道了。 “去我家?”老船夫也是惊了一下,后是露出喜悦的笑容,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见他高兴的样子,簪湘原本还紧张的心是松了下来,启唇回了老船夫:“是我来打扰爷爷了,过几日是我的生辰,老夫人告了我几天假叫我出府玩几天,可我家里早已经没有爹娘,也没有个兄弟姊妹的,便是拜托阿鸢给我寻个去处。” 老船夫闻言是乐呵呵笑了笑,簪湘这丫头他看着也欢喜,再加上思安那孩子也与他提过,现下这丫头说要去他家里,他当然是高兴,且很乐意她们去。便是冲她们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丫头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带你们回去。” 平日里老船夫都是要到天黑才收工回去,今儿桑鸢和簪湘来,他便是早早的就收了船,领着两个丫头去了家里。 怕饿着两个丫头,沿路上又买了许多吃食,有新鲜的瓜果,邻家阿婆刚从地里摘来的小菜,还有一只大大的鸭子。一路上说说笑笑往家走。 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安静的长街。 老船夫指着一处幽静的宅子说道:“这就是我家了。” 桑鸢和簪湘顺着老船夫所指的方向看去,宅子大门两旁立着石狮子,院墙上长着些藤蔓,藤蔓绿油油的,还开了些小花朵,是个不错的住所。 推开门进去,更是让桑鸢眼前一亮,院子虽然不大,但却打扫的很干净,大门进去走边是一处葡萄架子,上面挂满了欲成熟的葡萄,中间是石子路,右边是一个凉亭,凉亭往里是假山,在假山下面有一个大大的鱼池,里面养了许多鱼,整座宅子给人的感觉就很舒适惬意。 “老头儿,你家也太好看了。”桑鸢对这里喜欢的不得了,脸上的笑容就没消散过,冰美的杏眸里闪着星光,激动的拉住簪湘的衣袖,“阿湘,你以后有福了。”能够在这样的地方过下半生,还是与自己喜欢人,真的很不容易。 簪湘不好意思的晃了晃桑鸢的胳膊,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害羞道:“你别乱说!” 桑鸢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到老船夫指的房间里放下包袱,便去了小厨房帮忙做晚饭。 说是帮忙,但桑鸢只有帮忙看火的份,谁让她遇到的是两个做饭极厉害的人呢! 天色渐暗,几人忙活了大半天弄了一桌子饭菜,老船夫还特意拿出了一坛自己酿的桃花酿,刚摆放好,就听到门外传来方思安的声音。 “在外面就闻到香了,爷爷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尔雅的,桑鸢见簪湘只是听到声音都还没有见到人,脸和耳朵就红了,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是谁呀,让我们家阿湘脸红了。” 这话恰好叫走到门边的方思安听到,同样一下子耳根子泛起了红晕。 第109章 知晓她的心意 “愣着做什么,快来吃饭呐,我们可都是等着你呢。”老船夫冲门口站着不动的方思安喊道:“快过来坐下,这有客人在,别失了礼节。” 桑鸢也笑着冲方思安挥了挥手:“方公子别站着了,快过来坐,你爷爷烧了好多菜呢!” 方思安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表情,挪步进屋坐下。 一顿饭后,天已经黑了,老船夫上了年纪,染了些小毛病,大夫说要早睡,桑鸢便揽了洗碗的活,留给了方思安和簪湘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安静的院子里,清冷的月光悠然洒下,落在宅院的每一处角落。 洗好碗筷,桑鸢悄摸着爬到了屋顶上,双手手肘掌在膝盖上,捧着自己的脸蛋,嘴巴里嚼着老船夫白天回来时在糕点铺子买的点心。 这点心可好吃了,里头放了牛乳,吃起来带着奶香,又放了上好的洋塘,味道就更加香甜。 她虽然不喜欢吃甜食,但这点心却是合了她的胃口,还塞了几块在衣袖口袋里,方便饿了时随时拿出来吃。 “爬那么高,也不怕摔下来?”桑鸢正吃着点心赏月,忽然身侧传来了方思安的声音,“你都在上面坐多久了?” 他方才和簪湘在院子的凉亭唠嗑,就看到桑鸢像只小猫似的翻爬上了屋顶,原以为她只是坐一会儿便下来,谁料却是在上面待了两个时辰之久,夜都已经深了,也还不见下来,怕她在上面睡着摔下来,送了簪湘回到房间后,便来瞧一瞧她。 桑鸢闻声并未立即就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天空中挂着的一轮银月,冰美如蝶翼一般的眸子眨巴了一下,似晕染了桃花汁的唇瓣微动着,嗓音如同这弯新月温柔却又清冷疏离:“你说边关的月亮也似这里的这般圆吗?”祁司睿他也能看到这圆月吗? “别用手指月亮,会被割耳朵的。”方思安边说边抬手将桑鸢的手给压了下去,随后在她身旁两步远的位置坐了下来,抬眸望了一眼那一轮圆月,想起了在入朝为官之前,自己日夜挑灯于寒窗前苦读的日子,那时的月亮好似从未圆过,至少连像今夜这样的不完美的圆。 月圆之夜是在每月的中旬,今日是十三,月亮还不是很圆,但在他眼里此刻的月亮已经是很圆的了。 “你有牵挂的人在边关?”方思安问,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润中带着男子独特的磁性稳重感。 “嗯嗯。”桑鸢点了点头,思绪渐起,却是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侧过头看着方思安的侧脸,问道:“后天是阿湘的生辰,你打算给她什么惊喜啊?” 闻言,方思安也侧过头来看着桑鸢,“我正好要向你打听呢,你就问了。”原本想着明日再问的,但他明日当值回来的晚,那时再问的话怕是来不及准备,便此刻来问了,“簪湘她平日里都喜好什么?可有与你提过想去什么地方,若是有,我后天向师父告个假带她去。”这人生嘛,有想去的地方就尽量去,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桑鸢思索了一番,想起了簪湘之前与她提过的一个地方,“说过,阿湘她与我说过她想去漠北。” 簪湘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喜欢从未去过的漠北,对哪里特别的向往,说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 可是现下老夫人就给她们两个告了五天的假,去漠北来回少则也是半月之久,这个愿望恐怕要以后看有没有机会实现了。 她这样想着,也看到了方思安颇有些为难的神情,思索片刻后便是接着岔开了话题说道:“也不必现在就去,可以日后去,而且阿湘她还说了除了去漠北,她最想的就是能与心仪之人终成眷属。”说这话时,桑鸢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方思安,想看看他会怎样的反应。 之前在镜侯府里,偶然听到其他苑的丫头们在讨论关于男女之间的事,一个丫头说一人真正喜欢的人,他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是最想与喜欢的人终成眷属的。 桑鸢盯着方思安,想看看他对簪湘有没有终成眷属的想法,若是有那就皆大欢喜,过了生辰就可以回去向老夫人请示,提前把簪湘和方思安的婚事给敲定了,若是没有也可劝簪湘莫要一厢情愿,走了书织的路。 她固然不是阿瑛的那样在背后捅刀子的人,但不代表着别人不是,所以一直都希望簪湘是真的寻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能够与她白头偕老的人。 听到桑鸢的话,方思安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耳根子泛点红晕,隔了片刻才道:“那她可有说心仪之人是谁?” “当然你啊。”桑鸢想都没想便回了他,“阿湘心仪之人是你,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吗?她之前给你写信,信里塞了荷包。”说着,桑鸢垂眸看了一眼方思安的腰间,簪湘绣的荷包果然戴在他身上,嘴角上扬挂着一抹笑意,继续道:“你身上戴着她送的荷包,应当是知晓她的心意。” 方思安虽然一介书生,但不会不知女子送男子荷包是什么意思,他既然收了簪湘的荷包,也将其佩戴在身上,想必是与簪湘互通了心意。 之所以会来找她问簪湘的喜好,应该是想给簪湘准备一个生辰惊喜。 “我。”方思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的荷包,“我自然是知晓她的心意。” “这样便好,我也放心。”桑鸢回正身子,随后站起身来,垂眸看了一眼方思安,“你的书房明天可否借我用用。”今天出来的急,都还没有给祁司睿回信呢。 “嗯,你随意就好。” 话音落下,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屋顶回了各自的房间。 老船夫家里就他和孙子方思安两人,空房间很多,怕她们两个丫头夜里睡不踏实,老船夫还特意在房间里点了熏香助眠。 桑鸢回到房间里,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脱了鞋袜便沉沉睡去。 第110章 自有打算 许是因为这熏香的缘故,桑鸢睡的闷沉沉的,一连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她见到了祁司睿,但他好像受伤了,脸上残留着血迹,还没等她开口问话,就猛的一哆嗦,从梦中惊醒了。 抬手抚了抚额头,起身下榻,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自己睡到了日晒三竿。 简单洗漱了一番,开门出来是见簪湘正在院子里帮老船夫晒鱼干。 老船夫一生勤恳,纵使是孙子如今已经入朝为官,不必再为了某生计而早出晚归,但他依旧是保持原样,不搬房子,不请奴仆,住在这个自己一手建造的小宅子里。 早上出门行船,顺便在抽空捕些鱼回来,吃不完的就趁着日头好的时候,把鱼晒成鱼干,逢年过节的给亲戚邻居送一些,以来维持邻里乡亲之间和睦关系。 “小懒猫起来了?”见桑鸢站在门口,簪湘是出言挑逗了一番,“昨晚的月亮好看吗?在屋顶坐那么久,也不怕打瞌睡不留神摔下来,摔成柿饼子,好叫我们拿来吃了。”说着,簪湘被自己的话给逗笑,桑鸢和老船夫也跟着乐呵呵的笑了笑。 桑鸢挪了步子,本来是要去帮他们一起晒鱼干的,但想到回信的事,便打了声招呼,去了方思安的书房。 他的书房虽然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一进去就给人一种书香墨溢感。 但因不是在镜侯府澜冰的书房,桑鸢压制住了想要找一些书来看的想法,快速研磨写好信条,吹响随身携带的哨子,传来镜侯府的信鸽,将信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的手里。 看着飞远,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鸽子,桑鸢的眸子里凝起了丝丝愁容与期盼。 吃完早饭,簪湘便拉着她出去了,说是昨天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处很好看的树林子,想去看看。 山间小路,偶有牧童骑黄牛擦肩而过,偶有邻家阿妹捣衣歌唱。 桑鸢被簪湘挽着手臂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但走了有一会儿了,也没有看到什么好看的树林子,便疑惑问道:“阿湘,是什么样的树林子,我昨日咋没有瞧见啊?” “就在前面不远处了。”簪湘抬手指了指前方,她昨日路过的时候真的看到了,当时桑鸢和老船夫说说笑笑的,估计是不注意看吧! 桑鸢哦了一声,跟着簪湘悠然着步子往前走,未曾发觉有人正站在不远处盯着她们。 “主子,上次被那个质子给搅了局,这次保证不会失手。”穿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颔首对着站在他前面的赤衣男子恭敬道。 那赤衣男子也戴着面具,听到黑衣男子的话,面具之下的瞳孔微缩了缩,冷声道:“质子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必在意。” “那还动手吗?”黑子男子问。 赤衣男子摇了摇头,淡声道:“先不用,我自有打算。” 闻言,黑衣男子便不再多言。 日头斜照,即将落入山头,桑鸢和簪湘两人说笑着往老船夫家里走,赶在日头落山前进了宅子。 “老头儿,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才推门进去,桑鸢就迫不及待跑到老船夫的房间,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簪湘没有骗她,在这处宅子的后山真的有一片树林子,林子里有各种野味,她们运气好碰着一个打猎的大叔,给了她们捕猎夹子,还教她们如何使用。 虽然是现学的,但成果还不错,捕到了三只兔子,四只竹鼠,归还夹子的时候那个好心的大叔还送了她们一头小野猪,可把她们两个高兴坏了。 桑鸢边将猎物摆到桌上向老船夫展示,边与他说她与簪湘是如何如何捕猎的。 老船夫听在耳里,乐在心里,没想到这两个丫头居然还会捕猎,还是跟周家大朗现学的,真是年轻人古灵精怪的。 “我们晚上就吃烤兔肉吧!”簪湘指着桌上的三只兔子道,“我先前跟镜侯府的大厨学了一道烤兔肉的绝活,恰好这里有兔肉,可以做成烤兔肉吃。”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野猪,想了想说道:“这野猪就做成熏腊肉,这样放的久一些,逢年过节的就可以拿出来炒了吃。” 簪湘说的津津有味,都没注意一旁的桑鸢早已经落到她身上的钦佩目光,“阿湘,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会做这样多的东西。”她与簪湘同样在澜冰家伺候,簪湘却会这样多,她还真是觉得惭愧。 瞧出了桑鸢的心思,簪湘手肘轻轻拐了一下她的的胳膊,道:“阿鸢,我们呢是不一样的,琴棋书画你样样精通,跟着殿下见过世面,而我却与你不同,烧饭做菜最拿手,煮茶做糕点也都是信手拈来。所以你会的,我不会,我不会的你会,这样才是不一样的我们。” 桑鸢这样聪明伶俐,定会听懂她的意思。 她与桑鸢从小一起长大,最为要好,彼此之间从未生过任何嫌隙,所以更不要因此就让两人的心里有落差。 桑鸢眨巴了一下眸子,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嘿嘿笑道:“啥时候能吃上烤兔肉啊,我都饿了呢!” 在镜侯府里没发现自己饿的这么快,平时吃的也少,怎地出来了外面就不一样了。早饭吃了满满两碗,这才隔了几个时辰就饿的肚子咕咕叫。 “你啊。”簪湘抬手点了点桑葚的额头,从衣袖口袋里掏出来一块糯米酥递给桑鸢,“先吃一块糯米酥垫垫肚子,这烤兔肉可要一些时候呢!” 桑鸢接过糯米酥塞到嘴里,提着兔子随簪湘去了小厨房。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黑了许久,应是白天捕猎玩累了,刚吃完饭,回到房间桑鸢便上床睡觉了。 日升月落,鸡鸣狗吠。 很快老夫人给她们两个告的假就剩下最后一天,一大早的都还在睡梦中,桑鸢就被簪湘从床上拽了起来。 “阿鸢,快起来了,今日是昆京城一年一度的簪花节,你不是喜欢看热闹嘛,快起来我们一起去啊。” 第111章 簪花节 “簪花节?”桑鸢眉头蹙着,疑惑道:“什么簪花节啊?” 簪湘将桑鸢拉到梳妆柜前,边帮她盘头发,边道:“我也不知道,是昨晚与思安说话,他提起的,说让我们今天起早一些去凑个热闹。” 她想着不去白不去,反正明天就要回镜侯府去了,回去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索性就趁着这最后一天尽兴的玩一玩。 “哎呀,走吧走吧。”簪湘已经迫不及待了,桑鸢第一次见簪湘这般心急不是为了她,而是想去看什么簪花节,左右不过是看看,索性就简单洗漱了一番,随着簪湘去了举行簪花的昆京长街上。 长街上不仅铺子门窗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每个出门的人身上都戴着自己喜欢的花,有在头上戴花环的,有在将花环编小戴在手腕上的,这些大多都在女子身上见,男子则是在耳后别一只花,或是折一只别在腰带上。 看到每个人都戴着花,桑鸢便是凑近簪湘小声问道:“阿湘,你是不是没有打听清楚啊?不知道要在身上戴花呀?大家伙都用异样的目光在看着咋两呢!” 簪湘有些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思安就与我说有簪花节,并未说要戴花。”边说,两人的目光都在四处瞟,试图寻找到买花的,去买一朵戴上,免得其他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们两。 可是寻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买花的。 就在两人要放弃,准备转身折回去时,桑鸢身前忽然多了一束鲜花,随之响起温润沉稳的声音:“这位姑娘是在找花吗?” 桑鸢闻声立即抬头,入目的是穿一身深色衣袍的温砚辞,他今日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深色衣袍倒是更显得他独特的气质。 “是你?”桑鸢面露疑惑,他怎么戴着半面面具,是脸怎么了吗?虽然疑惑,但是桑鸢并未言明,只是收了收面上的疑惑之色。 温砚辞微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花强行塞到了桑鸢手里,桑鸢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也将一束鲜花递给了身旁的簪湘。 只是这个小厮与之前那个不是同一个人,看上去与温砚辞的外貌倒是有几分神似,不是说长的像,是都有着西灵国男子独有的外貌特征。 见桑鸢眼底闪过的诧异,温砚辞出声解释道:“他叫鹿越,是我从西灵带来的随从。只不过之前不在身边,不曾叫你们见过。” 桑鸢点了点头,将温砚辞塞到自己手里的花还给了他,“你自己都没有花,就不用给我了。”虽然这只是花,但她却是不能收的,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忌与误会,对他对自己都不好。 花被桑鸢还回去,温砚辞眸底闪过丝丝失落,但却没有因此就恼怒了去,而是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与她们并排而行。 一缕清风拂过,不远处的楼阁之上,窗户前戴面具的男子悠然晃着手里的骨扇,面具下眸子垂下,俯视着长街上显眼的几人。 薄唇轻启:“让江蓉玥闹一闹镜侯府,但不能闹过了。” 闻言,身后的黑衣面具男子颔首,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楼阁之中。 待黑衣男子退去,立于窗前的男子,目光收回,手里的骨扇合笼,面具下的薄唇勾起露出邪魅一笑,随后轻步离开楼阁。 楼阁之下,簪湘指着楼阁牌子上的名字说道:“阿鸢,你看,是思安说的那座阁楼,里面的吃食可与醉仙楼相比呢!”前天生辰时,方思安带她来过,里面的吃食茶水那叫一个鲜美可口。 桑鸢这个小吃货,定会喜欢这里。 从镜侯府里出来时,宴嬷嬷悄悄给她塞了些碎银子,说是提前给她的生辰贺礼,她推脱不得便是收下了。 且这听雨谢楼阁的吃食茶水虽好吃,却不似醉仙楼那样贵,她口袋里的银子足够请阿鸢好好吃上一顿,满足一下她的肚子。 思索间,簪湘已经拉着桑鸢走进了楼阁,直奔二楼而去,温砚辞则是在踏进去没有走几步就突然停下了步子,眸子微抬起看了一眼从二楼下来的戴面具的男子。 张了张口想与桑鸢说让她们自己去,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便收回目光快步退了出去。 桑鸢被簪湘挽着胳膊上楼,并未察觉到温砚辞没有跟上来。 “阿鸢,我跟你说,这听雨谢楼阁最好吃的一道菜是……”簪湘边上楼边在桑鸢的耳边各种说。 但桑鸢却是没有仔细去听,眼睛一直盯着迎面下楼来的穿赤色衣袍,披黑色薄纱斗篷,戴着半面面具的男子。 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独特的幽香,许是因为这楼梯窄的缘故,擦肩而过之时他的手还碰到了自己,瞬间一股冰凉感便在她的手背上散开来。 “你。”桑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诧转身,却见那人已经阔步出了楼阁大门,消失在了视野里。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簪湘扭头,见桑鸢盯着门口处看,好奇问道:“你见着谁了?” “没事。”桑鸢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跟着簪湘上楼,暂时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面具男子出来没有走多远,便停下了步子,面具下的眸子转到侧边,冷声道:“温质子,出来吧!” 话音落下,身后便走出来一个人。 面具男子缓慢转身,面具下的眸子冰冷且戏谑般的看着温砚辞,“温质子什么时候有跟踪人的癖好了?” “跟踪?”温砚辞冷嗤一声,柔和的眸子此刻已然凝起了冰冷,“也不知一直躲在暗处搞事情的人是谁。” 闻言,面具男子好看的唇瓣抿了抿,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躲在暗处搞事情,可没人能与温质子比啊。”话音落下,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要提醒温质子,云黛可不是软弱的主,你可不要将她惹急了。” 点到为止,面具男子不再多言,抬手扶了扶面具,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温砚辞眸子微缩了缩。 第112章 你不想娶我? …… “不在多留几日再回去吗?”老船夫万分不舍的送两个丫头出门,将家里能吃的都给她们带上。 桑鸢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敛着笑容,安慰道:“好了老头儿,我们以后还会再来的,就别舍不得了。” 老夫人给她和簪湘告的假到了,她们得回镜侯府去,本在昨日玩耍回来就与老船夫说了这事,说了以后还会经常来的,但老船夫还是不想她们走,想她们多留几日。 她是理解老船夫的,白日里方思安要去皇城当值,他若不去开船,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与簪湘来的这几日,老船夫心里高兴,脸上的笑容就从未消失过。 如今她们这一回去,其实她们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再来老船夫家,说是会常来也是安慰他的,不想叫他心里难受了去。 她和簪湘是说了好一会儿,老船夫才转身回了屋里,见他回屋,桑鸢便拉着簪湘也回了镜侯府。 将将踏进大门没走多远,两人就听到有人在哭,寻了一圈后,断定那声音是从小竹林里传出来的,桑鸢好奇就要上前去查看,却是叫簪湘一把拉住,连连后退几步躲到了假山后面。 “嘘,别出声。”躲到假山后面,簪湘才压低了声音凑到桑鸢耳边说:“别出去,免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殿下不在府中,若是惹事了没人会护着她和桑鸢,纵然有老夫人和朱夫人在,但竹林里的人好像是她们惹不起的。 桑鸢哑然禁声,小心翼翼的透过假山的小缝往竹林里头看,只见镜侯府的清棠郡主正在与一个黑衣男子拉扯。那男子侧对着,无法看到他的脸,但从他的衣着来看,身份定然不简单。 而这清棠郡主是老夫人大儿子的小女儿,因父亲立下战功,万岁爷便大赏,赐予了他的女儿郡主的封号。 原本这个郡主封号是给她姐姐的,但祁大小姐却在受封当日突发恶疾而亡,万岁爷既然下了册封旨意,便不会收回,这郡主的封号便延袭到了小女儿祁清棠的身上。 祁清棠得了郡主的封号,又因容貌娇美,得了许多官家少爷的倾慕,连着上门来提亲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可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老夫人也是为了她的亲事操碎了心,祁清棠是镜侯府的二小姐,她上头的姐姐又不在了,就是她排在首位。 来提亲的官家少爷中老夫人给她留意了几个看中眼的,可她却是不愿意,生生的叫老夫人面子上面过意不去。 一来二去,老夫人也无心再管她的事,且随她去了。 “阿溯,我也想即刻便嫁与你,可是祖母哪里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她是我祖母,我不能忤逆她。”祁清棠掩面而泣,言语间尽显无奈,“原本我是想着三弟都已经成婚了,祖母应该是会松口了,但她说什么都不同意,我……”说着,是哭的越发厉害了。 被唤作阿溯的男子双手扶在祁清棠的肩膀上,见她哭的厉害,便是抬手去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并出声安慰:“别哭了,见你哭我这心里也跟着难受。” 祁清棠吸了吸鼻子,水汪汪的眸子委屈巴巴的看着身前的男子,声音温柔似水,因哭泣还带着些许的哭腔,让人听了心里酥酥麻麻的,“阿溯,你回去与你母妃说,让她帮你,这样我相信祖母她应该会松口的。”毕竟祖母也不敢得罪权贵,就算不为她这个被世人说成是克死姐姐,间接抢了她郡主封号的不详的孙女,也要为了偌大的镜侯府而选择妥协吧! 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与自己心仪之人在一起,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听到她的话,男子犹豫了,并未立即就回复她,是思索了片刻才道:“清棠,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急,但你我之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闻言,祁清棠眉头微蹙了一下眉头,疑惑道:“你不想娶我?” 见她急了,男子语气立即变得温柔了些,手轻抚上她娇嫩润滑的脸蛋,柔声道:“我怎么会不想娶你呢。”说着,又抬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言语尽显爱意:“你是我云溯一直都想要娶的女子,我怎会不娶你呢,正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才会不要那么随意的就将你娶回去,定是要从长计议,并且要得到长辈们的祝福,这样你我才能相濡以沫一辈子不是。” “真的吗?”祁清棠眨巴着雾满了泪水的眸子,一下窝到了男子的怀里,在他怀里娇羞呢喃道:“阿溯,是我误会你了,没想到你待我如此上心,是我多心了。” 真是她多心了吗? 假山后面,桑鸢是皱紧了眉头,她怎么觉得这个男子的话是在故意说出来安慰祁清棠的。男子的话虽然很甜蜜,叫那个女子听了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刻是有些可怜祁清棠的。 她来镜侯府十年,总的见到这位清棠郡主的次数左右不过两次,一次是在南宫夫人的葬礼上,她与主母朱夫人站在一块,一张脸生的娇弱却又妩媚,因姐姐的事她背上了骂名,府里伺候过姐姐的嬷嬷们有意无意背着主子刁难她,促就了她敏感多疑的性格。 祁清棠和姐姐祁清娩都是姨娘所生,生母是已故的落姨娘,在落姨娘过世后,正宫夫人朱夫人便将她们两个养在自个膝下,把她们视为自己亲生的,待她们也是极好。 只是祁清娩福薄,在自己的册封日突发恶疾而亡,这也成了朱夫人和祁清棠心里的一块心病。 自那以后祁清棠便很少出自己的苑子,也不与其他兄弟姐妹来往,见到她的次数就少了。 第二次见便是此刻,原本她是没有认出祁清棠的,毕竟已经隔了这么多年,容貌有变化,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她认出来这是祁清棠,是看到了她的发饰,头上戴的白玉簪子,是郡主才能佩戴的仙鹤白玉簪。 第113章 鸢儿等你 时隔这么久没见,祁清棠倒是让桑鸢眼前一亮,小时候见她时就觉得她生的美貌且娇媚,如今看是更加妩媚动人了。 像这样的女子,有那个男人能不为之心动呢! 思绪及此,是又听到那男子柔声对祁清棠说道:“傻丫头,当然是真的,我说的话字句皆是真心,无一字虚假。”说着男子还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语气严肃起誓道:“若是有假,我云溯就天打雷劈,不得……” 话未说完,祁清棠葱白的手便放到了他唇瓣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诅咒自己的话,眸子全是柔情蜜意:“清棠相信阿溯,阿溯是这个世界上待清棠最好的人,清棠不要阿溯发毒誓,只要阿溯好好的就行。” 她一个姑娘家,爹娘又都不在了,虽然有个疼爱自己的祖母,但她也不能照顾自己一辈子,只有夫君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祁清棠与那男子腻歪了好一会儿,才送走那个男子自个儿回去了。 见她走远了,桑鸢和簪湘才敢从假山后面出来,桑鸢手肘拐了一下簪湘,认真道:“若是有人提起今日之事,咋们两可千万别去说今日看到的。”先前祁清棠惹了老夫人不痛快,伤了她的心,老夫人虽然说随祁清棠自己的意,但她之前去凝福苑里送梅花茶时,听方姨娘与老夫人说起过,老夫人是极力反对祁清棠与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更不能想着嫁去皇室一辈子困于高墙之中。 随然没有看清楚方才那个与祁清棠腻歪的男子的容貌,但从衣着也能判断出来一个大致,他的衣袍与云弦太子的衣着很像,大胆的猜测这男子应该是皇城里的某位主子。 今日她与簪湘将二人腻歪的全部过程看在眼里,他们说的话也都听在耳朵里,若是她们贪图钱财跑去老夫人面前告发了祁清棠,便可得到重赏,甚至不用在府里伺候。 但她与簪湘不是这样的人,就当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将其烂在肚子里,不与旁人提及。 祁清棠的事情,簪湘自然也是知道的,立即明白了桑鸢的意思,点了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挽着桑鸢回澜冰苑。 日渐暗色。 桑鸢在祁司睿的书房练了大半天的字,有些困倦,倚靠在椅子背上便迷迷糊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祁司睿一改往日衣着,穿了一身白色衣袍,眉清目秀,宛如谪仙下凡,清风朗月的扣人心弦。 “鸢儿……可有乖乖的?”他的嗓音温润中带着沉稳,还夹杂着几分宠溺,“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桑鸢唇角上扬,点了点头,“鸢儿等你,你要平安的回来哦!” “我等你……”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清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桑鸢才冷的哆嗦了一下,醒了过来。 “知道冷还不关窗户,笨。”簪湘端着饭菜进来,见桑鸢双手紧抱着自己,是关心式的责备了一句,“你这多久没有练字了,咋的今日来兴致了,足足练了大半天。” 她老早就做好了饭菜,见桑鸢练字练得认真,便没有进来打扰她。 桑鸢伸了伸懒腰,让簪湘把饭菜拿到了亭子里,吃了几口便就放下了筷子,“这酷暑天气,连吃饭都不香了。” “那你想吃什么?”簪湘蹙了蹙眉头,思索了一番,问道:“想吃莲子吗?莲花池的莲子熟了,我们明儿去摘一些,做莲子羹喝。” “嗯嗯。”桑鸢点头如捣蒜,“好久没有吃莲子了呢!也不知道殿下哪里有莲子吗,他最喜欢吃莲子了。” 每年莲子成熟的时候,如果他在府里,他都会亲自划着小船去镜侯府的莲花池里摘莲子。 镜侯府的莲花池很大,若是有闲心绕着池子边边走的话,估计也要好几天才能绕满一圈,之前她和簪湘就干过这事,还拉上云衡一起,可好玩了。 点点日光穿过云彩洒下来,照在莲花池上,簪湘划着小木船,桑鸢拿着个大大的竹篮子。 “我们可以多摘一些,做了冰镇莲子羹,可以给老夫人送一些去,好让她也尝一尝。”桑鸢是想着老夫人的,昨晚上簪湘说要摘莲子做莲子羹,她便想好了,今日特意拿了个大大的篮子,可以多装一些。 “好,多摘一些。”簪湘收了船桨,和桑鸢一同摘莲子。 今年的莲子长的格外好,没一会儿就摘了大半篮子。 桑鸢剥了一颗塞到嘴里,一股清甜香味瞬间在嘴里散开,糯糯的,口感极佳。 她又接着剥了一颗,递给簪湘:“阿湘你尝尝,这莲子可甜了呢!” 若是祁司睿也能吃上一颗就好了。 簪湘将要伸手去接桑鸢递来的莲子,就听到岸上传来尖锐刻薄的声音,“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澜冰苑的丫头呀,这是在干嘛呢?” 闻声,桑鸢猛然扭头,对上了江蓉玥带着恨意的眸子,还没等她和簪湘开口,她身侧的惜若就接了自家主子的话道:“她们还能干什么,偷莲子呗。” “谁偷了?”簪湘一下子急了,“这莲花池谁都来得,怎么就成偷了,大白天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平生最恨偷这个字,这个惜若真是跟着江蓉玥好的没学到,尽学了些损人不利己的东西,连说话也是这般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见簪湘急躁的恨不得上岸去好好踹那个惜若几脚解恨的模样,桑鸢也站了起来,目光从江蓉玥身上移到惜若身上,唇瓣微张,清冷疏离的嗓音让这酷暑的天气都凉了几分,“这里是镜侯府的莲花池,我与阿湘是镜侯的丫鬟,身心皆属于镜侯府,何来的偷这一说呢?”说着,顿了顿是无声的将清冷的目光移回到江蓉玥身上,“表小姐说对吧?” 前几日的书信里,祁司睿交代她,若是江蓉玥无故挑事,让她不必退让,护好自己,有什么事直接去找朱夫人或者老夫人,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 第114章 你回来了? “桑鸢丫头还真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呢。”江蓉玥无视桑鸢投来的目光,唇角勾起半边,露出戏谑邪魅的坏笑,冲身侧的惜若使了使眼色,轻笑一声道:“伶牙俐齿固然好,但你用错地方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从江蓉玥身后走了出来,一个腾空翻直接跳到了桑鸢和簪湘乘坐的小船上。 因他来的突然,加上船身小摇晃的厉害,桑鸢没有任何防备,一个没站稳身子一倾噗通一声掉进了莲花池中。 “阿鸢。”簪湘将要去拉落水的桑鸢,却被黑衣人一把推了下去,随后黑衣人便快速消失。 桑鸢不会水,落水后挣扎了几下,便昏了过去,身子重重沉了下去。 看着桑鸢落水的地方没了动静,江蓉玥眸子眯了眯,“都看到了,是她们自己掉下去的。” 这话是说给身后的丫鬟和奴仆听的,只要他们敢多言,下场会很惨。 “他们不敢。”惜若补了一句,看着渐渐平静的湖面,露出一抹狡黠,扶着江蓉玥的手,指了指对面的凉亭道:“小姐,这里的戏已经落幕,我们去那边吧!” 她们刚抬起脚要走,水里忽然冒出来一只手,接着一个头冒了出来,微弱的喊了一声“救命……”吓得江蓉玥和惜若惊了一下。 江蓉玥拍拍胸脯,定了定神,扯了扯嘴角:“还以为死了呢,命真贱。” “小姐,怎么办?”惜若慌了,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要,要是她们没死,定会去老夫人面前告我们的,老夫人虽然仁慈但也是非分明,不会容下我们的。”惜若越说越激动,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下子全说了出来,“要是这样我们就完不成主子交给的任务了,任务完不成,主子他,他会杀了我们的。” 啪…… 忽然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出,随之传出的还有江蓉玥生怒的骂声:“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主子,再胡说我连你一起扔下去。” 江蓉玥的话音还未落下,一个身影便跳入了莲花池中,先将簪湘一把提出水面,接着便潜入水中,没有一会儿把桑鸢也救了上来。 看到救人的人,江蓉玥霎时面露惊诧的神色,颤抖着自言了一句:“司,司睿哥哥。”他不是在边关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一声不响的就回来了。江蓉玥咽了咽口水,差点没站稳摔倒,是一旁的惜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小姐。是,是睿王殿下。” “我没瞎。”江蓉玥神色慌张,身子控制不住发抖,“惜若,司睿哥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在给主子办事?” 惜若不确定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 “够了。”江蓉玥吼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他不可能知道的,主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人查到的,别慌,淡定点。”说着,目光带寒的睨了一眼那一抹走远的身影,“记住,那两个丫头是自己掉下去的,与我们无关。还有,让那个黑衣人。” 话没说完,江蓉玥却比了个灭口的手势,惜若瞬间明白,“放心吧小姐,他开不了口的。” 江蓉玥满意点了点头,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有多久一只信鸽便从江蓉玥的住处飞了出去。 是以。 澜冰苑。 大夫正在给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桑鸢把脉。 “她怎么样?”祁司睿问,言语间满是担忧,“什么时候能醒来?” “殿下莫要担心,这丫头没什么事,一会儿便能醒了。”大夫将桑鸢的手放回到被子里,递了张药方给祁司睿,嘱咐道:“按照这个方子给她熬一壶药,以免她夜里发热。” 云衡接过药方,送了大夫出去。 看着床榻上昏迷的小丫头,祁司睿眸子渐渐暗了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探上小丫头的额头,轻轻抚摸一路往下直至唇瓣上。 小丫头唇瓣十分温软,叫他忍不住贪恋了几分,但很快便将这份贪恋收了回去,压到了心底。 他的手将将从小丫头唇瓣上拿开,桑鸢便眉头微蹙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眼里充斥着惊恐,小口小口的喘着粗气,神色惊诧的看着祁司睿:“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鸢儿。”祁司睿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掀开一角被子坐到床榻上,将桑鸢扶了坐起来,言语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你回来了?”许是落水的缘故,桑鸢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和阿湘摘了好多莲子,可以给你做莲子羹吃。” “傻丫头。”祁司睿轻轻摸了摸桑鸢的头顶,眼里满是心疼,他还以为这小丫头会向他告状,诉说自己的委屈,要他给她做主,却不料这小丫头只想着莲子,连自己差点就死在水里都不在意。 要是桑鸢真的死在莲花池里,他绝对不会放过江蓉玥和她背后之人。 想着,祁司睿的眸子暗了几分,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双手抚在桑鸢肩膀上,柔声嘱咐道:“你待会儿乖乖喝药,我去趟皇城,很快回来。” “嗯嗯。”桑鸢点了点头,乖巧的躺下,顷刻间的功夫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祁司睿从澜冰苑离开,骑马径直去了皇城。 “你这走的突然,回来的也突然,去见过父皇了吗?”云弦将手中的白子落下,转身看了一眼祁司睿,“你这战甲都未脱,是什么急事让你回来的?”他与祁司睿从小一同长大,同拜一个夫子,对祁司睿十分了解,他从未在殿前失仪过,战甲未脱便直入皇城,定是有急事。 “西灵国皇室内乱,大皇子温烨勾结漠北,大军进攻南洲边境。”祁司睿理了理战甲,盘腿坐下,不紧不慢的从棋罐里取出一颗黑子,边垂眸看棋局边道:“还记得骷圣大军吗?能与天骁铁骑不分上下的强盛大军。” 云弦眸子微缩,疑惑道:“你为何会突然提起,难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云弦神色一下变得紧张几分。 第115章 果然是在做梦 祁司睿没有理云弦的诧异,将手中的棋子落到棋盘上,一子定输赢。 祁司睿:“根据之前的密信,有人一直在召集骷圣大军,就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成熟的时机利用这支大军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看到已经成定局的棋局,云弦释然的笑了笑,目光从棋盘上移到祁司睿的脸上,道:“不愧是你,一子定输赢,你那小丫头也学到了你的精髓。” “鸢儿?”祁司睿微拧眉头,“你找她下棋了?” “嗯。”云弦点了点头,道:“皇姐生辰宴那天,她跟着朱夫人一起来的,我便向朱夫人借了那丫头几个时辰,下完棋就让影烈送她回去了。”他知道祁司睿心里只在乎那丫头,不想让他误会什么,就多说了些解释了一下。 他与祁司睿的母亲都是出自南宫世家,又是同一个夫子所教,将来他继承大统,祁司睿便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信任的那个,所以他们二人之间从来不会有什么嫌隙和猜忌。 再者他对那个叫桑鸢的丫头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是单纯的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既然是祁司睿在乎的人,那他也应该护着,仅此而已。 他是南洲太子,未来的太子妃父皇和母后早已经给他选好了,就等着选一个良辰吉日迎娶了太子妃,了却众人的心事。 这选好的太子妃与他也倒是情义相投,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思绪回忆起与她相处的点滴,云弦嘴角忍不住上扬,挂起一抹甜笑。 祁司睿瞥见他的样子,不禁打趣道:“这是想到谁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云弦挑了挑眉,故作姿态,“不告诉你。” 话音刚落,影烈便恭敬的走了进来,颔首道:“殿下,大皇子来了,说想与你喝杯茶,要放他进来吗?” 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卫,影烈与云衡一样一心都只为自己的主子,大皇子云溯与太子云弦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自然是清楚的,且每次云溯来都说是来喝茶的,实则是来探虚实,套话的,顺便在闹点事情让云弦在皇帝面前下不来台面。 影烈眸子微抬,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的云弦,又无声的看了一眼同样面无表情的祁司睿,就要转身出去,却听云弦淡声道:“皇兄既是来喝茶的,请进来便是。” “是,殿下。”影烈转身出来书房。 待他出去,云弦这才将目光锁到祁司睿身上,“你回来的突然,想必是没有通报,若是不想去见父皇,让人知道你回来,便从密道出去。”祁司睿回来的突然,定是没有受到召回圣旨,他这样战甲未脱就进皇城,若是父皇知道了定会不悦,说不定还会治罪于祁司睿。 方才祁司睿话只说了一半,两外一半藏在了一子定输赢的棋局之中,这是他与祁司睿之间的暗语。 而云溯这时候过来,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过来一探究竟。 “我从密道走。”祁司睿起身,刚抬起脚又顿住,眸子垂下,睨了一眼云弦,“我回来的事情,除了你别让任何人知道。” 话音落下,见云弦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到屏风后面,出了皇城。 他来的时候走的也是密道,目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突然从边关回来。 屋外清风拂过,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雨水落下与屋顶瓦砾交织,滴滴答答的响声吵醒了屋内床榻上的人儿。 桑鸢睁开眼睛,猛的从床榻上坐起来,房门被人推开,她迫不及待扭头探去,只见进来的人是簪湘,便是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果然是在做梦,祁司睿怎么可能会突然从边关回来呢! “我给你熬了药,免得你夜里发热。”簪湘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说话时还轻咳了一下,桑鸢揉了揉脑袋,这才想起来当时簪湘和她一样在船上,且她落水的时候,好像记得簪湘也落水了。 想到这里,桑鸢是立即从床榻上下来,走近簪湘,这才看到簪湘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细汗,担忧的询问道:“你怎么样了?这脸都苍白成这样了,怎么不去歇着,还给我熬药,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平日里这话都是簪湘对她说,今日反过来了,倒是有些不适应。 “我无事。”簪湘摇了摇头,将一碗冒着热气,黑糊糊的汤药递给桑鸢,“快些喝了,好踏实的歇着。不用担心我,你忘了,我可是从小就下河抓鱼的,会水。”见桑鸢不动,簪湘便舀了一勺黑糊糊的汤药递到桑鸢嘴边,逼着她喝药,“倒是你这个不会水的,落水之后不死已经是天大的福报了。” 不想簪湘这样自己生着病还要喂她喝药,桑鸢便是抬起碗捏着鼻子咕嘟咕嘟几大口喝了下去。 许是喝的急了些,呛到了嗓子,哐当一下将药碗放下,捂着嘴咳了几声。 “也不慢点。”簪湘轻轻拍着她的背,摸索着从衣袖口袋里拿出来一颗方糖剥开,等桑鸢咳嗽停下便塞到了她嘴里,“知道你怕苦,吃块方糖就不苦了。” 方糖入口,嘴里的要求苦味渐渐散去,桑鸢拧巴在一起的眼睛鼻子终于是恢复了正常。 “阿湘,你喝药了吗?”桑鸢含着雾水的眸子看着簪湘,声音沙哑道:“纵使你会水,但也是要喝药的。” 簪湘这个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有什么事情都只会自己扛着,哪怕是自己已经撑不住了也不愿意说出来。 架不住桑鸢追问,簪湘才点了头,“我喝过了,不然怎么会有力气给你熬药呢,真是落水脑子进水傻了吧你,成傻桑鸢了都。” 簪湘嘴角挂着笑意,出言打趣桑鸢,但还是没有忍住又咳了几声。 桑鸢立马变了脸,斥责的语气关心的言辞道:“还说我呢,你瞧瞧你自己,都咳几声了,脸色还白的吓人,你到底喝没喝药啊?” “喝了。”簪湘实在是有气无力,握着桑鸢冰凉的手,言简意赅解释了一通,桑鸢这丫头才没有追问她。 第116章 与他如出一辙 她也没有骗桑鸢,她确实是喝了药的,且这个药是云衡送来的,不过云衡交代了不能说药是他送来的,更不要提他和殿下回来过的事情。 殿下在离开桑鸢的卧房时,给她下了迷香,让她误以为自己看到祁司睿是在做梦。至于江蓉玥哪里,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只要她和桑鸢咬死祁司睿没有回来过,就没有人会相信江蓉玥。 这属于秘事,她虽然没有像桑鸢那样经常跟在祁司睿身边,知晓很多事情,懂得很多道理,但也是知晓此件事情的轻重,便绝口不提。 若是桑鸢问起,就随意扯一个谎,镜侯府里那么多会拳脚的侍卫,救她们两个上来是绰绰有余的。 她在桑鸢卧房陪她唠嗑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歇息。 …… 雨连着下了好几日,天空才舍得放晴。 “快别看了,放下书来帮我。”簪湘端着一个大簸箕,便往院子里走边扭头冲亭子里坐着看书的桑鸢喊了一声,“今儿日头好,把这些莲子晒干了存着,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做银耳莲子粥喝。” 那天回来后,她嫌莲子太少了,就又去摘了一大篮子回来,趁着这几天下雨,没什么事情干,便将摘回来的莲子都一一剥了出来。 桑鸢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简,去院子中与簪湘一同晒莲子。 “桑鸢,我来啦!”祁凝乐人未到,声音便是从澜冰苑的大门里传了进来,“快来看我拿了什么好东西来。” 桑鸢转身回眸,只见祁凝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小竹篮子。 “你们在晒什么呀?”祁凝乐噔噔跑到桑鸢身旁,见她们晒的是莲子,便伸手捡了两颗塞到嘴里,拉起桑鸢进了亭子里,同时也招呼簪湘也一同进去。 坐下后,她才将手里提着的小竹篮子打开,桑鸢垂眸看了一眼,这小竹篮子里面装了两只小白兔。 那兔子小小的,只比她的拳头大了些许,应是祁凝乐一路过来,急着给她们看这小家伙,都把它们给颠着了,一动不动的待在小竹篮子里。 桑鸢伸手小心翼翼的轻轻摸了摸篮子里的小兔子,手感倒是挺好,毛茸茸的,软软的,很有肉感,看来它们的主子待它们不错。 “你从哪里弄来的呀?”桑鸢问,她记得镜侯府里除了老夫人的凝福苑里养了两只猫,还有其他苑的主子们也都养了爱宠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祁凝乐一直都没有养过什么爱宠,这兔子肯定是她从哪里得来的。 桑鸢正在心里想着,就听祁凝乐笑着说:“你肯定猜不到,是瑾安送给我的。”提到慕瑾安,祁凝乐的脸上的笑意像是抹了蜜一样,甜的齁人。 簪湘咦了一声,也伸手去摸了摸小兔子,摸着这小兔子,脑中的思绪是飘回了儿时的时候,“我记得小时候,娘亲在我生辰那天给我买了两只兔子,也是像这两只这样长的白白软软的。” 当时她可高兴了,每天都给兔子喂好多草,盼着它们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拿去买了,给娘亲买身新衣裳穿。 可惜这样的盼望终究是事与愿违了。 思绪到这儿,簪湘便没再往下说,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凝乐小姐把这兔子拿来澜冰苑,不会是想让我和阿鸢给你养着吧?”要是这样,她可不敢保证这兔子长大了,会不被自己给做成烤兔肉吃了。 一听簪湘的话,桑鸢是立即将小竹篮子往自己面前拉了拉,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杏眸睨着不怀好意的簪湘,道:“阿湘我可跟你说啊,不许打它们的注意。” 瞧桑鸢的小模样,祁凝乐和簪湘皆噗嗤笑出了声。 祁凝乐嗤笑道:“还真是哥哥的贴身丫鬟呐,这护犊子的脾气倒是与他如出一辙,简直不要太一样了去。” “凝乐你又打趣我。”桑鸢抿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脑海中是想到了祁司睿,她是他养大的,手把手教的,自然是与他有些相像的。 这一点,早些时候就有人说过。 “我要出府去,阿鸢你陪我一同去。”祁凝乐坐下才片刻的功夫,就又要走。 桑鸢啊了一声,看了看簪湘,又看了一眼才晒了一点点的莲子,是面露些许为难的,她不想什么事情都让簪湘一个人弄,因为她的手在寒冬里生了冻疮,有后遗症,簪湘都没有让她剥莲子,这晒莲子又不费手的事,她是想要与簪湘一起做的。 不然叫其他苑里的丫鬟瞧见了,又得在背后添油加醋的议论。 她也不是听不得这些,毕竟嘴巴生在了别人身上,她无法让别人闭嘴。她在乎的是簪湘,她一个人做事情挺累的,不想她那么累罢了。 见桑鸢犹豫的样子,祁凝乐不解的问道:“怎么了阿鸢,你不想陪我出去吗?” 知晓桑鸢的心思,簪湘便接话道:“没事阿鸢,你陪凝乐小姐去吧,记得给我带一些城东糕点铺子里的桃花糕回来就行。” “嗯嗯,好,一定给你带。”桑鸢点了点头,离开前特意嘱咐了一句:“阿湘,你慢慢弄,别累着自己,弄不完的可以明天弄。” 簪湘点了头,目送她们出澜冰苑,后继续晒莲子。 昆京长街,热闹依旧。 祁凝乐挽着桑鸢的胳膊,有目标似的来到一处买布匹的铺子。 “你要做衣裳?”桑鸢疑惑问道,这镜侯府里有专门做衣裳的绣娘,用不着主子亲自出来外面做衣裳的。 祁凝乐边挑选布料,边与桑鸢说:“给瑾安做的,他说他要来镜侯府参加我的生辰宴,顺便见一见祖母,与她说定亲的事情。”前些天她与慕瑾安在醉仙楼见面,慕瑾安便与她提起要见长辈的事情,刚好过几日是她的生辰,就决定生辰宴的时候慕瑾安亲自来见老夫人,与镜侯府提亲。 但因为她是镜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又与祁司睿是亲兄妹,祁司睿尚未娶亲,她这个做妹妹的不能坏了规矩,先哥哥一步出嫁,就只好是先定亲,等祁司睿娶亲了,她再出嫁。 第117章 藏在心里一生的人 见祁凝乐仔细的给自己心仪之人挑选布匹的样子,桑鸢心里也想到了祁司睿,好像还没有那个女子给他挑选过做衣裳的布匹呢! 不知道她给他挑选布匹,再找簪湘学了缝制衣裳的针线活,给祁司睿做一身衣裳,等他从边关回来给他穿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想到这里,桑鸢也将目光落到花花绿绿的布匹上,仔细的挑选起来。 最终目光落到一匹藏青色无花纹的布匹上,她知道祁司睿不喜欢穿太过招摇的衣裳,素来都喜欢黑色或是深色的衣裳,很少会穿浅色的。 其实他穿浅色衣袍挺好看的,她在梦里见过一次,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一般。 在说书先生哪里也是有说过类似的人物故事,她觉得祁司睿和其中的一个英雄人物很像,少时心怀壮志,成年后便独自创立门派,专门锄强扶弱,是几代人心中的大英雄。 为什么说祁司睿像呢,因为他和这个说书先生故事里的人物都有着类似的经历,年少时父母先后离世,他继承了父亲镜侯的爵位,又被封为睿王,手握南洲兵权,常年驻守在边境,保卫南洲的疆土与黎明百姓。 他是心里的英雄,也是她藏在心里一生的人。 “给哥哥选的吧?”祁凝乐叫了桑鸢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回头一看,这丫头正拿着一块布匹发呆,她走近一看这布匹的颜色是哥哥常穿的,桑鸢是哥哥养大的,也是哥哥捡回来的,在桑鸢心里定是想着哥哥的,祁凝乐摸了摸桑鸢手里的布匹道:“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因为这是你给他选的。” 桑鸢回神,侧头睨了一眼祁凝乐,“当真吗?” 他一定会喜欢的,她知道。 祁凝乐将布匹递给跟在身后的布匹铺子的小厮手里,交代他拿过去算银子,后挽着桑鸢到另外一边看布匹,“阿鸢,你说我选这块布给祖母做一身衣裳怎么样?” 她从小就没有了娘亲,是祖母一手将她带大的,镜侯府中这么多的小姐少爷,个个都有人疼,就她和哥哥祁司睿没有。 祖母虽然将他们二人过继到了方姨娘的膝下,但还是亲力亲为的照料着她,在她心里祖母永远是最大的。 桑鸢垂眸看了一眼祁凝乐手指的布匹,伸手摸了摸,这布匹的料子很好,可以与进贡给皇室的布匹相比了去。 且这花色也衬老夫人,这布匹放在不起眼的位置,祁凝乐应当是挑选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了它。 有这些子孙,真是老夫人应有的福分。 “这布匹摸起来很舒服,适合给老夫人这样的老人家做衣裳穿。”桑鸢将布匹拿起递给小厮,刚要开口问祁凝乐她给慕瑾安选的布匹选好了没,就听到外面大街上闹了起来。 祁凝乐和她一样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这样的热闹自然是少不了她的,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桑鸢就被祁凝乐一把拉着跑到了布匹铺子门口。 只见离布匹铺子不远处乌压压围着一群人,一群和她们两个一样看热闹的人。 为了看清楚些,桑鸢扶着门框踮起脚尖,却在那群乌压压看热闹的人群里看到了温砚辞。 “是他,他怎么在这里啊?”桑鸢诧异的自语了一句,下一刻眸子是渐渐瞪大,“云黛也在。” “你在说什么?”祁凝乐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群人,耳朵里却是听到桑鸢在喃喃自语,便好奇的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即转回正头看热闹。 桑鸢则是太过入迷了,没有听到祁凝乐的话,倒是听见了人群里有人大喊道:“你们的马车撞了人,咋还有理上了?怎么有点权势就了不起,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吗?” “就是,什么人啊。” “哎哟,我的老伴啊,你这胳膊腿要是断了残了,你可叫我咋活啊?”一老妇人的哭喊声最为震耳欲聋,桑鸢离的有些距离都能够听得很清楚。 “看你们长的眉清目秀的,居然是这种不讲理的人,这昆京城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呐!”桑鸢脚尖踮得高了些,是看到那个说话的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戴着黑色的斗笠,那人说话时用手指着云黛,好生的没有教养。 不过这个云黛今日怎么不发火了呢,要是往常有人敢用手指她,她定然会勃然大怒,下令将这个人给拖下去,至于拖下去之后的下场她就不知道了。 “这人呐不能看面相生的如何,有些人啊就是生的一张好看的脸蛋,心肠却是歹毒的。”那穿黑衣戴斗笠的男子身后的一位青年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不过他倒是没有用手指着云黛,而是只直接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剑忽地一下架到了温砚辞脖子上,继而带着丝丝怒意道:“既然你们二人不讲理,不给这位老人家赔礼道歉,并给予安抚,那就别怪我手里的剑看不下去,伤了二位。” “放肆,知道我是谁吗?”云黛终于出声了,还伸手一把抓住青年架在温砚辞脖子上的利剑,语气十分霸气且充满了威胁:“你若敢伤了他,本公主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那青年愣了一下,手中的剑也随着抖了一下,“公主?” 因青年手抖了一下,云黛抓住利剑的手被割破,瞬间鲜血流出,很是刺眼。 见状,随行的贴身宫女立即上前查看云黛的伤势,“公主,你没事吧?”话音落下,忽然眼神犀利的在云黛看不见的情况瞪了一眼温砚辞,后将要吃人的目光落到那个青年身上,怒声道:“大胆,竟然敢伤了公主,都不想活了吗?来人呐,把他,还有这个戴斗笠的统统带回皇城地牢等候公主发落。” 方才这个不知死活的青年竟然敢拿剑指着温质子,他是真不知道这温质子是公主的心肝宝贝吗? 真是活腻了,想自己死可别害了她们这些可怜的宫女,她若是慢一步出来点明云黛公主的身份,容这些人再出言不逊,后果就更加不知如何了。 第118章 毒死她 听到贴身宫女的话,方才还跟着起哄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胆战心惊的低着头,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随行的侍卫得到命令,就好上前来将那位穿黑色衣袍,戴着斗笠的男子和那位剑拔弩张的青年给带走。 就在侍卫要动手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温砚辞启唇淡声说了句:“本就是我们撞了人,公主何必大动肝火呢!” 云黛受皇帝和皇后之命出宫游历,却是非要带上他,想着她出来游历会碍于出宫前皇后的叮嘱,低调行事,不要张扬,更不要随意的就亮出自己公主的身份,莫要让百姓们认为皇室中人高高在上,不把百姓当人看。 叮嘱她出宫之后,要去南洲的各个地方游历,体察民情,代皇帝与皇后见一见南洲百姓的真实生活。 可她出来这么多天了,一直在昆京城内瞎转悠,完全没把皇帝与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方才若不是她心急着要赶路,车夫被催的急了火,给了马儿几鞭子,又不巧的碰上了一家酒楼开张,鞭炮声把马儿给惊着了,他们的马车也不会撞到人,更不会有现在这般难以收场的局面。 云黛闻言,瞬间脸色一变,甩开贴身宫女扶着自己的手,还在流血的手一把掐住温砚辞的脖子,怒道:“本公主大动肝火还不是因为你。”说着,松开温言辞,将流血的手直接凑到温砚的眼睛前面,语气里怒意十足:“你好好看看,本公主可是因为你而受伤了,你不心疼本公主就算了,还劝本公主不要大动肝火,温砚辞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没资格命令本公主。” 说罢,云黛直接将手按在温砚辞的脸上,手指还刻意的抚摸了一下他前些日子被她扔茶盏划伤的地方,戏谑道:“别忘了,是本公主带你出来的,你只有听话的份,没有说话的份。”她边说,边加重手指上的力道,修长的涂抹着红色甲油的指甲划过温砚辞脸上那道刚刚愈合的伤疤,轻声道:“方才那人说你生的好看,心肠却是歹毒的,阿砚你告诉我,你的心肠是不是歹毒的?” 云黛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拖的很长,待话音落下时,她的手也从温砚辞的脸上落了下去。 只是温砚辞职的脸上却多了一道伤口,那伤口不停的往外溢着鲜血,若是在寒冬里,那溢出来的鲜血定是冒着热气的。 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桑鸢更是被惊的一下子将踮起来的脚尖瞬间放平,难怪那日在簪花节上遇到他,他会戴着便面面具,面具遮住的位置刚好此刻被云黛用手指甲划伤的地方。 他在几日前,脸上就已经伤着了,此刻又来一次,该有多疼啊? 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又听见云黛怒气未减的说道:“把这两个人带回皇城地牢。”说着,目光森冷的看了一眼那被自己的马车撞到躺在地上七旬老翁,语气缓和了一些道:“至于你,本公主仁慈不怪罪于你,还给你一些银子作为补偿,你可不要得寸进尺的来向本公主讨要别的什么东西。” 出宫前,母后虽然叮嘱过她,出去游历不要随意亮出公主的身份,更不要以身份去欺压百姓。 但母后也跟她说了,若是遇着不讲理的百姓,便也不要与他们讲道理,这老翁明明是自己跑上来让受了惊的马儿故意撞他的,所以她就没有必要与他讲道理。 不追究他的罪责,还给他银子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若是他敢得寸进尺讨要东西,一并带回地牢慢慢受着。 “栀心,给他一些碎银子。”云黛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没等众人反应,云黛冷冷的声音便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温质子,你是打算留在这里吗?” “温质子,公主叫你呢!”栀心推了推温砚辞,“质子还是快些上去,莫要再让公主恼了。”要是再把云黛给惹恼了,估计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被带回皇城地牢了。 作为云黛的贴身宫女,她最清楚云黛了,喜怒无常的,实在是难伺候。 温砚辞眸子微眨了一下,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启唇道:“公主自己回去吧,温某先去医馆看看这脸。” “去吧,去找郎中好好瞧瞧。若是看不好你这张脸,那郎中也不用活着了。”云黛的话音落下,马车也随之一同扬尘而去。 只留下半边脸是血的温砚辞,和惊恐万分的围观路人,还有拿了银子却依旧躺在地上站不起身来的老翁。 温砚辞深邃幽暗的眸子垂下,看了一眼那老翁,淡声道:“她走远了,你可以起来了。” 他方才在那些围观的路人出言指责的时候,仔细观察了这老翁及他老伴的面部表情变化,又仔的打量了老翁的全身,发现他并未被伤到,之所以装作自己被撞伤的样子,许是有什么苦衷,亦或者就是单纯的想要捞一笔吧! 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都与他无关。 闻言,那老翁终于动了动,在老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冲温砚辞点了点头后蹒跚着步子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也懒散的散去,见他们散去,桑鸢这才迈开步子朝温砚辞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是她跑得有些慢了,她还没有跑几步,温砚辞就消失在了人群中,速度快到连人影子都没有瞧见。 桑鸢叹了口气,返回了布匹铺子。 是以。 安心堂药铺。 郎中边给温砚辞处理脸上的伤,边叹了口气说道:“质子啊,你这是何苦呢,何必惹了那喜怒无常的云黛,而让自己受了这痛呢!” “就是,那个云黛就是个疯子,仗着自己是公主,就如此对待你,真是想。”毒死她。一旁给郎中打下手的俊郎少年接郎中的话发表自己的看法,还差点没有忍住说出来了大逆不道的话。 但看着温砚辞脸上的伤,他确实是想要毒死那个云黛。 第119章 断亲血酒 从温砚辞来南洲起,她就因为自己喜欢问温砚辞,就用身份将他禁锢在她身边,专门供她享乐,要是有人敢觊觎温砚辞半分,云黛就会失心疯了一般,叫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日那个仗义执言的青年,怕是在地牢里活不过半个时辰吧! 这样想着,俊郎少年是又无声的看了一眼温砚辞,若是那一天温砚辞不再受云黛喜欢了,那云黛是不是也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温砚辞啊? 毕竟云黛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忍着吗?”俊郎少年狐疑发问:“就不想摆脱她,或者是回到西灵去?” “回去?”温砚辞泛白的唇瓣微张,嗓音清冷,失去了往日的温润感,“我一个质子,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该如何回去?”从他被西灵老皇帝选中,喝下那晚断亲血酒,连着数日的奔波劳累送到西灵与南洲的交界处之时起,他就不再是西灵的皇子,只是被当作稳定两个和平的工具,还有一个刺耳的名字——质子。 一时为质,便终身都只能是质子。 俊郎少年被温砚辞的话一时堵住了嘴巴,不知该如何回他。 他不是温砚辞,无法体会他从一个万人敬仰,受西灵皇帝宠爱的皇子到被众人任意欺辱的狗屁皇子,再到被当作弃子送到南洲做质子的感受。 一时之间,屋内的氛围压压抑到了极点,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过去了一会儿,郎中给温砚辞处理好脸上的伤,起身边开药方边嘱咐道:“你这脸可要好生护着了,不能再伤了,不然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多谢。”温砚辞微点头道谢,目送郎中出屋子后便倚靠在长椅上,双目慢慢闭上,薄唇轻言对俊郎少年道:“以后在他面前不要提西灵,西灵对他来说是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 俊郎少年嗯了一声后,嘱咐了温砚山几句后也转身出了房间。 随着房间门关上的嘎吱声传出,温砚辞也忽地一下睁开了眸子,侧头望向窗户外面的天空。 天空中挂着几朵随风飘荡的云彩,他的思绪也跟着那云彩飘远,飘回到了十多年前,他还在西灵的时候。 风云瞬息万变,没一会儿便聚集了一大片云彩,天空暗了下来,刷刷下起了大雨。 祁凝乐和桑鸢刚好从布匹铺子里出来,准备回镜侯府,就好巧不巧的赶上了这瓢泼大雨。 “阿鸢,我们要不先在这铺子里等一等再走吧,雨太大了。”祁凝乐挽着桑鸢的胳膊,因下雨的缘故,她们又都穿的单薄,桑鸢明显感受到祁凝乐身子在发抖,便是挽着她折回到了铺子里。 铺子的掌柜也是很有眼力见的,她和祁凝乐在他这里买了很多上乘的布匹,让他一天就赚了半年的钱,见她们折回来,是笑呵呵的迎了上来,“两位不嫌弃的话便在这里等些时候再走。” 掌柜的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铺子后方,笑着说道:“我这铺子后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两位可到后院去歇息,等这雨小了些再走。” 他说话间,桑鸢仔细的观察了他的举止,斟酌过后觉得他没有恶意,便点头答应了,“那便劳烦掌柜了,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停不了,就麻烦掌柜把后院借给我们暂时歇歇脚躲雨。” “这位姑娘你这话说的就客气了。”掌柜的脸上笑容满面,亲自领着桑鸢和祁凝乐往后院走去。 掌柜:“我这后院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但昆京城多雨,很多来铺子里买布匹的小姐夫人们会经常遇到像今日这样突然下雨的天气,我就与家中老婆子商量了把后院腾出来,以便下雨的时候给买布的人们歇脚避雨。” 说话间,几人也来到了后院,这院子不大,院子的中央种了一棵桂花树,院墙角落里养了些杂七杂八的花,雨水落下打在那些盛开的花瓣上,像极了拿来形容女子的出水芙蓉,很美。 掌柜的指她们到后院的一处小屋子里歇息,便又回到了前面铺子照看生意。 桑鸢扶祁凝乐坐下,倒了一杯方才掌柜的让小厮送来的热茶给祁凝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酷暑的天气,突然下雨,还是有些冷的。 等祁凝乐接过热茶,桑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是才喝了一口,便听到前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她抬眸看了一眼,这铺子的后院与前院是连着的,隔得不是很远,纵然是下着雨,也是能够看清楚听明白前院人的言行举止。 听声音是江蓉玥和阿瑛,她们也是来买布的吗? 祁凝乐意也听到了她们的声音,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与桑鸢对视一眼,两人便猫着步子出来小房间,往前院的位置走了些许。 刚好在前院与后院的中间有一座假山,在假山旁边有一处茅草小凉亭,又可以避雨又可以听墙角,两人相视一笑,安静的躲在后面看江蓉玥和阿瑛来作什么妖。 只见江蓉玥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摆放整齐的布匹,眸底闪过一丝嫌弃,是冲掌柜的摆着一副高傲的架势道:“掌柜的,我听说全昆京城就属你家的布匹最好,可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不会别人夸大其词了吧!” 掌柜的闻言,是立即上前解释道:“不是夸大其词,我这里布确实是昆京城里最好的。”是你自己不识货罢了,掌柜的也不是软柿子,只是碍于生意要做,不好当面拆穿了客人。 “那你把最好的布匹拿出来让我们瞧瞧。”阿瑛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扶着江蓉玥的手,带着轻蔑的目光却是定定的落在掌柜身上,语气言辞皆冲满了高傲,“掌柜莫不是见我们年纪小,觉得我们不识货吧!” “不敢不敢。”掌柜的是有苦难言,遇着这么两个难缠且刁钻的客人,也是倒霉了。 桑鸢是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不知阿瑛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样子,这样的目中无人,姿态高傲。 第120章 不要腻歪了 听到这里,桑鸢顿时没有了再听下去的欲望,拉着祁凝乐回到了房间里,把房门关的紧紧的,不想再听到前院那二人的声音。 中途雨越下越大,哗哗的雨水声倒是掩盖住了前院那令人烦心的声音。 约摸着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雨终于小了些,辞别了掌柜的,便回了镜侯府。 桑鸢出去也有大半日,回到澜冰苑时天色已经渐晚了,因为下雨的缘故,就没有去城东给簪湘买桃花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簪湘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见她天色渐晚了才回来,是快速起身迎了上去。 “你可算是回来了,下那么大的雨,你没有淋着吧?”簪湘边说,目光是在桑鸢身上仔细瞧了一番,见她并未被雨淋到,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她去了小厨房。 她在小厨房里给桑鸢留了银耳莲子粥,就等着桑鸢回来喝。 银耳莲子粥入口,齿舌间溢着甜蜜滋润,桑鸢眯了眯冰美的眸子,嘴角扬着一抹笑意,“阿湘待我最好了,我要与阿湘做一辈子的好友。” “行了行了,不要腻歪了。”簪湘推了推朝自己靠过来的桑鸢,搬来小凳子坐在灶火旁边,手里拨着刚从澜冰苑后园里摘回来的葵花籽。 看着这饱满的葵花籽,桑鸢和簪湘都笑了。 祁司睿纵容她们两个丫头,这澜冰苑的后园便成了她们的私人田地,簪湘勤快,在这偌大的后园田地里种上了许多的瓜果蔬菜。 因为是私人的,仅她们两个拥有,便是没有说与其他人听。 要是说了出去,传到老夫人和其他苑的主子耳朵里,又免不了会被喊去说教一番。 老夫人倒是不会去管这些琐事,但方姨娘就不一样了,她最见不得镜侯府里有这些杂碎一样的人和事情。 她虽然会碍于自己的身份和老夫人的言威,不会随意的去动一个丫鬟,但她会把丫鬟的主子叫去她苑里,好好说教,明里暗里的戳人心窝子。 桑鸢拿起一朵葵花籽苞,与簪湘一同剥葵花籽。 “你和凝乐小姐今日出去,可有遇到谁?”簪湘问道,眸子瞥了一眼剥葵花籽的桑鸢,见桑鸢神情淡定,许是没有与江蓉玥和阿瑛遇着。 若是遇着了,桑鸢不会这样的安静,淡然自若。 桑鸢塞了一颗剥下来的葵花籽到嘴里,咔嚓一声咬开瓜子壳,乳白色饱满的瓜子仁滑入口中,瓜子壳落地,唇瓣微张轻声道:“遇着了江小姐和瑛娘子,不过没有与她们二人打照面。” “在哪里遇着的?”簪湘问。 桑鸢又塞了一颗葵花籽到嘴里,慢悠悠回道:“在布匹铺子,她们好像也是去买布的。”当时她和祁凝乐躲在后院,听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便回到了屋子里,不知道后面江蓉玥和阿瑛有没有买布。 不过她们买没买布,与她一个澜冰苑的丫头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不给自己惹麻烦,不给祁司睿添麻烦。 见桑鸢神情依旧淡然,簪湘便是放心了,把今日自己的看到的说与了桑鸢。 簪湘:“白天的时候,你和凝乐小姐才走没一会儿,三少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兰芳便过来澜冰苑向我讨要莲子,我想着我们这里多,便给了她一些。她就硬是要拉着我去书霖苑,说三少夫人要亲自赏赐给我东西。” “为何?”桑鸢听了面露疑惑之色,这三少夫人应该不会为了一点莲子就要赏赐人东西,还是亲自赏赐,这莲子镜侯府的莲花池里多的是,她若是想吃随便叫几个奴仆去摘了便是,何故要特意差贴身丫鬟过来澜冰苑讨要。 簪湘没有立即回了桑鸢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我随兰芳过去书霖苑,瞧见了三少夫人正与瑛娘子说话,瑛娘子的脸色很不好,待三少夫人说完,她便起身哭着跑了出去。” 顿了顿,簪湘将手里的葵花籽放到竹篮子中,叹了口气道:“瑛娘子哭着跑出去后,三少夫人与小丫鬟说了句,去盯着阿瑛,务必把布匹给买回来。以阿瑛的性子,她哭着跑出去,定会去找江小姐。”所以桑鸢会遇着她们两个也就不奇怪了。 听着簪湘的话,想起白日里在布匹铺子里听到的阿瑛对铺子掌柜说的话,桑鸢也是微叹了口气。 觉得阿瑛有些可怜。 阿瑛以为自己做了二爷的通房便可以像正经主子那样行事了,可惜了她只是一个通房,竟然妄想着和白若雪称妯娌,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白若雪出身世家,身份地位自然不用说,如今又嫁与三爷为正妻,更是不用说身份地位如何,就拿她的为人来说,就让人对她敬佩。 而她之所以找理由把簪湘叫到书霖苑,无非就是想要让簪湘看着阿瑛受气却不敢言的样子,好叫簪湘心里舒坦些。 簪湘在她大婚时绣的喜结等大婚用品,让她面上有光彩,她虽然赏赐了簪湘很对东西,但还是觉得不够。 这宅院里的事情,哪有不透风的呢,白若雪自然也是知道阿瑛的事情,也知晓阿瑛爬上二爷的床做通房的手段。 她出自名门世家,自小受的教导便不允许她对这样的人大度,偏偏阿瑛还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自个儿往她这里撞,都不用她花心思去琢磨。 桑鸢看了一眼剥葵花籽的簪湘,她能明白的,簪湘也能明白。 屋外的雨不知和时停的,踏上熟睡的人儿是毫无察觉,游离在梦境之中。 梦境里漫天大雪,而地上却是血流成河,不远处的城楼上站着一位穿红衣的女子,在她的腰间挂着一块很别致的玉佩。 想要走近些,看清她的面容,看清那块别致的玉佩上面的字。 却是在迈开步子时,才发现自己身处血泊之中,无法动弹。 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男子的声音。 “愿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愿儿……活下去……” 第121章 她是五爷的人 一连几日,桑鸢每晚都会做这个梦,而每次都是她挣扎着出血泊时,便醒了过来。 今日是祁凝乐的生辰宴,桑鸢一早醒来,就被簪湘匆匆忙忙的拉着去了花汀苑,说是要帮祁凝乐招呼宾客。 往年祁凝乐的生辰都是自个儿在镜侯府里,把一家子叫到花汀苑简单的就过了。 “今年呀,她是专门给心上人准备的。” 桑鸢和簪湘方才走进花汀苑,就听见莲绯和几个小丫鬟正站在树底下碎嘴子。 “可不嘛,仗着自己是镜侯府的嫡小姐,就让朱夫人发出去好多请帖,听说还请了皇城里的好多贵人呢!” “是吗是吗?那那个姓温的质子会来吗?”绿衣裳的小丫鬟语气略显娇羞。 一旁的同样穿绿衣裳的小丫鬟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调侃道:“哟,那个姓温的质子来不来与你何干呀?莫不是你对人家有想法啊?” “她也配。”莲绯哼了一声,道:“温质子生的那般俊美,启是你一个小丫鬟可以觊觎的。” 莲绯的言辞犀利,语气更是充满了嫌弃与轻蔑。 这话闹得绿衣裳的小丫鬟一时哑口无言,涨红了脸,头也不自觉的垂了下去。 莲绯装作没看到似的,微扬了扬头,带着几分傲娇的继续说道:“就算是温质子来了,像你们这样的三等丫鬟是根本就不能与温质子搭上话的,更是不能近身观察。” 话音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自己涂抹厚厚的胭脂水粉,打扮的像青楼女子的脸蛋,自夸道:“要像我这样的,脸蛋生的貌美,又是花汀苑一等丫鬟,地位仅次于檀姐姐的,才有资格在温质子面前露脸,叫他瞧见。” 她虽然没有见过温质子,但是听民间传闻,这个幼年时便来到南洲做的十数余年质子的温质子,生的一张魅惑众生,勾人心魄的脸蛋。 常央公主更是对这个温质子倾慕有加,处处维护着他。 若是今日的宾客中有他,那按照之前与檀姐姐商量好的,由她去给皇城来的宾客倒酒,那到时候就可以近距离瞧那张传闻中的脸了。 再加上她今日涂抹的胭脂中,加了点东西,届时只需要假意没有站稳往温质子身前凑近一些,便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些,莲绯嘴角上扬,弯出一抹笑意,眸底更是闪过丝丝得意。 “莲绯姐姐怎地这样肯定,那个姓温的质子会来呢?”一个穿的蓝衣裳丫头不知何时凑了进去,站到那个低着头涨红脸的绿衣裳小丫鬟身旁,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必在意莲绯的话,随即嗓音清爽道:“今日是凝乐小姐的生辰宴,咋们做丫鬟的该是在这里议论来的宾客吗?这若是传到了凝乐小姐的耳朵里,咋们怕是要受罚了。” 这丫鬟的话让桑鸢听得心里舒服,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裳,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不似其他小丫鬟那般生的柔情似水。 看穿着打扮,是一个一等丫鬟没错了,桑鸢鼻子微皱了皱,实在是想不起来在那个主子的苑里间过她。 “你谁啊?”莲绯一下面露诧异之色,目光上下打量一番那个穿蓝衣裳的丫鬟,不好气道:“我们说话,你来插什么嘴啊?” “冰岚。”蓝衣裳的丫鬟嘴角敛起一抹浅笑,自报了身份:“我叫冰岚,是五爷的贴身丫鬟。奉五爷之命,回来给凝乐小姐送生辰贺礼。” “她是五爷的人。”簪湘凑近桑鸢,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 桑鸢眯眸又仔细的看了几眼冰岚,她只听祁司睿说五爷与他一同镇守在南洲边境,而在五爷的身边一直带着一个女子。 这位女子名唤冰岚,是与五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人。 难怪在她的眼里,能够看到英气,桑鸢不由得朝她投去了几分羡慕。 羡慕她可以与五爷一同镇守在边关,能够与他一同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闻言,莲绯还想说什么,却是刚开口,就听见花汀苑大门口处传来宴嬷嬷的声音。 “老夫人到。”宴嬷嬷的声音是镜侯府所有人都在熟悉不过的。 莲绯等人闻声,立即转过身去,众人皆欠身行礼,唯独莲绯却是惊诧的看向了离大门口不远处的桑鸢和簪湘二人,是恶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 簪湘瞥见了莲绯瞪她和桑鸢,欠身行礼时,偏头回瞪了回去。 “都起来吧,别拘束着了。”老夫人脸上挂着笑容,声音慈祥温柔,边招呼众人免礼,边笑呵呵朝花汀苑的正堂里走了去。 随着老夫人进去,宴请的宾客们也都陆陆续续的来,原本簪湘是要去找那个莲绯好好理论一番的,但因为要在花汀苑门口迎接宾客,索性就咬咬唇瓣,将方才被莲绯激起来的怒火给压了回去。 见簪湘一脸闷闷不乐,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桑鸢是挪了步子凑近她,小声道:“行了,别搬着脸了,不然叫宾客们瞧了去,还以为是凝乐故意安排在这儿膈应他们的呢!”说着,是无声的看了一眼在正堂门口摆着一副高傲姿态负责收礼的莲绯,声音压的比方才低了些:“莲绯她就是那个样子,别跟她一番见识,倒是叫自己心里不痛快,不值当。” 簪湘嗯了一声,听了桑鸢的话,终于脸上不再似方才那般暗沉,渐渐挂起笑容,热情的招呼着来的宾客。 祁凝乐宴请的宾客不是很多,大半天都没有人来,桑鸢以为没有人了,朱夫人也忘记把宾客名单给她和簪湘,便是跑到门口处望了望,确认没有人来,就可以进去里间找个角落坐下歇会儿。 就在她跑到门口望了折回来,挽着簪湘的胳膊准备进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进来。 桑鸢转身,来人是温砚辞,他戴着半面面具,身侧的小厮手里提着贺礼。 桑鸢刚要开口招呼,在他身后,慕瑾安便紧随而来。她顿了顿,招呼着他们二人进了花汀苑。 第122章 奴婢冤枉啊 待招呼他们进去后,宴请的宾客也都来完了。 桑鸢老早就有些站不住脚了,拉着簪湘就往里间走去。 花汀苑的里间与正堂相连,仅有一面屏风相隔,簪湘进来后只是透过镂空的大屏风瞧了一眼,便是觉得无趣,随手从长桌上端了一盘葵花籽与几个平日里说得上话,关系还不错的小丫鬟找了个小角落,嗑瓜子聊天。 而桑鸢则是不与她们一道,同样端了一盘瓜子,搬来一个小木凳子,坐在屏风后面,边嗑瓜子,边透过镂空屏风往正堂里看,耳朵竖起,生怕错过一点有趣的事情。 但是听了半天,里面的人不是在夸奖祁凝乐越来越貌美,就是在自己与身旁的人唠嗑,也没什么有趣的,可以叫她写在话本子里面去的事情。 便是听了一会儿,抓了满满两把葵花籽塞到平日里随身携带着小布包里,趁着没有人注意时,偷摸着溜了出去。 至于送给祁凝乐的生辰贺礼,她早早的就给了祁凝乐,就不用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给她。 从花汀苑出来,桑鸢一边嗑瓜子,一边闲散的逛着,今日镜侯府所有人都在祁凝乐的花汀苑,给她过生辰,桑鸢闲散的逛着也不怕遇着其他苑的主子,或者是别的丫鬟。 逛着逛着,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沁雨苑门口。 因之前元宵家宴,祁馨冉的无心之过,惹了老夫人不悦,林姨娘又是个好脸面的人,索性就关了沁雨苑的大门。 桑鸢本不想驻足于此的,但苑里发出来的声响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猫着步子,轻轻挪步到门口处,耳朵贴在门上。 只听到里面有人争执和哭泣的声音。 “有人要杀我……她要杀我……” 这一声应该是祁馨冉的,她的声音和祁凝乐很像。 “阿冉,没有人要杀你。” 而这个声音是林姨娘的,桑鸢一听就能听出来,林姨娘性子豪爽,声音很有自己的特色,只不过这一声是带着哽咽,和几分无奈与心酸。 “娘,有人要我死……她每天都来折磨我……我受不了了……” “没有,没有人要你死。”林姨娘由方才的哽咽直接哭出声。 里头的对话,让桑鸢想起了之前簪湘与她说的,祁馨冉疯了的事情,就实在想看看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桑鸢慢慢扭头环顾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到一处院墙边上的榕树上。 二话不说,轻挪着步子就小跑到那棵榕树下面,将手里拿着的小半把葵花籽塞进小布包里,撸起袖子噔噔就往树上爬。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爬到榕树的半身腰上,因是树木最为枝繁叶茂的时节,加上桑鸢今日穿的是一身清爽的浅绿色衣裙,爬在高大枝繁叶茂的榕树上很难被人发现。 调整好姿势,垂眸往下看,只见院落中瘫坐着两个人,在她二人身旁几步远的距离还站着个丫鬟。 桑鸢眸子睁大了些,瞧清楚了地上瘫坐着的两人分别是林姨娘和祁馨冉,站在一旁的是沁雨苑的大丫鬟素瑶。 祁馨冉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瘫坐地上,双手一会儿抓挠自己的脸和身子,一会儿抬起在空中乱抓。 嘴里还吞吞吐吐的喊着有人要杀她之类的话,“娘亲,是她……她要我死……” 林姨娘是极其无奈,同样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着祁馨冉胡乱抓狂的手,一遍又一遍的与祁馨冉解释:“没有人要你死,娘亲在呢,没有人敢动你,有娘亲保护你呢。” “不……”祁馨冉猛的一下将林姨娘推开,站了起来,指着一旁的素瑶,面目狰狞道:“是她,她要杀死我,她在的饭菜里下毒,她想毒死我……” 忽然被指控,素瑶是惊愣在了原地,一脸你在说什么的神情看着祁馨冉,后又立即恢复正常朝林姨娘投去委屈冤枉的眼神,哽咽道:“奴婢冤枉啊。” 自从祁馨冉疯了之后,林姨娘把沁雨苑的大门给关了之后,她就一直在里面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她们,没有半点别样的心思。 哪怕是与她关系最为要好的沁雨苑的二等丫鬟雪鸽劝她离开,她也是念在林姨娘待她有恩的份上,并没有听劝离开。 祁馨冉突然间就疯了,沁雨苑众人都是猝不及防,生怕这疯病会传染给自己,都纷纷向林姨娘请示要离开镜侯府,但都被林姨娘给驳回了请示,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出沁雨苑,更不得将祁馨冉疯了的消息穿出去。 都是小丫头,谁敢违背了主子的命令,所以都纷纷选择了装聋作哑,能不来伺候就绝对不来,各自做着各自分内的事情。 之前祁馨冉虽然疯,但是都还算好,只是偶尔会突然间哈哈大笑,将自己的衣裳撕烂,或是直接脱掉。 这些都还好,不过从前几日起,祁馨冉就开始风言风语,说有人要杀她,要她死。喊着喊着又会一个人突然的哭起来,是弄的沁雨苑上上下下,个个都心惊胆战的。 林姨娘从地上站起身来,似是早已经习惯了一般,无奈的冲素瑶摇了摇头道:“素瑶,你退下吧,这里有我就行。” “可是……”素瑶欲言又止,她是担心祁馨冉会突然发狂伤了林姨娘,但刚出声就被林姨娘打断:“去吧,别傻站着了。” 素瑶点头,看了一眼依旧怒目圆睁指着她的祁馨冉,无奈的摇了摇头,挪步退了下去。 待素瑶走远,林姨娘这才上前去将祁馨冉的手给压了下来,眼里含着泪水,哽咽道:“阿冉乖,有娘亲在,没有人敢要你死,来,跟娘亲回屋里去好不好?” 祁馨冉摇头如拨浪鼓,“不,我不要回屋里,她就在屋子里,她要杀我,她手里有匕首,一把很亮很亮,很锋利的匕首。”说着,她就猛的将衣衫退去,露出香肩,只是香肩上有一道很刺目的疤痕,她指着疤痕,哭泣道:“她说了,她会杀死我的,这个就是她划伤的……” “啊哈哈……” 第123章 你爬树上做什么? 祁馨冉正常不超过片刻,便又疯癫起来。 林姨娘没办法,只好拿起用了多次的棒槌重重砸在祁馨冉的后脑勺,使她晕了过去。 “阿冉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林姨娘一把眼泪一把眼泪边擦着,边扶着晕过去的祁馨冉进房间。 桑鸢爬在榕树上,听的看的都是云里雾里的。 刚要在心里琢磨,就听见树底下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小丫头,你爬树上做什么?” 桑鸢闻声扭头垂眸一看,见是温砚辞,便立即抬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这林姨娘她们才刚进屋子里,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的警惕性很高的,她又是一个爱护自己脸面的人,本就不想祁馨冉疯了的事情传出去,这要是发现有人偷听偷看,估计神仙来了也保不住自己的小命吧。 “慢慢下来。”温砚辞仰头看着桑鸢,步子放轻了挪到树底下,边嘱咐她边抬手摆出一副要接东西的姿势:“不想叫里面的人发现你,就快些下来。” 他方才嫌宴席上太喧闹了,便悄摸着抽身离开。 这镜侯府他也没有来过,一个人闲散逛着就到了这儿,这处苑落的大门紧闭着,里面却是传出嘈杂的说话声和哭泣声。 原本是想着挪步去别处的,只在路过院墙时瞧见了榕树上趴着偷看的小丫头。 “你不在宴席上,怎么出来了?”桑鸢蹑手蹑脚的从树上下来,本来她想着等偷看完了,要是四周没有人瞧见,她便可以一个轻功就从树上下来,正好可以试一试自己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祁司睿不在府里的日子,她可是没有闲着的,只要有时间她便会吹响暗哨,偷偷溜出镜侯府,去到醉曦林山庄,练习祁司睿给她的小札上面的入门功夫。 她夜里出去,将近天快亮的时候回来,就连簪湘都没有察觉出来异常。 只是这几日夜里老是做噩梦,被梦魇困住,就没有去成。 不能试一下自己的功夫有没有长进,桑鸢是有几分不悦的,站稳之后便一把推开了温砚辞,还出声质问他:“你不在宴席上好好待着,出来做什么?” 被小丫头推开,且见她面露不悦的神色,温砚辞也不恼,嗓音温润沉稳道:“宴席太过无聊了,便出来走走。”说话间,是无声的打量了一番小丫头,见她并没有因爬树而伤着哪里,这才继续道:“温某初来镜侯府,想要逛逛,却不识路,不知桑鸢姑娘可否赏脸为温某领领路。” 闻言,桑鸢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想着府里的人都去花汀苑了,应该不妨事,便是答应了:“你随我来吧!” 镜侯府很大,一时没有想好要领着温砚辞去何处,便是随意闲游。 许是有缘分吧,桑鸢领着温砚辞逛到了湖心亭,温砚辞瞧见湖心亭便停下了步子,眸光静静的看向湖中央的大凉亭,启唇问道:“可以进去坐坐吗?” 桑鸢定睛看了一眼,点了头,在前面给温砚辞引路。 这镜侯府的湖心亭鲜少有人会来,一是因为各个苑落离湖心亭远,主子们怕走路,二则是因为湖心亭是已故的南宫夫人最喜欢来的地方,人嘛都是怕的,害怕南宫夫人的病气传给他们,所以鲜少有人来。 不过桑鸢倒是不怕,除了她,祁司睿和祁凝乐也经常来这里。 湖心亭里有他们小时候与南宫夫人在一起嬉笑打闹的身影,很温馨,所以她并不觉得害怕。 到了湖心亭,温砚辞瞧见亭子里的石桌居然是一块石头雕刻的棋盘,不免露出了丝丝惊讶,侧眸望着桑鸢,问道:“有人经常来这里下棋吗?” 桑鸢摇了摇头,招呼他坐下,边挪步到一旁的石桌上现泡了一壶茶端过来,倒了一杯递给温砚辞,才启唇回了他方才问话:“以前有,现在很少有人会来这里下棋。” 以前南宫夫人在世的时候,经常带着她和祁司睿,祁凝乐三人来这里玩耍,尤其是在夏日里,这湖心亭总虽然也是在镜侯府里面,但总是要比别处凉爽一些,与有一片小湖的澜冰苑比也是要凉爽一些去的。 后来南宫夫人生病了,天气也逐渐接近寒冬,来这里的人就渐渐少了。 那时,南宫夫人虽然病着,到后面一点连路都走不了,但她还是经常让下人用木轮椅推她来这里。 在来这里坐着,静静的看雪花飘落。 思绪一下子飘远了,桑鸢都没有听到温砚辞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后,眨巴着冰美的眸子,复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温砚辞小抿了一口茶水,温柔的目光落到桑鸢剥着葵花籽的手上,柔声道:“你会下棋吗?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之前在云黛的生辰宴上,这小丫头就被云弦带去东宫三个多时辰,据他安插的眼线汇报,云弦是叫小丫头去下棋了。 他初见这小丫头便觉得她不一般,对她一直都很好奇。 桑鸢迟疑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会下,但是却不精。”她不是不精,而是太会了,祁司睿交代过她,除了云弦和他之外,不要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尤其是对弈。若是推脱不得,就藏一半的实力,敷衍了事就行。 是她想少了,温砚辞住在皇城里,云黛生辰宴那天,云弦当着众人的面向朱夫人借了她三个对时辰。她一个镜侯府的小丫头与云弦太子,定会引来很多人好奇,所以派人去东宫查看究竟是在正常不过了。 她一个小丫头都能想到的,温砚辞也能想到,他方才是在故意询问试探她。 索性她就顺着温砚辞的意,牢记祁司睿的话,将黑棋推给了温砚辞。 下棋者皆知,黑棋先白棋后,先一步的胜算会大一些。 “我执白棋就行。”温砚辞将黑棋推还给桑鸢,自己拿了白棋罐子。 先入为主,桑鸢也不客气,既然给他黑棋先走,他不要,那她就执黑棋咯。 桑鸢取出黑棋,随意落到棋盘上,抬眸睨了一眼温砚辞,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你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第124章 葵花籽 闻言,温砚辞刚要落子的手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垂下的眸子稍抬起,无声的睨了一眼桑鸢,眸底闪过一丝诧异。 隔了片刻,白子落于棋盘上,他才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西灵人的肤质特殊,若是受伤了,会很难好的。” 说这话时,他的眸子完全抬了起来,目光似盯猎物一般看着桑鸢,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桑鸢只是很淡然的哦了一声,并未有任何异样,垂眸观察了一下棋局,便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没有从她脸上得到答案,温砚辞神情略显丝丝失落,手中的棋子差点没有拿稳掉下去,幸好他反应及时,才没有让棋子落下去打乱棋局,也庆幸自己及时止损,没有让无辜之人受害了去。 黑子落下,桑鸢抬起头来,眸子望着对面静观棋局变化,却一直不语的温砚辞,是塞了一颗葵花籽在自己嘴巴里,闲散的说了句:“那温质子可以注意了,伤口千万不能碰水,不然就更难好了。”尤其是在这种酷暑难耐的夏日里,伤口是最容易化脓的,稍有不慎小伤口就会变成大伤口。 “多谢桑鸢姑娘关心,温某记下了。” 温砚辞的声音很好听,听着让人感觉如有一股甘泉流入心田一般,滋润清透。 “与我就不要客气了。”不过是随口提醒罢了,再者温砚辞救过她的命,见他受伤,心里面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知恩图报,祁司睿教她的,桑鸢一直都记在心里的,未曾有过一刻忘记。 趁温砚辞思考如何落子时,桑鸢翻了翻身上的小布包,将所剩无几的葵花籽全部倒了出来,抓了一大半放到温砚辞面前,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声音温软却夹着清冷疏离:“这是我刚刚从宴席上拿的,温质子你尝尝。” 镜侯府虽然与皇城比不得,但也是能用上乘的东西,祁凝乐的生辰宴也是花费了很多银子置办的,上上下下朱夫人都是亲自过目的,吃食这些更是左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挑选,选用的酒水更是侯府大管家亲自去醉仙楼买的,就连这小小的葵花籽也是去城东的良品铺子买的。 城东的良品铺子是昆京城最好的买干瓜果的铺子,没有之一。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贫民百姓,都喜欢去哪里买干瓜果。 那良品铺子的老板人也是很好的,说话客客气气,笑呵呵的模样,都叫说书先生给写到了人物故事册子里去,拿去讲与百姓听。 温砚辞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葵花籽,颗颗都是饱满的,可见是悉心照料才能这样的,他不爱吃葵花籽,但也不好叫小丫头觉得他不给面子,便拿起一颗塞到了嘴里。 只是他并未将葵花籽咬开,而是含在嘴里,任由葵花籽壳摩擦自己的唇舌,这样的痛感虽然不大,心中却早已经是波澜惊起,脑中思绪也跟着飘远,回到了儿时在西灵的时候。 西灵国地处北边,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冬日里,像南洲这样的酷暑夏日是没有的,也就不会像南洲这样地大物博,吃的多种多样。 是一个出日头的天气,那也是失去父皇宠爱的几个月后,不知道是那个藩属小国进贡了几大马车的葵花籽到西灵。 西灵老皇帝高兴,将几大马车的葵花籽分别赏赐给了朝中大臣和三宫六院的妃子,皇子公主们。 原本这样的稀罕物他一个失宠的皇子是得不到的,是漠北嫁去西灵和亲的德霜贵妃恰好路过碰到了他,便叫随身的宫女将皇帝赏赐的葵花籽给了他小半袋子。 说是小半袋子,却是也不多,摊开来也就一捧的样子。 当时他开心极了,连连磕头与德霜贵妇道谢。 “傻孩子,一把葵花籽而已,谢什么,快些起来,别把额头给磕破了。”德霜贵妃敛着笑容,亲自将温砚辞扶了起来,还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拿着回去你宫里吃。” 温砚辞点了点头,转身抱着葵花籽跑走了。 几日后,他拿着仅剩的半小把葵花籽,想要去找快地种了,但就在刚走出宫门没有多远,便听见了丧钟。 拉着从身旁路过的小宫女才得知,德霜贵妃突发恶疾,薨世了。 当时他嘴里正含着一颗未去壳的葵花籽,听到噩耗时,只觉得那葵花籽壳好似一把利剑在割裂他的唇舌,锥心一般的痛。 德霜贵妃入陵墓的那日,他悄悄跑去了陵墓,听到她的贴身宫女在墓碑前哭泣着说,是因为葵花籽,她把葵花籽给了他,被老皇帝知晓了去,心生无端的猜忌,便让人做了手脚,要了德霜贵妃的命。 他记得,德霜贵妃那时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就因为一次善缘,就无辜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葵花籽很好吃,但自那次以后,他便不再吃葵花籽了。 “温质子,你吃葵花籽都不吐壳的吗?”见温砚辞将葵花籽含在嘴里,神情恍惚,似乎是在想事情,桑鸢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吃葵花籽不吐壳的呢!” 小丫头的声音将思绪飘远的温砚辞拉回神来,又捡起一颗葵花籽塞到嘴里,连壳带籽一同嚼碎了咽入腹中。 这可把桑鸢给看呆了,一双杏眸睁的大大的,诧异的看着温砚辞,疑惑道:“这样……好吃吗?”好的话,她也不放试一试的。 温砚辞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的白棋落于棋盘之中,连这捡起了十多颗黑子,淡声道:“你输了,可还要再来一局?” “输了吗?”桑鸢垂眸,语气故作惊讶,她是故意输给温砚辞的,一局可以,但再来就不可了。 桑鸢摇了摇头:“不了,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桑鸢也站起了身,挪脚准备回花汀苑。 看着她起身,温砚辞不疾不徐的也站起了身,同时也将石桌上的葵花籽抓到了手里拿着,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是该回去了。” 第125章 宋绾离 花汀苑人多,悄摸着走了两个也没有人发现。 桑鸢如出来时一般,悄摸着回了里间,丫头们似方才那般成群的聚在一起唠嗑。 她刚坐下,簪湘便也搬了个小木凳子挨着她坐了下来,塞了个剥好的蜜橘给她。 看着手中的蜜橘,桑鸢弯唇露出一抹笑意,掰开一瓣塞进嘴里,橘子的甜香味瞬间在口中散开来,桑鸢眯了眯眼,脸上满足感充斥着。 簪湘也塞了一瓣在自己嘴里,边吃边凑近桑鸢,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方才不在,都错过了几场好戏呢!” “什么好戏呀?”一听到说好戏,桑鸢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簪湘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压低了声音将方才正堂里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与了桑鸢:“老夫人给二爷寻了一门亲事,定亲都直接省了去,就定好了成亲的日子。” “寻了谁呀?”桑鸢好奇的问,眸子不停转着,透过镂空屏风在正堂里找寻着什么。 簪湘又掰了一瓣橘子塞到嘴里,抬手指了指正堂里坐在宋姨娘身边的穿紫色衣裳的女子,“就是她,听方才她们说,这位姑娘是宋姨娘的娘家人,好像是她堂哥家的女儿。”她方才也是听的云里雾里的,好一会儿才把这关系给理清楚了。 “她叫宋绾离,因未遇到心仪之人,便一直待字闺中,听宋姨娘与老夫人说的话是想撮合宋绾离与咋们二爷。”簪湘将手中握的发热的橘子皮扔到一旁装果皮的竹篮子,撇眸看了一眼正堂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宋姨娘特意趁这次大家伙都聚在一起的时机,把宋绾离带到老夫人面前,好让镜侯府的夫人,姨娘们都给她把把关。这宋绾离模样生的虽然算不上貌美,但也不差,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老夫人看了心里头欢喜,直接就给定下了亲事。” 见桑鸢听的起劲,簪湘却是故意逗她,忽然停了下来。 簪湘忽然停下来,桑鸢立马面露几分不悦,一双如蝶翼一般冰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簪湘,架不住她用这样的的眼神看着自己,簪湘认怂般抿了抿嘴,靠得更近了些,面露浅浅的坏笑道:“老夫人就只瞧了宋绾离一眼,便直接给她和二爷定了亲,可见老夫人有多喜欢那个宋绾离。” 反之就有多厌恶阿瑛,阿瑛虽然是老夫人苑里出去的大丫鬟,在凝福苑时也算是尽心尽力,但这并不能代表着她为人的全部。 她对书织所做之事,老夫人定然是知晓的,老夫人只是上了年纪,并不是脑子生锈了不管用,她不过是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加上那时候书织这丫头运气不好,阿瑛又添油加醋的拱火,才会险些丧了命。 阿瑛去到二爷房里做通房,平日里与江蓉玥在镜侯府耀武扬威的事情,老夫人也是知晓的,只不过人是她亲自松口指过去的,江蓉玥也是她点头答应接来镜侯府的,她不好开这个口,只要她二人闹的不是太过分,老夫人就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 因此之前她和簪湘在莲花池落水的事情,被悄无声息的给压了下去,也是老夫人的手笔。 桑鸢是无声的叹了口气,只听簪湘在她耳边一下平静一下激动的说着:“听宋姨娘说这个宋绾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温和安静,又懂得如何管理家事,与二爷是真真的投缘。” 话音落下,簪湘手肘轻轻拐了一下桑鸢,眼神示意她看角落里的阿瑛,“你瞧阿瑛的样子,可不是活该嘛!以为自己做了二爷的通房,就可以一路顺畅的给二爷生儿育女,坐上姨娘或是正宫夫人的位子,真是把自己看的比天还重要,这下啪啪打脸了吧!” 桑鸢听得出来簪湘这是在替好友书织抱不平,她看了一眼正堂里面坐在江蓉玥身旁,面露难色,双目含着泪水的阿瑛,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多言。 她并不觉得阿瑛可怜,这是阿瑛她自己的选择,阿瑛不是傻子,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定是有了自己的考量,只要是有了考量还要做的事情,若是将来后悔了,是不值得可怜和同情的。 阿瑛以为自己成了二爷的通房,而二爷又尚未娶妻,她只要是稍微耍点手段,提前怀了二爷的孩子,到时候老夫人也会念及血脉亲情,不忍心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只要孩子平安落地,无论男女,阿瑛的位份都会往上抬。 只是她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些,二爷未娶正妻之前,老夫人和宋姨娘怎会允许她一个通房有孩子呢,尤其是宋姨娘,她本来就不喜欢阿瑛,一是因为阿瑛的身份是一个丫鬟,二是二爷是她的命,是她一生的依靠,怎会允许他有一个做丫鬟的正宫夫人或是姨娘。 宋姨娘的家世虽然与南宫夫人和朱夫人比不得,但也是有名有姓的官宦人家,心底里是瞧不上一个丫鬟做姨娘的。 能够容忍阿瑛做二爷的通房,那都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去。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桑鸢看得清楚这些,阿瑛就未必了。 “方才老夫人还当着众人的面,夸奖那个宋绾离知书达理,识大体,和三少夫人一样是个懂事的。”簪湘将目光从阿瑛身上收了回来,她才不屑多看阿瑛一眼,“阿鸢,你是没有瞧见阿瑛当时的脸色,都暗沉的快成黑炭了。” 簪湘从来不是那种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是阿瑛的做法太叫人生气了。桑鸢握起簪湘的手,低声岔开话题问道:“那老夫人可有说什么时候成亲呢?” “老夫人说等过些日子,去找了先生来看看二人的生辰八字,在做定夺。” “是要看看的。”桑鸢挪了挪屁股,坐得有些屁股疼。 簪湘也跟着挪了挪,随即靠近桑鸢小声道:“阿鸢,你靠近一些,我再与你说说另外一件事儿。” 第126章 深宫秘闻 桑鸢靠近了些,听簪湘把声音压低道:“你刚起身偷溜出去没一会儿,皇城里的大皇子来了,给凝乐小姐送完贺礼就走了。” “大皇子?”桑鸢面露疑惑之色,却是叫簪湘一把捂住了她的脸,眼神示意她镇定,后声音又压低了些,“我瞧着那个大皇子的身形和那日我们从外面回来镜侯府时,无意间撞到的与清棠郡主腻歪的那个男子很像。” 听到簪湘的话,桑鸢回想起那日,那个与祁清棠腻歪的男子,她当时就按照那男子的穿着打扮,大胆猜测了一下男子的身份,应该是来自皇城里,如今看来还真是。 “你可瞧清楚了?”桑鸢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遍簪湘,她们待的里间与正堂相连接,仅用一扇镂空大屏风相隔,要比那日的距离近一些,瞧得也更清楚,簪湘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瞧清楚了,八九不离十就是他,而且。”簪湘索性直接凑到桑鸢耳朵旁,低声道:“而且他来的时候,还看了好几眼清棠郡主呢!只不过他是背对着老夫人和其他夫人,姨娘的,没有叫她们瞧见。” 桑鸢有些纳闷,那日那男子还与清棠郡主说叫她不要着急,怎地今日就这般大摇大摆的来了镜侯府呢? 不等她多加思考,就听到正堂里喧闹起来,桑鸢立即抬头透过镂空屏风往里看。 只见正堂里面众人的目光皆落到温砚辞的位置上,他此刻已经站起了身来,在他面前莲绯颔首跪着,不知是犯了什么错。 “发生什么事了?”一同闻声凑到屏风后看热闹的丫鬟,问了句,但是没有人回她,大家伙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正堂里看。 只有冰岚她不知何时从正堂里来到了里间,还走到桑鸢身旁,出言解了众人的疑惑:“莲绯想要引起温质子的注意,便在倒茶的时候,故意手抖将滚烫的茶水全部倒在了温质子身上。” “滚烫的茶水?”桑鸢惊了一下,不由得朝温砚辞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见她诧异,冰岚凑近了些说道:“有人故意将那茶水给换了,想借温质子的手处置了莲绯。” 说罢,冰岚是无声的睨了一眼站在祁凝乐身后的颜檀,她还是比较庆幸自己能够跟在五爷身边,免了这些女娃子间的尔虞我诈,各种小手段。 桑鸢正在脑中思索,是谁要害莲绯,就见温砚辞身后的小厮怒指着跪在地上的莲绯,呵斥道:“大胆,竟然敢伤了质子,是活腻了吗?” 小厮含着怒火的目光扫过众人,就连在屏风后面的人都没有放过。 不等众人说话,也不等莲绯辩驳,小厮就又接着怒吼道:“质子乃是西灵皇子,今日肯屈尊来镜侯府给一个侯府小姐过生辰,是镜侯府莫大的福气。”他边说边用带着几分怒意,几分高傲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质子是代表了常央公主而来,竟被一个小丫鬟故意打翻茶水烫伤,祁老夫人,请问小的回到皇城要如何向公主殿下交代啊?” 常央公主乃当今万岁爷与南宫皇后嫡出,受宠爱的程度天下人皆知,且她倾慕温质子也是天下人都知晓的。 如今温质子在镜侯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镜侯府难辞其咎。 只是这小厮是不是太过于高看自己了,老夫人毕竟是长辈,他一个小辈竟然用这种口气与她说话,真是太过放肆了。 对于这样的人,老夫人也不惯着,扶着宴嬷嬷的手坐了回去,小抿了一口茶,才启声道:“这丫头犯了错,罚了便是,何必动这样大的怒火呢?” 老夫人的目光由犀利转为慈眉善目,柔和的目光落到温砚辞身上,道:“他是你的主子,他都还没有说话,你就先发制人,那你且说说你要我这个老婆子如何做呢?” 她这并不是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只不过是清楚的知道常央公主的脾气秉性罢了。 那常央公主并非南宫皇后亲生,她与同胞弟弟云弦,皆出自于已故的上官皇后膝下。 只因当时上官家遭人陷害,被诛九族,自那以后南洲便再无上官家。中宫皇后便落到了当时最受宠的南宫贵妃身上,为了不落人口舌,皇帝将上官皇后的一双儿女都过继到南宫皇后膝下,下了圣旨,这对儿女自始至终都是南宫皇后亲生的。 皇室中有一位制药高手,云黛和云弦自从过继给南宫皇后起,便每日给他们二人服药,指使他们的容貌与南宫皇后更像一些,同时还会使他们记忆产生错乱,把南宫夫人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云黛这个人聪明,她虽然有乖乖服药,但是她一直在偷偷的用册子记着谁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每每想起这些深宫里的事情来,老夫人便会痛心疾首。 宴嬷嬷瞧见老夫人脸色不好,许是想起了往事,便立即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老夫人嘴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一旁离老夫人最近的朱夫人也察觉到了老夫人的异样,是赶忙上前去,安抚她,“母亲莫要动气,这是小事情,儿媳来处理就行。”说着,便吩咐宴嬷嬷扶老夫人回凝福苑歇息。 待老夫人离开花汀苑,朱夫人这才上前去询问温砚辞的情况:“温质子,你可有伤到哪里?” 朱夫人的话音刚落下,都不等温砚辞开口,方才那个小厮就接话道:“夫人这话问的是不是有些多余了,这么烫的茶水倒在身上,能不伤着吗?” “你这个小厮怎么说话的,朱夫人问你话了吗?”祁凝乐接了小厮的话,轻步走到朱夫人身旁,临危不乱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厮,道:“这里是镜侯府,不是皇城。既然来了就得守镜侯府的规矩,什么时候一个小厮能越过主子替主子回话了?” 她说着,是目光冷冽的刮了一眼那个脸色稍变的小厮,继续道:“我镜侯府的丫鬟犯了错,自然是由镜侯府来惩罚,至于她伤了温质子,那便请温质子暂时留下,待府中大夫看过,若是无事便可离去,若是伤着了便在镜侯府中养着,直到伤好为止。” 第127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话音落下,祁凝乐的目光移到温砚辞身上,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且你也莫要拿常央公主来说事,这些小事情还入不了她的眼,今日是本小姐的生辰宴,还望温质子给个薄面,莫要动怒扫了大家的兴致。” 她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祖母说,却叫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厮把祖母给气了,现下去找祖母与她说慕瑾安要来提亲定亲的事情,祖母肯定是心烦气躁的。 好好的生辰宴,被搞成这样,祁凝乐也是没有什么好脾气的。 见状,温砚辞面色平静,嘴角微勾起,但却没有笑意,只是淡声道:“凝乐小姐言重了,不过是一杯茶水,温某人还不至于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不过是换身衣裳罢了。” 他在皇城之中待了数十年,那些个宫女之间的小争大斗,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今日这镜侯府中的丫鬟与哪些宫女没什么两样,她们那点心思,不用想都知道。 他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多言,但方才祁凝乐说可以养伤直到好了再回去,他倒是挺乐意的,能够远离云黛几日,也是好的,心里琢磨了一番后便启唇道:“只是这茶水是滚烫的,温某人许是被烫到了,手臂此刻有些辣疼,还有腿上也是。” 方才那丫鬟的技术实在是没有那么高超,又想靠近他,又想借机用茶水洒湿他的衣裳,好让他去换衣裳,借此与他单独相处。 只是这一系列动作,施展的不是很如鱼得水,反倒是弄巧成拙了,还害了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请温质子在镜侯府中修养几日,待身上的茶水烫伤都好了再行回皇城去。”祁凝乐说话间已经挪步回了座位上,坐下后眸子冷撇了一眼温砚辞身旁的小厮,道:“你就不用留了,回皇城去如实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于公主殿下,相信她自有定夺。” 小厮闻言,是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温砚辞启声阻止了。 温砚辞冷声道:“没有听到凝乐小姐的话吗?” “是,小的这就回皇城,禀报公主殿下。”小厮咬着牙齿,蹦出一句后,甩了甩衣袖阔步出了镜侯府。 待小厮走后,祁凝乐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吩咐身侧的丫鬟颜檀:“颜檀,你来带温质子去府中医馆处治伤。”说着,目光扫过众人,嘴角上扬挂起一抹笑意道:“生辰宴继续。” 她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今日是她的生辰宴,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大办的生辰宴,请了好多有头有脸的人来,可不能因此扫了他们的兴致。 至于犯了错的莲绯,等生辰宴结束了再处置她也不迟。 见颜檀领着温砚辞出去,桑鸢有些坐不住了,也想跟上去看看,却是叫冰岚给拦住了,她拉住桑鸢的胳膊,凑近她小声道:“先别去。” 桑鸢不解,但还是听了冰岚的话,乖乖等着生辰宴结束,才与簪湘她们一同离开花汀苑。 从花汀苑出来,没有走几步,冰岚也跟了上来,“方才不让你去,可是生我的气了?” 她是五爷的贴身丫鬟,而桑鸢是祁司睿的贴身丫鬟,她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经常听对方的主子提到过,都很好奇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祁凝乐的生辰宴,五爷不止是让她回来给祁凝乐送生辰贺礼那么简单,她还带了祁司睿交给她的任务,保护这个从小便被娇养的小丫头。 桑鸢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这样便好。”冰岚挨着桑鸢一道走着,只听走在她们前面不远处的江蓉玥和阿瑛在议论宋绾离。 江蓉玥的声音稍大些,字句都能够听得清楚,“你也别太难过了,那个宋绾离一看就是个软善之辈,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只要你尽快在她进门之前怀上二爷的孩子,还用在这里愁容吗?” “可是。”阿瑛欲言又止的,倒是叫江蓉玥在一旁替她急道:“可是什么可是,你要清楚,宋绾离是有靠山的,你什么都没有,若是再不为自己打算,谁也救不了你。” 阿瑛被江蓉玥说的一时哑口无言,如今她还能怎么办,老夫人虽然说不急着让宋绾离进门,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只要到时候宋绾离进门了,定是不会容下她这个通房的。 加上宋姨娘本来就不喜欢她,肯定会在宋绾离耳边煽风点火,联合起来给她穿小鞋。 本来是想着说她在凝福苑伺候了老夫人多年,老夫人多少会照着她一些,但自从她离开凝福苑之后,老夫人就再也没有提到过她,平日里见着了也是视若无睹,老夫人心里对她肯定是生了厌恶的。 见阿瑛沉默不说话,江蓉玥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别想了,照我说的去做,准没有错的。” 阿瑛点了点头,又小声的与江蓉玥说了几句。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呐。”这话听的簪湘忍不住小声呢喃了一句,是将脸偏往一边,不去看前面那两个一天天只想着搞事情的黑乌鸦。 回到澜冰苑,天色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 夜里,待簪湘熟睡后,桑鸢便悄摸着起身,准备去醉曦林山庄。 刚换了一身行头,头发披散着,因为是在夜里,也没有人瞧见,便是大胆了些。轻关上卧房门,几个轻功翻走后便出了镜侯府,随之吹响暗哨,一匹黑色骏马便静悄悄出现。 在月色之中穿行,月亮稍斜,桑鸢也到了醉曦林山庄。 进入山庄,她像往常一样朝竹屋方向走去。 离竹屋不远时,只见竹屋内点着烛火,桑鸢一下顿住脚步,警惕的看着竹屋,而竹屋里的人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将烛火全数灭去。 桑鸢单手扶在身旁的树干上,月光从头顶洒下来,树叶的影子稀稀疏疏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她眯了眯冰美的杏眸,更加警惕了几分。 心想,祁司睿与她说过,醉曦林山庄是南宫夫人的私人宅院,平日里有影卫在暗处看守,还有看不见的机关,是不会有人来的。 那么这竹屋里的人,是谁? 第128章 想要亲上去 思绪及此,为探究竟,桑鸢深吸了一口气,将鞋袜脱去,以免走路时发出声音,猫着步子慢慢靠近竹屋。 眼看着离竹屋越来越近,里面也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桑鸢便大胆且速度极快的一脚踢开竹屋门,警惕的走了进去。 只是刚踏进屋里,就被人从侧面近身快速将她钳制住,一把锋利的匕首扣在她细软白皙的脖子上,只要稍微一动弹就会被割伤。 “你是何人?”桑鸢试探着出声询问,想找机会挣脱,可惜却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外头月亮挂在树梢头,皎洁的清辉顺着窗户,门框溜了进来,泼在两人身上,但也只是照到了部分。 桑鸢背对着钳制着她的人,并未看到隐在黑暗里的人,正垂眸打量着她。 男子的模样隐在黑暗里,只留下他的呼吸,萦绕在桑鸢的耳畔与脖子间,炙热滚烫。 照进来的清冷月光稀疏洒在桑鸢白皙的脸上,垂眸对上时,叫人一时失了神。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男子收起了扣在桑鸢脖子上的匕首,但却没有松开对她的钳制,想要看看这小丫头有没有听他的话,好好练习武功。 在松了一些对小丫头桎梏的同时,男子拿起了一旁的面具快速戴上。 感觉到桎梏松了一些,桑鸢便反抬起脚踢了男人的肩背,随即单手抓住门框借力彻底挣脱束缚。 与男子缠斗了几个回合,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桑鸢不服气的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就要伸手去扯下他的面具,却见他主动抬手将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摘下来的那一刻,桑鸢惊诧的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殿下……怎么是你呀?” “傻丫头,不是我,还能有谁?”祁司睿宠溺的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嗓音温润却夹杂着几分沙哑,道:“功夫练的不错,有长进。” “殿下,你怎么回来了?”桑鸢完全没有听祁司睿对她的夸奖,她脑中只有疑惑,追着祁司睿不停的问道:“你回来了,怎么不回镜侯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小丫头好奇蹙着眉头追问他的模样,祁司睿嘴角上扬,挂起一抹笑意,带着宠溺的笑意,将竹屋内灭掉的烛火重新点燃,拉着小丫头坐下来,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与她听。 “原来是这样。”桑鸢紧锁的眉头疏松开来,双手捧着脸撑在桌子上。 只要不是在镜侯府里,她就没有那么拘束,随意了些。 祁司睿也惯着她,从来不会说她。 “那殿下你什么时候回边关去呀?”桑鸢问道,祁司睿方才与她说,他是收到皇城密令秘密回来的,且是带着任务回来的,至于任务他不便与她说,她也就不问,只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回去。 不要像之前那样,总是一声不响的背着她就走。 祁司睿摇了摇头,“不知。”许是瞧出了小丫头的心思,抬手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柔声道:“放心,这次不会背着你偷偷的走了。” “真的?”桑鸢冰美的眸子眨巴望着祁司睿,此刻一双眸子里就只有他一人,而在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祁司睿点了头,算是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他抿了一口茶,手指点了点桌子道:“这几日你就在这里,镜侯府那边我会让云衡过去处理,没有人会知道你不在府里。” 话音刚落,竹屋外一直守着的云衡一溜烟就不见了。 经过方才的一番缠斗,又听祁司睿说了好一会儿话,桑鸢现下倒是有些犯困了,眼皮子不听使唤的上下打架,头也一点一点的,差点咳在桌子上,祁司睿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小脑袋。 他的动作很轻,并未让小丫头惊醒,他起身顺势将渐渐熟睡的小丫头打横抱了起来。 许是感觉到了暖意,小丫头竟然往他怀里钻了钻,一双细软白皙的小手握成拳头,撑在他的胸膛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小丫头,只是此刻身体上的反应与以往都不同。 以往都是平静的,可今日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却是波澜翻涌,甚至心跳的很快,尤其是在自己垂眸对上怀中小丫头粉嫩的唇瓣时,竟然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亲上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在他内心汹涌澎湃,身体燥热时,小丫头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迷糊间软软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阿睿……” 看着怀里的人渐渐睡去,祁司睿再也忍不住,俯身,含住了她湿软的唇,霸道地撬开她的唇舌,不留余地的索取她口内的香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小丫头的情意就不再是简单的主仆之情,再者他从未将小丫头当作过自己的丫鬟,而是藏在心上十年之久的人儿。 他将她捡回来,养在身边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认定了此生唯她。 桑鸢微微蹙眉,似感受到了什么,动了动埋在祁司睿胸膛处的脑袋,小手也胡乱地挣扎了几下。 终于尝到了香甜,怎会轻易放过。 祁司睿单手擒住小丫头不安分的手,将其扣在她身后,使得怀里的人无法挣扎。 而人一旦有了贪念便会想要得到更多。 祁司睿大掌缓缓探入她的里衣,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的抚摸霸道地不容拒绝。 终是过去良久,一阵夜里的清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叫意乱情迷的男人清醒了一些。 接着又是一阵清风吹来,祁司睿动作一顿,瞬间清醒了过来。 垂眸看了看衣衫凌乱的桑鸢,他顿时觉得懊恼。 这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怎么可以对她如此轻浮,随意呢! 是轻着手脚将人放到床榻上,理了理她额头上的碎发,思绪渐起之时,躺在了屏风外间的软榻上,听着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声,沉沉睡了过去。 雨不知何时起,亦不知何时停。 桑鸢美美睡了一觉,对于昨晚之事浑然不知。 日光从窗户里洒进来,照在床榻上,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阵好听的箜篌弦音。 第129章 对小丫头的欲望 桑鸢猛的从睡梦中醒过来,鞋袜都未来得及穿上,就推门而出。 湖上的竹屋有好几间,中间有竹子铺成的水上桥路想连着。 她推门而出时,便看到对面的竹屋外面,祁司睿一如往常那般着一身深色衣袍,席蒲草垫而坐,身前放一把箜篌,手指闲散却又有规律的拨弄着箜篌琴弦。 这是画面是她梦里梦到他时的样子,不过是衣袍颜色不一样罢了。 桑鸢赤着脚,悠然朝着祁司睿的方向走了过去。 待走近些,桑鸢才瞧清楚了在箜篌旁边的矮桌上还摆放着熏香,是檀香,她喜欢的檀香。 檀香有助眠的效果,也是她能够闻得的香味,她闻不了的香是像江蓉玥身上的那种奇怪的香味。 听到动静,祁司睿墨黑色的眸子微垂下,径直入目的是桑鸢赤裸着的双脚,眸子瞬间眯了一下,启唇道:“怎么不穿鞋啊?” 说话间,他一直垂着眸子,不敢抬起,害怕抬起来会瞧见下丫头的……然后想起昨晚的事情,便是耳根子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晕。 不过这份来自内心的不好意思,立即就被压了回去,他早已经过了束发之年,有这样的冲动是正常的,且小丫头在他心里是唯一,索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和想法过分了。 脑中思绪落下,祁司睿是站起身来,挪步到桑鸢跟前。 随着他靠近,一下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忽然他一俯身,宽厚的胸膛顿时欺压了过来,桑鸢霎时觉得犹如一座高山压下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只觉得双脚一轻,离地而起桑鸢猛然低头一看,自己被抱了起来。 是祁司睿将她抱了起来,之前祁司睿经常这样抱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今日的祁司睿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怪。 “方才急着出来,一时忘记了穿鞋。”桑鸢双手搭在祁司睿的肩膀上,启唇解释着她未穿鞋的原委。 两人离的很近,近到只有几层衣袍之隔。 桑鸢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的洒在祁司睿的胸膛上,脖颈处,弄的他好容易平复下去的欲火再次从丹田处燃烧了起来。 “鸢儿……”他极力的控制自己,嗓音深沉而又沙哑,且夹杂着丝丝欲望。 墨黑色的眸子里凝着浅浅的,不易让人察觉的想要放纵自己的欲火。 放在小丫头腰间抱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似乎是想在一瞬间将小丫头揉进自己的骨血。 他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控制不住的欲望,对小丫头的欲望。 “怎么了?”不明所以然的桑鸢柔声问道:“殿下,你唤鸢儿,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祁司睿没有言语,只是微垂下带着欲念的眸子,睨着怀里的人儿。 他发现小丫头的侧脸也生的十分好看,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随着她的动作,睫毛微微颤动,如蝶翼般灵动。 许是太过入了迷,祁司睿渐渐有些走神,脑海中又闪过昨晚那些零碎的片段,甚至于在边关时梦里梦到的小丫头,是那样的令人着迷,无法自拔…… 此间喉结滚动,口中甚觉干燥,他单手端起竹桌上半盏茶水将茶水一饮而尽,而指腹却是控制不住地在她腰间摩挲。 带着浅浅欲念的眸子左右转着,有些飘忽不定,可最终还是落到了小丫头的唇瓣上。 由于他的动作有些大,仅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桑鸢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指腹传来的温热和霸道,还有隐隐的欲望。 这弄得桑鸢搭在祁司睿肩膀上的手,不受控制抓了他一下。 正是这一抓,她发现祁司睿的身体绷的很紧。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桑鸢害羞的低下头,趁他不注意,从他怀里抽离而去。 怀里落了空,祁司睿显然有些不悦,一把将人给唠了回来,“不知道不能光着脚在外面走吗?” 此刻,他内心的燥热感已然褪去,重新抱起小丫头大步回了屋子。 “昨日夜里下了雨,外面冷,不穿鞋就出去走,是这双脚不想要了吗?”祁司睿边给桑鸢穿鞋袜,边出声呵斥她。 听着祁司睿的呵斥,桑鸢嘴角上扬,挂起一抹甜蜜的笑意,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声音温润道:“我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话音落下,鞋袜也穿好了,桑鸢一下便蹦跶着站起身来,她觉得今天的鞋袜格外的舒适柔软。 “小札上面的功夫都学完了吗?”见小丫头面露笑容,高兴的样子,祁司睿的嘴角也跟着扬起了一抹浅笑,“上面可有哪里是不会的?” 那本小札是他亲手整理的,小丫头聪明伶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桑鸢想了想,没有给出回答,而是拉着祁司睿出竹屋,来到空旷的平台上,二话不说便对祁司睿动手。 她不想多说,动手便可看出她练的如何,亦可看出她的问题有哪些,该如何去改正。 几个回合后,桑鸢并没有占到上风,但中途她也并未让祁司睿近自己的身,算是将自己护住了。 祁司睿欣慰的点了点头,他一直都相信他的小丫头是最棒的。 “很不错,不过还是不够。”祁司睿将一把木剑扔到桑鸢手里,边移动步伐边道:“你虽然能够护住自己,不让人近身,但也只能如此。敌人会等你精力耗尽之时,再次进攻,你便只有一个下场。” 说这话时,祁司睿脑海中埋藏已久的记忆被勾起。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画面交叠,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 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若是不想被敌人近身,只有一个方法,在最开始出招时就想办法将其制住,让其没有再对你出手的可能,那你便赢了。” 见祁司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越来越沉,桑鸢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想到了老侯爷,他的父亲祁骁。 她对祁骁的记忆不多,其中最为深刻的便是祁司睿此刻对她说的这段话。这是小时候,祁司睿练武的时候,祁骁与他说的。 第130章 又骗她 祁骁是南洲国神一般的存在,受南洲国黎明百姓的爱戴与敬仰,与南洲第一美人南宫夫人的琴瑟和鸣更是叫人羡慕不已。 只是他们夫妻二人都是福薄之人,正是大好的年岁,一个战死沙场为国殉身,一个久病缠身于病榻之上,最终没能熬过刺骨的寒冬,逝于漫天大雪的日子里。 桑鸢将手中的木剑放下,走近祁司睿,抬手抱住了他。 “阿睿,鸢儿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感觉到怀里扑进来的温软,祁司睿再也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大掌扣住桑鸢的后脑勺和腰肢,将她紧紧抱住。 下巴轻放在她的头顶,眸子闭起时,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在小丫头面前哭,哭的像个泪人。 感受到祁司睿此刻的难过,桑鸢并未言语,她知晓祁司睿定是在心里压抑了许久许久,才会在她面前哭。 祁司睿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从未在别人面前如此痛哭过,这是他第二次在她怀里痛哭。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 祁司睿第一次在她面前大哭,是南宫夫人去世后,她陪着祁司睿在祁氏陵园里给南宫夫人守灵时,压抑了许多天的祁司睿跪在南宫夫人的灵位前,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我没有娘亲了……爹爹也不在了,娘亲也走了……” 那时的祁司睿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两年的时间里接连着失去了双亲,成了一个没有爹娘疼的孩子。 他也是如此刻这般,紧紧的抱着桑鸢,放声大哭的同时,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没有娘亲了的话。 日头微斜,不知过去多久,祁司睿才渐渐平复下来,陪着桑鸢弹奏了一会箜篌之后,便去了灶房里,给桑鸢做晚饭。 晨起日落,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今日起来,桑鸢找遍了所有的竹屋,都没有看见祁司睿的身影。 “又扔下我,悄悄的走了。”看着桌上的信,桑鸢撇了撇嘴,呢喃自语道:“不是说这次不会了嘛,怎么又是这样呢!” 明明说好了,不会再悄悄走的,又骗她。 “边关危险,他悄悄的走,是不想让你为他担心。”桑鸢正郁闷着,门口处便传来一声温煦却又清冷的女声,她猛然转身抬眸望去。 见是冰岚,便松了警惕,但还是带着疑惑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紧张。”冰岚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轻步走了进来,“是睿王殿下允我来的,所以你不必紧张。” “是殿下?”桑鸢眉头微蹙,“他让你来做什么?” 冰岚目光扫过竹屋里的一切,清声道:“秘密。” 祁司睿交给她的任务,是保护桑鸢,但又不能让她知道,所以是秘密。 目光落在桑鸢身上,是柔和了许多,“我们回去吧!” 桑鸢点了点头,随着冰岚一同回镜侯府。 途中,经过昆京城长街的时候,冰岚忽然停了下来,绕道去了城东的补品铺子,买了几大包的膳食补品。 见她买这么多膳食补品,桑鸢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是给朱夫人买的吗?” 冰岚是五爷的贴身丫鬟,常年跟着五爷在边关,偶尔回来一趟,是跟着朱夫人,住在她的存曦苑,买这么多的膳食补品肯定不是她自己吃。 猜测要么是给朱夫人的,替五爷孝敬朱夫人,亦或者是给老夫人的。 五爷虽然不是祁家儿孙,但也是在祁家长大,承祁家姓,袭祁氏祖训,守边关护黎民。 老夫人心里是疼爱这个孙子的,所以冰岚买膳食补品替自家主子去孝敬老夫人,是应该的。 桑鸢好奇的小模样叫人忍不住想要抬手捏捏她的小脸蛋,冰岚是腾出手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是镜侯府的丫鬟,出来自然是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刚好碰到朱夫人吩咐锦商出府采买膳食补品,我便接了这活。” 话音落下,冰岚侧眸看了一眼桑鸢,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一并买了回去。” 桑鸢思索片刻,指着前面不远处的糕点铺子,道:“我想买些糕点回去。” 她心里一直记着之前出来,没有给簪湘带糕点,她知道簪湘虽然嘴上说着不怪她,但她还是能够从簪湘的眼睛里看出丝丝失落。 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应该够买好几块了。 买完糕点,冰岚又拉着桑鸢买了些干瓜果,才有说有笑的回了镜侯府。 “又在做什么呢?”一进澜冰苑的大门,就远远的看见簪湘坐在亭子里,做着针线活。 她边坐下,边将买来的糕点和干瓜果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拿出来,摆在石桌上。 桑鸢看了一眼簪湘手里的针线活,花和鸟儿都绣的栩栩如生的,似乎要从绢布上飞走一般。 “你最爱的桃花糕。”桑鸢拿起一块递给簪湘,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针线活,“先吃糕点,针线活等会儿再做。” 簪湘接过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糕点软糯,入口醇香,还有些回甜。 瞥见桑鸢的荷包干瘪了些,簪湘启声问道:“又花了不少碎银吧?” 桑鸢摇了摇头,挪动身子靠近簪湘,一双杏眸定定的看着她:“阿湘,温质子可还在镜侯府中?” 她方才回到镜侯府时,就想要去府中医馆瞧瞧的,但又怕被人瞧见了,乱嚼舌根,便是耐着回了澜冰苑。 闻言,簪湘吃糕点的动作微愣住,眸子眨巴望着她,“你是要去看他?” 见桑鸢点头,簪湘是非常不淡定的朝她身旁挪了挪,小声道:“阿鸢,你可别去啊,你是不知道莲绯的下场有多惨。” 想起那个画面,不禁忍不住身子发抖。 “莲绯怎么了?是凝乐吗?”桑鸢问,她记得那日并未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祁凝乐虽然说了会惩罚犯错的莲绯,但她对祁凝乐的了解,顶多是罚莲绯面壁思过,再罚三个月的丫鬟月例银子。 但看簪湘的反应,应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第131章 薄情寡义之人 簪湘摇了摇头,外头望了一眼澜冰苑大门口处,见没有人来,才压低了声音与桑鸢说了那日祁凝乐生辰宴之后,第二日发生的事情。 “是那个温质子身边的小厮,他带着常央公主的口谕又来了镜侯府,逼着朱夫人当众处置了莲绯。”想起当时处置的那个画面,簪湘忍不住捂住嘴巴,差点吐了出来。 桑鸢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又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喝了茶水才好了些。 她实在是不想回忆那个画面,也不想让桑鸢知道,这丫头胆子小,定是会留下心里阴影的。 见簪湘不说话了,桑鸢蹙着眉头问道:“怎么处置的?那小厮可有说是何缘故?”她边问,还边晃悠着簪湘,一双勾人魂魄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似是要把人看穿一般。 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簪湘架不住桑鸢的软磨硬泡,是将她看到的,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小厮说莲绯勾引温质子,还烫伤他,惹了常央公主动怒,公主说要以同样的方式处置莲绯,方能消气,也不迁怒于镜侯府。” “这同样的方式残忍,朱夫人和凝乐小姐都不同意,那小厮就直接拿出了公主令牌,逼着朱夫人处置莲绯,还放话说温质子在镜侯府里养伤,要是再有不识趣的丫鬟试图接近他,或是耍手段勾引他,下场只会比莲绯还要惨。” 莲绯的下场已经很惨了,实在是想象不到比这还要惨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簪湘是一把紧紧抓住桑鸢的手,道:“阿鸢,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去见那个温质子啊。” 听了簪湘的话,桑鸢也是被震惊到,莲绯用滚烫的茶水烫伤了温砚辞,这用同样的方式处置,无非就是用滚烫的水去烫莲绯。 难怪簪湘方才会忍不住想吐,她没有见过那凄惨又让人恶心的场面,但是簪湘和镜侯府的所有人都瞧见了,活活用烫水把人烫死的场面,这得是多大的心头阴影啊。 “这事,老夫人知道吗?”老夫人那日被温砚辞的小厮气的老脸涨红,差点就一口气没上来,要是再知晓府中出这样的事情,启不是又要卧榻修养。 簪湘摇摇头,“这样的事情,断不能让老夫人知道,朱夫人下令谁都不允许提起此事,要是叫老夫人知道,有什么闪失就家法伺候。” 镜侯府的家法可是能够震慑住整个昆京城的,就连皇城都要忌惮三分,他们这些做丫鬟奴仆的,连听到这个词都会忍不住抖三抖的,就更不会去挑衅它。 “阿鸢,你可要仔细掂量清楚了,不要去看那个温质子。”实在是被莲绯的事情给吓到了,簪湘不想桑鸢出什么事情。 想起之前去寺庙祈福,就是偶然与那温质子撞见了,就无端被常央公主罚跪了几个时辰,再看到莲绯活活被滚烫的开水烫死时的画面,当真是后怕。 桑鸢点了点头,反握住簪湘的手,安慰她:“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傻,我想着去看他,也是因为他救过我,想去看看他伤的如何,好送瓶膏药什么的,不至于让人家觉得我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奔赴漠北那样老远的地方去救她回来,只用一个荷包就打发了人家,这要是日后人人都这样做,岂不是都变成了薄情寡义之人了。 如今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情,她也只能暂时避着温砚辞,等日后有机会了再去找他。 “你当真不去了?”簪湘是不放心的复问了一遍,又压低声音道:“你若是答应我不去,我便告诉你另外一件我从其他姐妹那里听来的秘密。” 她原本是不想与桑鸢说的,但终究是良心过不去,觉得还是说出来吧! 见桑鸢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簪湘才小声道:“我从在医馆伺候的几个丫鬟说,烫伤温质子的茶水里被人加了料。”说着,簪湘靠近了些,生怕自己说的话被别人听了去,小声到只有她自己和挨着她最近的桑鸢能够勉强听到:“听说好像是什么可以让人的皮肤不断溃烂,到最后直接深至骨髓而亡。真不知道是谁,这样的残忍。” 簪湘面露一副疑惑的模样,说话声音恢复正常道:“这温质子居于皇城之中,从未听说他与谁树敌过,真是太冤枉了,也难怪常央公主会发这样大火。” 自己倾慕喜欢了十年有余的人,被害成这样,任谁都会发火。 听了簪湘的话,桑鸢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又想起当日宴席上冰岚拦着她不要上前去,还有她说的话,有人换掉了温砚辞的茶水,想要借他的手处置莲绯。 可是莲绯不过是镜侯府的一个小丫头,谁会花如此心思去害她呢! 还有那杯被换掉的加了料的茶水,若是莲绯没有闹这一出,那就会被温砚辞给直接喝下腹中,说不定人早已经没了。 若真是她想的这样,温砚辞真的喝了那杯茶水,死在了镜侯府里,那么镜侯府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届时常央公主定会大发雷霆降罪于镜侯府。 祁司睿这个能做主的镜侯府主子也远在边关,即使是知道了昆京城所发生之事,一时之间也无法赶回来…… 思绪及此,桑鸢不敢再往下想,是拉起簪湘的手,小声问道:“阿湘,你听谁说的,可靠吗?” “医馆里伺候的大丫鬟阿练,她说的。” “阿练?”这个人桑鸢没有打过交道,只是去府中医馆给祁司睿拿治伤药时,偶尔会碰到她,她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见着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她是镜侯府府中医馆的大丫鬟,与其他苑里伺候主子的大丫鬟是一个等级的。簪湘是澜冰苑的大丫鬟,有很多时候大丫鬟都会被大管家传去训话,她们认识也不足为奇。 且这镜侯府中医馆,能进哪里去伺候的,还能够成为大丫鬟的,定是不简单的,是要有很高的医术,才能够进去的。 第132章 送子香囊 一般医馆里上了年纪的大夫,是只受老夫人和祁司睿传唤的,其他主子若是生了病,要么是出去外面找郎中,亦或者是去医馆找像阿练这样的有一定医术的大丫鬟医治。 温砚辞并非老夫人,也不是祁司睿,他在医馆养伤定是阿练照顾,从阿练口中传出的话,应当是假不了的。 “那个温质子他是医馆养伤吗?还是被挪去了别的地方?”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了出来,怕簪湘误会,桑鸢连忙接着解释道:“阿湘,你别多想啊,我只是问问,我不是要去看他。” 她也不是傻子,是绝对不会这时候去自讨苦吃的。 簪湘原本已经做好架势要好好与桑鸢说教一番,听了她的解释,簪湘是将摆好的架势无声的收了回去,小声道:“听说是被挪去了白斋苑。” 白斋苑是镜侯府专门用来供客人修养休息的苑落,离澜冰苑倒是不远。 见桑鸢眸底闪过一丝诧异,簪湘启唇道:“是朱夫人的意思,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又不敢惊扰了老夫人,所有的事情都由朱夫人拿主意,她也是够操心的。” 是啊,怎么能不操心呢,桑鸢也跟着感叹了一下。 她原本想着再问一下莲绯的尸身如何处置的,但想到方才簪湘那忍不住想吐的反应,就不再折磨她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日后也定不会有人再提起。 吃了糕点,又吃了干瓜果,现下是有些口干,桑鸢剥了个橘子递了一半给簪湘,目光落在她方才放下的针线活,转移话题问道:“你这又是在给谁绣什么呢?” 簪湘塞了一瓣橘子在口里,橘子的酸味缓解了方才恶心想吐的冲感,垂眸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针线活,轻声道:“是给三少夫人做的祈福送子香囊,说已经找大师算过了,过几日是去庙里求子的好日子,便是差了兰芳过来,让我帮忙绣一个祈福的香囊。”想着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便是答应了,且做香囊又费不了多长时间,也不耽误她做事儿。 塞了瓣橘子到口中,桑鸢是默不作声的又拿起一个橘子来剥。 三少夫人白若雪嫁进镜侯府也快有半年了,肚子却是迟迟没有动静,老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也没有催促她和三爷,但心里肯定是想要抱重孙子的。 白若雪聪慧,身边又有从娘家带来的嬷嬷教着,自然是能够洞察出老夫人的心思,想要早点怀上孩子,为祁家传宗接代是必然的。 且那日祁凝乐的生辰宴散去后,走在路上江蓉玥与阿瑛说的话,离她们不远的白若雪也肯定是听到了的。 想要在镜侯府这样的官宦世家里立足,还要一生平安度日的,膝下必须要有孩子,就算不是儿子,女儿也是能够保自己一生安稳度日的。 就像朱夫人她们这一辈的,那个膝下没有个一子半女的,就算是半路捡回来的,只要心性向着祁家,那也是当作祁家的血脉来对待的。而做娘亲的自然也是少不了福报的。 白若雪虽然是三爷的正妻,但若是膝下一直无子女,不保证为了传宗接代会娶其他的妾室,届时妾室再给三爷生下个一儿半女,她这个正妻的地位便会受到威胁,哪怕娘家人再厉害,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这些深宫宅院里的事情,桑鸢一个小丫头都能想清楚的,看明白的,白若雪自小就有嬷嬷教着,自然是比她更明白的。 “既然是去求子的,我便是绣了花和鸟儿。”簪湘吃完手中的橘子,拿起针线活低头仔细的绣着,边柔声道:“花有花开富贵之意,这鸟儿也是吉祥如意的鸟儿,两个放到一起的寓意是极好的,意为富贵吉祥之意。” “这倒是极好的寓意,三少夫人定会喜欢。”瞧着簪湘绣的花鸟,桑鸢忍不住又接着启唇称赞道:“我们家阿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呢!” 说到香囊,桑鸢倒是突然来了兴趣,眸子看着簪湘,语气里夹杂些许的央求:“阿湘,你有闲暇了,也帮我绣一个香囊可好?” 也不知道祁司睿会什么时候从边关回来,瞧着冰岚这次回来的势头,估计过不了多久便回去边关,刚好让簪湘帮她绣一个香囊,她拿去寺庙里请大师开光,祈保平安,等冰岚回边关时,请她帮忙带去给祁司睿。 顺便也给五爷绣一个,他与祁司睿一同镇守在边关,都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簪湘没有过问桑鸢原由,也没有问她是要送给谁,只是笑着点头应下。 日头的余晖洒落在院落中,桑鸢推开书房的窗户,倚靠在窗户边,手里的毛笔笔头一下一下的轻敲着额头。 窗户外头偶有清风拂过,吹晃着洒下来的余晖。 白斋苑,屋内的炭炉上药罐子翻滚发出咕咕的响声,一旁的香炉里熏香烟雾缭绕,在软榻上,温砚辞眸子微合着,手中的骨扇时而扇动,时而停顿。 推门进来的奴仆见状,是立即上前,将快要翻滚出来的药罐子用粗布包着抬了下来。 倒了快要满的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奴仆小心翼翼的端着走到软塌旁,启声道:“温质子,药好了。” 说罢,不等温砚辞说话,他便将药碗放到了软榻旁边的小桌子上。 照顾了温砚辞这么多日,他早已经摸清楚了温砚辞的习性,这汤药不放的凉了,他是不会喝的。 药碗放下,奴仆转身就要出去,刚抬脚就被温砚辞出声叫住。 “可劳烦小哥,扶我出去走走吗?”他的声音温润中夹杂着几分沙哑,但却沉稳好听。 奴仆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去扶他。 他不过是被一盏茶水给烫到,原本是没有什么事的,把烫伤的地方涂抹上烫伤的膏药,再喝几碗大夫开的汤药,养几日便可痊愈了。但事实却不是这样,那盏茶水被人下了毒,他身上被烫到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腿脚更是疼的走不了路。 所以只能是麻烦这位只顾了他多日的奴仆。 第133章 自生自灭 在奴仆的搀扶下,踉跄着出了房间门,在院落里干活的另外一个奴仆见状,赶忙小跑着进屋,搬来了一把椅子,看着温砚辞微微发颤的腿脚,搬椅子的奴仆眸底闪过一丝怜悯,“温质子,你还是坐下来吧!” 看着他这腿脚,估计也是无法久站的,像他这样生的俊郎的男子,是多少人所羡慕的,可惜却是一个福薄之人。 要说常央公主有多么的爱慕这个温质子,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好,只是让小厮来传口谕,借他人之手处置了一个小丫鬟,别的也不见她将温质子接回皇城,让皇城里的御医给他医治。 真是可怜之人呐,还不如他一个镜侯府里的奴仆活得自在逍遥,偶尔身子不痛快了,主子还让医馆的大夫给开个方子,告个假休养几日,也落得轻松,身子骨也好了。 可这温质子都在这府中休养了好几日了,这小小的烫伤不仅没好,伤口处还化脓,越发的严重起来,常央公主也不派个人过来瞧上一眼,好似是任由他自生自灭。 扶着温砚辞坐下,奴仆是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 “你们两都去忙吧,我一个人坐会儿。”温砚辞双眸闭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骨扇,出声将身旁站着的两个奴仆打发走。 落日余晖斜洒着,落到他的身上,照得他此刻无比的温柔,忽然他停止摇晃手中的骨扇,双眸睁开,望向不远处院墙上站着的鸟儿。 只见那鸟儿的嘴巴一张一张,似人说话一般。 待鸟儿飞走后,温砚辞朝着它飞走的方向点了点头,手中的骨扇合上,垂眸看了一眼化脓的手背,眸底闪过一丝狡黠,轻轻吹了一口气。 眸子未抬起,便是听到一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温质子可好些了?” 温砚辞抬头回眸,入目的是祁凝乐,只见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背着落日的余晖朝自己走了过来。 待走近,祁凝乐这才看瞧他化脓的手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温质子,你这伤,如何了?” 毕竟人是在镜侯府里被伤的,又是在她的生辰宴上被伤,不管是作为镜侯府的嫡小姐,还是生辰宴的寿星主子,她都是要来看望一下的。 闻言,温砚辞招呼院里的奴仆给祁凝乐搬来了一把椅子,待她坐下后才启声回了她方才的问题,“温某一时怕是好不了,可能还要在府中多休养几日,要劳烦祁小姐给温某安排一下。” 相信她方才进来时已经看到了他手上的伤,他也就不作多的解释。 “温质子信得过我镜侯府的大夫?”祁凝乐答非所问,早些时候哥哥就与她说过,温砚辞这个人城府很深,若是有一日要与他打交道,可千万留个心眼。 这并不是说温砚辞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常央公主借朱夫人之手处置了莲绯,人死了便是死无对证,想要去查证都是无从下手。 若是无端的猜忌怀疑镜侯府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好的,老夫人要的是家和万事兴,要是因一个外人闹的镜侯府鸡犬不宁,怕是大不敬了。 “祁小姐,为何这样问?”温砚辞柔和的目光落在祁凝乐身上,嗓音温煦低沉:“温某要是信不过镜侯府的大夫,便不会在这里休养这么多日,还要给镜侯府给祁小姐你添麻烦不是。” 果然,这个人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祁凝乐眸子四处瞟了一下,最终定到温砚辞已经化脓的手背上,顺着他的话道:“怎么会是添麻烦呢,左右不过吩咐一句的事情,温质子客气了。” 话音落下,祁凝乐将定在温砚辞手背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站起了身,“我就是过来看看,温质子好生养着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苑里的这两个奴仆说,只要是镜侯府能够拿得出来的,都不会少了温质子的。” “温某,多谢祁小姐。”温砚辞点头,目送祁凝乐出白斋苑。 恰好这时,落日余晖也随着日头落山,尽数散去。 黑夜染上天空,点点繁星渐渐亮了起来。 澜冰苑的亭子里,桑鸢和簪湘正把晒干的莲子装到陶罐里封存,等到了冬日里,便可以拿出来做银耳莲子粥喝。 “阿湘,我记得朱夫人喜欢吃莲子,要不我们留一些给她送过去。”看着这几大簸箕的莲子,桑鸢是想着她和阿湘两个人也吃不完,祁司睿虽然喜欢吃,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大多都是进了她和簪湘的肚子。 自己留一些,再拿出一些来去给喜欢吃莲子的朱夫人,分着吃了,倒也不叫浪费了。 若是冬日里吃不完,也是拿去扔了,好容易辛辛苦苦才摘来的,拿去扔了着实是可惜了。 簪湘认同的点了点头,快步转身回屋拿了食盒子来,装了满满的两个食盒子。 她将装满莲子的食盒递给桑鸢,道:“现下天才刚刚黑,夏日了炎热,相比朱夫人也还没有睡下,你给她送过去,省了白日里去还得撑一把伞,费劲。” “唉。”桑鸢接过食盒,阔步出了澜冰苑,往存曦苑的方向去。 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清冷的月光洒下来,静谧的照着万物。 桑鸢原本是哼着小曲出门的,但不想扰了这份宁静,便是禁了声。 存曦苑的丫鬟见她来,是笑着迎了上来。 “你怎地这个时候过来了?”说话的是露儿,存曦苑的一等丫鬟,地位仅次于大丫鬟锦商。 桑鸢回了个笑,边随着露儿往朱夫人的卧房走,边与她说:“我和阿湘前些日子在莲花池摘了许多莲子,想着朱夫人她爱吃莲子,便是来给她送一些,夫人还未歇下吧?” “没有,夫人今日晚膳吃的有些晚,此刻正在卧房里闲坐着呢!”露儿脸上挂着笑容,知道桑鸢会有疑惑,便是在她开口问之前,说道:“原本平日里夫人都是在日头落山前的一个时辰就要用晚膳的,但今日宋姨娘过来找她说话,便是晚了一些。” 第134章 虚伪 “宋姨娘?”桑鸢眸子微眯了一下,只听露儿继续说道:“原本说好的要请大师给二爷和宋绾离看成亲日子的,但因为莲绯那事,朱夫人下令不可去惊扰老夫人,宋姨娘便只好来了朱夫人这里,与她商量二爷的婚事。” 没有说几句话,便到了朱夫人的卧房门外,露儿轻推开掩着的卧房门,轻声对里面的人说道:“夫人,澜冰苑的桑鸢姑娘来了,说是给你送莲子过来。” “快进来。”一听到是桑鸢,朱夫人就心头泛喜,冲门口的露儿挥了挥手,面上挂着一抹和蔼的笑容,道:“快叫她进来。” 露儿颔首,领着桑鸢进到卧房里。 卧房里熏着助眠的桂花熏香,在香炉旁还放着一盆冰块,因夏日炎热,窗户也都是开着的。 朱夫人倚在软榻上,身旁只有胡嬷嬷一人伺候,一双有些打皱的手轻轻的摇晃着手里的团扇。 桑鸢将环视的目光收回,欠身行礼:“桑鸢请夫人安。” “快些免礼,不必这样拘束。”朱夫人笑着说道。 桑鸢起身,说明了来意:“夫人,桑鸢记得你爱吃莲子,就给你送了一些过来,尝尝鲜。”边说着,便将食盒递给上前来的胡嬷嬷。 胡嬷嬷接过食盒,随即打开叫露儿拿来盘子,放了一些后才递到朱夫人面前。 朱夫人笑着拿起两颗塞到嘴里,莲子入口香甜,且糯糯的,甚是好吃。 “这莲子你和簪湘那丫头咋做的,这样好吃。”朱夫人又连着塞了几颗到嘴里,她觉着澜冰苑的这两个丫头不仅人生的貌美,手也是十分巧,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比别人做的要好吃许多。 见朱夫人喜欢,桑鸢脸上也挂起一抹笑意,道:“回夫人,这都是阿湘的功劳,我不过是在一旁帮她打个下手。” 簪湘的手巧,做什么都好,针线活做的好,吃食也做的美味,就连这简单的莲子她也能晒出来与别人不一样的味道。 “你们两个都一样的,一个聪明伶俐,一个心灵手巧的。”朱夫人笑着说道:“睿儿那孩子有福气,有你们两个丫头照顾他。” “夫人过奖了。”桑鸢敛着笑意,见胡嬷嬷给朱夫人递了杯茶水,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朱夫人抿了一口茶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去。 紧接着露儿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方姨娘来了。” 闻言,桑鸢是微愣了一下,都快到歇息时辰了,方姨娘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刚准备与朱夫人告辞,却见门口处进来了人,想着走不了,桑鸢便与露儿一同退到了最边上颔首站着。 方姨娘径直走了进来,未曾瞧见站在角落里的桑鸢,很是熟络的坐到朱夫人旁边的软榻上,垂眸间瞧见了桌上的莲子,也是毫不客气的拿起两颗塞到嘴里,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浅笑,道:“夫人这莲子是从何处得来的,吃起来口感还不错,若是有多的,我可带些回去吗?” 说话间见朱夫人变了脸上,方姨娘是又立即解释说道:“嫂嫂你别误会,是睿儿那孩子喜欢吃莲子,我是想给他留着。” 朱夫人接过胡嬷嬷手里的团扇自己扇着,待方姨娘解释完,才缓缓道:“方姨娘与我客套了,既然是给睿儿的,我这里给他留一些便是,何必劳烦方姨娘亲自带回去呢!” 这莲子是澜冰苑的那两个丫头辛苦摘弄的,且不说她还没有尝上几颗呢,这方姨娘就来讨要。说好听一点是讨要,不好听一点就是硬拿,打着为祁司睿留的名义拿去自个儿吃了。 同在镜侯府中数十载,不说朝夕相处,但也是每日里去给老夫人问安都是要见上一见的,对彼此之间的了解还是有的。 方姨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突然觉得这莲子也没有方才那样好吃了,但还是笑着说道:“睿儿是我膝下的孩子,有什么好的,自然是由我这个做母亲的给比较合适一些。”说罢,她也不看朱夫人什么脸色,继续摆着一副镜侯府嫡子之母的态度,道:“睿儿这孩子平日里虽然不常与我有来往,但他心里是惦记着我这个母亲的,他惦记着我,我自然也是惦记着他的,看到他喜欢吃的莲子,就想着给他留一些,不然等他回来了又说我待他不好。” “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为了他操碎了心,他镇守在边关,我这心里是日夜牵挂着,就想他能够平平安安的,能够回来尝一尝母亲给他留的他最喜欢的莲子。” 她俨然一副嫡母的姿态,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朱夫人作为一个母亲,却是不想着自己的孩子。是在内涵朱夫人不称职,不关心在边关的五爷。 朱夫人也不迁就着她,抿了一口茶水,直言道:“睿儿的母亲是南宫夫人,你说你是他母亲恐怕有些不妥吧!” 镜侯府的人都知晓,南宫夫人去世后,老夫人将南宫夫人的一双儿女过继到方姨娘膝下。但这双儿女却是一点都不与方姨娘亲近,人前人后都是称呼她姨娘,从未改口唤过一声母亲。 方姨娘脸色变了变,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反问道:“睿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唤我一声母亲有什么不妥吗?” “真虚伪。”方姨娘的话不知咋得就触到了露儿的逆鳞,是在嗓子眼里嘀咕了一句,虽然小声,但还是被挨着她的桑鸢给听了去。 不是露儿说,她也觉得这个方姨娘虚伪,嘴上说着是为了祁司睿好,自己待他有多好多好,还自称是祁司睿的母亲,就因为这句母亲,就洗掉了她暗地里对祁司睿所做的一切事情,真是有些可悲。 南宫夫人才是祁司睿的母亲,这个世界上能够让祁司睿唤一声母亲的也只有南宫夫人,这个方姨娘是真的不配。 “就是不妥。”朱夫人的语气稍变了些,手中的团扇也递还给了胡嬷嬷,身子坐直起来,眼神不悦的看着方姨娘,“” 第135章 不亲近 朱夫人一向性子温煦,很少见她露出这般神情,不仅方姨娘愣了一下,一旁扇扇子的胡嬷嬷也是面露些许紧张之色静静地看着朱夫人。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露儿悄摸着拉了拉桑鸢的衣袖,想要带着抽身出去,却是才将手伸过来,就被刚进来的锦商瞧见,是狠狠瞪了露儿一眼,示意她莫要在这个时候犯傻。 露儿明白了锦商的示意,灰溜溜的将手缩了回去。 桑鸢撇眸瞧着锦商从她二人面前走过,径直走到朱夫人跟前,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这有什么事是我听不得的?”方姨娘假意问道,还作势要起身离开,“若是我不便在场,那就改日再来找夫人唠嗑。” 方姨娘脸上带着丝丝笑意,看向朱夫人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轻敲。 闻言,朱夫人倒是也不留她,“那方姨娘就改日再来吧!” “这。”方姨娘一时语塞,她只是作势要起身离开,但是并未想着真的要走,好容易来一趟存曦苑,目的都还没有达到呢。方姨娘忽然脸上挂起笑容,态度与方才是截然不同,堪称戏院里的戏子变脸。 桑鸢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果然能在深宫宅院里活着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有的只是善于收敛锋芒的和展露锋芒的。 方姨娘笑道:“夫人瞧我这记性,不到要走还真是记不起来自个儿来这儿的意图。”说着,便是无声的打量了一番朱夫人,见她此刻面色平静,便接着说道:“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在镜侯府腾一处空苑落,我把娘家的表侄女给接过来住,夫人你当时考虑一下,不知夫人考虑的如何了?” 朱夫人微蹙了一下眉头,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且当时老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姨娘也都在。方姨娘突然就在大家面前与她提这件事情,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便与方姨娘说考虑一下。 自从南宫夫人离世后,镜侯府前宅后院的大小事务都交由她处理,老夫人体恤她把一些不重要的琐事分给了几个姨娘来管。其中方姨娘管的事务多,便有一些话语权,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朱夫人和老夫人手里。 事后,朱夫人也去凝福苑请示过老夫人,老夫人一口就给回绝了。 方姨娘这点心思,老夫人是看的透透的,她想把自己娘家的表侄女接来镜侯府住,无非就是想要撮合她的表侄女和祁司睿两人。 谁人不知这镜侯府真正的主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祁司睿,只要拿下祁司睿就等于拿下了整个镜侯府,同时也拥有了他手中的百万天骁铁骑。 方姨娘的心思打的好,可惜了老夫人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想要亲上加亲的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方姨娘就是为了这事专程跑来存曦苑的?”朱夫人挑眸看了一眼满脸带着笑意的方姨娘,见方姨娘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且笑着道:“也不全是,主要的还是想来与夫人唠唠嗑。” 朱夫人看破不说破,将老夫人当时的原话转达给了方姨娘,“镜侯府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往里面领的,方姨娘你也是身出名门,这点应该不用我多说方姨娘你也是明白的。” 说话间,朱夫人身子又坐直了一些,接过胡嬷嬷手里的团扇,自个儿扇着,一个眼神都不给方姨娘。 她也倒不是对方姨娘有什么别样的看法,只是方才方姨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祁司睿的母亲,叫她有些心头不悦罢了。 方姨娘闻言脸色一顿,她以为朱夫人考虑这么久,应该是一口就同意了,且她都已经让娘家的表侄女收拾好了行李,随时准备着过来呢。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夫人的意思啊?”方姨娘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朱夫人,这要是老夫人的意思可就有点难办了,但若是朱夫人的意思,那她还能卖弄个妯娌情怀,让朱夫人给了她这个面子。 想着,方姨娘是又接着说道:“我娘家那表侄女夫人你也是见过一次的,模样生的秀气端庄,性子也是十分的乖巧温煦,我是想着睿儿他常年不在侯府中,凝乐那孩子又不大来我苑里,是想着把表侄女接过来,有个说话的人。” 祁司睿和祁凝乐那兄妹两个,那叫一个难伺候,祁司睿常年在边关,难得逢年过节回来一趟,若不是她去三邀四请,他是绝对不会踏足她的苑里一步。而祁凝乐也是,除非她叫嬷嬷去传唤,说有事情她才会来。 她也只不过是想把娘家的表侄女接过来,平日里不至于一个闷着。 且说到底,祁司睿和祁凝乐也不是她亲生的,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朱夫人一脸淡静模样,把方姨娘的心思琢磨的透透的,听方姨娘说完,这才启唇淡声道:“是老夫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且不说方姨娘把娘家的表侄女接来侯府住是大为不妥,你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在,若是接来了你叫两个孩子心里怎么想?” “纵使这两个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但也是在你的膝下,换句话说就是在你的名义下长大的,这外人皆知晓南宫夫人与镜侯爷过世之后,老夫人便将两个孩子过继到了你的膝下。你当是要尽心尽力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且莫让两个孩子寒了心。” “方姨娘你自己也说了,两个孩子不与你亲近,若是还将娘家的表侄女接过来,因此冷落了两个孩子,届时老夫人会怪罪你,我也会怪罪你的。” 她与南宫夫人虽然是妯娌,却是情同姐妹,她自然是站在南宫夫人这边,也是会照顾好她的孩子,不会让南宫夫人的孩子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朱夫人一番话,让桑鸢不由得悄悄在袖子底下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敢与方姨娘说这样的话,除了老夫人也就只有朱夫人了,朱夫人一般不会像今日这样说很多话,是方姨娘今日触了朱夫人的心头,她才会一下说了这么多话。 第136章 他心里早就装了人 身旁伺候的胡嬷嬷,瞧着朱夫人说了这么多话,是倒了一杯丫鬟新换上的茶水递给朱夫人,“夫人,喝口茶,润润嗓子。” 朱夫人的嗓子一直有老毛病,尤其是在春日里,一靠近花朵是最要命的,偏偏朱夫人就是喜欢各种花,春日里若是有大量的花开了,她便会先服药之后再去看花。 胡嬷嬷也给方姨娘倒了一杯,“方姨娘请喝茶。” 方姨娘愣然的接过胡嬷嬷递来的茶水,摊开茶杯盖子瞧了一眼,便是放到面前的小桌子上,并未喝,无声的打量了一眼朱夫人,见她比方才还要平静许多,应该是消气了。 但这气是消了,朱夫人方才的话却是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开口试图说服朱夫人。 方姨娘:“夫人你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不是说把娘家的表侄女接过来,就冷落了睿儿和凝乐两个孩子,说不定呀他们还能玩到一块去,到时候凝乐自然就与我亲近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嘛!” 只要先搞定了祁凝乐那丫头,再通过她去撮合表侄女和祁司睿就轻松多了。 想到这儿,方姨娘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同时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欣喜,是拿起一颗莲子塞进嘴里,边吃边继续说道:“老夫人喜欢热闹,这侯府里多个人,她定会欢喜的。而且紫兮那孩子,就小时候见过睿儿一面,便对他一见钟情,喜欢上了睿儿。我每次回娘家,她都求着我要跟我来镜侯府,说呀只能够见着睿儿一面,她就心满意足了。”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方姨娘噗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夫人,这种小女娃家的心思我们这些过来人还不明白嘛,索性我就跟她说等我问过夫人了,就回去接她过来。” 听到方姨娘的话,屋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表露着不同的神情。 桑鸢更是和露儿一同抬眸撇了方姨娘一脸,桑鸢是比露儿想得更多一些,方姨娘真真是为自己家给打算的明明白白,表侄女都不放过,这要没有表侄女,只有表侄子那估计也是要往祁司睿身边塞的。 可惜了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果真是不是亲生的心思就不在孩子身上,一点儿也不知晓祁司睿心目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晓他的宏图壮志。 时时刻刻只想着自己和自己的娘家人,想着如何将能够塞到最有权力的人的身边去。 倘若祁司睿不是镜侯府的主子,既没有继承老镜侯爷和爵位,也没有被封为睿王殿下,手中更没有百万天骁铁骑,也不是老镜侯爷与南宫夫人的嫡子,那方姨娘又该当如何。 方姨娘看中的无非就是祁司睿的权势与地位,当年南宫夫人病逝后,她曾去凝福苑里私下见过老夫人,想让老夫人把她扶正,做老镜侯爷发正宫夫人,彻底顶替南宫夫人正妻的位置。 若老夫人是一个不明白事理的,或是耳根子软的,听不得别人几句哄人话的人,此刻估计能够镜侯府前宅后院之事的人就不是朱夫人了,而是方姨娘了。 只可惜老夫人明事理,并没有因为方姨娘送去的天价礼品,也并没有因为方姨娘的话给左右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事,桑鸢也是无声的咽了一口口水。她之所以知道方姨娘私下去见老夫人,请老夫人将她扶正的这件事情,是因为桑鸢被宴嬷嬷带去凝福苑,就在老夫人的卧房屏风后面,当时的话方姨娘与老夫人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事后,她想着老夫人应该会说要她忘记之类的话,但老夫人却是没有,反而是问她一个当时只有七岁的孩子,问她愿不愿意让方姨娘做祁司睿的母亲,不仅是名义上的,日后也要祁司睿像唤南宫夫人那样唤方姨娘为娘亲。 她那时候年纪小,虽然不懂方姨娘所说的扶正是什么意思,但听了老夫人的话,她是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南宫夫人是她见过最温柔善良的人,也是天底下无人可以替代的,所以她不要祁司睿唤任何人娘亲。 她以为老夫人只是一时找不到人问,刚好她当时在,就问了她一个孩子的想法,还是后来与宴嬷嬷说话时,宴嬷嬷说起的,老夫人是听了她的想法,才又找了方姨娘去凝福苑,彻底与方姨娘讲清楚。 “睿儿那孩子志不在此,恐怕方姨娘是操心过了。”朱夫人换了个坐姿,抿了一口茶,脸色看起来没有方才那般平静淡然,“且方姨娘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又只是见了一面,那么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欢嘛,不过是学着大人的模样说喜欢。你如今再去问她,估计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切莫说祁司睿那孩子心性高傲,志不在这些儿女情长上面,他心里是早已经就装了人的,这事她知晓,南宫夫人知晓,老夫人也知晓。 就方姨娘一整天的瞎操心,别到时候弄巧成拙,害了祁司睿也害了她那个什么表侄女。 “话不能这样说。”方姨娘不管朱夫人如何说,都奉承着一张笑脸,言语夹杂几分反驳之意说道:“虽然年纪小,但是一直喜欢着,那就肯定是心仪已久了。这心仪已久的人,自然是想要与之白头偕老的。” 说罢,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朱夫人,想看看她什么表情,见朱夫人只是神情有些不淡然,她便是又接着说道:“且夫人怎知睿儿那孩子的志向里没有儿女情长呢,万一他见了我娘家那表侄女,会心动生情呢!这都是说不定的,所以夫人还是莫要这样早就下定论。” 紫兮那孩子生的水灵,模样身段样样都是拔尖的,琴棋书画也都是样样精通,最为吸引人的还是她生了一双像狐狸一样能够勾魂夺魄的眼睛,多少名门世家的子弟都被她所迷倒。 就这样的,她相信祁司睿就算再不近女色,瞧上紫兮一眼也保不准不会动心动情,动了想要娶她回家的念头。 第137章 星宿 露儿实在是听不下去方姨娘的话,是悄摸拉着桑鸢又往角落里退了几步,声音压低到像蚂蚁在爬一般,在桑鸢耳边小声的说了句:“真是够能显摆的。” 不就是一个姨娘嘛,还想越俎代庖了朱夫人,如今还想把自家的侄女往殿下身边送,别说是朱夫人了,就连她们这样的小丫鬟,不明白大道理的都能够明白方姨娘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桑鸢微侧头,瞄了身旁的露儿一眼,只见她腮帮子微鼓起,看上去很是气愤的样子。 看来露儿也不大喜欢方姨娘,毕竟像方姨娘这样自私虚伪的人有谁会去喜欢。 虽然说是自家人,得照顾着一些,但方姨娘这也太不妥当了,这事情要是在朱夫人这里说不好,定是要闹到老夫人跟前去的,老夫人现在需要静养,是万不能拿这些小事情去惊扰她的。 “不是我下定论早,是我了解睿儿。”朱夫人说着话,是起身下了软榻,走至香炉旁,打开了香炉盖子,瞧了一眼,里面的熏香已经过半,便是朝着角落里唤了一声:“露儿,这熏香过半了,去仓房里拿些熏香过来换上。” 终于可以出去,露儿面上立即挂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拉着桑鸢就快步出了房间。 “总算是出来了。”露儿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倒是不急着去仓房里取熏香,反而是拉着桑鸢到院落中的一处小秋千上坐下。 桑鸢也不催促露儿,因她方才偷摸看了朱夫人几眼,朱夫人是瞧出了露儿的心思,才起身故意去查看香炉里的熏香。 这香炉里的熏香才过半,再熏上两三个时辰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朱夫人之所以这样吩咐露儿,是想让露儿出来,不必在里面听着方姨娘的那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 朱夫人慈善,待下人也好,露儿是之前伺候过南宫夫人的丫鬟,南宫夫人去世后,芙蓉苑里的丫鬟们走的走,留的留,就没有剩下几个。 露儿模样生的乖巧,朱夫人便像老夫人要了她到存曦苑伺候,这也是桑鸢为何与露儿熟络的缘故。 “夏日里就是好,晚上能够看到满天的星宿,光亮闪闪的,甚是好看。”露儿仰头,看向夜空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星光,她抬起手指着其中一颗最大最亮的对身旁的桑鸢说道:“以前小时候都听家里的大人们说,人要是不在了,是会去到天上,变成众多星宿中的一颗。一直挂在天上,守护着自己的家人。” 想必娘亲和爹爹,还有姐姐都在天上看着自己呢! 听着露儿的声音有些哽咽,桑鸢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见露儿不知何时眼睛泛起红,她刚扭头去看,就见到一颗豆大的眼泪从露儿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露儿。”桑鸢张了张嘴,想要安慰露儿,可她连露儿为何要哭都不知晓,又怎么安慰呢,便是抬手轻轻抚摸了几下露儿的后背,只听露儿吸了吸鼻子,哭腔着声音说道:“桑鸢你看,那颗最亮的星宿肯定是南宫夫人,小时候我娘亲跟我说过,只有最美丽善良的人去世后,才能变成天上最亮的星宿。” 南宫夫人是她见过最好看,最美丽的,最善良的人,所以那颗最亮的星宿一定就是南宫夫人。 闻言,桑鸢也抬起头,顺着露儿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颗挂在众多星宿中最亮的那颗星宿。 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八年前的夏日里,那时候是南宫夫人生病的第二年。 自她被祁司睿带回镜侯府的那年起,南宫夫人就已经生病了,只是病情才刚开始,还不严重,平日里只要按时喝药,就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在第二年,病情就渐渐严重起来,那时候老镜侯爷也刚战死沙场没有多久,南宫夫人忧思过度,导致病情严重起来。 虽然是在夏日里,可南宫夫人却是盖上了厚厚的被褥,当时年纪还小的她不懂为什么,便是坐到南宫夫人常坐的软榻上,伸手摸了摸她身上裹着的厚厚的大氅,稚嫩却又夹杂着几分清冷的声音,问道:“夫人,你很冷吗?” 闻言,南宫夫人忍不住笑了一下,也正是这一笑让她一连咳嗽了好一会儿,一旁的桃嬷嬷赶紧上前去搀扶住快要坐不稳的南宫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满是心疼:“慢慢吸气,顺下来,慢慢吸气……” “夫人。”桑鸢被吓到,是从软榻上蹦的一下跳了下来,站在一旁呆愣的看着南宫夫人,看着她那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她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瞧见桑鸢被她吓到,是走到桑鸢跟前蹲下身子,拉起她冰凉的小手,已经发白的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张开,声音沙哑道:“是我不好,吓到鸢儿了。” 桑鸢迟缓的摇了摇头,“鸢儿没有被吓到。”说着便是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南宫夫人的额头,擦去了她额头上的细汗珠。 “夫人,你不能这样蹲着身子,起来坐到软榻上去吧!”桃嬷嬷上前来将南宫夫人扶了起来,边扶她坐回软榻,边柔声对桑鸢说道:“小鸢儿这是从哪里来呀,身上散着一股淡淡的荷花香味呢!” 被问起从哪里来,桑鸢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成功转移了,一屁股坐到软榻上,坐在南宫夫人身旁,眉眼带笑,双手边比划边说道:“鸢儿和凝乐去莲花池了,幽涵姐姐给我们两个划船,我们还摘了好多的莲子呢,幽涵姐姐正在小厨房给夫人煮莲子粥呢!她说莲子可以清火气,夫人你喝了对身子好。” “莲花池?”南宫夫人抬手拉了一下身上的大氅,方才桑鸢与她说话间,窗户里吹进来一阵清风,身子骨有些发冷。 这清风在炎热的夏日里,原本是最受人喜欢的,此刻吹在她身上,却是有些像冬日里的寒风,竟有些许的刺骨。 这若是能够拖到冬日里,那又该是如何的,估计是连这屋子的门都出不去了吧! 第138章 小富婆 桑鸢说的起劲,并未察觉到南宫夫人拉大氅的动作,只是耳朵里听到她问莲花池,便又接着比划说道:“莲花池里开了好多的莲花,长了好多的莲子呢,我们都摘不过来。” “是嘛。”南宫夫人惨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淡笑,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老是捂不热的手抬起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桑鸢的脸蛋,道:“你说的这样好,我都想去湖心亭里坐坐了。” 莲花池离湖心亭不远,且湖心亭周围也有莲花,只是没有莲花池里那样多,但若是专门看的话,已经是足够了的。 “夫人,医馆的大夫说,你不能出去吹风,你身子骨会受不了的。”听到南宫夫人说要去湖心亭,桃嬷嬷捧着一杯热茶递给她,边嘱咐道:“夫人你这几日身子骨越发严重了,轻易吹不得风。” 南宫夫人接过桃嬷嬷递来的热茶,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启唇轻声道:“我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芙蓉苑了,就去坐一会儿,无碍。” “夫人。”桃嬷嬷略显无奈,见南宫夫人作势要起身下软榻,是连忙上前去扶她,并嘱咐道:“那就说好了,就去坐一会儿便回来。” 南宫夫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下软榻站稳之后,从大氅下伸出手来握着桑鸢,在桃嬷嬷和芙蓉苑大丫鬟环蜜的搀扶陪同下去了镜侯府的湖心亭。 桑鸢的思绪刚到这儿,就被露儿给大声惊的回了神。 “桑鸢,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仓房里取熏香,再一块回屋里去。”露儿说话时,已经从秋千上下去,桑鸢点了点头。 见露儿往仓房的方向走了过去,她也从秋千上下来,待露儿取了熏香回来,她们二人再回到朱夫人的卧房时,方姨娘已经走了。 见天色不早了,不好再打扰朱夫人,桑鸢也是告辞回了澜冰苑。 回来时,见簪湘卧房的蜡烛还亮着,桑鸢犹豫了一下,还是敲门走了进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做针线活啊?也不怕把眼睛伤着了。”进去后,见簪湘正坐在床榻上,点着蜡烛做针线活,桑鸢便是出声打趣她。 她知道簪湘手里肯定不止有白若雪的送子香囊,应该还有其他人的,毕竟九月九是一个很不错的祈福日子,这镜侯府里的主子,丫鬟们都是最注重这些好日子的。 簪湘的针线活出众,也是镜侯府里人人都知晓的,每到这个时候,来找她做针线活的人就会多些,也就免不了要夜里点着蜡烛夜战。 桑鸢走至床榻旁,本来是要坐下去与簪湘唠会嗑的,但垂眸只见她的床榻上放满了绣篮,大大小小的该是有六七个的样子,每个绣篮里都有画好的三四个绣样,桑鸢看的是瞪大了眼睛,“阿湘,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你就接了这么多活呀?” 这要是日后都这样,那簪湘都不用干活了,天天坐着做针线活,都能攒不少的银子,等攒的多了就拿出去买上几块田地,种上各种瓜果蔬菜,再腾出一片地来养一些鸡鸭鹅什么的,逢年过节就可以杀了上桌,或者是把这些攒下来的银子给自个儿留着当嫁妆。 到时候嫁与方思安,簪湘就有好多的嫁妆,除了老夫人和祁司睿给的,还有她自己平日里做针线活攒的,婚后的日子过的肯定会很滋润。 想到这些,桑鸢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我们家阿湘要成小富婆咯,可别忘了我哈!” “什么小富婆,阿鸢你可别乱说。”簪湘有些急眼了,赶忙示意桑鸢莫要这样说,将床榻上的绣篮往床榻里边挪了挪,摆手示意桑鸢坐下,“你且坐下来,我与你说。” 桑鸢这丫头定是误会什么了,这些针线活她还真是接的有苦说不出呀。 见簪湘面色严肃,桑鸢是立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坐到簪湘旁边,才启声问道:“怎么了?” 簪湘将手里的针线活放到绣篮里,略显无奈道:“这些都是宋姨娘让我帮她绣的,说是要为二爷与宋绾离小姐的婚事准备着。” 闻言,桑鸢蹙了蹙眉头,她不过是去了朱夫人哪里一趟,总得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呢,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师来算过日子了吗?” 簪湘摇了摇头,“并没有,老夫人说了虽然是要定亲的,但也不着急,所以就还没有去请大师来算过,是宋姨娘自个儿的主意。” 既然是她自个儿的主意,老夫人那边自然是还不知晓的,老夫人对这些子孙的婚事是十分看重的,若是有人比她操之过急,她心里头是会不大高兴的。 方才宋姨娘过来澜冰苑时,也同她说了,不要与旁人说起,怕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自找不痛快。 桑鸢敛了敛眸子,有些心疼的看着簪湘,她方才还想好了簪湘日后过滋润的日子呢,没成想簪湘也遇到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宋姨娘和方姨娘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把自己娘家的人往镜侯府里塞,只不过是塞的方式各有不同罢了。 宋姨娘这样早早的就让簪湘做大婚时要用的东西,无非就是想要木已成舟,把这门亲事给彻底坐实,拿捏在自己手里。 “就算是宋姨娘让你做的,你也不必这样着急,都夜里还点着蜡烛做,多费眼睛呐!”桑鸢心疼簪湘,为她的眼睛着想,可找她做针线活的人却不是这样想。 簪湘揉了揉眼睛,把针线活收拾好,拉着桑鸢留在她卧房里,与她一同睡觉。 …… 翌日。 桑鸢起来时,天色已经亮了许久,她睡的很沉,都不知道簪湘是何时起身的。 她洗漱好来到前院,见簪湘正在苑里修剪花花草草,小树木丛,她也拿了一把大剪刀,上前去帮忙。 “你昨晚梦到什么了?”她刚走上前去,就被簪湘突然的问话给搞得有些懵了。 她只记得昨晚自己睡的很沉,并没有做梦,亦或者是做梦了但是忘记了。 第139章 探望 “我说什么了吗?”桑鸢看着簪湘,反问道:“还是说我做什么了?” “你说梦话了。”簪湘动作缓慢的修剪着面前的小树木丛,边与桑鸢说道:“你说你不要回去,不要带你回去。”昨晚半夜里,桑鸢忽然就大声说起了梦话,还不停的留着眼泪,她叫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叫醒她。 本来是想着说把她摇晃醒的,但后面渐渐的桑鸢就安静下来,她也就没有再去叫唤她。 桑鸢拧眉,回想了一番,是摇了摇头:“我忘了。” 她确实不记得昨晚做梦了,还说了梦话。 “忘了就忘了吧。”簪湘笑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桑鸢,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小心点,别剪到自己手了。” “晓得啦。” 桑鸢和簪湘忙着修剪花草,澜冰苑大门口处便是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桑鸢回头,入目的是宴嬷嬷,便是起身来边打招呼,边阔步迎了上去,“宴嬷嬷,你好久都没有来澜冰苑了呢,还以为你将我和阿湘给忘了呢!” 宴嬷嬷笑着,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桑鸢的额头,和声道:“小丫头片子,嬷嬷要是忘了还来这儿吗?” 桑鸢嘿嘿笑了笑,问道:“嬷嬷来,定是有事。”宴嬷嬷是个大忙人,一般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去别的苑里走动的,都是待在凝福苑里伺候老夫人。 “嬷嬷也不饶弯子了,方才皇城里传来消息说,常央公主要来镜侯府里,探望养伤的温质子。”消息直接递来了凝福苑,递到了老夫人手里,来不及多做思考,宴嬷嬷便是亲自跑到各个苑里传唤主子丫头们去镜侯府大门口候着那位皇城里来的尊贵的主子。 看了一眼桑鸢和站在不远处的簪湘,宴嬷嬷是有些心疼的,毕竟她们两个是镜侯府的丫头,祁司睿再怎么隐瞒,老夫人也是知晓了之前在寺庙里,她们两个丫头被常央公主罚跪的事情。 这两个丫头也是她这个嬷嬷看着长大的,她们小时候也是她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心里头多少还是不忍心的。 两个丫头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她知道在两个丫头心里是对那个常央公主有怨念在的,再不济也是不想见到常央公主,免得想起被罚跪的事情来,心里难受。 她去了各个苑里传唤,最后才来澜冰苑,是想着能不让她们去,就不去了。 “探望?”簪湘一听脸色立马变了,言语间也是夹杂着丝丝怒意:“怕不是想来镜侯府里耍耍她公主的威风吧!” 她对那个常央公主是真的喜欢不起来,这温质子都在镜侯府里养伤好几天了,都快半个月了,也不见得皇城里来个人,怕都巴之不得他死在镜侯府里,到时候这个常央公主好治罪于镜侯府。 不是说爱慕温质子嘛,也不见得她把温质子给接回皇城里去养伤,任由他在镜侯府里待着,是死是活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又想到她一道口谕就逼着朱夫人将莲绯用开水活活烫死,簪湘就气不打一处来,腮帮子都气的鼓起来。 簪湘的话可把宴嬷嬷吓得不轻,连忙冲她摆手道:“簪丫头呀,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在公主面前说,是要掉脑袋的。” “我就是。”簪湘刚张嘴想说自己气不过,就见澜冰苑门口处朱夫人身边的胡嬷嬷也姗姗迟来,她是立马闭了嘴。 宴嬷嬷说的没错,她的气话可以在宴嬷嬷和桑鸢面前说,那是因为宴嬷嬷和桑鸢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彼此之间是会相互维护的,但是不可叫旁人听去了。 “宴嬷嬷也在呐。”胡嬷嬷笑着与宴嬷嬷打招呼,两个嬷嬷相互寒暄了几句,胡嬷嬷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与宴嬷嬷的意图是一样的,常央公主要来镜侯府,镜侯府所有人都得去门口候着,待公主驾临镜侯府。” “两位嬷嬷请稍等,我和阿湘收拾收拾就来。”桑鸢敛着笑,与簪湘一同快步回了卧房,简单收拾了一番侯,随着两位嬷嬷往镜侯府的大门口处去。 路上,宴嬷嬷小声交代道:“等会儿你们两个丫头分一个跟胡嬷嬷去朱夫人身边,一个随我去老夫人身边。” 桑鸢不解,便是小声问了句:“为何?” “事后再与你们说明。” 桑鸢哦了一声,走到大门口时,便是已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最后到的,瞧一眼后宴嬷嬷将桑鸢推到了胡嬷嬷身旁,眼神示意她跟胡嬷嬷去朱夫人身边。 桑鸢方才已然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便点头随胡嬷嬷一同悄声走到了朱夫人身后站着。 日头斜了几分,长街上人来人往的,就是不见什么公主的车马。 都是宅院里娇养的夫人,姨娘,少爷小姐们,平日里哪里等过这样久,是开始骚乱起来。 与桑鸢一同站着的露儿,轻轻扯了一下桑鸢的衣袖,凑近她小声道:“你说这公主不会是中途变卦不来了吧?若是不来了,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为了迎接公主,从接到皇城里传来的消息起,整个镜侯府里都躁动不安。 “可是有好多人都想看看公主长什么样子呢!”露儿手肘拐了一下桑鸢,“你见过公主,她长什么样子啊?” 什么样子? 桑鸢想了想,还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与露儿描述,正发愁呢,就见不远处一队车马浩浩荡荡正往镜侯府这边来,桑鸢抬眸望一眼,轻声道:“来了。” 一阵喧闹过后,终于是将云黛给迎入了镜侯府中,朱夫人亲自领着她去了白斋苑。 桑鸢本来是想将云黛迎入府中,她便可以抽身与簪湘一同回澜冰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奈何她是跟在朱夫人身旁的,不得不陪着朱夫人一道领着云黛去白斋苑。 这样也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见温砚辞,好瞧瞧他的伤如何了。 还未走进白斋苑,就远远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飘来,叫人闻了忍不住捂嘴咳嗽。 第140章 本公主要她留下 众人的咳嗽声和喧闹声吵醒了屋内刚睡着的人,他眉头微蹙,从床榻上艰难的坐了起来。 撇了一眼屋内正坐在炉子旁边,拿着蒲扇扇火熬药的奴仆,声音沙哑的问道:“外面谁在喧闹?” 奴仆起身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淡声回道:“是朱夫人和一个穿着富贵的女子,小的没有见过,不知道是谁。”话音落下,奴仆回眸看了一眼已经坐起身来的温砚辞,接着补充了一句:“那女子穿着富贵,也不是镜侯府的人,又是朱夫人领着来的,应该是来看质子你的。” 奴仆的声音刚落下,房间门就被推开,方才在外面喧闹的众人前前后后全部进来了屋子里。 “这是什么味道啊,难闻死了。”云黛捂着鼻子,言语间尽显嫌弃。 进门往里走了几步后,见到床榻上坐着的,她日思夜想的人时,一改方才嫌弃的姿态,快步走上前去。 走至温砚辞跟前,垂眸看着他那张几乎愈合的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的脸时,云黛眉眼间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单手挑起温砚辞的下巴,轻声道:“看来你在镜侯府里养伤养的不错,本公主便是放心了。” 温砚辞并未说话,眼眸也一直垂着,不去看云黛。 云黛也不恼,松开了他的下巴,在转身时眸光却是瞥见了他手背上的伤,那伤已经化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是脸色一变,猛然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夫人一行人,涂抹着大红色胭脂的唇瓣轻启道:“镜侯府照顾质子养伤有功,当赏。但,这伤养的似乎不大行呐,是镜侯府的大夫医术不行,还是根本就没有将本公主放在眼里,没有好好尽心照顾质子呢?” 云黛的语气越发气愤起来,屋子里的人听的是大气不敢出。 桑鸢无声的微抬眸看了一眼云黛,又瞥了一眼朱夫人,见朱夫人欲言又止的,应当是要解释什么,但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云黛乃一国的嫡公主,只要她认为了是这么一回事,再多作解释,那都是徒劳。朱夫人想的通透,便不想开这个口。 倒是温砚辞瞧见一直在白斋苑里照顾他的两个奴仆颤抖身子,便是有气无力的开口道:“是温某身子骨不行,公主何必将罪责都无端怪罪在镜侯府的头上呢!” 自他在镜侯府养伤那一刻起,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他都可以说是尽心尽责,朱夫人和祁凝乐更是几次来慰问过他。如今云黛突然来镜侯府也就算了,还是非不分的就要治罪与镜侯府,属实叫人看不下去。 云黛轻笑了一声道:“温质子这是在维护镜侯府吗?”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温砚辞还是一个会感恩的人呢。她转过身垂眸看着温砚辞,见他的目光正绕过她看着某个地方。 眉头微蹙,扭头顺着温砚辞的目光望去,恰好与刚抬起眸子来的桑鸢四目相对。桑鸢立马收回目光,将头埋下。 云黛的眼神似乎是要杀了她一般,眼里藏着刀子,还燃烧着怒火,方才的那一刹那间的对视,让桑鸢半天没有缓过来,手心里不停的冒着冷汗。 她方才之所以会抬眸,是站在身旁的露儿一直在用手戳她,还小声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怕动作太大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是稍微抬起了头来,恰好与温砚辞的目光对上,还来不及挪开,云黛含着怒火的眼神就如同一只沾满了毒液的箭,猝不及防的就射了过来。 云黛又是一声轻笑,目光落在了桑鸢身上,道:“她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 “我,我吗?”露儿以为云黛说的是她,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欢喜,伺候公主的活,谁干了都会觉得光彩,拿出去一说都是惹人羡慕的。 “她。”云黛直接抬手指着桑鸢,唇角勾起,眸中带着几分戏谑,轻声道:“本公主要她留下,其他人速速退去。” 闻言,朱夫人不敢耽搁,领着众人,除桑鸢之外的所有人快步退出了房间。 此刻房间里安静的出奇,只有火炉子上的药罐子咕噜咕噜的响着,窗户里偶有清风吹进来,吹得病榻上的人捂嘴轻咳了几声。 云黛挪步走近桑鸢,转着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眼眸里是闪过丝丝妒忌,世间居然有生的如此貌美的女子,她一个女人看了都难免不为之心动,难怪温砚砚会为了她破例,允许她坐他亲手搭建的秋千。 打量了许久,云黛才启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桑鸢。” “桑鸢?”云黛眸子眯起,是无声的将目光落到桑鸢白皙的脸上,道:“是那两个字啊?” 云黛离的太近,桑鸢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悄然往后挪了挪步子,欠身回道:“桑树的桑,鸢尾鸟的鸢。” “是你爹娘给你取的?”见她挪步后退,云黛也是步步紧逼,凑上前去,与桑鸢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桑鸢,“你爹娘是哪里人啊?怎么会把你送来镜侯府当丫鬟呢?” 说着,云黛冰凉的手指抚上桑鸢的脸蛋,面上挂着一抹瘆人的笑容,语气关切道:“你生的如此好看,应当是在家里娇养着,待日后寻个好夫家的,你爹娘怎么舍得把你送来当丫鬟呢?” 说起爹娘,桑鸢此刻内心倒是平静如水,没有了方才的紧张与害怕。她是祁司睿捡来的,之前的事情早已经忘了,是真记不得爹娘是何许人也。 不过祁司睿与她说过,若是有人问起关于她爹娘的事情,就随便编一个,要是编不来就从话本子里看到的故事中挑一个来回答就行。 桑鸢在脑中思索了片刻,刚要张嘴编故事,就听床榻上的温砚辞喊了一声:“我渴了,麻烦桑鸢姑娘给我倒一杯水来。” “是。”桑鸢闻声立即后退几步,走至屏风后面的桌子上,给温砚辞倒水,也趁这个时候远离那个让人觉得窒息的云黛。 第141章 查一下她的来历 原本茶壶里还有茶水,桑鸢却是启声故意说道:“温质子,壶里没有茶水了,你且等一下,我去给取一壶来。”话音未落,桑鸢已经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口,也不等温砚辞说话,便是几步就出了房间。 “你怎么出来了?”一直守在外面没有走的露儿,见桑鸢出来是诧异的看着她,“里面不用伺候了吗?” 桑鸢并未立即就回复她,而是拉着露儿到了茶水间里才道:“茶水没有了,我出来换茶水的。”说罢,她瞧了一眼露儿,方才露儿就想要留下来去伺候云黛,现下见她出来,又是用这般眼神看着她,桑鸢大底是瞧出来了露儿的心思,想了想便与她说道:“露儿,等会儿换了茶水,你进去伺候吧!” 露儿想要去伺候云黛,想要自己脸上有光彩,她左右不过是扯个慌说自己突然不舒服,所以便换了露儿进去伺候,云黛再怎么娇纵跋扈也不至于会要一个身子骨不舒坦的丫头去碍事又碍眼吧! 她又不傻,明知云黛不喜瞧见自己,且云黛的话里对她的不屑那么明显,还是避着的好,以免又惹了云黛不悦,自己无辜受罚。 “你说的可真?”露儿双眸里泛着光,好似什么难求的东西忽然间就到手了,面上挂着满满的欢喜,“你真的愿意让我进去伺候吗?” 毕竟这是伺候公主,得名声得赏赐的好机会,是个丫鬟都会很珍惜吧,可桑鸢却是愿意让给她,这倒是叫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见桑鸢点头,露儿就更加高兴了,连忙道谢之后,拿了一壶新的刚烧好的茶水去了屋子里。 桑鸢在屋子外站了一会儿,见露儿没有被云黛赶出来,便是匆匆挪步进了白斋苑的书房里,快速写下几段话,又将纸折起来,离开白斋苑时将写好字的纸给了苑里的奴仆。 白斋苑就两个奴仆,她都认识,也算是有些交情,便是请其他以为把纸条交给温砚辞。 从白斋苑里出来,桑鸢走的很匆忙,她想快一些回到澜冰苑去,但却在路上不巧的碰到了江蓉玥。 幸好旁边有一条静谧的小道,桑鸢提起罗裙快速小跑至小道上,这才没有与江蓉玥正面相迎。 倒不是她怕江蓉玥,只是不想与她正面相对,还有就是闻到她身上那股子叫人浑身不舒服的香味,所以避而远之为好。 桑鸢隐身到一簇花丛后面,是清楚的听到江蓉玥与她的贴身丫鬟的说话声。 “小姐,咋们真要去白斋苑见那个公主啊?”想起莲绯的惨状,惜若腿都在发抖,是伸手拉住往前走的江蓉玥,语气带着哀求道:“小姐,能不能别去了,我,我怕……” 江蓉玥不好气的甩开了惜若,呵斥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又没有得罪公主,而且她生辰宴那天,我还敬她酒了,她说她记住我了,以后要多来往。”既然都说了要多来往,那就乖乖听话。 “可是小姐。”惜若欲言又止,她属实是被莲绯的惨状给吓得不轻,颤抖着声音道:“莲绯她也没有得罪公主,还不是死的那样惨,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那是她没有眼力见,敢去勾引温质子。”江蓉玥双手扶住惜若的肩膀,语气柔和了几分,“我们是带着主子的任务去的,难道你想我们完不成主人交代的任务而死吗?” 主人? 桑鸢眉头拧了拧,好奇江蓉玥口中的主人是何许人也,好奇的思绪刚起,就听到惜若哭着说道:“主人他为何要交给我们这样的任务啊?我实在是弄不明白。” 江蓉玥抬手点了一下惜若的额头,看笨蛋的眼神看着惜若,“亏你还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就是学不聪明呢,主人交代什么任务何须我们弄明白,照办就行了。” 惜若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跟着江蓉玥去了白斋苑。 听着声音渐行渐远,桑鸢这才从小道里出来,慢悠着步子回了澜冰苑。 是以,江蓉玥紧着步子来到白斋苑,总算是没有白跑这一趟,但也好险差点就错过了。 她和惜若刚进来,就见云黛正往外面走,看样子是准备回皇城了。 “公主这是要回去了?”江蓉玥快步迎上前去,欠身行礼的同时自报了家门,“民女江蓉玥,是。” 话才刚开始,就被云黛冷冷截断:“镜侯府的表小姐,本公主记得,你拦住本公主去路,有何贵干呐?” “公主记得蓉玥,是蓉玥的荣幸。”江蓉玥起身上前两步,离云黛更近了些,言行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之仪态:“拦路蓉玥倒是万万不敢的,是蓉玥有话要与公主说。” “哦?”云黛眸子微眯起,来了兴致,“什么话要与本公主说?” 江蓉玥却是买弄起关子来,“公主借一步说话。” 话音落下,是领着云黛出了白斋苑,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把她主人的原话说与了云黛。 果然云黛瞬间兴致大涨,都不加以思索就一口应下了。 “哦,对了,本公主交给你一件事情。”云黛拉着江蓉玥又往前走两步,声音压低了一些道:“江小姐可否帮本公主一个忙呢?”原本想着等回到皇城里自己去查的,但眼下江蓉玥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便是多了一条路子。且江蓉玥在镜侯府中,办起事来也比较方便些。 闻言,江蓉玥眸中闪过一丝窃喜,连忙道:“公主请说,能帮公主做事是蓉玥的荣幸,蓉玥定当万死不辞。”只要能讨的公主的欢心,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云黛也不跟她绕弯子,直言道:“帮我查一下那个叫桑鸢的,查一下她的来历。”她总觉得桑鸢不仅仅是一个镜侯府的小丫鬟那么简单。 若真是一个小丫头,上一次祁司睿就不会因为小丫头被罚跪而去找她对峙,且方才在屋里她屏退众人单独留下这小丫头时,朱夫人的神情就很不对劲。 最重要的是温砚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这个小丫头,她心里就很是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