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被穿越了》 [7月前更新] 一 金钱 ——嘀嘀嘀 一道清脆的铃声窜入耳膜，张晓佳浑身一颤，抖动了一下，那是从深度睡眠脱离时身体的自然反应。 她睁开了眼，眼前黑漆漆一片，只有朦胧的一串绿光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她又眨了眨眼，甩了一下脑袋，下意识的伸手去勾那串绿光。 等勾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起来了，大学宿舍的床有这么宽敞吗？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绿光被她勾到了手里，那似乎是一个方块，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是个闹钟。 这个闹钟的款式她也没有见过，张晓佳正想叫一声室友，目光忽地就被闹钟上的字样给吸引住了注意力。 【2022年7月4日星期四】 “真的假的啊？”张晓佳心想这明明是2012年，怎么一睁眼就来到十年后？别是谁的恶作剧吧。 她这么想着就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这周围黑的要命，她花了点功夫才慢慢的从床上站起来，因为床实在太大了，她摸了半天都没摸到边缘。 张晓佳边摸还边纳闷，学校床有这么大吗？站起来后脑袋也顶不上天花板，要知道寝室里的床有两层，她住在上铺，以他们学校那个抠门劲头，站起来肯定顶头。 这么多不对劲，环境又黑，张晓佳开始怕了。 “我靠……你们恶作剧也别这样啊，太吓人了……” 人一害怕，要不就是躲着不动，要不就是手脚乱抓，张晓佳显然是后者，她两只手左右抓了一下，黑暗中也不知道是抓到了什么，就听到‘咔嚓’一声。 一道强光自脑后直射而来，照射在面前不远处的墙壁上。 突然的光亮刺激的张晓佳一闭眼，生理泪水都冒了出来，眨了好几眼才适应眼前的环境，等到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她愣了愣。 白光分散的印在墙壁上，形成了一块正方形的光幕。 这看起来挺像是学校的投影，张晓佳一头雾水，她害怕的抱紧了双臂，慢慢的转过头，白光是从她身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个不知名东西里直射出来的，而就这一点光，张晓佳也大致看清了身周的环境，不过看不看清也没什么区别。 她身下的床非常的大，有一小半都隐在黑暗之中，目光所及的，全是床。 ‘噗呲’ 一阵电火花的声音窜过，把张晓佳吓了一跳，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任何声音都会无形中被放大好几倍。 她蜷缩着转过身，光幕上闪烁起来雪花点，‘噗呲’、‘噗呲’的电火花声此起彼伏，光幕都在不停的晃动忽明忽灭……就像是某种鬼片的开头。 张晓佳已经被吓坏了，她不停的向后缩，又想离光幕远一点，又害怕完全退入黑暗的区域，只能卡在中间的位置，一动也不敢动。 ——砰！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了一下，张晓佳被吓得叫了一声。 此刻，光幕终于显露出清晰的画面，那是一张女人的微笑的侧脸。 看到这张脸后，张晓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不由自主的的摸上了自己的脸。 黑发黑眼，还有眼角下的一颗黑痣，和笑起来脸颊凹陷下去的两个酒窝。 这就是……她的脸。 张晓佳已经被吓到不敢动弹了，她甚至连呼吸都忘记，直至把自己憋得忍不住大呼一口气。 光幕上静止的画面突然动了。 画面突然一转转向了另一张女人的脸，伴随着一阵‘滴滴叭叭’欢快的声响。 女人笑了起来，她望向画面。 “欢迎收看财经频道，今日我们有幸请到一位嘉宾，妮兰集团CEO，张晓佳女士。” 画面迅速转到那张和她有着一模一样脸蛋的女人身上。 “你好，主持人。”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张晓佳’对着女人微微一笑。 画面猛得拉远，拍了一个全景。 被称为主持人的女人和张晓佳相视一笑。 “我听说您的化妆品专柜已经在国外开设了专柜，在这个年纪，您真是非常的厉害，我想问问在您在近几年有遇到过什么最大的问题吗？” ‘张晓佳’微微一笑，她看向了镜头。 “这几年我遇到的最大问题，那就只有钱多到花都花不完。” 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张晓佳只听到了‘刷拉’一声。 四周猛然刺入光亮，那些被拉紧的窗帘全被拉开，落地式的窗户贴满了三块墙壁，张晓佳转过身，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栋楼的顶楼上。 “我现在每天起床就会先走到窗户前看一眼下面的风景，看一看海，再看一看脚下的花园。” 张晓佳走到了落地窗前，不远处就是蔚蓝色的大海，而连接着大海到这栋楼底是一条长方形的绿色花园。 “然后这个时候，我会走出房门，转向右边的房间，去洗个热水澡。” 张晓佳转过身，走出房门。 她刚刚走了出去，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了一下，原来她所在的地方不仅仅只有一层，还有上面一层，两层的大厅都被打通，中间还放上了一具枯木作为装饰。 张晓佳捂住了头，踉跄着退了几步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喃喃自语。 “我这是到了哪个地方啊？” 而此时，她听到了‘哗啦啦’的声响，她顺着声源的方向向右看去，右方有一个房间，房门已经打开了，她从敞开的房门往内看去，看到了一个浴缸……泳池？ 她不知道该不该称呼眼前的房间为厕所或者浴室？ 中央有个小型泳池，头顶着透明的天窗，到了躺在泳池中，仰起头，也不知道天窗用了特殊工艺，月光竟然犹如实体般，从天窗中化作一圈白色的纱帘洋洋洒洒的垂了下来，非常的美。 张晓佳不自觉的就看入了神，意识到不对后，她连忙退了出来，返回一开始出来的房间。 她退到房间里之后才发现播放的光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又停留在那张侧脸上。 望着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侧脸，张晓佳慢慢的靠了上去，抬起手按在那张脸上。 “这真的是我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张晓佳叹了一口气，她扭过头，余光扫到床头一处反光，仔细看了一眼，是一面全身镜。 这面镜子摆放的位置有些诡异，紧靠床头柜，正对着房间的大门，恰好将她全身都照了进去。 穿着睡衣的女人从镜子中印了出来。 镜子中的女人大睁着眼，头发都有些凌乱，以一种惊恐的神情看向与她对视。 意识到这是自己之后，张晓佳慢慢走了过去，她仔细看了几眼，就发现不对了。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可却和她记忆中的那张出现了些微的差距，这张脸更加的瘦削，褪去了婴儿肥的颧骨隆起，配合着眼底的黑眼圈，显然已经过了19岁的青涩年纪。 这还是她的脸，却不是19岁时她的脸。 她想起了闹钟上看到的日期。 难道她真的到了十年后吗? “您能谈谈您成功的秘诀吗？”光幕又动了起来，女主持人问了一个问题。 “秘诀。”‘张晓佳’抿住嘴唇，似乎是在思考，“我喜欢每天写小结，每天下班回家后就在床上写小结，放在床头柜里，有时间就拿出来看，自我审视？” 小结？ 张晓佳翻上床爬到床头柜旁，一手拉出了床头柜，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她拿出笔记本飞快的翻阅起来。 “我听说您已经和楚意遂先生订了婚？”主持人的问题还在继续。 “是啊，他是一个很好的对象，无论多忙，每天上午十一点都会为我送饭，我总是会忘记吃午饭……” ——嘀嘀嘀 张晓佳被响声惊得人都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她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床上的闹钟。 上面的数字跳向了11：00。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张晓佳下意识的就要找地方躲起来，可客厅的门铃声只响了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咔哒’一声，伴随着一阵啪嗒啪嗒的脚底踩在地面上的声响。 她惊慌失措的要从床上爬下来，踩到地面上后转了一圈，不知道往哪边走。 来的人却比她更快。 一个男人站在了房门口。 张晓佳不认识他，只能通过从光幕中看到的东西，猜测似的说出了一句。 “……楚意遂，我……我我我刚起床。” 她被吓得厉害，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男人却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说道。 “你是谁？” 二 金钱 “我……我我我就是张晓佳。”张晓佳更慌了，惊慌的后果就是话都说不清楚。 “张晓佳？”楚意遂有些迟疑，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眯起了眼，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 张晓佳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差点控制不住发抖。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楚意遂退了几步，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 她呵呵的干笑一声，捏紧了手中的笔记本，“也许是因为我刚睡醒，脑子有点不太清醒。” 楚意遂看了她几眼，突然弯下了腰。 张晓佳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一跳，抱着笔记本就往后仰。 楚意遂又多看了她一眼，弯腰在床沿拉力一下，拉出一块小桌板。 “你躲什么？” 张晓佳急出了一身的汗，紧张的连舔几次嘴唇，“我昨天做了噩梦，现在还有点害怕……所以躲了一下。” 她是一时情急随意编出的话，说出口后，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理由听起来也太牵强了。 “是吗？” 楚意遂也没有追问，他抬起手，张晓佳这才看到他的手里提着几个袋子。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拿了出来，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股香味随之飘了出来，张晓佳不由的吞了一口唾沫，折腾了这么久，她也饿了。 可是张晓佳还是有点怕他，以往都在校园里生活，很少见到这种气势甚至称得上是咄咄逼人的人。 他其实长得挺好看，倒不是说长得有多完美精致，而是五官以一种非常合适的尺度排列在脸上，从而有了种自然美，却又不是那么过分的英俊。 不过再好看，张晓佳都不敢抬头长时间看他。 “你离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楚意遂冲她招了招手。 她蹲在床上，转了一圈，绕到了小桌板的另一侧，和他隔着小桌板，完全不敢靠近。 楚意遂动作的手掌顿了顿，拿出了两双筷子，放在了小桌板上，发出‘啪’的一声。 张晓佳被这一声弄得又是浑身一抖，害怕的气都憋住了。 “吃吧。”男人指了指筷子。 张晓佳伸出右手，她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连忙用另一只手捏住小臂，飞快的捏起桌面上的筷子，又抬起头对着楚意遂笑了笑。 她低着头，手里捧着碗，能低头看桌，绝对不看人。 张晓佳看清楚桌面上的菜色后，发现大部分都是她喜欢吃的菜，此时因为害怕一直空白的大脑开始渐渐运行，她想起了在光幕上看到的东西，就算不想接受，也得接受自己一觉醒来到了十年后的事实。 “你好像在害怕？”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张晓佳低着头不敢抬头。 “没有，就是没睡醒，脑子还有点懵。” 张晓佳一边说一边夹了一筷子菜，以求堵住自己的嘴，让楚意遂不再问那么多。 结果吃了一口后，张晓佳就发现不光这些菜看着是她喜欢的菜，口味也是她喜欢的，到这里，张晓佳也忍不住有点羡慕起十年后的自己来，虽然未婚夫很凶，但真的对‘她’很好。 所幸，楚意遂没有再继续问什么问题，吃完饭后就把东西收拾干净。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楚意遂把收拾好的垃圾都塞进一个塑料袋，转头和她说道。 张晓佳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这样的‘交锋’让张晓佳感到身心疲惫，在楚意遂离开后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都还摸不清楚现状，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到了十年后，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她不知道，也很茫然。 她想起楚意遂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 他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商量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发现我不对劲了我该怎么做？ 思考的问题太多，一股脑的涌入脑海，都快把她的脑袋都要给挤爆了。 她又想起了那本笔记本，就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快速的翻动起来，她粗略的扫了一遍，发现大部分都有时间标注，说是笔记本倒更像是日记本 这本笔记本很厚，厚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笔记本的标准，张晓佳翻开了第一面。 【2012年7月5日】 他想要我去看他。 张晓佳看到时间之后，捏紧了笔记本，虽然笔记本里没有点明这个他的身份，可张晓佳知道这个他，就是她的父亲。 她再次转过身，看向床上的闹钟。 2022年7月4日 日记本的时间接得是十年前，她还记得自己那会儿，收到他想要见面短信时的心情，结果上床闭眼再睁眼，就来到了十年后。 所以，十年间发生了什么？ 张晓佳的手控制不住的在发抖，她翻了一面。 【2012年7月12日】 我去看了他，他的状态很不好，一直都哭，都在恳求我原谅他。 我看他这样实在不忍心，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可能！”张晓佳叫了起来，“我不会原谅他！” 说着，她喘了几口气，平息下情绪之后，才又翻了一面。 接下来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各种小事。 张晓佳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这些从未在记忆中出现的片段，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她翻了好几面，看到其中一面时，停了下来。 【2012年12月15日】 家里没钱了，我的学费好像要交不出来了。 房子还被法院封着，好像马上就要拍卖了…… 张晓佳睁大了眼，伴随着一阵尖锐的蝉鸣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走廊下，老房子的走廊总是这么狭窄，灯也是年久失修而变得忽明忽暗。 她就站在楼梯的底端，遥遥望着楼梯顶的房门，门上贴着两条白色的长封条。 夏天的风明明应该是热的，可那一天，她感觉四肢都是冷的。 张晓佳捂住了头，这些看似和她没有关系的日记，终于和她起到了一丝共鸣。 她翻开了下一面。 【2013年1月26日】 女主人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她每天都在叫他，然后开始自杀，割手、上吊……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辍学？ 啊，我为什么会收到这样一个烂摊子。 女主人精神出现问题了？ 张晓佳想了想，意识到笔记本中的女主人指得是她的母亲。 张晓佳的记忆还停留在父亲被入狱后，母亲早出晚归的情景下。 她感到了不对劲，笔记本中的称呼透出的冷漠，甚至都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爸爸和妈妈。 这后面半年发生了什么？ 张晓佳又往前翻了几页，日记记录的信息都非常的短小，基本就是几句总结，偶尔才会写一句心理想法，再多的根本无法从日记上体现出来。 什么样的境遇会让她有这种想法？ 张晓佳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 她继续往下翻阅。 【2013年3月28日】 女主人又自杀了，钱都上交了，原来他还想把我和女主人送出国？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落在我的身上，真的太倒霉了。 日记中态度的变化，以及一些用词已经隐隐让张晓佳感到不适，不过她现在更加关心的是妈妈自杀的问题，她飞快的翻到下一面。 【2013年4月12日】 家里没钱了，医院要交的定金完全拿不出来。 今天学校又打来电话询问，问我什么时候上学，如果继续辍学就会被开除。 但是现在女主人的医疗费都凑不起来，大概是上不了学了。 电话被女主人听到了，我让她继续治疗，她很生气。 张晓佳摸了摸纸，纸面上被揉出了一团褶皱，摸起来都是凹凸不平，似乎原作者在写下这一段时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变化。 她抬起了头，目光扫向四周。 这里有两面落地窗式的墙壁，还有柔软巨大的床铺，地面都是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俨然看不出日记中所记录的窘迫场景。 又是什么，让笔记本中的‘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张晓佳抬起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假如没有到十年后，她从日记本中已经窥见到未来可能会面临的人生，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痛苦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强压下这种情绪，继续往后翻阅，这一次一面上不再单独写上一天，而是挤上了两团，可能因为书写时的情绪波动比较大，这一面上留下了不少黑笔的划痕。 【2013年5月21日】 他在监狱中自杀了。 传来这个消息后，女主人又病倒了。 我被学校开除了。 【2013年5月22日】 女主人死了，自杀成功。 张晓佳捂住了嘴，她感觉到了窒息，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苦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痛苦的身体都在发抖。 她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到楼下的楚意遂。 眼泪打在日记本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眼前都是水光，泪珠都挤满了整个眼眶，张晓佳把头贴在了笔记本上，憋了许久才仰头大喘了一口气。 楚意遂就这么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挪到她的笔记本上，就这么伸手捏住笔记本，轻轻的一拽，就把笔记本给拽了出来。 他把笔记本翻了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才将目光移到浑身僵硬的张晓佳身上。 “你还不准备和我说实话吗？” 三 金钱 张晓佳被他这种咄咄逼人的目光盯得无所适从。 “我……我我我……”她又开始结巴，她又害怕又难过，被这么一逼，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楚意遂看着她，良久才慢慢的叹了一口气，他弯下腰，张晓佳被他这个动作吓得又往后退了一点，结果发现他从床头抽了几张纸递给她。 “把眼泪擦擦。” “对……对不起……”张晓佳接过纸，胡乱的擦着眼睛，“我控制不住。” “你先把情绪控制控制。”楚意遂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张晓佳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才睁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好了。” “你说不清楚，那就我问你答。”楚意遂主动提议，“你可以回答也可以点头或者摇头。” 张晓佳点头。 “你是张晓佳吗？” 张晓佳一愣，她眨了眨眼，又是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她点点头。 “你现在失忆了吗？” 楚意遂这个问题问得张晓佳呆住了，这个怀疑最合理，但是张晓佳却犹豫了，笔记本中透露出来的性格和她差距实在太大了，张晓佳不敢相信那竟然会是自己。 一个人在十年间的变化会这么大吗？ “……应该是吧。”张晓佳回答的也不太肯定。 听到这个回答后，楚意遂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了一句，“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脸？张晓佳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不太清楚楚意遂想要干什么，但显然这个情景下，她是无法拒绝这个要求的，于是她点点头。 楚意遂坐上了床，冲着她招了一下手。 张晓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爬到了他的身边，把脸凑了上去。 楚意遂伸出手，但并没有碰到她的脸，而是悬在她脸部的两侧，“转过头，向左转。” 张晓佳转过了头。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他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让张晓佳非常的不安，没有下一步的指令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楚意遂：“请抬起左手。” 她抬起手。 楚意遂：“转过来，手腕朝向我。” 在扭转小臂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手腕，一条泛白微微鼓起的疤痕横跨她的手腕。 张晓佳：“……我割腕过？” “应该。”他说道，“我也不清楚，在我认识你之前，这条疤痕就在。” “你没有撒谎。”楚意遂下了结论，他站了起来，再次和张晓佳拉开了距离，“你是张晓佳。” 听到这句话后，张晓佳意识到。 “你一开始不相信我？” “是。”楚意遂回答的干脆，“前后性格表现差太多，判若两人。” “那你又是怎么确定我就是张晓佳呢？”在确定身份后，张晓佳注意到，他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 “你的脖子后面有个伤口。”楚意遂手指指向她的脖子，“在左边。” 张晓佳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发际线和脖子的交界处，确实有一道鼓起，没想到过了十年疤还在。 “那道伤疤是你打架留下来的。”楚意遂说道，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当时你差点挂了，你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乱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晓佳都还一愣，按照刚才打交道的感觉，她并不觉得楚意遂会说出这种话，事实上，他似乎并不完全是她想象的那样。 是因为确定她是张晓佳后态度的转变吗？ “你刚才在看笔记找回记忆？”楚意遂翻过手中的笔记本，匆匆扫了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张晓佳红通通的眼眶上，“……哭了？” 张晓佳侧过头，躲开他的视线，她用手臂擦了擦眼睛，“能把笔记本给我吗？” 他把笔记本递给了她，叹了口气。 “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这也是张晓佳一直都在想的问题，她还是非常的茫然。 “我不知道……” “要去看你的父母吗？”楚意遂突然打断她的话，“去他们的墓前。” 张晓佳顿住了，她抱着笔记本，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出了一个字。 “……想。” “我想先去看我奶奶的墓。”比起父母，她更关心另一个亲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楚意遂说，“你的奶奶以及父母的墓，都在同一个墓园。” 张晓佳：“……我奶奶会生气吧。” 直到走上电梯时，张晓佳才知道这栋楼里，一层只有一户，装修奢华不仅仅只是室内，连公用的电梯都是金碧辉煌，无比奢华。 张晓佳看到这一切时，还是茫然的，不用去深想就能够明白，眼前的这一切是什么意思，十年后的她，事业有成，也很有钱。 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然而等梦想真正实现的这一天，她却感到了非常的迷茫。 电梯里实在太安静了，下降到负一层还需要一点时间，她就忍不住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十年后的我，是怎样的人？” 楚意遂：“你要听好的一部分还是不好的一部分？” “还有两部分？” 张晓佳有些惊讶，电梯里的空调开得有些猛，她在衣柜里只找到了一件吊带裙，实在有些冷。 “人都有两面性，当然会有两部分。” 楚意遂侧过头，脱下了外套搭在她的身上，“你想听哪一部分？” 张晓佳脸红了起来，西装外套上还有点余温，带着丝香味像是要从她身上的毛孔中涌入一般，让她感到些许的不自在。 而脱下西装后，张晓佳才注意到他穿得是个无袖衬衫，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衬衫。 注意到她的目光，楚意遂耸了一下肩膀，“这么热的天还西装衬衫，长袖长裤，也太残忍了吧。” 他说着还做出套外套的动作，“你看，衣服合拢，手这块就挡住了，外面看不出来，厉害吧。” 张晓佳被他给逗笑了，不久前他所营造出的严肃而又强势的形象正在慢慢崩塌，她目光忽地扫到他另一边的手臂上有块皮肤不太规整，像是烧伤的疤痕。 她有些好奇，但想到这些伤口是个人隐私可能涉及一些不好的回忆，于是按下好奇心，将话题转了回来。 “我想听好的部分。” “好的，那就是行动力强、自制、坚持、不服输。”说着楚意遂侧头笑着看了一眼她的脸，“还有漂亮。” 张晓佳的脸更红了，她笑了笑。 “不好的呢？” “六亲不认。”楚意遂直接吐出一个形容词，“控制欲强烈，在感情和利益两者中更看重利益。”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到达了负一楼。 就在楚意遂走出电梯的瞬间，张晓佳听到他说道。 “我也是利益的一部分。” 张晓佳僵在了原地，直到楚意遂走出电梯转身看向她，她才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有钱是怎样的感觉？张晓佳以前感受到的似乎都只是冰山的一角。 她在停车场里看到了一辆很长的轿车，他们刚刚靠近，就有人从这辆轿车里走了下来，给他们打开了车门，连车门都是双门拉开式的。 张晓佳被这个架势震了一下，就被楚意遂揽住肩膀，轻轻的按头往里一推，她就坐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快，张晓佳都没有感觉到冒犯，就被推进去坐了下来。 “你总会习惯这样的生活的。” 楚意遂为她拉上了安全带。 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呢？ 在楚意遂报出要去的地点之后，前座和后座之间就升起一道挡板，将之完全的分割开，给他们留下足够的隐私空间。 她身下的坐垫非常的软，后座空间宽敞的甚至可以伸直腿，她还看到了一个小冰箱，拉开小冰箱就能看到罐装的可乐，还有各式她没见过的酒，冰箱的旁边有个小柜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 而在她所坐这一边，甚至还有一个可以上下拉缩的镜子。 然而这只是这种生活的一部分。 有钱好吗？ 张晓佳侧头从车窗向外看去，路过的行人都不停的转头将目光投注给了这辆‘不同寻常’的轿车。 她闭上眼，被法院封条封住的大门就这么耸立在楼梯的尽头，还有邻居的闲言碎语伴随着夏季的风，一阵一阵的往她耳膜中涌去，那些苦难灰暗的生活就这么牢牢的刻在她记忆的深处。 张晓佳睁开了眼。 有钱，真好啊。 她迫使自己将视线从窗户外拔出，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 张晓佳又拿出了那本笔记本。 这次她没有看前面，而是直接翻到了后面。 笔记本太厚了，她翻起来有些吃力，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笔记本翻了过来。 对于她现在的处境，过去的记忆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摸清现下的处境，以及下一步她该怎么做。 【2022年6月20日】 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有时候十几分钟之前做的事情都会忘记，我去了医院，拍了ct，但是显示并没有问题。 这是失忆的开始吗？张晓佳心想。 【2022年6月22日】 伴随着记忆力的减退，我感觉到对身体的控制力也开始下降，这让我开始恐慌，可是医院什么问题都检查不出来。 于是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她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忘怀的事情。 难以忘怀？对了，都过了快十年了，这件事情我都快要忘记了。 我都快忘记了，这个身体并不属于我。 张晓佳猛得合上了笔记本，她发现自己在出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身体不属于她？ 【2022年6月23日】 我不想离开这个身体，十年的打拼，好不容易才有的生活。 为什么上天对我这么不公平，把我丢在了这个一无所有的身体里，现在又要夺走她！ 后面是一片空白，张晓佳翻了好几页都没有看到有字迹的纸。 她翻到了最后一面，最后一页的纸上有条非常突兀的划痕，她摸了摸，在最后一页的硬皮书皮上摸到了一个凸起。 有东西在这个夹层下面，所幸书皮上有道口子。 她顺着口子摸了进去，拉出了一张纸，这张纸被折成了一小块。 张晓佳展开了这张纸。 【2022年7月3日】 她回来了。 四 金钱 张晓佳看得一愣一愣的，又有点怕。 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不太正常人的自述。 但是笔记本前面写的东西，又看着挺正常的，除了一些对她父母的代称有些奇怪，此刻前后对比…… 一睁眼就来到十年后，她原本的猜想是自己失去了这十年的记忆，可现在她也不确定了，什么叫‘这具身体不属于我’，‘她回来了’？ 张晓佳冒出了很多猜想，失忆？人格分裂？或者是……她被穿越了？ 她那会儿穿越特别流行，她思维一个发散，就忍不住发散到了这上面。 “需要我帮忙吗？”坐在她身侧的楚意遂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张晓佳立马抱紧了怀中的笔记本，侧过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在做出这个动作后，她又觉得非常多余。 从带笔记本上车，再到一路翻开笔记本，隐藏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更何况，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 “……我在笔记本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张晓佳对现状很茫然，在得知父母去世后，不知道求助谁，只能对着这位还算熟悉的未婚夫说真话。 楚意遂：“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想了想，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连同小纸条递给他。 他接过笔记本，没有乱翻，只看了那两页和小纸条。 张晓佳发现他套上了新的外套，这次的外套不是西装，而是一件夹克，没有拉上拉链，中间无袖衬衫没有了衔接，腋窝那块就像是缺了一块，看着还有些搞笑。 但他却像是毫不在乎，避也不避的将两块破洞展示在她面前，让她看到腋窝到手臂的一条凹陷的肌肉线条，连接着薄薄衬衫都遮挡不住的胸肌轮廓。 张晓佳一时没能控制住，多看了几眼。 楚意遂：“你有什么想法？” 张晓佳收回视线，看向地面，“……我觉得，我这情况，不太像是失忆。” 他把笔记本还了回来，“介意我们先去医院吗？” 张晓佳愣了愣，“不介意。” 楚意遂说道，“你这种情况，最好去医院检查，看能不能通过医学的手段来确定问题。” 张晓佳大概能够猜到他要求去医院的用意，没想到他还向她解释了一番。 “嗯嗯嗯，我也觉得要检查一下。” 他点点头，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张晓佳看了一眼，发现是手机。 她在手机上摸了一圈，寻找解锁按钮画线解锁，结果手机刚对上脸就自动解锁。 “……啊？” 楚意遂：“现在手机有人脸解锁的功能。” 张晓佳：“……科技发展的这么快吗。” 新手机功能不太熟悉，她摸索了一会儿，一些支付app和十年前大差不差，就是还冒出了很多没见过的app，点开之后发现是一些短视频。 她感到颇为惊奇，然后刷了起来，一刷就刷到到地下车。 意识到自己刷了快二十分钟的短视频忘记正事的张晓佳感到痛心疾首，当即卸载了短视频app。 楚意遂却看着她笑。 张晓佳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至少到现在，他都表现的非常温和以及友善。 “你和之前的我关系很好？” 楚意遂：“还不错。” 看来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张晓佳想起自从她醒过来之后，他一直都在帮她，“谢谢，之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事，谈不上是麻烦。”楚意遂领先了半步走在前面，引着她走到电梯前，按下了电梯按钮。 她有些焦躁，因为上电梯后，两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但是低头玩手机有点不太礼貌，可搭话又一时半会儿不知道用什么话题。 其实她有很多疑问，关于自己眼下的境况，父母是什么情况，说实话他们死了，张晓佳反倒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不甘心。 张晓佳：“……我父亲，他骗的那些钱。” 楚意遂：“还完了。” 张晓佳：“啊？” 他笑了一下，“你还完了。” 张晓佳愣住了，“那么多钱……都还了？” 楚意遂：“对。” ——叮 电梯门开了。 他一手挡在电梯门前，侧过身，“到了，先去检查身体。” 张晓佳还有些茫然，但还是走出电梯，等他出来后跟在后面。 医院挺大，采光颇为不错，走廊来往的人也不多，他们刚出电梯，就有人上前接待，还问她的需不需要饮料或者零食。 不需要排队，也不需要挂号，她直接被引着去坐了脑部的CT以及核磁共振。 这样的经历，让她想起自己初中时去父母那边住的经历，那次恰好发烧，去的医院就是这样。 私人医院吗？ 结果出的很快，还有医生针对检查结果专门给他们说明情况。 刨去一些专业名词，简而言之，就是她大脑在生理层面上，没有问题，可能问题出现在心理上。 在说到心理的时候，张晓佳看到他的视线从医生的脸上，飞快的右移了一下，似乎是看了她一眼。 所以……是因为她的心理真的有问题吗？ 楚意遂：“你想看心理医生吗？” “看吧。”张晓佳两只手交错捏着，“我也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是看你以前总看的那一个，还是新找一个？”他问道。 这种不都是找一直看得那个医生更好吗？ 张晓佳：“有什么区别吗？” 楚意遂：“你一直看的那个，可能需要约时间，新找一个速度更快。” 她想了想，“那就约时间吧，我觉得总看的那个医生说不定会知道我的问题。” 楚意遂：“好，你在手机里约，会用微信吗？” 微信还是会用的，不过她用的不多，界面和她记忆的里的也有点区别，摸索了一会儿才约上。 约的是下周二。 张晓佳：“有点难约啊。” 难怪他问要不要选个新的心理医生。 她以前没有看过心理医生，“这个医生挺厉害的样子。” 楚意遂：“是的，你之前一直看得就是她。” 聊了几句，又不知道接下来聊什么了，回到车上开往墓园途中，她又翻了翻笔记本，只不过这会儿心有些静不下来，上面写的东西都不太能看进去。 楚意遂：“怎么了？” “有点烦。”她合上笔记本，对于父母，她觉得自己感情特别复杂，一方面知道他们去世后会感到难过，另一方面却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纠结又烦躁。 楚意遂：“是因为你的父亲吗？” 张晓佳有些意外，“你知道？” 楚意遂：“都已经是订婚关系，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才奇怪吧。” 也是。 张晓佳叹了一口气，她扭头盯着窗外。 “挺庆幸的，一睁眼就来到十年后。” 张晓佳：“钱还完了，他们也死了。” 说了一半，她又觉得失言，如此淡然的谈及父母的死亡是不是太冷血了？她看向楚意遂。 对方安抚性的冲她笑了笑。 接下来到墓园都是一路无话，墓园修的很气派，地面都是大理石的，中间还有一具大型观音的雕像。 而她父母的墓坐落于小山包的亭间小园里，显然是vvvip级墓。 她看着心火都冒了起来，气过之后，便感到了可笑和空虚。 楚意遂把花放在墓前。 张晓佳：“我现在觉得，这十年在我身体里面的，肯定不是我。” 他直起身看着她。 她捡起了花，将花放在了黑色墓碑后的白玉墓碑前。 黑色的是她爹妈的，白玉的则是她奶奶的。 白玉的恰好压在黑色的墓碑上面。 张晓佳：“要我肯定不会给他们搞这种排场，活着的时候就没个当爹当妈的样，死了还要我尽孝？也不会把奶奶的坟迁过来和他们葬到一起……虽然我奶奶在世的说过，就算死了也要看着他们，免得他们为非作歹……” 她憋得厉害，耳边似乎还回响那些嘀嘀嘀的手机铃声，以及追债的人堵在门口，遍地都是泼的红油漆。 张晓佳：“哪个当爹的搞诈骗？” 她吸了吸鼻子，“哪个当妈的，天天围着老公转，不管我死活。” 她抚摸着手腕上横条的伤疤。 “我那时真的想死，五千万啊，怎么还的上？我根本不知道他搞了这种事情，可那些被骗的人不管啊，天天堵着门闹……结果，奶奶被逼死了……” 她还记得自己徘徊在江边，盯着滚滚浪涛出神，几乎每一晚睡前都攥着安眠药瓶，整夜的睡不着。 “还好，还好。” 一睁眼就来到十年后。 张晓佳蹲着坐在了墓前，她呜咽着哭了出来，又控制不住的笑。 她既感到窃喜又感到了痛苦，这种仿若剥夺了别人成果的感觉令她感到颇为愧疚，虽然十年内那个在她躯体里的‘人’，用的是她的身体。 张晓佳：“对不起，我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他掏出了一包纸递给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不准备在这件事上撒谎，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容易被糊弄的人。 张晓佳：“我爸当时搞假盘诈骗，就算最后卖车卖房补窟窿，也有快五千万补不上，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把钱还上吗？” 楚意遂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似乎正在思考。 “我好像也没有这个能力。” 张晓佳：“……” “是真的。”楚意遂强调道，“毕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 张晓佳一时没忍住，被逗笑了。 她望向墓碑，想起他对自己这十年的描述，脑中忽然产生一个想法。 也许……她被穿越了？ 五 金钱 可能穿进她身体的这个灵魂，还有个系统？ 张晓佳被自己的想法弄得笑了起来，又控制不住的敬佩这十年来占据她身体的灵魂。 “要不要去买东西？” 楚意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话题的快速变化让她愣了一下。 楚意遂：“你好像情绪不好，买东西或许高兴一些？” 张晓佳：“为什么会觉得我买东西会高兴？” “前几年的你……”他说着看向她，顿了顿，话音一转，换了人称代词，“她很喜欢买东西，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楚意遂：“就算换个环境，转换下心情。” 张晓佳被他说得意动，“好，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 虽然嘴上说着是利益关系的联姻，但他实在友好体贴的有些过头，张晓佳觉得有点奇怪，可现在现状不明，不清楚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只能先将这些情绪抛到脑后，等一切都弄清楚后再说。 回到车上，她用手机上网搜自己的名字。 有些名人会有自己的百科，结合从楚意遂嘴里听到的，她觉得那十年，那个灵魂可能过得相当‘精彩’。 看到张晓佳的专有词条后，她笑了起来。 同样的，又如此糟糕的人生，为什么会有人能够过得完全不一样呢？ 她手指在屏幕上拨动，停留在人物经历那一栏。 2014年，创立妮兰化妆品有限公司（为妮兰集团前身）。 她对公司建立经营这一块都不是非常了解，但看到妮兰这个词的时候，还是非常意外，因为她妈妈生前开的化妆品公司就叫这个名字。 下面对此还有一大段细致的描写。 妮兰原本是张晓佳母亲宋洵美创立的公司，后因涉及张晓佳父亲张源松假盘诈骗，被查封注销。 这部分还单立一行，专门标黑打出来分段标题——早期创业生活。 【由于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张晓佳早期创业经历十分艰难，虽然父辈违法犯罪欠款不一定会由后辈继承，但张晓佳还是选择扛下了这个摊子。】 能够看得出编写这个百科的人对那个‘张晓佳’的推崇，甚至连她的话都一并写了进来。 【张晓佳：“妮兰是我母亲创建的公司，它曾是我父亲用来行使诈骗洗钱的工具，那么它在我的手上，会将那些骗走的钱，重新还回到受害人的手里。”】 2016年，张晓佳宣布欠款全部还清。 2017年，妮兰传媒建立，并开办第一届大型选秀活动。 …… 百科上并不会很细致的写出一个人的人生经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件，以及债务的偿还分配，她十年前曾经有段时间被法院限制高消费，账户上一分钱都没有。 这样的局势都还能翻盘。 真厉害啊，她心想。 张晓佳的视线下移，落在屏幕一侧的照片上，百科里总会配上本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色毛呢似的套裙，头发不长，却烫的非常蓬松，长刘海在颅顶鼓出一个曲面的幅度，露出整张脸，并没有太多的首饰，只有一对珍珠的耳坠挂在耳上，连表情也是温柔又和缓的。 贵气。 张晓佳脑中忽然闪过了这个词。 在她出神的功夫，一个平板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张晓佳侧过头。 楚意遂一手托着平板，示意她接过。 张晓佳疑惑的接下平板，“怎么了？” 楚意遂：“买东西。” 他一开始像是有些诧异，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你以前都这样……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没事。”她解锁了平板，盯着上面琳琅满目的衣服，以及一些她从前几乎没想过的奢侈品lg。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人生吗？ 张晓佳内心忽然腾升出一种冲动。 她飞快的滑动屏幕，将看中的衣服全都勾上，红底的细高跟鞋也很好看，粗跟的也别有一番滋味，尖头圆头的穿上脚会有什么区别？……要不都试试？ 等到发现一页都是自己点中的衣服和鞋子后，她反应过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扑涌而来，她又将勾中的衣服和鞋子取消，只留下了一条粉色的、领口缝有珍珠的毛呢套裙。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明明是她的身体被人陌生人使用，可她却会有享受了别人的人生成果的愧疚感。 裙子被送来的速度很快，在他们到家后，裙子已经在客厅里挂着了。 她感叹着金钱的力量，换好鞋后，有些迫不及待地跑到裙子旁边，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忽然对一条裙子那么期待。 张晓佳取下衣服，和楚意遂打了一个招呼，就躲进房间里试衣服。 虽说有钱人的人生让她大开眼界，但有些部分也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豪宅里冒出个管家或是保姆一样的人物，叫少爷或者老爷什么的…… 她被自己胡思乱想弄得直笑，关上房门，飞快的脱下身上衣服，将裙子套在身上。 尺码非常的合身，期间她目光忍不住的落在自己平坦，甚至还有两条肌肉线条的腹部上。 这就是马甲线吗？ 张晓佳在大学的时候也会运动，但远远没到马甲线的程度，如今在自己身上见到，她又惊又喜的摸了好几下。 人生赢家啊，真的就是。 无论是事业，还是身体，就连未婚夫看着也不错。 套上裙子后，她对着镜子。 外套还有些厚，还是长袖的，其实并不适合这个季节穿，但确实非常的好看。 肩部剪裁合身，裙子过了膝盖一点。 她两只手飞快的拨弄自己的头发，将飘起来的碎发按服帖，又抚弄额头的长刘海，让它蓬松鼓涨起来。 她后退着，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姿势，最后坐在了床边，两腿合拢，小腿合并着往一侧偏移，随后张晓佳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微笑了一下。 背太过挺直，笑容不够柔和，头发也不够蓬松贴合脸蛋…… 同样的一具身体，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 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模仿‘她’之后。 张晓佳站了起来。 她站了一会儿，又无比丧气的躺回了床上，捂住了脸。 张晓佳在床上躺了一阵，她听到手机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备注了两个字，凌冉。 十年后的人际关系都没搞清楚，她本来是不准备接电话的，但就是这翻盖手机的功夫，也怪她这种大屏手机没玩利索，手机在她手心里往下一滑。 眼看着手机要掉，她下意识的去抓，拇指压在屏幕上，往一侧一拨，把电话接通了。 然后，手机也没抓住，掉在了床上。 张晓佳懊恼的捡起床上的手机。 手机那头传来一道女声，“你在后台预约什么时间啊，直接给我打电话。” 张晓佳不知道说什么，很慌也很紧张。 “你最近怎么样？”女声还在不停的说着，“晚上睡得着吗？” 张晓佳没有说话，她对凌冉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是楚意遂说得那个心理医生吗？ 凌冉：“你怎么不说话？” 张晓佳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多说多错，不如不说话。 而女声说了一句话后，忽然安静下来，过了几秒。 “张晓佳……你还是张晓佳吗？” 她这马甲就是个摆设吗？ 张晓佳惊讶于她的敏锐，又有那么一点怀疑人生。 张晓佳：“……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 她现在非常后悔接了那个电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知道了。”手机那头的女声笃定的说道。 “你不是张晓佳。” 六 金钱 张晓佳：“……你是怎么猜到的。” 她放弃了挣扎。 手机那头像是叹了一口气，“好歹我和你关系也算不错……” 果然，现实和幻想有很大的差距。 在熟人面前，基本瞒不住，虽然张晓佳也没有想过要刻意去隐瞒身份。 凌冉：“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今天晚上有时间不？一起出来吃顿饭，到时候细说。” 张晓佳：“有的，我晚上都有时间。” 凌冉：“行，那晚上六点见。” 她说完了这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张晓佳手机收到了凌冉发来的微信，一个饭店的定位。 就这样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张晓佳还有些懵，她看着定位犹豫起来。 毕竟是那个‘张晓佳’的朋友，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好朋友身体里的灵魂都换了一个，能对她有好脸色吗？ 但凌冉又主动约她出来见面，这让她犹豫又好奇。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态，可她就是对过去十年间的那个‘张晓佳’充满了好奇心。 ‘张晓佳’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怎么做到的？她为什么那么厉害？ 她怎么那么的……与众不同。 张晓佳坐在床上，她看着镜子。 鼓起的刘海耷拉下去，额顶上却冒出了很多细碎的碎发，套裙因为她歪斜着坐在床上，导致裙摆在大腿的一侧鼓了起来。 不精致，也不贵气。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摇了摇头，最后将衣服脱下来，换上了T恤和短裤。 “我晚上要出去一趟。”张晓佳推开房门，看到楚意遂坐在沙发上，“去见心理医生。” 他扭过头，“需要我陪你吗？” “不不不。”她摇手，“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他笑了，抬手像是看了眼手上的电子手表，“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去，你有司机电话吗？” 在被指导着从手机里翻出司机电话后，张晓佳看着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楚意遂：“别那么拘束，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和我说。” 她‘嗯’了一声，背上从衣柜里随便拿的小包。 楚意遂：“等一下。” 他走进一间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卡递给她。 张晓佳：“不用不用。” 楚意遂：“你知道支付宝和微信的支付密码吗？” 她一愣，“应该有面容或者指纹支付吧。” “你上手挺快。”他笑着把银行卡塞进张晓佳的手里，“以防万一，密码是你的生日。” 张晓佳捧着卡，有些感动又更觉得不好意思，“……谢谢。” “出去注意安全，有问题打我电话。”他指了指手机，“玩得开心。” 她捏着银行卡，等进了电梯才放进包里。 感觉就像过年时拿了不太熟悉但又很热情亲戚的红包，她心想，等会儿付账的时候，先试试能不能改支付宝或者微信的支付密码。 但是用那个‘张晓佳’的钱，她也会感到些许难为情，毕竟钱不是她赚得。 司机的速度很快，她出电梯的时候，车已经在等着了。 她再度感叹了一番金钱的力量后，上了车。 凌冉选的饭店在市中心，刚好遇到下班高峰期，路上堵了一会儿，等到的时候，凌冉已经定好了包厢，在里面等着了。 张晓佳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结果进了包厢，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圆桌旁，正笑着抬头看向门口。 “你好，我是凌冉。” 桌边的女人一头中长发，颇为干练，穿得却很休闲。 和想象中的不同，女人对她的态度非常的平和，这让张晓佳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张晓佳：“你好。” “我先点了几个菜，你看你有什么想吃的。”凌冉将桌上的菜单推了过来。 张晓佳拿起手机，对着桌面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她其实挺不喜欢这种点菜方式，还得关注饭店的公众号，注册授权什么的…… 进了点菜的界面，她发现已经点好了一个菜，松鼠鳜鱼。 这菜可是她的最爱之一，只不过小菜馆里做得少，大多都是一些大饭店才做的好吃。 “你也喜欢吃松鼠鳜鱼吗？”找到一个话题，张晓佳马上切入，试着快速拉近两人间的关系。 “还好。”凌冉身体前倾，一手撑住了脑袋，面带笑容的盯着她，“你比较喜欢吃。” 她这句话听着有点奇怪，搞得张晓佳不知道该怎么接。 “是嘛，谢谢……” 说完，觉得太尴尬了，她埋头于菜单上，飞快的点了两个菜，又把菜单推了回去。 然后，张晓佳发现，凌冉似乎一直都在看她。 张晓佳：“……怎么了？” 凌冉：“没什么，只是在观察你。” 无论是楚意遂还是凌冉，这两个人看似很了解那个‘张晓佳’，都能很快能区分她们之间的不同，但对于‘张晓佳’的态度却很耐人寻味，平淡冷漠的不像是对待熟人。 有钱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吗？ 张晓佳实在是看不懂。 张晓佳：“你观察我什么？”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笑着说，“大概是三年前，你就找到我，提到了你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那个词，穿越。” 凌冉：“对，你告诉我，说你穿越了。” 从旁人，还是心理医生嘴里听到这个词，张晓佳有种很荒诞的感觉。 张晓佳：“我现在确实有这个猜想，因为……” 凌冉：“前后的差距太大了，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她眼球上下晃动，似乎正在打量着张晓佳的身体。 “不像是人格分裂，你在生理上并没有出现相关的症状、逻辑清晰。” 张晓佳：“你觉得，我是被穿越了吗？” 她还是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话音一转。 “上一次我们见面。‘你’告诉我，如果你变了，就让你三巷那边。” 凌冉：“‘她’给你留了东西。” 三巷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她奶奶的房子就在那里。 那个‘张晓佳’像是很了解她，连三巷都知道。 她对‘张晓佳’越来越好奇，又觉得自己正身处迷雾中，而‘张晓佳’向她抛出了线索的线头，令她一头雾水，却又忍不住的想要捡起线头，继续探索下去。 张晓佳：“我有个问题，你能够回答我吗？” 凌冉：“你说。” 张晓佳：“你觉得……你认识的那个‘张晓佳’，是怎样的一个人？” 凌冉沉默了一阵，脸上的笑容不减。 “贪婪，她是一个非常贪婪的女人。” * 张晓佳：“……为什么说是贪婪？” 凌冉：“想要钱，想要权，现在还想要一个真心人，她什么都想要。” 车窗外的路灯向后掠过，不久前的谈话不停的在张晓佳的脑中回响。 聊了很多，她还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太深，她总觉得凌冉话里有话，可又说不出不对在哪儿。 话说回来，钱权不是大部分人都想要的东西吗？ 张晓佳按亮屏幕看了眼，现在是晚上八点，这个点出门算是有点晚了。 但她就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非常想知道那个‘张晓佳’给她留下的东西。 三巷在老城区，一路开车过去，要不是跟着导航，她还以为去了另一个城市。 十年的变化太大了，低矮的私房被拆的干干净净，一栋一栋的高楼拔地而起，还有灯火辉煌的大型商场。 三巷还在吗？ 张晓佳突然产生了这个疑问。 接着，她看到了两栋高楼间夹着的两层私房。 “这一片基本都拆了，就这一户私房没拆。”司机说道，“因为您不想拆。” 望着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私房，张晓佳终于有了实感，在十年后完全陌生的世界，她终于找到了熟悉的东西。 张晓佳：“你先回去吧，这边我也不知道呆多久，到时候搞完了，我自己会打车。” 司机：“好，如果叫不到车，您给我打电话。” 司机离开后，张晓佳走向了大门。 还是有些微不同，以前这房子是铁门，现在换成了指纹锁的防盗门。 她想了想，把手指按了上去。 门开了。 房子内的装修没有太大的变化，没有铺砖的水泥地，天花板上挂着吊扇…… 原本还想着要找一会儿，开灯后，她一眼看到餐桌上放着的磁带和随身听，旁边还压着一张纸。 【听这个。】 这是把她想得有多傻啊。 张晓佳将磁带放进随身听，这随身听还是她小学时用来听英语的。 太久没用，花了些功夫才找到播放键。 随身听发出一串电流似的响声，过了一会儿。 “你好，张晓佳。” “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有这一天，你回来，我离开。” “等真到了这一天，我其实挺不甘心的，为什么我辛辛苦苦打拼的一切，最后又要全部送出去？” “但是后来想了想……算了。” “你现在会高兴吗？我现在应该算是挺有钱的，你会感到愧疚吗？会不好意思花我的钱吗？” 张晓佳被她说得有些脸红。 “算了，算了……就当是占了你身体这么长时间的补偿。” “你见到楚意遂了吗？这个男人虽然和我没什么感情，但家教良好，是个好人，你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工作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了一个团队，短期内你不用担心会出问题，最后……” “好好享受生活吧，晓佳。” 七 金钱 男人 “银行卡在鄂江区的公寓里，密码是奶奶的生日。” “微信和支付宝的支付密码是121029。” “差点忘记说了，心理问题去找凌冉，她比较了解我的情况，有些不好和楚意遂说的事情，你可以和她说。” 那个‘张晓佳’又说了很多，语调温和，细致的和她说清楚了钱在哪儿，怎么用，听着莫名有种马上要去外地工作，家里父母絮叨着关心的感觉。 她感受到了来自于陌生人的强烈善意，这很奇怪，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啊？ 但不可否认的，因为磁带里的那些话，她心中的愧疚与不安渐渐散去，于是另一种欲望愈演愈烈。 她拿出手机，叫了一辆车，目的地就是之前路过的大型商场。 等车来的时间，她点开了支付宝、微信以及一些银行的app，上面显示的数字是她曾经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 叫的车很快到了，她坐上了车。 从小小破旧的私房里出来，钻进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中。 张晓佳莫名的感到快乐起来。 现在时间还赶得上，抵达商场的时候刚刚九点。 张晓佳在商场平面指示图上找到几家奢侈品牌，她认识的牌子也不多，只有出名的那几个。 于是她挑了最出名的一家。 “这个。”张晓佳指着墙上粉红色的小方包。 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的将包斜挎在身上，又在店员的注视中局促的对着镜子抬起手，将包提在了手里。 包包很漂亮，H的金属lg在灯下反着光，她看着包，似乎听到心脏在怦怦直跳。 最后她拿出手机，看到价位后，她数了数二后面跟着的六个零。 真贵啊，她暗自咋舌，又想着一个包怎么那能卖那么贵？ 可心中腾升出的莫名冲动催动着她，她调出了付款的界面，在进行这个操作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在发抖。 直至ps机发出‘咔咔’的响声，吐出了小票后。 恍若如梦初醒一般，张晓佳转过头，看向了放着包的墙壁。 “还有那个黑色的。” “大号的我也要一个。” “这件衣服。” “鞋子还有别的的款式吗？” “眼霜来一个……算了，一套都包起来。” 她两手都提满了袋子，来回的在不同的门店里穿梭，到最后手里都提不下东西，商场里播放起闭馆的语音播报，她才停了下来。 有一瞬间，她脑袋里是空白的，接着充斥着包包、衣服、鞋子，买买买。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起来。 张晓佳看了眼屏幕，是楚意遂打来的电话。 楚意遂：“你现在回家吗？”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张晓佳：“回回回，刚想叫车的……” 楚意遂：“发个定位给我。” 定位发出去后，张晓佳就在休息室里等，东西买多了，商场给的待遇都不一样。 她开始摆弄地上的袋子，发现自己买的东西摆满了一圈，一时间竟然还数不出买了多少。 “怎么就上头了。”她有些懊恼的捂住脑袋。 楚意遂速度很快，也可能是晚上不堵车，他直接来的休息室，还和商场的工作人员一起帮她提袋子。 搞得她非常的不好意思。 楚意遂：“想开了？” 他两只手上挂着不少袋子。 张晓佳：“啊？” “我觉得你好像钻了牛角尖。”他又拿过她手里的其他袋子，让她两手空空，“有钱就花，别想那么多。” 说来，她也是听了磁带，才有了那么一点‘心安理得’。 张晓佳：“我是不是很像是穷人乍富？” 楚意遂顿了顿，慢慢的笑了起来，“还没到那种程度，正常人忽然有钱了，不也是买买买吗？” “是的。”她摸了下自己的脸，“就有点控制不住，买了很多东西。” 楚意遂：“你开心吗？” 张晓佳被问的一愣，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话。 “……开心、也很爽。” 他看着她，目光平和，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 张晓佳就像是被鼓励了一般，将内心那些隐藏的，又带着灰暗的想法吐露出来，“看了很多以前都不会看的东西，完全不看价格，随手就扒到一边让人包起来，然后还被柜姐她们热情的包围起来……” 她羞愧又暗爽的抓了抓手，“听着可能有点虚伪……但真的很爽。” 没有烦恼，没有压力，只有打印票据咔咔声响，仿若成了众人的焦点，喜欢的就直接拿下来。 当情绪退去，大脑冷却。 现在仔细一看，不同牌子的护肤品都买了好几套，她就一张脸，根本擦不完。 张晓佳：“……浪费了。” 楚意遂还是在笑，“你可以抽奖啊。” “抽奖？” “微博抽奖。” 她被他引导着点开微博，然后发现自己微博粉丝还不少，有一百二十万粉。 那个‘张晓佳’好厉害啊，每多了解一点，就会不由自主的感叹。 她大概翻了下微博，发现里面大多是抽奖微博，还有一些转发明星的微博，不过看评论不少都是，‘老婆什么时候抽奖？’、‘老婆看我看我，抽我抽我！’…… 她都有点怀疑粉丝是不是抽奖来的了。 楚意遂：“我们都会有虚荣心。” 他抖了抖手上的袋子，两手换了几个袋子，似乎是在重新分配配重。 “你喜欢听彩虹屁吗？” 张晓佳翻开抽奖微博下面各种各样彩虹屁的评论，点了点头。 楚意遂：“东西买多了，不如抽奖抽出去，既满足了虚荣心，粉丝也高兴。” 说着，他还眨了眨眼。 “我可喜欢听彩虹屁了，每次抽奖就要求他们评论说些好听的话，抽一个，我再从评论里找一个吹的我开心的。” 张晓佳笑了。 “你好有意思啊。” 他提着袋子，用挂满袋子的手挡在电梯门前。 ”我有趣吗？要是有钱都不能买开心，那有钱还有什么意义？“ 张晓佳很喜欢他的态度，又忍不住的心生羡慕。 “你是从小就很有钱吗？” 楚意遂：“算是吧，爷爷那一代就挺有钱的。” 张晓佳向他投射出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楚意遂：“为什么这么问？” 张晓佳：“感觉你和我们不太一样，对钱的态度。” “你不喜欢？”他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钮。 “那倒也不是。”她站在他身后，“就是很羡慕。” 楚意遂：“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性格。” “是我的性格吗？”张晓佳问道。 他叹了口气，“我们是大学同学。” “啊？”张晓佳惊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仔细的将他扫视了一遍，“不会吧，你这样的，我要是大学见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难得的表露出一丝犹豫，“我大学时，是个胖子。” 张晓佳：“！” 说起胖子，她还真隐约有点印象，“楚绍晖是你哥？” 楚意遂：“对，你骂了他一个月。” 提起这事，张晓佳就记起来了，最后骂到警察局调解。 毕竟是骂人的事情，说起来感觉自己有点没素质。 “那个……那个是我太生气了，他骗我朋友感情，又脚踏好几只船……” 电梯到了楼层，袋子很多他动作摇晃的按住了开门键的按钮，她立马上前帮忙分担几个袋子。 楚意遂：“你骂的很棒，我挺讨厌他的。” “他就那样，喜欢欺负人。”楚意遂跟在她身后走出电梯，“我以前胖，也没少受他欺负，看他吃瘪挺爽的。” 张晓佳：“那我那会儿应该多骂他几句。” 楚意遂笑着说，“你大学的时候很厉害，看到不公平的事情喜欢出头，好像还因为一些事情和人打过架？” 提起大学的那几年，张晓佳是自豪又后怕。 “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同学一起出去兼职，老板不给钱还诬陷我那个同学手不干净……就没控制住，打架是不对的。” 楚意遂：“你被打进医院了？” “对。”张晓佳摇摇头，“年轻气盛，没想过人家老板还有员工，最后变成群殴了，还打不过……” 脖子后面的伤口就是这样来的，一啤酒瓶被砸到后脑上，玻璃渣子扎进了脖子里。 楚意遂：“你害怕吗？” 张晓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的，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楚意遂：“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她想也不想的回答，“那事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我就错在不该打架。” 提起这事，她就心火直冒，气得说话时一只手都在不停挥。 “太欺负人了……” 说着说着，她停了下来，看到楚意遂正笑着看她。 他脸上的表情幅度不大，只是微微笑弯了眼，但就是感觉非常、非常的柔和。 张晓佳：“我这脾气不好，后来碰壁多了，再加上爹妈那事，唉……” “我觉得挺好的。”楚意遂走到了车前，车灯闪烁着发出嘀嘀两声，“大学那会儿，我是真羡慕你。” 楚意遂：“什么都憋着、忍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将袋子都放进后座里后，缓缓的转过身，笑着看她。 “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 停车场里的灯黄黄的，就像是把那柔化的滤镜笼罩在他身上。 张晓佳心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猛得狠跳了几下。 ——砰砰 ——砰砰 八 金钱 男人 这种感觉，张晓佳并不陌生。 她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又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这样似曾相似的感觉，让她脑中不自觉的闪现一个人的脸，伴随着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 但她很快就将难受压了下去，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楚意遂身上。 张晓佳：“谢谢你肯定我，不过我现在还是想改下脾气，老吵架生气也伤身。” 她低头弯腰钻进了后座，将堆起来的纸袋一部分推到座椅下，拉车门的时候，余光扫到楚意遂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张晓佳：“我坐后面就好，刚好可以拍照抽奖。” 他一手搭在车门上，转过了身，透着车窗向她投来视线，隔着车门，她只看到了人的下半张脸。 他抿了一下嘴唇，后又笑了笑。 “也是，老生气确实对身体不好。” 楚意遂：“坐在后座，也要把安全带系好。” 她把安全带插上，拿起手机拍照的同时，从前座的座椅间隙偷偷往前看。 气氛越来越尴尬，她觉得应该要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话题，于是努力专注于拍照发微博抽奖上面。 楚意遂：“我们现在去另一个地方，鹤山别院，可以吗？” 张晓佳退出微博界面，快速的搜索鹤山别院。 还是别墅区，她看了几张照片，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很贵。 “我都可以，就是……为什么要换个地方？” 楚意遂：“我们快要订婚，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比如流程这种我们要先过一遍。” 订婚？ 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楚意遂：“如果你想取消订婚……” “不不不，不用取消。”张晓佳开口。 说实话，一直到现在，她对楚意遂观感都很好，她想起楚意遂曾提过他和那个‘张晓佳’是利益关系。 “你们之间……是联姻吗？” 楚意遂：“……差不多。” “那肯定不能取消订婚。” 像是联姻、利益纠葛的事情，肯定一早就谈好了其中的利益分配，她现在什么都搞不清楚，取消了订婚，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而且……楚意遂看着，挺不错的。 “你不用勉强。”他没有启动车，从前座转过身，“以个人意愿为主，你不愿意，由我来出面取消。” 在聊天的功夫，她也在网上搜索了楚意遂的名字，他也有自己的词条，关于他的介绍也很多。 这些她都没有仔细看，只看了他的财富排名，以及对他身家的评估。 从楚意遂祖辈三代积累下来的财富，显然超过那个‘张晓佳’的身家。 她相信那个‘张晓佳’的话，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没有不愿意。” 楚意遂：“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耳旁忽然回想起了‘张晓佳’的声音。 【好好享受生活吧。】 张晓佳：“我想过……另外一种生活。” 楚意遂：“好。” 车开出了车位。 张晓佳将拍好的照片上传发博。 几分钟内，冒出了好几条评论。 皮皮酷：老婆老婆看我。 Linxka：是谁~是谁~带走了我的心，是你是你~老婆抽我，汪汪汪！ 她看着直笑，心情都变好了很多，就是奇怪网友为什么都叫她老婆。 “他们叫我老婆，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 楚意遂：“可能是你抽奖抽的比较多，以及她们追的爱豆不少都是你公司旗下的。” “爱豆？”她顿了顿，一时没搞清楚这个词的意思。 “偶像。”他补了一句，“明星，这样解释能够理解吗？” 张晓佳点头，“妮兰……不是主营彩妆吗？” 楚意遂：“是的，但是这个更赚钱。” 张晓佳：“……” 她想了想，又问道，“真的很赚钱吗？” 他手中的方向盘转了半圈，驶入主干道，“当然，以亿级为单位。” 张晓佳倒吸一口气，又心升向往。 “我……想看看公司。” 楚意遂：“你创建的公司，你想看就看。” “不能说是我创建的。”她小声的反驳道。 张晓佳：“对了，你之前和我说订婚，要提前准备，能不能先把要准备的东西给我说一下？比如我要做什么，有没有忌讳啊一类的……” 她组织语言，思考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楚意遂：“大概是试礼服？记一下当天宾客名单……” 张晓佳认真的听着，“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帮忙。”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车中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要是觉得不适应，就按你自己的想法来。” “那可不行。”张晓佳说，“我和那个‘张晓佳’性格啊，各方面的差别都很大，按我想的来，破坏了她个人形象怎么办？” 楚意遂：“破坏了也没什么。” 张晓佳：“不可以！”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愣住了。 车内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 楚意遂：“你好像很在意她的形象？” 张晓佳：“……嗯。” 一觉醒来，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名、利，她抬眼望向楚意遂，还有一个……不错的异性对象。 虽然是别人的，但现在好像要落在她的手里。 于是她高兴又敬佩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护着。 张晓佳：“我不想破坏她的形象。” 她一直都在后面盯着楚意遂，她看到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掌动了动，右手的食指指节抬起来，又握紧了方向盘。 她能感觉他情绪似乎出现了变化，却又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张晓佳：“……你不喜欢吗？” “没有。”他语气突然变得很轻，“我只是不想……活的太压抑。” 中间有一段话轻的她只听清楚了头和尾。 可她却捕捉到了，某种微妙的情绪。 她其实不愿意朝那个方向想，难免自作多情。 如果不是太迟钝或者装傻，异性表露出来的好感，是不会感觉不到的。 她甚至有种感觉，他的好感不是对那个‘张晓佳’的。 但是好感会持续十年之久吗？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随后又想起了上一段结束的不怎么好看的恋情。 楚意遂：“要到了。” 她收回思绪。 张晓佳看到了一扇非常气派的小区大门，两旁建着小型的钟楼，而中间连接着凯旋门似的建筑。 车驶过‘凯旋门’，橙黄的路灯照亮了道路。 一条一条的灯柱自左侧蔓延出去，呈现长条似的波光粼粼效果，那是一片景观湖。 隔着湖，她看到湖对面灯火辉煌，被灯光笼罩的别墅分布于对岸，看着就像是一座一座的小岛。 她看出了神，心中又升起了惶恐和不安，对未来既期待又害怕。 车绕湖半圈钻进其中一座小岛，又路过了一大块草坪，最后停进了地下车库。 下车前她整理了一下衣物，用手暗压额头的碎发。 “不用这么紧张。”楚意遂拉开车门，笑着说。 她注意到这栋别墅的不同，虽然看着气派奢华，但一些装修装饰明显上了年头，显然不是最近新建的。 按照她看影视剧和的经验，这种房子里一般都住着长辈，再结合他说订婚的事情。 张晓佳：“等会儿见长辈，还是注意点。” “哪有长辈？”他把后座上的袋子提下来，“你想到什么了？” “你带我来这里。”她提上剩下的袋子，“不是带我去见你的父母吗？” 说着，她还有些懊恼没有买东西。 张晓佳：“阿姨叔叔喜欢什么？” 楚意遂：“想什么呢，不用，我父母已经去世了。” 张晓佳：“……对不起。” 她有点后悔提起这事。 楚意遂：“不过订婚的时候，确实会见到一些长辈，你无视就行，不用理他们。” 她隐约的嗅到了一丝豪门恩怨的气息。 豪门斗争这种事情，张晓佳……是真的很好奇。 但这事涉及他的隐私，问起来非常不礼貌。 “我父母是因为车祸去世的。”他说道。 张晓佳立马精神起来，并悄悄的往前大迈一步，拉近距离。 车祸？放到豪门的背景里，听起来怎么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楚意遂：“是意外，他们度假，然后开车野外爬坡偏移，翻车滚下山了。” 张晓佳：“……？” 楚意遂：“大概是因为太有钱，能享受的都享受了，所以找刺激……” 张晓佳：“……节哀顺变。” 楚意遂：“那会儿我挺伤心的，但后来就没时间伤心了。” 从他刚才透露的信息中，她想了想，“内斗？” 像这样的豪门，父辈意外死亡，偌大的家产引起亲戚内斗，争夺股份什么的……似乎都是常见的事情。 张晓佳看着他，又联想到他手臂上的伤疤，心中有了猜想，也难免的对他产生了怜悯。 “很辛苦吧。” “还好。”楚意遂说，“我这个人其实不太擅长管理这些东西，爷爷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后来资产重组的时候，找了一些人。” 楚意遂：“现在国有控股大概有百分之三十吧？舅舅他们搞事之前都会掂量掂量。” 张晓佳：“……” 楚意遂：“就算真到了守不住那一步，他还给我设了信托。” 张晓佳：“……打住。” “你不想听了吗？”楚意遂回头，“刚才我觉得，你好像很想听。” 张晓佳：“现在不想听了。” 楚意遂：“为什么？” 张晓佳：“我嫉妒。” 楚意遂：“……不好意思。” 九 金钱 男人 别墅有三层，不包括地下车库。 电梯还是金色的，红褐色的地板，以及有些夸张的水晶吊灯，还挺像是她父母那辈的装修风格。 她的卧室在三楼，这一层几乎一半的房间都是她的。 楚意遂：“除了顶头那间，其他都是你的衣帽间。” 看来，那个‘张晓佳’应该是在这边久住。 她跟着把袋子提进卧室，放好袋子后，他也不多待。 楚意遂：“有事打电话，或者来二楼找我，晚安。” 张晓佳想着逛下三楼，于是没有挽留，互道晚安后，送他进了电梯。 随后她拉开了第一间房门。 打开房门，房间的灯直接亮了起来，一排一排书柜似的架子横立其中，而留出的空格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包。 张晓佳还看到她买的那只粉红包的其他颜色。 接着她打开了第二扇门，门后放置着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挂满了衣服，她还看到了一条白羽毛做的裙子。 第三扇门后是鞋，第四扇门不太一样，里面还有扇金属门，需要指纹和密码进去，她试了两次密码就打开了门，放置在玻璃柜中的珠宝琳琅满目。 她顿了顿，合上了门，回到了卧室里。 张晓佳想了想，她将手机按亮，挑出百科中的照片，点开放大。 而后，对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 其实她还想给人立个碑，或者将照片挂起来，时不时上香鞠躬表示感谢，但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又觉得有些古怪，于是作罢。 她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看到落地窗旁圆形的浴缸后，想也不想的放水洗澡。 洗完澡后抹上身体乳敷上面膜爬上床，床单非常的光滑，她仿若是滑进去一般，盖上了软绵蓬松的薄毯。 张晓佳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却没想到闭上眼，一夜无梦。 第二天惊醒的时候，面膜都干的和硬纸板一样掉到一边。 她在床上坐着呆住了，阳光从几扇落地窗户照射进来，整个房间亮堂堂的。 过了几秒，她才从混沌的状态中脱离，渐渐想起来自己到了十年后。 张晓佳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又用毯子盖着脑袋兴奋的在床上跳了好几下。 她跳着跑进浴室洗漱，转着圈的在衣帽间里挑选衣服放在身上对着镜子比划，直至肚子饿的咕咕叫，才选了件摸着舒服的衣服换好。 厨房在一楼。 她手里捏着干掉的面膜进电梯，本来想着找个垃圾桶丢了，结果三楼硬是没找到一个垃圾桶。 一楼很热闹，电梯门刚开，就看到有人从大厅穿过，随即一个妹子靠了上来，十分自然的拿过她手里的面膜，并引着她往左边走。 “请跟我来。” 张晓佳茫然的跟在后面，恍惚中竟然有种进酒店大堂之感。 从大厅穿过，应该是来到了餐厅，餐厅空间挺大，就中间孤零零的摆了一张正方形白色小餐桌。 他坐在桌旁，上身套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头顶有一簇头发翘了起来，看着年轻不少，还有点可爱。 楚意遂：“裙子很好看。” 就算不知道这话真假，张晓佳还是被他夸得很开心。 她上了桌，发现还还是个两人桌。 坐上去面对面，虽然没近到那种程度，但会有种膝盖可能会碰到的不自在感。 “桌子……” 楚意遂：“是你……她买的，她不太喜欢以前的餐桌。” 那个‘张晓佳’换的吗？她买这么小的餐桌干什么？ 大佬的心思往往是难以揣测的，张晓佳想不明白的地方干脆不去想。 楚意遂：“想吃什么就说。” 真的很像是在酒店里面，她心想。 她现在想吃番茄鸡蛋面和豆腐脑，刚才带她过来的妹子一直等在旁边，等她说完才转身走出餐厅。 张晓佳：“你是请了一个厨师团队吗？” “对啊。”他说道，“放轻松，习惯这种生活就好了。” 她确实不太习惯这种被人围着转的感觉，“我不太喜欢那么多人……” “固定的时间段他们才会过来。”楚意遂手肘撑在桌面上，“我也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还得注意形象。” 张晓佳听着，没忍住偷偷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他叹了一口气，脑袋歪着枕在自己手臂上，抬眼望她，“人总有抽风的时候，就像我有时候特别无聊或者心情不好，会想从二楼阳台跳进泳池。” 张晓佳：“？” 楚意遂：“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张晓佳：“……” 专业人士做的面就不一样，张晓佳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好，除了接受新世界，还因为到了新环境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 但是现在，她干了一大碗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在他面前，矜持已经不重要了。 吃完早饭，就要开始思考要做什么，人有钱又闲的时候就会这样。 工作那肯定是不想的，买东西，看三楼房间堆的满满……买东西就是这样，因为价格吊着买不到手，好不容易买一两件时还挺开心，但要是多的堆起来了，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张晓佳：“订婚要准备什么？” 楚意遂撑着头，“先试试衣服？” 张晓佳：“好呀好呀。” 礼服放在二楼，难怪她昨天在三楼房间里没找到。 他上楼途中又叫了一个妹子过来帮忙。 楚意遂：“衣服你一个人穿不上去。” 张晓佳还没见过自己穿不上去的衣服，结果看到挂起来的鱼尾长纱裙后，愣住了。 裙子上缝了小钻石，钻石和一些花纹刺绣混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就是看着很贵。 楚意遂出了门，留出空间给她换衣服。 礼服非常贴身，甚至可以说有点紧，一字肩旁延伸出的两个袖子刚刚好包裹在手臂上，前后摆没问题，但抬不起来，后面的拉链就得人帮忙拉。 不过话说回来，衣服上身后是真好看。 “好看！”楚意遂进来笑着绕她转了一圈，一边转还一边鼓掌。 “谢谢。”张晓佳欣然接受他的夸奖。 他推了面镜子出来。 她笑嘻嘻的望着镜子，腰掐得很细，裙摆上面亮闪闪的，就是……整体款式看着比较成熟，而她脸颊两侧肉笑得鼓起来，两眼弯着眯起…… 她收起了笑，尝试着抿嘴微笑。 镜子里的脸呈现出一种羞涩的神情，还是有点奇怪。 人与人的气质真的相差很多，哪怕用的是一具身体。 楚意遂：“怎么了？” “不一样。”她还记得百科里面那些照片，‘张晓佳’端庄又沉稳的神情，可她努力下撇嘴角，或是学着笑不露齿，却依旧没有那种感觉。 楚意遂：“不一样就不一样，没事的。” “我不能给她丢脸。”张晓佳盯着镜子，喃喃道，“她那么厉害。” 她不断对着镜子调整姿势，但这衣服裙摆很长，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自信。”她转过头，转身不太容易，只能扭着头，这个动作在镜子里一定很可笑。 楚意遂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自信。” 张晓佳有一瞬间的恍然，但很快如同拨云见日一般，终于明白了她与‘张晓佳’的区别，也明白了楚意遂身上，那种令她羡慕又嫉妒的东西。 楚意遂：“挺起背。” 她立马直起背。 楚意遂：“不是这样，你太僵硬了，肩膀打开。”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两只手虚虚的浮在她肩膀上，也没有碰到她。 但空气却仿佛成了导热体，她似乎能够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没控制住的扭了下肩膀。 楚意遂：“不要动，往前看。” 长方形的镜子映出他们的身体，看着就像是贴在一起般。 楚意遂：“放松，慢慢的挺直后背。” 有点热，是空调温度不够吗？ 楚意遂：“看着镜子，慢慢的向后展开你的肩膀。” 她试着往后，结果挺腰夹背后倾，上半身猛得向后一晃。 但这样失去平衡并没有持续多久，她靠上了一个热腾腾的胸膛，只需要侧脸就能看到他的下巴。 仿若被电击了一般，她又用力一挺腰，就这么腰部用力的直起身了。 然后从镜子看见楚意遂抬手，像是准备扶她。 张晓佳：“啊……这个……那……对不起。” 镜子中的楚意遂侧着头看她，他眨了一下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张晓佳有些郁闷：“你笑什么？” 楚意遂：“你刚才好可爱。” 张晓佳：“……？” 眼见着话题要转移，她开始着急。 张晓佳：“可不可爱以后再说，自信，我该怎么自信？” 楚意遂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安静的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 “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张晓佳：“我不能……不能，那个‘张晓佳’……她好像不是这样，她气场很强大……“ “那就装。”他移开了视线，叹气道，“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少做表情，强势一点……她平时对待其他人就是这样。” 没有表情？强势？ 张晓佳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不啊，她平时也不是完全没有表情。” ‘张晓佳’并不是全然的面无表情，她也会微笑，但是双眼面对镜头的时候，却像是没有光的，从内到外都透着一丝冷感，这是一种很难形容和模仿的气质。 楚意遂：“……你还存了她的照片？你是不是很崇拜她啊？” 张晓佳：“别打岔，说正经的，我要怎么装？” 楚意遂：“我想想，凶狠？我语文水平不高，你等等，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他也掏出手机，飞快的操作一番。 张晓佳手里的手机一震，微信跳出一条消息。 她点开。 是个表情包，这表情包还是她的截图，准确说是那个‘张晓佳’的截图。 她微笑着，双眼微微眯起，本来就带有冷感的脸蛋竟然透出一丝蔑视。 截图下面则配了一排字。 【崽种】 楚意遂：“这就是大众对你的印象。” 张晓佳：“……” 十 金钱 男人 张晓佳：“难道，我啊……不是，她在大众眼里，很没素质？” 楚意遂沉默了。 张晓佳着急了，“不是吧？我看百科网上搜的，她口碑挺好的啊！” “不是你说得那种。”楚意遂安抚道，“她不骂人。” 张晓佳：“……” “我不是映射你。”他立马补充道，“你那是事出有因，可以理解。” 张晓佳：“……”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楚意遂：“……你搜搜张总阴阳怪气。” 她在微博上搜了一下，出来的第一条就是表情包，都是她的照片，配字包括，但不限于。 【爬！】、【好棒棒哟~】、【你又算什么东西？】 都是一些她没见过的照片，虽然照片里的‘张晓佳’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可配了那些字，嘲讽直接拉满。 为什么啊？她想着，往下划了几页。 终于出现了内容不是表情包的微博，不过信息都很零散，关注点也不同，她归纳总结了一番，大概摸清楚了表情包背后的故事。 应该是‘张晓佳’刚踏足娱乐行业不久的事情，具体时间微博没有细写，大概是六年前的事情。 这种大佬创业的路途往往都不是一番风顺的。 ‘张晓佳’那会儿捧出了一个明星，特别火，叫李宴潮。 对于一个娱乐公司，出了个大明星当然是好事，但她那时公司规模不算大，也只捧出了这么一个，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然而然的，李宴潮有了别的心思。 根据当时一些新闻，和网上的各种评论猜测，一开始’张晓佳‘似乎考虑过给股份，把李宴潮留下来。 但是没过多久，就闹出解约的事情，李宴潮去了另外一个公司。 到这里也还算正常，顶多就是解约闹得不那么好看。 没过多久，娱记，一个专门爆料娱乐圈、挺有名气的媒体，爆出了一条音频。 音频里‘张晓佳’和李宴潮在吵架。 ‘张晓佳’一声杂种骂的中气十足，直接把自己骂上了热搜。 骂一个当红明星，会是什么后果？ 中间‘张晓佳’说过李宴潮这人滥/交，私底下玩得很过。 不过那一年都没人听她说话，就算现在翻她微博，还能看到那几年微博下面骂她的评论。 事实证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一年后，因为和未成年发生关系，以及给未成年吸食毒/品，李宴潮锒铛入狱。 当时完整的录音也被娱记放了出来。 ‘张晓佳’：“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不瞎搞会死吧？” 李宴潮：“我给她们钱了，她们不会乱说。” ‘张晓佳’：“你那是给钱能解决的问题吗？你搞人老婆啊，有点道德好不好……我跟你说啊，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就给我滚蛋，我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李宴潮：“张总，我想你要明白一件事，要不是我，你那诈骗爹欠的钱，你一辈子都还不上？” ‘张晓佳’：“嚯，你好棒棒啊~现在出名了，就真觉得是自己本事？你个狗杂种，要不是我捧你，你有今天？” 崽种表情包由此而来。 至于后面阴阳怪气表情包合集，则是因为‘张晓佳’在李宴潮入狱后搞了一个抽奖。 奖品是个纯金的手铐以及一副小牌匾。 牌匾上书两句话。 努力做事，好好做人。 后来李宴潮判决下来的时候，‘张晓佳’微博发了条微博。 【欢迎娱记加入我们妮兰大家庭。】 与此同时，娱记也发了一个抽奖。 抽奖的奖品是全金的滑稽笑脸，并配文三个字。 哈哈哈。 张晓佳看两个抽奖都看笑了，可惜的是那些有关李宴潮的微博都被那个‘张晓佳’删干净，除了一些吃瓜网友留下的截图，也就只有那些阴阳怪气表情包，袒露出了‘张晓佳’的另一面。 她突然没有那么紧张了，身上莫名的压力也减轻了些许。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为什么会感到压力和紧张呢？ 从醒来发现世界变样再到现在，张晓佳其实一直都能感到奇怪。 楚意遂的态度，凌冉的友好，甚至那些早就准备好的日记本和磁带。 简直就像身处于某个悬疑电影中，被重重迷雾笼罩，眼看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就要降临在头上什么的…… 张晓佳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但转念一想，她都在江、湖边徘徊多久了，就等着那一跳。 可现在不仅不欠钱，她想起了三楼的珠宝以及银行账户上的余额…… 无所谓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那个‘张晓佳’需要的东西，甚至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里，她产生了一种渴望。 【我想，成为‘张晓佳’那样的人。】 想通之后，一些纠结不解全都迎刃而解，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扮演那个‘张晓佳’。 张晓佳转过头，看向楚意遂，“还有别的词条或者其他的东西吗？能不能都和我说下？我想更了解她。” 楚意遂还真拿出了不少东西，都是‘张晓佳’出席一些正式场合留下的录像。 楚意遂：“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更需要这个。” 张晓佳望着U盘里足足有十几个G的视频。 “这么多？” 文件名都标明了时间和地点，根据年份不同分类到不同的文件夹里。 张晓佳：“分的很细呀。” 她只是感叹道。 楚意遂：“因为会时不时拿出来看。” 张晓佳：“啊？你拿出来看，还是她拿出来看？” 楚意遂：“都有吧。” 他笑嘻嘻的盯着电脑屏幕。 “这种出风头的时刻，肯定要经常拿出来看，满足一下虚荣心啊。”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楚意遂说的还真不错，视频确实都能算得上是出风头时刻。 像这样的场合，似乎总需要人上台说上一两句，站在台上的‘张晓佳’又与往常不同，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又不一样了，张晓佳想。 她把一部分视频发到手机上，对照着手机琢磨。 看她这么认真琢磨的样子，楚意遂似乎有些无奈。 “你不一定要完全把这个人琢磨透，外表装一下唬唬人就可以了，毕竟不是谁都那么了解她。” 张晓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视频里还有妮兰集团的年会视频，在集团内部，她对人虽说也会说说笑笑，但整体感觉就是严肃、气场强。 气场这种东西如何营造。 楚意遂：“气场这玩意说实话需要一定阅历。” 张晓佳是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也就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有那么点气场，一笑全部垮掉。 张晓佳努力板着脸，学着视频上面皱眉，“你看这个表情怎么样？” 楚意遂：“太凶。” 张晓佳又放松面部，尝试着微笑，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脸部神情变得多样化一点。 楚意遂：“太假。” 楚意遂：“浮夸。” 楚意遂：“没人会这样笑。” 张晓佳：“……” 楚意遂：“好怪。” 张晓佳：“……你找茬吗？” 楚意遂：“对啊。” 她把人赶了出去，换了衣服准备上三楼。 结果出了门，楚意遂还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话。 “你不够蛮横，要更理直气壮一点，就是理不直气也要壮……” 张晓佳听着翻了个白眼，然后非常蛮横的说了一句。 “你好烦。” 楚意遂：“……” 她进房间关门，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一开始那个看似冷酷严肃的帅哥形象在张晓佳心理碎的稀烂。 她对照着视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比划，一边思考‘张晓佳’的心理变化。 或许应该带点笑？还是没有表情更好？ 思来想去，她还是把握不住，烦的在房里走来走去，看见窗户边的窗帘随风飘动，心烦意乱下，见什么都烦，于是扯动了几下窗帘。 余光透过窗户，落在了窗外。 忽然看到有团黑影直直落下，伴随着‘砰’的一声，泳池里水花四溅。 张晓佳大吃一惊，她直接推开窗户，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泳池波浪翻滚，那沉底的黑影钻出水面。 猝不及防的，她与泳池中的人对上视线。 楚意遂湿漉漉的泡在池子里，头发都沾在脸上，一边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只拖鞋。 他就这么注视着她，慢慢咧开嘴，笑了。 张晓佳无法理解，可看着他笑，也不知道怎么的。 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随着近一步相处，张晓佳发现自己根本搞不清楚意遂的脑回路。 楚意遂：“明天就要订婚了，你紧张吗？” 别墅区晚上还挺安静，就算隔着三楼说话，都能听清楚。 “当然啊，不紧张我站这和你聊天？”她一手捏着手机，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仰头望了眼天空上的皎皎明月，又低头看向飘在泳池里的人。 对着视频演了几天，她现在都麻了。 张晓佳：“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是跳泳池啊？” “每天看你那么焦虑。”他浮在水面，两手还搭在脑后，竟然还能以这种姿势浮起来，“搞得我都焦虑了，只能跳水缓解情绪。” 张晓佳没理他。 楚意遂：“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信心吗？” 张晓佳：“没信心，差太多……明天人多吗？会不会都盯着我们？” 楚意遂：“当然会盯着我们，我们的订婚嘛。” 张晓佳吸了一口气。 楚意遂：“你别担心。” 他浮在水面上挥了下手。 楚意遂：“有我在，他们注意力绝对不在你身上。” 那可不，张晓佳见他浮着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还真觉得他这话很有说服力。 张晓佳：“算了吧，你先去洗洗，洗好了回头我们再对下流程。” “得令！”他翻了一个身往泳池边缘游去。 张晓佳：“速度快点！” 说着，她悄悄俯身眯眼欣赏了一番因为游泳而鼓起的背肌，以及那漂亮的倒三角腰背曲线。 有楚意遂在，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模仿练习，订婚应该问题不大。 她转身穿过阳台，一手捏着宾客名单，再一次温习了上面的名字和照片。 路过卧室时，将窗边‘张晓佳’的相框扶正，又双手合十弯腰拜了拜。 接着她坐到床上，等楚意遂过来。 可能洗澡换衣服需要的时间有点久，张晓佳背了两边名单，还不见人过来。 ——啪 窗户颤了一下，张晓佳放下手中的名单。 卧室两面墙都有窗户，一扇面向内部，也就是有泳池的那一边，而另一扇就是她现在坐着面对的这一扇，面向外侧，有大路的那一侧。 那窗户又晃动起来，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开了。 接着，一道人影自窗外翻了进来，十分流畅又顺滑的蹲在她身侧。 她看到了一张俊俏的，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 这张脸笑着，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佳姐，我好想你。” 十一 金钱 男人 张晓佳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头皮发麻。 她本来看人翻窗进来下意识的想喊，得亏没喊，不过现在情况，比歹徒翻窗侵入更糟糕。 “佳姐？”他非常自然的抓住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张晓佳浑身僵硬，不敢动。 这种熟练又亲昵的姿态……感觉不太妙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单膝跪在了地上，用膝盖往前滑了一步，但并没有贴着她，以非常近的距离，虚虚靠着，抬起了头。 近距离看到这张脸时，张晓佳心中一颤。 她第一次觉得嫩这么个形容词，用在他身上，是那么恰当。 “佳姐。”他一双黑的好似发亮的眼睛，这会儿却好像是含了泪，看着可怜兮兮的，“你明天就要订婚了。” 张晓佳：“……” 她现在不光头皮发麻，背后也发麻。 再傻，这种情景，怎么都能猜到他和那个‘张晓佳’的关系。 同时，她扫了眼他的脸，对‘张晓佳’的审美表示了肯定。 “佳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佳姐我现在也不知道能说啥，张晓佳心想。 她拿出了这几天操练模仿的结果，拙劣又僵硬的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一只手还捂着她的手，呼出的气体全都喷在她的手腕上，搞得她手臂都是湿热湿热的。 张晓佳有些害怕这种莫名的暧昧气氛，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事实上，他睁着濡湿的眼，缓慢又小心的转过头，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 “我好想你。” 她觉得手心跟触电了一般，又隐约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洗衣液的味道。 这气氛也太引人犯罪了吧，张晓佳紧张的不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紧张的同时竟然还有点兴奋。 他抬起头，空出的一只手压在她腿侧的床沿上，跪着又往前挪了几小步，慢慢的直腰起身，侧脸半合眼，那架势俨然是要讨个吻。 张晓佳想也不想的，一手抓住他下半张脸，将人按回地上。 太过了。 她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并暗自感叹这段时间的练习，令她这种情况都能控制住表情，没有脸红。 甚至还推断了一番，他动作如此熟练，从翻窗到进房撒娇讨吻……看着就不像是第一次来的。 他们到底在这个房间里搞这种事情，搞了多少次了？ 未免也太不把楚意遂放在眼里了吧！ 楚意遂？ 张晓佳猛然想起自己不久前还邀请他过来，和她一起再过遍订婚程序…… 完犊子了！ 原来她人生的第一个危机不是明天的订婚宴，而是现在吗？ 在这一刻，张晓佳的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 她最担心的问题是，楚意遂知道这个男生的存在吗？看他爬窗户的架势，应该是不知道。 张晓佳眨了下眼，脑袋都开始疼了。 她现在只有首要个目的，那就是赶快把人弄走。 张晓佳张开嘴，“你来干什么？” 这句话是她想了很久，才决定说的话。 她不知道那个‘张晓佳’日常与他相处的模式，于是只能猜，从以往的的视频中剥出‘张晓佳’曾经说过的话，然后再模仿她的语气。 但她又发现，这个男生语言动作形态……透着卑微，他单膝跪在地上，仰起头。 所以她的语气是理直气壮的，甚至是不好听的。 “我让你来了吗？” 但他的反应证实了张晓佳的猜测。 他像是被刺痛了，却又挤出笑，小心又讨好的望着她。 “……对不起，我想你了。” 他似乎来回的只会说想你的话，黑色的眼珠子就像泡在水里，而眼眶中则拢着一汪水，仿佛反着房间里的光，遍布着光点。 光点却随着那双眼，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就是喜欢人的眼神。 其实很难对这样的人狠下心。 张晓佳没有说话，她迫使自己的心硬起来，依旧控制着脸上的五官，冷冷的看着他。 “见过了，就走吧。” 她随手拿起床上的手机，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这属于临场发挥，实际张晓佳心里慌的厉害，算了算时间，楚意遂应该洗完澡了，搞不好正在来的路上。 直白的逐客令并不管用。 他还是靠在她腿边，一副不愿意走的样子。 麻烦了。 她从微信里翻出楚意遂的手机号码，当着他的面打了出去。 现在和他不熟，眼看着人不像是要走的样子，只能先想办法把楚意遂支开。 电话很快接通了，张晓佳暗自松了口气。 她甚至都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洗完了吗？” 楚意遂：“嗯，我现在就过来。” “我想吃面。”她盯着他，看到腿边的男生露出了难受的神情。 张晓佳一脚轻轻踢开腿侧的人，往床头靠了过去，并把手臂压在床头上，以控制因为紧张而发抖的手。 ——叮 手机里传来了电梯到达楼层的声响。 张晓佳转过头，看向了房门。 楚意遂：“现在吗？我已经到三楼了。” 她屏住了呼吸，捧着手机的手指都在用力。 不能表现的怪异，说话也不能快，就和平时一样。 张晓佳：“就很想吃……要是麻烦，就算了。” 其实她想直接要求楚意遂去厨房拿面的，而不是这种听着模棱两可的句式，假如楚意遂嫌麻烦直接推门进来呢？ 可她平时不会那么理直气壮的要求楚意遂，突然这样会很奇怪。 只能赌一把。 张晓佳一直盯着房门，她从来不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又看到男生站起了身。 和那张嫩脸不同，他个子很高，站起身挡在她面前的时候，还很有压迫感。 他舔了下嘴唇，也看向了房门，还往前走了一步，不过双眼却一直与她对视。 张晓佳从中嗅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她眯起了眼，心中升出了火气，虽然还有些慌，却避也不避的瞪着他。 他眼眶红了起来，像是委屈，眼中的水雾凝聚成了珠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般。 但是最后，他低下了头，重新走回到她身边，单膝跪了下来。 张晓佳竟然感到了爽快，她伸出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头。 楚意遂：“好，你等我一下，厨房下班了，我给你下面行不？” “行啊，我还想尝尝你的手艺。” 伴随着手机里电梯关门的响声，张晓佳挂断了电话。 “你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 她心中还有火气，“不想我订婚？” 男生低头不语，哪还有翻窗时活泼粘人的模样。 即兴发挥似乎有做对了，张晓佳隐隐的摸到和他相处的模式。 “对不起……我难受……” 他声音颤抖着。 “难受什么呢？”她拂开他额前的刘海，结合楚意遂曾经和她说的话。 张晓佳：“不过是利益关系。” 到这里，她发挥的有些放飞自我，主要这些对话和场景，真的太像是一些影视剧里，渣男出轨忽悠情人的片段。 她一时没把控住，就顺着这个逻辑演了下去。 男生：“真的？” 他抬头，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睛却像是亮了起来。 真好哄。 张晓佳：“真的。” 肉眼可见的，他情绪开始好转，还转身从背过来的书包里翻找出了个东西，两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是一朵花，被浅蓝色的像是玻璃材质的东西包裹着。 张晓佳没见过这种工艺品，还挺好看的。 “这是我做交换生时看到的花，我不知道名字，只觉得很好看，想着一定要保存下来给你看。” “外面一层是结晶，我在实验室里……” 他说出了几个词，应该是某种专用名词，但开了个头，可能见她听不懂，就立马打住。 “虽然是化学结晶，但是没毒。” 也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还把花的结晶拿回去，在手里摸来摸去，又抱在胸口，力求像她证明无毒。 张晓佳这次没能控住，笑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笑后，她立马回收表情。 但他却高兴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还抬手就要抱她，但被她一个眼神逼退，委委屈屈的蹲了下去。 “佳姐。”他把脑袋靠在了张晓佳的膝盖上。 张晓佳一时心软，没把人推开。 “你说过就算结婚，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张晓佳：“……？” 她虽然满脑子的赶人走想法，也被这句给震住了。 随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 张晓佳无视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拍了拍他的脑袋。 “当然。”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他忽地抱了她一下，“太好了！” 张晓佳：“你得走了，别惹我生气。” 给了颗糖，就要抽一鞭子。 她要想办法保持这种强势，并达到自己的目的。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男生很吃这一套。 “好好好！你一定要来找我。”褪去了沮丧难过的神色，他身上透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生机勃勃。 张晓佳：“嗯。”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欢快的转身翻过窗户。 张晓佳趴上窗台，也只看见一道跳跃着奔跑的背影窜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总算结束了。”她吸了口气，吐出来，关上窗户顺便反锁，然后快速的清理房间，将手里的结晶体塞进抽屉。 等清理完后，才转过身走向床铺，想着休息一会儿。 刚才那一出，弄得她十分心累。 途中路过落地的全身镜，她习惯性的侧头打理头发，这也是先前练习扮演‘张晓佳’留下的后遗症。 镜中的女人微皱着眉，都不是太大的表情变化，却泄出了一丝凶气。 刚才和那个男生说话时，她就是这样的表情吗？ 楚意遂端面上来时，张晓佳坐在镜子前，摆弄自己的五官。 她转过头，望着热气腾腾的面碗。 “我好像明白了……气场。” 十二 金钱 男人 气场，听着很玄妙，却又不好形容。 就像是上学时班主任从窗户冷冷一睹，便会让人头脑空白，开始紧张。 “琢磨出来了？”楚意遂没把面碗递给她，而是放在了梳妆台上，“烫。” 张晓佳莫名的有点心虚，转念一想，又不是她在外面玩男人，于是理直气壮的坐在梳妆台前吃面。 原先她想的就是把人岔开，没多想吃面，更没对他手艺抱有太大的期待。 这会儿仔细一看，青花瓷碗里盛着圆细汤面，间或夹杂着几根绿色的小白菜，上面还盖着一块椭圆的荷包蛋。 香喷喷的热气直往她脸上扑，忙活了一天，晚上还精神紧绷的处理感情问题，这么一勾，她顿时觉得胃里空空，挑了几根面尝了一口。 楚意遂：“味道怎么样？” 要说美味，其实没到那个水平，就是一股家里做饭会有的味道，让张晓佳非常的惊讶。 “不错啊。”能做出这种家常味道，想来他平时饭也做的不少。 张晓佳：“你平时饭做的多吗？” 楚意遂：“不算多吧，有时候一个人在外地不想吃外卖，叫厨师过来也麻烦，反正也就下个面。” 张晓佳：“你面下的挺好的，我还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 “怎么可能。”楚意遂搬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就算是请人，一天到晚的身边有人围着也烦，还浪费钱。” 她吸了口面，意外的多看了他一眼。 他价值观念有点奇怪，之前让她买东西递平板时像是不食烟火，但在某方面又有节俭的意识。 张晓佳：“浪费钱？” 楚意遂：“对啊，我钱再多也不能瞎花啊。” 张晓佳笑，她端起桌上的碗，碗上青花瓷似的花纹实在吸引眼球，看着就像是爷爷那辈会喜欢的老物件。 “这碗你哪找的？” 其实她就是吃面觉得两人面对面坐着无聊，随口问了一句。 楚意遂：“我从爷爷收藏柜里掏的。” 张晓佳立马双手捧碗举起，然后看到碗底盖了个红章，章里还写明了朝代。 这玩意是古董！ 她手都不敢颤一下，十分小心地将碗重新放回桌上。 张晓佳：“你用它干嘛？” 楚意遂：“厨房里没碗，有锅没碗，可能放碗的地方我没找到，手机里听你要的急……反正碗这种东西就是给人用的。” 张晓佳哭笑不得，但是她又忍不住的思维发散，可能是之前应付那个小男生，大脑惯性的深入思考分析。 “我有个问题……这个碗从哪儿来的？” 像这种有点年代的古董，通常都是从地里挖出来的，而这个地，现代有个通俗称呼——坟。 楚意遂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默了。 张晓佳这会儿是又饿又想吐，但看到楚意遂两手托碗低着头，像是有些郁闷。 接着他拿出手机鼓捣了一阵，抬头非常严肃的和她说道。 “不是从下面挖的，碗来源合法，我爷爷买的，还有合同。” 张晓佳听得一愣一愣的，还被科普了一番文物和古董的区别，大意地里挖的那种大多是文物，不合法的，古董则是祖上传承下来的，有些可以交易。 “接着吃吧。”他把碗推了回来，停顿了几秒，“锅里还有……你介意就着锅吃面吗？” 张晓佳盯着碗，本来遇到那男生搞得有些愁闷的心情，不知怎么的，突然好了许多。 她看着楚意遂，笑了。 * “都怪你的碗，搞得我昨天都忘了复盘流程。”张晓佳挽住楚意遂的手臂，扭头小声的在他脸边抱怨。 楚意遂：“我的错我的错。” 两人说着，对上视线后相视一笑，接着齐齐的朝着来访的宾客们微笑。 张晓佳起初还有些担心楚意遂那边的亲戚对她态度不好。 楚意遂：“舅舅。” 他低声提醒道，但对着自家舅舅，脸上却没有表情，态度还不如面对陌生人的时候。 楚意遂鲜少主动提起自己家里的情况，可唯独这个舅舅倒是听他说过一次，想来人品低劣的‘不同凡响’。 她定睛一看，舅舅长得不算难看，算得上普普通通，就是有点矮，还有中年男人常见的肚腩。 不过和楚意遂的脸蛋一比，她忽然开始怀疑他家的遗传基因。 “哎呀，张总。”舅舅刚进门，声音就比他人先到，他伸出手，十分热情的从门口走到张晓佳面前。 她礼貌性的抬手回握，两人握着手还上下摇了摇，一时间订婚现场仿若变成了商务谈判现场。 舅舅：“恭喜恭喜，您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们意遂啊，他单纯的很。” 单纯？ 张晓佳笑着应和，又悄悄斜眼瞟了他一眼。 “我在宛阳有个马场，欢迎过来玩啊。”舅舅松开手，像是刚想到自己还有个侄子，立马又补了一句，“你和意遂一起过来玩。” 这家人可真奇怪，张晓佳视线扫过舅舅身旁跟着的年轻女人，笑着点头。 “好的，有时间就会去。” 接着又是三三两两的访客，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先向她打招呼，对她非常的热情，就连楚意遂的几个亲朋好友，也是如此。 等空闲下来，张晓佳拿了杯香槟，转头打趣了一句。 “你人际关系不行啊。” “那可不。”楚意遂直接让服务员给他开了罐可乐，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来往的‘亲朋好友’一个，“谁能带他们赚钱，他们就喜欢谁……” 张晓佳：“这么现实？” 楚意遂抿了口可乐，笑着冲她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对啊，所以你别担心……你就算对他们翻白眼，他们都笑嘻嘻的夸你翻得好看，你信不信？” 说着，他还贫了一句。 “不过你确实好看。” 张晓佳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嘴挺甜。” “家族遗传。”他笑嘻嘻说道，“你以后和我舅舅他们打交道可得小心。” 他舅舅刚才表现的相当热情，都热到有些肉麻。 张晓佳：“怎么说？” 楚意遂：“他们可会玩糖衣炮弹那一手，我先前可被他们骗得团团转，就差把股份都给他们了。” 她还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股份你都给？” 楚意遂：“对喜欢的人，不就得好点吗？” 张晓佳不信他这个说辞，哪有人那么傻，见他不愿细说，就顺着他话往下开了个玩笑。 “你这样很容易被骗啊。” 楚意遂竟然还唉声叹气起来，“对啊，你可要对我好一点。” 又贫，张晓佳没理他。 迎接完宾客后，两人被引到大厅中央说了几句话，订婚没有结婚那么隆重，张晓佳和楚意遂商量着删去了其中比较繁琐的环节，楚意遂原本连讲话这个环节都准备不要。 楚意遂：“又不是开会说那么多干什么？” 张晓佳觉得，还是得两人站一起说会儿话，就算胡编乱造的说他们相遇的事情，也得把订婚夫妻这个设定给立住。 楚意遂有些无奈，“你真的很在意这个啊。” 张晓佳：“肯定啊，前辈打下的江山，得守住。” 话说回来，在大厅说话的时候，她往中间一站，来客视线唰唰的全落她身上。 一开始她还有点紧张，但是后来不管她说什么，围着她的人都非常热情的鼓掌，有时还适时的配上或开心或感动的表情。 她是真相信那个‘张晓佳’带他们赚了很多钱了。 唯独人群中的一个男人不太一样。 主要还是这个男人长得好，青涩年轻的英俊男生并不少见，但这种有一定年纪，身材气质都极佳的中年男性可十分少见。 张晓佳多看了几眼，说完话后偷偷用盘子装了些甜点，这种场合总是吃不饱肚子的，可又不清楚什么时候结束，只能先吃点高糖分的东西垫肚子。 就还是拿甜点的功夫，还有不少人凑上来与她说话，楚意遂则发挥了他未婚夫的作用，将大部分人挡到一边，给她留出空隙，从人群中脱了身。 好不容易走到角落，还是有人像她这边靠近，张晓佳心中连连叹气，却看到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 是那个中年男人，他走到她的面前，轻声向围上的人道了句歉。 “不好意思，我和张小姐有些事情要谈。” 张晓佳觉得他的称呼很有意思，而本来围上来的人竟然也都笑了笑，十分识趣的离开。 她愣了愣，就看到面前递过来了一杯果汁。 “我知道一个没人的地方。” 张晓佳确实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透气，但又对这个突然出现，又像是对她有些熟悉的男人产生了兴趣。 是的，宾客名单里没有这个男人。 男人带着她去的地方不远，就是外面的露台，转过身还能看见大厅里的情况，并没有完全脱离有人的环境，这也让张晓佳放下心。 “订婚快乐。” 他抬起手，手中放着一盒丝绒的黑盒子。 张晓佳没有接。 男人笑了一声，眼角的细纹浮现，让这张脸显露了些微岁月的痕迹，却也同时具有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气场。 “我离婚了。” 张晓佳：“？？？” 十三 金钱 男人 平地一声雷，直接给张晓佳震傻了。 这种情况该说啥？应该有什么反应？ 她慌了几秒，又迅速冷静下来，多亏了昨晚的突发情况，让她竟然有了些许经验，牢牢的把控住了脸上的表情。 张晓佳面无表情，她觉得以后这个表情可能会焊在她的脸上，以应付这种突发事件。 男人盯着她的脸，似乎正在观察她。 她也不敢动，比起昨晚那个嫩小子，这老男人显然更沉得住气，他没有过多语言动作，抛出了一个话头便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这让她不愿开口说话，就怕露出破绽。 毕竟多说多错。 “是我自找无趣了。”他面上带笑，语气柔和，却往前迈了一步。 张晓佳望着他的脸，又再度的感叹一番那个‘张晓佳’的审美，但她又不自觉的想往后退，只是右脚往后挪动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立马收回脚，止住了后退的动作。 她心中的警铃敲响，但仍旧挺直着背，避开他的视线，将手中装有香槟的高脚杯放到石制的栏杆上，以免手抖被看出来。 于是那杯没有被她接下来的果汁再度送了过来。 张晓佳是感觉头皮都要炸了，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谢天谢地空调开的很猛，脸上妆也画的好，上半身没有出汗。 她想了想。 这一次，她接了过去，轻微的摇晃了一下，掩盖住手抖，随后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在了一边。 “改变心意了？”他将黑盒子放在酒杯旁，侧身慢慢的看向了大厅。 顺着他的视线，张晓佳看到了正在应付宾客的楚意遂。 什么意思？那个‘张晓佳’和楚意遂订婚还有隐情吗？ 而被宾客包围的楚意遂抬起头，隔着人群，向这边投来了视线，她马上朝一侧迈了一大步拉开距离。 男人看了她一眼，笑了。 他虽然一直在微笑，可这次笑的不太一样。 “收下吧。”他手指在盒子上点了点，“你喜欢的。” 随后，他转身向大厅走去，与前来的楚意遂颔首示意，走入了人群之中。 楚意遂飞快的走到她身边，却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那个男人。 张晓佳：“他是谁？” 她还想深问关系一类的，但看楚意遂这种表现，又担心问了会踩雷。 “刘行沛。”楚意遂说，“她的前任。” 张晓佳：“……等等，前任……他刚才告诉我说他离婚，我……啊不她，那个‘张晓佳’？” 楚意遂：“是的，当时他的婚姻关系并没有结束。” 张晓佳：“……擦。” 尴尬了，真的尴尬了。 张晓佳：“……为什么？” “公司需要注资吧。”楚意遂说到这里的时候，声调放轻了很多，“你那个时候，走投无路。” “十年前吗？”张晓佳现在倒是可以理解那个‘张晓佳’的做法了，“难为她了，接我这样的盘。” “对了。”她想着既然都撞见了，不如说清楚，免得埋雷，“他送了个东西。” 她把盒子拿起来，递给他。 “我没想接的。” “你拿着吧。”楚意遂收起她放在栏杆上的酒杯，“既然是送你的，不拿白不拿。” 张晓佳两手捏着盒子，只觉得这气氛奇怪的让她感到窒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来缓解一下。 她思考了一会儿，看着楚意遂把酒杯送给端酒的侍者，然后走回到她身边。 “饿吗？我是想和你一起拿东西吃的。” 张晓佳：“不可以，别人都没吃。” 楚意遂笑，“猜到你是这个回答，那就再忍忍，等结束了我们去吃东西。” 张晓佳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你好像都不在意这些？利益关系就是这样？” 话是这么说，可经过这么段时间的相处，她并不觉得楚意遂是那种很看中利益的人。 “当然在意啊。”他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就像那断了电的灯泡，忽地暗淡下去，“在意你最困难的时候，我没能帮到你。” 张晓佳愣住，她能够感觉的到，楚意遂似乎对她存在某种情感。 但并不是喜欢，或者说是没到那种程度。 她还是无法理解。 张晓佳：“那时候我们都没见面吧，你就想帮我？” “怎么说呢。”他抓了抓脑袋，像是有些窘迫，“我大学挺崇拜你的，这样说你能明白不？” 她没说话。 楚意遂：“我哥有时候挺不是个人的，一直都喜欢欺负我，在那种环境下，挺压抑的，他脾气也不好，我就没见有人敢怼他，平时可能爷爷看不过去会说一下……” 他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眼睛仿佛在发光，望向她的眼神都像是能飞出光点一样。 “我还很想问你。”他说，“你不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啊。 张晓佳：“情绪上头的时候哪想那么多，其实真指着鼻子骂就那一次，其余都是在你们公司留言板上面骂的，不过我还挺意外你哥竟然没报复我，回头仔细想想，那段时间你们集团正在参与一个项目竞标，而且就算是有钱人也不能无法无天，也得……” 楚意遂捂住了耳朵。 张晓佳：“……你干什么？” 楚意遂：“请不要给我热血的大学生活抹上现实的阴影。” 张晓佳无奈道，“好好好，不分析了。” “我那时觉得你真厉害。”他放下手，笑着看着她，“就想……我也想变成你这样的人。” 【我想，成为‘张晓佳’那样的人。】 张晓佳怔住了。 总有一些人那么与众不同，让人心生向往。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楚意遂的话甚至让她感到了无所适从，但她又能够理解一点那种崇拜的心情。 张晓佳：“谢谢。” 直到结束订婚宴，送走宾客后，张晓佳都没再和楚意遂继续聊这个话题。 感觉真的很怪，有人这么肯定她过去做过的事情，很难说不高兴，但是她又发现自己找不回当时那种冲动不顾一切的感觉了。 张晓佳在心里对着那个垃圾爹狠狠骂了几句，跑到三楼的珠宝房间躲楚意遂，顺手打开了刘行沛送的盒子。 盒子里放置着两串钻石耳环，一颗白色的大钻连接着三条小钻流苏，看起来价值不菲。 耳环款式还十分眼熟，先前张晓佳虚荣心作祟，将珠宝都摸了一遍不说，还戴着在房间里转圈圈，不说了解吧，但款式大小都牢记于心。 于是她走到第三个柜子里，掏出了一条项链和手环，项链也是一排大钻下面吊着钻石流苏，耳环放里面风格还挺统一。 张晓佳拍下照片搜索了一番，果不其然，是一套。 她还搜到了这套珠宝的上一任主人。 刘行沛的妻子，或者说是前妻——沈馥珠。 这可太明目张胆了，她心想。 十四 金钱 男人 张晓佳望着这套首饰，陷入了沉思，她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无论是把前妻首饰送人，还是把前任送的首饰大喇喇的挂在未婚夫老宅里…… 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搞清楚首饰来历后，现在着实膈应的慌，但又不好处理，这套首饰价格不低，网上还有拍卖记录，放着又不知道楚意遂知不知道首饰来源，在不在意。 就算‘张晓佳’和他是利益共同体，现在也是未婚夫妻关系，她想着还是不要明面上刺激他。 她把首饰装进盒子，找了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塞了进去。 本来她垃圾爹搞得事情就弄得她身心疲惫，好不容易脱离那个状态，她是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不想的。 原本还想着，不如顺了‘张晓佳’磁带里说的那样，躺平享受生活算了。 结果现实根本不允许！ 她思考着要怎么处理问题，刘行沛的一些资料网上搜得到，他和他前妻沈馥珠在投资方面很有名，投资成功案例里面还写了妮兰。 比起刘行沛，张晓佳更了解沈馥珠，她初中的时候，看过不少沈馥珠演的电视剧。 另一个男生知名度就没那么广了，更何况她也不知道男生的名字，只能在微博上去搜‘张晓佳’的花边新闻。 这些新闻倒是有，不多，都是些小博主或者个人号上面的调侃。 连些负面新闻都很少，少到有点不正常。 但是有条评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米米哟：张总又是注资了哪家媒体啊？ 得，估计在网上是搜不到那个男生的身份了。 张晓佳有点担心，楚意遂像是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存在，假如以后不小心爆出来，会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利益合作关系？ 再结合刘行沛和男生对她的态度，恐怕是知道订婚这件事，那个‘张晓佳’都没有和他们断绝关系的打算。 雷，都是雷啊。 那个‘张晓佳’本身很有能力，敢这么玩，说明有底气，就算东窗事发影响也不大。 但是她呢？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 我可以学啊。 张晓佳扶着首饰柜站了起来。 哪怕是不能变得和那个‘张晓佳’一样厉害，可只要能够守成，就行了。 到时候，就是情史混乱，暴雷了又怎么样？ 现阶段先稳住这几个男人，等一切稳定都掌握后，再慢慢考虑如何结束关系。 张晓佳现在有些明白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的涵义，虽说那几个男人样貌颇为不错，但对于她来说，都是无福消受。 怎么了解妮兰，又掌控它呢？ 她想到了那本笔记本。 张晓佳懊恼的捂住了脸，她得意忘形了，被眼前的得失迷了眼，就真想着躺平当咸鱼，结果连笔记本都丢在之前的公寓里没拿过来。 话说回来，她快一周没去过公司，平时也鲜少接到工作那边的电话，一个集团的CEO这么闲，正常吗？ 她把首饰都收拾好，出门找了一圈，在一楼厨房照到了楚意遂。 “我是不是要回公司上班？” “你想回去上班吗？”楚意遂正在吃汉堡。 “对啊。”她盯着他的手。 楚意遂：“这订婚宴就没什么人吃东西，我拿剩的餐包和菜做的，干净的都没人碰，你要吗？” 张晓佳见他吃的香，再加上她晚上没吃什么，点了点头。 “慌着回去上班干嘛？你不是请假了吗？”楚意遂把餐包切成两半放到平底锅上煎。 “我想找点事做。”她随口扯了个理由，“厨师都走了吗？” “对啊，宴会办完再收拾完，都几点了，我这当资本家也不能把人不当人吧。”他把热好的面包拿出来，开始煎培根和肉。 肉看着眼熟，似乎是宴会上的牛排。 楚意遂：“将就一下。” 张晓佳其实无所谓，不过对于楚意遂的印象又变了不少，可能影视剧或者网上渲染那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看多了，对比之下，竟然觉得他人还不错。 楚意遂：“好了。” 张晓佳接过热腾腾的手工汉堡，订婚宴上的东西做的又小又精致，精致到她都怀疑能不能吃，真吃到嘴里冷冰冰的，早就被风吹的凉透了。 眼下手里的汉堡卖相不佳，连面包都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多边形，像汉堡又像肉夹馍，很香。 她咬了一口，就听到楚意遂感叹道。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张晓佳听着笑了。 也是奇怪，情绪不好的时候，和楚意遂说几句话待一起，心情就会好很多，可能因为这人性格好？ 不过性格好归性格好，还是得防着如果以后暴雷，他受不了反应激烈什么的…… 张晓佳：“回去上班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我去你公司那边去的少，也不太清楚你集团的情况。”楚意遂把锅碗放进洗碗机，“你打电话给你秘书试试？” “我手机存了电话吗？” 她按亮手机，从备忘录中翻出了秘书的电话。 楚意遂：“现在吗？” 张晓佳顿了顿，目光扫到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00：12。 都过十二点了啊，她看了眼正在擦灶台的楚意遂，这个点确实太晚了。 她压下躁动又急切的情绪，放下了手机，决定第二天早上再联系秘书。 心里压着事，晚上都睡得不太好。 天亮后，张晓佳直接打了秘书电话，又约了司机，洗漱完换好衣服直接下楼。 “这么急？”楚意遂穿着睡衣，头顶还翘着两撮头发，“不吃早饭？” 当然急啊，事情不解决，刀就悬在脑袋上，谁知道暴雷后会发生什么事？ 张晓佳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我在外面找地方吃，顺便在附近逛逛，我把你吵醒了？” 楚意遂：“没有……” “有事回来再说，司机已经到了。”张晓佳朝他笑了笑，“你继续睡。” 说着，她转身往外走去。 上了车，又看见楚意遂站在门口，穿着睡衣孤零零站着，看着还有点可怜。 她按下车窗，心想他这是要干嘛，随后被塞了一袋面包。 楚意遂那笑嘻嘻的脸蛋朝着她，“我在家里只找到这个，路上吃着垫一下。” 张晓佳一怔，抱着面包，心中升出了一丝愧疚来。 “嗯，谢谢……你也记得吃早饭。” 车离开别墅区，先去公寓拿笔记本。 笔记本还放在床头柜里，没人碰过。 她拿出来飞快的翻了一遍，想着能不能从里面快速提取一些信息。 张晓佳也不抱多少期望。 结果翻页的时候，翻到中间，看到其中一页是一大片空白，只有纸的正中央用红笔写了一排字。 【我想玩男人。】 张晓佳愣了几秒，往后翻了一页，又往前翻了几页。 从这张纸开始，后面似乎有十几页的字迹和排版随意了很多，和前面还会写明日期地点不同，这部分看着更像是随笔，想到什么写什么。 而且刚好卡在整本笔记本中间，不仔细翻还真发现不了。 不过，写日记会写的这么工整吗？为什么中间还会夹这种随笔？ 她又往前翻了翻。 从第一页记录的日期，再到最后一页记录的日期，她算了算，刚好是十年。 相当于那个‘张晓佳’把十年的事情，都记在这本笔记本上了？ 前段时间她高兴的忘乎所以，没仔细翻开笔记本里的东西，现在一看……怎么有种新手指南的感觉。 车窗一黑，车身从主干道驶入金江隧道。 张晓佳立马甩掉脑中的发散思绪，过了隧道就快到妮兰大厦。 是的，妮兰集团总部的那栋楼，就叫妮兰大厦。 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程度，连建筑都能以他们的公司名称来命名。 她继续看着手中的笔记。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通过金江隧道时候的心情，那边就是一环，隔着一条江，两岸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环这一边，高楼大厦，而我则在这些大厦里，一间一间的敲开门，去推销我自己的想法，卑微又讨好的乞求一些资金，创业总是需要很多钱的，所幸我并没有被列入失信人员的名单，不然没有人敢投资我。】 伴随嗡嗡的声响，那是车轮压在柏油路上会发出的细微响声。 一条金色的光线投射于她手中的笔记本上，映照出一块金黄的光圈，张晓佳侧过身，发现那是大厦外的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 【那时候，我坐观光电梯下来的时候，看着那些高楼，就在想……我一定要有一栋属于我自己的楼。】 车头右转，驶入旁边的支道，绕着那栋因为玻璃幕墙反光，而显得闪闪发光的大楼转了半圈。 【我现在有了。】 随着转圈，大厦楼顶红色的Lg映入眼帘——妮兰。 【人的欲望总是一步一步递增的，以前想着快点还钱，有了钱就想着买喜欢的东西，奢侈品、珠宝、豪车……】 车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张晓佳却仿佛沉入了笔记本中，那些文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力，在她脑海中不断的回放，根本停不下来。 【你呢？你在拿回身体后，你会想做什么？】 这时候在笔记本上书写的那个‘张晓佳’似乎已经接受了事实，都能在笔记本上询问她的想法。 衣服包包以及化妆品，她已经疯狂购物过，甚至还在微博上享受了抽奖的彩虹屁，满足了小小的虚荣心。 妮兰大厦里还有她的专属停车位，刚刚停稳，就有人为她拉开了车门。 “张总！”站在车门外的秘书笑着递给她一部手机。 张晓佳开机，解锁后立马就看到弹出来的短信和来电提醒，这些号码都备注着工作单位和岗位。 原来这才是专门处理工作的手机，她心中了然，将笔记本放进提着的大包里，可脑中还在回放着笔记本里的内容。 【我猜你会疯狂的买买买吧，但是很快就会觉得没有意思，买东西这件事，永远是扣扣索索的，费了些心思买到手里的东西才觉得最有意思……所以我想找些乐子。】 秘书：“张总，今天模特过来面试，您要看么？” 张晓佳愣了愣，想着熟悉一下公司，“好。” 她拒绝了秘书帮忙提包的要求。 【人一辈子找刺激，玩得不就是那些东西。】 她跟在秘书身后，上电梯到了一楼，敞亮又宽阔的前厅让她多看了几眼，接着站在前台的职员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挂上了笑容，亲切的喊道。 “张总早。” 她这一早上，收获了这辈子最多的问好，而通过了前厅，又穿过了一条玻璃走廊，秘书推开了一扇门。 张晓佳看到了一片鲜嫩的躯体，就仿佛站在了一片花丛前，而那些花朵扬着颜色各异的漂亮脸蛋，又都站直着摆出各样的姿势，随后被那些略微紧身的黑衣黑裤包裹，各种线条流畅或大或小的肌肉块便展露在她的眼前。 真就是花团锦簇。 【我把一些选秀面试的场地搬到了公司内部，到我这个地位的人总会有些特权，实话实说吧，我很多时候，都想玩下男人。】 那些穿着黑衣以及黑裤的男生以及女生看向门口，随着她被秘书引进了们。 “张总早。” 那些花朵齐齐的将花瓣朝向了她，热情又激烈的舒展着肢体。 【你呢？你想玩吗？】 十五 金钱 男人 张晓佳脑中空白了几秒，接着就感到心中有丝兴奋的火焰窜了出来。 但她又不能将这种兴奋表达出来，于是再一次的板着脸。 “早，我就过来看一眼。” 说着，她视线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前飘去，飞快的在花朵们身上扫了一圈，又快速的收回来。 秘书走在她的身侧，摆了摆手。 围在旁边的花朵们散开，让出了一条小道。 张晓佳将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扯回来，放在周遭的环境上。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可能用房间这个形容词去形容都不太恰当，或者说是那种大型会议厅？ 中间临时摆放了一块木质隔墙，而她开门进来的这一边，似乎是模特准备区。 其实从另外一边也能进来，但显然不会一次性看到这么多身材优秀的男生女生，也更不会感受到那种……被俊男美女包围的感觉。 她看了眼引路的秘书。 不得不说，太懂了，这些人。 她从小道往里走，宛如走入了花丛中。 空气中都漂浮着香气，只是一个走动时眼神的晃动，就会看到流畅的腰部线条，亦或是结实漂亮的胸肌曲线。 这些男生女生个个都高，不远不近的将她包裹在中间。 而她视线飘过去，就会看到那些又嫩又美的脸蛋朝着她微笑。 啊……美好的一天，从早上开始。 她忽然理解了那个‘张晓佳’的想法，或者说是做法。 事实上，在这一刻，她也动摇了那么几秒，有考虑过要不要从这些花朵中挑出一两朵来，尝试着玩一玩。 特别是那一对双胞胎，因为两个帅哥长得一模一样，新奇之下，张晓佳多看了几眼。 可惜她现在有事在身，也不清楚身上到底背了几个雷，也就只能看看过过眼瘾了。 张晓佳收回视线，“去办公室。” 她第一次来公司，还真不知道办公室在哪。 秘书带着她穿过‘会议室’，通过一条长走廊，接着她看到了电梯间。 电梯间也很宽敞，从这一头可以看到另一头，那一头就是公司前台，相当于她跟着秘书在一楼绕了半圈。 真大啊这个公司，张晓佳心想。 电梯间里还有楼层指示牌，似乎每层就是一个部门，她看了直播、综艺、影视这一类的字眼。 部门真多啊。 她现在对妮兰集团的规模才有了切实的概念。 电梯开门后，秘书等在一边等她进来后才跟着进来，随后将用脖子上挂着的工牌往电梯显示屏下方刷了一下，88的数字在显示屏上浮现。 楼层挺高啊，八十八这个数字听着还挺吉利。 就是电梯坐的时间有点久，和不熟的人共处一室很尴尬。 一出电梯，她看到了一排落地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真有种‘一览众山小’之感，附近都没有比这栋大厦还要高的楼。 在这种极高的楼里往下看去，特别还知道这栋大厦是属于自己的时候，内心是很难抑制住那种膨胀的感觉。 张晓佳将视线拔回来，又看到空荡荡的楼层走廊，和她想象的办公室不同，整层楼的房间还不如一层多。 难道这一层都是她的办公室？ 秘书为她打开了一扇门。 “张总，我先走了。” 张晓佳点头，等人关门离开后，才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找了双拖鞋换上。 这里哪像是办公室，办公间卧室厨房，甚至洗浴间都有。 太浪费了，她想。 办公间一面是落地窗，风景很好，还能看到江水。 一层都用来当办公室就浪费了，如果搞个观景台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赚些钱。 不知不觉就代入了老板思想了，张晓佳笑了起来。 她在办公间里转了一圈，本来还想去后面的卧室看看，但想起自己的主要目标，她走到办公桌前。 办公桌很长，上面放置着两部电脑显示屏，椅子也是非常柔软舒适，椅背恰好顶着腰，抬头便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整个办公环境都非常棒。 她打开电脑，两个电脑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一般这种大型公司都有个内部系统，张晓佳就在电脑里发现了这套系统，好像是用来报销或者审批工作什么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职位和人际关系在系统里面特别清晰。 她和一些集团其他股东在树形图的顶端，这部分分类为董事会，只不过她既是股东，又是CEO。 她又搜了下CEO的意思，大概是做最终决策、管理的那个人？ 感觉难度好大，张晓佳忧愁的撑住了脑袋。 树状图下面的人很多，她发现自己似乎还有个秘书团队，分开负责工作和生活两方面。 点开生活秘书的头像，她还看到了秘书之前发给她的日程表。 她点开日程表看了一眼，原以为’张晓佳‘的生活是非常忙碌的，结果发现日程表里无论每天的工作如何，都至少会有一小时以上的锻炼时间。 甚至还有午睡时间。 整个行程就看着，非常健康规律，比她上大学时都健康，上学那会儿她都时不时会熬个夜。 每个人物简介都会跟妮兰集团的lg，lg是蓝的，还可以点进去，她点开一看。 里面就是妮兰集团的简介。 集团发展的时间线和她搜’张晓佳‘个人百科时看到的差不多，但是多了妮兰大厦的介绍。 这楼被分成了左右两部分，左边这边就是她所处的这一边，是妮兰的办公区。 右边则是对外租赁，有酒店和餐厅等外来商户入驻。 88层的大厦，感觉就算是一个集团，也不一定能全用上，多余的部分向外租赁确实是个生钱的好法子。 而大厦里的酒店和餐厅，似乎还会根据妮兰当季流行明星出些联名产品。 当她看到节假日企划里提到的酒店联名套房的时候，直接愣住了。 大厦顶端还真有观景台，就在她右手边，一墙之隔。 相当于整个88层一分为二。 这个观景台还收费，五十一位。 妮兰大厦并不是这个城市里最高的建筑，要说观景台风景有多美，那也不至于，但等她看到观景台的收入流水后，还是被震惊了，来的人还真不少。 她开始思考其中的原因，左边这边是妮兰总部，造星大本营，虽然明星们不一定都会回到总部这边，甚至他们还会有专用通道，左右两部分中间也并不互通。 但是有个噱头就足够了。 真的是，各种挖空心思的搞钱。 她大开眼界，只觉得自己在赚钱方面是远远不如那个‘张晓佳’。 有些人有钱是有道理的。 她这么想着，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工作来了？ 张晓佳抬头，“请进。” 秘书推开门，她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张晓佳看去，发现两人还算是半个熟人。 是那对双胞胎。 张晓佳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后看到秘书抬手，她手里捏着个遥控似的东西。 接着，落地窗上的窗帘落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的秘书，直接转身出门，轻轻的关上了门。 而那对双胞胎兄弟脱掉了外套。 张晓佳：“？？？” 你们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十六 金钱 男人 这三人共处一室，又是阴暗封闭的场所。 就算她先前动了那么一丝的想法，现在也被气氛场合烘托成了全是那种想法。 张晓佳是既兴奋又紧张，兴奋是有那么点想法，紧张则是觉得真发生了什么，她眼下恐怕处理不好。 真是理智与感性的斗争啊。 ——嘀 电脑显示屏上弹出对话框，是秘书给她发了份文档。 她看了双胞胎一眼，接收了文档，然后点开，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她有点担心自己这么一开口，就会聊到什么不得了的话题上。 很是安静了一会儿。 “张总，需要自我介绍吗？”双胞胎中的一个男生出声问道。 “嗯，好。”张晓佳看了他一眼。 两人穿着无袖黑色背心，把手臂都露了出来，能够看清手臂的肌肉曲线，衣服似乎下了心思，看着简洁没有花纹，却将上半身恰好包裹住，形成一种由上到下倒梯形的形状。 身材真的很漂亮。 “我叫林景然。” “我叫林景和。” 张晓佳点头，看向电脑屏幕，文档是两人的简历，景然是哥哥。 说了名字之后，哥哥先自我介绍。 林景然：“我身高189，今年21岁。” 挺高的啊，张晓佳滚动手中的鼠标滑轮，滑到了三围那一行，95-74-92。 弟弟的胸围腰围要小一点。 她情不自禁的抬头瞟了过去，可能她这种表现给了他们一种错误的信号。 哥哥介绍完后，开始慢慢的转身，以360°的方式向她展示自己的身体。 练过和没练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张晓佳明显能够感觉，他身上的肌肉给人视觉会有一种立起来，又很饱满的感觉。 她想起了楚意遂的背肌，然后望着展示完身体，眼巴巴看着她的男生，不由的心中一软，夸道。 “练的不错。” 她说完这一句，两个男生不约而同的笑了，笑的时候弟弟低了下头，看着还有些羞涩，哥哥则是展平了身体，还对着她摆了一个pse，笑着露出八颗白牙。 张晓佳一瞬间就被击中了。 那种紧张感莫名少了些许，她突然想和他们多聊几句，最近压力那么大，多看会儿漂亮的人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张晓佳：“这么想到出来当模特？” “因为钱多……”哥哥刚开了话头，就被弟弟用手肘顶了一下。 弟弟：“因为我们对这个行业很感兴趣，想试一试。” 虽然是双胞胎，但这对兄弟性格倒是完全相反。 张晓佳：“挺好的，我看你们准备很充足。” 这样的身材，想来平时在健身上很花了功夫。 哥哥：“对啊，为了今天我们都脱水了。” 说着，哥哥直接撩起衣服下摆，露出一排腹肌，肌肉的轮廓曲线十分明显。 弟弟：“……哥。” 张晓佳直接笑了。 看到她笑后，哥哥回以了更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秘书发消息过来问这两人怎么样？ 张晓佳直接肯定回复。 暧昧就在这里打住吧。 张晓佳：“你们通过了，等会出去，去找周秘书。” 话音刚落，哥哥耶了一声，连同腼腆内向的弟弟也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和哥哥击掌。 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就算是有些冒失，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张总。”哥哥轻声叫了一句，他还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可以加个微信吗？” 张晓佳抬起头，一股极淡的，柠檬的香气扑面而来，是沐浴露的香气。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年轻人体温高，隔着桌子，她莫名感受到了燥热。 她视线不自在的左右飘了一下，总会扫到这两具身体上，随后看到了一张挂着笑，却又眼睛闪闪，另一张羞涩，却又饱含期待，一同朝向她的脸蛋。 美色误人，误人啊。 张晓佳盯着微信中新加的账号，心中翻滚，后悔又兴奋。 她脑中忽然闪过了楚意遂的脸。 得收敛一点。 她拿起手机，将两个新加好友的昵称改掉。 失策了，要建一个小号，她想。 两兄弟也不拖泥带水，加完微信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张晓佳把手机放到一边。 其实双胞胎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日程表里十点的会议才让她头疼，和人相处，人际关系那一套，还能装一装，专业领域方面，开口就是露馅。 她不太想开这个会，但秘书发了个会议议程过来，她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发现是各部门的总结汇报。 张晓佳思考了一会儿，给楚意遂打了一个电话。 现在身边有管理公司经验的就他一个，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有点心虚。 张晓佳：“你平时在公司开会，是怎么样的？如果遇到不懂的，怎么办？” 楚意遂：“我一般都不太懂。” 张晓佳：“……” “这种情况就保持面无表情，偶尔点头或者摇头，遇到感兴趣的地方还可以微笑。”楚意遂话音轻快，显然对这种场合非常熟悉，“不过按照你在妮兰里面的形象，就是不说话，别人也会猜测你的想法，脑补出一套完整的逻辑。” 张晓佳：“啊？” 楚意遂：“就是你在外界的形象很牛，你做啥说啥，别人都会觉得肯定是有道理的，就算是骂人，他们也会觉得你是真性情不拘小节。” 还真是这样，网上‘张晓佳’那些阴阳怪气表情包便能看出来，大多数人对于‘张晓佳’这个人是推崇的。 似乎对于一个人的评价，会随着地位以及身价出现翻天覆地的改变。 开会的时候，她就切身的感受到了。 会议厅很大，不停的有不同部门的人上台，或是以视频或以PPT的方式来讲述自己这个部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说实话这些人的口才都挺好的，她这样的门外汉都能听懂他们的意思，也都觉得很有道理，这时，她如果没有表情，台上的人明显紧张起来，她要是笑，那台上的人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满面红光，侃侃而谈。 张晓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轻飘飘的带着喜悦。 在她发现自己可以如此轻易的影响旁人，甚至这些人做了这么多事情，只是想要获得她的青睐后。 她感受到了一种满足，或者说是虚荣。 在这一刻，她隐约的……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张总。”身旁的声响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张晓佳转过头，她身旁蹲着一个女人，好像是营销部那边的。 “我听说您订婚了。”女人笑着说，“这边需不需要我们部门跟进？” 张晓佳懵了，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营销这个词她还是知道的。 会有人拿自己的订婚营销吗？ 这种营销进行下去，指不定还得她有所动作配合公司，张晓佳想了想。 既然不会做，拒绝最妥当。 “不用。” 她拒绝后，女人笑着点点头，转身弯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张晓佳松口气。 听了几个部门的汇报，她发现整个集团内部管理得不错，不同部门衔接相互汇报，似乎都自成了一套规则，除了刚才营销部那种‘突发事件’，需要她插手的地方并不多。 这就是那个’张晓佳‘一手搭建起来的管理团队，还真就如她所说的，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这种好和周到，让张晓佳都感到了不可思议，毕竟她和那个’张晓佳‘都没见过面，可看那个‘张晓佳’的履历，她又不像是那种好人。 为什么呢？ 对于现状的迷惘，她决定先按照原有的日程表行动，先慢慢的侵入那个‘张晓佳’以前的生活中，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会议开完，下午是……精油按摩？ 虽然还有锻炼，但是这个日程表看着是不是太闲了？ 午饭是秘书送过来的，看着其中一看就清淡的青菜和肉，吃进去味道还可以，但完全比不上她吃的炸鸡火锅，吃的有点难受。 她现在算是明白，身上的马甲线是怎么来的了。 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张晓佳前往按摩的地方。 路上车开了快一个小时，直接跨区。 她还纳闷按摩怎么选个这么远的地方，然后就被按摩会所的规模震到了。 外观修的就和宫殿一样，白璧金瓦，阳光一照闪闪发光。 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一进去就有人围上来，也没近电梯，就在走廊里绕来绕去，最后将她带进一间房间里。 这房间像是个更衣室，但和外面那种公共更衣室不同，家具都是定制的，还有个小沙发。 沙发上则用个木篓装着条黑色的吊带裙，材质摸着有点像是泳衣。 来之前她把笔记本锁公司的电子保险箱里，只带了部手机，张晓佳换上裙子，把衣服叠好放进木篓里，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门也不太一样，像是不锈钢的，等推开了门，一阵雾气扑面而来。 张晓佳愣了愣，还想着谁大夏天过来泡温泉。 紧接着，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坐在石头上，沾湿的头发粘在脸上，身上也穿着吊带裙，可她却将这条裙子撑得非常满，又满的如此恰到好处。 以至于黑色的吊带绳压在肩膀上，陷下了一个窝。 张晓佳第一次理解了丰腴这个词。 她转过了头，手指将湿发撩到了耳后。 等张晓佳看清她的脸后，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 沈馥珠：“我的耳环，你喜欢吗？” 十七 金钱 男人 张晓佳呆立住。 她有了种，果然如此、终于来了的释然感。 比起前几次手忙脚乱，慌得不行，这一次，她只感觉心脏猛跳了几下，便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沈馥珠的态度有些暧昧，她语气都是柔柔的，看不出生气，但张晓佳觉得，换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愤怒。 也不知道那个刘行沛什么心态，拿老婆的首饰送人，简直渣到没边了。 她觉得眼下这情景，还是少说几句话，尽量不要刺激对方情绪，等会儿再打电话让人把那套首饰送过来赔礼道歉。 “怎么不说话？”沈馥珠转过身，“他没有把耳环给你？”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张晓佳不知道怎么回，但想着得有回应，于是点头。 “喜欢吗？”她一只手撑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张晓佳则被她的动作吸引，又看到吊带绳滑落，于是便看到她的肩膀。 肩膀是圆润的，胸前也是圆润的。 就像是珍珠，白的亮眼，又圆润的很有光泽。 张晓佳：“……喜欢，谢谢。” 接着脑中冒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妮兰有这种成熟丰满的女性模特吗？她以前是不是演过杨贵妃？导演挺有眼光的。 有些人的美，是超脱于性别的。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她撩起滑落的吊带，又挺胸摆弄了湿发，“我这个年纪，再戴那些流苏、零碎吊坠多的玩意，就是装嫩了。” 张晓佳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这句话听着倒像是朋友间开玩笑会说的话，张晓佳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哪有，你戴什么都好看。” 沈馥珠笑了，“今天嘴挺甜的呀。” 张晓佳没说话，通过这么一番对话，她感觉沈馥珠对她似乎没有敌意？或者说，那个‘张晓佳’和沈馥珠的关系还挺不错？ 她的世界观再度受到了冲击。 “别站着啦，过来泡。” 沈馥珠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她不太好意思的抬头，将视线固定在沈馥珠的脸上。 身材真好啊，她心想。 张晓佳跟着，一同泡进了温泉， 原以为会很热很闷，泡进去后，竟然感觉还好。 可能因为整个温泉是半开放结构，这让她想起小时候旅行穿泳衣泡温泉的经历。 “半个月都没有来了。”沈馥珠靠在池边的装饰岩石上，“最近很忙吗？” 张晓佳：“嗯。” 她现在说谎，脸不红心不跳，该说人的潜力无限吗？ “忙得都不找我聊天吗？”沈馥珠笑道，“也不给我打电话。” 张晓佳：“……” 这种对话，这种语调，好奇怪啊。 张晓佳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就怕戳到什么不该戳的点，让现在本就扑朔迷离的情感排雷路上，又添一雷。 沈馥珠：“你的订婚我没有去，抱歉。” “我还是不赞同你的想法。”她舀了一捧水，泼在自己身上，“就算楚意遂看着不太一样，但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真心？不过，你做事情都会提前准备好，就当我发发牢骚算了。” 听到熟人的名字，张晓佳立马精神起来，就差催促她接着往下说，最好说得再透彻深入一点，让她摸清楚楚意遂和那个‘张晓佳’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闲聊，谁会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沈馥珠说了一句，就打住了。 结合凌冉，那个心理医生分析‘张晓佳’，她是真的很想要个真心人啊。 张晓佳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心套她话。 “说不定有呢？” 她侧过了头，微微张开嘴，神情像是有些惊讶。 张晓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信息了解不全面就是这样，需要非常非常小心，而沈馥珠和那个‘张晓佳’的相处模式，显然和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沈馥珠：“你今天好奇怪。” 张晓佳硬着头皮说道，“哪里奇怪？” 她一手在水面上拨了一下，就像条漂亮又灵活的鱼，滑到了张晓佳的身边。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她往前靠近，湿发都粘在身上，温泉里又是雾气缭绕。 张晓佳忽然就明白了世人所说的出水芙蓉是什么意思。 张晓佳：“我……怎么说？” 她努力把语速放慢，使得她刚才说话时的打结，听着像是正常停顿。 她也不想说话结巴的，但这种情景，扛不住啊！ 沈馥珠歪了一下头，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美的就像副画一样。 该说演员就会抓角度吗？ 沈馥珠：“有外人的时候，你会叫我沈总，但只有你和我独处的时候，你会叫我夫人，这样更刺激。” 张晓佳：“……！！！” 天呐！！！ 在这场婚姻里面，那个‘张晓佳’究竟是谁的第三者啊？ 张晓佳脑子‘轰’的一声，她僵住了，接着又死死压住脑中的‘惊涛骇浪’，装作若无其事的抬眼。 “夫人。” 沈馥珠直起了身子，像是在微笑，却又没有笑，就宛若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张晓佳明白，自己又做错了。 沈馥珠向后仰倒靠在岩壁上，将上半身泡在了水里：“说吧，你这是什么情况？” 张晓佳现在对掉马是轻车熟路了，决定先装一装，“就是想换种风格。” 沈馥珠忽然说了一句，“心理医生那边怎么说？” 看心理医生这种事情，那个‘张晓佳’都和她说啊，看来两人关系不错。 张晓佳心中暗叹，真的是熟人面前完全装不了多久，她含糊的说了个谎。 “记忆出了点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馥珠笑了，“难怪……你现在很慌吧？” “还好，适应了就好了……”张晓佳模糊道，顺带将话题转移，不去深聊失忆的事情，“您说的夫人？我和您？” “那是开玩笑的，诈你的。”她说着还拍了下水，“本来只是怀疑，看到你的反应后就确定了。” 沈馥珠：“你这样咋咋呼呼，稍微逗下就炸的样子，好久没见过了，真有意思。” 张晓佳：“……” 沈馥珠：“需要帮忙吗？” 虽说她现在这种情况，确实很需要有人帮忙，但她想了想‘张晓佳’和这对夫妇间微妙的关系，决定只咨询一些情感和人际关系上面的问题。 张晓佳：“嗯，谢谢。” “太客气了，你以往和我说话可不客气。”沈馥珠站了起来，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差不多也到饭点了，去吃饭吧？” 明明发现了她的不对，但沈馥珠好像不太在意‘失忆’这件事，像是很自然的接受了。 事实上，她掉马面对的几个人，几乎都是这样。 反应表现的……都很平淡。 张晓佳没忍住内心的疑惑，“您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不要用您来称呼我，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陌生。”沈馥珠柔声说着，“你做出让我意外的事情太多了，习惯了。” ‘张晓佳’以往都干啥了，现在‘失忆’了，身边熟悉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先去吃饭吧。”沈馥珠两手拨动着水面，慢慢的游到上岸的台阶前，转过身，“今天可有好玩的。” 会所是沈馥珠开的，除了温泉和按摩以外，还有汗蒸房啊私影一类的娱乐项目。 餐厅在二楼。 换好衣服后，沈馥珠牵着她进电梯，上了二楼。 刚出电梯就看到人来人往，是自助餐。 沈馥珠：“走这边。” 她很自然的轻轻用力，拉着张晓佳的手往前走。 这种丝绸似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就像是包裹住了一件艺术品。 在自助餐厅后面还有个餐厅，人不多。 所以她一眼看到餐厅里坐了个帅哥，那帅哥还染了头金发，从外表看，年纪似乎不大。 就在她观察的功夫。 帅哥转头，看到她们的时候，明显眼睛一亮。 张晓佳当即心里‘咯噔’一声。 随后看到帅哥推开椅子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沈馥珠面前。 “香香姐。” 不是她啊，张晓佳松了口气。 但也……很尴尬。 沈馥珠：“今天没工作？” “我推到明天了，今天就想来见你。” 张晓佳在一旁听的浑身不自在，但沈馥珠又拉着她的手。 所幸两人只聊了几句，看着还比较克制。 临走前，帅哥对她笑了笑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又看了眼沈馥珠。 “我先走了，香香姐。” 虽说他说话声音很正常，就是香香姐这个称呼，张晓佳听着觉得怪肉麻的。 而且那个眼神，盯着沈馥珠，眼里就像是有钩子往外冒一样。 他说完话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沈馥珠：“等会儿好玩喽。” 张晓佳：“什么好玩？” 沈馥珠一笑，“玩男人喽。” 十八 金钱 男人 有那么几秒，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在沈馥珠身上看到了那个‘张晓佳’的影子。 她想到了笔记本，又想到了高耸的妮兰大厦，以及躺在微信名单里被她更改了昵称的双胞胎兄弟。 【你想玩吗？】 仿若有阵无形的风吹过，轻轻的扫过她的心脏，带来瘙痒的感觉，这让她短暂的被某种冲动扯着问出了一句话。 “……怎么玩？” 说出来之后，她马上感到了后悔，飞快的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吃饭、先吃饭……” 沈馥珠带着她进了一个小包间。 小包间的入口比较深，得穿过一条走廊，如果不是有人带，还不一定能找得到。 包间空间虽没有外面餐厅那么大，但一面的落地窗户，对着会所中央的小花园，看着风景还算不错。 包间里没有人，菜单放在中央的白色餐桌上，似乎是为了营造隐私场所，连隔音也做的不错，听不到外面的声响。 沈馥珠从桌上拿起菜单递给她，菜单上有个二维码。 “为什么不说了，不好意思吗？” “也不是。”她不想和沈馥珠说得太明白，毕竟涉及她想要接手那个‘张晓佳’的事业、稳固地位，“我想要专注眼前的事情，做好了，再想其他。” 沈馥珠望着她，目光柔和，“好吧……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话，就来找我。” 张晓佳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要减少和她会面的机会，有这么一个熟悉‘张晓佳’的人，再进一步相处，难免会被看出端倪来。 沈馥珠：“点菜吧。” 菜单上海鲜居多，张晓佳个人不太喜欢海鲜，可能因为吃得不是很多，不太习惯那种鲜味。 她用手机扫了二维码，点了个白灼基围虾就把菜单递了回去。 沈馥珠都没看菜单，扫码后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飞快的按点几下，随后将手机放在桌上。 张晓佳则在脑中演练，如何不留痕迹的套沈馥珠的话，问一些那个’张晓佳‘的事情。 沈馥珠：“看你的表现，你是不是连我都不记得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张晓佳含混道。 “我是在我前夫那边认识你的。”沈馥珠开口缓缓的说了一句，“刘行沛，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张晓佳：“知道。” “他喜欢大学生。”沈馥珠笑了笑，与先前看着还带着些许温情的笑容不同，张晓佳能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感受到了不屑。 沈馥珠：“当然，我也喜欢。” “你那个时候处境比较艰难，需要很多钱。”她看着张晓佳。 沈馥珠：“你还记得你父亲做的事情吗？” 这部分她当然记得，张晓佳意识到她是在确定自己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张晓佳：“假盘，贵金属假盘。” 沈馥珠：“大概2010年左右的时候，贵金属交易兴起，你的父亲眼光确实不错。” “眼光好有什么用，又没用在正道上。”张晓佳提起那个爹，就心情糟糕，“和诈骗集团合作，建了个公司，又搞了个平台。” 张晓佳：“然后雇人当什么老师做宣传带人入坑做贵金属，前期让人投个几万然后得几千，见人多了，后期通过后台操作设置卡顿，让人请不出仓位，卖不了钱，结果暴雷了……不就是庞氏骗局吗？” 沈馥珠：“我看过关于你父亲生前的一些采访，从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手里没钱，想集资后投资一些自己看好的企业，也看中了几家公司的股票，预判未来几年股市的行情会很不错……后来几年回看，他说得也没错。” 沈馥珠：“2014年到2015年，股市大涨，而你父亲看中的那几家公司股票到现在翻了十几倍，只是……” “贪还傲慢。”张晓佳补上了她的话，“没有那么多钱也想玩，搞到了那么多钱，又认为自己能够把控全局。” 张晓佳也看过她垃圾爹的采访视频，但只看了一个开头，就恶心的完全看不下去。 张源松：“我并不是想骗大家的钱，等再过段时间，你们就会知道，我的判断没有错。” 或许他眼光没有错。 但是股市大涨以及他看中的那几家公司上市，比他预判的，晚了一年。 张晓佳：“真以为事情就都能和他想的一样？蠢的要死，又贪的不行。” 她眼眶发酸，喉咙里就像堵了个东西，明明理智上知道，不能和沈馥珠谈自己的事情谈的太深，可她根本控制不住怨恨以及痛苦的情绪。 “还搞非法集资，根本就没有想过我，没想过……我会怎么样？” 包间内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 沈馥珠：“他想过你，这部分你不记得了吗？这么多都不记得了吗？看来你忘记的东西，有点多。” 张晓佳愣住，没想到套话套到最后，反倒是自己被套了出来。 沈馥珠：“他曾经想过送你和你的母亲奶奶出国，有些钱已经转移到了国外，他为你们铺好了后路。” 张晓佳想到了笔记本上一开始提到的出国。 “我……” 沈馥珠：“但是你的奶奶把钱都上交了，她不想要你的父亲被判的太重。” 张晓佳想起墓碑上的名字，“我看到了他的墓碑……他应该是被判了死刑的……” “是的，因为他杀了人。” 杀人？张晓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是骗的钱太多……影响恶劣，所以被判……” 沈馥珠：“家属积极配合赔钱，诈骗也判不到死刑……” 张晓佳不敢相信，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张源松，她父亲的名字。 这是她一直躲避着的，不愿意深入搜索了解后文的人。 百科上还贴了判决书。 【因利益纠葛，搏斗中张源松勒死了陈某某。】 张晓佳：“他竟然杀人……就为了钱？” 她似乎听到了耳鸣的嗡嗡声，大脑中一片空白。 “晓佳？” 她感到手腕一重，像是被人捏了一下，紧接着回过神。 沈馥珠：“你还好吧？我不该和你提这些的，对不起……” 她扶住了张晓佳，又轻柔的拍打着她后背，轻声说着。 “对不起，我不该试探你的。” 张晓佳还有些茫然，“试探什么？” “你这次表现很不一样。”沈馥珠叹气道，“所以我想试探一下。” 张晓佳：“怎么不一样？变了一个人吗？” 沈馥珠：“有点像，也不能说是变吧。” 她思考了一阵，“非要具体形容，更像是我刚见到你那会儿的样子。” 张晓佳还是很懵，她沉浸在自己父亲竟然无底线到了杀人地步的震惊中，慢慢的平复心绪。 沈馥珠：“你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张晓佳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隐瞒在她眼前不值一提，仔细一想，她都在社会上打拼那么多年了，玩不过她，正常。 张晓佳放弃了挣扎，摆起了烂。 “不记得，我一觉醒来，就到了十年后……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馥珠：“难怪，你还想骗我套我的话吧？刚才对我那么冷淡……你不相信我？” 说到这里，她像是有些生气，抬起右手，轻轻的推了下张晓佳的肩膀。 说完，她又话音一转。 “挺警惕的嘛，不逼得问出来，你是不是不准备对我说实话？” 其实现在实话也只说了一半，张晓佳心想。 沈馥珠：“有警惕心是好事，你现在家大业大的，身体出了问题，也会影响公司股价。” 她其实没想到这一步…… “但是一提你父亲这件事，你就炸。”沈馥珠拍了拍她肩膀，“一炸你就会失去理智，然后说些不该说的话。” 沈馥珠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你得控制，原本这种情况都好很多了……眼下又得重来。” 张晓佳很清楚这一点，只要涉及她父亲的话题，她会生气，甚至连说话的音调都会高很多，脑子里似乎埋了个语音炸/弹，听到类似字眼，立马炸。 什么理智，什么礼貌，全都抛在脑后，就和条件反射一样。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 张晓佳： “我会控制的。” 于是她强使自己转移注意力，不沉浸在坏情绪里，重新聊回到原本的话题上。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怎么样的？” 沈馥珠：“你很慌。” 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都是脸上带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有时候无聊会想找些事情做，那个时候知道了你的存在，刘行沛找的情人不少，年轻漂亮的比比皆是，但是到你这有点不太一样了。” 是刘行沛对那个‘张晓佳’的态度不一样吗？她脑中飘过了很多言情常有的剧情发展。 沈馥珠：“像我们这样的人，包的小情人要不为了钱，要不就是为了资源……名利场里不都是那些东西，你就不一样，身世凄惨还想着搞钱填你爹的窟窿。” 沈馥珠：“我就觉得你挺特别的。” 听着真的像是一些偶像剧会有的发展，女主傻白甜、真善美什么的。 张晓佳：“所以你觉得我特别……动了恻隐之心？” “倒也没有，我可没什么恻隐之心。”沈馥珠笑着用手梳理她的头发，“你很有眼光，心也够狠。” “那会儿刘行沛看中你，你直接甩了当时的男朋友，虽说可能对我有点愧疚，但又能面不改色的找我投资，推销你的想法……当情人、金丝雀，可惜了。” 张晓佳在脑中构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种。 沈馥珠：“我给你提个问题。“ 她摸了摸张晓佳的头，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拉投资？” 张晓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就和上课被老师逮住提问一样，立马紧张起来。 脑中冒出了很多东西，有在百科上搜到的东西，也有她刚才说话透露出来的信息。 沈馥珠曾经是演员，而刘行沛早年开过娱乐公司，还开得不错…… 一张张镶嵌在百科中的报纸照片，被她从记忆中扒出来。 【沈馥珠嫁豪门，登上枝头做凤凰……】 【投资失败，沈馥珠赔千万！】 张晓佳：“……你有钱，但是不知道投向哪。” 沈馥珠面上的笑容未变，鼓励似的说着，“还有呢？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投资你？毕竟我们之前还存在这种第三者的关系。” 问题被延长，她拼命的转动自己的大脑。 接着又想起沈馥珠的态度，以及她和刘行沛之间微妙的相处模式。 张晓佳：“你会的，因为你……不是因为爱和刘行沛结婚。” “对。”沈馥珠依旧在笑，双眼微微弯起，又不停的摸着张晓佳的脑袋，露出了像是欣慰的神情，“你还是聪明。” 沈馥珠：“我那时就觉得你胆子真大，又敢想……却也想得不错，我是个演员，娱乐圈里那一套让我来，我都会，放到金融投资这块，赔的可狠了。” “你这小妮子，观察人是一绝。”沈馥珠说着，颇为亲昵的捏了下她脸颊肉，“就看中我的痛点了，跑来和我侃侃而谈未来走向，又瞅准我身后那些娱乐圈人脉，怂恿我也开一家娱乐公司，顺道投资你的妮兰。” 沈馥珠：“再提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找我，而不找刘行沛？” 这个问题很简单。 张晓佳：“在刘行沛的眼中，我……只不过是情人，金丝雀。” 用我这个人称代词时，她感到浑身不对劲。 张晓佳：“一个情人金丝雀，能得到多少关注和资源？您不一样，您想要的是赚钱。” 沈馥珠笑的更开心了，她挽住了张晓佳的肩膀，又亲密的与她脸贴脸，“我可太喜欢你了。” 张晓佳被贴的脸红，“你又是刘行沛的妻子，某种程度上……可以间接使用刘行沛的人脉资源，对吗？” 沈馥珠：“对，就算我不能分割他的婚前财产，但是结婚之后，他的人脉和资源都分享给了我。” “婚姻……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张晓佳盯着沈馥珠，这张本来就出众、貌美的脸蛋在此刻熠熠生辉。 而那张脸朝向了她。 沈馥珠：“你看清了我的处境，又抓住了我的痛点，从那一刻我就相信。” “你一定能够成功。” 十九 金钱 男人 她仿佛被聚光灯笼罩，张晓佳竟然没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连同心脏也莫名的剧烈跳动起来，异常兴奋。 敲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将她从兴奋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沈馥珠松手，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表现有些激动，被吓到了吗？” 张晓佳：“……没有。” 敲门后的服务员托着餐盘进来，将菜放置于桌上。 海鲜是色差亮丽的，还能闻到柠檬的酸气。 张晓佳心脏跳的很快，激动的在椅子上都坐不住，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沈馥珠说的话。 她也不明白自己情绪怎么这么亢奋，甚至脑子里还出现了毫不相关的画面，高耸的妮兰大厦、银行卡余额、闪烁夺目的珠宝…… 成功。 最后她脑中只剩下了这个词。 沈馥珠：“吃啊，别发呆了。” 张晓佳用筷子夹了只基围虾，有壳的虾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吃起来很麻烦，她用筷尖随便剥了几下壳，准备就这样吃。 沈馥珠：“吃这个。” 一盘长条的，像是鱼的白盘被推了过来，盘里放着一条脱骨的黄鱼。 张晓佳不喜欢吃鱼，可对面把鱼推来了，不好拒绝，于是她夹了一小块。 等鱼肉入嘴，咸香又嫩的口感让她愣了几秒。 沈馥珠笑，“你喜欢拌饭吃。” 她顿了顿，尝试着连鱼带汤汁倒进碗里和饭拌在一起。 原本只是想着完善那个‘张晓佳’的人设，饭一入口，便觉得咸味合适的刚好，还有点辣，特别下饭。 这条鱼，是好吃的。 一顿饭吃下来，沈馥珠给她推荐了很多菜，她一个个吃过去，竟然发现都很合胃口，哪怕是不喜欢的海鲜和鱼。 沈馥珠似乎一直在观察她，“你这么多年，口味也没变什么。” 张晓佳怔住。 再结合沈馥珠前面说的话，有那么几秒，她产生了怀疑。 她真的是被穿越了吗？ 但张晓佳也不觉得那个十年后的‘张晓佳’是她。 性格差太多，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做到那个地步，再说了和男朋友分手这件事情，睁眼来到十年后之前，她都已经和人分手了。 所以，人格分裂？ 张源松暴雷那段时间，她压力确实很大，就差跳江了，说不定那会儿心理出现问题？ 可心理医生也说了不是啊。 难不成穿越的那个‘张晓佳’把她生活习惯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张晓佳沉思了一阵，想着过段时间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沈馥珠：“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挺怀念的。” 她倒了两杯果汁，果汁是绿色的，里面还跑着柠檬片，看着很像是黑暗料理。 张晓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不出意料的，很好喝。 “我现在这样，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分裂？”她吐出了一个词，“我记得那会儿，你和我说你的目标就是赶快把钱还上，我挺惊讶的。” 张晓佳放下杯子，“惊讶？” “对呀。”她端起果汁壶，往张晓佳的杯子里倒果汁，“平时看着做事心狠，还有那么点不折手段……然后，和我说要收拾亲爹的烂摊子，把钱还回去。” 沈馥珠：“其实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完全可以不继承你父亲的债务，或者说这样的决定才使得你后来的生活步入深渊。” 沈馥珠：“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沈馥珠问出的问题把她难住了。 在那段至暗的岁月里，她从未想过还钱的事情，或者说，她不敢想，只敢在江边行走，放弃生命反倒成了最简单的选择。 如此两相对比之下，即便不知道那个‘张晓佳’的意图，却依旧让她感到了自惭形秽。 张晓佳没能回答她的问题，她也识趣的没再多问。 吃完饭后，张晓佳便想离开这里。 沈馥珠：“你的衣服应该在休息室，我带你过去换。” 衣服怎么会去休息室？ 沈馥珠看出了她的疑惑，“温泉那边的更衣室湿气很大，位置也小。” 那个房间位置小吗？张晓佳觉得在里面放三张床都是绰绰有余。 沈馥珠：“以往我们泡完温泉，都会在休息室睡一会儿。” 看来那个‘张晓佳’来的次数不少。 休息室在二楼，用的是另外一部电梯，还得刷卡上去。 中间通过了一条架空的半透明玻璃长廊进入另一栋大楼，张晓佳偷偷的观察了一圈环境，会所的规模很大。 走廊的尽头是条走廊，而走廊的两面墙上，只有两扇门，还对着。 沈馥珠挽住她的手，轻轻将她带到一扇门前，门锁是指纹的，手指按上去便开了。 这间休息室应该是专属于她的。 沈馥珠松开手，她抬手轻轻的摸了下张晓佳的脸，温声说了句，“睡会儿吧，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休息不好是正常的，换谁到了十年后，什么摸不清楚，晚上怎么睡得安稳。 张晓佳：“谢谢。” 沈馥珠：“还是那句话，有困难，就来找我。” 张晓佳笑着关上房门，等门合上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忽然放松下来，让她感到了非常疲惫。 她在房间里找衣服，心想着马上离开，结果看到微信里的未读信息。 楚意遂：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楚意遂：需不需要我接你？ 信息是两个小时前发的，那会儿她应该在泡温泉，手机放在岸上。 楚遂意啊……她现在也不是很想见。 可能是她还没到那个境界吧，之前加了双胞胎的微信，而且她还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想法，也就莫名有了丝心虚感。 好烦啊…… 她反锁了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这哪是休息室，明明就是总统套房。 先前穿的衣服挂在了卧室，她拉开衣柜一看，柜顶上的感应灯亮起。 衣柜挺大的，里面还挂了不少其他衣服。 张晓佳坐在床上，盯着衣柜。 她突然产生了迷茫，对于未来。 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细细一想，还觉得有些矫情。 说到底，现有的一切来得太轻松，喜悦之后总会有不安感。 她佩服羡慕那个‘张晓佳’，但内心又忍不住的出现一些联想。 如果她没有被穿越，如果她一个人面对那种境遇，她会怎么做？ 她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星空似的贴纸，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佳佳！好喝吗？” 张晓佳低下头，耳里就和浸水了一般，咕噜噜的，接着她看到了一双小手，手里捧着个瓷杯，而杯子里装着咖啡色的液体。 “喝呀佳佳，这是高乐高！” 站在她面前的小孩子晃动手里黄色的圆筒盒子。 张晓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但却对眼前的画面印象深刻。 那是她第一次喝高乐高。 味道其实记不得太清了，只是记得特别好喝，念念不忘了好久，却因为太贵一直都不敢和奶奶说。 梦境里的画面就和第一人称的电影差不多，她看了几天自己上下学，又偷偷跑去小卖部里看玻璃柜后放着的高乐高。 35元。 她抖落口袋里的几枚硬币，又对了对标价，只觉得那黄色的原盒仿佛镀了层金，怎么那么贵？ 直到一天放学路上，地上摊着一张绿色的纸。 她小跑过去捡了起来，看到纸币上写着的50数字，心脏怦怦直跳，接着攥着纸币走到了玻璃柜台前。 张晓佳记得那一天，自己站了很久。 害怕、期待、愧疚……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挤在她脑袋里。 直至…… “佳佳……” “佳佳……” 她猛得回过神，下意识的回应道。 “奶奶！” 于是一个女人从小卖部外跑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她手臂，轻轻打了几下她的屁股。 “你干什么啊？现在都不回家。” 她涨红了脸，伸出手，被攥成一团，皱巴巴又湿乎乎的纸币球正放在手心中央。 奶奶：“……捡的？” 她目光不停的瞟向黄色盒子的高乐高，犹豫又迟缓的点了点头。 被警察叔叔夸奖的时候，她很高兴，可在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的，突然哭了出来。 她心想，也许以后再也喝不到高乐高了。 奶奶：“佳佳，捡到别人的钱要还回去。” “我……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想喝高乐高。” 她听到奶奶叹了一口气，“你要这样想，你喝了高乐高，丢了钱的小朋友就喝不到高乐高了，是别人的东西，就得还回去。” 不过那一天，她还是喝到了高乐高。 商户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赚钱，他们将一盒高乐高分装进一个个小塑料袋里，奶奶给她买了一袋。 淡棕色的粉末被热水冲开，她捧着瓷杯深吸一口气。 香甜的气味涌入鼻腔。 张晓佳睁开了眼，带着热度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 【沈馥珠：“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是别人的东西，就得还回去。” 二十 金钱 男人 张晓佳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开始发呆。 就像是喝了杯热水，从身体一直热到大脑，她竟然觉得自己就算是在那种处境下，也会做出和那个‘张晓佳’一样的选择。 可能在现下，这种什么都有的情况下这么想，更像是马后炮。 但就是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会那么做。 那么，那个‘张晓佳’呢？她为什么会那么做？ 她是被穿越了吗？ 连眼前的情况都没摸清楚，又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而所有谜团的源头，便是‘张晓佳’。 得摸清楚那个‘张晓佳’这十年来做过什么，她想。 或许把‘张晓佳’搞清楚，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先就近问沈馥珠吧？她看上去很了解那个‘张晓佳’的事情，不过问的时候得非常小心，她似乎很敏/感，可能说着说着，想知道的没问到，自己的事情反倒全被套出来了。 好像那个‘张晓佳’身边都是聪明人？ 张晓佳想起自己的频频掉马，感到非常头痛。 她想了想几个话题，从妮兰入手显然太专业，而且还涉及利益。 所以……男人？ 沈馥珠和那个‘张晓佳’某个方面还挺像，都喜欢玩男人。 先想办法套出那个爬窗男生的身份。 她从床上下来，去浴室洗了洗脸，顺带将身上的裙子拉直。 要不要换一套衣服？她扫了眼身上的裙子，拉开了柜门，头顶着感应灯光。 柜子内的衣服都很正式，西装裙都有。 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张晓佳把柜门关上。 出门前，张晓佳对着镜子照了一圈，将头顶的碎发捋平。 房间的隔音都很好，站在走廊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张晓佳走到对面，她发现脚底铺的毛茸地毯上有凹陷的痕迹，像是有人在上面踩过，她房门前也有这种凹痕迹，但显然没沈馥珠门前的多。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房门旁边的门铃。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等待的时间有些超出常理了，张晓佳有点担心，于是又按了下门铃。 这次门开了。 门开的瞬间带起了一阵微风，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馥珠站在门后，她只露出了一颗脑袋和半边肩膀，脸上还有汗，说话时带着些微的鼻音。 “怎么了？” 张晓佳：“……就是想和您说会儿话，不方便就算了。” “没事。”沈馥珠笑了，她伸手抓住张晓佳的手臂，往后一扯，张晓佳直接被拽着转了半圈，拉进了房间。 伴随着房门‘咔’的一声合上。 她看到了穿着一条黑色纱裙的沈馥珠。 这裙子材质十分特殊，揉眼看去若影若线，腰部竟然还做了个鱼尾的样式。 最可怕的是……沈馥珠还穿了吊袜。 沈馥珠：“好看吗？” 张晓佳望着地上扑洒的玫瑰花瓣，以及桌椅面上放着的，点燃的香薰蜡烛。 猛然意识到……她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张晓佳：“好……好看，打扰了，等您忙完了，我们再聊。”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 “不急。” 说完话，张晓佳立马转身拉门。 沈馥珠：“你急什么呀？” 她压低了声音，就像是怕惊扰到某个人一般。 “和我一起玩嘛。” “不不不……”张晓佳连连拒绝，手都按到了门把手上，“谢谢谢谢……” “别怕，你总会遇到这一天的。”沈馥珠按住了她的手，并飞快的将门反锁，“提前熟悉熟悉。” 不不不，现在还是对她太快了。 张晓佳疯狂的摇着头。 沈馥珠抬手将她肩膀一挽，就和触电一样，张晓佳整个人都僵了，挣扎了几下。 她小声叫痛，举着被拍红的手臂抱怨道，“你把我打痛了。” 张晓佳：“……” 张晓佳被半推半抱的拉进客厅。 客厅的餐桌上还放着两个杯子，被子里还装着水。 沈馥珠直接将杯子推到一边，从橱柜里拿出新的杯子。 刚刚那两个杯子和新杯子比起来素雅很多，至少没有镶金边。 “说吧，想聊什么？” 沈馥珠给她倒了杯茶。 张晓佳侧头，绝不把一丝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但房内充盈着香味，将气氛烘托的十分古怪。 张晓佳：“就……就是，想问你认不认识一些人？” 完蛋了，说话都结巴，也直接，已经不能称之为套话了。 沈馥珠：“什么人？形容一下。” 张晓佳开始破罐子破摔，这个气氛太令人窒息了。 她视线左右飘着躲开人，随后余光忽地扫到一只踩在地上的脚。 她没有穿鞋，张晓佳想。 脚趾涂着红色的指甲油，白的好似会发光般。 在这一刻，张晓佳忽然明白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嗡 餐桌上摆放的手机震动起来，张晓佳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机。 不是她的。 沈馥珠皱起眉，她拿起手机扫了眼屏幕，两眉松开，脸上泛起了笑，直接按断了电话。 接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笑着撑头看她。 “继续说呀。” 张晓佳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得找件衣服披她身上。 刚站起身，还没走几步又被拽住了手臂，柔柔的拉回来，怀里还挤进了一个人。 她抱住了张晓佳的腰。 “你要去干嘛？和我一起看戏啊。” 张晓佳：“什么？” 沈馥珠：“刘行沛过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 ——叮铃 门铃响起的瞬间，张晓佳似乎听到了自己头皮炸开的声响，一股强烈的慌乱感在她体内爆开。 她的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扭转着窜出了沈馥珠的怀抱，飞快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目光直直的转向卧室。 她记得，卧室里有个柜子。 紧接着，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略过，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短短几步冲向了柜子，一把拉开，钻了进去，关上了柜门。 柜中感应灯光及时亮起，照亮了柜子。 一个头顶金发的男人双手抱着膝盖缩在柜子的一角，与她四目相对。 竟然还是熟人，是那个餐厅里的帅哥。 从他惊异又错愕的神情当中。 张晓佳猛得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为什么要钻衣柜躲起来啊？ 二十一 金钱 男人 张晓佳有那么几分钟，在怀疑人生。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慌，衣柜里也弥漫着香气，还有挂着的丝绒长裙时不时的从她脸边扫过，搞得她莫名的害羞。 害羞？ 沈馥珠说话做事亲昵又暧昧，再结合那满地的花瓣和桌上香薰一烘托，那种氛围就像是……偷人家老婆似的。 张晓佳恍然大悟，随后懊恼的叹了口气，看向对面的金发帅哥。 经过一开始的惊讶后，他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还对着她笑了笑，礼貌性的点头打了招呼，随后安静的低下头缩在柜子角落里。 他太淡定了，两个不熟的人塞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而且衣柜里竟然还不挤。 尴尬，非常的尴尬。 张晓佳偷偷将贴在自己脸上的裙子往一旁推了推，顶上面的感应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亮这么久了都不灭，明明她房间里那个衣柜，关上门就灭了。 现在她和他面对面坐，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脸。 天呐，她尴尬的想要跺脚，想直接推门飞本着跑开，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 但是她不能。 因为张晓佳不知道，在沈馥珠的婚姻中，他的存在对于刘行沛来说，是不是已知的。 出去了，大概率属于买一送一。 人一辈子总会脑抽那么几次，张晓佳现在非常后悔，两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终于，感应灯灭了。 在黑暗中，她松了口气，慢慢的放下捂脸的手。 柜门并没有关的很严实，有光柱从外透进来，门上面还有个小洞。 直射进来的光柱正照亮了一块金色的头发，金发帅哥换了个姿势，他脸贴在门上，通过小洞往外窥探。 张晓佳静下心，将脑内的胡思乱想全都抛开，仔细的听柜外的动静。 “……你带了人？”隔着柜门外面声音听不太清楚，再加上说话的音量也不大，她只能隐约的听出是一个男人在说话。 刘行沛？ “与其捕风捉影说些有的没的，你不和我解释一下你新招的秘书？”这个沈馥珠的声音，她的声线很特别，带一点沙哑。 哇！这个对话！ 张晓佳侧过了身子，悄悄的靠近柜门。 可惜最佳观赏点被别人占了，看不到外面，只能听了。 刘行沛：“秘书有什么问题？我看工作能力又不是看性别，不要转移话题，桌上有茶杯，刚才谁来了？” 他话说的字正腔圆，和上次在订婚宴上听到的说话断句对比，有点奇怪。 沈馥珠：“你有工作，我就没有工作？” 她说话也没了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可能是对象变了？ 不过房间的隔音不怎么样啊，也就一开始他们说话听着跟罩了层玻璃罩一样，后面说的都听的清清楚楚。 刘行沛：“穿浴袍工作吗？” 沈馥珠：“工作完后顺便一起喝了个茶，茶杯都还没清理，你不信的话，自己数数看有几个杯子？” 安静。 应该是在数茶杯？ 加上她刚才喝的杯子，一共有四个杯子。 刘行沛：“地上的花瓣？” 沈馥珠：“最近酒店里很流行这样，会所也得跟上时代，刚好和小张他们看下现场情况，你没刷小红书吗？” 刘行沛：“我看的很少。” 沈馥珠：“看吧，你不信任我。” 张晓佳一手撑柜底，耳朵都快贴柜门上了，就听到刘行沛似乎在道歉，声音也不大。 她临场应变能力好强啊，张晓佳心想。 沈馥珠：“先去洗个澡吧，你浑身都是汗。” 看来是要把人错开了。 ——咔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像是门叩上的响声。 金毛直接推门，跨了出去。 这小子套着浴袍，看着像是下面没穿衣服似的。 她爬出柜子，看到卧室的门被关上，这应该是沈馥珠关的。 金毛速度很快，他跑动的时候都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跑到有窗边，一手扶着窗框，另一只手往外推，其间也没有发出声音。 随后，他翻上窗台，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跳了下去。 张晓佳被吓了一跳，跑着凑上前，看着金毛跃到下方的草坪上打了一个滚，随即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浴袍下摆飞起，两条□□的小腿跑的飞快…… “每次看到这种画面，心情都会好很多。” 张晓佳朝着声源的方位侧身，看到自己右侧的窗户被推开，沈馥珠从窗里探出上半身，手上还提着件黑色的T恤。 “怕的衣服都忘记穿了，光屁股爬墙逃跑。” 刘行沛：“恶趣味。” 沈馥珠翻了个白眼，“说的像是你不喜欢一样。” 一旁的房门被推开，刘行沛站在门口，他笑着望向张晓佳。 “玩的开心吗？” 沈馥珠走进房间，兴致勃勃问道，“你在柜子里看到他表情没？有没有吓得发抖，最后跑的时候有和你说什么吗？” 张晓佳：“……？” 看到她的表情后，沈馥珠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把刘行沛推了出去。 “接下来，是我们的聊天时间，男人不要插嘴！” 说完关上门，顺道反锁。 “……这是？” “一个小游戏。”沈馥珠脱掉了身上的浴袍，露出下面的纱裙，“这种衣服好看是好看，穿起来不太舒服。” 张晓佳：“什么游戏？” “偷/情游戏啊。”她拉上窗户的窗帘，从衣柜里取出条黑色的长裙，“玩男人女人，差不多玩得就是那套，勾勾手指立马就有人会来，给钱给资源就陪笑陪玩的……玩多了挺没意思的，违法犯罪的不能玩。” “像这种一听对方老公或者老婆回来了……” 沈馥珠解开腰上的带子。 “他们吓得脸都白了，然后想各种各样的法子跑啊躲啊，你就会发现人在突发情况下的本能反应，比如刚才那个衣服都忘记穿的……那可太有意思了。” 她说着还笑着和张晓佳眨了眨眼。 “无聊了，我就喜欢和刘行沛一起玩玩，这种刺激……” 张晓佳：你们夫妻俩是变态吧。 沈馥珠：“别这样看我呀，你也很喜欢这个游戏的，之前玩得那个大学生不就是吗？” 她想到那个翻窗的男生了，又想到‘偷情’地点是在楚意遂的老宅。 得，这个玩的更大。 “不过你可得小心一点。”沈馥珠脱下身上的衣服，将长裙换了上去，“我们玩得都是利益熏心的人，你那个可不是。” 22 二十二 金钱 男人 那个‘张晓佳’还玩心？ 仔细想想, 翻窗男生表现出来的显然不像是普通的利益关系，乃至隐隐有了逼宫的意图。 以她看情感类电视剧的经验，如果是为了钱还好, 拿钱可以打发，但要是涉及到了感情, 就没那么好甩脱了。 沈馥珠：“不过, 你很擅长操控人, 应该问题不大。” 我现在不擅长啊，张晓佳在心中大喊。 沈馥珠态度可以称得上是神奇。 就算知道她记忆出现问题了, 却也一副放心，又相信她什么都能做好的态度。 这让张晓佳是莫名其妙又压力很大。 她想了想, 决定还是不要自己顶，准备虚心请教一番。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刘行沛：“女士们，你们的谈话结束了吗？” 沈馥珠扭头, “帮我拿下项链，在保险箱里面。” “有时间再聊。”她抬手贴了一下张晓佳的手背, “今天晚上，临时出了些意外。” 张晓佳张了张嘴，有点好奇，但又觉得’意外‘可能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 沈馥珠：“是我捐给慈善晚会的一条项链出了点问题，时间也不凑巧, 本来还想和你一起玩的, 只能提前结束了。” 张晓佳：“慈善晚会？我以前去过吗？” “当然去过，那也算是扩展人脉的场合，几乎被邀请的人都会来。” 说着，沈馥珠忽然笑了，她其实脸上一直都挂着笑, 但这种嘴唇勾起，眼珠非常细微的向上瞥了一下，使得这个笑多了一丝冷意。 接着她非常快速的吐出一口气，短促的像是叹气刚开了个头便马上打断，随后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可能是年轻时干了不好的事情，就会想着做慈善，来让心里好受一些。” 张晓佳呆愣住了。 沈馥珠：“我先走了。” 她收手转过身，将裙摆展平，走向房门。 张晓佳盯着沈馥珠的后背，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她太好奇沈馥珠对她的态度了。 “我觉得……你好像很信任我？” “可以这么说吧。”沈馥珠没有回头，“我认识的那个’张晓佳‘，做出任何选择之前，都会把一切准备好。” 张晓佳又想到了很多的东西，笔记本、磁带…… “对了。”沈馥珠手虚虚的搭在门把手上，“你的大学生叫路向南。” 说完，她按下了门把手。 “会所里的精油按摩很不错，你可以试试。” “自助餐味道也还行，和很多人一起吃饭的感觉很有意思。” “你可以找我玩，不要害羞……” 张晓佳回神，“好，谢谢。” 她内心暗下决定，以后绝对不主动找他们。 刘行沛等在门外，他手中托着一个方形的黑盒子，递给了沈馥珠。 然后他空出的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上还印着一只卡通小猫，和他一身西装革履的装备呈现出强烈的对比。 刘行沛笑着说道，“再说下去，冰棍都要化了。” 沈馥珠：“嚯，挺会做事。” 刘行沛侧身将塑料袋递了过来，张晓佳看了沈馥珠一眼，接下了塑料袋。 袋子里装着袋黄色的冰棍，被冰袋簇拥着，圆圆鼓鼓的，看着还有些简陋，包装袋上印着三个字——夏威夷。 张晓佳本来还不想吃冰棍的，但是一看包装就心中惊讶。 刘行沛：“晚上有时间吗？” 沈馥珠打开盒子，拿出一块手环似的手表戴在手腕上，张晓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钻石手环中间镶嵌表盘的手表。 她抖动手腕，看了眼表盘，接上他的话，“事情处理完应该不会太晚，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应对沈馥珠一个人就让她头皮发麻，再加上刘行沛？张晓佳摇头。 “我晚上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沈馥珠：“好吧。” 说着，她将脖上项链摆正，施施然的转了半圈。 现在看她靠近，张晓佳就头皮发麻，随即眼睁睁看着那只戴着钻石手表的手掌搭在她肩上，一个吻落在她脸上。 沈馥珠：“我们随时欢迎你过来。” 刘行沛则站在沈馥珠的身后，牵起了张晓佳的手。 “回见。” 把这对夫妇送走后，张晓佳坐在沙发上很是缓了口气。 太要命了，她心想。 提着的袋子在外下滴水，她把袋子中的冰棍拿出来。 撕开包装袋，看到橙色一圈冰块似的杯子，里面装着白色冰淇淋的冰棍，童年的回忆扑面涌来。 一群人在路边的林荫道上蹦蹦跳跳，时不时聚在一起，举着手里的夏威夷冰棍碰杯似的一碰，然后嘻嘻哈哈的散开。 张晓佳晃动手里的冰棍，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接着她扯下下面的木棍，舀起中间的冰淇淋，放进嘴里。 就是那种老奶油的味道，其实并不好吃也没现在的冰淇淋细腻，可张晓佳却很开心，她又舔了一下外面的杯子。 很甜。 “我还以为……停产了。” 她捧着手里的冰棍，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几种冰棍之一，但比起绿舌头小布丁那些，这种她已经很久没在超市里看到过。 真怀念啊，张晓佳脑中闪过了许多幼时的画面。 到底是谁更擅长观察人心？ 她在内心感叹道。 一味的等待，被动的让人推着走是得不到答案的。 那个‘张晓佳’身上充满了谜团。 可惜百科展示出来的信息都是片面的，她又尝试着搜了路向南的名字，他没有百科，只有几个网站上有他的名字。 还是学校的官方网站，她看了眼学校，发现还是她的母校——夏口大学。 当年张晓佳为了考这个重点大学，高中整三年，天天只睡五小时，晚上睡觉脑子里都在背诗，选择题揪读音。 再加上她那个垃圾爹似乎重金为她请了老师一对一辅导，才算是踩线进了学校。 这学校理科比较出名，尤其是化工类。 她踩线调剂自然进不了王牌专业，但在张源松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调剂进了互联网金融这个专业。 那会儿互联网金融是个新兴行业，选的人不多，才让她有机会进去，现今再看支付宝微信网银……在某种程度上，不得不承认张源松确实有远见。 可惜的是，她入学才刚一年，学了点传统金融理论，还没深入了解，再加上后来遇到那些事情……现在脑袋空空，看着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金融市场，理念知识与实际完全脱节……白学了。 张晓佳现在想想，都有点惋惜自己没有亲身度过四年大学生活……要是张源松能安分守己一点就好了。 看到母校思维就开始发散，她立马拉回注意力，仔细的看去。 路向南还是个天才，15岁就考进了夏口大学，一开始学的是生物工程，后来大二转系学的是轻化工程专业。 现在读研，研究生导师是何黎教授。 何黎这个人张晓佳有印象，她看妮兰官网，化妆品那个部门有提到何黎，他似乎是化妆品研发上很有造诣，业内名气很大。 张晓佳想起他给自己的结晶花，心想这小子还挺浪漫，专业知识都用到这了。 她目光快速扫过页面上的标注的时间，忽然感到有些奇怪，然后飞快的往前减了十五年，推算出路向南的年纪。 嚯，19岁。 难怪看着那么嫩。 虽说世人嘴里都说男人喜欢年轻的女生，其实女人也喜欢年轻的。 要不是有隐患，张晓佳还真想和那个男生玩一玩。 她对感情喜欢一类的执念没那么深，路向南喜欢谁，楚意遂是对她有好感还是那个‘张晓佳’有好感，她其实都不是那么在意。 感情哪有钱重要啊，哪有物质生活重要？ 于是乎，那些漂亮的脸蛋对她的吸引力挺大的，每每想到自己当时没把持住加了双胞胎的联系方式，张晓佳就会后悔。 可深想，她其实也不后悔。 十年后的世界太精彩了，有太多她没见过的东西，没玩过的东西，理智上清楚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做，但仍旧是控制不住的被吸引，就想试那么一下。 是不是人突然有钱了就会这样？ 张晓佳苦恼的狠揉自己的脑袋，她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手机屏幕上。 路向南学历是摸清楚了，但他其他的人生经历呢？ 涉及到感情，难处理的主要原因是在于有些人动了感情后做事容易上头，可能会做些损人也不利己的事情出来。 她订婚前夜爬窗这事足以证明路向南还真就做的出来。 所以得尽可能平和的处理感情问题。 刘行沛的存在楚意遂知道，倒是可以冷处理，少见面就行。 至于路向南其他信息怎么查呢？ 她思索着。 ——嘀嘀嘀 房内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张晓佳沿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是床头的座机。 她走到床头柜前，座机上显示的号码是001，对照一旁贴着的号码单，001是前台。 前台打电话，沈馥珠忘记带东西了吗？ 她提起座机话筒。 “您好，是张女士吗？” 张晓佳：“是的。” “这边下午您预约了精油按摩，但沈总让我们和您确认一番，是否需要□□？” 还能□□？ 日程表里是有按摩这一项的，她思忖了片刻。 “好，在我的房间。” 待在沈馥珠的房间里，会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前台：“好的，我们马上上来。” 张晓佳：“麻烦了。” 前台：“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挂断电话，张晓佳林出门前，将室内环境打量了一圈，那些花瓣和香薰蜡烛都没有清理，点燃的蜡烛还有安全隐患。 她将蜡烛一个个拿起来吹灭，刚吹了四个。 ——叮铃 门铃响了。 房门上是有猫眼的，她凑到门前往外看去，看到几个穿着红白制服的女性，推着插有拖把和吸尘器的推车。 打扫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员处理吧，张晓佳打开门。 那些女性进门钱都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接着手脚麻利的收拾房内，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也不说话，甚至还有人问她要不要喝茶？ 张晓佳不太适应这种环境，摇头拒绝。 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张晓佳甚至看到她们将清理出来的纱裙和一些男性衣物叠好放进洗衣袋中。 就是看着，她感到了尴尬。 为了避免在这样尴尬的场景待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往前刚走了几步，又看到一行人从走廊一头进来，也推着个小推车。 和沈馥珠那边的那队人不同，她们穿的制服是蓝白的，推车上塞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台加湿器。 领头的人面带职业微笑，靠近后一群人齐齐朝她举了一躬，随后微笑的看着她不说话。 张晓佳默默的打开了门。 她们动作很快，进门后飞快的在次卧里组装出了一台按摩用的窄床。 配合默契，像是做了很多次。 窄床拼装完成后，大多数的女人都离开房间，还带上了门，房内只剩下了一个女人。 女人拉下次卧的窗帘，并从小推车里将加速器拿出来插上电源。 接着快速的对一些工具消毒，洗手后还张开双手在张晓佳面前展示了一番。 女人：“请脱掉身上的衣物。” 张晓佳犹豫了几秒，女人递上了一套内衣，入手内衣都还是烫的，似乎是刚消毒不久。 最终，张晓佳接过衣服，走进浴室，换上了内衣。 按摩的感觉还挺奇怪的，可能她不太习惯这样。 不过……挺舒服的，昏暗的环境，配合暖黄的小台灯，以及舒缓的音乐和加速器朦胧的雾气。 这个妹子力气好大啊，张晓佳被她翻动着转身，余光忽然看到她是跪在垫子上的。 可能是按的太舒服了，昏昏欲睡中，她顺着内心直接问了一句。 “跪着不累吗？” 女人微笑道，“不累。” 张晓佳侧着身摆弄手机没有说话，后续扭动脖子和手臂的时候酸痛的让她嘶嘶的痛呼了几声。 一通按摩下来，舒服是舒服，就是精油糊的全身黏糊糊的，不太习惯。 张晓佳一手撑在床上坐起来，抬脚去勾地上的鞋子，而在一旁守着的女人更快，她直接蹲下身，一边膝盖跪在地上，捏起鞋子就要往张晓佳脚上套。 “不用不用。”张晓佳被她这番动作搞得很不好意思，“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们的服务态度都好到让张晓佳感到不好意思了。 按摩完人离开，张晓佳呼了一口气，有时候态度太好，反而让她身上发毛。 她在房间内走了几步，还是受不了身上黏糊的精油，直接进浴室冲了，换身衣服离开会所。 离开前，她礼貌性的向沈馥珠今天的招待表达感谢，发了条微信。 微信里对沈馥珠的备注也是香香姐，对面微信回的速度很快 香香姐：按摩感觉怎么样？ 张晓佳：挺好的，服务态度特别好。 香香姐：是不是还有点不习惯？ 张晓佳：有一点。 香香姐：我就猜到了。 香香姐：我教你一件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看出你的不对吗？ 张晓佳：不知道。 她来了精神，双手捧着手机。 香香姐：你在进温泉的时候，将换下的衣服叠好了放起来，当然不是说这件事是错的，只是现在的你不会这样做。 张晓佳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也就是那个’张晓佳‘不会做，她在手机里打出一串话，又删除。 香香姐：算了，我举个例子，我会所的名气，有部分靠得就是服务，而为了保障服务，那些员工整体工资我开的比外面要高很多，所以你享受到的东西都是应当的。 香香姐：我们赚钱请人做事、享受生活，就是为了不让这些小事干扰我们。 香香姐：你得转换一下思想，有些事情不要自己去做，能让别人做的，就让别人去做，特别是那些人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晓佳很茫然，她似乎明白了，但又觉得其中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但她不想和沈馥珠为这个话题争论太多，事实上，沈馥珠的一番话也打开了她的思路。 从醒来到现在，几乎所有的调查信息手机，都是她通过互联网自己一点一点收集分析，但她现在有钱啊，手下也有人啊，为什么把这些资源摆着不用？ 沈馥珠有提到过她玩的人都是利益熏心那一类，说明她对于这些贴上来的人是有一定了解的，或者说是，经过调查的。 张晓佳：你们以前玩男人，都是怎么背调的？ 沈馥珠发了个表情包过来，还是那个‘张晓佳’的表情包，动图中，张晓佳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双手抱胸，下面还配了两字——上道。 张晓佳：“……” 香香姐：这种事情当然交给秘书来处理啦~ 有了方向后，张晓佳直接从手机里翻出生活秘书的联系方式，原以为这些事务都会在另外一部工作手机上，结果换了几个关键字在历史记录里面搜了搜，还真搜出了不少东西。 原来查人是属于日常生活啊…… 十几条标注查的记录中，足足有六条都是要秘书去查人的，其中一条看的她心里咯噔一声。 【查查裴均皓最近的行程】 裴均皓，这名字她可太熟了。 前男友，初恋。 不会吧？怎么把他也给牵扯进去了？ 张晓佳先给秘书发信息，让她去查路向南。 然后自己在聊天记录里搜裴均皓。 一搜就不得了了，关于裴均皓的记录，鼠标滚轮滑一次还滑不到底，都是关于行程，以及一些绯闻的处理，还有一些让秘书去酒店订房间。 张晓佳：“……” 她痛心疾首，她后悔不已。 大学的时候，因为费了些功夫才把裴均皓追到手，那会儿他玩摇滚，在台上对外看着脾气暴躁经验丰富的样子，台下追到手里了，却纯情的牵手都脸红。 张晓佳很是装了段时间，就是怕贸然提出要求把人吓跑了。 真的就是应了网上流行的那句话，犹豫就会败北。 她从门口走回来，靠在沙发上，再一次的开始怀疑人生。 从那个‘张晓佳’和秘书的聊天中，裴均皓现在似乎很红。 想来也是奇怪，她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到十年后以来，都没有在微博上看到任何关于裴均皓的消息。 如今点开微博一搜，顿时蹦出一两条来，有他为某某电影唱主题曲，客串什么电视剧……该说是大数据的强大吗？ 她点开几条微博的评论区，整齐划一的粉丝祝福，偶有一两条不同的，也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出新歌。 更奇怪的是，聊天记录中显示那个‘张晓佳’和裴均皓在某段时间交往挺密切的，但是网络上竟然没有任何相关的绯闻传出来。 看来，‘张晓佳’对某些媒体注资的行为是很成功的。 张晓佳匆匆看了几眼，在得知裴均皓竟然还是妮兰的台柱之一后，也不由的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而后推出了百科界面。 再怎么意难平，也是前男友了，多想无益。 她按灭了屏幕，在房间里待的太久了，她站起身一鼓作气走到门口，拉开门，冲出走廊走向电梯。 都不需要她叫车，电梯下到一楼后，就有侍者主动询问她，然后帮她叫好了出租车。 张晓佳也没想好去哪儿，楚意遂那边不想回去，那个‘张晓佳’的房产在哪里，她也不清楚。 诺大的一个城市，竟然没有她的落脚之处。 在司机询问声中。 张晓佳说出了一个地名，“三巷。” 那是她和奶奶一起生活过，长大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回到这里，等再一次踏足三巷的时候，她的动作比上次熟悉的多，打开指纹锁，走进房内。 和上次过来的心绪不同，这一次，她沉下心，有了更多的时间观察房子的内部。 客厅的摆设没有变过，墙角还立着一台白色的冰箱。 那个‘张晓佳’竟然还能找到这种老式冰箱，她小时候还在冰箱旁边抱猫拍过照。 头顶的绿色吊扇也在，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往客厅内部走去，靠里的位置立着一部红色的楼梯，厕所在楼梯的右侧。 厕所倒是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多了扇窗户，亮堂堂的。 顺着楼梯爬上了二楼，左边是主卧，右边的小房间是书房。 张晓佳小时候不想和奶奶住在一间卧室里，闹着要去右边的小房间睡觉，但住了半个晚上又捂着耳朵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没办法，小房间正朝废品站，又向阳，暴晒一个白天，整个房间热的就和桑拿房一样。 最后只能变作书房，用来装她的书和一些小玩意。 时过境迁，废品站变成了高楼大厦，太阳的光线也被遮挡的一干二净。 张晓佳感到了怅然。 她走进了小房间，绿色竹制的书架变成了褐绿色，还有一张窄窄的床紧贴着墙壁。 房间太小了，即便是用来放杂物都不太够，她看到了床底露出的黄色罐底。 这可是这个房间里没有的东西。 张晓佳蹲下身，捏住了罐底，掏出了一罐……高乐高？ 床底下都是空罐的高乐高。 她愣住了，像是陷入了某种卡顿，直至手机铃声才将她惊醒，下意识的接通了来电。 “你回家吃饭吗？” 霎那间，仿若时光倒流，斗转星移。 她两手捧着手中的塑料袋，袋中褐色的粉末被堆积到袋角。 牵着她手的女人轻声哄道。 “先买一点，等会儿还得回家吃饭。” 仿若是时空重叠，张晓佳想也不想的张开嘴。 “回。” “那我来接你！”手机那头音调变得高了一些，忠实的反应出了手机主人的心情。 她听到了楚意遂说，“可以吗？” 张晓佳望着高乐高的罐子，笑了一下。 “可以呀，过来接我。” * 楚意遂来的很快，快到张晓佳都在怀疑他平时是不是没有正事做，她刚把床底下的罐子全掏出来，楼下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张晓佳两手扶墙下楼，装修的太还原也不好，楼梯又陡又窄，她小时候上下楼就滚过几次。 不光如此，门口也有个小隆起，还是因为安门时，尺寸不对，下面用水泥多封了一截，导致鼓了起来。 小时候看着不合理反人类的设计，现今看着，却充满了童年的回忆，即便绊倒了脚也觉得有趣。 她打开门。 楚意遂穿着白T和黑色的运动短裤，这么一搭配，整个人看着年轻了不少，就像是个男大学生。 张晓佳心情不错，“你这一身穿得好看。” 楚意遂脸上笑容更盛，还拉了下自己衣服下摆，挺直了背，笑嘻嘻的进门，刚抬脚，脚下一踉跄，被门口的鼓起绊着往屋内冲了一大步。 张晓佳连忙上去扶。 就见到他一手撑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随即猛得转身，稳住身体后还挺腰抬头的摆了个pse。 楚意遂微笑着收手，又拉了下衣摆，他露出的手心通红，像是被桌子磕了一下。 “没事。” 张晓佳：“真没事？” “没事。”他把手背了过来，藏在了身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张晓佳无奈，笑着说道，“我找到了不少高乐高的罐子。” 他悄悄的在身后甩了甩手，“我帮你。” 他们上了二楼。 张晓佳侧身观察他的神情，面对满地高乐高空罐，他表情很平静，像是完全不意外。 张晓佳：“她……平时喝高乐高？” “喝咖啡比较多，也许是高乐高？毕竟颜色都差不多。”楚意遂说着，停顿了几秒，“偶尔，咖啡冲出来的气味很甜……” 张晓佳把空罐都堆放在书架上，她突然很想问楚意遂一个问题。 “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要，却买不到手的东西？” “没有。”楚意遂回答的很干脆，“都买得到。” 张晓佳：“……” 楚意遂：“我错了，请继续。” 张晓佳有时候总会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伤感的情绪被他一打岔，也不剩多少。 “那你大概不明白，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 她看着堆在书架上，积成小山的高乐高空罐。 “能够得到了，就会拼命的想要。” 楚意遂伸手打断了她的思绪，就像是被课堂上被老师点中回答问题，小心翼翼的说着，“这个我知道。” 张晓佳看他。 楚意遂：“我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你也有得不到的？”张晓佳惊讶。 “当然，不过说是东西不太礼貌，是人。”他视线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吐字也变得些许含糊，“但我不想得到，我想让她开心。” 张晓佳没有说话，气氛也开始变得古怪粘稠。 她不想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在还没弄清眼下情况前增添更多不稳定的因素。 张晓佳抽下了书架上第二层的书。 “这些还留着啊。”张晓佳晃了晃手里的书，“我还蛮喜欢看悬疑的，你喜欢吗？” 楚意遂看着她，“……还好，看得不多。” “因为要动脑筋。”她快速的翻动手中的书页，有点心烦意乱，“需要理清逻辑，搜索线索，推导真相……” 说着说着，她停了下来。 正常人谁写日记，还挺有逻辑重点，甚至还留了盘磁带点出可信任人物？ 线索清新，指向性明确。 搞得就像是在玩悬疑推理游戏一样…… “我要换个心理医生。”张晓佳说，“市内有相关知名的医院吗？” * 在弄清医院后，张晓佳挂了个知名专家号。 这位专家两天内的号都被排满了，她等了三天才见到人。 看医生时，她没有告诉楚意遂，自己叫车去的医院。 其实只是猜测，她也不肯定，需要多方面论证一下。 那么首先就得走出楚意遂这些人的影响圈。 三甲医院的程序都差不多，只不过这家医院在精神科和心理咨询上面小有名气。 根据护士的引导，她先是填了一堆表。 接着进入诊疗室。 张晓佳一口气将自己这段经历完完整整的都说了出来。 除了凌冉，她以前没看过心理医生。 张晓佳：“最近的睡眠质量都挺不错的，没做噩梦，有梦到小时候的事情和奶奶。” 张晓佳：“没有……近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失忆的情况，我记忆是连贯的，除了前面那十年。” 心理医生并没有马上对她的情况下结论。 “您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是有一点，通常情况，我的意思是，伦理上。” 他话说的比较委婉。 “心理医生是不可以和患者产生咨访关系以外的关系。” 23 二十三 金钱 男人 原来心理医生不能和患者关系走得太近啊, 那凌冉是怎么回事？ 针对她一睁眼来到十年后的问题，心理医生说道。 “这部分我不能马上给你结论，你曾经看过医生吗, 有没有就医的记录，病历一类的东西, 带过来给我，或者先住院观察。” 张晓佳：“住院，大概住多久？” 心理医生：“不能确定, 我们需要先确定你缺失这十年记忆的原因。” “我先回去找病历。”她一住院, 楚意遂那边肯定瞒不住，更何况万一。 一不小心把她进精神病院这种新闻传出去了，想想都能猜到, 那肯定会对妮兰集团有影响。 拿病历, 八成就要和凌冉打交道。 离开医院后，她又开始查凌冉的资料。 那个’张晓佳‘身边真的是卧虎藏龙, 没一个省心的。 凌冉比路向南好查的多，她在心理行业比较出名, 似乎还有自己的私人医院？ 张晓佳查了医院的股权穿透图, 果不其然看到了妮兰。 她回到妮兰官网, 在部门分布中看到了心理分析这个部门，部门下面延伸出来的模块很多, 有消费心理分析、员工心理咨询等。 其中部门人员介绍中，顶头的就是凌冉。 错综复杂的关系啊。 张晓佳在私人医院和妮兰的官网里对比着看凌冉的个人介绍。 里面写了她的学历以及擅长的领域，焦虑障碍、双相障碍、青少年心理健康…… 她以前还在夏口大学做过心理咨询。 那个‘张晓佳’和她不会也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吧？ 张晓佳点开秘书的对话框, 在历史记录里搜素凌冉，查人查多了，手上动作都利索不少。 关于凌冉的聊天记录也不少, 不过都是让秘书带人去去看心理问题，裴均皓的名字就在其中。 裴均皓有心理问题？ 明明上大学时，他上台唱歌被场下嘘了，都没什么大影响，唱完都还和场下那个带头嘘的打了一架，最后还和人一笑泯恩仇出去吃饭。 这种心理素质，会出现心理问题？ 张晓佳想了想，她直接在微信搜素界面分别搜心理和凌冉这两个关键词。 顿时冒出了好几个对话框。 有和楚意遂的，张晓佳看了眼时间门，是两年前。 张晓佳：还在做恶梦吗？ 楚意遂：嗯，比起前几年频率减少很多了，谢谢。 张晓佳：我们之间门客气什么，凌冉和我说，你对她还有保留，看医生不能这样的。 楚意遂：抱歉，我不太习惯向不要熟悉的人说太多。 张晓佳：凌冉是我的朋友，从大学到现在，我都在向她咨询心理问题，你不相信我吗？ 楚意遂：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 张晓佳：不要总道歉，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我想要你高兴起来。 看着微信中的聊天记录，张晓佳沉默了。 后面还有和别人的。 那个‘张晓佳’的微信里，大部分人都是的备注都是真名，就像是提前做好了准备，避免她无法分清谁是谁一样。 第二个聊到凌冉的是路向南。 路向南：姐，我不想再和凌冉聊了，我心理没问题。 张晓佳：你是说，抽烟喝酒骂人，逃课翻墙打架？ 路向南：都大学了姐，而且是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你。 嚯，看不出来啊，翻窗进来的时候看着挺乖的。 张晓佳：大学了又怎么样？你还没到十八岁，算了，我现在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路向南：我错了。 路向南拨了好几个语音通话，在聊天记录中，都被那个‘张晓佳’拒绝了。 路向南：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 又是几条被拒绝的语音通话。 路向南：我错了，我会去找凌冉的，求你了，不要不理我。 张晓佳：乖，这样才对嘛。 那个‘张晓佳’还挺热情的，积极让人去看病，不过也奇怪，怎么她身边的人，心理都有点问题。 一个两个或许还能说是偶然…… 张晓佳盯着这些聊天记录，她搓了一下手臂，看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慢慢的冒起来，一阵寒意从脊背上蜿蜒的爬了上来。 * 她点开了微信。 张晓佳：这周有时间门吗？ 凌冉：有，明后天下午都有时间门，你又失眠了吗？ 张晓佳：没有，我有些问题，明天想过来问你。 凌冉：心理上的，还是关于过去十年，那个‘张晓佳’的？ 张晓佳：……都有。 凌冉：好，明天我在医院等你。 夜深人静，张晓佳做了一个梦。 “佳佳，喜欢吗？” 一块大大的，插着数字蜡烛8的奶油蛋糕被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蛋糕，高兴的要从地上跳起来，可目光扫过蛋糕对面站着的男女后，又低下头，缩回到奶奶的身后。 奶奶：“买这么大的蛋糕干什么？吃不完。” “妈，佳佳过生日，难得一次。” 奶奶：“你们也知道啊，前几年怎么不回家？现在想起来佳佳过生日了？\ “源松开公司忙，实在抽不出时间门。” 她抱着奶奶的腰，仰头望着面目模糊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源松送您的，您看，好不好看？” 女人从红盒子里挑出了一条金色的项链，和她食指上的金戒指一起反着光。 奶奶：“我不要这些东西，你们有时间门多回来看看佳佳就行了，你看孩子现在都不认你们。” “佳佳，我的宝贝，来妈妈爸爸这。”女人张开手臂。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没动。 ——嘣 她听到了热水瓶拔瓶塞的声音，伴随着铁勺在玻璃杯里搅动发出的咣咣声响，一股甜甜的味道蔓延开。 她立马松开手，吸着鼻子往香气的方向扭头，就看到一个男人，他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开了盖的高乐高罐放在他手边的桌面上。 而地上则是撕开了一角，装满了高乐高罐的纸箱子。 奶奶：“买太多了。” “这有什么。”男人捧着玻璃杯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将杯子递给她，“小心烫。” “我女儿想要的，当然都要给她。” * 张晓佳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凌冉：“昨晚睡得不好？” 她放下手，抬目望向桌后，“还好，就是梦到不想见的人。” 和三甲医院的诊疗室不同，凌冉这边的诊疗室，宽敞安静，室内还摆放了很多的玩偶，两旁的墙壁上还有柜子和书架，连桌子也是云朵形状的。 “张源松？”凌冉抽出了桌下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印有苹果图案的杯子，随即又拿出罐高乐高，熟练的打开盖子，往被子里舀了几勺。 张晓佳：“等等，我不用……” 还没等她说完，凌冉已经用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搅开了将杯子递过来。 “喝点甜的，你心情会好一点。” 张晓佳：“……谢谢。”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已经很有段时间门没再喝过高乐高，但喝下第一口后，那种甜腻的和回忆中相差无几的味道，还是让她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凌冉笑，“心情好了吧，你今天找我是想问什么？” 张晓佳：“病历，我想看过往十年我的病历。” “行。”凌冉答应的痛快，“但我这边只有你做心理咨询的记录，其他的你得找你秘书要，毕竟我这边只能看精神心理方面的病症。” 凌冉：“电子文档可以吗？” 张晓佳：“可以。” 收到电子文档后，张晓佳先点开浏览了一遍。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病历跨越的时间门很长，从2014年到现在。 张晓佳：“我一直都在和你做心理咨询？” 凌冉：“只是我的时间门最久，中途你也找过别的医生。” 而病历里面显示的，2014年到2016年做心理咨询的次数最多，最严重的时候，还出现过药物干预住院的情况，因为自杀。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痕。 但在2016年之后，就减少了心理咨询的次数，到后来直接停了药。 从病历上看，那个‘张晓佳’治好了病。 2012年他父亲假盘暴雷，笔记本中写明2013年她母亲自杀成功。 2014到2016年那个‘张晓佳’精神情况最糟糕。 百科上写的是，2016年张晓佳还清所有欠款，2016年后那个‘张晓佳’精神情况步入正常。 张晓佳：“我没有被穿越，是吗？” 凌冉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但最后还是点头，“是。” “你比我们想象的，进度要快。”凌冉像是有些惊讶。 “患者是不能和心理医生有医患以外的关系的。”张晓佳盯着她。 “啊……难怪，平时相处惯了，没改过来。”凌冉笑了笑，“我还是没有你会演戏。” 难怪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平静，哪有朋友是这样的？ 张晓佳：“朋友关系就这样？你有没有职业道德？” 凌冉想也没想的说道，“朋友来找我帮忙，我当然会帮她。” 张晓佳：“我没有这十年的记忆，是你做的吗？” 凌冉：“是。” 张晓佳：“是她让你做的？” 凌冉：“对。” 张晓佳：“为什么？” 凌冉：“因为你告诉我，你想重新开始。” 24 二十四 金钱 男人 重新开始？ 那一刻张晓佳想了很多, 一个人独自偿还欠款，承受着外界舆论的压力，又在尔虞我诈中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以己度人，只是稍微想想那十年间可能会遭遇的事情, 就感到了绝望。 十年后的那个‘张晓佳’会变成这样, 很痛苦吧？ 如此一来，会做出这种选择, 倒也可以理解了。 张晓佳：“重新开始也好……起码不用再痛苦, 解脱了。” “你是不是想岔了？”凌冉给自己也冲了杯高乐高, 疑惑道, “她痛苦也是前几年的事情，现在都功成名就了, 解脱什么？” 张晓佳：“……” “那她干嘛重新开始？”张晓佳不解道。 “无聊啊。”凌冉又从抽屉里拿出包饼干。 张晓佳：“无聊干这种事情？！” “对啊, 沈馥珠不是和她老公玩偷情游戏吗？”凌冉把拆开的饼干放在桌面上, 往她这边推了推。 张晓佳：“她就不怕这样玩，公司被搞出问题？” 凌冉：“已经提前找好团队了，磁带里面说了啊。” “对了, 还有以防万一, 一些重要的不动产是做了信托还是抵押？这方面操作我不太懂。”凌冉看着她，“为了避免你脑热, 拿这些东西乱来。” 张晓佳：“你们就不怕我在公司里面乱来？” 凌冉：“怕啊, 所以没有处理路向南那些人啊，然后还设局准备一些笔记本啊什么的，她知道你喜欢悬疑，留点线索谜团给你，转移注意力，免得你一天到晚想着如何掌权, 控制妮兰。” 张晓佳：“……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躺平的，就是因为路向南他们，才想着要去妮兰……” 凌冉大惊，“哎呀失策，你没在公司里乱来吧？我和你说，我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的。” 张晓佳：“……没，我什么都没做。” 张晓佳还是想不通十年后自己的脑回路。 “我说真的，无聊也不能清自己记忆，这样玩啊。” “我也想不通。”凌冉咬了口饼干，“大概那些有钱人就喜欢找刺激吧？吸毒□□的可不少……你这样还算好的，就是出了一点心理问题，有点焦虑。” 张晓佳：“十年后，她现在什么都有了，还会为什么焦虑？” 结合沈馥珠说慈善晚会，隐晦提到的事情，张晓佳紧张道，“她以前做了不好的事，良心发现了？” 凌冉：“啊，那没有，她这人没多少良心。” 张晓佳：“……” “她焦虑的原因，是想要的得不到。” 张晓佳更加惊讶，“她还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爱呗。”凌冉笑了一声，“钱有了，权也有了，就只缺爱了。” 张晓佳想了想，“我想她不缺爱吧，路向南那个样子……” “不是别人的爱。”凌冉摇头，“她攻略人很有一手，不缺人爱她，她是想要爱人。” 张晓佳：“啊？” 凌冉：“怎么形容呢？你有没有那种感觉？”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高乐高，“就是看，看电影电视剧被里面男女主之间擦出的火花弄得非常兴奋，然后就会有那么点向往，时不时在个人社交账号上感叹一下，想找个人谈谈恋爱。” “但放在现实生活里遇到了，就算了算了……不值得不值得。” 张晓佳想了想，“好像是有，但我谈过恋爱……” “是啊，你谈过，所以你感受过那种喜欢人的滋味，但是你把你喜欢的人和感情都丢掉了，因为现实。” 凌冉叹了口气，“反正我是无法理解的，但谁叫我是你朋友呢，你那时找到我，就和我说。” “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我的父亲没有诈骗……我是不是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张晓佳顿住了，这也是她曾经想过的问题。 凌冉：“你以前幻想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张晓佳：“有钱，至少不为生计忧愁，有套自己的房子，不用上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更好一点，当然也不是那么必要的……有个喜欢我多于我喜欢他的人。” “那也是她想过的生活。”凌冉注视着她，“你真的是什么都想要。” 凌冉：“就算是失忆了，也要让自己过上一次，想过的生活。” 张晓佳张了张嘴，莫名的还有些感动，“想过那种生活，一开始就和我说清楚嘛，失忆什么的，绕一大圈又是笔记本又是磁带……” “你会信吗？”凌冉问道。 张晓佳仔细想了想，说实话，她现在都不能明白十年后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要是一睁眼有人和她说让她过新生活，一切都准备好了，她还……真不一定信。 凌冉：“十年后的你和十年前的你，相差太大了，而你潜意识里面并不觉得你会成为那个‘张晓佳’，如果中间没有过度，分割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后的你，你能够接受你变成了十年后这个样子吗？” 她回想醒来后的日子，或许有笔记本的误导，也有周遭人的刻意引导，然后她想到了在会所按摩时，女人跪在地上的模样……她确实是有些不适的。 凌冉：“现在呢？” “能够理解一点了吧。”张晓佳低下头，“我大概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张晓佳：“既然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把记忆都清了，张源松诈骗的事情也清了……让我高高兴兴的玩。” 凌冉：“那可不行，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被骗的，不如这样刚刚经历人生打击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又没有丧失爱人的能力，正好。” 张晓佳：“你们可真是用心良苦。” “不是我，是你。”凌冉笑道，“对自己多花费些心思不对吗？” 张晓佳：“我还能恢复记忆吗？” 凌冉：“当然，有时间和特点的场所限制的，如果你现在想恢复的话，马上就可以恢复。” 张晓佳并不想恢复，有钱又闲的日子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难再享受到。 但是记忆操纵这种事情，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里…… 凌冉：“我们医院干这样的事情是有资质的，还签了保密协议，十年后的你做了很多准备来限制我。” 说着，她将营业执照，以及相关合同全都拿了出来，在桌上摊开。 “复印件，原件在档案室，你的那份我不知道在哪儿。” 张晓佳：“……我没有不信任你。” 凌冉：“算了吧，和你相处了快十年，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凌冉的态度让张晓佳非常意外，嘴上说到那个‘张晓佳’时，都是没良心啊这类不好的形容词，但行动和姿态上却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纵容。 凌冉：“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晓佳：“……暂时没想到，谢谢。” 凌冉：“那你现在去享受生活吧，没事不要来找我。” 张晓佳：“啊？” 凌冉：“我现在每天上班，有时晚上还得加班到九点，请不要来刺激我。” 张晓佳：“……” 可能是说开了，凌冉变得活泼了不少。 反倒是张晓佳面对‘朋友’，不太适应。 她犹豫着，嘴唇张张合合，说出了一句。 “谢谢。” 凌冉笑了，她站起身拿着饼干递到张晓佳的面前。 “去吧，去享受新的人生。” * 从医院里出来，张晓佳扬起头。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她深吸一口气，被太阳烘烤的热腾腾的空气涌入鼻腔，她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汗。 可身上却像是放下了重担，张晓佳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 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打去了商场。 冲进了那几家奢侈品店，看着喜欢的，直接让店员包起来，到最后被几个店员簇拥着坐到沙发上。 买完东西后，兴许是她买的多了，商城还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于是所有东西被打包送走。 张晓佳则按着手机上美食的排行榜，选了家最贵的。 吃完饭，又去附近4S店里逛了一圈，本来还想着要不买辆车，但又想到自己驾照刚到手不久，还没怎么上路，只能作罢。 她享受生活的方式是如此的匮乏，机械式的刷卡买东西，已经渐渐无法带来快乐。 张晓佳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拨动着手机屏幕，点开那双胞胎兄弟的微信，犹豫着点进来又点出去。 页面上，一排都是他们发过来问好的消息。 只不过，前段时间她没摸清状况，表现的比较收敛，回复的都很简短冷漠。 要不，先约着出来吃饭？ 张晓佳点开了楚意遂的微信，右侧一溜的‘你今天回来吃饭吗？’的消息。 最新一条回来吃饭的提问消息是在十分钟前发来的。 张晓佳：不了，我在外面逛商场。 说完，她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楚意遂：要我过来陪你吗？ 张晓佳：不，我想一个人静静。 楚意遂：好吧，逛完了我来接你？ 她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 生活秘书给她发了一份电子文档。 是路向南的。 张晓佳：不用了，秘书给我发了个好玩的东西，我晚点回。 25 二十五 金钱 男人 或许是太无聊了, 张晓佳第一次产生了主动接触路向南，这些先前看起来是大麻烦的想法。 明明也就过了一天，想法却出现了改变。 看待同一件事物, 心态不同, 感受完全不同。 张晓佳对十年后的自己, 印象又产生了改变。 【你能够接受你变成了十年后这个样子吗？】 凌冉的话不停的在她脑中回响，也是奇怪，明明说了那么多, 她却独独对这个问题印象深刻。 几天前, 她还羡慕佩服那个‘张晓佳’，但却不赞同那个‘张晓佳’的某些做法。 但是现在, 张晓佳有些同情, 甚至有那么一点理解了十年后的自己。 所以, 十年后的她是怎么想的呢？ 张晓佳开始思考路向南、楚意遂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她又想爱谁，和谁谈恋爱？ 对了，还有裴均皓，她想起了自己结局不怎么美满的初恋, 或许可以尝试着联系一下？ 新的生活，她不想留遗憾，不如把他们都过一遍。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做。 张晓佳先回公司拿了笔记本, 自己的‘新手指导书’。 她得先琢磨琢磨, 也好奇十年后的自己看中了那些男人什么？ 他接收了秘书发来的文档，对照着文档上的资料读起了笔记本。 路向南进入夏口大学的时间是2018年。 【2019年3月1日】 听说我母校进了一个天才？15岁就跳级考了进来, 想起高中我学的要死要活，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样子，这笔记本写的很匆忙, 前后设定出现了冲突。 张晓佳翻到前面，一开始还会用女主人来形容她的妈妈，到后面却是用我母校形容夏口大学，还提及了高中时期的生活，这可不是穿越者应该知道的。 或者说，十年后的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刻意隐瞒失忆的事实？ 张晓佳继续看了下去。 【2019年8月2日】 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最近几天比较闲，突然想到那个小天才，今天就去看看吧。 忘了今天学校放暑假了，学校里都没人！ 张晓佳看着笔记本笑了，哪有人写日记看着和写故事一样？连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 【2019年8月2日】 我想着来都来了，干脆逛一圈算了，看看这么多年学校变了没。 没想到学校里还有人，在篮球场里一个人打篮球。 现在的大学生啊，脸长得真嫩，看着就和没成年一样。 要不，玩一个试试？ 张晓佳捏着纸角将这一页纸翻了个面，又翻回来。 八月二日这个日期写了好几遍，内容写的也是同一天的事情，看来，她写的时候真的很不走心。 【2019年8月2日】 原来他就是那个小天才啊，难怪长得那么嫩。 16岁的人长得好高啊，也不能怪我看不出来年龄。 没成年就不能下手了……但这小子脾气也太坏了吧，问几个问题，语气很不耐烦，还不理人。 张晓佳侧头看了眼手机里的电子文档。 文档里纪录的东西没有笔记本里写的那么情绪化，和百科一样，以最简洁的文字，平铺直叙的写出了路向南的人生经历。 他父母也是搞研究的，在研究院里工作。 怪不得路向南那么聪明，张晓佳再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有些人的起点、基因就比普通人优秀。 【2019年9月20日】 没想到又见到了那个小天才，他拿了奖学金。 说来这奖学金还是我捐的，也不知道他毕业后会不会来我妮兰实习？不过他学的是生物工程…… 想这些干什么？听说何黎教授的研究有了新进展，完全搭不上关系啊。 张晓佳拨动电子文档。 路向南在2022年考上研究生，导师就是何黎，这部分她先前在网上就搜到了。 而妮兰官网上显示的和何黎教授合作，时间点好像就是2022年。 这种微妙的联系。 张晓佳顿了顿，继续翻笔记本。 【2019年10月1日】 我又，又一次的见到了小天才。 因为原先包的大学生说室友难相处，想换寝室，没想到室友就是这个小天才。 没想到他坏脾气还一视同仁，不过智商高的天才总是有特权的。 唉……何黎教授还是联系不上，但他好像看中了路向南？也是，小天才那颗聪明的大脑不用就太可惜了。 【2019年11月20日】 什么行业都有圈子，就算我营销包装做的再好，也融不进那些高端品牌的圈子。 老沈还问我，搞娱乐包装明星网红不是做得挺好的，还赚钱，研究那些化妆品护肤品费时耗力，没意义。 我觉得她这话可不对，想到这，就又不能不提张源松，他做人不怎么样，对市场各方面判断却是很不错……一个行业的兴起往往背后都会有时代的推波助澜。 我旗下明星网红的爆火，倒也不如说是时代风潮推出来的产物，而人这种东西却不是那么可靠的，总得手里有东西有产品。 再说了，也算是我一点的私心吧，张源松投机取巧做不成事，那我就得把妮兰办的好好的，证明给他看。 张晓佳抬起头，但凡她之前认真仔细一点翻开笔记本，马上就能发现端倪，而不是揪着穿越者纠结不安那么久。 但说来说去，十年后的她……也没能够放下。 张晓佳甩头，把张源松这个名字甩出脑子，视线飞快的转移到下一篇日记。 【2020年3月21日】 这次运气挺好的，我见到了何黎教授，以及小天才。 据说是小天才和人打了一架，因为考研的事情……不过，大二就能考吗？ 哦，是和想选何黎教授的研究生发生了冲突。 【2020年3月22日】 没想到之前拒绝我投资的何黎教授，在面对小天才时私心表现的那么明显。 打架的事情压下去了，小天才下手可真狠，把人鼻梁都打骨折了。 原来，他高中打架就很厉害，还记了大过。 电子文档里还有路向南高中打架的监控视频，该说是有钱人神通广大吗？这种视频都能拿到。 张晓佳点开文档里的视频。 视频中用红圈将一个人影圈了出来，那应该就是路向南。 短短十几秒，就见红圈人几脚踹飞围上来的三个人，反手将背后的书包脱下来，像抡铅球一样，两下抡飞扑上来的两个人。 还挺能打的。 看这样，脾气是真不好，还喜欢和人打架。 回想他爬窗乖巧又卑微的模样。 张晓佳还真有点好奇，怎么一只小疯狗变得这么乖的？ 【2020年4月4日】 正常方式接近不了何黎教授，平时也就小天才能够见到人。 但这孩子太凶了，未成年都这样吗？ 我得想想，怎么让他变乖。 26 二十六 金钱 男人 张晓佳：“！！！” 日记到这里就很有点可怕了啊。 【2020年4月20日】 张源松告诉过我他的成功秘诀, 要学会抓别人的痛点，打蛇打七寸。 这东西说起来，其实很宽泛, 在市场上寻找消费者的需求和痛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落在单一个体上却简单了很多。 小天才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回家的很少，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回到父母身边。 哇！一个缺爱的孩子。 电子文档上的对路向南调查比笔记本上有更多的细节, 也更全面。 张晓佳翻动文档。 爷爷奶奶不在人世, 外婆中风外公照顾，于是他的童年生活大多是在不同叔叔婶婶这辈亲戚的照料中度过的，开始还能在几个亲戚家里待久点，后面则连一个星期都待不下去被送回来。 也不知道生活秘书什么心态，这部分还打了一串路向南说的话。 “我才不想给他们带孩子。” 看来小天才童年生活过得不太顺畅啊。 这样的经历似乎对他心理造成了一定影响。 对此，后面还附上了相关医疗治疗的记录。 这部分资料都能有，张晓佳颇为惊讶, 但在看到这些记录里的医生以及经手人后，倒觉得正常了。 经手人——凌冉 凌冉用三个词形容他，极端缺爱，躁郁, 幼稚。 【2020年5月30日】 比我想象的好到手，小天才脾气虽坏，但还有些绅士风度，不会对异性口出恶言, 虽然说话还是很不耐烦, 却意外的不会拒绝人。 磨了一个月总算是能近身了，我原本想的是让他帮我给何黎教授搭线的。 说实话，现在看他收敛了坏脾气, 明明担心我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还恶狠狠的赶我先走，自己还偷偷跟后面送我上车。 真可爱，我改变主意了。 张晓佳看笔记本上的描述，也看得心痒痒的。 忽然也想看看路向南早前暴躁的模样了。 不过这破脾气，听着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她的初恋，裴均皓。 裴均皓现在有名了，还在妮兰旗下，也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收敛了他那坏脾气没？ 不想了，不想了。 张晓佳挥手，人就是这样，闲下来又放松之后，容易想起过往的伤心事。 【2020年6月27日】 态度的变化真大啊，可能是产生好感了？对我也不是那么不耐烦了，还会好好解释他现在学的东西。 不小心碰一下手就会脸红，现在搭肩膀不会像之前那样弹起来让我不要动手动脚了，还会悄悄用力撑我的手，把自己当拐杖了吗？ 张晓佳看着笑，这种碎碎念似的日记看得很有意思。 【2020年7月12日】 我能够感觉到小天才对我的偏爱了，这可比利益往来的包养有意思多了。 喜欢、爱，多么神奇的东西，会促使一个人态度改变，让一个暴躁的人变得温和、耐心，甚至改变自我，为了所爱之人的利益冲锋陷阵。 我又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告诉他，让他去帮我联系何黎教授了。 我想试一试，能不能让他主动的把何黎教授，推到我面前来。 张晓佳兴奋了。 这事旁观者来看，其实有点不太好，但她想到这是十年后的自己做的，感到有点兴奋的同时，又觉得以后的自己好厉害啊。 张晓佳拿起笔记本又放下，然后两手环抱着笔记本靠在座椅上。 就像是看电影或者看，看到了兴奋的地方，偶尔上头了，还会生出尝试的想法。 当然，张晓佳也只是想想。 她点开了路向南的朋友圈，来消磨那种莫名的蠢蠢欲动。 他朋友圈看着中规中矩，大多都是和研究有关的新闻或者相关刊物转发。 张晓佳往下翻了几页。 一张照片忽地映入她的眼帘，在几乎都是与研究相关的朋友圈中，这张照片便显得格外不同。 照片没有特别的地方，拍的也不算好看，就拍了月亮，可照片旁跟着的一段文字使得照片有了别的意思。 【如果我也能和这轮月亮一样，正大光明的看着你，就好了。】 下面还有，但是没有照片，只有字。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呢？】 张晓佳越看越激动，越看越兴奋，既有吃瓜的快乐，又因为自身的身份特殊，掺杂了一丝仿若身处其中的亢奋。 十年后的她真的好厉害啊，张晓佳一边感叹着一边滑动屏幕，他几乎每天都会发一条。 这些朋友圈似乎是只有她可见。 【我想找你，但是我的记录不能主动出现在你手机里，你不想被发现。】 【我好想你。】 【你今天会来找我吗？】 看到这里的时候，张晓佳再一次的感到了头脑发热，有那么几秒就像是被诱惑了一般，点开这一条，然后点了一下那个小爱心。 随后又飞快的取消。 她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接着产生了一丝后悔的情绪。 张晓佳也说不清为什么跑去点赞，似乎在清楚自己不是被穿越，也不是人格分裂后，心态和想法就出现了很多的变化。 大概是，由逃避变成主动接触？ 虽然这种主动，体现在飞快的点赞和飞快的取消上面。 还是先去找双胞胎玩吧，张晓佳放下笔记本，她刚刚点开头像，在对话框里打出了一排字，还没发出去。 她手机屏幕一黑，随即一串陌生号码从屏幕上亮了起来。 张晓佳想了想，先挂断了。 过了几秒，这串号码又打了进来。 通常而言，这种陌生号码打两次，就说明找她有事，毕竟骚扰电话打一次挂断了，一般不会再打。 她接通了电话。 “佳姐……” 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后，张晓佳愣住了。 “你……有时间门吗？我能不能来找你？”路向南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是故意的，你挂断了我不该打的……但你好久没有找我了……” 他说着，到最后干脆没了声，过了一会儿。 “对不起……” 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张晓佳也能猜到他现在的神情。 调/教的真好啊，她心想。 本来就有些蠢蠢欲动，这一通电话直接把意动变成了冲动。 “出来吃饭吧。” 张晓佳重新翻开了笔记本。 【2020年9月12日】 他对喜欢的人表现出来的依赖不太正常。 或许这就是缺爱的体现？对维护关系过于看重，哪怕突破底线，破坏原则也要将恋爱关系维持下去。 真好拿捏。 27 二十七 金钱 男人 张晓佳让生活秘书定酒店。 就算冲动一回把人叫出来, 也得处理好，起码不能让楚意遂发现。 秘书显然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不光酒店订好了, 还询问她需不需要派人去接路向南。 定的酒店名称她没见过，在网上一搜位置，还在郊外, 方圆几百米都没有建筑。 地图显示这家酒店外面还砌了一圈围墙, 只有两个开口供出进。 别的酒店摄像头都是朝内，但这一家摄像头密集的就算是网上搜到的照片，都能看到围墙上安着摄像头，还都是朝外的。 这种地理位置，不同寻常的建筑， 确实是进行某些不好事情的绝佳场所。 看到司机过来开的车后，张晓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车头上的车标，她难得的认识, 四个圈叠成一排, 车身是黑色的, 比起前几次开过来的车, 这辆看着低调了不少。 她上了车。 路向南给她发了一张车的照片，张晓佳回复了一句，他才在微信里向她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 真的被训的太乖了，不敢主动联系, 也不敢在公共平台上透露任何有关她的信息，甚至连点赞都没有。 似乎那次翻窗僵持, 才是他最出格的行为。 也难怪十年后的她，直接把所有男人都加在常用微信里面，还不怕翻车。 合着完全就是有恃无恐啊。 虽然这样可能不道德。 但是张晓佳真的好羡慕啊…… 酒店在郊外, 没有通过内环，有段走的还是高速路，路上畅通无阻，在某种程度上，隐蔽性更上一层。 司机绕着酒店转了一圈，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 这种架势，张晓佳在内心啧啧称奇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因为她现在真的只是想和路向南吃顿饭，而没有想更深入的去发生什么，可司机和秘书的反应，也算是隐隐的透露出，十年后的她，类似的事情干得不少。 下车后，还有专人带着。 后门装修看着没有前门大，但一进大厅，便被金色闪了一下眼，淡黄的花纹瓷砖，以及超高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还贴着画。 整体看着不像是酒店大堂，更像是教堂。 张晓佳只匆匆看了一眼，跟着侍者上楼，她注意到酒店内部的窗户上也贴了膜。 接着在出电梯后，她又走了一条长走廊，这条走廊可以让她从楼上俯瞰一楼。 从上面看下去也是金闪闪的，从地板在到墙壁似乎都有条金线，一直蔓延到她脚下的走廊。 感觉就像是在走一条金子铸就的道路。 穿过走廊就是包间，虽然不知道这家酒店的设计师为什么还要加走廊这一段，但一路走过来，确实有种奢华有钱的感觉。 走廊这一边有两间包厢，这样的布局让她不由的想到了沈馥珠会所里的休息室。 她正想着，就看到其中一间包厢的房门虚掩着，还能看见包厢内。 沈馥珠坐在圆桌前，她手里夹了根烟，身边则坐着一位年轻男生，是张晓佳没见过的面孔。 沈馥珠夹着烟吸了一口，灰色的烟气从涂抹着口红的嘴唇里吐了出来，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沈馥珠忽地笑了起来，对着她缓慢的眨了一下眼。 张晓佳收回视线，伸手将包厢的门拉上了。 “您的包厢在这边。”侍者侧身，说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您需要转移到这间包厢吗？” 张晓佳：“不。” 她对十年后自己和沈馥珠的关系又有了新的认知，会所的休息室在一起，就连在酒店会情人这种地方的包厢，也都是在一起的。 如此一来，和沈馥珠碰面的几率大大增加啊，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在怎样的私密场合再次见面？ 侍者推开了另一间包厢的门。 “佳姐！”路向南站了起来，绕过了桌子，向她这边跑来。 算了，张晓佳心想，享受当下。 她往一旁迈了一步，躲开他扑上来的动作，微微侧头余光扫向身后。 侍者已经关上了门。 路向南：“对不起。” 他抬起手又收回，双眼就仿佛长在她身上一般，牢牢的盯着她。 “我刚才太激动了。” 张晓佳没有说话，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 他像是有些不安，一只手垂在裤边，不停的在裤沿上擦来擦去，看着像是想抬手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条活跃的狗，看到主人来了，激动的在原地踏步，却因为没有命令而不敢扑上来。 张晓佳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而她的笑仿佛是打响了某种信号，路向南立即抱了上来。 热腾腾的躯体直接将她拢了个满怀，动作看上去急迫又略带粗暴，可贴上来的手臂软绵绵的，像是没有用上力，温柔又粘人的将她紧紧抱住了。 路向南：“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张晓佳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海飞丝洗发水的味道，抬眼还能看到他略湿的发尾。 看样子，是急匆匆的洗了澡过来，连头发都没吹干。 她有些触动，于是拍了拍他的后背。 路向南抱着她不撒手，两人抱着站了许久，直到门外敲门。 张晓佳无奈道，”好了好了。“ 他这才念念不舍的松手，接着跑去拉开圆桌前的椅子。 “佳姐，坐这里。” 张晓佳望着两个都快贴一起的椅子，笑了。 路向南对她的口味非常熟悉，提前点的几个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没想到，她十年后的口味也没怎么变。 吃饭的时候，他也粘着不放，非得牵着她的手吃。 对此，路向南还想她展示了左手用筷子的技巧。 张晓佳第一次见到这种黏糊的男人，还觉得挺有意思，便随他去了。 然后吃起了她最爱的松鼠鳜鱼。 本来还以为整顿饭都会沉浸在他表达爱意的环境中。 路向南话音一转，突然开始向她汇报。 就和她上班，下属给她汇报近期部门成果以及未来计划一般。 他说起了最近何黎教授的实验进展情况，他本人在实验中的发现和相关数据。 太专业了，张晓佳一个都听不懂。 但是他的中心思想，张晓佳听懂了。 这个研究如果成功，能给她带来巨额的收益。 专业术语这一类，张晓佳不太懂，她一直盯着路向南。 在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整个人都是活跃的，与先前和她说话时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同，又在和她聊到研究成果时，两眼发光，语调都变得轻快不少，牵着她的那只手都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 简直就像是只小狗，从外面叼回了肉骨头，第一时间跑到主人面前献宝，激动又期待的向她讨要抚摸和宠爱。 真的太讨人喜欢，又招人怜爱了。 张晓佳抬起手，他立马低头，捧住了她的手，将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我们很快就会成功了，到时候就会给您带来收益，下一步我会和何教授说你的想法的，你不是觉得眼影的质地不够丝滑……” 这就是喜欢吗？ 你的梦想，你的利益就是我的目标？ 张晓佳用拇指磨蹭他的脸。 他将脸送了上来，双眼注视着她，温顺而又乖巧。 她忽然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满足。 ——嗡 被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张晓佳抽回手，她将手机拿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楚意遂。 还没等她接通电话，侧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路向南用空出来的手臂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拥进了怀中。 “佳姐，你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28 二十八 金钱 男人 张晓佳呆住了, 他主动抱住她后，脑袋下垂着，和她额头贴额头。 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 他没有哭，只是眼圈一周有些发红, 脸上甚至还在笑, 可脸上透出的神色, 却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看得她心中发软, 有那么几秒动摇的厉害。 路向南：“……可以吗？” 就是这几秒的动摇, 手机震动停止了。 他笑了起来, 刚刚还是抿着嘴唇，看起来委屈极了, 这会儿笑着露出了两颗虎牙, 扑上来把她完全抱进怀里, 不停的在她侧脸上亲来亲去。 被这样抱着亲，张晓佳还不太习惯，一手捂住他的嘴, 将人推开。 路向南被推开后, 又笑着两手环住她的肩膀, 像勾了个圈把她圈在怀里。 “佳姐~” 语气都和刚才不一样了。 张晓佳被他粘的完全没有脾气，路向南这些手段，她都看得出来, 平时要是放网上情感专栏里面, 她还能分析出个一二, 顺便出几个对应方法。 可这些手段落自己身上时, 她才明白自己竟然也很吃这一套。 难怪十年后的自己，在情感方面，看着关系很乱, 但真身处其中了，才发现，真的很难捋清楚。 换位思考一下……真的都很想要啊！ 路向南笑着笑着，就又要上前来亲她，张晓佳并不习惯这种热腾腾呼气扑脸上，然后带着湿气的吻落在脸上，只能伸手再次推他的脸。 虽然没到那种程度，但真的很像是想摸小狗脑袋，可热情的小狗总会抬头扭头的吐舌头来舔人。 直到最后，还是她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路向南才慢吞吞的松开手，不情不愿的坐直身体。 张晓佳看了他一眼，拿起了手机。 随后看到他转过头又紧张起来，似乎是很担心她回拨电话。 张晓佳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故意捏着手机解锁屏幕，接着看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她视线中又坐了下去，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手。 真有趣。 她捏着手机在路向南面前晃了晃，眼见着他眼球也跟着左右晃了一下。 随即，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被逗了，还瞪大了眼。 接着，张晓佳再一次被热情狗狗抱了满怀，收获了一脸的吻。 张晓佳：“……” 太粘人了，也是一种烦恼啊。 这个时候，手机再一次的震动起来。 在看到了楚意遂的名字后，她直接推开贴上来的脑袋，打开他的手臂，站起身，准备出门接电话。 还没走几步，就感到手臂一紧，被人拽住了手腕。 她头也没回。 “我要接电话。” 她甚至都没有用很重的语气，便感觉到手腕上的拉扯开始变轻，在最后垂死挣扎似的捏了一下后，松开了。 这时，她微微侧头，在推门离开前飞快的用余光扫了眼他的神情。 难过，不甘，妥协…… 对于她，他似乎没有任何底线。 张晓佳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 像是爽快，又像是兴奋，其中还掺杂着些微的愧疚。 完全掌控一个人的感觉，真的非常难以形容。 张晓佳原来身处的环境别说掌控了，能好好生活下去就是谢天谢地了。 但是真到了这种可以掌控一个人的时候，说没有任何的感觉，那都是假的。 她感到了开心，甚至还有些满足。 这种满足之前还是在她买买买时，将那些自己原本都从未想过去买的包包、护肤品……全都带回家时的心满意足。 不过现在看，满足需要达到的必要条件似乎升级了。 张晓佳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先前去商场一次性买了很多衣服和包包，回来抽奖时大概统计了一下，她买了二十多个包。 对此，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如果花的是别人打拼赚来的钱，她会有愧疚，会有不知道创造这一切的人，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安。 现在，所有负面的，愧疚和不安的情绪在得知十年后这一切都是自己创造的之后。 就变成理所当然了。 张晓佳走出包厢，接通了电话。 “真的不回来吗？”楚意遂在手机那头问道，“我不是催你回家的意思，也不是要管你，就是这段时间你都不会在外面过夜的，我不太习惯……” 看来，楚意遂应该感觉到了。 在路向南和楚意遂之间，她心中的天平摇晃了几秒，立马导向了楚意遂。 毕竟狗狗就算踢开了，也会呜咽着自己跑回来。 张晓佳：“抱歉，今天在外面玩的太开心，忽视了时间，你晚上吃了吗？” 她象征性的表达关心，顺带着切开话题。 包厢的门被推出了一道缝，路向南站在门后，看着她。 楚意遂：“下面，家里就我一个人，再加厨师过来好麻烦。” 张晓佳：“是什么面？我好像有段时间没吃过你下的面了。” 她开始闲聊，要是随便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总感觉太心虚。 楚意遂：“番茄鸡蛋的，你想吃了我就能做给你吃。” 路向南完全推开了门，他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张晓佳：“行，等哪天我们都有时间了，你就做给我吃。”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路向南，竟然还有点期待他此时此刻的反应。 这么想，可能有点变态，但是张晓佳竟然有那么一点点能够理解沈馥珠夫妇玩偷/情游戏的本意了，当然不代表她会去玩。 但是真的很有意思啊！ 他又露出那种难过的神情，明明很想跑过来张口说话，却张了嘴吸了一口气闭上，接着眼眶一周开始发红，从刚才到现在，他眼圈一直是红的。 楚意遂：“你……今天会回来吗？” 张晓佳望着路向南，笑了，“回啊，你都把面做好了，我为什么不回？” 路向南整个人一震，他眼中似乎有水雾在聚集，有那么一秒像是没有控制住，往前跑了一步伸出手，却只是轻轻的抓住了她的上衣的一角。 只是她轻轻的一抖，手便落了下来。 他卑微又顺从的蹲下身，牵住了她的手，默默的开始流泪。 张晓佳现在有点明白，十年后的自己为什么敢洗掉自己记忆，都还不处理感情问题了。 她注视路向南，心中的怜爱翻滚着像是形成了浪潮，却在他这副悲伤又隐忍的乖巧神情中感到了一丝愉悦。 他已经没有了底线，又怎么会对她产生威胁？ 恶趣味啊。 她心想。 29 二十九 金钱 男人 张晓佳其实不太喜欢看男人落泪, 可是美人掉眼泪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在内心暗自唾弃十年后自己的恶趣味，却也忍不住的被他所吸引。 他流眼泪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 甚至还低下头躲开她的视线, 粗鲁的抬起手臂随意的在脸上一抹，随即抬头看她。 于是半张脸都被他自己搓红, 看着非常的可怜。 楚意遂：“现在就回来吗？我先把面热着？” 张晓佳一只手按着手机, 她观察着路向南的表情。 他又垂下头, 飞快的用手擦了一下脸。 张晓佳就觉得他特别的可爱, 本来还以为会像上次翻窗一样，会有小小的挣扎, 和她短暂的对峙一下, 没想到这次他乖的不可思议。 她又有些心软。 张晓佳：“没那么快，我还想和朋友说会儿话, 会稍微晚一点。” 他猛得抬起红了半边的脸，连眼里滚着的泪珠都不挡也不擦，聚精会神的听着她后面的话, 眼睛都变得亮闪闪的。 楚意遂：“我来接你？” “不用, 我不知道会聊到多晚。”她伸手擦了擦路向南脸上的泪痕，“朋友好像遇到了伤心事，哭得太惨了，我可得多‘劝’一下。” 路向南捧着她的手贴在脸上, 慢慢的笑了起来, 哪有之前因为留不下人而伤心难过的模样。 真好哄啊。 张晓佳摸到了和他相处的方式，也明白了十年后的自己是如何掌控他。 给一鞭子再给一颗糖果，将期待值拉到最低，再给予一点点希望和甜蜜, 就能把他控的死死的。 如此的简单，如此的神奇。 楚意遂：“好吧，别玩得太晚，面我会给你留一些，不急。” 张晓佳：“谢谢。” 她贴着路向南脸的手指动了动，轻轻的往后抽了一下，他都没有用力。 事实上，哪怕在面对她时，偶尔会表现出强势，但却又莫名的气虚，就像这样，即便捧着她的手贴脸，也不会太过用力。 想要却又不敢强势，甚至连强硬的态度都是一戳即破。 驯化到了这种地步吗？ 张晓佳轻轻拍了了一下他的脸，这种动作其实是包含一些侮辱的意思在里面，虽然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试探一番。 路向南一动也不动，仰着头，安静又温顺的注视着她。 完全就是一种纵容啊。 张晓佳心情复杂，但又不得不说。 她还有点喜欢。 张晓佳挂断了电话，她有些忧愁自己的优柔寡断，摇摆的徘徊在离开与留下之间。 她牵住了路向南的手，把人拉直的站起来。 他站直身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来抱她，并小声和她道着歉。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 太正常了，张晓佳心想。 喜欢与爱本来就带有占有欲，有强烈的排他性，无法容忍第三人的存在。 但是十年后的张晓佳不爱他。 她可以肯定这一点。 可能连喜欢都没有多少，毕竟喜欢的话，谁会怎么欺负一个人？ 真可怜啊。 张晓佳满心的怜爱，不忍似的抚摸他的脸。 “很委屈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难为他站着做埋头的动作，本来个子就高，埋头下来还得略微弯下膝盖。 路向南：“……没有。” 湿漉漉的热气混合着些许哽咽的音调从她脸侧飘了出来，张晓佳都能感觉到贴在自己侧脸上的脸蛋是湿的。 张晓佳：“撒谎。” 她捧住了路向南的脸，语气也不自觉的软化下来。 他像是努力控制着泪腺，皱着眉，使得这张脸蛋带上了几分凶气，却又因为红红的眼圈被削减了大半。 他呼了一口气，朝着他笑，可一弯眼，睫毛上沾的泪珠子便被眯眼微笑的表情聚拢成一团，化作一颗圆滚滚的泪珠子从脸上滚落。 又凶又脆弱。 张晓佳觉得他可爱极了。 好像欺负过头了。 张晓佳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怎么会想欺负他。 仔细一想自己先前摇摆的一会儿要离开，一会儿又含糊其辞的要留下，就是想要欺负他。 现在把人欺负成这样，怜爱的情绪便翻身占据了她整个心脏。 张晓佳：“明明就很委屈。” 路向南：“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停的道歉。 “别道歉啊。”她顺从内心的情绪引导，轻声的哄着他，“又不全是你的错，是我没能处理好与楚意遂的关系。” 话说出口后，张晓佳一愣，张晓佳隐约的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十年后的自己会这样说吗？那个‘张晓佳’总是非常强势，这种强势甚至都剥走了路向南的所有底线。 但和她预想的完全相反，他变得更加不安，连那些泄露出来的委屈情绪也在一瞬间收的干干净净。 路向南：“……是我的问题。” 张晓佳看着他的脸，他松开手，似乎是想抱她，却又后退了一步，虚虚的牵了一下她的手。 “是我太贪心了，我不能这样，会把你害了……” 他喃喃的说了几句，愧疚的情绪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溢出来。 在这场张晓佳的摇摆不定中，他再一次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张晓佳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她不断抚摸着他的脸，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接着看着他渐渐平静下来，牵着她的手，又把她抱进怀里。 张晓佳明白，她似乎无形中又控了他一次。 事实也是如此，他平静的一步三回头，坐上了她叫来的车，离开了这里。 张晓佳望着黑色轿车的驶离，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 她没有去想路向南，也没有想楚意遂。 而是疑惑于自己怎么无形中控住了人，被控住的路向南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 这说明十年后的她，也是这么对待路向南的。 所以……是潜意识里的选择吗？ 她脑中浮现出过往的记忆，那个令他厌恶，却又记忆深刻的人声音在她脑中回响。 张源松：“佳佳，你好会抓别人的弱点。” ——啪——啪 几声清脆的鼓掌声从她背后响起。 张晓佳回过神，她慢慢的转过身。 沈馥珠两手合拢又分开，轻轻的鼓着掌。 “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30 三十 金钱 男人 张晓佳第一次完全认可了十年后的自己是失忆的事实。 这段日子, 不管是遇到了什么，她都会有种隔了层玻璃的感觉。 那大概是因为没有归属感，或者说是难以理解、共情。 张晓佳以前不明白, 但是现在却隐约的能够理解了一些, 在刷卡消费不能引起她太大的情绪波动，在路向南低头退让，不停的降低自己底线，她却因此感到了一丝兴奋愉悦后。 张晓佳渐渐明白，为什么十年后的自己那么追求爱。 她看向沈馥珠, “你们平时也玩这种游戏吗？” “不，我不玩感情。”沈馥珠撩了撩耳边的发丝, “利益往来嘛, 图的不就是那些东西，我也好给, 但是感情嘛……” 她摇头发出了‘啧’的一声，“谁知道感情上头的傻子能做什么事？” 沈馥珠说着，又微微歪着头，笑着看她。 “不过你这次, 倒让我大开眼界，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怕那些傻子了。” 张晓佳又开始出神，她开始怀疑抹去她脑中记忆这个操作, 是否牵动了她脑中某个部件，使得她在遇到某些事情时, 脑子总会不自觉的联接相关记忆, 然后不停的想起不愿想起的人。 张源松：“你太过了，佳佳。” 相关的画面又在她脑中浮现，对了, 这个对话发生的时候，她在干嘛？ 她在玩手里的ituch。 张晓佳还记得，初中的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的概念。 大家会相互借mp3听歌，小小的方块里装了好几百首歌，稍微有钱的，家里会给买mp4，她就躲在有mp4同学的后面，看他把机子靠在书堆后，一边上课一边看视频。 而这时，她看到有同学拿着薄薄的像是mp4一样的东西玩游戏，她第一次明白重力感应，第一次见到这样玩的游戏。 游戏的名字，到现在，她都记得——神庙逃亡。 那会儿，张晓佳太好奇了，太想玩了，于是脱口而出，“能不能把你的mp4借我玩？” 课间围着玩的一群人忽然笑开了，“什么mp4啊，是ituch！” 那些人的名字，她都不记得了，其实他们说话笑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恶意，或许都谈不上嘲笑，可就是那种无意的，哄笑的场景，牢牢的刻在她脑海中。 让她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隔着十几年，她在记忆中再一次对上了张源松的视线。 “我怎么过了。”她感到眼眶酸涩，“我就是想要个ituch，他们都有……，我还不认识，我就虚荣了……” 她抽泣着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明明委屈难过，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却口齿清晰的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不懂，但是现在再去审视这段记忆，张晓佳却发现了这个曾经存在自己身上的‘小心机’。 张源松：“虚荣又怎么了，我根本不在乎你虚不虚荣，你采取的方式不对。” 张源松：“佳佳，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让你给我买ituch，张晓佳心想。 张源松：“你是怎么达到你的目的呢？” 张晓佳开始回忆，即便痛恨，即便不愿意承认，但在物质条件下，张源松都会满足她，期间奶奶会因为他全然满足而出手阻拦。 张源松：“要是买太贵的东西，奶奶会拦我，特别是ituch，又贵又玩游戏，奶奶大概会觉得你玩物丧志。” 而爸爸不会拒绝奶奶的要求。 所以在回家后，她开始躲着人，不说话，偷偷的抹眼泪。 然后奶奶来问她。 张源松：“你告诉她你的委屈，拿出了你的王牌，太厉害了，就算那么严厉的奶奶也败下阵来。” 什么王牌？ “爱。”张源松说，“我们爱你。” 张晓佳感到了羞愧，她开始道歉，并说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 张源松：“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要我说实话，我觉得你做的没错，奶奶把你教的太正直了，在这个社会上，过于正直的人会过得很难受的，就像你的奶奶一样。” 张源松：“但是你太过了，这种心思不该用在家人身上，直接偷偷告诉我你想要不就好了。” 张晓佳：“可你已经买了mp3还有mp4……” “看来，你也知道啊。”张源松朝着她笑，轻轻的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所以才觉得奶奶不会答应……佳佳，你不能一直索取。” 张晓佳：“我下次控制一下。” 张源松：“不，我的意思是，对想要的东西多花费心思没有问题……但是你不能表现出索取，很多人都很聪明的，你不能表现的让他们发现。” 张源松：“其实你这次做的很好，没有直接向我索要，算得上是小小的伪装了一下，可是之前买的mp3、mp4都在，奶奶仔细一想，就能发现你玩的心眼。” “没想到，人还真走了。”沈馥珠的感叹拉回了张晓佳的思绪。 沈馥珠：“爱还真是个神奇玩意，他那样就生怕你会难做一样。” 她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微信。 楚意遂：还没哄好吗？ 哄？ 【张源松：“你没有伪装好，佳佳。”】 楚意遂好像发现了，怎么办？ 张晓佳盯着手机，刚才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得意忘形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那样反复无常的打电话玩，现在回想一下，竟然还不后悔，还觉得很有意思。 【张源松：“不要慌，爸爸的作用就体现了啊，遇到搞不定的事情，就来找爸爸。”】 张晓佳：“香香姐。” 沈馥珠：“嗯？” 张晓佳将手机转了一面，屏幕朝向她。 “好像玩脱了。” 【张源松：“爸爸不在怎么办？你还可以找别人啊，比如那些爱你的、利益与你相关的……】 张晓佳：“香香姐，你能帮我吗？” 沈馥珠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扫过，抬起手臂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按锁了她的手机屏幕。 “哎呀，你可真是会使唤人呀。” 31 三十一 金钱 男人 沈馥珠：“说吧, 想我做什么？” 张晓佳盯着她，沈馥珠表情动作放松，看着像是这种事情做多了, 都习惯了。 她思考了一阵，“楚意遂很敏锐。” “当然。”沈馥珠靠在她身上, “其实很多事情，不用细想, 都能够感觉到。” 张晓佳一手捂住了脑袋，“一不小心，玩上头了。” 沈馥珠笑, “很有意思，对吧。” 张晓佳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她从内心里确实能够感觉到, 刚才打电话观察路向南的表情动作，很有意思。 张晓佳：“……以往, 那个我遇到这种情况, 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想先和沈馥珠取取十年后自己的经。 “你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沈馥珠说, “你玩弄人很有一手。” 能够感觉到, 张晓佳叹了一口气, 是因为阅历和经验的缺失吗？她感到了一丝懊恼。 太放纵，太自大了，也不够了解楚意遂。 张晓佳：“能和我说说楚意遂的事情吗？” 她顿了顿，“特别是性格方面的。” 沈馥珠还是笑，“你和我说话不用那么客气, 听着怪。” “楚意遂就是个富二代。”沈馥珠说着想了想，“就是那种家里人都安排好了，挺随心所欲, 不过做事还挺有底线的人？” 张晓佳：“性格呢？” “我没有和他长时间相处过，但你以前和我聊天的时候大概提到过一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沈馥珠直接笑了，“你说他是个傻白甜。” 傻白甜？张晓佳觉得这种形容很奇怪，但又莫名的有点贴切。 回想这段时间相处，他好像不太喜欢十年后的张晓佳，对现在也就是大学的她，看着挺有好感的样子。 所以，他喜欢她大学时候的性格？ 张晓佳收起了手机。 沈馥珠：“有想法了？” “你刚见我那会儿，就是十年前，你觉得我能做出玩弄人的事情吗？”张晓佳问她。 这个问题像是把沈馥珠问愣住了，她没有马上回答。 “说实话……不太像。” 张晓佳：“一开始，我也觉得不会。” 路向南的存在，让她又兴奋又愧疚。 人的行事、思想都会有一定的逻辑，通过观察和分析后，最容易得出的是喜恶，更深层次的则是思维逻辑。 在楚意遂眼中，十年后和十年前被区分开了。 她一直都记得，自己刚刚睁眼，第一次见到楚意遂时，他的态度变化。 张晓佳原来认为那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是张晓佳后的放松，现在仔细想想，恐怕是在确认她是大学的那个张晓佳后的真情流露。 连沈馥珠都觉得十年前的她不会乱来，那楚意遂会怎么想？ 张晓佳觉得这块是个突破点。 张晓佳：“还有一个问题，十年前你会带我去玩吗？就像现在这样玩那个偷/情游戏。” 沈馥珠没有丝毫停顿，“当然会啊，你那会儿还是游戏里面被玩的那个呢。” 张晓佳：“………” 说着，她还像是有些伤感，“现在你都不会脸红生气了。” 张晓佳面无表情的看她，“既然这样，黑锅就你背吧，麻烦你送我回家。” 沈馥珠：“只送回家吗？不在他面前说些什么？或者表现一下？” “不用，说多了更是掩饰了。”张晓佳掏出手机看了眼，重新塞进口袋，“你只要在他面前转一圈就可以了。” 观察、分析一个人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时间的相处，慢慢的试探，慢慢的入侵。 然后，她再思考，如何做出反应。 沈馥珠：“只转一圈吗？为什么，分析给我听听，我就喜欢听你分析人。” 张晓佳侧头看了她一眼。 “楚意遂知道你的存在吗？” 沈馥珠：“知道，他不太喜欢我。” 张晓佳：“因为你老带着我出去玩……他大概能够猜到我现在在外面有些情况，但是并不知道是哪种情况，不如干脆推到你的身上。” 沈馥珠长长的‘哦’了一声，“又是我带你出去玩吧？” “对啊，合理又合乎逻辑。” * 凌晨的道路很空旷，张晓佳把副驾驶的座椅调低，仰头看车顶。 ——咔 伴随着嗡嗡嗡的响声，车顶开了个缝，风顺着缝隙车窗飘进来，将她头发都吹的飞起来。 接着整个车顶收到了后备箱里，变成了一辆敞篷车。 沈馥珠：“要不要去市中心逛逛？” “都这个点了，还去市中心干什么？”张晓佳一手搭在车门上，“你们的娱乐项目？” “姑且算是吧。”沈馥珠说，“以前我们都有空的时候，你喜欢从车库里找辆车，往市中心，涂岭路那边开过去……然后，去享受路人们投来的目光。” 张晓佳：“是豪车吗？” “当然，不然路人怎么会看我们？” 这种虚荣的小游戏，张晓佳以前也玩过，去商场里买一大堆东西，然后叫司机过来，让店员提着带子，招摇过市般路过逛商场的人流，到车里。 其实买这些东西完全可以送货上门，但总归而言，她就是享受路人投来的或羡慕或惊讶的眼神。 有些卑劣，站在路人的角度可能还会觉得不适。 可张晓佳一度乐此不疲，直至最近玩的有点腻味。 张晓佳：“不了不了，我都玩腻了，而且做多了，后来回想，转换下视角，还挺惹人厌的。” 沈馥珠笑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将吹散的碎发拨到脑后，“我就不转换视角、换位思考……想多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晓佳转过头。 沈馥珠喃喃道：“习惯就好了。” “真的不去吗？”她主动转开话题，“涂岭路会路过你的学校。” 张晓佳忽然就想起那部ituch了，人真的很奇怪，有些看起来就是不足以记住的小事，却会念念不忘一直记着。 沈馥珠：“这条路线是你选的，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路过一所初中。” 其实是因为初中的同学大多都住在学校附近。 张晓佳立马明白了十年后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无用的虚荣心，只不过原来是她在上初中时，羡慕又向往的注视着在班级里传送摆完的ituch，转为开着豪车在人闹区中穿行享受着旁人投来的注视。 她真的什么都想要啊，张晓佳心想。 即便是初中时期未曾满足的虚荣，也想方设法的满足。 “不去。”张晓佳叹气道，“太晚了。” 【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能有什么错呢？】 她又听到了张源松的声音。 张晓佳：“等会儿，你把我送到了，别急着走，但也别进门，你得让楚意遂看到你。” 她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脑中不断的浮现出各种画面。 心中欲望萌发翻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弄混了mp4和ituch，也没能借到手的晚上。 我想要。 她听到自己的大脑这么说着，心脏加速了跳动。 而路向南的脸和ituch交替着在张晓佳的脑中闪现。 我好想要啊。 可怎么得到呢？ 【佳佳，你有种天赋，你发现了吗？】 不要再说话了……爸爸。 【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只是一方面，其实你很会说谎，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周一到周五，住在我这边，周末才回到奶奶那边，但你是在周日和你奶奶哭诉表现出了委屈，佳佳，你是一直忍着在寻找正确的时机吗？】 车身路过草坪，停在了一栋别墅的门口，敞篷的车身一览无遗，她看到了站在二楼阳台，正向外观望的楚意遂。 他转过身飞快的跑进了房内，像是要下楼开门。 沈馥珠：“他看到我了。” 张晓佳：“嗯，你可以走了，谢谢。” 【你会下意识的观察，去发现他们情感中的弱点。】 【奶奶爱你，必然见不得你受委屈。】 楚意遂只对大学时期的张晓佳具有好感，会区分十年后的张晓佳，这只是她的猜想。 眼前的大门被拉开，楚意遂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她的身后。 她听到了车起步，车轮在地面上摩擦，驶离的声响。 【再结合你的真情实感。】 张晓佳低下头，她回忆起了面对路向南的些微愧疚，以及曾经在沈馥珠会所躲避她的丈夫，下意识拉开柜门躲藏的心慌。 她开始脸红，她开始眼神闪躲，不敢和他对视。 楚意遂：“……你？” 张晓佳：“对……对不起，香香姐那边太热情了，所以……我……” 【连我在第一时间，也没能发现你真正想要的。】 我都想要。 32 三十二 金钱 男人 张晓佳惊讶的发现, 自己竟然可以情感和理智分离。 要确切的形容这种感觉，就是小时候做错了事，面对长辈斥责感到委屈害怕的同时，脑袋里却飞快的想着怎么扯理由狡辩, 从而逃脱惩罚。 楚意遂没有回话, 似乎是正在看她。 不要把别人当傻瓜, 张晓佳站在门口没有动。 八月份正是最热的季节，闷热的天气蒸的她满身是汗。 回来的路上，沈馥珠还想着重新盖上车顶开空调, 被她拦了下来, 或许情绪是可以重新酝酿，但身体的反应却难以作假。 她现在，应该是紧张的浑身冒汗。 楚意遂可能是想问她一些问题，却在看到她不停冒汗低头的动作后， 他吸了口气, 像是在叹气。 “进来吧, 外面热。” 张晓佳走进门, 恍惚中真像是回到了那个周末回到奶奶家的夜晚, 委屈和难过的情绪包裹着想要的欲望。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想要一个东西, 并无意识的做出了行动。 爱总会妥协。 那么喜欢呢？好感呢？ 这些感情会促使一个人做出怎样的举动和选择？ 楚意遂关上了门, 没有说话, 嘴唇抿紧, 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他似乎不太会做出那种凶狠的表情和动作, 最坏最严肃的表情也仅仅是没有表情, 不过她刚醒来没弄清现状的时候，还真被这表情给糊弄住了。 换了一个角度，有了一定阅历之后, 她发现自己对楚意遂的看法出现了变化。 她不再觉得楚意遂具有压迫感，会对她产生威胁，也不再害怕。 这种想法，在刚才楚意遂在盘问和放她进门中选择了后者时，得到了肯定。 是心软了吗？ 张晓佳产生了兴趣， 她想进一步试探楚意遂的反应，于是崩紧了肩膀，回忆着自己在他面前第一次掉马时的慌乱，随即像是控制不住了般，说了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在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思考，非常自然的，就说出了那句话。 楚意遂的表情出现了松动，他像是有些懊恼，又侧头飞快的摸了下鼻子。 “我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是逼你，是沈女士带你出去玩吗？” 沈女士？他对沈馥珠的称呼听着挺奇怪的。 张晓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以她对自己的了解，或者说站在楚意遂的角度看待大学时期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但显然，眼下的场合也不适合无言以对。 于是她开始转移话题。 “沈女士是一个怎样的人？” 【佳佳……说话时的用词也很重要，比如称呼，和别人采用一样的称呼，能让对方在潜意识里觉得，你和他统一了阵线。】 楚意遂的表情慢慢的柔和了下来，那种懊恼的情绪愈发明显，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正在纠结。 “沈女士这个人，其实挺厉害的，就和那个‘张晓佳’一样……但是吧，她喜欢带你出去玩，去玩一些……” 张晓佳补上了后面的话，“男人？” 楚意遂停了下来，他被噎了一下。 “不要那样看我。”张晓佳决定反客为主，掌握谈话的主动权，“你不就是怀疑吗？” 其实这种话术挺常见的，她小时候做错事面对奶奶会直接道歉，但面对张源松就一定要争出对错，理不直气也壮。 【你就会欺负一些老实人，佳佳。】 道德观念强，感情生活没那么丰富的人，就很吃这一套。 楚意遂似乎就是这种人，被反问了一句后，他倒不好意思起来，像是升起了几分愧疚。 “对不起……我不全是那个意思。” 不全是？ 张晓佳观察他的神情，他微微皱起眉，有些慌乱的挥手，一副急于想向她解释，又有些委屈和不解。 【如果觉得自己没有道理，又想狡辩，就得把谈话的节奏把握在自己手里，让别人和你说话的重点以及逻辑都跟着你走。】 现在他们谈话的重点，由张晓佳被沈女士带出去乱来转移到了你怀疑我在外面乱来。 【当然，话题转移成立的前提，是那个人对于你的了解。】 而这个了解则建立在。 楚意遂和沈馥珠都莫名其妙相信十年前，大学时期的张晓佳是个不会乱来的正直好人。 我是个正直好人吗？ 张晓佳第一次对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她思维短暂的偏移了一秒，又迅速的被拉扯回来。 【逻辑和重点都很重要，你在达到目标的途中，千万要牢记自己的目的。】 张晓佳：“所以，你还是怀疑我了？” 她开始回忆自己被冤枉时的情景，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会面对这样的情况。 情绪再度被调动，张晓佳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感情丰富，又善于回忆不同情景调动情绪的人。 因为楚意遂的表情再度出现了变化，他原本也带着委屈和不解。 在转移谈话的重点和逻辑时，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大多数人都不是傻子，你做错了事情还咄咄逼人，正常人都会感到不对劲。】 那些不解和委屈从他脸上褪去，楚意遂似乎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就是，你刚从那个‘张晓佳’变成这样，有时候……我没能完全转变过来。” 张晓佳：“你还觉得我是那个‘张晓佳’吗？” 楚意遂：“没有了……对不起。” 重点已经完全偏移到了她这边。 但是很快，张晓佳也感到了不对劲。 楚意遂曾经和她说过，他与那个‘张晓佳’的订婚只不过是利益关系。 那么他应该不在意那个‘张晓佳’出轨，在外面乱来。 可十年前的张晓佳呢？ 她上大学的时候根本不认识楚意遂，更别提会对他有什么好感，为什么他还一副正宫的气场，怀疑她在外面乱来，还一副生气不满的模样？ 张晓佳：“你好像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楚意遂没有说话，他身上那种正宫的气场忽地又弱了不少，这会儿换他不敢和她对视了。 张晓佳：“我知道我是失忆了，说实话……我是真不明白十年后的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你喜欢我。”楚意遂说，他看上去像是不太好意思，又不停的偷偷抬眼看她的脸，“我不太信你说的话。” 那当然，换她，她都不信十年后的自己。 路向南就是个前车之鉴，这女人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张晓佳：“你现在信了？” 楚意遂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 “你告诉我，你想试试，给你也给我一次机会。” 33 三十三 金钱 男人 听起来还挺浪漫的, 张晓佳心想。 “所以你信了。” 楚意遂点头，他看着张晓佳，可能是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感到了羞涩, 支支吾吾了一会儿。 “本来不信的, 但是后来再见你的时候, 你就成这样了, 变回了大学时候的样子。” 自从戳破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外壳，逐渐摸清楚意遂这个人的性格后，张晓佳发现他的某些伪装在自己眼前, 一戳即破。 就像现在，虽然是在努力控制，也板着脸, 可微微低下的头，不停摸着鼻尖，她看过来，就忍不住的朝她笑。 明显是一副很开心，却又死死压抑的状态嘛。 张晓佳：“十年后的我是怎么对你的？” 他顿了顿, “其实你对我挺不错的，有时候说话动作还弄得我……” 楚意遂思考着形容的词汇, 他的脸开始变红。 看到他的表情动作, 张晓佳心里有了数。 十年后的她, 可是个肉食动物。 可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但又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许久，楚意遂才憋出了一句。 “就是总撩拨我。” 张晓佳没绷住，笑了。 “你不喜欢？” “不喜欢也不是。”他叹气道，“可你不喜欢我啊。” 张晓佳一愣。 她感到了一种荒谬的情绪, “你会烦恼她不喜欢你？你们不是利益关系的订婚吗？” “不是。”楚意遂说，”没有爱怎么结婚？“ 张晓佳都惊了，只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傻蛋。 有钱人结婚谈爱？ 楚意遂一手捂住了头，又无奈的看他，”果然不信，为什么不能是为了爱？我们现在什么都有了，最后结婚还是为了利益，那也太悲哀了吧。“ 张晓佳无言以对，听着倒是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楚意遂看到她的反应后，两眉皱紧，嘴巴都抿了起来，看样子，是生了气。 他张了张嘴，按照她和初恋男友相处的经验，往往到这种情况，对方是要冒出一两句发泄情绪的话，大都不怎么好听。 结果，他又合上嘴，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期间不停的看她。 张晓佳则觉得这么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生闷气暗示她来哄的模样特别好玩，故意装作没懂他的暗示，笑着看他。 过了几分钟，他倒先败下阵，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都忘了，你现在才十八岁。“ 说不出来的，张晓佳忽然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撞了一下，莫名的觉得他有点可爱。 她心想，难不成十年后的她和楚意遂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一个因为不喜欢生气，然后另一个去哄？ 张晓佳：“二十八岁的我会哄你吗？” 楚意遂脸又红了，本来是被戳穿了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眉毛皱的更紧，看着更生气了。 楚意遂：“你连哄都不好好哄！” 他抱怨完，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绷住了表情，力求再次面无表情。 “……我不是在说你，说的是另一个，没有说坏话的意思，就是……” 他解释了几句，发现说不清楚后，像是自暴自弃了，干脆板着脸不说话了。 张晓佳一直在笑，“你怎么一直要把自己搞得面无表情啊？” 楚意遂没有表情，“……习惯。” “习惯？”张晓佳思索了几秒，学着沈馥珠的动作牵起了他的手，小声哄道，“把话说清楚好吗？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你还都瞒着我。” 楚意遂的表情迅速软化，却也没有马上说话，很是挣扎了一阵。 张晓佳又加了一把火，她也不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松开牵着的手。 楚意遂立马回握，彻底败下阵来。 “你太会拿捏人了……又很会观察人的表情做出应对，我只能控制表情……” 事实上，你现在也被拿捏了。 张晓佳心生感叹。 看来这群人是真的觉得十年前的张晓佳，是个非常正直的好人。 联想到这一点后，她升起了一丝心虚和愧疚。 她其实没有那么正直。 楚意遂：“你后来和我说，你想和我重新开始，刨除一切利益和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从头开始。” 他谈起这些的时候，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颊开始变红，使得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混合了羞涩的情绪。 “然后你失忆了。”他笑了起来，又飞快的压下嘴角，“我也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没有表情的壳裂出一道缝，然后再也没控制住，喜悦和兴奋从缝隙里冒了出来。 张晓佳一直顶着他，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甚至还因为他这种颇为恋爱脑的表现而觉得他人有点傻。 完全不能理解，可看他开心又感动的模样，她想着，别是十年后的那个张晓佳设的局吧。 所以，那个张晓佳看中他什么了？ 张晓佳：“你和十年后的我是怎么相遇的啊？” 路向南就是那个张晓佳一环接着一环套过来的，她挺想看看这次那个张晓佳的思路，恐怕两人的相遇还是十年后的她设计的。 楚意遂：“是我找你的。” 他又开始摸鼻子。 “我听说你家里出了变故，本来想帮你的……结果没想到来晚了，后来又找了你几次，你都没理我。” 她愣住了。 更无法理解了，合着他就是白送上来的啊。 【无法理解，对吧？佳佳。】 张晓佳晃了晃脑袋，想着怎么又触发关键词了，张源松的脸从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是不是觉得我怎么会和你妈妈在一起？】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又看向楚意遂，忽然明白了关键词。 她妈妈可把恋爱脑贯彻到底，听张源松说，她妈年轻时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他，非要和他在一起。 【我们算得上是私奔，你妈妈什么都不要的和我走了，吃了不少苦。】 张晓佳想起这些事情就想翻白眼，为了一个男人连家人都不要，还跟着在外面打拼，生了的孩子也丢给别人带，一门心思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跑。 无法理解，她盯着楚意遂。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门心思的围着一个人转，什么都不顾，为他生为他死。】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妈妈的，被家里宠的太好，柔软没有主见，和我这样穷小子在一起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但她就一直跟着，一有时间就跑来找我。】 “我找了你好多次，你一直拒绝我。”楚意遂低下头。 【我就问她。】 张晓佳喃喃的说出了后面的话，“这么执着啊？” 【你猜你妈妈说了什么？】 楚意遂：“我觉得，人一生就那么长，喜欢的一定要争取。” 【你妈妈说，我就想要争取一下。】 张晓佳能够猜到一点，十年后的她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上了这个楚意遂呢？ 他就一家里宠着长大的小王子，不聪明不说，还有那么点恋爱脑。 【羡慕不？佳佳。】 她脑中不断的浮现张源松的脸，而她的妈妈正搅动着锅里的汤水，餐桌上摆放的全是她父亲喜欢吃的菜，只有桌边一角上买来的黄油饼干是她喜欢的。 黄油的香气猛然拉回张晓佳的注意力。 楚意遂：“我烤了饼干，你饿吗？” 【是不是也想有个这样的另一半？】 张晓佳单手捂住了头，暗骂了一声。 “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