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携香后传》 开篇 序 灭世眼 三千世界,茫茫宇宙。 一千世界为“小千世界”,一千“小千世界”为“中千世界”,一千“中千世界”为“大千世界”,所谓“三千世界”,实为“三千大千世界”。 在这亿万世界中,此刻,有一个世界正面临着关乎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机。 此世界正逢春季,阳光照耀在绿草茵茵的大地上,却因为飞速流动的云朵而变得时明时暗。 在那巍峨雄壮、直入云端的山峰——梵纲山上,一位头戴黄金高冠、身着洁白礼服、肩披宝石斗篷的耄耋老者,正拄着权杖、沿着一条笔直的台阶匆匆而上,去往梵纲山顶部的至高圣堂。 身旁,是他四位鹤发童颜的红衣主教。 再身后,是他十二位金发碧眼的白衣祭司。 他们已顾不上去看沿阶两旁并立的圣殿骑士如何向他们躬身行礼,他们登阶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耄耋老者全程一语不发,又望了一眼天空,见天空的云海里隐隐透出几缕金黄色的光芒。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稍稍放松了些,擦去额上深邃皱纹里渗出的汗珠,对左右的红衣主教道: “约翰、马丁,那位号称来自天外天的神明,来圣殿多久了?” 左旁那个叫做约翰的红衣主教,白发碧眼、年逾古稀,他面色凝重地回应耄耋老者道:“半个钟头了。” 右旁那个叫做马丁的红衣主教,灰发蓝眸、年过花甲,他补充道:“我们一直联系不到他,他也没有像我们上次请求的那样,去重兵把守的君士广场见面,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他分明是戏耍您!教皇陛下!!” 一个高亢愤懑的年轻声音在红衣主教们身后响了起来,那是一名年过三十的白衣祭司,他金发碧眼、眉清目秀,正是现任教皇霍诺留斯五世最得意的弟子——英诺森。 英诺森虽然年纪尚轻,但十年前就已是率领圣殿骑士团击退魔界大军的少年英雄了。 年迈的教皇停住了脚步,回转身去,用三分慈和七分威严的目光扫视一众主教和祭司,片刻之后,他才沉声道:“你们都记住!那位神明的可怕,远超你们想象!就算他戏耍我,我们也不能在他面前有任何不满!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我们是教廷!” “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红衣主教和白衣祭司闻言皆低下头来,连同两旁的圣殿骑士也齐齐低下了头,他们的眼里只有尊敬和崇拜,他们明白,身为一名教皇,肩上究竟承载着怎样的责任。 “快赶路!迟了,这个世界就会……” 白发苍苍的教皇仰望苍穹,已经说不出最后那两个字了,但众人都明白,教皇说不出口的那两个字,是“毁灭”! 教皇施展平生最强的法力,身上散发出九丈圣光,将同行的十六人都照射得仿佛金身护体,那光辉令照射下来的阳光也自惭形秽。 所有红衣主教和白衣祭司均配合着教皇吟诵圣光咒,很快他们集合的圣光将千丈高的梵纲山映得如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亮金,光芒将沿阶护卫的一众圣殿骑士都渲染得熠熠生辉。 有了圣光加持,每个人的身法都陡然加快,在身后划出一道浅浅的金光之痕,不一会儿功夫,教皇便率领众神职人员来到了梵纲山的顶端。 梵纲山顶部是一个占地方圆五里的圆形平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圣堂广场,广场被两个半圆形的长廊环绕,每个长廊由三百根高大的圆石柱支撑着廊顶,顶上有一百五十名教史上有名的圣男圣女的雕像,雕像人物神采各异、栩栩如生。 广场上现在已经站满了十万名圣殿骑士,他们都凝神戒备地面朝着至高圣堂大门,却无一人敢踏入那个大门。 为首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感觉到了教皇的到来,将圣剑高举过头,用圣言之力冲广场上的骑士们大声喊道: “教皇陛下来了!快参见教皇!!” 话音刚落,四周的圣殿骑士一同转过头来面向教皇和他身后的神职人员,以教皇为中心,所有圣殿骑士纷纷跪下身来,由近及远,如同一层银色浪花般向着圆形长廊荡漾开去。 “参见教皇!!” 圣殿骑士们眼见教皇到来,个个精神振奋,整齐雄浑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事态紧急,都免礼吧。”教皇双掌托起、呈向骑士团,示意他们起身,那声音如同一口宏亮的古钟在敲击着,清清楚楚传递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圣殿骑士们给教皇、红衣主教和白衣祭司让开了一条五人宽的大道,大道笔直通向至高圣堂的大门。 那大门长十五丈、宽五丈,宏大雄伟,门前左边树立着某位英灵的高大雕像,英灵神情自若、面带微笑,右手握着两把通向天堂的金钥匙,左手拿着一卷圣旨。 教皇无心看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事物,他急匆匆地赶往门前、跨过大门、步向殿内,边走边问侧旁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道:“你们,还没进去过吧?” 大团长神色紧张地说:“没有,在没等到您来之前,我们不敢惹怒那位神明。” 教皇点了点头,略有宽心。 进入第一张大门,但见八根金碧辉煌、五人合抱的圆柱对称立在中间,四根镶金嵌玉、三丈来粗的方柱排在两侧,柱间有五扇大门。 最中间的大门通往内殿,众人能隐隐感受到一股异常强烈的压迫感从内殿大门里散发而出,令众人不由得滞了一滞。 整座圣堂鸦雀无声,外面的喧嚣已于此处无关。 教皇沉下心来,率领众人朝着至高圣堂的最内侧大殿前进。 “吱呀”一声,左右各六位白衣祭司推开了内殿之门。 教皇走在最前头,四大红衣主教紧随左右,大团长跟在教皇两个身位之后,白衣祭司殿后,众人悉数进到内殿当中。 内殿的气氛已凝重到了极点,非但是再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万籁俱寂,且包括教皇在内的每一个人,在踏入内殿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呼吸沉重了百倍,令人近乎窒息! 此刻的内殿,光线略为昏暗,给殿中所有华丽装饰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 放眼望去,能隐约望见圆顶的华盖和华盖廊檐上那十一个雕像,圣灵的雕像位于中间,廊檐两侧各有一座钟,左边是西方各世界的时间、以二十四小时为准,右边是东方各世界的时间、以十二时辰为准。 华盖再往上,便是圣堂顶部的圆穹顶,直径十三丈、离地五十丈,穹顶四周布满美丽的图案和浮雕。 有一束阳光从穹顶照进殿堂,射在殿堂最中央的那个十字圣座上,而那十字圣座上,此刻已坐了一个人。 此人身着一袭星空法袍,黑魆魆的袍子上遍布数万星辰,这星空法袍似乎有吸光之能,纵使在阳光的笼罩下,众人也照样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模糊看到他约莫一丈的身躯轮廓。 神秘人兀自坐在圣座上,下巴仍旧靠在十指相扣的双手上,双肘依然抵在膝盖上,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发呆。 见众人入殿,他才将身躯微微前倾,低头道: “迟到了,霍诺留斯五世。” 声音渺远空旷,仿佛无穷无尽的宇宙。 白衣祭司英森诺正欲斥责神秘人没按照约定地方见面、致使大家迟到,总算被左右的白衣祭司捂住了嘴。 教皇霍诺留斯五世也意味深长地看了英森诺一眼,这才诚惶诚恐地对神秘人道:“抱歉,让您久等了,神明大人。” 神秘人松开双手、坐起身子,略显放松地将背靠在十字圣座上,双手搭在金光闪闪的扶手上,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找到了五彩之心吗?” 教皇看了看身后,见众人皆面有难色,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回应道:“暂时还没找到,但我们已经发动整个世界去找了。” 或许是不敢显得不够诚恳,他擦了擦额上因紧张而流出的汗,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您如此神通广大,穿梭各个世界来去自在,我们势小力薄,继续找下去恐怕也会误了您的时间,不如……?” “没找到就说没找到!别废话!!” 神秘人略带三分怒意的声音,震慑了在场所有人,教皇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一片白茫,似乎时光曾经停止流逝了那么一会儿。 他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几近唯诺地颔首道:“是,没找到!” 神秘人微微抬起头,借着穹顶射下来的光芒,众人总算能勉强看清他额头上那只竖着的眼睛,此刻,那半闭着的眼睛里隐隐透出几缕诡异紫光。 “现在什么时辰了?”神秘人不急不缓地问。 教皇望了一眼廊檐左侧的那座钟,答道:“呃,现在是下午一点整。” “我没问你什么时间!”神秘人略为不耐烦地道: “我问你什么时辰?!” 教皇面色惊慌地看了看两旁的红衣主教,马丁凑上前去,向他耳语了几句,他才镇定下来,低头回答说:“神明大人,按照东方世界的时辰来算,已过午时!” 神秘人望了望穹顶,众人这才进一步看清他的面容,他的面容蓝得发青,额上有三道金色横纹,而那只诡异的眼睛恰好就立在三道金纹的正中央。 半晌,神秘人复看向教皇,开口道:“午时已到,七日之限,也已到了。” 说完话,他的面容又隐没在星空法袍当中。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包括教皇均是惊惧不已,教皇张开双臂、努力交涉道:“可是!神明大人,我们已经竭尽全力找了,没有丝毫懈怠!我们并没做错什么啊?!您不能因此毁灭这个世界,请再宽限我们几天吧!!” 神秘人长舒了口气,颇为不悦:“和你们说话真是费劲,一点都不自在……老教皇,有时候,毁灭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和做没做错也无半点关系,只因为,我乃三千世界之主,我想让这个世界毁灭,这个世界……” “就得毁灭。”神秘人轻轻仰起头、嘴角微微上翘,额上的第三只眼渐渐发出耀眼紫光。 事已至此,教皇情知任何交涉都没了意义,终于放弃所有妄想,将权杖往地上一顿,深邃的眼眸里露出几许坚决,冲神秘人怒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也无论你来自哪里!你是不会得逞的!教廷誓死捍卫教宗世界!” 言毕,教皇身后的红衣主教、圣殿骑士团长和白衣祭司齐齐响应道:“誓死捍卫教宗世界!” 见神秘人无动于衷,年迈的教皇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左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右手高高举起黄金权杖,指向神秘人头上的穹顶,祷告道:“仁慈的主啊!求您赐福于我们,让这世界免遭邪灵苦难、免受邪灵压迫吧!阿门!!” 话音刚落,但听轰然一声惊世巨响,整座梵纲山晃了一晃,一道十三丈粗的圣光轰破至高圣堂的穹顶,正中神秘人身躯。 那光芒太过耀眼,令内殿陷入一片白芒之中,乃至于在场众人皆只能举袖遮挡。 眼看着神秘人即将湮没在圣光里,教皇神情肃穆地道:“我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来之前,我已祷告圣父,圣父说,你有罪!” 正当众人均以为神秘人非死即伤时,那神秘人却在碎为齑粉的圣座上缓缓站起身来,四周的圣光渐渐黯淡,星空法袍上的星辉却渐渐明亮。 他若无其事地双手负于身后,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不过是亿万世界中的一个小小世界,竟妄想着苟活下来,还安排这些宵小之辈埋伏我?我岂能不知?” “就是听说有人创造你们的世界只用了七天,我才给你们七日苟延。”神秘人说着,右手高举,朝天伸出一指,耻笑道:“竟敢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的时光静止了下来,在神秘人四周,破碎瓦片、粉末石屑、金色光束均悬浮不动。 神秘人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在那万丈高空处,三千名六翼炽天使、五万名四翼主天使正密密麻麻悬停于空中、一动不动,看来,刚才的圣光便是他们发出的。 “乌合之众,全部毁灭吧。”神秘人鄙夷地说着,额上第三只眼终于完全睁开,万道破灭紫光自眸中迸射而出,将所及之处尽数化为灰烬。 先是整座至高圣堂连同教皇、红衣主教、大团长和白衣祭司,被紫光照到后纷纷散作尘埃,飘扬百里。 再是方圆五里的梵纲山顶、十万圣殿骑士,连同整座梵纲山,瞬间化为千里飞灰。 然后是万丈高处的日月云海和众多天使,绿草茵茵的数千里大地和山川河流,片刻之后,也受紫光波及而燃起紫火,又迅速被这紫火烧成漫天黑烟。 一念起,天地灭。 整个世界只剩灰烬和尘烟,再无任何活物! 直至此刻,神秘人才认定,这个世界确实又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五彩之心”,他望着脚下无尽燃烧的紫火和被紫火烧穿数十里深的深渊,叹道:“又不在这里……不知何时起,我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或许因失去美好事物而遗憾,又或许因苦寻不得而忿怒,神秘人将手一指整片仍在燃烧的大地,沉声道:“摧毁。” 话音刚毕,只见数千里大地一阵紫光闪烁,无穷紫光,将整个世界淹没。 又听砰然声动、震天一响,天地摇晃不止,而后从大地内侧爆发出亿万紫光。 惊世风暴掀了起来,吹散八荒六合! 灭世冲击扫了出去,将这世界震得粉碎! 世界毁灭。 光芒退散。 再现宇宙星空。 神秘人的第三只眼倒映着浩瀚宇宙,狂风将他的法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再度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才语带怀念地道:“三千世界,须臾五彩,一时错失,追悔莫及……” 神秘人感受到了不自在,失落地游离于宇宙之间,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一丝丝羁绊,他只知道,偶尔顺手毁掉几个世界,会让他空洞的心得到些许慰藉。 他高声地冲三千大千世界发出他的呼唤。 “五彩之心,你到底去了哪个世界?!” 开篇 第一回 清平乐 在三千大千世界当中,有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这世界共有六界,为“神、魔、仙、妖、人、鬼”。 神界有九天,第八重天连接着其他世界。 九天众神与西方极乐世界、东方琉璃世界诸佛往来已久,而凡人却极少了解神界,只觉得求神、拜佛皆有求必应,举头三尺有神佛。 故,在人间常有“满天神佛”之说。 魔界有十地,十地各有魔尊盘踞,而第十地则尤为神秘,传说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人间四季分明,依附着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仙界和妖界。 仙界以蜀山居首、为正道领袖。 妖界数里蜀山为最强、崇尚自主自由。 鬼界是人间的影子,此界在地形布局上与人间并无两般,但鲜有活物,处于中心地域的阴司,为下三界万物轮回之所。 两年多以前,六界曾遭遇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几乎毁于一旦,据说是一位叫做韩夜韩未央的少年英雄①,携妻子司徒云梦和红颜知己薛燕以不屈意志战胜了盘古之殇,拯救了六界。 两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各界领袖在危机过后各自反思、休养生息,反而使得彼此来往更为紧密,六界鲜有战事。 这世道,逐渐趋于太平。 而剑魔携香后传的故事,又是从人间,从韩夜一家人过着清平日子的地方,开始的。 四川行省②境内,距离蜀地约三百里的地方,有个镇子,叫做“太平镇”。 此镇人口逾两万,镇如其名,太平得很,因地处偏远,镇上百姓与行省境内大小城区来往较少,致使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 起码,韩夜刚带着家人来此定居之时,是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的。 太平镇面朝川西坝子、背倚龙泉山脉,冬暖夏凉,气候宜人,有一条源自都江堰府河的东风渠③绕过此镇。 跨过东风渠,是个方圆三里的山谷,叫做紫颐谷,谷中开满了漫山遍野的紫兰花、灵香草和马鞭草④。 此时正逢入夏,微风一吹,扬起数片紫兰花瓣,飞上白云朵朵的晴空,伴随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蝴蝶,它们结伴同行,飞跃过静谧的东风渠、飞跃过太平镇的百家千户,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 这大户是个三合院,坐北朝南,高达一丈的白墙黑瓦将大院和十间房围在其中。 此时门是虚掩着的,门上挂着一个横匾,上书:“韩宅”。 透过门缝,一股百花之香从门内扑面而来,既似芙蓉牡丹、又如茉莉水仙、还若木莲月季。 除此之外,这清香里伴随着一丝丝乳香,仿佛慈母滋润万物的香气。 门后面是一堵影壁。 此刻,自影壁后头传来一个温柔动听、彷如黄莺出谷的女声,听那不急不缓的语速,似乎,她正在教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话音刚落,跟随着这女声,一群孩童的琅琅书声就整齐地响了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在读书声响起的过程中,紫兰花瓣与彩蝶一同绕过影壁,飞向院内,终于落到了那个教书女人的脚旁三尺处,归于宁静。 教书女人仍旧穿着她最喜欢的素衣黄裙,头戴飞凰钗、耳挂白兰珰、脚着绣花鞋、腰系杏黄带。 臂上萦绕的披帛恰似仙云暖雾,肩上披着的乌发恍若九天飞瀑。 她恰到七尺的身段依然那么窈窕动人,兰胸高耸、纤腰如柳。 不同于两年前的是,生了孩子的她略为丰腴了些,这却使得她的身形曲线更加分明、诱人。 这教书的女人,当然就是那位来自天外天三千世界、以自身永恒换回六界第二次生命的司徒云梦。 此时此刻,她不单单只像一位仙子了,更像救苦救难的观自在菩萨、像创造人类的女娲娘娘。 她月眉微舒、玉眸低垂,一手将那本《大学》背在身后,一手优雅置于腹间,柔声解释道:“诸位弟子,方才这段话的意思是——若要学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关键在于彰显正大光明的品德;在于推己及人,使人人都能改过自新、弃恶从善;在于让整个六界都能达到至善的境界并长久持续。” 司徒云梦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将慈爱的目光扫向前方那二十四名弟子,似乎随时准备解答弟子们的疑惑。 这些弟子小至总角、大至弱冠,此刻皆端坐于各自的书案前,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书案共有四排,右侧两排皆是凡人孩子模样,凡人孩子大多来源于太平镇,少部分来源于川蜀其余各地。 至于左侧两排,那就没一个正常人样了。 最左侧一排从前往后分别是蝴蝶精馨儿、青蛇精素素、穿山甲小陵、冰晶女鬼韵儿、小狗精獒奇、雏鹰怪小英。 左侧第二排则分别是幼虎妖阿武、紫兰花妖小紫、小龙女柳宁雪、圣婴童子、布雨童子还有薛燕那尚未成仙的师兄——熊猫石头。 等司徒云梦说完,蝴蝶精馨儿回头看了一眼,见其他同窗都不开口,终于站起身来、拱手向司徒云梦恭敬问道:“先生,弟子有问题要问。” “讲。” 司徒云梦玉眸望向馨儿,见馨儿一袭白色云衣、模样姣好、背后那对紫色的蝴蝶翅膀轻轻抖动。 她的目光里渐渐带着几缕期许,那不单单是对弟子的期许,也是对她曾经的三个徒弟——芬芬、芳芳、菲菲的期许。 馨儿来自于花雨谷,当年司徒云梦去花雨谷时她尚未修成人形,但也是参与司徒云梦聚蝶凝香的其中一只蝴蝶,自从韩夜等人剿灭了千虫窟,花雨谷走出阴霾,馨儿也终于机缘巧合得道成精,从此四处寻找司徒云梦的芳踪。 天可怜见,终于在这太平镇寻得司徒云梦,成为了司徒云梦收的第四名弟子,也是目前这群弟子中的大师姐。 馨儿认真地向司徒云梦又作了个揖,问道:“先生,‘至善’是一种什么样的善?” 司徒云梦比起当年可聪明多了,知道馨儿问这问题时心中已经有数、只是为了烘托教书氛围才故意发问。 于是她点点头、莞尔一笑,面向所有学生答曰:“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至善比之上善又高了一层,乃是儒家最崇高的善……为师以为,以他人幸福为自己幸福,不求任何回报,热爱所有生命,愿为大义牺牲自我利益,就是至善。” 说着说着,司徒云梦的目光向上移,移到了右边那一排房子的屋檐上,此时的屋檐上坐了一男一女。 男的七尺过半,身着一袭深蓝劲装,腰间系着烛龙酒袋、挂着灵鹫羽匕,面容俊俏、眉目清秀,两拨青丝垂在耳畔颊边,乌亮长发随风飘摆,那正是司徒云梦青梅竹马的丈夫韩夜。 女的身材娇小,穿着一件水蓝白底轻装,戴着一双淡蓝丝质护腕,容貌纤俏、明眸皓齿,银白振翅飞燕钗别在柔亮似雪的长发上,脑后两行天蓝饰带迎风飞舞,那正是司徒云梦生死之交的姐妹薛燕。 韩夜目视下方的司徒云梦,嘴角一弯,小声对薛燕道:“燕儿,瞧好了,等下她会说……” “而你们的燕儿老师,正是为师见过的唯一至善之人!” “而你们的燕儿老师,正是为师见过的唯一之善之人。” 韩夜和司徒云梦几乎同时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二人一字不差,只是韩夜说得很小声、很随意,而司徒云梦说得很大声、很认真。 薛燕没工夫去看韩夜了,只看到站在孩子们当中的司徒云梦,看到她望向自己时那双水玉眸子泛着水雾,紧接着,孩子们也都面带尊敬地望着自己。 薛燕受宠若惊,甚至觉得有点尴尬,不由得扶额骂道:“诶呀!这个死梦梦!为什么每次她教书都要当着孩子们的面夸我?” 韩夜在一旁冷讽道:“为什么每次她教书你都要出现让她夸?今天你的医术已经教完了,明明可以出去逛。” “我……!” 薛燕把轻轻握起的拳头又松掉了,忍了一忍,没和韩夜斗嘴,把头往旁一撇,没好气地道:“姑奶奶找夸呗!” 韩夜喝了一口烛龙酒袋里的酒,面露喜色,望着继续教书的司徒云梦,对薛燕道:“薛女侠,我赌赢了,她又夸了你,我夫人今天不陪你逛街了,说什么也该陪陪我了吧?” 薛燕瞥了韩夜一眼,忽而又想起什么,纤眉一扬,不无得意地道:“韩大侠,别以为她不陪本姑娘,就会好好陪你!你的宝贝儿子、我那干儿子天天,只要一哭,你准没戏!哈哈哈!” 韩夜似乎被戳中了痛处,叹了口气,道:“没关系,我让小玉帮忙带带。” 不说这话倒好,韩夜一说这话,薛燕更是哈哈大笑道:“呆瓜妹?你儿子要喝奶她能招呼得了?!” “结果就是,小梦梦一陪你出去,还没走出这条街,她就神不守舍地要回来,怕儿子饿着了把你晾在外头,最后不还是搞得你一个人憋屈地去外头转?你就自找没趣呗!哈哈哈哈——!!” 在薛燕得意的笑声中,韩夜甚是苦恼,用手抚了抚额上的头发,啧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闷酒,怫然道:“以后不赌这个了,没意思,等天天长大一点再说。” “长大?”薛燕停下笑声,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韩夜,又忍不住捂嘴笑了,边笑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黏着小梦梦那股子劲儿,跟你没差!要是再长大一点,力气更大了,铁定黏在她身上死死不撒手!” “小梦梦自打当了娘,那心就跟水做的一样!到时候不还是她一边带娃一边陪你?你这当爹的啊,就好好习惯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吧!” 说完这话,看着韩夜铁青的面容,二人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薛燕这才停下嘲讽,语气缓和地道:“好吧好吧,你呢,只要不有事没事惹姑奶奶生气,姑奶奶就继续给你和小梦梦带带娃儿呗,谁让姑奶奶倒霉跟你俩交心过命了呢?” 韩夜面三分愧疚七分感激地对薛燕道:“燕儿,自从云梦怀上了我的孩子,你是又当大夫、又当产婆、又当奶娘,我……” 说着这话,韩夜抬起了一只手,却又放了下来,只道了声:“谢谢。” “诶诶诶!”薛燕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避开韩夜包含歉意的目光,气呼呼地说:“我就不喜欢你突然又来这个表情!我再和你说一遍!我留下来都是为了小梦梦,不是为了你这个呆瓜!没有小梦梦,六界就没啦,我们也没啦!小梦梦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呢!” “我喜欢小梦梦、也喜欢天天,帮助他们也是洛阳薛女侠行侠仗义的一部分,我玩得很开心,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别给我一副欠了我钱的鬼样子哈!!” 韩夜长长舒了口气,他知道,他的红颜知己薛燕依然那么好,这两年过去了,薛燕虽然偶尔会自己出去玩,但大多数时候、整个家需要她的时候,她一次都没落下。 日子久了,司徒云梦的心疼越来越多,韩夜的愧疚越来越深,包括韩玉和星辰在内,惟有尊重薛燕并容纳她作为家人,才能暂时缓解一下内心的亏欠。 可薛燕,还是那个薛燕,那个冰雪聪明、舍己为人的薛燕,一直未变。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司徒云梦今天的课已经教完了,眼看申时已过,弟子们陆陆续续和司徒云梦道别,韩夜和薛燕也双双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陪在司徒云梦身边目送大家离去。 “先生再见!师丈再见!燕儿老师再见!” 眼见太平镇的孩子们都出了大门,薛燕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了。 “师丈?哈哈哈哈!”薛燕看向韩夜道:“呆瓜,他们应该叫你师娘!” 韩夜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怎么还击,只好不予理睬,看了看其余那些留在院子里的弟子。 余下弟子中,馨儿自不必说,青蛇精素素、穿山甲小陵、冰晶女鬼韵儿、小狗精獒奇和幼虎妖阿武都是从里蜀山送过来的。 雏鹰怪小英来自巢湖边上的鸟类妖界——百翎洲。 小龙女柳宁雪是东海龙王的私生女。 圣婴童子是积雷山牛魔和红罗刹的儿子。 布雨童子来自神界靛天。 紫兰花妖小紫是土生土长的妖精。 惟有熊猫石头是薛燕安排一起旁听的,司徒云梦认为他不能算自己弟子,因此和薛燕一起以“石头师兄”相称。 本着司徒云梦“众生平等”、“六界无界”的思想,这些小妖小仙在学成出师之前,白天夜晚都住在韩宅,没有司徒云梦的允许是不能出去惊扰凡人的。 就算有必要外出,也绝不得恃强凌弱、寻衅滋事,否则逐出师门、严惩不贷。 当然,对于韩夜夫妇的管束,这些小妖小仙的长辈也是十分尊重和支持的。 毕竟,经过里蜀山三公九卿驱除虫妖、保卫蜀山那一役后,蜀山收徒的格局也彻底打开了,凡是得到蜀山剑魔韩夜举荐的弟子,无论仙妖人鬼,只要品行端正、侠义心肠,均能由韩夜亲自乘铁雕送到蜀山去进修。 而各大妖界子孙,凭借司徒云梦飞凰公主的关系也同样有机会去里蜀山深造。 韩夜夫妇真正做到了把六界的教书、举荐、用人整合为一,既满足了六界众生学东西的愿望,又补充了蜀山和里蜀山乃至于神界的有生力量,实是共生共赢的大好事! 因此私塾虽然开了不足一年,六界众生逐渐认识到——能送到韩夜这家子读书,那是福缘深厚! 哪怕攀上一点关系也好。 也是凭着这点,夜、梦、燕等人虽不看重钱财,但有各界支援、衣食大大无忧,至于用不完的钱财,韩夜一家也只好拿去救济需要的穷人。 忙碌了一天的教书事宜,天色已不早。 薛燕带着师兄石头一起去给大家做饭,韩夜留在大院里给小陵、獒奇、阿武讲解剑法精要,而司徒云梦则迫不及待地赶到卧室去给儿子哺乳。 幸而她在外头教书的时候,妹妹韩玉一直在儿子身旁照料,这才能让她稍微安心地传道授业。 说到整个韩宅的布局,正对大门影壁的是正堂,正堂左侧二房,靠前的是主卧,供夜梦二人和他们的孩子韩千里居住,靠后的是书房,存放着六界带来的各类书籍; 正堂右侧二房,前后各是一套卧室,靠前的给薛燕一个人住,靠后的给星辰韩玉夫妇住。 司徒云梦上了台阶、跨过门槛、穿过正堂,快步进到卧室,见卧室床边,一位婉眉清目、淡雅脱尘的女子正抱着自己的孩子。 此女穿着一袭青绿留仙裙,发束翠带,耳挂碧珠,而怀里的孩子此刻仍在梦乡。 那孩子眉毛清秀、肤如凝脂、体泛微香,端的是可爱非常,一看就像韩夜和司徒云梦的孩子。 “妹妹,天天醒过吗?”司徒云梦悄悄走到韩玉身旁问道。 “嫂嫂来啦。”韩玉不必抬头,光是闻司徒云梦身上的馨香也知道她进屋了,于是兀自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道:“放心,下午你喂过那一轮后,他一直都没醒。” 司徒云梦这才放宽心,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九个月大了,如果真的醒来喊娘,韩玉肯定带不住,只能抱着孩子过去打断她教书,再带孩子来卧室喂奶。 司徒云梦又仔细看了看她那小名叫“天天”的孩子,轻轻抚了抚孩子的额头,复看向韩玉,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妹妹,辛苦你了,你去休息休息准备吃饭,把天天给我来抱吧。” 韩玉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兼嫂嫂,向来是十分乖巧的,她摇了摇头,对司徒云梦道:“嫂嫂,不转手了吧,省得把天天弄醒……你刚教完书,晚上又要陪他睡觉,最该休息的不就是你吗?” 稍作了些推辞,或许是觉得今天确实有点累,司徒云梦终于还是听从了韩玉的劝告,她悄声出了卧室,搬了套茶几座椅,坐到了正堂外自己卧室的窗户底下。 这样一来,就算天天醒了,她也能马上过去哄孩子、喂奶。 彼时,太阳已落山,天空中浮现出红彤如火的晚霞。 望着落日余晖下的丈夫韩夜,看着他英武矫健的身姿,看着他被夕阳拉得高大长远的背影,看着他耐心帮助孩子们练剑时的专注神态,司徒云梦喝了一口他为自己从苏州带来的碧螺春,觉得无比幸福。 十一年前,矜持而不知变通的司徒云梦,曾一度错过她的阿夜,庆幸的是,自己的倔强加上阿夜的坚定,令他们没有终身抱憾。 那段韩夜和薛燕带着自己闯荡六界的时光,至今想来,依然惊心动魄、回味无穷。 这世界充满了苦难和忍耐,历经种种,六界终得安宁。 司徒云梦一点都不后悔自己遭受过痛苦,因为现在,她正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她轻轻地伸了个懒腰,露出雪藕似的妙臂,闻到桌上的茶壶里飘出碧螺春那浓郁的醇香,她伸手过去,又沏了一杯茶,这杯茶是她专门为丈夫倒的,她准备倒好了就给丈夫送过去。 “咻——咕噜噜——” 司徒云梦聆听着水柱落入茶杯的声音,如同她弹奏过的琴瑟琵琶,茶水落入茶杯也是有它的旋律的,而司徒云梦喜欢这个旋律,那是为情为义、为亲为友付诸全部的旋律。 正当茶水即将倒满时,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五彩之心,你到底去了哪个世界?!” 这个声音来得太突然,渺远神秘,仿佛不在这个世间,在司徒云梦的脑海里如同闪过一道闪电。 “啪”地一声,手中的茶壶摔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司徒云梦玉眸圆睁、面带惊惧地看向天边的晚霞,在那晚霞背后,遥远的彼端,她仿佛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冒着紫光、略带忿怒的眼睛! 注释: ①“少年英雄”——在古代,青年、少年男子均称“少年”,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 ②“四川行省”——至元代,有“四川等处行中书省”的设置,民间简称“四川省”或“四川行省”,根据正传时间往后推两年,天下已定,时间线大概在元代,故在文中称“四川行省”。 ③“东风渠”——按理说四川的东风渠应该是建国后才通的,笔者考究过,但为了尽可能还原太平镇山水,在没有更多典籍支持的情况下,只好沿用现代山水来补充,如与历史冲突,还请各位见谅。 ④“紫兰花、灵香草和马鞭草”——都是紫色花草,其中,马鞭草传入我国时间较早,隋末唐初就有大量关于它的记载,法语将此草称为“魔草”,傣名意译此草为“燕尾草”,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紫兰花、灵香草组合起来就是“兰香”,预示着此地与主角团颇有些缘分。 【我本来就想写个3000字,结果写high了没收住。大家看开心。不忙的话,一周至少一更,但是最近公司上市,事情比较多,所以我尽量。】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二回 太平欢 多年在外独闯,致使韩夜警惕心一直很强。 正好孩子们也开始兴致勃勃地练上剑了,他能够分出神来。 所以,当他听到茶壶摔碎的声音时,二话不说就朝司徒云梦所在的地方跑去。 “怎么了,夫人?” 韩夜赶到司徒云梦面前,一把抓住她的素手关切询问。 司徒云梦从莫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再看天边晚霞,晚霞后面那只可怕的眼睛已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疲劳而产生了幻觉,她只好冲韩夜摇摇头,道:“我没事……阿夜,你方才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韩夜环顾四周,秀眉收拢,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冲司徒云梦摇头道:“没有。” 略作沉思后,旋即又追问道:“什么奇怪的声音?” 司徒云梦正欲开口补充,这时,只听一阵敲锣声响起。 “哐哐哐!” “开饭啦!赶紧来吃饭——!!” 一个清脆如燕之音大声呼喊着。 夜梦二人转头一看,薛燕正站在右边那排房间的饭堂门口,拿着一面锣哐哐当当地敲着。 这时的她,已经戴上了一个玉兰花苞高冠、穿着一件小袖对襟旋袄①和一套靛青色长裙,俨然一副俏厨娘的模样。 她一手握棒贴腰、一手提着铜锣,又喊道:“赶紧的!赶紧的!姑奶奶辛辛苦苦给你们做饭,什么事比吃饭要紧呐?手头上的事儿都停了,赶紧过来吃饭!” “先吃饭吧。” 司徒云梦已完全从心悸中回复过来,看了一眼身后窗子里的妹妹韩玉和儿子韩千里,见他们未受到刚才的声动影响,儿子依然睡得很香,就拉着韩夜的手准备去饭堂。 又望见碎了一地的茶壶,她便和韩夜一起清扫了一番,这才匆匆赶去吃饭。 司徒云梦知道,每一次吃饭的时间都很宝贵,因为如果她不快点吃完,就不能替下妹妹韩玉,会把妹妹饿着,更何况儿子随时会醒。 当一个人太忙的时候,即便偶尔听见某些奇怪的声音,也会暂时淹没在一大堆事情里面。 正所谓“闲能闲出病,忙有忙中福”。 司徒云梦独守空闺的那段日子,只能与琴棋诗文作伴,所以闲得发慌,乃至于心上人一点小事情都能把她弄得心神不宁。 成亲两年、人生圆满后,忙碌当中她会忽略掉很多细节,而有些细节就算当时不去过分追究,事后确实也没什么大碍。 所以,司徒云梦暂时忘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而韩夜唯恐妻子过于焦虑,也暂时没提,打算晚些时候再问。 很快,大家都坐到了饭堂那张长圆形的桌子前。 司徒云梦居中,韩夜和薛燕分别坐在她左右,三人都坐在最靠前的位置。 石头坐在薛燕右侧,再往右依次是幼虎妖阿武、紫兰花妖小紫、小龙女柳宁雪、圣婴童子、布雨童子。 韩夜左侧,是一位相貌非凡的奇男子,此人剑眉星眸、仪表堂堂,一头乌亮的短发熠熠生辉,上身着金边白甲,下身着龙纹长裤,颈上还围着一条黄缎带。 此人正是六界鼎鼎大名的双弓天箭手——星辰,也是韩玉的丈夫,韩夜、司徒云梦的妹夫。 他望着一桌子美味佳肴,那里有薛燕亲手做的麻婆豆腐、莲花血鸭、酸菜鱼、梅菜扣肉、干煸笋子、红烧茄子、凤尾虾、蛤蜊黄鱼羹、荷叶粉蒸肉、白汁圆菜、板栗烧菜心、蒜蓉炒空心菜。 每道菜都是色泽鲜美、香气扑鼻。 星辰吞了吞口水,一脸渴求地看着薛燕道:“燕儿姐,可以开动了吧?人都齐了!” 自从娶了韩玉,星辰也跟着韩玉一起叫薛燕“燕儿姐”了,这也是韩玉要求的,韩玉和司徒云梦均认为,对于默默为大家付出的薛燕要极尽尊重。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纤眉一扬,对大家道:“吃吧。” “好耶!!” 星辰近乎欢呼,带头吃了起来。 他的左侧依次坐着蝴蝶精馨儿、青蛇精素素、穿山甲小陵、冰晶女鬼韵儿、小狗精獒奇、雏鹰怪小英。 除了素素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菜,其余孩子都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薛燕见星辰吃相难看,忍不住嘲讽道:“小神仙,亏你也算个神界响当当的人物了,吃饭还和小孩一个德行!” 星辰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东西,比起北漠镇时期,他的筷子已经用得非常地熟练了。 他夹起一只凤尾虾,嚼了几口就往肚子里咽,皱着剑眉回应薛燕道:“吃你做的菜还顾得上什么德行?你菜做得是很好吃啊!” 薛燕对于大家的夸奖早已习以为常,哼了一声,问星辰道:“下午你又跑出去干什么去了?每次都要到吃饭的时候才看到人!又跑出去偷懒晒太阳去啦?” 星辰舀了一碗蛤蜊黄鱼羹,吹了两口,正准备喝,听闻此言,只好转头回应薛燕道:“燕儿姐!你又冤枉我!你看你这些食材、药材,哪次不是我给大老远弄过来的?我当然是去做这些事去了。” 星辰说的没错,薛燕正是了解到星辰神目如炬、可观千里,又兼之他能腾云驾雾,过去两年以来,薛燕只要想弄任何食物和药材,都会让星辰去办。 什么天山雪莲、长白仙参、东海珊瑚、瑶池圣水,均不在话下。 但薛燕却知道这次星辰在撒谎,她不悦地道:“你每次扯谎都没什么新意!一下就被姑奶奶戳破了!这两天食材药材早就够了,我们又不开饭店药铺,无缘无故你怎么可能再去弄这些东西?” 说着说着,她把手一指星辰,三分肯定七分气愤地道:“你就是偷懒去了!就等着我和笨师兄两个人做饭,你吃现成的呗!!” 司徒云梦见薛燕又对星辰咄咄相逼,便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柔声劝慰说:“燕儿,就算暂时不需再弄食材药材,偶尔让星辰出去转转也好,他习惯了周游四海,能帮你去找山珍海味已属难能,长期留在家里怕把他憋坏了。” 说着说着,司徒云梦见薛燕前额发丝有点凌乱,便用心帮她整了整,又以素袖拭去她脸上的油烟,怜道:“燕儿辛苦,自己做了饭也不吃,赶紧先吃吧,一会儿菜凉了。” 虽然薛燕已感觉到做了母亲的司徒云梦愈加温柔,但被她冷不丁关怀一下,也偶尔还是会脸红。 于是薛燕叹了口气,不再关注星辰,而是对司徒云梦语重心长道:“我的小梦梦——!你别关心我啦,自己吃完了没有?一会儿天天醒了你就……(没机会吃东西啦)!” 话没说完,薛燕就惊讶地发现司徒云梦不但是吃完了,甚至连碗筷都整齐地放好了。 “诶!你!!” 薛燕瞠目结舌地望着司徒云梦,见她云淡风轻地正用手帕擦拭樱唇。 “嗯?我?” 司徒云梦还在反应薛燕说过的话,待反应过来后,才把泛着清香的手帕收到怀中,微微睁大美眸,略为不解地问:“燕儿,哪次你做的饭菜我不是三下五除二就吃完?有什么好惊讶的?” 韩夜在一旁冷讽道:“她以为你和她一样,嘴巴不用来吃饭,光顾着骂别人。” 说着自己去夹了一口菜,就着那口菜,又喝了口烛龙酒袋里的梨花美酒,露出了几分惬意。 “你!”薛燕纤眉倒竖,指着韩夜道:“臭呆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骂人?!” 韩夜漫不经心地纠正道:“薛女侠,骂人不是靠眼睛看,是靠耳朵听。” “你!!” 薛燕火冒三丈,正准备站起身还击,被司徒云梦搂住她肩膀给摁了回来。 司徒云梦一边拍着薛燕的背安抚,一边埋怨韩夜道:“阿夜!你怎么又和燕儿斗起嘴了?” 又怕薛燕气过头,忙柔声哄薛燕道:“好啦燕儿,斗嘴归斗嘴,别真的生气,我怀天天那会儿你老说我容易生气,说生气伤身,你自己也一样啊!” 正哄着哄着,突然,她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男婴啼哭之声,那是她儿子韩千里在哭。 虽然声音很远,但这声音只要一发出来,司徒云梦也就顾不上丈夫、姐妹和弟子了,忙放下一切,急匆匆奔向正堂旁的卧室。 眼见司徒云梦离开,韩夜瞟了薛燕一眼,见她依然双手环胸不吃饭,只好故作冷淡地道:“喂!大名鼎鼎的薛女侠,不会真生气了吧?饭也不吃了?” “笑话!” 薛燕水眸瞥向一旁,不屑地道:“姑奶奶犯得着生你的气?” 说着,她把手一指埋头正在吃饭的星辰,对韩夜道:“韩未央,刚才我劈头盖脸地质问小神仙,你是在帮他吸引我的注意力,所以才故意挑事,以为冰雪聪明的薛女侠不知道吗?” 韩夜闻言,坐直身子,朝薛燕竖了个大拇指,大方承认道:“不愧是洛阳薛女侠,你说对了。” “唉……”薛燕终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空心菜,叹道:“这世道嘛,总是男人帮男人,女人护女人,天经地义……” “但若是男人一味帮女人、女人一味护男人,那不是他们有爱情、就是他们有奸情!” “哦?”韩夜饶有兴致地停下碗筷,看着和他生死与共的红颜知己,三分感激七分柔和地问:“那薛女侠,你为我披荆斩棘、奉送精血,韩未央铭记在心……” “你我之间,算恩情?友情?亲情?还是……?” “冤情!”薛燕冲韩夜吐了吐舌头,笑道:“跟你们在一起,本姑娘冤得很!” 确实,侠女薛燕很冤。 她最早是因为喜欢和同情韩夜,才决意一路跟随。 但当她发现司徒云梦不但值得韩夜喜欢且更值得被同情时,心态就开始变化,从最初的帮助司徒云梦到为了六界苍生而携手共进,她屡次没走成,反倒与司徒云梦的羁绊在逐渐加深。 到后来,司徒云梦怀上韩夜的孩子,她怕韩夜照顾不来; 司徒云梦生孩子,她怕接生婆不懂; 司徒云梦坐月子,她怕司徒云梦月子坐不好; 司徒云梦带孩子,她怕夜梦二人不会育儿。 而恰好,作为圣书医仙的传人,这些她都会!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但每次离开,无论天涯海角、城镇山林,看着六界的风景、吃着人间的美食,她总会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司徒云梦。 因为,是司徒云梦放弃永恒给了这世界第二次生命; 也因为,是司徒云梦放弃自己给了她新的身体。 只要活着,就无法忘记,只要活着,二人羁绊就不会结束。 燕子总会有个家,但无论大家、小家,都是司徒云梦给的。 终于她明白,行侠仗义有很多种,妻子给戍守边关的丈夫送一碗热汤也是侠义,因为她让丈夫坚定了保卫河山的决心; 父亲给浪迹天涯的儿子留下一座宅院也是侠义,因为他让儿子多年的热血有了一份依靠。 可人们敬佩的,却往往只是那个在外行侠仗义、为国为民的男人。 男人死去固然光荣,可支持丈夫大义却失去丈夫的妻子呢? 鼓励儿子事业却失去儿子的老父呢? 鲜有人在乎! 所以,薛燕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在意同伴们愧不愧疚,对薛女侠来说,这辈子最大的行侠仗义,就是陪伴着拯救六界的司徒云梦。 你若需要,我便不离! 韩夜和薛燕望着对方相视一笑,随着时光流逝,他俩早已有了深深的默契,也早已各自坦然。 而吃饱饭的星辰却不合时宜躺在韩夜身边的椅子上,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道:“哎呀!什么男人女人、你情我爱,最是麻烦!抬头望天、低头吃饭,好好过日子就行,想那么多干什么?”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耳朵一阵剧痛,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狠狠地向上一扯,整个人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跟我在一起也很麻烦吗?” 韩玉阴沉着脸把话说完,一边捏着星辰耳朵,一边微笑着向韩夜、薛燕和熊猫石头一一行礼,而后又严肃地教训星辰道:“吃没吃相,坐没坐相,丢人!” 原来,司徒云梦已经把韩玉替了下来,专心给孩子喂奶,韩玉自然就过来吃饭了。 薛燕见韩玉来了,赶紧告状道:“呆瓜妹!对对对!好好收拾他!他今天下午不知道去哪了!他骗我说是去找食材药材去了!” 韩玉一听此言,火气更大了,对韩夜道:“哥,你让让,我要训夫了。” 韩夜在星辰殷切、渴求的目光下,还是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道:“妹夫,我今天已经帮过你了,后头啊,看你自己吧。” 说着他就坐到司徒云梦原先的位子,把位子让给了韩玉。 韩玉的手一直没离开过星辰耳朵,一坐下去,就冲星辰怒道:“说!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再敢有一句假话,把你耳朵拧下来!” 其实韩夜和薛燕感觉得到,或许镇天女武神瑶光根本就没走,她一直就在韩玉那小家碧玉的身躯里。 这才能解释为何两年来她武力道法依然强横,也能解释为何对星辰的脾气却是渐长。 “我说我说!夫人下手轻点!下手轻点!!” 星辰畏畏缩缩,不敢有半点隐瞒,快语解释道:“是你让我去取蛇胆的啊!你说侄子这两天有轻微的肺热咳嗽,药房里缺新鲜蛇胆,我昨天和今天都出去转过了,方圆千里内都没看到一条蛇!这才回来的!” “好像是的啊,我都差点忘记了。” 韩玉一听,恢复了乖巧的表情,揉了揉星辰的耳朵,哄道:“没弄疼你吧?” 星辰正待开口说话,薛燕却抢着道:“他撒谎!” 说着双手叉腰,对韩玉道:“呆瓜妹!你又犯迷糊!!他能看到千里之外诶!方圆千里都没蛇了,你信吗?” 星辰连连摆手,对韩玉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撒谎!夫人啊,我就算骗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荒唐的事情骗你呢?!” 薛燕仍是不依不饶,手指星辰道:“你非要撒谎是吧?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姑奶奶看你不是偷懒不干活,哼!你肯定是跑到神界又去找哪个仙女私会去了!” “呆瓜妹!好好收拾他!!” “且慢。”韩夜放下沉思托腮的手,冲正要抬手打星辰的韩玉道:“小玉,此事或有蹊跷。” 说着,韩夜又看向一直低头沉默的青蛇精素素,听星辰说完千里无蛇的消息后,她似乎更紧张了。 素素模样看上去就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穿着一件碧绿色衣裳,因为妖力不够,虽然面容修炼得近乎人类,但眼睛总是圆圆的、瞳孔总是窄窄的。 此刻,她的眼睛在剧烈的晃动着,稍微细心的人都看得出,她在害怕。 韩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关切问道:“素素,我观察你很久了,从刚才到现在,所有人在有说有笑地吃饭,你却心不在焉……” “有事和师丈说说吧?” 寻常人很难想象到,千里无蛇的现象和行为异常的素素有太多关联,最多也就是他们都是蛇。 但韩夜却想到了,尤其是当他回想起之前司徒云梦提到的“奇怪的声音”,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素素则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韩玉、薛燕见状,也就一同凑了过去,像关心自己孩子一样去关心素素。 在她们的关怀和鼓励下,素素这才开口道:“我爹娘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韩夜细心询问道。 “前天!我回里蜀山,他们没来镇妖顶接我,我以为他俩有事,结果回到家他们也不在——!” 素素说着说着,愈发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了,到得后头,终究是呜呜大哭了起来。 其他孩子们见状,也都过来安慰。 韩玉像抱着天天那样把素素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抚慰道:“那你为什么不和先生说呢?” “我不想她担心!” “她带小师弟又要带我们,已经够累了……!”素素擦了擦眼泪,看向韩夜道:“但我去找牛廷尉大人报官了,他说,最近里蜀山也有些蛇妖不见了,很多人都找他报了官,他会帮我去找我爹娘的……他也叮嘱我不要跟飞凰公主说。” 韩夜喝了口梨花酒,陷入沉思,而后看向素素道:“素素,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确实不用让她担心……放心吧,你爹娘不见的事,我作为里蜀山驸马、蜀山弟子,责无旁贷,一定帮你找回来!” 薛燕也点头道:“就是就是!燕儿老师也帮你找!别哭了哈!” 有这么多靠山,青蛇精素素确实也没理由继续哭下去,渐渐恢复了平静。 韩夜接着询问道:“你爹娘失踪之前,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说过些什么奇怪的话?你好好回想一下。” “这些天倒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举动。” 素素细细思索,忽而想起了什么,略带三分恐惧地道:“对了!我前天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十尊一寸长的神像,个个长得奇形怪状、模样恐怖,其中一尊神像蛇头人身,像是个蟒蛇精,我印象很深刻。” “最高大那一尊,样子最可怕……嗯……他有、他有……” 薛燕迫不及待地想催促素素赶快说,被镇定的韩夜阻住。 韩夜温和地看着素素,只听素素缓缓地道:“他有三只眼!四只手!第三只眼上有三道横纹!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神明,我听里蜀山的叔叔伯伯说,他是……” “天竺的毁灭神——湿婆?”韩玉和星辰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①“小袖对襟旋袄”——有点类似于正传里司徒云梦在里蜀山穿过的褙子,通常胸襟敞开着,显得比较清凉,但袖子比较小便于干活,宋元时期厨娘经常穿着这衣服做饭,吃美食,观美色,实在是美不胜收。 【为了更新,我可是还在公司里啊,行啦,我得赶紧回家了,大家看开心。o(╥﹏╥)o】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三回 夜梦温 听到韩玉和星辰同时说出这个名字,薛燕忍不住纳闷道:“湿乎乎的婆子?好古怪的名字啊!” 韩玉解释道:“燕儿姐,这是梵文音译过来的。” 星辰则提醒韩夜道:“韩哥,上次我在四梵天的斗神台,把天外天的结界射爆了,飞出来很多天使和女武神,你还记得吗?” 韩夜点点头,说:“记得。” 星辰接着道:“后来我问过神界的一些前辈,才知道,天外有天,这世上有很多外来神明,只不过西方极乐世界和东方琉璃世界的菩萨与我们来往较多。至于这个湿婆,和那些天使一样,离我们的世界相对较远,来往也少。” “那就怪了。” 韩夜看着安静不语的素素,手捏下巴想了想,向她问道:“你爹娘不信奉女娲娘娘、西天佛祖也就罢了,铁刀犬王是我里蜀山经常供奉的英灵,为何他们也不信?非去信那些不能灵应的神明,不是很奇怪吗?” 素素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他们并不信这些东西的。” “除非……”韩夜望向薛燕,在等她说话。 “除非这些神明已经来到我们的世界了呗!”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不紧不慢地接上了韩夜的话,纤眉一扬道:“很简单,刚才素素也说了,除了那个湿婆子,还有个蟒蛇精,没准那个蟒蛇精也是什么天竹世界过来的。” “他既然是个神明,一来就肯定会吸引到我们这里的蛇,这才造成方圆千里都找不到蛇,也能解释为什么素素的爹娘不见了。” “所以!”薛燕伸出一根指头,指向窗外,笃定地道:“我们去找最近蛇出没特别多的地方,就有线索!” 韩夜点点头,深以为意。 韩玉则补充道:“我记得有一种蛇神,也是天竺那边的,叫做摩呼罗迦,属于八部天龙①之一。” 韩夜闻言看向素素,素素却是一脸茫然。 薛燕则低头掰着指头数数,抬头对众人道:“那不对啊,素素说有十尊神像,加上湿婆也才九个。” “还有一个我大概知道是谁。”星辰挠了挠头,对众人道:“我记得计蒙殿下说过,在天竺那边有个神明,名字犯了天帝的忌讳,所以天帝只准我们叫他‘因陀罗’。” “啊!是帝释天!” 韩玉恍然大悟,对韩夜和薛燕道:“哥,燕儿姐,那就不奇怪了,传说这帝释天统御众天,是八部天龙的顶点,也有人叫他天帝,梵文音译就是‘因陀罗’。” 众人把线索一对,即便青蛇精素素未把那十尊神像样子都看清,也足以推测出对方的身份了。 韩夜对星辰道:“妹夫,如果我们的猜测都是对的,那这件事不小,摩呼罗迦一到我们的世界就开始四处召集蛇,让我感觉他像是在……” “集结军队!”薛燕睁大灵眸道。 “居心叵测,必有所图。”韩夜越想越觉得可疑,便对星辰道:“星辰,劳烦你去一趟神界,把我们的推测和天帝、道祖爷爷、玄女、蓐收都说一说,万一这批外来神明图谋不轨,于神界利益也必然有害,他们断不会置之不理。” “明白!”星辰深以为意,站起身来,问道:“我马上去?” “等等。”韩夜又思索了一番,看向众人道:“天帝和道祖爷爷掐指一算便知人间气运,这事他们没理由不知道,为何迟迟不动?会不会是我多虑了?” 星辰提醒道:“九天众神只能算出法力在自己之下的人物,所以盘古之殇出世他们才会说是劫难,那次如果不是兰香,我们就全都玩完了……” “而摩呼罗迦是外来神明,他们不一定算得到,玄女大人观看玄机天书也应该看不清楚,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哈。” 韩夜喝了一口梨花酒,微微点头道:“无论如何,你去报个信是对的,万一情势我们无法控制,有九天众神做靠山,就无须惊动云梦了。” 众人纷纷赞同,自从司徒云梦把灵力奉送给六界后,她就几乎没有法力了,过去两年但凡有点大事,不是韩夜薛燕出主意、就是韩玉星辰出力,为的不过是想让司徒云梦安然享受自己的生活。 然而,光是夜燕星玉四人,论实力,就足够在六界横着走了,六界之内没人敢惹; 论关系,又和六界千丝万缕,六界之内都得卖点面子。 神魔之间不再争斗。 仙派均因蜀山的付出而心悦诚服。 而余下的妖、人、鬼三界,听话的便罢,就算极个别不听话,也不够拥有神魔巅峰实力的星辰和韩玉塞牙缝的。 六界,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斗争了。 虽然天下太平是韩夜想要看到的,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韩夜有一种预感,这些外来神明并非善类,早晚与他们有一战。 而星辰则担心战事一起,麻烦事就又多了,于是他打算离开饭店,找个三清殿让天尊把他带回神界。 刚准备离开饭堂,却被薛燕叫住了。 “慢着!” 薛燕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星辰道:“既然这事没那么着急,你走之前先把碗洗了!要不了你多少时间!” 星辰转过身指着自己,不解地道:“怎么又是我洗?” “当然是你!”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蹙着纤眉道:“你别想在薛女侠面前敷衍过去!刚才你说,这两天你发现方圆千里没蛇,可你一下就能看得到千里之外诶,为什么昨天没和呆瓜妹说?拖到今天才说?” 韩玉闻言一愣,继而看向星辰,点头道:“对啊!为什么昨天不说,燕儿姐和我追问,你才说?” 韩夜不愿替星辰讲出真实原因,薛燕却讲了。 “因为他就是故意要拖!既然找不到就先不说,混个两天再说。” 薛燕哼了一声,微微昂起头道:“然后他趁着这空档,不是去偷懒晒太阳,就是跑去神界撩仙女去了……啊对!” 薛燕眼珠子一转,又对韩玉道:“小神仙本来就是个色胚子!在彤天他只射男天使、不射女天使,还说什么去打听天外天的事,其实就是想去跑去三千世界找这些天使呗!” 星辰越听越害怕,赶紧把自己的碗筷收了,大声喊道:“燕儿姐别说啦!我洗碗!我洗碗!!” 不等韩玉追问,他就一溜烟跑到饭堂后面的厨房去了。 “我们饭没吃完呢!” 韩玉赶紧站起身去追,边追便捋起袖子怒道:“还有,今天这事不解释清楚,我和你没完!!”说话间,人已出了饭堂,声音也越来越远。 韩夜眼见二人离去,略带不悦地对薛燕说:“燕儿,他俩每次不睦,总有你给小玉吹耳边风,你啊,也不用次次都点破,让他俩自己过日子。” 薛燕双手负于身后,眼睛往上瞟,晃了晃身子道:“人家哪里不睦了?你没看到小神仙就是享受被自己老婆教训吗?再说了,那小神仙就是不老实嘛!难道还不许本姑娘说?” 见韩夜还想替星辰说话,薛燕立马补充道:“你还别说他,呆瓜,要是你不老实,我也要和小梦梦去说!哼!!” 韩夜听了这话,秀眉轻舒,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你没机会说。” “谁知道呢?”薛燕俏皮地朝韩夜做了个鬼脸,道:“路还长着呢!” 韩夜淡然笑着,不再争辩。 为了让司徒云梦不操心六界大事,他开始安排后续事项。 先是和在场的孩子们叮嘱,今天谈到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他们的先生,孩子们都很听话地答应了,然后各自去韩宅西侧那一排住房休息去了。 接着,韩夜和薛燕商量,明天他亲自去一趟蜀山,找师父和同门了解人间情况,查一查异常,反正他也经常去蜀山。 韩夜之所以把家安在离蜀山比较近的地方,正是因为他和韩玉到底还是放不下蜀山、放不下长辈同门、放不下天下苍生。 最后,韩夜去厨房再三叮嘱正在洗碗的星辰,让他别把去神界联络的要事给落下了。 到妹妹和妹夫没闹太大矛盾,而妹妹已经帮着妹夫在洗碗,做哥哥的韩夜也终于放心,朝着他和司徒云梦的寝室而去。 从饭堂到正堂依然要经过院子,院子两旁种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花草,晚风吹过,清香怡人。 闻着香味,韩夜双手负于背后,心事重重。 他不由得又想起黄昏时候,司徒云梦受到惊扰的那个举动。 他走到正堂前,沿着之前司徒云梦抬头看的方向望去。 夜云彼端,只有无尽星空,看不到任何异象。 此时已是戌时过半,环顾大院,西侧那排房子烛光摇曳,能隐隐听到孩子们夜读的声音; 东侧那排房子灯火阑珊,动静渐渐小了,看来大人们即将结束今天的忙碌。 当了爹的韩夜,终于隐隐能理解父亲韩风当年为何对自己那么严厉。 因为一个男人如要顶天立地,就要肩负起责任。 丈夫的责任,父亲的责任,同伴的责任,兄长的责任,舅子的责任。 责任太多,乃至于有时候云梦和薛燕觉得韩夜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儿子,别人做了父亲都是把儿子当掌中宝,百倍疼爱、千般呵护,他韩夜做了父亲,儿子好像不是自己亲生的,总是把儿子的事放到最后。 无论如何,夜色渐浓,也该进去看看妻儿了。 韩夜知道,如果妻子长时间没动静、儿子也没哭闹,那一定是妻子抱着儿子睡着了。 他施展疾影步,将玄元真气运转至足底,这样就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进到正堂、入到寝室,但见烛辉昏黄、房间暗淡,司徒云梦侧卧在床上,若兰素手柔和地揽着韩千里,果然是睡着了。 韩夜走过去将烛灯吹灭,窗外的月光也随之洒了进来,投在丝帐床上、投在司徒云梦绝尘脱俗的脸庞上。 司徒云梦睡着的时候,又是另一种美,静谧的美。 韩夜轻轻坐在一旁,品味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如仙似梦的馨香,温柔地抚了抚爱妻的盈香妙发,那青丝依然如春水明溪般柔亮顺滑。 端看司徒云梦,柳月眉、卷翘睫、玲珑鼻、薄光唇,就算闭着眼睛都格外漂亮。 再看妻子身旁仅九个月大的韩千里,那清秀的眉毛、白嫩的肌肤,红彤彤的小脸,胖嘟嘟的小手。 此刻,孩子正蜷缩在娘亲怀里呼呼大睡。 这几天孩子有点肺热,所以能隐隐听到鼾声。 韩夜又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帮妻子儿子把薄被盖好,上了床去,把背靠着司徒云梦,思考如何找到素素的爹娘、如何帮儿子弄到蛇胆、如何去调查天外神明。 天外神明的出现,是否会威胁到六界众生? 湿婆、帝释天和八部天龙实力如何? 他该去说动哪些力量才能应对这些风险? 韩夜想得太多,想着想着,不觉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柔和的清香中,韩夜感觉胸膛被微风拂过,痒痒的,温温的。 渐渐,他感觉到那不是微风,是一朵白兰花。 渐渐,他又感觉到不是白兰花,是一只手。 一只女人的手。 柔情似水的手。 “别摸。”韩夜抬起右手,下意识拂开了司徒云梦伸过来的手,继续面朝床边、双手环于胸前,想要继续睡觉。 不一会儿,胸膛又痒了起来。 “别撩。”韩夜蹙了蹙清眉,又拂开了司徒云梦从背后伸过来的手,但这次,他有点睡不着了。 他已经意识到,确实是司徒云梦在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不是在做梦。 “别闹!”当司徒云梦第三次把手伸过来摸自己的时候,韩夜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去没好气地道:“司徒云梦!睡觉!” “嗯……可我不想睡了。”司徒云梦应了一声,用秋波般的眼眸望着韩夜,柳眉舒展、笑靥如花,柔声道:“阿夜,既然你也醒了,不做点开心的事吗?” “我只想睡觉!”韩夜转过身去,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司徒云梦觉得韩夜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小韩夜,那个被雷打醒就要抱怨几句的小韩夜,她情不自禁就从后面抱住了韩夜,悦然道:“孩子睡熟了。” “算了吧!”韩夜蹙着秀眉说:“每次你都说孩子睡熟了,每次半路上他就醒,然后你就把我一推开给他喂奶,我还不如好好睡觉!!”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日日劳神、夜夜操心……我却好久都没给你了。”司徒云梦疼爱地贴住韩夜坚实的后背,柔荑在韩夜健壮的胸腹之间游走,她能从手上感觉到丈夫的温暖,而丈夫也能从她贴近的胸膛上感觉到温暖。 馨香四溢,柔声动听。 佳人相拥,焉能不乱? 韩夜被撩得心火渐起,猛然转过身去,把司徒云梦压在身下,盯着她,热乎乎地喘起了气来。 “轻点。”司徒云梦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三分埋怨七分温柔地望着丈夫,说道:“别把孩子弄醒了。” 韩夜稍微放缓了些,搂着司徒云梦的香肩,与她四目相对、两唇相接,这一口气又持续得很长,但司徒云梦早已习惯,二人吻得势均力敌,双方边吻边盯着对方眸子看了许久。 终于,韩夜松开口,不再忍耐,心急火燎地道:“来吧来吧!把事办了!” 对韩夜来说,和最爱的女子集中念想、灵肉相依,实在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可从司徒云梦怀胎六个月起,二人就体会不到夫妻间的快乐了。 这种憋闷感足足持续了一年多,此刻终于能够释放,他岂会不好好珍惜?于是娴熟地去解司徒云梦的素衣。 司徒云梦面若桃花、吐气如兰,也帮着解韩夜的衣服,相处久了,她少了几分矜持,多了几分成熟。 很快,司徒云梦就看到韩夜那健硕的胸膛,月光之下,蜜色腹肌条纹清晰、雄壮臂膀刚硬可靠,令她心花怒放,只是表面上还保持着文静。 当然,韩夜也看到司徒云梦那紧绷坚挺的杏黄抹胸,还有那勾魂夺魄的美妙腰肢,他也没和妻子客气了,伸手就要扯掉妻子的抹胸。 “呜哇哇——!” 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就在此时发生了。 儿子偏偏醒了! “先放他哭会儿,完事了再说。”韩夜虽然没有再去扯司徒云梦的抹胸,但身躯是抵着妻子身躯的,实在不想把这份狂热再收回去了。 司徒云梦本也是下决心先让丈夫开心,孩子就算哭了也努力放一放,结果孩子突然又咳了起来,这就没法忍受了。 “孩子的咳嗽……!”司徒云梦双手抵住韩夜的胸膛,越发生气了,终于怒道:“还没好呢!!” 话没说完,她就把韩夜一把推了开去。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做了母亲的女人,本就听不得小孩哭,何况是十月怀胎、忍痛分娩的亲生孩子呢? 司徒云梦掀开韩夜之后,也顾不上和丈夫道歉,赶紧把韩千里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摇着、喂了喂奶,又把韩夜晾在一边。 历史,又重演了。 韩夜一下子兴致全无,披上衣服,坐到床边、扶额叹气。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司徒云梦怀里的韩千里,憋屈地道:“天天!你真是个小祖宗!就不能好好睡吗?爹娘自己也要过日子的啊!” 司徒云梦柳眉微蹙,道:“也不能怪天天……天天这个肺热咳嗽再不治好,以后只怕要落下病根,我……我刚才真的没心思了……” 说着说着,她又满怀歉意地看着韩夜,道:“阿夜,对不起!” “算了。”韩夜下了床,坐到桌前喝了口梨花酒,一解愁怨。 司徒云梦见他那副模样,万分怜惜,于是又道:“等天天哄睡了,我帮你吧?就像之前那样。” “也不用。” 韩夜冷静下来,回应了司徒云梦。 他感觉和司徒云梦在一起,行房欲望大多源于对司徒云梦发自内心的喜欢,而作为男人生来的那股原始欲望,其实他是克制得住的。 只要去打打坐、炼炼气,就能克制得住。 成熟以后他明白了,对夫妻双方而言,行房更多是一种沟通,一种很深很深疼对方的方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韩夜望着窗外的明月,此时的夜空万里无云,他回头对司徒云梦道:“夫人,确实,这些不能怪天天,也不能怪你……毕竟孩子是我想要的,我没有任何理由为此埋怨你。” “路还长着呢,是我心急了。”韩夜整了整衣装,又喝了一口梨花酒,而后坐回司徒云梦身边,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夫人,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也很疼我,我感激不尽……” “但办不成事,就别撩我!让我好好睡觉行吗?!” “哦……好吧。”司徒云梦玉眸泛雾、柳眉含愁地应着,没有再说话。 沉寂片刻,韩夜把司徒云梦怀里的韩千里接了过来,一边在房里踱着步子一边哄孩子入睡,对司徒云梦道:“明天我要去一趟蜀山。” 司徒云梦穿好素衣,整了整床单和被子,问道:“前两天不是去过吗?你说老张家儿子张三剑剑法超群,给送去拜清元师兄为师了。” “这次还有其他事要办,当天去,当晚回,夫人别担心。” 韩夜并不想对司徒云梦撒谎,但也不打算把事情说的太细致,以免妻子焦虑,他望着怀里已昏昏入睡的孩子,话锋一转,对司徒云梦道:“新鲜蛇胆既然找不到,干脆你和小玉明天去一趟玄女庙吧,给你干姐姐九天玄女祈个福,说不定就治好了,这事也不能拖。” 司徒云梦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还像从前那样,自己有法力,也不至于去麻烦人家。 韩夜把孩子哄睡后,就将他小心翼翼地递给司徒云梦,为防孩子睡觉滚下床,一般都是孩子睡最里边、司徒云梦睡中间、韩夜睡最外面,这样万一孩子半夜起来要喝奶,司徒云梦随时都可以坐起身来喂。 司徒云梦侧到床边来接,孩子感到身子微微一沉、咂巴了一下小嘴。 司徒云梦见状赶紧边拍背边哄,为了省力,索性把自己的背靠着床头、伸直了双腿去哄,总算让孩子安然入睡。 这时,韩夜才发现司徒云梦虽然上身穿好了素衣,两腿却是光着的,白皙修长、笔直匀润的双腿映着月光,泛起晶晶清辉,弄得韩夜心又痒痒了。 “那个……腿放被子里去吧,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晃。”韩夜清眉紧锁道:“老婆,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能撩我……至少今晚不行。” “哦。”司徒云梦把熟睡的孩子放到身旁,钻到被子里去了,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韩夜坐到床边,牵起司徒云梦的手,温和地道:“你不是说,先等天天咳嗽好了吗?孩子还难受着,为人爹娘却只顾自己开心,确实也不合适。” “好,我听你的。”司徒云梦柔声道:“你考虑得周全,往后日子还长。” 于是,韩夜就上了床,抱着司徒云梦入眠。 他不知道今夜还能抱着妻子多久,或许再过一两个时辰,妻子的香怀就会被儿子给占据。 司徒云梦为了他们的孩子不哭闹,为了丈夫能好好休息,曾独自一人见过亥时的窗外、子时的窗外、丑时的窗外和寅时的窗外。 她一直在默默付出。 家里多了个韩千里,生活也随之改变,大家承受着带他的痛苦,也享受着与他的羁绊。 其实司徒云梦对韩夜的喜欢从未变淡,甚至更深,深不见底,只是因为羁绊过多,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陪伴丈夫。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翌日清晨,阳光晒进窗台。 韩夜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穿好衣服,将烛龙酒袋、灵鹫羽匕别在腰间,然后把屏风后的龙泉宝剑也取了下来,挂在身后。 没错,自从魔剑被摧毁后,韩夜将蜀山山门余下的神铁拿去剑楼铸造,在同门的帮助下重铸了龙泉宝剑。 这把剑虽然出鞘得很少,但每次拿在手里,韩夜就能想起他的第一位恩师——索命阎王张括。 韩夜抚了抚背后的宝剑,又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妻儿,终于走出寝室、来到正堂。 一眼看去,正堂的右侧两个座位上已经坐了两位姑娘。 一位正是纤俏灵动的薛燕,她正和旁边另外一位姑娘神色紧张地聊着。 另一位姑娘娇小玲珑、明眸皓齿,扎着双鬟,穿着碧水宫的水绿轻装,正忙不迭地往嘴巴里塞东西吃,说一句话吃一口枣子,再说一句话吃一个李子,仿佛嘴巴永远停不下来。 韩夜认得,那是碧水宫副掌门玉儿,连忙向其抱拳道:“碧水宫副宫主玉儿大驾光临,为何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客气什么?我来之前既然没通知你们,当然也不可能要求你们讲什么礼数吖!”玉儿吃了一口薛燕做好的米糕,都懒得起身,继续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对一旁的薛燕道:“你男人讲话总是假客气,呆头呆脑,怪不得你喜欢叫他呆瓜。” “他不是我男人啦!”薛燕扶额叹道:“我给你们说了好多回了,你们总爱瞎起哄!” 薛燕虽然已是圣书医仙的弟子,但在她心里,碧水宫依然是自己的门派,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而碧水宫姐妹又大多仗义豪爽,也依然把薛燕当做自家姐妹,这两年来往甚密。 韩夜曾在鸣剑堂得过碧水宫帮助,自然对玉儿的言行不大介意,他开门见山问道:“玉儿,你这么急着来找我们,定有要事,直说吧,看看我和燕儿能不能帮上忙。” “必须帮!” 薛燕站起身来抢话,水眸放光,冲韩夜道:“呆瓜,玉儿姐来找我的事,正好也是我们最关心的事。” 韩夜看了看玉儿,又看了看薛燕,不由得道:“和蛇有关?” 薛燕重重点头,道:“碧水宫的总部在杭州,呆瓜你是知道的,现在的杭州城啊,已经是……” “蛇患成灾了!”玉儿接过薛燕的话,放下嘴边的马蹄糕,终于站起身来,面色也难得地严肃起来。 注释: ①“八部天龙”——佛教八种非人类,分别是天众、龙众、阿修罗、夜叉、迦楼罗、乾闼婆、紧那罗和摩呼罗迦,而八部天龙这个称呼则因金庸老爷子《天龙八部》一书而为大众所熟知。 【朋友们,尺度拿捏没那么容易,但我尽量了哈,正儿八经夫妻生活是这样的,很写实了。】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四回 碧水宫 韩夜闻言,略为收紧了眉头,眉头却又稍稍舒展,看向薛燕道:“所以说,蛇都跑到杭州去了?” 薛燕道:“是啊,天天不是急着要新鲜蛇胆治肺热嘛,我们去碧水宫调查一下情况,如果当天能解决的话,就解决了再回来给天天治病。” “如果当天不能解决,就我俩先取了蛇胆回来一趟,再带呆瓜妹和小神仙一起过去解决……你觉得怎么样?” “好。”韩夜赞同薛燕的想法,转向玉儿道:“玉儿稍候,我和内子说一声,就带你和燕儿去杭州。” 于是,韩夜就把杭州有蛇取胆的事情和司徒云梦说了,但没有提到摩呼罗迦和素素父母失踪的事。 而司徒云梦听说韩夜和薛燕一起去,反而是放心的,只担心他路上弄得薛燕不开心,叮嘱他斗嘴要有分寸。 待彼此亲吻告别过后,韩夜终于带着薛燕和玉儿来到院子里。 他将腰间的灵鹫羽匕朝天上一扔,灵鹫羽匕化为一只三丈来长、威风凛凛的银雕。 银雕振翅,雄风满堂。 “主人,去哪?”银雕眼中红芒绽放问道。 “杭州,碧水宫。” 韩夜思绪万千,望了一眼风起云涌的天空,终于启程。 随着银雕一声仰天长啸,扶摇直上,雕背上的韩夜、薛燕和玉儿乘风而起,两旁流云飞逝,玉儿一阵欢呼。 “玉儿姐!”薛燕双手环于胸前,一脸嫌弃地道:“你好歹也是碧水宫副宫主,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吗?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碧水宫女侠了!” 玉儿俯瞰云朵下的山川湖泊、大好河山,难掩心中快意,对薛燕道:“燕儿妹妹,因为我没你活得这么精彩啊!短短三年,你们日子过得滋润了,家业也有了,坐骑也有了,眼界也开阔了……什么时候也带姐妹们玩玩呗。” “改天改天!”薛燕甩了甩手,微微皱眉道:“我干儿子天天最近老咳嗽,等把他肺热治好了,我再和你们约时间出去玩啦。” “这么忙啊?”玉儿从怀里掏出一包瓜子,嘴巴不歇气地嗑了起来,调侃道:“你这做干娘的,比他亲娘还上心呢,跟着某些人都这么多年啦,某些人难道没想法的吗?” 玉儿说着瞟了一眼盘坐在二女之前、沉思不语的韩夜。 薛燕接话道:“哎呀!我不是跟着某些人啦!说了多少回了?!我一直都是自由自在啊,跟不跟谁是我自己决定的!我没叫他有这个想法!” 玉儿听着听着,反而大为不悦,直言不讳地问韩夜道:“喂,蜀山韩大侠,你自己没想法的?把我燕儿妹妹就这么吊着?!” 韩夜无从辩驳,继续望着天边云海,薛燕却急忙替韩夜解围道:“他吊着我?别开玩笑好不好啊?你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知道多笨,有什么能耐吊着姑奶奶?我是看他好欺负,每次斗嘴都气急败坏斗不过我,和他一起挺乐呵的……” “有事没事我一个人出去逛,回来还有个窝,有人关心,衣食无忧,不就是我最想追求的生活?” “真心话?”玉儿闻言,又嗑起了瓜子,认真地看着薛燕道:“受委屈了要和姐妹们说啊,别一个人扛着。” “噗!”薛燕差点没笑喷,用近乎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我受委屈?你们见过薛女侠能受谁的委屈?我一巴掌呼过去!屁股都给他打烂了你信不信?” 玉儿听薛燕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又磕了几颗瓜子,顺手把瓜子壳往旁一扔,瓜子壳被银雕掀起的风暴吹到后下方的云层中。 韩夜见状皱了皱眉头,对玉儿道:“玉儿,乘雕就好好乘雕,别往下面乱扔东西,影响环境。” “嘿!”玉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韩夜道:“我没说你了,你倒说起我来了!几个瓜子壳,还能把下头的人脑瓜子给砸开花不成?” 韩夜冷声道:“坐我的雕就要守我的规矩,不然你就下去,我和燕儿先去碧水宫,你两条腿赶过去吧。” 玉儿气鼓鼓地道:“你!你是不是对我刚才说你,你怀恨在心啊!故意找茬是吧?” 韩夜对玉儿所言不予理睬,薛燕则挽着玉儿的手笑嘻嘻地说:“他一向是这个鬼样子,有时候就是冷言冷语,你又不是不知道。” 接着就话锋一转,道:“话说回来,瓜子壳虽然砸不死人,但万一哪个笨家伙打哈欠,瓜子飞到他喉咙里给卡住了,把他涨成个猪肝脸也不好嘛,你说是不是?” 玉儿被薛燕逗笑了,也成功被薛燕带跑了话题。 二女本来都是嘴巴不停的主儿,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从三皇五帝聊到春秋战国,从人间大地聊到阴间十殿,只是瓜子壳到底还是被玉儿拿了个丝囊装了起来,没有再往下头扔。 银雕飞得极快,二女聊着聊着,不到半个时辰,大家就到了杭州地界。 杭州曾是前朝都城,繁华程度前所未有。 在改朝换代期间,杭州城曾经历了一段萧条时期。 南北统一后,由于当朝皇帝重视对汉人的统治,并未对江南的社会经济造成巨大破坏,因此作为江南中心城市之一的杭州,虽不再是都城,却仍然是仅次于国都的经济中心、军事重镇。 人口百万,繁荣兴盛,十大方衢,市场广阔。 砖石铺砌,水渠错综,高楼环绕,店铺俨然。 百十里街道整齐宽广,万千余楼阁参差延绵。 可现在,它却成了被亿万蛇类吞噬的地狱。 城外方圆百里之地,聚集了五颜六色的毒蛇,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将整座杭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再看城内,城门大开,城郭上爬满了竹叶青,街道中游满了土蝮蛇,楼阁间挂满了烙铁头,西湖里漂满了白线蛇。 杭州城镇守的三万军士依然在与一些四脚蛇怪交战,老百姓却统统躲到了住所里闭门不出。 此情此景,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玉儿也忍不住细眉紧锁,惊道:“糟糕!我才离开不到三天时间,怎么成这样了!” 说着,向一旁的薛燕解释道:“燕儿妹妹,梨花姐让我来找你们的时候,这些蛇大多数还被堵在城外边,也没现在这么多,这才没多久,蛇就能自己开城门了?” 韩夜令银雕低飞至离地百来丈高,指着街道上的四脚蛇怪提醒道:“不,我们收到的消息是,妖界也有不少蛇精蛇妖失踪了,恐怕也被召唤或吸引到了这里,你看那四脚蛇怪,明显不是一般的蛇。”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赞同道:“没错,看来都是那个摸河螺虾搞的鬼” “是摩呼罗迦。”韩夜纠正道。 “谁在乎记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薛燕纤眉一扬,忽听下方传来女人的呼救声,她定眼一看,有户人家的房顶上已爬满了白锦蛇,远远看去仿佛一堆蛆虫,十分恶心。 此时此刻,这些白锦蛇正如同白色波浪一般涌向屋顶一位年过四旬的妇人,妇人绝望无助、瑟瑟发抖。 薛燕无暇再与韩夜搭话,手里翻出四枚泛着五彩光华的绣花针,朝着离妇人最近那几条蛇射出飞针。 但听嗖嗖嗖数十声响起,妇人四周两丈内的白蛇相继中针,纷纷扑腾翻滚,片刻之后蛇血涌出、染满屋顶。 玉儿略为数了数,大概死了几十条蛇,她惊呆地看了一眼薛燕,忍不住道:“哇!燕儿妹妹,你这……用的还是本门功夫吗?” “是啊。”薛燕一边说着,又朝下方扔出一个五彩绚烂的千叶刃。 单个千叶刃旋转数圈之后,砰然一声,分成十个千叶刃,而后十个千叶刃又同时爆开,遮空蔽日、漫天花雨,数以万计的利刃如雨水般朝着下方三十丈区域飞去,眨眼间,上万条白蛇就死于非命,但却没有一片利刃伤到了那妇人。 玉儿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虽见过前任宫主冯茹和现任宫主梨花使暗器,但不管怎么用,四根绣花针射中几十个目标、一个千叶刃爆出上万片飞刃,如果不是变法术,那是绝不可能实现的! 但偏偏,薛燕就轻描淡写地实现了,乃至于玉儿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碧水宫功夫? 这二十多年练的是不是假功夫? 救下一人,薛燕内心惬意得很,冲屋顶那四旬妇人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洛阳薛女侠回碧水宫啦!不谢!!” 内力浑厚,声音洪亮,响彻了整个杭州城。 四旬妇人在绝望之际得薛燕救助,抬头望向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雕,只道是天神下凡,不由得跪在屋顶连连拜谢。 “赶紧回屋里去吧!”薛燕对妇人道:“屋顶上危险,别摔着了。” 妇人闻言一愣,这才爬下屋顶,回到房里。 玉儿瞠目结舌了许久,终于转头又问:“燕儿妹妹,你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上次在蜀山顶你还只是一把剑,现在,十个梨花姐恐怕也不是你对手了啊!”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不!一百个梨花姐也未必能赢!你成仙了啊?!” “哎呀!玉儿姐你就是少见多怪!我跟着呆瓜和小梦梦把六界都游了一遍,稍微长点本事很正常啦!” 薛燕虽然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了,自从司徒云梦放弃一切把最后灵力送给她后,她的身体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但是暗器射出去时莫名其妙会增加数量或者变大,水寒功内力也超越了凡人乃至于地仙的范畴,即便是碧玉堂广寒散人现在也不敢和她对掌了。 在成为魔剑之前,没有青鸾斗伞作为武器,薛燕最多和普通山精水怪一较长短,到今天,仙派掌门她也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两年来,薛燕领悟到了很多东西,这世上或许有些事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司徒云梦看似傻乎乎,为了韩夜和薛燕连自我都可以不要,却反而把三人都变得更强大,而司徒云梦又不希望大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既然薛燕无法告诉那些被她救下、被她帮助的人,说自己的身体是五彩之心给的,那她只能在每次获得当盖世女侠的满足后,默默回到司徒云梦身边,分享快乐、报还恩情。 薛燕不愿意再细说,韩夜也尊重二女意愿,不想更多人知道“五彩之心”的存在。 因此他一边施展蜀山万剑诀,在身旁划出个丈余宽的灵气剑圈、将无数剑气射向下方的蛇类,一边向玉儿道:“既然现在事态紧急,我们还是赶紧去碧水宫和梨花掌门碰个面,看如何消除当下蛇灾吧?” “好!”玉儿也认为情况不妙,先与同门会合方为上策,于是双手朝下方掷出八只梅花镖,顺手射断了八条毒蛇。 “走着!”薛燕也从怀里摸出一只梅花镖,梅花镖上闪烁五彩光芒,她从雕侧俯身下去,将那只梅花镖朝着前方方衢①扔出,梅花镖遇风便长,落地时已经长到五丈大,像一个巨大的马车车轮,呼噜噜碾压过去,压死街道上无数毒蛇和四脚蛇怪。 薛燕回到众人身边,拍了拍手,见玉儿仍是一脸惊讶,只好看向韩夜道:“呆瓜,明明你蜀山道法也很高深,她不惊讶你,干嘛老是看着我?” 韩夜解释道:“我在蜀山以一招无极元灵斩斩破盘古虚灵时,她也在场看到了,不管我多大能耐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说着望向玉儿,问道:“是不是这意思?” 玉儿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有薛燕如此神通,加上韩夜已达至沧海之境、地仙巅峰的武功道法,就算玉儿在一旁不出手,打这些蛇类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三人一雕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杀到了碧水宫前。 碧水宫坐落于西湖北岸,占地方圆一里、约四百亩地,北靠宝石山,三面环湖,东临白堤,西望苏堤。 从百丈高空看去,碧水宫仿佛一朵青绿色的荷花。 荷花中央是供奉着彤天女武神水碧的武神殿,占地约一百亩,矗立于孤山之上。 荷花四周如同花瓣般连接着十二座半岛,每座半岛占地二十五亩,岛上分别有会客厅、兵器库、练功房、药堂、饭堂、月波亭以及六座三层楼高的住舍。 此时,水陆相接的那十丈高的外墙大门前,有百余名四脚蛇怪正拥着一根五人合抱的巨木桩子,轰隆隆地撞击着大门。 门后是数以百计、身穿水绿轻装的碧水宫门人,正朝着四脚蛇怪们射出各类暗器。 四脚蛇怪皮糙肉厚,虽死伤了数十只,但尚不足以影响到攻门,马上就要发起下一波攻势。 韩夜清眉一皱,令银雕俯冲而下,右手作刀,朝着前方十丈远处使出黑光斩龙诀。 只听得唰地一声,一道三丈高、一丈宽的雄浑剑气横扫而过,大门前的三十丈空地被剑气划开一道齐整的剑痕,数十只四脚蛇怪连同数百只毒蛇被斩为两段,攻城木桩也被拦腰截断、彻底报废。 碧水宫门人眼见强援来此,纷纷欢呼,其中有不少人认出了韩夜和薛燕,高声喊道。 “是韩大侠!” “是燕儿姐姐(妹妹)!” 于是,在碧水宫门人热烈的欢迎声中,承载韩夜、薛燕、玉儿的银雕落在了大门至武神殿之间的广场上。 玉儿跳下银雕,找就近的碧水宫门人问道:“梨花姐在哪?” “在武神殿里呢!正在向水碧娘娘祷告!”碧水宫门人纷纷拢近前来,拥着众人往武神殿里走。 “跟水碧娘娘祷告什么?神界都没这号人物了。还不如靠我们自己!”薛燕说着说着,撞了一下韩夜的腰,道:“是吧呆瓜?” 韩夜把缩小成匕首的铁雕别到腰间,冷声道:“说了先了解情况,如果一天之内解决不了,我们就先取点蛇胆回去,把天天的病治了再带妹妹妹夫过来。” “行。”薛燕应着,便和众人一道往里走。 碧水宫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两年来了七八次,但遇到这么大的事跑过来,确实是头一遭,她也不由得认真了一些。 细看这武神殿,它高九丈,殿内由十根六人合抱的顶梁柱支撑而起,柱上雕满了荷花与白浪,沿着一条两丈宽的长红毯向前看去,一尊六丈高的女武神彩雕映入眼帘。 女武神面容清丽、眉目英凛,头上长着一对鹿角,身上穿着一套碧波龙纹铠,手中握着一柄镇海神剑,不怒自威、傲视远方。 水碧雕像下,就是现任碧水宫宫主梨花,也是八卦门掌门裘安的夫人。 身着碧水霓裳的梨花长得很标致,柳眉杏目里透着一股江南风情,比之三年前,举手投足间却已隐隐有了一股掌门人的风范。 在梨花左右的,是碧水宫六大长老,这六位长老年纪约莫三四十,均是研习阴柔内力、武艺高强的女中豪杰。 韩夜判断,若他父亲韩风在世,纵使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轻取其一,加上正副两位宫主,碧水宫确实有资格与神武寺、八卦门并称中原武林三大门派,当年的鸣剑堂比之却差了一截。 须知,碧水宫虽常以姐妹相称,为方便管理,依然有长幼尊卑之分,资历最深者可为长老,与宫主一同议事。 梨花听门人传话说韩夜已力退攻门蛇怪,也就没有再祷告水碧英灵,而是等韩夜走进来后,诚心诚意地冲韩夜抱拳致谢道:“值此碧水宫危难存亡之际,多谢韩大侠拔剑相助!” “多谢韩大侠拔剑相助!!” 六大长老和玉儿也一并向韩夜抱拳施礼。 韩夜淡然一笑,这几年六界对他的认可越来越多,乃至于这些夸赞和感谢对他而言就像喝水一样寻常了,他也并不追求这些。 “欢迎燕儿妹妹回家。” 梨花微笑着冲薛燕张开双臂,薛燕很配合地跑过去投入了她的怀抱,二人相视而笑。 “欢迎燕儿妹妹回家。”玉儿和六大长老也温声附和道。 韩夜喝了一口梨花酒,倍感欣慰,如果说韩宅是燕子的第一个家,那碧水宫可算得上是她的第二个家。 寒暄过后,韩夜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始了他的询问。 从梨花、玉儿等人口中得知,十天前,杭州城附近的蛇就越来越多了,杭州这地方每逢夏季就偶有蛇患,起初大家都并不在意。 又过得五天,城外山野丛林里已到处都是毒蛇,严重影响杭州与江南各城之间来往贸易了,碧水宫姐妹们才决定出去捕蛇。 然而,碧水宫虽在海内有两千余门人,但杭州总部目前也就七百来人,面对数以千万计的毒蛇,一个人一天捉几十条蛇、杀几百条蛇,累个半死也是杯水车薪。 于是梨花想过连同杭州守军一起为百姓驱蛇,便去找了官府。 官府那边比较麻木,半天没给出回应,梨花只好与玉儿、六大长老一起商议,到太平镇请韩夜一家来除此蛇患。 碧水宫众女侠很清楚,薛燕不但是韩夜的红颜知己,也是司徒云梦的生死之交,只要开这个口,薛燕拉着韩夜过来,这天底下多大的事都能给平了! 韩夜喝了一口袋中美酒,听梨花、玉儿等人把话说完,点头道:“燕儿和碧水宫的关系自不必说,碧水宫的事本来也是韩某的事,何况这股势力把如此之多的毒蛇蛇怪召集到此,为祸杭州、危害百姓,这事韩家每一个人知道了都会管上一管!梨花掌门尽可放心!” 韩夜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虽然碧水宫众人有九成把握他必定出手,但亲耳听得此话,那更是十足放心了。 梨花感动得眼眸里微波荡漾,她很庆幸当初在鸣剑堂议事厅,宁可冒着被武林群雄声讨的风险,也要陪着薛燕一起支持韩夜。 她对薛燕道:“燕儿妹妹,你是了解我的,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大事,以我碧水宫一派之力已难以应付,我们又怎么忍心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呢?” 薛燕摆摆手道:“哎呀!闲话不多说啦!现在我本领也高强了不少,既然来了,当然要……诶!” 话说到一半,韩夜用胳膊撞了一下她肩膀,咳了一声。 “啊!”薛燕瞬即明白了韩夜的意思,对众人道:“我干儿子天天的咳嗽还没好,这次也是来抓蛇取蛇胆的,我们回去一趟马上过来,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到时候把呆瓜妹和小神仙也……!” 话又没说完,众人忽听殿外碧水宫门人高声喊道。 “秉宫主!门外有个虎头鱼身蛇尾的妖怪正带着大群四脚蛇怪在叫嚣!说限我们半个时辰内开门投降!!” 梨花有韩夜和薛燕撑腰,可算是镇定多了,不慌不忙冲殿外喊道:“什么来头?可有名号?” “他说他是暗天教蛇神坛坛主摩呼罗迦座下四大护法之一——虎蛟护法!”报信的门人回答道。 注释: ①“方衢”——指四通八达的大道。 【当你们认为我只写一点点的时候,其实我要搞大事。】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五回 蛇护法 听到这个消息,韩夜和薛燕互看一眼,便知对方心意。 碧水宫虽在武林当中算一大势力、全力以赴能与普通的妖魔鬼怪相抗衡,但从杭州今日之情状来看,对手绝非等闲之辈,既敢上门挑衅,以梨花等人的实力恐怕难以应对。 于是乎,韩夜与薛燕决定,先帮碧水宫退了强敌,再走不迟。 二人急匆匆出了武神殿,赶往大门前,梨花、玉儿和六大长老则紧随其后。 此时,门外那方圆三十丈的空地上已经聚满了数以千计的蛇妖蛇精,为首的便是那虎蛟①护法。 这虎蛟护法长相奇特,身高八尺、体格壮硕,他拥有吊睛猛虎的脑袋、碧玉蛟龙的双爪、深海怪鱼的身子和赤练火蛇的尾巴,穿着一件土黄色上衣,戴着一对银镯子,正双手环于胸前,查看那根被韩夜用斩龙诀斩断的攻城木桩。 “娘额冬菜②!”虎蛟环顾四周,三分生气七分亢奋地说:“谁干的?有点本事啊!” 旁边一只身高一丈、站立如人的四脚蛇队长吐了吐信子,对虎蛟道:“老、老大!他们来援兵了,刚才有只银雕载着几个人从空中飞来,接着就是一道剑气横空而出,把木桩截断了,还杀了我们几十名弟兄!” 虎蛟瞥了四脚蛇队长一眼,反手一爪子甩在他脸上,把他打得原地转了三个圈,这才怒道:“娘额冬菜!涌金门老子都打下来了!一万官兵都被老子干掉了!娘希匹的,你这碧水宫攻了足足十二个时辰!你要打到过年去是吧?!” 四脚蛇队长被打得眼冒金星,半晌才立定身子,捂着右脸委屈地对虎蛟道:“嗐!老大!攻了七八次了,都给打回来了!咱们就非得抢她们的女儿红吗?” 旁边一只壁虎精则附和道:“是啊是啊!整个杭州城就这里最难搞!碧水宫的娘们儿是有点能耐,现在她们又来了强援,要不咱们先带着抢来的酒回去交差?回头再……?” “娘额冬菜!!”虎蛟气得火冒三丈高,“啪啪”两记耳光打过去,差点没把壁虎精给打死,边打边道:“坛主就想喝女儿红!前几天已经把绍兴的女儿红洗劫干净了,听说这碧水宫的女儿红存货好,老子才让你们攻下来!之前没和你们说明白吗?啊!!” 眼看壁虎精的脸肿得老高,倒在地上只剩半条命,虎蛟气消了些,渐渐觉得也不能全怪这些蛇精,因为自己也是半蛇半鱼,他能理解蛇类的难处,没修个千儿八百年,蛇精蛇怪的脑子一般都不会太好使。 毕竟,就连他崇敬的蛇神坛坛主摩呼罗迦,也免不了有性情鲁莽的时候。 虎蛟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夏日太阳即将升至中天,西湖的水也泛起粼粼波光,虎蛟用宏亮的声音对一众蛇精蛇怪道:“大伙儿听着!时候不早了!现在开始,由我亲自指挥攻打碧水宫!天黑前,务必要将女儿红送到坛主面前,否则教规伺候!!” “遵命!”大门前空地上的蛇妖们齐声应道。 “遵命!!”宝石山上漫山遍野的蛇精们也随后齐声喊着,那山呼海啸的声音震动了整个杭州城。 于是,虎蛟走到碧水宫大门前,走到了碧水宫门人暗器可以射到的范围内,顷刻间,梅花镖、绣花针、铁蒺藜便如雨点般叮叮咚咚打在他身上,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岿然不动,冲大门里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老子是暗天教蛇神坛坛主摩呼罗迦座下四大护法之一——虎蛟护法!!限你们半个时辰内投降!乖乖听话还能留你们性命!硬要等到老子带队攻进去的话,老子就屠城!娘希匹!!” “女人统统奸杀!”虎蛟举爪高喊道。 “统统奸杀!!”身后的蛇精们跟着高喊道。 “男人剁碎了吃掉!”虎蛟举爪高呼道。 “剁碎了吃掉!!”身后的蛇精们有跟着高呼道。 这时,身旁的银环蛇妖小声提醒道:“老大,碧水宫好像只有娘们儿,没男人。” “娘额冬菜!”虎蛟勃然大怒,又赏了银环蛇妖一个耳光,骂道:“废话!这是口号!口号!!你们今天一个个都想吃我耳光是吧?” 蛇精们被虎蛟打怕了,再不敢多话。 而等了片刻,见碧水宫里面没有反应,虎蛟又大声喊了一遍。 “里面的人听着!老子是暗天教蛇神坛坛主摩呼罗迦座下四大护法之一——虎蛟护法!!你们赶紧投降!乖乖听话还能留下性命!硬要等老子带队攻进去,老子就屠城!!” 声音飘荡在杭州城上空,半晌才消散,虎蛟这才发现,碧水宫那边不但是没动静,外墙上守门的门人似乎也不见了,虎蛟终于耐不住性子,问身后的四脚蛇队长、壁虎精、银环蛇妖道:“娘额冬菜!半个时辰是不是给多了点?要不然,直接攻进去?不和他们废话了?” “诶诶!您说了算!您说了算!!”一众蛇妖不敢再挨耳光,纷纷应和。 虎蛟静下心来、想了个攻门的由头,冲大门喊道:“娘额冬菜!喊了几次了你们都不回应,就是不给老子面子了?行!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见碧水宫依然没有回应,虎蛟便指挥所有蛇妖蛇精往后撤,在大门前围成了一个直径三十丈的半圆。 虎蛟挺直了蛇尾鱼身,原本八尺身躯升高到了一丈有余,显得更为威猛雄壮,他长吸一口气,胸膛扩大一倍,朝前方吐出一口炼狱狂风,呼啸声动、热浪滚滚,火红的烈焰如同波涛般卷向外墙,令众多蛇妖只能侧头避让。 片刻之后,碧水宫整个外墙都被炼狱狂风烧得通红并嗤嗤冒着热烟,但大门依然没有被烧毁。 “门还挺结实!”虎蛟略为一惊,右爪朝天伸出,只见右前方二里外的西湖之上,升起一道丈余粗的水龙卷,接天引湖,朝着虎蛟这边移来。 “尝尝老子的蛟蛇枪!”虎蛟大喝一声,右爪紧握,远方的水龙卷便如同一条长龙被吸了过来,在虎蛟头顶上五丈高处凝成一支长三丈、粗丈余的湖水长枪。 “去!!” 随着一声怒吼,虎蛟右爪一挥,巨大的水化长枪便轰然一声投向碧水宫大门,此时大门红得发烫,待长枪撞来,只听得嗤嗤声延绵不绝,一大股云蒸之气腾空而上,把方圆一里的碧水宫都笼罩在白色水雾当中。 雾气散去,大门还是那个大门,除了外侧颜料烧化、隐隐发黑之外,并未破损。 虎蛟咦了一声,这段时间他虽然纵横人间、鲜有敌手,却并不知道,碧水宫杭州总部的大门是祖师爷青蓝圣母以九天神树枝条所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这时,身旁的四脚蛇队长提醒道:“老、老大!那个门很邪乎,确实我们费了老大的劲也没撞开,您看要不要干脆就从外墙下手?” “你!”虎蛟下意识又要打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把手收了回去,望着战战兢兢、准备挨打的四脚蛇队长,略带赞许地道:“你小子!终于脑瓜子开窍了啊!不错,兴许外墙比大门还好打一点。” 心念一动,虎蛟双爪高举,又从西湖吸了两条水龙过来,化作两杆三丈长枪,一左一右轰向外墙,但听嗤嗤声响彻云霄,两杆枪先后而至,轰在外墙同一处地方,撞得外墙晃荡了两下,墙面也被打出一个五丈来宽的凹痕。 眼见攻墙效果显著,虎蛟不免也兴奋了,正准备举爪继续进攻,忽听前方大门吱呀一声响起,他定眼一看,大门由中间向两侧分开,一道阳光从黝黑的缝隙里射了出来,阳光中有一高大、一娇小两个人影,背对光芒、傲然挺立。 “娘额冬菜!终于开门投降了?”虎蛟毕竟已在门口折腾了许久,此刻总算能在手下面前攻破碧水宫、大展威风,又岂会善罢甘休?于是怒喝道:“晚了!!” 言毕,虎蛟长吸一口气,朝前方又吐出炼狱狂风,火红的烈焰波涛席天卷地,大门后的碧水宫门人远远看去,那滔天烈焰把前方的宝石山都完全掩盖在内,令见者发憷、闻者胆颤。 眼见火浪将至,门前的娇小身影终于出手了,她双手凝聚水寒功真气,方圆百丈寒意骤升,往前跨出一步,左掌抵在右掌上,双掌齐出击向迎面而来的火浪,并大声娇喝道:“碧波清风掌!” 话音刚出,一股阴寒灵气如暴风般吹出,呼地一声将火浪撕开出一道十丈宽广的口子,直奔虎蛟和他身后的千万蛇精而去。 虎蛟大骇失色,双爪护于身前才勉力站稳了身子,其余蛇精可就没那么走运了,均被这一计碧波清风掌吹得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碧波清风掌的余威吹过山头、吹散流云,飘荡到五里之外! 而娇小身影又单掌化圆,以阴柔内力化出一道三丈宽的寒气壁,轻松自如地将炼狱狂风的余波挡了下来。 这时,碧水宫大门也已经完全打开,虎蛟定眼看去那娇小身影,水蓝轻装随风起舞、天蓝饰带高高飞扬,那正是超凡入圣的碧水宫女侠薛燕! 而她旁边的男人一声不吭、从容自若,周身萦绕的玄魔之气似魔非魔,正是蜀山剑魔韩夜。 “燕儿。”韩夜皱了皱眉头,面朝蛇精大军,话却对一旁的薛燕道:“说了不要一上来就搞这么大动静,对方要是知道你这么强,突然逃遁,我们怎么查案?” 薛燕吐了吐舌头道:“他太嚣张啦,在我碧水宫地头上大放厥词!所以先灭灭他的威风!”见韩夜依然担忧,又道:“好呗,算我兴奋过头了,等下你和他单挑,姑奶奶替你去收拾喽啰,这总行了吧?” 韩夜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碧水宫门人,包括梨花、玉儿在内,她们显然被薛燕刚才那一掌惊掉了下巴,毕竟她们从没见过有人把碧波清风掌这种武林范畴的功夫打出仙法神技的效果! 那边厢,虎蛟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不由得兴奋了,喝问韩夜和薛燕道:“娘额冬菜!你俩是什么人?碧水宫请的援兵吗?” 薛燕不答反问:“什么援兵?你先说你是谁呗!是不是那个胡椒护法?” “是虎蛟!”虎蛟大怒道:“娘额冬菜!!老子的名头江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竟敢把我叫成调料?!” “是又如何?”薛燕双手叉腰挖苦道:“你们那个什么坛主,叫摸河螺虾,你又叫什么胡椒,你们是要放一起做菜是吧?” “摸河螺虾,胡椒花椒!放在一道,炒成菜肴!” 薛燕扬着纤眉喊完,冲对面做了个鬼脸,碧水宫门人皆笑,就连虎蛟那边的个别蛇精也忍不住在憋笑。 韩夜凝神望着虎蛟,一边防他猝起发难,一边舒展秀眉对薛燕说:“哼,燕儿,有一说一,你编顺口溜的水平确实越来越高了。” “跟你老婆学的呗!”薛燕不无得意,其实最早遇到司徒云梦时,司徒云梦就开始教她识字了,这一年来,自从司徒云梦当了教书先生,她也跟着学了些,词汇底子愈加深厚。 虎蛟被薛燕挑衅,尤其是听到他最崇敬的摩呼罗迦也被骂,终于是按捺不住,把手一挥,对身后的蛇精大军喝道:“暗天教教众听令!给老子杀进去!血洗碧水宫,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此令一出,非但是空地上的那数千蛇精朝着大门狂奔而来,宝石山上潜伏的数万蛇妖也俯冲而下,漫山遍野、层层叠叠,薛燕略为看了看,对韩夜道:“不得了!对方兵力远超我们想象,少说也有个七八万吧。” 韩夜淡然道:“无妨,我去找虎蛟套话,问点线索出来,余下的杂兵你也能……!” 话还没说完,三十丈外的虎蛟身躯一动,竟在眨眼间冲到了夜燕二人身前。 若换作三年前的韩夜,见识到虎蛟这身法,恐怕也得惊惧一阵子,但现在,经历过与蓐收、贰负、重楼等六界高手大战,这点身法在韩夜看来稀松平常,只听得“当啷”一声,寒光一闪,韩夜龙泉宝剑出鞘,轻巧巧截下了虎蛟抓向薛燕的利爪。 “身法不错,力气也大。”韩夜冷冷地给出八字评价。 “娘额冬菜!你小子挺嚣张啊!!”虎蛟大怒,一双碧玉蛟龙爪舞得虎虎生风,说话间已朝着韩夜攻出二十来爪,全被韩夜高妙的剑法一一化解。 薛燕见韩夜稳稳接下了虎蛟的攻势,也没有和他们多话,领着碧水宫姐妹抵御蛇精们如海浪般涌来的攻势。 这两年,碧水宫绝大多数门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薛燕那超越凡人认知的功夫,但见薛燕打了个呵欠,右手翻出四颗雷火弹,扔向门外十丈远处,片刻之后,轰隆隆数十声巨响,外面就好像被几十座火炮轮番轰炸过似的,土石翻飞、硝烟四起,第一轮冲过来的上千只蛇精蛇妖已被炸得血肉模糊、尸身遍地! 韩夜见此情状,一边与虎蛟拆招,一边提醒薛燕道:“不行燕儿!你下手太重了!如果里蜀山的妖精也在里面,岂不是滥杀无辜了?!” 薛燕回应道:“放心,本女侠观察过,这批蛇精里头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又补充道:“你个呆瓜!专心做你的事吧,姑奶奶会注意分寸的!” 薛燕虽然下意识要还韩夜几句嘴,但觉得韩夜说的也不错,便弃用火器、改用暗器,同时组织碧水宫门人一并对敌,本来碧水宫实力不俗,再加上薛燕,自然是游刃有余地挡下了蛇精们一波波的攻势。 眼见情势稳定,韩夜也总算放心了,他看虎蛟愈发焦虑,便秀眉微舒,与其攀谈起来:“兄台,暗天教这名字听起来很霸气啊!还收不收人?” 虎蛟恼怒不已,但打了十几回合,他意识到了,眼下这人数十回合还分不出高下,但如能分出胜负,那就可以打破局势、率队攻进碧水宫去。 虎蛟急切渴望获胜,只是到底该用武力战胜,还是劝诱,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韩夜素来心细,察言观色后,又道:“兄台别急,这个事你要这么想啊……我和你有过节吗?” “没有。”虎蛟不假思索回应着,一爪子扑向韩夜,被韩夜长剑圈转卸开。 “那不就是了!”韩夜劝道:“我本来到碧水宫做客,就是想喝她们那一口好酒!是你莫名其妙跑过来叫我们投降,还说要把我们杀光,咱们换过来想想,我无缘无故叫你投降,你肯投降吗?” 虎蛟虽然心里不忿,但细细品味韩夜的话,又觉得有几番道理,何况韩夜武功之高,在他生平也属罕见,于是他严肃地道:“六界将暗,惟天永生!” “什么?”韩夜一愣,没明白虎蛟的意思。 “六界将暗,惟天永生!”虎蛟又说了一遍,格外认真、非常虔诚,提醒韩夜道:“此乃我教教义。教主说,六界马上就要进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有一个实力远超我们想象的神明要降生到六界,连我们的创世神盘古也不能与之抗衡,到时候大家都得死!只有供奉和信仰这位神明的六界生灵,方能活命!” 韩夜回忆起之前的线索,面色变得严峻起来,冲虎蛟点了点头,道:“那位神明是……湿婆大神?” “正是!”虎蛟目光里带着三分恐惧七分崇敬,说道:“天地必有一场剧变,我辈也将取而代之,比起毁灭浩劫,什么杭州啊、碧水宫啊,这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我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韩夜认为,虎蛟在见识过自己和薛燕的能力后,已经把他们当成了硬点子,所以才开始劝诱,那么趁着虎蛟想要劝诱自己,就应该顺藤摸瓜套取情报。 韩夜眼睛往上抬了抬,故作详加思索了一番,叹了口气,对虎蛟郑重地道:“如果就像兄台说的那样,确实是场浩劫!只是我还得考虑一下,你多说说暗天教的事,我也好和碧水宫的朋友们宣扬一下这暗天教义。” 于是乎,虎蛟便一边与韩夜拆招,一边将暗天教的情况娓娓道来。 与虎蛟详谈得知,暗天教共有七大坛,而七坛之一的蛇神坛,就设在太湖西山岛上,目前除了蛇神坛,其余各坛情况只因虎蛟级别不够,知道的不多。 但光就这蛇神坛,坛主摩呼罗迦的实力据说已不逊于九天正神,他手底下共有龙蟒、腾蛇、虎蛟、熊虺四大护法。 其中,熊虺护法负责恐吓平民,虎蛟护法负责掠夺物资,腾蛇护法负责蛊惑蛇类,龙蟒护法负责惩罚异心。 摩呼罗迦酷爱喝酒,这些天让虎蛟率领腾蛇募集来的蛇类掠夺了不少物资,本来虎蛟领命,必须在今天日落之前将碧水宫尘封地窖三十年的女儿红送给摩呼罗迦解馋,结果遇到了硬茬,这才耽误了。 眼看已经到了下午时分,虎蛟被韩夜套了不少话以后,才后知后觉,眯着眼望着韩夜道:“这位兄弟,你问了这么多,感觉不像是要入教啊?” “不像吗?”韩夜装傻道。 “不像。”虎蛟摇头道:“你像在从我这套取情报。” 韩夜盯着虎蛟,略带惋惜地道:“我刚才确实在好好了解情况,我本来是想入的……但有件事致使我放弃了。” 虎蛟则想,方才与韩夜交谈,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也都说了,韩夜实力摆在这里,和自己没差多少,放到蛇神坛至少也能凑个第五护法了,如果只是一些利益上的问题令他顾虑,何不趁机拉拢一番? “娘额冬菜!爽快点!”虎蛟不悦地道:“你加入暗天教,不但会获得永生,那是金银如山、美女如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到底什么事让你不想加入?说出来!就算我不能满足你,坛主也能帮你啊!!” 韩夜摇了摇头,叹道:“诶!我这人呢,十几岁开始也是酷爱喝酒,你们那个坛主太过分了!他到处搜刮美酒,那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 虎蛟一时没反应过来,急道:“你也爱喝酒,我们坛主也爱喝酒,没准还能聊到一块儿去,咱们把酒都弄到西山岛去,还不是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韩夜又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人有个毛病,抢来的不喝!骗来的不喝!偷来的不喝!只有拿真金白银去买的、不欺负寻常老百姓而得到的酒,我才喝得舒服!!”说着,韩夜冷眼看向虎蛟,但虎蛟能感觉到韩夜骨子里并不冷、并不暗,反而有着一腔热血。 “你到底想怎么样?娘额冬菜!”虎蛟终于明白,有些人生来就不可能劝诱,但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很简单。”韩夜嘴角一弯,露出了久违的邪笑,对虎蛟道:“抓了你们坛主,端了你们这邪教!我才能舒舒服服喝酒!” “娘希匹!!” 虎蛟勃然大怒,凝聚西湖之水,朝着韩夜投出一杆蛟蛇长枪,韩夜以沧海之境的深厚内力化出剑气壁,勉强挡下这水化长枪,但虎蛟从韩夜的表情能看出,他挡得有些吃力。 “万剑诀!”韩夜单手化圆,在身前画出一个丈宽剑圈,将无数剑气射向虎蛟,虎蛟握紧双爪,仅凭强横肉身就挡下了密密麻麻射过来的气剑。 打了这么多回合,韩夜对虎蛟有了更加清晰的实力定位,他认为眼前的虎蛟,已胜过当年邪功大成的妖道长天,与妖主焚天、幽冥鬼皇和万毒老祖相比,孰高孰低尚无定论,但如果四大护法都具备在人间横着走的实力,那么坛主摩呼罗迦应非浪得虚名。 目前,单论韩夜和虎蛟的实力,百余回合可能分不出胜负。 但虎蛟绝对想不到,此刻韩夜的手臂里,鸣鸿刀的印记正在发出红光,只是被韩夜摁了下去,韩夜并不是不想赢,他只是想一击制敌,如果对方看出实力差距逃走,谁带他去太湖直捣蛇神坛老巢? 一切,仍在韩夜算计当中。 而另一边,薛燕却遇到了点麻烦。 薛燕发现,刚从宝石山上冲下来的那批蛇妖里,有部分蛇妖穿着直裾禅衣、戴着深色冠弁,像是里蜀山妖精们常穿的衣服,就是有些破破烂烂了。 那些蛇妖眼冒红光,似乎并非出于自愿,发了疯似地冲向碧水宫大门前。 薛燕和梨花、玉儿商量,尽量只把他们放倒,不伤害性命,碧水宫门人便照着做了。 然而,两军交战是顾不上仁慈的,碧水宫这边束手束脚,蛇精大军那边就越发猖狂,气势一下就上来了,眼看他们就要涌向大门前,薛燕迫不得己要拿出绣花针去射他们,这时,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感觉到了一股神灵之息,强大的神灵之息,从西方压了过来。 她还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须臾五彩,同气连枝,与自己的身躯遥相呼应。 “休息一下吧,姐妹们。”薛燕无奈地摊了摊双手,对其余人说着,望向西方的天空,此时半片天空银光闪耀,将太阳的光芒也被逼了回去 包括梨花在内,碧水宫众人皆不明所以地跟着薛燕去看西方,却见西方有一阵灵符之雨倾泻而下、遮天蔽日,伴随着的是那夺目银华、五彩炫光。 有一身穿青绿留仙裙的女子正朝着碧水宫这边御剑而来,她背后另有一名女子,素衣黄裙、仙气飘飘,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薛燕眼中倒映着满天银辉,耸了耸俏肩,对众人说道: “我们赢了。” 注释: ①“虎蛟”——《山海经·南次三经》有云“祷过之山,混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如鸳鸯。”按理说虎蛟可能存在于广西,但为了剧情需要,笔者将其挪到了江浙沪,和其余三种具有中国文化的蛇类凑成了四大护法。 ②“娘额冬菜”——江浙地区常用的粗话口头禅,相当于东北的“妈了个巴子”、河南江西的“奶奶个熊”、广东的“丢雷老母”,只是不像“娘希匹”那样闻名全国。“冬菜”音同“咚啋”,如同敲锣打鼓的声音,而敲锣打鼓一般是白事,因此,“娘额冬菜”大概意思就是,“你妈死了”。 【注释: ①“虎蛟”——《山海经·南次三经》有云“祷过之山,混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如鸳鸯。”按理说虎蛟可能存在于广西,但为了剧情需要,笔者将其挪到了江浙沪,和其余三种具有中国文化的蛇类凑成了四大护法。 ②“娘额冬菜”——江浙地区常用的粗话口头禅,相当于东北的“妈了个巴子”、河南江西的“奶奶个熊”、广东的“丢雷老母”,只是不像“娘希匹”那样闻名全国。“冬菜”音同“咚啋”,如同敲锣打鼓的声音,而敲锣打鼓一般是白事,因此,“娘额冬菜”大概意思就是,“你妈死了”。】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六回 悲恸风 如果说韩玉带着司徒云梦御剑来杭州,只是让薛燕觉得强援赶来、趣味骤减的话,那韩夜则更多的是担忧。 因为韩玉和司徒云梦都不是特别机敏的那种人,甚至韩玉还有些呆头呆脑,但她实力却异常强大,只要一出手,虎蛟立时便要逃跑。 既然已预见到事态发展,韩夜岂能不作任何准备? 他当时心想,韩玉在空中,虎蛟要跑也不会飞天,那必然是遁地,于是双手将玄元真气注入龙泉剑,把剑往地上一插,剑身上闪出紫色电光、蔓延到十丈开外,很快又消于无形。 这便是韩夜两年来全新的领悟:无即是有,有即是无! 虽然魔剑已被摧毁,但那些剑上招式,韩夜均已铭记在心并融会贯通,就算没有魔剑,他也能使出雷霆禁屠界这样的精妙绝技了。 韩夜这边刚完成布置,韩玉那边的灵符幻海就飘了过来,数千万道黄符刮起一阵狂风暴雨,地面和山上的蛇精蛇妖均无一幸免地被黄符贴中,而但凡沾上道符的蛇精蛇妖,不是浑身无力、蜷缩在地,就是双目清澈、恢复原形。 这灵符幻海本是昆仑山道真天师的绝技,自从昆仑与蜀山两派来往密切之后,不但是昆仑八派从蜀山学到了许多仙术,蜀山也从昆仑各派习得了不少道法,这其中,韩玉最喜欢的就是道真的灵符幻海,毕竟她对符法兴趣浓厚,加上天赋奇高,半年前就已经学会了。 符海一出,转瞬之间,乾坤扭转,大局已定。 而飞在百丈高空的梦、玉二女似乎是发现到了什么,韩玉听司徒云梦耳语了几句后,没有径直飞向薛燕这边,而是落在了碧水宫大门前。 韩玉收剑回鞘,司徒云梦将怀里的韩千里交给韩玉抱着,躬身去扶那些躺在地上的蛇妖,看起来,她已察觉到了里蜀山的子民就在其中。 大老远看到这情况,韩夜愈发担忧,如果性情刚烈的司徒云梦知道里蜀山的妖精被欺负、被奴役,平日里娴静文雅的她会愤怒到何种程度?能不能控制住情绪?自己又有没有办法让她镇静下来? 至少韩夜认定,比起妻子的震怒,虎蛟的威胁已算不得什么了,应该马上收服! 于是,他以真气控住龙泉剑,令其在身旁竖立旋转,右手将血气尽数送入剑中,将红莲落神剑施展开来。 红莲落神剑的要诀在于解体,有解体状态加持,韩夜实力倍增,满拟十招之内拿下虎蛟,但出乎韩夜意料的是,当他闪身一拳攻向虎蛟时,竟然也被虎蛟举臂挡了下来! 虎蛟变了! 他变得更快!变得更强! 他浑身冒火、肌肉暴涨! 虎头毛发竖立,龙爪坚硬如钢,身上的鱼鳞尽数化为银铠! 虎蛟任由迎风吹来的道符贴在身上,那些道符很快就被周身一丈内的火红灵气烧为灰烬,只有解体的韩夜不受影响,虎蛟看着冷静自若的韩夜,骂道:“娘额冬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非逼老子把坛主赐予的灵力用出来?!” 韩夜施展解体,不断出拳,不断闪现,虽然虎蛟打不中他,但他也无法对此时钢筋铁骨的虎蛟造成任何伤害。 力从天外,强如神魔。 当这八个字闪过韩夜的脑海时,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个虎蛟突如其来的变身,正迸发出他从见识过的外界灵气,而且,虎蛟的出现,与昨天司徒云梦听到的奇怪声音,也必定有所关联! 韩夜虽预料到虎蛟会望风而逃,可他没料到虎蛟竟然是有恃无恐、还能变身,双方又斗了个平分秋色,但这次,你来我往的拳风、爪风,将门洞城墙乃至于神树构成的大门都刮出了印痕! 这边厢打得不可开交、鬼哭神嚎,那边厢,司徒云梦正温柔地安抚着里蜀山的蛇精们。 里蜀山的蛇精们自被灵符恢复清醒以后,一看到司徒云梦,都激动得眼泪盈眶,不由自主地朝着她跪下身去,齐声喊道:“参见公主殿下!!” 其余蛇精蛇妖虽不属于里蜀山,但恢复理智后,见同类纷纷跪拜,也跟着一起跪拜。 只有起先为虎作伥、闹得最凶的那些蛇精在想办法逃遁。 司徒云梦看到这么多的蛇精跪拜,心中五味陈杂,诚然,她在怀孕期间一心卸任里蜀山妖主,觉得自己没灵力了,没资格去引领里蜀山走向繁荣昌盛。 可她忽略了,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而妖精说人话、办人事,甚至比人更懂得知恩图报。 要知道,司徒云梦不但救过里蜀山、还带着里蜀山群妖在仙派面前扬眉吐气、更率领大家跟随韩夜拯救了六界,而里蜀山又借飞凰公主之名义、攀兰香仙子之关系,顺道得到了神界道德天尊和九天玄女的庇佑,其余妖界只有与里蜀山交好的份。 至少,毒沼界现任妖主雾蟾和鲛人族现任妖主沧浪等辈,均以司徒云梦马首是瞻。 天下妖类,莫敢称雄! 仙家道派,不与争锋! 终于,里蜀山的妖精们受到了仙妖各界发自内心的尊敬,而这些,都是司徒云梦带来的。 在里蜀山臣民心中,司徒云梦已经是里蜀山无二妖主了! 所以,当三公九卿回去劝说那些妖精,提出司徒云梦想要卸任的时候,换来的只是妖精们的痛斥与非难,他们质问三公九卿,难道飞凰公主没有灵力,就不是我们的妖主了吗? 白羊丞相无言以对,黑虎太尉暗自叹息。 于是乎,三公九卿与里蜀山有头有脸的老妖们商量好了对策,那就是:只要飞凰公主还活着,就不能再另立妖主,必须把这事拖着!能拖多久拖多久!见面时只需禀告飞凰公主,就说找不到妖主候选、没人愿意当妖主,她还能如何?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因此,只要司徒云梦想当教书先生,那就挑选里蜀山最好最懂事的小妖,名为求公主教书,实为服侍公主! 只要司徒云梦想过自己的生活,就不能过多打扰,按照早朝时间,三公九卿去串个门,把需要决断的事情向她“求教”。 她不能做决断,就让她丈夫、里蜀山驸马做决断。 里蜀山群妖本来就生性淳朴、便于管理,如此安排下去,这两年来也是得到的利远大于弊,更何况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妖主重感情、轻利益,做不到抛下他们不管。 当重情重义的人聚在一起时,时间越长,羁绊就会越深,里蜀山妖精们对于司徒云梦的崇拜和尊敬,已经超乎其余各界的想象! “你们快起来!快快请起!”司徒云梦见蛇精们跪拜不起,十分地不自在,抬起双手示意他们起身,怜悯又愧疚地道:“我早和你们说了!我不能再做你们的飞凰公主了。” 蛇精们互看了一眼,又齐声拜道:“参见公主殿下!你就是我们的飞凰公主,永远都是!”这次声音比之前更齐,他们把司徒云梦围在中央参拜,司徒云梦能感觉到,有更多的蛇精都涌了过来向她参拜。 “你们……!” 司徒云梦玉眸张得大大的,正不知如何是好,韩玉在一旁哄着东张西望、咿呀叫唤的韩千里,一边提醒道:“嫂嫂,你应该问问他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究竟谁在蛊惑他们?” 司徒云梦深以为意,不管她认不认这个妖主的身份,起码眼前的蛇精大多数遭到了迫害,应该弄清楚来龙去脉,正当她准备开口发问时,忽然,她在蛇群里瞥见了素素的亲爹素虬和亲娘素韵。 于是,司徒云梦三两步走过去,牵起这对青蛇夫妇的手,关切问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素虬和素韵相识五百年,一同修炼成精,感情深厚,也因此,他们把孕育的孩子取名“素素”,象征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听素虬夫妇诉说,最近一个月,里蜀山因为许久没有妖主坐镇,有很多奇怪的现象发生,最开始是天贵城区开了个风月场所,叫做“长乐苑”,那里几乎把里蜀山所有貌美的女妖精都吸引过去了,这些女妖精似乎中了什么邪,又大肆招揽男妖精去长乐苑寻欢作乐,把里蜀山搞得乌烟瘴气。 牛廷尉、犬卫尉、郎中令等重臣多次去扫荡,都找不到长乐苑的东家是谁,只能把女妓就地解散,并叮嘱她们安分守己、不要再来。 可没过多久,长乐苑就死灰复燃,那些女妖精又回来重操旧业,三公九卿再次过去扫荡,连长乐苑都一并烧毁了,而素虬作为官差,当时是跟着蛇宗正一起去的,他亲眼见到长乐苑化为废墟。 大家以为此事已了,谁知过得数天,长乐苑竟又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三公九卿为此事发愁了,最近几天就在商议如何揪出长乐苑的幕后黑手,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飞凰公主。 素虬为此也伤了神,素韵在此期间一直陪伴,他们办完公事回到家中时,发现家里不知道被谁放了十尊神像,其中一尊摩呼罗迦的神像似乎在对着他们窃窃私语,等到他们靠近时,摩呼罗迦的神像竟自己动了起来,眼中射出金色光芒,素虬和素韵顿觉脑中一片空白,失去知觉。 待他们再度清醒后,就来到了杭州碧水宫门前。 哪怕这事情再离奇,素虬、素韵和其他里蜀山的蛇精们都明白,当他们恢复意识时,看到飞凰公主带着她妹妹来到身边,那只能是飞凰公主前来解救了!所以才不由自主地跪拜于她。 听蛇精们说完来龙去脉,司徒云梦沉默了。 而韩玉身为蜀山弟子,以匡扶大义为己任,她提醒蛇精们道:“我在经楼翻阅典籍,见过一种控蛇咒,在天竺那边很流行……现在想来,应该是法力高强的天外神明将控蛇咒施展在神像里,趁你们不备放在你们的居所或必经之地,这才将你们控制住,召集到杭州来残害百姓、涂炭生灵!” 当韩玉说完“残害百姓、涂炭生灵”后,蛇精们大惊失色,而后更是惶恐不安。 以素虬、素韵为首的里蜀山蛇精,本来都是天性善良、不愿主动害人,自从受到司徒云梦“众生平等”的教化后,他们更以欺负弱小人类为耻,如今听韩玉说起杭州城蛇患成灾,竟是因他们而造成的,不免愧疚万分。 蛇精们的鼻子都很灵,他们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除了蛇类的血气外,大多数都是寻常百姓的血、无辜凡人的气,而素虬和素韵的听觉也修炼得很好了,他们能聆听到整座杭州城百姓们的哭声和恐惧声。 这对青蛇夫妇低下头来,陷入了沉思,他们察觉到司徒云梦的美好身躯在颤抖,他们知道,韩玉作为飞凰公主的妹妹是不会说谎的,尽管被恶人控制,但伤害无辜人类,一定大大触犯了飞凰公主的底线! 因此,其余蛇精虽还有些不明所以,里蜀山的所有蛇妖蛇精却彼此相顾,互相点了点头,以素虬为首,纷纷捡起地上的长剑、大刀等利器,架在各自的脖子上。 司徒云梦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正自惊讶。 素韵却斩钉截铁地说:“公主殿下!您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我们却被恶人控制,欺凌弱小、残害人类!把好好的一座杭州城搞成这样!污了里蜀山的名声!” 素虬跟着道:“我们不配做您的臣子!!我与娘子羞愧至极,惟有以死谢罪!!” 司徒云梦大骇失色,但决意引咎自刎的蛇精太多了,她又没了法力,穿着绣花鞋跑不快,眼看着这些子民要做傻事却来不及阻止。 “请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君臣之恩,来生再报!!”素虬、素韵领同数十名里蜀山蛇精正要抹脖子自尽,忽而从司徒云梦身后飞来百余支绣花针,不偏不倚地同时射在他们的兵器上。 绣花针虽小,却力如千斤,只听得铛啷声连连响起,蛇精们手里的兵器全被绣花针打掉在地,无一例外。 紧接着,一个水蓝身影就落在司徒云梦身边,头上燕钗闪闪发亮、脑后饰带高高飞扬,正是薛燕。 薛燕倚着司徒云梦的柳腰,看向这些傻乎乎的蛇精,没好气地对司徒云梦道:“我的个姑奶奶吖!小梦梦,你的子民跟你一个德行!屁大点事就要抹脖子?!” “好好活着不行吗?!”薛燕双手叉腰冲蛇精们发火道:“是不是要本女侠一人给你们一个耳刮子!” 薛燕虽然不理解这种行为,但司徒云梦却十分理解。 没人比司徒云梦更了解这些蛇精们的痛苦,毕竟在司徒云梦弱小的时候,她曾被迫要和自己讨厌的人成亲,还被控制着要去杀害她青梅竹马的至爱! 那种被控制的无力,那种伤到对方后恨不得去死的感觉。 她懂!! 眼见蛇精们去意未消,司徒云梦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义愤了,她双手端庄置于腹间,气得玉胸一起一伏,问道:“你们……!还当不当本宫是你们的飞凰公主?!” “当!!” 听闻此言,非但是素虬素韵,其余恢复理智的蛇精均拜伏在地。 “那就跪下听令!”司徒云梦喝道。 蛇精们听罢,纷纷面朝司徒云梦跪下。 “卿本佳人,皆我子民!受人迫害,绝非真心!”司徒云梦怜悯地环顾四周妖精,又去眺望远方饱受痛苦的黎民百姓,毅然决然地道:“救民水火,将功补过!引咎自尽,何颜乡亲?!” 见蛇精们有点不理解,司徒云梦一手置于腹间、一手拂袖,大义凛然地道:“都听好了!不管你们之前做过什么,本宫只当是你们被贼人所蛊惑、所胁迫,并非出自本意!限你们一个时辰,把杭州城内的所有百姓救治妥当、所有蛇类统统驱散!自己做了什么就要自己去弥补!别再在本宫面前提什么愧疚自刎,那是在逃避你们的责任!!” “遵命!”众蛇精齐声说着,包括四脚蛇队长、壁虎精、银环蛇妖在内,蛇精们一想到可以不予追究,纷纷为司徒云梦的魄力所折服。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素虬和素韵心悦诚服地朝司徒云梦拜了拜。 “快去!把本宫交代的事办好再说!”司徒云梦懒得再看青蛇夫妇,一拂素袖,把头偏向远方。 “遵命!!”素虬和素韵闻言,便赶紧领着里蜀山的蛇精,会同其余各界的蛇精一起,分散到杭州城四处救人去了,他们每拨人后面都跟着五颜六色的毒蛇,如同数百道五彩流水,从中央分出、奔涌向四方。 司徒云梦目送众人离去,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被薛燕看到了,薛燕忍不住道:“你刚才安排得蛮好的啊!怎么又多愁善感啦?!”不等司徒云梦开口说话,薛燕又抢着道:“诶对!你怎么带着天天来啦?大家明明说好了不告诉你的啊!” 一旁的韩玉道:“燕儿姐,因为素素也不见了……我们今天早上才发现的,纸包不住火,所以嫂嫂就都知道了!” “什么?”薛燕大吃一惊,看向司徒云梦,推测道:“所以小梦梦你知道以后,根本就无心教书了,就停了,让孩子们都呆在家里不要出来,然后由于小神仙已经去神界,你就让呆瓜妹御剑带你来杭州,你认为素素可能也来杭州找爹娘了?” 司徒云梦凝重地点点头,眼角的泪花还残留着一点未能拭去。 对于司徒云梦而言,素虬夫妇的孩子素素听话懂事,性格内敛,她也是非常疼爱的,这次急匆匆来杭州也是想尽快找到,免遭危险。 就在刚才,青蛇夫妇决意自刎前,他们还托司徒云梦照顾好素素,可夫妇俩哪里知道,他们的孩子现在人都找不见了! 正因如此,司徒云梦方才并非不想见素虬夫妇,而是无颜面对。 先是臣民被控制,为祸人间,再是爱徒受委屈,不知所踪,在这一天不到的时间内,司徒云梦的内心越来越郁结。 是,六界安宁了。 众生平等了。 大家都尊重甚至尊敬司徒云梦,司徒云梦有丈夫疼爱、姐妹照顾、神界庇佑、妖精守护,她本以为,里蜀山不再需要她了、六界不再需要她了,她只想相夫教子、过自己的生活。 然后呢? 也才两年多。 邪教横行! 黑道肆虐!! 司徒云梦听薛燕跟她描述暗天教如何神秘、摩呼罗迦如何霸道、虎蛟如何猖狂,只是这么一个小小虎蛟,就敢在人间称王称霸、为祸百姓。 她渐渐握起了拳头,把素袖紧紧攥在手心,深深呼吸着空气,突然,她听到了杭州城上空的风在向她哭诉,悲悯地哭诉。 悲恸之风,让她想起逝去的那些亲人朋友。 焚天死去的时候,她只会抱着义兄的尸身哭。 司徒胜死去的时候,她只能痛苦地哀求养父不要离开。 芬芬芳芳菲菲死去的时候,她只是眼睁睁看着徒儿们化作飞灰! 仁慈,文雅,柔弱,天真。 这些,在黑恶势力面前,简直毫无用处! 司徒云梦低着头,四周的风声越来越大,大到她已经听不到薛燕和韩玉的声音了,她感受到了责任,她感受到了,一旦拯救过六界,她就再也不能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了,如果六界遇到危机,她亦不能置身事外! 因为,这已经是她创造的世界了! “除恶不尽……何以扬善?!” 司徒云梦口里喃喃说出这八个字,声调越来越大,她取出怀中的飞凰束带,将长发束起一半,把束带系在上面,她不愿再欺骗自己没法力,因为那束带上的灵力,飞凰赋予的灵力,一直都在。 她又取出香囊中的流玉戒,戴在了纤纤玉指上,那戒指上,洛神河伯赋予的灵力,也一直都在! 她闭上眼睛,再度睁开,双目变得像红玉一样灿烂迷人! 整座杭州城上空的云朵汇聚过来,在众人头顶上形成了一个方圆百里的流云漩涡,遮盖了整片阳光,而她司徒云梦,就站在那漩涡眼之下。 韩夜仍在和施展全力的虎蛟你来我往地较量着,当他想用出鸣鸿刀时,左臂上的红鹊魔印却是光芒一闪,随即黯淡失色。 韩夜略为一惊,感觉到浑身的毛孔舒张开来,四面八方都是狂风呜呜的哭声,而那些风,都穿过各人身旁,汇聚到碧水宫大门外的那片空地上去了。 “该来的迟早要来啊……”韩夜终于明白,那是他的妻子要开始宣泄义愤了。 “喂!”韩夜一个闪身躲开了虎蛟爪击,提醒道:“看在刚才聊得欢的份上,好意提醒!有什么保命的绝招赶紧用!千万别死!” 虎蛟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后、看向大门外的那片空地,方才他打得过于投入,没留意到那里的蛇都走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仙女。 一个盛怒难消的仙女。 十丈旋风环绕周身,乌亮长发高高飘起,素纱披帛随风狂舞,她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飞来,强大的压迫感令虎蛟总算萌生出一个念头——逃! 虎蛟庆幸自己还会潜土急行之术,擅长此术者,进入土中如同鱼儿入水,可日行万里,他朝着地上一跳,却只撞得头冒金星、眼泪直流! “娘额冬菜!这地面是金刚石做的啊!这么硬!”虎蛟骂道。 他哪里知道,老早,韩夜的雷霆禁屠界就准备好了,为的就是不给他遁地的机会。 虎蛟既惊且怒,却不敢硬撼司徒云梦之锋,朝着碧水宫大门内侧狂奔而去,孰料刚跑到门内,就被一堵结实无形之墙给弹了回来! “什么东西?”虎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吃一惊,但他又哪里知道,刚才薛燕已在门后布下数万道银丝线,组成了一道银丝墙,不仔细对着阳光看,还真看不出门后那密密麻麻的银丝! 韩夜看向薛燕,薛燕则冲他吐了吐舌头。 自然,薛燕能变出更多的绣花针,就能变出更多的银丝线。 只是这虎蛟可就惨了,等他想要另寻出路时,司徒云梦已经飞了过来,周身旋风疯狂地哭喊着,叫得虎蛟耳朵都快聋了。 “你!祸害人间,鱼肉百姓!!”司徒云梦顺势冲来,嫉恶如仇,右手抓住虎蛟的衣襟,将他压到了银丝墙上。 “听到了吗?连风儿都在痛哭!叫我为民除恶!!”司徒云梦气得玉胸起伏、妙臂颤抖,风灵力源源不绝地从四面八方继续汇入她的体内,只听得蹦蹦蹦声响连连,银丝线被一根根地绷断,在强大无匹的暴风中,司徒云梦终于摁着虎蛟,用他的身躯将银丝墙撕裂。 破墙之后,往前疾冲出二十来丈,司徒云梦揪着虎蛟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旋风狂舞,气流呼啸,身高丈八的虎蛟遭受灵力压迫,如同小花蛇一样被司徒云梦拎在空中。 方圆百丈,包括韩夜、梨花等人在内,只能运足内力、连连后退,生怕被这可怕的风暴卷入其中。 “感受风的悲恸吧!”司徒云梦鄙夷地看着虎蛟,盈香青丝随风飘扬。 “恸哭风暴——!!!”司徒云梦大声喊着,以她为中心,一股十丈粗的龙卷风迎空而上,狂风如同利刃般绞割着虎蛟。 再强横的肉体也经不住司徒云梦的盛怒,顷刻间,虎蛟的虎头被割得血肉模糊,身体也被划得遍体鳞伤,鱼鳞构成的银色铠甲早已破碎,一大股鲜血从他体内迸发而出,随暴风冲上云端。 韩夜唯恐司徒云梦下手太狠,把虎蛟就地处决,那便断了线索,于是大声提醒道:“夫人息怒!留活口!!” 司徒云梦回头看了韩夜一眼,缓缓平静下来,眉间怒意消退、眼中再现温和,恸哭风暴渐渐变弱,直至归于无形,头顶上的流云漩涡也逐渐消散。 整座杭州城,一念之间,风去云散,鸦雀无声。 司徒云梦把虎蛟随手一扔,抛到一旁,双手端庄置于腹间,对韩夜道:“听你的,你来处置吧,阿夜。” 【写这书我也是想告诉大家,说真的,内心成熟的司徒云梦太猛了,我怕她把反派打死,而且,如果正传里她一开始就很强,她也不需要韩夜作为老公、不需要薛燕作为姐妹,自己感受一下吧!】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七回 除暴意 施展恸哭风暴时,司徒云梦隐隐感觉到了,她送给六界的灵气一直都在,只要她需要,就可以汇聚到体内、归为己用。 方才她脑海里灵光一闪的新招式,相较以往的横空龙卷和坠地扶摇,威力更大、杀伤更强。 心境不同,招式也会有所变化,这正是幻化无穷的真谛。 而虎蛟正面吃下司徒云梦这招后,已是血流遍地、奄奄一息,一股鱼腥味从他身上飘了出来,令人恶心欲吐。 韩夜唯恐他诈败,将血气从龙泉剑中抽回体内,双手握剑再使出一式雷霆禁屠界,将方圆十丈的地面又变得坚硬、磁化,附近的暗器和兵器也随之被吸附过去,韩夜认为虎蛟就算再狡猾,以韩玉、薛燕等人身手,也是绝对逃不掉了。 尽管方才经历了一场大战、韩夜多次使出魔剑技,但他稍作调息即恢复气色,这两年来他一直在修炼和习武,把沧海之境的玄魔气炼到了极致,既为了让妻子安心过日子,也为了自己在对妻子有欲求而不得时,能通过炼气来集中精力、淡化杂念。 韩夜走到虎蛟身旁,见他暂时还不至于死去,也就没忙着给他以气疗伤,而是蹲下身去,劝慰道:“兄台,方才我告诫过你了,有什么保命绝招赶紧用,内子的实力远超神魔,等到她出手,你不死也重伤,我是不是没骗你?” 虎蛟仰躺在地,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韩夜又提醒道:“和内子相比,你们那个暗天教到底有多强呢?比盘古还强吗?你说,连我们的创世神盘古也不能与湿婆大神抗衡,但你见过他出手吗?依我看,只是你们那个教主在危言耸听、散播恐慌吧?” 虎蛟因伤势过重而大口喘气,不屑地道:“娘希匹,说得好像你见过盘古的实力?” “当然!”韩夜嘴角一弯,郑重地对虎蛟道:“我不但见识过,我还和我夫人、同伴一起和他交过手,侥幸赢了他几招,否则六界早就不存在了。” 虎蛟把目光瞥到一旁,一脸不信:“放屁!你要有打赢盘古的能耐,刚才能和我斗那么久?” 韩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左手朝天一举,金光闪耀、云鹊铮鸣,三尺霸刀幻化而出,被韩夜握在手里。 虎蛟对着阳光看那把刀,刀上龙吟虎啸,有一股强烈的气息压迫而来,霸道异常,他突然明白,方才韩夜只需祭出此刀,不出三招就能将他击败! 的确,无论韩夜还是他妻子司徒云梦,实力都远超自己,均有一招制敌之力,那么他们或许真能打败摩呼罗迦,甚至拿下暗天教主。 韩夜看得出,虎蛟对于暗天教无敌的信念开始有所动摇,这就达到他的目的了,他趁热打铁朝虎蛟伸出手,劝降道:“兄台别再犹豫了!将功折罪!带我们去蛇神坛吧!等剿灭了邪教,我定保你不被治罪!即便九天众神,也得给我们夫妇几分面子!” 薛燕领会了韩夜意思,也对虎蛟道:“胡椒怪,你带我们去蛇神坛,帮我们去抓那个摸河螺虾,碧水宫姐妹们也不会追究你的所作所为了,是吧……?”说话间,朝梨花、玉儿等人使了使眼色。 碧水宫女侠们得韩夜一家援助,尽管非常痛恨虎蛟,毕竟知道以大局为重,也算识趣,纷纷点头称是。 虎蛟沉默了,今天对他而言,是倒霉的一天,也是梦想破灭的一天,他望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心灰意冷。 “你根本就不懂我们这些人。” 虎蛟突然开口了,看向韩夜,说道:“老子本来就是地痞恶霸,欺负别人对老子来说,很开心、很高兴!不在乎治不治罪!” 韩夜料不到虎蛟明明无力反抗了,竟还这么嚣张,不由得皱起了秀眉,又听他道:“很久以前坛主就带着老子横行乡里了,只是那时候他还不强,不敢过于招摇,直到有天,他离开太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我们的教主得到了湿婆大神的指示,而他也从教主那里得到了大神赐予的天外神力,还赠予了一丁点给我。” 话讲到这里,韩夜断定,虎蛟应该很难劝降了,但现在虎蛟说出来的事情又多半为真,也算得是一些线索,因此,韩夜就没有打断虎蛟说话。 虎蛟继续着回忆,双爪握紧,浑身颤抖地说:“老子做梦都想不到,做梦都想不到啊!哈哈哈!就那么一丁点神力,可以让我强到如此地步!得到了坛主赐予的法力,以前那些见到面就得点头哈腰、四处避让的仙人妖精,老子一个都不必去讨好了!” “没得到这些法力前,老子也就欺负欺负平民,没什么意思,而得到了法力以后……人间妖界,横行霸道!那些仙家道派、恶妖地魔,他们都得躲着老子!!谁不服老子就打谁!!威风啊!!哈哈哈哈!!” 虎蛟越说越兴奋,眼神竟然又恢复到之前攻打碧水宫时的狂妄得志,哈哈大笑道:“娘额冬菜!得到强大法力的这些日子,老子过得比以前更加精彩!值了!!叫老子背叛坛主?休想!!” 当虎蛟把这话说出来时,韩夜已经预感到,他肯定要做出点什么事来,或许是,以自杀来切断线索? 但薛燕却大骇不已,警告道:“不好!他要自爆!!”说着赶紧撞了一下司徒云梦的柳腰,示意她用风灵力把虎蛟吹到空中去。 司徒云梦刚撤去风灵力,根本来不及施展法术,她只能以极快身法飞过去,拽着虎蛟的爪臂一眨眼飞上百丈高空,在飞上去的过程中,虎蛟的身躯急速变红发热,他大喊道:“统统去死吧!娘希匹!!!” “夫人!!” “小梦梦!!” “嫂嫂!!” 夜燕玉三人同时喊出来,但他们当时的身法都没有变身飞凰公主的司徒云梦快。 “砰——!!!” 只听得惊天动地一阵巨响,整座杭州城晃了一晃,虎蛟全身爆开,耀眼火光吞没了太阳,一股雄浑热浪自他体内迸发,吹至方圆三十里之外,把飞过去救司徒云梦的韩夜震得老远,而司徒云梦的柔躯,也消失在这火光中。 韩玉庆幸自己用身体护住了韩千里不受余波影响,而碧水宫门人则多亏了薛燕及时提醒,运足了水寒功抵御,尽管如此,她们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内伤。 韩夜顾不上因靠近爆炸而震伤的身体,将灵鹫羽匕抛出,灵鹫羽匕化作一只银雕,托着韩夜迎风而上。 韩夜极目搜寻,终于,在三十丈之外,看到了那衣衫褴褛、向下坠落的司徒云梦。 “快!接住!!”韩夜心急如焚,令银雕疾飞过去,总算将妻子接在怀里,定眼一看,此时的司徒云梦非但是衣衫破损,娇躯也被灼伤得体无完肤。 “夫人……你又干傻事!”韩夜心疼不已,释放出玄元真气为自己和妻子疗伤。 司徒云梦颤抖着睁开双眸,看到了韩夜,一开口就问道:“大家……还好吧……” “都好,都好。”韩夜将司徒云梦紧紧搂在怀里,问道:“为什么又要以身犯险?你死了我怎么办?天天怎么办?燕儿怎么办?” 司徒云梦虚弱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死。刚才我突然懂了,过去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变成真正的凡人,我依然还是那个五彩之心,所以……阿夜,别担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韩夜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甚至于后悔刚才让司徒云梦留活口,如果早点杀死这个冥顽不灵的虎蛟,妻子就不必受此重伤了! 这时,薛燕也跳上了雕背,她对韩夜急道:“呆瓜!快把小梦梦给我!快点!!” 韩夜毫不犹豫地把司徒云梦给了薛燕,薛燕将司徒云梦抱在怀里,闭上美眸,浑身发出五彩光芒,不一会儿功夫,司徒云梦非但是身体恢复正常,连衣裙也还原如初。 夜燕二人终于都松了口气。 很多时候,韩夜和薛燕并不想带司徒云梦出来,就是因为这家伙总是傻乎乎地、不顾一切地保护大家,所以,哪怕司徒云梦很强,他们也难免有点害怕。 “我!的!姑!奶!奶!”薛燕气愤地抱着司徒云梦,烦躁地道:“我让你把胡椒怪送上天,没让你把自己送上西天!!算本姑娘求你了!别让我担惊受怕啦!!” 韩夜明白司徒云梦的心意,替司徒云梦向薛燕回了两句:“那你说,刚才那情况她该怎么办?眼看着大家被炸死?!” 司徒云梦也柔声道:“燕儿,我当时确实没别的办法了,再说了,你也看到我之前怎么打虎蛟,兴许,我依然还是五彩之心的体质,我不会死。” 薛燕气消了些,双手叉腰道:“我知道!刚才你痛打胡椒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你不是完全的五彩之心啊!你把灵力都分给大家啦!而且,就算你完全恢复实力,但胡椒怪得到的那些法力,并非出自六界当中,来自于天外天!所以他能伤到你!” 夜梦二人闻言互看了一眼,他们认为薛燕说的话非常准确,甚至有些恍然大悟。 在与盘古极元大战时,盘古极元曾说,六界之内无人能杀死司徒云梦,现在想来,那是因为司徒云梦来自于天外天三千世界,但如果同样有人得到了来自天外天的灵力,是否就能确切伤害到司徒云梦了呢? 答案是肯定的。 自大战盘古极元后,这是夜梦燕三人正儿八经一起对敌了,三人坐于铁雕之上、感慨万千。 司徒云梦问薛燕道:“燕儿,刚才你是怎么识破虎蛟要自爆的?你好聪明啊!” 薛燕说:“呆瓜,你跟她说吧。” 韩夜抚了抚司徒云梦的手,和司徒云梦成亲两年,二人时而相敬如宾、时而又热情如火,而此刻,他是相敬如宾的,他道:“你当年放弃一切救了燕儿后,她的身体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得到了你五彩之心的一些特质,而且,一眼就能识别真伪、读出对方招式。正因如此,最近两年我和她一起出来行侠仗义,省了不少事,不用去猜来的人是否为妖魔鬼怪所化。” 司徒云梦玉目圆睁,惊讶地看向薛燕:“燕儿!你这么厉害了?!” 韩夜解释道:“这两年我和燕儿就是不想你太过担心,想让你安心养胎坐月子,所以事情都是我们带着小玉星辰去办的,回到家里,就我陪着你、她忙活,这些事就没有对你多说。” 司徒云梦点了点头,她知道韩夜和薛燕对自己都很好,韩夜是丈夫,那自然没得说,而薛燕呢,明明和自己没有亲缘、和韩夜没有结果,却依然陪伴身边,这是司徒云梦一直都难以释怀的地方。 司徒云梦何尝没绞尽脑汁?知道丈夫不愿娶、燕儿不肯嫁,她就和韩玉商量给薛燕找婆家,凭着各界关系,什么人间首富、妖族皇子、道派新秀、地方散仙,甚至雄踞一方的神魔,全给说媒过来,就看姐妹薛燕愿不愿意了。 甚至于司徒云梦求铁刀犬王还阳回人间来照顾薛燕。 但薛燕看着这帮货色,那简直是瞎眼,要不然就是捣乱搞怪把他们气走吓走,要不然就是摔门而去,还和铁刀犬王说你尊重姑奶奶就别找姑奶奶,弄得大家都很难堪。 到得后头,薛燕反而还来求司徒云梦别替自己说媒,说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委屈,说司徒云梦不考虑自己感受,叫她别瞎折腾了! 司徒云梦万般无奈,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甚至于有时候还要冲韩夜发点脾气,可终究,韩夜和薛燕就是保持着距离,不再前进,直到今天。 不想这些倒好,一想,司徒云梦又难受了起来,叹了口气,用素袖抹了抹眼角的泪。 薛燕能察觉到司徒云梦的心情,只能岔开话题道:“刚才那个胡椒怪用的招式,不属于六界招式,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现出了‘绝境焚爆’四个字,而且,我心里还预演出他会怎么发招、威力多大,只是刚才情况危急、来不及和你们细说,所以本姑娘才说‘他要自爆’。” 韩夜点点头,叹服薛燕应变之灵活,在当时情况下,能快速喊出一句话令大家马上反应过来,实属难能。 而司徒云梦则目瞪口呆,长时间没和薛燕并肩作战,她觉得现在的薛燕既亲切、又陌生。 薛燕没好气地对司徒云梦道:“小梦梦!我的姑奶奶!!我撞你那一下,只是想让你赶紧出招应对,根本就没要让你亲自受险,你以后不可以这样!听到没有?!” 司徒云梦温和地应道:“听到了……我以后会注意的,让你担心了,燕儿。” 韩夜则灵机一动,提醒薛燕道:“燕儿,以后干脆这样,你撞一下她的腰,直接喊出想要她使出来的招式,不就可以了?云梦反应慢,但她并不需要了解对方使什么招,你脑瓜子转的比她快,你判断就行。” 薛燕听韩夜这么说,越听越兴奋,把手一敲银雕雕背,只听得“哐”地一声,银雕晃了一晃,她才纤眉一扬对韩夜道:“嘿呀!我说你这个呆呆的小冬瓜,总算聪明一回啦?!” “轻点。”韩夜皱眉道:“你现在神力惊人,好歹考虑一下铁雕的感受。”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不以为然地道:“就你心疼你这宝贝疙瘩!他也是神界灵铁诶,这么不经打的吗?” 韩夜略为担忧地说:“大家都知道你是盖世女侠了,这么下手没轻没重的,铁雕未必能承受得住!” 薛燕瞟了韩夜一眼:“那万一姑奶奶打坏了,你修呗!” 韩夜哭笑不得:“凭什么?” 薛燕指着韩夜说:“就凭你是他主人!不是我!当然打坏了你来修!你让小梦梦评评理,当主人的,有没有责任修好自己的坐骑?” 司徒云梦已经笑得抬袖掩唇、花枝乱颤了,根本无力回答薛燕的话。 于是乎,这次斗嘴又以韩夜认输而告终。 三人一雕回到了碧水宫武神殿前的广场上。 众人见司徒云梦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纷纷围了过去,而司徒云梦最关心的就是韩千里到底有没有事,下了雕来马上就去探看,尽管她知道,妹妹韩玉实力超凡、应该能照顾好韩千里。 而后,半个时辰内,先是碧水宫女侠们齐齐向韩夜、司徒云梦等人抱拳致谢。 再是蛇精们完成任务后纷纷向司徒云梦复命。 蛇群得以驱散,百姓得到救治。 杭州城,终于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街道屋舍仍需修补、清洁。 司徒云梦在梨花、玉儿的帮助下,找了碧水宫一处屋舍给韩千里喂完了奶,薛燕也取了新鲜蛇胆,在碧水宫药堂里熬好了药,给韩千里服下,待韩千里在韩玉怀里安然入睡后,为人母亲的司徒云梦也彻底安下心来。 众人再度相聚在碧水宫的广场上。 “多谢公主殿下,准许我们将功补过!”素虬素韵夫妇向司徒云梦跪拜道。 “谢公主殿下!”上万只蛇精蛇妖随之,齐齐向司徒云梦跪拜,发出了震耳之声。 “多谢碧水宫诸位女侠,对我们的罪行不予追究!”素虬素韵夫妇又向梨花玉儿等人跪拜。 “谢碧水宫诸位女侠!”上万只蛇精蛇妖又随之向碧水宫门人跪拜,发出了彻云之响。 梨花率六大长老回应道:“不必谢了!我们呐,是看在韩大侠、韩夫人和燕儿妹妹的份上,才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要多多行善、安分守己,最要紧的是,要对杭州城这些被你们伤害过的老百姓们赎罪!” “是!”蛇精们纷纷点头赞同。 素虬问司徒云梦:“公主殿下,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司徒云梦扫视众人,双手端庄置于腹间,正色厉声地道:“暗天教荼毒苍生、危害六界,本宫已无法坐视不理了,你和素韵先带里蜀山的子民回去,传话给三公九卿,等本宫到太湖剿灭了蛇神坛后,自去里蜀山将那‘长乐苑’连根拔起,叫他们做好准备,先不要打草惊蛇。” “遵命!”素虬素韵同时跪拜道。 然而,司徒云梦又想起失踪的素素,便看向韩夜和薛燕,似乎是求助于他们。因为司徒云梦还没想好,如何当着素虬的面向蛇精们询问素素的下落,又不至于让这对青蛇夫妇过分担心。 韩夜立刻会意,问蛇精们道:“你们当中,谁更了解蛇神坛的具体位置?难道蛇神坛就你们这些年轻力壮出来祸害百姓?没有老弱妇孺吗?” 银环蛇妖抢着道:“我知道我知道!蛇神坛就在太湖西山岛上!” 薛燕没好气地道:“这些我们已经都知道啦!再具体点。” 银环蛇妖、壁虎精和四脚蛇队长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几乎都没上过西山岛,之前都是四大护法和摩呼罗迦的亲信上过岛,就更加不知道蛇神坛的具体位置了。 四脚蛇队长补充道:“但是听老大说……呃,不是不是,听虎蛟说!最近两天腾蛇护法往西边去了,说是去那边吸引一些年轻的蛇精姑娘,献给坛主扩充后宫。” 司徒云梦听这话,不免担忧了起来,与韩夜、薛燕各看了一眼。 素虬素韵虽然担心自己女儿是否也在其中,但想起现在有飞凰公主和驸马爷做主,就算女儿被抓走,飞凰公主也一定会替他们把女儿救回来,就没有多话。 韩夜则细细思索了一番,对众人道:“按理说,虎蛟今天办事顺利的话,就该带美酒去献给摩呼罗迦了,如果我们今天不去太湖,事情会有点麻烦。” 薛燕则牵着司徒云梦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而后对大家说:“那个什么疼蛇吧,拐带蛇妹子回蛇神坛,哪怕再快,摸河螺虾也是来不及糟蹋的,今天必须赶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司徒云梦本已有除暴安良之意,如今听韩夜和薛燕均有此意,便对蛇妖蛇精道:“那好,事不宜迟,本宫和驸马、燕儿即刻启程……你们都散了吧,素虬素韵你们带里蜀山的子民回去,把本宫的话传给三公九卿;其余人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别在杭州城逗留扰民。”蛇妖蛇精们闻言,相继离去。 薛燕则对梨花、玉儿等一众碧水宫门人道:“各位姐妹,你们就安抚好杭州的黎民百姓,等我们凯旋而归吧!”梨花等人纷纷点头,深以为意,毕竟见识过韩夜等人和暗天教护法的实力,她们去了恐怕只能当累赘,还不如像往常一样帮助乡里乡亲恢复杭州城秩序。 韩夜望了望天色,此时已至黄昏,宝石山后的太阳落下去了一半,夕阳余晖把西湖染成一片金黄。 而妹妹怀里的韩千里,仍然沉浸在梦乡里。 韩夜仔细观察司徒云梦和薛燕,深思熟虑后,他认为,以司徒云梦和薛燕目前的状态,对付摩呼罗迦应无问题。反而司徒云梦带着孩子过去,一方面怕把熟睡的孩子弄醒、需要照顾,另一方面还担心司徒云梦分神,于是对韩玉交代道:“小玉,你暂时带天天留在碧水宫,这里有众多女侠照顾,天天应该带得住。两个时辰后,如果我们还没回来或者天天吵着喝奶,你就过去与我们会合。到得太湖边上,你发出天灯符,我会以天灯符回应你。” “好。”韩玉听从了韩夜的安排。 薛燕则挽着司徒云梦的手,嘻嘻笑道:“小梦梦,你终于能好好陪我出去打架啦!也别太担心天天,早去早回,我的姐妹们能照顾好天天的,他现在咳嗽也好得差不多啦!” 司徒云梦点点头,自从有了这孩子,她几乎是寸步不离韩宅,而现在,暗天教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影响到她所热爱的一切。 是时候了,暂时放下孩子,和丈夫、燕儿一同去面对这股神秘而黑暗的势力。 众人安排妥当,韩夜放出银雕,跳上雕背,司徒云梦和薛燕紧随其后。 三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时光。 韩夜装着满腹心事,对脚下的银雕喊了一声。 “出发!” “主人,去哪?”银雕一如既往地问。 “太湖!”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齐声道。 【铁三角在后传里终于再度合体。】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八回 南浔镇 银雕振翅,雄鸣长空。 扶摇直上,迎风北去。 韩夜喝着梨花美酒,又陷入到了沉思中。 两年前在绝地,魔界之祖蚩尤曾说,可以帮助香消玉殒的司徒云梦重塑肉身、成为凡人,并像凡人那样孕育新生命。 但今日司徒云梦盛怒之下,却又变回了那个六界无敌的五彩之心,这并非一个凡人之躯能够办到。 到底是蚩尤在说谎?还是另有隐情? 韩夜觉得,等暗天教这事过了,还是要去绝地找蚩尤问个明白。 而现在,妻子拥有强大法力,对于剿灭暗天教的行动是极其有利的,应该以除暴安良为第一要务。 他正思考着,回头看了一眼妻子司徒云梦,却发现司徒云梦正和薛燕拿着瓜子在嗑。 “你!”韩夜略为一惊、继而哭笑不得。 “啊?”司徒云梦玉眸微微张大,赶紧把瓜子塞到薛燕手里,双手叠在腹间,目光瞥向一旁道:“我、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理他。”薛燕不满地磕着瓜子,把瓜子壳收到香囊里,说:“管他干嘛?你给他生孩子,在家憋了多久了?” 说着又对韩夜道:“喂!你管老婆怎么管那么宽,讨不讨厌啊?!” 韩夜解释道:“我没管,我是想说,就快到了,你俩嗑不了几颗瓜子。” 薛燕闻言一惊:“刚起飞呢,哪有这么快?” 韩夜冷冷地道:“杭州相距太湖,不过二百来里,铁雕翅膀一抖就到了,为什么不快?” 又补一句:“你以为我们要坐到北冥去?还嗑瓜子……要不要搬个火锅上来吃?” “你!”薛燕双手叉腰,不悦地道:“拜托你看看时辰好不好?太阳都下山啦!我和小梦梦肚子饿,吃点东西怎么啦?!” 又道:“饿着本姑娘就算了,把你老婆饿着了,谁给你儿子喂奶?一点都不体贴!” 韩夜看了一眼略带委屈的司徒云梦,问薛燕道:“瓜子也发奶?” 薛燕理直气壮地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当然发奶!” 韩夜对于医术的了解确实远不及薛燕,因此,每当薛燕提到对司徒云梦身体不好时,他无法争辩,只好叹道:“好吧好吧,你们随意,你们随意。”说着把头转向前方,观望前方的夜色流云。 薛燕闻言,笑嘻嘻拉着司徒云梦继续嗑瓜子,但没嗑两颗,薛燕就在下方百丈的平原大地上,发现了一个小镇。 此时暮色已尽,夜晚来临。 天空中的长庚星正闪闪发亮,皎洁如璧的月亮也逐渐从东方升了起来。 月下那小镇,静谧而祥和,一如江南各镇,小桥流水、垂柳依依。 数百间瓦房傍水而建,阛阓鳞次①,屋宇林立,烟火千家。 薛燕眸子发亮,一手拽着韩夜的胳膊,一手指着下方的小镇道:“哇!快看!有个小镇诶!” 韩夜不以为然地道:“江南之地,到处是小镇,有什么稀奇?” “下去打个尖!下去打个尖~~!!”薛燕兴奋地摇晃着韩夜的胳膊道。 “薛、女、侠!”韩夜没好气地道:“我们急着去太湖除害救人,哪有闲工夫打尖?” “吃饭耽误打妖怪吗?不吃饭打架没劲儿你负责吗?”薛燕纤眉一挑,又过去挽住司徒云梦的妙臂,趾高气扬地道:“不按时吃饭,小梦梦就会断奶,断了奶,你给天天喂奶吗?!” 韩夜听着薛燕的话,再向北望去。 再向北,就是烟波浩渺的太湖了。 此刻,在那人间大地上,太湖已被一团庞大的云雾遮掩于其中,百里云雾、腾升千丈,致使韩夜完全看不到太湖所在了。 眼看着银雕再往前飞,就要进入到那云雾里,而妻子司徒云梦就算释放风灵力、吹散这迷雾,也可能会惊动到那些太湖妖邪。 韩夜心念一转,不得不妥协于薛燕的想法,叹道:“好吧,下去找个店,吃饱再上路。” 司徒云梦没有发表言论,但她是倾向于薛燕的,玉目里满载着期待,嗯了一声。 于是,韩夜就让银雕往下落,落到了一个叫做“状元面馆”的店子上方五丈高处,左手搂着司徒云梦的腰,右手将变回匕首的银雕收到手里,与司徒云梦双双跳到了街上。 薛燕随后也跳到地上,天蓝色的饰带高高扬起。 本来正在街上行走的路人看到这从天而降的三人,都吓了一跳,露出诧异目光,不少人还连忙跑回了屋子里,从窗子向外观望。 似乎,他们也曾经受过一些惊吓。 薛燕没关注他们,就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夜、梦二人戏谑道:“嘿嘿!本姑娘比你们轻!” 韩夜把灵鹫羽匕收到腰间,冷冷回了句:“无聊。” 司徒云梦则脸颊绯红地道:“都是燕儿不好,把我喂胖了。” “你坐月子、哺乳,是要多吃啊!”薛燕笑道:“再说了,你也就多了几斤肉,显得丰满了,比以前更好看!反正薛女侠很喜欢!” 司徒云梦闻言看向韩夜,薛燕知她心意,赶忙道:“你别问他!他敢说不喜欢吗?” 韩夜没好气地道:“行了,赶紧打尖,顺便我也问问情况。” 这时,众人才观察这个状元面馆。 状元面馆不大,仅有一层楼,大门上挂着“状元面馆”的牌匾,门前吊着一对大红灯笼。 三人走进面馆里,发现里头的装潢也很朴素,就是江南寻常人家的装潢,八套桌椅整齐排布,其中四张桌子已经坐了人在上头。 一位年过四旬、体形略胖、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柜台前,拿着面筹对三人笑呵呵地道:“来来来!吃了状元面,早晚中状元!客官,您几位要不要来几碗?” “来碗阳春面。”韩夜抬了抬手。 薛燕鄙夷地瞥了韩夜一眼,甚至有些嫌弃,朝掌柜竖起两根指头,两眼放光地道:“来两碗浇头面,双浇,一碗爆鱼加酥肉,一碗雪菜加牛肉!快点!着急赶路!” 司徒云梦闻着面馆的香味,听着薛燕报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玉眸也波荡起来。 薛燕则又是鄙夷地看了韩夜一眼。 韩夜哭笑不得:“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乡巴佬。”薛燕不吐不快地道:“来江南吃面不吃浇头,不懂享受!小梦梦跟着你只能吃阳春面,可怜巴巴!” 韩夜既觉好笑又觉委屈,回应道:“我只是先给自己点了啊,我习惯吃阳春面。” “那为什么不先给你老婆点?”薛燕盛气凌人地指着韩夜道:“自私!” 虽然薛燕稍微气势压着韩夜,但韩夜心里认同她说的话,不管怎么样,这两年是头一次带司徒云梦出来,应该让司徒云梦先点。 “是是,燕儿说的对。”韩夜服软道:“我欠妥了。” 司徒云梦闻言,过去抚了抚韩夜的胸口,柔声道:“你是急着赶路,所以先点,我懂的……再说了,丈夫先点,妻子再点,没什么问题啊,别放心里去。” 要说韩夜喜欢司徒云梦的地方,实在多不胜数,但最喜欢的,就是司徒云梦既是青梅竹马、又心意相通、还夫唱妇随,除非有什么事特别生气,不然基本依着韩夜。 司徒云梦这么一安抚,薛燕也不便多说什么,用铜钱买了面筹,三人找了处靠近门口的桌位坐下。 很快,阳春面就率先被店小二端上来了。 店小二收走了韩夜手上的面筹,将一只青花瓷的大碗摆在他面前,一股浓郁面香从碗里飘了出来。 韩夜闭目闻了闻,眉头舒展,心情舒畅。 他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面条,看向素袖掩胸、吞着口水的司徒云梦,问:“夫人,你先吃吧?” 司徒云梦摇了摇头,似乎想说:我不饿,你赶紧吃。 于是,韩夜边闻着面香边吃了起来,江南的阳春面,汤清味鲜、清淡爽口,韩夜吃得那是怡然自得、忘乎所以。 薛燕双手环胸,看着这个韩夜就来气。 直到店小二把另外两碗双浇面放到了薛燕和司徒云梦的面前,气氛才有所变化。 在江南,双浇面又叫双交面,一般是将精心做好的酥肉和爆鱼浇盖在面上。 酥肉,色泽红润、肥而不腻。 爆鱼,香甜乌亮、鲜而不腥。 司徒云梦望着桌上的双交面,流波玉目睁得大大的,看了一眼韩夜,发现丈夫也忍不住去瞧她碗里的浇头,尤其是那两块看上去就酥甜爽口的爆鱼。 “你要吗?”司徒云梦夹起一块爆鱼问韩夜。 韩夜摇了摇头,有时候他觉得,让心爱的妻子吃最好的东西,比自己吃更爽。 “别管那个阳春大侠啦!是他自己要吃阳春面的!”薛燕低头吃起自己那碗雪菜牛肉双浇面,嘬了一口面条到嘴里。 这两年八方行侠,薛燕吃过好几次江南的双交面了,所以偶尔会换换口味,而司徒云梦一次都没吃过,当然要推荐给她最经典的口味。 司徒云梦本已忍耐许久,见韩夜不介意,就痛痛快快把爆鱼塞进嘴里、吃了起来,白皙泛红的腮颊不断鼓动,柔润泛光的红唇一张一合,韩夜和薛燕能感觉得到——她很开心。 对于韩夜和薛燕来说,每次看到司徒云梦开心,他俩就会很开心。 韩夜喝完面汤,安静地看着司徒云梦吃东西,谁能想到,这个平素端庄优雅的仙女,吃东西的时候又另有一番可爱,食人间烟火的可爱。 而相处日子久了,司徒云梦也不会再当着心上人的面端着自己,因为这只会影响她享受人间美味。 一切,都变得那么自然而然。 韩夜认为,打尖也有打尖的好处,与其一头冲进太湖寻找西山岛,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不如在附近的镇子询问一下情况。 既然打了尖,就尽量不浪费功夫。 韩夜吃完面后,再看了一眼司徒云梦和薛燕,二女正换着对方的浇头吃,司徒云梦喂了薛燕一口,薛燕也喂了司徒云梦一口,显然,二女吃得比自己还高兴。 他暂时不必照顾女人的感受了。 他来到了柜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掌柜面前。 掌柜此时正似有心事地拿算盘算着今日收益,听到银子落下的声音,随之一惊,看向韩夜道:“客官?是您啊!您刚才已经结过账啦!还是说,您又想点几碗?可我这小店消费不高啊,钱不好找!” 韩夜淡淡地道:“这些钱不是用来买面的。” “那买什么?本店的酒前几天已经被抢光了。” 韩夜当然知道这个小镇已经没有酒喝了,这小镇离蛇神坛如此之近,就在摩呼罗迦眼皮子底下,如果没被洗劫摧残,必然是乖乖交出美酒无误了。 所以,他口里吐出三个字,回应掌柜。 “买消息。” 掌柜一听,三分诧异七分欢喜,这辈子他还是头一遭碰到拿钱买消息的主儿,便收了银锭,向韩夜和盘托出。 这个小镇,叫做南浔镇。 距太湖仅有二十多里路了。 多年前,太湖的西山岛上来了个妖怪,唤作“青蚺大王”,这青蚺大王在岛上聚蛇成军、为非作歹,一般的道士僧人不是对手,寻常百姓更是不敢招惹,渐渐地,西山岛打渔的居民也纷纷从岛上搬到湖边四处的村镇里,被青蚺大王占岛为王。 青蚺大王贪得无厌,占了西山岛以后,把黑手伸向沿湖各镇,命令手下的蛇精蛇妖滋扰各镇,掠夺美酒物资。 一日,蓬莱仙岛的扶摇圣母途径太湖,受太湖各镇乡民拜请,上岛除妖,将那青蚺大王好好收拾了一番。 但扶摇圣母生性仁慈,见青蚺大王诚心悔过并发下毒誓,便放了他一马,叮嘱他以后潜心修道,早晚得道升仙。 扶摇圣母降伏恶妖后,便即离去。 随后十数年,青蚺大王确实是安守本分了,太湖各镇终于恢复正常,更有乡民重回西山岛打渔往来、安居乐业。 奇怪的是,最近半个月,这一切都变了。 先是太湖上的雾气越来越大,掩日遮月,西山岛上的住民也与沿湖各镇失去了联系,所有太湖行船均迷失在浓厚的云雾当中,再没人敢去太湖打渔。 太湖南岸,一夜之间,又突然建起了一座桥,叫做“升仙桥”,有传言,上得此桥便可羽化升仙。 不少村民镇民闻得此讯,或为成仙、或为上岛,皆登上此桥。 但他们都消失在桥上的迷雾中,再也没有回来过。 太湖沿湖各镇均认为,应该是那青蚺大王得道成仙了,才能解释近日云雾缭绕、一夜成桥等现象。 但随着更多乡亲失踪,随着更多的蛇精从太湖涌向各镇、强取豪夺,沿湖百姓认识到问题很严重。 在与蛇精打交道的过程中,大家已渐渐听不到“青蚺大王”这个称呼了,取而代之的是: “摩呼罗迦”! 掌柜提到“摩呼罗迦”这个名字,难得地露出一丝恐惧,对韩夜道:“青蚺大王摇身一变,成了摩呼罗迦,但那根本不是成仙,是……成魔了!” 魔? 韩夜见识过真正的魔,而他自己也号称剑魔,所以,当他听到百姓说摩呼罗迦是魔时,只能一笑置之。 韩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出了这么多事,如果报官,肯定官兵是管不了的,那仙家道派呢?你们难道没有去求扶摇圣母过来降妖伏魔?” “去了啊!”掌柜叹道:“太湖的五乡十镇四处寻求帮助,总算请得扶摇圣母来此,可是……” 掌柜说到这里,神情格外沮丧:“三日前,扶摇圣母娘娘再次上岛,至今都没得到她回来的消息,倒是有更多蛇精蛇妖来我们南浔镇搜刮民脂民膏,这扶摇圣母娘娘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啊!唉……!” 韩夜并不觉得惊讶,他认为,扶摇圣母或许已经死在摩呼罗迦手中了。 就在刚才他问掌柜“为什么不去请扶摇圣母”的时候,他内心深处其实希望得到的回答是“忘了”或者“请不到”,那么至少,扶摇圣母还是好好的。 可韩夜很理智,他清晰地认识到,之前在碧水宫前大战一场的虎蛟,其实力已强如神魔,就算师父守正和昆仑派道真亲临,也占不到半点便宜,那么赐予虎蛟灵力的摩呼罗迦究竟有多恐怖? 可见冰山一角。 扶摇圣母,已绝非今日摩呼罗迦之对手! 而上次盘古之殇一役,扶摇圣母曾率领蓬莱一派与蜀山一同守护六界。 六界安宁后,守正与扶摇圣母相谈甚欢,时而联合昆仑、崆峒、九华等派论道会友。 既是师父的道友,那也是韩夜的师叔,何况还是以降妖除魔为本分的前辈,身为仙派弟子、盖世奇侠,韩夜岂能不为之痛惜? 想到这里,他秀眉紧锁,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而且,白天虎蛟说的话,再联系夜晚这位掌柜说的话,韩夜又有了新的发现。 原来,“摩呼罗迦”并非真正的天外神明,而是本为六界妖类的青蚺大王得到了天外神明赐予的法力,化身摩呼罗迦! 既然他能如此嚣张,那他背后的暗天教势力到底有多大? 更可怕的是,赐予暗天教无上法力的那位天外神明,湿婆,究竟有多强? 韩夜握紧了手中的龙泉剑,手臂略为颤抖。 但他只有一丝丝恐惧,更多的是义愤,在义愤中还带着些许嗜武的激动。 掌柜把知道的事情都娓娓道来后,问道:“客官,您问我这些,是为了去太湖降妖除魔吗?” 韩夜回答说:“是。” 掌柜一声叹息,劝道:“唉,你们别去枉送性命了啊!其实我们知道,那个摩呼罗迦成魔了,连扶摇圣母娘娘也收伏不得,这世上已经没人能降住他了!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妥协。” “至于酒啊、粮食啊、蚕丝啊,拿走就算了,只要人没事,就别和他们作对了!” 掌柜说完,就没有再管韩夜,低头去拨弄算盘算账,面上挤出了之前的笑容,但现在韩夜能感受得到,那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 “除恶不尽,何以扬善?” 韩夜脑海里回荡着这八个字,他越来越佩服妻子司徒云梦,司徒云梦情绪上来时口里说出的话,有时异常符合他的心意。 沉思之际,他望了一眼店外的夜色。 酉时刚过,明月渐高。 月亮倒映在一条清澈静谧的小河上,如同一只白玉盘。 白玉盘的更远处,是一个“环”,一座拱桥与它在水中倒影所组成的“桥环”。 桥环将两排笔直远去的南方屋舍“扣”在了一起,家家户户,灯笼高照,夜火通明。 这是个美丽的世界,身边也有很多美丽的人。 韩夜握紧了拳头,他坚定不移地认为,不管那未知的势力有多么可怕,他也一定会带着身边的人,战胜他们,还六界一个太平! 就像当年他带着妻子、燕儿、妹妹从一重重的天空上到第九重天,创造了一次次的奇迹。 “暗、天、教。” 韩夜轻轻在口里念出这三个字,在那冷淡清秀的外表下,心中的热血,又再度沸腾了起来。 注释: ①“阛阓鳞次”——笔者考究,南浔古镇牌坊上的字,按照明代末期潘尔夔的《浔溪文献》所述,应当是“阛阂鳞次,烟火万家”,但词典里翻来覆去,“阛阂”一词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意思;反而是“阛阓”一词,古往今来都有“店铺”之意。因此,本书采纳了这个词组,意思是“店铺房屋排列整齐”。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九回 升仙桥 估计司徒云梦和薛燕也吃完面了,韩夜转头去看二女。 这时,薛燕已经拿着一个茶杯,把水全倒在了桌上,对司徒云梦说:“小梦梦,你试试。” 司徒云梦凝神抬起纤长的右手食指,桌上的水,纷纷呈水珠状浮到了空中。 “收。”薛燕道。 “收。”司徒云梦右手一握,那些水珠就全部吸了过来,如同拳套一般附在了手上。 “好像是啊!”司徒云梦似乎是恍然大悟了,睁大滢滢玉眸看向薛燕:“这样看来,雷风水火土,只要是天地五灵,我都可以吸过来、归为己用!可是……”司徒云梦柳眉微蹙,又问薛燕:“燕儿,这又是何缘故呢?” “很简单。”薛燕纤眉一扬,笑着指向桌上的空杯子,道:“你现在就像这个空杯子,而六界现在的灵力就像桌上的水,这些水并没有消失,只是不在你身上罢了……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收回来。” 薛燕双手环胸,明眸一转,又道:“甚至于,本姑娘大胆推测一下,因为六界众生的灵力都是你赋予的,只要你想,你也随时可以从他们身上拿回来。” “这么厉害?”司徒云梦惊讶得抬袖掩唇,又问:“那我现在试试?” “别别别!”薛燕连连摆手:“万一你把我和呆瓜的灵力拿走了,你有办法还给我们吗?” 司徒云梦觉得薛燕说得有道理,在场除了韩夜、薛燕,其余人都是寻常老百姓,这招除了敌人,用在谁身上都不太合适,绝非司徒云梦所愿。 但到了关键时刻,如果真能收回对方灵力,也必能扭转战局。 司徒云梦记下了薛燕说过的话,兰指轻轻一挥,附在手上的茶水便如同一条小蛇,飞入桌上的空杯中,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眼见薛燕和司徒云梦交谈完了,韩夜郑重地对掌柜道:“店家,今夜必有大事发生,早点关门歇息……晚上不管外头动静多大,都别出来瞧热闹。” “嗯……”掌柜低头一边算账一边下意识应着,忽而像反应到了什么,抬头愕然望着韩夜:“客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韩夜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去太湖会一会那个摩呼罗迦。” 掌柜闻言没有说话,惊讶地望着韩夜,见他眉清目秀、大义凛然,继而目光里流露出一股惋惜,点了点头,似乎想说“客官,祝你好运”。 韩夜知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与其多说,不如多做。 因为,对于不了解他们的寻常百姓而言,不必过多解释,以免耽误时间。 于是,韩夜打听了一下升仙桥的大概位置,便带着司徒云梦和薛燕离开了状元面馆,离开了南浔镇。 银雕展翼,迎风而上。 屋舍、垂柳、拱桥、小河,变得越来越小。 直至,整座水网纵横、如诗如画的小镇隐没在流云之下。 夜梦燕三人远离人间,再上云天。 南浔镇距离太湖的确很近,刚飞到云海之上,韩夜就又看到了那片庞大的太湖云雾,但他感觉这太湖变得很陌生,与他以往印象中的太湖迥然不同。 韩夜曾来过太湖两次。 第一次是他独自离开鸣剑堂、孤剑闯江湖期间。 六年前,他为了送一位与家人失散的垂髫男童回家,曾从东山半岛上到西山岛,光是坐着渔家的船就坐了足足一个时辰,那时候的他,只觉整片太湖烟波浩渺、横无际涯,彷如一片浩瀚的人间仙境。 顺利将男童送到家后,男童的爹娘格外高兴、热情招待,当晚就做了太湖三白给韩夜尝鲜,韩夜盛情难却,只好在此逗留了一晚。 夜间,听岛上住民说起太湖,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东山半岛相距西山岛也不过十几里,而整片太湖,却足足纵横百里! 也就是说,韩夜目光所及,不过是太湖的小小一片湖域,如豹之一斑! 这还真是,不到太湖一游,不知神州湖泊之震撼! 第二次再来,乃是在半年前。 身为蜀山弟子的韩夜带薛燕、星辰乘雕到苏州降妖,途径太湖。 彼时,韩夜已经见识过神界的蓝天瑶池、黄天金池,从万丈高空再瞰此湖,依然为它的百里烟波所撼,太湖恰似一只巨大的手掌,而东边的姑苏城与之相比,则像一颗小黑豆,一颗即将被太湖巨手抓入掌心的小黑豆。 彼情彼景,就连驰骋六界的天箭手星辰,初来太湖也连连惊呼,被薛燕再次骂作“头发短、见识也短”。 而现在,太湖变了。 烟波浩荡的太湖迷雾重重,如同裹上了一层棉花厚被,就算韩夜给银雕输送玄魔之气,银雕用红芒之目极力观察,也看不清雾里的西山岛所在。 看来,惟有去到南浔镇镇民口中所述的“升仙桥”那里,才有上岛的明路。 幸得韩夜出发前已询问过升仙桥的大致位置,他眼见高空难寻西山岛,便令银雕在即将进入云雾之前,于太湖南畔落了下去。 纵使落到太湖南岸,众人也依然只能从岸边向外看到湖中数十丈内的景色。 雾,确实有些浓厚。 此时,夜色更深,韩夜继续乘雕,围绕湖边去找寻镇民口里提到的那座升仙桥,薛燕则牵着司徒云梦的素手,倚湖望月。 从太湖边向上望去,东北方向是一轮皎皎明月,还有那深邃靛蓝的星空,正北方却是一道高达千丈、直冲云霄的迷雾之柱,司徒云梦和薛燕需要把头抬得不能再往上抬了,才能看到迷雾上方的夜空。 “神界那帮家伙怎么回事?”薛燕嘟着嘴,不满地道:“太湖都成这副鬼样子了,摸河螺虾也只是六界之内的人物,为什么他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不下来管管?!” 司徒云梦把素袖放在胸前,在薛燕身后思索了一番,回道:“以我估计,天尊大人、玄女姐姐或许被天外神力阻隔了视野,但既然星辰已经去了神界,他们要管也只是迟早的事。” “道理我都懂。”薛燕双手牵于背后,遥望迷雾中的太湖,肯定地说:“不能等他们,他们太慢了,也很迂……我能感觉到,在那个西山岛上,素素和里蜀山的其他蛇精一定还被控制着、折磨着,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但我答应你……” 说着,薛燕一个转身,天蓝饰带在身后翩翩飞舞,她将水灵灵的眼眸望向司徒云梦,坚定地说:“本女侠一定会陪你救回素素!也一定不会再让你难过!你的徒弟,一个都不能少!” 原来,薛燕一直都记得,花雨谷司徒云梦曾痛失爱徒。 原来,薛燕也一直都记得,因为过于防备芬芬芳芳菲菲,她曾来迟一步,致使三个蝴蝶精因不想连累司徒云梦而化作飞灰。 司徒云梦心很软,之所以不愿让弟子们叫自己“师父”,是因为每次一听这些孩子们叫“师父”,司徒云梦总会想起那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司徒云梦玉眸泛泪,上前紧紧抱住了薛燕,她曾以为,只有韩夜昏迷不醒或发狂入魔时,她六神无主,才会依赖薛燕。 但经历了许多,司徒云梦渐渐明白,薛燕本就是一个可靠的伙伴、值得付出一切的伙伴,反而是韩夜的存在,阻碍了这种感觉,令她最初不喜欢薛燕。 而薛燕则轻轻抚摸着司徒云梦那柔香的背,叹道:“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薛女侠已经不再是花雨谷那时候的虾兵蟹将了,不用再站在一旁看戏……谁敢让我家小梦梦不开心,姑奶奶要亲自把他揍趴下!” 听薛燕说话,司徒云梦原本蹙起的柳月眉略微舒展。 无论何时,她都喜欢听薛燕翠燕般的声音,享受着薛燕乐观的态度。 这时,韩夜也找到了那座神秘的升仙桥,他命令银雕在升仙桥百丈外落下,将化作匕首的银雕收到腰间,领着二女来到了升仙桥。 升仙桥前,是一个五十丈高的宏大牌坊,牌坊横梁上刻着“羽化升仙”四个鎏金大字,即便在夜里,那金字也是熠熠生辉。 横梁下吊着两只巨大的红灯笼,每只大概三丈大小,诡异的红光照得牌坊下的百丈之地,如同一片血海。 牌坊左右两旁,各有一排延绵无尽的石栏,将目光所及的太湖湖畔围了起来。 从牌坊向内看去,有一座巨大的铁索吊桥直通远方,隐没在数十丈后的迷雾中。 韩夜能闻到,从桥那头吹来的阵阵腥风。 这桥,有问题。 韩夜问薛燕:“薛女侠,有没有发现异常?” 薛燕竟意外地摇了摇头,甚至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没异常?” 多年行走江湖,韩夜的疑心又起,他听过一个传说,“陶侃射蟒”①的传说。 自古就有蟒蛇精化作大桥引诱凡人进入蛇腹送死的传言,而薛燕行走江湖多年,竟然没觉得异常,这就大大出乎韩夜意料了。 “等等。”韩夜眼见薛燕牵着司徒云梦要从牌坊进去,赶紧抬手止住,小声对薛燕道:“燕儿,你自从能辨别真伪后,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情况能进吗?” “嗐!”薛燕不以为然地大声道:“升仙桥诶!登上去羽化升仙!谁不想上去瞅瞅?你要是怕了,这就回去镇里,别来了呗!” 虽然薛燕说的这番话很奇怪,但韩夜已隐隐感觉到薛燕别有用意,只是一时没理清楚,便让梦燕二女先去石栏边上稍作等待。 站在血光笼罩的牌坊下,他陷入了沉思。 他感觉到,这座桥,似乎比刚才微微挪动了一点距离。 大概,一丈? 他更加确信,这桥一定有问题! 而薛燕和司徒云梦坐于石栏上,背靠着背,双双望向韩夜。 司徒云梦看到韩夜血光盖顶的样子,觉得韩夜颇似当年被鸣鸿刀附身的血魔韩夜,尽管她不再害怕了,但她也有些好奇,薛燕和韩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薛燕却故作不经意地拿起司徒云梦的手,飞速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 《点绛唇·太湖寻岛》 燕梦相依,太湖南岸观云渺。 峰峦隐映,不见西山岛。 升仙桥边,天灯照飞鸟。 月迷踪,凭栏远眺,何处辩昏晓? ——临剑 韩夜想了大概半柱香时间,点了点头,终于完全同意了薛燕的想法。 “走吧,夫人,燕儿,与其凭栏眺望,不如登岛寻仙。” 韩夜面朝牌坊前的灯笼大声说完这番话,背对薛燕,张开掌心,薛燕则走上前去,在韩夜掌心写了个“领”字。 虽然韩夜暂时还不知道薛燕在司徒云梦掌心写了什么字,但军师薛燕绝非浪得虚名,何况是能辨别万物、七窍玲珑的薛燕,他只知道,这个“领”字,已经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沟通好了,且与他所想,几乎一致! 是以,韩夜就带着司徒云梦和薛燕,放心地走过牌坊,上到吊桥。 吊桥晃了一晃,一股阴风吹过,韩夜下意识牵住司徒云梦的手,交代道:“夫人,我牵着你的手,你牵好燕儿的手,等下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松开,好吗?” “嗯,听你的。” 司徒云梦回应完,也自然而然牵住了薛燕的手。 往前走了约莫十丈,快进入迷雾时,疑心重重的韩夜回头再看来时的路。 这一看不打紧。 那牌坊,竟然不见了! 何止是牌坊?湖岸、石栏、天灯,都不见了! 身后的吊桥,也已不见了! 背后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黑暗,遮盖了的一切。 黑暗,一直延伸到薛燕脚后跟! 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蛇一般的阴影涌现而出,扑向走在队伍最后的薛燕! “燕儿!”韩夜大声提醒薛燕,但来不及了,薛燕被阴影吞没,先是双眼被黑雾遮盖,再是口鼻被黑气掩住。 只听得嗖地一声,一股无形的拉力将薛燕往后拽,将她彻底拉进了身后诡异的黑暗当中! 薛燕莫名其妙就消失了,韩夜察觉到司徒云梦也很奇怪,他明明就交代了司徒云梦要牵好薛燕! “夫人……你?” 韩夜甚至有点想责备司徒云梦没照顾好薛燕。 但司徒云梦,也变了。 她柔若无骨的手变成了一只腐烂的白花蛇,紧紧缠住了韩夜的右手。 那白花蛇烂到,蛇皮里的骨头都看得见,里面隐隐能听到蛆虫蠕动的声音,韩夜只觉被尸蛇缠住的整个右手都凉意彻骨、酸麻不已。 韩夜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去看司徒云梦,他并不惧怕黑暗,他惧怕的是,莫非从一开始?来杭州除妖的司徒云梦,就是蛇精亡魂所化? 这绝不可能! 韩夜闭上眼睛,甩了甩头,而后张开眼再去看司徒云梦的手。 腐烂的白蛇,依然还是那条腐烂的白蛇。 “嘶嘶……嘶嘶……” “司徒云梦”发出了不像人类的声音,原本动人的玉眸也变成了圆圆的眼睛、窄窄的瞳孔。 瞳孔越收越紧。 烂蛇越缠越紧。 “司徒云梦”不再温文如玉,她的浑身发凉,脑袋耷拉了下来,吊在胸前不住地晃荡着,蓦地冲韩夜吐出一根细长黝黑的信子,舔了一下他的脸。 舔得很突然,韩夜毫无防备,心头一颤。 “嗤嗤嗤”,韩夜听到脸上传来毒液沸腾的声音、闻到脸上飘来尸体腐烂的臭味,他能感觉到自己半边脸都麻了。 或许,他清秀的脸庞早已被腐蚀烂透了。 此情此景,任谁也无法将冷酷可怖的蛇精亡魂与温润柔香的司徒云梦联系到一起。 纵使前朝许仙与白娘子恩爱有加,看到白娘子变成一条巨大白蛇,他也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但韩夜不会。 他渐渐恢复了冷静。 这本也是他的天赋。 韩夜的内心清清楚楚告诉自己,与他牵手的,依然还是自己的妻子。 只是自己陷入到了某种幻觉当中。 “听得到吗?夫人,燕儿?” 韩夜右手继续牵着身边那素衣黄裙的尸蛇怪物,左手潜运玄元真气,平缓了呼吸,尽管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却仍然对尸蛇怪物道:“夫人,不管你现在如何,我产生幻觉了!我俩看到的东西可能不一样,但你别松手,听到了吗?” 似乎有那么点回应,腐烂的白花蛇将韩夜的手臂缠得更紧,韩夜感觉手骨都快折断了,但他反而放心了。 确实是幻觉。 韩夜确信是幻觉。 既然是幻觉,那么或许,薛燕也并未被黑暗吞没。 韩夜用力拉着尸蛇怪物往前走,又前进了数十丈。 穿过前方的迷雾,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地狱,比奈何桥边更瘆人的地狱。 空中悬浮着绿幽幽的鬼火,阴风带来一阵阵痛苦的嚎叫。 原本吊桥下的太湖湖面,成了冥河河面,冥河之水汩汩冒着烂泥般的气泡,上面漂浮着数以亿计的骸骨。 再往前走得十丈,不知不觉,吊桥上竟然伸出了成千上万只腐烂的手,抓着韩夜和“司徒云梦”往吊桥的最深处拽。 韩夜单手化圆,施展出万剑诀去射那些腐烂之手。 “呃呃呃!” 腐烂之手发出惨叫,脓血四溅,却没有因剑气激射而消失,继续抓着韩夜和“司徒云梦”往里带,细看这些腐烂之手,上面长满了白色的鞭毛,令人恶寒不已。 尽管韩夜去过真正的鬼界地狱,也见过魔界各地的诡异奇景,他仍然感觉背脊发凉,反而,身边的尸蛇怪物还莫名变得有些亲切了。 当韩夜在思考如何破解眼前的幻觉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此地如此凶险,薛燕为什么还敢让他们三人贸然进来?难道薛燕就没有一点策略吗?明知升仙桥是摩呼罗迦的陷阱,还硬拉大家往里闯? 念及于此,韩夜更加冷静了下来,施展蜀山锁气诀,放出浑身的玄元真气去感知四周。 “尸蛇怪物”确实就是司徒云梦。 而身后的黑暗里,依然有薛燕存在。 “燕儿!”韩夜不由得有些生气了:“快帮我解了幻术!” 话音刚落,韩夜感觉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却不是“尸蛇怪物”干的,他眼前一阵五彩明光,也顾不上去看谁在推他,赶紧闭上双眼。 当韩夜再次睁开双眼时,终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他右手一直牵着的司徒云梦,仍然是素衣黄裙、月眉玉目,正在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一手用素袖在给他擦汗,关切地道:“阿夜,才走没多远,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薛燕站在韩夜身后,依然是明眸皓齿、纤俏灵动,双手叉腰说:“这个笨蛋,他中了腾蛇的魑魅幻雾,这魑魅幻雾也确实厉害,就连百毒不侵的体质也能致幻,所以呆瓜刚才一直在幻觉里。” “怪不得刚才抓我手抓那么紧呢!”司徒云梦怜惜地把韩夜抱到怀里,又问薛燕:“燕儿~你既然知道这片雾有问题,为什么进来前不和我们说?” 韩夜反而理解薛燕为何这么做,他抚摸着司徒云梦的盈香妙发,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牌坊其实是一条巨蟒变的,应该正是摩呼罗迦座下的龙蟒护法所化,那对大红灯笼,就是他的双眼,所以在他面前,燕儿没有说出我们的计划,燕儿确实做得对。” “当然,本女侠一眼就看出这座桥就是蟒蛇精变的。”薛燕接着道:“但与其一通乱找,不如将计就计,就让他吞进肚子里,他自然会领我们去西山岛的蛇神坛……以前我们不也飞到盘古之殇的身体里去了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韩夜深以为意,对司徒云梦道:“只要有你在,我和燕儿就不会有事,龙潭虎穴都可以闯一闯。” 司徒云梦恍然大悟。 但很快,她又略为不解地对薛燕道:“那你也可以早点给阿夜解除幻觉啊。” 薛燕不好意思地对司徒云梦笑了笑,又冲韩夜做了个鬼脸:“谁让你抢在小梦梦前头点阳春面,不拿人家当回事!你胆子这么大,吓唬一下也不打紧。” “燕儿~!”司徒云梦知道薛燕故意让韩夜晚些解除幻象,忍不住也轻轻推了薛燕一下,柔声怨道:“你以后不能这样对他,少让他遭点罪。” “知道啦知道啦。”薛燕吐了吐舌头道。 韩夜知道二女无恙后,更多的是放心,早就把刚才的恐惧和不安抛诸脑后了。 而且,阵型是他亲自排的,他牵司徒云梦、司徒云梦牵薛燕,薛燕有辨真之能,所以司徒云梦看不到幻象,只有自己中招。 只是,任凭哪个男子被薛燕这么间接地捉弄一下,都或多或少会不满,韩夜冷冷地对薛燕放了句话:“薛女侠,以后如果你也遇到这种情况,别怪我不及时把你带出来……天道有轮回!” 薛燕昂首抬眉:“哼!自从姑奶奶有了识别万物的能力后,就没怕过谁!放心,以后也没机会让你带!” 韩夜没有继续与她斗嘴,毕竟现在身处险境,如果所料不错,他们现在已经在一条巨蟒的食道里了。 韩夜低头一看,脚下原本的吊桥变成了一条长达百丈、宽约两丈的红信子。 原先的万千腐烂之手也变成一根根长长的、密密麻麻在蠕动着的纤毛,这些纤毛把食道里的食物统统带往巨蟒的胃里。 韩夜之所以能看清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目能夜视,只是司徒云梦和薛燕手牵着手时,二女交互辉映,能发出五彩明光,将这食道照亮得如同白昼。 当然,这就是韩夜决定带司徒云梦来、而留下胞妹韩玉带孩子的原因。 一来,司徒云梦的爱徒素素不见了,她非得亲自找回来。 二来,司徒云梦的潜力深不可测,连身为她丈夫的自己,也不知道司徒云梦的极限在哪。 三来,司徒云梦和薛燕的配合,曾多次帮助大家化险为夷,堪称一绝,往往超乎韩夜的预期。 那么,只要三人齐心,摩呼罗迦不管多强,他也有信心将其击败。 而事实上,当司徒云梦施展风灵力帮韩夜和薛燕吹散四面涌来的食道纤毛时,韩夜确定自己的安排都还妥当。 唯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此时此刻,从巨蟒食道的最深处那端,似乎是胃部的位置,传来了一束白光,与司徒云梦的风灵力遥相呼应。 那束白光到底是谁发出的? 韩夜决定带着司徒云梦和薛燕,前往巨蟒的胃部,一探究竟。 注释: ①“陶侃射蟒”——笔者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从小就听过这个传说。在古长沙,曾有一只修炼千年的蟒蛇精,每逢七月十五就要出洞为害,它从蟒蛇洞中吐舌为桥,越过湘江,架到河东白鹤观,一双蛇眼圆瞪像灯笼,人们看到湘江上突然出现彩虹般的仙桥,以为是引渡凡人上升天界的,便纷纷踏上这“仙桥”,但都有去无回,葬身蛇腹。当时荆江二州刺使陶侃以他敏锐的观察,见“天门”外悬的天灯寒光逼人,疑是妖孽作怪,便一箭射去,顿时天灯熄灭,“仙桥”也缩了回去。陶侃断定已射中蟒蛇精的眼晴,传令全城药店,如有烂眼道士来买眼药,一概卖予毒药。后巨蟒敷了毒药,全身发烂,终于死在了岳麓山。陶侃是晋朝时期人物,韩夜在千年后听得此传说,笔者认为,并无任何不妥。 【在这一章尝试加入了一些恐怖氛围,也是我早就想写的,而且到了“幽灵世界”篇,我会尝试加强这种感觉。还是那句话,仙侠,要求新求变了!】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回 扶摇散 越往里走,食道里的纤毛就越浓密,渐渐地,三人已如同处在一片厚厚的芦苇丛里,偶尔会看不清前方的亮光。 “芦苇丛”发出连绵不断的窸窸窣窣之声,前赴后继缠向三人,时而散发出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司徒云梦用风灵力吹得有点累了,只好闭上美眸,待再度睁开时,不仅是双瞳变成了红色,背后还长出一对烈焰幻化而成的凤凰翅膀。 她,终于彻底找回了当年变身飞凰公主的状态。 如此,她就能随心所欲地将所有灵气转化为火灵力,将靠近三人的纤毛都烧个一干二净。 韩夜气运丹田,动用疾影步中的疾风诀,跟在司徒云梦身后一丈提醒道:“夫人,动静别弄太大,免得惊动了龙蟒和腾蛇。” 薛燕身法更胜于韩夜,她灵动跃闪,紧紧追在司徒云梦背后,回头瞥了韩夜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不会,这蟒蛇精正在做美梦呢,就我们现在这点动静,还不至于将他惊醒。至于疼蛇,他只是布置了魑魅幻雾,但本姑娘观察过,他不在附近。” 韩夜略为疑惑,就算腾蛇护法不在,按理说,司徒云梦焚烧龙蟒护法食道里的纤毛,龙蟒护法应该早就发现了,但龙蟒的食道却只是稍稍收缩了一些,又扩张回去,之后竟再无动作。 司徒云梦一边朝前飞,一边回眸韩夜,解释道:“阿夜,燕儿在我手心写的那个字,乃是一个‘幻’字。她写字提醒你将计就计,让龙蟒领我们去蛇神坛;她也写字提醒我,会有幻觉,让我早做准备。” 韩夜点了点头。 薛燕却晃了晃手指,不无得意地道:“事实上,小梦梦不但是领会了本军师的第一个意思,还领会了本军师的第二个意思……给这条大蟒蛇施加了幻术。” 韩夜微微惊讶地看着司徒云梦,又听薛燕挖苦道:“和你老婆黏在一起两年啦!你老婆什么能耐居然还没姑奶奶清楚?!” “晓梦迷蝶。” 司徒云梦温声吐出这四个字提醒韩夜,韩夜才恍然大悟。 晓梦迷蝶是司徒云梦在花雨谷聚蝶凝香的时候悟出的幻术。 凭此幻术,司徒云梦在灵力未解封、身中剧毒的情况下,仍然能将百目控制住,且几乎反败为胜,只可惜被韩夜无意中破坏。 自那以后,司徒云梦就只对痴地魔尊水落樱用过。 也正是被水落樱以更强的灵力返还幻术,弄得她自己中了幻术,痛不欲生,司徒云梦心有余悸,一度不敢再用这法术。 今日,有七窍玲珑的薛燕襄助,司徒云梦才放心大胆地用了出来,而且,此时此刻的司徒云梦,只需接触到龙蟒的身体,就能轻松施展晓梦迷蝶。 而对于一口将他们三人吞下的龙蟒来说,他其实已经在做梦了,在做一个把韩夜、司徒云梦、薛燕吃进肚子里消化干净的梦。 所以,司徒云梦才敢烧毁食道里的纤毛。 “厉害!”韩夜叹服道:“我正担心跑到他肚子里来,他若一直不肯回蛇神坛,会耽误时间,那该如何是好……幸好有夫人和燕儿两两配合,就可以控制他,令他梦游到蛇神坛去。” “没错。”薛燕接着说:“现在这法子最好,咱们藏在他肚子里,就算遇到其他敌人,他们也觉察不出,大大省去了尴尬解释和假扮敌军的功夫!” 韩夜正想说两句佩服的话,却听薛燕一脸嫌弃地对他道:“就这么简单点事儿,居然还要站在蟒蛇精眼皮底下想那么久,姑奶奶真服了你!明明当了人家两年的相公了,自己娘子会什么法术一点都不记得了!” 其实韩夜当然会不记得,毕竟司徒云梦这两年都在家相夫教子、没再出过手,而韩夜有一大堆事情要办,是个正常人都会忘掉一些。 韩夜回击薛燕:“你那是靠自己记得吗?你也早就忘了!你之所以清楚她会晓梦迷蝶之术,凭的是你那莫名其妙就能辨识万物真伪、看破招式法术的能力,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是呀是呀!”薛燕停下追随司徒云梦,转过身来,双手叉腰、一脸不满地对韩夜说:“那又怎么样呢?给你这个能耐,你就能想出本女侠这个主意吗?要不然怎么我是军师,你只能当个车夫?” 韩夜哭笑不得,以前御剑给梦燕二女赶路,就被薛燕说成是车夫,现在有了银雕作为坐骑,还是被薛燕说成车夫。 “又是车夫?我就不能是个将军吗!”韩夜忍不住道。 “不能!”薛燕理直气壮地道:“你这呆瓜!家务活不会干,打架也不凶悍!打个胡椒怪都磨磨蹭蹭!要不是凭着你是小梦梦丈夫这层关系,你连车夫都当不了!还想当将军?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司徒云梦在前面听着,有些想笑,勉强收住了笑容,提醒道:“别斗嘴了,赶路要紧。” 韩夜趁着薛燕转身去看司徒云梦之时,从后面狠狠推了一把她的背,把她推得往前一个踉跄,这才冷声道:“听到飞凰公主说什么了吧?赶路!” 薛燕知道韩夜肯定是公报私仇,毕竟刚才在韩夜中幻术的时候,她推韩夜那一下也挺狠,搞得韩夜颇为狼狈。 “喂!有点气度好不好啊你!一个大老爷们鼠肚鸡肠、斤斤计较!” 薛燕骂骂咧咧地跟在韩夜后面,韩夜则冷哼着跟在司徒云梦后面,三人总算逐渐恢复安静。 只要韩夜愿意和薛燕继续磨嘴皮子,那就什么氛围都没有了。 但对于司徒云梦而言,这并不坏,因为她与生俱来害怕黑暗,她需要韩夜在黑夜中的引领,也需要薛燕在迷茫时的鼓励。 三人抓紧赶路,穿过巨蟒那长达三百来丈的食道,眼前的明光越来越亮,一阵白芒闪过,三人随之冲进巨蟒庞大的胃里。 龙蟒的胃,高十数丈,宽十数丈,深不可测。 仿佛一个巨大的溶洞,脚下则是如同小河般蜿蜒而去的酸液,无数凡人鸟兽的骸骨堆积在两侧,组成了酸河的河畔。 司徒云梦单手作诀,施展御风奇术,素袖一挥,韩夜和薛燕顿觉飘然如仙,也双双悬浮在空中。 司徒云梦自从怀抱六界后,境界也再上一层,而韩夜和薛燕又是她最早赋予五彩灵力的六界生灵,所以,就算身体不接触,司徒云梦也能将御风术、辟水诀统统施展在他们身上了。 在司徒云梦的帮助下,韩夜不必担心周遭险恶的环境,他极目望去,终于在蛇胃深处,找到了白光的源头。 那是一个仙姑。 一个仅维持着气化灵体状态的仙姑。 她头束高髻、肩披轻纱,眉目慈和、手执拂尘,身着一袭青灰色的广袖流云袍,正悬浮于酸河之上,时不时发出耀眼的白光。 “韩夜师侄,你终于来了。” 灵体女子没有张口说话,表情呆滞,但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都感觉得到,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扶摇师叔!” 韩夜认得此人,便是那蓬莱一派掌门——扶摇圣母。 他飞了过去,停在扶摇圣母的灵体前,愧疚地抱拳道:“师叔!晚辈来迟一步!” “无妨。”扶摇圣母面无表情看向韩夜,继续发出柔和的声音:“韩夜师侄,你有拯救六界之能,只要是你来了,那么太湖有幸、百姓有福……师叔此去,乃命数使然,死而无憾,勿挂心上。” 薛燕颇为同情地说:“何必呢?你来了这里,看情况不对可以跑啊,干嘛把命折在这里!” 扶摇圣母娓娓道来:“十八年前,贫道曾一念之仁放过了小小青蚺,若知他日后竟如此得意猖狂,就不该行此妇人之仁,终致贻害无穷。” “三日前,贫道受太湖各镇百姓所托,携弟子桑青、榆红来此伏妖,到得升仙桥前,觉得此桥有异,便命榆红用照妖镜去照牌坊下那对天灯,天灯闪了一闪,现出了巨蟒的原形。” “弟子榆红感应了一下照妖镜上照出的灵力,而后胆战心惊地告诉我,此妖灵力堪比神魔,已非人间仙妖各界所能应付。贫道当时认为,此巨蟒必是当年那只在西山岛上作恶的青蚺妖,也就是现在百姓口中提到的‘摩呼罗迦’,弟子桑青更是慌慌张张地在旁说道,但比起当年,此巨蟒灵力已暴增数十倍。” 薛燕听扶摇圣母说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对呀!扶摇老母,你都知道它多厉害了,你还敢钻进它肚子里来送死啊?何必呢!” “燕儿。”司徒云梦柳眉一蹙:“我们先听扶摇师叔说完。” 薛燕点了点头,听从了司徒云梦的话,就让扶摇圣母继续讲述她为何会在龙蟒腹中仙逝。 只听扶摇圣母接着用平缓的语气道:“桑青榆红胆子都不大,十八年前虽跟随贫道一起降伏青蚺妖,但仅在一旁掠阵,她们对于这青蚺妖强弱如何,只是基于灵力大小作为依据,又过于依赖我赠予的镇派法宝照妖镜……其实,凡间妖怪若无天地造化,仅凭自我修炼,岂能在短短十数年内突飞猛进?至少当时贫道是不愿相信的。” “更何况,摩呼罗迦能发展到今日之猖獗,皆因贫道过于仁慈,致使太湖各乡各镇饱受其害,如今再受百姓托付来太湖除妖,难道就因为觉得妖魔强大,便该全身而退、继续让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吗?”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夜梦燕三人互看了一眼,哪怕是惜命的薛燕,也不得不承认,扶摇圣母虽算不得聪明,但的的确确值得敬重。 起码她想的是,如果来一趟太湖就随随便便被吓跑,摩呼罗迦只会更加横行肆虐、报复乡里。 三人又听扶摇圣母接着道:“当然,既知对方已灵力暴增,贫道也不敢托大,令桑青、榆红在旁掠阵,上来就对那巨蟒使出我蓬莱仙岛的绝技——‘天风十四剑’。” “天风十四剑?”韩夜闻言清眉微微一皱。 须知,天风十四剑”在仙家道派当中闻名已久,传言在扶摇圣母的拂尘当中藏有十四柄飞剑,分别是无风剑、微风剑、轻风剑、朔风剑、热风剑、劲风剑、强风剑、疾风剑、大风剑、烈风剑、狂风剑、暴风剑、飓风剑和罡风剑。 每柄飞剑根据风速快慢,攻势各有不同。 有的剑去势甚缓、变化多端。 有的剑出鞘迅疾、刚猛无俦。 除此之外,一些飞剑另有特殊功效,无风剑能平息风暴、罡风剑能克制妖魔鬼怪,朔风剑能卷起冰风、热风剑能掀起火风。 是以,当扶摇圣母将天风十四剑尽数施展出来时,就连蜀山前任掌门长风,也不得不赞叹为“天风尽出、人间莫敌”。 这一手天风十四剑,降伏了多少妖魔鬼怪? 但韩夜闭上眼睛推演了一遍,却睁开眼来道:“扶摇师叔,不行,哪怕天风十四剑齐出,也不是龙蟒的对手。” “所言不错。”扶摇圣母继续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那巨蟒化出原型后,硬生生吃下了贫道的天风十四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过得数招后,贫道便知,此巨蟒已比当年降伏的青蚺妖强了不止一丁半点,但贫道另有后招,彼时,贫道已修炼出十四剑合一的绝技……” “破风一剑。” “破风一剑?”韩夜略感惊讶。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解释道:“其实就是把十四柄飞剑合为一体,瞬间射出,穿云破风。这招威力足够了,能把龙蟒射穿。” 扶摇圣母看向薛燕:“贫道极少用出此招,姑娘厉害,竟然连这个也知晓。” 薛燕甩了甩手:“这不算厉害,别忙着夸奖了,你就说把龙蟒射穿了没有?” 扶摇圣母点了点头:“射穿了。那巨蟒颇有些狂妄,以为人间法器招数伤他不得,故而大意,贫道这才一击得手。贫道以为‘摩呼罗迦’得以降伏,便松了口气,令桑青、榆红用照妖镜去收妖,但是……” 韩夜和薛燕一听说这个“但是”,倒没有显得惊讶,尤其是薛燕,薛燕本就觉得不对头,既然扶摇圣母错将龙蟒护法认作摩呼罗迦,大战了一场,难道其余护法恰好都不在?摩呼罗迦也不出现? 果不其然,扶摇圣母继续说道:“当我腾出精力去看两位弟子时,却发现桑青已被烧成焦炭,而榆红则化为一滩脓水,有一黄一碧两道身影迅速穿过二位弟子身边,直冲我而来。” 薛燕闻言,摸了摸头上插着的银白振翅飞燕钗,那燕钗上五彩光华一闪,她便明眸一亮,向韩夜和司徒云梦解释道:“杀死桑青的是胡椒怪的炼狱狂风,杀死榆红的是熊几虫的九蛇飞刺,这熊几虫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能发出毒刺,榆红被毒刺射中后就化为一滩……” “等等!什么熊几虫?”韩夜听薛燕解说,连忙打断,待回顾起虎蛟给的四大护法之线索后,他纠正道:“是熊虺①吧!” “那个字姑奶奶不认识!”薛燕不以为然:“诶我说呆瓜!你别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韩夜还想讽刺薛燕几句,扶摇圣母又说话了。 “杀我弟子者,确是虎蛟、熊虺。”扶摇圣母确认了薛燕所言非虚,但她的语调依然平静,看上去对弟子之死麻木无情。 其实也并非是她真的麻木无情。只因扶摇圣母现在的灵体,乃残留在龙蟒体内的一缕元神,没有情感、也做不出表情,所以夜梦燕三人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虎蛟、熊虺来得突然,贫道顾不上痛惜弟子惨死,便施展无影身法,避开了他俩的攻势。之所以没和他们正面交锋,是因为当时感觉到了,这虎蛟、熊虺的灵力竟然只是略逊于方才重创的那巨蟒,倒让我觉得十分惊讶。”扶摇圣母平静地说道。 薛燕看向韩夜,韩夜看向薛燕,二人心想,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扶摇圣母完全是摸瞎子闯岛,焉能不折戟沉沙? 当然,也不能全怪扶摇圣母笨,毕竟暗天教这帮人物远超六界想象,不能以常理推断,韩夜带着妻子和燕儿如此强悍的战力,也只敢顺藤摸瓜、谨慎为之。 薛燕忍不住又说:“扶摇老母,这两个怪物都很强,如果同时出手,你肯定不是对手啦!还不跑路?我师父在世时曾说过,普天之下,身法能达到‘无影’境界之人,阆风派男疯子是一人,蓬莱岛扶摇老母是一人……你身法明明很强啊!都这样了还死磕?没毛病吧你?!” 当日,圣书医仙在隐竹林传授薛燕《无影连剑诀》之时,曾提及方今仙派领袖之身法,恰逢夜梦二人正在号哭沼泽执行任务,所以他二人对扶摇圣母还不够了解。 扶摇圣母除了天风十四剑高妙,论身法,也堪称仙家道派的翘楚! 但韩夜能大概理解,毕竟他和阆风派南风子交过手,南风子的身法可以快到别人瞧不见半点身影,犹在蜀山疾影步之上。扶摇圣母既与之齐名,那么面对虎蛟、熊虺,自保尚可。 听到这里,就连韩夜也觉得扶摇圣母是不是特别迂腐?难道她一时愤起,竟为了给弟子报仇而不顾性命、不顾大局? 稍后,扶摇圣母却说出了实情。 “贫道全力一击,固然重伤巨蟒,那也占了出其不意之便,眼下两大护法的实力均与他相差不多,贫道自知凶多吉少,便趁着虎蛟护法自报家门之时,准备脱身……贫道那时也想明白了,妖魔过于强大,须连同蜀山、昆仑、崆峒各派,共伐太湖,才能真正为民除害、为弟子报仇。” 薛燕纤眉一扬:“我还纳闷你怎么认识胡椒怪和熊几虫,搞了半天又是胡椒怪自报家门,那就不奇怪了。” 薛燕说话之间,韩夜沉思片刻,他突然意识到隐藏在这段对话中,一件更为可怕的事实: 如果扶摇圣母已经想跑,却又没跑掉,那么蛇神坛这批势力中,必然有一个身法远超扶摇圣母的人物出手了,才终致扶摇圣母殒命于此! 所以韩夜蹙眉看向扶摇圣母:“而后,真正的摩呼罗迦就来了?” “不错。”扶摇圣母道:“贫道施展出扶摇月步,纵身飞至百丈高处,连虎蛟和熊虺都还没反应过来,正当此时,一道青影竟神不知鬼不觉从我身旁掠过,用手抓住我的头,将我从百丈高空瞬间摁到了地上,待我回过神来,四周已是尘土弥漫,我只觉骨骸折断、躯壳破碎。” “他的灵力也强得可怕,明显和方才几个护法不在一个层次,把我的元神都镇得瑟瑟发抖、动弹不得。” 虽然扶摇圣母说这些话都很平静,但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能感觉到那股压迫感,被摩呼罗迦一招从空中打下来,扶摇圣母内心是充满恐惧的。 “‘仙姑,好久不见。’” 扶摇圣母略为学了一下摩呼罗迦说话,接着道:“他说着这样的话,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拎了起来,他个子很高、蛇头人身,穿大红袍、着金丝甲,容貌比起当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贫道认得他嘴上那块被烧伤的疤痕。今日之‘摩呼罗迦’,正是当日那‘青蚺大王’。” “见贫道已无力抵抗,摩呼罗迦便紧紧捏住贫道的下巴,端详起贫道的姿色,他的眼神很复杂,但贫道看得出来,多半是小人得志……他还说,想好好报答一下贫道昔日的教诲。” “糟糕!”司徒云梦玉眸圆睁、大觉不妙,也仔细去看扶摇圣母,这扶摇圣母的姿容虽不及自己完美无缺,但仪态丰腴、身形袅娜,也是个仙姿卓然的美人。 三年前司徒云梦痛恨纪文龙欺负韩夜,也曾收拾过纪文龙,结果纪文龙请得妖道长天来对付自己,自己也因此被摄魂符控制,险些失身于纪文龙。 当穷凶极恶的流氓或衣冠禽兽,被一个女人收拾过后,一旦得志,他会如何羞辱对方?又会如何恶心对方? 司徒云梦回想过去,不得不庆幸自己刚烈忠贞、以死相逼,未让纪文龙得逞,但仍是心有余悸。 “所以……”司徒云梦低下头来,娇躯又在微微颤抖,她冷声道:“扶摇师叔,我明白了!你是迫不得已,只能自尽,免遭奸人凌辱!” 扶摇圣母点了点头:“至于摩呼罗迦如何对贫道污言秽语、轻佻调戏,这里就不便多言了,但贫道又岂能受此奇耻大辱?既然摩呼罗迦身法比我快、灵力比我强,我已别无他法,只能求死。所以趁他们得意大笑,我假意求饶,摩呼罗迦将我扔到地上,我元神不再受制,终于催动天罡剑,将‘天罡破邪风’施展出来,射入自己胸膛。” 天罡破邪风曾是蜀山长风道长的绝技,一剑射出,万股风灵气都会随宝剑注进对方体内,躯壳便将由内向外炸成齑粉、灰飞烟灭。 同为修研风灵力的扶摇圣母,曾与长风道长多次论道,因此,在自己施展天风十四剑时,也见识了长风的天罡破邪风。 随后多年,扶摇圣母凭借罡风剑本身能发出天罡之风的特性,勤于修炼,也终于习得此技。 但或许扶摇圣母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此仙法送自己上路。 韩夜虽然惋惜,但他清醒地认识到,扶摇圣母确已别无他法。 天罡破邪风威力虽大,但绝无可能重伤到摩呼罗迦,如果这一击不把自己杀了,反而去用到摩呼罗迦身上,那才是真的愚蠢。 因为,一旦摩呼罗迦意识到扶摇圣母要自杀,继续以灵力震慑,并当场欺负扶摇圣母,那扶摇圣母就再也没有机会解脱了,会被这几个渣滓玩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扶摇圣母,真的尽力了! “扶摇师叔。”韩夜握紧了拳头,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来救下扶摇圣母。 “扶摇师叔……”司徒云梦比起韩夜更觉悲痛,也紧紧抓住了衣摆,浑身颤抖。 然而,徒留一缕元神的扶摇圣母,却再也感受不到晚辈们的关心了,她道:“贫道用天罡破邪风自尽之时,罡风四散,灵力将方圆百丈都炸成飞灰,我本以为至少能除掉几个。万料不到,那摩呼罗迦竟毫发无伤,虎蛟、熊虺也只是受了点轻伤,他们不停地叫骂着、诅咒着,但我既已灰飞烟灭,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是,正当贫道残余的元神要飘向神界时,摩呼罗迦却一把将我抓在手里,而后他又腾出一只手,将被我重伤过的巨蟒也召了过来,巨蟒慢慢缩成一个灵球,摩呼罗迦则指着地上一条青蛇,喊了一声‘冥蛇降生’,巨蟒化成的灵球便钻入了那条青蛇体内。” “贫道看得出,那青蛇似乎很痛苦,整个身躯都在膨胀、扭曲,然后像蛇蜕皮一样,一条比青蛇大好几倍的红蟒,从青蛇嘴巴里钻了出来,青蛇自然是死了,至于那条红蟒,听他们说,似乎叫做‘龙蟒护法’。” “这个奇怪的法术让原本重伤的龙蟒还原如初,端的是厉害非常,但贫道也已无能为力了,熊虺将桑青、榆红的魂魄吸食干净,龙蟒则张嘴将我的元神吞入腹中,众蛇妖收拾了一番,便扬长而去。” 得扶摇圣母如此细说,韩夜才明白为何腾蛇会在太湖四周布下魑魅幻雾,正是因为扶摇圣母来到太湖时,是三日前,恰好腾蛇已经去西边召蛇,蛇神坛只留摩呼罗迦和三大护法。 等摩呼罗迦擒住扶摇圣母,正欲行奸淫之事,扶摇圣母居然自杀了。 摩呼罗迦积攒了十数年的怨恨,未能尽数倾泻在扶摇圣母之上,实在令他大为不悦。 如果能让这些美女一上桥就陷入昏迷或幻觉,又何至于此? 于是,摩呼罗迦便命腾蛇务必在太湖四周布置魑魅幻雾,万一再有仙姑侠女过来送死,也由不得她们不从! 离真相又更进一步了。 只是“冥蛇降生”这个法术的奥妙何在,韩夜始终未能想透。 没想透,就会有隐患。 正当韩夜还在琢磨时,薛燕摸了摸燕钗,解说道:“呆瓜,‘冥蛇降生’并非六界之术,乃是从天外天传过来的,摸河螺虾这家伙可以任意找一条蛇寄生于其上,待吸收完这条蛇的精元后,降生于世,如此,即便受了再重的伤,或者寿命到头,都可以转世重生,且灵力和记忆都保存下来!当然,被寄生的蛇是死定啦,魂飞魄散!没想到他还能对别人也用这招,挺麻烦的!” 韩夜和司徒云梦闻言,双双面色凝重,这招的确很棘手,如果摩呼罗迦真的抓了包括素素在内的蛇精蛇妖,用此邪法,那便非常难办。 幸亏薛燕得了司徒云梦五彩之心体质,有了识别招式的能力,提前让大家掌握了这些情报,否则真打起来,众生难保周全! 韩夜喝了一口梨花酒,冷静地说:“那么,就只能先避免和他们交战,云梦用晓梦迷蝶引导龙蟒找到素素他们,先把无辜的生灵救出来,再摧毁蛇神坛。” 二女深表同意。 而后,三人又看向了扶摇圣母。 这时,扶摇圣母身上的白光逐渐变得更为明亮。 “韩夜师侄、飞凰公主、薛姑娘,贫道命数已尽、无力回天,恳请各位降妖除魔、救民水火,还太湖各乡各镇一片安宁,拜托了。” 扶摇圣母说着说着,竟露出一丝慈和的笑容,但司徒云梦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扶摇圣母终于等来值得托付的人,心愿了却,元神也即将消散。 本该是降妖伏魔的仙派掌门、美丽仙姑,却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弄来强大灵力的地痞流氓欺辱至此,命丧太湖湖畔。 这天地之间的平衡,终于被打破。 这六界浮于表面的安宁平静,也终于碎裂! 扶摇圣母微笑着,灵体发出最后耀眼的白光,继而扶摇散尽、芳华永逝。 一股清风自灵体吹出,在巨蟒的胃里回荡。 清风拂过韩夜的发梢、薛燕的饰带和司徒云梦的绕臂披帛。 司徒云梦抬起若兰素手,感受到扶摇圣母最后的心愿,她义愤填膺,握紧拳头、咬着银牙道:“扶摇师叔,我一定亲手宰了摩呼罗迦,为您报仇!绝不留情!!!” 韩夜没说话,那是因为妻子把他想说的话也说完了。 司徒云梦问韩夜道:“阿夜,这次,还要先留活口吗?” 韩夜微微睁大了眼眸,冷声道:“杀!一个不留!!” 注释: ①“熊虺”——“虺”字不常见,读“hui,一声”。唐代诗鬼李贺曾在《公无出门》一诗中提到:“天迷迷,地密密,熊虺食人魂,雪霜断人骨。”在古代传说中,熊虺是一种生于南方的九首怪蛇,常喜吞人魂魄以益其心。 【蓬莱岛,扶摇,桑青、榆红,天风十四剑。 各位亲爱的读者,想到了什么书?什么人物了吗?】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一回 地龙洞 对于暗天教这些妖魔鬼怪,如果能有一个组织能给他们定罪行刑,或许韩夜会把他们绳之以法,不必带着司徒云梦和薛燕亲手处决。 但没有。 连九天十地的神魔,也无力将他们治罪。 所以,韩夜理解妻子司徒云梦,对待这些畜生,就惟有以暴制暴这个法子了。 而况,即便蛇神坛被连根拔起,也不影响摧毁暗天教,反正里蜀山那边也肯定有个分坛要处理。 该杀伐果断的时候,就绝不能再有圣母之心! 回想起年少时第一次面对坏人山贼,韩夜还叫索命阎王不要杀人,他就觉得幼稚、可笑。 于是,韩夜与薛燕一道,帮助司徒云梦拟好了对策。 三人就继续藏身在龙蟒护法的胃里,韩夜思考如何给龙蟒指令,薛燕分析哪些人可以和龙蟒互动,司徒云梦则双手作兰交叉于胸前、玉眸发出五彩之光,按照三人的意志,将龙蟒正在做的美梦推演起来…… 龙蟒是摩呼罗迦最信任的护法,不单单是因为他实力强大,更因为他乃是赤蟒成精,对于曾是青蚺大王的摩呼罗迦来说,那是近亲。 摩呼罗迦理所当然要在自己青云得志之时,提拔龙蟒作为四大护法之首。 因为是亲信,龙蟒有权利去惩罚和处置那些对摩呼罗迦不忠心的手下,尽管有时候这些手下是被自己冤枉的,毕竟是蛇,肚子饿了没其他东西吃时,只好吃点自己人。 蛇活在世上,追求的不外乎两件事,一是果腹,二是繁衍。 既然坛主摩呼罗迦那么喜欢繁衍后代,身为护法的龙蟒就很识趣,他的追求仅仅是,填饱肚子。 虽然是为了填饱肚子,但龙蟒不至于跑到各乡各镇去吃人,因为久居太湖、熟悉打渔规律的摩呼罗迦曾提醒过他:渔夫也从来不会用很细的网去打渔,鱼苗都打上来吃掉了,明年吃什么? 非我族类,无须怜悯。 不必杀光,但可奴役。 总要有那么一些人类要活着,替蛇类同胞干活,否则美酒何来?美食何来?美女又何来? 身为四大护法之首的龙蟒,他懂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和一般的蛇一样蠢,所以他有秩序地吃人。 他化身一座大桥,横跨太湖南岸与西山岛,看到猎物,他会悄悄将头部移动些位置,等待猎物自动送进嘴里。 龙蟒很听话,乖乖按照摩呼罗迦的指示办事,所以摩呼罗迦也让腾蛇护法帮帮忙,到处去太湖各乡各镇散播一个传说。 “登桥上岛、羽化升仙”的传说。 还别说,挺管用。 有不少纯朴的乡民,一听能够升仙,哪怕觉得怪异也仍旧会来送死。 但如果乡民坐船上岛,又当如何? 龙蟒自然是乘浪而去,将乡民连船一道吞进肚里! 那阵子龙蟒吃得很爽,每天都吃得饱饱的,而在摩呼罗迦未得势之前,他却总是饿得腹瘪乏力。 龙蟒,格外感谢坛主的恩赐。 只不过,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这几天他又没吃饱过了。 细想起来,应该是扶摇圣母来太湖边上大战一场,而后扶摇圣母战败自尽,没有人回去给乡民们报喜,那么各乡各镇也就不敢再来人了。 这个扶摇圣母! 端的是多管闲事!可恶非常! 不但把自己打伤,还间接令自己没东西吃! 被她这么一弄,今天白天也就断断续续吃了几个人。 幸好晚上来了三个。 有素衣黄裙的仙女、有水蓝轻装的侠女、还有深蓝劲装的剑客。 这剑客骑了只银雕,看上去像是魔界之物,似乎有点本事。 他很磨叽,进到龙蟒嘴里前犹犹豫豫,幸好有那个水蓝轻装的侠女催促,终于,这三个家伙都落入圈套了。 待将这三人消化在肚子里之后,龙蟒感觉自己仍未吃饱。 但眼看天色已晚,龙蟒从升仙桥变回成了一只长达千丈的赤色巨蟒。 这巨蟒体型如龙,有龙角龙须,他甩了甩尾巴,太湖便掀起一阵百丈波涛,四散而开,打向南岸、东山半岛和西山岛。 龙蟒伸了伸懒腰,直入云天的蛇身挺立在太湖湖面上,如同一根擎天大柱。 这时候,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龙蟒护法,坛主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收的时候悠着点,别把水都淹到西山岛上去了!” 龙蟒转头一望,但见云雾中有一个瘦小的飞虫之影飞来。 不,应该说,是蛇影。 龙蟒知道,那是腾蛇护法过来了。 腾蛇护法飞得更近时,终于穿过云雾、现出真形。 他乃是一只金环蛇妖,身材瘦小、仅有二尺,下颌有长长的白须,背上有三对金色翅膀,手里拿着的灵蛇杖,其杖身非金非木、隐泛黑气。 龙蟒知道,自己现在体型巨大,不便和腾蛇对话,于是晃了晃身子,逐渐变回一丈大小,但与这腾蛇相比,仍是个庞然大物。 “知道了。” 龙蟒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他不太高兴,毕竟今天没有吃饱,而这个腾蛇呢,仗着自己有点特殊法力,居然能在四大护法里排行老二? 他和坛主很熟吗?他有能耐硬撼仙家道派的绝技吗? 要不是看着他能蛊惑别人、施展幻术,龙蟒真想张开嘴巴把他一口吞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腾蛇也瞧不起龙蟒,毕竟自己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时候,这龙蟒却仗着和坛主关系密切就坐享其成,但没办法,坛主近亲,抬头不见低头见。 腾蛇为免气氛尴尬,率先问:“今天吃爽了没有?”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没有!!”龙蟒不悦地道:“都怪那个虎蛟!这些天去杭州给坛主掠夺美酒就算了!还把你招来的蛇都拉过去了,弄得我肚子饿了连蛇都没得吃!” 腾蛇愤然心想:“你就这点出息,一天到晚想着吃!害得坛主压着我去散播谣言,我加入暗天教,是专门给你干这种事的吗?” 想是这么想,他口里却道:“刚才我去了趟杭州,虎蛟说杭州的女儿红、桂花酒实在太多了,今晚上是搬不过来了,叫我们先去地龙洞给坛主说一声,今晚就先委屈坛主,喝点老酒将就将就。” “妈的!这家伙又不按时,又要坛主发脾气!真蠢!” 龙蟒骂了两句,提醒腾蛇道:“你从蜀地带过来的那些蛇妹子,也领过去让坛主开心开心啊,不然他要对虎蛟发脾气,虎蛟不在场,我俩遭老罪!那可不行!” 腾蛇点头称是。 腾蛇虽然来暗天教时间不长,也就数年,但很清楚摩呼罗迦的脾气。 摩呼罗迦性情暴躁、多嗔易怒,而他追求的就是美酒佳人。 美酒倒是与人喝的无异。 就是这佳人吧,应该叫做佳蛇。 摩呼罗迦喜欢同类那长舌窄瞳的容颜,也喜欢同类那平滑干爽的皮肤,被她们纠缠起来特别有感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细长雌蛇,蟒神好逑。 但他有时候会想要凌辱凡人女性、道姑仙子,其目的不过是折磨她们,在她们身体里播种蛇卵,过得七日腹部剧痛、爆体而亡,届时她们还能在死去前看到万千幼蛇自血肉模糊的身躯中爬出,游向四面八方,实在快哉! 只可惜,没能好好在扶摇圣母身上“报还恩情”,摩呼罗迦引为生平憾事。 也是因此,腾蛇没少挨摩呼罗迦责骂,弄得现在,腾蛇担心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会被摩呼罗迦从四大护法里除名!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蛇神坛。” 腾蛇灵机一动,对龙蟒道:“要不然,我们先去把蛇妹子弄过来,姿色不错的都带到坛主面前,让坛主玩开心了,再说虎蛟拖延之事,你意下如何?” 龙蟒深以为意。 龙蟒也知道,腾蛇抓来的蛇妹子其实都关在了西山岛上的地龙洞里。 于是,龙蟒腾升而起、腾蛇乘雾而去,双双上了太湖西山岛。 太湖西山岛横长三十里、纵宽二十里,岛上山峦起伏、奇石嶙峋、峰回路转、曲径通幽,乃五湖当中最大的岛屿。 在西山岛东南边,有一天然溶洞,曰“林屋洞”。 洞内广如大厦、立石成林,顶平如屋,故称林屋。 冬季,洞外天寒地冻,洞内温暖如春; 夏季,洞外骄阳似火,洞内清凉温润。 林屋洞被众多道家仙派称为“第九洞天”,在青蚺大王没有占岛为王之前,也曾住过几个陆地神仙。 自从青蚺大王获得天外神力、成为摩呼罗迦之后,留在西山岛的神仙均被他报复残杀,他还利用自己的法力,将林屋洞改造成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地宫,并更名为“地龙洞”。 蛇,素喜居住于潮湿、黑暗的环境中。 这地龙洞确为安置蛇神坛的不二之选! 龙蟒和腾蛇来到地龙洞洞口,洞口如同一只巨型石蟒张开大嘴,两根尖锐的石钟乳垂了下来,就像石蟒的两根毒牙。 洞口处守着左右各四名蝮蛇守卫,这些蝮蛇守卫手持长矛、肩披鳞甲,体魄强健、孔武有力。 眼见龙蟒和腾蛇来此,为首的蝮蛇守卫率领其余守卫忙上前跪拜,齐声喊道:“六界将暗,惟天永生!恭迎龙蟒护法、腾蛇护法!” “滚你妈的!” 龙蟒本来肚子正饿,看到蛇就想吃,但是这八名守门的蝮蛇守卫偏偏又吃不得,吃了就太明显了,所以他一脚踹开为首的蝮蛇守卫,带着腾蛇径直走入洞内,看也不看这些小卒子。 为首的蝮蛇守卫爬起身来,目送龙蟒和腾蛇离去,一脸无奈,他虽然不知道龙蟒今天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但他明白,龙蟒是坛主亲信、贪吃无度,宁可挨人家打,也绝不能有半点怨言。 腾蛇回头看了一眼守卫们,往洞里又走进去数丈之深后,才对龙蟒道:“你这脾气越来越像坛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坛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龙蟒纠正道:“不如说我是坛主私生子吧,坛主英明神武,我可不敢高攀!” 说着又略带恳求地对腾蛇道:“喂,腾蛇,等下你那堆蛇妹子里,长得不好看的留给我吃掉几个吧?我这肚子饿得很!” 腾蛇道:“难得啊,还知道求我,上次坛主骂我回来不及时,你怎不见替我说好话?” 龙蟒用龙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坛主发火的时候,谁说话好使过?你也别为难我啊!” “哼。”腾蛇露出嫌恶的表情,对龙蟒道:“那你就先忍着点,饿个一时半刻的死不了,等坛主挑了喜欢的去玩,剩下的再拉到角落里去吃! 见龙蟒一时疑惑,腾蛇解释道:“你我觉得长得好不好看,都不能算数!万一坛主换口味了,你吃的正好是坛主喜欢的,送过去的他却一个看不上,你倒是填饱肚子了!我岂不是死定了?!” “是是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龙蟒吐了吐蛇信,咽了下口水:“那抓紧赶路吧,别耽误时间了。” 聊完话,龙蟒和腾蛇继续前进。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到了洞口通道里。 这是一个又扁又长的溶洞,高两丈,宽五丈,通往幽暗阴冷的深处,洞顶垂下的石钟乳似倒立的树林,伴着水滴自石笋落下,寂静的溶洞里如同奏起了一段永不停息的地府乐曲。 龙蟒和腾蛇反倒喜欢这样的环境,就算没有光亮也能把溶洞看得清清楚楚。 不同的是,腾蛇瘦小灵活,穿过那些石钟乳轻松自如,而龙蟒则要躲躲闪闪,尽管他的身躯坚硬如钢,也不能弄坏太多石钟乳把地龙洞的路口堵住,那样仍然会让摩呼罗迦很不高兴。 溶洞通道是向下走的,龙蟒和腾蛇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这期间洞中有洞、洞洞相连,时而狭窄、时而开阔,蜿蜒曲折、变化莫测,仿佛一个庞大的迷宫,如果不是特别熟悉这里的地形,恐怕将永远迷失在其中。 走过七八个岔口,穿过五六个大洞,大概下到离地面百丈以下时,龙蟒和腾蛇从一个丈宽狭口钻出来,眼前才豁然开朗! 这里,总算是到了地宫深处,也是地龙洞里最大的一处溶洞。 头顶八十丈高处,是那宽广的穹顶,上方长达十数丈的巨大石钟乳连成一片,鬼斧神工,有丝丝缕缕的光亮从穹顶透出,反倒令这宽阔天地显得更为诡异。 脚下五十丈深处,是那静谧的内湖,方圆二里,恰如一面远古明镜,倒映着上方的石钟乳和微光。 从狭口向前,是一条两侧都是悬崖绝壁的石路,石路宽约二丈,笔直通向对面远方的宫殿。 那宫殿高十丈、宽三十丈,由黑石构成,晦暗无光,仅在殿沿前挂了一排圆灯笼,圆灯笼冒着幽幽绿火,远远看去,它不像是个宫殿,反倒像是阴曹地府。 而石路左右各立有一只蛇头人身的巨型石雕,头至穹顶、脚入内湖,它们双目闪烁着绿光,望向狭口,似乎在对进来的人说: 没错,这里,正是阴曹地府! 龙蟒和腾蛇司空见惯了,径直路过悬崖石路。 行至石路正中间,但听轰隆隆一阵巨响,两旁的蟒神石雕突然将头转了过来,各自将眼中两束绿色幽光射向龙蟒和腾蛇,确认过一番身份后,又转回原样。 龙蟒与腾蛇互看一眼,二人均是泰然自若,继续朝着宫殿走去。 到了石路正中央,可以看到这个恍若小世界的溶洞,四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洞孔,约莫数万之多,就像黑色蜂巢一般,每一个洞孔都住着若干条蛇,这些蛇在摩呼罗迦和四大护法眼里是低等蛇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卑微得很。 龙蟒与腾蛇来到宫殿前,能看到宫殿重檐之间有一牌匾,写着“蟒神殿”。 蟒神殿大门前又有十二名蝮蛇守卫在把守,龙蟒睬也不睬他们,与腾蛇一道,径直穿过大门,来到大殿。 大殿高八丈、九亩见方,看上去很宽敞,却因为由黑岩所构,反而显得很压抑。 最令人压抑的却不是这晦暗的色彩,而是大殿里的陈设和气味。 大殿里摆有约五百个青铜酒缸,酒缸高一丈、圆径八尺,里面装满了各类美酒,有女儿红、状元红、桂花酒、葡萄酒、汾酒、梨花酒、高粱酒、米酒、百草酒,但以江南地带盛产的美酒为最多。 每个酒缸里都装着一个人,当然,已经不是活人,均已死去。 但死法各不相同,有的被剥了皮泡在酒里,有的被抽了筋浸在酒里,有的被剁碎了混在酒里,有的被拆成骨头沉在酒里。 偶尔有一两具全尸,但也已被酒水泡得浮肿不堪、惨白无人样。 这些枉死百姓,他们尸体里发出的血腥味与酒香混在一起,这气味别说是摩呼罗迦为之陶醉,连龙蟒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腾蛇催促龙蟒尽快赶路,龙蟒这才忍住那吞噬人类尸体的欲望,继续前进。 当然,所谓“前进”,并不是穿过酒坛再进入正对大门的那扇内门,因为内门后面就是蛇神坛,平时摩呼罗迦便在此处休息。 这时候显然不能马上过去,龙蟒和腾蛇绕过酒坛阵、穿过大殿左侧的侧门,进入一个狭长甬道,甬道两侧,两排长明灯直直伸向远方,让人感觉这不像是个宫殿,倒像是个古墓。 甬道尽头,就是关押雌蛇的牢房。 龙蟒走得比腾蛇更着急,因为这一路上他都觉得自己嗓子很干很燥,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随着赶路时间越长,他越发觉得喉咙里烟熏火燎! 本来忙着赶路,倒还忍得住,方才经过大殿看到那一缸缸的酒水,龙蟒终于受不了了。 他想喝水! 虽然他不可能去喝那些为摩呼罗迦准备的酒,但现在,他必须冲到有水的房间去喝水,方能解燃眉之急。 “妈的!快点!”龙蟒越走越快,直到飞奔而去,带起的风将甬道两侧的长明灯都差点吹灭。 他一计神龙摆尾撞开甬道尽头的门,冲里头大喊:“水!老子要喝水!!” 正对门的,是个长宽十丈的铁制大牢笼,里面沉睡着数千条大小各异的蛇,有的穿着衣服,有的没穿衣服,堆在一起如同一座蛇山。 牢笼外头站着四名蟒蛇卫兵,身躯健实、体格壮硕,他们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龙蟒,指着门边上的茶几道: “龙、龙蟒护法,水在那!” 龙蟒转头一看,茶几上明明是空空如也!哪里有水? “妈的!”龙蟒本来就已经很焦躁,眼见这几个卫兵竟敢耍他,他一个尾巴甩出去,将身后的门关上,而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这些卫兵统统抓住,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胆敢欺骗身为四大护法之首的我!那就是对坛主包藏异心!!”龙蟒怒道:“正好拿你们打牙祭!” 腾蛇在一旁冷冷看着,没有阻止他吞噬同类,见他打了个饱嗝,这才提醒道:“龙蟒,茶几上是有一壶水的,你仔细看看。” 龙蟒闻言再看茶几,才发现茶几上此时确实多了一个铜制水壶,这水壶足有半个人大小,估计装着好几十斤的水。 龙蟒很奇怪,莫非刚才看错了? 但他口渴难耐,也就顾不上那许多了,打开茶壶的盖子,抱起茶壶狂饮,清澈的水咕咚咕咚灌进他的喉咙里,他瞬间觉得喉咙舒服多了。 就在龙蟒喝水期间,有一黑、一白、一蓝三股气自他口中窜出,化作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三人身形,落在龙蟒身旁。 龙蟒依旧疯狂喝着水,眼睛无意识地往旁边瞟了瞟,蓦地瞟见那深蓝劲装的剑客、素衣黄裙的仙女和水蓝轻装的侠女! 这三人? 这三人之前不是明明被自己吞了吗? 都消化干净了啊! 难不成自己被他们仨的鬼魂缠住了? 龙蟒吓了一跳,把茶壶往茶几上一放,再转头一看。 哪里有什么剑客仙女侠女? 只有腾蛇。 “喝饱了?” 腾蛇不耐烦地说:“喝饱了别发愣!赶紧陪我把蛇妹子弄过去给坛主!” 见龙蟒一副呆样,腾蛇又不悦地补充道:“你该不是吃了这几个手下后,肚子不饿了,就不想帮忙了吧?” 龙蟒仔细看着这个腾蛇,觉得也没什么不对劲,无论从脾气、外貌还是腾蛇应该掌握的情报来看,都不可能不是腾蛇。 那么刚才他看到的那三个人,会不会是自己饿晕了、渴疯了,产生的幻觉? 无论如何,龙蟒还是知道要回应腾蛇的,他答道:“没有没有!虎蛟那家伙今晚不回,我俩还是要服侍好坛主……现在就把这些娘们儿带过去吧,也别耽误了。” “就是!”腾蛇满是不悦:“你看你一路上多耽误事?一会儿要吃东西,一会儿要喝水,我催了你好几次了!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吗?赶紧的!” “还有!你吃这几个卫兵也太快了!一会儿我给她们解除催眠,她们要跑,我一个人拦不住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你慢点弄,我在旁边给你守着,出不了大事,放心吧!”龙蟒一边安抚着腾蛇情绪,一边背朝腾蛇、拿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牢笼。 其实,“腾蛇”确实不是腾蛇。 是三个人。 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 只不过在龙蟒眼里,他们仨是腾蛇。 此时此刻,司徒云梦正一手抬起,用五彩灵力在不断对龙蟒施加幻术。 而薛燕则把手搭在司徒云梦肩膀上,按照司徒云梦从龙蟒脑中提炼出的、龙蟒对腾蛇的记忆,一直不停地和龙蟒对话。 韩夜则快速思考,如何利用对话一步步引导龙蟒,带他们来到关押蛇精蛇妖的地牢。 从头到尾,只有龙蟒一个人从太湖上到西山岛、进入地龙洞、来到蟒神殿,最终抵达这个牢房。 哪怕在地龙洞门口守卫说出的“恭迎龙蟒护法、腾蛇护法”,也是薛燕通过司徒云梦施加到龙蟒脑子里去的。 守卫们只看到龙蟒一个人进来。 但对龙蟒而言,他浑然不觉被人控制。 司徒云梦见过外面那么多骇人的景象后,早就心急如焚,一边继续控住龙蟒,一边搜寻徒弟素素。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司徒云梦在一堆缠绕成团的青蛇里,找到了那身穿碧绿衣裳、伤痕累累的青蛇精素素。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二回 朝元气 司徒云梦有冷静机智的韩夜和冰雪聪明的薛燕相伴左右,根本不用想那么多事,所以她并没有仔细去思考:她的弟子,青蛇精素素究竟是如何被弄到这个地龙洞里来的? 因为素素至少是昨天晚上才丢的,这才不到一天,素素又受了不小的伤,哪怕腾蛇带着她腾云驾雾过来,到这里恐怕也很难。 何况腾蛇还不在这里。 韩夜和薛燕均认为,当务之急,须得把素素弄醒,才能问清楚细节。 于是,韩夜对薛燕道:“燕儿,先让龙蟒不停地喝水,把云梦腾出空来问素素情况。” “没问题。” 薛燕明眸一转,便有计较,对司徒云梦道:“等下我继续扮腾蛇在你织就的梦里和龙蟒说话。” 韩夜推演道:“腾蛇害怕被摩呼罗迦责罚,但龙蟒并不太在意。” 薛燕又道:“如果继续给龙蟒口渴的感觉,然后我扮演的腾蛇不停地催,他就会很不爽,你的梦里,就让龙蟒去喝那壶永远喝不完的水,他能一直喝下去。” 司徒云梦深以为意。 本来韩夜和薛燕就各自都聪明,但韩夜的聪明更倾向于战略上的,薛燕的聪明倾向于战术上的,二人合在一起,形成互补,六界之内鲜有敌手。 这时,在龙蟒的梦里,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继续变回了那腾蛇。 龙蟒把牢门打开以后,感觉嗓子又冒烟了。 其实,被司徒云梦把喉咙烧过一遍,他岂能不嗓子干呢? 但他是意识不到喉咙被烧伤的,他把腾蛇晾在一旁,继续抱起桌上的水壶、拼命喝水。 水壶里的水确实多得喝不完,只要水灌进喉咙里,龙蟒就感觉格外清凉、彻底舒服。 真的停下不来啊! 这口渴的感觉只能靠喝水镇住了! 龙蟒恨不得这个水壶干脆就跟自己的大嘴缝在一起! 腾蛇看龙蟒喝水喝得那么起劲,倒没急着给蛇精蛇妖们解除催眠了,他冷冷地盯着龙蟒,不悦地道:“你又喝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说好的我解除催眠,你帮我把人看好呢!” 这次,龙蟒喝得正爽,对腾蛇的不满已经不予理会了。 “我跟你说话呢!”腾蛇见龙蟒不搭理他,便飞到龙蟒身前,不耐烦地道:“你聋了还是哑了?!” 龙蟒根本就不想放下水壶,当然没工夫回应腾蛇,他越听这个腾蛇说话越生气,心想,等下有麻烦的可不是我!是你!! 你在四大护法里排行老二,竟敢这么对我呼来喝去? 你不是坛主近亲,本来就该好好干活,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我现在口渴! 口渴得要命!! 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我喝水! 你越催,我他妈越喝! 我还要站在你面前不停地喝! 说句不好听的,虎蛟不回、你腾蛇办事不力,这些跟我有关系吗? 我就跟你耗在这! 看看谁笑到最后!! 腾蛇面色铁青,飞到与龙蟒面部齐平的高度,死死盯着他看,继续不满地骂他愚蠢、糊涂、误事。 腾蛇越骂,龙蟒越无所谓,就一直保持着喝水的姿态,也没留意此时腾蛇骂人的用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回到现实,看着那对着空气做出喝水姿势的龙蟒,司徒云梦放下施展“晓梦迷蝶”的手,对夜、燕二人道:“阿夜,燕儿,控好了,我估计他能喝起码半个时辰的水。” 要知道,司徒云梦本来也是个充满想象力的女人,只需韩夜给对方向、薛燕出好主意,就能把龙蟒拿捏得死死的。 倒不是说,三人解决不了这个龙蟒。 只是,既已知道摩呼罗迦有“冥蛇降生”这个麻烦招式,肯定要安全救下所有无辜生灵后,再把蛇神坛一锅端。 司徒云梦没有再理会陷入幻梦中的龙蟒,和韩夜、薛燕一道来到那堆成小山的群蛇面前。 薛燕用明眸扫过群蛇,确认了一番,对司徒云梦道:“小梦梦,一部分来自于里蜀山,一部分来自于毒沼界,一部分来自于青城山,但绝大多数是人间野外的蛇,他们都没什么恶意,暂未发现有坏蛇混在里面。” 司徒云梦又惊讶了,上下打量着薛燕:“燕儿,你怎么还有这种能耐了?连我都没有!”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得意笑道:“我也不知道啊,自从在绝地被你救活以后,我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别人的心是什么颜色,有白的,有红的,也有黑的,这些蛇里面只有极少数带点黑色,也不是很黑,但龙蟒虎蛟那几个就黑得不行。” 司徒云梦指着自己问:“我呢?” 薛燕摇头道:“早看过啦,看不出来。” 司徒云梦又指着韩夜问:“他呢?” 薛燕纤眉一挑:“黑的!最黑就是他!” 韩夜和司徒云梦皆笑,就连司徒云梦都知道薛燕在开玩笑,薛燕补充道:“好吧,其实他的心啊,是通红通红的!比一般人都红。” 关于薛燕这个能力,是薛燕两年前自己出去游历江湖时,偶然间发现的。 薛燕回来告诉韩夜后,出于对司徒云梦的照顾,他俩都没告诉司徒云梦。 自从有了这个能力,韩夜和薛燕去处理六界中的事务就十分轻松了,既能分辨敌我、又便于查案子,还能时不时给对方测个谎。 加上韩夜本来也狡猾、喜欢套别人话,两人配合起来,说是六界的狄仁杰、包龙图,亦不为过! 韩夜却隐隐感觉到,薛燕突然出现的这能力,虽然依托于司徒云梦的五彩之心体质,但和三年前神武寺文殊菩萨所提到的“七窍玲珑心”,也大有关系。 传说,自古圣人心有七窍,能辨识天地万物。 可薛燕之前从来就没显现过这个能力啊? 带着这个疑问,将之前所有线索连成一片后,韩夜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天外神力能激发薛燕的七窍玲珑心! 因为,文殊菩萨曾激发出薛燕的七窍玲珑心,致使薛燕当场就破解了千年女鬼的分身之法,但很短暂。 而自己的妻子也激发出薛燕的七窍玲珑心,这次是永久的。 他俩有一个共同点——他俩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在六界之内,乃是天外神力! 这也能解释薛燕为何看不到司徒云梦的心,因为司徒云梦是天外飞仙,不属于这个世界。 薛燕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爷爷养过她、带过她,她的身世到底如何? 至今是个谜。 莫非她也来自于天外天? 韩夜觉得,有机会如果能再遇到文殊菩萨,应该好好问清楚这件事。 文殊菩萨是智慧的化身,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加起来都多。 不过,现在并不是探究薛燕能力的时候。 韩夜面容严峻地对薛燕道:“燕儿,别忙着炫耀你的能力了,赶紧帮他们把催眠之术解除。” 薛燕冲韩夜做了个鬼脸,心想,明明是你老婆看到我的能力惊讶,我才给她解释,怎么变成我炫耀了? 但想着还是大事为重,她走到蛇山前,从腰间摸出一包淡红色的药粉。 这个药粉大有门道,唤作“回神补心散”,是薛燕根据圣书医仙遗留下的《神农百草集》所配置的妙药。 对于被催眠、进入幻觉或陷入狂乱的六界生灵,只需吸进鼻子里,就能药到病除。 “别让那个傻大蟒闻到,会解掉你的幻术。”薛燕提醒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点点头,单手作诀、施展出太乙金钟,将正在“喝水”的龙蟒用一口丈余宽的金钟牢牢罩在里面,那金钟由浑厚金灵之气凝成,能隔绝地水火风。 司徒云梦施术完毕,回应薛燕:“动手吧,燕儿。” 薛燕将回神补心散尽数倒在左手掌心上,起先还只有一小撮。 但薛燕将右手盖在左手上,两掌之间发出一阵五彩明光,再收回右手后,司徒云梦能看到,薛燕的整个左手掌心上已全是回神补心散了! 像变戏法似的! 原来,薛燕不但可以将暗器增量、增大,还可以增加药物的数量。 唯一的缺陷是,这些复制出来的物事,半炷香时间后就会消失不见,所以只适合用在暗器和药物之上。 薛燕单掌化圆,将回神补心散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而后左手使出碧波清风掌,将这些淡红色的药粉尽数吹往群蛇堆。 但听呼呼风起,淡红清风刮过所有蛇精蛇妖的身边,片刻之后,这些蛇类中,修成人形者都纷纷爬起身来,未修成人形者也与缠绕在一起的其他蛇类分开。 苏醒的蛇,很快挤满了整个牢房。 大多数蛇类都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惟有素素,她睁开眼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司徒云梦。 素素大喜过望,忍不住喊了一声:“师父”! 旋即,她意识到自己叫的不对! 明明都知道司徒云梦痛失爱徒,不喜欢别人叫她“师父”! 明明和其他同门约定过,都不能叫司徒云梦“师父”! 情急之下还是叫了。 司徒云梦也是一愣,素素赶紧飞扑到她的香怀里,补喊了一声: “先生!!” 司徒云梦还在想素素为何突然喊出那两个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里蜀山其余的蛇精都认出了司徒云梦,纷纷走过来、游过来,向司徒云梦激动地参拜道:“参见公主殿下!!” 其余蛇精见状,也先后参拜起来。 哪怕他们不一定认识司徒云梦,但眼前这三人突然出现,显然不会是坏人,只能是好人,能够救他们的好人!为何不参拜? 司徒云梦免去那些繁文缛节,看着大家有些浑身是伤、有的鳞片脱落,想起他们恐怕已遭受过暗天教这帮畜生的虐待,便对众蛇道:“我先帮你们治伤,你们暂时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群蛇齐齐点头。 “五气朝元三花聚,水润万物泛连波。” 司徒云梦吟诵着仙术“五气连波”的口诀,张开双手,把包容万物的胸怀呈向在场的所有生灵,但见她柔云般的披帛飘然若仙、星河似的长发清逸如梦,自妙体内吹出一阵阵温暖的水气香风,传递给每个生灵。 韩夜和薛燕只是觉得舒服。 但其余的蛇,包括素素在内,却顿觉他们的寸寸皮肤都在愈合,破碎的鳞片也在慢慢恢复。 司徒云梦施法没多久,则渐渐皱起了眉。 原来,她毕竟将五彩之心的所有灵力都分给了六界众生,之前轮番施法,现在再用五气连波这等高等仙术,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果再不收回法术,恐怕龙蟒那边的晓梦迷蝶之术也会因灵力枯竭而解除。 正当她犹豫之际,她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但不是女娲娘娘的声音,是一个苍老的男声。 “六界恩主,切勿担心……太湖之水,太湖之风,皆归恩主调遣,望莫嫌弃。” 话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司徒云梦猛然睁开双眼,盈盈如水的眼眸大放光芒,额上的三花金印也闪闪发亮,令她顿生神圣之感。 水灵气,源源不绝地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 “五气连波!!” 司徒云梦振奋不已,温香水风狂吹而出,如同波纹般扫向众人。 在接触到水风的一瞬间,包括素素在内,所有蛇精蛇妖的身体都恢复如新,连衣服也变得整洁干净! 韩夜和薛燕早就见识过司徒云梦的厉害,这家伙只要心态对了,往往就能发挥出颠覆常人认知的实力。 但素素却是第一次见识,她紧紧地抱着司徒云梦的柳腰,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哇!先生好厉害!先生好厉害!” 群蛇虽然不知道是薛燕帮他们解的幻术,但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司徒云梦的救治,便拥在她的四周,诚心拜服道:“谢公主陛下赐福!” 眼见大家恢复状态,夜梦燕三人总算放心,便开始询问他们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从大家给出的线索,以及薛燕根据线索里的一些招式来分析。 夜梦燕三人大概了解到蛇神坛是如何召集蛇类的了。 摩呼罗迦除了“冥蛇降生”这个可怕的招式外,他另有一招,唤作“万蛇噬空”。 这招奥妙在于,可随机将六界内数万蛇类都凭空召集到身边,令其环绕周身护体。 环绕周身做挡箭牌是其次,主要是可以瞬间把蛇招来蛇神坛,十分方便。 当然,一下召集太多,实在不便于管理。 于是腾蛇建议,召集过来的同时,由他施展控蛇咒,将所有的蛇先行催眠,再看看哪些蛇能归于己用? 能用,就要么当手下、要么当摩呼罗迦的姬妾。 不能用,就给龙蟒、虎蛟、熊虺当食物。 到得后来,摩呼罗迦发现腾蛇的控蛇咒不太行,一次也只能控住数百条蛇,往往把蛇召集到身边时,还得带着大量亲兵近卫来控制局面,很费事。 摩呼罗迦也想过,干脆就多给腾蛇一些灵力,让腾蛇提高控蛇效率,放手去干。 但很快,摩呼罗迦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觉得,龙蟒、虎蛟、熊虺这些老兄弟必然会不高兴。 腾蛇本来是半路加入的,他多干点活儿也正常。 所以,摩呼罗迦就用自己的天外神力制作了大量的湿婆神像、因陀罗神像和八部天龙神像,让腾蛇安排手下散播到人间各地,包括各大妖界。 一方面可以好好宣传暗天教,巴结一下教主,另一方面,令腾蛇在摩呼罗迦的神像里注入控蛇咒,这样,自己在施展万蛇噬空的时候,会优先将被神像照到的蛇类召集到蟒神殿的牢房里。 是的,摩呼罗迦虽然喜欢被美蛇缠绕,但不是一次来几万条蛇都堆到自己身上,那些丑蛇老蛇,蛇皮都皱巴巴的了,就让龙蟒先吃掉,免得脏了自己眼睛! 所以,摩呼罗迦也对腾蛇提出了要求,腾蛇应该亲自出去几趟,提前筛选筛选,物色些品类好、色相好的蛇弄到蛇神坛来,以满足各位蛇类人物的性欲或食欲。 腾蛇做这事挺乐意,不但是可以狐假虎威,偶尔还能去外面偷偷懒,不用天天呆在摩呼罗迦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 而且蛊惑、威胁这些,正是腾蛇的拿手好戏。 基本上,拿到神像的蛇精蛇妖都中招了。 而素虬素韵夫妇是恰好被里蜀山暗天教教众盯上了,在家里被人放了这些神像,不慎中招。 那素素又是如何中招呢? 原来,昨晚素素听到韩夜、薛燕、星辰、韩玉谈论天外神明这事后,总觉得那个摩呼罗迦神像是重要线索,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鼓起勇气,趁着大家休息出了韩宅。 蜀山离太平镇不远,而蜀山上去往里蜀山的通道也一直开着,因为六界和平了,蜀山和里蜀山互相之间不再防备,两界来往紧密。 素素用司徒云梦教她的御风术,很快飞到蜀山,飞入里蜀山,回到了家里。 这时,她撞见两个披着黑袍的人正在家里鬼鬼祟祟地清理些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才知他们要把那些神像弄走! 素素大声喝止,当即和这两个黑袍人打了起来。 这两个黑袍人应当是暗天教教众,身手了得,也会些法术。 但素素可是司徒云梦的五弟子,修为仅次于馨儿,以一敌二,素素依然赢了,不过总归还是受了些伤。 正准备把这二人押送给牛廷尉严审时,其中一人手里的摩呼罗迦神像就亮了,眼中射出金色光芒,素素顿觉着了道,脑中一片空白,便失去知觉。 待她再度清醒过来,就看到了司徒云梦。 身处危难,第一时间看到最喜欢的老师,那肯定藏不住平日里抑制的情感了,所以她才忍不住喊了一声“师父”。 听众人讨论分析,这个谜团也随之解开。 司徒云梦怜爱地抚摸着素素的秀发,温柔地道:“好了素素,令尊令堂已然得救,现在他们都回里蜀山了,只差你,就能一家团聚了。” “先生……”素素听着司徒云梦的话,感受得到司徒云梦的疼爱,她三分依恋七分感激地蹭了蹭司徒云梦的香怀,又喊了一声:“先生——!” 韩夜和薛燕在一旁看着,颇为欣慰,司徒云梦没有再遭遇过痛失爱徒了,而弱小而坚强的生灵,也被强大的他们所保护。 这,就是行侠仗义的快感! 既然大家安好,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那么当下要解决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如何把不参战的众人送出去? 按理说,司徒云梦会施展龙唤和凤返,但问题是,以她目前的灵力,还不至于能用凤返传到两百里之外的杭州去,她怎么带着这些蛇精逃离地龙洞? 薛燕到底是军师,见夜梦二人还在思考,她水眸一转、计上心头,对司徒云梦道:“还记得咱们和丢脸男打架,你曾经学会的法术吗?” “六界放逐?” 这个法术司徒云梦有印象,因为盘古极元不停地对着他们施展过,被司徒云梦想要和韩夜薛燕在一起的强烈意志而屡屡破解,顺带着,司徒云梦就学会了这门法术。 并且,目前六界当中只有她一人会此等高深法术。 薛燕解说道:“小梦梦我知道你还在顾虑什么,你担心无非两件事。” “第一,会不会传到其他界域去?这个不必担心,六界放逐可以指定某一界的,所谓‘六界放逐’,实则你可以把它当做‘神界放逐’、‘魔界放逐’、‘妖界放逐’、‘仙界放逐’、‘鬼界放逐’和‘人间放逐’来分别施展,全看你自己的心意。” 司徒云梦重重点头,自薛燕从她这里得到了五彩之心体质后,二人更加心意相通、心有灵犀,不逊于她和韩夜的默契。 薛燕又道:“第二,会不会传到半空中把别人摔死?这个确实会有风险,但没关系,好在我提前帮你控好了位置。” 什么? 她居然提前想到这个,并帮司徒云梦控好了位置? 韩夜大惊,看向薛燕。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瞥了一眼韩夜,胸有成竹地笑道:“六界放逐可以凭借施术者指定的某个熟悉物件,引导施术者将被放逐者传送到那个物件附近。” “刚才在傻大蟒变成的大桥前,我和小梦梦坐一块的时候,不但在她手心上写了字,还偷了她一样东西,放在了石栏上,连小梦梦自己都没发现。” 司徒云梦也大吃一惊。 摸了摸头上的飞凰钗,还在。 摸了摸颈后的飞凰束带,也还在。 摸了摸手腕上的蓝玉珠,蓝玉珠不见了! 原来,薛燕偷走的是她手上戴着的、韩夜给的定情信物——蓝玉珠! “既然我们说好来救人,又知道小梦梦会这招六界放逐,本军师当然要提前帮小梦梦做好准备,不然岂非白当这个军师了?是不是啊?”说着,薛燕朝着司徒云梦眨了眨右眼。 司徒云梦虽然惊讶,但仍是抬袖嫣然一笑:“还是燕儿想得周到。” 是,薛燕确实是想得周到。 韩夜却大为光火,他冷冷地盯着薛燕看,怒道:“薛燕!你拿什么东西不好,你拿我给我夫人的定情信物去定位?!你怎么不用冯茹前辈送你的银燕钗定位呢!” 薛燕双手叉腰道:“啊呀!你看你发什么脾气?当时那个傻大蟒盯着看,我要当着他的面把钗子取了吗?头发就这么披着进去,人家不起疑的?” 韩夜就是很不爽,又辩道:“你多的是暗器,你拿个自己的暗器去定位啊!梅花镖、绣花针、铜钱镖都行!你知道蓝玉珠对云梦多重要吗?被别人不慎捡了去,又怎么办?” “你硬要逮着我发火是吧!姑奶奶当时有那么多功夫想这些吗!”薛燕也不由得怒了,快步走到韩夜跟前,抬头冲他针锋相对地喊道:“是人都知道现在升仙桥没人敢来了!太湖边上,还有哪个不怕死的过来捡你那个破烂玩意儿!!” 韩夜还想还口,司徒云梦赶紧一把将他抱住,抚摸着他的脊背,柔声哄道:“好啦好啦,既然燕儿都做了,我们赶紧把大家平安地送出去吧,如果燕儿所言非虚,我们的蓝玉珠肯定丢不了的。” 说着,她又转身看向素素等蛇精,问道:“除了这个房间,还有其他房间关押了无辜的黎民百姓吗?” 蛇精蛇妖们闻言,都摇了摇头。 除了枉死的无辜人类,估计这地龙洞里也没其他活人了。 于是,司徒云梦抱着素素,正准备施法,薛燕又提醒道:“小梦梦,你单独弄这事还是慢了,用身外身吧。” 对啊! 长时间没有参战,司徒云梦又忘了自己会身外身! 她拔下三根泛着清香的长发,对着前方地上一吹,前方地上五彩光芒闪过,变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司徒云梦。 “哇!”素素又惊呆了,连带着一些年幼的蛇类也惊呆了。 原本,以司徒云梦目前的法力,还不够用出身外身,但司徒云梦隐隐感觉到,有个不知名的神明正在暗中帮助她,让司徒云梦有足够的灵力得以施展。 这个不知名的神明到底是何人呢? 司徒云梦暂时没时间去细想了,她施展身外身时能感觉到,包括本体在内的四个司徒云梦,都共用一条心,并没有哪个司徒云梦会产生额外的想法。 其实这是个好事,如果分身有自己的想法,司徒云梦会非常不安,反而不敢用这个法术了。 五彩之心,不能创造另外一颗心。 其真正的含义就是:司徒云梦无论分出多少个,都是她自己的意志、都共用她一个真心。 “素素,传过去以后,不要随意走动,等大家都平安过去了,你再带他们离开。”抱着素素的那个司徒云梦叮嘱道。 “是!先生放心!”素素点了点头。 “人间放逐!” 司徒云梦开始施法。 五彩之光一闪,司徒云梦怀里的素素便消失了,被传到了太湖畔石栏的蓝玉珠附近。 “人间放逐!” “人间放逐!” “人间放逐!” 另外三个司徒云梦用左右手也将六只蛇精送了过去。 韩夜这时提醒道:“夫人,可以用凤返了。” 薛燕也提醒道:“小梦梦,你凤返过去两个小梦梦,那两个小梦梦就留在太湖岸边,再用龙唤招人过去,会更快!” 经夜、燕二人提醒,司徒云梦恍然大悟。 于是乎,司徒云梦牵着两只蛇妖,施展凤返,闪现到素素身边,然后用龙唤之术开始召蛇,这些蛇完全听从司徒云梦的安排、任由她召唤,没有任何的抗拒之心,所以龙唤之术用得非常顺利。 半盏茶的功夫,四个司徒云梦就传了几千条蛇去到太湖南岸。 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大多数剩的是一些未修炼成人型的小蛇了,这时薛燕提议,后面走的这些强壮蛇精,抱着小蛇一起出去,节省时间。 司徒云梦与蛇精们配合照做了,又提高了一些效率。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最后,房间里就只剩韩夜、薛燕、两个司徒云梦和依然对着空气“猛喝水”的龙蟒。 大功告成,接下来就是要好好收拾蛇神坛的畜生们了。 这时,薛燕察觉到了什么,透过牢房的门、再穿过甬道,她看到了一颗心,一颗乌漆墨黑的心,正要进到甬道里来。 那颗黑心的主人,身材瘦小、仅有二尺,下颌有长长的白须,背上有三对金色翅膀,手里拿着一根灵蛇杖。 不是别人! 恰是真正的腾蛇护法! 【本周起,至少一周更新一章。人救了,马上开打了。】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三回 万全策 当薛燕感觉到,腾蛇已经打开门、即将缓缓进入甬道时,她认为,现在还不是正面交战的时候。 韩夜和薛燕想得一样。 好在过来的甬道足够长,腾蛇也飞得不急,估计还要个半盏茶的功夫。 韩夜让司徒云梦把所有分身都收回来,归为一人,对司徒云梦道:“云梦,引龙蟒出去拖住腾蛇,争取点时间,我们把摩呼罗迦这几个对手的招式都过一遍,不打没准备的仗。” 司徒云梦一向对丈夫韩夜的安排都十分信任,她问道:“怎么引导龙蟒去拖住腾蛇?” 韩夜推演道:“在龙蟒印象中,腾蛇也不是个善茬,龙蟒喝水喝了这么久,完全不把腾蛇放眼里,腾蛇就会恶人先告状。” 薛燕明眸一转,接话道:“如果我是疼蛇,我会气呼呼跑到蛇神坛去,对摸河螺虾说,傻大蟒不对劲,感觉是个假的,让他过来看看。” 司徒云梦本来还想问,为什么不让腾蛇告状说龙蟒疏离职守? 她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 摩呼罗迦对于近亲龙蟒偷懒这事,必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种威胁对龙蟒来说毫无作用。 韩夜接着薛燕刚才的话说道:“腾蛇扔下狠话就出去,然后龙蟒担心还是会被摩呼罗迦责怪,他应该很快追出去,这么一追,再看到甬道里真的腾蛇的话……” 韩夜没继续说下去,他觉得,推到这个份上,司徒云梦肯定懂了。 “懂了!” 司徒云梦开窍了,而且她意识到,要尽快引导龙蟒出去了,于是先解除了罩住龙蟒的太乙金钟,然后右手朝着龙蟒张开,继续释放五彩神力,推动龙蟒的梦境走势…… 龙蟒喝了许久的水,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但是肚子没觉得很胀。 就是面前这个腾蛇一刻不停地盯着自己骂,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愚蠢”、“糊涂”、“误事”,一直循环着说,就很奇怪。 这时,他感觉没那么渴了,就放下水壶,正待开口,腾蛇却抢先道: “龙蟒!你这杂种蛇!我三番五次忍你!你屡次不把我放眼里是吧?很好!” “我现在就去找坛主,就说你是别的仙派人士冒充的!不然你能在这里喝足足半个时辰的水吗?” “别以为你和坛主是近亲就能飞龙上天!等下我冤枉你不是龙蟒,你就知道怎么死了!” 腾蛇说罢,不等龙蟒回应,摔门出了牢房,进入甬道。 龙蟒再蠢也知道,腾蛇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 诬赖他别的都好,什么偷懒、懈怠,摩呼罗迦统统不会管,偏偏诬赖他是细作、是别人假扮的,这就很麻烦。 尽管最后龙蟒不会死,摩呼罗迦可以将他降生到其他蛇身上,但白挨一顿打总是不爽的,而且腾蛇事后还可以推脱掉,说这些都是误会。 “妈的!你等等!” 龙蟒对腾蛇的不满已到了极点,他心想,等老子抓到你,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他撞开了牢房的门,便看到腾蛇正站在三丈之外的甬道中央,手持灵蛇杖,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佞贼休走!” 龙蟒当时没细想腾蛇为何是面对着自己的,他只道是腾蛇忌惮他的实力、被吓得转过身来了,于是大吼一声,身躯飞速长大。 腾蛇还在发愣,龙蟒的蛇身已经大到近乎将甬道堵住,堵得只露出一点点缝,连甬道的长明灯都几乎要熄灭。 腾蛇愣就愣在龙蟒那句“佞贼休走”,因为腾蛇明明是朝着牢房来的,他怎么会“走”? 在龙蟒单独进入牢房前,腾蛇就已经从附近乡镇回来了, 他想起时间不早,虎蛟不知道回没回,路过地龙洞洞口问起卫兵时,才知龙蟒已经回来了,而且脾气非常差。 根据蟒神殿守卫的线索,腾蛇又知龙蟒直接去了牢房。 腾蛇心想,既然龙蟒去了牢房,就顺道会合,今天出去散播神像、蛊惑乡里,还没来得及从召来的蛇精蛇妖中挑一些好的献给坛主,本来这个事也是他来做的。 没想到,快走到牢房时,龙蟒竟然发疯了。 “四大护法少一个也没事了!早他妈想吃你了!王八蛋!!” 龙蟒大吼着,其实他已经脱离司徒云梦的幻术控制了,因为“晓梦迷蝶”不能超过施术者十丈之外。 只不过龙蟒彻底被“腾蛇”激怒后,司徒云梦就听从了韩夜薛燕的建议,懒得去控了。 “进老子肚子里去告状吧!”龙蟒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腾蛇咬去。 腾蛇见他杀气腾腾,只能将灵蛇杖护在身前,化出一道丈宽的球状护壁,将自己裹在其中,顶住龙蟒大嘴,沉声问:“怎么回事?什么告状?” 这家伙还装傻?! 龙蟒怒不可遏,借助甬道的石壁,快速向前窜动,再度张开大嘴,将腾蛇彻底吞进了嘴巴里。 眼见四周变得漆黑一片,腾蛇终于也火了! 这龙蟒本来就是个废物,是摩呼罗迦近亲,平时净偷懒,还乱吃自己人,腾蛇早就想教训了,只是碍于摩呼罗迦的威压,一直忍气吞声。 现在好了。 是你龙蟒先动手的,那就不要怪我腾蛇了! 在防护壁的保护下,腾蛇还是能施展法术的,他凝聚雷灵力,周身发出电光,将黄光闪耀的灵蛇杖朝着龙蟒的口腔上颚一指,大喊道:“破空霹雳!” 有了暗天教天外神力的强化,腾蛇的破空霹雳也不容小觑,霹雳之威力可以直接炸毁一个山头,电死方圆百丈内的生灵。 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龙蟒的嘴巴缝里射出无数道黄光,把整个甬道瞬间映亮,他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差点就昏死过去。 “妈的!!” 龙蟒早知道腾蛇要动手,在牢房里就看出这腾蛇要和他火并,他勃然大怒,使出一招“洪涛汹涌”,大嘴张开,从肚里猛然喷出一道粗壮水柱,将腾蛇直接喷射出去。 洪水瞬间淹没了甬道,长明灯也被他折腾得微弱无比、近乎熄灭。 平时龙蟒不用这招,因为这招的威力也不小,一个不慎就会把整个蟒神殿给淹了,他虽然气昏了头,但还不敢迁怒于摩呼罗迦。 腾蛇被龙蟒揍了一顿,已经快忘了来做什么了,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先把龙蟒好好教训一顿再说! 而龙蟒则求之不得。 腾蛇有三对翅膀,飞得迅捷无伦,眨眼间就从十数丈外飞到了龙蟒跟前,将闪着电光的灵蛇杖直打龙蟒鼻孔。 龙蟒急速缩小,又变回了一丈身躯、生出双手,左手拨开灵蛇杖,右拳直打腾蛇面门,被腾蛇以灵巧身法避了开去。 龙蟒力大无穷、身躯坚硬,腾蛇小巧灵活、诡变多端,二蛇一旦交起手,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了。 在二蛇打斗期间,韩夜已经拉着司徒云梦走到牢房门口的墙边上,分说后续的行动。 薛燕望一眼门外那一红一黄、忽明忽暗的两道妖光,打了个呵欠。 韩夜对司徒云梦道:“龙蟒和腾蛇,不足为惧,虽然熊虺还没出现,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有摩呼罗迦,我估计他的实力不逊于九天众神,虽然不比玄女、蓐收,但也差不多了,我们需要一击制敌的实力,以免他逃走!” “夫人,这场仗胜负的关键,还是在你。” 司徒云梦闻言,点了点头,回应道:“我知道的,但现在的我,即便全力施为,也无把握能一击制敌。” 薛燕见司徒云梦担忧,这才插话:“小梦梦,先把能解决的解决掉。既然你能吸收所有六界内的灵气,趁着傻大蟒和疼蛇打得不可开交,你就去通道里把他俩的灵力给收了。” “收之前先把我和呆瓜送走,别误伤了我俩。” “不管能不能收掉那俩傻蛋,施展收回灵力的法术后,你都要赶紧把我和呆瓜用龙唤之术拉回来。” 司徒云梦连连点头,她虽然不如薛燕聪明,但记性很好,对于薛燕提出的战术都记住了。 韩夜问薛燕:“喂,军师,你觉得摩呼罗迦最难对付的地方在哪?” “摸河螺虾?”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道:“从现在所有线索来看,就是他那两招。一招是冥蛇降生,包括素素在内,都有可能被他寄生;另一招是万蛇噬空,可以随机把六界之内几万条蛇招过来,当自己的挡箭牌。” “随机?”韩夜对于这个词略有不解,问二女道:“这个‘随机’,是随机应变、相机行事的意思吗?” “不是。”司徒云梦对韩夜道:“我知道燕儿的意思,随机虽在六界当中是‘顺应时机’之意,但在天外天的范畴,却另有一意,意为‘点卯’、‘抽签’。” “正是!”薛燕向韩夜解释道:“你和呆瓜妹的不败之身,就是随机躲避的,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闪到想去的地方。” 韩夜总算彻底明白这个词,也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无止境。 薛燕本想挖苦韩夜也有不懂的地方,但想起时间紧迫、不便斗嘴,遂抓紧时间道:“如果万蛇噬空和冥蛇降生联合起来用,只要这世上还有其他蛇类,摸河螺虾就不会死,而且,还会让其他无辜蛇类继续被他利用、控制。” 韩夜提醒薛燕:“至少,冥蛇降生不是六界内随意施展吧?这招就没有个范围?” 薛燕看向夜梦二人道:“有的,方圆百里之内。” 韩夜与司徒云梦闻言互看一眼,他俩意识到:太湖虽有百里,但素素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西山岛也才不到二十里,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 那么,用龙唤拉他们到更远的地方去? 行不通! 首先三人现在不可能离开蛇神坛太远,黑恶势力未除尽就去救人的话,实乃下策。 况且司徒云梦一次性也拉不了这么多人,毕竟不像当年五彩之心全盛时期,能一口气就把里蜀山的妖精全部拉到蜀山上面去。 那么,用凤返闪过去,再用六界放逐把蛇精蛇妖放到其他地方去呢? 更加行不通! 这招一只手只能放逐一个人,实在太慢。 当年盘古极元集六界所有灵力于一体,亦不能例外。 何况是现在的司徒云梦呢? 所以,在夜梦燕三人对摩呼罗迦正式开战之前,这个问题必须要有预案去兜底! 如若放着这个隐患不管,而不采取任何策略的话,将严重影响到消灭摩呼罗迦。 到时候不但会牺牲无辜蛇类,还会令摩呼罗迦最终潜藏在某条蛇的身体里,安然遁去、逍遥法外。 更何况,摩呼罗迦还有一招“万蛇噬空”配合着用,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司徒云梦和薛燕都看向了韩夜,看他是否能做个全盘考虑。 司徒云梦脑瓜子转不了这么快。 薛燕则想得没韩夜那么长远。 惟有韩夜,他享受着解决这个麻烦的过程! 因为,在六界无敌的妻子面前一次次解决问题、为她所依赖,韩夜才感觉自己像一个丈夫,像一个盖世英雄! 韩夜喝了口梨花酒,也只是想了一会儿,便有了统筹全局的万全之策! 想到以后,韩夜兴奋得发抖,嘴角一弯,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司徒云梦、薛燕与韩夜配合多年,她们期待着韩夜的安排。 “第一步。” 韩夜向司徒云梦交代道:“就按照燕儿说的,你出去把龙蟒和腾蛇收了,也可以吸收一些内力,但是,尽量控制范围,不要把蟒神殿外头那些蛇的灵力收掉,留着垫给摩呼罗迦那招‘万蛇噬空’。” “第二步。” 韩夜见司徒云梦略在思考,接着道:“你如果灵力够强,就把整座西山岛升上去,升得越高越好,当然,可能没时间升到百里之高,总之,尽量升高点,这样打起来就不必担心伤及太湖各乡各镇的百姓。” “在云梦抬升西山岛期间。”韩夜对薛燕说:“我俩去缠住摩呼罗迦、激怒摩呼罗迦,因为摩呼罗迦暴躁易怒,容易处理,他一定会留下来和我们大战,无暇顾及其他。” “我一上来就使出全力,能顶住一阵子,如果熊虺来了,燕儿你先和他玩玩,收拾完了再来找我。” 司徒云梦与薛燕皆点头称是。 “第三步。” 韩夜问司徒云梦:“西山岛需要你本人留在这里持续施法,才能升上去吗?” 司徒云梦摇摇头,道:“阿夜,我留个分身来做这事,你们护住我的分身即可。” “那就好!说明我没想错。”韩夜对司徒云梦道:“无论西山岛能升多高,你先别管,趁着我们大战摩呼罗迦,你去找到素素和蛇精蛇妖们,告诉他们,你要暂时剥夺他们的灵力,然后把他们灵力全收了。” “这样就算素素他们还在百里范围之内,摩呼罗迦也无法寄生在他们身上了。” 见司徒云梦有点犹豫,韩夜劝慰道:“夫人,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就算救了六界,你还是希望能平等、公平地对待他们,不想因为实力强大而剥夺他们的自由。” “但有些人,牺牲他们暂时的自由,是为了所有人以后的自由!如果有人为了他一时的自由而被摩呼罗迦控制,祸害别的无辜之人,他们愿意看到吗?” “决策有时候不用掌握在所有人手里,你应该为淳朴的人们做这个决定!早晚有天,他们会明白,你是对的!” 韩夜这番话,即便放在未来千年内,也有其深远意义。 百姓本善,他们一般是不愿意做害人的事,但大多数无知。 譬如说一场瘟疫来临,他们不一定会躲在屋里,总有一些人会跑出来去呼吸新鲜空气,这就间接会散播瘟疫给其他人。 司徒云梦倒不全是担心这个问题,她望向韩夜,问道:“可是,如果剥夺了灵力,我再也还不回去给他们,他们就等于是死了,彻底死了。” 薛燕插嘴道:“哎呀小梦梦!你这就婆婆妈妈了!” 接下来薛燕说的话,令司徒云梦茅塞顿开,只听她道:“没错!可能会死!我也预料不到能不能再还给他们灵力……” “但你还记得,当年在鸣剑堂你被控制去伤害呆瓜吗?后来咱们在一起,你无数次提过很内疚,你觉得,人活着首先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果一直被逼着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还不如去死!” “就算他们可能会死,但你把事情后果跟他们说清楚,只要他们都点头,你就把他们灵力收了,因为……总有一些事,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你应该帮助他们做决定!” 司徒云梦认同了薛燕的观点。 “第四步。” 韩夜看向二女道:“这时候,摩呼罗迦只能召活的蛇,不会召唤到素素他们,那么我们应该用出一个法术,将摩呼罗迦‘万蛇噬空’的召唤目标限制住,而这个限制它的法术,小玉在回魂仙梦用过一次,你们还记得吗?” 薛燕闻言,恍然大悟。 在司徒云梦的回魂仙梦里,韩玉曾以“回环道法”将前世瑶光的不败之身随机闪现变成了固定,然后凭借这个特点,她战胜了不可能战胜的瑶光。 而司徒云梦具有“师法天地”之能,她既在回魂仙梦里见过韩玉用这招,也听韩玉说过这招,如果她的能力还在,那她就可以用出来。 这样一来,是不是说? 司徒云梦也能够把这招用在摩呼罗迦身上,让他只能召唤固定范围内的蛇?譬如太湖之内? 然后因为太湖内大都是住在地龙洞的坏蛇,摩呼罗迦招过来也不打紧,韩夜三人就可以放心地打,无所顾忌。 “漂亮!”薛燕一挥粉拳道:“呆瓜真不赖,已经想到这一步了,深思熟虑,怎么平时下个棋下得那么烂呢?” “这是两码事,别扯一起。” 韩夜冷声说着,而后提醒薛燕道:“等云梦把素素他们的灵力都收了,回来我们身边后,燕儿,你就多和她配合,早点在她掌心画圆圈做准备。” “等回环道法成了,施展出来之时,就是我们对摩呼罗迦发出最后总攻之时!” “一举消灭他们!” 韩夜说着说着,握紧了拳头,最后补充道:“万一我的策略有尚未考虑到的地方,等下再相机行事,你俩随时与我保持沟通,适当时补补窟窿。” 司徒云梦和薛燕相视一笑。 其实,司徒云梦和韩夜做了多年夫妻,韩夜身上流着薛燕的血,而薛燕与司徒云梦又有着相同的体质,这三人默契之程度,放眼六界,无出其右! 而就在三人商议对策之时,甬道里的龙蟒和腾蛇也已经打得是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毕竟都是蛇类,本来聪明的蛇也不多,即便得到了强大的法力,仍改变不了他们愚笨的事实。 只见腾蛇将灵蛇杖朝着龙蟒一挥,被龙蟒挡住灵蛇杖后,那杖上的蛇头突然张开嘴巴,朝龙蟒喷出一口白色浓雾,正是腾蛇的绝技——魑魅幻雾。 龙蟒挡也不挡,转身一计神蟒摆尾击中腾蛇,将他打飞到甬道的顶部,继而弹至水中。 腾蛇瞬即明白,正因为他不是摩呼罗迦亲信,所以摩呼罗迦和龙蟒早就防着他控制其余生灵的这个幻术了。 万一腾蛇要造反,号召群蛇推翻摩呼罗迦,尽管摩呼罗迦不怕,但也不得不防。 腾蛇怒不可遏,运用自己灵巧的身法飞向龙蟒,杖头闪耀起黄色雷光,他正要将绕到龙蟒背后攻击,龙蟒张开大嘴,从嘴上那两颗尖尖的毒牙处喷出两柱细小黑水,直射向腾蛇。 这黑水有个门道,唤作“乌血神水”,能直接令沾到的人瞬间化作一滩乌血,而乌血还能混在水里使水变成更多乌血神水,因此水越多,毒性不但不会稀释,反而更强。 平日里龙蟒是不用这招的,因为一不小心把毒水弄到太湖里去,太湖所有鱼虾生灵乃至于各镇各乡喝水之人,都将死于非命! 那就会令自己没东西吃,且令摩呼罗迦龙颜大怒! 但今天打到这个份上,也顾不上其他了,龙蟒非得和这个腾蛇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尽管乌血神水来得突然,腾蛇仍是一个激灵躲过了,他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甬道里那五尺来高的洪水,被乌血沾到的一瞬间,洪水就迅速化为黑色,并呲呲发出可怕的毒液腐蚀声。 腾蛇大怒,将灵蛇杖的雷电轰向水中,电得半只身子在水里的龙蟒浑身发麻,而他则一直悬飞在空中,不受半点影响。 光从腾蛇那表情,龙蟒也看得出,腾蛇想说的是:龙蟒,我背生六翅、灵活迅捷,正是你这厮的克星! “妈的!不管了,是你逼我的!” 龙蟒打算用出摩呼罗迦赐予的天外法力来对付腾蛇,方才之所以迟迟不用,是因为他和虎蛟一样,毕竟不是暗天教教主亲自册封的八部天龙正神之一。 一旦用出这个法力,状态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之后法力散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那便只能央求坛主再次赐予,非常麻烦。 龙蟒双拳紧握,大吼一声,头上又长出两对龙角,共计三对龙角,龙须上冒起了黑炎,赤色蛇鳞哗啦啦翻转过来,变成一副赤色铠甲! 腾蛇见状冷冷一笑。 莫非龙蟒以为就他会这个? 腾蛇也将天外神力尽数释放,但见他翅膀又增一倍,变成了六对翅膀,每对翅膀都闪耀金光,身上也是金光一闪,化出一副黄金锁环甲,双目都变得炯炯有神,灵蛇杖幻化为金蛇杖! “受死!!” 龙蟒双手凝聚水灵力,整个甬道剧烈震动,产生出不少裂痕,看得出,接下来他就要使出十二成功力了。 腾蛇双手握着金蛇杖,杖上金色雷光噼里啪啦击向四面八方,将整个甬道电得那叫一个底下黑水四溅、头顶土石纷坠,他也即将拿出全部灵力与龙蟒对招。 这时,司徒云梦却已从牢房那边缓缓步出门口、走向甬道,因为同时施展出御风术和辟水诀,司徒云梦的身躯不沾一丝黑水、一缕尘埃。 她已经将薛燕和韩夜用人间放逐之术送到了太湖边上。 她双手端庄置于腹间,遥望龙蟒和腾蛇的斗争,心里想的是: 龙蟒和腾蛇也是六界众生。 被我曾救过的六界众生。 只因他们崇尚力量、追求个人利益,才追随摩呼罗迦,漠视生命、残害无辜、蛊惑百姓、奸淫掳掠,简直是无恶不作! 公平何在? 正义何在? 既然他们那么喜欢用别的世界给的灵力,在我司徒云梦所拯救的世界为非作歹、欺凌弱小,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有种! 就别用我送你们的灵力害人! 把灵力还回来!! 司徒云梦念及于此,柳眉倒竖、义愤填膺,单手高举于顶,给自己的新招式想了个名字,并大声喊了出来: “灵力归还!” 话音刚落,龙蟒和腾蛇才双双看向司徒云梦。 但还没反应过来,龙蟒和腾蛇就感觉各自的灵力正在极速流逝,就像被蒸发了一样,五彩灵力自体内腾升而出,化作两股气流,被吸入司徒云梦的若兰素手之中。 “收!” 司徒云梦将掌心灵力轻轻一抓,待妙躯闪过一道五彩之光后,她终将二大护法的灵力收归体内,重回宁静。 但龙蟒和腾蛇则惊讶地看了看各自的身躯。 身躯,已褪去色彩、变为灰暗。 意识,也逐渐远去。 最终,龙蟒和腾蛇的身躯化为飞灰,飘散到甬道的每一处角落。 龙蟒和腾蛇甚至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被司徒云梦一招灭绝! 因为龙蟒和腾蛇不是八部天龙正神,天外灵力只是暂时存在体内,所以被司徒云梦剥夺掉原本灵力后,龙蟒和腾蛇体内的天外灵力无处可去,化作两团星光闪烁的黑暗星云,悬浮在空中。 司徒云梦朝这两股灵力张开纤纤五指,想吸过来,却发现这两股灵力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丝毫不动。 但接下来,这两股天外灵力又出人意料地动了。 它们朝着牢房的反方向、大殿那边飘飞而去。 与此同时,甬道大殿那一侧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一个身高九尺、蛇头人身的人物走了进来。 甬道里的长明灯经龙蟒、腾蛇一番蹂躏后,原本已经很昏暗,司徒云梦隔着老远去看来人,只能看到一个极其细小的身影向着这边靠近。 他身穿大红袍、肩披金丝甲,浑身释放出一股接近九天上古正神的强大灵力,而这灵力,又不属于神魔仙妖人鬼中的任何一类。 司徒云梦很快就明白,这进来之人,正是暗天教蛇神坛坛主——摩呼罗迦! 【我和我老婆在一起快四年了,女儿也一岁了,我认识到一点。男人其实在这个时代,动脑子和大局观,缺一不可,倒不是说脏活累活咱不干,都要为老婆去干,但社会资源、财力物力,有时候老婆不缺,她能帮助到你,就缺一颗安全可靠、能为这个家思考未来的男人之心。 这就是顺应新时代的韩夜和司徒云梦应该呈现出的特色。 当然,好戏还在后头,敬请期待。】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四回 轻如燕 既然刚才一招就能消灭龙蟒和腾蛇,有没有可能乘胜追击?继续施展“灵力归还”来消灭摩呼罗迦? 如能消灭,那这一战,大家就都省事了。 不过,司徒云梦却没有这个想法。 她还记得薛燕曾交代过: “不管能不能收掉那俩傻蛋,施展收回灵力的法术后,你都要赶紧把我和呆瓜用龙唤之术拉回来。” 司徒云梦不敢托大,素袖一挥,韩夜和薛燕便化作两道火光,闪现在她身后。 到得司徒云梦身后时,薛燕已经拿出了梅花镖,而韩夜也握住了金光闪耀的三尺霸刀。 看来,他二人早就做好准备了。 与此同时,那两团星光闪烁的黑暗星云也已融入摩呼罗迦的胸膛,与他合为一体。 摩呼罗迦为之一怔,继续向着这边赶来,但他开始逐渐加快步伐。 那边厢,直到召回韩夜和薛燕后,司徒云梦才放心施术,她单手高举于顶、拳头一握,喊道:“灵力归还!” 话音落下,远处的摩呼罗迦却未受半点影响,一丝灵力都没被司徒云梦收过来。 “摸河螺虾现在的身躯已非六界身躯,被人重塑过,小梦梦,这招对他没用了。”薛燕很清晰地解说着。 薛燕知道司徒云梦在干什么,一把她招回来,看不到龙蟒和腾蛇,只有远处那个陌生而强大的生灵,薛燕就知道:司徒云梦收回灵力的法术对龙蟒腾蛇生效了。 但她辨识过摩呼罗迦以后,却发现这招对摩呼罗迦没用,这才出言提醒。 摩呼罗迦今日本在休息,喝过一轮人类泡的酒后,他睡过了头,醒来时听到甬道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只道是龙蟒和腾蛇闹内讧。 既然闹内讧,还是要来看看。 他离开蛇神坛,不紧不慢地走过大殿,打开甬道的门,看到濒临崩塌的甬道和甬道里的黑水时,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司徒云梦喊出招式名、施展出法术后,他才意识到: 有高手闯入自己的地盘了! 然而,一旦摩呼罗迦真正意识到敌人来犯,他速度就陡然大增,一眨间,就从一百多丈远的甬道门口,飞冲到了司徒云梦面前! 摩呼罗迦正准备一把抓住司徒云梦的脖子,却被一柄金刀格在司徒云梦身外丈余处。 金刀的主人,正是韩夜! 等韩夜帮司徒云梦挡住摩呼罗迦的迅猛攻势时,摩呼罗迦身后那被劲风带起的两线百丈来长、一丈来高的黑水浪涛,已经打向甬道左右两侧。 只听得哗然一声,黑浪落回水面,浪流翻滚,甬道里波涛阵阵。 “阁下是摩呼罗迦对吧?” 韩夜用血红的双眸望向摩呼罗迦,浑身释放出的血暗气息令摩呼罗迦都觉得霸道无比,他嘴角一弯,嘲讽道:“在下蜀山剑魔。” “专杀鼠蚁虫蛇!” 说到最后那个“蛇”字的时候,韩夜特意加重了读音。 本来百姓常说的“蛇虫鼠蚁”已经够难听了,把高贵的蛇和虫子、蚂蚁、老鼠这些宵小之辈放一起,足令摩呼罗迦十分恼火。 关键是,韩夜还要故意排个顺序、将蛇放到最后,就更加难听了! 司徒云梦忍不住扑哧一声,抬袖笑了。 薛燕更是哈哈大笑。 韩夜有时候说话确实难听,适合激怒别人,他仅凭寥寥十数字,就令摩呼罗迦彻底气炸! “格老子的!”摩呼罗迦暴怒,已无暇思考当下情况,直取韩夜,朝着韩夜瞬间击出百拳。 摩呼罗迦的每一拳都盛含天外神力,只消打中一拳,哪怕是拳风擦过,都免不了令对方躯壳破碎、元神溃散! 但韩夜以逸待劳,自背后化出一百道形如韩夜本体的黑气。 五十道黑气手持鸣鸿刀、五十道黑气手持龙泉剑,或架挡、或疾刺,在甬道里叠在一起出手,顷刻之间,便将摩呼罗迦的百神杀拳悉数化解! 这正是韩夜战胜杀戮凶神贰负的绝技——天魔解体大法!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魔之道,生有尽而灭无穷!” 摩呼罗迦细看韩夜,韩夜仍是一人,嘴巴也没动,但他手里那把刀,却似乎在低声吟唱着天魔解体的口诀: “天道长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无穷者。” “道归一,天魔生也。” 司徒云梦和薛燕站在韩夜身后,虽然看韩夜仍是那个血光与暗气交织的可怕状态,与从前没什么两样,此刻却倍感安全可靠。 古往今来,所谓团队,不需要人人都很聪明,方才如果司徒云梦临时自作主张,对摩呼罗迦使出“灵力归还”而不得,又没有提前招来韩夜薛燕,恐怕司徒云梦的身躯已经被摩呼罗迦打得支离破碎。 所以司徒云梦不需要想那么多,只需好好执行丈夫的万全之策,便可无虞! 而摩呼罗迦自得到天外神力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了硬茬,他正有点讶异,韩夜却趁机又使出霸刀鸣鸿的其中一式。 “虎煞!” 韩夜大声喊着,右手兀自握紧鸣鸿刀,左手朝着摩呼罗迦一掌挥出,将掌上凝聚好的血气化作一个凶神恶煞的血虎之首,吼然一声轰向摩呼罗迦。 摩呼罗迦措手不及,被血虎头死死咬住,朝着斜上方飞了出去,只听得轰隆隆巨响远去,一眨眼功夫,血虎头就轰破通道顶端,带着摩呼罗迦穿过重重岩洞、贯穿足足一百多丈厚的岩石土壤,将他轰到了西山岛的地面上! “夫人、燕儿,按计划行事!” 韩夜扔下这句话,手持鸣鸿刀,运用迅捷身法从摩呼罗迦被轰出去的那个大洞追击出去。 自从知道妻子是六界中最强的那一位,韩夜就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拖妻子后腿,当今世上,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在女人逐渐绽放光芒的时候拉扯人家,生怕人家眼界开阔了,回头会瞧不上自己。 正因为司徒云梦忠贞温柔,给了韩夜足够的尊重和安心。 所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两年,韩夜潜心修炼霸刀九式,这令他在使用鸣鸿刀时,即便真气只有沧海之境,也能足足维持一个时辰了! 韩夜在心里与鸣鸿刀对话,他告诉鸣鸿刀:天外神明也是神! 尽管鸣鸿刀已经立誓,主人韩夜的敌人就是鸣鸿刀的敌人,主人想砍谁,鸣鸿刀就砍谁。 但韩夜清楚,鸣鸿刀痛恨神明,如果鸣鸿刀把摩呼罗迦当做是“神”,那么鸣鸿刀砍都砍得尽兴一些,潜力发挥得更好。 待得摩呼罗迦从地洞旁爬起身来,韩夜已经赶到,他双手握刀,怒而朝天一挥,一道凝聚全身血气、三丈来粗的血龙便从霸刀之上冲出,带着摩呼罗迦轰上千丈高空。 这便是霸刀里的另外一式——赤龙轰天! 血龙威猛凶悍,摩呼罗迦虽未见得受了多少伤,但连吃韩夜两招,他愤怒至极,张开双手,浑身迸发出一道强横气浪,非但震碎了血龙,还将方圆三十里内的太湖湖面都掀起一阵波涛,端的是雄浑无比! 韩夜可不会给他机会缓过气来,他又追击过来,并且在飞上天空追击之时大喊道: “天地既暗,何惧无光?” “包罗星月,永夜为王!” 话音刚落,韩夜就将天魔解体大法彻底施展开来,待得飞到摩呼罗迦身旁,他握紧拳头,将玄元真气逆向运行,所有黑炎尽收体内,而后压缩灵力、轰然爆发。 刹那间,韩夜的元神与躯壳四散而开,在方圆百丈内形成一个闪烁星光的黑暗天幕,将摩呼罗迦困在其中! 摩呼罗迦略感不妙,这个蜀山剑魔不但是个硬茬,还是块铁板! 正当他要慢慢恢复冷静的时候,韩夜又冷声挖苦道:“哼,摩呼罗迦,你确实是个窝囊废。” “从刚才到现在,你还了一下手没有?” “以后别叫摩呼罗迦了,叫呜呼哀哉吧!小蚯蚓!” 会挖苦人,本身也是一种能力。 这不,摩呼罗迦一听,又气炸了,仗着自己有天外神力,开始在韩夜的永夜天幕里频繁使出百神杀拳、喷出蟒神烈焰。 但对元神解体的韩夜而言,拳头只能打空,烈焰也只能喷到远处的云端里,根本伤害不到他。 偶尔有几拳震碎了西山岛的山丘,又间或有一两团烈焰打入太湖,将太湖蒸发出数十里水雾。 司徒云梦眼看着丈夫在努力争取时间,打算从头上再拔下一根头发,施展身外身将整座西山岛升上高空,被薛燕阻住。 薛燕拿出一只梅花镖,道:“傻梦梦,我刚才就想说了,以后变分身别拔头发,头发拔光,成了个尼姑,小心呆瓜不喜欢你了!” 说着,她拽住司徒云梦的一根青丝,挥镖将其截断,呈给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虽然头发很多,但想起毕竟拔头发也疼,对薛燕的体贴还是挺感激的。 她将那根断发对着前方一吹,空中幻化出另一个司徒云梦。 这时,甬道那头的门外又冲进来一人。 此人有九个蛇头,长着熊的身躯,身高一丈,浑身碧绿,发出嗷嗷的吼叫声,直接踏进甬道里乌血神水,狂奔而来。 薛燕知道,这便是熊虺护法。 熊虺护法天生避毒,凭强横身躯激得黑浪四溅,眼看已经到了二女五十丈之外。 “小梦梦,安心做你的事!我打完这个熊几虫就去帮呆瓜!” 薛燕虽知司徒云梦有“灵力归还”这种奇招,能一招制服熊虺,但熊虺来得很快、出招迅捷,她不确定司徒云梦是否来得及用法术。 更何况,韩夜已经和摩呼罗迦交上了手,他交代让薛燕先和熊虺玩玩,那就尽量不要影响司徒云梦的行动。 所以薛燕和司徒云梦说完,就从纤腰之间拿出四颗铁蒺藜,朝着甬道前方扔了出去。 五彩之光闪烁,但听嘭嘭嘭嘭四声响起,铁蒺藜猛然长大,铁蒺藜上密密麻麻的铁刺刺破了甬道四面的墙壁,如同生根发芽一般牢牢“长”在甬道中央,将熊虺堵在了外头。 “嗷嗷嗷!”熊虺大声吼叫,继续冲锋过去,用钢铁般的肩膀去顶那些铁蒺藜,竟然仅凭肉体就撞碎了铁蒺藜。 司徒云梦望着那碎成铁屑、迸射到甬道四周的铁块碎渣,施展流风壁帮薛燕挡住铁屑后,转身便往牢房那边走,她也没有过分担心薛燕,她认为薛燕既然如此有信心,对付熊虺应无大碍。 而熊虺本来在西山岛上巡逻,察觉到动静越来越大,这才赶来。 眼看得摩呼罗迦被韩夜打飞,他并不急于去帮摩呼罗迦,一则是帮不上手,二来他担心对方趁着引开摩呼罗迦、前来牢房救人。 他倒是不知道蛇精蛇妖已全被司徒云梦救走了。 眼见这个身材娇小的蓝衣侠女有两下子,还护着那个素衣黄裙的仙女,熊虺认定,不能放她们去牢房。 “尔等休想救人!” 熊虺伸长九个蛇头,蛇头张开嘴巴冲薛燕和司徒云梦不断射出毒刺,毒刺如下雨一般打向二女,这便是他突袭敌人的绝招——九蛇飞刺。 薛燕不屑一顾,左手射出四根绣花针,五彩光华一闪,四根变成四百根,叮叮叮叮,一阵急促的冰菱坠地之声响起,薛燕的绣花针对掉了熊虺的飞刺。 薛燕右手扔出四支梅花镖,五色神光一亮,四只梅花镖化作四百只梅花镖,不但挡住了熊虺下一轮的飞刺,还有数十只叮叮当当打在他脸上,直打得他脸庞发痒、视线模糊。 “竟敢在姑奶奶面前玩暗器?姑奶奶可是玩暗器的祖宗!” 薛燕挑衅了熊虺几句,她料想,甬道里比较窄,真要打起来恐怕很难施展得开,不如引熊虺去西山岛的地面上大战。 “实话告诉你!这里的蛇精蛇妖已全部被我们救走啦!摸河螺虾也被我们揍飞啦!姑奶奶先跑咯!你个熊几虫,继续留在这里发蠢吧!略略略!” 薛燕说着说着,朝那个韩夜用虎煞轰出的深洞通道掷出一只梅花镖,梅花镖飞出去之前,她已在镖上绑了根银丝线,加上她已修炼至无影境界的轻功,梅花镖就能带着她轻松飞行。 身轻如燕,自在翱翔。 “走咯!” 只听得嗖地一声,梅花镖带着薛燕一同飞了出去,沿着大洞朝外疾冲,消失不见。 熊虺望着只留下一道水蓝残影的薛燕和渐渐远去的司徒云梦,正自发呆。 “来啦!” 薛燕意识到熊虺没跟上,担心他还会追着司徒云梦跑,影响司徒云梦办事,又往回射出一只带着银丝线的梅花镖,随此镖轻盈落回熊虺面前。 “熊几虫,发什么愣?”薛燕又挑衅道。 熊虺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个“熊几虫”说的就是他。 “我叫熊虺!” 熊虺和龙蟒、虎蛟不同,他为人虽然迟钝了些,但也不易丧失理智,他认定薛燕身法极快,未必能追上,倒不如先对付司徒云梦。 所以他朝着前方疾冲而去。 薛燕起初以为熊虺是冲着自己来的,轻轻一跃,跳到前上方的洞里避其锋芒, 但她见熊虺并未追来、依旧朝着前方奔去,立时明白这熊虺的目标不是自己,随即转身朝着熊虺前方扔出数颗雷火弹。 熊虺跑着跑着,耳听得右前方的墙壁上哒啦啦数声响起,似乎有几颗黑咕隆咚的珠子射在甬道壁上,又扑通通弹到了水里。 雷火弹经五彩神力强化,比凡间的轰天雷还要厉害。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震天巨响,整个甬道剧烈晃动,如同大地震一般,黑水四溅、石板纷坠,雷火弹直接将熊虺面前的甬道炸塌了! 黑水沿着甬道被炸断的位置,如瀑布般哗哗流向下方的溶洞。 薛燕怎么可能让熊虺去对付司徒云梦,当她洛阳薛女侠吃干饭的? 熊虺见甬道已毁,再也追不到司徒云梦,终于还是被激怒了,转头用十八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薛燕。 “啧啧啧。长得真丑,比姑奶奶打死的胡椒怪、傻大蟒丑多啦!”薛燕纤眉一扬嘲讽道。 熊虺一愣。 “胡椒怪”是不是虎蛟? “傻大蟒”是不是龙蟒? 熊虺心想,这几个昔日在一起开心吃人肉、痛快食人魂的老兄弟,确实都不知道哪去了。 他们死了吗? 确实之前能感受到龙蟒和腾蛇的灵力突然消失。 兄弟们,也许真的死了。 “嗷嗷嗷——!”熊虺的九个蛇头仰天长啸,他悲愤交加,心里想的是,不管这些兄弟们还活不活着,眼前这个女的,必须死!! 于是,熊虺再也不管不顾,朝着薛燕狂袭而来! “走咯!” 薛燕射出梅花镖,用梅花镖上缠着的银丝线带着自己飞入上方洞口。 梅花镖得薛燕那强劲的水寒功加持,飞得很快、飞得很远,薛燕只见眼前的流动岩石向后抛飞而去,耳听得嗖嗖声响起,她穿越过无数溶洞、暗河,马上就要飞出地龙洞了。 到得距洞口十数丈远时,她感觉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另一手又朝洞口射出一镖,让梅花镖带着她继续疾飞。 熊虺赶不上薛燕这飞行速度,生怕跟丢了,边跑边释放出全部的天外神力。 他的九个蛇头,每个蛇头都长出一只独角。 熊罴之躯发出幽幽绿光,绿光闪过,身躯外罩上了一层翡翠铠甲。 他沿着韩夜轰出来的岩洞通道发足狂奔,直引得岩洞里飞岩走石,直引得整个地龙洞震响连连。 蟒神殿在颤抖,殿外摩呼罗迦的神像也在晃动。 他听到薛燕在不远处嘲讽着:“熊几虫,追得上姑奶奶吗?” 熊虺大声喊道:“我叫熊虺!操你祖宗!” 只听得嗖嗖嗖数十声响起,一堆铁蒺藜迎面打来,熊虺右手一挥,便即拂去。 又听得哒啦啦数声响起,雷火弹在脚底下弹了一弹,瞬即爆炸,差点把溶洞通道也给炸塌了,熊虺怒火冲天,撞开面前的尘土碎石,一往无前! 等熊虺看到洞外夜空、岛上月光之时,他纵身一跃跳出洞口,飞上三十丈高空,但他马上就发现,身边四周又多了几片叶子。 大概有十片。 每片叶子都是铁制的、并且由许许多多的叶片叠加在一起,在朦胧月光下微微发出寒光。 那便是碧水宫独门暗器——千叶刃! 熊虺并不会飞,只是跳得高,等他发现中了薛燕埋伏,十片千叶刃已经爆开,上万片飞刃环绕熊虺,如噬天蜂群将他包围在其中。 更加令熊虺惊讶的是,此时此刻,他根本看不到薛燕本人了! 除了眼前遮天蔽月的铁片飞刃,薛燕,就像凭空消失了! 或者说,她隐身了! “无影连剑诀!” 熊虺耳听得八方六合传来薛燕的声音,但他完全不知道薛燕在哪个方位,就算前一刻知道,后一刻也不在那里了! 虽然这是圣书医仙传给薛燕的绝招,但薛燕得到了五彩之心体质强化后,这两年她领悟到了此招一个真谛: 所谓无影连剑诀,最重要的不是“连剑”,而是“无影”! 当年,在叶片或飞花的掩护下,薛燕连镇狱明王的三个脑袋、六只眼睛也能轻松避开视线。 何况如今,她水寒功大增、身法大涨,施展暗器也出神入化、已臻化境,除非她的对手是魔尊重楼、九天玄女这等六界绝顶高手,否则,六界之内再无敌手! 因为无影连剑诀的要诀并不是用剑,所以薛燕现在用的是万千银丝线,她不断施展五彩神光,将手里的银丝线变长、变多,穿梭在一万片铁刃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有银丝都缠在了熊虺身上。 眨眼功夫,熊虺就被厚厚的银丝线包成了一个银皮大粽子! 与此同时,整座西山岛也开始不断震荡。 只听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万里夜空,司徒云梦的分身已经在地龙洞的牢房里就位了,她单手作诀,将无名神明赠予的水风灵力尽数转化为土灵力,以土灵力催动西山岛脱离太湖湖面,飞上天空! 横长三十里、纵宽二十里的西山岛冉冉上升,整片太湖之水都向着西山岛脱离的位置涌来,激起千层波浪。 而那庞大遮天的西山岛之下,亦不断有岩石、泥土坠下,哗啦啦坠到湖里,引得太湖浪花涟涟。 但这些事情都是在薛燕施展无影连剑诀困住熊虺时发生的。 薛燕收拾完熊虺,感觉到西山岛在上升着,便向太湖南岸望去,十数里之外,薛燕能感觉到,司徒云梦的本体已经安抚好了她身前那漫山遍野的蛇精蛇妖。 薛燕薛燕将指缝间勾住的所有银丝握在拳心,用力一拉,而后双手拽住那万千银丝线,运足水寒功内力,原地转了数圈,像扔链子球一样将一丈大小的“银皮粽子”朝着十数里之外扔了过去! “小梦梦,熊几虫交给你啦!一起收了——!” 薛燕现在的内力之强,非但是人间罕见,也已是六界拔尖,她这一声喊出来,声音跟着飞出来的熊虺一起,传到了岸上的司徒云梦身边。 那边厢,司徒云梦已经安抚好了素素和所有蛇精,正抬起右手,准备施展灵力归还之术。 只听得砰然一声,被银丝线裹得严严实实的熊虺落在她身旁十丈远处,将地面都砸出个方圆五丈的巨坑,大地震颤,尘烟四起。 片刻之后。 “崩崩崩——!” 熊虺用尽浑身神力,终于从内部将所有银丝线尽数崩开,就像破开一个银色虫茧一般。 “嗷嗷嗷——!我叫熊虺——!不叫熊几虫——!!” 熊虺朝天大吼,被憋在薛燕的银丝茧里别提多憋闷了,此刻破茧而出,除了发狂大怒,已顾不上周遭环境。 “收!” 司徒云梦怀着对蛇精们的怜悯之心,将蛇精们身上的五彩灵力尽数收归体内,包括素素在内的蛇精蛇妖都褪去色彩。 但司徒云梦留了些力,没有令他们灰飞烟灭。 顺带着,司徒云梦也就把熊虺身上的五彩灵力也收入体内。 熊虺身上的色彩就像被蒸发了一样,自体内腾升而出,化作一股气流,随着其余细小的五彩灵气,如江河汇聚一般融入司徒云梦的胸前。 万气朝元,蔚为壮观! 得众多五彩灵力收回,司徒云梦感觉神清气爽,妙躯释放出的五彩灵力映亮了整片夜空。 就如同当年司徒云梦化身虹华上仙现世一般。 司徒云梦从对善良群蛇的怜悯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混体灰暗无光的庞大熊虺,想的却是: 是,我知道你叫熊虺了。 四大护法之一的熊虺。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五回 蟒神怒 时光退回到半柱香以前。 司徒云梦眼见薛燕替她缠住了熊虺,便知大事要紧,她一方面让分身跑去牢房那边施法升起西山岛,另一方面本体则施展凤返回到了青蛇精素素的身边。 此时此刻,素素正和里蜀山的蛇妖们指挥着众人陆续撤离太湖。 素素感觉到了司徒云梦的到来,让她以凤返闪现到自己身边。 待司徒云梦从五彩之光中幻化出身形后,素素朝她作了个揖,汇报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原来,蛇精蛇妖们了解到摩呼罗迦等人实力非凡,也清楚了韩夜等人的能耐,他们已经认识到,不能继续在太湖边上逗留,打算返回各自原先的领地。 对于摩呼罗迦能随机召唤各界蛇类的能力,他们虽有耳闻,但毕竟没有薛燕这么知根知底。 至于冥蛇降生可以施展到百里之内的任意一条蛇身上,他们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听过以后才觉恐慌。 他们之前总想着,如果走得远一点,或许也不会被摩呼罗迦的法术所波及。 于是,司徒云梦赶紧将蛇精蛇妖们都召集到了一起,将她所知道的事以及后续打算对众人说了一遍。 司徒云梦说得略微简要。 当她说到摩呼罗迦可能利用万蛇噬空配合冥蛇降生来威胁到众蛇时,众蛇皆尽骇然。 当她说到她打算用灵力归还之术夺走众人身上灵力、防止摩呼罗迦利用众人时,绝大多数的蛇都纷纷赞同。 但当她说到灵力归还可能会无法再将灵力返还给大家、大家就如同死去时,大多数的蛇又陷入了沉默和犹豫。 没错,人性本善,谁也不希望自己无缘无故伤害其他人。 但大多数生灵也都是求生畏死、趋利避害的。 如果是韩夜,他可能不会说出灵力归还之术的风险,唯恐军心混乱,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是薛燕,她考虑到大事要紧,也可能会撒谎,毕竟蛇都很笨,且蠢笨的想法还挺多,不利于团结。 惟有司徒云梦,她对所有人说出了真相。 当一个人终于成为六界主宰时,他可能会选择奴役子民,也可能会选择争取自我权益、漠视众生权益。 因为: 天地万物,皆为我生! 生杀予夺,皆由我定! 司徒云梦用自身永恒换来六界重生,于她本人而言,她当然有资格夺回任何人的灵力,也不需要和愚蠢的人说那么多废话。 可她就是不愿意这么干! 她推己及人,自己做神界的兰香仙子时,只是迫于九天玄女的神力而听话;自己做鸣剑堂的大小姐时,只是迫于司徒胜是养父而懂事。 实力弱小、懵懂愚钝的她,没有资格争取任何权利,只能乖乖听话。 如果不是韩夜和薛燕帮助她开窍,她也不会有今天。 所以,她想给大家一个机会来选择。 她将双手端庄置于腹间,用浑厚的灵力将话传给面前那数十万的蛇精蛇妖:“各位,本宫要说的说完了,现在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留在这里,让本宫施展灵力归还之术,暂时借走各位的灵力,但本宫保证,尽我所能保留你们的肉身,不让你们做无谓牺牲!” “二,自行逃难,但本宫与国婿、金兰姐妹斩杀摩呼罗迦之意已决,如果你们有人被摩呼罗迦寄生,本宫也只能为六界除害!痛下杀手!!” 说到“痛下杀手”四字的时候,司徒云梦语气明显很难受,众蛇精能感觉到她其实不愿走到这步。 但被摩呼罗迦寄生,是司徒云梦能左右的吗? 只有让自己不被摩呼罗迦寄生,才是大家可以左右的! 蛇精们认为,自己的命很重要,别人的命也很重要。 但是,自己的命不被奸恶之徒操纵去害别人,才最重要! 素素听司徒云梦说完,窄窄的瞳孔微微放大,她走到司徒云梦身边,看向蛇精们,朝他们深深作了个揖,道:“各位叔叔伯伯姨母哥哥姐姐,各位前辈!且听素素一言。” “先生有件事不愿亲口告诉你们,可素素知道!” “先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来自天外天的五彩之心,只是怜我们这个世界苦难甚多,才选择留在我们的世界,陪伴大家……!” 素素说到这里,司徒云梦惊讶地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倒是不介意素素说出自己的身份,毕竟事关紧急,如能尽快让大家一致同意,把这个事说出来也无妨。 只是她没想到,素素居然知道这事,素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须知,当年与盘古极元大战,众生皆失去意识,惟有韩夜、薛燕和已然消弭于世的盘古极元知道这事。 但韩夜和薛燕都不会随意传播这个消息。 那到底是谁传播出来的呢? 其实,司徒云梦和六界的孩子们待久了,孩子们都渐渐变得更有灵性。 说是孩子,只因他们外观像孩子,譬如外貌看起来像个豆蔻少女的素素,其实也有一百多岁了。 妖精鲜论年龄,只论心性。 有千年修为嫁给丈夫做妻子的妖精,也没见她们要求丈夫称自己为老妪。 也有几百岁和人类称兄道弟的妖精,年纪比那些人类的祖父都大上许多,也跟着人类一起喊他们的长辈作“叔叔”、“伯伯”、“仲父”、“尚父”、“亚父”。 不胜枚举。 像是蝴蝶精馨儿、青蛇精素素、雏鹰怪小英、冰晶女鬼韵儿、小龙女柳宁雪,她们都极度崇拜司徒云梦,早在心里就尊司徒云梦为母了。 又像是幼虎妖阿武、紫兰花妖小紫、小狗精獒奇等等,他们也因为被司徒云梦传道授业解惑而万分自豪,连“尊其为母”这种想法都不敢高攀。 这一年多以来,弟子们与司徒云梦一家人同吃同住,对司徒云梦的事极尽关心与好奇。 因此,在师丈韩夜和燕儿老师私下的谈话里,偶尔提到过司徒云梦关于五彩之心的事,给这帮弟子中的其中一个无意间听到后,便一下都传开了。 那几个妖精姑娘睡前聊的都是司徒云梦如何如何伟大,崇拜之心愈加强烈。 而韩夜薛燕和这些孩子日常生活在一起时,见他们个个善良,反而是没有过多防备。 所以,弟子们老早就知道司徒云梦那点事,只是不想过分传播,给师父添麻烦,因为大家都认为师父已经没什么灵力了。 但今天,看到师父的法力在逐渐恢复,而那么多的蛇妖却还在犹豫,素素觉得该是告诉大家真相的时候了。 毕竟师父也曾教导过: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只听素素慷慨激昂地继续说道:“两年前,六界近乎毁灭,是先生帮助师丈和燕儿老师战胜了盘古极元,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死了!被盘古极元夺走了我们所有的灵力,褪去全身色彩!” “没有先生,我们已经没命了!”素素强调道。 “是先生怜我们疾苦,救了我们!” “更是先生觉得众生平等,她放弃了自己的永恒不灭换回我们的生命后,甘愿选择了平凡,相夫教子,开设私塾!希望我们各自好好生活!” 素素说着说着,面上写满了崇拜,毫不避讳她对司徒云梦的尊敬,挺起胸膛对大家道:“不管你们怎么看待她!她比观世音菩萨更救苦救难!她比女娲娘娘更关爱苍生!!” “她找各位商量,只是因为她很善良,不想凭借强大的能力来剥夺你们的权利、你们的自由——!!” “只有这个摩呼罗迦!在剥夺我们的权利!侵犯我们的自由!!” “我们本来安居乐业、与人为善,就是这个摩呼罗迦!还有他背后的暗天教!欺负我们、强迫我们!” “如果不下定决心,就没有人可以帮我们了!那么把灵力还给先生,让她陪着师丈、燕儿老师战胜这群畜生不如的家伙,有什么不对吗?!” 蛇精蛇妖们闻言,看向高空正在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与摩呼罗迦大战的韩夜,又看向冉冉升起的西山岛,纷纷握紧了拳头,明明冷血的躯体,却一个个变得热血沸腾了起来。 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像素素这样,或家人失踪,或妻离子散,甚至有的还参与过杭州蛇灾,只是经司徒云梦遣散后又被摩呼罗迦召到了地龙洞! 方才他们在准备撤离时,也在蛇群里反复感叹,天下之大,何处可去? 如今听素素发自肺腑的号召,蛇精蛇妖们不再犹豫、不再害怕。 有不少蛇妖纷纷应和道:“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当拜谢飞凰公主赐予生命!” 又有大批蛇精商量以后,齐声道:“如果我们死了,那就跪请飞凰公主,将摩呼罗迦千刀万剐,为我们报仇——!!” 终于,蛇精蛇妖彻底理解了司徒云梦的做法,对司徒云梦充满了崇高的敬意,乃至于群情振奋。 素素见此情状,振臂高呼道:“归还灵力,誓灭奸邪!” “归还灵力,誓灭奸邪!” “归还灵力,誓灭奸邪!!” 群蛇高亢之声排山倒海、此起彼伏。 数十万蛇精蛇妖随着素素振臂高呼。 他们每一条蛇都感觉到,因为司徒云梦的尊重,他们不再是弱小的生命,他们可以选择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随司徒云梦去并肩作战! 反之,那就是当累赘、被寄生,生不如死,最后还是得死! 那么,这还用选吗? 当然是同意司徒云梦施展灵力归还之术! 在群蛇高呼声中,素素把她从石栏上拿到的蓝玉珠、细心地戴在了司徒云梦纤柔的手腕上,尊敬地道:“先生,这是师丈送您的定情之物,弟子未敢遗落,请您收好。” 说着,她抬头看向恩师,笑着留下两行热泪,道:“如果灵力收不回来,就当是弟子最后的祝愿了,祝先生和师丈仙福永享、地久天长!” 素素觉得她不应该再多说话耽误时间了,就连什么“先生记得和我爹娘说,女儿不孝”之类的话,她也懒得说了。 她只说了最后三句话: “先生,其实对我们来说,‘先生’就等于是‘师父’。” “谢谢先生教我与人为善。” “先生再见。” 素素朝着司徒云梦鞠了个躬,就像太平镇那些放学回家的人类孩子一般,她面带微笑,坦然面对自己未知的未来。 司徒云梦眼眶湿润了。 这一切与花雨谷一战竟颇为相似? 不同的是,当年芬芬、芳芳和菲菲不想连累自己,选择逃离自己的水风结界,因焚灭丹发作而烧成飞灰。 而素素的选择是,帮助师父获得所有蛇类的理解,团结一切力量,舍生忘死,共灭黑恶势力! 司徒云梦仰起头来,用素袖拼命地擦眼泪,上天注定她要做妖界公主,又是上天注定,她送给六界灵力的某一天后,也必将成为这六界的主宰! 但她不再只是一个少女了,也能忍住眼泪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司徒云梦怀着对蛇精们的怜悯之心,将蛇精们身上的五彩灵力尽数收归体内,包括素素在内的蛇精蛇妖都褪去色彩。 但司徒云梦留了些力,没有令他们灰飞烟灭。 顺带着,司徒云梦也就把薛燕扔过来的熊虺的五彩灵力也收入体内。 人心所向,万气朝元! 得众多五彩灵力收回,司徒云梦感觉神清气爽,妙躯释放出的五彩灵力映亮了整片夜空。 她轻轻抚摸着素素那如同灰暗雕塑般的肉身,满是慈爱。 她素袖一挥,袖底飞出一计卷风波,震碎了熊虺的肉身,终令熊虺灰飞烟灭。 她仰望夜空,看到了两股强大灵力正与另一股霸道灵力在激烈地碰撞着。 那是丈夫韩夜和姐妹薛燕在和摩呼罗迦恶战。 只见得空中一会儿漆黑一片,一会儿紫光闪耀。 又听得遥远夜空传来轰隆隆的雷火弹爆炸之声和叱喝打斗之声。 司徒云梦知道,她该上了。 她把一根青丝绕在纤指上,朱唇微启,将青丝伸到贝齿之间咬断,而后才令这根断发幻化为另一个司徒云梦,守候在了蛇精们的肉身前。 她想的是,万一打得太激烈,总要留个分身保护一下,以免群蛇肉身损坏而无法救回。 而后她才朝着薛燕施展凤返,五彩光华一闪,来到了薛燕身边。 此时薛燕正用银丝线缠住韩夜的龙泉剑剑柄。 韩夜御剑飞行,也就带着薛燕盘旋于摩呼罗迦头顶,投掷出各类暗器和火器。 虽然暗器和火器噼里啪啦打向摩呼罗迦,直引得硝烟弥漫、火花四射,但摩呼罗迦却未受半点伤害。 摩呼罗迦被韩夜的永夜天幕打得晕头转向了好一阵子后,他总算还是恢复了冷静,继而解放出他所谓的绝技——“二重天外神力”。 此时此刻,他虽仍是蛇头人身,但双眼已冒出紫炎,全身的青蟒鳞片变得坚硬如铁,大红袍化为烈焰朱红袍,金丝甲化作蛇纹紫金胄,灵力又增一倍! 只是摩呼罗迦解放天外神力之时,司徒云梦正专心施展灵力归还之术,所以她未曾留意到,摩呼罗迦发出的耀眼紫光几乎穿破了韩夜的永夜天幕,整片夜空都隐隐透出一股诡异的暗紫色。 摩呼罗迦解放出更强灵力,虽然仍未有魔尊重楼那么强大,但已不逊色多少了! 彼时,韩夜的天魔解体大法也渐渐力竭,韩夜唯恐像之前那样,过度使用、浑身乏力,最后反而还要妻子司徒云梦来解救,所以就撤去了暗夜天幕,将万千黑气尽数收归体内。 “死!” 摩呼罗迦化作一道紫火流星,朝着韩夜迎面打来,幸亏韩夜招式变化多端,已经用龙泉剑开出红莲落神剑,将身体提前解体,也就避开了摩呼罗迦这逆空一拳。 之后,薛燕灭掉熊虺、射镖飞来,韩夜见伙伴赶来支援,便采取了与摩呼罗迦周旋的方式,自己施展解体,同时御起龙泉宝剑,助薛燕在飞剑与飞镖之间灵活跃动,暂时吸引了摩呼罗迦的注意。 摩呼罗迦朝着龙泉剑喷出一口蟒神烈焰,但他并不知道,龙泉剑亦非凡物,那是蜀山众徒以神铁重铸、经道祖开过光的绝世宝剑,也不是一口烈焰就能轻易毁灭的。 龙泉剑穿破烈焰,直射摩呼罗迦右眼。 摩呼罗迦右眼一闭,当地一声,光用眼睑就挡飞了龙泉剑。 但龙泉剑后头,那被银丝线带过来的薛燕,就顺势将左右各八颗雷火弹扔到了摩呼罗迦脸上,而后射出一个梅花镖带着自己飞过摩呼罗迦身边。 只听得轰隆隆震天连响,爆炸之声响彻九霄,摩呼罗迦在滚滚浓烟中岿然不动。 即便那些浓烟里掺了薛燕附上的蚀骨剧毒,也对摩呼罗迦而言毫无作用。 一力降十会,专治任何花里胡哨。 自古便是这个道理。 只是摩呼罗迦万料不到,薛燕身后还带着个司徒云梦,浓烟尚未散去,司徒云梦便借着浓烟的掩护,飞过摩呼罗迦头顶,双手凝聚羲和神力,朝着摩呼罗迦掷出一个三丈大小的太阳灵球! 摩呼罗迦为太阳光芒所慑,猝不及防、略吃一惊,赶紧双手架在头顶,但仍被这太阳灵球死死压住,飞向下方已升到三百丈高空的西山岛! 太阳灵球毕竟是太阳之母羲和的绝招,摩呼罗迦在轻敌之下正中此招,随着灵球在西山岛上爆开,整座西山岛烈焰四起,成为了一块火光盖天的尘世巨壤! 薛燕知道这招也未必能重创摩呼罗迦,便沿着缠住司徒云梦的银丝线,飞到她身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司徒云梦的柳腰,提醒道:“海市蜃楼。” 司徒云梦不假思索,双手作兰交叉于胸前,将方圆千丈内的云雾全部吸到了身边,萦绕在她和韩夜、薛燕四周。 浓厚云雾完全遮住了三人的身形轮廓。 “三辰闪!” 韩夜与二女心意相通,只等司徒云梦凝聚云雾,他便扔出日月星三张道符,念动蜀山咒法,云雾里白芒闪耀,白芒最终穿过太湖云雾,在空中方圆十里之内映射出大大小小数千个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 而司徒云梦和薛燕此时已颇有默契地闭上眼来,避开灼目明光。 那边厢,摩呼罗迦自解放出二重神力以来,还是头一次吃瘪。 他大怒不已,纵身又跃上千丈高空,跳起来带动的风暴令整个西山岛都晃了一晃,狂风将岛上方圆十里的烈焰都吹得向四面八方俯首。 一瞬间跳到高空云雾里,摩呼罗迦便一拳打向“司徒云梦”,那“司徒云梦”却只是化作拳风卷起的流云,消散不见。 但也仅是这一拳之力,摩呼罗迦就将身前数百丈宽广的云雾都吹开一道扇形的口子,足见威力之大! 这一拳! 天空,八方中的西南一方,云雾散尽,再现明月繁星! 就好像白云大饼被切成均匀八份、拿走了其中一份! 而摩呼罗迦一击未中,方知对手用了幻术。 今夜,韩夜、薛燕和司徒云梦屡次让他感觉到了不爽,感觉到了人间竟有如此强悍之敌! 打着打着,龙蟒、腾蛇和熊虺都死了。虎蛟估计也早就没命了。 打着打着,人质也跑光了。 打着打着,地龙洞、蟒神殿、蛇神坛也随着西山岛飞升到天上来了! 当摩呼罗迦意识到他不能小觑这几个对手时,他终于瞪大了冒着紫炎的双目,冲天大喊:“要得!巴适!你们几个耍得老子很安逸!”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蛇嘴上那半边烧伤的痕迹,道:“蜀山剑魔!当年就是你们的那个真武长老,元云龟儿子,把我嘴巴烧成这样的!可惜他死了,老子没法子找他报仇雪恨!” “格老子的!老子没去蜀山找你们麻烦,你们竟敢追到这里来撒野?!” 其实,也不是摩呼罗迦不想去蜀山寻晦气。 摩呼罗迦作为青蚺大王时,最早是在青城山修炼成精、为害当地。 因为青城山离蜀山很近,所以元云出手教训、烧坏他半边嘴后,便放言,如若再在蜀地遇到青蚺大王,就把他烧成灰烬。 青蚺大王不敢逗留,遂逃到了太湖西山岛,占岛为王,然后又被扶摇圣母给收拾了。 比起青城山,成为摩呼罗迦的青蚺大王更喜欢太湖,这里水产丰富、美酒无数,最重要是远离蜀山。 暗天教教主因陀罗赐予法力时,曾特意嘱咐,暗天教宜低调行事,避开蜀山、昆仑、崆峒这等仙门大派,因为蜀山、昆仑、崆峒的背后,分别有道德天尊、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作为靠山。 摩呼罗迦如若上门挑衅,且不说能不能端掉蜀山,如果惊动了神界,自己再强也斗不过九天众神,还会令暗天教浮出水面、惹火烧身! 只不过,摩呼罗迦在人间放肆召唤蛇类、欺压太湖百姓,就已经是惹火烧身了,大大背离了暗天教主的意思。 毕竟,在八部天龙的传说里,摩呼罗迦原属腹行生灵成神,由于其智力较低而无知,反而能脱胎换骨成为神祇。 尽管他是不被六界所承认的外来神祇。 而经摩呼罗迦这么一说,韩夜才明白为何摩呼罗迦在太湖盘踞了数十年,却是一口的川蜀乡音,因为青蚺大王生于青城山。 韩夜在恍然大悟之余,感受到了摩呼罗迦出乎预料的强横实力,他认为先前的“万全之策”,现在并非万全了。 因为摩呼罗迦有很强的斗志和杀意,不屑施展冥蛇降生这类招数,也用不上什么万蛇噬空、召唤蛇来当挡箭牌。 他只想杀了疯狂挑衅的韩夜等人!绝无丝毫退意! 所以,如何正面挫败他的意志、杀伤他的肉身,才是韩夜要考虑的首要之急! 摩呼罗迦施展二重天外神力之时,已隐隐超过了蓐收句芒这等上古正神,和魔尊重楼亦相差不远了。 韩夜认定,此战,如果妻子司徒云梦不发挥出全部实力,以他目前的能力恐怕还制不住。 这时,摩呼罗迦又发话了: “事到如今,蜀山剑魔,还有另外两个臭娘们儿,等老子把你们全都杀了!再把整片太湖的平头儿①统统宰咯!老子换个地方再搞蛇神坛!格老子的!” 摩呼罗迦猖狂无比、异常愤怒,双拳紧握在腰间,拳头上冒出两股灭世紫炎。 “受死!千神杀拳!!” 摩呼罗迦大声喊着,朝四面的云雾击出上千道拳风,拳风如孔雀开屏般爆裂绽放,一瞬间就将太湖之上的百里云雾皆尽吹散,顺势破掉了司徒云梦的海市蜃楼。 拳风打到太湖湖面上,引得阵阵巨涛拍向四面湖岸,冲洗到五乡十镇,令乡民们为洪水所困,惟有被司徒云梦分身用庞大流风壁护住众多蛇精肉身,方幸免于难。 拳风打到西山岛上,打得西山岛上的山峦奇石碎成齑粉,打得地龙洞里错综复杂的溶洞蛇巢尽显于月光之下,西山岛一阵剧颤,差点坠落凡间,幸得地牢里的司徒云梦奋力顶住,才没有掉下太湖,引发湖啸。 拳风虽然没有击中解体的韩夜和灵巧的薛燕,却击中了司徒云梦的本体,将她远远打飞出去,如流星坠落般轰在太湖北岸的草丛里,将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方圆二十丈的巨坑。 “小梦梦!”薛燕不顾一切朝着司徒云梦飞去,司徒云梦落下的地方,已是尘烟弥漫、倩影难寻。 司徒云梦从巨坑里爬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庆幸素素和众多蛇妖已把灵力还给了她,否则刚才正面吃了摩呼罗迦那一拳,只怕当场就粉身碎骨了! 但她仍然感觉到骨头近乎散架了,站起来有些踉跄。 这摩呼罗迦之强,即便九天玄女亲来,也极难收伏! 司徒云梦妙臂挽了挽垂下香肩的披帛,环顾四周尘烟,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发现脚下方圆十丈内的土地如同墨染一般失去了颜色,变成了一片灰暗之地。 非但是土壤,四周的尘土也变得灰暗,司徒云梦玉眸微微张大,尚在疑惑之际,远方又传来了摩呼罗迦那狂妄之音。 “给你们这些瓜娃子再说一件事。” “老子还有三重天外神力,没给你们用出来呢。” 摩呼罗迦立在高空,虽然远远看去如芝麻般大小,可他那嚣张的气焰已掩盖住了整片夜空,使群星暗淡!令明月朦胧! 强大的压迫感直叫身经百战的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也不由得心头为之一颤! 注释: ①“平头儿”——四川方言,指平民老百姓。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六回 昊天境 惊讶归惊讶。 只不过,哪怕摩呼罗迦说的是事实,韩夜也并不恐慌。 半年前,当韩夜将玄元真气修炼至沧海之境的巅峰时,他时常想起道祖太上老君化身玄天上帝对他说过的话。 “剑魔非魔,魔剑非剑,神魔之间,原只一线。”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韩夜打心底把瑶光当做亲妹妹来照顾,又一心一意只爱司徒云梦,最终感动了瑶光,牺牲自我,促成了韩夜的昊天之境、白昼之身。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回到凡间以后,韩夜的真气只能徘徊在沧海之境,未能回归昊天之境呢? 韩夜一直在求索。 终于在某一天,他炼气之时,回顾神界经历,顿悟了! 因为神界清气充盈,而人间浊气遍布,就算有昊天之境、白昼之身,久处人间也会渐渐变得平凡、衰弱。 这也是众神几乎不愿意长期呆在人间的原因。 然而,灵力会减弱,境界却不会倒退。 尤其是作为六界恩主司徒云梦的丈夫,韩夜既有责任心又有上进心,境界不会倒退。 只不过在人间这地方,境界虽在,神灵之息易泄。 所以,如若韩夜把境界从沧海之境提升至昊天之境,则至多仅能维持半柱香时间,而后就必须退回沧海之境,否则必因人间浊气过重而折损灵元。 当突破关隘时,韩夜兴奋得一宿未眠,他曾想过,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就和妻子诉说对老朋友重楼的挂念,经她同意后,再跑到魔界斗地去找重楼,给老朋友一个惊喜,二人再战三百回合! 他倒没料到,还没机会去找重楼,今天就得把这压箱底的绝技用出来了。 但韩夜看到摩呼罗迦如此之强,非但不惊慌,甚至有些兴奋! 空有一身强大的实力,却找不到任何对手,那么这些境界、这些灵力,留之何用?! 去蹂躏虾兵蟹将? 去欺压凡人百姓? 不不不。 韩夜习惯了逆境反败为胜! 对手越强,他越兴奋! 只见韩夜嘴角一弯,对摩呼罗迦笑道:“很好!二重天外神力是吧?那我也拿出本界神力,咱俩好好过几招!” 摩呼罗迦认为韩夜一定是在虚张声势,他承认,没有使出二重天外神力之前,确实被韩夜压着打,处处被动。 因此,他就等着韩夜拿出全部实力。 彼时,薛燕已经飞到了司徒云梦身边,见司徒云梦无恙,便和司徒云梦一起去看与摩呼罗迦对峙的韩夜。 她俩的听力都超乎常人了,远远听到韩夜说出这话,均是一阵惊讶。 原来韩夜还有保留?! 韩夜说完,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浑身燃起了白炽之火,这正是突破沧海之境、迈入昊天之境的前兆!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双眼竟被白炎烧得异常地俊秀明亮! “银鸟雄鸣,玉剑临空!” 韩夜把手朝天一举,白炽之火就此收入体内,身躯继而绽放出万丈白光,将摩呼罗迦刺得睁不开眼睛。 “破军扬威,七星连通!” 韩夜那被白炎焚烧赤裸的身体银光闪烁,而后一袭洁白的外衣便穿在了身上,紧接着,背上化出七星银色披风,那七颗星连成一线,在披风之上化成一条入云白龙的图案! “阴阳双生,太极浮动!” 韩夜腰间白光一闪,幻化成一条带有太极阴阳图的腰带,他双拳紧握,臂上生出一对洁白龙纹护臂,护臂的拳端上亦是凝成左右两个太极图。 “乾坤倒转,大道恢弘!” 韩夜抬起白龙披风,朝着旁边一甩,眼神变得更加镇定,清秀的模样也变得俊美明秀! 这正是: 天行刚健,赤子之心! 神光破晓,白昼圣临! “你以为就你会变身吗?” 白昼韩夜冷冷看着一脸惊讶的摩呼罗迦,化作一道银光攻向摩呼罗迦。 银光之速何其之快,摩呼罗迦还没来得及架挡,就被韩夜一拳击中小腹。 但听砰地一声,一股冲击气环扫向四面八方,摩呼罗迦强横的身躯被韩夜一拳打飞出去十数里之远,凭借深厚灵力和钢铁之躯方才在空中停稳! 而这时,韩夜拳风所掀起的数十里太湖波涛,才哗然落下。 “格老子的!是个人物!!” 摩呼罗迦也不得不赞叹韩夜有本事,虽然摩呼罗迦不是什么英雄,但自从获得天外神力、横行人间,韩夜的的确确是他生平所见最强对手! 摩呼罗迦也化作一道青光冲向韩夜,再度使出千神杀拳。 一瞬间,摩呼罗迦就朝着韩夜击出上千道拳风,每道拳风都足以杀死一个六界之内的小神半仙。 奈何,白昼形态的韩夜继承了瑶光的不败之身! 韩夜根本没有理会摩呼罗迦的拳风,双手环于胸前,身体自行闪避,在百丈范围内不停闪烁。 一会儿闪到这,一会儿闪到那,如满天繁星。 摩呼罗迦的千神杀拳对韩夜而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恕我直言。”韩夜一边躲闪一边气定神闲地道:“你这所谓的千神杀拳,杀的都是些蛇虫鼠蚁吧?” “其实,你活到现在一个神都没杀过?” “净吹牛?” 摩呼罗迦又被韩夜挑衅到了,闻言大怒,加快出拳,但拳风只是打得太湖湖啸连连,打得岸边尘扬九天,就是一拳都打不中韩夜! 韩夜那边游刃有余,司徒云梦和薛燕这边自然也就放心了。 化身白昼的韩夜,外表俊秀、内心霸道,别说司徒云梦痴迷,薛燕也喜欢。 只是薛燕更多想的是,如何一起赢得这场胜利。 她带着司徒云梦避开摩呼罗迦偶尔飞过来的拳风,对司徒云梦道:“小梦梦,你要是没事,就准备好回环道法,我去帮呆瓜啦!” 司徒云梦不再担心韩夜和敌人后,此刻却有些发呆。 她对方才土地失去颜色感到奇怪。 摩呼罗迦的千神杀拳破坏力虽然惊人,却不会令周遭事物褪色。 惟有现在的自己,可以令天地失色、众生失色。 那么,刚才的土地失色只有可能是自己不经意间造成的,当她身体受伤,周遭万物就会被吸附过来,补全她的灵气、修复伤口。 只有这么想才说得过去。 但司徒云梦认为,尽管吸收了众多蛇类和三大护法的灵力,仍不足以消灭摩呼罗迦,如果能将更大范围内的天地灵气收回体内,方能与韩夜、薛燕协同作战,共灭奸邪。 司徒云梦忽然想到了那个地牢里曾经出现过的苍老男声。 …… “六界恩主,切勿担心……太湖之水,太湖之风,皆归恩主调遣,望莫嫌弃。” …… 这人到底是谁? 司徒云梦将内心的疑问,尽数向薛燕告知。 薛燕本来见司徒云梦发了半天呆,还想骂她,“自从嫁给呆瓜、生了天天以后,人就变得更呆了”,但听司徒云梦这么一说,她想到了办法帮助司徒云梦。 薛燕从怀里摸出一颗透明中带着淡淡绿色的药丸,双手握住,指缝间发出一阵五彩之光后,药丸变成了两颗。 她把透明药丸的本体收入怀中,再将变出来的另外一颗呈给司徒云梦,说道:“小梦梦,张嘴。” 司徒云梦想都没想就张开嘴,仍由薛燕将药丸扔进了她嘴里。 吞下了那颗药丸后,司徒云梦先是感觉双目变得炯炯有神,全身的毛孔也舒张了。 浑体上下,清凉无比。 观天地,天地更远。 聆万物,万物更明。 司徒云梦的眼帘里逐渐浮现出各类孤魂游灵,有溺死水中的水鬼,有飘在空中的鱼灵,还有迎风摇摆的透明水藻,更有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灵体。 随着药力加剧,司徒云梦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能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她都有点心里发慌了,忙问薛燕: “这是什么药啊燕儿?” “玲珑剔透丸。” 薛燕不无自豪地双手环于胸前,说:“本姑娘是根据《神农百草集》里玲珑丸改良的,服下此丸,你就能看见方圆百里内的任何生灵,并能与他们对话。” 说到这玲珑丸,它本来是圣书医仙为帮助失明失聪患者暂时恢复常人能力而研制的药丸,服下此丸一个时辰内,视力听力将变得与常人无异。 但它有副作用,服下此丸会在一个时辰后会折损一个甲子的寿命。 所以圣书医仙的玲珑丸只给行之将死的病人使用,令他们临死前感受一下山河壮丽、万物天籁。 薛燕为了加强玲珑丸的效力,在玲珑丸的基础上融入了神界瑶池水、鬼界彼岸花、妖界珊瑚、魔界砗磲、仙界玉露,合为一体,终成玲珑剔透丸。 服下此丸副作用更大,凡人服之,折寿六个甲子,也就是三百六十年寿命! 就算彭祖①在世,恐怕也不敢服这个药。 但司徒云梦不是凡人。 而且薛燕隐隐感觉到,司徒云梦依然是五彩之心体质,与天地同寿。 所以,薛燕给司徒云梦服下了此药。 司徒云梦努力克服对那些密密麻麻陌生灵体的恐惧之感,她牵住薛燕的手,渐渐陷入平静,而后目光穿过重重游灵,在三十丈开外,总算看到了一个灵体。 一个明显与众不同的灵体。 那灵体苍髯童颜、外披黄袍、内穿布衣、脚着草鞋,看上去虽有些不伦不类,但目光慈祥、面带微笑,正朝着司徒云梦缓缓飘来。 就算他不说话,司徒云梦也能感觉到,他就是地牢里给予自己太湖灵力的神明。 更何况,那灵体见司徒云梦能看到自己了,他还说话了。 “六界恩主,您终于能看到我了。” 灵体自我介绍道:“小神乃太湖湖神②,近几个月,小神一直在等着您前来此处,解救太湖众生。” 司徒云梦大惑不解,对着前方太湖湖神所在的地方询问道:“你又怎知我是六界恩主?” 因为太湖湖神在地牢里就知道司徒云梦是六界的恩人了,比素素揭示真相更早,他的信息来源很奇怪,所以司徒云梦才有此一问。 太湖湖神解释道:“两年前,盘古之殇现世,乾坤颠覆,天地无光,人间万物无不震惊恐慌,而当时,小神与太湖众生也认为六界即将毁灭,无人能得以幸免。” “而后,您和您的家人挺身而出,虽然努力与天命对抗,但我们还是为盘古之殇的乾坤寂灭所波及,失去生命与色彩。” 司徒云梦听了,更加纳闷了,既然太湖湖神连同太湖一起被褪去色彩,他又如何得知是自己救了六界呢? 太湖湖神似乎知道司徒云梦的想法,他给出了回应。 “因为重新活过来以后,灵力已经不一样了,我们都感觉得到……这灵力,不再是自己的了。” “而灵力的主人那时正在蜀山之巅,她的灵力已微乎其微。” “那时候我和太湖众灵就明白了,她救了我们,把灵力分给了我们,让天地万物得以存续!” 太湖湖神面带感激地望着司徒云梦。 “小神并不愚昧,小神也相信,天地众生当中,除小神之外,还有知道您存在的人。” “但我们都在默默守候着您。” “如果不是青蚺大王获得了天外神力,化身摩呼罗迦,在太湖作威作福,残害各路神仙、破坏山水、欺压百姓!小神也不会这么盼着您的到来。” “但小神能力有限,离不开太湖地界,更不敢奢求您来太湖帮助我们。” 司徒云梦看着太湖湖神,倾听湖神代表整片太湖发言,她似乎明白了,她与这天地、与这六界的深深羁绊。 “天可怜见,您终于随着丈夫和姐妹来了!” “请六界恩主帮助我们,收回太湖所有灵力,以无上法力,消灭奸邪!” “这八百里太湖之风、太湖之水、太湖大地,太湖众生……尽归恩主调遣!!” 太湖湖神说着,双手抱拳,朝司徒云梦作了个揖。 司徒云梦听到“八百里太湖”后,才醍醐灌顶。 为什么有的老百姓常说百里太湖?又为什么有的老百姓常说八百里太湖? 其实这两者本无区别。 百里太湖,是指整片太湖的水域。 而八百里太湖,是指太湖滋润的土地、养育的生命! 自古仁者无敌,何况是成为万物之母的司徒云梦,当她赋予太湖灵力、当她怜爱太湖众生、当她珍惜太湖山水,那么: 八百里灵气,皆为司徒云梦号令! 八百里太湖,尽归司徒云梦调遣! 一腔热血,尽付六界! 六界不灭,我亦不灭!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永恒不灭!! 司徒云梦,领悟了。 她双手作诀,莲足轻轻一踏脚下大地。 只听大地深处,不,似乎是地心深处! 传来轰隆隆的响动之声,八百里大地开始震动! 大地在觉醒! 万物在惊颤! 但此时此刻,司徒云梦能感觉到,两百多里之外,韩玉正抱着儿子韩千里安然入眠,她们并未受到惊扰。 司徒云梦还能感觉到,碧水宫宝库里安放着沉睡已久的那镇宫之宝——青鸾斗伞。 司徒云梦双拳握于胸前,闭上双眼。 以八百里为限! 东涉长江口! 西达丹阳郡! 南及金华城! 北至洪泽湖! 所有土地! 所有土地上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房屋建筑! 除人以外,由远及近,尽数褪去色彩。 而那五彩灵力也如同烽火勤王一般,从八百里之外,如层层波浪,浩浩荡荡地赶来,汇聚在司徒云梦的脚底下,为司徒云梦所吸收! 大地停止颤动,万物归于寂静。 但司徒云梦深深呼吸,她感受到了责任、感受到了资格! 只有她有这个资格,代表八百里太湖去警恶惩奸!降妖伏魔! 为太湖,为八百里众生,讨回一个公道!! 司徒云梦睁开滢滢玉目,五彩光华闪耀星空,将原本已经变得灰暗的大地和太湖都照射得又有了色彩。 一道彩虹从东海长江口延伸向西方,如同一架横跨神州大地的五彩之桥! 司徒云梦伫立风中,重归虹华上仙之态! 当司徒云梦重新化身虹华上仙之时,眼前的所有灵体,包括太湖湖神在内,皆已不见,司徒云梦知道,他们也随着大地灵力一道,暂时被自己收归体内。 “哇!!!” 薛燕见司徒云梦越来越强,惊喜万分,灵眸圆睁,眸子里满是五彩华光。 但下一刻,司徒云梦却更让她惊喜。 “龙唤。” 司徒云梦轻描淡写地一挥素袖,五彩之光闪过,光芒化出一把伞。 那伞外表看起来是一把青绿纸伞,上面画有振翅青鸾的图案,正是薛燕以前随身闯荡江湖的宝伞——青鸾斗伞。 自从六界归于安宁,薛燕灵力大增,她就把伞归还给了碧水宫。 久而久之,薛燕也觉得她可能用不上这把伞了。 但此时此刻,有了这伞,薛燕自是如生两翼。 “燕儿接伞。” 司徒云梦用风灵力将伞传给了薛燕,薛燕翻身跳到空中接住宝伞,迅速将银丝线穿在伞上,而后又落回司徒云梦身边,问道:“多谢小梦梦,现在我们去帮呆瓜吗?” 司徒云梦望着远方空中那穿梭自如、交织成白光之网的韩夜,道:“好的,我先用烛龙睁目助他施展双倍昊天真气吧。” 双倍昊天真气? 对啊! 薛燕突然想起,司徒云梦的烛龙睁目可以帮韩夜玄元昊天真气再增一倍! 有了司徒云梦的提醒,她脑海里闪过一颗金丹,而她随身正带着那颗金丹。 那正是,神界玄元至宝——昊天金丹! 九个多月以前,天天刚出生,体质偏寒,每到夜里他就手脚发凉,时常因畏寒而惊醒。 韩夜担忧,司徒云梦揪心,大家都在想办法,而作为天天干娘的薛燕也一刻不得闲。 她翻破世间医书、搜尽人界妙药,均没办法根治。 这时,她想到了道祖太上老君有那么多的灵丹妙药,何不去求求他?便托星辰,瞒着夜梦二人悄悄去一了趟神界。 皇天不负有心人,薛燕在赤天兜率宫里寻到了太上老君。 她巧舌如簧,一顿诉说,说你小徒孙给你扬眉吐气救了六界、说兰香仙子也给你们神界挣面,他们的孩子现在有事,你们就不管了吗? “薛女侠也是圣书医仙的弟子,说起来也是您徒子徒孙呢!” “您老人家还说,欢迎来神界,现在真的有事找您,您要是再不帮忙,那不就是假客气啦?” “快点给点什么仙丹妙药!把他们的孩子治好了,以后万一六界有什么事,也好给你们神界安心干活啊!” 薛燕伶牙俐齿,太上老君故作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就给了薛燕一颗七返火丹。 这七返火丹服下后,不但能使六界众生睡足七天,还能根治畏寒体质,令服用者变得生龙活虎。 薛燕得了以后,灵眸一转,又哀求太上老君再送个提升能力的灵丹妙药,以免人间有难,大伙儿经常跑来神界“烦”他。 太上老君便又送了三颗“昊天金丹”,说是为小徒孙韩夜准备的,可在一个时辰内将本门玄元真气从沧海之境提升到昊天之境。 如若已经提升到了昊天之境,此丹还能令昊天之境再增一倍。 但多次服用无法叠加。 薛燕内心喜不自禁,面上却故作不悦,还想从太上老君那里顺点东西走。 太上老君则打了个呵欠,回寝宫睡觉去了。 薛燕也知道不要再贪心了,便悉心收藏此丹,回到人间治好了天天的体寒后,之后随身带着昊天金丹。 这八九个月以来,夜燕星玉四人几乎遇不到像样的对手,弄得薛燕一时之间都快忘记有这个东西了。 经司徒云梦提醒,她忽而想到,摸了摸怀里那三颗金丹,不由得振奋不已。 “小梦梦,你晚点再施烛龙睁目之法,我先去支援呆瓜,等他灵力暴增以后,你再用烛龙睁目。” 薛燕说着,一手握伞,一手射出飞镖,用飞镖带自己飞上夜空。 而司徒云梦则完全听从了薛燕的话,等着她过去援助韩夜。 “记住——!呆瓜发光以后,你就施展烛龙睁目——!” 薛燕拖着长长的音,随飞镖倏然远去。 待全速飞行后,她又把青鸾斗伞射将出去。 青鸾斗伞带她飞得更快以后,她又射出飞镖,让飞镖带着自己和宝伞继续加速。 如此反复,薛燕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两旁的流云渐渐化作流风! 流风又化作流光! 薛燕如同一道浅蓝光束,飞到了数里之外的韩夜身边,她撑开青鸾斗伞减速,一计碧波清风掌打在了摩呼罗迦肩上。 摩呼罗迦正忙于和韩夜交战,愈发焦躁、愈发狂怒,忽觉肩头一痒,转头一看,只见两行天蓝饰带在眼前飞过,有个娇小身影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 “看招!” 薛燕大喊一声,将青鸾斗伞打开,朝摩呼罗迦甩了过去。 青鸾斗伞旋转着发出五彩之光,一化十、十化百,愣是变出了一百把青鸾斗伞,将摩呼罗迦团团围住! 每把青鸾斗伞伞底均发出飞刃、飞镖、飞针、铁蒺藜、雷火弹,一百把伞同时射出这些暗器,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打得摩呼罗迦周身火花迸射、浓烟滚滚! 摩呼罗迦虽不惧怕薛燕的攻击,但再也瞧不清薛燕和韩夜所在的位置了,一时间也突破不了重围。 薛燕这才一把拉过韩夜,将昊天金丹塞到他手里,道:“喏,这颗金丹吃了吧。” 韩夜正担心白昼之身是否能继续维持,耳听薛燕说出这话,接过金丹,匆匆看了一眼,他能感觉到那金丹里蕴含天地灵气,便不假思索吞入腹中。 入腹伊始,他已觉玄元真气源源不绝。 逐渐消化后,韩夜又觉黄庭之中灵力暴涨,如遨游神界、如日升昊天! “此丹……(叫什么名)?” “昊天金丹!” 薛燕不等韩夜问完,便知他心意,兴奋地回应了他。 昊天金丹? 韩夜一听,顿时明白了: 昊天之境,以金丹助力飞升。 这正是道祖爷爷的仙丹啊! 虽不知薛燕从哪里弄来的,他精神大振,握紧双手,喊了一声: “喝——!!” 刹那间,韩夜体内迸发出无穷无尽的白昼神光,刺破夜空,把太湖湖面变得银光粼粼,让远方的司徒云梦也感觉到那白光之温暖! 而与此同时,摩呼罗迦强忍着浑身被青鸾斗伞打得发痒的憋闷,又使出一式千神杀拳,拳风震开那一百把青鸾斗伞,并将太湖上的流云皆尽吹散! 摩呼罗迦震开青鸾斗伞后,一百把伞便变回为一把,又被薛燕飞过去抓在手里。 这伞可不能随便丢了,薛燕还打算用完了还给碧水宫呢! “臭娘们儿,老子打死你!!” 摩呼罗迦脱困以后,第一时间就想报复薛燕,毕竟薛燕看起来还是比韩夜弱了些,容易击杀。 先杀了再说。 他抬起右手,以紫电之势攻向薛燕,到得薛燕身前时,只听噗地一声,手臂被另外一只戴着白纹护臂的手给牢牢抓住了。 明光闪耀,力敌万钧。 摩呼罗迦转头一看,又是那个变身白昼的韩夜! 但此时此刻,韩夜灵力却实实在在又增一倍! “恕我直言,二重天外神力之能,实在不敢恭维。”韩夜冷冷地道:“尝尝我的二重昊天之境吧!” 韩夜说完,右手继续抓住摩呼罗迦,左手握拳,一拳将他从高空打了下去。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韩夜击飞摩呼罗迦时带动的气浪,如同一道惊世风暴,将方圆三百里之内的物事全部吹飞出去,把目光能见到的云朵尽数吹散! 几乎是同时,又听“哗啦”一声巨响。 摩呼罗迦被重重打进太湖水里,令已呈灰色的太湖激起千丈高的滔天大浪! 韩夜正欲追击过去,却感觉到了司徒云梦在召唤他。 他接受了召唤,化作五彩之光闪现到了司徒云梦身前。 原来,司徒云梦看到韩夜发出更强的白昼之光后,方知薛燕是这般打算,便将韩夜以龙唤之术召回。 待到韩夜来到身前,司徒云梦用手一拂韩夜的烛龙酒袋,酒袋上的烛龙活了过来,自酒袋上飞出,腾升而上、迅速扩张,头入苍穹、尾盘大地,在夜梦二人身后化作一条宽百丈、长十里的巨龙。 龙头微微下垂、睁开巨目! 巨目如同两盏白茫茫的刺眼神灯,朝着前方百里哗然照去,第一个便照在了韩夜身上,第二个便照在了刚从太湖湖底飞出的摩呼罗迦身上! 司徒云梦吟诵道:“视为昼、瞑为夜,当烛龙睁开眼睛时,黑夜不复存在!白昼!必将再度来临!!” 摩呼罗迦只能举臂抵挡夺目强光。 而韩夜又觉丹田灵气激增,浑身充满了力量!! 至此! 韩夜自己修炼的真气,薛燕求得的昊天金丹,加上司徒云梦的烛龙睁目持护。 三者叠在一起! 终促成了韩夜的三重昊天之境!! “喝————!!!” 韩夜异常振奋,只觉胜利已在眼前,将体内的白昼神光尽数释放。 黑夜,变成了白天! 天地遍布光明! 众生沐浴在白光之中,再无痛苦,再无恐惧! 惟有摩呼罗迦在瑟瑟发抖,他没料到韩夜比起天魔解体之时,又强了一大截! 看来,他只能使出三重天外神力,方能抗衡了。 韩夜从数里之外,化作白光,一瞬间飞到了浑身是水的摩呼罗迦身前,那速度之快,快到司徒云梦面前的韩夜还留着白光幻影! “小蚯蚓,你的三重天外神力呢?” “快点使出来啊!” 韩夜想起他以前面对的无数强敌,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说那句“别令我失望”。 今天,也该换他来说这句话了吧?! 韩夜将龙泉剑指向摩呼罗迦,冷声道: “喂!别令我失望啊!” 说罢,韩夜嘴角一弯,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似乎摩呼罗迦并非邪魔,他韩夜才是群魔之王! 远方悬于空中的司徒云梦,近处翱翔天际的薛燕,均为韩夜之言,士气大振! 她们就喜欢看韩夜那逢战必胜、所向披靡的样子! 注释: ①“彭祖”——彭祖是道教传说中活了八百八十年的人物,以长寿著称。彭祖为姓,名铿,帝颛顼之玄孙,陆终之子。相传阎王爷都快把他忘记了,等到某天想起来,就叫鬼差去捉,可鬼差也不记得彭祖长什么样了,便在彭祖生活的地方洗煤,终于引起了彭祖注意。彭祖笑了笑,对那两人说,自己活了八百八十岁,从未见过有人洗煤,两鬼差这才确认了此人便是彭祖,随后将其带走,结束阳寿。这个民间传说也告诫世人,遇到奇怪的事也别太凑热闹,凑热闹也别随便暴露个人信息。 ②“太湖湖神”——太湖湖神有好几个,有宋朝刘猛将,有五湖龙神,有鼋神,也有王二相公,这里将多个太湖湖神的形象合而为一,重构了湖神形象。 【铁三角互帮互助、一同行侠仗义,就能产生化学反应,别急,下章更精彩!】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七回 错空影 韩夜虽然震慑住了摩呼罗迦,气势上完全压了摩呼罗迦一个头,但他依然有信心:摩呼罗迦还不会彻底丧失斗志,也暂时不会逃跑。 因为他推测,人间没有什么像样的对手,而摩呼罗迦的二重天外神力已能与上古神魔一战,所以,摩呼罗迦恐怕至今都没施展出过三重天外神力。 这就好比暴发户赚了钱便想拼命挥霍,显摆自己有钱。 摩呼罗迦怎么可能不试试自己的三重天外神力,便即认输投降? 想到这里,韩夜开始修正自己的计策。 他认为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用鸣鸿刀使出十绝霸光,也未必能一击杀死摩呼罗迦。 万一不行,摩呼罗迦真的逃走,牺牲更多人且不说,这厮还会回去通风报信,令暗天教倾巢而出,局势将无法控制! 所以,在摩呼罗迦使出最终之力前,韩夜认为,应该赶紧提醒司徒云梦和薛燕去准备回环道法,按原计划行事,不给摩呼罗迦逃跑或转生的机会。 而韩夜所料不错。 摩呼罗迦为韩夜所震撼以后,他恢复了镇静。 他方才迟迟不用出三重天外神力是因为,一旦用出,这个状态会燃烧他的生命、折损他的寿元。 但不得不说,一来,摩呼罗迦为韩夜不断变强而感到亢奋,他今天充分理解了那些六界强者所追求的快感! 以最强姿态大战韩夜,一定是平生最快乐的一件事! 二来,太湖的蛇神坛被眼前三人一弄,肯定是没了,只能另起炉灶,但他如果就此灰溜溜逃回总坛,又如何向暗天教主因陀罗交代? 因此,摩呼罗迦别无选择,只想、也只能施展出三重天外神力! 韩夜察言观色,看他正有此意,便摇头故作失望地挑衅道:“看来你真的是虚张声势啊,如果我是你,有三重天外神力,早他娘的使出来了!你这只会耍嘴皮子的孬货!” 孬货? 韩夜尖酸刻薄的话又把摩呼罗迦刺激到了! 摩呼罗迦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极度的愤怒令他再度突破自身。 他攥紧拳头,身躯剧颤,披在身上的蛇纹紫金胄化作紫色烈焰燃烧起来,蛇鳞尽数脱落,显现出墨绿色的皮肤,身高不再增长,反而缩为七尺之躯。 浑身遍布紫炎的摩呼罗迦,蕴含的灵力却更为内敛、锐利! 他仰天长嘶,紫光闪耀,令白光笼罩的天空又染上了一层浓厚的紫色。 星星闪烁不见。 明月黯淡无光。 摩呼罗迦的三重天外神力,已有了重楼第二真身和冷渊三元归一那般深不可测的灵力! “格老子的!让你见识见识老子三重天外神力的厉害!!” 摩呼罗迦亢奋激昂地看向韩夜,才发现他不见了。 是的,韩夜不见了!方圆十里找不到他人! 这就大大出乎摩呼罗迦意料了。 老子被激得使出全部实力,这混蛋就开溜了?! 其实,韩夜并没有开溜。 他知道摩呼罗迦全心全意使出三重天外神力之时,无暇顾及他,所以他化作一道白光飞到薛燕身边,提醒了两句: “燕儿,回环道法还是要用!” “你配合云梦,帮助她快点弄。” 说完,清秀的声音还留在薛燕这里,人已经施展幻天错影,把十数里之外的司徒云梦换到了薛燕身边来! 幻天错影是韩夜玄天七剑诀里的绝技,可以与想要互换的人对调位置,司徒云梦与韩夜心意相通,只要韩夜想,司徒云梦便能无条件应和。 那么,司徒云梦一旦被韩夜换过来。 薛燕脑瓜子转得快,马上就想到: 她确实可以帮助司徒云梦把圈圈画快一点! 所以,薛燕对司徒云梦道:“回环道法。” 司徒云梦闻言,用纤纤玉指在右手掌心画了一个圆,正要画第二个,薛燕双手握住她的手,一阵五彩之光闪过,司徒云梦再看手掌,上面已经密密麻麻有了套在一起的一千个圆圈! 司徒云梦恍然大悟: 对!燕儿能够临时变出更多的暗器和药,变几个圈圈岂非轻松自如? 但数量还不够。 薛燕知道摩呼罗迦的万蛇噬空能一次召唤数万条蛇,千把个圈圈远远不足以限制他。 薛燕也知道,她复制暗器、丹药、宝物的能力与自身灵力有关。 她之前曾尝试过复制昊天金丹,失败了。 哪怕复制圈圈,一次复制一千个,也已经是她的极限。 但没关系,她有司徒云梦! “小梦梦,快帮我!” 薛燕又将双手握住了司徒云梦的右手,喊道:“我需要你的灵力!” 司徒云梦不假思索,左手叠在了薛燕的双手上,潜心释放五彩神力,二女心心相印,五彩之光便如莲花般盛放开来! 二女再把手松开时,司徒云梦复去看掌心,上面似乎只有一个圆圈了,但薛燕很清楚,那其实是十万个圆圈叠在一起的效果! 而另一边,韩夜用幻天错影把司徒云梦换到薛燕身边后,他就落在了太湖北岸,司徒云梦原先所在的位置。 韩夜眼看摩呼罗迦终于变出三重天外神力,担心摩呼罗迦会去找司徒云梦和薛燕麻烦,便化作一道白光,又从数里之外飞到了摩呼罗迦面前,一拳击向他的面门。 三重天外神力的摩呼罗迦非同小可,竟然举臂架挡住了韩夜迎面一击。 两强相撞,带起的拳风吹得太湖激起阵阵千丈风浪,冲刷向太湖沿岸的五乡十镇。 “巴适!”摩呼罗迦痛快地喊着,将一对冒着紫炎的双目看向韩夜,道:“蜀山剑魔!到底是不是孬货,拳头底下见真章!” 韩夜久居四川行省,对蜀地方言那是再熟悉不过,在江南地带听到摩呼罗迦说四川方言,按理说应当倍感亲切。 但无论是他、司徒云梦还是薛燕都下定决心,必除摩呼罗迦!誓灭暗天教! 这就没工夫和他废话了。 韩夜于黄庭处双手抱珠,潜运玄元真气,自黄庭内射出七道刺眼强光,化作七柄闪耀光剑、在韩夜周身五丈外环绕。 剑上各有一字,分别为“斗”、“牛”、“女”、“虚”、“危”、“室”、“壁”! “弥天银辉。” 韩夜喊出招式名,“女”字剑闪耀昼光,但见他双手凝聚白芒神力,朝摩呼罗迦快速打出灵气波,一瞬间,三万道银色灵气波飞了过去,悬浮在摩呼罗迦周身百丈之内,将其包围。 银辉闪闪,群星璀璨! “合!”韩夜朝着摩呼罗迦把手一抓,登时,四面八方的灵气波纷纷向着中心的摩呼罗迦轰去,劈里啪啦的声音如千万爆竹般响彻了人间万里。 摩呼罗迦双手交叉护于胸前,硬生生顶住了三重威力的弥天银辉,未受多少伤害,但暂时也无法摆脱灵气波的狂轰乱炸。 韩夜就等摩呼罗迦防护,这样摩呼罗迦无暇顾及其他,正中韩夜下怀,他就有空隙去找薛燕和司徒云梦。 韩夜认为,司徒云梦和薛燕配合也很默契,可能已经备好了回环道法,便在原地喊了一声: “放!” 然后一招幻天错影把老婆换了过来,自己则换到了薛燕身边。 司徒云梦正欲使出回环道法,待得韩夜换她过去之时,韩夜的声音还未扩散太远,她能听到那一声“放”。 那当然就放了。 司徒云梦抬起右掌,朝着五十丈之外正突破重重灵气波的摩呼罗迦打去,她掌心画着的那个黑色圆圈里,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千化万,一万又化为十万。 圆圈统统朝着摩呼罗迦飞去,如同一道喷涌而出的洪涛墨水。 “吐故纳新,自在回环。急急如律令!” 司徒云梦喊出道法口诀,却见那些黑色圈圈从“墨流”中飞出后,分散到摩呼罗迦周身二百丈范围内,每个圆圈都是半丈大小,恰好能圈住一个人,而后消于无形,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司徒云梦出手很快,摩呼罗迦还没完全冲出韩夜的弥天银辉,她的法术就施展成功了。 韩夜与司徒云梦心有灵犀,待得她成功,立即又用幻天错影将司徒云梦换到薛燕身边,自己则迎着弥天银辉里的摩呼罗迦使出一招“破天刃气”! 其实,破天刃气就是将斩龙诀与真武七剑诀里的“牛字诀”合而为一,形成了规模更大、威力更强的刀光剑气。 只见“牛”字剑闪耀昼光,韩夜单手横刀一挥,一道三十来丈宽的刀光斜向扫出,接天连地、分割阴阳,正中摩呼罗迦! 而后,刀光继续往后扫过去,将摩呼罗迦身后十多里长的天空,划破一道口子,现出混沌虚空! 但也仅是一眨眼功夫,那混沌虚空就合上了。 三重昊天之境!便连天帝伏羲、三大天尊在场,都要为之惊叹! 是以,任凭摩呼罗迦身躯如何强横,被韩夜这一道刀光斩中,那也是瞬间变为两半! 只不过,摩呼罗迦的三重天外神力乃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又岂会轻易就此死去? 摩呼罗迦被分为两半的上下伤口处,各燃起一阵紫色火焰,紫色火焰如同丝线,将摩呼罗迦的两半身躯又重新缝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摩呼罗迦有点纳闷。 在他看来,韩夜方才对他使了三招。 第一招是“弥天银辉”,像是个障眼法,伤害不大。 第二招是“自在回环”,用意不明,但喊出这招时,声音像个娘儿们,摩呼罗迦似乎在哪里听过? 第三招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乃主攻招式,竟然能将自己一分为二! 这个韩夜,当真是高深莫测! 摩呼罗迦怀疑韩夜是个怪物!不是六界中人,可能是天外来客! 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 联想到韩夜清秀的外表,摩呼罗迦又觉得他可能是“性别不明”。 摩呼罗迦哪里知道?韩夜和司徒云梦实是夫妻同心、协力并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招式近乎无缝连接! 一旦韩夜的幻天错影和司徒云梦的龙唤凤返交错使出,那就雌雄莫辨,眼花缭乱了! 摩呼罗迦尚未体会过夜梦二人仙魔合璧之可怕,他认为自己还有赢面。 “龟儿子!花拳绣腿打得还蛮有意思,敢不敢吃老子一拳!” “万神杀拳!!” 摩呼罗迦喊出招式名时,就算薛燕没提前辨识过招数,韩夜也觉得这名字取得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就摩呼罗迦这个脑子,也只能想出“百神杀拳”、“千神杀拳”、“万神杀拳”这种毫无内涵的招式名了。 只不过,万神杀拳到底如何出招、威力如何,韩夜并不清楚。 当摩呼罗迦凝聚天外神力于右拳、一拳打来时,韩夜的不败之身也发动了,白光闪烁,他闪到三十丈之外,而摩呼罗迦这一拳自然是打了个空。 尽管没有打在韩夜身上,但这道看似平平无奇的内敛拳风,却轰在了西山岛上。 轰隆!!!!! 一声巨响传遍万里神州,那横长三十里、纵宽二十里的西山岛竟被一拳打成满天尘土碎石! 地龙洞彻底消失! 蟒神殿、蛇神坛当然也随之化作点点尘埃! 而司徒云梦在地牢里的分身也被打回原形,变回了一缕青丝。 西山岛的尘土扬上千里夜空! 碎石落到方圆数百里之外!似纷扬骤雨洒向人间大地! 司徒云梦见此情景,赶紧施展凤返去到太湖南岸的分身那边,双手化出一道千丈宽广的巨大流风壁,帮变成灰色雕塑的蛇精们挡住了如下雨般飞来的碎石。 那边厢,韩夜却瞧明白了,摩呼罗迦的万神杀拳乃是将一万拳集中在一点打出,其威力比三元归一状态的冷渊那破灭紫光,更为强大! 就算龙伯萌尸再扔出岱舆、员峤二山来收拾这摩呼罗迦,也能被摩呼罗迦的万神杀拳击得粉碎!! 韩夜很庆幸,自己的策略一直未曾出现重大失误。 虽然现在韩夜拥有三重昊天之境了,但他毕竟没有天地元灵斩这种毁天灭地的绝技,能确切一击将摩呼罗迦杀死。 尽管他有不败之身,能立于不败之地,可自身修炼的玄元真气就快退回沧海之境了。 即是说,他很快就只有二重昊天之境了。 那这天地之间,还有谁,能确切杀死摩呼罗迦? 又还有谁,能代表六界,对摩呼罗迦处以极刑? 韩夜的答案再清楚不过。 当然是他青梅竹马、贵为六界主宰的妻子——司徒云梦! 但他没有马上飞到司徒云梦身边。 他想到了一个招式,一个可以帮助大家最终消灭摩呼罗迦的招式! 于是乎,他又使出弥天银辉,双手快速挥动,如同长了数万只手一般,瞬间朝着摩呼罗迦打出三万道银色灵气波,将摩呼罗迦重重围困。 “合!”韩夜把手一抓,登时,灵气波又从四面八方的打向摩呼罗迦,令摩呼罗迦只能疲于抵御。 趁着摩呼罗迦突围之际,韩夜化作一道白光飞到了薛燕身边,将龙泉剑对着薛燕一扔,道:“喂,薛女侠,有办法把它变成魔剑吗?” 薛燕单手接过尚在鞘中的龙泉剑,不爽地道:“别总是喂啊喂的!姑奶奶不是魔剑啦!怎么给你变?你变一个给姑奶奶看看!” 韩夜没功夫和她斗嘴,只在原地扔了一句“幻化无穷”,而后用幻天错影将十数里之外的司徒云梦换了过来。 不但是薛燕听到了这句话,司徒云梦换过来时也听到了这句话。 薛燕把龙泉剑扔给司徒云梦,道:“喏,呆瓜叫你把它变成魔剑。” 司徒云梦双手托住宝剑,柳眉微蹙:“可我只能幻化,不能把它变成实体。” “试试再说呗。”薛燕突然灵机一动,水眸一闪,对司徒云梦道:“我本来是魔剑剑魂,没准你幻化出它以后,我再碰一下,就能暂时变成魔剑啦!” 司徒云梦点点头,觉得或可一试。 她继续双手托住龙泉剑,将五彩灵力注入其上,很快龙泉剑上附上了一层泛着五彩光芒的剑形灵气。 那幻化之剑长约五尺、刃宽剑大,正是魔剑的形状! 薛燕见魔剑雏形已成,上前将它抱在怀里,闭上眼来,心道:“心诚则灵,幻化成真!心诚则灵,幻化成真!!” 其实,这是薛燕胡乱念的咒语,她也不知道行不行。 但或许正因为薛燕曾是魔剑剑魂,幻化而成的剑身受到感召,它再度发生了变化! 五彩之光闪亮夜空,待光芒散去,司徒云梦定睛一看,薛燕怀里抱着的已不再是被幻化之剑包住的龙泉剑。 是实实在在的魔剑! 而且还是实实在在的银色魔剑!! 别说司徒云梦,薛燕,乃至于韩夜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的的确确,司徒云梦和薛燕合力办到了,龙泉剑暂时成为了魔剑!! “干得漂亮!” 韩夜兴奋地握起了拳头。 梦、燕二女合力为之,总能令他惊喜。 他本来只是想让司徒云梦幻化出魔剑,未料到二女能联手变出实体魔剑,不免大喜过望。 韩夜施展幻天错影将司徒云梦换回太湖南岸、群蛇面前,顺手拿过薛燕怀里的魔剑,对薛燕道:“多谢燕儿!” “不谢。” 薛燕在身后说着,韩夜已经化作一道银光,又冲向摩呼罗迦! 这时,摩呼罗迦被四面八方的灵气波打得不耐烦了,他握紧双拳,将生命燃烧至极限,身上的紫色火焰烧得更旺,包裹住了全身,将靠近他的灵气波也烧成袅袅青烟。 “三重镇天英魄!” 韩夜唯恐摩呼罗迦再出绝招,左手将凝聚好的神威朝着他震了过去。 韩夜此时体内的真气已如苍穹般高深莫测,神威既出、天地惊颤,登时便把摩呼罗迦震慑到动弹不得。 “旋光吞日月!” 韩夜将右手上凝聚好白昼神力的魔剑朝着摩呼罗迦掷了过去。 摩呼罗迦为之一骇,眼见自己动弹不得,心想,这家伙难道要趁机用那把突然变出的银色大剑斩杀自己? 但摩呼罗迦错了,他永远猜不透韩夜到底要做些什么。 魔剑到了摩呼罗迦身前,突然打弯,扶摇而上,直冲天际,最后停在摩呼罗迦头上百丈高空飞速横转,并发出呼呼之响。 白袍飞舞的韩夜则将手一指旋光魔剑,怒道:“破!!” 话音刚落,魔剑之上闪烁出比之前耀眼亿万倍的强光,白色的苍穹圣芒刺破了晦暗的天空,将摩呼罗迦和他脚下的八百里太湖皆笼在其中! “拐咯!” 摩呼罗迦大惊失色,举臂抵挡闪耀神光。 但半晌,却不见身上有任何伤痛,他慢慢恢复冷静,对韩夜不解地道:“你娃儿做啥子?” 韩夜没有回答摩呼罗迦的话,只看了看十数里之外的妻子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沐浴在足以吞没日月的神光下,格外温暖,格外舒畅。 就如同男人包容着女人的一切那样。 她感觉到身体在吸收着韩夜的昊天玄元真气,源源不断,连绵不绝! 如同韩夜对她的喜欢!对她的付出!对她的守望!! 原来,韩夜的想法是: 神灵之息虽易逝,五彩之心尚能收! 六界灵力尽归于一人,集所有力量,方能消灭摩呼罗迦! 司徒云梦获知韩夜心意,精神大振,双手抱珠,朝天大喊道: “日月神力,吞光吸星!!” 司徒云梦傲立于耀眼白光中,以羲和望舒之力在胸前凝成一个一尺大小、不住旋转的暗紫色圆球,那暗紫色圆球越转越快,将周身千丈之内的白光尽数吸收。 如果说韩夜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话。 那么司徒云梦就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怀抱六界,包容万物! 眼看着魔剑的白昼之光逐渐消退,司徒云梦双手之间那吸尽昊天真气的暗紫色圆球,不,现在已经泛起白光的圆球,被司徒云梦握在了右手。 白球发光,闪耀穹苍! 司徒云梦将韩夜送来的全部灵力摁进了自己的胸口。 霎时间,她的身躯不但是五彩光华绽放,五彩光华更是在身外三丈处凝成白昼圣光! 白光散射五彩! 五彩凝成白光! 千变万化,无穷无尽! 司徒云梦握紧双拳,竭力释放这六界至强之力。 白芒,照遍人间大地! 圣光,闪耀神州万里! 玉眸里尽是希望,柳眉间满是信念。 司徒云梦望向被韩夜继续以灵力震慑住的摩呼罗迦,怒道:“摩呼罗迦!你虽非生于太湖,却得太湖养育多年!” “你喝的是太湖水!吃的是太湖鱼!” “你非但不感恩乡里、造福一方!还残害同类!鱼肉百姓!奸淫掳掠!滥杀无辜!罪大恶极——!!” “今日,我便以六界之主的名义,除去你这祸患!!” 司徒云梦大义凛然地说着,素袖一挥,便施展凤返之术来到了韩夜身边。 她说的话,也是韩夜和薛燕内心想说的话。 而那摩呼罗迦感觉到司徒云梦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远远强于自己,比三重昊天之境的韩夜又强了不止一倍! 摩呼罗迦终于清清楚楚地认识到: 今日,他在劫难逃! 【最近会加快进度,敬请期待。】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八回 太湖威 “海螺化梦,琉璃漩涡。” 司徒云梦轻吟一声,在手掌兰心之上凝成一个细小的、不停转动的五彩漩涡,恰如琉璃首饰一般精巧。 如果说吞光吸星可以吸收六界光芒,那琉璃漩涡则能将除光芒之外的六界五灵、乃至于天地万物,皆吸入其中。 司徒云梦轻轻捧起这小小的漩涡,漩涡便将脚下的太湖之水、太湖岸边的碎石、空中的流风、飘散四方的尘土,统统吸了过来。 百余里内,地水火风,均不能幸免! 那么当然,摩呼罗迦也不能幸免。 他一边抵抗着韩夜的镇天英魄,一边被琉璃漩涡的吸力牢牢制住了。 司徒云梦对韩夜道:“回岸边。” 韩夜随即化作一道银光飞了出去,眨眼间就飞到了十数里外的太湖南岸,落在了变成灰色的蛇精们面前。 落地时,韩夜扬起了一阵方圆百丈的尘土,而这些尘土也被琉璃漩涡吸了过去。 韩夜认为,落在蛇精们旁边还可以照顾一下他们的躯壳,是最符合司徒云梦心意的。 事实也是如此。 司徒云梦见韩夜落的位置很好,便纤指一弹、将琉璃漩涡抛给摩呼罗迦,眼见摩呼罗迦被牢牢吸住、脱离不开,她才施展凤返来到韩夜身边。 到得韩夜身边后,司徒云梦又以龙唤之术把薛燕也招了过来。 其实,韩夜一提出变出魔剑的想法,薛燕便明白了韩夜的计划。 韩夜就想让司徒云梦主攻,而他和薛燕作为辅攻。 因为司徒云梦的灵力上限为六界之最,只要司徒云梦发挥得当,而对方没有盘古那么强大的灵力,她就完全有可能将对方消灭。 薛燕与韩夜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以,当司徒云梦召唤薛燕过来时,薛燕已经替司徒云梦想好了如何主攻。 她毫不顾忌地用胳膊撞了一下司徒云梦的柳腰,提出:“小梦梦,用万物之水干掉摸河螺虾!” 收回各类灵气的司徒云梦,视力也变得格外清晰,她遥望远方正欲拼命脱离琉璃漩涡的摩呼罗迦。 此时,摩呼罗迦身上的天外紫炎将其周身三丈内的水流皆蒸发成雾气,尘土也燃烧成灰烬。 司徒云梦见状,摇头蹙眉道:“行不通!不管什么水,到这摩呼罗迦身上就都蒸发掉了。” 薛燕却胸有成竹地提醒:“是蒸发了没错!但是,水蒸发了是雾,雾不还是水吗?!” “云也是水!霜也是水!雪也是水!所以才叫万物之水嘛!” 薛燕这番话,令司徒云梦猛然想起另外一段话,那是神界黄天水灵神施展绝顶水灵术时说过的话。 …… “云也是由水所化,雾也是由水所化,你在金池上空与我相斗,还不是坐等失败?” “云雾霜雪,皆为灵水!聚!” …… 对啊! 当年水灵神只是凝聚金池上方圆三十里的水、雾和云,便施展出聚水灵术和气蒸方圆,将黄龙炸成散碎金光。 而现在,百里太湖,所有水雾流云,皆为司徒云梦号令! 以太湖之水惩戒摩呼罗迦,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长太湖威风吗? “燕儿聪明,多谢提醒!” 司徒云梦茅塞顿开,抬起素袖正准备施法,薛燕却从旁握住了她的右手,轻轻抚摸她指上的流玉戒。 司徒云梦正不知薛燕意欲何为,薛燕却开口了。 “小梦梦,如果用十只流玉戒一起发功,会不会威力更大?” 彼时,司徒云梦已见识过薛燕复制暗器、火器、丹药甚至武器的能力,对于薛燕能够复制法宝这件事,她已觉理所当然。 司徒云梦点点头,双手合十,只待薛燕施术。 薛燕见司徒云梦很配合,马上将她的一双小手也叠在司徒云梦的素手上。 二女潜运灵力,待一阵明亮夺目的五彩光华闪过后,韩夜再看司徒云梦的双手,那纤柔白皙的十指上,根据指头大小,此刻分别戴上了大小各异的流玉戒。 美玉如流水,戒指泛灵光。 韩夜一时竟分不清这十枚流玉戒哪个是本体、哪些是赝品! 或者说,它们现在都是本体!无分真假! 就算司徒云梦还没施法,站在她身边,韩夜和薛燕都能感觉到夏夜清凉、馨香怡人! 而司徒云梦却觉得,她浑身充满了温暖! 韩夜赠予的昊天神力。 薛燕赠予的流玉十戒。 太湖湖神和蛇精们赠予的众生灵气。 八百里太湖赠予的天地灵气! 全部汇集于司徒云梦一体!! 而大家的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摩呼罗迦!! “以我之水,还情于天……太湖震怒,九天显威!” 司徒云梦面朝十数里外的摩呼罗迦,双手高高举起,披帛与乌发迎风飘扬,她喊出了这十六个字时,十指上的流玉戒也蓝光闪耀。 “轰隆隆——!” 话言刚落,八百里灰暗大地剧烈震颤。 “哗——!” 只听一个声动九霄的巨响,传遍六界,方圆百里的太湖之水一下冲上了天空,遮盖了满天繁星和明月!如同一片悬在空中的广阔海洋! 琉璃漩涡却仍然未停下吸收地水火风。 摩呼罗迦当时已努力与它脱离了三丈之远,正想飞走,转瞬之间就被脚下的百里灵水所包围! “咕噜噜噜噜——!” 摩呼罗迦望着三丈外沸腾为滚滚气泡的灵水,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招式不以为然,继续朝着琉璃漩涡的反方向逃遁。 这时,司徒云梦却又使出她的第二招。 她朝着摩呼罗迦的方向张开十指,纤长十指恰如白兰盛放。 “云雾霜雪,皆为灵水!聚!!” 此言一出,司徒云梦法术即成。 以摩呼罗迦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流云、水雾,都变回了水的原样,与太湖之水一道向着摩呼罗迦飞速聚拢过去。 天地之水齐聚,并缩成一个仅有百丈方圆的球状水界,硬生生把摩呼罗迦压在了里面。 百里变成百丈,也就相当于把一百多倍的水压缩成了一倍! 如此,摩呼罗迦受到的压力也陡增一百多倍! 任他身上的天外紫炎如何强横,可太湖之水是源源不绝的,就算蒸发,也可以被司徒云梦继续凝结为水。 看似是法术的比拼,实则是灵力的对抗。 究竟是司徒云梦的六界之力无敌于世,还是摩呼罗迦的天外神力更胜一筹? 就算不看过程,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摩呼罗迦感觉到周身的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甚至还来不及涌出去,就又被司徒云梦的聚水灵术凝结回水,并合在水界中继续向他施压! 身外的三丈紫炎很快被湖水压成两丈! 不,一丈! 七尺、五尺! 三尺二尺一尺! 水来了!! “咕隆隆——!” 摩呼罗迦头一次被激涌的太湖之水挤在中心,他感受到了整座太湖的忿怒,感受到了空前绝后的压力,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身躯开始慢慢扭曲,眼中的紫炎也变得暗淡! 水,并不是永远都那么温柔。 至少,此时此刻,誓为太湖游灵、众多蛇精、扶摇圣母、沿岸乡亲讨回公道的司徒云梦,只有盛怒!没有温柔!! 司徒云梦张开的十指慢慢收拢,百丈水界也再度压缩,缩成十丈! 与此同时,司徒云梦还把琉璃漩涡里吸进去的水,也一并释放在水界里! 这就是整座太湖给摩呼罗迦造成的数千倍威压了! 摩呼罗迦拼命扭动身躯,强横的绿色皮肤也渐渐渗出鲜血,眼中紫炎尽数熄灭,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模样甚是可怕! 摩呼罗迦并未坐以待毙,他朝着太湖北岸飞了过去,尽管被一整座太湖拖着,被重达数百亿石①的太湖压住,他仍然能飞出去数丈。 但无论如何,他已飞得极慢,且飞得晃晃悠悠。 而司徒云梦只需要把张开的十指稍稍往前推一点,十丈大小的太湖水便跟着摩呼罗迦往北飞去,如同黏在了摩呼罗迦身上一般,令他痛苦不堪。 司徒云梦可没打算放过摩呼罗迦。 “气蒸方圆!爆!!” 司徒云梦大声喊着,压缩摩呼罗迦的太湖水界砰然一声爆开,响声震惊乾坤,天地似乎都晃了一晃! 一瞬间,所有太湖之水都被炸成了雾气! 云雾掩星闭月!弥漫八百里天空!遮盖千里大地! 摩呼罗迦被这招炸得遍体鳞伤、几近昏厥,还没喘过气,司徒云梦又使出聚水灵术! “云雾霜雪,皆为灵水!聚!!” 司徒云梦又张开纤纤十指,以摩呼罗迦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云雾凝结成水,再度向着摩呼罗迦聚拢过去。 眨眼间,摩呼罗迦复困于十丈水球当中,饱受压迫之苦! 司徒云梦忿怒难消,只道:“你是怎么欺压太湖、蹂躏众生的,本宫就怎么还给你!” “气蒸方圆!爆!!” 司徒云梦再将水界引爆,砰然一声乾坤巨响,太湖之水又一次被炸成千里云雾! 摩呼罗迦硬顶下了这一计水爆,总算还能保持点清醒。 他知道,远处这个娘们儿还会用太湖之水压他第三次。 每次被水球挤在里面,他就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自然也施展不出万蛇噬空和冥蛇降生。 但把水全部炸完后,司徒云梦下次施法还有空隙,便趁着这个空隙,摩呼罗迦双手护于胸前,使出了“万蛇噬空”! 摩呼罗迦信心满满,他的万蛇噬空能将六界内数万只蛇都随机召集过来,能帮他顶住一些司徒云梦控过来的太湖之水。 更重要的是,起先在蟒神殿,他看到司徒云梦出现在地牢前,司徒云梦去那里只有可能是救蛇精! 所以,只要自己施展出万蛇噬空,总能召过来一些司徒云梦要救的蛇精护在身边,这就能让司徒云梦投鼠忌器! 然而,摩呼罗迦现在想到的事,韩夜和薛燕却早就预料到了,且是精心布局、有心算无心。 摩呼罗迦其实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摩呼罗迦这一召唤,只见周身百丈内,那些原先消失在身边的十万黑圈又显现了出来。 每个黑圈里都召出一条蛇,但不是蛇身残碎、就是缺头断尾! 那些蛇全是他曾经安置在地龙洞里、为虎作伥的蛇精蛇妖! 然后被他万神杀拳打爆西山岛后,无一幸免、非死即伤,个个都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摩呼罗迦瞠目结舌、彻底傻眼,他怀疑这招是不是失灵了! 可司徒云梦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又一次使出了聚水灵术。 “云雾霜雪,皆为灵水!聚!!” 摩呼罗迦一定很后悔,使出这招万蛇噬空后,召来的蛇精蛇妖不但没护住自己、没威胁到司徒云梦,反而是随六合八方的太湖水一起,压了过来。 当是时,那些破碎的蛇骨、七零八落的毒牙,全部被太湖之水挤在一个十丈大小的界域里,刺伤摩呼罗迦的身躯!划伤摩呼罗迦的蛇首!令他更为痛苦!痛不欲生!! “气蒸方圆!爆!!” 司徒云梦又引发了一次水爆,将整座太湖之水炸成漫天云雾。 水球里所有的蛇精蛇妖自然全是被炸成齑粉!无一例外! 而摩呼罗迦也快撑不住了! 他绿色的皮肤已退回成青色蛇鳞,红袍破碎,衣不蔽体。 此时此刻,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他还有一招冥蛇降生! 是,这也是最后的绝招了! 眼前这些敌人一定不知道他摩呼罗迦还有这个压箱底的绝招! “冥蛇……降生……!” 摩呼罗迦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朝着太湖南岸那些被司徒云梦夺走灵力的一众蛇精伸出手去,但那些蛇精既已失去生命,他自然是施展不成功了! 摩呼罗迦大吃一惊! “冥蛇降生!” 摩呼罗迦又张开血淋淋的双手,去感应四面八方的蛇类,看看有哪条蛇类还活着,哪怕是白花蛇、水蛇甚至小泥鳅! 哪怕一条都好啊! 可是,都没了! 就连蛇的尸体,也被刚才他那一招万蛇噬空给召过来,经司徒云梦气蒸方圆一炸,炸得连残渣都没了! 方圆百里,摩呼罗迦再无可以寄生的蛇灵!! “冥蛇降生!” “冥蛇降生!!” “冥蛇降生啊——!!” 摩呼罗迦越喊越像个疯子,嗓子都快喊哑了。 薛燕忍不住冲他骂道:“别喊了!你个摸河螺虾!没有蛇给你用法术,喊破喉咙也没用!” “你以为在这里打更呢!” 摩呼罗迦沉默了,窄窄的瞳孔不断放大。 不管他觉得此事多么不可思议,但他终归要面对一个事实——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连一点点扳回局势的可能都没有!! “你还冥顽不灵?” 韩夜手指远处的摩呼罗迦,冷声道:“小蚯蚓,今日你必死无疑!湿婆来了也救不了!” “就是就是!”薛燕也冲远处的摩呼罗迦道:“摸河螺虾,这是你自找的!安心受死吧!” 摩呼罗迦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他满以为,暗天教举世无敌,而他实力已属六界顶尖,又有这么多保命法术,即便是天帝伏羲带着三天尊和九天玄女一起来剿灭蛇神坛,他最差也能独自逃出生天、逍遥法外。 他从没想过今天会把命折在这里! 摩呼罗迦害怕了,深深地为死亡所恐惧! 摩呼罗迦也动摇了,如果不搬出暗天教,他会被眼前这三人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可他不想死!! 所以,他情不自禁地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你们不能杀老子!不能——!” “老子的身后,是暗天教!八部天龙,老子只是其中一个!” “教主因陀罗,比天帝伏羲更厉害!你们杀老子,就是和整个暗天教作对!!” 很遗憾,摩呼罗迦又把韩夜、薛燕和司徒云梦想岔了。 夜梦燕三人出生入死,一次次反败为胜,一次次扭转乾坤! 三人合一,就算对手强于他们数倍都不怕,还会怕暗天教? “别给姑奶奶老子老子地叫!比天帝厉害算什么?” 薛燕双手叉腰,不以为然地道:“我家小梦梦给天帝伏羲面子,他才是天帝;不给他面子,他就是个小老弟!!” 虽然薛燕很没礼貌,但司徒云梦被她差点又给逗笑了,搞得严肃的气氛都变淡了。 韩夜则道:“快把你们的教主叫过来,他保不保你我不管,他早点出来,我们也好早点把暗天教一锅端!” 摩呼罗迦见眼前三人根本吓不倒,甚至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他总算明白,这些人不单单是硬茬,这明明就是真真正正的六界无敌! “别杀我别杀我!”摩呼罗迦别无选择,隔着老远喊话哀求道:“我知错啦!我知错啦!!” “你们放了我,我就带你们去总坛!我会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 司徒云梦鄙夷地看着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摩呼罗迦,面若冰霜。 她的经历告诉她,恶蛇妖和恶鼍妖都是一个祖宗、一个德行,求饶的时候不但不是真心悔改,还会动其他歪脑筋。 扶摇圣母当年就是一时心软,才最终招致横死! 一想到扶摇圣母,司徒云梦就想起摩呼罗迦非但忘恩负义,还想强暴扶摇圣母、凌辱扶摇圣母! 可司徒云梦明明答应过扶摇圣母,要杀了摩呼罗迦! 想着想着,司徒云梦一招聚水灵术压住摩呼罗迦,一招气蒸方圆把摩呼罗迦炸得血肉模糊! 司徒云梦又忆起摩呼罗迦掳走素素、奴役善良蛇精,逼良为娼!惩善扬恶! 可司徒云梦明明答应过蛇精们,要保护好大家! 想着想着,司徒云梦又是一式聚水灵术压住摩呼罗迦,一式气蒸方圆把摩呼罗迦炸得支离破碎! 司徒云梦还记起摩呼罗迦霸占西山岛、掠夺太湖各乡,魔掌都伸到杭州城去了!简直是横行肆意、无法无天!! 可她明明答应过太湖湖神,要消灭奸邪,还太湖一个公道! 想着想着,司徒云梦再是一套聚水灵术压住摩呼罗迦,一套气蒸方圆把摩呼罗迦炸得粉身碎骨! “你穷凶极恶、罪无可赦!没机会戴罪立功!” “至于暗天教,本宫会带着夫君和燕儿亲自讨伐,不劳你操心了!” “今天你只用做一件事……” “受死!!” 司徒云梦越来越生气,气得胸膛起伏,气得浑身发抖。 有时候女人就会这样,情绪上来,冷静不了。 但司徒云梦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经常能把生出来气准确地撒在敌人头上,令敌人痛苦不堪!令自己人感受到安全和爱护! 太湖之威,已尽显于世。 太湖之怒,却尚未消散。 司徒云梦还想继续鞭尸。 韩夜眼见摩呼罗迦死透了,赶紧搂住司徒云梦的香肩,轻轻拍了拍她的柔背,安抚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他伏法了,伏法了。” 薛燕在一旁双手环胸,忍不住挖苦韩夜道:“你现在就剩对人家说这句‘夫人息怒’了,就没别的法子哄了是吧?” 但司徒云梦被韩夜哄了几下,终归是安静了下来。 摩呼罗迦有句话说的没错,他只是八部天龙之一。 今夜摩呼罗迦虽死,众生暂得安宁,但司徒云梦也明白,这就是正式对暗天教宣战了! 往后,六界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注释: ①“石(dan,四声)”——一石为十斗,一斗约十升,一升水为1kg,因此,一石水是100kg。据现代统计,太湖之水总共重40~60亿立方米(根据历年降水量来定),取中间值为50亿立方米,即50亿吨,也就是500亿石,故而在文中,太湖水重达数百亿石! 【序幕,已经拉开。往后,敬请期待。】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十九回 晦与明 司徒云梦施展太湖神威彻底消灭摩呼罗迦时,动静实在太大,非但是人间大地感觉得到,其余各界亦有所察觉。 此时,在六界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伙人正讨论着方才人间发生的大事。 那是一个四面皆为深渊、十丈见方的神坛。 神坛上点着数十盏昏暗灯火。 其上,是无边无际的浩渺星空。 神坛外部为八角形,每个角都连着一个直径一丈的圆坛。 神坛内部则有个五丈大小的五芒星法阵。 而五芒星法阵的正中央,此刻正站着一位肩披星空法袍、身高七尺的神秘人物,他双手负于身后,深邃眼眸里倒映着头上星空中闪现出的五彩极光,沉声道: “五彩之心,终于现世。” “摩呼罗迦,死得其所。” 除了他以外,神坛还有二人,分别立于八角形的其中相邻二角。 他们中的一位,头戴天王宝冠,身绕金色披帛。 另一位,头长龙王犄角,肩披碧涛龙纹袍。 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们的面容。 只听龙角神怪抱拳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湿婆大神要找的五彩之心,终于被我们找到了。” 如龙角神怪所言,站在五芒星正中央的人,便是暗天教主因陀罗。 “恭喜什么?”另一圆坛上的宝冠神怪提醒道:“娑伽罗①,你我跟着教主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教主心思?” 娑伽罗微微一愣,瞬即明白意思,看向暗天教主,点头道:“也对,湿婆大神要是找到了五彩之心,未必是好事,属下失言。” 暗天教主倒没有怪罪娑伽罗失言。 他立于繁星之下,不急不缓地道:“至少,湿婆大神不能那么快找到五彩之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于我们的大计不利。” “不过,既然知道五彩之心在此,她可以是我们手里的筹码,这点,比我们没找到要好。” 其实,暗天教主之所以行事低调,是因为他信奉的神明不在六界当中,且他一直与天外天有所联系。 某天,他从天外天获得了“三千世界之主正在寻找五彩之心”的消息。 回想起之前,整个六界被盘古之殇毁灭了,他却莫名其妙又被另外的人物救活,他能感觉到: 这个世界或许存在着五彩之心! 就是五彩之心救活了他们! 于是暗天教主通过本教仪式将消息传递到了天外天,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五彩之心,他都希望三千世界之主能引起重视,赐予一些法力给他。 明着说,是暗天教在六界为三千世界之主办事! 暗地里,却可以实现暗天教自己的野心。 只不过,令暗天教主惊喜的是,他给出了线索和诉求后,不但是引起了三千世界之主的重视,且三千世界之主出手阔绰,赐予了他等同于整个六界的天外灵力! 身为暗天教主的因陀罗,一瞬间灵力就暴涨万倍,且通过仪式,他和手底下的七坛坛主均重塑了肉身,能够完全承受并敛藏三千世界之主赐予的外界灵力! 说到这七坛。 暗天教共有天神坛、龙神坛、战神坛、鬼神坛、鸟神坛、乐神坛和蛇神坛。 实则,最核心仅有二坛,为天神坛与龙神坛。 此二坛由暗天教主的左右手——天王毘沙门②及龙王娑伽罗亲自坐镇,正如同古往今来邪教教主和他们的左右使一般,毘沙门和娑伽罗随教主出生入死,关系密切。 今天这个会议,暗天教主特意只叫了他俩来,为的就是给摩呼罗迦最近做的这些事,一个盖棺定论。 暗天教主已经预见到摩呼罗迦会死在五彩之心手里,摩呼罗迦对他而言只是一枚棋子,把水搅浑的棋子。 神坛之上,安静了一会儿。 天王毘沙门对龙王娑伽罗道:“最近教主的计划已在有序推进,而摩呼罗迦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太大动静,实乃害群之马,死了也好。” 龙王娑伽罗深以为意:“蛇到底是蛇,终究是笨了点……让他召集蛇类作为兵马,本来指望着计划实施时能当马前卒,消耗一下神界的兵力,这家伙真靠不住。” “不,他已经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了。至少,他把五彩之心引出来了。” 暗天教主目光幽深,向毘沙门和娑伽罗道:“任何棋子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我们,又何尝不是湿婆大神的棋子?” 毘沙门和娑伽罗素来信任暗天教主的判断和决策,因为暗天教主是有脑子的。 至少比天帝伏羲有脑子。 神明冷漠无情。 群魔率性而为。 可偏偏上天却赐予了神魔破坏一切、镇压一切的法力! 何其不公? 尤其是这个天帝伏羲! 就因为天帝自己觉得凡人愚钝、冒犯神明!今日可以天降暴雨清洗人间!明日又可以令天龙郡③滴水不落、万民遭殃! 而天龙郡正是毘沙门和娑伽罗的故乡。 犹想当年,毘沙门还叫莫离的时候、娑伽罗还叫南达的时候,他们的家族世世代代住在天龙郡、与世无争。 只因天龙郡不供奉三皇、却信奉佛教,天帝伏羲震怒,便命四海龙王不许在天龙郡方圆百里之内降雨! 持续了足足五年! 地处偏远的天龙郡愈加干旱、连年饥荒,到后来更是颗粒无收! 街头冷清凄惨,百姓易子而食! 正当已经成为孤儿的莫离和南达即将饿死时,暗天教主出现拯救了他们,并分别赐名为“毘沙门”和“娑伽罗”。 天帝何其不公? 众神何其冷漠! 暗天教主许诺,有朝一日,若得天外机缘,他一定会带着毘沙门和娑伽罗,荡平神魔两界!消除这世间的一切不平等!! 总算,上苍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给了他们机会! 只是为达到暗天教最终目的,暗天教主必须向六界众生散播恐慌,令他们被迫团结在一起,那么信奉暗天教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不相信天帝伏羲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自古凡举大事,注定有人牺牲。 摩呼罗迦,就是非常好的牺牲人选。 确实就像暗天教主说的,死得其所。 没有他,暗天教主如何把五彩之心逼出来呢? 没有他,暗天教主又如何搞清楚五彩之心的实力呢? 一切,尽在教主掌控! 暗天教主抬起右手,用右手除拇指以外的四指摩挲着掌心,对毘沙门和娑伽罗道:“五彩之心即便恢复全部实力,也不过是三千世界之力的其中一个世界,如果湿婆大神来了,她根本抵挡不住,我们的世界就会遭殃……因此,告知湿婆大神五彩之心所在,实乃下策。” “放着不管她,让她慢慢查我们,对我们反而利大于弊。” “必要时,还可以拉拢她。” 毘沙门和娑伽罗就像听佛祖念经一样,连连点头,深明其理,虔诚无比。 “最近低调点,你俩尽量不要出面。” “既然湿婆大神给了灵力,而他最近又没关注到这里,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俩也不用和其他坛主说五彩之心的事,以免妨碍我们的大计。” 毘沙门和娑伽罗异口同声抱拳道:“谨遵教主法旨!” 得令以后,毘沙门又恭敬道:“教主,最近乐神坛的乾闼婆和紧那罗也有点张扬了,听她们说,她们想在里蜀山搞个天音大会?要不要提醒她们收敛点?” 娑伽罗则想了一想,道:“或者说?教主,干脆我俩直接去把她们这条线,断掉?” 这所谓的“断掉”,自然指的是,亲手杀了乾闼婆和紧那罗,断掉线索。 但又出乎二人意料,暗天教主淡然说出二字: “不必。” 暗天教主双手负于身后,洞悉一切地说:“摩呼罗迦和乾闼婆、紧那罗近来关系密切,里蜀山的蛇精蛇妖就是这三人合谋弄走的……否则又岂会惊动到五彩之心现世?” “五彩之心杀了摩呼罗迦后,自然会知道里蜀山有个乐神坛,掩盖不住。” “有些棋子留下来,就是为了给对方吃掉的,如不让对方吃掉几颗,他们会跟你死缠到底。” 当暗天教主说出蛇神坛和乐神坛互动一事时,毘沙门和娑伽罗也不由得有点不悦,须知,任何一个组织,在内部搞小帮派而不向领袖报备,那都是找死! 摩呼罗迦只是笨了点,鲁莽有余、机智不足。 但乾闼婆和紧那罗被暗天教主发迹于烟花柳巷后,却一直包藏异心,这两个女人多半是拉拢摩呼罗迦一起谋取私利,却间接使得暗天教逐渐浮出水面。 这样看来,舍掉这两颗棋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乾闼婆和紧那罗也并不知道本教最深的那些秘密。 毘沙门颔首说:“教主深谋远虑。也罢,就让她们去开天音大会,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引火烧身最妙。” 娑伽罗也道:“是,那两个女人皆身怀异术,五彩之心还未必能杀得了,够她玩好一阵子了。” 暗天教主继续双手负于身后,遥望星空,道:“既然五彩之心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就该将计就计……原本七坛受我施展的暗天帷幕影响,神界众生在天上瞧不清各坛百里内的动静,只能亲自下来查。” “而现在,五彩之心已经剿灭了蛇神坛,很快就会以雷霆之势去挑翻乐神坛,此举势必引起神界注意,神界将举全力来剿灭分坛。” “其余六部五坛存在的意义,不正是为了狡兔三窟吗?” “就让五彩之心去查,我们安心做自己的事。” 暗天教主不苟言笑,目光依旧深沉,仿佛在他眼里装着不是夜空繁星,而是整个六界的未来!把神魔拉下神坛的未来! “教主圣明!!” 毘沙门和娑伽罗一如既往地佩服暗天教主,他们坚信,跟着暗天教主举大事,不可能不成功! 天帝伏羲,十地群魔,都将为他们的冷漠残酷付出代价! 六界将暗,惟天永生!! …… 与此同时,太湖岸边。 司徒云梦终于将全身的五彩灵力又还给了天地众生。 先是八百里的土地变回原有的色彩。 太湖之水也由千里云雾凝成雨滴,如瓢泼一般哗啦啦落回了太湖。 司徒云梦用土灵力凝聚碎石土灰,重构了西山岛,待地龙洞变回了林屋洞后,西山岛又落回了太湖之上。 太湖五乡十镇在司徒云梦的五彩之光照耀下,均恢复了原样。 太湖湖神与众多游灵一起,从司徒云梦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太湖湖神向司徒云梦鞠躬致谢后,便即飘回太湖湖底。 司徒云梦兑现了她的承诺,将素素和蛇精蛇妖们也悉数复原如初。 蛇精蛇妖们活过来后,向司徒云梦跪拜、臣服。 司徒云梦慈爱地抱住了素素,抚摸着她的头发,提醒她是时候回家了,她的父母素虬素韵还在家里等着她。 温存片刻,素素与众蛇精一道向司徒云梦挥手道别。 夜梦燕三人目送群蛇离开,三人身上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是衔烛之龙光芒尽去,附到了韩夜的烛龙酒袋上。 再是韩夜退回沧海之境,衣着也变回深蓝劲装。 然后,司徒云梦的流玉戒变回到仅有一只。 接着,韩夜的魔剑也缩回成龙泉剑的模样。 一切,终归云淡风轻。 此时的夜空,启明星闪闪发亮。 天,就快亮了。 太湖清凉的风吹动着司徒云梦的盈香发梢、韩夜的颊边青丝和薛燕的天蓝饰带,似乎在诉说着对三人的感激之情。 韩夜退回沧海之境后,已经累得站都快站不稳了,赶紧喝了一口酒袋里的梨花酒。 司徒云梦则更加感觉虚脱,微微喘息,下意识往韩夜肩膀上靠。 韩夜猝不及防,肩膀撑了一会儿司徒云梦的头,实在撑不住了,便坐下身去道:“夫人,我没力了。” 司徒云梦只好随着韩夜一同坐下,背靠背坐下。 他夫妇二人确实是累瘫了。 韩夜歇了口气,又喝了口梨花酒,而后才递给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也仰起颈、爽快地喝了起来,待喝得差不多了,才用素袖抹了抹樱唇,将酒袋递还给韩夜。 休息片刻,司徒云梦问道:“阿夜,你还能站起来吗?天天好长时间没喂奶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试试。” 韩夜尝试站起身,浑身直打颤,差点摔倒在地,他硬是靠咬紧牙关才支撑住不倒,就更别提起身了。 这时,韩夜和司徒云梦面前伸出了一双白皙的小手。 那是薛燕的手。 原来,薛燕已经弯下腰,朝二人伸出了手。 就如同当年她分别伸手去拉韩夜和司徒云梦。 “谢谢你们。呆瓜,小梦梦。” “跟你们一起行侠仗义打坏蛋,薛女侠很开心!” 薛燕脸上露出两个梨涡,她身后,是渐渐明亮的天空、红彤彤的朝霞,以及她随风舞动的天蓝饰带。 是啊。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结伴三年了。 韩夜和司徒云梦感慨万千。 二人一左一右抓住薛燕的手,站起身来。 “燕儿……” “谢谢!” 韩夜和司徒云梦异口同声地说着感激薛燕的话,但他们都没有薛燕洒脱。 薛燕背对众人,一面欣赏着太湖的朝晖,一面冲后面挥了挥手,潇洒地道: “别客气!这是薛女侠应该做的!” “回去咯!干儿子不知道醒了没有。” 于是,韩夜放出银雕。 银雕载着三人腾空而起,飞往杭州城。 飞到一半,太阳就从云海里完全升了起来。 夏日阳光虽然炎热,但清晨之时,总会在微凉清新的气流中伴着几缕温暖。 到得杭州城上空,夜梦燕三人才叹服杭州城的勃勃生机。 昨天虽遭受过蛇精们的蹂躏,但一大清早,杭州城里,就有许多百姓上街清扫,更有人完全未受昨日之影响,已经出来摆摊叫卖包点和炊饼。 薛燕闻着香味、肚子饿了,司徒云梦带着她下去买了些炊饼,薛燕一边啃着炊饼一边随夜梦二人赶回了碧水宫。 昨夜,夜梦二人的儿子韩千里确实很乖、很配合,硬是等到娘亲回来他才醒、才嗷嗷大哭,于是司徒云梦就先把奶给喂了。 而后众人才聚集在碧水宫的武神殿里,聚集在水碧娘娘的神像前。 梨花、玉儿、六大长老以及抱着韩千里的韩玉,听夜梦燕三人说起太湖大战,皆为之震撼。 也为夜梦燕三人剿灭蛇神坛的义举而叫好! 梨花等人庆幸没跟着去碍事。 韩玉则庆幸替梦姐姐照顾好了侄子,能让梦姐姐发挥出色。 提到青鸾斗伞时,薛燕将伞呈给梨花等碧水宫门人,说是要还给她们。 碧水宫却一致认为,这青鸾斗伞放在碧水宫,远远不如留在薛燕手里有用,所以有心将伞送给薛燕。 薛燕连连摆手拒绝。 玉儿灵机一动,她提出,既然薛燕这么厉害,能不能变出几把伞?自己带一把走,留一些给碧水宫的姐妹们防身? 薛燕摇头说不行,并当着众人面亲自试了一番。 众人眼看着她复制出几把伞后,除了本体,其余的伞只过得一盏茶的功夫,便纷纷化作五彩气流嘭然消散。 她们总算理解了薛燕的能力终有限制。 尽管如此,碧水宫众人仍是一致决定,必须将伞送给薛燕。 薛燕多番推辞,最终在司徒云梦的劝说下,还是接受了,将青鸾斗伞背在了身后。 “宝剑赠英雄,宝伞赠侠女。” 梨花豪迈地笑着,又看向韩夜,道:“韩大侠,感谢你们一家帮助了我们,也感谢你们一家拯救了江南乡亲……” “不过,接下来我和尊夫人、燕儿妹妹有点女儿家的事要谈,不如……(你回避一下)?” 梨花没把话说完,就看向韩夜,觉得他肯定会识趣。 是的,韩夜很识趣。 他想起自己妹妹带了一晚上韩千里,必然也累了,便从妹妹韩玉怀里接过韩千里,对众人道:“梨花掌门,各位碧水宫女侠,夫人,燕儿,小玉,我带儿子出去转转,你们有事慢慢聊。” 于是乎,韩夜抱着韩千里,离开了武神殿。 韩夜一走,梨花、玉儿和六大长老的目光,就定在了薛燕身上,直看得薛燕心里一阵发慌! 注释: ①“娑伽罗”——取自佛教八大龙王之一的“娑伽罗龙王”。佛教龙王和我国传统的四海龙王有一些区别,娑伽罗与现在民间流传的龙王最相近。但娑伽罗的六界名字叫“南达”,则取自难陀(梵文音“nanda”)龙王。 ②“毘沙门”——取自佛教四大天王之一的“毘沙门天王”,“毘”同“毗”,即我国的北方多闻天王。因佛教战力模糊,而道、佛二教长期在我国相互渗透,各大文学作品里的“四大天王”都比较拉胯,故本作及正传均未采纳“四大天王”的设定。考虑兵器重复性问题,只取毘沙门天王作为天王代表。至于毘沙门的六界名字叫“莫离”,则取自魔家四将中的“魔礼”谐音。 ③“天龙郡”——与西游记凤仙郡一样,是个虚构的地名。 第一册·安得浮生半日闲 第二十回 夏临安 把韩夜支走,留下自己和司徒云梦,薛燕稍微一想就知道碧水宫姐妹们要做些什么。 那当然是要解决她的终身大事。 其实,在夜梦燕三人救下杭州百姓、前往太湖惩奸除恶之时,碧水宫众女侠一方面悉心照顾韩玉,一方面也与韩玉攀谈了许久。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碧水宫众女侠希望多了解一下韩夜一家人的情况,才好替薛燕着想,安排后面的事。 她们都知道,韩夜和司徒云梦情比金坚,而薛燕又是个好姑娘,薛燕本人自然不愿插到二人中间来,而韩玉作为韩夜和司徒云梦的妹妹,她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碧水宫众女侠发现,韩玉早就把薛燕当做是家人了,这也是薛燕没有半点名分却愿意和他们住一起的原因。 这世上确实有些人,即便没有亲缘关系,但住一起很舒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否则为何薛燕不回碧水宫来跟姐妹们住呢?就是因为薛燕觉得跟韩玉、司徒云梦她们住一起更舒服。 明眼人也看得出,韩夜和薛燕时而唇枪舌剑、时而携手并进,这默契早就超过了一般的伙伴,如果不是韩夜和司徒云梦先订终身,韩夜与薛燕也早就成了一对冤家。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韩夜至今未娶薛燕,而薛燕也没有找其他男人呢? 碧水宫众女侠分析一番后,认为原因可能出在司徒云梦身上。 韩夜乃拯救六界的盖世英雄,就算韩夜左拥右抱,大家只是觉得他私德有亏,明面上不会说什么的。 但韩夜为人清秀健朗、勇于担当、胆大细心,当日曾在鸣剑堂孤身犯险、狂热追求司徒云梦,这是碧水宫有目共睹的! 将心比心,如果碧水宫女侠们是司徒云梦本人,谁又愿意和别的女人去分享一个她从一而终就喜欢的男人呢? 这一点,女人们恐怕极难做到。 所以,韩夜没资格决定娶不娶薛燕。 司徒云梦能决定。 如果能做好司徒云梦的思想工作,燕儿妹妹的婚姻问题就有着落了。 最起码,得亲自问问司徒云梦本人的想法吧? 于是乎,梨花朝玉儿、六大长老使了使眼色,众人向司徒云梦拱手道:“碧水宫众弟子,多谢韩夫人解救杭州黎民百姓!多谢韩夫人除去太湖邪教恶霸!” “巾帼不让须眉!我等佩服!!” 梨花等人说这话也是发自真心,毕竟司徒云梦长得倾国倾城就罢了,武力强大,能一招消灭虎蛟;菩萨心肠,能奋不顾身为大家承受虎蛟自爆。 碧水宫众人打心里是佩服她的。 韩夜盖世英雄,而他妻子也是举世无双,单就这点,碧水宫门人众星捧月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而后,梨花才问司徒云梦:“韩夫人,金兰姐妹,世间难求……想当年在鸣剑堂,纪文龙那狗东西侮辱你,是燕儿妹妹帮助你的,她与你非亲非故,却愿意随尊夫来鸣剑堂一起救你,想必你还记得吧?” 司徒云梦一手端庄置于腹间,一手牵住薛燕的手,重重点头道:“记得,没齿难忘!” 薛燕知道司徒云梦不会不记得,那天在鸣剑堂婚宴上,她帮助司徒云梦不再只为韩夜而恋昏头脑,二女也结下了更深的友谊。 玉儿接着道:“从那往后,燕儿妹妹与其说是跟着尊夫,倒不如是跟着你,她一直默默陪伴,又做厨子又当奶娘,视令郎如同己出,在你心里,她算家人吗?” 这话一说出来,司徒云梦的愧疚之心又起,抚摸着薛燕的手,又重重点头道:“燕儿就是我的家人啊!” 此言一出,司徒云梦的玉眸里又泛起了水雾。 “小梦梦……”薛燕能感觉到司徒云梦对她源源不绝的怜爱,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梨花见二女确实感情深厚,趁热打铁道:“尊夫英雄盖世,燕儿妹妹嫁给他,哪怕只是做个妾,也没有委屈她了……燕儿妹妹虽是我们的姐妹,这个道理我们却懂,我们这话可不偏向自己人的。” 梨花就怕司徒云梦不想做小或者和薛燕平起平坐,会有所不满,因此提前就把话说好,毕竟哪个女人愿意无缘无故委屈自己呢? 玉儿接着梨花的话,对司徒云梦道:“就是就是!你是女中豪杰,燕儿妹妹和你本来又情同姐妹了,你就只当是你俩是姐妹,一同嫁给韩夜,不就皆大欢喜啦?” 碧水宫门人不知司徒云梦是什么想法,心里都或多或少有点担忧。 但司徒云梦自己却很清楚,她同意! 她哪里不同意? 要知道,两年多以前,薛燕陪着司徒云梦在里蜀山一起找失散的韩夜,等找到韩夜后,薛燕就安排好了所有事,把司徒云梦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韩夜。 夜梦二人在碧湖之下缠绵了一晚,司徒云梦得到了一切,可薛燕却什么也没得到! 那时候的司徒云梦便想过了,和薛燕在一起生活,她可以了!她完完全全愿意了! 是韩夜不答应!! 后来,韩夜这家伙总是拖延、找借口,跟她玩缓兵之计! 眼看着薛燕不断为大家付出,不求任何回报,她是无时无刻不想让薛燕开心幸福! 她甚至有时候想,自己为何偏偏是个女儿身?如是个男儿身,是真正的琴仙孟云,她早就把薛燕收了,还轮到韩夜占这种便宜吗?! 但韩夜和薛燕就是没能再往前进一步,不知道搞什么鬼! 司徒云梦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她玉眸凝愁、环顾众人,叹了口气道:“外子娶燕儿,我只会支持,绝不会反对!大家尽可放心!只不过我是他妻子,他不想娶,我实在没办法硬逼他。” 梨花与各位长老面面相觑,她们也觉得司徒云梦人特别好,绝不会亏待薛燕,薛燕嫁进韩家肯定会幸福,所以,玉儿当坏人,把丑话就说了出来:“韩夫人,尊夫那是顾及你的感受,我们都懂,没有怪他,但既然他尊重你、疼爱你,你只要下定决心,他还能坚持他那点破原则多久呢?” 梨花也补充道:“他可以不和燕儿妹妹谈情说爱,名分总得给一个吧?如果不娶,燕儿妹妹这样无名无分地陪伴你们,像什么样子呢?” 这一下,知书达礼的司徒云梦就被戳中了要害。 对啊!名分! 就算不谈情说爱,为了燕儿的名分,阿夜也该把燕儿娶进家门啊! 阿夜最多是落得个“风流”之名。 燕儿却能得“家人”之实! 阿夜之所以不娶燕儿,不就是为了他那点破名声吗? 他为何这么自私?置燕儿终身幸福于不顾?! 这么一想,司徒云梦确实是义愤填膺了,她已经不能习惯没有薛燕在身边的日子了,她将薛燕抱在怀里,哄道:“燕儿,放心,等下我替你做主!” 薛燕正待说话,梨花却是一喜,抢话道:“韩夫人既有此意,尽可放心。” 玉儿也为薛燕感到高兴,觉得薛燕没交错姐妹,也对司徒云梦道:“待会儿等尊夫过来,我们先替你们推波助澜,把气氛带起来,然后你就冲他生气、逼他娶燕儿妹妹……燕儿妹妹完全不用说话,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司徒云梦想起这两年薛燕为大家的默默付出,她觉得,只有碧水宫众女侠提出的这个办法,才对薛燕最公平! 也是她内心最想做的事! 反观两年前韩夜在幻梦古城对她说过,一切顺其自然,她觉得当年还是“着了韩夜的道”。 现在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了! 正当碧水宫众女与司徒云梦兴高采烈地商量如何令韩夜“就范”的时候,薛燕却抬起一只手,不爽地吐出三个字: “我拒绝!” 包括司徒云梦在内,碧水宫众人都一脸错愕地看着薛燕。 这个薛燕怎么回事? 难道她不喜欢韩夜吗? 难道她不想和司徒云梦成为家人吗? 难道她不能接受成为韩家真正的一员吗? 她在搞什么?! “燕儿妹妹,你搞什么?” 梨花觉得薛燕是不是有点傻?明明韩夜最爱的女人也同意了,明明事就快成了,大家都替薛燕高兴,薛燕自己竟然不高兴了? “我再说一遍。”薛燕从司徒云梦的香怀里挣脱开来,看向众人:“我拒绝!” “薛女侠拒绝嫁给呆瓜!!” 薛燕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武神殿。 司徒云梦连忙赶过去拉住她的手,柔声劝道:“燕儿——!你要是觉得委屈,做妻做妾好商量,我都可以让给你!都可以!” “你开什么玩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薛燕气不打一处来,水眸圆睁,提醒司徒云梦:“小梦梦!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呆瓜要是可以妻妾成群,你也可以左拥右抱啊!他就该完完全全属于你!你为什么要迁就别人、委屈自己?!” 司徒云梦倒没想到薛燕会这么义愤,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薛燕深吸了一口气,对在场碧水宫众人怒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嫁,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呆瓜、小梦梦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们背后常说呆瓜沽名钓誉、故作清高!我知道!我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其实不管他做什么,你们都会说三道四,我也懂!” “可他没做错什么!他很好!别再让我听到你们在我背后说他坏话!要不然姐妹也没得做了!!” 其实,这就是薛燕更喜欢待在韩夜、司徒云梦、韩玉身边的原因。 薛燕遨游六界、眼界开阔以后,再回碧水宫见到昔日同门,会觉得她们眼界低。 虽然薛燕平日里和这些女侠意气相投、谈天说地,但薛燕感觉她们总是拘泥于女人嫁给男人这种事! 薛燕能理解,对于碧水宫而言,江湖重要人物联姻现如今几乎是个传统了。 上任掌门冯茹嫁给泰逢神林寅,碧水宫就相当于有了天帝之子做靠山。 现任掌门梨花嫁给八卦门现任掌门裘安,碧水宫就相当于和八卦门结盟。 长老徐慕雨嫁给大力门门主王德,碧水宫就相当于和大力门联姻。 现在薛燕如果嫁给韩夜,又和司徒云梦情同姐妹,碧水宫在六界会是什么地位?不言而喻。 当然,薛燕也知道,碧水宫众女侠总体还是重情义、轻利益的。 大家都看出来她确实喜欢韩夜,才推着她嫁,并无半点要害她、委屈她的意思。 同门有个好归宿是主要,顺带还能提升碧水宫江湖地位。 这在古代女子眼中看来,不正是最完美的选择吗? 但薛燕觉得整个碧水宫姐妹们的眼界还是低了,往往眼界低的人,是很难用口舌和她们说明白的。 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女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嫁给男人的吗? 至少薛燕觉得不是。 她做飞贼偷东西的时候,翻过千家万户墙头,看过女人玩弄男人、男人抛弃女人,简直稀松平常,她那时候就觉得不是。 和韩夜、司徒云梦在一起待久了。 不知不觉,曾是小人物的薛燕,也有了伟大理想、宏大愿望。 她不愿意再做一个小女人,像司徒云梦那样生孩子、相夫教子。 她的追求回到了最初,返璞归真。 当她最初跟着韩夜混迹江湖的时候,是冯茹的侠骨柔肠,让她下定决心入碧水宫、做一个警恶惩奸的侠女,不再被人欺负,不再做大家的累赘,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需要的人。 受人尊重敬仰,六界自在翱翔,能替自己的人生做决定,能陪着韩夜和司徒云梦一起去实现“六界无界、众生平等”!就是薛燕现在的追求! 所以,薛燕懒得再和碧水宫众女侠解释了。 她在碧水宫众女侠担忧、怜悯、惊愕的目光下,拉着司徒云梦离开了武神殿。 薛燕在前面快步走着,司徒云梦在后面一手将素袖放在胸前,一手继续让她牵着走,急道:“燕儿,你不该和她们翻脸,她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说了我不介意!我很乐意看到你嫁给阿夜!你就听她们的话吧!” 看薛燕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司徒云梦又怨道:“你变了,变犟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薛燕冷冷回应了司徒云梦一声: “跟你学的。” 司徒云梦觉得薛燕确实变了,这两年薛燕大多数都陪着自己,自己竟然没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薛燕头一年一个人出去行侠仗义,第二年和韩夜一起出去降妖除魔,平日里还是那个爱唠叨、刀子嘴豆腐心的薛燕,但到了关键时候,她却不一样了。 司徒云梦也成熟了,她疼爱薛燕尚自不及,再不会和薛燕为一点小事就闹意见了,便任由薛燕把她带到了碧水宫东面半岛上的月波亭①里,二女相对而坐。 月波亭是碧水宫门人偶尔过来纳凉的四角小亭,东临西湖、靠近白堤,到了夜晚,更能看到西湖十景——“平湖秋月”。 如是秋季,从月波亭看去,皎洁秋月当空,西湖湖面如镜,月光与湖水交相辉映,真可谓“一色湖光万顷秋”。 但此时只是夏季。 水风微热、朝阳渐起,司徒云梦望着波光粼粼的西湖和起伏平缓的远山,叹了口气,对薛燕道:“燕儿,现在只剩我俩了,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都说了吧。”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没好气地告诫司徒云梦:“小梦梦,姑奶奶懒得骂你了!你现在是六界之主了!六界之内,还有谁够格和你争男人?!不要总在别人面前说什么让啊让的!跌份儿!!” “知道了。”司徒云梦点头应和,甚至略显委屈巴巴。 薛燕气消了些,握起司徒云梦的若兰之手,郑重地对她道:“你要记得,是本姑娘自己不同意和呆瓜在一起的……他一心一意对你,才值得薛女侠佩服,而你完全占有他,才会让薛女侠更开心。” “你有丈夫了,有儿子了,当先生了,美梦都成真了,我为你高兴!” 司徒云梦听着听着,用素袖抹了抹泪,而后将泛着泪光的双眸看向薛燕,有点啜泣地道:“那你呢?你的美梦是什么?” “是你啊!” 见司徒云梦一脸愕然,薛燕甩了甩手,笑道:“开玩笑啦!我的美梦,当然就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锄强扶弱、除暴安良!我的美梦,也是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的小梦梦能过得幸福!” 薛燕有时候实在是太好了,好得不像个正常人。 司徒云梦无语凝噎,越说越想哭。 薛燕把身子前倾,拍了拍她的肩,哄道:“你看呐,这里是杭州,杭州也曾经有三个名人——白娘子、许仙和小青,白娘子和许仙恩恩爱爱,那小青会去吃他们的醋吗?小青有想过嫁给许仙吗?小青只会陪着白娘子,许仙要是敢对白娘子不好,小青就揍他!” 说着,薛燕扁着嘴挥了挥拳头,模样还是那么纤俏可爱。 “可她们在一起修炼了那么多年啊,近乎亲人了。”司徒云梦带着哭腔道。 “我们现在也是啊!”薛燕扶住司徒云梦的肩膀,明眸里倒映着晨光,她认真地扬起纤眉说:“我们的身体都是五彩之心体质了,这世上还会有第三个这样的人吗?我们已经是亲人了啊!” 是啊,薛燕说的没错。 同样拥有五彩之心的身体以后,二女彼此感应更深。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燕儿——!” 司徒云梦再也绷不住了,紧紧搂着薛燕哭了出来。 薛燕继续哄司徒云梦。 “最近我能感受到很多以前感受不到的东西了,我隐隐感受到,三千世界天外天,还有着另外的一个世界,我和你的感情没这么深,我和你都嫁给了呆瓜,就像茹儿姐姐和雪薇都嫁给林寅一样……” “还真就开了一个客栈,客栈的名字就叫做‘仙剑客栈’。” 说到开客栈,司徒云梦本来是想过的,但怀胎那些日子,自己的肚子慢慢大了,丈夫和燕儿反而要照顾她,更别提孩子生下来后,大家都要围着转,自家尚且忙不过来,哪还有什么精力开客栈? 尽管没考虑再开客栈,但坐月子期间,司徒云梦的母爱越来越强烈,时而感念着女娲提到的“怀抱六界”,到得出了月子后,她才下定决心,拉着丈夫韩夜、姐妹薛燕、妹妹韩玉、妹夫星辰开了个私塾,地点就设在自家大院里。 薛燕翠燕般的声音,又将司徒云梦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小梦梦,你说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咱俩第一次见面还会吵架吗?为了那个笨呆瓜?” 司徒云梦摇了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不会,我会和你好好的,然后一起陪着他闯荡江湖……或许你说的是真的,有几次做梦我都梦到过,在扬州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和你就睡一个房间,在梦里我不叫他‘阿夜’,叫他‘夜’。” 其实,又有谁知道,梦中的另一个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呢? 薛燕听司徒云梦说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对韩夜的称呼,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摸了摸手臂:“诶呀!叫得真肉麻!” 但她对另外的世界却仍然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这辈子如果有机会,她确实想去另外的世界,看看她是怎么和司徒云梦莺莺燕燕,看看她又是怎么和韩夜打情骂俏。 但她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不会了。 “最近总是有些奇思妙想,人也变犟了,都是你害的啦!” 薛燕站起身,双手叉腰,看似是朝司徒云梦生气,其实水汪汪的眸子里却写满了对她的喜爱。 “但是,杭州真的很漂亮……” 薛燕环顾碧水宫的风景,西湖的风吹动她天蓝饰带和水蓝衣摆,令她显得那么玲珑、那么清逸。 “谢谢你,让我们能活下来看到这些风景。” 薛燕双手背到身后,去看那个尚还静静坐着的司徒云梦,薛燕就像一束照射在小溪的阳光,晶莹剔透地笑了。 虽然司徒云梦没有说一句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说这些啦,反正是呆瓜带天天,就让他好好带呗,我们一起去逛逛御街,走吧!” 薛燕继续将手背在身后,哼起了歌,享受着夏日阳光,阳光照在她的银燕钗上,闪闪发亮。 司徒云梦不再忧虑、不再迷惘,她快步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了薛燕的手。 薛燕不知司徒云梦意欲何为,忙道:“诶诶诶!干嘛!” 司徒云梦对薛燕是又生气又疼爱,心想薛燕既然非要这么干,她只好努力对薛燕更好了,便道:“你自己说的!去逛御街啊!” “那你也别使这么大劲拉我啊!” “燕儿,刚才我可听了你的,没有跟你犟了……上次逛街你一个都不准我买!等下必须听我的!我要给你买新衣服、买新首饰,买很多很多好看的东西!” “不要!别乱花钱——!以后好多地方要用钱呢!” “没乱花钱,最后让阿夜那个混蛋出钱就好了,这是他该做的!” “那更不行啊!”“喂!我不要——!” 二女就这么说着说着。 司徒云梦就把薛燕拉出了碧水宫,拉到了杭州城的御街上。 说到杭州城的御街。 前朝,杭州还叫临安的时候,这御街就是皇帝从太庙到景灵宫朝拜祖宗时的专用道路,全长十里。 每三年,皇帝都要进行一次为期三天的祭天仪式。 他沿御街到景灵宫吃斋祭祖,住上第一晚后,再返回太庙住第二晚,而后才到城外的郊坛祭天,在那里住上第三晚,最后返回皇宫。 御街对杭州百姓来说也至关重要,两旁集中了数万家商铺,杭州城一半的百姓都住在附近,就算在当朝而言,依然是经济繁荣、人群熙攘。 十里御街共分三段。 首段从万松岭到朝天门,前朝曾是杭州的政治中心,靠近朝廷中枢,那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在此较为集中,消费与购买之力甚强,所以,这里的店铺大多经营金银珍宝等高档奢侈品,保持至今。 第二段从朝天门到众安桥,以羊坝头、官巷口为中心,仍是现在的商业中心,经营日常生活用品,这里名店云集、商品琳琅; 最后一段从众安桥至万岁桥街结束,此段乃商贸与文化娱乐相结合的街段,有杭州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北瓦,这里日夜表演杂剧、傀儡戏、杂技、影戏、说书等多种戏艺,每日起码有数千市民来此游乐休闲。 碧水宫距离御街足有七八里地,走过去当然是不方便。 但司徒云梦问了一下薛燕大概方位,牵着她的手御风而起,二女从碧水宫飞了过去,飞跃白堤、横跨西湖,杭州美景尽收眼底。 飞过浣纱河和龙翔桥后,二女落在了御街的第三段——北瓦附近。 薛燕不想让司徒云梦再忧虑于婚嫁之事,而司徒云梦又只想对薛燕好,所以二女来了这里就直接看戏去了。 薛燕带司徒云梦看一场傀儡戏、司徒云梦带薛燕听一段说书,二女一同再看完杂剧表演,一晃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二女在第二段御街买了些日常用品。 司徒云梦买了点鲜花准备带回韩宅放在天天房里,还买了些宣纸毛笔准备给弟子们教书时用。 薛燕则买了新熨斗②,想换掉旧的,司徒云梦跟她说,自己会法力了,可以用热风烫平衣服,薛燕则说她用惯了,更何况她不希望司徒云梦老在家里干活。 司徒云梦只好妥协。 前朝时期,百姓就以喝饮料为时尚,御街第二段到处可见茶坊茶楼,司徒云梦和薛燕在一个挂着“香饮子”牌子的茶坊前、随百姓排起了长队。 此茶坊当地有名、服务周到,见天气炎热,还安排小二给排队等待的客官发放凉茶。 司徒云梦往那一站,清风四溢、香气宜人、赏心悦目,又吸引了更多人前来排队买茶喝。 司徒云梦拿着刚买的蔷薇团扇给薛燕扇风,偶尔也给自己扇风,她沉鱼落雁的面容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比起刚出鸣剑堂时期,她坦然多了,眼睛长在人家身上,她也管不住。 司徒云梦买了两碗冰雪冷元子③,连小瓷碗一起买了,一边喝着冷饮一边对薛燕道:“燕儿,买几包龙井回去吗?我泡给你喝。最近我的茶艺又提升了不少。” “不买。”薛燕喝了一口冰雪冷元子,说道:“碧水宫多的是,拿几包回去,别浪费钱。” 司徒云梦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托着瓷碗,展开双手,扫了一眼四面人群和街景,对薛燕道:“杭州这地方好,百姓可爱,生气勃勃。昨天大战一场,今天就恢复元气了,能多买就多买点啊,促进点经济繁荣嘛。” 薛燕没听司徒云梦的话,坚持不买龙井茶。 但到了下一段御街,可就由不得她了。 下一段御街全是奢侈品。 金银首饰,绫罗丝绸,司徒云梦发了疯似地给薛燕买买买。 左边一个首饰铺,买了串玛瑙项链给薛燕挂在脖子上。 右边一个金器铺,购了只黄金戒指给薛燕套在指头上。 她还要买! 她很生气! 为什么薛燕不肯嫁给韩夜让自己好好疼惜! 既然你薛燕这么对我,我只能通过买东西给你来发泄了! 薛燕挡都挡不住! 如果司徒云梦付不起钱怎么办? 首先,钱都是韩夜老老实实上交给司徒云梦的,花的是他的钱,现在花在薛燕身上就别提多舒服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然后,万一不够,韩夜自己过来买单! 薛燕又被司徒云梦拉到一个名贵的绸缎庄去试衣服,她谎称小解赶紧溜了出来。 一跑到街上,恰巧,薛燕就望见韩夜正带儿子骑着高马、在看人来人往的街头。 韩夜本来抱着孩子在碧水宫附近转,以为女人们谈好了事,回到武神殿却见众女侠一脸尴尬,后来听说司徒云梦和薛燕都往东边去了,知道薛燕喜欢逛御街,便带着孩子御剑而来。 他想起司徒云梦做了娘亲后,很久没有逛过街了,有薛燕陪着自然是非常放心和愉悦,他就专心带儿子看热闹的街头,感受这世界的热闹兴旺。 但说实话,他不是很会带孩子。 天天骑在他头上,身子时而往后仰,而韩夜却不知道用手去保护他的脊柱。 “我的老天爷!会不会带孩子啊你!” 薛燕一边大喊着一边冲过去,把天天一把抱下来,踢了一脚韩夜的小腿肚子,怒道:“天天还小,骑高马不能这么骑!你要用手去兜住他的背,以免他突然身子后仰,把腰给折了!” 韩夜在医术方面素来都听薛燕的建议,所以点头道:“好,知道了。” 而后韩夜才上下打量薛燕,发现薛燕此时穿金戴银、着装过分奢华,不似她本人风格了,便问:“对了,你又是怎么回事?买这么多金银首饰戴身上?” 薛燕继续抱着天天,冲韩夜发火道:“还不是你老婆?你老婆发疯啦!突然说要给我买好多好多首饰,硬拉我来御街买这买那!买这买那!!” “我说我用不着,她犟得要死,就不听我劝!” “真是个败家娘们儿!钱有多啊!” 薛燕说到这个“败家娘们儿”,韩夜顿觉有趣,笑道:“败家娘们儿?薛女侠,你没觉得你这么叫她不合适吗?这个称呼不应该是我来叫吗?” 薛燕问:“你确定是你?” 韩夜答:“确定。” 薛燕又问:“你肯定是你?” 韩夜又答:“肯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薛燕见韩夜一脸认真的模样,指着他大笑道:“逮着了!逮着了!你竟敢叫你老婆做‘败家娘们儿’!” 韩夜略为一惊,突然想到,既然薛燕出现了,司徒云梦又和她亲如手足,司徒云梦是不是就在附近? 但他这会儿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薛燕大声道: “小梦梦!你看呆瓜背着你骂你呢!说你是败家娘们儿!他还很肯定!哈哈哈!” 马上,韩夜感觉到他的腰被掐了一下。 紧随着,一阵清香也吹了过来。 韩夜转头一看,睁着动人玉眸的妻子就站在旁边,她手肘弯曲、手背贴着侧腰,素纱披帛轻轻飘荡着,仙气十足,表情却带着一股怨怒。 “阿夜!给燕儿买东西怎么就败家了?说好要一起照顾燕儿的,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有好东西,第一时间都要给燕儿吃、给燕儿穿!你都忘了是吧!” 韩夜上前揽住司徒云梦的柔肩,解释道:“夫人,不是!是她刚才叫你败家娘们儿,我说她这么叫不合适!” 司徒云梦还是有点生气,轻轻拂开韩夜的手。 薛燕纤眉一挑:“怎么?我不能叫吗?” 司徒云梦柳眉一蹙:“怎么?她不能叫吗?” 薛燕微微昂起头,对司徒云梦调笑道:“喂!败家娘们儿!” 司徒云梦抬袖掩唇而笑。 韩夜瞬间明白,有些词,亲密无间的同性之间可以叫,恩爱有加的夫妻之间却不能叫。 这个栽,他认了。 给二女出钱的栽,他也认了。 谁让他讨了个六界无敌、从一而终又貌若天仙的老婆呢? 一般这样的老婆都是能花钱的主。 司徒云梦本来就是大小姐出身、出手大方,就算韩夜把身上的银两全拿出来,也不够买薛燕身上那些奢侈品。 好在韩玉随后赶来御街,给韩夜垫了点,她还是关心胞兄的。 也好在司徒云梦疼爱韩夜,偷偷把那些贵的都自己出了钱,没让韩夜出。 更好在薛燕喜欢韩夜,偷偷把另外一些贵的,悄悄给店家送回去了。 三女还是一如既往支持韩夜,不会真的为难他。 不知不觉,午时快过去了。 韩夜看夏日炎炎,便抱着儿子、带着三女,五人找了家酒店吃起了饭。 西湖醋鱼东坡肉,宋嫂鱼羹叫花鸡。 大家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韩夜还给未满一岁的儿子喂了点鱼羹汤,尽管薛燕说天天还小、不适合吃大人吃的东西,但想起大家难得在外面吃饭,就没有过于扫兴。 一家人逛完御街,想起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韩宅的孩子们现在如何了? 里蜀山的暗天教准备怎么处理? 星辰去神界为何迟迟未归? 想到这些,夜梦燕玉四人确实是没心思在杭州玩了。 真可谓,难得浮生半日闲。 未时刚过,四人就辞别了碧水宫众人。 薛燕再回去碧水宫时,梨花、玉儿等人也没有再勉强她。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而薛燕的选择是,如果司徒云梦还活着,就好好陪伴,不占用她的私人幸福。 正面面对自己的羁绊,心甘情愿被绊住,却仍然能独立自主、潇潇洒洒,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在呢? 在碧水宫女侠们衷心的祝福下,韩夜放出银雕,薛燕跟着夜梦玉三人上了雕背。 “有空来太平镇来玩啊!大家都要好好的!高高兴兴吃饭,快快乐乐生活!” 薛燕洒脱地面朝西方、直面阳光,太阳很晒,还好身边有司徒云梦用水风灵术给她和韩玉吹香风冷气,让她俩感觉凉爽舒适。 薛燕也就打起了青鸾伞,帮司徒云梦和韩玉遮太阳,毕竟晒黑了没那么好看。 有强劲的水寒功的加持,青鸾伞不会被银雕带起的旋风吹翻。 薛燕对身后的碧水宫同门挥了挥手,笑道:“六界大事就交给我们啦,江湖再见!” 碧水宫门人目送四人离去。 梨花感觉到,薛燕的背影也变得高大了,在阳光下,冯茹宫主送她的那只银燕钗,闪烁出五彩之光。 不,不像五彩之光。 五彩应该是紫、蓝、绿、黄、红五色才对。 而此时薛燕身上散发的光,看上去是金、银、蓝、黄、白、火红和玫红,七种颜色。 梨花怀疑自己眼睛看花了。 等她揉了揉眼睛,银雕已经载着众人消失在夏日云海之中。 注释: ①“月波亭”——按理说这个亭子是清康熙时期建的,但笔者没有过分拘泥于历史,权当是月波亭在宋元时期就有,之后碧水宫变成了孤山景区,月波亭一度被毁,后人再建。 ②“熨斗”——唐代张萱的《捣练图》里就有此物,也是用来烫平衣服的,不过造型跟现代熨斗有点不一样,是往里面放一些加热的东西来烫平。唐诗《捣衣曲》曰:“重烧熨斗帖两头,与郎裁作迎寒裘。” ③“冰雪冷元子”——宋代名饮料,消暑有奇效。由黄豆和砂糖制成,把黄豆炒熟、去壳,磨成豆粉,用砂糖或蜂蜜拌匀,加水团成小团子,最后浸到冰水里面,就成了香甜可口的冰雪冷元子。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一回 孟先生 韩夜、司徒云梦、薛燕和韩玉回到太平镇韩宅后,依然未见到星辰回来。 星辰神力强大,即便是后羿再世他也不惧了,因此,就算遭遇暗天教的八部天龙,他虽未必能胜,却完全能逃。 而且,星辰也不是那种爱和敌人死磕的个性,能逃肯定会逃。 韩夜仔细分析,认为星辰应该是在神界遇到了一些阻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与众人商量,先去里蜀山解决那里的问题,暂时不管星辰。 去里蜀山就势必要经过蜀山,韩夜顺道可以见见恩师守正,把暗天教的事和他说说,看守正那边是否有关于暗天教的更多信息。 打了一晚上,中午也没有好好休息,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都累了。 韩夜去洗了个澡,准备睡个午觉再动身。 薛燕更是澡都懒得洗了,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呼呼大睡。 惟有韩玉陪着司徒云梦给天天喂奶。 喂完奶,稍作休息,司徒云梦觉得是时候给弟子们好好教点书了,毕竟她昨天为了找回素素,没有教书,眼看下午过半,若再不教点,今天又得停一天。 明天还要去里蜀山,就更没时间教书了。 于是,司徒云梦把弟子们都喊到了院子里,告诉他们,等下就上课,让他们把镇上求学的同门也叫过来。 尽管司徒云梦觉得有点疲惫,但她知道,弟子们好学不倦、求知若渴,她不想轻易辜负大家。 而大家也没辜负她的辛苦,除了薛燕的师兄石头还在睡懒觉、除了素素已回到里蜀山,其余弟子都乖乖地把书案蒲团搬到了院子里听课。 司徒云梦本打算教完今天的书后,就和他们宣布要去一趟里蜀山,后面两天也会停课。 但想起把里蜀山搞得乌烟瘴气的那个长乐苑,每次三公九卿一去,就抓不到幕后老板,司徒云梦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化身去? 如果用飞凰公主的身份去,只怕去了里蜀山后,妖精们都要跪拜她、和她打招呼,一下子就打草惊蛇了。 要不然,换成她第一次去里蜀山时女扮男装的琴仙孟云试试? 先看看弟子们作何反应?会不会很惊异? 嫁给韩夜两年,因为韩夜对她包容疼爱,也因为薛燕和韩玉对她关怀备至,她依然能保持着一份少女心性,偶然间这心性就会流露出来。 很长时间没换男儿装了,她略有些期待,弟子们的反应固然有意思,但丈夫韩夜看了又会如何呢? 于是,司徒云梦就换了身男儿装,也变回了那个志向高雅的琴仙孟云。 孟子的孟。 云朵的云。 她饶有兴致地给弟子们传授诗词。 而这时,韩夜已经洗完了澡,因为天天已被韩玉抱到她自己的房间一起睡午觉,韩夜得以去到他和妻子的卧室休憩。 韩夜沾床就睡,进入梦乡。 朦胧中,他听到司徒云梦黄莺出谷的妙音,似乎在吟诵着一首诗。 ……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 念完,有很多孩子声跟着一起念。 朦胧中,他又听到司徒云梦空谷幽兰的天籁,似乎已经在吟诵着另外一首诗了。 ……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 “飞霜早淅历,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 吟罢,又有很多孩子声跟着一起念。 韩夜听得很舒服,如身飘九天。 谁能理解他得此一女、如得三千世界的心情呢? 但今天司徒云梦字正腔圆,颇有一番女中君子的风范。 韩夜听着听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想去看看妻子现在是如何教书的。 韩夜步出卧室、走到正堂,司徒云梦的声音更近了,只听得她诵道: “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 韩夜从正堂外看去,日光下站着一位白衣纶巾、飘然如仙的君子,身着长素衫,腰围黄缎带,上挂碧玉佩,手持桃花扇。 他,不,应该是她,虽然用布裹紧了胸、用布裹粗了腰,但从身形轮廓却还能隐隐看出几分窈窕。 此时此刻,她正用收拢的桃花折扇指着身后以清水凝成的二十个大字,对弟子们正声吟道:“丹青写真色,欲补离骚传。对之如灵均,冠佩不敢燕。” “这首诗是苏东坡大学士的《题杨次公春兰》,前四句写的是兰花的非凡风姿,后四句写的是对兰花的倾心爱慕。” “此诗明喻美人、暗喻君子。为师甚是喜欢,希望诸位弟子如兰如莲、志向高洁,今日特将此诗传授给你们。” 众弟子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先生!” 轻轻抖着蝴蝶翅膀的馨儿带头赞美道:“先生也是美人外表、君子内涵。” 众弟子齐声应和:“对!先生也是美人外表,君子内涵!” 司徒云梦不为众生赞扬而过分喜悦,只是微微一笑,她察觉到了韩夜就在身后,回头望了丈夫一眼。 这一眼,令韩夜惊喜万分。 此时此刻,化身孟云的妻子,柳眉飞月、玉眸淡雅,白色纶巾在身后轻舞飞扬,她浑身洁白,一尘不染,背对着满园阳光,竟是那么的圣洁无暇! 韩夜头一次看到妻子的男儿装,不由得看呆了。 而司徒云梦见到丈夫露出那副表情,则是心头一喜、柳眉微舒,这身装扮丈夫喜欢看,她自然会高兴。 但想起还在给弟子们授课,司徒云梦转过身去,抖开桃花折扇,将清水化成的那二十个大字如水蛇归巢般汇集到扇面上,形成了一个半尺大小的水球。 接着扇子一挥,那水球又散作满天飞雨,洒落在庭院的花花草草之上。 雨水与日光交织,晴空下现出一道绚丽的彩虹,悬在司徒云梦头上三尺处,煞是好看。 韩夜看得醉了,就算不喝美酒,也是无酒自醉。 至此,司徒云梦先后将孔子和韩愈的《猗兰操》、李白的《孤兰生幽园》和苏轼的《题杨次公春兰》尽数传给了弟子们,并令他们熟记于心。 教完诗词,司徒云梦才向弟子们宣布,明后两天暂时不上课了,她要随大家去里蜀山肃清淫邪、扫平污秽。 她让穿山甲小陵、冰晶女鬼韵儿、小狗精獒奇和幼虎妖阿武也暂时别回里蜀山,好好待在镇上等她的好消息。 弟子们听话地点了点头,并祝福司徒云梦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眼看着申时已过,太平镇的孩子们挥手向司徒云梦和韩夜道别。 “先生再见!” “师丈再见!” 韩夜和司徒云梦目送人类弟子们出了大门,又目送非人类弟子们用各自的法术将书案蒲团送回了西侧那排房子里。 今天的课,就算是上完了。 韩夜确认孩子们都走了,走到司徒云梦面前,嗅了嗅她散发出的清灵芬芳,为之陶醉,不禁问道:“原来这就是你当年在里蜀山女扮男装的模样?” 司徒云梦淡淡一笑,用折扇描了描柳月飞眉,对韩夜道:“嗯……那时眉毛描粗了,面上还抹了黄脂粉,更像男儿一点。” 韩夜很明白,司徒云梦之所以不愿意弄得太像男人,原本就是想让心上人瞧瞧另一个不同的自己。 而司徒云梦也没有问韩夜觉得自己好不好看,相处久了,光看韩夜那表情就有答案。 她饶有兴致,双手握住桃花折扇,朝韩夜躬身作揖:“未央兄,在下乃周游天下的琴仙,姓孟名云,孟子的孟,云朵的云。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司徒云梦扮作其他姿态时,也是惟妙惟肖,这得益于五彩之心那“师法天地”的能力。 韩夜喜欢司徒云梦真是喜欢得不行,但他克制住了不庄重的感觉,回礼道:“孟先生好,在下姓韩名夜字未央,我们不算初次见面了。” 司徒云梦还在想,阿夜为何不配合自己演?要跟她抬杠?却听她的阿夜调侃道:“如是初见,阁下怎么能称呼我为未央兄?难道我脸上写着自己的字?” 司徒云梦被逗笑了,将握着扇子的手抬起,放在唇边,遮唇而笑。 不得不说,司徒云梦化身孟云,对韩夜的的确确是个意外惊喜。 很新鲜,很美妙。 虽然韩夜爱司徒云梦之心未曾改变,可婚姻要长久,不正是夫妻俩要偶尔保持新鲜吗? 这份新鲜,是相爱千万年的保障。 所以,韩夜盯着司徒云梦看,想起一年多没和妻子恩爱了,欲火渐起,委婉地道:“夫人,你今天穿这身,是不是在刻意撩我啊?” 司徒云梦本来没往这里想,听韩夜一说,玉眸微微睁大,但马上又恢复了从容,温柔地点了点头,乃至于面颊上还泛起了点红晕。 司徒云梦的应和就是对韩夜最大的放纵和鼓励。 “借一步说话!” 韩夜兴奋了,牵着司徒云梦的手赶紧把她往睡房里带,他暗自庆幸今天妹妹韩玉干得漂亮,把睡房腾出来了。 成亲两年,韩夜和司徒云梦彼此都懂了一件事,灵魂交融固然最重要,但身体上的疼爱也能促进灵魂交融。 十指相扣过的情,方知彼此情至何处。 沦肌浃髓过的爱,才懂对方爱得多深。 偶尔,也还是应该鸾凤和鸣的。 情爱究竟能走到多远,需要一辈子去证明,这条路上,原当好好珍惜,就算韩夜得到了司徒云梦,他也不吝于时时刻刻表达出那份疼爱! 对于有些人,他们真正的人生,就是在得到最爱的女人后,才刚刚开始罢了。 韩夜牵着司徒云梦到了卧室,合上了门,掩上了窗,拉下了窗帘。 帘子是为天天装的,因为刚出生的孩子眼睛不能看强光,这也是薛燕特意交代的。 只是这帘子一拉,屋里就显得特别黑了。 司徒云梦终究有点怕黑,纤指一点油灯,三丈外的油灯便被火灵力点亮。 灯影摇红,晃得韩夜魂不附体,他一手抓住司徒云梦清凉的素手,一手撑墙,将妻子抵在墙上,深情款款地说:“重新认识一下吧,孟先生。” 司徒云梦倒没有当年那么羞涩了,只是担心等下玩起来隔音不好,忧虑地道:“阿夜,这屋子隔不隔音啊?别弄太大动静,天天在隔壁睡觉呢。” 司徒云梦之所以问隔不隔音,是因为她这一年来大多数都在屋子里,星辰韩玉和薛燕动静都很小,她在屋里几乎听不到。 而其他人授课时,院子里虽然声音大,但司徒云梦一旦去掩上窗子、拉下帘子,那声音就非常小了。 司徒云梦从来没在卧室完全封闭时,听过天天吵闹的声音,故而她有此一问。 她唯恐夫妻俩声音大了,会非常尴尬。 韩夜已经急不可耐了,随口回应道:“当然隔音!不隔音,之前天天晚上吵闹,不早就把小玉和星辰他们吵醒了?” “还有,你现在是琴仙孟云,又不是天天的娘亲,管他干什么?” 什么叫管天天干什么? 这像是当爹的说的话吗! 司徒云梦柳眉一蹙,推了一把韩夜的胸膛:“那你不许碰我!我现在是男儿,你碰我,别人还以为你有龙阳癖呢!” “谁信?只有你自己觉得自己是男儿吧。” 在这个不该太老实的场合下,韩夜开始不老实了,他轻抚司徒云梦的俏脸问:“男人的脸长得这么白嫩嫩的吗?” 韩夜摸了摸司徒云梦的背,隔着素衫,妻子的背如她的青丝般顺直,五指拂过,指间盈香,韩夜又问:“男人身上这么香吗?” 韩夜捉住了司徒云梦的手,放在掌心温柔摩挲,再问:“男人的手长得像白兰花这么美妙吗?” 韩夜说话有时候特别讨司徒云梦喜欢,致使司徒云梦偶尔怀疑韩夜离开她那八年,就真的没找过其他女人吗? 但确实世上有那么些男人,该老实的时候很老实,不该老实的时候也很浪漫,这样的男人往往都是极品。 司徒云梦被韩夜撩得玉面发烫、胸膛起伏,快要冷静不下来了,只好把头转到门外,矜持地道:“等等!我去看看外头还有没有人,燕儿万一醒了怎么办?” 韩夜就不喜欢司徒云梦扫兴,双手按住她的香肩把她身子整个掰了过来,直道:“说得好像小玉醒了你就放心一样,现在她们不会管我俩的!前天晚上是你自己说的,好久都没给我了,然后撩完我就装观音菩萨,是不是?” 装观音菩萨? 韩夜说话偶尔也挺有趣。 司徒云梦又笑了,俏面飞红。 “夫人,该给了吧?” “我想要你!真的好久了!” 韩夜说这话,声音甚至有点颤抖,说得司徒云梦都心疼了。 司徒云梦在韩夜殷切的目光下,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娇花照水、温婉如月。 韩夜如获大赦,那份狂热终于被彻底释放、不再压抑。 他心花怒放地将司徒云梦横抱起来,二人去到了床上,再梦巫山云雨。 其实,司徒云梦就吃韩夜这套!被韩夜吃得死死的! 韩夜很老实,只专注于喜欢她,从没让她受过委屈。 但韩夜“坏”起来,又特别能撩,撩得她心扑通通直跳。 司徒云梦自己也是个外表文静、内心炽热的性情中人,一旦与韩夜随性而为,那就是撩云拨雨、天雷地火、连理比翼、凤鸣鸾谐。 真的有好久了。 为了顾及孩子、为了顾及家人,司徒云梦没好好疼过韩夜,韩夜没好好疼过司徒云梦。 夫妇二人格外开心,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对方,对外界一切都不关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释放完热爱,终于停了下来。 司徒云梦裸着上半身贴在韩夜结实的胸膛上,轻喘兰气,玉面红润,令她更添几许娇美。 韩夜也已浑身是汗、喘息不止,他痴迷地抚摸妻子春水溪流般柔顺的头发,紧紧地抱着不肯放手。 男人一旦满足,也会替女人去思考未来、思考大事,韩夜牵着妻子的手,提醒道:“夫人,我想了一下,你还是不能用琴仙孟云的身份去里蜀山。” “嗯。为何?”司徒云梦一手与韩夜相牵,另一手抚弄着他健硕宽广的胸膛。 韩夜分析道:“三公九卿、里蜀山众多子民,也有不少见过你的男儿装,暗天教目前在里蜀山设有分坛,自然就有教众作为基础,万一这些教众作为奸细混在民众当中,他们肯定会认出你。” “昨晚一战,惊天动地,我认为,暗天教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他们或许已有防备。” “只要你出现在里蜀山,而且还扮成男相,傻子都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他们一定会望风而逃,再也不会现身……如此,反而会增加我们查案的难度。” 司徒云梦顿觉韩夜言之有理,赞同不已。 “阿夜,那你说说该如何安排?” 韩夜搂着妻子,略作思考,说道:“你先在家按兵不动。为免暗天教收到风声后逃走,我和燕儿今天就得动身去,我俩都比较机警,乔装打扮一番后,就在那边打探情况,你把我们的孩子照顾好以后,明天再过来。” 说着他又问:“对了,你可以用凤返之术隔界传到我身边来吗?” 司徒云梦摇了摇头:“不行,以我现在的法力肯定是不行的。” 韩夜点点头:“那明天你进到里蜀山后,再凤返到我和燕儿这边,我和燕儿会结合今天打探出的信息,商量出个计划,到时再依计行事,揪出长乐苑的幕后黑手,然后从他们那里获取暗天教总坛的情报。” “顺藤摸瓜,一举灭掉暗天教。” “你意下如何?”韩夜说着,尊重地望着美妙动人的妻子。 “都依你。”司徒云梦抱住丈夫,无条件支持。 她渐渐明白,女人嫁对了人,就能少想很多事;少想很多事,才能一直保持那份少女之心、赤子之心。 当然,没嫁对,那就遭殃,兴许这辈子也就废了,至少当年痴情若愚的司徒云梦容易变废。 所以,未错付,即幸运。 司徒云梦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依偎在心爱的男人怀里,因为没怎么休息,又有点想睡了。 韩夜一边给她盖上了薄被,一边思考后面的事。 这时,隔壁响起了一个声音。 男婴的声音。 “呜哇哇哇——!” 看来,天天醒了。 司徒云梦一听,登时便从被子里弹了出来,穿好散落到一地的衣服,正准备跑过去哄孩子,刚要推开门,听到哭声这么清晰,她意识到一件事: 韩夜说房子隔音?! 现在声音明明很大啊! 这可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司徒云梦哪里知道,每次儿子晚上大吵大闹,韩玉和星辰只是灵力高深、受到的影响不大,照睡不误,而薛燕住在他们斜对面,她那里声音较小。 司徒云梦一想到和韩夜鸾鸣凤悦,万一被妹妹听到了,那岂不是羞死人了? 她一下,脸蛋就红得像个熟透柿子似的,捡起地上韩夜的衣服,冲韩夜一扔过去,嗔道:“臭阿夜,这就叫隔音?讨厌!!” 韩夜赤裸着身子仰躺在床上,一手按住额头哈哈大笑。 “回头再找你算账!” 司徒云梦娇怒着跑到隔壁照顾儿子去了,徒留韩夜一人在房中继续笑…… 【第二册是融入我人生经历的重要一册,兄弟姐妹们,我希望大家能从书里看出我想表达什么,这就是我不开后宫的原因。】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二回 蜀山行 司徒云梦跑到韩玉的卧室,发现不但韩玉在那里哄孩子,薛燕也已经在了。 司徒云梦想起之前和韩夜翻云覆雨,估计她俩全听到了,登时脸蛋又变得通红,只好从韩玉怀里接过天天给他喂奶,而后小心翼翼地问燕、玉二女:“那个,我刚才和阿夜在隔壁太累,睡着了……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吧?” “没有啊。” 薛燕一脸茫然看向韩玉,问道:“呆瓜妹,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没有。” 韩玉连连摇头。 没有? 司徒云梦觉得奇怪,刚才她在隔壁确实是太开心了,毕竟一年多没和韩夜郎情妾意了,方才纵情忘我、凰鸣九霄,难道恰好韩玉睡着了、薛燕也睡着了,二女竟然没听到? 然后天天醒了,一顿大哭,她俩才被惊醒? 司徒云梦只能是这么想,她抚摸着儿子的头,总算也还放心了。 而薛燕和韩玉见她正低头喂奶,双双忍住没笑出声。 韩夜开不开心倒是其次,关键是司徒云梦要开心。 既然她开心,谁会无聊去打扰? 薛燕见司徒云梦穿着素衫纶巾,便知她是什么想法,说道:“小梦梦,你穿这身去里蜀山微服私访,肯定不行的。” 司徒云梦当然明白,毕竟韩夜说过理由,但她还是想听听薛燕的想法,于是明知故问:“为何?” 薛燕把手自然而然搭在韩玉的肩上,娓娓道来:“里蜀山的长乐苑是个风月之地,说白了就是妓院,就算本军师给你易个容,你跑进去干嘛呢?跟那些风骚妖精调情啊?” 韩玉补充道:“嫂嫂,那些妖界女子被吸引过去,肯定都不正经,但你是女中君子,你太正经,去了就显得格格不入,会引起别人怀疑。” “呆瓜妹也不合适去。”薛燕双手环于胸前,对司徒云梦道:“本姑娘见惯了这些风骚女人,去了可以打探打探情况,呆瓜如果也要去,本姑娘顺便还可以帮你看着他一点,免得他背着你去寻花问柳。” “阿夜不会寻花问柳的。”司徒云梦对韩夜十足放心,只对薛燕道:“但是你和阿夜都很聪明,能随机应变,我晚点再去可以,听你们的。” 薛燕提议:“要不然,你干脆变个身外身在这里喂奶,把呆瓜妹也弄过去打架呗。” 司徒云梦摇头:“昨晚上我之所以能大显神通,是因为吸收了整个太湖的灵力,为此,许许多多的人都暂时失去了生命……如果要施展身外身,估计我得把整个太平镇包括镇民的灵力都吸走,才能变出分身让天天喝上奶,这就过分了。” “是啊,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韩玉对司徒云梦和薛燕道:“嫂嫂,燕儿姐,你们安心去惩奸除恶吧,我来带天天,顺便等星辰回来。” 提到星辰,其实韩玉也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他人,还是挺担心自己相公的,她面色略为担忧地说:“他要是回来,小玉还能提醒他过去里蜀山帮你们的忙。” 司徒云梦知道,尽管平日里韩玉对星辰严厉,那也是因为望夫成龙,如果韩玉留下来,她就既能照顾侄子、也能等丈夫回家,确实比较合适。 薛燕妥协道:“那好吧,只能委屈天天喝两天冰冻奶了。” 所谓冰冻奶,其实是星辰上个月从神界带回了另一只烛龙袋,把司徒云梦多余的母乳都存进那个袋子里,平日里韩玉用冰心符贴在烛龙袋上,就能将母乳冰镇、保持不坏。 等到什么时候司徒云梦断奶了,韩玉就撕掉冰心符,再给烛龙袋贴上火符温奶,这样,天天还能继续喝母乳。 昨天司徒云梦和韩玉急匆匆赶往杭州找素素,当时司徒云梦还没有法力,与凡人女子无异,韩玉认为最后肯定是她随韩夜、薛燕出战,而司徒云梦则会亲自带孩子,不缺母乳,所以就没将冰冻奶带上。 现在不一样。 既知司徒云梦要去里蜀山办事,这冰冻奶就能派上用场了。 对于女人而言,第一次放下孩子去做事,是一道心理障碍,就像司徒云梦从前一听到天天哭,连心爱的丈夫都能丢下。 但无论何种原因,只要离开孩子一段时间不去挂念,然后回来发现孩子还好,女人们就能开始尝试第二次、第三次放下孩子做别的事了。 司徒云梦亦不例外。 只不过她听从韩夜和薛燕的安排,暂时先留在家里,准备明天动身。 这时,韩夜穿好衣服已经过来了,看到三女围着天天,司徒云梦依然是男儿装扮,而薛燕坐在她身边挽着她胳膊,韩夜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年,他为了去神界追回司徒云梦,勇于挑战昆仑八派时,曾听薛燕说玉英宫的蓝无瑕“重情重义,简直是另一个孟公子”。 那时韩夜还以为薛燕口里的“孟公子”是她旧相识,不免调侃了两句,说这孟公子听薛燕描述起来,像个娘娘腔。 直至今日,韩夜才恍然大悟: 原来孟公子其实就是自己老婆! 这就万万没料到了啊! 他脑海里不禁回荡起和薛燕曾经的对话。 …… “以后你再敢惹本姑娘生气,本姑娘就当着你的面和她卿卿我我,气死你!” “我有什么好气的?你只管跟他卿卿我我便是!” “好啊!到时候你落单了可别后悔,韩大侠!” …… 韩夜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哦,原来“落单”竟是这个意思! 其实,薛燕和司徒云梦卿卿我我,最主要是把自己温柔的老婆给霸占了! 韩夜生怕薛燕记起来跟他较真,还盼薛燕已经忘了这事。 没成想薛燕就是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薛燕倚着司徒云梦的背,指着韩夜对司徒云梦道:“孟公子!就是这个人,他说你是娘娘腔!他背着你骂你!” 司徒云梦不明就里,反而维护韩夜,睁着玉目道:“娘娘腔也没关系啊,我本来就是女儿家。” 薛燕又说:“但他说过,本姑娘只管和你卿卿我我,让他落单也没关系。” 阿夜说过这种话?还有这事? 司徒云梦一下就来兴致了,整个人都乐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 韩夜则五指张开按在脸上,一脸尴尬。 薛燕肆无忌惮地黏在了司徒云梦身上,环住她的腰,往她背上蹭了蹭,看向韩夜道:“呆瓜,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可怨不得姑奶奶啊!” 薛燕越来越喜欢黏着司徒云梦,今天正好给了她个充分理由,韩夜无言以对,只好上前一把将喝完奶的儿子抱过来,对司徒云梦和薛燕道:“孟先生,薛小姐,那在下就不打扰二位卿卿我我了,在下带孩子去里蜀山办事去。” 说着,韩夜做出一副要带儿子出去的样子。 “诶诶诶!”薛燕手指韩夜:“把干儿子给我放下!是不是玩不起啊你?!” “玩?”韩夜装作义正词严地耍赖道:“大事要紧!玩什么玩?知不知道里蜀山的百姓正水深火热?还有心情玩!” 司徒云梦身为里蜀山的飞凰公主、又是韩夜妻子,毕竟还是向着韩夜,轻轻拍了拍薛燕的肩头,柔声劝道:“燕儿,要不然这样吧,等里蜀山的事情完了,我好好陪你一整天,到时就让他带一天孩子,你觉得如何?” “好吧。”薛燕故作妥协,耸了耸肩,看向韩夜:“便宜你这家伙了,看在孟公子的面子上,就先这样吧。” 而后她又埋怨道:“去里蜀山那么危险,带什么天天?屁大点事拿天天做挡箭牌,跟小孩子似的,没个爹样!” 其实梦燕玉三女都还是知道,韩夜只是半开玩笑,缓解自己尴尬,岂能真的让儿子涉险? 韩夜把怀里的儿子交到司徒云梦怀里,面色冷淡地对薛燕道:“别废话连篇了,赶紧动身。” 于是乎,四人略作商议,司徒云梦和韩玉暂时留在韩宅。 韩夜与薛燕乘银雕先去蜀山,在那里了解一些情况后,再乔装打扮,从镇妖顶去往里蜀山。 此时已近戌时、正当黄昏,银雕载着二人振翅疾飞,夏日夕阳仅留的点点余晖洒在韩夜宽厚的背上。 望着红彤彤的云海,回想起方才的事,韩夜对薛燕可算佩服得很,朝着身后的薛燕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薛女侠!又被你摆了一道!” “略略略!”薛燕在韩夜身后做了个鬼脸:“活该!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商量一下好不好?”韩夜语气缓和地道:“她就陪你半天算了,在杭州城,她已经陪你逛了一上午街了。” 韩夜这么说也不是没原因,今日和妻子缠绵后,他彻底找回当年狂热喜欢妻子的感觉,自然是不想让给薛燕。 问题是,薛燕也有很多事想和司徒云梦一起做,一起听戏一起逛街一起下棋一起吃好吃的,现在司徒云梦能暂时放下孩子,就等于恢复半个自由身了,她可不能放过机会,便对韩夜道:“不行!那个不算!!是你老婆心甘情愿陪我的!你一个大男人,带一天孩子怎么了?天天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就那么不想带!” 韩夜知道,于情于理他现在都说不过薛燕,也就不再讨价还价,服了这个软。 太平镇离蜀山很近。 没过多久,夜燕二人就来到了仙界第一大派——蜀山。 蜀山共由六个悬空峰峦组成,恰比人之躯体。 “头部”为首峰,面朝正东,占地八百亩,其上有雕云正门、迎门太极正殿和剑楼经楼; “躯干”为主峰,占地最广,足有万亩,其上有无数住房,以八卦方位分布开来; “左手”和“右手”分别是演武坪和炼气台,均占地三百余亩,乃蜀山弟子练武及修气之所; “左脚”是占地五百亩的思过峰,上有一清律堂,供奉着历代先灵的排位; “右脚”是镇妖顶,上有历史悠久的锁妖塔,高达一百八十丈、占地百亩,威慑世间群妖! 首峰、演武坪、炼气台、思过峰、镇妖顶分别以粗长铁索与主峰相连,彷如人之经脉、纵横交错,在高空一眼望去,蜀山正如同盘古倒影一般。 等银雕飞入蜀山境内,韩夜就感觉有几柄飞行的宝剑在向他靠拢,韩夜知道,那是蜀山弟子御剑过来盘问,以防妖魔来犯。 他不慌不忙地释放出玄魔之气,待黑气萦绕在银雕周身后,那些御剑弟子便四散退开。 长期往返于蜀山和人间各地,韩夜已经学会了如何尽快告知巡山弟子他是自己人,那就是乘银雕时释放出玄魔之气。 以银雕作为坐骑的仙派高手本就不多,何况还修研这种似魔非魔的反玄元真气,那只能是蜀山剑魔韩夜了。 除那些不懂规矩的新手之外,所有巡山的师侄一下就能认出韩夜,并识趣放行。 半年前,曾有一对叫做陆离、羽佩的小道士,陆离是云舒收的徒弟、羽佩是雨尘收的徒弟,论辈分还要叫韩夜一声太师叔,他俩刚学会御剑飞行不久,就自告奋勇担任起蜀山巡逻的职务。 彼时,韩夜正乘银雕带着素素、獒奇回里蜀山,顺便想把太平镇已年过束发①的周义举荐给清穆师兄,令周义来蜀山汲取人间正气、感受天地造化。 陆离、羽佩二人见韩夜浑身黑气,身后还带着蛇精和犬妖,登时以为妖魔来犯,更以为周义是为妖魔所挟持的无辜凡人。 于是,陆离截住韩夜,让羽佩去叫其他巡山弟子过来增援。 韩夜一看陆离便知他刚学会御剑飞行,飞得还不甚稳定,自然不能和小辈一般计较,为免银雕带起的风暴让陆离坠剑受伤,只好令银雕停了下来,报了报名号。 陆离虽听说过韩夜名头,但总是不信,毕竟阅历不深,韩夜身上的黑气、还有他身后的妖精,总不能是假的吧? 于是他又问了些问题,并让韩夜施展蜀山道法,以证蜀山弟子之名。 韩夜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他和梦燕二女在扬州偶遇苍月长老,作为小辈的他们也曾让苍月施展道法、纠缠不放。 韩夜淡然一笑,觉得自己“老”了。 当然,韩夜也会觉得和陆离这小兄弟有点缘分。 既是有缘,露一手还是可以的。 韩夜当即使出御剑术,单手捏诀令龙泉剑飞出鞘来、激射而出,且他自创了快速御剑飞行的方法,以轻功减轻自身体重,纵身飞跃,追上剑去。 韩夜早已人剑合一,双脚一旦触到飞剑,便与飞剑同速,眨眼间飞出百丈,这才转了个弯,折返而回。 施展完御剑飞行,韩夜才指点陆离,叫他不要急于担任巡山要职,平日里多练一下玄元真气和御剑术,待真气浑厚、御剑熟练后再来巡山,否则,如真有敌人来犯,只需快速从他身旁穿过,便能令他御剑失灵、坠下云海、粉身碎骨! 陆离的御剑术是云舒教的,云舒的御剑天赋虽在同辈中尚可,但比起长一辈的清、玄等辈弟子就差一了大截,这些韩夜都很清楚。 而陆离对御剑术的见识也就仅到云舒这里为止了,在他的认知里,御剑飞行只能缓缓起步,方可载人疾驰,绝不能像韩夜这么灵活地使将出来! 他看傻了。 他看呆了! 这时候,云舒和雨尘才慌慌张张带着羽佩御剑赶来,云舒大声喊道:“徒弟糊涂!那是你太师叔韩夜!不得无礼!!” 韩夜没介意陆离的行为,毕竟陆离年轻得很,也是一心为蜀山尽忠职守,他何错之有呢? 韩夜当着陆离的面严肃地提醒云舒,一定要教好徒弟御剑术,确认能稳当御剑飞行了,才能同意他们担任蜀山巡山之事! 若御剑飞行,必先保全自己。 巡山要务,安全第一! 别到时候妖魔没来,弟子就摔死几个,岂不惜之痛哉? 云舒和雨尘连连点头称是,不住地跟韩夜道歉、强调自己疏忽,这才拉着陆离、羽佩离开。 韩夜还把这事跟师父守正说了,守正觉得韩夜考虑周全,便把安全御剑一事纳入了蜀山门规。 自那以后,蜀山弟子传授御剑飞行时,就多番强调安全问题,凡未经过训练且考核通过之人,不允许使用御剑飞行! 如果御剑飞行的弟子因学艺不精出事,他们的师父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当然,巡山弟子在担任巡山要务前,除了要接受安全教育和考核外,他们的师父通常会告诫一句: “凡遇到乘坐银雕、身绕黑气、腰挂龙泉宝剑的人来我们蜀山,一律不得拦截!切记!切记!!” 毕竟,没有人愿意像云舒、雨尘那样再尴尬一次,大家引以为戒。 再说了,有韩夜一家子坐镇六界,六界也太平多了,稍微有点实力和格局的妖魔是不会来蜀山派触霉头的,巡山弟子要面对的敌人其实不多。 韩夜去往蜀山太极殿就跟回第二个家似的,都不需要去山门通报,一路畅通无阻。 误了六界大事,谁能担得起责? 很快,韩夜就带着薛燕来到了太极殿前。 此殿四角重檐、三十亩见方,雕栏玉彻、气势恢宏。 银雕越过殿前三段九级台阶后,变回了银雕匕首,自觉挂到韩夜腰间,薛燕抬头看了一眼殿门上悬着的匾,曰“道生太极”。 当然,再熟悉不过了。 二人步入殿内。 此殿内部广阔非常,左右各立十八根皆需六人合抱的大柱,大殿中央的地上赫然标着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人往太极里一站,竟比太极里的两点还要小得多。 正对门口的是一座插满香火的巨大鼎炉,还有炉后那高达五丈的道祖太上老君塑像。 而蜀山派现任掌门兼武林前任盟主——守正,已经端端正正地站在了太上老君的神像前,他白袍苍髯、眉目凛然,气宇不凡、威慑八方,直到看见韩夜入殿,眼神里才终于带上了几分慈和。 “师父!弟子韩夜前来拜见!并有重要大事相商!” 韩夜抱拳跪在守正面前。 薛燕也单膝跪地,跟着抱拳施礼。 礼遇恩师,早就成了韩夜的习惯。 须知,守正不但在韩夜困顿迷茫之时震慑武林群雄,毫不避讳地收他为徒、悉心传授武功,他更如父亲一般教诲韩夜、传授为人正道。 在韩夜眼里,守正已不单单是师父,也是半个父亲。 韩夜怎能不尊敬有加? 但似乎,守正已预料到韩夜要来,他开口道:“徒儿,如为师所料不错,你是为了暗天教的事情而来吧?” “你和薛姑娘都快快请起吧,不必拘礼。” 守正出于对里蜀山驸马、六界救世英雄的礼数,也不好意思让韩夜一直跪着,上前将他和薛燕扶起,道: “暗天教教主原名殷释天,为师与他在十数年前接触颇多,待为师细细与你道来。” 注释: ①“束发”——指男子十五岁。 【蜀山御剑千万条,安全飞行第一条。】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三回 殷释天 薛燕对于守正了解暗天教主一事十分惊讶。 韩夜却只是微微一惊,便即恢复镇定。 要知道,韩夜这师父守正,原是武林盟主,俗名公孙正,不但曾为武林第一人,还与天帝伏羲有过些交集。 只不过公孙正认识到自己走了岔路,陷入反思,他来到蜀山,见与蜀山有缘,这才被已故太上长老太和收为徒弟,道号“守正”。 所以不管守正说他认识谁,韩夜都已见怪不怪。 只听守正平心静气地将一段江湖往事缓缓道来: 暗天教,原名圣典教。 这个教派原本很低调,信奉天竺的湿婆神,之前的教义是: “湿婆赐福,天外显圣,同一无二,六界共生。” 圣典教崇尚神佛共存、天竺之神与本土之神共存,但本土信仰九天神明的黎民百姓占绝大多数,是故,圣典教在神州大地上教众极少。 圣典教教主宝象并不介意教众少,他与世无争,只希望有缘人会理解天竺神明的存在,求同存异。 所以圣典教在中土创教三百余载,从不多事,武林人士懒得去找他们的麻烦,仙家道派则不予理会。 圣典教倒是与神武寺及四大佛门道场来往较多,多是在湿婆教派和佛教之间探求根源、交流禅意。 神州大地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不论什么地方的文化,一旦在此落地生根,就会带有华夏文明特色。 圣典教亦不例外。 同是信奉湿婆大神,天竺那边的湿婆教早就容不下佛门弟子了,而圣典教容得下中土佛门、中土佛门也容得下圣典教。 这正是教主宝象热爱这里的原因。 反观其他地方宗教动不动就给别的宗教信徒扣上“异教徒”的帽子,轻则驱逐,重则烧死。 泱泱中华,源远流长,没有所谓的异教徒。 包罗万象,有容乃大! 也是因为这点,二十多岁就开始游历江湖的公孙正,对这个神秘的圣典教颇有兴趣,某天,他来到了泰山山脚下的圣典教总坛。 当日,圣典教教主宝象就在总坛,他虽体态臃肿,却是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热情地接待了公孙正。 宝象座下有三大弟子,分别担任本教的创造使者、毁灭使者和调停使者。 而调停使者正是由他最宠爱的小徒弟殷无忌担任,旨在调停本教与六界其余神明信奉者的争端。 彼时,创造使者和毁灭使者正在外头传教济世,惟有殷无忌随宝象在教中坐禅。 殷无忌比当年的公孙正大五岁,年过而立,通晓中外、满腹经纶,四条眉毛、玉树临风。 四条眉毛倒不是说殷无忌真的长有四条眉毛,而是他那一对八字胡修得和他的眉毛一样精致好看。 公孙正对佛法不甚关注,对湿婆教义自然更不了解,他一心追求武之极致,无心与教主宝象论禅,倒想和宝象讨教讨教武功。 宝象也不怪罪公孙正无礼,他微微一笑,令殷无忌出战。 于是,公孙正和殷无忌便在圣典教的塞犍陀①武库切磋技艺。 公孙正自诩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先和殷无忌斗了一会儿剑,殷无忌剑法精湛,竟犹在公孙正之上! 斗得三十来招,公孙正预感要败,旋即罢手,提出要改换兵器,比比刀法,殷无忌同意了。 正所谓剑法贵精、刀法贵快。 公孙正只等殷无忌换好刀以后,立刻使出霹雳狂刀之刀法,宝刀如雷霆之势砍向殷无忌。 殷无忌略显慌张,但竟然也接住了! 当然,殷无忌用刀经验还是不如公孙正的,渐落下风,他也收招喊停。 公孙正礼尚往来,同意停手。 而后二人用棍,殷无忌使出醉罗汉棍法,略胜公孙正。 二人用枪,公孙正使出八荒枪法,殷无忌憾负。 二人用锏,殷无忌使出韦陀献杵,公孙正稍逊。 二人用锤,公孙正使出元霸锤天,险胜殷无忌。 兵器比得平分秋色,公孙正又提出比比拳脚。 公孙正用五行拳赢了殷无忌的伏魔拳。 但八卦掌又输给了殷无忌的龙象般若掌。 公孙正使出破空指,胜得殷无忌的摩诃指一招。 殷无忌施展怀心腿,赢得公孙正的玄冥腿半式。 其实,达摩本也是天竺之人,只是源出佛教,而圣典教信奉“同一无二”,湿婆也好、佛也好,无他无我,所以宝象传授殷无忌佛门功夫一点也不避讳。 殷无忌学得很好,尽得师父宝象真传,放到武林中去那也是顶尖好手了。 打着打着,公孙正对殷无忌真可谓英雄惜英雄,这殷无忌用的全是外教传入中土的好功夫,令公孙正大开眼界! 最后,公孙正兴致勃发,提出要和殷无忌拼内功。 提出来的时候,公孙正又觉得有点过分了,因为他机缘巧合,曾先后服食过北冥玄蛇的蛇胆和万年火龟的内丹,玄蛇至阴、火龟至阳,二者在公孙正体内阴阳互补,令公孙正年纪轻轻就具备寻常人两个甲子的功力! 如果公孙正以他至阴至阳的内力和殷无忌互拼,恐怕会要了殷无忌的性命! 但殷无忌却说:“公孙施主,这内力就不比了吧?在下自甘认输。” 倘若是一般的争强好胜者,到得此处,确实也就罢手了。 可公孙正并不是一般人,殷无忌在他战意高昂时说出这话,他一下子就听出殷无忌的意思,其实殷无忌的话外之音是: “你内力肯定不如我,不比了。” 既然如此,公孙正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坚持要和他比内力。 孰料,二人对上一掌之后,又是各自钦佩! 公孙正不知殷无忌修炼“梵我合一功”二十余载,其内力之精纯,竟能与他分庭抗礼! 小徒弟如此厉害,那么师父宝象实力如何,可见一斑。 好在圣典教并无争天下之心,只想传播教义、造福世人,否则单论实力,武林盟主这个位子,宝象早就可以坐上去了。 公孙正对宝象佩服至极,和殷无忌则是惺惺相惜,总算抱拳、感谢赐教。 宝象也赞叹公孙正是个纵世奇才,和徒弟又颇有缘分,便盛情邀请公孙正在圣典教住下。 公孙正欣然应允,一住就是半个月。 期间,公孙正与殷无忌以武会友、谈古论今,二人交换武功招式,彼此各有进境。 殷无忌不但是清楚神州中土的种种大事,对西方天竺也有一定的了解。 在这片神州大地的最西方,翻过天神雪域之山、也是被山那边的人称为“喜马拉雅”的大山,有另一片大地,约是神州大地的一半。 “天竺”和“波斯”二国均在那里。 殷无忌说,有朝一日要去天竺看看,看天竺是否真有湿婆大神的法身存在,只是去往天竺的大雪山上听说有很多法力高强的妖怪,他还需多修炼几年,等有把握了再去。 当年的公孙正意气风发,对殷无忌说,如果要去,他也愿同往,见识见识天竺这个国度,且二人结伴,路上好有个照应。 殷无忌点头同意。 此后数年,公孙正与殷无忌偶尔小聚,一面切磋武功,一面谈论方今天下大事。 公孙正天赋奇高,武功也越来越强,强到放眼武林再无敌手,就连仙家道派里实力较低的人也输在了公孙正手中,而仙家道派领袖又无意与武林各派过分纠缠,致使公孙正终成武林盟主。 再过数年,他创建了正气山庄。 此庄建成后,天下英雄豪杰趋之若鹜、纷纷来投,而公孙正旨在维护天地正道、造福万民,未结成规模更大的帮派。 他满腔热血,关怀神武寺、碧水宫、八卦门等大派。 他殚精竭虑,扶持鸣剑堂、雪鹰派、长青帮等小帮。 他号召武林群雄善待外来教派,天下大同! 又过数年,大业已成,年近四旬的公孙正想起了老朋友殷无忌,他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去见宝象,却发现殷无忌早就不在圣典教了。 教主宝象说,近来神州大地上的民众越来越不信任天帝伏羲,偶有反义,而圣典教主张“六界共生”,想要接纳这些不信神明的教众。 然而,仅凭圣典教一派宣扬教义、宽解世人,实在是杯水车薪。 宝象便派殷无忌翻越喜马拉雅山去往天竺,求拜湿婆大神,取得《湿婆经》,教化世人。 这一去,也有两三年了,宝象一直得不到殷无忌的音讯。 传言,在西方雪域神山——喜马拉雅山中,有许许多多远超凡间实力的妖怪,殷无忌虽然武功在凡人中已是数一数二,但毕竟不是活佛散仙,这么久没消息,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喜马拉雅山方圆五千里,地广人稀,宝象就算要找殷无忌也无从找起,只能寄希望于小徒弟吉人天相,能最终取经归来。 听宝象说完,公孙正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年他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却没看到殷无忌来道道喜、见见老友,原来殷无忌独自去天竺了。 因为取经不同于游历,必须身体力行、方能取得真经,而苦行也是湿婆教义的一部分,所以殷无忌此去,并未叫上公孙正一起。 公孙正虽有些担心殷无忌的下落,但既已心系武林大事,自然是没空去找生死未卜的老友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正气山庄,然后从手下那里听到了八卦门联合鸣剑堂、雪鹰派、巨鲲帮将长青帮彻底灭门的消息。 八卦门等派沆瀣一气,把原本与百姓和睦相处的长青帮,全帮上下五百多口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无论老弱妇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等到公孙正获悉此事,急匆匆赶来,各门各派早就瓜分财产和宝物、四散而去。 长青帮!已彻底从武林中消失! 他所看好并传授过武功的慕容晚儿,更是死无全尸! 公孙正痛苦不已,望着满地尸体,一夜之间,两鬓斑白。 虽然八卦门陈耀海、鸣剑堂司徒胜、雪鹰派李银松和巨鲲帮齐远峰全部跪在公孙正面前,诉说长青帮里有妖魔附身在各人身上,散播瘟疫,为了黎民众生,不得不灭! 但公孙正知道他们在说谎。 只不过他醉心武学,并不擅长操弄人心,没有陈耀海那样的城府,也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门派残害无辜。 想起自己一手扶持的门派竟为了一点小利杀人全家。 想起天性纯真、正义凛然的慕容晚儿惨死。 想起老朋友殷无忌杳无音讯、或已罹难。 公孙正心灰意冷,将这些他眼中的武林败类遣散回去后,一个人坐在正气山庄的台阶上发呆。 却在这时,天帝伏羲降在正气山庄,给了公孙正引导。 天帝伏羲提醒公孙正,“天下”,乃“在天之下”,而他天帝伏羲,正是这“天道”。 凡人愈加愚蠢,对神灵不敬,对弱者残暴。 罔顾苍生!践踏天道! 九天众神,已然震怒! 惟有造天缝、引天河,以天河之水清洗人间,洗去那些污秽、警醒世人,待七七四十九天过后,崭新人间方能归入正道、重申正义! 听此一言,公孙正幡然醒悟,于是决定得天帝赐予的神力扶持,在人间代行其事,作法裂开天缝、洒下天河之水,驱邪祛秽! 公孙正尚在酝酿天缝之时,他原以为九死一生的老友殷无忌却意外回来了中土,来到了正气山庄。 殷无忌怒气冲冲,欲冲到大殿质问公孙正,被公孙正当时的手下金刚罴和飞天犼拦下,可以看得出,殷无忌此番从天竺归来,实力比之从前亦有精进。 但很可惜,金刚罴和飞天犼的实力如同神魔一般强大,殷无忌施展浑身解数也突破不了二人防线。 这时,公孙正双手负于身后,现身在殷无忌面前,告诉殷无忌,他正在完成一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 殷无忌大骂公孙正糊涂。 原来,天帝伏羲不但是诱导公孙正用天河之水清洗神州大地。 天帝伏羲更认为湿婆教、佛教都是异教! 凡人逐渐不信奉九天诸神,反而去信奉佛教、湿婆教、回教、拜火教,视数千年庇佑他们的上古众神于无物! 何其愚蠢?何其愚昧! 天帝伏羲已经无法忍受。 一方面他想通过清洗人间,洗去神州大地上那数之不尽的异教,仅留本土教宗仙派。 另一方面,他安排金神蓐收、二十四雷将、五百灵官、十万天箭手一齐出征西方。 先让十万天箭手射死了天竺、波斯等国的所有凡人。 再让五百灵官助力金神蓐收及二十四雷将,降下万里狂雷,将神州大地以西、喜马拉雅山以南的异教之国,尽数炸成灰烬!! 而在韩夜当年看来,他还以为那些狂雷只是天河之水倾泻人间时,顺带落下的。 韩夜和薛燕都万料不到,十一年前,暴雨倾盆虽是为了清洗他们所在的大地,但狂雷却是为了彻底消灭天竺! 从那以后,喜马拉雅山的西边就再无天竺国,但偶尔能从神界那边听说,在天外天仍然有天竺世界的存在,与当年天竺国相比,规模大了上百倍,文化却相差无几。 殷无忌继续在暴雨中诉说他遭遇的痛苦。 在天竺国,殷无忌经历了许多艰险,也遇到了一生当中的挚爱——天竺国国王的女儿佘芷。 这时,殷无忌已从天竺国的湿婆教取得了真经,打算向天竺国国王求亲,带走佘芷。 天竺国国王不许佘芷离开天竺,也不许佘芷嫁给外来之人,但无忌、佘芷二人用情已深、至死不渝。 于是,殷无忌让佘芷先在天竺国等他,等他把真经送到圣典教,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再回来二人团聚。 结果,他刚回到神州大地上,天帝伏羲就命令蓐收和二十四雷将摧毁了天竺国! 佘芷自然就跟着天竺国一起灰飞烟灭了! 一念之错,殷无忌痛失爱人。 他后悔自己为何不偷偷带佘芷一起来神州大地? 但痛苦,还远未结束! 殷无忌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赶到圣典教,又发现整个圣典教都被泰山神用一座方圆十里的大山压得粉碎! 宝象和二位师兄全都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这又是天帝伏羲干的好事! 原来,天帝伏羲不但是认为天竺应该灭亡,他也注意圣典教很久了,此教不信奉三皇、不信奉三清,竟然信奉天竺的湿婆神?! 放在神州大地上简直是格格不入!甚至是怪异荒诞! 所以天帝伏羲才命令泰山神把圣典教从六界中除名。 可对于殷无忌来说,这打击实在太大了! 爱人惨死、恩师猝亡! 血海深仇,何处得报?! 殷无忌想起了公孙正,他本来是要找这位老朋友一起想办法,对抗这残暴不仁的苍天! 他听说公孙正创建了正气山庄,特来投奔,却不料,公孙正竟然也成了天帝伏羲的“走狗”!! 那时公孙正则已经认定天帝就是天道,天道之意即是天意,凡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抗天意。 公孙正奉劝殷无忌面对现实,尽管他内心对于老友的遭遇略为同情,但他更加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对于各人的命运是一视同仁的,无所谓幸与不幸。 殷无忌固然不幸,那慕容晚儿难道就幸运吗? 陈耀海作恶多端,他遭遇了不幸吗? 天道对万物其实是公平的。 而天帝就是天道! 种种经历令曾是朋友的公孙正和殷无忌走上了对立面,二人在那正气山庄打了一场。 不。 与其说是打了一场,不如说是公孙正全面碾压殷无忌。 有了天帝伏羲赐予的神力,公孙正一招神灵震慑就牢牢镇住了殷无忌,令他五体投地、动弹不得。 就一招! 任凭殷无忌如何反抗,他的百般武艺、千般技法,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看到了吧?这就是神与人的差距。” “老朋友,我同情你,真的,但你阻止不了我。” “你连我都阻止不了,又何谈向天帝复仇?放下吧。” 公孙正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望着跪倒在地、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的殷无忌,回忆起当年二人曾意气风发、斗剑论武,他回归了一丝人性。 他让金刚罴和飞天犼把殷无忌抬起去,扔出了正气山庄,他固然是不想殷无忌阻止自己的清洗人间大计,但也是为了让殷无忌认清楚现实差距,不要挑战天帝做无谓牺牲、枉送性命,殷无忌本没做错什么,应该好好活着! 殷无忌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发誓,只要活着,就一定要为师父和爱人报仇,消灭天帝,改天换代!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气山庄,离开了。 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殷无忌,取而代之的是: 殷释天! “释”,乃“解释”、“消除”、“赦免”、“舍弃”、“免除”、“放下”之义。 所谓释天,就是要告诫世人,这世道,该重新定义“天”的存在了! 如果天帝伏羲仅因为他灵力无上,就可以肆意妄为、罔顾苍生; 如果殷释天以凡人之力无法对抗天帝伏羲、实现众生平等! 那么殷释天坚信,总有一天,他从《湿婆经》里研究出与天外天建立联系的法术后,就能找到比天帝更强的力量。 借助天外神力,他必将神魔拉下神坛,取而代之! 殷切希望,重释苍天! 方乃殷释天! 凭着这股信念,圣典教虽亡,一个新的教派却被殷释天一手建立了起来,名唤“暗天教”。 他收了一些被诸神之怒牵连的凡人和妖怪作为教众,以莫离、南达为首。 只是过去十年来,暗天教行事诡秘,一度被世人遗忘在黑暗的角落里。 至于公孙正,后来他被泰逢和计蒙二神打败,天帝伏羲也认输,公孙正才醒悟过来,反思他的所作所为。(此处详情参阅《飞虎传》) 再后来,公孙正来到蜀山,参悟了他自己心中的“道”后,成为了蜀山一员,道号“守正”。 到如今,他心怀天下苍生、修炼成仙,终成蜀山掌门。(此处详情参阅《剑魔携香》) 而那殷释天与他的暗天教这十年来行事低调莫测,守正自然是没有再留意,甚至因为潜心修道、忙于各事,他都快忘了殷释天的存在了。 何况,如果不是天外神明要找到五彩之心、真的赐予了殷释天天外法力,以暗天教这十年来的整体实力而论,暗天教也仅是稍强于武林各派,根本不足为惧,九天诸神更没把他们当回事。 直至最近,暗天教的声势越来越庞大,行动也越来越猖獗。 守正才开始重新关注。 守正听到元神弟子传来杭州城闹蛇灾的消息,人间的蛇精蛇妖似乎都涌过去了,他得知背后正是暗天教所为,回忆过往,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 但又听说不但是自己的爱徒韩夜前去消灾除患,小师侄韩玉也去了,飞凰公主和薛女侠都去了,如今韩夜、韩玉和薛燕本事,每个都比自己强,那么蜀山反而是不用派人去了。 果不其然,爱徒韩夜不负所望,不但是让杭州城回归安宁,还顺道去太湖剿灭了暗天教的蛇神坛。 因此,守正料到,他的徒弟韩夜一定会来蜀山找自己。 或许,今天就会来找自己。 而自己,只需要收集情报,整理好这段江湖往事,只待徒弟前来,悉数告知。 注释: ①“塞犍陀”——梵文名“Skanda”,湿婆神的儿子,是骁勇善战的战神。传说生下来第七天就率领天军杀死了恶魔塔茹阿卡。传入我国后,逐渐成为了韦驮菩萨,又称韦驮天。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四回 入妖界 听守正说完这些事,韩夜也把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尽数述说给了守正。 师徒二人面色凝重。 “师父,此事既已超越凡人与仙界能解决的范畴,请放心交给弟子来处理吧。” 韩夜向守正抱拳道:“凡与暗天教相关事宜,同门只需探出情报并告知我等,至于剿灭之事,他们不需参与,以免枉送了性命!” 守正点头,深以为意:“徒儿所言甚是,我会和他们交代好的。” 说着,守正转过身去,虔诚地面朝道祖神像,又道:“不知星辰此去神界,有无告知道祖暗天教一事,还望道祖与天帝善加关注,尽早解决此番危机。” “必要时,为师也该去会会老友,看能否劝说他放下过去,毕竟此事与我有关。” 韩夜认为,今时今日的暗天教主殷释天似乎并不仅仅拘泥于仇恨了,否则,一旦殷释天得到了强大法力,他应该早就像刑天一样杀上天去,直取天帝伏羲! 殷释天应该和他一样信念很强,不是现在的守正能劝说得动的,守正此去,恐有危险。 韩夜仔细思索,回曰:“师父,您暂时还是不要出面。徒儿料定,等徒儿带着家人伙伴灭了长乐苑的那个分坛,七坛已损其二,殷释天必然现身,待徒儿先会他一会,再做计较。” “徒儿有预感,这殷释天一定还有个计划,足以颠覆乾坤的计划。” 守正颔首,目光平和,只道:“也罢,里蜀山那边的事,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了。” 薛燕笑道:“守正师父,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去,本女侠和呆瓜、小梦梦三人合力,就算是丢脸男死而复生,我们都有信心打败,不怕什么狗屁阴湿天,我还痛风天呢!” 跟着司徒云梦久了,薛燕意识到不能总是叫守正“老盟主”,毕竟他不当武林盟主很多年了,所以她干脆跟着司徒云梦一起叫守正“师父”。 司徒云梦是夫唱妇随。 薛燕则是梦吟燕随。 而守正听到“丢脸男”三个字,则是微微一愣,看向韩夜。 韩夜知守正意思,拱手解释:“哦,师父,燕儿说的是盘古之殇,两年前我三人合力战胜盘古之殇,燕儿就给他取了这个绰号。” 守正一直觉得薛燕很讨喜,什么坏人都能取绰号,好好一个“殷释天”,给她叫成了“阴湿天”。 守正也知道,徒弟不但是武功盖世,妻子和红颜知己也各有本事,性格互补、招式互补,是名副其实的六界之内无敌手。 所以,守正就暂时不再顾虑暗天教一事了。 韩夜与薛燕暂别守正,出了太极殿。 韩夜感觉有些疲惫,他向薛燕提议先在蜀山休息一下,稍晚动身。 薛燕心里想的是,你和小梦梦玩得那么开心,不累才怪,叫你不带着她好好休息。 但薛燕没明着说出来,她伸了个懒腰:“呵——!其实本姑娘也没休息好,下午天天一哭,我怕呆瓜妹一个人带不过来,就跑去招呼了,大概……也就睡了一炷香的时间吧。” 韩夜顿觉不对劲,明明是他和妻子司徒云梦开心完以后,才听到天天哭声。 而从他拉着妻子进睡房共枕同衾,直到听见天天大哭,起码也过了一个时辰了。 但从薛燕现在的话里,他却察觉到:天天老早就在哭了。 薛燕见韩夜一脸疑惑,便知何意,笑道:“因为一开始天天哭声不大,所以你和小梦梦在隔壁没注意听吧?” 原来如此。 韩夜释然。 可很快,他作为父亲又有些愧疚了,他不是不管韩千里、不是不喜欢韩千里,其实他比谁都爱这个儿子,尤其是司徒云梦作为凡人女子生下韩千里的时候,司徒云梦半条命都快丢了。 韩夜一直守在旁边,紧紧抓着司徒云梦的手,问司徒云梦感觉怎么样。 司徒云梦没有说自己怎么样,却憔悴虚弱、面无血色地微笑问道: “阿夜,你终于有个孩子了,韩家的孩子……喜欢吗?” 韩夜一下子眼泪就冒出来了,死命点头,疯狂亲吻司徒云梦的额头。 他终于当爸爸了!是司徒云梦为他生的!韩家也终于多了个人了! 他心里别提多感激妻子了! 他从薛燕那里接过两只手就可以捧起来的韩千里,方知,原来孩子们出生的时候都好小巧、好精致。 鼻子像爹,眼睛像娘! 薛燕也在一旁高兴地抹眼泪,为韩夜和司徒云梦而高兴。 直到看到韩夜双手握着儿子欣喜地举高高,她才骂道:“有病吧你!天天还小,很脆弱,赶紧把他放下!!”骂的时候还踹了韩夜一脚。 …… 回忆那段日子,韩夜终生难忘。 但韩夜知道,因为司徒云梦、薛燕和韩玉都宠自己儿子,当爹的有时候不能跟着一起宠,偶尔还是要显得冷漠,好在儿子面前竖立一个严肃父亲的形象。 所以,韩夜一听说下午天天哭了很久,他却正带着孩子娘在隔壁开心,心里不是滋味,会愧疚。 薛燕见韩夜表情变了,宽慰道:“好啦好啦,所以你和小梦梦是不可能只靠两个人就能带好孩子的,行侠仗义、降妖除魔,总不能一直抱着天天去吧?家里总要有人。” “还好有本姑娘和呆瓜妹,你们偶尔也可以过过小日子啦。” 其实薛燕也好、韩玉也好,她们本没有义务带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薛燕。 如果不是四人的爹娘亲人均已过世,他们虽仍然会一起守护这个世界,但未必一起生活。 “谢谢。”韩夜感激地对薛燕道。 “你说什么?”薛燕做出掏耳朵的模样,一脸蔑然地回应道:“耳朵起茧子啦,耳朵不爱听啦!” 韩夜淡淡笑了,笑得虽然淡,心里却特别暖。 而后,二人就去往蜀山八卦城的乾位住房区休息。 自从韩夜成为六界英雄,并明媒正娶了作为飞凰公主的司徒云梦,他的身份就大大改变,也致使守正安排他在蜀山的住所变得颇为棘手。 一方面作为守正的徒弟,地位在蜀山不能比掌门高。 另一方面,里蜀山群妖又不会同意他们的驸马爷在蜀山只是个普通弟子,这不明摆着想表示里蜀山低蜀山一等?! 因此,守正召集清、净、玄字辈精英弟子,群策群力,大伙想了个法子。 就把乾位住房区的那间以前安排给司徒云梦居住的大房子,作为韩夜和司徒云梦的青庐①。 司徒云梦身为里蜀山飞凰公主可以住,韩夜和她成亲后,身为丈夫当然也可以住。 而蜀山已经得知,韩玉的前世正是镇天女武神瑶光,薛燕的师父又是已故蜀山编外长老上官定文,此二女身份特殊,与里蜀山飞凰公主还有亲属挚友之关系,故而一并安排她们住在乾位住房区。 尽管从前乾位住房区只给掌门长老和他们的仙道同辈居住过,但长风、元颐、守真、元云早已离世,空出好几个房子,给韩玉、薛燕住倒挺合适。 此刻戌时刚过,夜色已逐渐变深。 韩夜和薛燕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两个时辰,子时三更过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起了身来。 韩夜换了套着装,他把脸涂得白白净净,身着杏黄衫、头束白纶巾、腰围紫金带,手里拿着一把清风竹扇,将龙泉剑、烛龙酒袋、银雕匕首全部装在一个包裹里,背在背上,摇着扇子出了门去。 这都是来自于妻子司徒云梦带给他的灵感,扮作一个吟风弄月的白面书生,明面上到长乐苑采撷群芳,暗地里去一探究竟。 薛燕也换了套着装,不但给自己涂脂抹粉,还穿上了一身青色薄纱裙、一双碧莲绣花鞋,透过薄纱隐隐能看到她那双纤俏手臂和青绿抹胸,她打着一把绘有青鸾图案的碧玉油纸伞,出了门来。 这又是来自于姐妹司徒云梦带给她的灵感,扮作一个青蛇妖精,明面上到长乐苑做应召歌女,暗地里也是去一探乾坤。 韩夜以为薛燕还没起床,薛燕以为韩夜还没醒。 二人就在去往对方房间的半路上,撞了个正着。 韩夜、薛燕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愣了一愣。 而后各自都乐了。 韩夜先反应过来,收起扇子,双手作揖,学老婆的样子跟薛燕装模作样地道:“这位姑娘,小生叶涵,叶子的叶,海涵的涵。” 薛燕扑哧一声笑喷。 她忍不住道:“扮嫖客就扮嫖客,装得这么风雅干嘛?” 书生装扮的韩夜则上下打量薛燕,不悦地道:“我说薛燕,你好像没资格说我吧?你扮成这个模样,不觉得自己穿着暴露了点吗?” 薛燕晃了晃手指:“不觉得。姑奶奶还穿多了!妖精歌女本来穿的少,我要是穿得严严实实,跑去花街柳巷,人家反而还要怀疑我。” 然后,薛燕才把计划和韩夜对了一番。 二人都想到了用符合风月场合的装束去查案。 韩夜可以凭风流客的身份与长乐苑女妓攀谈、了解情报,而薛燕则可以凭应召歌女的身份混进长乐苑内部,调查藏在幕后的人物。 薛燕认为,进入里蜀山后,应该先联系三公九卿,等查清楚长乐苑幕后人物后,再来个里应外合。 韩夜则认为,还要再稳妥一点,先充分了解过长乐苑情况,等司徒云梦过来,再找到三公九卿,一齐行动。 薛燕同意了韩夜的观点,双方又把彼此伪装的人物确认了一番。 韩夜只是把自己名字倒着念,叫“叶涵”,这叶涵饱读诗书、风流成性,特意到长乐苑去纵情声色。 薛燕却说自己叫“薛涛”,字洪度,不但唱歌唱得好,且辨慧工诗、多才多艺,特来长乐苑与众歌女舞女浅酌低唱、妖歌曼舞。 韩夜饶有兴致地问:“燕儿,你叫自己薛涛,又有何典故?” 薛燕这才兴高采烈地说,是司徒云梦和她说书里的历史故事时,她记住其中一个名妓叫这名字。 姓薛,名涛,字洪度,乃唐代蜀中四大才女之一,既是歌妓,也是清客,还是女校书。 因为都姓薛,又是歌妓,还是才女,薛燕觉得以此女为名最合适。 韩夜记住了薛燕的新身份,提醒她,到了长乐苑地界就分开行动。 薛燕不满地道:“你什么意思?私事公办是吧!想对不起小梦梦是吧!姑奶奶就要盯着你,免得你偷偷跟别的女人鬼混!” 韩夜苦笑:“燕儿,我会是那样的人吗?我俩走进长乐苑,就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你想,我是风流才子,本来就要去找女人,我还带着你一起进去干嘛?别人不怀疑我的吗?” 薛燕一手叉腰一手用伞指着韩夜:“你扮的什么鬼叶涵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就当做我是你老婆,你嫌弃我了,所以把我卖到青楼来了呗!” “进去就找老鸨说我卖艺不卖身,然后拿我换点钱找姑娘们寻欢作乐,不就完了?别找借口躲开姑奶奶的监视!” 韩夜说不过薛燕,一脸无奈道:“行吧,先去了再说,相机行事。” “哼!”薛燕鼓着腮帮子生了一下气,总算和韩夜出发,去往里蜀山。 目前,从蜀山去往里蜀山的通道还是在镇妖顶之上,只不过不再被锁妖塔的七星盘龙剑柱镇住,而是被九天玄女以强大法力,从锁妖塔内挪到了锁妖塔外面的空地上。 而九天玄女之所以做这事,却是司徒云梦请求的。 怀胎数月的司徒云梦想起自己没了法力,又迟迟不能卸任里蜀山妖主,顾念起与前任妖主焚天大哥的金兰之情、顾念起赤胆忠心的里蜀山群妖,她决心帮里蜀山做点事。 她特意去了一趟里蜀山,身怀六甲的她在韩夜的搀扶下,来到了里蜀山的玄女庙,诚心祷告,她说里蜀山的妖精已经接受众生平等之教化,与其余各界一心和睦相处,还请玄女姐姐网开一面,解除里蜀山多年的封印,让妖精们也能到人间去看看蓝天白云。 如果里蜀山妖精滋扰人间、残害无辜,她司徒云梦愿意代妖精们接受惩罚。 其实九天玄女嘴上不说,她早就把司徒云梦当亲妹妹对待了,且是天帝伏羲、三清天尊首肯的,所以九天玄女答应了请求,降下神通,不但将连接蜀山与里蜀山的通道挪出了锁妖塔,还将通道扩大为方圆五丈。 如此一来,里蜀山的妖精们出入方便,人间各类凡人妖精神仙也往来通畅。 此举终令里蜀山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交通方便后,即便地处偏远的乡镇也能渐渐振兴致富,何况是妖界最强的里蜀山。 但司徒云梦没想到,鸡奉常负责里蜀山所有祭祀活动,司徒云梦在玄女庙的行为和祷告说辞都被他知道了,他立马传给了三公九卿。 司徒云梦心里一直存着里蜀山,并未因为有了小家而忘记大家。 白羊丞相老泪纵横,黑虎太尉深受感动。 如此,三公九卿就只会更加忠心于司徒云梦。 这也是里蜀山群妖越来越喜欢司徒云梦的原因。 在这六界当中,如果司徒云梦不愿意做他们的妖主,那就没人有资格做他们的妖主了! 而里蜀山妖精们越这样,司徒云梦就越是放不下,最终她也就坦然接受了永远是飞凰公主这件事,不再逃避羁绊。 韩夜和薛燕来到去往里蜀山的通道前,那里如同血盆大口般旋转着一股暗红色漩涡,阵阵妖风刮到了镇妖顶上。 也不是头一次去里蜀山了,韩夜和薛燕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韩夜抓住薛燕的手臂二人跳了下去,穿过一片上下左右无边无际的暗红色通道后,一阵光亮闪过,韩夜和薛燕便来到了里蜀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丈来高的牌坊,上有“里蜀山”三个金光大字,这又是司徒云梦挥毫所书之真迹,毕竟司徒云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牌坊由琉璃石构成,此时已是深夜,牌坊上那一排大红灯笼照耀着琉璃石,令整个牌坊五彩斑斓、如梦似幻。 自从里蜀山妖精们受“众生平等”思想的影响,里蜀山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司徒云梦本人只是偶尔来,但里蜀山中却到处都能感觉到与司徒云梦相关的物事了。 这牌坊的寓意是:欢迎六界各地朋友来里蜀山做客。 里蜀山在地形上,仍以一条蜿蜒如龙的地脉为中心,尽管地脉里已经不再沉睡着盘古之殇。 里蜀山四处弥漫着各种原始灵气,灵气经众多妖类提炼,多是转化成了妖气,但这两年却融合了越来越多的仙气和凡人气息。 在司徒云梦将灵力奉送给六界之时,里蜀山不再只有幻日,它也有了日月交替,红土仍是红土,却能滋润出除碧焰果之外的部分人间作物,妖精们吃上了米食和面食。 既是欢迎外来生灵,里蜀山不再在入口安排军队镇守了,免得吓到了来此游历的外界朋友。 韩夜与薛燕匆匆赶往赤炎城,来到了庞大的赤炎城下。 时隔三年,赤炎城依然是六界当中最大的城池。 此城倚地脉而建,延绵千里、气势磅礴,按天罡之数分作三十六个区,城中居民自然是多以妖类为主,达数千万之众。 但最近据猫典客阿妙统计,外来人口也已有近千万了。 韩夜和薛燕仰望那高达二三十丈的城墙,俯看那宽达十数丈的护城河,即使是深夜,城门之内依然风景繁华,沿着山脉而去,城区更是延绵无尽! 万家灯火,辉煌盛世! 韩夜看向城头,城墙上的卫兵稀少,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身披铠甲的妖怪挺立在那。 韩夜看向城门,城门前两队精英卫兵也是无精打采。 韩夜不由得眉头一皱,差点就想以里蜀山驸马爷的身份训斥他们了。 薛燕拉了他一下,暗示他现在正乔装打扮。 于是,夜、燕二人直接往城里走。 门卫看到他二人,也只是多瞟了歌女装扮的薛燕一眼,问都不问一声,就放行了。 韩夜心里顿时来气了,他知道里蜀山阳盛阴衰,男妖精本来大大多于女妖精,所以很多男妖精看到有美女过来,自然是两眼放光,此乃人之常情。 可他未曾想,自从有了长乐苑这种烟花柳巷之地,男妖精们竟被弄得这般没精神,正事不做,心不在焉! 谁来维护治安? 谁来保家卫国? 真是岂有此理! 韩夜虽不知妻子司徒云梦来了这里会作何感想,但他总觉得自己挂着驸马爷的名头,没帮着妻子整顿好里蜀山,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再往里走,过得两条繁华大街,二人走进一个巷子里。 巷子两旁各有数幢三层高楼,高楼雕栏玉彻、红灯高挂,朝着远方延伸而去,令这巷子如同一线天一般幽静壮观。 韩夜无心去看里蜀山的风景,陷入沉思中。 薛燕重游故地,心情略畅,望着天空中的皎皎明月,问韩夜:“诶,叶涵,天贵城区离这里多远?” 韩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意识是薛燕在叫自己,他朝着右前方一指:“穿过天罡城区就到了,步行过去,大概半个时辰吧。” 因为司徒云梦怀胎之时,韩夜念及里蜀山是妻子统辖的地域,经常会代司徒云梦来里蜀山与三公九卿一道处理些事务,所以他比薛燕更熟悉里蜀山。 韩夜带着薛燕穿巷子,在距离巷口三丈处,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初闻微苦辛辣,再闻又觉香甜。 似松柏,但更清新; 赛薄荷②,却更优雅。 越靠近巷口,这香味就越浓。 韩夜都快感觉有个妙曼女郎要从巷子转角飞过来,勾走他的魂魄。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香味? 韩夜觉得似曾相似,好像在西域闻到过这种香味。 薛燕在一旁提醒了他: “迷迭香③。” 对! 这是西域奇香——迷迭香! 韩夜豁然开朗。 随之,他又陷入疑惑:香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莫非附近有人? 他停了下来,并且拉住了薛燕,摆手示意。 薛燕瞬即明白:与其走出去撞到释放香气的那个人,不如就在这里等他(她)出现。 韩夜取出两张隐灵符,念了一番咒法,将它贴在自己和薛燕的后背上,这样二人的灵气就几乎感觉不到了。 他与薛燕翻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跳到左侧高楼的屋檐上,从上往下看。 这一看,果然见到巷口有人。 有两个女子正在大街上走着,她们由西往东过去,恰好路经韩夜方才所在的巷口。 此时,韩夜与薛燕只能看到她们的袅娜背影。 二女其中的一个,个子与凡间女子相近,约莫六尺半,身穿红纱褙子,腰围朱云燕尾罗裙,头戴火玉孔雀簪,蓝色头发如清澈流水般淌在背后。 体态苗条,婀娜多姿。 她手持白玉琵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玉簪垂下的银色步摇在街头灯火下微微发亮。 韩夜见过很多女子,包括魔界女魔尊、神界仙女,任凭女子多好看,他都已司空见惯,何况心里只装着司徒云梦,因此对这红纱女子无甚兴趣。 但与红纱女子并肩而行的另外一个女子,韩夜只是在十丈之外看了一眼,就感觉心头怦然一跳! 另一女,身材高挑出众,约在七尺之上,她身穿紫纱褙子,腰系紫月燕尾罗裙,头插琉璃冰凤钗,凤钗上的珍珠流苏随她银灰色的柔顺发丝一同垂下,如白川凝露,交相辉映,粲然生光。 她手扶凤首箜篌,以分花拂柳之姿,与红纱女子并肩远去。 清冷如月,仙姿妙曼! 哪怕放到上三界也足以艳绝群芳! 而最令韩夜挪不开眼的,是她那双从裙摆下露出的修长美腿,如同裹了一层附肌冰霜,在街灯下泛起了幽幽清辉。 韩夜有点慌神了,把视线偏到一旁,努力绕开女子的妙腿,但那双腿实在太美了,一旦看过一眼,脑子里就挥之不去! 韩夜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闭眼深呼吸了几口,连忙去想妻子的动人身姿,想着想着,竟然又想到那紫衫女子身上去了。 薛燕拍了一下魂不守舍的韩夜,幸灾乐祸地笑道:“诶呆瓜,不错嘛,有艳遇啦?” “别开玩笑!” 韩夜甚至有些生气了,他隐隐感觉,街上走的那两个女的很可能就是乾闼婆和紧那罗。 他从师父守正处得知,除已知的摩呼罗迦之外,八部天龙还有毘沙门、娑伽罗、修罗、夜叉、迦楼罗、乾闼婆和紧那罗七部。 而七坛之一的乐神坛,旨在传播妙音、歌颂帝天,极有可能里蜀山的长乐苑就是乐神坛的老巢。 何况,现在估计丑时已过,也就是四更天了,寻常女子怎么可能走在这无人的大街上? 韩夜料定,这两个绝色女子,多半就是乾闼婆和紧那罗! 尽管紫衫女子能扰动韩夜心神,令韩夜颇为忌惮,但越是这样,韩夜的好奇心就越重。 于是,韩夜决定,就跟踪这两个女子,看她俩到底要去哪里。 注释: ①“青庐”——即婚房。就类似于蜀山是个单位或公司,单位或公司上建立丰功伟绩的小伙子韩夜讨媳妇儿,领导弄个房子给他和媳妇儿住。 ②“薄荷”——薄荷最早记载于唐代孙思邈《千金·食治》中,名为蕃荷菜。味苦、辛、温、无毒。可久食,去肾气,令人口气香。 ③“迷迭香”——此香从东汉末年就已通过丝绸之路传入我国,是贵族才佩戴在身上的奇香。佩之香浸入肌体,闻者迷恋不能去,故曰迷迭香。曹植和曹丕都分别写过《迷迭香赋》。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五回 越女剑 韩夜眼见紫衫女子和红纱女子走远,正欲动用蜀山疾影步悄无声息闪到对面那幢高楼上去时,却发现薛燕动也不动。 “那两个女的很可疑,以前在里蜀山从未见过,我们跟过去吧。”韩夜提醒薛燕,又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有辨识万物之能,那两个女的究竟什么底细?” 薛燕耸耸肩:“看不出什么底细……但是那个穿紫衣服的确实漂亮,和小梦梦相比,各有千秋。” 说着说着,她还手捏下巴叹道:“啧啧啧,长得还真不赖!” 薛燕作为女人,甚至有点犯花痴了,惹得韩夜大为不悦。 “薛燕!”韩夜怫然道:“正事要紧,我们快点跟过去吧,别跟丢了!” 薛燕不以为然地把韩夜往前一推:“不是我们跟过去,是你一个人去!” 什么? 韩夜怀疑自己听错了,前头薛燕还说要监视他,现在竟然叫他一个人去跟踪两个绝色女子? “你一个人去就够了,本军师去找找牛廷尉,看那头老黄牛在不在,回头与你会合。”薛燕一边说着,一边在高楼瓦片上飞跃,很快就淹没在月色当中。 “你!”韩夜没时间和薛燕生气了,眼看着那两个美女就要离开视野了,只好施展疾影步,一个人跟了过去 还好,紫衫女和红纱女都走得比较慢,款款而行。 光是紫衫女的背影,都能让韩夜感觉到一股冷艳气息,令他足以窒息的冷艳! 但跟得近了,韩夜就又开始闻到方才的香味。 初闻微苦,细品清甜。 韩夜九成九确信,迷迭香就是从这紫衫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就算以他现在定力,也不免心神荡漾,他开始理解里蜀山那些男妖精为何沉迷于美色,因为这些外来女子确实诱人。 当然,或许红纱女也不错,但韩夜没心思管她,他眼里只有紫衫女和紫衫女那冰肌泛光的双腿。 仔细再看,紫衫女穿着的鞋子也挺漂亮,是一双芙蓉飞花鞋,雪白的脚踝上各绑着一根紫绳、系着一朵小芙蓉,将双腿衬得更加迷人。 紫衫女不走路倒还好,一走路,双足是落在一条直线上的,就格外妖娆。 因为穿着的是妖族舞女常穿的燕尾裙,紫衫女把脚一抬,她紧致匀称的大腿、圆润白皙的膝盖、纤柔优美的小腿,便尽收韩夜眼底; 紫衫女把脚一落,裙摆翩跹,紫纱飞舞,她那双腿直挺颀长、线条流畅、浑然天成,又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腿能如此好看! 韩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司徒云梦,也是双腿格外好看,其实和紫衫女没差,但妻子很矜持、很端庄,不会在大庭广众下露腿,甚至连脚也不露。 如果说司徒云梦的玉足如同洁白莲花,含苞待放,只为韩夜而开。 那眼前紫衫女的妙腿恰似红艳牡丹,为征服里蜀山群妖而开,妩媚有余,纯洁全无。 想到这里,韩夜的兴趣就骤降了。 六界女子,惟有司徒云梦能征服身为里蜀山驸马的韩夜,这女的还不够格。 韩夜定下心来,继续跟踪。 再过一个街口,紫衫女和红纱女却停了下来,韩夜察觉有异,悄然伏于楼顶檐后,唯恐她俩回头。 紫衫女却没有回头,她依旧将倩丽背影对着韩夜的方向,却向韩夜所在的位置传音入密过来,道: “后面楼顶那朋友,偷偷跟踪本宫与妹妹,是何用意?” 传来的声音清柔冷淡,如同远离人间的深秋寒月。 韩夜闻言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 明明自己身上贴着隐灵符,又那么小心,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此女竟还能发现被跟踪? 此女到底是何方神圣?真的是乾闼婆或紧那罗吗? 韩夜没有马上起身,他抱着一丝侥幸,说不定紫衫女只是恰好发现了除他以外的人在跟踪,譬如说,薛燕折返回来继续跟踪?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韩夜轻易起身,反而把自己彻底暴露了,这叫不打自招,显得很愚蠢。 韩夜厚着脸皮继续伏在檐后,按照他以往经验,楼高檐翘,躲在后面不发出任何响动的话,别人站在底下,是极难在夜色下看到他的。 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对手。 紫衫女虽不再说话,站在原地不动,依然背对韩夜所在的那幢高楼。 红纱女却出手了,她一个纵身,跃起八丈,落到楼顶屋檐上,几乎是闪现在韩夜面前! “大胆狂徒!我姐姐问你话呢!装什么死?” “看剑!” 红纱女从白玉琵琶里抽出一柄紫薇软剑,软剑嗡嗡作响,她不等韩夜起身,一剑刺向韩夜的右眼。 这一剑实是惊险异常,倘若对手不是韩夜,只怕右眼已瞎。 可对手偏偏就是蜀山剑魔韩夜,韩夜用剑已入化境,又完全领悟了昊天境不败之身的真正含义,所有宝剑都如同他的朋友一般亲切,包括红纱女的紫薇软剑。 紫薇软剑离韩夜右眼仅半寸之遥,韩夜将头向左一个偏转,软剑便从耳畔青丝间穿梭而过。 韩夜料定,下一招红纱女会令软剑如鞭子般绕到他脑后,直取他的玉枕穴。 果不其然,他二指并竖,伸至脑后,一把就夹住了红衫女绕刺过来的紫薇软剑。 夹住时,紫薇软剑如柳叶般晃动,嗡嗡响了响,便即停下。 一招之内,韩夜看出这红纱女的剑法不甚高明,至少在他看来一般。 于是,韩夜左手运足玄元内力,朝着红纱女小腹击出一计玄元掌,红纱女以碧玉琵琶挡住这一掌。 但即便是现在的韩夜,内力仍处于沧海之境巅峰,也强于仙派掌门一大截,这一掌下去,霸道无比,硬生生将红纱女从屋檐上震了下去。 红纱女被震得倒飞而回。 紫衫女左手继续托着箜篌、右手一抬,紫气氤氲,仙雾弥漫,她释放出风灵力,用一堵流风壁接住了红纱女。 韩夜的玄元内力与紫衫女的流风壁对撞,一时间风满街头,两排高楼红灯晃荡,一地尘土碎屑飞扬。 韩夜冲底下二女道:“我没装死,我正趴在楼顶上睡觉呢,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两个疯女人,小生没空和你们耍了,后会有期!” 韩夜心想,既然被二女发现跟踪,为免打草惊蛇,还是应该三十六计、先走为上。 念及于此,韩夜转头就跑,动用起疾影步里的疾风诀,快速朝着二女的反方向遁去。 “哪里走?” 紫衫女将凤首箜篌交到红纱女手里,纵身一跃,御风而起! 是的,她就是借双腿的轻功跳起来,辅以风灵力推进,眨眼飞出五十丈外,如闪电般追上了韩夜! 前番红纱女突袭,韩夜对红纱女倒没什么兴趣,所以打得有些随意,把她从楼顶震下去以后,就没管了。 可紫衫女却是足以令韩夜心头一动之人,身法又如此之快,令韩夜不得不凝神以对。 但见一道紫色幻电从街上腾升掠起,紫衫女飞扬的燕尾裙拂过空中幻月,在极短的时间内令韩夜头上一黑,紧接着又听楼顶瓦片上叮地一声,紫衫女已经落在了韩夜面前。 银发飞散,如皎皎月光。 薄纱轻飘,似紫天云雾。 韩夜定眼一看,又为紫衫女正面的美色所窒息。 只见她银灰色的柔亮发丝遮住了半只右眼,眸子是淡蓝色的,空灵澄澈、摄人心魂。 娥眉如月,眉间略带一丝英气。 紫纱褙子披在她的凝霜俏肩上,遮住了一半洁白诃子,诃子上绣有紫色牡丹,也和司徒云梦一样,这身着装只会把如梦似幻的身材映衬得更为美妙绝伦! 诃子凹凸紧绷,难掩双峰之宏伟; 薄纱若隐若现,难遮楚腰①之纤柔! 韩夜透过薄纱可以看见,她楚腰左右侧各配有一柄三尺宝剑,左侧宝剑由黄金打造,右侧宝剑由白玉构成,二剑剑鞘分别扣在琉璃腰带两旁,从她玲珑有致的腰臀之间笔直伸出,随燕尾罗裙延向身后。 曲直相映,流线分明。 此女无论容貌、身段、气质,皆在韩夜的点上,像是专门来勾引他似的。 韩夜快为之沦陷了。 他没想到这个或许是乾闼婆的敌人,竟把他研究了个透,变作和自己爱妻差不多的绝美模样,令他手脚都快软了。 但仔细一想,韩夜又觉不对。 他现在一副风流书生的装扮,是叶涵,不是韩夜啊! 莫非敌人连这些都知道? 那也太可怕了! 韩夜还在思考,紫衫女却朝他飞跃而来。 “且慢!” 正当紫衫女右手拔出左侧金光剑之时,韩夜赶紧拱手喊停。 但紫衫女英气勃勃,剑已出鞘,断无收回之理,她凌空一剑刺向韩夜,飘荡的紫纱浅浅遮住明月,令明月也蒙上了一层妖艳的紫色。 韩夜一眼便知,这一招是《越女剑法》里的“杳之若月”,其实《越女剑法》里还有一招“杳之若日”,都是利用日月之光遮蔽身形,从远处飞来奇袭敌人。 韩夜反应极快、身法诡奇,哪里会让紫衫女刺中自己,侧身一避,紫衫女的金剑就刺了个空。 尽管躲开了这招,但韩夜只觉紫衫女散发出的迷迭香愈发浓厚,高高飞扬的燕裙和紫纱晃过韩夜眼前,她如同一只艳丽的紫凤凰,终于“收翼”落在了瓦片上。 紫衫女站定身姿,背朝韩夜、俏立楼顶,一手握着金光宝剑,一手负于身后,微微转头,用冷淡的蓝眸瞥了韩夜一眼,见他书生打扮,便问: “鼠辈书生。跟踪本宫,落荒而逃,死而无怨,何故求饶?” 韩夜嘴角一弯,道:“阁下会错意了,小生并非求饶。” 紫衫女转过身来,银发在身后飞散,她冷然问:“哦?那是何意?” 韩夜解下背后的包袱,取出龙泉宝剑,笑道:“这位娘子,你所使剑法乃《越女剑法》,小生偏巧也会,一时技痒,斗胆请阁下赐教一二。” 紫衫女仍是面无表情,冷艳得很,仿佛早就知道韩夜会和她在楼顶上比剑。 “方才你让我一剑,你先。” 听紫衫女冷冷说罢,韩夜便却之不恭,将包袱往后一抛,挂在了楼顶的翼角上,而后拔剑出鞘,龙泉宝剑映着月光,寒芒四射。 “七星龙渊,好剑。” 紫衫女望了一眼,淡然吐出六个字,左手挽起剑诀置于腰间,右手将金光宝剑一指韩夜,紫纱翩翩、银发扬扬,水蓝眼眸平静如北冥之海。 沿着紫衫女的金光剑,韩夜才仔细看到她手上是戴着一对紫云中指袖套的,这中指袖套在人间几乎见不到,妖界方有,它是一种特殊袖套,与普通袖套一样直接戴在小臂上,但在手腕一侧呈三角形延伸,最后才套在中指之上。 袖套很紧身,更令紫衫女的双手显得纤柔娇美。 韩夜近两年住在人间时间较长、呆在妖界时间较短,很少见到这种装扮了,何况对方还是绝色女子,他定住心神,潜运玄元内力,对紫衫女喊道:“娘子,小生要出招了,接下来请小心应对。” 前代今朝,叫“娘子”也不全是老婆的意思,偶尔也有男子叫女子为“娘子”,何况韩夜想到自己现在是个浪荡书生,叫紫衫女也不该太过尊重。 紫衫女则冷哼了一声,浑然没把韩夜放眼里,甚至对于他的言语有些鄙夷。 韩夜往前缓缓迈出第一步,但第二步,他就从五丈开外倏然闪到了紫衫女面前,挺剑直刺紫衫女肩头! 好快!猝不及防! 紫衫女差点没反应过来,总算蓝眸微微张大了一点,将金剑往上一抬,提至眉间,挡开了韩夜的挺剑直击,她情急之下所使的招式却不是越女剑法,乃是素女剑法中的“举案齐眉”。 “越女破甲?”紫衫女念出了韩夜方才所使招式的名字,露出几许敬佩,但又稍纵即逝。 韩夜道:“识货。下一招,我依然用《越女剑法》,就用……偏如腾兔吧。” 言毕,韩夜将身法彻底施展开来,在楼顶如脱兔般跃闪,一会儿跃到紫衫女右侧,一会儿跳到紫衫女左侧,一会儿又闪到紫衫女身后。 紫衫女只觉眼前一团黄光乱窜,却镇定自若、以逸待劳,只等韩夜欺近前来,便回以剑刺,这正是《越女剑法》中的“布形候气,与神俱往”。 如此斗了十个回合,紫衫女纹丝不动、稳如泰山,韩夜却感觉有点乏力了,紫衫女这才反攻过去。 紫电一闪掠过,她已经近身于韩夜二尺前,柔剑疾刺韩夜胸膛。 韩夜挥剑格开剑刺,本想和紫衫女拉开点距离,毕竟真气有些不续了,没想到紫衫女也把他看透了,死死缠住了他,跟他从这个高楼跳到那个屋顶、这个屋顶跳到那个飞檐,如同一紫一黄两道旋风,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这又是《越女剑法》中的“追形逐影”,出招者施展高妙身法死死缠住对手,并以密雨般的攻势狂攻,令对手喘不过气。 韩夜并不怯战,反而越来越兴奋,这紫衫女实力虽然未见得强于六界众多高手,但剑法确实是生平罕见,他愈战愈勇,将玄魔之气尽数释放出来,黑气环绕周身,令他如同邪魔一般可怖。 “好个仗剑佳人!漂亮!” 韩夜被紫衫女逼到这个份上,雄心顿起,使出“光若仿佛”,将狂风般的快剑施展开来,朝着紫衫女一瞬间刺出三十六剑,剑光如银莲般盛放开花,罩住紫衫女全身上下,令紫衫女不得不疲于拆挡。 紫衫女见“追形逐影”被破,潜运风灵力,倒纵飞出,继而转过身去,化作一道紫色闪电飞向远方,似乎是要撤退。 韩夜急追过去,却发现紫衫女并不是撤退,乃是想给他来个拖刀计、回马枪! 却见紫衫女掠到飞檐边上,右手握剑,左手按住檐角,绕着飞檐翻了个圈,这才借檐角回转身来,如天外飞仙般反刺韩夜眉心! 这便是《越女剑法》中的“袁公挽竹”。 韩夜不慌不忙施展疾影步的幻月诀,避开紫衫女这如电般的回身一剑,紫衫女穿过韩夜留下的残影,刺了个空,而韩夜本人则已经出现在紫衫女身旁五丈处。 韩夜料到紫衫女会跟他玩回马枪,所以早有防备。 但他没料到的是,紫衫女穿过他的残影后,却身法陡变,突然从五丈开外又闪跃过来,挺剑直刺韩夜真身! 原来,她也使出了“越女破甲”。 韩夜知道,《越女剑法》多以灵巧为主,“越女破甲”这招却是个例外,是刚中带柔的剑招,这一剑若处理不当,韩夜必然要眉心中剑。 但剑魔的名头是白叫的吗? 韩夜将龙泉剑上挑,使出和风剑法,以柔风剑气圈转宝剑,带动紫衫女手中的金光剑,卸去了她的攻势。 化解了紫衫女的“越女破甲”后,二人相隔三丈对立,不再进招。 其实,斗过数十回合的剑后,韩夜已十分佩服这个紫衫女了,至少在武功上是佩服的。 虽然此女仅仅用了一柄剑,另外一柄剑还未拔出鞘,但足以见微知著。 别的女人最多就是“双剑夸巧,不让须眉”。 这紫衫女却分明是: 双剑清冷,冠绝须眉! 不知为何,韩夜隐隐感觉紫衫女方才那招“越女破甲”是留了点力的。 尽管紫衫女眉间英气不散,尽管紫衫女攻势凌厉、清冷绝尘,可韩夜总觉得她每次对着自己使出杀招时,就缺了那么点杀气。 明明萍水相逢,甚至对自己有些厌恶,紫衫女说出来的话也够狠,她为何要对自己如此? 总不能稀里糊涂地,跟她斗了几十招,她就对自己芳心暗许了吧? 那也太扯淡!太虚假了!! 韩夜觉得,这紫衫女,或许未必就是乾闼婆。 正想着想着,紫衫女又开口了: “越女剑法使得不错。那么,尝尝本宫的素女剑法吧。” 说着,紫衫女将金光剑插入左侧剑鞘,左手又从右侧剑鞘拔出白玉剑,指向韩夜,清冷如月地道:“再来打过。” 注释: ①“楚腰”——形容女子美妙纤细的腰。《战国策·楚策》中曾记载:“昔者先君灵王好小腰,楚子约食,凭而能立,式而能起。”唐代李商隐的《又效江南曲》中写到:“扫黛开宫额,裁裙约楚腰。”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六回 双剑娘 还要打? 韩夜倒无所谓,反正现在的身份是书生叶涵,就算被人发现带着龙泉剑,他大可说是从蜀山那里偷来的,问题不大。 何况此时夜深人静、明月高挂,守卫无精打采,韩夜连打更的都没看到一个,他完全可以继续和紫衫女比剑,不影响整个计划。 但韩夜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紫衫女不像乾闼婆,因为如果她是,而乾闼婆又是长乐苑的幕后东家,她在遭遇陌生人跟踪后应该感到警惕,为何还有闲情逸致和自己比剑? 难道只为了勾引自己? 如果乾闼婆可以这么随便就暴露在街头巷尾,那三公九卿应该早就查明白了。 紫衫女,不应该是乾闼婆。 既然不是,那就暂时不清楚是敌是友了。 书生装扮的韩夜想到这里,就索性把态度变得更为轻亵了,他将龙泉剑指向紫衫女,肆无忌惮地盯着那对映月长腿欣赏,笑道:“说起来还挺走运,小生来到这里蜀山,本还想着明天去长乐苑逛逛,吟风弄月,没想到今晚就有个这么漂亮的娘子陪我玩。” “既然阁下非要纠缠不放、投怀送抱,小生就陪你好好玩玩吧!” 紫衫女冷冷盯着韩夜看,暂时将握住白玉剑的手放下,似有所悟地道:“嗯,本宫似乎知道你是谁了。” 韩夜一愣:这身书生打扮是他第一次弄,对方竟能知道他是谁? 紫衫女道:“天山派弃徒,摘花书生,叶涵。” 韩夜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个人? “叶涵”二字明明就是根据他自己名字倒过来念而杜撰出来的,他自己都没在六界听过这人,紫衫女却知道,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只听紫衫女继续道:“你原为天山派掌门丹枫真人座下二弟子,因贪恋美色,下药迷奸了小师妹,被丹枫真人散去五十年功力,逐出师门。” “盘古之殇一战,天山派被盘古的归虚暗光尽数击中、全军覆没,按理说,你已是天山派独苗了,应该反躬自省、振兴门派,可你竟毫无责任,恬不知耻地重新修炼天山派武功道法,继续作恶。” “你这人很特别,不管是凡间女子、妖精少女还是艳丽女鬼,只要是人形且长得漂亮,就必然辣手摧花,所以六界当中很多人都给你取了个外号——‘摘花书生’。” 紫衫女说完,韩夜惊得清眸圆睁,而后他才随机应变地重重点头,轻佻一笑:“哼!不错嘛,娘子,把小生调查得一清二楚。” “本宫专杀恶人,尤其是臭名昭著的恶人。”紫衫女说着,又抬起了白玉剑,指向韩夜,冷声道:“你分明就是垂涎本宫和妹妹的美色,跟踪多时,还能狡辩吗?” “今日撞在本宫手里,死而无怨!” 紫衫女把这段话说完,韩夜便断定,紫衫女绝对不是敌人,她甚至还在大街上替自己掩饰身份,把背景说得有鼻子有眼,敌人能干这种事吗? 韩夜尚在思考紫衫女到底是何方神圣,紫衫女已经一跃而起,化作一道紫电,将白玉剑刺向韩夜握剑的手腕。 这是《素女剑法》中的“神门玉镯”,专门攻击敌人的神门穴,只须刺中,韩夜的右手就彻底废了,再也拿不住剑。 韩夜施展阴阳剑法,不断变换手腕位置,以莫测难明的手法挡开了紫衫女的剑击。 紫衫女退后五尺,旋即改换剑招,使出“冷月逼人”,长剑抖动,将韩夜上半身尽数罩住,趁韩夜疲于挡招之机,刺其小腹。 但韩夜虽在挡招,脑子里却已想好了紫衫女会使出这招“冷月逼人”,他用龙泉剑将紫衫女刺来的剑引向一旁,左手运足玄元掌力,直拍紫衫女胸口。 紫衫女似乎也知道韩夜有此举动,右手运起一道卷云旋风,和韩夜对了一掌。 只听“嘭”地一声,十丈之内暴风狂舞、瓦片翻飞,韩夜与紫衫女双双推开两丈,二人的灵力竟是平分秋色。 能和沧海之境巅峰的韩夜对掌而不落下风,足见紫衫女已达到了妖界之主的水平,但韩夜认识不少妖主,眼前的紫衫女他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韩夜越来越对紫衫女有兴趣,很想知道她的底细,紫衫女却又欺身攻来,使出“分花拂柳”,这也是《素女剑法》中的一招,出招时剑略前挺、剑尖颤动,似左实右刺向韩夜,令韩夜防不胜防。 只不过,韩夜也不必防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韩夜施展败中求胜的孤星剑法,一剑荡开紫衫女的白玉剑,闪身过去,直刺紫衫女胸前。 紫衫女见韩夜出招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终于不敢托大,右手将金光剑也拔了出来,挡下韩夜这迅猛一剑。 这时,二十丈外传来红纱女的声音,讽道:“淫贼就是淫贼!为何总盯着我姐姐的胸口出剑出掌!” 原来,在韩夜与紫衫女斗剑之时,红纱女已经跳到了另外一处屋顶上,见二人斗得正酣,便在一旁观战,有好一阵子了。 韩夜并不意外,他感觉得到红纱女在作壁上观,所以头也不回地道:“小生既号摘花书生,遇到如此美妙的紫薇花而不摘取,岂不是浪得虚名了?” 但马上,韩夜就没工夫和红纱女说话了,当紫衫女双剑齐出之时,她的实力并不是只增加了一倍,而是一瞬间变成原先四倍! 紫衫女右手以金光剑使出越女剑法,左手以白玉剑使出素女剑法,如同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分别施展而出,这便是江湖上万中无一的高手才能学会的绝技——左右互搏术! 莫说是武林,就算放眼六界,能学会这个绝技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至此,紫衫女终于将她全部的实力发挥了出来! 只见得楼顶上剑光纵横,一金一白两柄剑化作两股交叉剑雨,凶猛地攻向韩夜。 素女剑法招式劲急、绵密无间。 越女剑法灵巧刁钻、柔中带刚。 紫衫女先是跃到空中,与明月融为一体,银发飞扬、奇香袭人,她将相当于百气连环剑十倍规模的剑气、尽数倾泻在韩夜身上,令韩夜护在身前的剑气壁濒临破散。 紫衫女又落于楼顶,浑体映射出月光银辉,紫纱飘荡、燕裙轻舞,她不断变换方位攻向韩夜,令韩夜使出“洞悉天机”苍松剑法也只能疲于应付。 双剑齐出的紫衫女,此刻就像一只不怒自威的紫羽凤凰,紫纱褙子如同凤凰双翼,燕尾罗裙如同凤凰尾巴,修长泛光的双腿如同凤凰双脚。 紫衫女将源源不绝的剑招朝韩夜送去,韩夜越来越吃力。 韩夜自知再过得数招便要落败,只好将血气送入龙泉剑中,令龙泉剑开出气化红莲,而他,则施展出了沧海之境的巅峰绝技——红莲落神剑! 血气归入宝剑,韩夜一经解体,身法又快了数倍! 但见韩夜化作一道黄影穿过紫衫女的重重剑气,斜剑挑向紫衫女白牡丹诃子的吊带,旨在令此女因难堪而停下攻势。 没错,韩夜现在是“淫贼”了,也得干点淫贼该干的事,免得别人说他不像。 挑断一根吊带,紫衫女的诃子就撑不住她丰满的胸膛了,那么她势必要腾出一只手去护胸。 “无耻之徒。” 紫衫女娥眉轻蹙,表情却很冷淡,白玉剑出手,点在韩夜剑尖上,借这点剑之力,她倒飞而出,落到身后二十丈的另一处楼顶上。 “这位冷美人还真是有趣,有趣得很!弄得小生越来越想采摘了!” 韩夜露出了邪笑,从二十丈外瞬间闪到了紫衫女面前,龙泉剑又挑向紫衫女的琉璃腰带。 这要是给他挑中了,腰带一断,燕尾罗裙就非得从腿上滑落下去不可,到时候紫衫女就得一手提着裙子、一手和韩夜比剑,那又有趣的很。 当然,如果紫衫女继续舞动双剑,不去管掉下的裙子,那双美腿,可就完完整整给摘花书生看到了。 但紫衫女会让摘花书生得逞吗? 尽管扮作摘花书生的韩夜来得飞快,可紫衫女反应也不慢,她拼着被韩夜“侮辱”的风险,金光剑刺向韩夜眉间、白玉剑刺向韩夜心口,直消有一剑刺中,韩夜必死无疑。 这也是化险为夷、攻敌所必救的高招。 只不过,韩夜现在是解体状态,他化作一团黑雾,紫衫女的双剑皆尽刺空,而后韩夜才窜到紫衫女背后,回手一剑挑向紫衫女的腰带。 这一挑却只挑到了一朵紫兰花。 紫兰花? 韩夜怀疑眼睛看错了,但下一刻,他才明白他没看错,不只是紫衫女的腰带变成紫兰花了,紫衫女的整个身体都化作紫兰花、紫薇花和灵香草,飘在五丈之内。 月下紫花,纷飞如幻。 再也找不到紫衫女的本体了。 “幻化?” 韩夜嘴角一弯,左手背于身后凝聚极寒真力,右手使出玄灵断魂风,将龙泉剑朝着天月一挥而起,以一人一剑为中心,所有紫花都被一股罡风向两旁掀开。 因为司徒云梦经常用幻化飞花这招,韩夜知道它的缺陷,那就是,幻化之后的飞花其实都是施术者的一部分,一旦将飞花分太开,施术者的灵力就会迅速流失,即便能够聚回肉身,那也将导致灵气大损。 果不其然,紫衫女迫于无奈,只好将紫花回旋收拢在一起,聚回她冷艳的肉身。 但这就正中韩夜下怀,他左手将凝聚好的寒气朝着紫衫女一指,使出圣冰封魔诀,一道穿风寒气向着紫衫女激射过去。 紫衫女刚凝聚回妙躯、猝不及防,胸口被这道寒气点中,浑身恶寒如潮,随即被冻成冰雕,她在楼顶上晃了一晃,沿瓦片斜着滑向下方街道。 “姐姐!”远处的红纱女大喊着,朝着紫衫女落下的方向跳了过去。 韩夜却离紫衫女更近,他一个闪身飞出,右手搂住紫衫女纤细的楚腰,将她稳稳带到了街上,而后以玄元真气为紫衫女驱寒。 “淫贼!放开我姐姐!”红纱女随后赶来,又朝韩夜刺出紫薇软剑。 韩夜一边右手为紫衫女驱寒,一边左手以龙泉剑化解红纱女的剑招,不耐烦地道:“你这蠢材!小生虽然采花,但还不至于采冰花、碎花!别耽误我救你家姐姐!万一折腾碎了,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儿!” 红纱女觉得韩夜说的有道理,终归停下手来,立于韩夜和紫衫女一丈之内,她心想,若察觉到韩夜有任何不轨动作,再动手也不迟。 如此,韩夜才得以专心为紫衫女驱寒。 圣冰封魔诀的寒气确实霸道,就算韩夜本人也花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将紫衫女身上的寒气尽除。 紫衫女的身躯恢复柔软、面色也恢复红润,明月洒下银辉,清风吹过大街,她银灰色的发丝轻轻拂过韩夜的臂膀,伴随着一阵愈加浓厚的迷迭香,又令韩夜心神一荡。 韩夜继续搂着紫衫女,盯着她那如冰月般清冷的双眸,很想问她一句:你到底是谁? 韩夜真的觉得她好熟悉!特别熟悉!! 如果胆子大一点去想这件事,眼前这人必须是自己最爱的司徒云梦才对! 只是有些事,韩夜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且不说司徒云梦答应了明天才来里蜀山,眼前这人只是感觉像司徒云梦,可容貌、着装、气质却很不一样! 她怎么能是司徒云梦呢? 司徒云梦再怎么变,也不能变成这英姿飒爽、清柔冷淡的模样。 司徒云梦确实会越女剑法,是自己教的,但素女剑法和左右互搏术自己从没教过,这两年她也没空学,她不应该会这些武功。 再说,假设她是司徒云梦,那身边的红衫女会是妹妹韩玉吗? 不对。 司徒云梦好歹还能装一下,韩玉连装都不会装,她绝不可能是红衫女。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韩夜一边想着,一边注视着紫衫女,看得紫衫女那冰雪般的双颊竟然也泛起了一丝丝红晕,韩夜却仍未意识到自己不该再看。 红纱女在旁边提醒了他,咳嗽了两声。 “咳咳!淫贼!我姐姐已经没事了,请你放手!” 韩夜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想要松开紫衫女的楚腰,但马上想到:不行,我现在是摘花书生,不能显得那么礼貌! 于是,他还是看向怀里的冰美人,啧啧赞道:“娘子确实好看,小生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说着,还用手摸了一把她柔嫩光滑的俏脸。 紫衫女已经放弃抵抗了,虽然不说话,清冷蓝眸却动了一动,似乎在说:你要采摘本宫吗? 那当然不行! 韩夜把怀里的紫衫女推给红纱女,而后将龙泉剑中的血气又收回体内,对二女道:“你们也看到了,小生其实修的不是仙,是魔!小生自从脱离天山派后,就拜了魔界第一高手重楼为师,已然入魔!所以,即便你二人同上,也断然不是小生对手!” 紫衫女和红纱女闻言,面上皆露出一丝惧色,但又觉得理所应当,韩夜方才施展的功夫,确是魔门功夫,如果韩夜动真格,她二人赢面很小。 韩夜转过身去,又看了紫衫女一眼,淫笑道:“娘子,不如你就服侍小生一晚,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小生高兴了,就饶你二人不死。” 这话说得,紫衫女本来对他还有了点好感,立马就凛寒之气骤升。 “诶诶!嘶——!”韩夜灵机一动,突然睁大了清眸,捂住膀胱,朝二女摆了摆手,急道:“忘了忘了!刚才一直想撒尿!被你们这么一闹给耽搁了!尿急得很!” “你们暂且在此处稍等!小生去去就来!!” “穿紫衣服的娘子,记得等我!!” 韩夜边说边跑,看上去似乎真的要小解了,但其实他就想给二女走人的机会,免得怀疑自己不是淫贼。 他一溜烟跑到最近的那条巷子里,松了口气,缓了一缓,而后偷偷去看十数丈之后的紫衫女和红纱女。 还好,紫衫女和红纱女已经转过身去了,缓缓朝着远方离开。 就是嘛!难道真会有武功高强、爱慕强者的绝世美人投怀送抱? 那这女人不是没脑子、就肯定不怀好意! 韩夜笑着摇了摇头,但心头的疑云却无法消散。 他和紫衫女过了上百招,确实觉得紫衫女的内心最深处,有能触动他心魂的东西。 诚然,腿好看、胸好看、腰好看,香气也吸引人,还能和自己比剑,这些都是韩夜的点,但韩夜始终认为,能让他心头一动的人,一定和司徒云梦脱不了干系。 但这个假设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万一他猜错,后果将非常严重!会对不起深爱他的妻子司徒云梦! 所以,为求稳重,韩夜觉得应该去和薛燕会合了。 既然薛燕去找牛廷尉,那么韩夜也该去找牛廷尉,一方面为暗访长乐苑做准备,另一方面搞清楚这个紫衫女的来路。 韩夜觉得,薛燕突然离开也有点奇怪,她的离开说不定也与这紫衫女有莫大关系。 无论如何,韩夜下定决心,下次再见到紫衫女之前,务必要弄清楚她的身份。 务必!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七回 长乐苑 确定二女彻底走远,韩夜这才纵身一跃,将右后方楼顶檐角上挂着的包袱取了下来,拿出烛龙酒袋,喝了口梨花酒。 他很纳闷,刚才的打斗已经很激烈了,难道没有里蜀山的居民出来瞧热闹? 望了望四周,才发现其实还是有几户人家点亮了油灯的。 只是方才自己太注意紫衫女了,心思全在人家身上,反而没关注这些。 此时,已有鹿精夫妇打开轩窗在观望,还有羊精带着孩子手扶栏杆在骂娘,更有牛精跑到街上来寻找打斗声的出处。 此时大概已到四更天了,大家本来正在熟睡,所以起来的反应有点慢,且韩夜和紫衫女斗剑的范围很广,致使居民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从有了长乐苑这样的风月场所,雄性妖精之间的斗殴也多了,妖精的武力、法力普遍比凡人要强上许多,动静哪怕搞得大一点,里蜀山的居民也不会觉得很害怕。 韩夜躲在阴暗的巷子里,看到越来越多的妖精聚集到街上,感觉他们可能会报官,报官以后,官差甚至牛廷尉、犬卫尉应该会亲自过来。 韩夜决定先等一下,倒不是说以现在的身份与他们见面,而是趁他们处理完公务后,找个僻静无人之处向他们表明真实身份、问明情况。 但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他都换了几个位置了,甚至快在楼顶檐后睡着了,就是没等来牛廷尉或犬卫尉这些老臣下,只有两个不认识的妖怪官吏过来立案,而后,大家就都散了。 这一切都很反常。 难道说,因为薛燕找到了牛廷尉,并且已经和三公九卿在商量大事,所以他们就不来处理这种街头斗殴的小事了? 有这个可能。 韩夜决定不等了,直接去找牛廷尉。 他本打算以摘花书生叶涵的身份跟牛廷尉“自首”,再趁机和牛廷尉、薛燕说暗天教的事,结果到了牛廷尉的府邸,担任门吏的那两头大水牛却说,牛廷尉傍晚已匆匆离开了廷尉府,不知去查什么案子了,没和他们交代细节。 牛廷尉早就不在府里了? 那薛燕跑哪里去了? 莫非,薛燕见牛廷尉不在,又去了犬卫尉府上? 韩夜急匆匆赶往犬卫尉家里,却依然从守门的狗精那里获悉: 犬卫尉也是黄昏时匆匆离开了家,也是没和家里人交代任何细节! 牛廷尉和犬卫尉固然是神神秘秘、捉摸不透,但薛燕就更奇怪了! 薛燕轻功极快,按理说,她发现牛廷尉和犬卫尉不在府里,如要回来找韩夜,完全可以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回到刚才的地方! 但方才韩夜蹲了那么久,足足半个时辰,一个熟人都没看到! 他不由得想: 燕儿在搞什么鬼? 其他人又在搞什么鬼? 这一切太反常了! 折腾了老半天,时间也到了五更天。 夏天的夜晚比白天短,很快月儿就渐渐落下,万丈朝阳辉光从碧湖东面的高山山脉上投射出来,映出了满天朝霞,映红了整片赤炎城,也把三十里碧湖的水照得艳红如火。 天,亮了。 如果紫衫女不是妻子司徒云梦变的,那么,再过得一两个时辰,司徒云梦就会过来。 回顾这一晚,韩夜除了扮作淫魔书生调戏了一下那位冰冷的双剑美人,似乎什么事也没干成,就这样等司徒云梦过来? 那肯定不行! 韩夜明白,有一个地方,是他不得不去的,而且现在一定要去了。 就是天贵城区的长乐苑! 于是乎,韩夜再不犹豫,背着包袱赶往长乐苑。 只要进了天贵城区,长乐苑不需要问别人,韩夜自己就能找到。 因为它实在是太壮观了! 长乐苑乃是一幢十三层高楼,远远看去不像高楼,反倒像是一座十三级浮屠。 巨大的浮屠。 每层约五丈之高,合计七十来丈,如此之高的塔楼,莫说人间,在妖界也较为罕见,放在天贵城区里与其他建筑一比,那自然是鹤立鸡群,不,应该说是鹤立雀群。 长乐苑倚碧湖而建,占地二百四十亩,三面围有十丈高的外墙,一面临水、建有栏杆,为长乐苑的亲水台。 韩夜从很远的地方观察过外景以后,渐渐走近,来到了南面大门前。 南面大门恢弘无比,快赶上火云宫大门的规模了,乃是五凤楼建筑结构。 须知,这“五凤楼”是宫城正门的一种形制,上有崇楼五座,以游廊相连,东西各有一座阙亭,形如雁翅,似五只凤凰,故称“五凤楼”。 整个大门平面呈“凹”字型,由门楼、朵楼①、阙楼组成,下部台基的范围,东西达六十丈、南北达二十五丈、城门进深十丈,在这样的台基上建起一座十五丈高的五凤楼,其雄伟壮观足令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叹为观止。 所谓阙楼,乃是大门前两边的望楼,楼高十五丈,三出阙②,进退有致、高低错落,阙楼与大门间以飞廊和朵楼连接,使得整个五凤楼显得更加盛大辉煌! 来到大门前,韩夜在感叹长乐苑的规模远超自己想象之余,也总算理解为何赤炎城城门的卫兵那么稀少了。 原来,卫兵们都跑到这里来了! 但见卫兵们手持长矛长枪,挺立在门楼、朵楼和阙楼上,他们自觉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像着了魔似地聚精会神护卫着这个庞大的长乐苑。 可是,长乐苑说白了就是一个妓院啊! 逛个窑子能逛出进皇宫的感觉,这是韩夜没想到的! 韩夜打开清风竹扇,扇了扇风,作出一副观赏盛景的样子,穿过守门的巨象卫兵面前,那些巨象卫兵见韩夜一副风流书生模样,也没多话就放行了。 韩夜感觉他们要防的不是他这种“不正经的人”,而是三公九卿那些正经人。 说到这大门,长乐苑外墙并列着三道大门,中间的门宽三丈、高五丈,左右两道门各宽两丈、高三丈。 一般而言,来此消遣的客人,如有座驾,则从中门进出。 步行进出的话,只能从左门进入、右门出来。 但往往是进去的人较为多、出来的人较为少。 进去前三五成群、接踵而至、兴高采烈,出来时行单只影、垂头丧气、魂不守舍。 韩夜从左门进入,穿过门楼后,那直耸云端、占地百亩的十三级宏大塔楼便映入眼帘。 说是十三级,其实下面三级,每级都仅围有一圈琉璃大窗;上面十级,每级却有并列的上中下三排小窗。 从外观便可看出,上端十级里,其实每级共有三层客房,下端三级在内部是连在一起的,大概用以就餐、休闲。 表面上看起来,它就是个巨大号的客栈。 每级十二个檐角上各缀有一颗夜明珠,檐下是数之不尽的一排排灯笼。 即便现在已是早晨,长乐苑仍然能发出灿烂辉煌的光芒,足见它在夜晚时是如何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韩夜继续往前走,路过一条宽十丈、长约五十丈的琉璃大道,两旁来访的人里既有妖精、也有凡人、还有神仙,品类繁杂,络绎不绝。 向左看去,是长乐苑的马厩,那马厩如同贡院考场一般纵横交错着八百个厩栏! 厩栏里有凡间的马匹,更有仙人乘坐的鸟兽。 青鸾火凤,天马飞熊,巨蟒玄龟,仙鹤奎牛。 由里蜀山的男妖精在喂着各种草料饲料照顾。 这些为奴为仆的男妖精大概也有好几百,只不知是什么缘故令他们心甘情愿做这些事。 向右看去,是长乐苑的泳池。 泳池足有三十亩之广,乃是由碧湖的一个清水湾围成的,此时那里已有上百名各式各样的男子在其中徜徉戏水了,有的长得与凡人无异,有的长得虎头豹尾、鸟首蛇身,也看不出是仙是妖。 陪伴他们的美女很多,有只穿着肚兜亵裤、飞在空中挥舞翅膀的蝴蝶女妖,也有只穿着龙绡轻纱、潜在水里甩动尾巴的鲛人姑娘,至于什么蛛精、玄鬼、蛇妖、狐仙,自不在话下。 听着男男女女的嬉戏声,韩夜不觉得有意思,反而有些愤怒,他相信,如果他妻子司徒云梦过来看到这些,只会比他更愤怒! 韩夜理解,里蜀山的男妖精确实十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未曾有过对象,有的打娘胎里出生就孤身一人,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也大有人在。 可就算暂时没找到好姑娘,也不能饮鸩止渴啊! 至少韩夜离开司徒云梦那八年,就从没在外头逛过窑子。 释放欲望有很多种办法,逛窑子始终是最没意义的那个,把男人的第一次交到一个陌生女人手里,还要花钱干这事,实在是对自己、对未来的那个她不负责! 尤其男人是要求女人守身如玉,自己却肆意寻花问柳。 纵情声色,玩物丧志,早晚坏我江山社稷! 女人如果生下来只是给男人玩弄肉体的,那她们为何而活?只为了钱吗? 男人如果生下来只为了玩弄女人肉体的,那他们为何而活?只为了欲吗? 诚然,这些不容忽视,乃人之常情。 但堂而皇之摆在台上,那就粗俗了、低级了。 不过,韩夜现在是摘花书生叶涵,只能装作看不见。 他继续摇着清风竹扇,穿过琉璃大道,步入长乐苑的十三级塔楼当中。 塔楼里果然是别有洞天。 一进门是前厅,八根五人合抱的红色大柱整齐排开,撑住前厅天顶; 左右两排金光灿灿的阶梯盘旋而上,连通二楼三楼。 正中央是五个并列的柜台,每个柜台都站着一位衣着华贵、面容姣好的女侍者,正在接待前来寻欢作乐、就餐入住的客官。 掌柜的倒是没看见在哪。 韩夜摇着扇子走了过去,开始询问女侍者这长乐苑的情况。 “客官,请问您有约哪位姑娘吗?”女侍者微笑着问道。 韩夜摇了摇头:“小生听说现在六界当中,若论寻花问柳,以长乐苑最具盛名,乃是慕名前来,没有约什么姑娘。” “你先介绍介绍这里的价目呗。” 客官到店问询服务和价格,这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听女侍者熟练地道:“本店无论吃饭、喝茶还是入住,都得安排一位姑娘陪同,陪同姑娘按种类、姿色和技艺收取银两。” “如需陪同入房,还需加收三倍价钱。” “夺去处子之身则是十倍以上,视品级而定。” 说着,女侍者指了指身后的一块玉质白板,上面刻有各类价钱,写着: 女鬼——五两银子。 凡人姑娘——十两。 妖精——三十两,可指定任意种类,鸟兽虫鱼,一应俱全。 仙女、魔女——一百两。 在此基础上,又分良品、精品、上品、珍品、极品。 普通的就是良品,精品加收十两,上品加收三十两,珍品加收八十两。 极品则需竞价,底价为三百两,价高者得。 又在此基础上,弹琴、下棋、书法、墨画、吟诗、作赋、唱曲、跳舞、饮酒、煮茶,客官每要求具备这十项特长中的一项,则需再加收十两。 十项全能当然就是一百两了。 韩夜望着这些标价,打心里瞧不起长乐苑。 拿姑娘们当货品卖,就算是个仙女,什么都陪着嫖客做了,也不过是几千两白银的事,这可真是焚琴煮鹤、俗不可耐! 但令韩夜更为纳闷的是,为什么姑娘们乐意作践自己呢? 是,确实有些姑娘为了生计会干这事。 但长乐苑这规模太大了,一下就是成百上千个姑娘为娼为妓,也不知道哪些姑娘是被迫的。 这暗天教定然是用了什么非人的手段,逼良为娼。 另外就是,门外那么多卫兵和男妖精甘愿给长乐苑干活,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韩夜想了一想,故作为难地对女侍者道:“贵店虽然明码标价,但说实话,挺贵的。” 女侍者像个傀儡似的微笑回应:“客官,您方才也说过,本店在六界之中最具盛名,您慕名前来,自然是打听过本店的。” “本店就算是良品,放在各界各族当中也是姿色出众了,价格绝对不贵,一分钱一分货,您说是吧?” 韩夜听着听着,眉头越收越拢,小声对女侍者说:“那个……其实是小生钱没带够,有什么其他办法给我点优惠吗?” 女侍者脸上闪过一丝鄙夷,非常短暂,继而恢复微笑:“当然,是有优惠的,只是您需要和本店签一份契约,为本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完成之后就有抵用优惠,甚至可以免费体验一次本店良品姑娘的服侍。” 原来如此! 所以外头才有那么多卫兵自愿守门、那么多男妖精自愿喂食客人的坐骑! 这个长乐苑的幕后东家想得真好,姑娘用的全是六界中的姑娘,控制她们去毒害里蜀山的男妖精!成本没花多少,钱却全部落入自己口袋! 简直是混账! 柜台前的女侍者见韩夜磨蹭半天、问这问那,有点怀疑他的来意了,面上却仍然带着笑意,问道:“客官,如果您没带够钱,还是回去取了再来吧,别耽误小的接待后面的客官。” 这时,韩夜又回忆起昨夜遇到的那个紫衫女,看紫衫女清冷如姑射仙子的模样,肯定是个良家妇女了。 她为什么来到里蜀山? 为什么看到浪荡淫邪之人如此生气? 又为什么要替自己掩饰身份?甚至不惜为自己杜撰身份? 就算不是司徒云梦变的,她也不该是敌人! 莫非说,她打扮成那样,也正是为了潜入这长乐苑,调查线索,解救无知少女,遣散昏昧男人? 很有可能! 极有可能! 那么,现在她就应该已经在长乐苑里了?! 从她的姿容来看,绝美出尘,与妻子司徒云梦各有千秋,必然以极品而论,才艺方面估计也不会差。 不如,就假装约的是她,跟这女侍者来个瞎猫碰死耗子,赌一赌? 于是乎,韩夜心念电转,一拍柜台道:“啊!差点忘了!你们这里有个极品姑娘,叫做什么什么宫主(公主)娘娘来着!穿着燕尾罗裙、紫纱褙子,喜欢弹箜篌!是那个谁?!嘶——!” 韩夜尽可能根据线索多说了几句,尤其是听紫衫女总是“本宫”、“本宫”地自称,那不是妖界公主就是仙派宫主,他原指望柜台前的女侍者听了,会忍不住报出紫衫女的名号,然后给韩夜蒙混过去。 但很可惜,女侍者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笑容渐渐消失,冷声道:“客官,您不说出是谁,我们是不会安排见面的,请回吧。” 韩夜后悔昨晚上为什么不多问一下紫衫女的尊姓大名,搞得现在非常尴尬! 眼看着女侍者就要喊门口的虎精熊精把他撵出去了。 正当此时,旁边传来一个清柔冷淡的女声: “夏竹,他是叶公子,是我的客人。” “之前我不是给了你三千两白银吗?就是他出的定金。” 这个声音韩夜非常熟悉! 韩夜转头一看,但见一绝代佳人正站在金光灿灿的台阶上,娥眉似月、蓝眸如冰,她依然穿着紫纱褙子、燕尾罗裙,一手纤柔地扶着玉质栏杆,一手指向韩夜,双腿映着金光熠熠生辉。 正是昨晚遇到的那善使双剑的紫衫女! 【大家切勿担心,剧情绝对无毒,等我揭晓谜底,你们才会恍然大悟,我把细节全部抠好了,安心等我走剧情。 注释: ①“朵楼”——正楼两旁的楼,在五凤楼中,一般位于门楼与阙楼之间。 ②“三出阙”——阙楼有单阙、二出阙、三出阙之分。三出阙等级最高,一般是在母阙外延(或后方)附有两出子阙,规模依次缩小,目前考古发现的三出阙都是隋唐及以后的,形制都基本定型。】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八回 枕边人 韩夜万料不到,紫衫女竟然在此刻替他解围了,不由得对这紫衫女更多了几分好感。 冥冥之中,韩夜感觉得到紫衫女与他默契颇深,还不是一般的深! 纵观六界,惟有司徒云梦可以这样。 眼前这个紫衫女如果不是司徒云梦的话,韩夜还真就不信了。 又听紫衫女站在台阶上对韩夜道:“叶公子昨晚和本宫在楼顶比剑,莫非这么快就忘了灼月?” 原来她叫灼月。 韩夜赶紧双手握扇对紫衫女作揖道:“失礼失礼!小生岂敢相忘?昨晚内急,等到小解以后再回来,发现阁下和令妹已不见了,所以才来这长乐苑逛逛,看能不能再次遇见阁下。” 灼月道:“本宫可未曾失信于叶公子,昨晚叶公子叫本宫等你,还给了存有三千两白银的里蜀山户部钱庄的交子①,本宫想,街上不方便等,只好回到长乐苑,把这钱付了定金后,在此处等你了。” 说到里蜀山的户部钱庄,是近两年里蜀山三公九卿去人间开拓眼界以后,开设的钱庄。 在人间的川蜀之地,北宋时期就有了交子,用起来很方便。 而里蜀山与人间对立多年,只承袭了秦代的官吏制度,流通的钱币也是焚天年号的钱币,有些落后,不利于人间妖界之间的来往贸易。 司徒云梦与韩夜、薛燕、韩玉一合计,就决定,由司徒云梦传令三公九卿,今后里蜀山的贸易以铜钱为主、银两为辅。 里蜀山不能仿制人间的铜钱、引发两界通货膨胀,而凡人又不可能用里蜀山的铜钱回人间去买东西,所以必须有银两作为两界通货,这样既能买东西、又能兑换两界各自的铜钱消费。 这也是司徒云梦给薛燕在里蜀山买糖葫芦时得到的灵感,当时就是人类的铜钱不可以买糖葫芦,而银两却可以买。 既然有了银两,有钱人带太多在身上又不方便,经韩玉提议,治粟内史与兔少府联合操办,里蜀山就有了钱庄,名曰“户部钱庄”。 达官贵人、乡绅土豪可以把大量的银两和金器存到钱庄里保管,而钱庄则把存款人存放现金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上有图案、划押、图章和官印,极难仿制,称为“官交子”。 在里蜀山,户部钱庄的官交子颇具威信,可以直接用来交易,只需货品买房告知卖方取钱密码,卖方带着买方给的官交子去户部钱庄就可以取出银两。 三千两,还只是定金。 连那个灼月叫做“夏竹”的女侍者都觉得韩夜出手阔绰,对韩夜不免另眼相看。 夏竹也想起来,确实凌晨灼月从外面回来交代过这事,只是自己太忙,差点忘了。 于是,夏竹向韩夜深深鞠了个躬,连忙道歉:“这位贵客!小的唐突了!多有得罪!非常抱歉!这就给您办理入住!” “快点!”韩夜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盯着台阶上的冷美人看,回想着之前说过的话,朝着夏竹补了几句理由:“我第一次来你们长乐苑玩,只是想了解一下各类服务,逗你玩玩。你这人不经逗!一点耐心都没有。” 夏竹一边登记一边连连点头赔不是,道:“是!是!尊敬的贵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看在灼月姑娘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韩夜话是对着夏竹说的,眼睛盯着灼月的身体上下欣赏,越看越喜欢,不由自主地喜欢。 他决定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一定要弄清楚灼月是不是妻子变的。 尽管韩夜特别希望她就是,但如果不是,也该尽快跟她划清界限,不再暧昧。 灼月见韩夜盯着自己看,则继续保持神情冷淡,不为他的目光所动。 登记完毕,夏竹去到后面一堵挂满牌子的墙上,从左上角取下一个黄金制成的吊牌,上面写着“灼月”二字,看上去像是这两天刚刻成的,很新。 韩夜拿过吊牌,仔细瞧了瞧,这才故作风雅地吟道:“皎皎妙月,灼灼其华。碧湖共枕,神树飞花。” 说着,他看向灼月,如果灼月就是司徒云梦的话,应该是听得懂的。 灼月朝韩夜面色平静地微微点头,以示韩夜说对了。 在旁人看来,韩夜好像只是在吟风弄月、附庸风雅,而灼月给予回应,旁人很难想到他俩是在“对暗号”。 只有韩夜自己知道,他猜对了! 他抑制住了想跳起来的感觉。 灼月就是老婆! 只有老婆才懂这些暗语!! 韩夜记得,在神界赤天大战时,是他抬起司徒云梦的下巴、赞美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又记得,司徒云梦一直很介意韩夜前世长空的妻子是苍月。 梦,固然和夜很般配。 但是,月,也和夜很般配啊! 取“灼”、“月”二字,恰恰符合司徒云梦的想法。 韩夜在想,有没有可能妻子从谁那里学过地煞七十二变?如果有,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就能解释得过去。 但无论如何,灼月替韩夜提前把服侍他的钱交了,还亲自下来接韩夜,而韩夜又是个“浪荡书生”,韩夜应该做些什么呢? 得豪放点。 只要是自己妻子,放开点玩也就没关系了。 戏要做足! 韩夜正准备走到灼月边上时,做点轻佻的动作,被夏竹拦住了。 夏竹又递来一枚金制的房门钥匙,恭敬地道:“客官,这是您的房间,房间号为甲一二四,灼月公主会陪您上去的,价钱包含所有服务,祝您玩得愉快。” 韩夜没兴趣理夏竹了,他拿了钥匙,看向灼月,有点想笑: 司徒云梦又扮个公主? 本来是飞凰公主,又弄出个什么灼月公主,扮公主扮上瘾了吧? 灼月却表情平淡地对夏竹道:“夏竹,叶公子后头就全交给本宫接待了,你忙你的去吧。” 夏竹闻言,识趣地回到了柜台前,招呼其他来客。 韩夜被灼月这么一弄,甚至有点不想查案了,他还从没和妻子跑到这么高档的酒店玩过呢,想想都刺激! 想到这里,韩夜急不可耐地拉起灼月的手,只想把灼月往楼上带。 灼月的双手戴着丝质袖套,触感极佳,光摸到她的手背,韩夜就有欲望了。 灼月手下却暗地使了把劲,捏得韩夜一疼,而后才正色道:“叶公子,长乐苑可是很大的,你第一次来长乐苑,人生地不熟,还是需要本宫为你带路的。” 韩夜感受到疼痛,方才冷静下来,要不然他会疯狂得直接把灼月横抱进房里去玩。 他松开拉住灼月的手,用扇子扇了扇风,长吁了口气,总算恢复了些镇定,一边由灼月引向楼上,一边问:“娘子,刚才那女侍说了,小生出的钱包含所有服务。小生都出了三千两,你是不是什么都可以陪着我做了?” 韩夜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脑子里幻想着怎么和变身灼月的妻子玩。 灼月却冷淡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道:“店家说的都不算数……本宫只卖艺,不卖身。” 说罢,她还反问:“叶公子莫非觉得,本宫只值三千两白银?” 韩夜反应过来,拱手道:“说的也是,佳人如月,千金难求!” 但韩夜心里却想的是,你是我枕边人,还对着我说什么卖身不卖身?装模作样! 一想起自己依然是个浪荡书生,韩夜又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揽住灼月的香肩,灼月的香肩上只披着薄薄的紫纱,肩头小小、清凉柔嫩,韩夜忍不住就想把她往怀里带。 “手给本宫规矩点。”灼月冷声道。 韩夜没好气地说:“灼月!我够给你面子了啊!大家都知道我是个采花书生,手放你肩膀上我很规矩了!” “难道叫我放你腰上?”说着,韩夜用手搂了一下灼月的纤细楚腰。 “放这?”说着,韩夜把手放在了灼月的翘臀上。 灼月怒了,眉间凛寒之气暴增! 她娥眉一蹙,双手拿住韩夜那只不规矩的手,反扭过来往下一押,用力卷折其手腕。 “啊啊啊!疼疼疼!!小生错啦!小生错啦!”韩夜疼得要命,左手下意识猛拍自己大腿向灼月求饶。 灼月松开韩夜把他就势朝前一推,冷哼道:“要不是看在你昨晚救了本宫一命的份上,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大庭广众,放尊重点!” 韩夜揉了揉手腕,不满地嘀咕道:“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你陪我,你就这么对我?太凶了!” 灼月觉得韩夜演淫贼演得很有天分,起码脸皮厚,明明是自己给他准备的钱,他能说得那么心安理得。 灼月挺起傲然胸膛,眉目冰冷地道:“要是本宫不凶,轻易被你得到,你们男人会那么兴奋吗?叶公子。” 说得好像是这个道理,韩夜竟无言以对。 这时候,灼月已经带着韩夜走到二楼了,碰巧这话就被栏杆旁一只尚未修成完全人形的狮子精给听到了。 “就是就是!嗝!”狮子精一边喝着酒壶里的美酒,一边摇摇晃晃地向着灼月靠了过来,边走便道:“狮爷我……!嗝!现在就很兴奋。这一兴奋呐,狮爷就忍不住……!嗝!”说着他就朝灼月伸过手去。 既知灼月是自己老婆变的,那就肯定不能让别的男人吃豆腐了,韩夜正准备出手,灼月却比他出手更早。 眼看狮子精离自己还有二尺之远,灼月五指成爪抓住狮子精伸过来的手,掌心雷灵力劈啪作响,她反手一拧,只听得“喀拉拉”一阵脆响,狮子精整只手的骨头都给灼月拧碎了,活像一根蔫了的大葱,耷拉在身旁! 韩夜看呆了,看得冷汗直流,得亏是灼月喜欢自己,不然下场肯定比这个狮子精还惨!命根子被捏碎都说不定! 平时那么温柔的老婆到哪去了? “嗷嗷嗷——!我的手啊——!!!”狮子精痛苦的惨叫声惊动了二楼的客人,更有巡视的保镖熊精虎精等跑过来了解情况。 灼月废了狮子精一只手后,冷冷望着在地上疼得打滚的狮子精,挽起韩夜的胳膊,对已经走到面前、一脸错愕的熊精虎精道:“本宫已经被这位叶公子花大价钱买了……这狮子精不懂规矩,没给钱还想非礼本宫,你们看着办吧。” 熊精虎精看了看灼月和韩夜,再看狮子精,点了点头,便拖着狮子精下了楼去。 下去前,他们还不忘对韩夜说了一句:“这位公子爷,您真有福气!打扰您雅兴了,和灼月公主玩开心。” 其实,灼月姿容绝世、才艺脱俗,来这里不但是向掌柜展示过才艺,还和掌柜谈过合作事宜,因此掌柜昨晚上就和所有青楼人员交代过,对于灼月要着重照顾,保镖们都认识灼月,也知道能买得起她的人肯定很有钱。 而这个狮子精却是个穷鬼,当了一个月门卫才有机会叫良品姑娘服侍一番。 长乐苑的保镖们见他还敢闹事,自然不跟他客气,直接扔出了长乐苑。 韩夜这才慢慢缓过神来,重新审视灼月。 按理说,如果是平时的司徒云梦,应当不会下手这么狠。 但韩夜细细一想,很快能理解灼月的心境了。 灼月当时想的是,这些妖精本也是里蜀山的堂堂男儿,非要助纣为虐来这里寻欢作乐、不务正业,抛下老父老母、家中妻儿,实在是可恶! 身为里蜀山的飞凰公主,如不狠狠教训他们,对不起这妖界之主的身份。 抛开外表,韩夜更加确信这就是司徒云梦,因为司徒云梦也是守身如玉、对敌彪悍,只不过在公共场合不可能对化身风流书生的丈夫太过温柔。 想到这里,韩夜对灼月当真喜欢得紧! 但同时,他就不敢再对灼月言行轻佻了。 灼月侧目看了韩夜一眼,想起韩夜现在是摘花书生,自己又“卖”给人家一夜,还是应该有点男嫖女娼的样子。 反正是韩夜,她最喜欢的韩夜。 “把手放过来。” 灼月瞥了韩夜一眼,左手抚了抚右肩,示意韩夜搂着她,但说话间,她的头却一直朝着前方,表情依然高傲冰冷。 韩夜一愣,不免彷徨犹豫,未敢伸出手。 “本宫让你把手放过来。”灼月冷声道。 “是!是是是!”韩夜赶紧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灼月的俏肩上,闻到一股迷迭香气,浑身都快酥软了,但又不敢轻亵。 灼月差点忍不住掩唇要笑了,觉得韩夜真有趣,但还是作回了冷冰冰的姿态,讽道:“看来你这摘花书生的名号得改改了,名不副实。” “方才那股子淫邪劲儿去哪了?” “现在本宫让你搂了,倒是不敢动手动脚了?” 韩夜心里叫苦:老婆!你那么凶!我哪里还敢啊?! 想是这么想,韩夜嘴上却说:“素闻灼月殿下性烈如火、冷淡如冰,在下今天才真正见识了,佩服得很!试问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在下哪里还能浪荡得起来?” 灼月故作冷淡,红唇却忍不住微微上翘。 明明是被银发遮住一半的淡蓝美眸,此刻却透出了一丝笑意,如同冰莲绽放出的花蕊,弄得韩夜心醉神迷。 “你只准把手放在本宫的肩上,其他动作,须得经本宫点头同意。” “本宫说过,卖艺不卖身。” 灼月又强调了一遍。 韩夜这回乖了,而且他知道,妻子知书达礼,本来也不喜欢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小动作,于是爽快应道:“是!” 韩夜决定,继续好好观察灼月的态度,但凡灼月有一点点不乐意,他就该老实,哪怕现在是“摘花书生”,也得老实。 其实,韩夜一直都很老实,这只是因为他深深喜欢并尊重司徒云梦,致使二人江湖初见,韩夜显得像个大傻子。 成婚两年,韩夜闲下来总在思考一个问题: 没有司徒云梦相伴的人生,会是怎样? 诚然,韩夜是蜀山上任长老长空的转世,有一点点炼气天赋。 武功和剑法或许依然会有索命阎王张括传授。 但也仅限于此了。 如果不是一直戴着司徒云梦给的苾灵仙玉,韩夜修炼玄元真气不可能那么快,恐怕一辈子都在武林这个低层次的圈子里活动,成为一个二流浪子,无有建树。 后来韩夜知道,司徒云梦给的那块玉坠就等于五彩之心的心,是司徒云梦舍弃掉自身强大能力分出来的全部精华! 司徒云梦本来完全不需要韩夜,倘若没和韩夜青梅竹马,她一人独来独往、闯荡江湖,戴着玉坠就是完整的自己了,那么遇强则强、六界无敌,何须什么男人? 可司徒云梦偏偏是个专情、痴恋的傻姑娘,她选择了成就韩夜、放弃了自己。 人人都可以说司徒云梦傻、轴、犟。 唯独韩夜不行! 所以,只要司徒云梦不愿意让韩夜干,那就打死都不能干! 可男人啊,有时候就是把握不好这个度。 所以美魔尊凌峰不理解韩夜为什么最开始那么老实,碰都不敢碰司徒云梦,搞得自己很憋屈,而年少的韩夜自己也太不明白。 太老实了像个和尚,姑娘家会扫兴; 太不老实又不尊重人家,姑娘家会暴怒。 这个准头非常难抓,不和人家好好沟通个几次、闹几回别扭,是不可能抓得准的! 这才是谈情说爱的关键。 可司徒云梦终归是个姑娘家。 为此她受了不少委屈,直到韩夜硬是到了不能再老实、再老实就愚蠢至极的份上,二人才抓准了节奏、抓到了要点。 回顾二人的情感,韩夜很感动,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淫贼”。 直到灼月用戴着丝质袖套的素手抚了抚他的胸口,他才从回忆中缓过来。 “本宫刚才对你是不是太凶了?叶公子。”灼月睁着淡蓝冰眸关切问道。 这又是夫妻二人之间的默契,每次司徒云梦感觉自己对韩夜凶了、冷落了,她就总想摸一摸韩夜的胸膛,怕韩夜难过。 韩夜抓住灼月的手,轻轻抚摸着她中指上的指环和手背上的袖套,透过冰丝质感他感觉得到,还是那个熟悉的、美妙的白兰素手。 他还感觉得到,司徒云梦没有把她自己变太多,绝大多数都是韩夜熟悉的感觉,这才会让韩夜很快就被“灼月”所俘获。 然后司徒云梦是故意吸引韩夜过来跟踪的,韩夜一靠近,司徒云梦不需要灵气感知就知道是韩夜,因为太熟悉了,二人灵肉交融、你中有我,司徒云梦焉能不知? 司徒云梦根据对韩夜的了解,白天经历了自己介绍自己为“孟云”后,她知道韩夜会把名字倒过来作为化名,一下就猜对了韩夜化名——“叶涵”,并且暗示韩夜:“你是一个淫贼,很坏的淫贼,你不用对我客气,阿夜”。 司徒云梦知道韩夜爱比武,所以她化身双剑娘和韩夜好好地比了一次剑。 司徒云梦知道韩夜清楚幻化的弱点,故意施展幻化,让韩夜使出“玄灵断魂风”,并用“圣冰封魔诀”冰封了自己,其实她很清楚这招的厉害,她觉得,身为妻子,让丈夫赢自己一次,很有征服的快感,不是吗? 而后,她露出那副“你要采摘本宫吗”的表情,想的却是,被丈夫采摘也没什么关系啊,阿夜开心就好。 灼月,确实就是司徒云梦,是司徒云梦用地煞七十二变幻化而成的。 而且,司徒云梦不想把身体变太多,她希望韩夜看到自己另一个形态时,仍然想的是自己。 这就是一个女人聪明的地方,如果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万一丈夫真的喜欢上另一个自己,岂不是硬生生自己给自己戴了个绿帽? 韩夜觉得,“司徒云梦变身灼月来勾引自己老公”这种馊主意不像是司徒云梦一个人能想出来的,极有可能跟那个红纱女有关系! 那个红纱女到底是谁? 不可能是薛燕。 也不太像是韩玉。 她难道是乾闼婆、紧那罗,把自己妻子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这又有点不合常理了。 正当韩夜仔细思索之时,红纱女却来了。 红纱女从一楼上到二楼,来到韩夜和灼月面前,笑道:“淫贼,终于还是来找我姐姐啦?” 韩夜警惕地望着红纱女,绞尽脑汁在想: 这家伙到底是谁! 注释: ①“交子”——最早的银票,也是全世界最早的钞票。 【司徒云梦新形态——地煞七十二变幻化成的明玉宫宫主、上上届妖主炙心妹妹,双剑娘灼月。 借鉴点:外貌——申鹤(原神),身份气质——邀月(古龙小说),武功招式——小龙女(金庸小说)。 服装是我自己研究搭配的。 顺道一提,天山派丹枫真人,致敬了梁羽生小说,天山派始祖——张丹枫。 我写得很认真,没毒,放心看,觉得有趣就收藏收藏、投个推荐票,感谢。】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二十九回 明月心 灼月娥眉微微一皱,对红纱女道:“妹妹,不得无礼,叶公子现在是本宫的客人。” 红纱女依然还是那个装束,六尺半的身躯,肩披红纱褙子,腰围朱云燕裙,头戴火玉孔雀簪,蓝发如溪流般淌在背后。 她抬袖咯咯笑道:“巧了姐姐,叶公子现在也是我的客人。” 韩夜一听就不爽了:我怎么就成了你的客人?我同意了吗?赶紧滚远点! 表面上他却摇着扇子道:“这位姑娘虽然也是美艳动人、我见犹怜,但很可惜,小生已经包了灼月殿下,有她一人服侍小生就够了。” 红纱女被韩夜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却毫不介意,反而笑道:“叶公子,你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你为何付了我姐姐的钱,还要付我的钱?为了买我,你也花了三千两呢,不去柜台前面看看吗?” 韩夜和灼月面面相觑。 首先是他俩都没想到红纱女会来这么一招。 然后韩夜惊觉,红纱女这是一手“将军抽车”的妙棋,如果韩夜不承认他花钱买了红纱女,就得去前台退钱,一退,就得解释为何只要灼月不要红纱女,很麻烦。 如果韩夜说,红衫女的三千两白银是她自己出的,他不知情,店家难道不会怀疑灼月也是灼月自己出的?这也很麻烦。 总之,大局着想,韩夜没法拒绝红纱女“投怀送抱”。 这样就很扫兴了。 本来韩夜还觉得妻子的计划天衣无缝,二人相互照应,韩夜扮嫖客不用被其他女子围着、很安全,司徒云梦被韩夜包了也不担心被其他人骚扰,两夫妻正儿八经开个房,既能聊点正事、也能开心玩玩,别提多爽了! 突然冒出这个红纱女,那是十分碍眼!甚至是碍事! 韩夜心想:行!你跟我玩将军抽车,我跟你玩“送佛归殿”! 韩夜看向身旁的灼月,话里有话地道:“灼月殿下,小生花钱买令妹这不假……但我只是想,她是你亲人,买你的时候把她也买了,今晚别的男人不会再动她,你也就能放心服侍我了,这没问题吧?” 说着,韩夜瞥了红衫女一眼,继续对灼月道:“你是她姐姐,她当然要听你的话,不如,你就让她去其他地方转转,我俩单独去房里谐鱼水之欢、效于飞之愿?” 韩夜说着说着,露出一副渴求的表情,这个表情用得非常到位,外人看来他就是兴致上来了,向灼月求欢索爱,只有灼月懂深层意思:求你了老婆!我只想和你两个人在这里明察暗访!把她支走吧! 灼月咳了一咳,对红纱女道:“燃星,既然叶公子买了你,你也就暂时自由了,四处去转转吧,我和叶公子有话要谈。” 红纱女原来叫燃星。 韩夜暗地里数了数,炙心、焚天、灼月、燃星,好像很久以前还有个叫“燎日”的,以及传说中燎日的儿子“煊”、“煌”,是不是里蜀山皇亲国戚都要叫这种名字,不烧点东西不像个妖主、公主了? 却见燃星抚了抚水蓝色的鬓间长发,道:“姐姐又忘了,我姐妹二人从小就跟着炙心哥哥闯荡江湖,自他担任里蜀山妖主后,你我为免影响到他,才跑到移花岭明玉宫定居……从此我二人就形影不离了,炙心哥哥离世后,我们更是相依为命多年。” “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一起服侍叶公子挺好啊,姐姐喜欢的人,妹妹也应当喜欢。” “是吧?叶公子。” 燃星睁大着紫眸说着,语笑嫣然,眼见灼月正一手挽着韩夜的胳膊,连忙跑到另一边也去挽韩夜另一只胳膊。 韩夜心里要骂娘了,看她那死皮赖脸的样子就很不舒服。 于是,不等燃星来碰自己,韩夜直接将灼月像抱公主一样横抱了起来,这样就没手给燃星挽了,而后道:“姐妹再怎么情深,那也不能分享一个男人!行了!小生先去享用你姐姐了,完事了再来找你便是。” 这么一抱,韩夜感觉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真叫一个光照如月、清冷如冰,隔着紫纱,韩夜能感觉到她冰肌细嫩,被自己壮臂揽住的她的腿弯更是雪肤凝香。 不知是何缘故,萦绕在灼月那双修长美腿上的清凉香气,触上去就如同紧紧裹住双腿的丝缎一般,更添几许丝滑。 抱久了灼月,韩夜又快要克制不住欲望了,正想撇下燃星、带灼月离开,却被燃星一把扯住了自己的纶巾。 燃星不悦地提醒道:“别太放肆!没听我姐姐说了吗?她卖艺不卖身!” 韩夜被燃星弄得有些烦闷,对妻子的兴致稍稍降了些,回应燃星道:“我是买了她的艺啊,三千两本来也只是买艺、不买身!” 说着,他又振振有词地道:“至于灼月殿下的身体,小生拿了后,自当凑钱来给她赎身,既已约定夫妻,便不算卖了啊!” “难道她这样的绝世美人,要一辈子都呆在青楼吗?” “她不想要个安稳的家,嫁个好丈夫,生个好孩子吗?” 灼月本来被韩夜抱起来,还想做做姿态,叫他放手,但对于燃星的死缠烂打也有些不满,就任由韩夜抱着,听韩夜这么一说,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燃星倒是越来越不舒服,挖苦道:“你就是个淫贼,寻欢作乐、逢场作戏惯了,别装得对我姐姐很有感情似的!你说要和我姐姐约定夫妻,她同意了?” 韩夜哈哈大笑,转而又用颇为狂浪的言语道:“就凭小生那足以让灼月殿下咬碎银牙、欲仙欲死的床上功夫,完事后,她就会同意的。” 这话一说,灼月都有点脸红了,心想:这个臭阿夜,要不是我俩都不是本人身份,当着大伙儿面说这话,真想掐你一下!无耻! 燃星直接说出口了:“你可真够无耻啊!淫贼!” 韩夜这才顺着话说道:“是啊,你也知道小生无耻?你也知道小生是个淫贼!这就说明你压根不喜欢我!你姐姐是欲拒还迎、欲迎还羞,跟你完全不一样,她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我对她动手动脚,她早就一剑把我杀了!” “你刚才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姐姐喜欢、妹妹也应当喜欢,你看你现在喜欢我了没有?” “不喜欢就别当跟屁虫,一边去!别妨碍我和你姐姐去房里办事!!” 燃星被韩夜气了个半死,但她斗嘴显然不是韩夜对手,只能耍赖:“韩夜!我陪你娘子(来里蜀山)……唔!!” 韩夜正想捂住燃星的嘴,灼月却抢先捂住了燃星的嘴。 韩夜感觉到,红纱女起初还能故意装作和薛燕差不多的性格,但薛燕尊重夜梦二人,现在已经不会干这些破坏夫妻兴致的事了,而这红纱女被自己说过一顿后,情绪立马失控,显然就更不像薛燕了。 韩夜在之前想过很多可能,譬如说,跟自己进里蜀山的薛燕是个假的,然后这个燃星就是薛燕扮的,二女合伙骗自己,薛燕和司徒云梦演起戏来很默契,就会令自己防不胜防。 但从刚才种种来看,红纱女并不是司徒云梦特别喜欢的那种人,基本可以排除薛燕了。 那在这六界当中,还有谁生气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呢? 又有谁看不惯韩夜和司徒云梦恩恩爱爱呢? 最好是武功高强能教司徒云梦一些武功,并且会七十二变。 韩夜心里已有了答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当着燃星的面揭破她的真实身份。 灼月叹了口气,松开捂住燃星嘴巴的手,对燃星道:“妹妹,叶公子的名字叫叶涵,不叫涵叶,你念错了可不好。” 而后她又拍了拍韩夜的肩膀说:“叶公子,既然舍妹有意见了,本宫与她相依为命,做不到丢下她不管。” “不如就由本宫和舍妹一同去房里服侍你吧,舍妹姿容不在本宫之下,你左拥右抱难道不好吗?” 见韩夜作出一副犹豫的样子,灼月又抚了抚他的胸口,接着道: “本宫这妹妹啊,从小就爱和本宫争,桃子也是、武功也是、男人也是,她说你‘淫贼’,多半是口是心非,你别放心上。” “昨晚上来长乐苑的路上,她就说你武艺脱俗,还会魔门的功夫,可以帮我们对付飞凰公主和她的男人韩夜。” “你既有此身手,本宫也不妨告诉你,本宫还有个夙愿,如果你愿意出手相助,圆了本宫的梦,莫说是陪你一夜,本宫以身相许也不在话下。” 韩夜听得连连点头。 他总算搞明白为什么司徒云梦要以灼月公主的身份出现了。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灼月应该是上上任妖主炙心的妹妹,和飞凰公主司徒云梦一样,也属皇亲国戚,甚至还更有资格当妖主。 炙心让位于焚天后,灼月和燃星定然不服,只是她俩打不过实力堪比神魔的焚天,且出于尊重炙心之遗愿,过去一段时间就没来里蜀山,只留在了移花岭明玉宫潜心修炼。 直到司徒云梦成为飞凰公主执掌里蜀山,直到司徒云梦相夫教子很少来里蜀山听政,直到长乐苑把里蜀山搞得乌烟瘴气,灼月和燃星也就到了该出现的时候了。 灼月当然会利用长乐苑来对付司徒云梦,所以要和长乐苑谈合作,目的是扳倒司徒云梦。 长乐苑本就与飞凰公主、三公九卿是敌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长乐苑会拒绝这样一个有身份、有才艺、有姿色、有手段,能与飞凰公主抗衡的人物吗? 而现在,灼月完全可以用身体来拉拢摘花书生叶涵,让摘花书生叶涵一起去对付里蜀山飞凰公主和驸马韩夜。 拉着真正的老公变成另外一对情侣,去打明面上的“自己”和“老公”,此乃自戕苦肉、反客为主之计! 只要长乐苑不是个傻子,就一定要和灼月合作,因为他们在里蜀山也是势单力薄,强强联合起来自是有利无害。 韩夜在脑子里把这个计划过了一遍! 不由得暗地里拍案叫绝! 妻子的灼月化身得真叫一个漂亮! 比起自己扮淫魔书生、薛燕扮歌女,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才是最有机会摸到幕后东家的人! 而且韩夜一直知道,司徒云梦内心深处有点讨厌她心里的那个“飞凰公主”,觉得不称职,对里蜀山的妖民们不够好。 韩夜相信,司徒云梦化身灼月来到里蜀山,看到了里蜀山现在的样子,估计还可以当着长乐苑掌柜的面,以灼月的身份痛骂飞凰公主一顿。 自己骂自己,是司徒云梦恰好做得出来的事,她不但心里舒服了,且真情流露,别人完全不会起疑。 司徒云梦只需要把内心深处那种鄙夷、刚烈的感觉拿到外面来展示,掺着丈夫韩夜平日里的冷淡,加上一点姐妹瑶光的英气,就能虚构出灼月的个性了。 至于公主气质,还需要演吗?上手就来! 想到这里,大多数谜题就都解开了。 韩夜觉得解谜解得理所应当,毕竟他是司徒云梦的丈夫,应该是这六界当中最懂司徒云梦的人了。 于是,韩夜继续装回摘花书生叶涵,一手把灼月的雪肩搂得更紧,一手握起她的手,在她戴着丝质袖套的纤柔素手上轻轻抚弄着,郑重地道:“娘子,不瞒你说,昨晚上一见你,小生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为你,小生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也是韩夜真情流露,半真半假。 “昨晚你离开小生以后,小生就一直想着你,后来调查了一番,原来你才是里蜀山真正应该继位妖主的人,飞凰早就应该下位了……只要你答应把身子给小生,那么,剑魔韩夜就由小生来收拾,你专心去对付飞凰。” “飞凰有驸马,你有我。” 说得真叫一个漂亮! 灼月望着“叶涵”,淡蓝美眸睁得大大的,表面上看去是被摘花书生决心帮助的诚意所感动,内地里却是为韩夜“懂自己”而感动。 “叶公子(夜公子)……!”灼月不知道说什么好,忍不住将香唇吻在了韩夜的唇上,原本冷淡的眸子也泛起了点点波光,在旁人看来,灼月对摘花书生终于还是动情了。 “本宫和舍妹都是女儿家,的确有很多事需要男人来办。” “今后,就有赖叶公子扶持了。”灼月抓住韩夜的手,含情脉脉,满怀期许。 但韩夜却知道,妻子司徒云梦一直都需要自己,为整个小家去思考未来,所以刚才她最后那句话又是一语双关,都不必演。 演得最好的,往往都是真心话、发自肺腑。 人生就是如此。 红纱女却受不了韩夜和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不停地演戏,她对灼月道:“姐姐,既然叶公子答应了帮我们,而你又答应了为此卖身于他……” “咳咳!”韩夜打断她说话,提醒道:“你又说错了!不是卖身!是小生和灼月殿下你情我愿、共图大计!” 灼月被韩夜一直抱着,舍不得下来,被一个外表看起来陌生、内心却是最熟悉的爱人的男人抱着,还是挺刺激的。 但看了看红纱女表情,灼月还是从韩夜身上落了下来,一手挽着韩夜的右手,对红纱女道:“妹妹,你也别口是心非了……既然叶公子答应了,你也一起吧,我俩就让叶公子开心开心。” 红纱女又有了兴致,一手挽住韩夜的左手,韩夜下意识想要甩开,却发现右手边的灼月将手紧了一紧,对韩夜道:“叶公子,你就别多做推辞了,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就是。”红纱女咯咯笑道:“同时拥有两位妖族公主伺候,以后也别叫什么摘花书生了,干脆就叫叶天帝吧。” 韩夜实在是不喜欢红纱女,睁大了清眸给灼月使了个眼色,灼月回以微笑,点了点头,意思是:阿夜,没事,这个程度我不介意。 韩夜终究还是拗不过,便对燃星道:“事先声明啊,小生还是只喜欢你姐姐,但我既已买了你一晚,你就得任我处置。” “暂时只能挽小生的手,其他动作,须得经小生点头同意才行。” “也别给小生乱改称谓,什么叶天帝、叶天尊、叶遮天,总显得阴阳怪气,我不喜欢……小生就是摘花书生叶涵!” 韩夜把灼月对自己提的要求又给燃星提了一遍,他学得倒挺快。 灼月闻言淡然一笑。 燃星则点了点头,以示妥协。 于是乎,韩夜就被灼月和燃星一左一右挽着手,去往甲一二四房间。 在其余客人看来,他们就别提多羡慕韩夜了,左右手都是绝世美人,且风姿卓绝、各有特色,真不知道韩夜到底是多有钱、多有本事,才能花钱请这两位极品姑娘相陪。 韩夜没义务告诉他们自己是怎么得来的,他开始继续观察长乐苑的内部情况。 三人首先穿过二楼。 二楼是食肆,这里摆了三百套豪华的红木桌椅,供客人享用美味佳肴,本层服务的小二足有五十个,当然,大多数仍是里蜀山没钱嫖妓、只能干活的男妖精,偶尔会有一两个凡人。 沿二楼的金光阶梯向上,就到了三楼。 三楼是茶楼酒楼,这里摆了两百套豪华的紫木桌椅,供客人享用清茶美酒,本层服务的小二也足有五六十个。 这些小二明着是小二,实际上就是龟公。 韩夜对于这些为了短暂寻欢就甘当龟公的男妖精,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韩夜开始把目光放得更远,遥望长乐苑建筑内部的布局。 无论食肆茶楼,它们的北面都能看到一个大堂,大堂将三层楼连贯起来,共二十丈高。 三楼顶上有画着五百飞天的藻井,飞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藻井之下,是一个长十丈、宽八丈的歌舞台,此时的歌舞台上已有八名歌女在唱歌、十二名舞女在跳舞了,声色犬马,歌舞不断。 再从三楼沿着盘旋阶梯上去,就到了住宿的楼层了。 从四楼开始,至最高三十三层楼顶,与下面三层是完全隔开的,地板上画有八部天龙与其统御者帝释天因陀罗的图案,因陀罗率众双手奉天,似乎在向着他的头顶祈求着什么。 韩夜沿着他的视线抬头一看,但见宿房沿十二角形均匀分布,如同一个个的环一般,层层向上,一直延伸到金光闪闪的天顶,天顶上另有个藻井,藻井上刻着一只眼睛的图案。 那是冒着紫光的巨型眼睛图案! 灼月这时才传音入密给韩夜:“阿夜,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这个吓到了。” “乾闼婆是香气之神、紧那罗是音律之神,这里的气味和声音她们都吸收得到,唯独视觉,需要借助这只眼睛来监视。” 韩夜望了一眼灼月,见此时的灼月嘴巴未动、目光冷淡,赶紧摇扇子道:“这个长乐苑真是奇怪啊,客人住的地方,安了这么个吓人的东西,小生兴致都少了一半了!” 其实,韩夜和灼月想的一样,这只眼睛图案和他们之前在家里看到的那只云后诡秘之眼,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韩夜把手放在灼月的楚腰上,用指头按照以往说话的节奏敲了六下、又敲了三下,共九下。 “别在这里说话,去房间。” 灼月到底和韩夜心心相印,瞬间明白了韩夜的意思,其实她变回兰香仙子的时候,就已经会用传音入密了,在鬼界就是用这个方法瞒着韩夜和星辰对话。 只是后来她发现,对于法力超强的敌人、听觉灵敏的敌人或能够读心的敌人,传音入密作用不大,仍然会被听到,而且,韩夜在神界唤回她的初心后,她几乎没什么事需要再隐瞒韩夜了,这个传音入密就基本不用了。 方才楼下她也没用传音入密,因为她知道韩夜会懂,不用和韩夜传音,直到三人来到上面三十层,被那只“眼睛”盯着,她才不得传音不提醒韩夜。 所以韩夜也用暗语提醒灼月,别在这里说话,传音入密不保险。 韩夜无所畏惧地望着那只眼睛的图案,摇着扇子道:“明明小生已经付了定金了,难道怕小生不付尾款?特地弄这么个监视眼。” 灼月从韩夜手里接过清风竹扇,一手继续挽住他的胳膊、一手为他扇风:“叶公子,别看了,就让本宫和舍妹去房间服侍您吧。” “好。”韩夜饶有兴致地把扇子一收,便和灼月、燃星一道,继续向着甲一二四号房前进。 【各种致敬各种梗,但主题思想还是,“得女一心,胜却三千世界”,男人爱女人是要花精力的,真开不了后宫,有空包二奶,不如和老婆换个玩法,岂不美哉?】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回 帝王间 灼月如冰,孤傲冷艳。 燃星若风,热烈活泼。 此二女容颜绝世、丰姿冶丽、光耀夺目! 韩夜往二女中间一站,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黄衫书生,所以,客房楼层来来往往的人眼里就只有星月二女,没怎么注意韩夜。 经灼月、燃星介绍,韩夜方知,长乐苑从四楼到三十三楼的这三十层客房,共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段,每段三层楼。 其中,庚、辛、壬、癸这四段,每层楼有七十二间房,为普通客房。 普通客房共八百六十四间,住宿一晚需花费白银一两,当然,如果买了良品姑娘一晚,则可免费入住普通客房一晚。 丁、戊、己这三段,每层有四十八间房,为豪华客房。 豪华客房共四百三十二间,住宿一晚需花费白银三两,如果买了精品姑娘或上品姑娘一晚,可免费入住豪华客房一晚。 乙、丙二段,每层三十六间房,为公侯套间。 公侯套间共二百一十六间,住宿一晚需白银十两,买了珍品姑娘一晚,可免费入住公侯套间一晚。 甲段乃最上段,每层二十四间房,一段就有七十二间房,为帝王套间。 住宿一晚、白银五十,买了极品姑娘一晚,自然可以免费入住一晚。 一两银子就相当于里蜀山的一千文钱,够一家三口在家吃半年的粮食了,足见这长乐苑纸醉金迷、极尽奢华。 以往司徒云梦虽然花钱很豪爽,那都是给韩夜、薛燕、天天买衣服和用品,给弟子们买好一点的笔墨纸砚,为了过日子她其实也省着点用了。 但司徒云梦从没想过和丈夫去青楼花很多钱住店,这是头一次。 而韩夜一想到睡自己老婆还要花钱、还要花好几千两银子,家里总共才存着二百两,还是给儿子留着娶媳妇儿作为聘礼的,他就决定,方便说话的时候一定要问一下老婆从哪弄来的钱。 韩夜一边想着,一边随灼月燃星走到了一个方圆丈余的七彩光柱边上,这光柱内部通透、高耸入天,直抵长乐苑最高层,横贯三十层楼。 从外面看去,光柱就像一个七彩缤纷的圆筒,流光组成了它的筒壁。 柱状光环共十二道,与塔楼的十二个角相对应,每道光柱都连接到了每一层走廊的边缘。 燃星向韩夜解说道:“叶公子,这叫霓虹圈,可以把人传上去,也可以把人送下来,省去了走楼梯的脚力。” “当然,也不是没有楼梯,只是有了霓虹圈,上下都方便,这里走楼梯的少。” 韩夜点点头,只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韩夜之前从未在人间见到过的景象,在妖界却能置身其中、亲临其境。 当然,以韩夜这二十几年的眼界来看,或许长乐苑就是六界中最大的青楼、客栈了,如此锦绣恢弘也在情理当中。 但最舒服的地方,在于欣赏六界美景同时,老婆还在身旁。 有的时候,去那里不重要,和谁在一起才最重要。 闻着灼月身上散发出的迷迭香,韩夜惬意十足,又想喝几口梨花美酒了,但烛龙酒袋此时还在包袱里,他一时半会儿还取不出来。 灼月深知丈夫心意,对韩夜道:“叶公子,帝王套间里美酒一应俱全,有葡萄酒、菊花酒、杏花汾酒、竹叶青和九酝春酒。” 一般来说,青楼姑娘主动提出各类酒名,言外之意就是可以陪客官喝酒,韩夜听灼月之言,眼前一亮,明知故问地道:“这么说来,灼月殿下愿陪小生喝花酒吗?” 尽管他知道妻子能喝酒,尤其是能陪着自己喝,但现在妻子化身的灼月又是另外一种姿态,感觉是略有不同的。 灼月表情冷淡,缓缓点头:“本宫游历六界,时而小酌,叶公子已经把本宫包了,陪酒也是其中之一,自然愿陪。” 燃星则道:“叶公子,你可要当心,姐姐酒量极好,你让她陪侍饮酒,别把自己灌醉了,白白在客房里睡上一晚,钱可不会退给你了。” 韩夜不怎么想搭理燃星,自己老婆能喝多少心里还是有底的,一想到气质冰冷的灼月能陪着喝花酒,他又满心期待了, 三人绕到霓虹圈的正前方,灼月让韩夜拿出那块刻有她名字的金牌,对着霓虹圈正前方一举,柱状的霓虹圈上便开了一道一丈高、三尺宽的小门。 灼月和燃星引着韩夜走了进去,霓虹圈的小门自动就关上了。 燃星对着霓虹圈的外壁喊道:“去甲一。” 话音刚落,霓虹圈那流光溢彩的底盘就动了起来,韩夜只觉脚底一沉,一眨眼,霓虹圈的底盘就将三人托到了十丈之高。 隔着霓虹圈的流光外壁,韩夜能看到脚下地板上的那八部天龙图在快速缩小,耳旁传来呼呼的楼层穿梭之声,霓虹圈穿过一层层“楼环”后,将三人带到了最高层——第三十三层。 到了这一层后,霓虹圈上又在原先位置打开了那道小门,灼月燃星便挽着韩夜跨了出去,来到了环形走廊上。 韩夜刚把脚落到地上,就感觉地面软乎乎、毛绒绒,似乎是铺了一层地毯,疑惑地看向灼月。 灼月道:“黑貂皮地毯。” 燃星补充说:“到了甲等楼层,地板上铺的都是黑貂皮地毯,客房里也有。” 韩夜望了一眼整个环形走廊,走廊的栏杆由羊脂白玉构成、在琉璃灯盏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玉光,沿着走廊栏杆看到对面,韩夜能感觉对面到这里约莫有五十丈之远! 那么,三层地板全部铺上黑貂皮地毯、三层走廊全部用上羊脂白玉作为栏杆,这造价已经是连城不菲了! 砌玉堆金、穷奢极欲! 如果不是和妻子为了里蜀山的子民来长乐苑查案子,韩夜估计很难有机会体验这么奢华的场所。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 韩夜很期待和青梅竹马、生死与共的妻子在此琴瑟共御、吟诗作赋、花天酒地、共度良宵。 甲一二四号房离霓虹圈很近。 当然,按照霓虹圈的分布,其实任何一间帝王套间都离霓虹圈很近,因为一个霓虹圈就对应两间房。 一旦走出霓虹圈,向左就能看到甲一二三号房,向右就能看到甲一二四号房。 这么一看,韩夜总算完全明白了“甲一二四”的房号命名规则。 “甲”,自然就是楼层段数,指的是第三十一层至第三十三层。 “一”,指的是这一段三层中的最上面一层。 “二四”,才是这一层的房号。 毕竟,长乐苑拥有一千五百八十四套客房,如果跟人间的客栈、青楼一样命名,什么“天字第一号”、“地字十八号”、“夏荷”、“风致”、“雅颂”等等,那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么多房间名来。 而全按数字来排,又很不便于管理。 看来这长乐苑的幕后东家乾闼婆和紧那罗,也吸收了一些天外天其他世界的风格,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管理客房。 放在人间有点超前,放在妖界却没有那么突兀。 夜、月、星三人来到“甲一二四”号帝王套间的门前,金光灿灿的大门是双开式的,门上刻有房间号,以夜光翡翠填充。 双门开合处纹有一把瑶琴的形状,韩夜可以看到,在瑶琴图案的右侧有个钥匙孔。 双门内侧带锁的结构在人间比较少见,韩夜不知道是不是用柜台给的金钥匙来开门。 燃星提醒道:“叶公子,奴家来帮你开吧。” 燃星只是随口一说,自己都没留意,韩夜却观察入微、心中了然:是的,这像是那个人偶尔会说出来的自称——“奴家”。 化身燃星的那人,以玩弄男人为乐,“奴家”、“哀家”、“妾身”、“婢子”、“贱妾”都是她偶尔会用的自称,但“奴家”用得更多一点。 化作某个男人心上人的模样,一通交欢以后,吸尽其精元,令那个男人精尽人亡而死。 这就是韩夜不喜欢她的原因,在韩夜眼里,别说比司徒云梦了,比薛燕那也是侮辱了薛燕,自甘堕落,耍小聪明,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愚不可及。 当然,韩夜还没打算在这里揭破燃星,看着她把金钥匙插进钥匙孔、向右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房门的内栓开了,燃星和灼月一左一右推开了房门。 打开门,一股花香扑面而来。 但见一条丈宽通道一直延伸到正对门口的落地屏风处,屏风上画有九条不同颜色、形态各异的神龙。 或攀伏山岩之上、怒目圆睁; 或游于云空之中、雷云掩映; 或龙戏水珠、波涛汹涌; 或雌雄相待,欲追欲逐。 这正是帝王才拥有的“九龙图”。 再往前走个四五步,右侧有个小房间,为盥洗室,二丈见方,里面摆有金盆玉盆,放有脸帕汗巾,供客人洗脸洗手。 绕过屏风,就是套间客厅了。 客厅六丈见方,天顶上挂着数十个琉璃灯盏,桌上也摆着十数只离火凤盏,将大厅的红木桌椅、紫杉酒柜、落地花瓶、名贵壁画都照得金碧辉煌、恍若白昼。 客厅的旁边分别是两丈见方的次卧、餐厅和茶室,但韩夜等人暂时不去那里,他们径直往里走。 再往里走二三十来步,就又可以看到一座古木屏风,屏风上雕着一个帝释天,他头戴宝冠、肩披璎珞,手持金刚杵,骑六牙白象。 身旁飞舞着两个披帛环绕的女相神明,其中一个持玉笛,另外一个持琵琶,看上去正是乾闼婆和紧那罗。 屏风后面另有一个侧通道,通道的左侧、右侧和中间,各有一间房。 左侧为“音律室”,三丈见方,里面摆放着落地竖箜篌、白玉琵琶、七弦瑶琴、黄钟大吕、玉箫长笛、龙纹古筝、兽面大鼓,各种乐器,一应俱全。 右侧为“文书房”,也是三丈见方,里面摆放着书柜书桌、文房四宝,书柜上密密麻麻摆着四书五经、六界经典甚至是天竺典籍。 通道正中央通往主卧,主卧非常宽敞,约五丈见方,从主卧窗口可以观赏到波光粼粼、渔歌阵阵的碧湖,主卧的地毯则换成了白虎皮地毯。 主卧的中心摆着一张方圆丈余的凤羽圆榻,幻彩龙纱将床榻遮在里面,如同梦幻迷雾一般绚烂美妙。 主卧靠里还有一道画有彩凤追凰的屏风,屏风后则是一个足足可以容纳三人的大型浴盆,里面已经泡好了热水,撒上了五颜六色的花瓣。 韩夜打开折扇扇了一扇,问灼月道:“灼月殿下,这帝王套间隔不隔音?” “毕竟花六千两买了你们这对姐妹花,贵店总不能把我们的合欢之音都让别人听了去吧?” 这些其实恰恰就是昨天夜梦二人在家里遇到过的隔音问题,此时由作为摘花书生的韩夜提出来,那也理所应当。 灼月进了房间后,人就稍微放松了一些,表情也不再那么冰冷,她抬起手来嫣然一笑:“叶公子说得也是,为免伺候不周,就让舍妹来做个隔音吧。” 于是,灼月对燃星吩咐道:“燃星,叶公子说了,不想让外面听到房里的声音,你……(帮叶公子施法)” 韩夜收起扇子对二女指了一指,打断道:“不止是外面不能听到,店家也不能听到,小生花了这么多钱呢!” “等下我们三个就先鸳鸯戏水一番,然后二位美人,我们就不用穿着衣服了,在床上玩会儿,再看情况去客厅还是音律室……嗯,文书房也不错。” “客厅的椅子桌子,音律室的箜篌古钟,文书房的书桌书柜,咱们都可以在上面合欢。” “姐妹娇花,相依相随,星月为伴,比翼双飞!妙哉妙哉!” 燃星一脸冷漠地望着韩夜,她知道韩夜不会干这事,而且她也并不喜欢韩夜。 但灼月那冰雪般的脸蛋上却终于泛起了红云,她心里想的是:“阿夜好淫靡!好坏!!”就算知道韩夜不会这么干,光听他说都会觉得害羞,幸好已经进了房间,灼月也用不着掩饰这种羞涩了。 只是她俩此刻的神情却与在外头时截然相反,就像换了两个人似的。 灼月的蓝眸变得盈盈如水,盯着韩夜看了一阵子,而后才对燃星道:“妹妹,叶公子说的不无道理,既然他有这些想法,又不想店家听到,咱们还是把他服侍周到,你帮叶公子施法隔音吧。” 燃星也道:“好的姐姐,你和叶公子先去客厅小酌稍候,妹妹有一招‘梵隔’,可以暂时隔绝这个界域的声音,令其无法传至外界、而外界的声音也传不进来,非常实用,只是这招需要一盏茶的功夫方能完全生效。” 梵隔这个法术最早也是来源于天竺,听名字都知道,传言是大梵天在睡觉时,为免周遭生灵打扰而创造出的法术。 六界当中,惟魔界众生与佛家及天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法力高强的魔类当中,有一些就会梵隔之术,而魔界的贪嗔痴三地,恰恰也对应佛门三毒,让韩夜也不得不怀疑,魔帝蚩尤是不是也并非六界中人? 无论如何,把里蜀山长乐苑的事情解决后,韩夜是肯定要去一趟魔界绝地问清楚的。 灼月见韩夜陷入沉思,引着他坐到客厅的红木桌椅前,去酒柜取了一壶葡萄酒和两只夜光杯。 酒柜上的酒确如灼月所言,琳琅满目、种类齐全。 灼月将两只精巧的夜光杯放到桌上,众所周知,夜光杯是一种用玉琢成的名贵饮酒器皿,当把美酒置于杯中并放在月光下时,杯中就会闪闪发亮,夜光杯由此而得名。 灼月左手托着右手紫纱、右手将红艳艳的葡萄酒缓缓倒入韩夜的杯中,又给自己满上,见韩夜还在想事,便以冰冷的姿态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灼月将一双雪白凝霜的长腿叠在一起,左腿搭在右腿上,架腿而坐,跷起了二郎腿,交叉的双腿映着客厅的琉璃幻光,泛起冰晶之辉。 这是司徒云梦从未试过的坐姿,没有化身灼月之前,她的姿态素来端庄,不太喜欢这种随性坐姿,今天为了吸引韩夜注意力,她想试试。 她很爱自己的丈夫,昨天化身琴仙孟云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丈夫久违的狂热,所以她也会想,如果再变成另外一个自己,又当如何呢? 爱得深到一定程度后,对方高兴了,就如同自己获得了双倍的高兴,而往往韩夜的高兴又会撩得司徒云梦自己也高兴,那就是三倍的高兴。 司徒云梦一点都不介意撩韩夜,所以她扮灼月扮上瘾了,她举起了夜光杯,问韩夜道:“夜公子,不与本宫共饮此杯吗?” 韩夜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望向灼月,欣赏着她的倾世容颜和诱人身姿,也举起了夜光杯,与灼月一道,将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灼月继续给韩夜满上,用那种看起来冷淡其实又有点吃醋的语气问道:“夜公子时而心不在焉,莫非方才在思念着谁?” 接着又带着一缕失落地道:“夜公子在楼下时曾说过,被本宫迷得神魂颠倒,只想着本宫……可明明方才就在本宫身边,却还在思念他人……” “我们只谈合作吧,男情女爱尤显幼稚,不勉强了。” 灼月说着,继续姿态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双手却环于身前,冷冷看着韩夜,补了一句:“天下男子,不过都是负心薄幸之辈,本宫真可笑,竟然还差点对你动情了。” 韩夜抬起头,望着面色变回冰霜的灼月,找到了那种失去的感觉。 若即若离、若失若得。 就是这种感觉,能把韩夜撩拨得浑身发颤。 韩夜闻着灼月身上散发出来的迷迭香和葡萄酒的淡香,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灼月的柔荑,紧紧盯着她看。 “做、做什么?”灼月把淡蓝美眸看向一旁,娥眉间聚起一股英气,看上去是厌恶韩夜,实则是欲拒还迎。 “做什么?你居然问我做什么?”韩夜把灼热的目光看向灼月,生气地说:“你们女人说话真有意思,一会儿说我买了你一晚上,一会儿又只准我搂肩,一会儿说要以身相许,一会儿又说不勉强了,以为我是个棒槌吗?玩我?!” “你其实就是想要我欺负你、侵犯你吧!我昨晚上让你等我,你跑到这妓院来等我!钱都付了,房都开了,你跟我说算了?!” 韩夜说这些话的时候,确实能看到灼月冰冷的俏脸上泛起了丝丝绯红,弄得他说出这些话都特别兴奋。 灼月一把甩开韩夜的手,轻轻喘气,壮丽的胸膛一起一伏,她冷声道:“本宫说过!你只准把手放在本宫的肩上,其他动作,须得经本宫点头同意!” 嘴巴虽硬,身体却不停地给韩夜暗示。 韩夜觉得老婆真能演!他受不了了! 韩夜被灼月撩得欲火焚身,把灼月摁在椅子上强吻了起来,尽管他有点不明白妻子为何有兴致演戏,但他很喜欢。 特别喜欢!! “唔……!” 灼月睁大了淡蓝美眸,继而眉宇凛然,似有愤恨之意。 “唔……!” 灼月使劲挣扎,但右手已经被韩夜捉住,左手也被韩夜连同腰肢紧紧搂在一起,硬生生被爱人压在了椅子上。 “唔——!” 韩夜修炼玄元真气,吐息很长很长,亲得灼月快昏厥过去了,她眉头紧紧怂着、脑海里一阵白光,只觉魂都快被韩夜弄走了! 良久,韩夜才松开手和嘴,站起身来,用手背轻轻擦拭唇边的余香,望着灼月。 灼月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峰峦胸膛剧烈起伏,被银发遮住的半只蓝眸里满是痛恨、愤怒、屈辱,却又那么地惹人怜爱。 “大胆!无耻!!” 韩夜露出邪笑,身子前倾靠向灼月,在她银丝耳畔间轻声道:“灼月,你只是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小生手底下摘花无数,你就像一朵冰冷的蔷薇,骂得越狠,小生只会越兴奋!” “这才亲吻一下,就不行了?” “那等下真玩弄你起来,你岂不是要失神天外、魂飞九霄?” 丈夫真的好坏!一点都不老实! 灼月那冷若冰霜的玉面一下子就通红了,从来没和丈夫这么玩过,就算是枕边人,那也太羞了! “放肆!”灼月被韩夜撩得身子发热了,一拍桌子,做出一副要走人的样子。 韩夜岂能放了她?三两步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的纤柳楚腰,在她冰雪般的后背上亲了一口,这才道:“去哪?你今晚已经卖给我了!就是我的人!接下来这几个时辰,小生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 “灼、月、殿、下!” 灼月正脸红心跳、羞愤难当,甚至想回头打韩夜一下。 叫韩夜演个淫贼,韩夜演得也太像了!不像是在演戏!坏死了!! 这时,忽听身旁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行了!!” 韩夜和灼月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正是那红纱女站在了旁边。 红纱女一脸厌恶地道:“我去施个法,瞧你们夫妇俩演得!幼稚!” 韩夜正纳闷她为何突然态度变了,又听红纱女不耐烦地道: “梵隔之术已经施展好,不用担心乾闼婆和紧那罗偷听了,别演了。” 原来如此,所以红衫女就不装了。 但是韩夜好不容易对老婆有很强烈的兴致了,又被这家伙给破坏了。 这一切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发生过? 夜、月二人缓了一缓,渐渐恢复冷静。 兴致,也淡了。 韩夜轻轻抚了抚灼月的银色妙发,拍了拍她的背,感激地道:“夫人,谢谢,今天的你真的很不一样,我很喜欢。” 灼月也恢复了司徒云梦该有的神情和姿态,一手挽住韩夜的胳膊,柔声道:“阿夜,还是你懂我,很快就猜出我是谁了。” “何止是猜出你是谁。”韩夜说着,看向红纱女道:“我也猜出她是谁了。” 红纱女表情寒冷地望着韩夜,问:“哦?我是谁?” “魔界痴地魔尊,徘徊水榭的主人,水落樱是也!” 韩夜淡然望着红纱女,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自己肯定是猜对了。 【所谓老婆,就是全方位满足自己的人,韩夜在正传好好带老婆成长,老婆真正成长到爆发,自然会充分反馈给他,俩夫妻偶尔还是得有点情调的,大家看开心,后面更精彩。】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一回 女魔尊 魔,乃一切欲念之集合。 贪婪! 嗔怒! 痴迷! 疯狂! 好斗! 是故,神有九天,魔有十地。 而魔尊,正是魔界十地当中的顶尖强者,为群魔至尊! 魔尊将肉体修炼到极致,为求天长地久,反而要压制住他们强横的肉体,从第二真身修炼到第一显身,如此维持下去,魔尊的寿命可达九百万岁,近乎齐天! 但因为魔皆有其欲望,为了他们各自的欲望,往往不得不偶尔变回第二真身,致使寿命缩短。 嗜欲深者天机浅,痴情重义难修仙。 如果说似魔非魔的韩夜,他最大的欲望是深深爱着的司徒云梦,且狂热地想要占有司徒云梦的灵魂与肉体。 那么号称魔界第一铸剑大师、狂地魔尊的凌峰,他最大的欲望就是水落樱。 自古痴狂成对、难舍难分。 夜、梦二人不例外。 峰、樱二人亦如是。 凌峰很早就喜欢水落樱了,甚至,当他二人都还弱小的时候,当凌峰比水落樱更弱小的时候,他俩就已经相互喜欢了。 彼此的占有欲也是极强。 为了保护水落樱,也为了不再被魔界弱肉强食的魔物所欺辱,凌峰多次违抗天地法则,将好不容易修成的第一显身又频繁变回第二真身。 终于,凌峰得到了整个痴地,让水落樱有了立足之地,但他也猛然惊觉:自己的寿命竟只有五百年了! 凌峰不愿让水落樱看到自己死去,他离开了痴地,也不再施展第二真身,光靠千万年累积的经验、魔功、剑法和灵力,也足以震慑群魔,成为了狂地魔尊。 他忍痛抛弃水落樱,分隔两地,故作狂妄、故作痴迷于铸剑,只望水落樱能好好活着,不为自己陷入疯狂。 可他终究错了。 凌峰自活于天地之间,就只爱过水落樱,他不知道怎么去爱。 他以为让水落樱这样痴狂的女子活下去,就算是爱。 他以为想办法让自己长寿,甚至不惜逆天改命,就算是爱。 最终,他的梦想破灭了。 凌峰诱韩夜与重楼决战,先被韩夜破坏了魔剑、破坏了计划,又被愤怒的重楼亲手消灭。 幸得韩夜知恩图报,请重楼留下凌峰的一缕元神,令凌峰还能再入轮回、转世为人。 所以,水落樱也见到了凌峰的最后一面。 在那樱柳湖畔,落英缤纷,黄袍男子终于撑不住即将破灭的元神,全身化为金色尘粉,飘散在风中。 他只留给了水落樱一句话: “如果再有轮回,我还会回来找你,再做你的男人!” …… 魔尊,会觉得空虚寂寞吗? 重楼会。 没有了对手,也没有人再愿意做他的对手,他会空虚! 所以他认识了韩夜、帮助过韩夜,韩夜则以心换心、肝胆相照,魔尊重楼有了真正的朋友。 为此,重楼很开心,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开心了。 可水落樱呢? 她不开心! 她很痛苦! 最开始她以为凌峰的离开,只是因为嫌弃自己,所以她才作践自己。 她放纵身体与六界众生合欢,为的就是报复凌峰这个负心薄幸之人! 当然,她会地煞七十二变,她经常变作其他女子的形象。 她还是觉得六界当中除了凌峰,没人再有资格占有她本尊,所以她读取了每个男人的内心后,就变作那些男人心目中最喜欢的女子,去和男人们交合。 走身,不走心。 肉体交融过后,水落樱吸尽男人们的精元,让他们往生极乐,增进自我功力并报复凌峰,以之为乐!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她迫不及待想在某一天确切打败凌峰,告诉凌峰自己和几十万个男人交合过,然后去看凌峰那痛苦、后悔的表情! 如果凌峰觉得痛苦、后悔,证明自己错了,水落樱就会掏出凌峰的心脏,放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凌峰!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吗?自己瞧瞧!”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年,突然有一天,凌峰真的出现了。 时隔千百年他终于又出现在了徘徊水榭。 水落樱感觉得到,凌峰也变强了不少,她依然打不过凌峰,没能挖出凌峰的心好好瞧瞧。 但她同时也发现,凌峰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把自己扔在徘徊水榭不管。 关键是凌峰态度变了,他竟然目光温和地对自己说: “如果我再回来这里,就永远陪着你,不回傲山了。” 水落樱惊呆了。 那次凌峰走后,她突然顿悟了:像这种变作别的女子形象与陌生男子交合来提升实力的方法,何其幼稚! 她的内心越来越平淡,就算不平淡,也可以调整到平淡,因为漫长的等待需要平淡的内心方能维持。 她准备等凌峰,不管凌峰多久才会回来,她都愿意等! 五百年! 三千年!! 一万年!!!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再也不变。 何况,她的心也从未变过。 惟恨,惟爱! 六界男人,尽失颜色,皆已索然无味! 可惜,天意弄人。 当凌峰再度回来时,凌峰其实已经被重楼重伤过,活不过多久了,只是水落樱当时还不知道。 二人温存于樱柳湖畔,琴瑟共御,郎情妾意。 能多呆一会儿,感受到凌峰的怜惜,水落樱也总算搞懂了:她不追求天长地久,只争朝夕!! 被凌峰抱着,她恨意渐去,尘封已久的美好回忆一幅幅出现在眼前。 水落樱,彻底沦陷了。 她再也没有恨,心里头存着的都是对凌峰痴痴的爱! 可惜,凌峰却死了。 消失在樱柳树下。 水落樱对凌峰说:“我等你,我就在这樱柳树下,安安静静地等着你,一千年,一万年,直到你再来看我……” 但从凌峰死去的那一晚开始,水落樱感受到了空虚寂寞。 令人窒息的空虚寂寞,如潮水般涌入心头。 很暗,很冷。 琉璃屋舍不再光彩,凤羽鸾裘不再温暖! 水落樱抱着自己的身体,痛哭着,放声哭着,撕心裂肺地哭着。 但第二天,她就把方圆十里内可能听到她哭声的魔界生灵,统统杀光了。 魔尊,岂能让人看到自己流泪? 水落樱将对凌峰深深的爱,埋藏在了心里。 她想先离开徘徊水榭一段时间,替凌峰报仇雪恨,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最先想到的,就是韩夜。 为此,她花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修炼六界穿梭之术,成为了除重楼、怒焱之外的第三个能够开启六界传送法阵的魔尊。 彼时,因为天帝、三天尊不再过分制衡魔尊,水落樱能够轻松传到人间并且不被神界为难。 她来到了太平镇,看到了恩爱有加的韩夜和司徒云梦。 那时候韩夜的修为已经退回沧海之境,司徒云梦也失去了五彩之心的全部灵力,韩夜手上已经没有魔剑了。 水落樱认为,凌峰花了毕生精力去铸造魔剑,现在魔剑没了,韩夜就是凶手! 就在她准备悄无声息地杀死韩夜夫妇时,九天玄女从神界降了下来,守护了韩夜夫妇,并且将一年多以前的真相告知。 原来,凌峰并非韩夜所杀,反而韩夜为了报答凌峰和水落樱二人对他们夫妇的授艺之恩,故意将无极元灵斩斩偏,让了凌峰一剑。 非但如此,还以朋友身份向重楼求情,重楼才留下凌峰一缕元神,令凌峰得以转世。 而且,六界被盘古之殇彻底毁灭之时,是司徒云梦挺身而出救活了大家,大家才能活下来。 九天玄女提醒道: “汝为十地魔尊,与吾乃是敌对,吾本不该多言。” “但重楼才是杀死汝心上人的凶手,汝为何将气撒在吾等六界之恩人的身上?” “莫非欺软怕硬、畏强欺弱?” 水落樱觉得九天玄女说得句句在理。 其实九天玄女被司徒云梦打了一记耳光以后,彻底开窍、不再迂腐,她此举既能保护喊她叫“玄女姐姐”的司徒云梦,还能挑拨两大魔尊互斗。 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水落樱回到魔界,去斗地挑战魔尊重楼。 但她无论如何努力,就是伤不到重楼半分。 毕竟重楼魔界第一高手的名头可不是盖的。 重楼痛骂水落樱糊涂,他说,如果水落樱想和他斗,自当欢迎,正缺个对手,但凌峰明明是自己找死,岂有不杀之理? “你为了你的男人向本座报仇,于情可谅,于理愚蠢!所以,本座就不取你性命了。” “欢迎来杀本座,随时奉陪,但奉劝一句,凌峰已经转世,与其浪费时间报仇,不如多去找找他。” “还有,别去找韩夜麻烦,他是本座朋友,如果他死了,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本座也必取你性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报仇都是空谈。 水落樱感觉得到差距,她与重楼的差距,不是千年万年能追上的差距! 何况重楼说得也对,既然报仇这条路很难走、甚至走不通了,为何不试着找找凌峰转世呢? 于是,后面这一年时间,水落樱开始了在人、鬼、仙、妖四界的找寻凌峰转世之旅。 渐渐地,她越来越痛恨那些负心薄幸的浪荡之人。 这一路上,只要看到那些花天酒地、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奸淫掳掠的男人,水落樱必杀之而后快! 每次从臭男人手里救下那些良家妇女,看到她们无助又感激的眼神,水落樱总能想到自己的遗憾,她很后悔为什么不给凌峰一个洁白无瑕的自己? 但是,漫长的寻找不再无趣了,水落樱总是能变化出或男或女、或美或丑的化身来惩恶扬善,致使六界至今都不知道是痴地女魔尊水落樱干的这些好事。 而这个武功强大、法术强大的女魔尊,也找到了自己的“道”,那就是解救无知妇女,杀尽天下采花贼、负心汉! 快意恩仇,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那么下次,真的遇到了凌峰转世,水落樱就能重结此缘、倍加珍惜。 两天前的夜晚,韩夜等人在太湖剿灭蛇神坛时,水落樱也恰在人间。 她化身一个女郎中,已在诸暨东南的东白山上杀了一窝淫贼,救下了十几名妇女。 听当地民众说,这窝淫贼为祸诸暨已经二十多年了,武艺不俗、身兼法术。 当然,对于女魔尊水落樱来说,那是不够塞牙缝了。 不费吹灰之力把淫贼们尽数轰成肉渣后,水落樱见夜色已深,妇女们不便回家,便安排她们在山林里过夜,她用地上的藤条和土石变出一间幻彩小屋,带着妇女们在里面打起了盹。 到了后半夜,大家突觉天地变色,忙跑出去看。 但见地面全部变成了灰色,众人身后的幻彩小屋也变成了灰色,东北方向如同天亮一般白芒闪耀。 不一会儿,白芒又变幻成五彩之光。 再过一会儿,远远能还听到光芒万丈的彼端传来水爆之声。 众人啧啧称奇,水落樱却知道: 五彩之心恢复法力了! 许多年以前,机缘巧合,水落樱曾在人间遇见过一次女娲娘娘,那时的她与女娲娘娘打过一场,虽未分胜负,但水落樱知道是因为女娲无意与她争斗。 水落樱隐约感觉到,女娲法力之高强,犹在自己数倍之上! 而女娲在天外天遨游太虚时获得了一些先知之力,能预知部分未来,女娲告诉水落樱,将来的某一天,如果在魔界遇到一个身穿素衣黄裙、佩戴白色玉坠的仙女,请善加照顾。 “此女的真身,乃是来自天外天三千世界的五彩之心,潜力无穷无尽,她的成长关乎六界存亡……六界众生,为了各自的界域能够存续,都请善待此女。” 无论如何,女娲是人类之母,不像伏羲那样天生厌恶魔类,水落樱不讨厌女娲,她谨记女娲的预言,直到真的在徘徊水榭遇到了身为五彩之心的司徒云梦。 这就是水落樱为何要教司徒云梦武功和法术的前因。 万一真的六界有事,自己却什么也没做过,今后又如何与当时尚未陨世的凌峰长相厮守呢? 两天前的夜晚,当水落樱在东白山上看到白光与五彩交织之奇景后,一个新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了: 去拜访恢复法力的五彩之心司徒云梦,求她帮忙找到凌峰转世! 因为,五彩之心能恢复六界全部灵力,说明她的实力已超越了三皇,如果她都不能帮忙,六界之内就再也没人能帮忙找到凌峰转世了! 水落樱一直都知道司徒云梦住在太平镇。 等到她把受害妇女们送回诸暨后,就急匆匆飞向了太平镇。 彼时,夜、梦、燕、玉四人还带着天天在杭州城里逛。 水落樱化身太平镇的一个镇民,找韩宅里的孩子们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他们暂时还没回来。 水落樱不想放过机会,她愿意等,等司徒云梦闲下来、等司徒云梦开心,再提出这个请求,司徒云梦再怎么说也算自己半个朋友了,她应该会答应。 还好,到了下午,大家就都回来了。 水落樱变作一只喜鹊落在屋檐上,看到司徒云梦女扮男装换了一身长素衫,在给孩子们教书,那当然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又听说司徒云梦要去一趟里蜀山,扫荡淫邪。 水落樱当时就想:“如果我陪她去,既能剿灭淫窝、解救民女、行痛快之事,还能帮到她的忙、卖给她人情……这个忙一定要帮!” 而后,韩夜就牵着司徒云梦进房里行夫妻之礼去了。 水落樱能隐约听到司徒云梦和丈夫的逍遥和睦之音。 这个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至少司徒云梦的隐私,水落樱觉得不该过于窥探。 所以水落樱变成的喜鹊就飞到镇上去,绕着太平镇飞了好几圈才回来。 谁知夜梦二人太恩爱了、太投入了,玩了快一个时辰才休息,弄得水落樱有点郁闷,在太平镇飞了几十个圈,两公婆才终于消停。 自己还在找着爱人,却无端端被别人狠狠地秀了把恩爱,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水落樱不大喜欢韩夜,第一次见韩夜就不喜欢,这厮看起来很冷静,内心的欲望却很重,对司徒云梦的占有欲也很强,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自己求司徒云梦办事。 又过得一阵子,黄昏时分,韩夜总算带着薛燕乘银雕离开了韩宅。 水落樱担心韩夜或薛燕会识破她,所以等二人走了以后才飞回韩宅,变作真身去见“老朋友”司徒云梦。 对水落樱来说,司徒云梦是可以用得上的“老朋友”。 但对司徒云梦来说,水落樱是曾帮助过她的真朋友! 二女相见甚欢。 司徒云梦向韩玉引见了水落樱,而后把暗天教的事都对水落樱如数相告。 水落樱提议,应该马上动身去里蜀山。 水落樱玩过很多男人,她认为自己比司徒云梦更懂男人,她心想:“我帮了你,你和你丈夫更恩爱、更开心了,又解决了里蜀山大事,届时再提出让你帮忙找到凌峰转世,你肯定不能拒绝我了。” 所以水落樱只字不提凌峰的事,只是提醒司徒云梦,夫妻双方偶尔也要找点刺激,才能长长久久。 “难道你没想过,变成一个更吸引男人的绝世美人,去勾引韩夜吗?” “他突然发现,其实你变化而成的绝世美人,就是他的结发妻子,他难道不会比今天更兴奋?” 司徒云梦想起自己化身琴仙孟云就把丈夫迷得那般模样,反过来会更疼自己,那自然就欣然同意了。 但她提出:“可是,我的样子是玄女姐姐按照神界仙女做的,光凭模样,只怕很难比这个样子漂亮多少了。” 水落樱咯咯笑道:“那就把自己变得英姿飒爽、态度冰冷,让你家相公来‘征服’你,绝对比现在更吸引他!” 司徒云梦爱韩夜已至臻至极,觉得六界之内,没有别的男人比韩夜更好了,所以她认为,变成另外一个自己让老公开心,确实很有趣。 但司徒云梦变身灼月,却只花了半个时辰。 因为司徒云梦有“师法天地”之能。 越女剑法是老公教的。 素女剑法是水落樱曾经在魔界痴地的徘徊水榭演示过一番,这次水落樱又给司徒云梦演示过一遍后,司徒云梦完全掌握了。 九天之上有玄女,九幽之下有素女,自古玄素就是一对。 司徒云梦喜欢素女剑法不亚于老公教的越女剑法。 而同时,身为五彩之心的司徒云梦可以模仿到她看过的、听过的、闻过的、身体承受过的任何灵术。 武功和法术有互通之处,司徒云梦开窍以后,连武功也能很快学会了! 不然司徒云梦以前是怎么学会魔神刑天的“天门碎”的呢? 因为当时司徒云梦没想过“天门碎”是武功不是法术,没有自己给自己定界限,所以学会了! 那么,“左右互搏之术”就更是信手拈来。 因为司徒云梦早就会左右手同时使出不同的灵力和法术,加上水落樱不止一次和她说过,“武功与法术是互通的”,令她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就学会了使用双剑! 水落樱决定,将珍藏的瑶华剑和晗光剑都送给司徒云梦,宝剑赠美人,相当养眼。 看着司徒云梦一手用瑶华剑使出越女剑法、一手用晗光剑使出素女剑法,水落樱惊叹,这司徒云梦的天赋远超六界想象! 她只是被一些人给耽误了! 韩夜肯定是其中之一,这个庸夫! 而后,水落樱才开始教司徒云梦地煞七十二变。 真正花了点时间精力的,就是这个地煞七十二变。 其实妖魔鬼怪、各路神仙固然能变成人形,但变化往往较为单一,无法从根本上脱胎换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变万化。 而地煞七十二变则完全不同,不但能彻底改变自己,还能彻底改变对方的形态,只不过对方须得灵力在自己之下,否则可以强行解除。 这地煞七十二变如无上古神魔之能,是极难掌握的,就连幽冥鬼皇也需要借助水灵珠才能改变模样,他还没资格学会。 但司徒云梦够格。 完全掌握地煞七十二变需具备三大条件: 其一。 施法者需具备良好的记忆,脑海里有自己原先的模样,否则一旦变化成其他人或者物事,忘记了原来的样子,就变不回来了。 其二。 施法者需拥有丰富的内心,最好能以心换心,才能将被变的人或物事模仿得惟妙惟肖。 其三。 施法者的灵力必须在妖主和仙派掌门之上,才有足够幻化的灵力,重塑肉身。 前两者,司徒云梦已完美具备。 最后一条,水落樱毫不吝啬地还了一半灵力给司徒云梦,毕竟有求于她,所以,司徒云梦也具备了。 在水落樱的帮助下,司徒云梦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学会了七十二变。 她最先变的还是韩夜,然后变了薛燕,还双手叉腰喊了韩玉一声:“呆瓜妹!本姑娘罩着你呗!” 很像! 韩玉看到嫂嫂变成薛燕都看呆了! 然后司徒云梦才仔细对着铜镜变身,她根据对丈夫韩夜的了解,努力去变化成绝对能吸引到韩夜的身体构造。 而且她懂韩夜,如果和自己原先的身体差很多,万一韩夜喜欢上了这个化身,她本人会不舒服,而一旦揭晓谜底,韩夜又会不舒服。 为何要让自己和丈夫不舒服呢? 要让丈夫舒舒服服! 丈夫开心,自己也会开心。 所以司徒云梦变身就没把身体变多少,只是把容貌按照之前的样子做了一番改动,她很确信,改完以后的样子,在六界当中也不会和其他女子撞脸! 至于衣着,那就讲究了,既然是去妖界的青楼,当然不能保守,要大胆一点,经水落樱和韩玉把关,才换成了银灰色头发、紫纱褙子和洁白诃子。 司徒云梦腰系紫月燕尾罗裙,头插琉璃冰凤钗,凤钗上的珍珠流苏随她银灰发丝一同垂下,如白川凝露,交相辉映,粲然生光 香气方面,司徒云梦接受了水落樱的建议,从百花香变化成了迷迭香。 这样,司徒云梦就彻底从她本人,变幻成了妖界公主、双剑冰美人——灼月! 既然收回了水落樱一半的法力,灼月就能变出一个司徒云梦的分身,留下来照顾儿子。 韩玉担心这个分身可能失灵,所以还是决定自己留在家里等星辰回来,毕竟有女魔尊水落樱陪着嫂嫂,这个组合也很强大了。 于是,水落樱自己也变化成了燃星公主。 然后,燃星就施展传送法阵,将二女传到了里蜀山。 这时候,韩夜应该还在蜀山,听他师父守正讲暗天教主殷释天的江湖轶事。 灼月一到里蜀山,就拉着燃星,施展凤返之术来到了白羊丞相的府邸,见到了白羊丞相。 起初白羊丞相还很错愕,等亲眼见到灼月变回司徒云梦的本体后,白羊丞相才惊喜万分,继而老泪纵横,扔下拐杖冲她抱拳施礼。 自从素虬素韵和素素先后回到里蜀山,传递消息,大家才知道,飞凰公主依然热爱着里蜀山,大家都盼着飞凰公主回来! 白羊丞相用颤抖的声音道:“殿下!老臣想你了。里蜀山也想你了。” 司徒云梦听了这话,没忍住就哭了,香泪如雨而下,上前扶起白羊丞相,而后用龙唤之术召集了黑虎太尉和御史大夫。 黑虎太尉看到司徒云梦,激动得浑身发抖。 御史大夫看到司徒云梦,激动得哇哇大哭。 如此,三公就集齐了。 白羊丞相这才提醒:“殿下,您不能这么突然召唤我们过来。” “现在的里蜀山,明面上虽是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有着很多的暗天教教众,臣等至今仍未掌握所有教众信息,如您继续使用龙唤之术,令大家突然在各自的府里消失不见,恐引起暗天教的怀疑!” 司徒云梦玉眸张大、素袖掩唇,为之一惊,但旋即恢复镇定,双手端庄置于腹间,问计于白羊丞相。 须知,白羊丞相和御史大夫都是谋臣,白羊丞相近乎诸葛再世,鹦鹉御史大夫的口才也不亚于张良,有这二位辅佐,司徒云梦最终打败了连焚天都未必能战胜的毒沼界万年妖主——万毒老祖! 此时君臣再见、合为一心,破长乐苑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御史大夫用里蜀山独有的妖界传音之法,传信于九卿,令他们各自和家里人说有事,待出了府邸后,动身去无人之处,让飞凰公主一同施法来丞相府共商大事。 司徒云梦感应到九卿全部就位后,使出龙唤之术,顷刻间就将九卿全数召唤过来,如此,三公九卿也就全了。 当然,花斑鼠虽不属于九卿,对九卿而言也是平起平坐的。 花斑鼠、猫典客围着司徒云梦转,犬卫尉、郎中令关切至极,马太仆、牛廷尉、治粟内史、兔少府、蛇宗正、鸡奉常各自狂喜,君臣又相见抹泪、哭作一团。 然后大家才群策群力,白羊丞相制定了方略,黑虎太尉则暗地里调兵遣将,但从表面上还是在麻痹长乐苑,所以对于懈怠的卫兵士兵,就让他们摆在明面上懈怠懒散。 而自戕苦肉、反客为主之计,正是白羊丞相想出来的。 白羊丞相认为,司徒云梦既然已经可以轻易化身为另外一个人了,连衣服都可以变,她就应该有另外一重身份、另外一个人格,才能真正令敌对阵营相信。 白羊丞相和御史大夫替司徒云梦和水落樱编起了故事。 司徒云梦是妖族公主灼月,水落樱是妖族公主燃星。 星、月二女都是炙心的妹妹,她们自然有资格和飞凰公主争妖主之位,尤其是长期不在里蜀山施政的飞凰公主。 星、月二女的动机非常明确,她们来到里蜀山之后,见三公九卿和里蜀山群民依然坚定不移地支持飞凰公主和驸马,所以只能去长乐苑这个敌对阵营寻求合作。 长乐苑缺少的正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室人物,令他们在里蜀山开设妓院合法合规,那么扶持灼月势在必行。 灼月只需以此为由接近长乐苑,与掌柜谈合作,一起来推翻飞凰公主的政权,掌柜权衡利弊,岂能不答应? 不过,掌柜也只是给幕后东家管事的,所以即便掌柜认可了,灼月和燃星也不能掉以轻心,应当一边以艺伎身份留在长乐苑,一边多了解情况。 有女魔尊水落樱相伴,三公九卿不担心司徒云梦会遭遇安危。 但司徒云梦担心变得太漂亮太冷艳,会被长乐苑的男人占便宜,那就有点对不住阿夜。 白羊丞相胸有成竹,一一道来: “燃星是您的妹妹,她性格活泼、嫉恶如仇,如有男人上前,她定然凶悍护之,不必担心。” “且您是长乐苑掌柜的合作者,他们只能礼遇于您,所以当堂的龟公和保镖更多的是应该保护您,不敢得罪。” “您的身份不同了,是英气勃发的妖界公主灼月,对于里蜀山那些自甘堕落的妖精,不能手软!” 说着,白羊丞相又问牛廷尉:“当众调戏公主者,该当何罪?” 牛廷尉认真地回应道:“诛九族!” 白羊丞相笑着问司徒云梦:“殿下,断他一只手,和诛他九族,您选哪个?” 司徒云梦瞬间明白了,那就只好让那些想碰自己的男人、断一只手了,毕竟司徒云梦不想他被诛九族。 最后,司徒云梦担心韩夜来了里蜀山,无人接应。 黑虎太尉抱拳道:“殿下,蜀山通往我里蜀山的那个通道,只是明面上没有看守,又岂能没有暗哨?” 御史大夫挥动翅膀道:“暗哨可以闻出驸马爷身上的味,只要看到驸马爷,就会传信于微臣。” 白羊丞相捻须道:“驸马聪明,您的姐妹薛燕也聪明,他俩在一起,绝不可能以原先身份进入里蜀山,所以您就以灼月之身份与他相见,最好是不打不相识,驸马与您情比金坚、心意相通,只要打过一场,他应该能认出是您。” 犬卫尉道:“然后他只要能感觉到是您,且又找不到臣等,就只能去长乐苑查案了。” 治粟内史道:“算好时间,您就在那里等他!替他花钱把自己买了。您是为里蜀山的子民办案,公事公办,这个钱就从国库里出吧。” 蛇宗正道:“如此,他可以照应您,您也可以照应他,皆大欢喜。” 郎中令道:“殿下,俺们都知道你喜欢驸马爷,只要和驸马爷会合了,那么假戏真做、真戏假做,全都依您的意思办,可自行发挥。” 有三公九卿辅佐,又有女魔尊襄助,司徒云梦此番回到里蜀山,自然是君临天下、掌控全局! 很快她就以灼月的身份和燃星去到长乐苑,与掌柜谈好了合作,顺道逛了一圈长乐苑,清楚了整个长乐苑的构架和布局。 她还多问了一些信息,长乐苑方面不得不回应。 彼时,韩夜和薛燕仍在蜀山八卦城睡大觉,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司徒云梦重归妖主之位,早就把诸多事宜安排好了。 只剩和驸马韩夜玩“艳遇”了。 司徒云梦一步步成长到今天,固然是离不开臣民和朋友,但最离不开的,是一直鼓励自己、让自己不忘初心的老公——蜀山剑魔韩夜。 司徒云梦决定,只要老公一进里蜀山,她就带着燃星过去,亲自勾引自己老公! 当一个男人觉得把自己女人拿捏住的时候,也恰好是他被自己女人拿捏住的时候。 韩夜,逃不出司徒云梦的手掌心。 【我家女皇初长成,一入妖界撩我魂!】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二回 灼灼月 灼月和燃星一边坐在桌前优雅地喝着葡萄美酒,一边听韩夜说他是如何察觉到灼月就是妻子幻化而成的。 “首先是香味。” “尽管香味和你之前完全不一样,但迷迭香里藏着我和你最初的情感。”韩夜注视着灼月那盈盈如水的蓝眸,说道:“最开始苦涩、辛辣,慢慢变得香甜,香甜越来越浓郁,这不是一般的迷迭香,是你特地留在香气里给我的暗号。” 灼月怜爱地望着韩夜,点了点头。 韩夜又道:“然后是衣着和身体,我承认我抵抗不了你,第一眼就动心了……但明明我看过那么多仙女、魔女乃至于女神,为何就对你这副身体有欲望?” “因为最初你把身体交给我时,穿的就是褙子和燕尾裙,那也是你第一次穿给我看,映着碧湖密室的烛光,那双腿实在太迷人了,把我的魂都勾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我努力不去想,甚至我想的是你本人的模样,可我逃不掉!满脑子都是!!” 韩夜没法冷静说话,语气里带着一点点身不由己,在燃星看来有点肉麻,灼月却很是受用。 非常受用! 所谓色授魂与,不正是自己的姿色能被深爱的丈夫所欣赏吗? 灼月就喜欢听韩夜说这种话,人坏坏的、嘴甜甜的,更重要的是,他尽览六界风光,对自己依旧一心一意,不因任何事情而改变。 又听韩夜道:“我当时明明贴着隐灵符,加上疾影步和潜伏经验,就算跟踪的人背后长了眼睛,也极难察觉我在跟踪……你却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因为我长期佩戴着你的那颗‘心’,尽管现在它融入到你的身体里去了,可我们彼此交融颇深,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就算不看,你都能感觉到我。” 韩夜说罢,就看到灼月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故意对我用了一次传音入密,在我一生经历之中,除了我师父守正,就你用过,其实昨晚上那个场合,你完全不用传音入密也是可以的。” “你只是想提醒我!” 灼月连连点头。 韩夜继续道:“你施展的流风壁,还有借助风灵力与轻功加速身法的方式,加上和我对掌的卷风波,全都是我熟悉的招式。”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 “是名字。” 韩夜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看向灼月:“夫人,我懂你!你唯一介意的,就是我的前世是长空前辈,而长空前辈和苍月前辈是夫妻,我感觉得的,你恨不得上辈子、下辈子都把我给占了!” “三生七世都归属于你,是吧?” 燃星闻言,饶有兴致地看向灼月,看她是不是正有此意。 灼月则把蓝眸瞥向一旁,面带笑意地微微扁起了嘴,从表情都看得出,她还保有着那一点点少女般会吃醋的感觉。 燃星颇有些惊讶,她很少看到当了娘亲的人竟还能存着一颗少女之心! 但马上,燃星就明白为何灼月会像个少女,是因为韩夜! 只听韩夜调侃道:“什么灼月?你要烧掉月亮是吧?” “你就是想把苍月前辈活活灼烧至死!” “人家已经跟医仙前辈入土为安了,我还特地把他俩牌位放一起了,你就行行好,放过人家吧!” 灼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抬袖掩唇都没来得及,她蓝眸圆睁对韩夜娇嗔道:“哪有——!我堂堂妖界之主、孩子们的女先生,哪有这么歹毒!” “灼月灼月,明明就是灼灼月华的意思啊!” “臭阿夜!嘴巴毒!” 燃星惊觉韩夜不单单是有担当,他还心思细腻,能很好地逗女人开心,这点确实挺不错,有点像凌峰。 韩夜拿起夜光杯喝了口葡萄酒,感叹道:“夫人,其实,如果你不给我这么多提示,我也能猜出来,但你好像很担心我猜不中?” 灼月笑着点头道:“是啊。” 燃星也有些不悦,对灼月道:“云梦,所以我说了你别担心,少给点提示,让他猜得费劲点,不好吗?” 灼月摇头道:“不好。” 燃星问:“难道你不想偶尔考验考验他?试探试探他对你的真心吗?” 灼月又摇头:“不必。” 接下来,灼月的话,才真正让燃星感受到了她的大智若愚。 只见灼月牵起燃星的手,问:“他是我丈夫,我为什么要让他猜不中?” “猜不中,我俩平白无故多个矛盾。猜中了,他却很有成就感,很开心。” “我就是要让他猜中,不能给他猜错的机会!” “如果夫妻二人需要对方经受住考验和试探,方能好好过日子,那这夫妻不做也罢。” 韩夜听了很是感动,他最喜欢的就是司徒云梦这份纯真,而且是在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后还能保持住的纯真。 因为韩夜是一个心思细腻且聪明机智的人,他不会想找一个总是喜欢试探他的女人,那样他反倒会觉得很累。 或许有的女人会觉得,找别的熟人或亲人玩个暧昧、演个戏,来试探一下心上人态度,心上人知道谜底后会觉得有意思。 但对韩夜来说,这特别没意思!很不舒服!! 司徒云梦从来不干会让韩夜不舒服的事,这本身就是她吸引韩夜的地方。 水落樱听了,则陷入了沉默。 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见水落樱似有所悟,就和水落樱说了她在书里看到的两段故事。 …… …… …… 第一段故事,是李清照提示她丈夫赵明诚对对子的故事。 夫妻二人恩爱有加,经常对诗、对对子,按规矩,败者要为胜者敬茶三日。 一次晚饭后,李清照将赵明诚拒之门外,说她有一上联,对出后,赵明诚方可进屋。 赵明诚忙问什么上联。 但见李清照将一只精致冰冷的小酒坛塞给赵明诚,叫他猜。 赵明诚一时不知所以然,托起小酒坛儿掂了掂,觉得很沉,可就是倒不出酒,干脆底朝天往下倒,见那酒水一点、两点、三点地往下掉,他恍然大悟,原来上联是: 冰(氷)冻酒,一点两点三点! 这个对子赵明诚以前听过,至今无人对出过下联,难道他才高八斗的妻子李清照竟已悟出了下联? 假如妻子真的可以,那丈夫也不能轻易说不行。 赵明诚拼命想下联,直到月上中天,他还在苦苦思索。 突然,他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绊,差点摔倒,定睛一看,乃是一枝丁香花。 “啊,有了!”赵明诚兴奋地对门里面的李清照说:“娘子!下联是,丁香花,百头千头万(萬)头!” 李清照终于笑着把房门打开,将赵明诚放了进去。 其实赵明诚没仔细想过这件事,他们家不种丁香花,无缘无故,家里哪来的丁香花? 就是李清照早就买好了,趁丈夫抬头苦思的时候,给他扔到脚底下去的! 若不是李清照心疼他,抛给他一枝丁香花启发他的才思,他还在冰冷的月下徘徊着,只怕一晚都进不了家门! 在猜谜这件事上,如果丈夫猜不中,夫妻二人没有一个是赢家。 …… …… …… 灼月将这个故事讲给燃星听,一如她做先生的时候给孩子讲故事。 其实,这就是化身燃星的水落樱所缺的,凌峰教过她下棋、没教过她看书,她虽和男人相处的多,高雅的故事却知之甚少。 接着,灼月又给燃星讲了第二个故事。 庄子鼓盆而歌的故事。 …… …… …… 庄子的妻子田氏,生得如花似玉,平日里对他也挺好。 有天,庄子突发奇想,问田氏:“我要是死了,你还年轻,能熬过三年五载不改嫁吗?” “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你太小看我们女人了!” 田氏被庄子说得愤怒了,觉得不信任她的忠贞,便一把夺过庄子手中的扇子,撕得粉碎。 过得几天,庄子忽然一病不起。 田氏守在庄子床头,哭哭啼啼,悲痛欲绝。 庄子说:“我怕是要死了。死了以后,你就改嫁吧。” 田氏哭着说:“你别说废话,我誓死从一而终!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就跟你一起死!” 庄子道:“那我庄子死也瞑目了。” 然后他就撒手人寰了。 田氏哀求邻居帮忙安葬了庄子,而后开始为庄子守灵。 到得第七天,家里来了一个青年,模样俊俏、一表人才,自称是楚国王孙,之前和庄子约定,要拜庄子为老师。 来到田氏家里,听说庄子已死,楚王孙慌忙跪下,朝着灵堂跪拜,拜完请求陪师娘田氏一起守灵。 田氏刚开始还推辞,可楚王孙一再坚持,还是同意了。 楚王孙便住在了庄子家中。 楚王孙风流倜傥,田氏日久生情。 半个月后,经受不住楚王孙的软磨硬泡,田氏脱下丧服、穿上鲜艳的衣服,决定以后就跟随楚王孙,离开现在的这个家,不再守灵。 结果当她满怀憧憬地去见外面的楚王孙,哪里还有什么楚王孙? 楚王孙就是庄子用身外身变的! 庄子其实是想试探一下田氏会不会变心,所以假死,而后变成楚王孙看田氏会不会动心,结果田氏没经受住考验。 田氏得知真相,羞愤交加,无颜面对庄子,最终上吊而死。 庄子变了口棺材把田氏的尸身安放入内,用瓦盆做乐器,在棺材边打起了鼓、唱起了歌。 还写了四句诗: “你死我必埋,我死你必嫁。我若真个死,一场大笑话!” 庄子大笑一声,把房子连同棺材都烧了,只有《道德经》、《南华经》没有毁灭。 从此,他云游四方,终身不娶,还写了自己的名作——《逍遥游》。 …… …… …… 燃星听完,忍不住骂道:“这个庄子有病吧!” 灼月看向燃星,意味深长地问她:“对啊,你觉得庄子有病,那么我和阿夜郎情妾意、恩爱有加,我去试探他?我岂非也有病?” “我不能要求阿夜再看到另外一个令他动心的我,然后他动心了,却怪他对我不忠啊!” “我们之间,没有试探!” 韩夜闻言,忍不住握住了灼月的手,感慨老婆依然是那么地知书达礼、大智若愚。 而燃星模样的水落樱,则意味深长地看着灼月模样的司徒云梦,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她心悦诚服地说: “受教了,云梦。” 作为一个存活了数千年的女魔尊,之所以能接受司徒云梦的观点,并不仅仅是因为司徒云梦多么睿智,更重要的是代入到自己的经历中也有用。 水落樱很清楚,当年凌峰突然离开,她因爱生恨、在魔界各地寻找陌生男子交合,其目的不过也是——试探恋人。 水落樱不相信凌峰这么“狠心”,她认为做出这种令凌峰极度难受的事后,凌峰就会回心转意、就会认识到自己错了,然后回来求她复合。 就算不复合、就算凌峰拉不下脸,起码也会劝她爱惜自己吧? 可凌峰这厮硬是连理都不理!一直缩在狂地不再现身! 水落樱大失所望、悱恻缠绵,觉得凌峰不懂自己了,反而越来越作践自己。 渐渐地,不单单是正常男人,只要是魔界生灵、只要有男性特征,水落樱都会化作它们喜欢的模样与之交合,完事以后,取其灵力、碎尸万段! 身体,不一定会舒服,甚至会痛苦。 但每一次的报复,对水落樱而言,都是在凌峰心口上插刀子。 这就够了。 身为凌峰爱过的女人,水落樱甚至和魔界最丑陋的生物都做过龌龊之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凌峰恶心的? 可惜,更多的“试探”换来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疏远。 痴地魔尊与狂地魔尊,这对曾经同生共死的恋人,终归渐行渐远。 直至今日,当司徒云梦说出一个好妻子对丈夫应有的态度,当司徒云梦讲完那些意义深远的故事,水落樱才醍醐灌顶: 如果当初她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就死缠着凌峰,放弃痴地魔尊的自尊,追随凌峰至狂地,形影不离。 那么凌峰之志,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去实现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岂无音?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若如初见,何至悲戚? 燃星看了看灼月、又看了看叶涵,这二人的心她都曾经在魔界触摸过,都很干净,没有被污染。 最起码,韩夜没有让司徒云梦的内心被污染,而司徒云梦也没有让韩夜的内心被污染。 青梅竹马,从一而终,彼此信任,心意相通。 很好。 燃星失去过爱人,此时此刻,她更多地是想祝福夜梦夫妻相扶相携、长长久久,不要像她一样内心因爱而变得扭曲、变得千疮百孔。 女魔尊,有了祝福善人的善意。 燃星提醒灼月:“云梦,既然你相公也来了,也不用带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结合燃星说话的前后意思,韩夜听得出来,燃星就是想让灼月和韩夜好好缠绵一下,莫误佳期。 尽管他也很喜欢和司徒云梦独处,但暗天教和长乐苑这里的大事未定,似乎不是郎情妾意的时候? 韩夜看向灼月,灼月看向燃星。 燃星道:“天音大会明天才正式开始,今天肯定见不到乾闼婆和紧那罗,倒不如你俩先放松一下。” “毕竟上次你们在徘徊水榭要亲热,被我给打断了。” “还你们了。” 说着燃星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独自走到茶室去了。 她不再打算妨碍夜梦二人。 眼看燃星进入茶室,韩夜忙问灼月,天音大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聚会、活动? 灼月如数相告。 根据她从长乐苑掌柜及其余人员口里了解到的信息,天音大会正是幕后东家乾闼婆和紧那罗提出来的,她们举办的目的是,吸引六界善歌善舞的美女来长乐苑群芳争艳,壮大长乐苑在六界中的声势。 天音大会中的优胜者可以得到与乾闼婆、紧那罗见面的机会,更将会经她俩引荐给教主帝释天因陀罗,由教主赐予优胜者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之强大灵力。 各地仙女、魔女、妖女、凡人女子闻讯,纷纷踊跃来此,听说加上长乐苑现有的、有才艺的姑娘,已经来了两百多人。 本次天音大会的评判团主要由里蜀山一些有头有脸的乡绅富豪担任,足有十八位评委,最近两三天就是他们在负责把关,将这两百多名美女中滥竽充数者提前剔除。 而乾闼婆、紧那罗二位虽不现身,却能闻到气味、听到声音,她们如果觉得不行,可以不通过评判团,直接取消任何一名参赛者的大会资格。 大会要求,在首次于评判团面前展示才艺时,只能独唱、独奏、独舞。 必须通过初选后,才能三三两两组队,且至多只限三人组一队。 灼月因瑶琴、箜篌、古筝、琵琶等乐器弹得极好,连乾闼婆都为之陶醉,所以即便她歌舞并不是很熟练,依然通过了初选。 燃星则不但是瑶琴弹得好,唱得也不错,跳的那段飞天舞更是看呆了评判团,所以也轻松通过了初选。 再说了,灼月和燃星与长乐苑现在是合作关系,所以内部已经定下了,就算表现得差一点也可以进。 说完这些,韩夜才明白灼月为何不急着带他去查案了。 因为今天是初选最后一天,能问的情报灼月都已经替韩夜问完了,她特地去前厅接韩夜,就是不想韩夜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没人接应。 须知,韩夜刚来长乐苑,不找美女吟诗作对、琴瑟和鸣,反而还从帝王套间出去东找西寻,难免要引起长乐苑各人的怀疑,于查案大大不利。 “阿夜,后面一起行动吧?”灼月牵起韩夜的手道。 “当然,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韩夜说着,又忍不住抚摸起灼月的泛香柔荑,从未感受过戴着紧身袖套那种触感,韩夜继续往上摸,只觉得灼月的手那么纤细、那么柔美! 对现在不一样的妻子,韩夜有着说不出的喜爱。 灼月见韩夜这般样子,自然也高兴。 当妻子想要诱惑丈夫时,只有把对方的魂彻底勾走,才会有成就感。 但灼月觉得她应该继续带点冷艳了,于是使劲从韩夜掌心抽回自己的纤臂,双手环于胸前,用冰冷的语气道:“夜公子,本宫卖艺不卖身……想让本宫做其他的,琴瑟琵琶、诗词书画,都行,唯独把身体卖给你,恕难从命!” 韩夜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对灼月道:“老婆!刚才我俩明明都是在演!现在不需要演了,你别这样!” 灼月认真地看着韩夜,道:“不,是你在演,本宫却没有。” 韩夜感觉得到,妻子化身的灼月在找另外一种方式疼自己,但面对这样的妻子,反而是很难成为一个“淫贼”。 韩夜注视着灼月,问:“昨晚上在楼顶,你偏要说我是个摘花书生、生性淫荡,暗示我应该当街欺负你、调戏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我知道你会幻化成花,你也知道我会解体,可你就是要故意输给我,还让我伤到你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夜说着,望着灼月的眼神变得温柔、愧疚、自责:“如果我当时确切知道是你,我怎么忍心用圣冰封魔诀打你?” 灼月握着韩夜的手,温和地笑了:“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我也知道你不忍心……可是阿夜,你一扮成这个书生模样,我就知道你想掩藏身份,你不伤我欺负我,又怎么演得像呢?” 说着,灼月将身子前倾,与韩夜凑得更近,追问:“你把本宫打败了,把本宫抱在怀里,摸着本宫的脸调戏本宫……” “难道不兴奋吗?阿夜。” 灼月怜爱地抚摸着韩夜的清秀长发,接着道: “和你一起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这么兴奋啊。” “落樱说的话有时候也是对的,男人就好这口……而你,只是因为尊重我所以不敢这么玩。” “不试试,怎知你喜不喜欢?” 韩夜一直都知道司徒云梦疼爱自己,做了母亲就更疼爱了。 女人遇到了对的男人,会偶尔像个少女。 男人遇到了对的女人,会偶尔像个少年。 可韩夜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样的人,他提醒灼月:“你别被那个女魔尊带坏了好不好!你不该是这样的!老婆!” 灼月郑重地对韩夜道:“可本宫现在不是司徒云梦,是灼月,灼月可以这样。” 韩夜严肃地回应道:“不对!不管你变成谁!你就是司徒云梦!是我韩夜的妻子!就不可以这样!!” 灼月知道,韩夜又在克制内心的欲望了。 但克制欲望得看场合,今天这个场合,韩夜克制欲望的行为令她非常不爽! 倒不是说韩夜不解风情,解决六界大事以后,韩夜和司徒云梦没少恩恩爱爱,有时候,司徒云梦就算什么也不做,就往床上一趟,也能被韩夜伺候得舒舒服服。 韩夜不是不懂女人,是他只能懂司徒云梦! 韩夜本来就爱司徒云梦爱的发狂了,一想到整个六界还是司徒云梦救活的,而司徒云梦又只有韩夜这个男人,韩夜的责任感就源源不绝而生。 每一次行夫妻之礼,韩夜都可以放下手头上的任何事情,集全部精力于司徒云梦一身,时而似热血男儿狂热挥洒,时而如懵懂少年诱人怜爱,他能把司徒云梦玩得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二人相处越久,司徒云梦对比六界其他男人,只不过是一次次证明她选对了人、嫁对了人,令她一往无前地加深对韩夜的喜欢! 不,司徒云梦已经很久没拿韩夜和别的男人比了,六界之内,谁也不配! 怀孕那段日子,只要司徒云梦想韩夜了,韩夜就算人在北冥、南极,就算正在讨伐妖主、强魔,他也会乘银雕疾驰而回。 这种时候,作为蜀山剑魔,把当地最难收拾的妖魔头目给确切消灭后,他只好留给蜀山同门来收尾。 “快点,我赶着回家!” 韩夜往往要扔下这么一句话,开出红莲落神剑一招斩杀妖魔,而后就真的回家去了,顾不上看那些喽啰震惊的目光。 可足足有一年多没行房,当司徒云梦倾注更多的关爱于儿子和弟子的时候,她忘了,韩夜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韩夜不是剑圣,不是剑仙。 他是剑魔! 魔,乃一切欲念之集合。 丈夫疼爱自己的身体,何错之有? 可韩夜偏偏忍受着长达一年多的肉体分离之委屈,往返六界、行侠仗义,于她相思之际守候身边,于她临盆之时彻夜未眠,韩夜一点都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就连和薛燕发展点男女之情韩夜都没想过。 韩夜究竟是靠着什么样的毅力撑下来的?司徒云梦难以想象。 她只知道,昨天换了一身男儿装后,韩夜才终于把那份丈夫对爱妻的狂热释放了出来! 致使司徒云梦惊觉,原来她一直都对韩夜不好! 就像今天,已经完全不用担心孩子会不会吵闹了,她极尽诱惑韩夜了,明示、暗示给足了,韩夜为何还要当和尚?禁掉这七情六欲! 就连传说中,帝释天也有妻儿眷属,也不禁七情六欲! 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无法忍受韩夜继续压抑,她牵起韩夜的手道:“阿夜,你昨天说我装观音菩萨,可你呢?” “今天你装的是如来佛祖、还是阿弥陀佛?” 韩夜哭笑不得:“那这样吧,灼月公主,我俩先培养培养情调,去音律室弹琴鼓瑟,去文书房执笔挥毫,有情趣了,咱俩就顺其自然,你看好不好?” “不好!”灼月犟劲上来了,直接把韩夜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是你自己说的,本宫今晚已经卖给你了!就是你的人!” “接下来这几个时辰,你想怎么玩本宫,就怎么玩本宫!” “直接跟本宫去卧室!!” 老婆大人发飙了。 韩夜半推半就,硬生生被灼月拖进了古木屏风后的卧室。 一进卧室,灼月就把韩夜拉到了龙纱帐内、凤羽床上。 韩夜心跳得越来越快,他不知道老婆接下来会把他怎么样,他正想开口让灼月矜持一点,灼月却自己下了床,往卧室门口跑去。 她搞什么鬼? 把自己撩得很有想法了,就跑掉? 韩夜正自疑惑,灼月却跑到门前关上门,双手拈起兰诀默念了一番梵文咒语,而后双手抵在门上。 但见那门闪过一阵刺眼的五彩亮光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门没了! 四周也安静了下来。 之前卧室还能听到碧湖那边传来的渔歌,现在也完全听不到了。 只听得到灼月那清柔冷淡的妙音。 “梵隔之术,我已经学会了。” “现在,非但是长乐苑听不到声音,落樱在外头也听不到我俩的声音。” 灼月说着这话,淡蓝色的美眸充满了坚定和怜爱。 她款款朝着韩夜走去,边走边宽衣,紫纱褙子从她白玉凝香、如若削成的柔肩上滑了下去,如此,她上身就只剩白牡丹诃子了。 那傲人胸峰、纤细楚腰也被勾勒得尤为凹凸有致。 六界绝美,倾世芳华,已不足以用言辞来形容灼月之姿容了。 而她热爱韩夜的那颗心,此刻也在灼灼燃烧! “今天不彻彻底底开心一回,你休想走这个门!夫君!”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三回 夜未央 韩夜见灼月气势汹汹,他一下子就变回当年那个被司徒云梦表白的十二岁男孩了。 他双手撑着柔软的凤榻,紧张地望着灼月,道:“我怎么走出这个门?门都被你变没了!” 灼月抬手掩唇、莞尔一笑,回应道:“阿夜,虽然门是没有了,但窗子还在啊,万一你跳窗呢?” 韩夜叹道:“夫人,你觉得合适吗?我一个采花淫贼,好不容易能和你这位冷艳美人同床共枕,我竟然跳窗?从长乐苑最高的楼层跳下去?” 韩夜接着又开起了玩笑:“按正常套路,这会儿摘花书生应该把你绑在床头肆意采摘了吧,或者趁你不备在葡萄酒里下药、迫使你就范……玩得兴起,我为何跳窗?” 灼月又笑了,柔声对韩夜道:“如果你喜欢的话,你也可以这么对我。” 韩夜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他素来是邪而不恶、好色不淫,所谓好色,也只是好司徒云梦这个青梅竹马的绝色。 只要得知妻子有一点点委屈,他就会罢手,疼爱都尚自不及,岂能真的把妻子绑了或者下药? 那不是变态吗? 所以,韩夜决定,等妻子冷静一点再说,他声东击西地问:“夫人,你先解释一下三千两银子哪里弄来的?我们家加起来才存了二百两银子。” “国库出的。治粟内史说过了,本宫既为里蜀山子民办事,所出费用当然由里蜀山来填,有什么问题吗?” 灼月脱下芙蓉飞花鞋,将莲足落在白虎皮地毯上,她步履轻盈地朝着韩夜走去,那双迷人的长腿映着琉璃灯光,晃得韩夜心魂不定。 韩夜又道:“对!你刚提到三公九卿了,我们要想办法和他们联系,不能沉迷于男情女爱!” “不必,本宫已经与他们会合了,事情也都交代好了……”灼月漫不经心地说着,解下琉璃腰带、朝着彩凤追凰的屏风上一扔,那腰带就不偏不倚地挂在了屏风上。 灼月看也不看屏风,眼里只有韩夜,她语气冰冷地道:“这些事不劳驸马操心。” 腰带一旦脱下,紫月燕尾裙也随着她笔直的双腿滑了下去,她从裙摆中迈步而出,径直走向韩夜。 韩夜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又想看,却见灼月下半身还是穿着短短亵裤的,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就怕妻子裙摆前端太短,万一被别人看了去,岂不是太吃亏?还好有打底的。 但裙摆一旦褪去,灼月的身段就完完全全展现在丈夫面前,除了洁白诃子、中指袖套和短亵裤,不再有任何的遮掩。 如果把灼月的身体分成十三段,那么从她的神阙穴①往上,占五段;从她的神阙穴往下,占八段。 可想而知,这种完美身段的双腿往往都是线条优美、玉润修长。 更何况还配以灼月那恍若冰雪的肤色,美腿就显得更好看了,迎着满屋琉璃幻光,她洁白无瑕的双腿上映出两道竖直光亮。 虽然平时在家里司徒云梦的腿也这般好看,但家里毕竟灯火昏黄,总会带着点朦朦胧胧。 韩夜是头一次在这么明亮的环境下欣赏妻子那毫不掩饰的秀腿。 他屏住呼吸,清眸逐渐放大,慢慢为之沦陷。 可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沦陷的感觉,哪怕是妻子的诱惑。 尽管他是个活生生的男人,但他不想满脑子都是淫欲。 于是韩夜随口问了一句:“就算现在隔音了,我们不会被长乐苑……(监视吧)?” “唔……!!” 韩夜还没把话说完,灼月已经三两步冲上前来,双手环住韩夜的肩膀,将红唇印在了他的嘴上。 柔唇夺魄,体香勾魂。 韩夜清眸圆睁,而后他才发现灼月亲自己的时候,眼睛也是睁开的,正在用灼热目光注视着自己。 因此在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看来,现在的韩夜反倒有点可爱,尤其是看着他想尽办法抵御自己风情万种的魅力时,那种表现、那副神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灼月觉得,光搂着亲已经不够了,就势将丈夫推倒在床上,骑在他的身上、捧起他的脸,放肆热吻。 韩夜胸膛起伏、颇为惊慌,觉得妻子今天好大胆! 如此忘情亲吻了许久,灼月才罢手,拉开了些距离看自己的丈夫,冷声道:“阿夜,你以为本宫还会中你的缓兵之计吗?” “你变成叶公子以后,废话也多了。” “本宫比你更看重名节,这里又不比我们家,要是没查清楚会不会被监视,岂敢在此与你比翼连理?” 韩夜轻轻喘气,就那么四肢张开躺在床上,任凭灼月占据主动。 他忽而想起了什么,边喘气边笑道:“夫人,说来也巧,我们第一次恩爱就是在里蜀山。” 灼月娴熟地解开韩夜的衣襟,轻抚韩夜的胸口,点头道:“嗯,是啊……但还有一件更巧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韩夜看向灼月,笑道:“我算着日子呢。三年前的今天,是我们分别八年后、第一次在外面巧遇,就在那扬州的运河上,我闻到了一股百花之香,然后在另外一艘游船上,我看到了你。” 灼月为之心头一暖,她知道,韩夜记日子都记得很到位,什么日子成的亲、什么日子见的面、什么日子上的床,韩夜全记得。 得此一夫,人生何求? “不是巧遇。”灼月温柔地抚摸着韩夜的脸庞,满是回忆地道:“那时候你误会了我,不等我解释就跑出鸣剑堂,而我还是个大小姐、体质差,追出来的时候你早就没影了。” “然后你和燕儿跑得太快,我是拼了老命才追到扬州去的。” “你戴着我的玉坠,我感觉得到。” 是吗? 韩夜为之一惊,这倒是他之前从未了解过的。 他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恰好就在扬州遇到了司徒云梦,从那以后也没问过司徒云梦这件事了。 似乎觉得从前还是略带苦涩,灼月没有陷入回忆,她更珍惜现在的时光,问韩夜:“阿夜,这长乐苑虽然污秽不堪,倒与你的字挺配的,长乐、未央。” 韩夜微微一愣,继而释然: 长乐苑、夜未央,可不正是长乐未央? 这乾闼婆和紧那罗真会取名字!名字取到韩夜头上来了。 灼月把右手按在韩夜的胸前,轻吟道:“七十二变,幻化无穷,变!” 吟罢,韩夜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但见耀眼的五彩之光闪过,韩夜的衣着虽仍是书生黄衫,身躯却变得更为遒劲雄健、刚武有力,肌肤隐隐泛起白光,如白昼圣临! 他清澈的双眸变得明净漂亮。 他清秀的双眉变得英凛飞扬。 明眸映“月”,英眉含情,丰神俊秀,清朗无双! 灼月痴痴地望着变身后的韩夜,说道:“阿夜,虽然我现在的灵力还不能把你变成真正的白昼帝君,但如果仅是外在模样,这样倒也足够了。” 韩夜和灼月互相欣赏着对方片刻,韩夜问道:“为什么是这副身躯?只是因为比我平时更好看吗?” 灼月道:“因为难忘。” 灼月继续抒发着内心的情感: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当我还认为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仙女的时候,他就牵着我在神界九天冉冉上升,来到赤天、见到玄女;他面对强于自己百倍的冷渊,仍然愿意站出来,带着我们守卫神界、保卫我和瑶光的故乡。” “他为了心中的正义,总是不顾一切、舍生忘死!那天,我眼看着他被羲和的太阳灵球打入深渊,我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你有感受过失去最爱的人那种绝望吗?” 灼月说着,饱含深情,蓝眸里的朦胧水雾在琉璃灯盏下泛起五彩微光。 韩夜点点头,他感同身受。 又听灼月接着道: “失去他,我感觉自己已没有心跳了,我从赤天的深渊跳了下去……”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道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不知不觉,我投入了那白光的怀抱,白光里的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带着我从晦暗的深渊冲上赤天,去迎接光明、迎接希望、迎接胜利!” 听着妻子说着这些话,韩夜感慨万千,当一个男人足够优秀的时候,他会逐渐成为妻子的信仰,让妻子变得更好,让家庭变得更好,让小小的家也能光芒万丈、照亮万物、闪耀天地! 灼月的眼眸里倒映着韩夜明秀的脸庞,她鼓励道: “这就是我眼中的你!唯一有资格拥有六界之主、五彩之心的你!” “阿夜,你还不明白吗?” “所谓帝王套间,本来就是给帝王住的。” “而你就是六界当中,唯一的帝王!” “既然来都来了,就让你过过帝王瘾,不要再拒绝了,好吗?” 韩夜不明白什么叫“过帝王瘾”。 但自古帝王很多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莫非……? 韩夜惊讶地望着灼月,问道:“你今天不会用身外身来‘收拾’我吧?夫人!不行!真不行!!” 其实韩夜想的方向没错。 司徒云梦在灵力全盛时期,曾多次施展身外身,变作一万个分身把韩夜围在中央,每次都能看到韩夜那微微泛红的脸,让她感觉韩夜又变回成多年前那个少年了。 对司徒云梦来说,把外表冷淡、内心狂热的韩夜弄得一脸惊讶、甚至脸庞微红,实在是一件再有趣不过的事了! 但今天韩夜的想象力还是不太丰富,起码没有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丰富。 灼月抬手掩唇而笑:“光用身外身肯定不行,再加七十二变,才值得我一试,阿夜。” 什么? 她变分身玩我就算了,她还要变出不同的分身来玩我! 韩夜为之震惊了! “自从学会了七十二变,我又领悟了一个新的法术,姑且就叫它……”灼月左手托着右肘,右手伸出一根如葱玉指放在薄光红唇边上,想了一会儿,她兴致盎然地看向韩夜,道: “混元一气化三清!” 说罢,不等韩夜叫停,灼月就从他身上爬起来,跳到背后的白虎皮地毯上,将这招施展了出来。 但见灼月双手作兰,在胸前抱了个圆,有一红、一蓝、一白三股气凝结在胸前,它们涵混一体、交互旋转,时而聚拢、时而分开,若即若离。 “分!” 灼月双手朝两旁一甩,胸前三股气就分射出去,在灼月身前三尺外分别凝结成三个模样各不相同的身外身。 左边那位是柔情似水的兰香仙子。 她外穿洁白素衣、内着杏黄诃子,头戴飞凰钗、耳挂白兰珰,脚着绣花鞋、臂绕云丝带,身段窈窕、体态多娇,双眸玉波流淌,对眉月飞柳梢。 中间那位是初晗凝露的司徒云梦。 她上着蓝纱褙衣,杏黄抹胸完全敞在外面、如翠峰起伏,下着燕尾罗裙,白皙如雪的双腿既长且直,映着琉璃灯火,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右边那位是热情如火的飞凰公主。 她的朱红丝裳裹着牡丹诃子,粉红束带系住艳彩罗裙,丹峰高耸傲人、柳腰盈盈一握,浑体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风情万种。 再加上三人身后那娥眉如月、银发遮目、冷艳动人的灼月。 不同姿态、各种性情,似乎是一个人,又似乎是四个人。 只看得韩夜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司徒云梦道:“阿夜,你既然只喜欢我一个人,那我也想通了,我不会为难你再多喜欢另外一个女人了。” 飞凰公主道:“你就喜欢许许多多个我,那也可以。” 兰香仙子道:“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灼月道:“如何?” 原来,这就是灼月口里说的“过帝王瘾”! 韩夜惊呆了。 接着,四女就同时朝着韩夜涌来,韩夜一下就慌了,真不知他到底应该搂住哪个?盯着谁看? 司徒云梦的纯真、兰香仙子的温柔、飞凰公主的热情、灼月殿下的冷艳,每一种形态韩夜都喜欢,但这对于只能专注于一个恋人的韩夜来说,倒成了负担。 四女上了凤榻,将韩夜团团包围住。 兰香仙子让韩夜把头枕在她的淡黄罗裙之上,司徒云梦轻轻抚摸韩夜胸口,飞凰公主牵住韩夜的左手、深深与其相吻,灼月抱住韩夜的右臂、紧紧与其相依。 韩夜,完全被各种司徒云梦的化身给占据了,身体没有一处地方不被她所疼爱着! “不不不!”韩夜被司徒云梦撩得要疯了,脸也微微泛红,趁司徒云梦没有亲他、他还能说话,慌忙道:“弄不来弄不来!你变成一个吧!四个我真不行!夫人——!!” “驸马,今天不能依你。”飞凰公主倔强地道。 “夫君,你好久没开心过了。”兰香仙子柔声道。 “阿夜,不要抗拒!”司徒云梦笑道。 “夜公子,你今天只用做一件事……”灼月冷声道。 接着灼月的话,四女异口同声道: “乖乖躺好,让我好好疼!” 紧接着,司徒云梦连同她的三个化身就一起对韩夜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兰香仙子从后面抱住韩夜,令韩夜只觉背上一阵温香软玉。 司徒云梦从前面搂住韩夜,放肆在他强健的胸膛上亲吻。 左手旁,飞凰公主掀起韩夜的乌发,用柔唇含住他的耳朵,忘我疼爱! 右手边,灼月殿下解开韩夜的腰带,用素手抚摸他的大腿,尽情撩拨! 此时此刻,韩夜感觉他就像是被如来佛祖捧在手心的孙悟空,再也休想飞出妻子的掌心! 心脏,铿锵跳动。 胸膛,剧烈起伏! 被四个不同形态的妻子夹攻着,迷迭香沁人心脾,黄莺声此起彼伏,韩夜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什么事也想不了了! 只能紧紧闭着眼睛,任由她们摆弄。 这时,韩夜又听司徒云梦在耳旁柔声道: “阿夜,睁开眼,瞧一下我。” 韩夜听话地睁开眼来,看到的却是一对闪烁着五彩之光的流波玉目。 不妙! 他猛然意识到: 那是司徒云梦在对他施加晓梦迷蝶之幻术! 司徒云梦肯定会觉得光是四个身体来疼自己还不够,场景也得换一换! 果不其然! 韩夜先是听到了扬州运河的水声,顿觉浑身清凉无比。 眼睛一眨,他就发现自己身处在运河的河水里,头上是扬州城的明月,身旁是第一次在扬州见到的司徒云梦。 但见司徒云梦的柔亮乌发在水中优美展开,衣裙披帛如梦幻般随波起舞,她痴痴地抱住韩夜,丝丝缕缕,绝尘唯美。 江湖初见,颇为怀念。 韩夜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但马上,场景就变了。 眼前五彩光芒闪过,韩夜感觉自己坐在一张寒床上,正将燕尾罗裙的司徒云梦横抱在怀里。 四面昏暗、空气沉闷,眼前却满是飘飞而起的忘魂花瓣,透过花瓣,还能勉强看到远处点着的两盏忽明忽暗的灯。 韩夜知道,这是碧湖底下的密室。 韩夜第一次做男人的地方。 也是司徒云梦第一次做女人的地方。 韩夜还没来得及回忆第一次的甜蜜。 很快,五彩光芒闪耀,场景又变了。 龙纱迷人眼、檀香醉人心。 韩夜感觉四周变成了一座琉璃筑成的房子,他和飞凰公主此时已相拥于凤羽床榻之上。 那是魔界痴地的徘徊水榭。 是红衣的飞凰公主与他缠绵过的地方。 韩夜尚在回顾当时的场景,没过多久,徘徊水榭又变了。 只听耳边鸾凤高唱、骕骦低鸣。 伴随着参天枝条升起和阴翳树影晃动,韩夜发觉自己来到了青天花海,树枝与青云间牵起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彩虹,虹辉把枝叶也照得出奇美妙。 数以万计的五彩飞花在韩夜上空盘旋,形成了一个花瓣漩涡,韩夜抬头望去,看到前方一丈外的五彩光晕中,白衣黄裙的兰香仙子已静静坐在那里,左手放在罗裙上、右手作兰将环绕玉臂的飞花送向上方的花瓣漩涡中。 “我的阿夜,永远都这么好看,永远都这么令人喜欢。”兰香仙子朝韩夜飞了过来,自上而下搂住他的肩,将泛着清香的唇印在韩夜的嘴上。 韩夜记得,在这里,他唤醒了司徒云梦的初心,真真正正地完成了二人同心。 很快,鸾凤的叫声远去,四周的飞花也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蓝蒙蒙的天空,远远望去,天穹或高或低,时不时还会传来一阵呜呜的低鸣声,每当这个低鸣声响起时,便会亮起一阵蓝色的微光,胜似人间月光,却比月光更加静谧美好。 这是巨鲲的肚子里。 此时,韩夜正一手环住灼月的楚腰,一手拨开她额前的银色发丝,与她狂热激吻。 身旁那五彩斑斓的珊瑚山折射出绚丽光晕,紫的、绿的、蓝的、红的、黄的,把两人的背影投得长长。 这幻梦古城,龙绡宫里,又留着一段与司徒云梦的美好回忆…… 场景不断变幻着。 司徒云梦的身形也不断变化着。 美妙绝伦,应接不暇! 韩夜做梦都想不到,每一个不同形态的司徒云梦、被他用心呵护过后,竟会在某天一起反馈给他! 容貌能变。 妆饰能变。 气质能变。 数量也能变。 五彩之心,千幻百变! 惟从一而终之心,永恒不变!! 其实,女人之一生都在变,而男人也在变。 但男女双方朝着一个方向去变,乐观面对变化、相互适应,才能患难与共、白首不离! 韩夜悟到了。 “六界虽大……”兰香仙子柔声道。 “我却只有一个男人。”司徒云梦温声道。 “唯一的男人!”飞凰公主坚定地道。 “他的名字,叫韩未央。”灼月感激地道。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成亲两年便是七百天。 相识二十二年便是八千天。 韩夜与司徒云梦的夫妻情分之深,深过四海! 韩夜与司徒云梦的夫妻情分之大,大过六界! “你也是……我唯一的女人。” 韩夜止不住热泪盈眶,坦然接受被司徒云梦“征服”。 在如梦似幻、纵横交错的界域里,他狂热地疼爱起了司徒云梦。 上至九天,飞花揽月! 下达北冥,龙绡探云! 鸳鸯戏水,彩凤求凰! 雄臂拥兰,十指携香!! 韩夜把脑袋彻底放空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身体就下意识跟着梦、兰、凰、月四女行动。 心魂,也彻底交给了妻子。 茫茫夜空,灼灼月光。 挥洒无间,地久天长。 期间,韩夜好几次都累瘫了,司徒云梦硬是抱着他给他输送灵力,虽不能让他生龙活虎,起码还能令他再战。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韩夜赤着身子仰躺在床上,整个人完全虚脱了,司徒云梦才罢休。 司徒云梦用龙唤之术变来一壶琼浆玉液和一盘紫玉葡萄,让韩夜躺在兰香仙子的腿上,飞凰给韩夜揉肩、灼月给韩夜捏腿,自己就亲自剥了葡萄的皮,喂给韩夜吃。 “谢谢你,阿夜,我玩得很开心。”司徒云梦把葡萄喂给韩夜道。 韩夜吃完葡萄,吐出了葡萄籽,司徒云梦用六界放逐之术将葡萄籽顺手传送到了里蜀山的土壤中。 “你彻底开心了吗?”司徒云梦关切问道。 “我开心到整个人要死了,老婆。”韩夜略出一丝苦笑,但其实也不算是苦,是他被妻子弄得浑身都麻了、动都动不得了。 身为一个大好男儿,他从没想过有天会被妻子玩到这个程度。 但是,确确实实很爽。 爽到极致! 其实,男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对女人阳刚,女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对男人阴柔,惟有阴阳互补、刚柔并济,方有万千变化、无限生机! 司徒云梦又将酒杯里的琼浆玉液喂给韩夜,柔声道:“来,喝点水,好好休息一下……” “夜,还长着呢。” 她还要玩?! 韩夜终于理解有个词叫“夜长梦多”,它现在真正的含义了! 韩夜捂着双眼,劝道:“夫人啊,我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实在是太满足了!我们休息吧!休息!来日方长嘛!” “好,听你的。”兰、梦、凰、月四女齐声道。 注释: ①“神阙穴”——即人的肚脐。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四回 帐中对 尽管兰、梦、凰、月四女答应了韩夜让他休息。 但韩夜的眼睛却没有休息,他尽可能用目光将妻子的四个化身都收进眼底。 这四女,每一个都沉鱼落雁、羞花闭月,每一个都仙姿玉容、国色天香。 她们的眼里却都只有韩夜这一个男人,心思也全都放在韩夜身上,再无别人。 她们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去争风吃醋。 自己跟自己吃什么醋? 五彩之心无法创造另外一颗心,连孕育新生命都不行,就更不可能产生出另外一个“自己”了。 而身外身这个法术本身也不能创造额外的“心”,否则孙悟空就不是大战六耳猕猴了,而是大战上千上万个不同名字的美猴王。 因为,自己分出去的身,一旦有了独立的内心,他们往往就不再是“自己”。 经历过司徒云梦今天极致的呵护后,韩夜大概能理解历代君王那不为星斗市民所理解的无奈了。 妃子多了以后,就算情同姐妹也很难共侍一夫,与其说是为了爱情,不如说是为了事业。 往高了说,是辅佐帝王一同治理天下的事业。 往低了说,富贵荣华、受人尊敬、光宗耀祖。 如若帝王沉迷于酒池肉林,则事业容易荒废; 勤于政务,又会冷落众多嫔妃。 只要有多个嫔妃在旁,一碗水就永远端不平,而嫔妃争风吃醋、各般心思,只会令人头疼,在情感上并不会得到完美的幸福。 汉高祖如是。 唐太宗如是。 宋太祖亦如是。 更遑论后人连称号都记不住的那些皇帝。 比比皆是! 所以,韩夜觉得他不适合做真正意义上的帝王。 方才与司徒云梦行夫妻之礼时,就因为司徒云梦、飞凰公主、兰香仙子和灼月他都喜欢,他必然会生出一种“如果我去疼云梦,兰香怎么办?”、“如果我去爱飞凰,灼月会不会被冷落”的错觉! 韩夜把兰香仙子紧紧抱在怀里怜惜之时,被梦、凰、月三女看着,他觉得过意不去。 韩夜抬起灼月的下巴、与她两唇相接之时,目光瞟到背倚床柱的云梦、跪坐床头的兰香、俯身凤羽的飞凰,又觉得对不起她们。 这就是为什么韩夜会玩得很累的原因。 尽管都是妻子幻化而成的,但韩夜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对于妻子,他一直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而兰、梦、凰、月于他而言都是老婆本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看起来是妻子极力讨好他,他又何尝不想讨好妻子? 为了讨好妻子,他是抱完这个、又搂那个,亲罢此女、又吻彼女,忙得手忙脚乱,最后只能躺下来让妻子摆弄了。 虽然妻子很善良、很温柔,不会怪自己冷落了任何一个身外身,可韩夜的内心深处觉得,惟有用他温热的身躯紧紧包裹住妻子,才不会像现在这么愧疚! “你变回一个人吧。” 韩夜透过层层龙纱,仰望琉璃灯盏散发的五彩幽光,口里吐出了这七个字。 司徒云梦、飞凰公主、兰香仙子、灼月齐齐看向韩夜,不明所以。 韩夜解释道:“我体会过帝王的日子了,没什么意思……你那么多双眼睛都好看,我该盯着谁看?你那么多双手都迷人,我该摸谁的手?” “我就一双眼睛、一双手!永远照顾不来!” “我被你们缠在一起,确实是掉进了花丛,但那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我头会晕。” 兰、梦、凰、月四女纷纷掩唇而笑,齐声问道:“好吧,依你……变回哪一个我?” “你自己看着办。”韩夜闭上眼睛,补充道:“只要是老婆本人,我都能适应。” 韩夜口里说的是让司徒云梦看着办,可他心里却有一个倾向的选择:灼月。 一方面,长乐苑的事还是需要灼月这个身份去查,变成其他化身最后还是要变回灼月。 另一方面,灼月给他的感觉还比较新鲜,尽管他不喜新厌旧,但妻子已经用新的化身来撩他了,他难道不想多处处吗? 那么,司徒云梦最后选的是哪一个自己呢? 会是灼月吗? 韩夜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迷迭香,迷迭香如同附在他肌肤上的丝缎一般,若即若离地缠住了他的身躯。 和每一个妻子的化身相合、有过对比以后,就光是闻香味,韩夜也能识出是妻子的哪个形态了。 司徒云梦身上的香气,更偏玉莲。 兰香仙子身上的香气,更偏白兰。 飞凰公主身上的香气,更偏牡丹。 惟有灼月,会有勾魂夺魄的迷迭香气。 所以,司徒云梦选择的正是灼月,她总能理解到丈夫的心意、满足丈夫的欲望。 “叶公子,那就继续把我跟你的故事编完吧。” 随着一个清柔冷淡的声音响起,韩夜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恍若银月的秀发、水蓝如冰的美眸,卷睫夺魄、红唇醉人,肌肤柔润过昆玉,妙躯辉光胜雪霜! 灼月爬到了韩夜身上,一手撑在他身旁,一手拂了拂遮住自己半只蓝眸的银发,温和地注视着韩夜,等待他的回应。 韩夜为绝美的灼月所神魂颠倒,吐息也变得急促了,半晌才回应道:“还编什么?都编完了啊。” “没完……出了这个帝王套间,我俩要以什么样的状态来演戏?我在想这个,阿夜。”灼月把手指放在唇边想了想,对韩夜道:“要不要加点戏?譬如,我扮的灼月和你扮的叶涵,几十年前就认识了?” “其实你自甘堕落、沦为摘花书生,是另有隐情?” 韩夜反问灼月:“你既是炙心的妹妹、妖族公主灼月,可知令兄是什么个性?” 灼月继续坐在韩夜身上,细细思索了一番,对韩夜道:“我只在自己的回魂仙梦里见过他一次,他叫我好妹子,喜欢和别人开玩笑,包括和我大哥开玩笑,为人洒脱、不拘一格。” 韩夜点点头:“那就是说,他并不介意结识仙派人士?甚至于,他很早以前就和天山派的丹枫真人认识?” “有没有可能,当年我是丹枫真人的得意弟子,而你是炙心的宝贝妹妹,炙心和丹枫真人相谈甚欢,令兄炙心便开玩笑说,‘等我妹妹再长大些,干脆嫁给你徒弟算了’。” 灼月像是突然悟到了,睁大了淡蓝美眸,把手放在胸口讶道:“好像是啊!天山派是仅次于蜀山、昆仑的修仙门派,而炙心哥哥作为里蜀山妖主,想要用我来联姻,加深一下妖族与仙家道派的关系。” 韩夜提醒:“或许他只是喝多了酒,随口一说,但丹枫真人当真了,而我,丹枫真人二弟子,当年不过十五六岁,见灼月殿下明明是个及笄少女,却那般冷艳出尘……” “我对你心动了!” “自那以后,我总幻想着什么时候能真正把你娶进门!” 韩夜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些诙谐幽默,看向灼月。 灼月听着听着,忍俊不禁:“接着编。” 韩夜继续说:“其实妖精修炼个几百岁才会趋于成熟,而灼月那时年龄已经一百多岁了,只是看起来像个及笄之年的姑娘。” “她自视甚高,除了仰慕的亲哥哥炙心,瞧不上这世上任何男子,对于炙心无意间的这个安排,自然很是不满。” “加之我叶涵实力在仙妖两界并不拔尖,她内心是极不同意这桩包办婚事的,只不敢公然违背炙心的意愿,但对于我叶涵那是十分鄙夷的,大有癞蛤蟆安敢吃天鹅肉之意!” 灼月抬手掩唇笑了:“好好好,本宫确实讨厌你。” 韩夜看着灼月道:“等到你修炼的身形又成熟了些后,令兄就离世了,而后,你与妹妹燃星定居于移花岭明玉宫……尊师丹枫真人感念与炙心昔日交情,便命我前去明玉宫迎娶殿下,他想的是,你与妹妹再无其他亲人,天山派全派上下都应该好好接纳你。” “但你瞧不起我们天山派,正好令兄去世,没人能再约束你了,看到平庸无奇的我,你会怎么做呢?” 灼月稍稍一想,便从韩夜身上坐到一旁,故作姿态地微微仰起了头去看韩夜,目光清冷对韩夜道:“把你狠狠教训一顿,然后押着你去天山派……” “退婚!!” 韩夜鼓掌点头,笑道:“正是!” 韩夜接着说:“你是妖主妹妹,灵力不俗,而我只是丹枫真人座下二弟子,我自然是打不过你,本来满心欢喜想着娶你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没想到不但老婆没娶成,还被你大闹天山派退婚,致使尊师丹枫真人名誉扫地,更使得‘天山派妄图与妖族联姻’一事,沦为各界笑柄!” “天山派除丹枫真人外,同门都开始唾弃我叶涵,这其中,尤以丹枫真人最宠爱的小徒弟为甚,也就是我的小师妹珊瑚,她为了将我赶走,联合其余同门设计害我,令丹枫真人误以为是我迷奸了小师妹,将我逐出师门!” 韩夜说着说着,有点投入到杜撰的角色里去了,他用不甘的眼神看向灼月,道: “数十日之内,我遭此剧变,心灰意冷,对天山派再无任何恩情可言,而对你,灼月殿下,我心怀恨意、力图变强、不择手段,以赢回我失去的一切!” “我继续用天山派的法术功夫四处辣手摧花,说是催花,其实降伏的都是些女鬼、邪魅和恶妖,她们当中有些只是外表看起来像良家妇女……我甚至拜魔尊重楼为师,苦练魔门功夫,终于超越了你,并于昨晚击败了你,灼月殿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灼月就喜欢听韩夜编故事,而且在她看过的书里,似乎有这种段子,她忍不住抚掌道:“很好很好,那本宫为何偏偏从昨夜才开始对你有意呢?” 韩夜不假思索地道:“因为你爱慕强者。当你知道我会魔门解体、剑法超群,还能帮你一起对付飞凰公主和她的驸马时,你是既想利用我,又有点点喜欢我。” 说着,韩夜勉力坐起身,右手抬起灼月尖俏的下巴,欣赏着她那冰冷而略带一丝抗拒的神情,笑道:“嘴上抗拒、内心厌恶、身体上却喜欢。” 灼月闻言,脸一下就红了,觉得韩夜坏透了,对她说这些轻薄的话,她收回下巴,把蓝眸瞥向一旁,略作生气地说:“阿夜,说实话,你真适合这个身份,好坏!” 韩夜指着灼月:“对,刚才这个感觉就找对了!咱们出去时继续保持住,就是你一直冷冰冰的姿态,被我一撩,就不经意会脸红。” “老婆,其实你最开始暗示我是浪荡书生的时候,不就是希望我陪你玩点刺激的吗?怎么能全怪我一个人坏呢?” 韩夜说的确实就是灼月本人的心意。 她颇有兴致地道:“阿夜,既然要刺激,那你编故事可以再编刺激点啊!方才水落樱施展梵隔之术前,乾闼婆和紧那罗听到的是你准备强占我了,那既然已经隔音,你该怎么对我呢?” “摘花书生最好对灼月公主更卑鄙一点!” 灼月说着,双手放在胸前仔细盯住韩夜看,看他又会想出什么坏坏的情节,很期待! 韩夜叹了口气,问:“更卑鄙?更下流?” 灼月重重点头,予以回应。 韩夜牵住灼月的手,将故事继续往下说:“就在之前的客厅里,灼月说叶涵心不在焉的时候,其实叶涵已经在灼月的夜光杯里下了春药。” “叶涵闯荡仙妖人三界多年,凭着这药,不知弄得多少女人浑身发热、神智模糊,他想的是,今天灼月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灼月听得颇为好奇,忙问韩夜,那药可有名字? “行云驭凤散!” 韩夜煞有介事地对灼月道:“此药不但有催情之功效,还能催眠、致幻!中招的女人,只要是下三界的生灵,首先会在三个时辰内灵力尽失,而后身体也会变得敏感。” “你和燃星都被我下了药,然后我出于喜欢你和报复你双重心态驱使,把你俩都绑在这房间后,先开始调戏你妹妹燃星,让你看着。” “因为你和燃星是姐妹,你眼看我就要摘了她这朵花,为了保护她,只能受我胁迫,当着我的面一件件把衣服脱了,服侍我、讨好我,最后屈服于我……” “怎么样?够坏了吧!”韩夜说着,紧张地看向灼月,怕她听得生气,大气都不敢出。 谁知灼月却摇头:“不,阿夜,你这个故事有漏洞……你和我妹妹进来前彼此是完全没兴趣的,你甚至厌恶她,你干嘛要拿她来威胁我?这就显得我自己很笨,而你也不聪明。” “万一我就让你把燃星侵犯了,而我自己却宁死不受胁迫,你怎么办?” 韩夜顿觉有理。 “你上来直接欺负我就好了,不管她。”灼月推翻了韩夜之前编的故事。 韩夜重整旗鼓,双手都握住灼月的手,绘声绘色地讲:“灼月醒了以后,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在了龙纱凤榻的床柱上,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劲,意识也有些模糊,眼前则是一个俊美男子,也就是我,摘花书生叶涵!” 见灼月听得很投入,韩夜继续编道:“灼月拼命想挣脱捆绑她双手的绳子,但此时此刻,她连这股力都用不出来,我带着仇恨和淫邪的表情向着灼月靠近,开始用我的舌头……” “咦——!”灼月嫌恶地打断道:“阿夜!用什么舌头?用手就行了!” “好好好,用手用手!”韩夜哭笑不得,改口道:“用我的手,去抚摸她那双雪白修长的妙腿,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沿着那光滑的双腿,我摸到她纤细的腰肢,摸到她……” “停!”灼月脸蛋绯红,又道:“用得着描述得那么细吗!难道你跟别人说这事,要描绘得这么细的?!” 韩夜没好气地看着灼月道:“夫人!是你让我编的啊!这不准编,那不准编!那你来编好不好?!” 灼月从刚才韩夜编的故事里缓过气来,玉胸不再起伏,她面色泛红地道:“你比我坏,当然还是要你来编!但你不能描绘详细过程,过程简略点!” “好,我试试,我试试。” 韩夜哄了哄灼月,回忆起被灼月打断的地方,接着道:“灼月一向高贵冷艳,虽然嘴巴里总是说着‘本宫饶不了你’、‘待本宫身体恢复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本宫才没有’,但身体总在迎合叶涵。” “然后叶涵才发现,灼月竟然还是处子之身,也就怪不得叶涵在这事上能占到上风,因为叶涵早已是风月老手,如何把灼月的身体撩拨得无法自拔,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说到撩拨,灼月听着听着,就摸了一把韩夜的胸膛。 韩夜被妻子“占便宜”,不解问道:“你做什么?” 灼月:“你欺负我!” 韩夜:“我没有啊!我编故事呢!” 灼月轻轻别嘴:“你在故事里欺负我!还不兴我还回来啊?” 韩夜又哭笑不得:“好好好!夫人你高兴怎样就怎样……但你别打扰我把故事编完好吗?” 灼月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却听韩夜接着说: “就这样,灼月的处子之身给叶涵彻底夺去,起初她只会觉得痛,多被叶涵玩一阵子后,她渐渐发现,叶涵或许不懂她的心,但懂她的身体……她虽然极度不想承认,但确实,她慢慢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快乐。” “灼月失守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身体就下意识随叶涵的心意而动,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了叶涵的玩物。”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韩夜是把自己代入到灼月身上去的,因为方才司徒云梦变成四个、反而是把他玩得精疲力尽了。 他觉得他才是司徒云梦的玩物。 灼月把头靠在韩夜肩膀上,柔声补充道:“尽管这个故事很粗暴,但灼月确实是被叶公子征服了,治得服服帖帖,她觉得,至少等叶公子帮她夺得里蜀山妖主之位,那时候再杀也不迟。” 韩夜抚摸着灼月银灰色的秀发,问:“万一夺得里蜀山妖主之位,她依然打不过叶涵呢?或者说论狡诈,她始终输给了叶涵?” “那就继续让叶公子侵犯啊。”灼月看向韩夜道:“你说过的,本宫爱慕强者,你一直比本宫强,本宫就会一直依赖你,除非遇到比本宫更强的男人,本宫才有可能移情别恋。” “再说了,当你表现出你很聪明、很有权谋的时候,本宫也会有欲望的,会兴奋,会依赖你。” 韩夜闻言,了然。 对完这个故事,韩夜和灼月双双觉得他二人的化身形象都丰满了,非常丰满,只要出了这个门,就能自然而然演出来。 而灼月见韩夜渐渐恢复了些气力,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长发,怜爱地道:“夜公子,你既然已经夺了本宫的处子之身,那就不能让它是假的,须是真的……” “不如本宫现在就真真正正地给你吧?” “这样你会不会更开心?” 灼月说着,将柔情似水的双眸看向韩夜,言外之意就是: 阿夜,我这副化身可以变成处子之身,你还想试试吗? 尽管灼月不懂有些男人为何看重处子之身,但在她第一次交给韩夜的那晚,她能体会得到韩夜深深的感激和掩藏在背后的兴奋。 可现在,韩夜却意外地冲灼月摇了摇头:“不,我不会更开心了。” 韩夜已经懂女人了,他头一次占有司徒云梦,确实很感激,如同每个男人被绝世美女献出第一次时,他们如何不感激? 可后来真正做了夫妻,韩夜才会明白,女人是用情感来带动身体的,这样的女人往往很善良、很美好。 头一次,韩夜很开心,司徒云梦并不真的开心。 很痛!仅次于分娩之痛了。 那晚,只是为了让韩夜开心,司徒云梦装作不痛,她不想扫韩夜的兴,她努力让韩夜感觉到她开心,才得以让第一次的二人都开心。 等韩夜真正意识到这点,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他心思细腻,能观察到妻子的开心不同于第一晚那种开心了,回首过往,他才领悟。 每一位深爱对方的女子,初次献身之时,都是怀着热爱来迎合对方的,她们都应该是仙女!都应该好好珍惜! 庆幸的是,韩夜没有始乱终弃,他一直在好好珍惜司徒云梦。 韩夜直言不讳地道:“以后也不要变,如果你不是真的开心,就不要迎合我,好吗?” 灼月顺从地点了点头。 韩夜觉得自己很幸运,甚至说,是走了狗屎运。 因为在他看来,司徒云梦是完美无缺的,没有任何瑕疵! 什么妲己、褒姒,根本不值一提! 什么貂蝉、妺喜,简直如同泛泛! 只要司徒云梦想,她可以轻易击溃任何一位君王公侯的防线! 可偏偏她善良、偏偏她专一,她不会这么做。 自古红颜多祸水,司徒云梦是个例外。 韩夜紧紧地抱着司徒云梦化身而成的灼月,只是抱着,安静地抱着,感受着青山上吹来的夏夜之风。 青山? 夏夜之风? 韩夜环顾四周,发现场景又变了! 在那幽静夏夜里,夜空无云,皓月挂在天边,洁白月光把青山染成一片银白,银光下的青山绿草里躺着一个男人、坐着一个女人。 夏夜之风懒懒地、温温地穿过女人的发间耳畔,掠过男人的面颊胸膛。 二人,又回到了最初的感觉,返璞归真。 人世间,或许极难出现夜梦这样的情侣,最初的选择、也是最对的选择。 “谢谢,娘子。”韩夜尽情地抚摸着妻子手上的袖套冰丝,他突然感觉,有时候把老婆的称谓换着叫,也很新鲜。 “客气了,相公。”灼月冰冷的俏脸上泛起一丝桃红,她回应了韩夜,那神情,不知是冷艳美人彻底被浪荡公子给征服、还是贤淑妻子为温柔丈夫所感动。 总之,一切归于宁静。 …… …… …… 又过了许久,当韩夜恢复到可以下床行走时,他就帮灼月穿好了衣服,灼月也帮他穿好了衣服,二人下了床来。 灼月让韩夜就保持现在这个面容,因为韩夜刚来长乐苑时,这里的人也没仔细观察过他的样貌,白昼之身的容颜显得更帅气,那就和群妖眼中的驸马形象有很大差异了,更不容易被认出。 韩夜喜欢妻子的另一点就是,妻子总能把他带得高雅,没有过分俗气。 就譬如今天。 灼月兴致勃勃地拉着韩夜来到音律室,为他用竖箜篌演奏了两首曲子,用瑶琴弹奏了一首曲子。 韩夜为之陶醉。 灼月又意趣盎然地挽着韩夜来到文书房,从后面抱住他,带他挥毫写意、泼墨画心。 韩夜感受到了熏陶,也明白了,为什么粗俗的人喜欢找高雅的另一半,因为又有谁愿意一辈子都粗俗呢? 粗俗固然爽快,但这并不代表高雅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夜、月二人玩得很开心,甚至玩得肚子都有点饿了,这才想起完全把燃星一个人扔在了茶室。 于是,韩夜牵着灼月的手,来到茶室门口,发现茶室现在是关着门的,里头有两个女声在说话。 其中一个女声如落英缤纷、略显妩媚,直道:“想不到你棋艺竟如此厉害,以前是魔剑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 另一个女声如飞燕滴翠、婉转动听,回道:“你也知道本姑娘之前是柄剑啊!剑怎么跟你下棋呢?没发现不是很正常吗?” 落英女声爽快笑了。 飞燕女声则道:“来来来!再下一局呗!反正呆瓜和小梦梦也难得出来玩,就让他俩玩个够,我们呢,就下棋下个够,各不耽误!” 听到这里,韩夜与灼月才面面相觑,他们从彼此的表情里能看得出,他们都很纳闷: 燕儿怎么也来了?!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五回 薛校书 韩夜为灼月推开茶室的门,开门后,二人就看到了燃星和薛涛正坐在茶几两侧下着围棋。 燃星还是那个燃星,穿着红纱褙子、朱云燕尾裙,蓝发如流淌小溪、璃目若璇玑双星,容貌超然脱俗。 “薛涛”却变了些模样。 尽管她依然穿着青色薄纱裙、碧莲绣花鞋,但纤眉带巧、水眸生光,看上去比之前更为灵动了。 肌肤也变得更为白皙细嫩。 个子比之前高了半个头,比此时的燃星似乎还高了点。 身上还能隐隐飘出几缕书香气。 不用说,肯定是化身燃星的水落樱帮她变的。 韩夜第一反应倒不是惊讶于扮作薛涛的薛燕,而是看向灼月,似乎想问她:夫人,我是不是还被你的幻术影响着? 灼月冲他摇了摇头,以示:阿夜,我早就撤掉幻术了。 “你俩打什么暗语?”薛涛停下对弈,跳到韩夜和灼月面前,仔细端详韩夜,啧啧称奇道:“诶呀!没想到你这个呆瓜,不入昊天之境就可以变得这么帅了?用了什么妖法?” 韩夜不以为然:“你是怎么变美的,我就是怎么变帅的,咱们似乎半斤八两吧?” “可别把姑奶奶和你相提并论!”薛涛双手环于胸前挖苦道:“你是个淫贼!獐头鼠目!姑奶奶天生丽质,只是今天落樱帮我发挥出来罢了,咱们算哪门子的半斤八两?” 韩夜不悦地说:“薛女侠,你是不是一见面就得和我吵架?我惹你了吗?” 薛涛得理不饶人:“惹了!谁让你是摘花书生叶涵呢!” “等下咱们四个出去这个客房,你可逍遥快活啦!左拥右抱,还得把姑奶奶也搭进去!” 韩夜一听薛燕说“把她自己搭进去”,就知道她也想跟着灼月、燃星一起扮作自己的“后宫”,那可就热闹了! 但韩夜只想和妻子呆一起,多了个水落樱扮的燃星就够烦人了,还得招呼薛燕扮的薛涛,所以他连着回击了四段:“我有让你搭进来吗?自作主张跑来长乐苑滥竽充数,还好意思说!” “昨晚上你把我扔给云梦和落樱,说是去找什么牛廷尉,人呢!找着牛廷尉了吗?!” “你给我玩失踪,人都不知道去哪了!让我一个人来这长乐苑,和夫人打了半天的哑谜,我说什么了吗?!” “求你别搭进来,跪谢!!” 薛涛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双手叉腰,不满道:“喂!姑奶奶看到小梦梦扮得这么漂亮、要勾引你,姑奶奶还留着碍眼呐?!” “故意让你俩好好相处,我才消失,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薛燕说得理直气壮是有原因的,她有辨识六界万物之能,且与司徒云梦心灵相通,昨晚一看到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和水落樱化身的燃星,就预见到韩夜会和司徒云梦玩得很开心,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所以她调侃韩夜“有艳遇”。 所以她推着韩夜去追灼月。 所以她找个借口自行离去。 可不正是因为她看破了一切吗? 韩夜一旦“勾搭”上自己的老婆,薛燕就压根不用监视韩夜了,彻底放心。 薛燕也暗地里为司徒云梦化身灼月叫绝,且她辨识出水落樱就是燃星后,比韩夜更早就弄懂了司徒云梦为何能赶在他们之前来到里蜀山布局。 既然司徒云梦亲自坐镇,牛廷尉也不必去找了。 因为包括牛廷尉在内的三公九卿,肯定都已经积聚到白羊丞相的府中了。 想到这里,薛燕径直去了丞相府。 果不其然,三公九卿都在,惟有司徒云梦不在。 从白羊丞相那里获悉了灼月和燃星的人物背景后,薛燕也搞清楚了长乐苑最近在进行的一些活动。 于是,薛燕决定,以“被叶涵抛弃的正妻——薛涛”之身份,来长乐苑找叶涵的麻烦! …… …… …… “什么正妻?编的什么乱七八糟!” 韩夜一听,连一向冷静的他都火大了,盯着薛涛道:“我是个狂蜂浪蝶的好色书生,怎么可能有妻室?” 说着,他又牵起灼月的手道:“就算小生有妻室,那也是灼月殿下!” 薛涛双手环于胸前提醒他:“喂喂喂!你扮的是淫魔书生叶涵,哪里能只喜欢一个女人?别的女人的戏不演了是吧!各回各家、各抱各妈是吧!”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薛涛是和你一起来的里蜀山?为什么我薛涛又突然消失了!万一被暗天教的眼线看到了,你说得过去吗?” “你不能又想当个采花贼,又装作自己很专一啊!你自己说你扮的这个人物怪不怪?!” 韩夜闻言,连忙抗议:“慢着!怎么说着说着成了我自己想当采花贼了!跟你一起来里蜀山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只是个风流书生吗!” “不轻易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的那种书生!” “是夫人在楼顶和我对上了以后,她非说我是采花贼、淫贼!我才临时改的!!” 韩夜正准备求助灼月,让她解释几句,薛燕却把话抢了过来。 “因为你本来就像淫贼!当然小梦梦看到你就杜撰你是淫贼啊,你这叫本色出演!” 灼月、燃星听了薛涛的话,纷纷笑了。 薛涛指着韩夜,问灼月:“小梦梦,你就说吧,他像不像淫贼!” 灼月当然觉得韩夜像,又不想让丈夫难堪,只好一边掩唇笑着一边道:“说不好,说不好。” “夫人!”韩夜委屈地看了灼月一眼。 “像。”燃星冷声补了一刀。 “你!”韩夜瞪了燃星一眼。 “行啦行啦,你就是个淫贼!这个淫贼你当定了!”薛涛不耐烦地说:“非但是,你还是个淫魔!小梦梦还没嫁给你,你就把她的花给摘了,把你这家伙给便宜的!你这淫贼演得那叫一个真情真性,别假装自己很委屈!” 薛涛又掰着指头数道:“喏,我给你数数啊!你号称蜀山剑魔,会天魔解体大法,用鸣鸿刀的时候就是血魔附身,在神魔井里打败过心魔并且他与你合为一体了,跟小梦梦一起又是梦魔……” “剑魔天魔血魔心魔梦魔……你就差淫魔没当过啦!!” 灼月和燃星闻言哈哈大笑。 只有韩夜一人哑口无言。 灼月挽着韩夜的手劝道:“阿夜,你不但要保护好我,燕儿、落樱如果不跟着你,在这风月场所也很不方便。你委屈自己一下吧。” 韩夜到底听妻子的话,终究还是接受了,但想了一想,又问:“只是夫人,我和你已经编好我们的故事了,燕儿又怎么插进来呢?” 薛涛听了,忙不解地道:“什么你们的故事?” 于是乎,灼月就把她和韩夜对好的二人故事,细细讲给了薛涛听。 听罢以后,薛涛两手一摊,对众人道:“那不正好嘛!就把本姑娘扮的薛涛这段故事加到你们里面去,不就完了?” “怎么加?”韩夜忍不住反驳:“强行加戏啊?” 但韩夜忘了,薛燕脑瓜子转得不比他慢,只要薛燕想加,她随时都可插进来,只听她将故事延展道: 叶涵被丹枫真人散去功力、逐出师门后,心灰意冷,从天山山脚步履蹒跚地来到了蜀中。 这一路上,他遭遇了不少挫折,想得也越来越透彻了。 他不再去恨不察冤情就将自己逐出师门的丹枫真人,毕竟丹枫真人曾传过他一身武功和道术。 他亦不再去恨落井下石陷害自己的同门,毕竟同门曾一起长大、言笑晏晏。 但天山派既已将他除名,那么天山派今后的事,就与他再无瓜葛! 恩断义绝,无需多言! 他唯一恨得入骨的,就是强退婚约、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灼月! 可他本来就打不过灼月,此时功力尽散,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容身之处? 叶涵漫无目的地在蜀中走着。 终于,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精疲力尽的他,倒在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昏死过去。 这个大户人家姓薛。 薛家的主人叫薛郧,薛郧学识渊博,本是朝廷命官,因为正直谏言,得罪了当朝权贵,受到打压而被贬谪到了蜀中。 …… …… …… “燕儿,不对吧?” 灼月打断这个故事道:“薛郧似乎是唐朝的人物,隔现在将近五百年呢!” 薛燕扮成的薛涛笑道:“没关系,妖精们对人间之事知之甚少,而且鸨妈婆和鸨妈罗这俩一看就没什么文化,低俗!如果不是附庸风雅,干嘛费这么大的劲儿在里蜀山开六界最大的妓院呢!” 夜、月、星三人闻言笑了。 很显然,薛燕又发挥出她绰号大王的能力了,将“乾闼婆”叫做“鸨妈婆”,将“紧那罗”叫做“鸨妈罗”。 细细一想,乾闼婆和紧那罗将六界不雅之士聚集于这个庞大的妓院里,寻花问柳、附庸风雅,可不正是鸨妈才干得出来的事吗? 有通天彻地、翻云覆雨的能力,却在里蜀山干娼妓的勾当,足见这二人眼界也不怎么高。 按照她二人的见识,确实未必会怀疑到薛燕假扮的薛涛。 “薛涛”接着道:“关键是,薛郧只有一个女儿,叫薛涛,没准薛涛就是本姑娘的祖宗十八代呢!好不容易扮一回端庄贤淑的才女,凭什么不给姑奶奶扮!” 说着,薛涛双手叉腰,瞪着韩夜道:“你扮淫魔欺负小梦梦,你倒是过足了瘾!那姑奶奶也想过过当大小姐和才女的瘾呐!” 继续往下说,薛涛就更激动了,行为举止近乎撒泼耍赖:“姑奶奶就要扮薛涛!就要扮薛涛——!!” 眼见薛涛不高兴了,灼月忙抱住她、哄她:“好好好!扮扮扮!燕儿想扮什么,便扮什么!” 灼月一边哄着一边向韩夜使眼色。 韩夜没好气地对薛涛说:“扮吧扮吧!我也没不让你扮,但你非说是我叶涵的正妻,故事就得你自己编圆了。” 薛涛一见大家都同意了,便成竹在胸,继续给大家编这个故事。 …… …… …… 薛郧仅有一女、唤作薛涛,薛郧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从小就教她读书。 而薛涛天生丽质、冰雪聪明,八岁就能写诗了, 她洞晓音律,歌喉如燕,才思敏捷。 而正当她年方二八、韶华初绽之时,就邂逅了叶涵。 那一年,叶涵昏倒在薛家大门外,有幸得到了薛郧的救助,也顺理成章成为了薛家门客。 彼时,叶涵已是二十六岁的年纪,大薛涛十岁。 尽管灼月瞧不上叶涵,但叶涵之所以曾被丹枫真人看重,是因为叶涵在人类当中也还算天赋高,且外貌英俊、身形健朗、才情出色。 在薛家居留期间,叶涵凭着他出众的记忆力和悟性,依然用天山派的心法在炼气筑基,灵力逐渐恢复到从前的一两成。 又因为他自己觉得和天山派两不相欠,所以他既不恨丹枫真人和昔日同门,也不避讳使用天山派的武功道法。 有了灵力和功法傍身,叶涵对付当地恶霸和穷凶歹徒,那是绰绰有余了。 就算江湖上的小门小派,他也浑然不惧。 薛郧渐渐发现了叶涵的能耐,便将叶涵安排在薛家守宅,并在每次出门前叮嘱他守护好自己的女儿薛涛。 长久住在一个宅院里,叶涵实力不俗、尽心护卫,薛涛温婉可人、秀外慧中,二人自然是互生好感。 一日,薛郧从酆都回到家里,不知何故,竟变得沉默寡言、脾气暴躁、印堂发黑、喜暗怕光,走起路来也是脚跟离地轻飘飘,嘴角时不时还会抽搐几下,模样十分怪异。 再过两日,薛郧已经不用双脚行走了,他四肢着地,走路都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渐渐长出蓝色毛发,一双幽绿深邃的眼睛藏在毛发中,那眼睛大半夜还能发出绿光! 薛家人包括薛涛在内,见薛郧这般恐怖情状,暗地里商量对策,正不知如何是好。 叶涵却偷偷拉着薛涛进到她的闺房里,对她说: “薛老爷这是被猫鬼缠身了。” 猫鬼一般由生前遭受凌辱、虐待致死的猫儿所化,怨气极重,如果有人身上阳火不旺,它便会趁虚而入,附身于此人身上。 待得七天之后,还能吞噬此人魂魄,借尸还魂! 叶涵跟着丹枫真人学艺期间,也曾下过几次山,对于山精水怪、冤魂厉鬼,也见识过不少了,所以他口里说出这些鬼怪之谈时,乃是一脸镇定。 可薛涛却只是个文弱女子,很少出门,哪里遇过这种场面? 一听说冤鬼缠身,她就吓得浑身发抖、面容煞白,忙问叶涵怎么办? 叶涵见薛涛害怕,怜花惜月之心顿起,情不自禁抱了抱薛涛,说他有办法救薛郧,但需要薛涛配合。 薛涛没有怪罪叶涵无礼,一方面并不讨厌他,另一方面想起亲爹的命更要紧,就依偎在叶涵怀里,请求他无论如何要救亲爹性命。 叶涵从容不迫,让薛涛吩咐下人去准备黄纸、红绳、桃木剑和铜钱串,回忆起天山派的驱鬼之术,他在薛涛的闺房里摆起了铜钱阵。 先是用红绳和铜钱串将房间围了个圈,只留闺房门口用以出入。 再咬破手指,以天山派符篆之法在黄纸上画出驱鬼符咒,把黄符收入袖中。 而后他才将桃木剑背到身后,对薛涛说: “想办法把薛老爷请到这个房间来,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 彼时,薛郧的行为举止已经颇为怪诞,走路时不但是摇头晃脑,说话也阴阳怪气,不认得薛涛是他女儿不说,还只喜欢缩在自己的卧室里。 如果薛涛以女儿的身份请薛郧来闺房,他定然不来。 可要是强行架着他走,又以唯恐他暴怒发狂,伤到自己和家人。 薛涛离开闺房、关上门,略作思索,凭着她自己的聪明才智,倒确实想了个办法,能让薛郧一定会进入叶涵布下的圈套。 薛涛来到薛郧的卧室,推开了卧室的门,但见这卧室里阴气沉沉,一盏油灯都没点,五步之外就是黑乎乎一片,似乎随时会有一只手从暗处伸来,抓住薛涛的脖子,向她索命! 薛涛壮着胆子冲里头喊道: “你不是我爹!” “你是附身在我爹身上的恶鬼!!” “我现在就去蜀山请长风道长来此,除妖灭鬼!!” 说着,她不等黑暗深处的阴影如何反应,转身就往自己的闺房跑! 她十足相信叶涵的话,她爹就是被冤鬼缠身,而只有叶涵才可以救得了他们薛家! 她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她的打草惊蛇之计成功了,冤鬼就绝不会放过她,必然穷追不舍、夺命方休! 薛涛在转身往闺房跑的过程中,能感觉到身后的油灯一盏盏被熄灭,能感觉浑身的发毛竖立了起来,还能感觉到一股阴寒即将钻透她的背脊! 身后传来那如同惨死野猫般的凄厉叫声,叫声里还带着一点点薛郧的声线。 薛涛没命似地跑,就在她感觉颈后马上要被一只冰凉的爪子抓到时,她撞开了闺房门,并摔倒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是,却不再是野猫的嘶叫,而是叶涵的义愤大吼: “何方猫鬼?!胆敢害我家老爷性命!” “天山叶涵道尊,定不饶汝!!” 薛涛转头一看,叶涵已经堵在了门口,左手将画有天山派符箓的黄符贴在“薛郧”背上,右手挥舞桃木剑,一剑劈在“薛郧”的天灵盖上。 “喵——!!!” “薛郧”一声惨叫,双目射出两道凌厉无比的绿芒,他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张开嘴巴,只见一股深蓝阴气自他口里喷出,在他头顶上凝成一只猫儿的形状。 “玄空十二指,妖魔现真形!” 叶涵二指并竖抵在印堂上,凝聚天山派仙力于指间,朝着猫鬼射出一道破空真气。 猫鬼趋避不及,被玄空十二指打得阴气尽散,变回一只毛发深蓝的野猫,跳上窗台欲走。 这时,窗台上的铜钱串随即发出耀眼金光,将野猫逼了回去。 “走!” 叶涵趁机将右手早已备好的桃木剑激射而出,正中猫鬼,将它彻底消灭! 除掉猫鬼后,薛涛赶紧去扶薛郧,见发须斑白的亲爹眸子恢复正常、蓝色毛发尽褪,终究是呜呜哭了出来。 而后,薛郧才渐渐恢复清醒,薛家人也纷纷来到了薛涛的闺房里,听薛涛讲述完整个过程。 叶涵,确实是整个薛家的救命恩人。 所以薛郧为表感激,就问叶涵想要什么赏赐。 叶涵想起自己二十六岁也未曾娶亲,而薛涛德才兼备、貌美如花,二人相处甚好。 那时的他,已经明白老实本分并不会得到任何东西,只会被人欺负、被人冤枉,所以想要什么,就要自己提出来! 对于薛涛,他能幻想到佳人在怀、耳鬓厮磨、同床共枕、郎情妾意! 于是,他指着薛涛,对薛郧大胆地道: “老爷,我想请您把您的宝贝女儿许配给我。” 薛郧看向薛涛,薛涛则一脸娇羞地点头以示同意。 事实上,薛涛很孝顺父亲,她也想过了,要不要在叶涵救了父亲之后以身相许? 现在既然叶涵主动提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薛郧见二人均有意,也就爽快答应了叶涵的请求。 很快,涵、涛二人就在薛家拜堂成了亲。 头一年,因为叶涵算是真正与一个女子有肌肤之亲了,他过得很滋润,白天吟诗作赋、夜晚笙歌燕语。 他感觉自己总有发泄不完的欲望,有时候多得妻子薛涛都装不下。 其实他也知道,他梦中最想占有的身体,不是薛涛,是灼月! 但老丈人尚还在世,出于对老丈人的尊敬和感激、出于对妻子身体的好奇,叶涵总能通过在薛涛身上玩新花样来抑制这种欲望。 到得第二年,老丈人薛郧离世了。 叶涵这才明白为何薛郧去年会被猫鬼附身,因为阳寿将尽的人,其阳火自然就衰弱,容易被邪祟入侵。 其时,叶涵既不为官、也不经商,薛涛更只懂吟诗写词,没了薛郧主持家业,薛家家道中落。 渐渐地,薛涛连下人也用不起了,家里只剩她与叶涵贫困度日,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现如今却要为柴米油盐而发愁。 叶涵则愈加发现薛涛没情调了,但薛涛怎么可能会有情调呢?亲爹故去,家业衰落,此时的她只想振兴薛家,不甘做一个贫穷的人! 眼看着叶涵不会挣钱养她,还像个公狗似的要这要那,她是越来越厌恶,夫妻二人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终于在某一天,叶涵拉着薛涛去行房,被薛涛愤而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后,他彻底爆发了! “你这个贱货!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要娶你?!” “还不是因为你生在大户人家、有个有钱的爹!” “还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对我百依百顺!” “今天你不给我,我就出去找别的女人要!没了你,老子会死吗!” 当叶涵对着薛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薛涛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从没想过,这个曾经救了她爹一命、令她芳心尽许的男人,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 …… …… 薛燕化成的薛涛深吸了口气,对韩夜道:“你休了我吧!” 包括韩夜在内,灼月和燃星都沉浸到这个故事里去了,不得不佩服薛燕编故事的能力。 既已答应陪薛燕演戏,韩夜只好配合着她演,叹了口气:“我不休你,但你我夫妻二人,情分已尽。” 薛涛抹了抹眼泪,朝着韩夜一挥青袖,道:“那你走,离开薛家……其实和你在一起这一年多,我知道,你心里最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你有你的抱负,我不该强留。” 说着,薛涛看了一眼灼月,俏皮地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 灼月把手放在胸前,她能感受得到薛燕这个故事背后的辛酸,就如同早期薛燕跟在韩夜身边、韩夜却只想着她一般。 尽管现在的薛燕很洒脱了,能对过去的感情开玩笑了,但灼月心里总是会怜悯她,情不自禁想要她更开心更好。 或许,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她的内心,无人能懂。 韩夜回应薛涛的话道:“我要走了,你怎么办?” 薛涛潇洒地甩甩手道:“哎呀!别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啦!我这不是过得很开心的嘛!关心我的人都还在,疼我的人也一个没少!” 韩夜哭笑不得,提醒道:“燕儿!你现在扮的是薛涛!代入角色,别突然跳出来演自己!” “知道啦,玩玩嘛。”薛涛朝韩夜吐了吐舌头,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伤心神情,且做出一副端庄的才女姿态,对韩夜道:“既然你不喜欢我,薛家也成了现在这样子,我只好去西川闯荡闯荡,听说那里的乐府才女颇多,我想去写写诗、唱唱歌,希望今后声名鹊起、衣食无忧。” 韩夜点头,朝薛涛拱手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既然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们就此别过。” “洪度,今后多多保重。” 薛涛挥手道:“叶涵,多多保重。” 薛涛挥完手后,立马又变成鬼灵精的模样,对夜、月、星三人说:“诶!还真别说!唐朝的薛涛去了西川后,确实入了乐籍、成了歌女,后来更得到中书令韦皋赏识,经常喊她来侍宴,真的就声名鹊起、衣食无忧了。” “想我薛涛呐,辨慧工诗、多才多艺,与元稹、白居易、杜牧、刘禹锡等人也是竞相酬唱,诗名大振,称号‘文妖’!” 薛涛自我陶醉地说着“自己的经历”,看向灼月道:“小梦梦,这都是你以前讲给我听的故事……你说,韦皋仍感觉薛涛被大材小用,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向朝廷打报告,奏请唐德宗授薛涛为‘校书郎’,官居九品!” “只可惜,女人是不能做校书郎的,只有男人才能做,所以她没当成。” “但从那以后,民间却把她叫做‘女校书’、‘薛校书’。” 薛涛说着,朝灼月伸手说:“你是先生孟云,我是校书薛涛,又很般配了,不是吗?” 灼月心头一暖,朝着薛涛行了个礼,唤道:“是,薛校书,这厢有礼了。” 薛涛哈哈大笑。 灼月和燃星也跟着笑。 惟有韩夜严肃地问:“燕儿,你编的这个故事,纯粹就是说你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跟现在来长乐苑有关系吗?” 薛涛竖起一根手指头,明眸一转,笑道:“那当然有关系!大有关系!” 说着,她指向灼月,对韩夜道:“你离开我这个正妻以后,当然目标就变回潜心修炼、向灼月报仇呗!” “刚开始不得要领,直到你闯荡魔界、遇上了重楼,不知道为何重楼竟然愿意收你为徒,于是你就开始修炼魔门功夫……等你功夫有成之时,跑到移花岭明玉宫去找灼月,她竟然不在那里了!” 薛涛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而你机缘巧合就遇到了我,我本是歌女,听说里蜀山有六界盛会,便想去看一看呗。” “你也是个淫魔书生,你总觉得会在里蜀山遇到灼月,能一雪前耻,你就和我结伴了呗!” 见韩夜听得连连点头,薛涛灵眸一闪,问道:“诶!你说我们久别重逢后,又还存着夫妻之名,会不会交欢一下?以找回当年夫妻相拥而眠的感觉?” “不会!”韩夜斩钉截铁地道:“叶涵没空。” “会!”薛涛指着韩夜道:“你是淫魔诶!上至八十,下到八岁,你都不放过,连女鬼你都毫不留情照上,你会放过姑奶奶吗?!” 灼月和燃星又被薛涛逗笑了。 韩夜见辩不过薛涛,连忙挥手道:“那个不重要,那个不重要!接着往下说,跳过这段剧情!” 薛涛双手叉腰道:“那就快说完啦!我跟你进入里蜀山后,你真的看到了灼月,你看灼月那个漂亮迷人啊,又比从前成熟了不少!你魂都被她勾走了,当然把我撇下去跟踪她啦!是不是?” 韩夜道:“有道理。” 薛涛接着说:“你本来已经打败她了,她爱慕强者,终于对你有意,你自然是去长乐坊找她,你俩奸夫淫妇就搞一起去了!对不对?” 韩夜又道:“对,但不是奸夫淫妇啊,是郎情妾意。”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正妻。”薛涛纤眉一扬道:“所以我来这长乐苑查房啊!这时候你已经用春药强占了灼月和燃星,她俩既要与你合作、又有点享受被你玩弄的感觉,自然而然会站到你那边。” “我一进来,燃星二话不说,就把我绑了!” “然后你是淫魔啊!你当然是继续轮着玩弄我们仨,把我们仨都玩得服服帖帖了!成为你的后宫!” 灼月和燃星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已经能想象到韩夜一人拥三美的场景了。 薛涛则问韩夜:“呆瓜,这故事,薛女侠编圆了没?” 韩夜不得不服气,摊手道:“圆了,很圆。”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六回 堂前燕 薛涛听韩夜难得夸奖自己,正得意洋洋,忽听韩夜又道:“但是,如果你能再回答好我等下问出的四个问题,那才算完美地编圆故事了。” 薛涛知道韩夜也不全是和她抬杠,更多的是心思缜密、帮她查漏洞,于是乎她微微扬起头来道:“问呗。” “第一,你说叶涵和薛涛成亲住一块那么长时间,而叶涵的欲望又很强,经常找薛涛要这要那,薛涛为什么没怀上叶涵的孩子?” 韩夜问完后,灼月也随着韩夜一起看向薛涛。 灼月觉得韩夜问得有道理,同为大家闺秀,薛涛和自己一样懂得三从四德,她完全不考虑这事吗? 即便薛涛本人不想要孩子,但薛郧在世时,眼看着阳寿将尽,他也会催着薛涛要个孩子。 薛涛则不假思索地回道:“因为薛涛不孕不育呗!没法给叶涵生孩子!” 说着,薛涛用幽恨地目光盯着韩夜道:“正是因为我薛涛没法给你叶涵生孩子,我爹薛郧在世倒也罢了,他老人家去世以后,你经常拿这个事说我!” “你总是说,我怀不上正好,那就活该日日夜夜让你发泄兽欲!这就是我后来受不了你的原因!” “相处久了,你是什么毛病都表现出来了,不再做任何掩饰!” 灼月释然,向薛涛竖起了大拇指,心里想的却是:燕儿真聪明!懂得化用身边之人的故事!高着! 这就能进一步解释,为何叶涵对薛涛骂出那些令她极度伤心的话时,薛涛会叫叶涵休了自己。 因为对于古色书香的大家闺秀而言,不能给丈夫传宗接代是一个很大的劣势,既然叶涵把话说破,那就正好一拍两散。 韩夜点点头,觉得薛涛给的理由很充分,又问:“第二,我与你同入里蜀山,你见我被灼月迷得神魂颠倒时,为何自行离去?你作为正妻,难道不吃醋、不捣乱吗?” 薛涛双手环于胸前道:“秀外慧中可是我薛涛的特质,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跟你叶涵相处久了,你搂着我、心里想着别人的时候,我总感觉得到的……昨晚上看你那副样子,我就知道,你遇到了你的执念和梦中情人。” “我们本来感情就淡了,你既然要玩你的,我就去玩我的,这没毛病吧?” “我既已来了里蜀山,当然要去里蜀山最大的妓院——长乐苑玩;既然要玩尽兴,那就作为歌女前去应召。” 燃星深以为意,尽管她认为叶涵肯定不是个东西,明知和薛涛没感情了还不休妻,但薛涛作为一个女人,自己休不了自己,那也无可奈何。 既然夫妻双方感情已破裂,那就只好各玩各的,互相对不起。 韩夜接着又问:“第三,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甲一二四套间的?谁告诉你的?长乐苑那些女侍和保镖会让你知道这些事?” 薛涛指着灼月道:“我和小梦梦都是五彩之心体质了,就跟当年你戴着她的玉坠、她能找到你,是一个道理,我知道她在这里。” 灼月向韩夜解释道:“嗯,燕儿不是凭着辨识六界万物的能力找到我的,是凭借我俩身体共鸣的特质找到我的……昨晚上你和她一起出现,其实我是两个都感应到了,然后她突然离开你,我就明白了,她希望我和你独处。” 韩夜摆了摆手,对薛涛道:“不对不对!我是说你作为薛涛,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仨住在甲一二四的?” 韩夜提醒道:“你来的时候没看到顶楼藻井上的那只眼睛吗?客房第四层至第三十三层,都有监视!你找都没找,径直就到这里来了,像不像和我们串通好的?” “哦!原来那眼睛是用来监视我们的啊?”薛涛惊讶地看向灼月和燃星,眼见二女纷纷点头,这才慌张地问韩夜:“呆瓜,那我岂不是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正是!”韩夜摇头叹道:“燕儿,你终究百密一疏了啊!” 但出乎韩夜意料的是,正当他要和薛涛想办法补上这个“漏洞”时,薛涛的惊慌表情却突然转换为得意,她一手捂嘴一手指着韩夜笑道:“逗你玩呢!呆瓜!哈哈哈哈!” “一说就信,还当真了!呆头呆脑!” 原来,薛燕来到丞相府,了解到三公九卿至今尚未掌握所有教众信息后,她觉得是她该发挥出自身能力的时候了。 毕竟她同时拥有五彩之心体质和七窍玲珑心,能看出别人的心是什么颜色,在六界当中独一无二。 而暗天教教众偷偷信奉邪教,为人均不光彩,足见他们的心都是黑的。 万一有人不是暗天教教众,心却一样黑,至少说明他们不是好人,也应该控制住,不算冤枉。 于是乎,在薛燕的帮助下,三公九卿先把丞相府扫荡了一遍,发现只有两个是黑心的。 这二人立即被大伙儿制服。 而后,薛燕让郎中令把信得过的近百名侍卫都叫来,亲自细看了一遍,发现这些侍卫个个都是一腔热血、赤胆忠心。 接着,薛燕就与三公九卿来到火云宫,一路上她细心观察火云宫守门的人员,一旦看到黑心人,便即令三公九卿和侍卫将他们拿下。 如此倒也拿下了七八人。 到得乾心殿前,有薛燕坐镇,三公九卿便将宫里所有侍从、卫兵都叫了过来,聚集在乾心殿的广场上,约有五千人。 薛燕只需一眼扫过去,就揪出三十来个黑心的暗天教教徒,在郎中令的侍卫帮助下,众人迅速将教徒全部捉拿归案。 薛燕此番出击如雷霆之势,暗天教教众也完全不了解她的能力,所以被抓了个措手不及,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待火云宫恢复正常,薛燕也确信至少有五千多名妖精是赤心一片、任凭调遣,人手应该够了,她便将辨识范围扩散到整个赤炎城! 她利用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无影身法,如一只夜燕般穿梭在赤炎城各城区之间,只要看到哪户人家的家里有黑心人,她就在这户人家的堂前檐下留下一枚名唤“堂前燕”的暗器。 这“堂前燕”由银铅制成、形如飞燕,乃薛燕游历六界时偶得,作为暗器而言,杀伤力不足,但用来标记踩点却恰到好处。 薛燕完全可以利用五彩神力复制出一枚枚堂前燕,用以标记。 而她又曾是女飞贼,偷窥别人家里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娴熟,也就半个时辰加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将整片赤炎城的人家都看了遍,并做好了标记。 共有三百一十七户人家被暗天教渗透。 三公九卿与各侍卫按照薛燕飞出去的方向紧随而去,他们虽跟不上薛燕的身法,却知道薛燕会在哪里留下堂前燕,一旦发现哪户的檐下有堂前燕,就立即将这户人家控制住! 每户分配六至八人看守,有两百多户本来也是三公九卿盯了好久的,拿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待将这些暗天教徒全部控制住后,天也完全亮了。 薛燕叮嘱三公九卿先不要去长乐苑打草惊蛇,因为她见识过摩呼罗迦的实力,如果乾闼婆和紧那罗水平不低于摩呼罗迦的话,那么举里蜀山全界之力也无法与其抗衡。 须得由她、韩夜和司徒云梦亲自处理。 既然韩夜、司徒云梦和水落樱已经进了长乐苑,三公九卿只需在外按兵不动,盯住长乐苑即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薛燕在外围玩得很开心,她也知道此时此刻夜梦二人在里面也玩得很开心。 司徒云梦的里蜀山不但有驸马爷守护,还有侠女薛燕拯救! 治粟内史问薛燕还要不要从国库里拨款,拿钱进去与飞凰公主、驸马会合? 薛燕说:不必,一天内进去好几个出手阔绰的人,也可能会引起怀疑。 再说了,韩夜既已出重金包下了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而灼月又与长乐苑在合作,那么不管薛燕出多少钱,都不可能以一个普通歌女的身份去到他们房间了。 所以,经众人一番合计,薛燕就决定: 以暗天教蛇神坛掌旗使的身份,直接去找掌柜谈话!策应夜梦樱三人! 薛燕继续保持歌女薛涛的形象,进入长乐苑、来到前厅,趁左右无人注意,对柜台前的女侍春兰小声喊了一句: “六界将暗,惟天永生。” 春兰顿时就惊住了,上下打量了薛涛一番,而后右手偷偷指了指左侧。 薛涛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前厅的最左侧有一道暗门,别人很难瞧出,薛涛却因为能辨识万物,轻易就瞧出了端倪。 细细一想,薛涛便弄明白为何长乐苑会重视来此的暗天教徒,因为里蜀山妖精们绝大多数都是忠肝义胆的良善之辈、不易堕入邪教,晚上她抓到的暗天教徒也才几百个,哪怕算上整个长乐苑,估计也不到一千。 众所周知,里蜀山阳盛阴衰,女妖精本来就少,信暗天教的女妖精就更少了,像薛涛这样慕名而来的教中女子非常稀有。 对长乐苑而言,既是暗天教众、又愿意出卖才艺色相,那当然比没有入教的女妖女仙更值得信任! 春兰指完掌柜所在的地方后,确认薛涛懂了她的意思,这才继续接待薛涛身后的客人。 薛涛走到暗门前,发现它只是个障眼法、有形无实,便穿墙而入,来到了一个昏暗的法界。 这法界只点着两盏幽幽灯火,火光中站着一位体型肥胖、面容慈和的老妪,听她自我介绍,她名叫“金枝婆婆”,正是这里的掌柜。 薛涛说,她乃暗天教蛇神坛摩呼罗迦座下掌旗使——薛涛。 金枝婆婆表示,从未听过蛇神坛还有掌旗使。 薛涛说,她是近几个月被摩呼罗迦与腾蛇护法拉入教中的,摩呼罗迦最近很忙,又听说乐神坛二位坛主要举办天音大会,所以派她来捧捧场。 金枝婆婆将信将疑,问暗天教口号,薛涛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 “六界将暗,惟天永生。” 喊完以后,薛涛马上从包袱里拿出包括湿婆、因陀罗和八部天龙的十尊雕像,呈给金枝婆婆看,说蛇神坛和乐神坛两家互动很多,这十尊雕像也是您几位帮我们坛主放的,坛主感激得很,特意叫我来向乐神坛的二位坛主和您道谢。 其实,这十尊雕像只是薛燕昨晚从暗天教徒的家中顺过来的。 金枝婆婆看过雕像后,不由得点了点头,因为知道这些雕像秘密的人不多,而薛涛不但了解,还能把雕像上做的控蛇咒都讲明出来,足见薛涛掌握了蛇神坛很多深层的秘密。 “令牌给我看看。”金枝婆婆提出了她的要求。 还有令牌的? 薛涛听了这话,心里难免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改色,她朝着金枝婆婆伸出一只手道:“我来你们这里做客,凭什么要我先出示令牌?你的呢?” “你躲在长乐苑的角落里,鬼知道你能不能代表乐神坛坛主发话?” 金枝婆婆有了薛涛前面的铺垫,也不敢过分怀疑薛涛,便拿出一个上面雕有紫色眼睛的黑木令牌,令牌上那只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紫色光芒。 “看不清,拿过来给我仔细看看。” 薛涛提出这个要求,金枝婆婆略作思考,便将黑木令牌朝她抛了过去。 薛涛左手接住,右手背在身后,只等黑木令牌到手,她立即用五彩神力在背后又变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木令牌。 由于薛涛手法很快,变的时候也注意了分寸,没有释放出五彩之光让金枝婆婆看到,所以在金枝婆婆不知情的情况下,薛涛就相当于复制了一块令牌。 薛涛将金枝婆婆的令牌抛给她以后,特地走到她面前,将自己的令牌也递了过去。 金枝婆婆拿过去仔细端详,发现和自己的令牌简直是一模一样,不禁道:“这掌旗使的令牌,老身还是头一次见,竟和老身的令牌一模一样?” 薛涛振振有词地说:“所谓掌旗使,本来也是坛主之下、护法之上,而您金枝婆婆作为乐神坛坛主的属下,不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咱俩的令牌就该长得一模一样,要是不一样才奇怪了,你说对不对?” 薛涛说得特别有道理,还捎带拍了个马屁,金枝婆婆自然是连连点头。 既知薛涛是十足十的自己人,且她正好从外界来里蜀山,金枝婆婆又向薛涛打听起了灼月和燃星。 薛涛早就和三公九卿串好了词,就差没把灼月的身世背给金枝婆婆听了,说完以后,薛涛又把自己丈夫叶涵来里蜀山的事,也悉数告知于金枝婆婆。 薛涛根据对韩夜和司徒云梦的了解,推演出他俩一定会“勾搭”上,于是乎就对金枝婆婆道: “我那个死鬼相公叶涵也来了,昨晚上就撞上了灼月,然后跟踪她而去。” “我很了解叶涵,他向来是只要女人就照上不误,这会儿肯定勾搭上了灼月。他武功法术都挺厉害,还学会了一些魔门功夫,可以好好利用,而灼月既然决意与我们合作,对我们二人的坛主而言都是好事。” “就让灼月去对付飞凰公主、叶涵去对付驸马,听说里蜀山还有三公九卿,我就陪你一起去对付他们。” “把叶涵和灼月的房间号告诉我,我以叶涵正妻的名义过去,混到他的后宫里时刻监视,以确保他们一直对我教有利。” “如若有任何不对劲,我随时来找你商讨对策!” 金枝婆婆听得十分满意,似乎一切都在暗天教的掌控当中了。 天意相助,我教大兴! 数日内各界人马都来捧场助拳,金枝婆婆顿觉长乐苑和乐神坛壮大了不少,统御里蜀山更是指日可待了! 于是,金枝婆婆又向长乐苑各人交代了一番,明面上遵从灼月、燃星二位公主的指示,暗地里配合薛涛安插到叶涵后宫作为眼线。 所以,薛涛就畅通无阻、顺理成章地来到了甲一二四帝王套间…… …… …… …… “啪啪啪啪!” 韩夜、灼月、燃星三人听薛涛讲完她在外头办过的事,都忍不住鼓掌。 韩夜鼓完掌后,又道:“第四个问题……你进来这个客房后,就被燃星抓住并绑了,你说我会对你们仨轮流临幸,征服你们,令你们成为我叶涵的后宫……” “但很明显我最感兴趣的是灼月,我终于能够报仇并且得到梦中情人,唯恐在她身上花的时间不够,怎么可能还轮到你?” 薛涛双手环于胸前,没好气地说:“你叫我不要代入自己,你看你是不是代入自己了?你是淫魔诶!淫魔会像你这样吗?” 言毕,薛涛问灼月:“小梦梦,你是淫魔,你怎么做?” 灼月环顾众人道:“全都要了!” 薛涛又问燃星:“落樱,你是淫魔,你怎么做?” 燃星不假思索:“统统征服!一个不漏!!” “你瞧瞧你瞧瞧!”薛涛摇头叹气,指着韩夜道:“你一个大男人,连我们女人都不如,不霸道!不爷们儿!” 灼月、燃星闻言皆笑。 韩夜正待辩解,薛涛抢着道:“叶涵,你知不知道我薛涛是暗天教众?多半是知道的。你练魔门功夫,我入邪教帮派,很对味啊有没有?” “你是摘花书生,并非咱暗天教的敌对,你把我们仨都霸占了,一起把飞凰公主拉下马,那么灼月就是里蜀山新任妖主了。” “你现在的妻妾当中,既有暗天教掌旗使薛涛、又有里蜀山妖主灼月、还有明玉宫二宫主燃星,瞧把你美得!” 灼月听得愈加兴奋,越来越喜欢这么演戏了,挽着薛涛的胳膊,面朝韩夜,提醒他:“阿夜,燕儿说的没错!哦不,薛校书说的没错!之前你不喜欢她,是因为她还没出去见世面,糟糠之妻啊……现在不一样了,她更漂亮了,也可以风情万种了,还是魔教掌旗使,对你的路子啊!为何不收?!” “是啊?为何不收?!”星、涛二女齐声响应道。 韩夜重重点头,只能答应了三女的要求。 然后……就没有他说话的份了。 只听灼月和薛涛讨论道:“薛校书,既然你是正妻,而我又开始喜欢上了叶公子,我俩是不是要打一架才对?” 薛涛道:“不打架,打架反而奇怪,应该是你俩在这房里教训我一顿……你想,金枝婆婆知道我来干嘛的,我主动挑事不合适,你也不可能赶我走,你最多是想要你做大、我做小。” 燃星也加入讨论:“那姐姐做大,我肯定是第二,涛儿最小吧?” 薛涛道:“是,所以我怀恨在心啊,本来我是正妻,一下子就成了妾都不如了,我和你俩应该是明争暗斗的戏份。但我会示弱,因为我的目的是偷偷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 燃星看向灼月,颔首道:“还真别说,这么做有个好处,就是我们用了梵隔之术后,按理说店家会担心我们说一些不可告人的话……现在既然他们觉得薛涛是他们的内线,就不会有这层顾虑了,薛涛去给他们假情报。” 灼月点头说:“那挺好,那就这么编!叶公子多年不见发妻,其实自那一别以后,还是很想念的,只是被本宫迷了心窍,待他占有本宫后,得到了一切,没有了遗憾,便又想和发妻亲热了。” “恰好涛儿就来了,一个完全成熟了的涛儿,叶公子又有了情欲,就跟涛儿玩得兴起了……本宫和妹妹固然吃醋,但想,既然叶公子喜欢,又是正妻,总不能把她杀了吧?” 说着,灼月拉起燃星的手,一同搭在薛涛的手背上,柔声道:“我和你就在心底接受了,把她纳了!” 燃星咯咯笑道:“这个好!这个好!” 薛涛看向灼月、燃星说:“基于我现在的细作身份,我肯定会讨好你俩,我会这么说……” 薛涛顿了顿嗓子,朝灼月、燃星端庄行了个礼,温声道:“灼月姐姐、燃星姐姐,论岁数,说二位是洪度的奶奶都不过分,那洪度岂敢做大?只好做小!只要能和我相公破镜重圆,洪度都能接受,二位姐姐也莫要嫌弃。” “不嫌弃。”燃星道。 “妹妹见外了,以后就是一家人。”灼月双手托起薛涛的双臂道。 “哈哈哈哈!” 灼月和燃星笑得很开心,格外开心。 薛涛也跟着笑。 只有韩夜一个人把手按在脸上,笑不出来。 他感觉,女人多了以后确实是个麻烦事,尤其是三个以上,可以聊一整天不歇气、把他撇一旁。 他只好大声道:“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对戏,这会儿别忙着讨论了,我肚子饿了!” 灼月闻言也揉了揉空空如也的小腹,睁大了蓝眸道:“差点忘了,我和阿夜还没吃东西呢,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 燃星回应道:“刚过酉时。” 夜月二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晚了,那也就是说,他俩在床上玩了足足五六个时辰!中饭都没吃! 怪不得会觉得饿了。 “大家稍等。”灼月正准备施展龙唤之术变出美酒佳肴,右手却被薛涛抓住,施法被迫终止。 灼月一脸疑惑地看着薛涛,薛涛则道:“小梦梦,别老在长乐苑里用这招,你这招对人可以指定,对物却是随机的,万一从长乐苑的厨房里把饭菜弄过来,那就节外生枝了。” 灼月顿觉有理。 薛涛推了韩夜一把,道:“喂,呆瓜,你带我们去二楼吃饭,这会儿应该是初选的最后一天了,我们也去看看这次大会有哪些竞争对手。” “顺道我自己也要赶着参加初选,后头好和小梦梦、落樱组个队吧?” 有了歌声如燕的薛涛加入,那自然是如虎添翼,灼月和燃星都颇为期待这次合作。 韩夜则回过头来,不悦地看了薛涛一眼:“那我就抱着灼月殿下去吃饭,让落樱带你去报名初选,分头行动,等下在二楼集合。” “嗯——?”薛涛不满地回道:“那怎么行!你刚刚才在房间里把我们几个全要了,我们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你诶!什么分头行动?你不要一个人破坏我们所有人的计划好不好!” “就是!”燃星见薛涛把她想说的话也大致说出来了,则响应道:“别一天天只想着搂妻子,大局为重!” 韩夜委屈巴巴地看向灼月,灼月上去一手环住他的脖子、一手搂住了他腰,抚摸其脊背哄道:“委屈一下,委屈一下。” “好!你俩就保持这个姿势,先别动!” 薛涛指着夜月二人说罢,钻到韩夜的左手底下,又令燃星钻到韩夜的右手底下,道:“呆瓜,就这样!你左拥右抱我和落樱,胸前还挂着你的小月月。” “什么小月月?!”韩夜哭笑不得:“你叫我老婆小梦梦我就忍了哈!你又给我老婆的化身起这种外号!那你是不是还要叫落樱作‘小樱樱’!” 灼月和燃星双双扑哧笑出声来,笑得腰肢乱颤。 燃星更是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扶着腰,气喘吁吁地道:“诶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快笑不活了!跟你们……一起……实在是太有趣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众人笑了许久才控制住。 而后,韩夜才左手搭在薛涛肩上、右手搭在燃星肩上,任由灼月从前面环住他的项背,就这么往门口走。 当然,薛涛和燃星也算是照顾韩夜了,毕竟胸前这块地方给妻子灼月是比较合适的,但韩夜这路走得那叫一个晃悠悠、晕乎乎,完全体会不到被美人们簇拥的快感。 韩夜忍不住发牢骚:“你们不觉得我这走路都不对劲了吗?怪模怪样的!” 燃星皱眉道:“云梦,让你相公少说几句废话,专心享受妻妾成群。” 薛涛笑道:“就是,小梦梦,管好你老公的嘴!打开门以后可不能这样!” 灼月哄道:“阿夜,委屈一下啦。” 于是,便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下,一男三女推开了客房门,总算走到了回廊上。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七回 瑾无瑕 来到回廊时,韩夜感觉到了一股气,很熟悉! 似乎是昆仑一脉特有的仙气。 他向着门外右侧一望,就看到了他的老朋友: 现任昆仑八派玉英宫掌门,人称“白衣蓝侠”的仙派侠士——蓝无瑕! 但见那蓝无瑕头束天蓝纶巾、身穿洁白外衣,风度翩翩、衣袂飘飘,正朝着四人这边走来。 比之从前,他俊美的脸庞上泛起了明光,看来最近他过得挺滋润。 韩夜觉得有点奇怪:蓝无瑕怎么也来这烟花之地了? 韩夜还记得上次见到蓝无瑕,是蓝无瑕带着他的挚爱——阴山姥姥之孙女朱瑾,来韩宅向韩夜等人道谢并道喜。 道喜,当然是恭喜韩夜和司徒云梦有了个漂漂亮亮的孩子。 道谢,则是蓝无瑕在韩夜的鼓励下,去阴山找回了他曾经忍痛放下的爱情。 须知,韩夜为追到返回神界的司徒云梦,曾挑战过昆仑八派,在与蓝无瑕切磋的过程中,他曾向蓝无瑕提出过他对男女之情的看法: “曾经我也像你一样铸成大错,把我最喜欢的人扔在鸣剑堂八年,我也以为一切都无法挽回,可谁知道,她竟然一直在等我!” “或许,你的那个她也一直在等你回头……蓝兄,光是悔恨愧疚是没用的!你亲自去问她,也许会遭遇失望,但不去问,永远都会是遗憾!” 韩夜给蓝无瑕树立了一个极好的榜样,当昆仑八派均认为他带着魔剑薛燕和韩玉去神界必死无疑时,韩夜不但安安全全地回来了,还抱得美人归! 司徒云梦的容颜、气质和实力,无不惊艳昆仑各派! 男儿生于天地间,图的不过就是王图霸业! 如果不为王图霸业,那他图的就是知心佳人! 当韩夜亲自实现了梦想后,珠玉在前,蓝无瑕认为,他应该也要去追回朱瑾了,不论仙妖两界的恩怨、也不管本门弟子如何说道。 人活着!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初心! 韩夜都敢面对神界千千万万神仙的阻拦,追回心上人,那他蓝无瑕从前担心的、害怕的,又算得了什么呢?那点困扰和阻力,简直不值一提! 于是,蓝无瑕向师兄兼长老江无缺提出,他要去一趟阴山,如果这一去不能回来,玉英宫掌门的位子就给江无缺坐。 江无缺与蓝无瑕亲如手足,仍是多番劝诫、屡次提醒他大局为重,却再也无法撼动蓝无瑕的心意。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只是韩夜可以做到,他蓝无瑕,也可以做到! 星夜兼程,蓝无瑕来到阴山山脚,求见阴山姥姥。 阴山姥姥控制住整片阴山,黑压压地向着蓝无瑕盖顶而来,质问他为何要欺负小瑾? 蓝无瑕能感受到阴山姥姥的法力在自己十倍之上! 毕竟阴山姥姥是与妖界万毒老祖齐名的强大妖主,有万年道行。 里蜀山炙心、焚天等人在世时,见了阴山姥姥的面也得客客气气说话。 蓝无瑕又哪里能明白?当他认为仙妖不能结合、含泪送走朱瑾之时,朱瑾也决定回到阴山姥姥这里潜心修炼,可朱瑾心里总是放不下、依然喜欢着蓝无瑕,不管阴山姥姥怎么安抚,朱瑾天天都是以泪洗面! 自从阴山姥姥的女儿九阴元君被元始天尊收为徒弟、带到神界以后,过去几百年,都是阴山姥姥和小孙女朱瑾相依为命,朱瑾算是阴山姥姥在人间的唯一亲人了。 至于朱瑾的亲爹,只是个姓朱的凡人,早就老死人间,不值一提。 阴山姥姥疼爱朱瑾尚自不及,眼看蓝无瑕欺负小孙女,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只是忌惮昆仑山为元始天尊所庇护,不敢大举讨伐昆仑派玉英宫。 没想到蓝无瑕竟敢来阴山送死?! 这可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要是能让你蓝无瑕活着回去,阴山姥姥的老脸还往哪放?! 但蓝无瑕既已决定追回朱瑾,他又岂能和阴山姥姥动手? 他就跪在阴山山脚,向阴山姥姥诉说自己的错误,并表示自己就算被阴山姥姥杀死,也绝不还手。 阴山姥姥反倒不想动手了,她还不屑去杀这种不还手的小辈,见蓝无瑕毫无战意,就没有再对他使出阴山压顶,而是给蓝无瑕提了三个要求。 只听她用空旷阴冷的声音喊道: “想见我孙女……可以!先过三关!” 尽管还不知道是哪三关,但蓝无瑕思念朱瑾之心日渐浓厚,也承认自己对不起她,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第一关,乃是从阴山山脚爬上阴山山顶。 阴山姥姥在山道上布满了荆棘和地刺,要求蓝无瑕必须以肉体凡胎承受刺痛,不能偷奸耍滑,蓝无瑕眉头都不皱一下,花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浑身是血、体无完肤地爬到了山顶,过了这关。 第二关,乃是站在山顶上受九次五雷轰顶,如能尽数扛下雷击,就算过关。 蓝无瑕挺直身躯,迎接着一次次的雷电贯穿之剧痛,每次都快撑不住时,想起与小瑾往日的美好回忆、想起韩夜直面九天众神的勇气,他终究是挺了下来! 第三关,乃是从山顶跳进阴山姥姥的心脏,也就是阴山之核心——三昧真火洞,如能坚持一个时辰,就算过关。 蓝无瑕毫不犹豫跳入三昧真火洞,为熊熊燃起的三昧真火所煅烧,但肉体凡胎即便再厉害,也经受不住三昧真火的威力,眼看着身躯一点点化为灰烬、意识也逐渐模糊,他担心再也见不到小瑾,只能用尽所有灵力对着阴山上空喊道:“小瑾!你听得到吗?” “我来找你了!” “是我不好!我师父总说仙妖有别、正邪势不两立,我师兄弟们也叫我离你远点……我为了所谓的掌门人之位、为了所谓的仙家正派,辜负了你!” “送走你后,我一直都在后悔!直到有个人告诉我,人生不该留有遗憾!” “我知道我没资格让你再喜欢我,可我确实不想再有遗憾!所以我才来阴山找你了!” “什么破掌门!什么仙妖恩怨!都不重要了!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我这条命就送给你,我不后悔!!” 蓝无瑕说着内心最想说的话,他觉得已经没遗憾了,就算再也追不回朱瑾的心,那也只怪自己活该。 可他没留意到,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四周,已慢慢不再只有三昧真火。 熊熊烈火里,开出了一朵朵扶桑花①。 越来越多,越来越旺! 烈火不再令人痛苦,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千千万万朵扶桑花簇拥着蓝无瑕,将他从三昧真火洞里送了出来,轻飘飘落到了阴山山顶上。 蓝无瑕感觉原本焦黑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恢复着生机。 而后,蓝无瑕就听到一个甜甜而颤抖的声音道: “我一直在等你!” 万千扶桑花凝聚一团,凝成了朱瑾的身躯。 朱瑾还是那绝色丽人的模样,一袭轻红罗衫,发如青丝,肤如莹玉,云鬓高挽,粉面桃腮,眉似春山,目若秋水。 她将蓝无瑕抱在怀里,幽幽望着,不知是喜是悲。 蓝无瑕只瞧得见她那半点樱唇,以及微微露出唇中的半行玉贝。 大概,朱瑾还是喜多于悲、爱多于恨吧? 久别重逢,蓝无瑕和朱瑾均是相拥而泣、无语凝噎。 阴山姥姥这才道: “既然瑾儿还喜欢你,就先留你一条小命,日后看你表现了。” 原来,阴山姥姥毕竟爱孙如命,前两道考验虽然是瞒着孙女进行的,那也只是为了给孙女出出恶气。 见多识广的她也深知,岁月易逝、痴心难求,如果蓝无瑕真的愿意付出所有,她还是要把蓝无瑕来这里的消息告诉朱瑾。 所以,蓝无瑕在三昧真火洞里的真情表白全传到朱瑾耳朵里去了,朱瑾本来就没有忘记蓝无瑕,早就哭成个泪人儿了,自然是护着蓝无瑕。 “毕竟也是玉英宫一派掌门,能下此决心来到阴山,已属难得……姥姥我要是再当着瑾儿的面把你杀了,恐怕只会令她更为难过。” “以后要对瑾儿更好,如若她再受委屈,姥姥我就踏平昆仑山!碾碎玉英宫!定不饶你!!” 蓝无瑕当然不会再辜负朱瑾,他连连朝着阴山磕头,跪谢阴山姥姥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阴山姥姥便恢复宁静,整座阴山也恢复了原样。 蓝无瑕与朱瑾互诉了一番衷肠后,自然就破镜重圆了。 下山时,蓝无瑕双目炯炯有神、步履飘然如仙,他惊觉原先修研的雷灵力大有精进,除此之外,一股不逊于雷灵力的火灵力也在黄庭之内凝成,他吃惊地望向朱瑾。 朱瑾才提醒他,所谓阴山姥姥的考验,其实也是在锻炼蓝无瑕。 既已决定让蓝无瑕今后照顾好孙女,阴山姥姥又岂能不送点礼物呢? 蓝无瑕感慨万千,在山脚又给阴山磕了三个响头,表示今后再也不会与朱瑾分离,会把朱瑾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请姥姥放心。 也是自那之后,蓝无瑕正式成为了昆仑八派里除道真、金瑶、玉虚外的第四位地仙,其实力已隐隐超越了号称昆仑第一人的道真。 与朱瑾再次结伴江湖后,蓝无瑕解除了过去的桎梏,反而是事业和情爱两面得意,过得比从前逍遥自在多了。 政务方面,玉英宫的事,该管的一点没少,但因为朱瑾比蓝无瑕心思细,往往能察觉到他察觉不到的地方,助他将玉英宫事务管理得更加井然有序。 武力方面,朱瑾是阴山姥姥的亲孙女、天赋异禀,几乎就和蓝无瑕双修炼气了,二人一同进步、交相辉映,不但是蓝无瑕跻身地仙高手之列,朱瑾的法力也隐隐有了妖主之水准。 生活方面,朱瑾心灵手巧,时不时还能做几个菜给蓝无瑕吃、给蓝无瑕缝补衣服,令蓝无瑕感觉到很幸福,而蓝无瑕也极力尊重朱瑾,从不因为自己是男人就对朱瑾呼来喝去,反而是相敬如宾。 再过得一阵子,因为六界已经受到司徒云梦“六界无界”思想的影响,里蜀山开始接纳仙派人士,仙派人士也不全将妖精视为邪祟,大环境上无疑解决了蓝无瑕和朱瑾的最后一道心坎:仙妖能否通婚? 尽管二人感情越来越好、尽管大家也不介意朱瑾住在玉英宫,但之前的朱瑾总是劝诫蓝无瑕,“无瑕,不要因为我,再和你的那些师兄弟翻脸了,现在我们已经实实在在地在一起了,你娶不娶我只是个名,不重要。” 女人包容男人,不代表男人心里过意得去。 蓝无瑕怎么可能不想娶朱瑾? 渐渐地,他能感觉到,时机快要成熟了。 因为朱瑾长时间辅助蓝无瑕管理玉英宫,玉英宫在昆仑八派里的声望已盖过了琼华派和悬圃派,隐有超越昆仑本派之趋势,江无缺等师兄弟不得不为蓝无瑕当初的决定所叹服。 蓝无瑕追回朱瑾的举措,不但令身为掌门的他实力大增,还得了个贤内助,道侣携手,把玉英宫整顿得好生兴旺! 但是,说到这贤内助,众人发现……似乎朱瑾还没有正式成为掌门的贤内助? 须知,六界的隔阂被消除后,两界通婚已司空见惯。 不但是铁扇公主嫁给大力牛魔这事,大家习以为常,就连披香殿圣女嫁给黄袍怪这事,众生也不觉得奇怪了。 以前只能偷偷摸摸干的事,现在都能上台面了。 所以,当蓝无瑕找准机会再提出,“我想娶小瑾”、“如果掌门人不能娶妖精我就卸任,师兄来当掌门,我和小瑾云游四海”等想法时,超过一半玉英宫弟子都同意了蓝无瑕娶朱瑾。 娶个妖精当妻子,已经不算离经叛道了。 六界,进步了。 仙派和妖界的隔阂,也不再那么深厚了。 蓝无瑕与朱瑾,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即将在玉英宫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连阴山姥姥都被邀请过来,暂时坐落于昆仑山边,这时,蓝无瑕就想到了韩夜。 蓝无瑕对于韩夜的崇拜,已经到了巅峰! 对蓝无瑕而言,韩夜就是情感导师!没有韩夜在昆仑两仪台上那番话,哪里有今天的蓝无瑕? 对蓝无瑕而言,韩夜就是人生榜样!没有韩夜一剑斩破盘古之殇,哪里有今天仙妖通婚的好日子! 现在和未婚妻朱瑾要喜结连理了,不喊韩夜?像话吗! 所以,蓝无瑕带着朱瑾来到了韩宅,不但是来了,还带了不少礼物。 韩夜连连摆手,让蓝无瑕不要那么客气,薛燕也一边说不要客气一边把好东西往屋里收。 蓝无瑕牵着朱瑾的手,向韩夜介绍:“韩大哥,这就是我以前和你提的那个善良的妖,我一生的挚爱。” 他又开心地向朱瑾郑重地介绍韩夜:“这位就是韩大哥!他对我恩同再造!是我的人生榜样!更是拯救六界的盖世英雄!!” 韩夜被说得都快无地自容了,又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说了还是叫我韩兄,什么韩大哥之类的受不起,实际上你比我岁数还要长一点呢!” 蓝无瑕抱拳道:“韩大哥莫要客气!叫您一声大哥,是因为我就想当你小弟!要不是我有个师父,我还想拜师呢!” 韩夜只好叹了口气:“蓝兄,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但你也是一派掌门,别人面前请不要说是我小弟,我会觉得不自在。” 蓝无瑕连忙点头。 而朱瑾贤淑明理,自然是好好地应和着,礼貌地向韩夜、司徒云梦、薛燕、韩玉、星辰等人问好。 司徒云梦端庄素雅地笑着说:“朱瑾姑娘,常言道,宝玉无瑕,瑾就是宝玉,你这名字和无瑕真的很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朱瑾秀外慧中地回礼曰:“云梦姐姐谬赞,夜梦相依,夜里有梦,梦中有夜,您和韩大哥的名字更配,实乃天赐良缘、龙凤呈祥!” 朱瑾确实是行止得体、言谈讨喜,叫燕、梦、玉三女如何不喜欢? 马上,朱瑾就被薛燕、韩玉拉过去聊天,司徒云梦一边给天天喂奶、一边对朱瑾嘘寒问暖,四女谈天说地,好不痛快。 而韩夜自然是和妹夫星辰、老朋友蓝无瑕在院子里论剑论武,还喝起了小酒,也是酣畅淋漓! 蓝无瑕和朱瑾直至黄昏才离开韩宅,叮嘱韩夜无论如何要全家一起过来喝他们的喜酒。 可惜那段日子司徒云梦还放不下心带满月的天天出门,韩夜便只能带着星辰、韩玉去赴喜宴,薛燕则留在家里照顾司徒云梦和天天。 …… …… …… 回首过往,韩夜断定,蓝无瑕不太可能是因为和妻子朱瑾有矛盾,才跑来寻欢作乐。 他此番来长乐苑之目的,应该和韩夜一样,是奔着明察暗访、捣毁邪教窝点来的。 至于蓝无瑕有没有带妻子过来,韩夜不得而知。 但如果蓝无瑕一下认出自己,不小心喊漏了嘴,会不会影响大家的行动?最起码前面编的故事、演的戏,都白费了。 韩夜在蜀山消灭奢比尸之时,就已经当着昆仑八派掌门的面变过白昼之身了,所以他现在的明秀之容颜,蓝无瑕是完全有可能认出来的! 不能让他偶然间认出来! 韩夜念及于此,脑瓜子一转,就想到了办法:干脆假装亲自己妻子,把脸给挡住! 蓝无瑕不是无耻之徒,看到别人亲嘴难道他会好意思盯着看吗? 所以,韩夜低下头,对环住自己脖子的灼月轻声调情道:“灼月殿下,方才在房里还是你最为积极、功夫最好,小生最喜欢的也是你啊。” “能一辈子都陪伴身旁、一亲芳泽,夫复何求?” 说这话的时候,韩夜那盯着灼月的双眸不断变化,一会儿温柔、一会儿炽热,弄得灼月面犯桃花了。 然后韩夜就把嘴印在了灼月的柔香红唇之上,灼月虽不明白韩夜刚出门就亲什么亲,但只能迎合,双手继续搂着韩夜的脖子,和他对吻。 韩夜当时想的是:蓝兄,你识相点,赶紧从旁边过去,我这有事呢! 他一边吻着妻子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瞟蓝无瑕,希望蓝无瑕已经走过身去了,没成想,蓝无瑕就站在了他们身外三丈处的霓虹圈外,停了下来! 看样子蓝无瑕要乘着霓虹圈下楼。 那就让蓝无瑕先进霓虹圈,自己则装作还在热吻而错过这趟霓虹圈,等下一趟再上。 韩夜虽然是这么想,灼月也迎合丈夫,但燃星和薛涛能答应吗? 当然不能! 燃星在一旁不悦地娇声道:“姐姐——!你别总霸占叶公子,他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薛涛也拽着韩夜的手臂:“相公,你在房里还没玩够?那就再进去玩啊!别在外头抓着灼月姐姐欺负好不好!人家好歹是个公主,大庭广众放尊重点!” 灼月羞了个半死,右手虽仍然环着韩夜的颈,左手暗暗又去掐韩夜的腰,想要对他说:够了!燕儿和落樱都有意见了,你这干什么呢! 韩夜勉强撑了一会儿,霓虹圈就升了上来,他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蓝无瑕确实也走上了霓虹圈,但他却控住了霓虹圈,礼貌地向着韩夜等人这边看来,笑道:“你们上不上?” 韩夜继续亲吻灼月,但腾出一只手,朝着蓝无瑕连连摆手,他想说的是,不用不用,我们下一趟! 蓝无瑕却会错了意,微微笑道:“你让我先别关门是吧?没问题,等你们上来。” 韩夜差点没被蓝无瑕给气死! 这时候,灼月虽然没看到蓝无瑕,但薛涛已经认出了蓝无瑕,毕竟蓝无瑕确实长得很漂亮,薛涛又见过他不止一次了。 薛涛赶紧站到霓虹圈里去了,对还在“狂吻”灼月的韩夜喊道:“相公!要下去就赶紧下,人家公子在这里等着呢!进来再亲都行啊!像前世没亲过灼月姐姐似的!” 灼月这才一把推开韩夜,玉面绯红地跟着薛涛进了霓虹圈。 韩夜没有灼月挡着脸,唯恐被蓝无瑕看到,连忙把头向着后面扭过去,左手继续搭在燃星的香肩上,右手则抚摸起了脖子,自言自语道:“唉,刚才跟你们几个睡一起,是不是落枕了?脖子好酸!” 然后,他才保持住这个奇怪的姿势,由燃星带着也上了霓虹圈。 “去底层。” 燃星和蓝无瑕几乎是同时向霓虹圈发出指令,说完之后,他俩互看一眼,礼貌地向对方点头。 霓虹圈开始缓缓下降。 五个人挤在霓虹圈里,韩夜觉得格外尴尬,他又不好一直用这个落枕摸脖子的姿势站着,这时,灼月却主动投怀送抱了。 “叶公子,在床上你答应过我的事,请不要忘记。”灼月用湛蓝清澈的美眸盯住韩夜道。 韩夜不愿再多说话而路出马脚,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灼月就把韩夜的头掰了过来,忘情地吻他,搞得韩夜一脸惊讶。 也不是只有韩夜会搞突然袭击,灼月一样会。 当灼月进到霓虹圈里、看到蓝无瑕后,就明白为何刚才韩夜突然要吻自己,因为惟有丈夫这张脸,蓝无瑕是见过的。 所以,灼月得知丈夫心意后,又岂能不配合? 韩夜很快就接受了灼月的亲吻,他感受得到灼月的娇喘、感受得到灼月的心跳,他环住了灼月纤细的楚腰,无视时光流逝,无视周遭一切。 蓝无瑕瞟到身旁的冷艳美人和风流书生放肆激吻,只是摇头置之一笑,这风月之地遇到几对男女行为不检点,实在不足为奇,他当然不会仔细去看。 等到霓虹圈抵达第四层、也就是客房最底层时,蓝无瑕总算背朝众人走出了霓虹圈。 韩夜结结实实松了口气,拍了拍老婆的背,示意她不用再亲了。 夜、月二人这才停了下来。 但韩夜能近距离看到灼月的可爱之处,只见她银发下的蓝眸变得含情脉脉,撑得紧紧的洁白诃子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司徒云梦变成的灼月也特别可爱! 韩夜忍不住在灼月额头上又轻轻地吻了一吻。 然后,他就听到不远处薛涛道:“还出不出来?等下霓虹圈要上去了。” 燃星补充道:“姐姐,叶公子,你俩是想坐着霓虹圈玩是吧?那我们先去吃饭了。” 夜、月二人相视一笑。 于是,韩夜继续保持出门前的姿势,在三女的牵引下去往长乐苑二楼的食肆。 众人走后,四楼地板上那画有八部天龙与其统御者帝释天的图案,在无人察觉的一瞬间,微微亮起了幻彩之光,继而暗淡如初……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八回 流香引 在长乐苑四楼的地板及三楼的穹顶藻井之间,藏着一个幻界,曰“琉璃净土”。 琉璃净土仿东方琉璃世界所构,这里安宁祥和、庄严清净,五色缤纷的花瓣飘飞在空中,七彩耀目的琉璃铺设在地面。 琴声阵阵,萧音袅袅。 宝光普照,香风飘渺。 传言,住在东方琉璃世界里的人,不会生病、不会痛苦,心神安乐,身如琉璃,内外清澈,能解脱世间一切烦扰苦闷,且步步生莲、宝肤凝露。 是故,东方琉璃世界与西方极乐世界齐名,均为众生向往之处。 而创造这片类似于东方琉璃世界之“琉璃净土”幻界的人,也希望自己脱离烦扰苦闷,清净无垢。 此人,正是贵为暗天教乐神坛坛主的乾闼婆。 乾闼婆在没有成为乾闼婆之前,是金陵怡红院的当家花旦,艺名菱香。 菱香没有真名。 从她懂事起,她就由金陵怡红院的老鸨刘赛凤一手养大,父母不详,据刘赛凤所言,她是被父母遗弃到怡红院门口的。 而与菱香一同长大的,是和她情同姐妹的另一个孤儿——流莺。 菱香流莺在怡红院没少被其他妓女欺负,她们相依为命、相互照顾,却从小就被刘赛凤灌输了“女人生来就为了取悦男人”的观念。 菱香和流莺也从来没想过离开怡红院,尤其是当她俩都长大后,渐渐在众多名妓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堪称怡红院之绝色双娇。 菱香善舞,流莺善歌。 菱香弹得一手好琵琶,流莺吹得一手好玉箫。 菱香爱哭,时而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惹人怜爱。 流莺爱笑,时而明眸闪闪、巧笑盈盈,讨人欢心。 等她们终于将从前欺负过她们的那些歌伎舞女踩在脚下时,她们已经也被许许多多的达官贵人采摘过、临幸过了。 但菱香和流莺并不介意。 她们很弱小,只能靠姿色和身体打拼,不然还能干什么呢? 女人生来就为了取悦男人,姿色可以交易,才艺可以交易,只要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当菱香和流莺认为她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时,一场天灾却浇灭了她们的梦想。 天帝伏羲命公孙正制造天缝、降下洪水,而怡红院处于金陵地势较低的地方,很快就因内涝而淹死了不少人,包括老鸨刘赛凤。 菱香、流莺则被困于怡红院的屋顶。 眼看着昔日共侍客官的歌姬舞女一个个被洪流卷走,菱香哭得梨花带雨,她动了恻隐之心,正要朝着不远处朝她呼救的杏儿伸出援手,却被流莺拉了回来。 流莺提醒菱香:难道忘了她们以前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你自身难保,还敢救她?人家要是把你也拉下水了,我要不要去救你?! 菱香拼命用黄袖擦拭着眼泪,不得不放弃了救人。 凡人在愤怒的神明面前,何等渺小?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性命。 菱香和流莺就算不去救人,也只是比那些淹死的人晚走几步罢了,很快,水就要连屋顶也漫过了。 这时,有个人却救了她们,那便是当时从正气山庄出来的殷无忌! 殷无忌自正气山庄出来后,回想起被公孙正以远强于他的灵力碾压、实力过于悬殊,他当时是心灰意冷的,想去圣典教原先的地方看看,顺道在那里给师父和二位师兄立个碑。 但这一走出正气山庄,殷无忌就发现到处都是洪水,人间眼看成了汪洋大海,那么给师父师兄们立碑,还有意义吗? 殷无忌变得漫无目的、不知所去。 一路上虽浑浑噩噩,但殷无忌武功卓绝,他的轻功也足以令他在水上飘零自若、来去自如,所以他未受洪水过多影响。 路径金陵,恰好遇到弱女子菱香和流莺,殷无忌顺道就把她俩救了,将她们先后抱到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时,殷无忌相貌非凡、四条眉毛、玉树临风,光是背影都那么伟岸,又是菱香和流莺的恩公,她二人焉能不喜欢上殷无忌? 虽然阻止不了殷无忌离开,但菱香和流莺在脑海里却永远地刻下了他离开时那道高大的背影。 后来泰逢神和计蒙神合力战胜了天帝伏羲和公孙正,泰逢神更以五彩石铸成的霸煌剑填补了天缝,人间得以解救。 殷无忌也痛定思痛、决意复仇,凭着他对圣典教的了解、凭着他手里拿着的《湿婆经》,他创造了暗天教,并自名为暗天教主殷释天。 彼时,菱香和流莺虽然得救,却已无处可去、四处流浪,凭着她们优质的才艺和出色的容貌,她们一边取悦男人,一边打听殷无忌的下落。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花了几年功夫,菱香和流莺终于找到了殷无忌,然后才知殷无忌已成暗天教主。 菱香和流莺自然追随左右。 而暗天教主正在兴教期间、用人之际,遂将菱香封为“乾闼婆”、将流莺封为“紧那罗”。 那时的暗天教,势力也不过比单个武林门派稍微大一些罢了,连统御武林也殊无把握,安能动得了神魔两界之根基?简直是痴人说梦! 殷释天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他的理想,或许到他老死的那天,仍然看不到天帝陨落凡间、沦为凡人,仍然看不到天帝尝尽凡人那蝼蚁般的痛苦后再悔恨死去! 可是,殷释天一直没有放弃过,他心怀大业、殚精竭虑,为了能联系到天外天的神明,闭关不出、废寝忘食! 菱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泪水满眶地在殷释天伏案大睡时、为他盖上被子,她听到殷释天又为外界无人回应而苦恼时,自己也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为了让殷释天高兴,打听到佘芷从前喜欢用琵琶弹奏梵净圣曲,她也去学了这曲子,弹给教主听,努力讨好,却只是让教主眉头微微舒展了那么一点点! 其余教众只当菱香是阿谀奉承,情同姐妹的流莺却知道,那是因为菱香仰慕教主、心疼教主!恨不能代替死去的佘芷抚慰教主的伤口!! 可殷释天不爱菱香,只爱他已故的亡妻——佘芷。 佘芷死了,六界再无他爱的女人,任凭菱香如何努力、如何投怀送抱,换来的不过是殷释天无情地斥退与推搡。 菱香以泪洗面,流莺前来宽慰。 在流莺的提醒下,菱香终于明白了:佘芷之所以值得教主喜欢,是因为佘芷乃处子之身,完完全全把最美好的自己给了教主! 菱香有吗? 菱香被无数男人碰过、摸过、抱过、亲过!她配得上教主吗?! 菱香自己也觉得,她不配。 她只配为奴为婢,只配和流莺以歌舞琴箫服侍教主,只要教主高兴了,她和流莺也就高兴了。 如果有一天,菱香能帮助教主找到教主真正喜欢的人,那菱香也会高兴!比自己当上乐神坛坛主还高兴! 菱香和流莺虽然相信教主终有一天会带着大家成为六界主宰,但就算教主一直无法实现梦想,她们仍然愿意像乾闼婆和紧那罗服侍帝释天那样,永远陪在教主身边!! 而暗天教的好日子,慢慢也就来了。 某日,暗天教主殷释天终于取得了与天外神明的联系,获得了三千世界之主的信任,拥有了等同于六界的灵力,还赐予了暗天教众人匹敌神魔之法力! 菱香和流莺被教主以“天外重构”之秘法重塑肉身后,就成了真真正正的乾闼婆和紧那罗,她们在惊叹法力无边之余,也在想,教主对她们这么好,她们又应该为教主做些什么呢? 乾闼婆和紧那罗不像毘沙门、娑伽罗那样,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杀杀,她只想让教主远离仇恨、不再痛苦,能够像真正的帝释天那样眷属在旁、姬妾成群。 那么,在六界当中开设一个最大的青楼,里面带有暗天教特色,歌舞升平、美女如云,对眼界不高的乾闼婆和紧那罗而言,是她们唯一能干得风风火火的事了。 最近,乾闼婆和紧那罗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俩现在法力这么强了,完全可以举办一个大会,广邀天下歌伎名伶! 尤其是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只待大会取得优胜,由乾闼婆与紧那罗亲自接见,如若此女姿容卓绝、才艺无双且仍是处子之身,为何不献与教主?! 教主不爱菱香、不爱流莺,可六界之大,自有教主能看上的人! 被教主看上的女人,就算乾闼婆和紧那罗不开口,教主也会赐予容颜永驻的强大法力了吧? 毕竟连曾是金陵名妓的她们,也被赋予了如此强大的法力。 这便是乾闼婆和紧那罗举办天音大会的真实目的! 乾闼婆和紧那罗想起教主初得无上神力、大事颇多,不愿意过早告诉教主,只打算给教主一个惊喜,所以紧那罗试探地问毘沙门:“我们最近想在里蜀山开一个天音大会,你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做吗?” 毘沙门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心里想的是:妓女就是妓女!教主赐予我们法力是干这种事的吗!六界大事未定,还有什么闲情搞什么大会?! 毘沙门用凛凛可畏的表情瞪了紧那罗一眼,道:“最近本教有要事,奉劝你和乾闼婆低调点,少给教主添麻烦!” 这就是紧那罗不喜欢毘沙门的原因,毘沙门不近女色,甚至是不懂女人! 教主满腹经纶、通晓古今,需要女人们替他做任何决策吗? 女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服侍教主,在他劳顿伤神时悉心照顾,在他心烦意乱时尽力解忧。 琴瑟琵琶,只要教主开心,随时随地奏响; 温香软玉,只要教主乐意,全身全心献出。 要不然她和乾闼婆是怎么位列八部天龙其中两位的?就算教主不要她俩的身子,总也能在她俩的琴箫和鸣中安然入睡吧? 而最令乾闼婆和紧那罗担忧的是,如果教主圣明、六界大事定矣,回头再看,自己却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会不会很失落? 这些男人能给教主什么?! 陪教主喝酒? 陪教主打架? 简直是粗暴低俗! 所以,紧那罗回头和乾闼婆一说,乾闼婆也觉得毘沙门欺人太甚。 既然毘沙门不好色、娑伽罗又是毘沙门同乡发小,跟他们说话那就是对牛弹琴了。 这些人不好色,八部天龙里就没有好色的人了吗? 有的。 摩呼罗迦。 且令乾闼婆、紧那罗更加觉得放心的是,摩呼罗迦只好蛇形之色、不好人形之色,他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独吞美女。 那么人形之色,经乾闼婆和紧那罗用心筛选,便可以献给教主了! 就这样,乾闼婆、紧那罗与摩呼罗迦达成了合作。 摩呼罗迦一方面让蛇护法们留意那些绝世美女,一方面又让手下向各界传递天音大会之事,当然,那些蛇精蛇妖只在人间活动过,能传递的也只有人间、妖界和仙派了。 而作为交换条件,已将里蜀山作为据点的乾闼婆和紧那罗,会命令乐神坛的暗天教众为摩呼罗迦放置雕像,助摩呼罗迦召集更多蛇类、归为己用。 至于乾闼婆和紧那罗为何将据点选在里蜀山,因为里蜀山多是男妖精、世面见得少,可以用他们作为苦力,维持长乐苑日常运营。 里蜀山又是唯一一个暂时没有妖主坐镇的妖界,在这里大兴娼妓之业,遇到的阻力较小。 如何令长乐苑的开设在里蜀山合法合规,那是掌柜金枝婆婆才要考虑的事,乾闼婆和紧那罗只关心如何能实实在在帮助暗天教主解决眷属问题。 至于三公九卿,他们现在的法力加起来还不及乾闼婆一根指头,能掀起什么大浪? 要知道,所谓神明,可不仅仅是他们的破坏力远超凡间认知! 就连他们的创造力,也远超凡间认知! 这才叫真真正正的神明! 每次三公九卿累个半死拆掉长乐苑外围、烧掉长乐苑外表,只需乾闼婆轻轻翘起一根食指,那延绵无尽的城墙、恢弘的城门和雄伟的十三级塔楼便能拔地而起、焕然如新! 前几天晚上,紧那罗在琉璃净土中看到三公九卿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长乐苑,牛廷尉还化作一只二十多丈高的巨牛,在外头用力地拱长乐苑的塔楼。 紧那罗一点都不慌,她甚至懒得现身出去阻止。 天外神力构成的建筑都坚如金刚,比蜀山锁妖塔还坚固! 眼见牛廷尉快把牛角都磨掉了、仍未动摇塔楼分毫,三公九卿便一拥而上。 白羊丞相施展玄冰奇术、黑虎太尉使出断龙剑气、御史大夫释放震石音波,一起攻击十三级浮屠。 没屁用。 郎中令放火、马太仆射箭,兔少府将地上的碎石踢向塔楼,猫典客用扇子刮出龙卷风轰向楼檐,花斑鼠用地上的土石化作一道拱桥撞向大门。 还是没用。 犬卫尉变身凶犬、蛇宗正变成白花巨蛇、鸡奉常变成巨大公鸡、治粟内史变成如山丘般大的白猪,陪着牛廷尉一起去撞长乐苑。 仍是没用。 三公九卿带兵拆了足足一个时辰,也就把城墙推倒了一面,把城门和塔楼烧成焦黑,看上去长乐苑第二天是没法营业了,他们才精疲力尽地离开。 紧那罗在琉璃净土里观看三公九卿离开时的模样,忍不住捂嘴发笑: “这还没和咱们打呢?就累成这样了?” “里蜀山这些小可爱,拿什么和我们斗?” 紧那罗很清楚,只要她和乾闼婆想在这里开高档妓院,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反而是弄出几条人命,可能会惊动庇护里蜀山的九天玄女。 而且乾闼婆和紧那罗做多了娼妓,不喜欢打打杀杀。 所以只行娼妓、不出人命,也是她俩对金枝婆婆交代过的。 有赖账的、闹事的,打一顿赶出去就是了,妓院以前是怎么开的,现在就还怎么开。 开个高档妓院给男人们消消火,有错吗? 开个高档妓院给教主偶尔来这里避避暑,有错吗? 要不然以前怎么有官妓、军妓之说? 乾闼婆和紧那罗认为她们做的事情就是该做的、正确的! …… …… …… 此时此刻,琉璃净土幻界里。 乾闼婆正侧卧在琉璃石与花瓣之上,闻着从灼月身上传来的迷迭香气,颇有些欣赏与陶醉,自从得到了天外神力,她已经可以闻到方圆百里内各界生灵的气息了。 但见她头束单鬟凌云髻,额配五彩花钿,穿着杏黄抹胸和流云长裤,这套服装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完全展露了出来。 胸缀星光璎珞,臂绕素纱披帛,手戴臂钏手镯,脚穿黄金脚环,乾闼婆穿戴得仿佛从敦煌壁画上走出来的飞天神女了。 当然,论容貌,她身为凡人菱香时,就已是: 笼烟眉似蹙非蹙,含情目似喜非喜, 闲静如姣花照水,行动若弱柳扶风! 成为乾闼婆后,又更多了几分庄严神圣之感。 她依然侧卧,继续用手托住自己的头、微微合着眼,对一旁坐起身的紧那罗道:“妹妹,灼月公主这人,你觉得如何?” 紧那罗回道:“像你,很像……不出预料,这次天音大会的前三甲里,定然有她。” 紧那罗自得了天外神力,也能听到百里之内所有生灵的声音,她略为担忧地道:“方才摘花书生和灼月进房里去交欢,姐姐为何拦住我?她要是死心塌地就跟着摘花书生了,我们又如何将她献给教主呢?” 乾闼婆一手托头、一手朝紧那罗摆了摆,道:“难道你真以为她会死心塌地跟了摘花书生?她只是利用摘花书生,待夺得里蜀山妖主之位后,这个摘花书生便命不久矣。” “不过逢场作戏,哪能轻易付出真心?” 紧那罗点了点头,她能深刻理解,自古都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灼月大概就像乾闼婆说的那样,纯属利用摘花书生。 毕竟,灼月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强于妖主千百倍的天外神明存在! “再者,灼月也只是备选,本期天音大会还有不少出色的佳人,看她们组队以后的表现吧。” 乾闼婆接着道:“万一真的是灼月燃星夺得魁首,我们亲自帮她恢复处子之身后,再引见她、劝说她。” “教主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力,如她们能讨得教主欢心,莫说是里蜀山,这人间仙境与妖界,教主均可赐予。” “里蜀山不过一隅之地,何足道哉?起码也该坐拥三十三妖界、三十六洞天,为天下仙妖各界之主,才像话。” 诚然,乾闼婆获得天外神力后,已经知道如何令一个女子恢复处子身了。 但她就算对自己和紧那罗用了,又能拿教主当傻子吗? 教主老早就知道她俩是娼妓,不知被多少男人碰过,这才不想碰。 而灼月燃星不一样,如是逢场作戏,只要恢复处子身,而星、月二女技巧还很青涩,教主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瞧叶涵在外头把灼月撩拨的那两下,令灼月立马就像个少女了,那姿态肯定会得到教主喜欢! 紧那罗同意乾闼婆的看法,只是忍不住调侃道:“那个摘花书生真是艳福不浅啊,跟两个绝世美女上床就罢了,老相好也找过来了,这下真叫姬妾成群了。” “随他吧,他出了那么多钱,又给灼月燃星办事,办完事还要死,享受个一两天有什么关系吗?这种男人咱们还见得少啊?” 乾闼婆说着说着,从侧卧变回坐姿,看向紧那罗。 紧那罗头束双鬟飞仙髻,额配七色花钿,穿着淡蓝抹胸和绿水长裙,她的腰和乾闼婆一样纤细勾魂。 紧那罗同样是胸缀星光璎珞,臂绕碧纱披帛,手戴臂钏手镯,脚穿翠玉脚环,如同敦煌壁画上的飞天神女。 只不过在容貌神态上,紧那罗是: 唇不点而红艳,眉不画而翠黛, 脸若银盆小小,眼如水杏璨璨。 “也是。”紧那罗应和着乾闼婆,出于某种未知的担忧,她又对乾闼婆道:“那个蛇神坛掌旗使薛涛,我倒不是说她不像我们暗天教教众,只是总觉得她不简单。” 乾闼婆打了哈欠:“能当上掌旗使的人当然不简单,不足为奇。” 而后,乾闼婆才把她那双多愁含情的美眸望向紧那罗,提醒道:“妹妹,你又多疑了,现在我们的实力在六界已罕逢敌手,即便九天玄女亲临,我二人也全然不惧……怎么现在倒怕起这些个凡间女子了,岂不惹其他八部天龙笑话?” 紧那罗本也只是从直觉上觉得薛涛不简单,确实找不到她什么把柄。 而前厅那个法界,原本也是乾闼婆和紧那罗用来掩饰的,让金枝婆婆在那里接待暗天教众,其实迄今为止,薛涛作为掌旗使也没见过乐神坛两位女神的真身。 紧那罗觉得自己确实多想了。 于是,她又继续和乾闼婆坐到了一起。 乾闼婆闻长乐苑各人的香气,偶尔会闻到里蜀山城区里去。 紧那罗听长乐苑各人的声音,偶尔也会听到里蜀山街道上去 但更多的,是二位女神施展水镜之术,借长乐苑顶楼的监视之眼,探看客房回廊、三楼茶楼、二楼食肆和一楼舞台的各种情况,并以之为乐…… …… …… …… 与此同时,韩夜、灼月、燃星和薛涛已经坐到了二楼食肆最靠近栏杆的地方。 栏杆向外,就能看到一楼那金碧辉煌的舞台。 舞台上有三位妖精在跳舞,分别是九尾狐狸精、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 九尾狐狸精尚未将狐狸耳朵修炼入体,但她妩媚动人、舞姿妖娆,吸引了一二三楼不少男人的目光。 九头雉鸡精擅唱歌,她歌声嘹亮、洋洋盈耳。 玉石琵琶精自然是擅长弹琵琶,一手琵琶弹得银珠坠地、扣人心弦。 燃星作为女魔尊、见多识广,她对薛涛解说道:“涛儿,那是轩辕坟三妖的后人……两千多年前的殷商时期,轩辕坟三妖曾把商纣王迷得神魂颠倒,而后被女娲娘娘治了死罪。” “但三妖在此之前却分别生有骨肉,骨肉代代相传,偶尔会为了纪念祖宗,重新结成‘轩辕坟三妖。’” “今日一见,轩辕坟三妖的才艺姿色,也是不容小觑,难怪当年纣王被她们搞坏了江山社稷。” 薛涛点头说:“是啊,这三人组,确实是我们的劲敌。” 说着,她又故作乖巧地看向灼月道:“但有灼月姐姐和燃星姐姐才貌双绝,加上洪度的歌喉,要赢也不难,是吧?” 灼月却没有看薛涛,也没有看舞台上的轩辕坟三妖,而是瞪着盯住自己胸口仔细欣赏的摘花书生叶涵。 “别总盯着本宫看!”灼月露出了不悦的神情:“舞台上那些女子你不看看吗?” “不看,小生对她们半点兴趣都没有。”韩夜手托腮,细心观察灼月的白牡丹诃子,对着灯火辉煌的光亮,只觉她峰峦映翠、山影呈阴,煞是好看,压根没心思看别的女人! “再说了,方才在房里你那么热烈,难道你内心深处真的不希望小生看你吗?” 韩夜见灼月冰冷的脸上又泛起了桃红,便趁热打铁。 “那小生不盯着你看,小生去看令妹,好吧?”说着他就瞟向燃星的胸前。 “看拙荆?”说着他又瞟向薛涛的胸前。 其实韩夜也不是真的看,就纯粹逗一下老婆。 这可把灼月给激得娇怒不已。 “看吧!叶公子看个够!”灼月微微敞开紫纱褙子,把胸型轮廓完整地呈现给了韩夜,她面色娇羞、白玉凝红,把冰月蓝眸撇向一旁,忍不住说道:“登徒子!” 韩夜很开心,而且不用担心是在“喜欢别的女人”,因为五彩之心变的永远是她自己,五彩之心只有一颗心。 正当他想多和灼月撩拨几句时,他又感觉到了一股气。 蜀山玄元真气! 就在他身后五步之遥! 韩夜心想,他明明和师父守正说了,蜀山弟子不要来里蜀山,怎么还有人过来? 他转头一看,身后却是个秀丽的仙派女子。 此女外着水绿轻纱、内穿淡蓝抹胸,长发似月下乌河,柔肤如雪白美玉,清秀婉眉,亭亭玉立,高髻上扎着的蓝丝带翩翩起舞,好一副仙灵脱俗的模样。 虽不及灼月绝尘之美,却是婉约若含苞待放。 虽不及薛涛纤俏之丽,却是清灵若流玉四溢。 这…… 这明明就是自己亲妹妹韩玉啊! 也就是换了套昆仑八派碧玉堂的服装罢了! 韩夜快被韩玉给气死了,他不由得满是疑问: 小玉怎么来了? 小玉现在是什么身份? 小玉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三十九回 韩梦瑶 韩玉突然出现,不但是韩夜七分惊讶三分生气,连灼月也很错愕。 韩夜生气的原因是,他生为韩玉的亲哥哥,并不希望韩玉来这种风月场所,更何况韩玉还不是很机灵。 灼月错愕的原因是,尽管她变出分身在带孩子,但韩玉说好了在家等星辰,难道韩玉等到星辰了吗?那星辰怎么没一起过来? 夜月二人盯着韩玉看,一时说不出话了。 韩玉也看了看灼月、看了看韩夜,然后去看薛涛和燃星。 她当然一下就认出了韩夜,毕竟多次见过韩夜的白昼化身。 至于韩夜现在的衣着,今天从蜀山进里蜀山时,韩玉找巡视镇妖顶的师侄们问了一问,大致知道了韩夜和薛燕的穿着。 司徒云梦的灼月和水落樱的燃星都是当着韩玉的面变的,韩玉自然也认得。 至于薛燕扮的薛涛,韩玉用排除的方法、加上薛涛的衣着,也能认出个八九不离十。 薛涛没留意韩玉,他一边摇着扑蝶团扇、一边在和燃星闲聊,滔滔不绝地说:“燃星姐姐,轩辕坟三妖固然有本事,但听说还有几个夺魁热门。” “一个是碧霞洞的三位地仙娘娘,云霄、碧霄和琼霄,她们个个艳丽脱俗、法力高强。” “一个是紫天下凡的三仙女,红儿、青儿和紫儿,她们均是美若天仙、才艺不凡。” “还有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尘三女侠,妃暄、玉致和羽霓裳,她们也来啦!她们无论是武功还是姿容,也不输给仙女妖女!” “除此之外……”薛涛继续把她昨晚打听过的情报如竹筒倒豆子般往外倒,不经意之间就瞟到了韩夜身后的韩玉。 “啊呀——!” 薛涛被韩玉吓得一个激灵、没拿稳扇子,扇子在手里“跳”了两下,终于还是掉到了桌上。 “燕……(儿姐)”韩玉习惯性开口和薛涛打招呼,刚吐出一个字,她猛然惊觉: 不对! 她还没想好自己乔装打扮后的身份,也没搞清楚现在和众人的“关系”! 怎么能随意和燕儿姐打招呼?! 尽管韩夜对韩玉擅自来长乐苑有所不满,但毕竟自己的亲妹妹,既然都来了,也不能眼看着大家对不上号而尴尬,于是他心念电转,冲灼月脱口而出:“晏晏言笑!” 很显然,这句“晏晏言笑”是为了盖住韩玉说漏嘴的那个“燕”字。 但看上去又像是和灼月在吟诗作对,即兴而发。 而灼月才貌双绝,接一句诗不在话下,她回应韩夜道:“婉兮总角。” 薛涛有夜月二人带动节奏,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曰:“良辰风月!” 韩夜这才看向韩玉,收尾道:“相逢正好。” 韩夜三人配合默契,总算是给这个应变较慢的妹妹擦干净屁股了。 而后,韩夜才语出惊人,一脸冷淡地对韩玉道:“小师妹,没想到在这里碰面了,那就别站着了……” 说着韩夜将左手拍了拍他身旁恰好空着的一张椅子,语气平静地道:“过来坐吧。” 小师妹? 小师妹! 薛涛和灼月互看着对方,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继而神情又变得恍然大悟,她俩同时做出一个“哦”的表情! 是啊,在叶涵的故事里,天山派还有个小师妹,没人演呢! 韩玉本来就是长风座下最小弟子,别人喊她小师妹喊惯了,现在扮演天山派的小师妹,不正好吗? 灼月向薛涛挤了挤眉,意思是:可是天山派不是除了叶涵,全部被盘古之殇的归虚暗光消灭了吗? 薛涛冲灼月弄了弄眼,意思是:小师妹冤枉叶涵、她不是好人,也不一定会跟着师父丹枫真人来蜀山一起对抗盘古之殇啊! 二女还在想怎么圆,韩夜却已经替韩玉圆了这段剧情,只听韩夜冷声道:“小师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年我被灼月退婚、给天山派丢了脸,我也很难受!你却一点都容不下我!与几位师弟一起冤枉我迷奸你,一起欺骗师父,让师父散去我的修为将我赶走!” “你没想到吧?师父也没那么傻、没那么无情,他后来找到了我,尽管我不想再回天山派了,但他了解过情况后,已经知道是你在搞鬼。” “之后你就被师父忍痛逐出师门,你不得不投奔碧玉堂……混成这个样子,那都是因果报应!” 灼月和薛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露出了“哦”的表情。 韩夜的应变能力确实很强。 这么一编,丹枫真人就会显得正常点,没那么蠢。 这么一编,韩玉身上穿着碧玉堂弟子的服饰,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但韩玉头一次听这个故事,她脑瓜子完全转不过来,听得那是一头雾水。 灼月与薛涛都明白,韩玉肯定反应不过来。 那么作为叶涵实际上的大老婆和名义上的发妻,灼月和薛涛就都起了身,薛涛更是跑过去招呼韩玉、让她坐到了韩夜边上。 “原来是天山派的珊瑚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本宫差点都忘了。”灼月故作冷傲地道。 “相公偶尔也还是会提到你呢,说你是婉兮清扬,与他也曾总角言笑。”薛涛笑着拍了拍韩玉的背。 既是亲妹妹,把手放到肩膀上也不算占什么便宜,所以,韩夜就自然而然把左手放到韩玉的肩膀上,春风得意地道:“小师妹,天山派没了,我俩就是天山派唯二的原弟子了,可谓同病相怜。” “我知道,现在碧玉堂也不好混。” “不如你今后就投奔师兄吧,师兄会好好待你的。”韩夜又将叶涵的豪放展现出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淫邪,端看韩玉。 韩玉不知道怎么接话,显得很紧张,微微低着头,双手紧紧牵住水蓝轻纱裙摆。 在旁人看来,还以为是失势的师妹投奔师兄,迫于师兄淫威而娇涩害怕呢! 薛涛不敢随意替韩玉假扮的人物取名,怕信息对不上,她灵机一动,向低头思考的韩玉问道:“对了珊瑚小师妹,相公以前总是说你道号叫珊瑚,却从来没提过你俗名叫什么……” 韩夜立即反应过来,拍了拍韩玉的肩头,看向众女,笑道:“小师妹,来!跟大家说说你的芳名!” 韩玉倒是早就想好了名字,微微抬起头,对灼月、薛涛和燃星道:“嗯,我道号珊瑚,俗名,韩梦瑶。” 韩夜一听就无语了。 所谓“韩梦瑶”,其实就是把韩夜、司徒云梦和瑶光强行拼凑成一个名字! 妹妹为何每次都没什么创意? 实在没想好要扮作谁,可以不来这里掺和啊?! 听完这个名字后,韩夜拿起桌上的九酝春酒一饮而尽,他也只能喝酒了,不然他就会忍不住摇头叹息、欲哭无泪! 灼月和薛涛则颇为理解地对韩玉点了点头,她们都知道,这恰恰正是韩玉的风格。 为了让韩玉尽快适应互换身份的这个新团队,韩夜决定,先和妻子演演戏,让韩玉感受一下现在大家在长乐苑是什么风格。 韩夜见手里的酒杯空了,便拿起酒杯对灼月道:“灼月殿下,说好了你今天要服侍小生的……来,斟酒吧。” 灼月闻言,起身走了过去,优雅地左手叠着右手,将酒壶里的酒缓缓倒入韩夜杯中,她倒茶和倒酒的手法都很娴熟了,酒水如一道笔直圆柱,不偏不倚地落入杯中。 美人斟酒,赏心悦目。 韩夜一手搭在韩玉的肩上,一手搭在右边椅子的靠背上,看向给他倒完酒的冰月美人灼月,得寸进尺地说:“既是服侍,那便要喂小生喝。” 灼月妥协了,拿起酒杯,正欲送往韩夜唇边,韩夜却摇头道:“不对,不能用手,要用灼月殿下的香唇……来喂我。” 韩玉听得有点起鸡皮疙瘩了:哥哥换个面容后,就完全变了个样!他好生邪恶淫靡!好生狂浪轻浮! 这还是自己亲哥哥吗?! 而且韩玉也了解一同长大、亲如姐姐的司徒云梦,要是韩夜敢这么玩,司徒云梦肯定会害羞得要死、甚至暴怒。 韩玉看向灼月,想看看灼月是不是也和司徒云梦一样会有这种反应。 果不其然,灼月听了韩夜这话,露出了一副屈辱的表情,重重喘气、玉胸起伏,眼神也变得颇为凌厉,瞪着韩夜,既不按韩夜要求做,也不说话。 韩夜见灼月反应很大,只能作罢,叹道:“罢了罢了,既然殿下这么不乐意,那就不勉强了。”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很微妙。 方才灼月生气时,心里想的是:臭阿夜!粗俗!就算是演的,你也不能逼我这么做!讨厌!! 但气着气着,突然明白了韩夜的意思,是不是韩夜想要通过二人这种不同于寻常的互动,令韩玉尽快理解大家扮演的身份和相处的氛围? 毕竟这里既有暗天教各类眼线在暗中窥伺、又有紧那罗窃听众人声音,明着说事情肯定不行,而暗示韩玉,她脑子又转不过来。 至于当众亲吻这件事,固然不端庄、不检点,但灼月现在也不是司徒云梦,是灼月。 更何况,做这种刺激的事,阿夜是不是本人会觉得暗爽? 既然都在演戏,那么和老公玩玩,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灼月想着想着,有点能接受了。 可当她能接受、甚至略有期待时,韩夜竟然来了句“罢了罢了”? 偃旗息鼓了? 那不行! 灼月将杯中酒含在口里,走到韩夜和韩玉之间,拍了拍韩夜那只搭在韩玉肩膀的手,示意他把手拿开。 韩夜随之把手缩了回去。 而后,灼月就面朝韩夜、背对韩玉,微蹲下身来,右手扶着椅背,左手放在韩夜胸前,迎着他吻了过去。 一边吻,一边轻轻拂开自己遮住蓝眸的银发,既含几缕风情万种,又带几分清冷屈强。 韩夜本已觉得无趣了,瞬间又被灼月撩燃,他鼻子里闻着灼月的迷迭体香、口里尝着灼月的凤涎琼浆,忍不住搂住灼月那恍若流素的楚腰、将她抱坐到身上,专心致志地亲了起来。 四目相对,两唇相接,魂魄共萦,流连忘返。 妻子总是那么地美好,满足自己各种需求。 薛涛和燃星看到夜月二人又亲到一块去了,只当是没看见,去看舞台上轩辕坟三妖的表演去了。 韩玉则在一旁看呆了,心想:哥哥嫂嫂真会玩!! 亲了半晌,灼月才推开韩夜,从他身上站了起来,面色微红地冷声道:“够了吧,叶公子。” 韩夜摇摇头,继续坐在椅子上,抬起灼月的下巴道:“不够……小生只是让你喂小生喝酒,没想到你这么放荡,居然还亲上了!你如此撩人魂魄,叫小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灼月被韩夜说得快有点扛不住了,微微低着头,面色通红地辩道:“分、分明是叶公子让本宫喂的!是叶公子坏!!” 韩夜眼见妻子撑不住了,连忙牵起她的双手,边抚摸边哄道:“好好好,那只能这样了……今晚上你继续给小生侍寝,不是买了你一天吗,时间还早呢,灼月殿下。” 韩玉看着看着,也看不下去了,脸红成了个柿子,连忙捂着脸心想:虽然也嫁给星辰一年多了,但当着别人的面,两人最多牵牵手,哥哥嫂嫂玩得太刺激了!简直不忍直视!! 灼月推开韩夜的手,坐了回去,微微喘气,一副受过屈辱的样子,双手环于胸前,目光也转向别处,只道:“今晚过后,不许再碰本宫。” 有时候,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最能勾起男人欲望,韩夜不得不佩服老婆演得带劲。 调戏完灼月,韩夜这才盯着韩玉看,认真地说:“小师妹,现在瞧清楚了吧?灼月殿下当初是如何拒绝我的,现在就是如何迎合我的!我想把她怎么样,就把她怎么样!” “因为师兄混得好了,也因为师兄懂得如何令女人欢喜,自然是姬妾成群、美女如云。” “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说着,韩夜做出不怀好意的模样,看向韩玉,问道:“小师妹,你呢?” “自从被师父逐出师门,你有跟谁好过吗?” 韩玉大概知道哥哥嫂嫂在扮演什么角色了,她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仍是处子之身、未有婚配。 韩玉察言观色,就算再蠢也看出什么名堂了,此时此刻,不但是嫂嫂装作屈服于哥哥,燕儿姐扮的女人和水落樱扮的女人应该都被哥哥给“收”了。 那自己只好也“凑个数”了。 果然,韩夜就是把节奏往这个上面带,他把手又搭到韩玉肩上,嘴角一弯笑道:“所以啊,连灼月殿下都屈服了,你以后就跟我好吧,当年你陷害我那事,就从此一笔勾销。” 见韩玉“似有些犹豫”,韩夜自然会多说一句:“当然,师兄也不勉强你,你可自行选择跟不跟我。” “虽然我叶涵浪荡摘花的名头在下三界很响亮了,但说实话,我一直还拿你当师妹。” 哦,原来哥哥扮演的这人是个淫邪之徒,叫叶涵。 韩玉暗暗点头,她瞅了瞅灼月、看了看薛涛、又望了望燃星,双手婉柔地牵在身前,略作生涩地道:“师兄,你已经有这么多漂亮的姐姐了,我想……我还是算了吧。” 韩夜故作不悦地道:“算了?那你回碧玉堂去吧!还来这桌找我干嘛呢?” 韩玉正欲开口说“我不是为了来找你”,韩夜却指着韩玉,抢在前头问道:“你可别说不是为了我!你方才在我身后停留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韩玉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因为……因为掌门广寒散人也来了,我跟她一起来的,她正在这一楼用膳……她叫我去房里给她拿东西,正巧遇到你了,想起你曾是我师兄,我才停下来的。” 夜、月、涛三人闻言微微一愣:碧玉堂掌门广寒散人也来了? 但很快,三人又释然了,认为合情合理。 既然玉英宫蓝无瑕来了,昆仑八派也不是只有玉英宫,其余各派也可能会来。 道真、金瑶、紫旭过于正派。 而玉虚、灵炎则清静无为。 这些人显然不适合来烟花柳巷。 而作为碧玉堂掌门的广寒散人,这两年与韩夜一家交情不错、与蜀山也关系不浅,她像是收到风声后会来这里的人。 实际上,当韩玉来到蜀山时,广寒散人已经在太极殿由守正接待了。 广寒散人还带来了两个得意弟子——水灵素、李徽音一同前来,说是要去里蜀山赴天音大会。 从守正那里得知暗天教一事后,她娇媚一笑,道:“守正师哥,韩夜师侄既然说了蜀山弟子不要去,那就由我们碧玉堂去,不正好吗?” 广寒散人心里想的是,如有妖魔,则与韩夜等人一并除之,万一没有,那么三教四海荟聚于天音大会,也权当给碧玉堂露露脸。 正巧,韩玉也到了蜀山,守正知道这位小师侄继承了镇天女武神瑶光的神力,武力强大、道法无边,她去援助徒弟韩夜等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韩玉就换上了碧玉堂女弟子的衣服,随同广寒散人一起来了里蜀山长乐苑。 就算韩玉不一五一十把这些事告诉韩夜,韩夜略一推算,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他一把揽住韩玉的肩,半真半演地轻声道:“怎么?你呆在碧玉堂,那个广寒散人总是把你呼来喝去吗?” 见韩玉一脸委屈,韩夜露出一丝义愤的神情:“别怕,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碧玉堂,你跟着师兄,不用看她脸色!” “这个广寒,平日里只会卖弄风骚,矫揉造作,我连采摘她的兴趣都没有!竟欺我天山派无人,辱我师妹?!” 说着,韩夜对韩玉道:“以前师父多宠你啊?自从他老人家过世,天山派消失,你变得连个普通弟子都不如了!” “等此间事了,师兄必亲自登门问罪,荡平碧玉堂!” 韩夜说到这里,韩玉就算不扮演韩梦瑶,心里头也是暖的。 有道是,兄弟睨于墙,外御其侮。 哪怕师兄妹只是曾经,可毕竟青梅竹马、毕竟同气连枝,韩夜扮演的叶涵确实是可以生气的。 那既然韩夜都演得这么暖心了,韩玉顺势就依偎在韩夜怀里,两行清泪倏倏落下,哭道:“师兄替我做主!!” 这时候,韩玉想到的是和韩夜八年久别重逢那种感觉,那时候,他俩彼此也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现在她扮演的韩梦瑶和亲哥哥扮演的叶涵,又是天山派唯一的同门了。 感觉互通!甚至可以真情流露! 所以韩玉哭得很顺畅,毫不做作。 韩夜拍着韩玉的背,差点就要喊她小玉了,突然惊觉:不行!也别太投入!自己好歹是个淫贼! 于是乎,韩夜便略为转换了一下风格,道:“只是呢,我早就被师父逐出师门了,我替你出头,其实师出无名呐……” “总不能对广寒说,我天山弃徒叶涵要为小师妹讨回公道吧?” 韩玉一愣,抬头看向韩夜,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解,不知道他下句话想说什么。 “你也别犹豫了,快点跟了我!做我的小妾,那就师出有名了。”韩夜一本正经地对韩玉说。 “噗——!” 薛涛正在喝茶,听了韩夜说话,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心里想的是:呆瓜你是个禽兽吧?亲妹妹也不放过?! 但马上,她就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叶涵的发妻——薛涛,一听叶涵要纳妾,她可以显得比别人更激动一些。 脑瓜子一转,薛涛便开口对韩夜道:“叶涵!你过分了啊!当初你还不如就把我休了!瞧你现在又是娶妻、又是纳妾,那我这个正妻算什么?!” 说着,她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应该偏文静,便用碧袖抹泪,低声啜泣起来。 薛涛一哭,灼月就情不自禁想要去哄,但见灼月一把抱住了薛涛,然后,灼月就担心:会不会显得她俩关系太密切了? 薛涛应变极快,立马扑到灼月怀里哭道:“灼月姐姐!你要替洪度做主啊!你是相公最喜欢的女人,你来评评理,相公是不是过分?” 灼月顺其自然地抚摸薛涛的脊背,表情冷淡地看向韩夜:“叶公子,你确实过分,当众欺负本宫也就罢了,怎么什么人你都收?梦瑶刚来你就想收?莫非喜新厌旧、负心薄幸?” 韩夜不以为然、厚颜无耻地道:“大丈夫三妻四妾,稀松平常……你退过我的婚、小师妹还落井下石,如果不是我叶涵怜香惜玉,按理说,我一旦得势,就应该摧残你们、折磨你们!以报我当年之仇!!” “小生是真心喜欢你们,才把你们收作后宫,否则你们早死了!”韩夜说着说着,走到灼月身前,用手抬起她白玉剔透的下巴,端详着,邪笑道:“你应该感谢小生好色,不记恨人,没让你们受苦!” “又怎么还有资格说小生过分呢?灼月殿下!” 灼月羞愤交加地打开了韩夜的手,眉间英气不散,眼中屈辱盈盈,却只是生气,不想再回答韩夜的话。 薛涛和燃星在一旁看戏看得好过瘾,随手剥起了桌上的荔枝吃。 韩夜再瞥向薛涛,说道:“薛涛,我知道你是正妻。所以我才不想你做小……” 说着他一把抓起韩玉的手腕,恬不知耻地对薛涛道:“这不是为你讨个小妾,好给你垫底吗?!” 灼月、燃星、薛涛差点绷不住要笑了,各自强忍。 惟有韩玉,分别对灼月、燃星、薛涛礼貌地道:“各位姐姐,今后请多指教。” 看来,韩梦瑶也决定成为叶涵后宫的一员了。 韩夜松开抓住韩玉手腕的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乖,等下回到房里,师兄疼你。” 韩玉扮成的韩梦瑶点了点头:“嗯,一切都听师兄吩咐。” 韩夜道:“诶!你既已决定跟我,便是我的女人了,再叫师兄就显得没意思了!你应该叫我涵哥哥。” 韩梦瑶连连点头说:“知道了,涵哥哥。” 那一声“涵哥哥”叫得娇翠欲滴,亏得韩夜是亲哥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不管哪个男的听了,都会觉得舒服受用! 最终,摘花书生叶涵经历了一番折腾后,一人拥四美。 眼看着美酒佳肴一道道地上了桌,叶涵虽然肚子很饿,但他不需要再做任何动作,就往椅子上一靠,自然有灼月陪他饮酒奏乐、燃星给他夹菜喂饭、韩梦瑶替他捶背揉肩,那薛涛也只能跟着扇风献媚。 如此一来,叶涵坐的那一桌就尤为显眼,乃至于很多在二楼吃饭的人,都不再去关注舞台上的轩辕坟三妖了,反而将羡慕的目光投到了叶涵这边。 但见冷艳如霜的灼月、热情直爽的燃星、娴熟文雅的薛涛、婉兮清扬的韩梦瑶都围在那黄衫书生身边。 那书生不像是书生,倒像个皇上。 这一番对比,有的食客①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舞女成了庸脂俗粉,兴趣骤减; 又有的食客觉得,羡慕嫉妒、甚至愤恨,如果可以在长乐苑里闹事,他们早就抽刀拔剑把这黄衫书生碎尸万段了! 这黄衫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怎么就能美女如云、姬妾成群? 而且每一个女人还各有特色、各有姿态! 叶涵一脸淡然地环顾着四周,对于旁人艳羡的目光,他甚至做出一副欠揍的模样,惹得旁人大大不快! 此情此景,薛涛在心里替叶涵想了几句打油诗,只是不便公然念出来: 投怀送抱皆处女, 一个不漏我全收! 丧心病狂纵淫欲, 哪管爱妃与王后? 薛涛自己也觉得,她最近的打油诗编得越来越好了。 慢慢地,美酒佳肴也都上齐了。 薛涛没空再“侍奉”叶涵,她两眼放光开始吃起桌上的海鲜。 是的,就是海鲜。 因为在里蜀山,很早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鸡不吃牛,牛不吃羊,羊不吃猪,猪不吃狗,狗不吃鸡。 毕竟都是鸟兽修炼而来的妖精。 牛吃羊,要不要考虑羊精的感受? 羊吃猪,要不要照顾猪妖的情绪? 要是今天哪个猪妖吃了狗肉,那明天这猪妖家里的小猪崽子没准就会给狗精叼走,打牙祭! 你敢吃我的同类?凭什么不让我吃你的同类! 所以,妖精们有了群体意识后,不吃鸟兽之肉,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有鱼饭店的猫掌柜、兼任猫典客的阿妙,就抓住了大家的心理,开了个只吃鱼的饭店,赚得盆满钵满。 之前偶尔还有妖精吃人,直到司徒云梦作为飞凰公主当上里蜀山妖主后,终于明令禁止了吃人。 凡人,也列入了妖精们的禁食名单。 不过,妖精们除了吃鱼、吃种植的水稻谷物之外,最近一年开始吃起一些从前没想到过的食物——海鲜! 所谓海鲜,龙虾、海蟹、扇贝、鱼翅、鲍鱼、海参、黄鱼、海螺、乌贼,色泽光艳,品目繁多,咸甜皆宜,各般鲜美! 就因为司徒云梦祈求九天玄女开放了里蜀山,那些会飞的妖精,能不能飞出里蜀山、去往人间? 既然能去人间,又不能去深山老林抓同类,能不能去海边抓鱼螺虾蟹? 既然有妖精干了这事,还带回来吃了,是不是就该有许许多多的妖精开始以此谋生? 对于那些飞行本领强的妖精,从海边飞回蜀山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既能自己吃得爽,还能卖给里蜀山其他同胞,赚得不少钱财,为何不干? 里蜀山的开放,间接改善了妖精们的生活习惯和饮食水平! 那么,作风极尽奢靡的长乐苑,当然就该有海鲜盛宴! 薛涛看到一桌子油爆龙虾、姜葱炒蟹、清蒸黄鱼、干蒸扇贝、水煮鲍鱼、黄焖海螺、乌贼炖汤,她差点没端住自己,卷起袖子想要狂吃海喝,但终究还是收敛了点。 等薛涛吃到一半,韩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提醒道:“薛涛,别忘了你下来不仅仅是吃东西的啊!你去报名了吗?” 啊! 薛涛大惊失色:对啊!光顾着吃东西了!忘了报名! 她慌忙将手里吃到一半的龙虾放了下去,看向一楼舞台,才发现不但是轩辕坟三妖已经演奏完了歌舞,后来陆陆续续上去的鲶鱼精小波、鲤鱼精小莲、金鱼精小玲也被当场宣布未能通过初选。 舞台上已经没人了。 薛涛看向韩梦瑶,问她一起去不去。 韩梦瑶摇头道:“姐姐去吧,不用管我。我不想上台被大家盯着看,就在这里陪着涵哥哥吧。” 也是,组团最多只能组三个。 韩夜则忍不住道:“这会儿别关心其他人了,你赶紧去!” 薛涛这才慌慌张张跑下了一楼,在舞台边上看到正欲宣布初选结束的胡蜂司仪,赶紧挥手示意要报名。 按照大会规矩,此时已过酉时,任何人都不能报名了,但胡蜂司仪想起掌柜有交代要重点照顾薛涛,便找了个理由让她上台唱歌。 薛涛果然歌喉非凡,稍微清了清嗓子,便能开声高唱。 清音婉转,如燕如鹂, 林籁泉韵,响遏行云。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扮作薛涛的薛燕曾在第三重天——蓝天将一头发怒的帝江神兽唱得昏昏睡去。 放之六界,薛燕的歌喉也属顶尖! 二楼食肆和三楼茶楼的人都听得清耳悦心,包括叶涵、灼月、燃星和韩梦瑶。 那么顺理成章,薛涛就成了最后一位入选组团赛的佳丽。 回到二楼,薛涛发现大家没有把菜都吃完,还留了一些给她。 毕竟薛涛都已经喊灼月、燃星叫姐姐了,灼月燃星能不照顾吗? 对于需要冰镇的菜,灼月就化出冰块继续冰镇; 对于需要温热的菜,燃星就化出火焰继续保温。 薛涛能感受到大家的体贴,端庄地坐了回去,问大家道:“怎么样?没唱跑调吧?” 灼月回道:“涛儿说笑了,单论唱歌,想必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薛涛便开心地继续吃东西,她一边吃着没吃完的龙虾,一边听着楼下的胡蜂司仪开始宣布初选入围名单,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听到入围名单如下: 清柔琴仙——秦清 明慧箫仙——萧明 槐树精——槐七七 柏树精——柏飞飞 桃树精——桃芊芊 狐仙——五可 玄衣游魂——玄鬼 书中仙——颜如玉 碧游三霄——云霄 碧游三霄——琼霄 碧游三霄——碧霄 白族女将——石雨心 大理公主——陆琅嬛 点苍明珠——钟灵秀 天仙女——红儿 天仙女——青儿 天仙女——紫儿 静斋圣女——妃暄 天刀侠女——玉致 玉罗刹——羽霓裳 玉面狐狸——花想容 东海六公主——敖慧心 红鸾星——龙吉 明玉宫大宫主——灼月 明玉宫二宫主——燃星 碧玉凝寒——广寒散人 凌波仙——水灵素 紫藤仙——李徽音 楼外如仙——林如仙 铁马夫人——元康敏 大漠飞花——木观音 玉石琵琶精——王玉凤 九尾狐狸精——苏媚娘 九头雉鸡精——胡蓉蓉 女校书——薛涛 注释: ①“食客”——食客一直都有两个意思。大部分是“古代寄食在贵族官僚家里为主人谋划、奔走的人”,但偶尔也可以是“饮食店的顾客”。宋代吴自牧的《梦粱录·茶肆》中曾写道:“汴京熟食店,张挂名画,所以勾引观者,留连食客。”这里的“食客”,指的就是吃饭的顾客。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回 诸神议 薛涛掰着指头数了数,方知有三十五人从两百余名佳丽中脱颖而出。 这里头有各种仙女、妖精、凡人女子甚或是女鬼。 她看向灼月、燃星,笑道:“二位姐姐,没想到这天音大会不但是美女如云,也是高手如云啊。” 燃星毫无惧色,甚至略有亢奋:“涛儿,你的歌唱得最好,姐姐的琴瑟琵琶弹得最好,我也能歌善舞,只要配合默契,拿下第一不是问题。” “而况,我和姐姐住在明玉宫这么久,也很少和六界之中的美女们较量技艺,手痒得很。” 包括韩夜在内的众人都明白,燃星的话外之音是:我女魔尊水落樱久处痴地,也从未遇过这等场面,甚是期待! 其实,天音大会获胜也不单单是为了同台竞技,更为了里蜀山乃至于六界恢复秩序。 不管乾闼婆和紧那罗藏得有多深,只要一举夺魁,那就一定能见到乾闼婆和紧那罗本人。 而只有见到乾闼婆和紧那罗本人,以武力制服,才能彻底解决这里的问题。 所以,众人的想法空前的一致,那便是: 携手登台,斗艳群芳! 齐心夺冠,擒贼擒王! 稍后,胡蜂司仪才面朝一二三楼看台的众人宣布:今夜通过初选的佳丽,要到明日午时过后才能报名组队,在那以后进一步排出登台演奏的顺序。 既然目前已无要事,众人当然是吃饱喝足就回房去操练。 只是,回去的路上,叶涵的后宫团换了个阵型。 灼月和韩梦瑶二女,叶涵对她们应当是又喜欢又恨,作为一个好色的男人,应该用宽大的臂弯从后面搂着二女的肩。 而燃星和薛涛则明显更偏向于投怀送抱,她俩就应该一左一右从背后搭着叶涵的肩、勾着叶涵的颈。 如此,叶涵左搂右抱、倚红偎翠,带着四女上到了四楼,乘坐霓虹圈。 路上偶尔遇到一两个嫖客,他们不但是会露出艳羡的目光,还会对这黄衫书生拱手抱拳、肃然起敬。 要知道,叶涵第一次坐霓虹圈上去时,是二女共侍一夫。 坐霓虹圈下来时,就成了一人携三美。 再坐霓虹圈上去,又成了独占四女、佳丽簇拥。 这要是继续下来一趟,是不是还得带上一个? 那美女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 这个黄衫书生实在是太厉害了!堪称我辈楷模!! 叶涵倒是没有注意那些一脸羡慕的男人,他把身子侧向灼月,依然只沉迷于妻子扮演的灼月,偶尔闻一闻她发梢上的迷迭香气,就会觉得浑身酥软。 当然,软就软了,反正四个女人都不是弱女子,把他抬起来走都行。 很快,这一男四女就回到了甲一二四房间。 灼月开门后,燃星顺手把门一关,众人才恢复了原本最自然的神情和姿态。 只不过说话还得保持住在外头扮演的角色状态。 但听叶涵放声笑道:“小师妹,你先去洗个澡吧……你这几位姐姐,师兄都疼爱过了,就剩你了。” 薛涛拍了一下韩梦瑶的背,示意她接话,韩梦瑶这才反应过来:“涵哥哥,我……我怕。” 燃星道:“怕什么,叶公子功夫可好了,待会儿洗完澡就在床上躺着,安心享受就好。” 薛涛跟着道:“来来来,我为小师妹宽衣。”说着,做出一副要扒拉韩梦瑶衣服的样子。 韩梦瑶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姐姐,我、我还没准备好!” 燃星又道:“不用准备,瑶儿……真玩起来,咱们那是群花映翠、莺声燕语,你放轻松点,自然就会了。” 等燃星提到合欢之音,叶涵才故作装作想起了什么,提醒众人:“啊!对!既然小生要继续颠鸾倒凤,那还是要隔音啊!” “还是请灼月殿下和燃星殿下帮忙把房间隔一下音吧,不然玩起来太不自在了。” 灼月早就知道叶涵的心意了,等他说完,灼月立刻配合,对墙壁四周施展出梵隔之术,总算将房间里的声音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 薛涛问灼月:“隔音了吗?灼月姐姐。” 灼月点头:“燕儿尽可放心,外头肯定听不到了,赶紧把后面的计划说说吧?” 薛涛却没有急着说计划,而是恢复了本色,走到韩夜扮成的叶涵面前、狠狠推了他一把:“喂!你丧心病狂是吧?六亲不认是吧!” “她是你亲妹妹诶!你怎么能把她收作后宫?假扮的也不行啊!!” 韩夜没好气地回应道:“你以为我想?你怎么不问问小玉为什么跑这来了?我要是不用这个办法带着她,你说我该怎么做?” 薛涛为人最仗义,她双手叉腰怒道:“你没发现吗?广寒和水灵素、李徽音都来啦!那肯定呆瓜妹是跟着她们一起来的!不然呆瓜妹怎么会穿着碧玉堂元老的服装?” “刚才她继续回去找碧玉堂的人也可以,需要你来这么一出?” 韩夜秀眉微舒,平心静气地辩解道:“燕儿,小玉来我们这桌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我事先也并不知道她是跟广寒师叔一起来的。” “等她方便说这事时,我们不是已经演上了吗?又岂能半路上再胡编乱改。” 尽管韩夜说得很有道理,但薛涛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趁着薛涛气消了些,韩梦瑶也变回了韩玉原本的感觉,上去挽住薛涛的手,替韩夜掩护道:“燕儿姐,我哥没做错……方才小玉看到你们、心情太激动,差点露馅了,是哥哥随机应变,这才慢慢把小玉带进来的。” 到底是亲如妹妹的韩玉,她劝薛涛比韩夜去劝更管用。 薛涛消气了。 薛涛拍了拍韩梦瑶的背,对韩夜道:“呆瓜,你和呆瓜妹举止不能太亲昵,哪怕演的也不行。” “我知道你们兄妹俩感情深,平日里你也拎得清分寸。” “但我们还得照顾一下小神仙,要是他恰好在这里,看到你俩这样,他会怎么想呢?” “你还是多和小梦梦玩,呆瓜妹你搂着肩就好。” 韩夜深以为意,作为红颜知己兼同伴,薛燕偶尔的提醒对他也不是全无帮助。 韩夜知道,虽然平日里薛燕总说星辰花心,但其实星辰顶多是在神界仙女吹吹牛、逞逞英雄,星辰还是很尊重自己妹妹的。 当年也就是觉得他尊重韩玉,韩夜才和司徒云梦亲自说媒,叫星辰照顾好韩玉,直至星、玉二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所以,哪怕韩夜和韩玉是演戏,只要态度过分暧昧,且撞上星辰,星辰难免心里会不舒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薛燕的提醒并不过分,也是韩夜完全能接受的,所以他冲薛燕点了点头,回应道:“明白。” 而后,灼月才问韩玉:“对啊,小玉,你说等星辰回来,怎么没和他一起?他到底回来了没有?” 韩玉汇报说:“回来了……他不但回来了,还带玄女娘娘和蓐收来了咱们家!” 原来,星辰此番上天之所以花了很多时间,乃是因为三清殿的三位天尊响应得太慢。 当时,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正和九天玄女、句芒、蓐收一同被天帝伏羲召集商议六界大事。 天帝伏羲对于近期暗天教势力的爆发般增长感觉到了恐慌。 经道德天尊提醒,天帝伏羲方知暗天教的前身是圣典教,而暗天教主正是当年圣典教的“余孽”——殷无忌。 殷无忌以“殷释天”、“因陀罗”甚至是“能天帝”而自名。 只不过之前暗天教非常低调隐秘,哪怕是青蚺大王,在没有得到天外神力之前都是夹着尾巴做妖,当时,神界随便派一个天兵天将、黄巾力士都能轻松剿灭暗天教,众神也就没有当回事。 而天帝伏羲最反感的一个名字,就是从前天竺国那帮僧人口里说得最多的——“天帝”! 有的人称他为帝释天、有的人称他为因陀罗、亦有人称他为能天帝。 天帝伏羲从没想过像妹妹女娲那样跑到天外天去遨游太虚,所以也就没机会去会一会传说中的帝释天。 可他对众生之所以很严厉,那也是因为他只想像九天神树一样把根扎在六界。 六界在,天帝在。 六界亡,天帝亡! 那么,六界允许存在两个天帝吗? 当年五彩之心变出另外一个假天帝时,天帝伏羲都想把五彩之心送回天外天,不要放在六界成为祸患。 所以,后来神州以西的天竺国众僧高声歌颂外界神明,是大大犯了天帝忌讳的。 甚至于天竺教派影响了整片神州大地的凡人,令这些凡人不供神界香火,反而去供奉外界神明,尤其是那个帝释天! 天帝伏羲岂能放任为之? 这才令蓐收率领二十四雷将摧毁了天竺国!并令泰山神碾碎了圣典教! 直到被自己的亲儿子泰逢、计蒙打败后,天帝伏羲再三反思,调整了一些政策,没有再干出动辄毁灭千里土地的天罚之举了。 如今,天帝伏羲一听殷无忌不但没有汲取教训、还敢自命为殷释天,焉能不勃然大怒? 他当场便命三清天尊与他一同测算天机,欲找到暗天教主,将其抓捕上天,严惩不贷。 但测算许久,九天诸神竟完全瞧不出暗天教主的近况与所在了! 九天玄女则表示,她也曾去天帝宝库调取玄机天书观看,同样只看到六界多个地区都是黑乎乎一片,以观测气运之法瞧不清那些地区的现状。 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提醒伏羲,多年前女娲娘娘曾说,她游历天外天,见识过很多天外天的神功与仙法,其中有一门曰“暗天神功”,出自《湿婆经》。 元始天尊加以补充道:似乎《湿婆经》里有一招“暗天帷幕”,可以令当前世界的神明无法探知指定区域内的情况。 灵宝天尊提醒众人:如果我们都测算不到这个暗天教主,说明他的实力已不弱于陛下本人。 天帝伏羲听罢,更为震怒。 “那朕就亲自带兵,降下九天狂雷,将这些黑暗之地连同暗天教一同消灭!宁枉勿纵!” 天帝伏羲说出这样的话,又把太上老君吓着了,他连连拱手:“使不得使不得!陛下千万使不得啊!!” 太上老君道:“陛下莫非忘了?正是您当年强行降下天河之水,泰逢殿下和计蒙殿下才会反抗;也正是您当年强行抹去了天竺国、波斯国和圣典教,才造就了今日的暗天教和暗天教主。” 天帝伏羲不悦地道:“道德,难道你想数落朕的不是?” 太上老君连连摆手:“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已发生的事就不必多言了……只是陛下且想想,万一这些黑暗之地里,有兰香她们的亲朋好友在内呢?” “又万一,暗天教主故布疑阵,在一个没有暗天教分坛的地方设置暗天帷幕,引诱我们滥杀无辜?” “那样,不等暗天教主找上门,恐怕兰香、韩夜等各界人马会先找上门了!” 天帝伏羲又被太上老君“安排”六界事务了,他颇为不满:“兰香虽是五彩之心的化身,可她已变回凡人,朕不必再怕她了……至于韩夜,他是你徒孙,难道你管不好他吗?” 话虽这么说,众神却皆知,天帝伏羲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因为九天众神之中法力高强者,包括句芒、蓐收在内,他们都知道,没有兰香仙子舍弃永恒不灭来拯救神界,他们早就不存在了。 曾经天帝伏羲可以代表六界天道,那是因为他最强,他可以说了算。 但盘古之殇那一役,大家都看出来韩夜更强,而兰香仙子则深不可测! 九天众神虽然会继续拥护天帝伏羲,但包括天帝伏羲本人都明白: 论实力,韩夜一家纵横六界无敌, 论格局,韩夜一家坚持众生平等, 韩夜一家才是真真正正在维持六界秩序了! 替天行道,韩家当先! 那么于情于理,会弄到令韩夜等人不满的办法,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实非上策! 天帝伏羲有了各种忌惮,但也未尝不是好事。 见天帝伏羲愤怒难消,三清天尊与九天玄女、句芒蓐收齐声拜道:“陛下三思!!” 天帝伏羲感念韩夜和兰香仙子对神界的恩情,总算改口道:“仔细一想,方才道德说的不无道理……兰香等人倒是其次,但如果殷无忌故布疑阵,我等却上了他的当,将一个没有暗天教分坛的黑暗之地摧毁,岂不沦为六界笑柄?” “届时,神界之威严庄重,势必尽数扫地。” 太上老君连连拱手:“所言甚是!陛下圣明!” 九天玄女则趁热打铁:“陛下!那暗天教主如今实力已今非昔比,他如此针对我神界,则单以神界这一界之力,剿灭起来比较棘手……” “而兰香与她丈夫这两年得到我神界庇佑,他们身边之人,包括薛燕、瑶光转世和星辰也都是善人,何不寻得与他们合作?有他们帮助去查暗天教,我们在背后施以援手,岂不大大利于我神界?” 天帝伏羲听得点了点头,欣然采纳了九天玄女的方案。 人间浊气重,他与三天尊虽不适合长期下到人间,但九天玄女是司徒云梦的干姐姐,而金神蓐收也曾给予韩夜等人帮助,那么,天帝伏羲安排这两位神明去人间支持韩夜,实在再合适不过。 天帝伏羲,已逐渐开始考虑从人类的角度出发去处理这些事务。 因此,安排与韩夜一家相处得好的神明去办事,是九天诸神一致认可的决策。 而这时,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才察觉到,星辰已经在凡间呼唤他们许久了。 于是乎,三清天尊才一同用光遁之术将星辰带上了神界…… …… …… …… 听韩玉说完神界那边的消息,众人方知,星辰终于从天帝伏羲那里借来援兵了! 韩夜闻言也总算松了口气。 正如他三天前的预判,神界只要不傻,一旦知道暗天教在人间胡作非为,他们一定会亲自过来处理。 有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增援,又有神界九天作为靠山,那么韩夜等人完全可以在抓住乾闼婆和紧那罗以后,问出暗天教总坛的位置,一举杀到总坛去,拿下暗天教主殷释天! 彻底端了这个祸害六界的邪教! 又听韩玉接着说:“嫂嫂本人跟落樱姐姐走了后,天天似乎知道带他喝奶的人是嫂嫂分身,越吵越凶,小玉都有点快带不住他了。” “而后玄女娘娘就化作一道金光降到院子里,将天天收入怀中,天天竟然没哭了。” 听了这话,薛涛和燃星略感惊讶,韩夜表情平静,惟有灼月一脸释然。 因为,只有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知道,天天肯定会喜欢九天玄女身上散发出的祥光和瑞气。 司徒云梦怀上天天七八个月的时候,她时常担心什么时候孩子就会突然生下来,照顾不到位,致使夭折; 她又担心自己本是五彩之心,成为凡人后,即便正常孕育,生的孩子会不会天生残缺、畸形? 带着这些焦虑,司徒云梦每晚都睡不好觉,致使孩子快出生的前两个月,韩夜不再出去行侠仗义、一直守在身边,薛燕也回来照看,大家都围着司徒云梦安慰、照顾情绪。 出于求个平安、落个安心,司徒云梦对韩夜说:“阿夜,我们去玄女庙里找玄女姐姐祈福吧,求她保佑孩子出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韩夜自然爽快同意。 第一次去玄女庙时,司徒云梦虔诚拜了许久,还求了个签,庙里的师傅说,是上上签。 韩夜就趁机安抚司徒云梦,让她不要担心,说她拯救了六界,老天爷不会对她不好。 然后,韩夜搀扶着司徒云梦跨出玄女庙,忽而一阵暖风吹过,司徒云梦感觉肚子动了一下,似乎肚里的孩子受到了某个神灵的感召,她惊讶地看向韩夜道:“孩子动了!” 韩夜一边轻抚司徒云梦圆鼓鼓的小腹,一边笑道:“夫人,对啊,这就是你干姐姐玄女显灵了!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你把心放肚子里去。” 说着又语气一转,故作严肃地道:“要是玄女骗了你,我就再带你上天一次,去赤天找她麻烦!让她变一个孩子给我们养!” 司徒云梦能感觉到丈夫在逗她,也能感觉到丈夫的心态一直都很好,跟丈夫一起总是无忧无虑、向往未来。 她感觉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对韩夜的话也是深信不疑,便冲韩夜重重点头。 从那以后,每隔七天,司徒云梦都会去拜九天玄女,并且在心底和九天玄女倾诉衷肠,一直到孩子出生…… …… …… …… 司徒云梦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对九天玄女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也很好奇九天玄女后来发生了什么,只听韩玉继续说道: “玄女娘娘似乎特别喜欢天天,面色慈和地将他抱在怀里摇着摇着,天天就睡着了。” “同行而来的蓐收还跟她开玩笑,‘玄女,你适合带韩千里,依我看,你就留在这里帮兰香带娃吧’。 “玄女娘娘瞪了蓐收一眼,然后交代我们先过来支援,她安抚好天天后再来,所以我和蓐收、星辰就一起先来了蜀山。” 薛涛想象着九天玄女一边带着娃一边瞪蓐收的形象,不由得哈哈大笑。 燃星作为女魔尊也忍不住咯咯笑了。 没想到,曾经被薛燕喊作“老妖婆”、不近人情的九天玄女,有一天会帮韩夜和司徒云梦带娃! 然后,韩玉就把如何在蜀山遇见广寒散人、如何换上碧玉堂衣服、又如何与碧玉堂一组的事情都跟众人说了。 至于星辰,他自然是跟着蓐收走,蓐收先后将他和自己变出了新的化身。 据韩玉所言,蓐收的化身叫秋夕,因为蓐收是金秋之神,而星辰的化身叫计晨,因为星辰一直都记得他是计蒙最信赖的手下。 为了不让暗天教起疑,一入里蜀山,两拨人马就分开了,所以韩玉也不知道星辰现在在哪。 薛涛双手叉腰道:“这个不靠谱的小神仙,还和猫爪人搞在一块!来了长乐苑,他俩指不定混在那些文人骚客里面,和舞姬歌女玩得开心呢!这才把我们呆瓜妹扔着不管了!” 韩玉问薛涛:“我们要不要去见蓐收和星辰?” 薛涛道:“不必,不忙着和他们会合。” “也是。”韩玉从青丝囊里拿出请神符,说:“燕儿姐,只要找到了乾闼婆和紧那罗,小玉就用请神符把玄女娘娘和蓐收请过来帮忙,倒也方便。” 说到“找到乾闼婆和紧那罗”,众人又回归了天音大会的正题,那就是: 如何分配灼月、燃星和薛涛的歌舞演奏,通过明天的复选? 所谓复选,就是在所有佳丽组队后,以一队为编、按顺序上台演奏,台下的评判团根据她们的综合表现来给出各组评分。 评分最高的四组通过复选,其余则淘汰。 因此,谁先上、谁后上,乃至于对手会如何组队,对于通过复选而言都很重要。 韩夜对众女道:“先别忙着操练,我们把十二组对手全部分析一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韩玉不解问道:“哥,组队不是明天下午才开始吗?你难道能未卜先知,知道明天就会组成十二队?” 薛涛甩了甩手,不以为然地道:“诶,只有你这个呆瓜妹还没搞清楚状况。” 薛涛说着,就和韩夜、灼月一道给韩玉分析: 秦清和萧明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听名字和称号都知道肯定组成一队。 槐七七、柏飞飞和桃芊芊都是树妖,肯定组一队。 自古鬼狐是一家,五可和玄鬼很大可能组一队,颜如玉要不就跟她们一组,要不然就会加到秦清、萧明那组,不太可能单独成团。 碧游三霄自不必说。 而点苍山在大理、大理主白族,石雨心、陆琅嬛和钟灵秀肯定是一起的。 紫天三仙女也肯定是一起的。 红尘三女侠妃暄、玉致和羽霓裳又肯定是一起的。 至于玉面狐狸、东海六公主和红鸾星龙吉,灼月都认得。 东海六公主的女儿和红鸾星龙吉的儿子,都是她的学生,她能不认得吗? 玉面狐狸是大力牛魔的小妾,虽然和铁扇公主不对付,灼月却也认得。 这仨,估计又组成一队了。 碧玉堂三人组一队。 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又组一队。 轩辕坟三妖再组一队。 加上灼月、燃星和薛涛这一队。 “你自己数数,是不是十二队?” 薛涛掰着指头给韩玉数完以后,见韩玉恍然大悟,她就没好气地道:“你这呆瓜妹!我让你去报名,是希望你混到别人队里,你没发现十二队里恰好少一个人组成三人队吗?” “你只要去了,起码可以使坏让她们输给我们啊!万一在她们队里混到夺魁了,你也可以去和乾闼婆、紧那罗见面,然后让小梦梦用凤返传过去、用龙唤把我们也召过去!直接开打啊!!” 韩玉越听越委屈,回道:“那个……小玉不是笨嘛,没领会燕儿姐意思。” 韩夜替韩玉解围道:“燕儿,你也知道小玉她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能不能过初选还是个问题,就算过了,别的队就会要吗?” “既然她不愿上台,初选也过了,那就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灼月也护着韩玉,看向薛涛和燃星道:“是啊,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我、燕儿、落樱三人多培养点默契,毕竟我们的对手有好几组默契都不错,像是碧游三霄、紫天三仙女、轩辕坟三妖。” “若论单打独斗,确实我们各自擅长,但配合在一起,对手也挺厉害,不容小觑。” 薛涛和燃星深以为意。 薛涛指着韩夜道:“呆瓜,你应该扮成个女的,或者小梦梦把你变成女的,跟我们一起上去唱歌跳舞!” “别闹。”韩夜冷声道:“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变成女的,就算变了,我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在台上傻站着吗?” 薛涛双手环于胸前,埋怨道:“抱女人就有你的本事!除了抱着小梦梦一顿啃了,啥也不会!” 韩夜还想和薛涛斗几句嘴,薛涛却把他直往卧室里推,便推边道:“走走走!不变女人上台表演、就去卧室睡你的大觉去!” 韩夜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问:“睡什么觉?你们不是要排练吗?不需要我作为男人给你们提提建议?” “你不是没才艺吗?”薛涛将卧室门打开,一边把韩夜往里头塞,一边快语连环地道:“你啥也不会,要你指点个屁啊?留在客厅碍眼!” “再说了,我们女人家要培养默契,就得谈心事,男人识相点,赶紧回避——!” 韩夜听到薛涛后面的话,才明白她想和水落樱扮演的燃星多聊几句。 想到这里,韩夜就服从了薛涛的安排,把自己关在了卧室当中。 而后,薛涛让灼月在卧室的门上也施展梵隔之术,为的就是不想韩夜听到接下来四女的任何一句话。 确认完全隔音后,薛涛看向燃星,意味深长地问:“落樱,你觉得我们有默契吗?” 燃星看了看薛涛、又看了看灼月,觉得二女都很亲切,便点头道:“有。” 但薛涛却出人意料地摇头道:“不,没有。” “你明明还有事瞒着我们!却一直不肯说出口,这叫有默契吗?!” 薛涛指着燃星,看她那满脸惊讶的样子,不免义愤填膺。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一回 心无我 水落樱化身的燃星不知道薛涛说她到底哪件事瞒着大家,也就无从回应。 却听薛涛说:“从前你所行之事都是为了自己,怎么这次却对里蜀山暗天教的事如此上心?甚至愿意给一半灵力给小梦梦?” “因为你本来就有事找她帮忙吧?” 薛涛自与燃星会面后,也不是完全没怀疑过燃星接近司徒云梦的动机,但薛涛能看到,燃星的心在逐渐从朦朦胧胧的黑色转化为赤红。 所以薛涛并不担心她对大家有害。 只不过既然要交心,薛涛也不希望燃星再藏着心事,所以直接挑明了出来。 “说吧。”薛涛双手环于胸前道:“你找小梦梦是为了让她帮你找到凌峰转世?” 燃星闻言脸色一变,没想到她不着急提出来,薛涛却帮她提出来了。 其实薛涛能推想得到,这对她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痴地女魔尊只是看起来心性复杂,但在对于凌峰的痴恋上,是简单、易于理解的,与司徒云梦迷恋韩夜如出一辙。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女魔尊随性自在、神通广大,她还有什么事来找司徒云梦?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来找司徒云梦? 冲上九天,废除天帝,自立为帝?女魔尊没有这种兴趣。 叫司徒云梦杀了重楼替她的恋人报仇?司徒云梦也不会答应。 想来想去,就只有女魔尊苦苦追寻恋人转世这一件事,还像那么回事! 女人和男人不同,她们更注重情感。 她们能用心去倾听对方,并真切地理解对方之喜怒哀乐。 只要走得近,就很容易灵魂共鸣。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何况薛燕、司徒云梦和韩玉都是良善女子,三个好女人还不够包容水落樱吗? 唯一令薛燕担忧的是,水落樱把她最重要的心事藏着掖着,直到众人快分开时才说出,甚至,一直不说。 所以薛燕才用此激将法,迫使水落樱说出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 固然在气势上有点强硬,但薛燕已经拿水落樱当朋友了,朋友有需要,为何不帮? 她相信,司徒云梦和韩玉与她是一样的心思。 果然,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明白了燃星的真实意图,她一点都不介意燃星有所隐瞒,反而以包罗万物之宽怀心态,牵住燃星的手,关怀道:“落樱,燕儿说的是真的吗?” 燃星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应,她不愿意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想法,可就是因为这样,她也一直以来没有朋友。 她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又听薛涛道:“小梦梦,有些事你不需要她回答,她的表情和行为就已经回答了。” “我和呆瓜出门时,看到太平镇的上空盘旋着一只喜鹊,那只喜鹊很奇怪,明明是只鸟,却有一颗人的心。” 说着薛涛看向燃星说:“直到我在里蜀山看到了小梦梦扮成的灼月,再看到你,我才明白,那只盘旋在我们家上空的喜鹊……就是你用七十二变变成的!” 薛涛指着燃星,肯定地道:“落樱,你知道为什么要支开呆瓜吗?因为我也是女人,小梦梦也是女人,呆瓜妹也是女人……你的苦,我们都懂!” “你拿我们当朋友吗?” “如果当,那么你的苦,应该大家一起分担,这才叫朋友!” 灼月和韩玉闻言,都重重点头。 尤其是灼月,她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纵观六界,当灼月还是那个柔弱的司徒云梦之时,最先在武功法术上开导她的人,就是水落樱。 可造化弄人,水落樱过得并不好。 就算水落樱从来没来看过自己,司徒云梦也能从韩夜和薛燕那里知道:水落樱的爱人死了,她一个人很孤独。 “我有老公,她没老公。” “我有个家,她四海为家。” “我有很多朋友,她没有朋友!” 所以,司徒云梦对水落樱从不防备,她希望自己会是水落樱在六界中那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当司徒云梦明白了这一切,她就自然而然会用灼月的身体去关怀燃星,说道:“很抱歉,我和阿夜成亲以后,就想过要帮你,可那时候的我只当自己是个凡人,我觉得帮不了你什么,所以才没去找你。” “其实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只要你来找我帮忙,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 “找到你心上人的凌峰转世,也是我很想做的事,义不容辞!” “因为我们是朋友。” 重楼如果有一天特别高兴,那是因为他找到了旗鼓相的对手! 那么水落樱如果有一天特别激动,那也是因为她找到了能灵魂共鸣的朋友! 当灼月说出“朋友”两个字的时候,燃星再也撑不住了,她浑身颤抖着跪坐在地,用满含热泪的双目看向灼月,道:“云梦,帮我!” “我想见他!” “哪怕转世,我也想见他——!!” 说着,燃星又感觉全身止不住发凉,既然心里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她只能当着众女的面放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灼月便毫不犹豫地跪坐在地,抱住了燃星,用脸贴着她的头,温柔抚慰。 这一哭,薛涛便同情怜悯地蹲下身子,抚摸着燃星的背,细心劝慰。 这一哭,韩玉便乖巧懂事地侧坐在旁,牵起了燃星的手,竭力安慰。 三个精神饱满的女子、三个美丽善良的女子,终于一起抱住了燃星,一起抚平她的伤口。 很温暖。 让燃星感觉到了,她不再是一个人。 于是,燃星敞开心扉,诉说着她和凌峰的往事。 说凌峰是如何照顾弱小的她。 说凌峰是如何鼓励她变得强大、陪她修炼。 说凌峰又是如何与她琴瑟和鸣、共渡难关。 众女感同身受,惺惺相惜。 虽然众女都听到这位女魔尊哭了、也了解了女魔尊的真实内心,可女魔尊却一点都没想过要杀掉她们灭口。 因为这次,女魔尊是自愿的。 朋友岂能杀害朋友? 而听完燃星的诉说,灼月觉得她就像是另一个自己、魔女般的自己,所以灼月抚摸着她的如溪秀发,道:“落樱,那事不宜迟,我帮你找找凌峰转世吧。” 燃星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灼月道:“不着急,等此间事了,你再帮我也不迟……我等了这么久,也不差一两天。” “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而且是和凌峰不一样的开心,谢谢你们愿意帮我,我很感动。” 说着燃星看向薛涛和韩玉,毅然决然地道:“所以!我也要帮助你们,赢下天音大会!抓住乾闼婆和紧那罗,解救失足少女,还里蜀山一片清净的天地!” 灼月、薛涛和韩玉闻得此言,对燃星的敬佩油然而生。 “嗯!还里蜀山一片清净的天地!” 灼月紧紧握住了燃星的手。 薛涛紧紧握住了星月二女的手。 韩玉也紧紧握住了星月涛三女的手。 终于,仙子司徒云梦、侠女薛燕、道姑韩玉、女魔尊水落樱,四女目标一致、合为一心!! 而后,四女就坐到了客厅的椅子前,商讨明日的演奏事宜。 燃星问灼月、薛涛道:“明天报名成组以后,我们三人上台弹奏什么曲子?谁唱歌、谁跳舞、谁伴奏?” 灼月不假思索地说:“燕儿唱歌,你跳舞,我奏曲,不是这么安排的吗?” 薛涛却道:“本姑娘唱歌是没错,但小梦梦,你得与我合唱、还要跳舞,让落樱弹琴伴奏。” “为什么?” 灼月和韩玉异口同声问道。 薛涛双手环于胸前说:“因为明天我打算唱的歌是《越人歌》,呆瓜就在台下看我们表演,那当然由你扮作暗恋王子的荡舟越女最合适!” 众所周知,这《越人歌》出自《楚辞》,歌词的大意为: 一位倾慕楚国王子的平凡越女在河里撑着船,却有幸遇到楚国王子同舟,只因觉得自己身份卑微,她便用歌声委婉地表达敬慕眷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轻声吟着此歌,觉得薛涛选得很好,歌词的意境也好。 就好像十一年前韩夜不知道她的心意,反而认为她不再眷恋自己,恰恰就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自然是想又唱又跳,把这《越人歌》完美地呈现出来,但一想到自己唱歌唱得少、又从没跳过舞,她就犯难道:“可是……唱歌是燕儿擅长的,跳舞是落樱擅长的,我担心我做这些撑不住场面。” 薛涛拉起灼月的左手:“没关系啊,我来教你唱歌!” 燃星拉起灼月的右手:“云梦,我来教你跳舞!” 薛涛将一双满怀期待的水眸望向灼月,鼓励道:“小梦梦,你肯定要既学会唱歌、也学会跳舞,因为我和落樱的学习能力远不如你,只要你再学会这两项,就能成为我们队的杀手锏!” “让我们这组千变万化,别人再也捉摸不透我们的阵型!” 韩玉在一旁提醒道:“可是燕儿姐,其实你也是我们组的杀手锏啊……因为嫂嫂和落樱姐姐明显是一起的,明天报名后,你再和她俩组队,估计很多人不知道吧?” “不知道才怪!”薛涛双手叉腰,对韩玉道:“你这个傻乎乎的呆瓜妹,难道忘了我一直和小梦梦、落樱坐一桌吗?别人又不是傻子,光用屁股想都知道最后是我们三人组一队。” “然后就因为我们三个都很出彩,她们难道不会像我们分析她们那样,将我们分析个透吗?” “没准就有人会针对我唱歌、落樱跳舞、小梦梦弹琴,来制定策略!我们不能一点都不准备,任凭别人算计!” 其余三女均认为薛涛考虑周全,纷纷点头。 如此,众人就更加坚定了教会灼月唱歌和跳舞的决心,在客厅里排练了起来。 薛涛教灼月吊嗓子时,燃星在一旁帮忙听她发音是否能将情绪表达到位。 燃星教灼月扭腰肢时,薛涛则在一旁帮忙看她动作是否能做得流畅自然。 而韩玉则忙着给大家泡茶、倒水、递东西,偶尔也会给灼月一些建议。 但灼月不知怎地,左右互搏术学会了、七十二变也学会了,反而是这看起来简单的唱歌跳舞,学起来却很困难。 薛涛和燃星耐着性子一遍遍教她,她却总是漏洞百出、心不在焉。 教了足足两个时辰后,眼看子时已过,薛涛因为昨晚上没睡觉、挡不住瞌睡,这才在灼月的柔声劝慰下到次卧睡觉去了。 又教了足足一个时辰,丑时已过,燃星终于也没什么耐心了,她伸了个懒腰,也进次卧休息去了。 韩玉则早就伏在客厅的桌上睡着了。 灼月温柔地抚摸着韩玉的头发,她知道大家都尽力了,所以只是对自己很不满意。 大家努力这么久的结果,也不过是让她能小心翼翼地唱完一首歌不跑气、跳完一段舞不出错,离完美诠释《越人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灼月很迷茫,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块料,有没有必要让大家付出这么多心血? 这时,她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韩夜。 灼月绕过画有帝释天的屏风,悄悄推开了主卧的门。 但见琉璃灯盏昏暗朦胧,窗外月光晒在凤羽床榻。 而她的丈夫韩夜,正仰躺在床上酣然入梦。 是啊,丈夫总是沾床就睡,且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就睡着了。 可灼月不埋怨,她知道丈夫很累,大家都很累。 她缓缓走到韩夜面前,细细端详那心中挚爱。 见那月光之下,韩夜双眉飞秀俊朗、身躯英武雄健,洁白的肌肤将月光也映射出阵阵清辉。 灼月坐到韩夜身旁,一边抚弄着胸前银发,一边向他倾诉道: “阿夜,过了今晚就要上台演出了……燕儿让我亲自把《越人歌》唱给你听,还让我跳舞。” “我想,我以前从没做过这些,既没给你唱过歌、也没为你跳过舞,明天却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台展现……那你会不会只想独占我,并不想我抛头露面啊?” “今天燕儿和落樱都很帮我了,是我自己不争气……一想到这些事,我就很迷茫,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灼月没看韩夜,正低头倾诉之时,一双刚武有力却柔情如水的臂膀,环住了灼月的纤腰。 “我喜欢。” 韩夜把头靠在灼月的香肩上,将胸膛贴着她的背,温声道:“你做任何事,我都喜欢。” 原来,灼月说着说着,倒把韩夜给弄醒了。 眼见妻子很迷惘,韩夜又怎会不善加开导? 韩夜没有直接劝说灼月,而是回忆起二人的往事,说道:“之前在这床上,你用尽全力疼我的时候,你曾说过,我是个盖世英雄。” “我同意。” “但那也是因为有你陪伴。” 韩夜将灼月的身子转过来,敬重且钦佩地道:“老婆,唯一让我不断进步、突破自己直至成为六界大英雄的人……正是你啊!” 灼月闻言,水蓝美眸睁得大大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韩夜接着说:“你为我消灭尸鬼、降伏鼍妖、强杀九婴、大战幽冥、痛揍玄女的时候,一次次都在纠正着我对你的认识!” “每次我心目中的你都在变化着,但每次,你都让我有了新的目标,从而斗志激昂!” 说着,韩夜一手抚摸着灼月戴着袖套的素手,一手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嘴角一弯笑道:“终于有天,我明白你为何会越来越强,那不仅仅是因为你天赋高,更因为……” “你心中无‘我’,方能不断突破自我!” “你不顾一切保护我,你不顾一切守护众生,不再自设框架、不再束缚自己,就是你成长最快的时候!” 韩夜兴奋地双手搭在灼月肩上:“夫人,你实在太棒了!知道吗?” “所以我才不得不变强,不然怎么对得起我遇上你的这种狗屎运?” 灼月听韩夜半路上开了个玩笑,她是又想生气、又想笑。 气的是本来好好地被韩夜煽到情了,突然又被他带偏了。 笑的是韩夜总是能哄自己开心、逗自己笑。 而后,韩夜才进入正题,将一双明秀之眸盯住冷艳无双的灼月,笑道:“的确,我有段时间并不希望你的美丽被别的男人所欣赏,只想孤芳独赏。” “可后来我觉得那是自己眼界太低、气度太小,那样的我,根本没资格被你喜欢!” 韩夜捧起灼月那霜月绝世的俏脸,郑重地说: “记住,司徒云梦!你不仅仅属于我,你也属于这六界!为六界之主!!” “只要有机会向六界展示你的美,我不该吝啬,因为……” “大家也会知道,我韩未央有一个无敌于六界、全能于众生的妻子!!” 韩夜的话,如同一道光束照进了灼月的心房,令她茅塞顿开。 包容万物的女人,也有一个能够包容她的丈夫! 灼月得韩夜如此鼓励,早已哭成个泪人,情不自禁扑在韩夜怀里。 韩夜则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盈香秀发,继续开解道:“你并不是为了任何一个陌生人而唱歌跳舞啊……明天我就坐在台下看你,你如果心坎打不开,那就当做是为我一个人在唱歌跳舞!好吗?” “嗯!”灼月把环住韩夜脖子的手紧了紧。 “好!!”灼月将坚定的蓝眸看向韩夜,用力地点了点头。 于是,灼月就留在了主卧里。 这次,她没有与韩夜行夫妻之礼,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在韩夜面前唱起了歌、跳起了舞,直到天明…… …… …… …… 第二天上午,一个黄莺之声便将薛燕叫醒了。 “燕儿,起床了,就你一个人还在睡懒觉。” 薛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发现那紫纱清冷的绝色女子已经站在了床边,而和自己昨晚睡一起的燃星也已经站在了床边。 韩夜和韩玉也站在了床边。 “啊?”薛涛环顾众人,不由得问道:“你们都起来啦?” 韩夜冷声挖苦道:“当然都起来了,不像某些人,太阳晒屁股了还赖床。” “别人都是来办正事的,就你一个人是来这里玩的。” “喂!”薛涛坐起身来,双手叉腰怒道:“你别说姑奶奶了好不好?昨晚上我们陪小梦梦苦练时,你在房里干嘛?还不是睡得跟头死猪似的!” 韩夜淡然一笑,尽管他知道薛涛不了解情况,但也不愿多做辩解。 “对了!”薛涛关切地看向灼月,问道:“小梦梦,你唱得怎么样了?跳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再练练?” 韩夜不以为然地说:“不必,在你睡懒觉的时候,她都学会了。” 薛涛闻言一惊,看向灼月求证道:“真的假的?” 灼月点了点头,以示韩夜所言非虚,而后对薛涛说:“燕儿,你赶紧洗漱吧,等你这边弄完,我们就一起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去挑战其他选手。” 薛涛没料到,昨晚上还那么没自信的灼月,今天竟然浑身充满了干劲? 她不由得道:“你还是昨晚那个小梦梦吗?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灼月微笑着回应道:“我本来就变了个人啊。” “我现在是明玉宫大宫主——灼月。” “当然,也是里蜀山飞凰公主、青天兰香仙子。” 说着,灼月握紧了拳头,背对众人,面朝门外,雄心壮志地道:“更是这六界的主宰!” “论才貌,本宫怎么可能被这些仙女、妖女比下去?” “群芳争艳,我自逍遥!!” 灼月说着这样的话,在她那窈窕妙曼的倩影之外,微微泛起了五彩的虹圈! 薛涛为之惊呆,那一刻,她感觉到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已隐隐有了真正六界之主的气势! 完美、全能的六界之主!!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二回 天音会 仲夏伊始,幻日当空。 热烈的阳光普照着整片赤炎城。 在那万千楼宇之中,有一座鹤立鸡群、高耸入云的通天浮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时此刻,通天浮屠里正在举办着一场空前绝后的盛会,名唤“天音大会”。 “天”者,为三千世界诸天神佛。 所谓“天音”,乃诸天之音、玄妙之音、清净无垢之音! 这几日,六界众生相继得到了一个消息: 里蜀山要举办天音大会,而天音大会的举办者——乾闼婆与紧那罗,她们承诺将赐予本期大会优胜者以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之通天灵力。 有些仙女妖女甚至从没听过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名号,但对她们而言,知不知道举办者的名号其实并不重要。 如果真有能令她们“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灵力,哪个女人不想要? 本来这些仙女妖女还有点怀疑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实力,但来到长乐苑、进到十三级浮屠当中后,她们能感觉到有两股深不可测的灵力在维持着这里的运作。 深到连碧游三霄仙子和紫天三仙女这等道行的女神仙,竟也辨不出是何方神圣。 因此,来到这里后,没人再怀疑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实力了。 美女们更多想的是,如何在本期大会当中取得优胜、长生不老。 说到长生不老,总会有凡间百姓纳闷:仙女不入轮回、妖女修炼千年,本来就不老不死,为何还要追求长生不老? 那这些凡人百姓应该问一下曾经想吃唐僧肉的妖魔鬼怪,为何他们也要追求长生不老? 须知,“长生不老”是六界众生普遍的梦想。 对于这些仙人妖精而言,最悲哀的是,突然有天发现自己会死得比别人早,而那时候却已无能为力。 铁扇公主死得比她情敌玉面狐狸早,就会让情敌得意。 大力牛魔死得比他儿子圣婴童子早,就会让自己烦恼。 魔尊凌峰死得比他心上人水落樱早,就会让爱人心碎。 不管是死得比仇人早、还是死得比亲人早,总之就是不爽! 所以,能彻彻底底实现“长生不老”之愿望,当然是好事! 更何况,若把唐僧肉分着吃,是不是大家都能长生不老? 那么乾闼婆和紧那罗给出来的灵力,能不能也分给亲人爱人、一起长生不老? 只可惜,唐僧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听说是取经得道、飞入西方极乐世界成为了旃檀功德佛。 而天音大会则正在本世界举行,不需要吃人肉,只需百花斗艳、技压群芳,便可获得长生不老,为何不来? 也正是这个缘故,六界大批神仙妖怪,都来了这个天音大会。 不仅仅是选手本人,也包括选手的家属、姘头。 在那长乐苑的通天浮屠中,穿过八根红色大柱撑起的前厅,便能看到各路神仙觥筹交错的大堂。 和前几天不同的是,今天的大堂因为乾闼婆和紧那罗的法力维持,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二十丈高的大堂此时镶金嵌玉,显得更为金碧辉煌。 大堂顶上那画有五百飞天的藻井,每一名飞天神女都在画里飞舞着,显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藻井之下,仍是那长十丈、宽八丈的长圆形舞台,只是舞台四周已布满了甘露圣水,一眼望去,舞台如同一只在甘露海洋里泛舟的大船。 舞台左右三丈外,各有乾闼婆和紧那罗二位尊神的塑像,相对而望,立于甘露池中。 舞台和甘露池的前方,自然就是庞大的观众席。 排在最前的一排,为评委席。 此时此刻,评委席上从左往右分别坐了十八个人。 他们分别是鲛人族长兼南海妖主沧浪、毒沼界妖主雾蟾、鸟阴帅鸟嘴、兽阴帅豹尾、虫阴帅黄蜂、羊仙族长羊太公、东山枭雄虎太岁、鹦鹉世家长子鹦哥、猴精首富孙三郎、富甲北方苟员外、治粟内史亲弟弟猪老九、蜀中盗圣锦毛鼠、寻香猫仙白玉猫、西川贵族佘老爷、太庙监工姬如意、绸缎巨贾涂子福、农贸富豪牛万三。 还有最先发现海鲜可以运到里蜀山、从而一夜暴富的运输大亨——马伯当。 这其中,沧浪为人俊美无俦、豪放不羁,是收到蛇精们传递的消息后自行来里蜀山的,长乐苑出于对妖主的地位尊重,将他安排在首席。 而同为另外一个妖界的妖主雾蟾,金枝婆婆考虑毒沼界曾和飞凰公主有仇,特地邀请过来,雾蟾也欣然应允。 既然要扶持灼月当上里蜀山妖主、使长乐苑娼妓合法,金枝婆婆也想过到鬼界邀请铁刀犬王过来,让灼月诉说飞凰公主的无能。 铁刀犬王是焚天兄弟,仁义无双,里蜀山百姓还给他修了铁刀庙供奉,只要请到他出面,那么捧灼月、踩飞凰,自然能进一步达到目的。 但很可惜,铁刀犬王没来,铁刀犬王到把他管辖之下的四阴帅派了过来,鸟、兽、虫阴帅作为评委,鱼阴帅则和一个叫做燕千剑的人坐在了台下观众席中。 至于羊太公、虎太岁、鹦哥、孙三郎、苟员外、猪老九、锦毛鼠、白玉猫、佘老爷、姬如意、涂子福、牛万三、马伯当,这些人不是与三公九卿有仇、就是利益相冲突。 譬如羊太公所在的黑山羊家族世世代代与白羊丞相的白羊家族有矛盾。 又譬如虎太岁的哥哥因盘踞山头、残食同胞,多年前曾被黑虎太尉斩首示众。 再譬如治粟内史的亲弟弟猪老九总是认为哥哥抱着国库金山不懂贪污,他立志搞地下赌场敛财。 鹦哥认为御史大夫不能代表鹦鹉世家,他才说了算。 锦毛鼠爱财,白玉猫好色。 至于佘老爷、姬如意、涂子福、牛万三和马伯当,那都是里蜀山各行各业的富商大贾,他们或多或少受到三公九卿制约而损失了一些钱财,所以才选择与长乐苑合作。 尤其是马伯当,刚开始搞海鲜运输还没多久,马太仆就找上门来了。 问他安排那些原本在碧湖捕鱼的鹈鹕妖去人间搬运海鲜,有没有跟官府报备过? 鹈鹕妖的飞行安全谁来负责?万一出事有没有抚恤? 鹈鹕妖吓到凡人了谁来保证?有没有给鹈鹕妖宣贯过纪律? 马伯当创业不易,哪里想过那么多?当场就被马太仆问懵了。 马伯当也知道,这些当官的只想着压榨老百姓钱财,他不就是没交钱给马太仆吗?所以马太仆才在这里挑毛病找茬! 所以马伯当一咬牙,送了一百两白银给马太仆,希望他高抬贵手,别干涉老百姓做生意。 结果马太仆根本没有收这钱,当面退了回去,还下令让马伯当停业整顿了足足一个月,损失了好几千贯钱。 马伯当对这个马太仆恨得牙痒痒,心想:你不就是嫌老子钱给的少吗? 所以,包括马伯当在内的有钱人,非常讨厌三公九卿,金花婆婆正好趁此以美女拉拢他们。 文有琴瑟琵琶、诗词歌赋; 武有肥环瘦燕、笙歌曼舞。 有钱人就喜欢玩这个! 要雅的、长乐苑可以给他们来雅的,要俗的、长乐苑也可以给他们来俗的。 如此,长乐苑安排他们做评委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请得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过来当评委,一方面能彰显长乐苑实力雄厚,另一方面,经由大人物挑选出来的佳丽,那就定然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既然十八名评委都是有头有脑了,那观众席上就都是些籍籍无名的人物吗? 断然不是。 本次大会,除了参赛的碧游三霄娘娘、紫天三仙女、东海六公主、玉面狐狸、龙吉公主、广寒散人、轩辕坟三妖等选手外,她们的家属情人也是名扬四海、威震八方。 分别有: 东海六公主的丈夫——清源妙道真君柳错 玉面狐狸的男人——大力牛魔 龙吉公主的夫君——龙德星洪锦 羽霓裳的老相好——武当山掌门一航道人 妃暄的相公——龙虎山通玄大法师之子张子陵 玉致的良人——天刀老人之小徒弟窦仲 比起这些,玉英宫掌门蓝无瑕在其中还算是名气较小了。 这时,他和他的师兄江无缺、道侣朱瑾正坐在观众席第二排的第三张桌子前。 天音大会的观众席不同于一般的观众席,讲究一个“极致盛宴”。 一楼会场共有二十张黑檀木大桌,大桌长二丈、宽丈余,镶金边、缀玉石,桌面似铜镜般可鉴,又如绸缎般丝滑。 桌上摆有蟠桃碧藕、交梨火枣、琼浆玉液、生猛海鲜,无论美酒佳肴,皆是六界罕见之珍品! 蓝无瑕拿起桌上的碧藕吃了一口,只觉那碧藕翠玉清甜,果然是仙人才吃得上的美味,忙递给朱瑾,道:“小瑾,你吃这个,好吃。” 朱瑾也没客气,接过去张嘴就啃,两瓣玉面桃红的腮帮子一鼓一收、一鼓一收。 吃完以后,朱瑾对蓝无瑕甜甜地笑道:“确实好吃。” 这些年,朱瑾模样一直未变过,依然是丽人绝色、轻红罗衫,肤如莹玉、云鬓高挽,目似秋水、眉若春山。 蓝无瑕高兴地握着朱瑾的手:“小瑾,你喜欢吃就好,这里的东西确实人间少见,多吃点。” 朱瑾感受到蓝无瑕的宠爱,笑靥如花,又吃了一个蟠桃。 而坐在一旁喝着琼浆美酒的江无缺,眼见蓝无瑕又在他面前和朱瑾你侬我侬,忍不住叹道:“掌门师弟!我早就说了,你带弟妹两人过来就行,何必拉我一起来?待在这种污秽之地,有辱清修就罢了,你还要在我面前和弟妹眉来眼去!” 说到这江无缺,他与蓝无瑕、花无痕号称玉英三杰,都长得很俊美,只不过江无缺是素衫君子、温润如玉那一类,比之蓝无瑕的英气,他多了几分儒家的傲骨。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也正是江无缺的座右铭。 蓝无瑕听到江无缺埋怨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对江无缺说:“师兄,你可以不看我和小瑾啊,你看看别的地方,认识一下其他仙家道友,不是挺好吗?” “好什么好?”江无缺瞪了蓝无瑕一眼,拿起桌上的那串有蓝田玉珠的逍遥折扇,把四周指了个遍,生气地点头道:“我请你来看看!你和弟妹反而还规矩点,其他桌,要么全是女的,要么就是男的在啃女的,要么就是男男女女动手动脚、抱成一团!” “简直斯文扫地!” “你还让我看?!” 蓝无瑕顿觉江无缺的生气也不是没来由,因为他沿着江无缺扇子扫过去的方向看过去,才想起附近这几桌确实都不大规矩。 他唯恐江无缺会生气得站起来,那就丢面子了,赶紧按住江无缺的肩膀,安抚道:“是是是,这里本来就是个风月场!但是韩大哥对咱们玉英宫有恩啊,现在他的地盘出了这事,难道我们置身事外?” “武林人士尚且肝胆相照,我们仙家道派反而不如?这个仙不就白修了?!” “仙道一脉,正气长存嘛!” 蓝无瑕所言甚是在理,江无缺这气也就消了,他打开扇子扇了扇风,对蓝无瑕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和弟妹虽然道行都比我高,但我百毒不侵、心智清明,万一遇到厉害的对手,我三人合力,就算遇到的是魔尊这等魔道高手,至少能保个全身而退。” 蓝无瑕重重点了一下头,拍了拍江无缺的肩膀道:“是啊!师兄,你可千万要大局为重啊!” 见江无缺妥协,蓝无瑕也就暂时没和朱瑾过于亲昵,开始仔细观察四周的人物。 就从靠近舞台的第一排、从左往右看起: 第一桌,为云霄、琼霄、碧霄三仙子。 论年龄,她们每一位都活了几千岁了,还参与过殷商时期的神魔大战,后被姜尚封为“感应随世三仙姑”,只不过她们不愿接受封号、上九天任职,又回到了碧霞洞的碧游宫潜心修炼,近乎与世隔绝。 江无缺、蓝无瑕这些后起之秀遇到三霄娘娘,就如同小孙子见奶奶,自然不敢随意去打招呼,哪怕多瞅几眼,都怕人家会祭出混元金斗把他俩的顶上三花给削了! 第二桌,为清源妙道真君柳错和东海六公主敖慧心。 听说他们育有一女,名为柳宁雪,现住在韩宅由女先生司徒云梦悉心授业。 清源妙道真君的实力不比九天玄女差,那可是连九天正神、十地魔尊也不敢惹的人物! 魔尊重楼曾经想找柳错比武,却一直找不到他住在哪,不过就算找到,柳错也会使出七十二变遁走、不跟魔尊在人间打斗,所以重楼才很寂寞。 今天不知怎地,柳错和敖慧心很有兴致,在桌前一边牵起了手、一边喝起了美酒。 莫非他俩也想获得长生不老之灵力? 带着这个疑问,蓝无瑕再看第三桌,也就是他正前方那桌。 那一桌现在还空着,不知道谁会坐过去。 第四桌,坐着两个女的。 一个女的穿黄衫、长得很朴素, 一个女的着青衫、长得也一般。 蓝无瑕不知道她们什么来头,也就懒得多看了。 第五桌,大力牛魔正在和他的小妾玉面狐狸调情。 蓝无瑕知道他有个正妻叫铁扇公主。 尽管大力牛魔的实力放在魔界也是一方霸主,但蓝无瑕不喜欢这种嫌弃正妻、另纳小妾的货色,要不然他就不会那么崇拜韩夜了,所以他把目光扫了过去。 第六桌,为紫天三仙女红儿、青儿、紫儿。 看到这三位仙女,蓝无瑕就觉得她们和韩大嫂司徒云梦长得有点像。 当然,自己也没去过神界,平日里自是不和这些天上的人打交道。 蓝无瑕再看第二排。 从左往右看起: 二排第一桌,阴司的察查司——陆判也来了,他带着黑白无常,正被青衣、红衣、白衣三个女鬼围着倒酒。 那白衣女鬼不但是坐到了陆判身上,红衣女鬼还被白无常伸出长长的舌头亲吻着…… 难怪师兄江无缺没眼看,蓝无瑕也不想看,怪恶心的。 二排第二桌,就到了蓝无瑕左边那桌了。 桌前坐的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碧玉堂掌门广寒散人。 此时广寒散人也正好环顾四周、并看到了蓝无瑕,二人用目光打了个招呼。 再往右边看去,是二排的第四桌、第五桌和第六桌。 第四桌,一航道人与羽霓裳似乎是久别重逢,二人坐得很近,长眉入鬓、笑靥含春的羽霓裳,把头靠在了白发苍苍的一航道人肩上,情谊渐浓。 第五桌,张子陵与妃暄双手相牵、相对而坐,那空山灵雨、清水芙蓉的妃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张子陵,时光静好、各自无言。 但是第六桌,窦仲与玉致早就在那里打情骂俏了,只见玉致秀发如乌黑长河、眼睛如明亮宝石,正捶打着窦仲的胸口喊道:“死窦仲!桃子全给你吃啦!也不留一个给我?!” 她全然不顾场合,声音特别大,致使蓝无瑕隔着老远也听得到她说话,至于窦仲回她的话,蓝无瑕就听不大清了。 蓝无瑕忙着要看第三排,也是最后面那一排。 从左往右看起: 三排第一桌,坐着一个肩披橙黄战袍的男子和一个身穿鱼鳞战袍的女子。 男子阴气很重,他身形魁梧、头发中短,背挂玄铁重剑,腰上还配着一面鬼面令牌,似乎和陆判是一路人。 女子的阴气比男子略轻,但比起一般的鬼而言也足够强大了,她手里握着一把鱼肠剑,冷艳如霜、沉默寡言。 很难得的是,在这烟花之地,男子和女子之间极少说话,更加没有肢体接触,就真的像两个鬼一样坐在那里看着舞台中央。 无趣。 蓝无瑕再看三排第二桌。 又是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其貌不扬,放人群里肯定找不出来的那种。 可能他俩有点钱吧,所以买了后排的桌位吃饭看表演,蓝无瑕对他们自然是没兴趣。 三排第三桌,是昨天表演过才艺的轩辕坟三妖。 蓝无瑕觉得没有朱瑾好看,尤其是九尾狐狸精苏媚娘,媚归媚、却不纯,不对蓝无瑕的胃口。 而且这桌只有女的、没有男的,一旦英气俊朗的蓝无瑕跟她们对上视线,她们就会报以热切渴望的目光。 看久了会很尴尬。 所以蓝无瑕目光躲开了。 相比之下,三排第四桌,也就是蓝无瑕的正后方,那可就香艳多了。 但见狐仙五可、游魂玄鬼和书仙颜如玉,她们的上身都只穿着肚兜,却围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素衫秀才争先恐后献媚。 那秀才长得也是平平无奇,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居然被狐仙、女鬼和书中仙同时看上。 五可骑在秀才身上,放肆亲吻他的脸庞。 玄鬼的手在秀才胸前游走,马上要伸到他腿根子上去了。 书中仙也双手环住秀才的腰,把头贴着他的肩膀,轻声呼唤着“官人”。 蓝无瑕顿觉得她们玩得有点过头了!这大庭广众的! 太过头,他也就不想看了。 所以只好去看三排第五桌。 结果仔细一瞅……又是一桌不想看的! 因为那一桌坐着号称“武林三大美女”的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 林如仙早几年在武林里呼风唤雨,利用动人美色和楚楚可怜的身姿去勾引男人,为自己牟利。 虽然她与鸣剑堂司徒云梦曾被武林人士称为“闺中云梦、楼外如仙”,但司徒云梦一直耻于和她齐名! 元康敏乃蛇蝎美人、心肠歹毒,在大理号称第一美女,无数英雄好汉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木观音则极度迷恋自己,武功高强、杀人如麻,在大漠号称第一美女,只要看到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就要毁容,也玩过不少男人。 这三个女人,玉英宫的师兄弟们戏称为“武林三婊”,她们居然还有脸坐在蓝无瑕右后方?! 蓝无瑕有点想吐了,赶紧把目光别过去看第六桌。 第六桌还好,其乐融融,清一色都是树妖。 有树妖兄妹。哥哥桃高明,妹妹桃芊芊,桃高明视力很好,传说有千里眼之能。 有树妖夫妇。丈夫沈高觉,妻子槐七七、小妾柏飞飞,沈高觉听觉灵敏,传说有顺风耳之能。 而第七桌的人,蓝无瑕见过一面。 那一桌的主心骨,乃是半武半仙门派点苍派的侠士——柳灵泉。 白族女将军石雨心天生神力,是柳灵泉的干姐姐。 大理公主陆琅嬛书香剑气,是柳灵泉的发妻。 而号称“点苍明珠”的钟灵秀,纤巧可人,是柳灵泉的师妹,兼干妹妹。 蓝无瑕曾戏谑柳灵泉好福气,牵家带口的,干亲戚也成了真亲戚,柳灵泉被说得一脸尴尬。 既然这一桌主打一个暧昧,蓝无瑕也没兴趣继续看,而且他暂时还不想和柳灵泉那桌打招呼。 三排第八桌,是江湖人称“雪原飞鹰”的李银松,以及他带过来的一帮手下。 李银松身体好啊,宝刀不老,年近古稀了还经常和别的人妻纠缠在一起,他听说六界有个最大的青楼,自然是带着手下一起来寻欢。 这不,他叫了七八个姑娘作陪,快把桌子都坐满了。 今天李银松的兴致是,他玩的凡人女子太多,来了里蜀山自然要玩点妖精女鬼,至于凡人,来都来了,就不要玩这些庸脂俗粉了。 所以李银松正将一个金丝雀精抱在怀里,抚摸着金丝雀精那纤长的双腿,以之为乐。 “还真有人会玩到一头白发,好色终身啊……” 蓝无瑕感慨着,总算把所有桌子都看了一遍。 蓝无瑕想,如果韩大哥也在,他又作何感想呢? 这时,一股勾魂夺魄的迷迭香气,从大堂门口吹了过来……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三回 帷幕开 蓝无瑕向大堂门口看去,就看到了一男四女。 被男子双手揽肩的那两位女子,一位穿着紫纱燕裙、银发如月、气质清冷、翩若惊鸿; 另一位穿着青纱云衣、肤润瑶华、姿态婉约、矫若游龙。 搭着男子肩背的那两位女子,左边那位穿着蓝纱长裙、暗香疏影、仪表端庄、含苞待放; 右边那位穿着红纱舞裙、秀发如溪、身量窈窕、明艳多娇。 四女的容貌,放之四海皆属绝色。 四女的身段,遍观六界亦为上佳。 因此,这拨人一进来,瞬间就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男人的目光。 当然,也包含一部分女人。 四女当中哪怕单独拎出一位,抛开才艺不论,在长乐苑当中的姿容也可算得极品,所以在场之人不禁会纳闷: 被四大美女簇拥的这个男人,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仔细一看,这男的体格高大、身躯强健、明眸秀目、俊逸风流,即便被围在群芳众艳之中,他的神情依然是那么地从容自在,令人在场看客略觉嫉妒、不爽。 这男的自然就是韩夜,化身白昼之身的韩夜。 六界众生瞧清过韩夜这副面容的其实不多,那日,六界共御盘古之殇时,韩夜确实以白昼化身率领大家渡了大劫,但衣服不是现在这身衣服,且韩夜光芒万丈、面目模糊。所以长乐苑在场之人极少能将他认出来。 唯有一人。 那就是将韩夜当做人生榜样、崇拜到极点的蓝无瑕。 蓝无瑕作为昆仑八派掌门之一,曾响应韩夜号召、随他上到蜀山,彼时韩夜的同门已惨遭奢比尸杀害、个个尸首分离,韩夜义愤填膺,当着大家的面变化为白昼之躯,把蓝无瑕惊艳得好几天脑子里都是那副俊美明光的身影! 可惜,从那以后,蓝无瑕就再没见过韩夜变成那个样子了。 蓝无瑕明白个中原因,因为韩夜曾和他们说过,为了救活司徒云梦,韩夜甘愿将自身灵力和修为献与魔祖蚩尤,令魔祖蚩尤用这灵力重塑了司徒云梦的肉身,而他也总算抱得美人、归隐红尘。 如果韩夜的修为一直都在沧海之境、不能提升至昊天之境,那当然无法变化为白昼之身。 所以蓝无瑕今天看到韩夜变成如此俊美的模样,内心异常激动,忍不住站起身,准备挥手向韩夜打招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蓝无瑕身旁伸出一只肤如莹玉的柔荑,一把拽住了他那只正要抬起来的手。 “无瑕,好好想想,你认识他吗?” “如果只是陌生人,不要随意打招呼哦。” 朱瑾抬着头,将秋水般的明眸看向蓝无瑕,她的声音依然那么甜美,但蓝无瑕知道,在朱瑾的甜美声音和倩丽外表下,有着一颗极为细腻的心! 要知道,蓝无瑕本人虽然武艺高强、道法精深,可他却有个致命缺点,令他经常当众吃瘪,那就是: 为人非常莽撞! 当年昆仑八派围攻美魔尊凌峰,他是第一个上的人,也是第一个被凌峰一招差点打死的人,多亏韩夜以死相护才保住这条小命。 后来打盘古之殇,他又是第一个上的人,幸好盘古之殇没搭理他,不然他的下场就跟被归虚暗光彻底消灭的天山派没什么两样了。 而朱瑾与他截然不同,朱瑾看上去漂亮大方,心思却很细,她虽未见过韩夜的白昼之身,可总也瞧得出丈夫蓝无瑕的激动表情吧? 细细一想就知道,能让蓝无瑕激动得忘乎所以的人,只能是韩夜! 所以,不管这猜想是不是对的,朱瑾都要把蓝无瑕拽住,这样,蓝无瑕也就彻底冷静了下来。 蓝无瑕听罢朱瑾的话外之音后,猛然惊觉: 长乐苑把里蜀山搞得乌烟瘴气,还举办天音大会弄到六界皆知,韩大哥有可能完全不知情吗? 身为自己最崇拜的人,又会蠢到不乔装打扮一番再来长乐苑吗?! 想到这里,蓝无瑕坐了下来,摸着后脑勺笑道:“我当然不认识,就是看他模样挺俊的,想打个招呼。” 江无缺看了看朱瑾,又看了看蓝无瑕,叹道:“掌门师弟,你总是性情冲动,没个做掌门的样子!幸好有弟妹管着你。” 说着,江无缺又多看了朱瑾一眼,报以感激的神情。 是的,仙派掌门与妖精自古便不能结合,虽然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但儒雅守旧的江无缺一直都遵循着这个规矩。 最初蓝无瑕和朱瑾在一起时,他就和花无痕等师兄弟反反复复劝说蓝无瑕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开昆仑各派之先河、冒天下之大不韪! 江无缺曾说过:“掌门师弟,你说的都对!朱瑾不单单是外表让你喜欢,她善良无邪、心思细腻、举止大方,如果她不是妖,我敢肯定!玉英宫没一个人反对、举派欢迎!” “可她偏偏是妖!是妖!!” “清醒点好不好?!就算你自己不想当这个掌门,好歹为玉英宫的名声想想!为我们被妖魔害死的师傅想想!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江无缺很有立场,说得那是句句肺腑、声泪俱下,也弄得蓝无瑕无比痛苦,这才导致蓝无瑕选择放手,把朱瑾送回了阴山。 可当蓝无瑕再次下定决心去“追妻”时,大伙儿就再也拦不住他了。 江无缺眼看着蓝无瑕执念深重,即便动用武力也没能将他留下,只能痛心疾首、扼腕叹息。 然而,事实证明,只用过去的经验来判断新事物的变化,总会有误判。 现在,江无缺就很高兴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因为这样不但是师弟获得了幸福,玉英宫也变得更为强大! 蓝无瑕命里就缺个朱瑾。 当玉英宫打破了“仙妖不能结合”这个认知后,众人也就越来越喜欢朱瑾,拿她当家人对待、尊敬有加。 自然地,朱瑾也越来越喜欢玉英宫,多次与玉英宫站在一起、除魔卫道,甚至当丈夫和夫兄遭遇危难时,朱瑾还会求阴山姥姥帮忙。 所以,朱瑾对江无缺的感激神情也只是回以恬淡微笑,而后一边剥着桌上的大海蟹喂给蓝无瑕吃,一边提醒蓝无瑕:“无瑕,其实你激动的倒不止是这个书生长得好看吧?” “传闻齐人有一妻一妾,这位书生却独拥四美。” “他的确很特别。” 蓝无瑕点点头,眼看韩夜带着灼月、燃星、薛涛和韩梦瑶从他身旁经过,眼看韩夜恰好就坐在他前面那张原本空着的桌子前,不由得笑道:“是啊,这人挺风流的,有意思。” 朱瑾又指了指被韩夜搂着楚腰坐在他身旁的灼月,提醒道:“虽然风流,可他从头到尾就盯着这位冷艳美人下手,无瑕你发现了吗?” 蓝无瑕本还有点怀疑这个韩大哥是不是本人,因为韩大哥那么喜欢大嫂,难道会和一些不认识的女子逢场作戏吗? 得朱瑾提醒,他才恍然大悟:那冷美人极有可能就是韩大嫂变的!所以韩大哥才玩得这么开心、处得这么自然! 而且,蓝无瑕也见识过司徒云梦在蜀山推进战中大发神威,认为司徒云梦灵力至少在魔尊之上,那么司徒云梦幻化成另外一个模样,确实不足为奇了。 既然大哥大嫂他们一家都来了,蓝无瑕也就抱着看戏的心态、彻底放松了,他有样学样,一手搂住朱瑾的蛮腰,一手将那形如火丹的火枣喂给朱瑾吃,言行愈加宠溺。 这火枣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吃了真能长出三头八臂,但清甜甘润,食之延年益寿、心旷神怡,尤其是被蓝无瑕亲自喂到嘴里,朱瑾吃着吃着,红润的脸上露出两个梨涡。 江无缺则咳了咳,略为不满地说:“咳咳!我说掌门师弟、弟妹,别太过分哈,再继续这么甜腻下去,我可真就回玉英宫了!” 本来江无缺也就开开玩笑,以为蓝无瑕又会挽留。 没想到蓝无瑕这厮竟态度大变,但见他一脸无所谓地道:“师兄,既然这污秽之地你待不下去,那我也不过多勉强了,赶紧回玉英宫吧。” 蓝无瑕当然会这么说,毕竟韩大哥、韩大嫂都来了,如果韩玉、星辰、薛燕这几个人都在,那可是神魔巅峰的战力!还需要他们这么拼命吗? “嘿!你!!” 江无缺没想到蓝无瑕竟然翅膀都长硬了,用逍遥折扇指着蓝无瑕看了一会儿,看到蓝无瑕一脸充满信心,江无缺才似有所悟,也就不跟他置气了,把扇子往桌上一拍,双手环于胸前道:“好啊,我也不忙着回去了。” “既然来都来了,俗的我大不了不看,待会儿台上自有弹琴奏曲、轻歌曼舞,我看雅的总行吧?” 江无缺说着,也拿起一颗火枣、自己喂给自己吃,绕开师弟和弟妹这对璧人,去看舞台。 此时的舞台上,胡蜂司仪正扑腾着两对黄蜂翅膀飞了过去,落到诸位看客的眼前。 比起昨晚的半人形半胡蜂,她除了头上还长着一对触角外,整个人已与人类美女无异了。 长腿细肢,蜂腰翘臀。 声音洪亮,灵力深厚。 只见穿着黄黑相间、绚烂华贵的宫廷礼服的她,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地向面前三层楼的众人高声道: “各位客官、各位佳丽!感谢你们不远万里从六界各地赶来,参加暗天教乐神坛在长乐苑举办的天音大会!” 那声音传到了三层楼的每个人耳朵里。 在场之人听到“暗天教”三个字,都不由得为之一惊。 除少部分人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外,三霄娘娘、柳错、大力牛魔、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等人均知道暗天教的存在。 在他们印象中,暗天教行事诡秘、绝非名门正派,甚至少数人知道暗天教教义与神界天帝的思想有悖,但因为之前一直很低调隐蔽,没人想过要剿灭他们,包括九天众神。 可现在,暗天教竟敢明目张胆地邀请大家来此,并肆无忌惮地将本教名号冠名到天音大会上,莫非暗天教主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会儿想要公然和神界天帝叫板了? 当然,暗天教主本人其实还没这么想过,是乾闼婆和紧那罗这么想的。 昨夜初选结束后,乾闼婆、紧那罗带着金枝婆婆梳理了一下参赛选手和与会嘉宾,发现这次天音大会确实云集了六界许许多多有头有脑的人物,超过了她们的预期。 光一楼贵宾厅就有近百名大人物即将入座,二楼食肆和三楼茶楼预估也有好几百位客官,如此百花齐聚、群英荟萃,可不正是宣扬暗天教实力和地位的好时候吗?! 所以,她们安排胡蜂司仪明天将暗天教彻底由暗转明,就直接对众人说这期大会是暗天教举办的,等众人见识过暗天教的真正实力后,兴许能帮助暗天教主拉拢一些六界高手加入本教? 胡蜂司仪听到乾闼婆和紧那罗的想法,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还拒绝得很有道理: 她本来只是里蜀山的一只胡蜂精,仅三百年道行,属于那种遇到三公九卿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被一招打趴的货色! 万一明天公然喊出暗天教的名号,现场恰好有神魔两界的高手混在里面,岂不是当场就把她打成残渣、轰成飞灰?! 乾闼婆和紧那罗认为所言在理,打算临时提拔一下胡蜂司仪,赐予她天外神力,金枝婆婆却委婉阻道: “二位坛主请三思……胡蜂司仪刚来本坛不过十几天,尚未替本坛建过大功、立过大业,二位坛主便将如此强大的灵力赐予她,委实不妥。” 须知,乐神坛被赐予过天外神力的手下,目前还只有金枝婆婆一个,所以金枝婆婆才对薛涛说的“坛主之下、万人之上”颇为满意,正合她心意。 在金枝婆婆看来,这胡蜂司仪初来乍到,也就是跑到舞台上说几句漂亮话,竟然可以得到与自己近乎平起平坐的地位和灵力,她能答应吗? 金枝婆婆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个刚来的家伙是个卧底细作! 坛主怎么能把灵力说给就给了胡蜂司仪? 不能接受! 但是,金枝婆婆就算再抗议,也无法左右乾闼婆和紧那罗的想法。 紧那罗打了个呵欠,笑道:“是,那不如请您老上台主持天音大会?” 众所周知,金枝婆婆身形佝偻、嗓音沙哑,她怎么可能代表长乐苑上台做司仪? 金枝婆婆被紧那罗一句话就说的哑口无言。 金枝婆婆不了解乾闼婆和紧那罗的身世,其实在乾闼婆和紧那罗作为凡人、出身青楼时,她们也是受够了前辈对后辈的欺负和排挤,所以只要金枝婆婆敢说胡蜂司仪的坏话,她俩就会特别不高兴! 乾闼婆不悦地道:“金枝,你也别忘了,在我和妹妹没有扶持你之前,你也不过是一只金枝槐树精!你那时又建过什么功、立过什么业吗?” “我们为何扶持你?就是看重了你运作青楼的才干!” “胡蜂司仪的主持能力,我和妹妹有目共睹,你这是嫉贤妒能吗?” 紧那罗则拍着乾闼婆的脊背,安抚道:“姐姐息怒,既然金枝婆婆觉得什么事都可以她一个人来做,就让她上台表演呗!” “反正最先丢的也是这个长乐苑的脸,真要搞砸了,我们另外再找别人开个群芳院、快活林、逍遥阁、摘星楼、凤仙居,不就行了?” 紧那罗这番话一下就抓住了金枝婆婆的软肋,尤其是紧那罗数着“新妓院”的名字时,说得真的好像会开似的,每说个名字,金枝婆婆的心头就颤动一下。 金枝婆婆不是糊涂人,她深知,若无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强大神力支持,她在里蜀山连开个普通妓院都要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又岂敢惹怒二位坛主? 金枝婆婆审时度势、连连认错,当着乾闼婆和紧那罗的面给胡蜂司仪赔不是。 胡蜂司仪能感受得到乾闼婆和紧那罗对她的器重和信任,不由得将黄蜂尾巴翘得老高,挥舞着翅膀表示自己一定好好表现、给长乐苑挣面。 所以,乾闼婆和紧那罗就各自分了点灵力给胡蜂司仪,比金枝婆婆得到的多了一倍! 如此,胡蜂司仪便拥有了在下三界横着走的灵力了! 单论灵力,道家仙派里能稳胜胡蜂司仪的人也屈指可数,那么胡蜂司仪自然就不担心明天在主持时被神魔猝起发难、随手消灭了。 …… …… …… 胡蜂司仪头一次感觉自己不再是个弱者、可以扬眉吐气,她浑身的灵力都快溢出来了,开心地接着之前的话说道:“经过前三天两百余名佳丽的才艺展示以及我们评判团精挑细选,共选出了三十五名佳丽,她们将在今天的演奏中三两组队、竞相争芳!” “评判团会在这些组里选出四个评分最高的组,参与到明天的半决赛!” “复选规则如下……” 胡蜂司仪仔细宣读着复选规则。 内容与薛涛昨天向大家透露的规则大体是一致的。 毕竟薛涛作为掌旗使已经和金枝婆婆混熟了,知道了不少天音大会的内幕。 至于评分,十八位评委将通过举牌来给分。 他们每人的桌前都有写着“零”、“壹”、“贰”、“叁”、“肆”、“伍”的六块给分牌,最高五分、最低零分,也就意味着选手最高可以得到共九十分。 而后统计分数,分数最高的四组进入半决赛,其余淘汰。 当然,乾闼婆和紧那罗依然会在暗中聆听今天的演奏,如果有她们觉得不好或者特别好的组,可以在评委给完评分后,直接令这组淘汰或晋级四强! 那样一来,若淘汰的是四强之一的组,则第五名补上; 若晋级的是四强之外的组,则第四名淘汰。 不过乾闼婆和紧那罗一致决定,如无意外,尽量不利用这一特权,因为她们认为暗天教主终归是男人,还是由男人来选择最好的佳丽,更容易获得暗天教主喜欢。 在分组环节,因为选手都是有备而来,所以报名分组的进程进行得非常快,才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分组。 如韩夜、薛燕等人所料,果然总数就是十二组。 而颜如玉则和五可、玄鬼分成了一组。 十二组组名和组长如下: 第一组——琴箫组——组长秦清 第二组——山木组——组长桃芊芊 第三组——留仙组——组长五可 第四组——碧游组——组长云霄仙子 第五组——苍山灵泉组——组长陆琅嬛 第六组——紫天组——组长红儿 第七组——红尘三侠组——组长羽霓裳 第八组——娇龙组——组长敖慧心 第九组——星月组——组长灼月 第十组——碧玉组——组长广寒散人 第十一组——武林绝色组——组长林如仙 第十二组——轩辕组——组长苏媚娘 本来组长和组员基本就坐在一起了,所以定好组后,胡蜂司仪给了大家半个时辰选歌,歌曲、琴曲均可自选。 半个时辰后,各组选歌结果如下: 琴箫组——琴舞曲《笑傲江湖》 山木组——歌舞曲《越人歌》 留仙组——歌舞曲《梦吟》 碧游组——歌舞曲《九曲黄河》 苍山灵泉组——歌舞曲《天女散花》 紫天组——歌舞曲《欢天喜地》 红尘三侠组——歌舞曲《悲白发》 娇龙组——歌舞曲《大闹东海》 星月组——歌舞曲《越人歌》 碧玉组——歌舞曲《广寒秋》 武林绝色组——歌舞曲《长门怨》 轩辕组——歌舞曲《倾城》 …… 听完胡蜂司仪报出各组选歌后,灼月暗自佩服第一组,因为第一组就只有两个人。 众所周知,弹琴就不方便跳舞、吹箫就不方便唱歌,但秦清和萧明却可以边奏琴箫边跳舞,她俩就一定对自己的琴箫共舞颇有自信。 而薛涛听到山木组和自己这组撞歌了,则扶额道:“这些树精怎么回事?这么多歌曲,非要和我们选同一首?!” 韩夜提醒说:“依我看,她们其实早就想选这首歌了,你看她们的组名,毕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 燃星鼓励道:“姐姐,涛儿妹妹,没关系,我们就跟她们硬碰硬!” 韩梦瑶点头应和:“是啊,不怕不怕!三位姐姐实力都很强,只要配合默契,哪怕十二组都选同一首歌,也只是让评判团评得更爽快些罢了!” 韩夜等人正讨论着,其他桌的人也正商量着,胡蜂司仪则对台下各人以雄浑的灵力高喊道: “刚得到乾闼婆和紧那罗二位神明的指示,本着公平原则,已经选好歌的各组不得再更换歌曲,否则视为弃权。” “下午先给大家回去磨合排练,今日酉时过后,我们才正式开始复选演出,复选将采取抓阄的方式进行随机排序演出,抽到哪一组,哪一组就必须上台演出,否则也视为弃权。” “好了,时间宝贵,请各位各自回到客房休息准备,我们今晚就从戌时开始,正式拉开天音大会复选的帷幕!!” 说罢,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胡蜂司仪化作一只细小的胡蜂,朝着舞台后方那道有形无实的墙壁飞了过去,那里也是一个隐秘结界,似乎乾闼婆和紧那罗会在结界里头观看众人表演。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四回 琴箫和 胡蜂司仪宣布完后续安排后,在场的大多数人就都散了,回去抓紧时间排练。 仅有少数几桌人还留在原地。 其中就包括还在享用美味佳肴的韩夜等人。 事实上,主要就是灼月和薛涛在享用美味佳肴。 人既然都走得差不多了,那么“冷艳”的灼月和“斯文”的薛涛就能稍微放开点吃了。 平时薛燕不但很少做海鲜给司徒云梦吃,她自己也吃得少。 因为海鲜如果不新鲜,就容易散发出一股腥味,梦、燕二女都不喜欢,而川蜀地区远在内陆,自古吃海鲜就颇为不易。 这时,韩夜等人的左后方那桌,广寒散人朝着这桌走了过来。 她依然是外着水绿轻纱、内穿淡蓝抹胸,若隐若现的冰肌雪肤和凹凸有致的美好身材都朦胧地呈现在外,即便放在仙家道派里也颇有几分姿色。 昨天韩玉师侄借了广寒散人备用的衣服穿,一起来到这长乐苑后,她就与大家失散了,广寒散人还担心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细细一想,韩玉师侄是镇天女武神转世,这事大家都知道了,那么韩玉在长乐苑遭遇危险,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擒住、掳走。 所以广寒散人倒也没那么着急。 今天,广寒散人在贵宾席看到韩玉恰好就坐在她右前方,只是因为韩玉的模样和装束被司徒云梦用七十二变略微改变过了,致使广寒散人费了半天劲才确认是韩玉。 广寒散人不但认出了韩玉,还认出了韩夜,因为韩夜化身白昼时、广寒散人正与蓝无瑕同行,仔细看韩夜那副明秀模样也能看得出,他很面熟。 得知韩玉师侄归到韩夜这一组,广寒散人自然就放心了,但她并不傻,懂得“如果两组之间竞争,无论如何都要摆出一副敌对者之姿态”的道理。 所以,广寒散人学着金瑶元君的气魄,一手置于腹间,一手背于身后,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韩玉道:“我找了你一晚上,没想到你在这。” 韩玉唯恐广寒散人误会,正欲开口解释,薛涛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对广寒散人道:“你就是碧玉堂掌门——广寒散人吧?天山派小师妹不会跟你回去了,她已经跟了我相公了!” 广寒散人从薛涛的声音里听出了翠燕的感觉,她料定,薛涛就是薛燕扮的! 薛燕姑娘素来聪明伶俐,她应该是在提醒自己:呆瓜妹现在的人物是天山派小师妹,了解一下、配合一下。 至于她的“相公”,这一桌除了韩夜能扮薛燕相公,还能有谁? 所以,广寒散人强行压下眉间的笑意,故作怒笑道:“天山派小师妹?她在碧玉堂拜我为师,自然就是我碧玉堂的人!” 广寒散人说着说着,突然理解为何韩夜等人要把韩玉包装成“天山派小师妹”,因为天山派已经彻底没了,长乐苑要调查也无从查起,所以广寒散人渐渐兴致上头,补了一句: “天山派?哼。就是那个直接被盘古之殇打得消失的门派?你们不说,我都快忘了。” 韩夜揽住韩玉的肩头,不看广寒散人,反而对韩玉道:“小师妹,不是做师兄的说你。虽然师父把你赶出天山派了、你无处可去,那也不能找碧玉堂这种在昆仑八派里排行老幺的二流门派啊。” 话是对着韩玉说的,话锋却指向站在一旁的广寒散人。 这个韩夜师侄!每次广寒散人和他说话就会被他弄得很不舒服,话里时不时要带几句刺。 所以,尽管知道这是演戏,广寒散人仍是不悦地道:“好啊,碧玉堂既是二流门派,那么作为本派掌门,只好请阁下指点几招了。” 说着,她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韩夜却依然坐着不动,看了看四周,这才回应广寒散人:“动手倒没问题,随时奉陪,但这里的乾闼婆和紧那罗都不好惹,你确定要在这里打?不怕被她俩请出去?” 眼看韩夜和广寒散人是剑拔弩张了,蓝无瑕并没走远,他赶紧折返回来,化作一道白影倏然落到二人中间。 “广寒师姐,什么事?” 明面上蓝无瑕是关心广寒散人,实际上当然是掩护韩夜。 他突然想起广寒散人认得出白昼之身的韩夜,也突然想起韩夜不太喜欢广寒散人、而广寒散人也不怎么待见韩夜。 大水可不能冲了龙王庙。 其实广寒散人只是被韩夜那句“排行老幺的二流门派”给气着了,她还是有大局观的,既然蓝无瑕也过来解围,她便昂起头来,指着韩玉高声对蓝无瑕道: “这位姑娘是我碧玉堂的人,不知为何……” 说着,广寒散人又指着韩夜道:“被这厮带去客房、一宿未归!只怕是行苟合之事去了!” “男女私通,败坏本派名声!” 广寒散人心想,既然韩夜和薛燕已经假扮成一对夫妇了,而韩玉昨晚上肯定和韩夜住一起,今日韩夜又左拥右抱,那就算说韩夜和韩玉是“苟合”、“私通”也不过分。 蓝无瑕并未响应广寒散人的话,因为继续讨论他榜样假装出来的作风问题,实无任何意义。 他只想尽快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好各自的信息、再尽快把两拨人分开。 这时,已经赶到蓝无瑕身边的朱瑾提醒了他: “无瑕,江湖规矩,不该问问对方名号吗?” 朱瑾知道,对于广寒散人,不管明面暗面,蓝无瑕都应该认得、不必遮掩,可对于韩夜,蓝无瑕却不该认得。 所以蓝无瑕作为和事佬,应该让韩夜找机会“自报家门”! 果然,经朱瑾这么一提醒,蓝无瑕才想起“韩大哥现在在扮演谁”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没弄清楚都不好和他对话! 蓝无瑕双手抱拳问韩夜:“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不把我碧玉堂道友放在眼里?” 说着说着,蓝无瑕故作义愤地补充了一句:“昆仑一脉、同气连枝!碧玉堂这事,阁下如果不划下个道来,我玉英宫掌门蓝无瑕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韩夜只是眼神和蓝无瑕对了那么一下,就知道蓝无瑕的心意了,之前只是怕蓝无瑕一时冲动相认,现在眼见蓝无瑕已做好心理准备,他就肆无忌惮地演了起来。 只见韩夜一手搂住灼月的楚腰、一手揽住韩玉的肩膀,狂妄笑道:“好说好说!小生曾为天山派丹枫座下二弟子,俗名叶涵,后拜魔界斗地魔尊重楼为师!” 灼月则看着朱瑾,表情冷淡地补充道:“叶公子可是六界鼎鼎大名的摘花书生,就算你们玉英宫和碧玉堂两派联手,也未必是他对手。” 燃星咯咯笑道:“虽然叶公子出了名的好色,但毕竟天山派小师妹是她的昔日同门啊,眼见被碧玉堂欺负,又岂能不仗义出手、收为后宫?” 广寒散人和蓝无瑕互看一眼,恍然大悟。 哦,原来韩夜在扮一个武艺超凡的浪荡书生! 而后,韩夜才把四女各自都介绍了一番,包括韩玉的新名字。 广寒散人听说灼月和燃星是妖族公主后,心想,那就不能演成两拨人打斗了。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得听听蓝无瑕的意见。 所以广寒散人看向了蓝无瑕。 蓝无瑕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他又看向朱瑾。 朱瑾回以微微一笑,道:“无瑕,你觉得堂堂明玉宫的大宫主有必要对你撒谎吗?” “她都说了,玉英宫和碧玉堂联手也未必是叶涵公子的对手,那如果她和她妹妹再加入进来,与我们为敌,我们面对的可就是三个妖主级别的对手了!” “即便能胜,也势必大损元气,何必呢?” 朱瑾说着,向灼月行了个礼,她也看出灼月就是司徒云梦扮的,所以恬然笑道:“这位妖主姐姐,祖母乃阴山姥姥,亦为一方妖主,而我是她唯一的小孙女……如果说仙家道派须同气连枝,那我与姐姐份属同类,也自当同气连枝,不宜同室操戈、拔刀相向……”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五回 越人歌 《笑傲江湖》的分数一出,全场哗然。 尤其是后面还未上台演奏的选手,她们毕竟没有薛燕的特殊能力,并不知道秦清和萧明就是乾闼婆和紧那罗,只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形中似乎有一堵大山压在她们的头上。 要知道,十八个评委就算给满分,也才九十分! 琴箫组甫一登场便拿了八十八分,这让后头的选手怎么办? 不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恐怕是不行了! 其实,这就是乾闼婆和紧那罗要的效果。 今日下午,各选手选完曲目、回去排练后,乾闼婆和紧那罗就拉着胡蜂司仪对了一下各组名单和选曲,她们觉得各组水平都挺不错,唯一担心就是有人发挥不出色、抱憾出局。 为了达到现场效果,乾闼婆和紧那罗让胡蜂司仪进行了一番暗箱操作。 首先,乾闼婆化身的秦清和紧那罗化身的萧明必须要第一个登场,以身作则,让在场的选手和看官瞧清楚,天音大会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这在节目的安排上叫做“凤头”,务求第一场演出精彩隆重! 然后,尽量把有趣的组放一起,就要安排灼月所在的星月组与山木组正面对抗,真刀真枪地干一仗! 谁让这两组选歌都选到一起去了呢? 同一首歌由不同的组来演绎,都是观众们的看点! 而且乾闼婆始终欣赏着灼月,非常想要看看她的成色,所以才把星月组安排在山木组之前表演。 这在节目的安排上叫做“猪肚”,以免看官半路上看得乏味。 最后,用欢乐一点的曲目收尾,《欢天喜地》与《天女散花》恰好合适! 既能让看官看得爽,还借机向众人宣扬了暗天教,让大家明白暗天教并非邪教,实乃欢天喜地、赐福众生之天音圣教! 这在节目的安排上叫做“豹尾”,力图喜庆结束、点题收尾,皆大欢喜! 毕竟,乾闼婆菱香和紧那罗流莺在怡红院呆了那么多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场表演才当上花魁,取悦客官本就是她们的拿手好戏,她们在妥善安排节目方面也颇有心得! 只是这样一来,压力就都到了下一组的头上。 幸好下一组也是胡蜂司仪得到二位坛主授意、精心安排的。 为碧游三霄娘娘! 既是数千年修为的仙子,水平当然差不到哪里去,至少乾闼婆认为,云霄仙子的七弦琴可与灼月的瑶琴一较长短。 而琼霄之舞姿、碧霄之歌喉,恰好能对上星月组的燃星与薛涛。 把碧游三霄的表演排在第二,一来可以提升整体的舞台效果,二来也能和星月组有个对照,连胡蜂司仪也不得不叹服乾闼婆的安排之精妙。 眼见秦清萧明已经落定桌前,胡蜂司仪便大声对台前众人道: “感谢秦清和萧明二位佳丽为大家带来了一场精彩的演出!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但是呢,下一场演出也同样值得大家期待!她们来自三仙岛碧霞洞中的碧游宫,殷商时期曾威震海内、名扬四方……!” 胡蜂司仪说着,把手摊向贵宾席第一排的第一桌,兴奋地大声喊道: “让我们掌声有请碧游三霄娘娘!” “为我们带来歌舞曲——《九曲黄河》!!” 话音刚落,在场绝大多数人都鼓起了掌,就连灼月、燃星也鼓起了掌。 云霄仙子、琼霄仙子、碧霄仙子在掌声中缓缓站立起身,众人才得以正面一睹三位娘娘的芳容! 比起评书之口述、书中之描写,三霄娘娘修炼两千多年后,形象有了一些变化,显然已经得道久矣。 但见她们人人头戴饰宝凤冠,个个身着华光云衣,身姿丰润、相貌脱俗,眉目平和、气质出尘。 云霄仙子着白素云衣,肩披彩霞丝带,仿佛璨光白莲。 琼霄仙子着赤红云衣,臂绕紫玉披帛,恍若明艳牡丹。 碧霄仙子着碧绿云衣,腰缠金纹白练,恰似瑶华玉兰。 比起秦清萧明慢吞吞上台,三仙就显得飘逸美妙多了,她们齐齐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到台上。 上到舞台,云霄、琼霄、碧霄面朝观众肃立片刻后,云霄最先动了起来。 但见她兰指抱珠,在胸前变出一把雕有鸾凤图案的古筝,席地而坐,将古筝置于膝上,弹起了《九曲黄河》的前奏。 琴声一起,起初只是柔绵如黄河源头之水,曲折蜿蜒、缓缓流淌。 接着,碧霄也加入了进来,她放开嗓子随琴声歌唱,音如鸿鹄、歌声嘹亮,却仿佛在细细诉说着往昔之事,沉静而克制。 随后,琼霄开始起舞,她飞到空中,将云袖与披帛一甩,舞台四周的甘露之池就有了响应,甘露竟变得黄澄澄、金灿灿,且如同黄河之水般跳跃了起来! 一旦三霄娘娘将琴声、歌声与舞蹈合为一体,这首歌的意境就变了! 在琴声歌声当中,黄河不再缓缓流淌,它的气势逐渐上扬! 渐渐地,黄河水雾弥漫、巨瀑飞泻、声传十里、气吞山河! 又渐渐地,黄河如黄龙腾空而起、又如青龙从天而降,翻滚搏杀,轰鸣咆哮,掀起排排巨浪! 众人为九曲黄河的恢弘磅礴所震撼着,但他们没料到,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弹着弹着,云霄施展出了元神出窍。 众人只见她背后升起了一个比她大十倍的巨型元神,金光灿灿、云气氤氲,那元神正抱着一把足有龙舟般大小的幻化古筝倾情演奏着。 灼月在台下看到此景,禁不住赞叹云霄法力高深。 须知,仙有九等,普天之下,惟有修炼至天仙以上者,方能元神出窍。 而一旦元神出窍,留下的躯壳就会瞬间停止任何动作、陷入昏死。 可云霄施展元神出窍时,不但是元神在弹琴,她的躯壳也没有停下来,乃是一大一小、一神一人在协奏! 这就不是一般的神仙能做到了! 纵观六界神仙,仅上仙与上古神魔方能办到! 不但是云霄施展出了法术,琼霄与碧霄也配合着使出各自的浑身解数。 琼霄飞到云霄那巨大的元神胸前,使出广袖流云,她以衣袖和披帛带动甘露池的里所有水珠凝结成云,在云霄元神四周勾画出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黄云,黄云连绵不绝,恰如润育神州、泽被苍生的九曲黄河! 碧霄则飞到云霄元神的眉心之间,一边继续放声歌唱,一边双手作诀,使出云蒸霞蔚。 顿时,云霄元神的头顶变得灵芒万丈、霞光璀璨! 不愧是得道女仙,众人眼见三霄娘娘变化缭乱、耳听云碧二霄壮丽之音,真可谓极尽视听、蔚为大观! 评委席上的羊太公摸着山羊黑须道:“这《九曲黄河》原出自三霄娘娘的九曲黄河阵,传说三霄娘娘曾以此阵困住殷商时期的昆仑十二仙,只是云霄心善,没有对杀害她们大哥的昆仑众仙痛下杀手,最终导致元始天尊亲自来破阵,降伏了三人。” “而后民间就渐渐开始流行此阵法和舞曲,每年正月十五摆下此阵、跳完此舞,可祈福求财、驱邪祛病。” 一旁左眼戴着眼罩的虎太岁则回应道:“嗯……作为这曲子的原创者,三霄娘娘霞光漫天、仙气满堂,确实是我平生听过演奏得最好的一次了。” 众人尚沉浸在三霄娘娘的表演中,三霄娘娘却已经弹奏完了。 黄河之水变回甘露之水落入池中。 云霄也收回了出窍阳神。 三人落到舞台之上,向台前众人缓缓点了个头,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掌声飞回了自己那桌。 而后,评判团给出了分数。 经胡蜂司仪统分后,她对众人宣布,评判团给出的分数为: 八十五分! 虽比琴箫组少了三分,但分数也足够高了。 如此一来,留给其他组的压力就更大,毕竟十二组里只有四组能够通过复选。 看这架势,倒像是琴箫组和碧游组前提占了两个名额,后面十组去争余下的两个名额。 但灼月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要争第一! 不为别的,就因为碧游三霄没把乾闼婆和紧那罗的第一打下来! 也因为她现在已经是六界之主了,有义务把乾闼婆和紧那罗比下去! 百花争艳,舍我其谁? 带着这样的心态,灼月看向叶涵,见叶涵朝她点了点头,她才站起身来,姿态孤傲地望着前台,对两旁的燃星和薛涛冷声道:“妹妹,涛儿,上吧。” “是!”燃星回应。 “迫不及待了。”薛涛回应道。 于是乎,灼月和燃星御风而起,一人牵住薛涛一只手,带着她一同飞到了舞台之上。 灼月难得有了求胜之心,所以一时忘记了要等胡蜂司仪铺垫以后才上台。 但胡蜂司仪临场应变能力也不是盖的,眼见灼月、燃星和薛涛已经上台,她换了一番说辞,笑道:“看来,碧游三霄娘娘的演出虽然精彩!星月组却浑然不惧、跃跃欲试了呢!” “说起这组,她们有点特别,有妖族公主、也有人类女子……分别是明玉宫大宫主灼月、二宫主燃星和女校书薛涛!” 胡蜂司仪郑重地介绍了一番台上三人,说道:“在初选时,灼月之琴技、燃星之舞姿、薛涛之歌喉,都颇为惊艳,不知她们三人组成一队,会带来何等精彩的配合呢?” “让我们掌声有请星月组!为我们带来歌舞曲——《越人歌》!!” 胡蜂司仪带头鼓掌,台下应和的人却没有三霄娘娘那么多,除了评委席和韩夜等寥寥数桌在拼命鼓掌,其余人都开始吃起了东西。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灼月现在变回司徒云梦,那么论交情,台下大半是会捧场的,甚至包括作为对手的碧游三霄娘娘。 当年幽冥鬼皇用灵宝天尊的灵宝乾坤袋吸走了三仙岛至宝——金蛟剪和混元金斗,跑到鬼界的寒冰地狱称王称霸。 那时三霄娘娘正在修炼关口,她们打算等修炼至上仙境界后再去找幽冥鬼皇的麻烦。 没想到等她们得道出山、正要去往鬼界时,彩云仙就受灵宝天尊之命将金蛟剪和混元金斗还了回来。 从彩云仙口中得知,是身为神界兰香仙子的司徒云梦拼了老命破解了灵宝乾坤袋,而灵宝天尊则借星辰的身体下凡收伏了幽冥鬼皇,并将幽冥改名为“无忧童子”。 三霄娘娘自然感激灵宝天尊,但灵宝天尊本来就是她们的师父,而司徒云梦却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愿意为了别人付出所有! 三霄娘娘对司徒云梦是既感激又佩服! 更何况云霄娘娘心地善良、司徒云梦也心地善良,云霄期待着有一天能与司徒云梦见上一面,只是一直无缘。 所以,三霄娘娘此番前来里蜀山,并非为了长生不老,乃是为了仙家之义气! 她们打算拿到第一名后,亲自面见乾闼婆和紧那罗,帮司徒云梦挑了这两个幕后黑手,恢复里蜀山秩序。 那么,三霄娘娘怎么可能会喜欢灼月燃星这两个外来妖族公主? 此二女可是专程来里蜀山夺走司徒云梦妖主之位的! 同理,其余没认出灼月就是司徒云梦的善人,大多数也不喜欢灼月。 另外有一批看官,则不看好星月组的演出,觉得妖女再怎么表演得出色也不可能比仙女厉害。 只有那些反对飞凰公主与三公九卿政权的人,譬如羊太公、虎太岁之流,他们才会使劲鼓掌,因为鼓励灼月发挥得好,就是打飞凰公主和三公九卿的脸! 当然,沧浪也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望着灼月的冷艳之姿、盯着灼月的修长妙腿,他觉得似曾相似。 他曾追求过司徒云梦,虽然被司徒云梦当着韩夜的面训了一通,但他一直都很崇拜司徒云梦。 眼见这个灼月有点司徒云梦的影子,沧浪不禁为之着迷了,心想:“莫非我的缘分……其实在这里?” 沧浪把桃花扇搭在脑门上,又心想:“风度!在灼月公主面前,我一定要保持风度!!” 那边厢,灼月、燃星和薛涛在开场前收获的掌声虽不及碧游三霄,但她们心态都很好,她们认为彼此的配合只要默契了,就有信心超越琴箫组,位列第一! 于是,灼月以龙唤之术变出了一把凤首箜篌、燃星则以隔空取物之法变出了一把鸾翼竹箫,二女率先演奏了起来。 里蜀山妖主会龙唤之术本无问题,而灼月作为曾任妖主的炙心之妹,会这招也并不稀奇。 只听得二人演奏的前奏中,凤首箜篌悠长似水、鸾翼竹箫荡漾如舟,似乎是箜篌之音乘着竹箫之声。 再过一段,二人的演奏又变了,灼月用如雪素手肆意拨动琴弦,将箜篌之音转为主调,而燃星的竹箫之声则变为伴奏。 这期间,灼月单手怀抱箜篌弹奏,另一手二指作诀、紫袖一挥,那甘露池的左侧便飞出一道丈余粗的水龙,哗然一声落到甘露池的左侧。 水龙继而波荡,化为悬空小溪。 悬空小溪又如长鲸吸水般吸附着池子里的甘露,化作一条延伸向观众席的小河! 燃星配合着在小河之上变出一只小舟,小舟释放出光芒,穿过悬空小河,折射出五彩绚烂的虹辉! 然后,灼月和燃星便带着薛涛飞到了小舟之上落定。 在众人看来,灼月和燃星确实也颇有些法力,但薛涛迟迟未动,只怕是这首曲子的主唱。 不出众人意料,站在灼月、燃星中间的薛涛开嗓了。 可她没有唱歌,她只是用嗓子发出了“啊啊啊”的伴奏女声,附和着琴箫之旋律。 而后,她就从灼月手里拿过箜篌、与燃星一起就退到灼月身后伴奏去了。 一人弹琴附和、一人吹箫迎合,二女和音,将灼月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时众人才明白,真正主唱的人其实是灼月! “今夕何夕兮?” 当灼月娥眉微动、用柔情高音唱出第一段的时候,在场男子十有八九便陷入到那美妙的音律当中,轻轻打着节拍。 “搴舟中流。” 当灼月面朝前方唱出第二段时,她双手奉向观众席,而她脚下的小舟也在悬河上动了起来,似乎真的在河里漫游着。 “今日何日兮。” 当灼月唱到第三段,她娥眉轻耸、姿态娉婷,将手放在胸口,看向前下方的观众席,美目顾盼,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其实,她自然是在找韩夜。 “得与王子同舟!” 灼月唱出第四段,恰好看到了韩夜,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千里茫茫若梦,双眸粲粲如星! 她如赵国飞燕般轻盈而起,在空中舞出了飞天之姿,紫纱轻扬、燕裙回旋,那纤腰、那傲胸、那翘臀、那玉腿、那莲足,无不深深抓住了在场男人的心。 可她的眼里却只有一人。 “蒙羞披好兮,不訾诟耻。” 当灼月唱出这第五段,她想到的是,曾经韩夜为她力战武林群雄、她却以为自己“失了贞洁”,正是“蒙羞披好兮,不訾诟耻”。 灼月如同一只紫羽凤凰落回舟上,双手合十贴着她凝霜如月的脸颊,去看台下韩夜,正好唱出了那句“不訾诟耻”,蓝眸里满是感激和热爱。 韩夜看得颇为感慨,一方面被妻子的美色所迷,另一方面又庆幸这段感情未曾错过。 “心几烦……” 灼月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随着妙曼的舞姿轻轻摆动,跳得优美而流畅,如枝头青蛇、又如水中游鱼。 最重要的是,把她心绪纷乱的情感呈现在了舞蹈上,如同她一次次不被韩夜理解、却一次次思念韩夜! “而不绝兮……” 灼月飞到空中,一手妙臂直直伸向天际、如白兰在树上怒放,一手如孔雀翘首般“开”在唇边,侧头去看向韩夜,含情脉脉、妩媚动人! “得知王子!” 灼月唱出第六段的最后一句,她妩媚的表情变得明光四溢。 娥眉舒展、蓝眸晶莹!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灼月朝着观众席飞了过去,半路上施展出身外身,一下幻化出十二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分身,飘飞在空中。 或如嫦娥奔月、或如女娲补天! 或如织女下凡、或如素女登仙! 其实,她就是想近距离看看韩夜,问问他觉得自己怎么样。 但在各位看官看来,他们还以为灼月的分身是奔着自己来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 灼月带着所有分身绕着观众席飞了一圈,紫纱蹁跹、燕尾轻灵。 “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一手含胸、一手将若兰素手伸向观众席,动情地吟唱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 灼月带着所有分身飞上藻井,与那五百飞天合为一体,但五百飞天显然被灼月的分身比下去了,看上去只是给灼月分身在伴舞。 “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带着分身们又飞向观众席,把手伸向他们。 “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回顾韩夜八年都未曾理解过她的喜欢,很是委屈、很是难过,娥眉颦颦,月眸泛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而后,悬河小舟上的燃星和薛涛又给了一段伴奏,灼月们飞到在二女之上,如十数只凤凰盘旋起舞。 “山有木兮木有枝……” 盘旋的圈子越来越大,看客时而能看到灼月一个个地快速飞过来、又一个个地快速飞过去,每个灼月都朝着他们伸出戴着冰辉袖套的柔荑。 “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个个欢心而来的灼月,却一个个摇头哀叹离开,回到了悬河小舟之上。 “山有木兮木有枝……” 唱到这里,灼月又一齐出动了,幻化成不同的姿态,回旋在观众席上,翩然起舞。 “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蹙动眉头,引在场众人立起身来、陶醉入迷! “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别过侧颜,引全场看官伸手挽留、魂牵梦萦! “心悦君兮……君、不、知。” 灼月回忆着韩夜一次次来鸣剑堂看她、一次次又匆匆离开,她灼灼之心变得时而冷如冰霜、却又时而满怀憧憬。 她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柔美地伸向远方,回到了那悬空小河的小舟之上,身后十二个分身也一个个叠加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韩夜能感受到司徒云梦当年内心的苦闷,他差点没忍住站起身去抱住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一叠声地对她说: “我知道了,全知道了!是我不好!以前都是我不好!!” 但想起自己现在不是韩夜、是摘花书生,他坐了下去,双手搭在两旁的椅子上,故作一副欣赏的模样,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虽忍住不去哄灼月,台下的看客们却把他想说的话大声说了出口,不过都是替他们自己说的: “我知!” “我知!!” “岂敢不知?!” 黄蜂看得心花怒放,沧浪看得血脉贲张。 秦清看得异常兴奋,云霄看得心头一沉。 看客们都看得很爽,但他们却都没有韩夜爽! 韩夜表面装作很镇定,内心早就如怒涛大海、扑通狂跳! 他琢磨着,老婆今夜以歌咏志、绝非空穴来风,回房里该要好好她疼一番才是! 而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不但是歌唱得好、舞跳得好,且她在演绎《越人歌》之时,是完全代入了自己和韩夜感情经历,所以才声情并茂、惟妙惟肖! 一曲唱毕,全场起立! 掌声雷动,延绵不绝!!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六回 闹东海 比起三霄娘娘的《九曲黄河》,星月组的《越人歌》给众人带来的更多是惊讶、惊喜! 因为大多数人都以为肯定是灼月弹琴、薛涛唱歌、燃星跳舞,没想到上台后是薛涛弹琴、燃星吹箫、灼月唱歌跳舞,这就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了。 灼月被燃星、薛涛衬托着,她自己也发挥出色,便如同九天飞仙、众星捧月! 一个妖族公主,浑身竟然散发着源源不绝的仙气?! 一个冷艳美人,内心竟然绽放出热烈温婉的柔情?! 这是超纲的、犯规的! “抗议!!” 山木组那桌到底是坐不住了,但见身穿粉衣、头束双鬟的桃芊芊站起身来,质问胡蜂司仪道:“天音大会比的是琴箫歌舞,可不是比法术!要是比法术,贵店直接宣布法术较高的人获胜,不就好了?还用比吗?!” 胡蜂司仪知道怎么回应,但她还是看了一眼台下的秦清,见秦清冲她点了点头,胡蜂司仪才对桃芊芊道: “所谓天音,乃玄妙之音、天籁之音,超脱众生、免去烦恼……前两组虽然用了法术,但完美诠释了这一主题。” “既是六界规模最大的盛会,哪能跟人间的戏班子一样束手束脚?按照您的意思,还得站在台上着地跳舞、不许飞行,这歌舞才好看是吧?” 说着,胡蜂司仪大声询问各楼层的观众:“各位看官,刚才灼月表演的舞蹈,好不好看?” “好看!”观众们齐声应和。 胡蜂司仪接着问:“前三组选手奏唱的曲子,好不好听?” “好听!”观众们又齐声应和。 胡蜂司仪这才看向桃芊芊,说道:“桃芊芊选手,碧游组和星月组固然是用了法术,可那也是为了达到现场效果!不管是元神出窍还是身外飞仙,凭的也是选手们自己的才情和技艺!有什么好抗议的?” 确实,看官们来到里蜀山的长乐苑,本也是为了纵情声色,方才灼月的《越人歌》跳得大伙儿忍不住都想上去把灼月抱下来、拥在怀里了,足见他们就喜欢这种仙气十足的大雅歌舞,此刻听到桃芊芊抗议,自然是强烈不满。 大老远到妖界来看歌舞,却只能看凡间表演那般端坐演奏、着地跳舞,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所以,现场之人嘘声四起,纷纷宣泄起了对桃芊芊的反感! “喂!你们比不比?不比就别啰嗦!” “输不起是吧?抬杠是吧?” “你就算想用法术、还没那个实力呢!废话什么?!”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冲击着桃芊芊,把桃芊芊气了个半死。 身旁她的兄长桃高觉见状,一边按住桃芊芊、一边连连向大家赔不是。 胡蜂司仪也懒得管桃芊芊了,她只想好好完成乾闼婆和紧那罗交代的任务,不负坛主器重。 胡蜂司仪早就感觉到乾闼婆欣赏灼月,说是内定了都不为过,尤其是灼月今晚竟然跳起了乾闼婆最喜欢的飞天之舞,从乾闼婆的表情都看得出,对灼月那真是惺惺相惜、相逢恨晚! 所以,坛主喜欢的人,又岂能不妥善保送晋级? 胡蜂司仪开始推敲起了评委席,只道:“再次感谢各位朋友莅临长乐苑,一同为六界选秀、发掘人才!” “大家都是六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坚信,台下之纷争恩怨,与台上的精彩表演,本无任何关系,不至于影响到大家的公正评判。” “请大家基于灼月的自我突破和精湛演绎,给出你们的评分,谢谢!” 按理说,胡蜂司仪不能表现出对某一组的偏心,会显得对其他组不公平,这在后世叫做“主持人帮选手亲自拉票”! 的确犯忌。 但胡蜂司仪心想,本次大会,场地、资金、人手都是我们出的!获胜者收获的高强法力也是我们出的!你们评审团只是面子上的东西,最好识相点,把场面搞起来,别把坛主弄得太难堪! 如果坛主想要的目标未达成,那其他的就算弄得再好,也都是假大空放屁! 胡蜂司仪不介意被看官们戳着脊梁骨说她偏心,看官们有给过她一文钱支持吗? 只有二位坛主在支持着她!! 更何况,桃芊芊的抗议反而是帮了胡蜂司仪,令在场看官产生了一些逆反心理、更加支持灼月,也令胡蜂司仪可以借题发挥,提醒评审团不要受到外界声音的干扰。 评审团中,沧浪、黄蜂为灼月着迷,给了满分。 雾蟾、豹尾则本着对灼月的纯粹欣赏,给了满分。 羊太公等人既认可灼月的歌舞表现、也出于对飞凰公主和三公九卿的不满,毫不犹豫给了满分。 至于唯一一个打四分的,是鸟嘴。 鸟嘴还一脸不屑地对黄蜂说:“奶奶个熊!老子就是要给四分!这个胡蜂司仪叫我们公平给分,老子需要她来提醒吗?” “就冲这话,老子顶多只能给四分!” 经过一番讨论后,评审团评分完毕。 胡蜂司仪稍作统计后,目瞪口呆,而后朝着众人宣布: 星月组《越人歌》的得分为——八十九分! 目前顶替琴箫组的《笑傲江湖》,成为了全场最高分!! 彼时,灼月、燃星和薛涛已经还原了舞台,并坐回到了摘花书生叶涵的身边。 灼月一听这个得分,终究难掩少女心性,忍不住就想去抱一下鼓励她突破自我的丈夫韩夜,但伸出去的双手却又收了回来,她故作姿态地将双手环于胸前,问:“叶公子,如何?本宫没让你失望吧?” 韩夜一手搂住灼月的楚腰,一手抚摸她冰肌泛光的妙手,笑道:“灼月殿下说笑了……小生是没想到,殿下不笑则已、一笑倾城,不跳则已、一跳倾国,回顾这两晚和殿下巫山云雨、逍遥快活,实在是荣幸之至、洪福齐天!” “是啊。”燃星在一旁咯咯笑道:“姐姐,叶公子还真是舍得出钱,今天下午又偷偷叫我去前台交了一万八千两白银,说是要我们再陪三天才肯罢休呢!” 虽然知道这钱是燃星出的,但薛涛和韩梦瑶都看向韩夜,一脸惊讶地道: “相公,你是不是有点太生猛了啊?” “涵哥哥,吃得消吗?” 韩夜顺势演了起来,揽住灼月香气四溢的柔肩,只往怀里带,得意自在地道:“吃得消,有六界第一美人灼月殿下相陪,那就无论如何都要吃得消了!” 说着,韩夜看向貌胜姑射、美过素女的灼月,温声道:“你说是吧,殿下?” 灼月俏脸微红,轻轻脱开韩夜的手,冷声道:“本宫几时同意了?” 韩夜将嘴凑到她耳根前,轻轻说道:“你明明同意了啊……头一天晚上恨不得把我杀了,第二天晚上却只是嘴上说说,身子自己跟着配合,把我弄得销魂蚀骨、扶墙而出!你还没同意啊?” 灼月闻言满面桃花,轻轻掐了一下韩夜的腰,愤然心想:阿夜太坏了!这些话乾闼婆和紧那罗肯定会听过去的!就算是演的那也不行啊!! 韩夜知道夫人被自己搞得又羞又怒了,只好忍着腰痛、抱拳讨饶:“疼疼疼!殿下轻点!殿下轻点!!” 而燃星、薛涛,哪怕是韩夜的亲妹妹韩玉,看到夜月二人互动,均一致认为:韩夜适合扮演淫贼,他绝对是本色出演! 与此同时,台上。 胡蜂司仪眼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了,便准备安排第四场演奏,她张口道:“好了,各位看官,接下来这组,我们有请……(山木组)!” “且慢!!” 胡蜂司仪话还没说完,桃芊芊又站了起来。 大伙儿暗骂这厮不懂规矩、惹人讨厌,甚至有人都想让长乐苑把桃芊芊赶出去了,桃芊芊却说出了令所有人都惊讶的四个字: “我们弃权!” 桃芊芊见众人陷入寂静,把手举了起来,又重复道:“我们弃权!!” 虽然桃芊芊没说弃权的原因,但众人都知道,不外乎三个原因: 其一,桃芊芊觉得有黑幕,店大欺客,可她的抗议无效,所以弃权。 其二,从分数来看,复选晋级的四组已定其三,余下九组桃芊芊自认希望渺茫,这才弃权。 其三,既然星月组的《越人歌》超常发挥,桃芊芊又不能换歌了,不弃权难道还留着丢丑吗? 桃芊芊见胡蜂司仪一脸疑惑地望着,她随便给了个理由,不服气地道:“你想让我们当你们的垫脚石,门都没有!直接下一组吧!” 胡蜂司仪知道桃芊芊喜欢抬杠,她倒是无所谓,看了一眼秦清和萧明,秦清此时只是盯着灼月看,萧明则对胡蜂司仪暗暗点了一下头。 于是,胡蜂司仪宣布,山木组弃权。 第五组,就轮到娇龙组来演奏《大闹东海》了。 这首曲子是东海六公主敖慧心选的。 当然,龙吉公主和玉面狐狸也没反对。 敖慧心刚出身的时候,她三哥敖丙就被哪吒打死了,还被剥了龙皮、抽了龙筋。 那一年,是哪吒大闹东海。 敖慧心对敖丙没什么感情,何况长大后听说敖丙是自己为祸人间、并指使手下在沿海抢童男童女来果腹、终致哪吒见义勇为将敖丙杀死,她就更无所谓了。 哪吒与其亲爹托塔天王不同,自打飞升神界后,他就成为了天外游侠,从第八重天去往天外天去了,很少回到这个世界。 在三千世界里,他有了另外一个名字——“那拏天”。 但哪吒心性成熟后,念及当年毕竟令敖广痛失一子,就在去往天外天之前,将缚龙神器混天绫及杀龙凶器乾坤圈送给了敖慧心的亲爹——东海龙王敖广。 自那以后,哪吒与东海才算彻底冰释前嫌,而敖慧心也对哪吒颇有好感。 之后,等敖慧心活到一千多岁时,她亲爹敖广就被“好邻居”孙悟空找上门来,索要宝物。 那天,敖慧心与母后、二位姐姐一同在帘后观赏孙悟空挑选称手兵器,见他竟然舞动了龙宫勇士从未单人拿起过的方天画戟,不禁瞠目结舌。 随手舞了一通后,孙悟空竟然还扔出一句:“还是轻了!” 敖慧心当时便知,这个孙悟空将来又会成为一个不逊于哪吒的大英雄! 而孙悟空软磨硬泡,最后从敖广那里拿走了定海针,他才心满意足离去。 但此举也引得海床震荡、龙宫摇晃,足足九日方才消停。 那一年,则是孙悟空大闹东海。 自古神仙当中的英雄人物,总要闹一闹东海,方显英雄本色。 今天,也该轮到自己闹一闹东海了吧? 所以敖慧心选了《大闹东海》。 但她的意喻并不是闹自己老家,而是闹一闹这长乐苑! 敖慧心心性活泼开朗,龙女外表、侠女心肠,有了哪吒和孙悟空大闹东海的经历,她会情不自禁去喜欢六界当中的大英雄。 而清源妙道真君柳错,正是她心目中那个大英雄! 多番相识,二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夫妇二人育有一女,乃小龙女柳宁雪。 柳宁雪娇蛮任性、不服管教。 而大力牛魔与铁扇公主的儿子——圣婴童子,也骄横跋扈。 又洪锦与龙吉公主的儿子——布雨童子,亦天性顽皮。 这三对夫妇为了自己的孩子伤透了脑筋! 他们听说,拯救六界的盖世英雄韩夜在太平镇定居,而他妻子司徒云梦又开了个面向六界的私塾,宣扬“六界无界”、“众生平等”的思想。 要不然,带孩子去那里试试? 于是,三对夫妇先后将他们的孩子送了过去,希望孩子能学点东西。 说来也怪! 当时司徒云梦明明一点法力都没有了,如同一个寻常女子,但无论柳宁雪、牛圣婴还是洪布雨,一到司徒云梦面前,被司徒云梦抱一抱,就都乖了!安静了! 柳宁雪说她喜欢闻司徒云梦身上的香味。 洪布雨说司徒云梦很温柔、让他很放松。 牛圣婴则有些瑟瑟发抖,说司徒云梦给他一种压迫感。 无论如何,孩子都服了司徒云梦的管。 何况司徒云梦是女中君子,饱读诗书、才貌双绝,曾被神界书圣亲自认可,她愿意教自己顽劣的孩子,难道不是大大的好事吗?! 所以,敖慧心、铁扇公主和龙吉公主都交了司徒云梦这个朋友! 六界之内,也只有司徒云梦能让她们不再为孩子的学习而操心了! 敖慧心、铁扇公主、龙吉公主,均愿随各自的孩子称司徒云梦一声——“先生”! 而大前天,司徒云梦在韩宅对柳宁雪、圣婴童子和布雨童子等弟子宣布她要去里蜀山“肃清淫邪、扫平污秽”后,弟子们就有了想法。 是! 先生不让去,那是因为爱护弟子,弟子们本人可以不去! 但弟子们能不能通知自己的爹娘? 能不能告诉爹娘: “先生和师丈的地盘出事啦!爹爹娘亲快帮忙!!” 所以,东海六公主敖慧心就带着清源妙道真君柳错来了! 所以,红鸾星龙吉就带着龙德星洪锦来了! 惟有圣婴童子这里略为特别。 他委托其家丁云里雾和雾里云回去火焰山,却只联系到了父亲大力牛魔,而大力牛魔认为正妻铁扇公主不适合来这种风月场,这才带着爱妾玉面狐狸一同赴会。 当然,也还是有点个人想法,毕竟他与正妻一直是面和心不和。 但孩子牛圣婴是他们夫妇二人生的,互为骨肉至亲,又没有分家,大力牛魔主要还是想来里蜀山平了这里的事,捎带与玉面狐狸逍遥快活。 是故,无论大力牛魔、清源妙道真君还是洪锦,追求长生不老只是他们来长乐苑打的一个幌子! 大力牛魔以前从没想过吃唐僧肉,还会指望小妾玉面狐狸给他分得长生不老之灵力吗? 清源妙道真君和洪锦均是得道高仙,已近乎与天同寿,则更不必说。 这些人的真实目的,就是来砸场子的! 毕竟,里蜀山是司徒先生的地盘啊! 孩子们都着急了,当爹当娘的还任由妖魔搞乱先生的地盘,令先生停下教书工作,跑来维护她自己的领地? 这还好意思无动于衷吗? 袖手旁观,情何以堪?! 当然,除了三霄娘娘之外,敖慧心、龙吉和玉面狐狸也是没看到乾闼婆和紧那罗本人,也不知道秦清萧明是二人变的,所以才继续参加大会,没有半路上闹事。 真要看到乾闼婆和紧那罗,不等三霄娘娘动手,这几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便会立刻和她们打起来,抓住罪魁祸首并押到先生面前,听凭先生发落! 那就既给自己孩子长脸,也无愧先生悉心授业。 君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 既然还没蹲到幕后黑手,而敖慧心又迫不及待,她只能以歌咏志了! 只见敖慧心在胡蜂司仪的盛情邀请下,带着龙吉公主、玉面狐狸上得台去。 敖慧心身为龙女,相貌自然亦非凡品,她的杏花脸上长着一对柳叶眉、一双水晶目,手如玉笋、腰若细柳,金纱披身、莲花镶裙! 龙吉公主亦为得道女仙,她天生丽质、肌肤胜雪,明眸皓齿、仪态万千,鱼尾金冠霞彩飞,白鹤绛绡衣相随! 玉面狐狸也是万岁狐王的女儿,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娇娇倾国、步步生莲,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 这三女一上台去,台前看官又是一阵掌声、一阵喝彩! 而灼月自然是认得她们,很期待朋友们在台上的表现,她一边给韩夜斟酒,一边随夫君安静地看演出。 敖慧心到底心急了点,只等龙吉公主按箫起奏后,她便化作一条十丈长、一丈粗的粉色娇龙,将龙吉公主和玉面狐狸环绕在其中,不住地旋转、飞舞。 龙吉公主继续吹着箫。 玉面狐狸就一边弹起琵琶、一边原地旋转起舞,只跳得粉汗淋淋、兰胸吸吸,她才想起一个问题: 谁主唱? 下午组队以后,三女商量过,本来是敖慧心主唱,她伴唱! 但这时候敖慧心却光顾着化身为龙、翩然起舞去了! 已经上台表演了,哪里还有功夫提醒敖慧心这个笨蛋?! 玉面狐狸颇为无奈,只好把唱歌这个活也自己揽了下来。 她香汗如雨、娇喘微微地开嗓唱起了《大闹东海》的头一段: “东海胜神州,有子龙宫游。” 敖慧心一听玉面狐狸唱歌,立马心头猛地一跳: 对啊! 她不光跳舞,还要唱歌呢!! 但是玉面狐狸已经唱了第一句,接下来该怎么办? 敖慧心一边盘旋一边看玉面狐狸唱得挺辛苦的,她决定还是把歌接过来自己唱,于是抢着唱了第二段: “手持混天绫,翻腾誓不休!” 等她唱完,她才听到玉面狐狸也刚唱完这句“翻腾誓不休”…… 这下可好了! 玉面狐狸因为不知道敖慧心会在第二段把歌接过去唱,所以硬着头皮跟敖慧心一起唱了第二段,唱得还不是很齐! 比起灼月和薛涛的配合那就差远了! 玉面狐狸既知敖慧心要唱,第三段她就不唱了,专心弹琵琶跳舞,毕竟她的舞姿也不逊于同为狐妖的苏媚娘,还是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 但是…… 第三段曲子,敖慧心却半天都没唱出口! 她在等玉面狐狸唱!! 因为敖慧心把第二段唱出来时,她突然意识到: 玉面狐狸好像能唱啊?唱得挺好的! 她半路上插进去是不是反而把玉面狐狸搞乱了? 不行,第三段还是先别唱了!让玉面狐狸好好唱! 她专心跳舞! 因此,第三段除了龙吉公主的箫声和玉面狐狸的琵琶声,就没有女声唱歌…… 娇龙组三人尤为尴尬! 最后,龙吉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只好学云霄娘娘元神出窍,化作一个八丈高的云化龙吉,高声把后面的歌曲硬生生唱完了。 可她的道行毕竟比云霄娘娘差了些,乃强行令元神和躯壳同时演绎,所以收回元神时只觉异常疲惫。 好在瑕不掩瑜,当龙吉接下主唱的任务后,敖慧心的飞龙起舞和玉面狐狸的琵琶回旋就都上道了,整体看起来的效果也还不错。 但见粉色娇龙在外圈飞旋,引得甘露池上升起一道道映着琉璃灯光、五彩绚丽的喷泉。 玉面狐狸在内圈曼舞,姿态优雅,千娇百媚。 而龙吉公主的元神则伫立在中央,华光璀璨,相得益彰。 听得不甚流畅,看得倒还舒服。 等演奏完毕,薛涛在桌前终究忍不住了,大笑道:“这个敖慧心还是那么粗心啊!竟然忘记是自己主唱啦?!” 韩夜在一旁提醒:“涛儿,你笑那么起劲作甚?敖慧心你跟她很熟吗?” 薛涛旋即反应过来,双手叠放在膝上,回道:“相公,我熟悉她,她不熟悉我呀!东海六公主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吧?” 韩夜微微点头,他暗地里庆幸司徒云梦、水落樱和薛燕三女住在一个房间,且三女颇为默契。 古往今来,团队竞技和个人较艺最大的区别就是默契,而敖慧心这组实力都很强,合在一起却阴沟里翻了船,令他不胜感慨。 评委席上的雾蟾则低声对沧浪道:“敖慧心、玉面狐狸和龙吉三人各自拎出来,才艺皆属上佳,可她们的配合太糟糕了,无法把《大闹东海》这首曲子完整地呈现出来,这是个大问题。” 沧浪脑子里还回想着之前灼月的歌舞之姿,听雾蟾在旁边点评了,他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啊,是啊!反正听她们演奏完,确实没什么印象,比上个曲子差远了。” 隔着几个位子的姬如意对涂子福说:“《大闹东海》这个主题也挺奇怪的……你说闹吧,也闹,就是大闹东海只看到被闹的龙,没看到谁在闹啊!没紧扣主题!” 涂子福则回应说:“兴许龙吉公主在闹东海吧,我只能这么认为了。” 评判团一番讨论后,最终给出娇龙组《大闹东海》的总分为: 七十二分。 目前位列第四。 只是她们配合失常,倒给了其他组一些信心: 原来神仙组合也不一定是无懈可击的! 只要配合默契,依然有机会赢! 最起码,下一组即将上场演绎《梦吟》一曲的五可、玄鬼和书中仙,她们比之前信心倍增。 于是,在胡蜂司仪一番介绍和邀请后,狐仙、艳鬼和书中美女在留仙秀才的鼓励下,上了台去。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七回 齐斗艳 等到玉面狐狸、敖慧心和龙吉公主回到各自那桌时,她们的男人都或多或少安慰了自己的妻妾一番。 但敖慧心三女对于发挥失常也没有那么懊悔。 不同于三霄娘娘的计划,敖慧心的计划是,如果自己这组没拿到第一,那就继续留着看戏。 只等某一组确切拿到第一后,敖慧心就让丈夫柳错施展七十二变,将她本人、龙吉公主和玉面狐狸分别变成那一组女子的模样,不就有机会见到并抓捕乾闼婆和紧那罗了? 所以,敖慧心等人又开始专心看别人的表演了。 此时此刻,台上的五可、玄鬼和颜如玉已经开始奏唱了起来。 上台以后,留仙组的美女们自然还是穿好了衣服。 五可穿着一袭红衣,虽是狐仙,但娇柔美丽、端庄贤惠,《梦吟》由她主唱。 只听得她开口柔情似水地唱道: “穷~有~富~梦,丑~有~美~梦。” “人~活~百~岁,半~生~是~梦。” 一边唱着,五可一边轻轻舒展着玲珑有致的腰肢,歌声令在场观众仿佛真的置身在了一场梦中。 随之一同奏起的,是玄鬼的笛声。 玄鬼穿着一袭黑衣,妩媚窈窕,薄纱黑衣中隐隐能看到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和圆似珠宫的麝脐。 玄鬼吹笛之时,善于摆弄她摄人心魂的腰肢,伴在五可身边缓缓舞动,与五可一魅一贤、时妖时仙,声色相映、幻梦云间! 但真正主舞的却不是五可和玄鬼,是颜如玉。 颜如玉穿着一袭白衣,闭月羞花,步履翩跹,香肩微露,仙姿卓绝。 她双手捧着一本蓝皮古书,朝着台前走来。 “梦~是~希~望~树。” 五可唱到第五句,颜如玉就打开了那本书,但见书中金光四溢,留仙组三人五丈之内竟升起了一棵棵金光灿灿的幻树,幻树如雨后春笋疯狂生长,很快就棵棵都长到了三丈之高。 “梦~是~雾~中~花。” 五可唱到第六句,颜如玉白袖一挥,片刻工夫,台上就变得云雾缭绕、幻树开花,五彩缤纷、眼花缭乱。 “蘁~梦~惊~魂~无~底~洞。” 五可唱到第七句,颜如玉双手托起古书,但见台上黑气弥漫、四面无光,幻树繁花消散,如坠万丈深渊! “甜~梦~醉~人~一~场~空。” 五可唱到第八句,颜如玉将古书落回胸前,舞台黑暗尽去、光芒耀眼。 古书里飞出数百个颜如玉的幻影,如九天仙子一般盘旋在舞台上空十丈处,又恰似一群留恋人间的洁白鸿鹄。 灼月在台下听着听着,愈发着迷,她认为留仙组的《梦吟》确实给大家带来了一场视听盛宴。 但隐隐地,她又能感觉到,《梦吟》这曲子似乎是留仙组刻意要唱给自己听的。 唱给作为司徒云梦的自己。 其实,她的直觉没错,留仙组三女正是想把这首曲子献给司徒云梦。 虽然留仙秀才不认识司徒云梦,但常住里蜀山的狐仙五可、来自阴司外围的艳魂玄鬼、师承书圣的书中仙颜如玉,都仰慕着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是里蜀山妖主,无为而治,造福了里蜀山,所以五可仰慕她。 司徒云梦随着丈夫韩夜力挺阴司十殿,还了鬼界一个太平,所以玄鬼敬慕她。 司徒云梦在天帝宝库里得到了书圣的赞许,当时颜如玉恰在书圣手底下修炼,所以颜如玉倾慕她!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三女先后爱上了留仙秀才,也都嫁给了留仙秀才。 而留仙秀才固然风流,却也是晓义明理之辈,见三个妻妾都喜欢司徒云梦,他认为司徒云梦一定是个大好人,于是同意来到这长乐苑,让妻妾们参加天音大会。 能得到长生不老的灵力固然不错,但顺道也得帮司徒云梦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如果长乐苑确实是个污秽邪恶之地,得到灵力后也大可借此力量行侠义之事。 否则,留仙秀才为何不在家里和五可、玄鬼、颜如玉享后宫之乐、偕莺燕之欢?要跑到长乐苑来当众调情? 渐渐地,留仙组的《梦吟》进入到了尾声,歌悠笛远,舞毕曲停。 众人从《梦吟》一曲中醒来,纷纷鼓掌。 但评审团对于这首歌,各自的想法却有些不同。 在沧浪和雾蟾看来,留仙组三位佳丽其实参与跳舞的程度非常少,颜如玉造成的舞台效果主要是靠障眼法。 而在黄蜂和豹尾看来,视觉梦幻应该也属于舞台表现的一部分,这点并不输给前几组。 所以,最后评审团给出的分数为: 八十一分。 比起星月组、琴箫组和碧游组虽差了些,但分数也相当高了。 留仙组对于这个分数倒也满意,因为她们并不认为在场面上能轻松战胜前三组,何况现在也只是复选阶段,得分并不会带进后头的比赛,先挺进半决赛再说。 留仙组演奏完《梦吟》后,下一组就轮到红尘三侠组了。 红尘三侠组即将演奏的曲目为《悲白发》。 《悲白发》之曲名,取自诗仙李白的名句——“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但其意境,则渐渐演变为“情倾一人,奈何心伤,悲不自胜,一夜白发”。 这首曲子是羽霓裳选的。 可她没有白发。 她的爱人一航道人才是白发苍苍。 无论羽霓裳与一航道人、妃暄与张子陵、玉致与窦仲,自古侠士与美人就非要饱经磨难才终成眷属,仿佛是说书人写好的台本一般。 有人说,“太容易得到的情,也容易碎”。 也有人说,“得不到的才永远最美”。 不管怎样,身为狼女的羽霓裳与武当掌门一航道人爱恨纠缠了足足三百余年,才终于在六界逐渐开放之时,二人释怀。 只不过不像蓝无瑕把朱瑾明媒正娶,一航道人深爱着羽霓裳、却只能幽会。 一航道人作为武当山掌门,他很欣赏韩夜。 而羽霓裳身为行走江湖多年的烈女,则更喜欢薛燕。 这两年,韩夜作为蜀山剑魔在外头行侠仗义,早就把仙家道派的主要人士都结识了一遍。 哪怕一航道人、张子陵和窦仲不想认识韩夜,韩夜为了方便降妖除魔,总得拜拜山头、和他们交交朋友。 这两年,薛燕作为洛阳薛女侠在人间打抱不平、济世救人,同样也早就被羽霓裳、妃暄、玉致等江湖侠女“盯”上了。 薛燕伶牙俐齿、性情直爽、武艺超凡、心地善良,哪个江湖侠女会不喜欢? 只是大家不明白,薛燕明明方方面面都好,情义当先,同甘共苦,为何就是没和韩夜修成正果? 虽然薛燕大大咧咧地说她不追求这个,但羽霓裳、妃暄和玉致都替薛燕心疼,直到三位女侠来到韩宅见过司徒云梦后,她们才豁然理解: 司徒云梦对韩夜从一而终,她一点毛病都没有! 韩夜对司徒云梦一心一意,他也一点毛病都没有! 薛燕是个世间难求的好姑娘,关心同伴,懂得分寸,她就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那么,唯一有毛病的就只能是老天爷了! 毕竟是老天爷安排韩夜和司徒云梦先订终身,又是老天爷让韩夜一直喜欢司徒云梦,生生可怜了燕儿这个倒霉蛋! 在说书人的台本里,往往像薛燕这种活灵活现的侠女,是应该被写死、编死的,不然后面的故事就弄不下去了,就别扭。 可韩夜要救她、司徒云梦要救她、韩玉要救她,硬是没让她死成! 当然,薛燕自己并不想死,也没有人希望薛燕真的猝然死去或隐没尘世,因为她的的确确是个可爱的人儿。 因此,羽霓裳决定将这首《悲白发》送给薛燕,聊表同为侠女对她的怜悯之心。 妃暄和玉致支持羽霓裳选这首曲子。 羽霓裳善舞,虽是狼女却貌比凌波仙子。 但见她金环束发、红绫缠腕,将一条红绫挥舞得矫若游龙,高高跃起似月中嫦娥,轻轻落下如堂前红拂,隔老远能感受到她那股悲悯天人、爱而不得的怨愤。 妃暄善笛,白衣翩翩、仙袂飘飘,那笛声悠扬,时而静心清慧,时而空谷生幽。 玉致善歌,碧裳拥翠、丝罗含香,那歌喉婉转,时而清灵欢快,时而舒缓愁肠。 无论妃暄的笛声还是玉致的歌声,皆与羽霓裳之舞蹈配合默契、相辅相成。 在场观众能从这段歌舞曲中体会到一个女子为情所困、一夜白头的心路历程,情绪也不由得被红尘三女侠调动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羽霓裳的舞蹈前半段虽是青丝袅袅、红绫飞扬,但到了后半段,她却施展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白发三千丈》之功法,将自己变得白发盈盈、银江波荡。 传言,《白发三千丈》为白发魔女之绝技,并非凡间的功夫,乃是魔界的邪法。 当白发魔女使出这招时,她会从青丝状态变为白发状态,满头白发不但能化作穿透敌人身躯之武器,更能伸长到数千数万丈之长! 五百年前,游历人间已有数载的白发魔女,曾站在黄山青鸾峰上施展出此功法,将躲在金华城内的鹰爪大盗桂有章一击穿心! 金华城远在青鸾峰五百里,那可是足足七八万丈的距离! 当年的江湖人士得悉此事,皆尽骇然。 白发魔女后来虽被九天玄女下凡警告要遵守神魔约定、不得直接干涉人间,她最终回到了魔界,但“白发三千丈,黄山透金华”的传说一直流传至今。 只不知羽霓裳是在何等机缘之下习得此技。 但见羽霓裳跳着跳着,白发如同银海波涛覆盖了整个舞台,并将三人托了起来。 银丝与红绫围绕场间,红白相衬,顿又生出几分凄美之感。 羽霓裳在银海上疯狂起舞,一会儿痴痴顾盼、缅怀柔情,一会儿又恨意绵绵、怨气滔天。 妃暄和玉致的声乐与她共情,一会儿顿挫低沉,一会儿激烈高昂,牢牢吸引了看客们的注意。 仿佛间,银发之海转变成了云海。 羽霓裳伫立云海之上,身后散发出如同夕阳般昏黄的余晖。 其实,那是妃暄以慈航心法、玉致以天刀内力,通过掌心将真气投射到羽霓裳身上,三女内力合一,令羽霓裳短时间内具有了媲美神魔之灵力,可改变气象、造化坤灵!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羽霓裳收回千丈白发,云海逐渐褪去,她背朝观众落寞而去,笛声越来越远、歌声越来矮轻,韶华易逝,曲终人散。 一曲已毕,三层楼的看客又是拊掌叫好。 评委均认为《悲白发》这首曲子被红尘三女侠演绎得很好,如果非要挑出点毛病,那就是伴奏和主唱在意境上有点跟不上舞蹈。 妃暄的笛声虽然空灵清逸、玉致的歌声虽然甜美动人,但不太适合烘托那爱恨交织的意境。 是故,评审团最终给出的分数为: 八十一分。 目前与留仙组的《梦吟》并列第四。 看起来,如果后头的选手表现均不甚佳,红尘三侠组还得与留仙组加赛一场,才有可能决出通过复选的最终四个组。 当然,也不排除表现有比她们更好的组,那么这两组就会一并被淘汰。 只不过,表现更好的组里,并不包括接下来这组。 接下来这组,为武林绝色组。 她们演绎的曲目为《长门怨》。 《长门怨》这首琴曲的背景故事来源于西汉。 讲的是陈阿娇皇后被汉武帝贬至长门宫,终日以泪洗面,她又不甘独自忍受这份深宫怨念,遂辗转想出一个办法,命一名心腹内监携黄金千斤,求得当时的大文士司马相如代做一篇赋。 司马相如得悉原因,挥毫泼墨、落笔千言。 此赋便是鼎鼎大名的《长门赋》,诉说着一位深宫永巷女子的愁闷悲思,委婉凄楚。 而《长门怨》则化用《长门赋》的内容,出得琴曲一首,民间广为流传。 选《长门怨》本无问题,问题是选歌的人,她们自己有问题。 林如仙虽生得貌美如仙,柔语勾魂、体蕴甜香,却天性放荡,她最擅长诱惑欺骗男人,以男人间的嫉妒仇杀来满足自己心中的贪婪,弄到后面没人愿意搭理她,只有少部分傻乎乎的男人愿意为她卖命。 元康敏外表如花似玉、冰清玉洁,内在却艳媚入骨、风情无限,她话音清脆、小巧玲珑,却与数十男人有染,丈夫也换了好几个,在她看来这都不是什么事,只要对自己有利,忠贞名节算个屁。 木观音长得风神艳丽、国色天香,颇有几分观世音之姿态,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菩萨般的女人,竟是个杀人如麻、心肠歹毒的蛇蝎美人! 她只因对方不为自己美色所迷,就杀嵩山派满门、杀清官王知府全家、杀盐帮程怀仁一屋老弱妇孺! 直至武林盟主公孙正亲自出马将她追到大漠,到了大漠时,公孙正因不熟悉地形、被漫天黄沙阻挡,木观音这才逃出生天,从此却再也不敢回到中原。 木观音虽然没回到中原,倒也成了大漠一霸,她凭着高强武功杀害了数名容貌在她之上或与她难分伯仲的美人,秋凌月是一人、曲有容是一人、赵文秀是一人、张三娘子又是一人。 杀死了这些女人后,木观音才荣登大漠第一美人之宝座,却致使世上又少了几个蕙心兰质的好美人,其危害程度不逊于林如仙、元康敏! 所以,她们有什么资格演奏《长门怨》? 陈阿娇被贬后宫,固然可以去怨汉武帝,但是像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之流,那就怨不得别人了,自己要利用美色玩弄男人、自私自利,那就要做好孤怨一生、寂寥终老的准备。 除非祖上积德,玩够以后能遇到吮痈舐痔的老实人愿为她们包办下半辈子的人生。 而婊子最有趣的地方是,她们并不会觉得自己婊,她们彼此之间可以聊很多利用男人、关爱自我的话题,甚至是惺惺相惜、引得共鸣。 譬如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三人,她们人为了长生不老、容颜永驻才来到长乐苑,一旦遇上,那简直是相逢恨晚,彼此还要哭诉被世人所误会,抱团取暖。 三人这才给自己的组取名“武林绝色组”,希望光凭三人组在一起的美色就能吸引到评委们的高分。 三人这才给自己的组选曲《长门怨》,希望大家能理解她们内心的孤寂与怨念。 于是,三人尽心尽力演绎这首《长门怨》。 林如仙弹奏琵琶跳舞,元康敏唱歌,木观音则吹笛伴舞。 观众却不怎么买她们的账。 评委也不怎么买她们的账。 在观众心中,林如仙已经彻底被灼月比下去了,属于被人家踩在脚底下连塞鞋缝都不配的完败! 更何况,评委团的沧浪、雾蟾、三阴帅以及里蜀山财阀富商,他们都见过一个跟林如仙长得差不多美貌、却是真真正正冰洁玉洁的美人——司徒云梦! 所谓武林绝色,只是林如仙等人自封的罢了! 演奏完毕后,评委团给这组最后的评分为: 六十五分。 暂列各组最末。 其实,所谓公正评判,是不可能有绝对意义上的公正评判的。 就跟别人口里常说的“对事不对人”是一个德行! 譬如你以前在我手底下干过一件坏事,我却跟你说我“对事不对人”,我又没失忆,不还是记得你干过这件坏事吗? 不还是记得你是“曾经干过坏事的人”吗? 古往今来,绕过“人”来说“事”者,皆为麻痹套路之说辞! 所以,武林三婊干的那些事确实不招人喜欢,不喜欢就不存在给高分,何况她们演绎的《长门怨》还平平无奇。 这个分数一出来,在场之人也只觉理所应当,惟有林如仙一脸无辜地望着胡蜂司仪。 胡蜂司仪根本不屑保她,一脸微笑地回应道:“这位选手,我只是个司仪,无权干涉评判团的任何给分……表演完了就请尽快下台,别耽误其他组的精彩演出。” 胡蜂司仪连客套话都说的很少。 毕竟她对台下的秦清也察言观色过,确信此番操作是坛主乐意看到的。 的确,化身秦清的乾闼婆对这些千人上、万人骑的货色无甚兴趣,觉得推荐给暗天教主还侮辱了教主,简直是不屑一顾! 甚至于,她和紧那罗心想,如果武林绝色组敢排到前四,她们就敢找个借口取消这一组的比赛资格,把后面那组顶上来! 见无人替她们“打抱不平”,武林绝色组的三个女人只能悻悻然下得台去。 随后,第九组,广寒散人领衔的碧玉组上了台来。 广寒散人看了一眼错身而过的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广寒散人也和这些美人一般,会利用自己的美貌行方便之事。 但她还不至于出卖身体。 只是故作娇弱动人、楚楚可怜之状,趁妖魔仙士放松戒备时,广寒散人再突施奇招、以弱胜强。 凭借仙女般的外表、淑女般的姿态,她打败了不少昆仑山的修士,一步步坐上了碧玉堂掌门的位置。 而道真、金瑶、玉虚哪怕是蓝无瑕又不屑与她争斗,只是面子上维持着“八派掌门、一脉相承”的关系。 因此,广寒散人自我感觉良好,从未觉得美色迷惑、突袭敌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甚至有些淡去初心、疏于修炼。 直到两年多以前,她在两仪台上和韩夜比武斗法,猛然发现韩夜竟完全不吃这一套,还反过来将她一招制服,令她在昆仑各派面前丢尽颜面! 广寒散人觉得自己输得莫名其妙!比南风子输得还怨!! 南风子被韩夜一招挫败,尚可说是自己轻敌,毕竟南风子的疾风神行大伙儿确实都瞧不清楚,实力摆在明面上。 可她广寒散人总不能对昆仑各派说: “是因为韩夜没有被我的美色迷惑,所以才把我打败了!” 说出来多丢人? 简直羞于启齿! 在韩夜挺身救下昆仑八派、去往神界后,广寒散人开始了反思: 怎样才算是掌门人的实力? 她一直不得要领…… 直到第二次再见韩夜,韩夜已经从神界带回了司徒云梦,等广寒散人看到冰清玉洁、光华照人的司徒云梦后,她才恍然大悟: 论美貌,司徒云梦惊为天人,自己已经差了一截。 论实力,司徒云梦随手一个太阳灵球就打死了数以万计的刀劳鬼,自己又有天壤之别。 但司徒云梦从没凭着美色在战斗中占任何便宜,只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强! 对于好色之人,的确可以辅以美色迷惑。 可对于正经之人,那就要靠实打实的武力与法力! 身为女子,不着色相, 勤于修炼,突破自我! 方乃仙派掌门之正道!! 自那以后,广寒散人悟道了。 她闭关苦练水寒真气,花了一年时间静下心来钻研碧水派历代法宝和仙术,终于将水寒真气修炼到了第九重,灵力比肩蜀山长老、人间至仙。 而碧水派在没有分家为碧玉堂和碧水宫之前,乃是一个武功仙法并修的门派,信奉女武神水碧娘娘。 镇派之宝也不仅仅为青鸾斗伞。 武有青鸾斗伞,文有墨麟妙笔。 而墨麟妙笔一直都存放在碧玉堂的宝库里,广寒散人在水寒真气未修炼到至仙之境时,从未有能力拿起过。 破关而出后,广寒散人感念碧水娘娘圣应,她竟然将那从未拿起过的墨麟妙笔,拿了起来! 那一天,广寒散人异常兴奋,玄笔挥墨,在碧玉堂的小瑶池上画了一个广寒宫。 墨麟妙笔可将画出来的东西暂时化为真物,广寒散人就坐到了水墨凝成的广寒宫之上,召见她的二位得意弟子——水灵素和李徽音。 水灵素与李徽音眼见广寒散人露了这么一手,自然是大大称贺师父修炼得道。 但她们并不是恭维奉承,更多的是发自内心为师父高兴,因为如此一来,师父的硬实力就能切实立足于昆仑八派了! 水灵素容光胜雪、清丽脱俗,素喜将仙法融入医术,常在人间济世悬壶,所以大家都给她取了个诨号——“仙葫胜雪”。 李徽音则玉盏清露、空谷幽兰,素喜将仙法融入琴音,常在人间以琴疗心,所以大家都给她取了个诨号——“瑶琴傲寒”。 这几日,广寒散人特意将她二人一同带了过来,也算是倾碧玉堂全派之力来帮助里蜀山和韩夜一家了。 因为广寒散人始终认为,没有碰上韩夜和司徒云梦这对仙侣,她就一直发现不了自身问题,无法大彻大悟。 道家诸事,讲究一个机缘。 韩夜和司徒云梦就是广寒散人的机缘。 广寒散人想要夺得天音大会第一,而后会集仙家道派各位英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举拿下长乐苑的幕后黑手! 为机缘之恩,赴汤蹈火,以成昆仑之道!! 广寒散人带着水灵素和李徽音向着台下深深鞠了个躬,而后开始了她们的演奏。 李徽音拿出一把七弦玉琴,将高处不胜寒的《广寒秋》一曲弹了起来,恰如嫦娥仙子置身广寒深宫,远离人间烟火。 水灵素则随之高唱,她的歌喉七分轻灵、三分玉润,颇有嫦娥仙子亲身高歌之感,仿佛在诉说着广寒宫的寂寥。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 广寒散人飞跃而起,忘情地用墨麟妙笔书写着广寒宫的美景。 一会儿她画出一朵朵墨云,送水灵素和李徽音飞上十丈高空。 一会儿她又画出一轮明月,伴随在水灵素与李徽音身旁,盈盈泛光。 一会儿她画出一座庞大的广寒宫,她则化身奔赴冷月的嫦娥仙子,缓缓地绕着月宫飞行。 一会儿她又画出广寒宫四周的月桂,千枝万叶,而她则盘旋于枝头上,隐蔽于桂树中。 时而轻云蔽月,时而流风回雪。 到得《广寒秋》的下半段,水灵素不再唱歌,广寒散人给她画出了一座二十五弦的墨瑟,水灵素便以此仙法低头鼓瑟,配合起了李徽音的琴音。 广寒散人在二位爱徒的衬托下放声高歌,她的声音空灵中带着几缕沧桑,更像是嫦娥仙子饱经尘世风霜后的声音。 她化出一只玉兔,抱在怀里轻轻抚摸,柔声低唱。 而后,她美目顾盼,望向观众席,似乎在寻找着传说中她的男人——后羿,似乎期盼着他有朝一日能回到月宫来探望自己。 整个故事与歌舞曲《广寒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曲毕,广寒散人撤去了水墨仙画,将墨麟妙笔收入腰间,又带着水灵素和李徽音向台前再次鞠躬。 全场掌声不绝,纷纷喝彩! 韩夜、灼月、薛涛、韩梦瑶也发自内心为广寒散人喝彩! 评委席上,雾蟾、豹尾、黄蜂都给了满分。 鸟嘴一如既往给了四分,理由是“结尾是悲剧,不喜欢”。 沧浪则因为更加倾心于灼月,如果一定要和灼月的《越人歌》分个高下,他只好给广寒散人的《广寒秋》一个“四分”了。 评审团给出各自评分后,胡蜂司仪当场宣布,碧玉组《广寒秋》的总分为: 八十二分! 比留仙组的《梦吟》和红尘三侠组的《悲白发》多了一分! 目前位列第四!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八回 尽争妍 分数一经公布,留仙组的五可、玄鬼、颜如玉,红尘三侠组的羽霓裳、妃暄、玉致,她们均是面色凝重,却又觉输得在情在理。 尽管留仙组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和红尘三侠组的“白发三千丈”确实也有创意,不逊于广寒散人的“墨笔仙画广寒宫”。 但广寒散人在己方三人的表演安排上,更给人一种惊喜之感。 她先让偏少女风格的水灵素唱前半段,再让偏淑女风格的自己唱后半段,将月宫仙子嫦娥演绎得层次分明、入木三分。 水灵素、李徽音近几年下山行侠,与红尘三女侠相互是认识的,各自钦佩。 而广寒散人的书画之才艺,颜如玉也颇为欣赏。 碧玉堂这组赢得可算是实至名归。 留仙组和红尘三侠组对于分数结果没有异议。 只是不知道后面三组还有没有可能创造出更好的成绩。 接下来,便是第十组——轩辕组上台表演了。 轩辕坟三妖选的曲子名唤《倾城》。 主舞之人,为九尾狐狸精苏媚娘。 主歌之人,为九头雉鸡精胡蓉蓉。 伴奏之人,为玉石琵琶精王玉凤。 《倾城》这首曲子意境为: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在城头跳舞,倾城绝色、艳压群芳,但在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却深藏着一颗得不到真爱的孤寂内心。 苏媚娘祖上本来就是倾国倾城的苏妲己,《倾城》这曲子由同为九尾狐妖的苏媚娘来跳,自然是再适合不过。 玉石琵琶精王玉凤擅长土灵力,她一边弹着琵琶一边在舞台上为苏媚娘变出了一座高五丈、厚一丈的红土城楼。 九头雉鸡精胡蓉蓉擅长风灵力,她一边放声高唱一边用风灵力吹出了城楼的细节并赋予了城楼色彩。 苏媚娘就在二人的衬托下,飞上城头,翩然起舞。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1。 低身时,似嫩柳池边初拂水; 跃起时,若轻云岭上乍摇风2。 回眸一笑,百媚横生。 也不知是苏媚娘站在高墙上独舞的缘故,还是她缓缓收拢动作而带来的结果,看官们能感觉到倾城之舞逐渐变得落寞。 仿佛是享尽荣华富贵、收获万千宠爱,却一直未能得到一人以真心相付,苏媚娘在歌声与琵琶声中落下城墙,用婉约柔和的舞姿又演绎了下半段歌曲的哀伤。 苏媚娘舞姿卓绝,表演也颇为投入,令灼月和薛涛不免为之动容。 一曲已毕,灼月和薛涛率先鼓掌。 有不少观众和评委也跟着鼓掌。 评审团略作讨论后,给出轩辕组《倾城》一曲的分数为: 八十分。 排在了留仙组和红尘三侠组后头。 从分数排名来看,竞争前四肯定是无望了。 但轩辕坟三妖认了,毕竟排在她们前面的组都非同凡响。 苏妲己虽然一舞倾城、再舞倾国,能把纣王迷得神魂颠倒,可那毕竟也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 时代不同,能把当年众人迷倒的歌舞,却未必能把现在的观众迷倒,所以才需要旧曲新演、旧歌新唱,不断推陈出新以适应当下之时代。 胡蜂司仪用法力帮助轩辕坟三妖还原了一下舞台。 而后,就轮到第十一组上台表演了。 这一组的实力也尤为雄厚。 为神界紫天三位天仙——红儿、青儿和紫儿。 神界的仙女们长得都差不多,皆是柳月之眉、流玉之目,肌肤胜雪、红唇凝香,纤腰缠玉带,素手挽柔纱。 当司徒云梦还是兰香仙子的时候,紫天的红儿、青儿、紫儿就与她相识了。 仙女们从未下过凡尘,且久受九天玄女之教化,她们的思想都很迂,只知“天若有情天亦老”,她们甚至不敢去想与兰香仙子的相处是一种友情。 可兰香仙子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兰香仙子,仙女们偶尔会在紫天间追逐、星河畔浣纱。 当镇天女武神瑶光决意离开兰香、转世投胎去换六界之命数时,兰香哭了,红儿、青儿、紫儿也替兰香哭了。 她们虽然努力不去想“兰香是我们的朋友”,但她们内心深处都知道,只有朋友才愿意为朋友的痛苦而潸然泪下! 事实证明,瑶光成功了、赌对了,她转世成的韩玉虽未亲自帮司徒云梦去感受六界之美好,但她的亲哥哥韩夜却做到了!从而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令六界在盘古之殇的自爆下存续了下来! 红儿、青儿、紫儿被司徒云梦救活。 九天玄女也恢复生机。 六界之间的隔阂逐渐被消除,而红儿、青儿、紫儿也开始正视人间情感,越来越确信兰香仙子一直都是她们的朋友! 昨日,九天玄女来到紫天、决定带几个仙女下凡去支援司徒云梦之时,红儿、青儿、紫儿迫不及待站了出来,对九天玄女道: “红儿愿往!” “青儿愿往!” “紫儿愿往!” 九天玄女很欣慰,哪怕神界都有这么多神仙关心着她的干妹妹司徒云梦,那么,她自然就带着三位仙女一同来到了人间。 只不过,三仙女没有跟九天玄女与金神蓐收一齐行动,她们在韩宅外头待命,等九天玄女得知韩夜等人已经去往里蜀山后,受玄女之命,她们才径直飞往长乐苑,作为神界的先头兵来此打探虚实。 三女最大的特色是,不论红儿、青儿、紫儿,她们都擅长唱歌,都擅长跳舞,也都擅长弹琴吹箫。 在初选的才艺展示时,她们每一位都是高分通过的。 三位仙女在复选时准备的曲目为《欢天喜地》。 这曲子三女在一起弹奏了数百年之久,默契不是一般地深。 当然,按照神界对时间的独特算法,人间数百年仅算数年,但时长与人间却是一致的。 但见红儿、青儿、紫儿将《欢天喜地》这首曲子表演了出来。 三仙女想通过这首曲子将神界紫天的欢乐氛围带给凡尘众生,她们回忆起昔日众多仙女结伴飞行,便一化二、二化四,一同化出了十二个真假难分的分身,或持瑶琴、或持玉箫、或轻声高唱、或曼舞翩飞,颇有默契地合奏共舞起来。 三女不同于普通的紫天仙女。 神界最底层的仙女,论战力也就和凡间的仙派长老、妖族长老差不多。 而三仙女与兰香仙子呆在一起时间较长,不知不觉竟变得能萃取紫天精华了,今时今日,她们的灵力已犹在仙派掌门、妖界之主之上。 在她们的灵力持护下,不觉间,舞台上已是仙气浩渺、紫霞漫天! 众人仿佛置身于真正的神界紫天当中一般。 正是: 横挽长琴竖吹箫, 曼舞轻歌云水谣。 飘渺仙影岚如梦, 逍遥自若在紫霄。 看到此情此景,台下的灼月颇为欣慰,她知道,神界的老朋友们来看她了,尽管神界的老朋友们还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了灼月。 她还能感觉到有许多熟人朋友,表面上是为了长生不老,实际上是为了一份友谊、一份义气、一份恩情才来到这长乐苑,帮助她所辖的里蜀山扫荡淫邪、恢复秩序! 心存善念,必有善行; 善念善行,天必佑之。 其实,杀人夺宝、唯我独尊,固然能令自身很爽,甚至司徒云梦都不需要杀任何一个人,只需用“灵力归还”这个法术威胁包括天帝在内的六界众生,那么,只要有人不愿失去生命,他们就自然要奉司徒云梦为六界至尊! 可司徒云梦不愿意这么干,当一个人强大到神魔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时候,神魔也就成了正常的人。 司徒云梦自认没有权利去剥夺六界众生的任何资源。 明明她有武力、有能力,却选择了尊重所有生命,众生皆平等。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如果众生皆平等、四海皆我友,那她还会有什么敌人呢? 是以,仅凭武力来征服天下,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怀仁仗义,仁者无敌; 四海皆友,天下无敌; 恩泽万物,六界无敌! 如此,方乃真真正正之无敌!! 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牵起丈夫韩夜的手,安静地观赏着紫天三仙女的表演,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她曾居住过的故乡——神界。 她认为紫天三仙女完美还原了神界紫天的场景,且个个表现出色,跻身前四应无问题。 甚至于,她觉得就算紫天三仙女把她的第一拉下去,得到九十分的满分、高居榜首,她也不会感到有任何意外。 但事实却出人意料,评审团给紫天组的最终得分为: 七十七分! 是的,只有七十七分。 灼月惊得蓝眸圆睁,甚至怀疑耳朵听错了! 她大惑不解地看向韩夜和薛涛。 韩夜和薛涛都懂灼月的内心想法,于是韩夜提醒道:“分身之法你已经用过了,颜如玉也施展过书中幻术分出了很多幻影,并不算新奇。” 薛涛也提醒道:“紫光漫天也不算新奇,毕竟羽霓裳她们也用过了。” 韩夜和薛涛只是没有再补充一句: “你觉得三仙女的歌舞还原了神界紫天,但在场之人有几个去过呢?他们理解不了会让你感动的东西。” 确实,没什么人去过神界紫天,他们也肯定不会有灼月这么激动。 在场看官只是觉得三仙女有“抄袭”之嫌。 同为仙法演绎,第一组演出来,那叫创意。 第二组演出来,那叫跟风。 第三组演出来,就叫抄袭! 哪怕紫天组是最早想出这个创意的,只要演出来太晚,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自己最先想出来,别人也只会说她们是“抄袭”! 评委和看官都觉得紫天组抄袭,尽管红儿、青儿、紫儿唱歌跳舞不错,场景也还原成了紫天的大场面,但却只配得到七十七分。 “好吧。” 灼月双手环于胸前,变回了那个冷艳如霜的银发公主,惋惜地道:“还以为这组会是个热门呢。” 而台上,紫天组的青儿看到分数不甚理想,正欲争辩两句,一旁稳重的红儿却朝她摆了摆手。 青儿便即明白意思: 她们三人此番只是作为九天玄女娘娘的先锋来查探情况,不宜节外生枝。 能不能得到第一、见不见得到乾闼婆和紧那罗,都不是她们最先要考虑的事。 因此,紫天三仙女就接受了这个得分,回到了她们那桌。 复选也渐渐进行到了最后一组。 最后一组,是苍山灵泉组。 苍山位于大理,大理多白族。 而苍山灵泉组的陆琅嬛、石雨心和钟灵秀皆来自于大理。 她们为在场众人带来了一首《天女散花》。 陆琅嬛粉面英眉、剑气书香,颇有一番女中侠客的豪气。 石雨心纤眉杏目、体格刚健,身形与她的名字大相径庭。 钟灵秀脸蛋圆圆、腮红小小,名字倒非常符合她的模样。 钟灵秀唱歌,石雨心击鼓,陆琅嬛吹笛跳舞,三女齐心将白族舞曲《天女散花》演绎得有声有色。 陆琅嬛和钟灵秀均会一些木灵仙术,随着陆琅嬛如仙女般飞起,二女变出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花瓣撒向空中。 一天一地,一俊一灵。 陆琅嬛身姿娇逸,撒起花来,形如天女。 钟灵秀音色澄净,唱起歌来,声如天女。 加上石雨心时而快速击鼓、排山倒海,又间或奋力击鼓、动若雷霆。 在三女的配合下,看官们能切实感觉到白族朋友的热情与想象力,再伴以满堂花香,可谓视、听、嗅三觉都得到了享受。 唯一的瑕疵不在于歌曲本身,而在听众的习俗。 尤其是在场的十八位评委。 沧浪、雾蟾、豹尾、鸟嘴、黄蜂等人久受汉人熏陶。 羊太公、虎太岁、鹦哥等辈长居里蜀山,也受到汉风影响久矣,就连三公九卿的官僚制度都是沿用了汉族秦朝的制度。 当然,不是说其他民族的表演不好看,只是在主观感觉上,评委更偏向于华夏炎黄。 因此,评审团最终给出的苍山灵泉组《天女散花》之得分为: 七十八分。 这个得分,陆琅嬛和钟灵秀倒还好,石雨心不太愿意接受,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发挥得不够出色,扯了后腿,所以才未能让本组获得八十分以上的成绩。 石雨心一边跟着陆琅嬛和钟灵秀下台、一边向她俩道歉,说自己应该试着跟钟灵秀伴唱或跟陆琅嬛伴舞,也许分数会再高一点。 但陆琅嬛很清楚,前面那些组的表现大多都超越了凡间的表演范畴,自己这组其实尽力了。 于是陆琅嬛和钟灵秀一起哄着石雨心,三女回到了柳灵泉那桌。 柳灵泉陪着二女也安慰石雨心,这才让石雨心慢慢接受了结果。 如此一来,十二组的演出就都完成了。 天音大会复选的最终得分排名为: 第一名,星月组——《越人歌》,八十九分 第二名,琴箫组——《笑傲江湖》,八十八分 第三名,碧游组——《九曲黄河》,八十五分 第四名,碧玉组——《广寒秋》,八十二分 并列第五名,留仙组——《梦吟》,八十一分 并列第五名,红尘三侠组——《悲白发》,八十一分 第七名,轩辕组——《倾城》,八十分 第八名,苍山灵泉组——《天女散花》,七十八分 第九名,紫天组——《欢天喜地》,七十七分 第十名,娇龙组——《大闹东海》,七十二分 第十一名,武林绝色组——《长门怨》,六十五分 第十二名,山木组——《越人歌》,弃权,记零分 按理说,弃权的组可以不计入排名,就当是东家给弃权的组留点面子。 但胡蜂司仪觉得桃芊芊太多事,之前她竟敢公然挑战长乐苑和评判团的权威,所以特地将她这组列到最后并念了出来。 桃芊芊又想上台和胡蜂司仪理论,被桃高觉死死地摁住。 而后,胡蜂司仪不无得意地面朝舞台前三层楼的客官们道: “好了!各位看官、各位评委、各位佳丽,经过一轮激烈的角逐,本期天音大会的四强诞生啦!” “她们分别是……!” 胡蜂司仪正打算将前四名一一念出来,她的余光却瞟到了秦清和萧明,只见端坐桌前的秦清和萧明双双举起手来,而后,由秦清大声地向众人宣布: “琴箫组,弃权!” 秦清此言,声若洪钟,在众人耳朵和脑海里不断回荡着。 包括灼月在内,所有人都为秦清和萧明的这个决定感到惊愕。 惟有胡蜂司仪明白主子的意思: 二位坛主希望把比赛弄得更激烈点,所以她们必须弃权,不再在半决赛里占据真正选手的名额。 只是秦清、萧明这么一弄,碧游三霄升到了第二,广寒散人升到了第三,那么第四名,就必须在留仙组和红尘三侠组里选出一个了! 胡蜂司仪飞下舞台,故作和秦清、萧明认真确认了一番,而后才飞上台来,向众人公布道:“好,秦清选手和萧明选手很明确不打算参加后面的比赛,这一组正式弃权。” “那么,为求公平公正,将由现在并列第四的留仙组和红尘三侠组再赛一场!胜者跨入四强、挺进半决赛!” 不同的是,胡蜂司仪并没有再给这两组过多准备的时间,眼看此时已近亥时,她宣布,留仙组和红尘三侠组的对决将在半个时辰后开始。 胡蜂司仪认为,留仙组和红尘三侠组并非没有实力,她们或许本来就准备了几首曲子用于半决赛甚至决赛,她们只需选好各自的曲子就可以直接开始比赛。 韩夜问一旁为他斟酒的灼月:“灼月殿下,这两组你看好哪一组?” 灼月道:“留仙组吧,她们演奏的曲子本宫喜欢。” 韩夜又问扇着团扇的薛涛道:“涛儿,你看好哪组?” 薛涛不假思索:“红尘三侠组!红尘三侠,巾帼英雄。” 在韩夜与二女交流期间,韩梦瑶则趁秦清、萧明注意灼月之机,绕过广寒散人那桌,径直溜到了第三排第二桌。 通过薛涛在她手心写字,韩梦瑶既知道秦清萧明二人就是乾闼婆和紧那罗,也知道在她们的左后方、隔着广寒散人那桌,正坐着金神蓐收化身的秋夕和星辰化身的计晨。 韩梦瑶走到白衫黄巾、浓眉大眼的计晨身边,装作不小心,将一张写有小字的道符遗落在了计晨脚边,而后她才做出一副要回房拿东西的样子,匆匆离开了会场。 “计晨”毕竟是“韩梦瑶”的丈夫,知道对方的心意,他目送韩梦瑶离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地上的道符、揣进怀中,而后继续装作与秋夕一同关注表演。 渐渐地,亥时已过半。 夜深了。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众人有些意兴阑珊了。 胡蜂司仪也知道要尽快把今日的主持工作做完,于是她飞到台上,对众人道: “各位看官、各位评委,首先,我们要感谢前面十一组佳丽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 胡蜂司仪说罢,率先鼓掌,在场人士也出于对视听盛宴的认可,跟着鼓掌。 胡蜂司仪故意把十二组说成十一组,漏掉了山木组,她心想,谁让山木组要和本次大会唱反调呢? 她瞥了一眼山木组那桌,那桌此时已是空空如也,看来桃芊芊他们已经回客房休息去了。 看不到桃芊芊那被自己气得跟柿子似的脸,胡蜂司仪略觉遗憾,她只好接入主题,道: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那么各位,我们立刻开始今天最后的两场演出!她们分别是由留仙组带来的歌舞曲——《姑妄言之》!” 说着,胡蜂司仪把手引向留仙秀才那一桌,向大家展示即将表演的人员。 “以及,由红尘三侠组带来的琴舞曲——《清心普善曲》!” 说着,胡蜂司仪把手引向第二排靠右的那三桌,也就是羽霓裳、妃暄、玉致所在的桌子,向大家推举即将上台的选手。 而后,精彩的对决就开始了。 先是留仙组演奏《姑妄言之》。 五可主唱,玄鬼弹琴伴唱,颜如玉主舞。 颜如玉依然打开了之前的那本书,并从中变出了许许多多的幻影,但这次,幻影不再是希望树、梦里花,而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五可、玄鬼两两配合,试图用歌声琴声将众人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世界里有着许许多多的鬼怪,无头鬼、大头鬼、长身鬼、长舌鬼、画皮鬼、吊死鬼、饿鬼、酒鬼、水鬼、火鬼、罗刹鬼、狰狞鬼、针口鬼等等,它们围绕着五可三人,或低声咆哮、或凄厉叫喊。 在场看客身临其境,只觉心神不定、触目惊心。 等到尾声之时,五可和玄鬼的歌声琴声逐渐缓和,那些鬼怪也渐渐变成了一个个的人,依次钻回了颜如玉打开的那本书里。 演绎完毕后,评委组对这个曲子的演绎颇有想法。 豹尾点头道:“留仙组三位美人当中,玄鬼长期住在十殿外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鬼怪去往奈何桥、轮回井投胎……或许,她就是想用这曲子表达,不管是什么鬼怪,最终都是人变的。” 鸟嘴补充道:“没错,妖精也是人,只是有的人各怀鬼胎罢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黄蜂。 黄蜂生气了:“嗡嗡嗡!我以前确实办事卑鄙,但自从铁刀犬王接管以后,我也收敛了,你这鸟嘴,别有事没事就来翻旧账,看你的表演吧!” 对于《姑妄言之》这曲子而言,立意很高,创意也不错,三位美人表演得也没什么瑕疵,按理说,评判团应该给出至少八十五分以上的高分。 可实际上,留仙组的《姑妄言之》最终得分却是: 八十二分。 因为《姑妄言之》把部分看官给吓到了。 大晚上的,弄一堆鬼怪在台上,不太合适。 天音大会最主要的还是分享玄妙之音、神佛之音。 鬼怪之音会弄得大伙儿不太自在,必然得不到高分。 但无论如何,留仙组的分数比之前又有了进步,毕竟《姑妄言之》本来是她们准备带到半决赛来演奏的曲目。 紧接着,就轮到红尘三女侠来演绎《清心普善曲》了。 这首曲子,由羽霓裳主舞,玉致吹箫,妃暄弹琴。 身为普度静斋圣女的妃暄,这首《清心普善曲》可算得她压箱底的绝活了,她席地而坐,将七弦琴放在膝上,以沉鱼落雁、出尘脱世之姿容尽情弹奏此曲。 琴声轻轻响起时,宛如一股清泉在观众们的身上缓缓流过、又缓缓注入到四肢百骸,无半分着力、似飘上云端,众人能感觉到他们已经置身于棉絮般的白云之上,流连忘返、天籁不绝! 玉致的箫声清灵而不落俗套,与妃暄的琴音相得益彰。 羽霓裳不再使出白发三千丈,而是从袖底飞出一段三丈来长的白绫,围绕在妃暄、玉致身旁,她回旋蔽月、飞跃惊鸿,使得《清心普善曲》在视觉上又多了几分仙姿。 过了良久,琴声越来越低,终于细不可闻而止。 但众人还回味着《清心普善曲》之高妙,久久不能脱离,甚至于,有人还听着曲子睡着了。 评委席上,沧浪打了个哈欠,对雾蟾说:“人妙曲美,好倒是好。就是太晚了还演奏这种曲子,想睡觉了。” 雾蟾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这正是红尘三侠组所希望的,你没发现她们在意境上胜得留仙组一筹了吗?” “留仙组的《姑妄言之》会把人吓得睡不着觉,但夜深了,这样并不好,所以红尘三女侠希望通过《清心普善曲》让人睡个好觉。” 尽管雾蟾这么解说,沧浪还是只给《清心普善曲》打了个四分,倒不是和雾蟾对着干,是因为琴箫组的《笑傲江湖》明显比这首又要好一点,抑扬顿挫、引人入胜,不似这首曲子会一味地令人安宁、沉眠。 经过一番讨论并打分后,评判团总体给红尘三女侠演奏的《清心普善曲》之得分为: 八十三分! 仅比留仙组的《姑妄言之》高了一分! 但也就是这一分,便足以淘汰留仙组了。 留仙组的组长五可得悉这个结果,颇有些眼眸泛泪、难纾胸臆,毕竟她们也尽力了。 留仙秀才则以宽怀姿态安慰了她,留仙秀才相信,既然司徒云梦是个大善人,那么今夜也未必只有他们是来帮助司徒云梦的。 起码,红尘三女侠侠义心肠,她们不像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来,输给她们没什么可懊恼的。 如此一来,四强终于诞生,她们分别是: 灼月率领的星月组。 云霄率领的碧游组。 羽霓裳率领的红尘三侠组。 以及广寒散人率领的碧玉组! 注释: 1“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摘自唐代诗人李群玉的名诗《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2“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该段化用了自唐代美人杨玉环的名诗《赠张云容舞》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四十九回 披香宿 公布完四强名单后,胡蜂司仪宣布,明天的半决赛将从戌时准时开始,已经被淘汰的各组依然可以留在原先桌位上、看完天音大会的后续所有演出。 说完,胡蜂司仪就飞入了舞台后方的结界中,不再过问会场任何事情。 此时已近子时,众人大多困了,都径直回房休息去了。 当然,对复选结果不甚满意的人,也由于顾及到各方原因,终究还是逐渐离开了会场、回到了客房。 惟有广寒散人带着水灵素和李徽音象征性地来韩夜这桌,“挖苦”、“挑衅”了一番。 无外乎就这么几个套路: 先是广寒散人冷讽两句:“叶涵,我是没想到……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天山派才收令师妹,却偏不让令师妹上场,倒把那些不是天山派的人全弄上去演奏了,佩服佩服!” 再是水灵素阴阳怪气两句:“师尊,叶公子这叫‘实则虚之’,不让韩梦瑶这个扯后腿的上台,专调精兵强将,复选时不正好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吗?” 李徽音啧啧“称赞”道:“靠女人上位的男人,就是厉害!” 广寒散人戏谑道:“晚上又免不了四女一男大战一场吧?” 水灵素竖掌对广寒散人说:“禀师尊。灼月、燃星二位公主复选已经拿了第一,叶公子自然是要好好褒奖她们一番的。” 李徽音也竖掌对广寒散人补充道:“薛涛表现不错,叶相公也当论功行赏……至于天山派小师妹,在我们碧玉堂做小师妹的时候其实也不差,平日纠葛暧昧、遇事缩头乌龟,叶相公更应加倍临幸一番才是。” “诶!”广寒散人故作不悦:“你二人真是!太也放肆!怎么玩女人、按照什么顺序玩女人,那是人家叶涵的事,需要你们来教他办事?” “是是!师尊教训的是!” 虽然水灵素和李徽音低头称是,其实是在发笑。 广寒散人也忍俊不禁。 三女好好将叶涵嘲讽了一番。 其实,哪怕是从前的广寒散人,也很少说挖苦别人的话,顶多是故作可怜或出言恭维。 因为昆仑各派里,那种动不动去嘲讽人家几句的门派,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更厉害的门派找个借口给灭了、吞并了。 这种无脑嘲讽的行为简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嘲讽别人之人还特别容易被人家给乱刀分尸、烈火扬灰! 在广寒散人眼里这肯定是不智之举。 按照正常逻辑,今日演出结束,广寒散人自认与灼月这一组水平差距明显,夺冠几乎无望,她就应早早与叶涵去求和。 不就是丢了个小师妹的事吗?到她嘴里已经弃之如敝履了! 就为了这么屁大一点事,广寒散人可能还要遭遇灭门危机! 万一不是自己夺冠拿到灵力,反被灼月、燃星拿到,她会因为嘴贱活生生把自己害死! 就算不是灼月、燃星拿到,被三霄娘娘拿到,可三霄娘娘又不会帮自己,以碧玉堂现在的实力能打得过叶涵外加二位妖主级别的对手吗? 别到时候惹得叶涵发狂,杀上碧玉堂,把碧玉堂那些美丽仙姑、碧玉仙子一个个排成队来摘花,那可就百死千难都对不起碧玉堂的列祖列宗了! 在广寒散人脑子里,正常反应就该讲和。 可她现在却在陪韩夜师侄演戏。 戏本里又往往就喜欢这么写、说书人也往往喜欢这么说: “某某门派绝色高傲之掌门仙姑,遇到主角莫名其妙要嘲讽乃至羞辱他,终致主角发愤图强后,杀上该门派、奸了该仙姑,并令该仙姑臣服于自己,沦为爱奴……” 因为听众就喜欢听这种段子! 同为男人还挺兴奋的,能代入主角! 只有今天这种明显是演戏、而扮演叶涵的韩夜又有原则的情况下,广寒散人才敢这么玩,不怕惹出什么祸来。 而薛涛听着三女嘲笑,立马予以了回击,她不理三女,反问燃星:“燃星姐姐,这三个凡桃俗李怎么跑我们这桌来沾沾自得了?我们难道不是第一名吗?” 燃星接话笑道:“对,涛儿没记错,我们是第一。” 说着,燃星又问灼月:“姐姐,广寒这组第几来着?” 灼月冷冰冰地回应道:“第三。” 韩梦瑶补充道:“如果琴箫组不退,第四。” “哦!老四就闭嘴吧!”薛涛难免还是露出了一点薛燕的性情,白了碧玉堂三女一眼。 薛涛此举,才致使广寒散人想起:不止是韩夜说话嘴巴毒,薛燕吵架也是一把好手! 广寒散人正欲继续嘲讽薛涛几句,忽听韩夜大声道: “广寒掌门,方才是你自己说的,各凭本事,自见分晓!” “既然一同挺进四强,我们之间的胜负还没结束呢!” “小生如若是你,早就带着爱徒去休息备战了,还在这里和对手磨嘴皮子?!” 原来,韩夜眼见几个女人就要吵起来了,可不敢让她们吵过火,只好出言止住争吵。 韩夜这么做倒挺有效果,广寒散人感觉陪韩夜演得差不多了,便又撂下一句狠话,带着水灵素和李徽音去客房排练去了。 而薛涛、燃星等善于舌战之女,也就此打住。 等到广寒散人一走,众人才发现: 整个会场几近成空。 只有稀稀拉拉数个在会场耐心清扫的龟公、大茶壶。 夜,确实深了。 于是乎,摘花书生叶涵在四位美人的前呼后拥之下,上至客房层、乘坐霓虹圈、回到帝王间,也没在其他区域逗留。 只有薛涛乘坐霓虹圈的时候留意到了脚底下那逐渐变小的八部天龙图,她总觉得那幅图有点蹊跷,但出于为大局考虑,她决定先跟韩夜一起回客房,不惹得乾闼婆和紧那罗怀疑。 众人顺利回了甲一二四号房间。 回房后,韩夜顺着广寒散人的话,直接环视四女说道:“今日诸位爱妃表现得都不错,拿了第一,就连小师妹也在台下努力喝彩,小生自当论功行赏!” “废话不说了,先从灼月殿下开始赏赐!” “那个……燃星殿下,你帮忙隔一下音,赶紧赶紧!” 燃星顺势又用梵隔之术把房间隔了音。 燃星冲众人点了点头,众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薛涛径直问韩梦瑶:“呆瓜妹,给猫爪人和小神仙的符送到了吧?” 韩梦瑶连忙点头:“燕儿姐放心,你交代的事,小玉绝不敢耽误!肯定送到了!” 灼月和燃星都有点纳闷,纷纷看向薛涛,想知道她给星辰传递了哪些内容,只听薛涛纤眉一扬、娓娓道来: 原来,昨夜薛涛从韩梦瑶口里得知九天玄女、蓐收都下凡了,且蓐收还已经到了长乐苑,那就可以好好让他去长乐苑外围帮帮忙。 三公九卿虽然控制住了暗天教众,可一旦乾闼婆、紧那罗、金枝婆婆要召见外围的暗天教众,怎么办? 虽然这种可能不大,长乐苑近几天在专心张罗天音大会。 但万一出现,又该如何应对? 蓐收和星辰的加入,可以彻底解决这个万一! 众所周知,星辰神目如炬、可观千里,而句芒、蓐收、祝融、玄冥,均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大神,精通七十二变化,常以其他化身训诫世人。 我方阵营中,灼月、燃星既已被乾闼婆重点关注,就不便屡次出入长乐苑了,这时候蓐收化身的秋夕和星辰化身的计晨非常不引人注目、反而行动方便。 只需要星辰和蓐收走出长乐苑,星辰用神目将暗天教众住的地方仔细扫一遍,而后蓐收光遁过去,一户户地把那些看押暗天教众的我方官兵变成暗天教众之模样,那就再也不怕长乐苑觉得缺人手要召集教众了! 反正三公九卿也交代过暗天教的教义,我方官兵只要不多话,念几句教义就能蒙混过关。 原本三公九卿办不到的事,有神明相助,自然轻易就能办到,从而把这个漏洞也补上了。 在这件事上,韩夜与薛涛是想到了一起去的。 韩夜表面上装作看别人表演,其实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自己老婆,其他女子间或看看就行了,然后他抽空拿出一张符纸、低头用蜀山画符之法写上交代星辰要去干的事。 星辰能不听大舅子的话吗? 当然,这都是在薛涛提醒众人“乾闼婆和紧那罗均已现身会场”以后,韩夜才想起可以这么干,如此一来,敌明我明,薛涛可以帮忙观察乾闼婆和紧那罗有没有引起警觉,亦非坏事。 薛涛拿着韩夜写好的道符交给了韩梦瑶,韩梦瑶就找了个机会交给了计晨,后来秋夕、计晨二人就离场了。 估计这会儿,他俩已经配合计策去外围忙活去了…… …… 灼月和燃星互看一眼,不得不佩服薛燕玲珑八面、韩夜想事周全。 而后,众人把今日会场各自对选手们的感觉都汇在一起、过了一遍,又得出另一个结论: 会场选手里,起码有六七成是友军! 灼月想起灵宝天尊曾说过,混元金斗和金蛟剪是碧游三霄的法宝,韩夜推演一番后,认为三霄娘娘是敌人的可能很小,三霄娘娘已经修炼到上仙、位阶仅次于天尊了,何必为了鸡肋般的“长生不老”来妓院抛头露面? 而灼月想起弟子们的爹娘都来了,那敖慧心、龙吉公主、大力牛魔这些人也不能是敌人,薛燕也认为灼月的直觉是对的,因为她看这些人的心,大都是赤红一片。 灼月又确认,紫天三仙女肯定是友军。 薛燕与韩夜对过信息后,确认了红尘三女侠都是友方。 蓝无瑕和广寒散人也早就是蜀山老朋友了,自不必说。 韩夜这几个人对来宾信息对得很兴奋,那就跟当年韩夜娶司徒云梦、几个人拿着喜宴随礼算人头似的,一下就把会场人物全部厘清了! 反而长乐苑还没他们这么清楚! 最后得出: 四强都是自己人! 不管谁赢了,结果都一样! …… “那咱们还有必要费劲排练吗?”薛涛看向众人问道。 灼月一改之前的态度,反而有了一股竞艺斗妍的期待,她牵着韩夜的手对众人道:“有必要的,只是明天要变个阵,就当她们依然是我们的对手,继续表演。” 说着,灼月把手放在胸口,向大家倾诉道:“今天我很感动,看到了很多老朋友,更看到了老朋友们内在的一面……我们过去忙于各自的事,却从没一起弄过这么大的盛会,如果不考虑这是个风月场,纯粹比拼曲艺大雅,有何不妥?又有何不对?” 薛涛点头道:“是啊,虽然鸨妈婆和鸨妈罗举办大会没安什么好心,但历代武林大会似乎也不全是坏的。” 灼月提醒众人道:“以曲会友、以歌会友,实乃‘六界无界’、‘众生平等’应行之举!比之以武会友、以酒会友差不到哪里去!这事过了,以后我们自己也可以办啊!” 韩夜紧了紧灼月的手,表示赞同和鼓励! 他已经能看到那个未来,他和魔尊重楼、大力牛魔、清源妙道真君、洪锦以武以酒会友,妻子则带着女人们以歌以曲会友。 男人聚一起做男人开心的事,女人聚一起做女人开心的事,而不是一味地拉家常,非常好! 灼月一番话,说得燃星、薛涛和韩梦瑶也满怀期待了,抛开天外天的其他世界不说,在这个被众人一同拯救过的六界,的确有可能办到! 薛涛双手环于胸前,对灼月调笑道:“我的个小梦梦,你该不是顺带慈悲心又大发了吧?鸨妈婆和鸨妈罗干脆不抓了?” 灼月摇头:“必然不是。但燕儿,你和我都很清楚,今日乾闼婆和紧那罗演奏的《笑傲江湖》后半段,充满了她俩对于理想世界的向往,而我们也调查过了,在我的地盘开妓院虽不合法、也影响风气,却没出过命案。” 燃星补充道:“逛窑子的臭男人挺多,被逼良为娼的姑娘倒是极少,这离不开乾闼婆和紧那罗本人的想法,依我看,她们没准以前也被别人欺负过,所以不爱干这些事。” 韩梦瑶看向韩夜和薛涛,问:“那,哥,燕儿姐,如此说来,乾闼婆和紧那罗罪不至死,还是有劝善的机会的?” 韩夜和薛涛互看一眼,他们对于惩恶扬善也不是没有过误判,但种种迹象看来,乾闼婆和紧那罗确实罪不至死。 对于摩呼罗迦,他残忍无道、罪大恶极,自然要杀伐果断。 可对于乾闼婆和紧那罗,如确定二人存有良知,也不该下手过重、矫枉过正。 任何事情,都应根据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去行动,否则过犹不及。 难道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俩杀了,然后告诉六界之士: 这就是开风月场所、搞文娱活动的下场,论罪当诛、立斩不赦! 那完了,社会秩序立马就混乱了! 有人偷根针也可能要处以极刑,心想早晚一死,只要没被抓、就去当强盗算了,死前还能享受一把。 有人说错话也可能要处以极刑,心想早晚一死,只要没被抓、就到处散播祸国言论算了,死前还能沾沾自喜一阵子。 有人猥亵妇女也可能要处以极刑,心想早晚一死,只要没被抓、就将此女奸了囚了杀了,还能死前逍遥快活一段时间!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样的例子,饱读诗书的司徒云梦也看得够多了。 所谓“法”,其实就是给这些道德上有偏差的人立的。 法不诛心,法只救人。 法只会在这些脑子不清楚的人发作之时提醒一下: 这事再往下干,你就没回头路了,你现在回头还有机会! 而自古所谓的“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其实就是想说: 侠士下手没轻重!经常听了一面之词就去割别人的耳朵、砍别人的手,各自一套惩罚标准! 就譬如水落樱在人间行侠,她的准则是“负心薄幸的男人都该死”,那么寻常老百姓稍微犯点男人可能会犯的错误、被水落樱抓到了,他们真的至于去死吗?可能要自认倒霉了吧? 而腐儒书生胡乱指点朝纲法纪、也容易误国!正所谓“书生误国”! 他们干的事情固然快意恩仇,但因为脑子不够用,往往过犹不及。 司徒云梦庆幸,六界不但只有自己,还有丈夫韩夜、亲人薛燕相陪,这才能尽量在办任何事时不偏不倚、维持秩序。 那么,韩夜和薛涛自然也同意了灼月的观点,对于乾闼婆和紧那罗,宜着重抓捕,争取令她们戴罪立功,其他的事以后再查不迟。 众人一致同意了后续举措后,就开始选明天的曲子。 薛涛一脸兴奋地端详着冷艳如冰的灼月,上去牵住她的手道:“灼月姐姐,今天和你一起演奏曲目后,相谈甚欢,我发现你是真的好!要不然,你明天主舞吧?好想看你跳公孙大娘的《剑器舞》!” 灼月瞪大了蓝眸,诧异地说:“怎么又是我啊?燕儿,你不能因为我学得快,就什么都让我出面啊!说好的适当变阵呢?” 薛涛把双手背到身后、冲灼月嘿嘿笑道:“本姑娘没说让你白干啊!我也给你个惊喜呗!我很少唱这种铿锵有力的剑舞歌,你只要愿意主舞,我就主唱陪你,如何?” 灼月确实从没听姐妹唱过战歌、剑歌,一听薛涛这么说,立马就有了期待。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女当着众人的面拉起了勾。 时候不早,眼看子时过半,韩夜建议大家早些歇息、明日排练。 他打算自己睡客厅,妻子和燕儿、妹妹睡主卧,水落樱睡次卧。 因为妻子这三人早就胜似一家人了,睡一起合适; 而水落樱毕竟是客,能不怠慢还是不要怠慢。 就这么妥当的一番安排,又被薛燕化身的薛涛搅乱了。 薛涛把夜、月二人直接往主卧里推,一边推、一边还说:“行了行了!我说叶大官人,外头的事情我们三个外人不需要你安排!你就带内人睡主卧去吧!不说好了先对她‘论功行赏’吗?” 韩夜、灼月闻言,各自脸庞微红。 燃星、韩梦瑶闻言,却纷纷乐了。 其实薛涛现在提出的事,就是韩夜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今晚上他正是想抱着妻子睡觉,所以韩夜也不做推辞了,拉着灼月打开了主卧之门。 灼月听觉非常好,门开之时,她能听到其余三女在屏风后讨论半夜下棋的事: 只听得薛涛道:“好啦!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下棋下棋,谁输了谁下位!” 韩梦瑶道:“可我哥说了,早点歇息,还是别玩了吧?” 薛涛:“你就拿他说的话当放屁吧!他怎么可能早点歇息?” “今天小梦梦对着你哥唱那种情意满满的歌,什么‘心悦君兮君不知’,呆瓜只要把她带进房里,立马就会来一招饿狼扑食!信不信?” 燃星从旁提醒:“诶!燕儿!焉知云梦非饿虎?” “哈哈哈哈!” 伴着三女开心的笑声,韩夜已经把灼月带进了卧室,并从外头关上了门。 此时此刻,灼月白霜般的面颊上泛起两片桃红,她是既觉得薛燕讨厌、又觉得薛燕体贴。 但在韩夜看来,他的另一半永远都不缺乏少女感,同时又保有妻子之温柔、母亲之怜爱,化身灼月之后更有一番凛然宫主之风范。 韩夜把手伸过去,用指间肆意去感受灼月的似水银发,只觉含香四溢、柔亮顺滑,永远都摸不够。 韩夜见灼月既没拒绝、也没迎合,他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只见韩夜右手继续抚弄灼月的发梢,左手则揽住灼月那贴合臂弯的楚腰,仿佛轻轻一用力,灼月就完全归自己独占一般。 他感受到腰间传来的迷迭芬芳,爱不释手,左手不由得又紧了一紧,致使灼月的胸膛也贴到了他的胸膛上,肌肤之亲越来越密。 灼月这才微微蹙动娥眉看向韩夜,眼神略有一丝惊慌。 就这种眼神,并不会让韩夜有半点退却,反而会令他陷入疯狂,他突然就在灼月那泛光如璧、温润似水的脖子上放肆亲吻了起来。 灼月被韩夜弄得心儿怦怦直跳,她意识到: 阿夜似乎还在扮演一个淫贼? 阿夜怎么对我这般渴望?! 他明明都说了要早点歇息的啊?! 但灼月胸怀六界、波澜壮阔,她心跳加速就会带动胸前起伏,这一起伏,互贴胸膛的韩夜就会更有感觉! 韩夜没打算放过灼月的如冰艳唇,他正要亲过去了,却被灼月伸出手来抵住了他的胸膛和嘴巴。 灼月柔声怨道:“阿夜!怎么搞的?每晚都这么玩,你吃得消吗?” 韩夜气喘吁吁地看着妻子道:“昨晚上没玩啊!不陪你练舞吗?今晚不再试试,怎么知道吃不吃得消!” 灼月毕竟更关心韩夜身体,她没有退让,跟韩夜犟了起来。 但韩夜又实在憋不住了,他只好换了个进攻方式,以诚相待、柔声细语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说真的,你唱《越人歌》唱得我好内疚……而我在台下又没法回应你!” “当年你一直都喜欢我,忠贞不渝,却因为我不懂你的心意,把你一个人晾在鸣剑堂八年!足足八年啊!!这不是正要找补回来吗?” “这不是正要找补回来吗?!” 韩夜说到第二遍时,顿觉义愤填膺,简直是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怒了! 他将灼月一手搂腰、一手托臀给抱了起来,往身后仅二尺远的凤羽床榻上扔了过去! 韩夜力道尚有分寸,不算粗鲁,但灼月的矜持之感却油然而生,她微微弹起身子后,就侧坐在了床上,心头小鹿乱撞地盯着韩夜看。 但见月光入床,照在了灼月那妙曼动人的身躯上,灼月娇喘吁吁,一手优雅放在胸口,一手撑在床上,那双修长匀润的妙腿自然而然侧叠在了一起。 这女人的腿,细则显骨、触之硌手,粗则难看、抱之无感。 惟妻子的腿,粗细相宜、流线分明、肤若冰雪、光滑映月! 这种勾魂姿势一摆出来,韩夜还能忍吗? 不能忍! 也真让薛燕说对了! 韩夜就是使出一式饿狼扑食,把灼月压在身下,但也没敢霸王硬上弓,主要还是亲吻和抚摸。 “讨厌……!” 灼月紧闭着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美眸瞥向别处,脖子也不愿意配合韩夜的热吻,埋怨道:“你这哪是为我找补回来啊?你是想给自己找补回来吧!” 韩夜捉住了灼月看似纤柔的右手,暂时停了下来,对灼月道:“那……夫人!我自己找补回来,和给你找补回来,不一个意思吗?” 说着韩夜就又要发动攻势了,但夫妻偶尔会不在一种状态里,郎情来了的时候、妾意还没到,妾意到了的时候、郎情又下去了。 这不,灼月推了韩夜几次,硬是没给,韩夜就下头了、冷静了。 一如往常,韩夜坐回床头,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既觉扫兴、又觉方才确实轻亵,便对灼月道:“夫人,是我不好,我又有点自己感动自己了……你不情愿就算了,晚上让燕儿、小玉陪你睡吧。我睡客厅去。” 灼月则转念一想:明明燕儿把我俩推进来,想要玉成我二人!这才没多久呢,你就睡客厅去了? 燕儿、小玉会多失望? 落樱会多诧异? 这事不允许! 灼月想到这里,觉得自己不能不挽留了,她冲韩夜健壮的背影喊道:“阿夜!你别出去……!” “本宫……本宫哪里说不情愿了?” “是你一开始太气势汹汹了!总要给本宫点时间适应吧?” 韩夜回头一听,兴致又渐渐来了,但他又非得逗灼月那么一下,说道:“夫人,你怎么又用本宫自称了?” 灼月主动从后面爬了过来,双手环住了韩夜的腰,将头轻轻贴着他的背,柔声辩解道:“那我就算变回飞凰公主,也是自称本宫的啊!” 再说得几句,灼月已经娴熟地为韩夜宽衣解带了。 又说得几句,韩夜把灼月抱回了床上,就再也没工夫说话了,毕竟嘴巴除了说话和吃东西,还有很多地方要用…… 其实,在韩夜和灼月郎情妾意、良宵花月之时,外头的三女也没闲着。 等到薛涛下位后,她想起自己应该趁夜深去找一次金枝婆婆,毕竟这个时段像是她趁众人睡着后溜出来的,不易惹人怀疑。 薛涛决定去麻痹一下金枝婆婆,给些假情报换取些真情报,回头还能看看那个八部天龙图有什么猫腻。 只是薛涛一出去,韩梦瑶的棋艺又不甚高明,燃星就没兴致下了,她提议韩梦瑶准备一些道符,万一明天演出时六界高手都到期了、准备好了,那就干脆把乾闼婆、紧那罗就地抓了。 唯一担心乾闼婆和紧那罗有什么脱身妙法,所以才让韩梦瑶早做准备,而燃星自己也在回忆着六界之内的法术和武学,看到时怎么见招拆招。 此时已至丑时。 别人都在忙,韩夜也在忙,只不过是忙着把媳妇哄上床。 韩夜忽然觉得,灼月这个身体固然新鲜,可依然是基于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疼爱有加的司徒云梦所化,那为什么不直接和司徒云梦恩爱? 毕竟,“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又不是灼月! 是故,韩夜和灼月玩到半路上,他请求灼月变回了司徒云梦,迷迭香也转为百花之香。 旋即,那感觉就从朦胧变得清晰、从半陌生变得熟悉! 如此,韩夜在疼爱司徒云梦之时,才会没有半份顾虑,全身心投入,去弥补自己让司徒云梦独守空闺那么多年! 在韩夜眼里,司徒云梦虽不是九幽素女,却比素女更温润。 在韩夜眼里,司徒云梦虽不是披香侍女,却比侍女更柔香。 这正是: 素女曾授房中术, 洞玄著经避九殃。 天河鼓瑟惠万物, 白日织梦夜披香。 那一夜,韩夜抱着司徒云梦、紧紧抱着司徒云梦,回想着白天妻子唱的那首《越人歌》,他是唯恐失去,又怕对妻子不够好。 当然,为夫多年的他已经确信,当司徒云梦被身为丈夫的他抱着入睡时,也是安心的、自在的…… 注释: “避九殃”——道教名书《素女经》中很经典的孕子九忌。即“日中之子,生则呕逆,一也;夜半之子,天地闭塞,不喑则聋盲,二也;日蚀之子,体惕毁伤,三也;雷电之子,天怒兴威,必易服狂,四也;月蚀之子,与母俱凶,五也;虹霓之子,若作不祥,六也;冬夏日至之子,生害父母,七也;弦望之子,必为兵乱风盲,八也;醉饱之子,必为病癫,疽烂有疮,九也。”虽在今看来有一部分带有封建迷信色彩,但在祖国漫漫长河中,确实也帮助了不少夫妻龙凤呈祥、喜得贵子。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回 剑器舞 翌日清晨。 闻着满屋子的怡神清香,韩夜醒了过来。 尽管长期修炼玄元真气可以辟谷,但跟妻子和薛燕呆久了,韩夜有时候也会想吃东西、想喝水,因为饿过之后吃饱、渴了以后喝水,这样的满足感是一般神仙无法体会的。 食色,性也。 如果修仙以后什么也不吃了,那为何还有蟠桃大会、琼浆玉液、交梨火枣、龙肝凤髓? 因此,韩夜依然爱着他那口小酒。 只是最近他一直在喝梨花酒。 梨花酒本属清酒,清亮透明、芳香宜人、口味纯正、绵柔偏甜,如果司徒云梦不是要给孩子喂奶,她恐怕也会跟着喝几口。 现在,韩夜就想让司徒云梦也跟着试试,难得妻子有这么几天时间为了公事不用带孩子。 韩夜正欲下床去翻包袱里的烛龙酒袋,却被缠住了。 被一只纤柔如云的手和一条修长玉润的腿给缠住了。 原来,尚在睡梦中的司徒云梦已翻过身来,把手自然而然搭在了韩夜的胸口,腿也搭在韩夜腰股之间。 司徒云梦的腿确实很长,那微微弯曲的雪白凝香之腿,一直能延伸至韩夜的胫骨上,曲直有度、流线迷人,甚为好看。 对于女人而言,只要她足够依赖一个男人,睡觉时就会经常将手脚往共枕男人的身上凑,一旦她感觉枕边空空如也,心里头难免瘆得慌,就会自发惊醒。 就算没醒,也睡得不那么自在了。 即便贵为六界之主的司徒云梦,她的内心依然是个十足十的女人,所以亦不例外。 只是这样一来,韩夜下床就有点困难了。 韩夜悄悄把妻子的手和脚挪开,而后用玄元真力托住妻子的身躯,以免她手脚落在床上而被惊醒。 正准备将妻子小心放到床上,忽听一个黄莺出谷的声音道: “阿夜……” 韩夜低头一看,原是司徒云梦迷迷糊糊唤了他一声,顺便把头靠上了他的胸口。 韩夜正想办法去弄开司徒云梦的头,司徒云梦却把手脚又搭了过来! 如此反复数次,韩夜总算放弃偷偷摸摸下床了。 若是往常,家里没什么事,他就宠着司徒云梦继续睡懒觉了,但一来今天确实有事,二来他还想喝酒,这就没办法继续僵持下去了。 “天天要喂奶了,起床吧。”韩夜不耐烦地道。 “啊?!” 司徒云梦一声惊呼,弹坐到韩夜怀里,玉眸四顾,但见头顶琉璃灯盏五彩斑斓、脚下凤羽鸾衾温暖如春,唯独没看到儿子韩千里。 半晌,司徒云梦才反应过来: 她现在还和相公在长乐苑里共度温柔乡,是相公在逗她! 司徒云梦柳眉微蹙、正欲开口表达不满,韩夜赶紧把她一抱住,抢话道:“公主大小姐,该起床了!长乐苑这里的事还没完,《剑器舞》这曲子今天还要排练,咱们可不能忘了。” 司徒云梦听着听着,起初确有片刻不悦,待缓和了一阵后,这才恢复了对韩夜理解,冲他点点头。 因为司徒云梦彻底醒了,韩夜就如愿以偿地和妻子在床上喝了几口美酒,听得妻子说这酒好喝,他露出了孩子般开心的笑容。 而司徒云梦带着点点红晕,又用七十二变变回了灼月。 韩夜出于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角度,给了一些建议,司徒云梦也尽数接纳了。 在韩夜的建议下,司徒云梦的银色长发不再披散,而是扎成了一条长长的马尾辫,显得更为英姿飒爽。 在韩夜的建议下,司徒云梦把琉璃腰带又系紧了点,将瑶华与晗光二剑重新配在左右,显得更为意气风发。 韩夜欣赏着妻子的美色与英气,颇为自豪,扶着她的香肩郑重地道:“夫人,我虽非剑仙剑圣,却是蜀山剑魔,深知剑舞之精要在于一个字——‘英’。” “但剑舞并非剑招,不以杀伤敌人为目的,所以应重虚轻实、刚柔并济,切勿一味追求英气而忽略了美感,将肢体尽情舒展,放开表演即可。” 司徒云梦变身的灼月点头称是。 而后,韩夜把灼月抱在怀里,又将黄庭内的真气凝成“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把气剑,环绕周身。 灼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韩夜,不明所以。 韩夜淡然一笑:“灼月殿下,你晚上就要上台表演了,这是小生唯一能送你的东西……在这真武七剑诀当中,包含着小生所有的剑气与剑意,你都拿去吧。” 灼月此刻方知,韩夜有多么支持她成就自我! 任何时候,只要灼月想,韩夜就能倾尽全部! 眼见妻子可能不愿意、会犯倔,韩夜又多哄了她几句。 灼月这才一手环住韩夜的腰,一手高高抬起,将真武七剑诀的气剑尽数吸入掌心。 而屡次运用灵力归还之术,灼月已经相对熟练多了,只要不从此人身上取走内在灵力,任何外放的六界灵力她都有把握收回且不伤害到此人。 又听韩夜继续扮演摘花书生,对灼月用情至深地说:“灼月殿下,昨夜翻云覆雨之后,小生也想过了。” “小生曾被殿下退婚、遭万般羞辱,所以一直在努力追赶着殿下……” “你是我苦苦追逐的一个梦。” 韩夜说着这样的话,望向灼月。 那神情、那语气,一如寻常男人曾追求过他们各自的梦一般,格外真诚用心! 受其所感,灼月的淡蓝美眸不再冰冷、变得盈盈如水。 韩夜又道:“你如若和燃星殿下一起获得了那长生不老之灵力,就比小生强多了……届时要杀小生简直易如反掌……这原本也是你和令妹的打算,不是吗?” “拿到那灵力以后,你们便不需要小生了……该杀就杀了吧!” “小生已经得到了你的肉体,没有遗憾了,而且燃星殿下、拙荆、小师妹的花,小生全都摘过了。得此足矣,夫复何求?!” 韩夜说得很释然,而且他认为,如果世上真有摘花书生叶涵这样的男主角,或许并不会后宫成群,因为女人们都有各自的想法和需求,无法一一满足,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分崩离析,鲜有例外。 如是叶涵,一旦灼月得到法力,早晚会找叶涵算一算夺走她贞节的要命账,那叶涵还有什么办法不让灼月走到这一步? 是把灼月天天锁在家里疯狂玩弄? 还是夜夜给她灌迷魂汤不要醒来? 叶涵做不到把一个好好的女人彻底玩废,这就是他的软肋! 所以韩夜认为他扮演的叶涵最后一定会死在灼月手中! 但韩夜忽略了一点: 灼月不会这么干。 起码,司徒云梦扮演的灼月,不会这么干。 灼月听韩夜在那里视死如归诉说着他对自己畸形的爱慕之心,不由得怒了,掐了一把韩夜的腰,柔声嗔道: “在说什么傻话?混球!我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韩夜一愣,解释说:“不是……!戏快演完了啊夫人!把乾闼婆和紧那罗抓了,我这个淫贼就该谢幕了!这不是体面点死在你手里吗?灼月殿下。” 灼月一听就不高兴了,哪怕是扮演另外一个女子杀死丈夫扮演的另外一个男子,她也不高兴! 灼月怜悯地抚摸韩夜俊朗的脸庞道:“别说我不是真的灼月,即便我是,你都说这样的话了,我又岂能狠心杀你?” 韩夜哭笑不得:“喂!夫人,你别代入自己进去啊!灼月哪有你这么善良心软?” 灼月理直气壮地说:“我演的灼月必须善良心软!不然你让落樱来演!” “你除了夺走本宫的身子虽是为了自己,可除此之外,也没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摘花书生只是世人对你的误解,这些本宫后来都知道了……” “你既对本宫用情,本宫又何必负你?本宫是那种用完别人就过河拆桥的人吗?叶公子!” 韩夜听着听着,对扮演灼月的司徒云梦又油然生出许许多多的喜爱。 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她们并非真傻,只是用情至深,愿意用自身的行为准则去宽怀别人,以心换心,真诚待人! 可是她们的亲人朋友却总要说她们傻! 总要凭着“过来人”的经验来建议她们、教育她们、要求她们对另一半严防死守! 偶尔会有些倔强的“傻女人”不听“好言”相劝,而她们恰好又遇到了坏男人,被欺骗得伤痕累累,而后亲人朋友给予安慰,最终令这些“傻女人”不再痴、不再傻。 这就是很多“傻女人”变得“聪明”的故事。 但在韩夜看来,这些女人变得不再可爱,最大的过错不在于她们,在于对不起她们的那些男人! 所以,韩夜希望自己扮演的叶涵,宁可死在灼月手里,也不要再玩弄灼月的感情。 没人能理解韩夜化身成另外一个角色又爱上妻子化身的另外一个角色那种感觉,惟有韩夜自己。 韩夜怜爱地抚弄起灼月泛着银光的发丝和戴着袖套的素手,沉默不语。 灼月却昂首挺胸看向韩夜,说出了叶涵真正的“结局”。 “叶公子,本宫虽是妖族公主,以前却从没做过女人,这几天本宫在你身上慢慢体会到了身为女人的快乐……说到底,比起那些老实却很无趣的人,你还是更懂女人的。” “如果本宫有一天变得更强,还当上了里蜀山妖主,便同样没有遗憾了,还有必要再杀你吗?” 说着,灼月变回了冰冷的眼神,缓缓抚摸着韩夜白净的脸庞,甚至露出了一丝女皇般君临天下的微笑。 “疼不疼你倒另说,留在本宫身边当个男宠不好吗?” “你只要不背叛本宫,一心一意对本宫好,反过来收你做后宫又何妨呢?” 韩夜越听越惊,明眸睁得大大的,顿觉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无论韩夜和司徒云梦彼此如何变化身形相貌,他俩总有吸引对方的地方,至于男人女人、男相女相,在这神仙妖魔与江湖人士并存的世界里,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着摘花书生叶涵和明玉宫公主灼月,那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好的。 至少在韩夜和司徒云梦这对夫妻的脑子里,时不时可以拿来演一演,增进下夫妻间的情趣,实在美哉妙哉。 很快,灼月帮叶涵也整理好了着装,二人一同出了主卧。 燃星、薛涛和韩梦瑶则已在客厅等候多时,韩梦瑶还给二人从食肆带来了一些早饭。 不,或许应该说是午饭了。 吃了点东西,众人正式开始排练《剑器舞》。 因为有了丈夫的支持,灼月突破了领悟的极限、上手飞快,而薛涛的歌唱天赋也非同泛泛,所以只练了半个时辰,众人就觉得已经熟练到不需要再练了。 而后,薛涛就把她从金枝婆婆那里获取的情报分享给了众人: 其一,金枝婆婆感觉自己尽心尽力为坛主办事,却受到了新来的胡蜂司仪排挤,她希望薛涛作为蛇神坛掌旗使调查一下这个胡蜂司仪; 其二,今晚长乐苑会刻意将星月组和碧游组错开,让星月组和碧游组一同进入决赛,届时达到更好的演出效果; 其三,二位坛主忠于教主,本次天音大会最终目的其实就是为教主选合适的眷属,金枝婆婆希望薛涛留意一下灼月和燃星是否仍是处子之身。 这些情报,有些令韩夜感觉在情在理,有些也令他觉得略为出乎预料。 又听薛涛道: “本军师想呐,胡蜂精那个小娘皮突然法力暴增,就跟摸河螺虾突然给了傻大蟒和熊几虫法力是一样的,疼蛇对此有多不爽,金枝老太婆就有多不爽!” 灼月听薛涛分析,连连点头称是。 薛涛明眸一闪乐道:“所以本军师就好好地给金枝老太婆拍马屁,让她一边咒骂着胡蜂精、一边把一些不该说的也给我说了!” “她还问我呢!万一乐神坛这边混不好,能不能去蛇神坛跟着我混?!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 薛涛接着说:“然后我跟她说,我和灼月、燃星反而相处得挺好,这几晚,灼月和燃星对叶涵施加了幻术,令叶涵还以为自己一个人轮着采摘四朵花,其实每晚上只是对着墙壁和地毯胡乱发泄、一通瞎搞!” 众人捧腹大笑,连扮演叶涵的韩夜也忍不住笑了。 薛涛顿了顿嗓子,学着金枝婆婆用沙哑的声音喜出望外地道:“当真?果然?!” 薛涛换了个方向、对原先自己所在的位置说:“金枝婆婆!我可是本教掌旗使!岂敢欺瞒本教同胞?依我看呐,我们这组极有可能夺得本期天音大会的魁首,届时再由您汇报此事,将灼月燃星二位绝世美人确切献与教主!” “您说,二位坛主会不会高兴?教主又会不会高兴?!” “反而是那个骚胡蜂,仗着坛主喜欢就在台上搔首弄姿,这些事不必让她知道!” 薛涛说罢,又换回原先所在的位置,装作金枝婆婆的语气,感激地抱拳道:“啊呀!这可正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薛校书啊!!如若薛校书不嫌弃,老身愿与您结为忘年姐妹,不知可否?” 灼月、燃星听薛涛模仿金枝婆婆说话,笑得花枝乱颤。 韩夜则打断道:“燕儿,你不会真的和她拜把子了吧?” “呸!”薛涛捋起袖子:“姑奶奶和这又矮又驼背的老妖婆子拜个屁的把子啊!” “当然随便找个理由,说离开久了怕你们起疑,就回来了呗!” 最后,薛涛将她对第四层地板上那个八部天龙图的怀疑提了出来。 众人一番讨论,认为那里很可能是一个结界,从乾闼婆和紧那罗对暗天教主的崇拜来看,结界安在那里在情在理。 只是,既已推断出结界所在,如若今日对乾闼婆和紧那罗就采取抓捕举措,万一被她俩逃到这处结界,却无法跟进去将她们揪出来,岂非费尽周章、劳师无功? 再万一,结界连通着其余地界,乾闼婆和紧那罗安然撤离、通风报信,是否会变得更糟? 韩夜问薛涛:“燕儿,你能辨识各类招数,知道那是什么结界吗?可有解法?” 薛涛双手叉腰气道:“啊哈!我说呆瓜,你是看着姑奶奶好用就死命地用!还一通乱用是吧?!姑奶奶一没看到鸨妈婆和鸨妈罗怎们出招,二没听别人描述是什么招,就啥都知道了?” “我是天王老子他娘吗?这么大能耐?!” 众女闻言都乐了。 韩夜则对薛涛道:“好吧,那今天兵分两路,你和夫人、落樱继续上台表演,乾闼婆和紧那罗肯定会仔细观赏,无暇顾及别人。” 说着,韩夜指向韩梦瑶:“小玉,你带着蜀山道符到四楼的八部天龙图那里一探究竟,记住!就算可以封印那里的结界口也不要妄动,宁可今天不抓她们,也不能让她们起疑。” “若想稳中求胜,今晚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一番,明天决赛,在当场抓捕乾闼婆和紧那罗之前,你再动手封印结界!” 韩梦瑶重重点头:“明白!哥哥!” 薛涛一脸不悦地看向韩夜:“你安排别人倒是明明白白,什么我们上台跳舞啊,呆瓜妹调查结界啊……你自己呢?!” 韩夜不以为然地摸了摸下巴,厚着脸皮回应说:“我在观众席看你们表演啊。” 薛涛冲韩夜做了鬼脸道:“嘁!偷懒鬼!” 韩夜没和薛涛争辩,但大家都明白,韩夜反而不能随意走动,如果灼月等人在台上表演,他却莫名其妙就离开,势必引起长乐苑各人怀疑。 又过得约莫一个多时辰,众人下棋的下棋、睡午觉的睡午觉,终于到了临近表演的时候,便一同去往会场。 抵达会场,众人才发现这里的宾客已经快坐满了! 尽管已经过了复选阶段,但昨天一楼的观众席坐了多少人,今天就仍然坐了多少人! 只多不少! 就连桃芊芊那一桌竟也坐满了! 更令灼月惊讶的是,秋夕和计晨那桌此时又多坐了一位凡人妇女。 此女身着黄衫、模样三十、其貌不扬,灼月认得,那便是九天玄女在凡间的化身——玄牝氏! 没想到连九天玄女也来了! 那家里谁在带孩子? 灼月虽有些担心,但她相信九天玄女会处理好这些事务,于是安心和韩夜等人坐到了位子上。 随后,正如薛涛所提供的情报,胡蜂司仪又装模作样地抽了个签,并且列出了今日比赛的顺序。 半决赛四强的演奏顺序乃是: 由星月组对决碧玉组! 由碧游组对决红尘三侠组! 星月组作为第一组最先演出! 比起复选,半决赛选曲的新规则为: 各组将即将演出的曲目上报给胡蜂司仪,由胡蜂司仪记录好,但不对其余人公布,所有选好的曲目均不得更改,必须由本组上台表演完。 所以,直至上台表演后,众人才会知道各组选的曲目是什么。 其实,乾闼婆和紧那罗早就知道碧游组、红尘三侠组和碧玉组要演唱什么曲子了,毕竟只有韩夜等个别客房施展了梵隔之术,是乾闼婆和紧那罗为了增加会场演出的悬念,特意让胡蜂司仪这么干的。 乾闼婆和紧那罗也知道,有一些支持韩夜等人的小角色跑到这里来了,譬如红尘三女侠,她们恐怕还不知道她们说的话会被紧那罗清清楚楚听到。 尽管她们不足为惧,但若让她们拿到第一名,就浪费了名额。 何况,金枝婆婆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灼月未曾失身于叶涵”之消息早早泄露给了乾闼婆和紧那罗,并表示自己在里蜀山还是有许多眼线的,不需要窃听也能获取真实信息。 那么乾闼婆和紧那罗九成九就确定:灼月和燃星正是推荐给教主做眷属的绝佳人选了! 今日之表演,一方面让众人进一步感受视听盛会,另一方面当然要把灼月和燃星好好地捧起来! 六界捧星月! 万众皆瞩目!! 再风风光光把这两位绝色处子送到教主面前,如此,乾闼婆和紧那罗方能安心!方得快意!! 于是,在胡蜂司仪的气氛烘托下,灼月、燃星带着薛涛飞上了舞台。 还未演出,现场已是掌声不断、喝彩连连! 而台下的秦清和萧明互看了对方一眼,对于胡蜂司仪的控场甚为满意。 只听胡蜂司仪念完最后的主持词道: “昨夜,明玉宫大宫主灼月带给了我们她温柔的一面!” “今夜,她又将化身公孙大娘,为我们带来这一曲铿锵有力的剑舞!” “移花岭上华光现,明玉宫里剑器舞!” “大家掌声有请星月组为大家带来……” “《剑器舞》!!!” 话音刚落,现场掌声雷动。 而在这掌声中,胡蜂司仪也自觉退到了舞台后方。 待掌声小了些后,薛涛开始放声歌唱并弹起了箜篌、燃星开始轻摆伴舞并吹起了玉箫。 灼月,这才动了起来。 但见她自腰间左侧拔出金光闪耀的瑶华剑,高举于顶、剑指苍穹,另一手挽起剑诀,开始舞剑。 初时,只是她一个人用武功在表演剑法。 剑光圈转、优美起跃, 剑风四溢、香风满堂。 跃起时,薄薄紫纱与翩翩裙摆令她恰似紫色凤凰一般迎空飞翔; 落下时,修长双腿与纤美双手令她如同瑶池玉女一般凌波回旋。 刚舞了一会儿剑,灼月就将真武七剑诀施展出来,但见“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柄气剑凝结在她的周身,并不断环绕旋转。 灼月细细回忆着韩夜教剑、韩夜舞剑,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与韩夜不分彼此、同心共鸣! 心念所至,雄姿英发,源源不绝! 瑶华剑亦为所感,发出呼呼之声,伴随着灼月优美的舞姿,仿佛成了台上除箜篌、玉箫之外的第三件乐器! 再舞得几招,灼月心胸畅快,只觉手上瑶华剑嗡嗡作响,她便将那金光宝剑朝天一举,只听得“砰”地一响,金光宝剑爆发成八百道金色光束在十丈高空如烟花般绽开。 又听得“嗖嗖”数百声,所有金色光束又如百川归海般收回到灼月手中,汇聚成瑶华剑本体,继续随着美人起舞! 这一手表演就逐渐开始超凡入圣了,在场许多人都肃然起立、大声喝彩! 这其中,也包括韩夜。 尽管知道是自己妻子、尽管也是自己一力支持的,但当灼月渐入佳境时,韩夜还是忍不住站起来了,紧紧注视着妻子表演《剑器舞》,心里异常激动。 这就是他青梅竹马的发妻、怀抱六界的恩主——司徒云梦之英姿! 而薛涛感受到灼月舞剑的兴奋,她也愈加兴奋,将《剑器舞》的高潮部分大声唱了出来: “一如羿射九日落!” 这一段唱出来时,灼月变出九个分身,每个分身都飞到空中疾速挥舞宝剑,那些金光宝剑也变成了一个个金色的太阳,将每一位灼月化身罩在其中。 乍一看去,恰似九个太阳一般灿烂辉煌! “矫如群帝骖龙翔!” 这一段唱出来时,灼月收回剑光,将剑光转换成龙气,片刻间,九个灼月骑上九条剑气化作的金龙,朝着三层楼的观众席腾飞而来! 她们的身后,是万丈祥光! “来如雷霆收震怒!” 这一段唱出来时,九个灼月的分身化作九道金色闪电,齐齐射向舞台,在舞台上凝成灼月那窈窕妙曼的金光女相。 声势动天,满堂惧骇! “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一段唱出来时,灼月高举瑶华剑剑柄,那些原本飞舞在观众席上的九条金龙也随之飞了回去,化作一道道剑光,最终在灼月手上凝结为金光闪耀的宝剑! 霎时间,清光凝聚,风平浪静。 灼月将瑶华剑收回剑鞘,英气勃勃地朝台前众人抱拳施礼,以示演出结束。 众人,却陷入了寂静。 仿佛是回味着方才美艳动人的灼月舞剑,他们久久无法脱离快节奏带来的视觉和听觉冲击。 “好!” 韩夜率先大声喝彩并鼓掌。 “好!” 秦清和萧明也反应过来,起立喝彩。 “好——!!!” 随后,整个会场才终于沸腾了起来、狂热了起来! 只因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将凡间的《剑器舞》以神仙之姿态精彩地呈现给了大家! 这一场表演,评审团给出的评分为: 八十九分! 又是八十九分! 唯一打四分的依然还是鸟嘴,这次他的理由则更加有趣: “奶奶个熊!老子用锤子的,不喜欢用剑!” 即便如此,星月组的表演也足以震慑全场了。 就连她们的对手,碧玉堂掌门广寒散人也自认,这一场获胜希望渺茫。 惟有一组,她们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就是云霄、琼霄、碧霄三位娘娘组成的碧游组。 除了胡蜂司仪,在场之人还不知道的是,碧游三霄给自己准备的曲目,足以与灼月的《剑器舞》抗衡! 那便是承袭了碧游宫至强圣物——“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剑之名的绝世歌舞: 《诛仙》! 尽管灼月还不知道碧游三霄准备演奏这样的曲目,但她能感受到,从最左边那桌隐隐投来的凌厉杀机与浩然剑气!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一回 六界主 星月组表演完后,就轮到广寒散人率领的碧玉组上台表演了。 今晚她们带来的歌舞曲为《逍遥游》。 广寒散人主舞主唱,水灵素吹笛,李徽音弹琴。 《逍遥游》一曲,正是出自庄子之同名旷世奇文——《逍遥游》。 后人将文章编作歌曲,传颂至今。 只见广寒散人拿出墨麟妙笔,在空中化出一条长达五丈的墨色巨鲲,巨鲲甩动鱼鳍、自在遨游。 而后,广寒散人就跳到了巨鲲背上,唱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唱罢,广寒散人给巨鲲的两侧又画出一对水墨凝成的翅膀,那巨鲲的头部渐渐变作鹏首,鹏举高飞,振翅而上,一下就冲到了藻井之下。 遮盖五百飞天神女,掩蔽万千琉璃灯火!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广寒散人唱毕,驾鹏俯冲而下,将墨麟妙笔圈转,继而再唱: “水击三千里!” 随着她的高唱,甘露池中的水如沸腾一般振奋而起! 眨眼间,舞台四周烟波浩渺、水雾弥漫!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广寒散人乘鹏在观众席上掠过,继而冲上高空,在空中翻了个圈、又回到了舞台之上,墨鹏带起的雄风令观众只觉身临其境、轻飘若仙! 广寒散人已将胜负置之度外,而且她知道,无论她胜、还是灼月赢,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享受这个舞台,享受与飞凰公主扮演的灼月一较长短! 正如她选的这个曲子。 逍遥天地,自在遨游! 不知不觉中,广寒散人的演唱也结束了,她落回水灵素和李徽音身边,将水墨尽数收入墨麟妙笔当中,朝着众人又鞠了个躬。 灼月尊重她的对手,率先站起身来鼓掌。 韩夜、薛涛也起身鼓掌。 而后,全场一同鼓掌,掌声响彻云天! 灼月自认,广寒散人今夜的表演雄浑有力、大开大阖,就算得分比自己高也不足为奇。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评审团却不会这么想。 虎太岁、鹦哥、猪老九和马伯当四人都只给了四分。 诚然,他们均不认为广寒散人的表演能稳胜灼月,但不管广寒散人表现得如何,灼月都必须赢! 否则,他们怎么把灼月捧成替代飞凰公主和三公九卿的大热门?! 于是乎,碧玉组《逍遥游》的最终得分为: 八十六分。 憾负于星月组的《剑器舞》。 胡蜂司仪松了口气,暗暗称赞评审团“懂事”。 灼月则有些替广寒散人觉得惋惜。 但广寒散人下台时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韩夜、灼月和韩梦瑶,没有再多说什么。 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广寒散人甚至觉得之前山木组的桃芊芊跳出来抬杠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 输就输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家喜欢灼月要捧她,只有桃芊芊还稀里糊涂、胡搅蛮缠。 但是…… 桃芊芊其实并没有胡搅蛮缠。 她知道灼月就是司徒云梦变的。 因为她亲哥哥桃高明,乃是拥有千里眼之能力的三千年桃树精! 殷商时期,桃高明与义弟沈高觉曾利用他们的千里眼和顺风耳阻挠过西岐大军伐纣,后来被姜太公用打神鞭收伏,未入封神榜。 这两千多年来,桃高明与沈高觉一直遵守着他们对姜太公的承诺,潜心修炼,不问世事,致使桃高明的千里眼又修炼出了另外一项特殊能力——火眼金睛! 也就是说,桃高明早就能通过仔细注视来分辨出七十二变之人的原形! 而沈高觉的顺风耳也修炼出了另外一项特殊能力——听心术! 凭借灵敏的听力,沈高觉能听出一点点旁人的心声! 树精一家人虽修炼数千年、天赋异禀,却不善打斗,又因为要遵守姜太公的约定,很多年前他们便已隐居于花雨谷附近。 后来毒沼界万毒老祖的义子百目来到了花雨谷,并在花雨谷附近开辟了一个千虫魔窟,培育各类骇人的毒虫! 毒虫也将千虫窟方圆五里的花草树木污染得臭不可闻、秽不堪言! 彼时,百目真君、老藤护法和玄蚕护法三人的实力均属妖族长老之级别,桃高明、沈高觉自认硬实力很难打过。 既然不愿和他们冲突,树精一家只好举家从花雨谷搬离。 多年后,桃芊芊和槐七七、柏飞飞故地重游,她们却惊喜地发现: 花雨谷恢复正常了! 千虫窟四周的花草树木也如获新生!! 可是,到底是谁帮她们清洁了故地、重塑了家园?! 桃芊芊、槐七七和柏飞飞去往花雨谷询问,那时的花雨谷,司徒云梦的徒弟芬芬、芳芳、菲菲皆已故去,只留下一些未成形的小蝴蝶精。 从那只叫做“馨儿”的、最大的蝴蝶精口里,大家才得知: 是飞凰公主司徒云梦拯救了花雨谷、解放了千虫窟! 从那以后,树精一家人又回到了花雨谷附近生活,过上了向往的世外桃源之生活。 但也是从那以后,树精一家人就决定,只要飞凰公主有需要,就一定要过去帮忙! 所以,树精一家不但是偶尔会到里蜀山来游玩,且一旦里蜀山有事,他们也责无旁贷! 前两天,当桃高明和沈高觉发现灼月就是司徒云梦变的、叶涵就是韩夜变的以后,大伙儿很激动,经过一番暗地商量,他们决定:就让桃芊芊故意跟灼月抬杠! 桃高明偷窥、沈高觉偷听,在知道灼月等人选了《越人歌》这首歌后,他们就决定跟她们选同一首。 然后只要灼月演奏得技惊全场,就让桃芊芊抗议,激起胡蜂司仪和众人的不悦,从旁策应灼月等人! 否则,世上又岂会有那么巧的事,说撞歌就撞歌? 同为窃听高手,沈高觉料定飞凰公主的对手不但拥有极强的法力、且听力异常敏锐,所以他一直很小心,既没有出言揭破飞凰公主的真身,也没有让大家泄露此行的真实目的。 一切沟通,均以树精之间的心灵感应来完成。 尽管秦清和萧明隐藏得很好,但桃高明、沈高觉已经注意她俩很久了,只等时机合适,就将“秦清萧明正是幕后东家”这个真相告知飞凰公主等人。 只是现在,时机还有点不合适。 桃高觉和沈高觉打算等灼月正式行动时,他们再响应其行动。 而桃芊芊则手托腮目送广寒散人、水灵素、李徽音三女回到座位,继续啃起了她手里拿着的那枚火枣,内心期待着飞凰公主能拿到这次天音大会的冠军。 下一组上场的,是羽霓裳、妃暄和玉致三位侠女。 她们这次表演的曲目为《天刀八绝》。 之前该组的两场表演,分别由羽霓裳主舞《悲白发》、妃暄主曲《清心普善曲》,且均获得了不俗的成绩。 三位侠女一番商量,决定这次就由玉致来演绎《天刀八绝》。 玉致是天刀老人的宝贝女儿,她与天刀老人的小徒弟窦仲一样,尽得天刀老人之真传。 天刀老人亦正亦邪,修炼天下不败之刀法已有三百余年! 雄踞天南,镇守着人间唯一的神魔井入口,亦有三百年! 外冷内热,孤高自赏, 斩仙戮妖,恃刀成狂;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神魔遇之,亦避锋芒! 是个连魔尊重楼也颇为欣赏的世外高人! 当然,若单论灵力武功,天刀老人玉玦还是不够重楼打的。 重楼仅仅只是欣赏他信守承诺。 毕竟三百年前,年少气盛的玉玦就已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他千辛万苦寻到人间的神魔井入口,斗胆挑战重楼,并和重楼立了一个赌约。 若玉玦胜,则玉玦进入魔界、占地称王; 若魔尊重楼胜,则玉玦永镇人间神魔井之入口,直至老死! 结果,重楼势如泰山压顶,一招就把玉玦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玉玦要么不败,要么一败涂地! 所以他遵守承诺,永远地留在了神魔井入口,既阻碍人间各类生灵进入神魔井,也阻止神魔井内的魔物滋扰人间。 既然玉玦愿意一直看守神魔井,令身兼神魔井看守者之重任的重楼也清闲了许多,那么,重楼为何还要让玉玦老死呢? 重楼小施魔功,玉玦的寿命就大大增加了,且只要重楼高兴,玉玦可以永远不入轮回。 自古,老而不死乃为仙。 玉玦老了却不死,也就渐渐熬成了天刀老人。 而长处神魔两界的入口,天刀老人日夜萃取上乘灵气,其实力已跨入中等神魔之境界,非人间一般的仙派掌门和妖主所能匹敌! 为免孤独一生,天刀老人还是在神魔井入口处以强大法力创建了一个堡垒,曰“天刀堡”,他则为此堡堡主。 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妻子,生了一个玉容精致的女儿。 收了几个天赋各异的徒弟,讨了一个孝顺聪明的女婿。 可叹,他却只能永镇天南,再无法与各界英豪争雄。 世人已然将他淡忘。 鲜有人还记得那个以天刀刀法名震天下的天刀玉玦,顶多只记得有个世外高人叫做天刀老人。 但今日,在长乐苑的舞台上,玉致将她父亲玉玦的“天刀刀法”再度呈现在世人面前。 羽霓裳弹琴唱曲,妃暄吹笛,配合着玉致,令她在舞台上大秀刀法。 只见玉致将一把轻柔灵巧的水仙刀使得时如天仙乘风、时如霞雾云影,龙飞九天、蛇潜地深,姿态万千、精妙绝伦! 玉致的武功已属凡人顶尖,挥刀至大汗淋漓之时,身影也渐渐分散而开,呈螺旋九影之态! 尽管这不是真正的分身,但在视觉上却如同变出了九个手持水仙刀的玉致分身,在台上倾情演绎《天刀八绝》。 每个玉致手里的刀都能在一瞬间砍出八刀,如此,七十二道刀光排在一起,一会儿像金色孔雀开屏绽放,一会儿像白光游龙高空飞翔。 观众只觉耳中刀鸣嗡嗡作响、眼里刃光应接不暇,纷纷为玉致的演出叫好。 但玉致毕竟已倾尽全力,这首曲子也渐渐演奏到了末尾。 待到曲终之时,红尘三女侠朝着台前抱拳作揖,而后,玉致在羽霓裳和妃暄的搀扶下,回到了各自的桌位。 随后,评委们给红尘三女侠的《天刀八绝》打了个八十分。 因为《天刀八绝》比之该组演奏过的《悲白发》和《清心普善曲》,水平相差不多,但《清心普善曲》更雅,所以《天刀八绝》只能打到八十分。 八十分对于一般的组而言,分数实则并不低了。 但对于碧游三霄娘娘来说,却很危险! 毕竟碧游三霄娘娘的《九曲黄河》已经拿到八十五分了,除非她们今晚发挥失常,否则很难仅凭八十分就把她们淘汰掉。 那么,碧游三霄娘娘会发挥失常吗? 尽管有半数选手希望她们发挥失常,但碧游三霄娘娘很稳。 因为碧游三霄今夜要表演的曲目——《诛仙》,已经在碧游三霄脑海中演练了足足两千余年了! 本来云霄打算在决赛才用这个曲目,但昨晚上发生了一件离奇之事,改变了她的策略。 就在昨晚,云霄、琼霄、碧霄三位仙子正在丁一四五号房打坐清修时,有人叩响了她们的房门。 三霄娘娘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她们这些年行事低调,住不惯太高级的客房,住太低层又担心被好色好事之徒滋扰,所以才住在丁一四五。 长乐苑里没几个熟人,半夜时分,谁会过来找她们? 莫非是龙吉公主? 云霄带着这样的疑问,用仙风吹开了房门。 门口没人,只有一个包袱。 碧霄以仙力将包袱吸了过来,琼霄则合上了房门。 三霄停下打坐,凑到一起打开了那个包袱。 包袱里有四把剑,均是道士常用的佩剑。 分别是青铜剑、金钱剑、赤桃木剑和乌铁剑。 金钱剑满是铜臭,乌铁剑灰尘遍布,青铜剑锈迹斑斑,赤桃木剑也是破旧不堪,用来给凡人道士做法事都嫌差了,碧霄自然是瞧不上,正要将包袱扔出去,却被云霄阻住。 云霄明察秋毫,在包袱最底层翻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小恩小义,尔等尽赴天音大会; 大道大仁,天命当辅六界之主! 云霄、琼霄、碧霄都认得,这是她们的师父灵宝天尊之手迹。 从纸条上的内容看来,灵宝天尊是想告诉她们,“你们来天音大会报还恩情,只是追求所谓的江湖小义,而辅佐当今六界之主,方乃大仁大义”。 三霄娘娘看完纸条后面面相觑: 谁是六界之主? 天帝伏羲?还是现在人间的鞑子皇帝忽必烈? 但既然师父已派下任务,碧游三霄不得不商量一下后续的计划。 琼霄问云霄:“姐姐,师父他老人家叫我们辅佐六界之主,要不要先丢下这里的事,直接去问他,他说的那个六界之主到底是谁?” 云霄一挥素袖,冷冷地道了一声: “不去。” 做了数千年姐妹,琼霄和碧霄当然知道云霄在想什么。 云霄虽仍然尊灵宝天尊为师,但她与二位妹妹潜心修炼至上仙,就是想要至少和清源妙道真君一般,从此对上层神仙听调不听宣。 甚至有机会,离开六界,去往天外天。 因为修仙不仅仅是为了长生不老,更为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干自己想干的事! 可碧游三霄的师父灵宝天尊,却从未让她们干过自己想干的事。 修了这数千年的仙,三霄娘娘依然不自在、依然很憋屈! 回到两千多年前的殷商末年,神界正经历了一轮征魔大战,蚩尤指挥重楼、怒焱、凌峰在魔界大胜神界,致使神界损失惨重、人口剧减! 天帝伏羲为之犯愁。 此时,三位天尊献策: 他们各自在人间的化身均收有弟子,但以灵宝天尊的化身——通天教主最多,可谓有教无类、弟子甚众! 天帝伏羲大可将这些弟子收编册封,归入神界。 只是弟子们谁更愿意封神上天、谁又愿意留在人间?灵宝天尊自认不宜过分安排。 元始天尊提醒,按照天数推演,人间正值改朝换代之际,何不引发一场封神大战,将自愿加入这场战争而阵亡的仙人封为正神? 这个主意似乎不错。 不过,三天尊均是德高望重的圣人,历经万劫方得三清自在之身,他们无论是谁都没有理由亲自下凡斗法。 于是乎,灵宝天尊只好牺牲掉通天教主这个法身,让通天教主当坏人。 让通天教主明明是圣人之躯却满身的贪嗔痴愚! 让通天教主明明是得道天尊却只顾凡人的虚妄颜面! 这才有理由打起来! 而后,通天教主创办的截教与元始天尊的阐教摩擦越来越大,致使通天教主不得不出面为“死去的徒弟”讨回公道。 他摆下诛仙阵与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相斗,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至天外天飞来准提、接引二圣帮忙,才总算破得诛仙剑阵。 通天教主“不服气”,又摆出了万仙阵。 凭借万仙阵,将他手下一百九十六名徒子徒孙一口气送上神界封神,也把元始天尊的徒子徒孙送了不少去封神。 这其中就包括武财神赵公明、廿四雷将、哼哈二将、五路瘟神、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他们后来均成了神界的中流砥柱。 但实际上,世上本无通天教主,亦无截教。 史书上从未记载,只有说书唱曲的会偶尔提到。 最终,三天尊变出一个虚构的师父“鸿钧老祖”,将通天教主带走,从此就“查无此人”了。 所谓封神大战…… 不过就是上层神仙演的一场戏! 而三霄娘娘却当真了! 赵公明本来和昆仑十二仙演得好好的,由赵公明假装为截教出头,和昆仑十二仙大战一场,最终惨死于钉头七箭书这种降头邪法之下!而后去神界受封当财神爷。 结果三霄娘娘看到她们的师兄赵公明之躯壳死状极惨,琼霄、碧霄忍不住就想报仇,云霄却以“小义服从大义”为由,令二位妹妹不要阻挠西岐大军伐纣。 但其实,云霄的内心深处告诉自己,“赵公明是我师兄,他被阐教之人以极其残忍之手段杀害,我非草木,安能忍气吞声”? 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小义屈从大义吗? 仅仅是为了一直憋屈、不再自在吗? 云霄眼看二位妹妹已经陷入到与昆仑十二仙的争斗当中,她忍无可忍,终于与二位妹妹一同摆出九曲黄河阵,并以法宝混元金斗削去昆仑十二仙的顶上三花,令他们暂时变得与凡人无异。 可云霄到底还是心地善良,没有像昆仑十二仙对待赵公明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未对阐教之人痛下杀手。 只是九曲黄河阵继续摆下去,阻拦了西岐大军前进,终究对封神大计有害,所以元始天尊与太上老君才亲自过来破阵并降伏了碧游三霄。 在三位天尊看来,云霄、琼霄、碧霄都是好孩子,只是性情仁慈、义气为先,所以封神大战结束后,还是让姜子牙给碧游三霄封了神。 当云霄、琼霄、碧霄飞入神界,看到“死去”的赵公明当了财神,看到昔日同门当了廿四雷将、哼哈二将、五路瘟神、二十八星宿、斗姆元君、天罡地煞,她们觉得她们就像三头蠢驴! 别人都知道的事,她们却被蒙在鼓里,还为了死去的师兄哭得泪如雨下、彻夜难眠! 而后赵公明才对她们说,一切都是师尊的安排。 世上本无通天教主,惟有灵宝天尊。 三霄娘娘沉默了、郁闷了。 在她们眼里,师兄赵公明变得那么陌生。 师父通天教主,不,现在应该叫灵宝天尊,变得那么疏远! 试问,经历了这些事情后,谁还愿意留在神界继续和这帮人做神仙?! 三霄娘娘心灰意冷,回到了三仙岛潜心修炼,再也不关心世上之事。 因为六界虽大,但这世界,却很冷漠。 无人真心相待。 热血错付他人。 在三仙岛上,三霄娘娘听闻,女娲去过天外天的三千世界,而比她们小一辈的哪吒也去了三千世界…… 或许,只要潜心修炼到上仙之境界,就能从四梵天去往三千世界遨游,不用再被现世所拘束? 三霄娘娘在修成上仙之后,很想去试试。 只是,云霄一直放不下一个人。 就是那个不惜一切为她们夺回混元金斗和金蛟剪的司徒云梦。 尽管尚未见到这个司徒云梦,云霄也能感觉到,司徒云梦可能和她是一类人。 一样的心地善良! 一样的至情至性! 一样的义气为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云霄不希望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却不帮助和自己一样的女人。 在离开六界之前必须报还这份恩情,否则她会一直惦记这件事。 当然,琼霄、碧霄也和她一般想法。 至于师父今晚安排的什么辅佐六界之主? 她们既然都已经不想呆在六界了,还听师父的安排作甚?! 云霄对琼霄、碧霄道:“长乐苑这边的事,速战速决吧……这里的幕后东家法力高深,哪怕合我三姐妹之力,亦有一番恶战,而司徒云梦仅是里蜀山妖主,断然不是长乐苑的对手。” 琼霄与碧霄同意云霄的观点。 是以,当碧游三霄再次看到灼月技惊全场、拿到了八十九分的高分后,她们对这个欲图抢夺司徒云梦妖主之位的女人有了很强烈的敌意! 这两千年来,碧游三霄虽然不恨九天众神,但也不喜欢他们,碧游三霄梦想着有一天,摆出比九曲黄河阵更强的阵法,这样就不会再受到天尊制约,能真正随心所欲。 在她们看来,比九曲黄河阵更强的阵法,就惟有诛仙阵了! 今日,云霄、琼霄、碧霄便上到舞台,将《诛仙》一曲演奏了出来!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二回 冠群芳 三清之下,乃有九仙。 第一上仙,第二高仙,第三大仙,第四玄仙,第五天仙,第六真仙,第七神仙,第八灵仙,第九至仙。① 六界当中,仙派与妖族之长老与人间交集甚多,未能脱尽凡胎,却已半步入仙,故曰“至仙”。 人间仙派掌门、妖界之主萃取天地精华,其灵力往往修炼至“灵仙”甚或是“神仙”,可为陆地神仙、亦可飞升神界,故名“神仙”。 神界九天、清气无边,以“神仙”之位阶长期吸收乾清之气者,可为“真仙”乃至于“天仙”。 引天地灵气、抱朴归元者,可进一步修炼至“玄仙”。 “玄仙”修炼千年,可至“大仙”。 “大仙”上至四梵天、赤天修炼,聆三清天尊讲经论道,或可悟得“高仙”。 “高仙”复修炼千年,得乾坤气运相辅,终可达至“上仙”。 到得上仙之境界,仙人已不老不死、不入轮回,既能与天同寿,亦可超脱六界、遨游天外! 而蜀山弟子将太上老君传授的玄元真气修炼至赤境,灵力就达到了至仙水准。 修炼至沧海之境初阶,即为灵仙。 沧海之境中阶,为神仙。 沧海之境高阶,为真仙。 沧海之境巅峰,为天仙。 昊天之境初阶,为玄仙。 昊天之境中阶,为大仙。 昊天之境高阶,为高仙。 昊天之境巅峰,为上仙。 至于韩夜曾昙花一现的虚无之境,炼神还虚、返璞归真、太虚同体,则在六界当中属未知领域,无法以仙类等级衡量。 然而,无论上仙、高仙、大仙、玄仙、天仙、真仙、神仙、灵仙、至仙,其灵力虽层次分明,却不能仅凭灵力来分出实力之高下。 这就与练武之人也不可能纯凭内力分高下,是一个道理。 仙人之间,武艺、法术、智慧有高低,法宝、心态亦有强弱,这些综合起来,才能决定仙人斗战之最终胜负。 修炼至上仙的碧游三霄,她们单个的灵力已能比肩东华上仙与吕祖,但太长时间不问世事,致使她们的法器依然就只有混元金斗与金蛟剪。 最起码,表演剑舞曲《诛仙》之时,碧游三霄是没有诛仙四剑的。 但表演归表演,不需要真功夫。 《诛仙》这首曲子,依然由云霄弹琴。 云霄把古筝弹得铿锵有力,颇有一番聂政刺韩的慷慨激昂,而后,那一阵阵琴音便幻化为一柄柄气剑,环绕在会场上空。 一百柄。 一千柄! 一万柄!! 五光十色,剑气纵横!! 碧霄用笛子为云霄伴奏,笛子里也飞出如雨一般的音波之剑,似江河汇海般加入到万千幻剑的盛会当中,煌煌可畏、耀眼夺目! 伴随着琴音与剑气,琼霄飞天而起,以流云广袖在空中盘旋起舞,她一边甩袖一边作诀,催动数万气剑如黑云压境而来,又驱动数万气剑如狂风呼啸而去。 排山倒海、铺天盖地! 三霄娘娘表演到一半,幻光剑气又分作四路射向舞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万千气剑逐渐在舞台东方凝成一柄青光巨剑、舞台西方凝成一柄白光巨剑、舞台南方凝成一柄红光巨剑、舞台北方凝成一柄玄光巨剑! 在场观众当中,惟洪锦、龙吉、清源妙道真君、桃高明、沈高觉等辈看明白了,那正是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四柄上古神兵的模样! 传言中,诛仙剑主“利”,能断万仙仙骨; 戮仙剑主“亡”,能破万仙元神; 陷仙剑主“困”,能以红光吞噬万仙灵力; 绝仙剑主“幻”,能以无穷变化耗尽万仙心魂! 一旦这诛仙剑阵摆出来,虽未必能诛杀天尊级别的人物,却非四位天尊合力不可破得! 怎见得?有诗为凭: 非铜非铁亦非钢, 曾在九重天内藏。 四剑变化无穷妙, 万仙近之化灰扬! 所谓“诛仙”,圣人之下、天地九仙,尽可诛之! 但见三霄娘娘将诛仙剑阵施展出来,三人抬起六只手,数十万飞剑从四柄巨剑当中射出,自四面八方飞舞过来,将三霄娘娘簇拥而起、托至十丈高空。 琴音依旧,笛声未消,万剑来迎,嗡嗡作响! 遮天蔽日,剑芒万丈,杀机重重,锐气难当! 《诛仙》一曲的表现,已将看官们的听觉视觉调动到了极致! 红尘三女侠与碧游三霄一比起来,那简直就是练武的打修仙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曲至末尾,三霄娘娘同时作起剑诀,幻化而成的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便一同破开,化作五彩缤纷的漫天气剑。 而后,三霄娘娘齐齐抬起右手,满堂飞舞的气剑便如万鸟归巢一般尽数收入三女之指间与袖底。 《诛仙》一曲,变化繁复,气势恢宏,令在座看官皆是叹为观止。 会场经历了片刻的鸦雀无声后,又是灼月起身使劲鼓掌,而后韩夜、薛涛、韩梦瑶乃至于燃星也纷纷鼓起了掌。 站在舞台上的云霄觉得率先鼓掌的灼月有点怪里怪气,明明自己这组是灼月最大的竞争对手,她居然能露出一脸高兴和敬佩的表情。 随后,评审团给出了评分。 碧游组演绎的《诛仙》一曲,最终得分为: 八十八分! 输给星月组的《剑器舞》仅仅一分! 这时,评委席上的沧浪才摇着桃花扇道:“《诛仙》这曲子吧,虽然只是诛仙,没有诛妖,但杀气太重,难登大雅之堂。” 一旁的雾蟾赞同道:“是啊,我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太有压迫感了。杀伐之气过重。” 沧浪觉得雾蟾难得和他意见一致,转头仔细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依然是绿袍遮面、微微低头,忍不住调笑道:“我说雾蟾老兄,你当评委是来看选手的,不需要选手看你,何必遮遮掩掩?” 说着,沧浪就要一把掀开雾蟾的衣袍帽檐,却被雾蟾一手打开。 雾蟾淡淡地说:“我们既然都是来当评委的,就好好评分,评委之外的事不必多说了。” 沧浪顿觉无趣,只好去看台上的三霄娘娘。 根据比分高低,三霄娘娘已经淘汰了红尘三女侠,按理说,今日的表演就该结束了。 胡蜂司仪公布完进入决赛的两组人员,正欲宣布明天的安排,忽听云霄以上仙之灵力大声喊道: “且慢!” 那声音如同一座山岳古钟被重重敲响,传遍了整个长乐苑。 胡蜂司仪不明所以地看向云霄,却听云霄问道: “请教贵店,决赛可否不用等到明日……?” 说着,云霄指向星月组那一桌的灼月,道:“今日就与她们决个高下?” 灼月闻言笑了,将双手环于胸前,冷艳的外表下略带着几许期待。 对扮演灼月的司徒云梦而言,她从小就在书里看过三霄娘娘的故事,她既佩服又同情三霄,尤其是云霄,能与之堂堂正正比拼技艺,司徒云梦无疑是开心的。 可云霄却只想速战速决,待此间事了,她还是想去找师父灵宝天尊道个别,然后再和琼霄碧霄飞离六界、游历天外天。 胡蜂司仪看了一眼台下的秦清与萧明,见二人均是微微摇头,便知其心意: 从来就只有选手听从东家的安排,更何况是这种临时要求,长乐苑岂能因为云霄几句话就改变计划? 最后的决赛至关重要,尽管乾闼婆很看好灼月,但碧游三霄同样是处子之身,献与教主也未尝不可。 因此,决赛不能提前,必须等到明天! 胡蜂司仪微笑着对云霄说:“云霄娘娘,我们完全理解您渴望与灼月公主同台竞技的心情,但根据天音大会规定,为保证比赛公平公正,提前决赛需要决赛双方选手都同意。” “否则,您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曲目,对方还没准备好,我们却擅自答应了,是否有失公允?是否对对方不公平?” 云霄心想:“大家都知道你们本来就有失公允,还在这里装什么?” 胡蜂司仪没有理会云霄,大声征询星月组的灼月道:“灼月公主,您接受云霄的提议吗?” 胡蜂司仪没有像对待桃芊芊那样对待云霄、有点假客气,是因为碧游三霄各方面均满足坛主的条件,如果真的夺冠并受教主青睐,以后不是教主夫人就是教主嫔妃,所以她才不敢过分得罪。 她料定,灼月今天肯定没理由再接受云霄的挑战了,只要灼月拒绝应战,云霄就怪罪不到长乐苑各人头上。 胡蜂司仪没料到的是,灼月颇为心动,差点就想站起身来对胡蜂司仪来一句:“我接受!” 幸好韩夜一把搂住她的腰、制止了她,并提醒道:“灼月殿下,不要随便应战……”说着,韩夜在灼月的盈香发丝、冰肌耳畔轻声道:“晚上小生和殿下还有要事待办呢!” 灼月清冷的面容上微微泛红,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韩夜的话外之音: 韩玉去四楼尚未回来,还不确定是否能封住乾闼婆和紧那罗的结界,灼月岂能今晚就把比赛全部比完? 若明天乾闼婆和紧那罗不再出现又怎么办? 灼月庆幸丈夫很冷静,令她没有过于冲动、误了大事,于是她继续坐在桌前,对胡蜂司仪冷冷地道:“不接受。” “天音大会本是大雅之堂,岂能和江湖约战一般,难道贵店安排事情就这么随意吗?” 薛涛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哪怕江湖约战,时间也不能随便改的呢!” 有灼月这番话,胡蜂司仪自然是有了底气,她当场宣布,决赛依然定在明日戌时进行,而一旦决出胜负,冠军将由乾闼婆和紧那罗亲自接见。 只是这样一来,云霄对灼月就更为敌视了。 在云霄眼里,灼月趁司徒云梦不在而夺她妖主之位,实乃鸠占鹊巢; 为得到长生不老之灵力,又故意缓兵拖延,与长乐苑沆瀣一气,简直厚颜无耻! 哪怕灼月长得再好看、舞跳得再好,云霄也不喜欢,如果不是碍于身处大会现场,云霄很想将这小丫头好好教训一顿。 但云霄心知现在还不是闹翻的时候,也无充分理由再将决赛提前,只好带着琼霄、碧霄悻悻离开会场,回到了客房。 广寒散人、蓝无瑕等人亦未与韩夜等人多话,径直回了房间。 薛涛眼见秦清萧明也要离开会场,暗地着急,心道:“这个死呆瓜妹!叫她去查探结界,去这么久还不回,该不是又去睡迷糊觉去了吧?” 心里一边骂着,一边盘算着要不要找借口拖住秦清、萧明,韩梦瑶却在这时回到了韩夜身边,并对韩夜道:“涵哥哥,你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 既然韩梦瑶回来,就说明她已经把结界探明了,众人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等到灼月施展梵隔之术将房间隔音后,韩梦瑶便先把她探查的情况对众人说了一遍: 四楼的八部天龙图里确实藏着一个结界,但以韩梦瑶钻研过那么多经楼书籍的学识,竟也弄不明白是个什么结界,所以才耽误了不少时间。 薛涛让韩梦瑶将结界外观、特质和蕴含灵气类别都详细描述了一遍,而后她一摸头上燕钗,明眸一转,便对众人说出了此结界的玄妙之处。 此结界名唤“琉璃净土”。 与一般结界不同,“琉璃净土”无须借助六界内任何地水火风,就可开辟一个全新的界域,属天外天范畴的功夫法术,韩梦瑶不清楚也在清理当中。 只是乾闼婆和紧那罗能开辟出一个真正的新界域,至少说明她俩合力之能已不逊于任何魔尊乃至于天尊! 薛涛判断,一楼前厅的幽暗结界和舞台后方的神秘结界,其实都是用来迷惑别人的。 那两个结界恐怕仅仅只用来给护法级别的手下休息,而“琉璃净土”才是乾闼婆与紧那罗的藏身之所。 灼月同意薛涛的观点,因为灼月从乾闼婆和紧那罗的琴箫之音里也听得出,这二人向往琉璃世界一般的净土,平时肯定会住这种结界里享受极乐、远离纷争痛苦。 韩梦瑶问:“那燕儿姐,以我目前的蜀山符法,封印琉璃净土会有难度,还需要借助天外灵力才能将其彻底封印。” 薛涛纤眉一扬:“所以你姐姐我刚好就能帮你啊!” “你打算用天罡镇地咒来封印琉璃净土,这个法术需要以天罡之排布、辅以三十六张天罡符对六界内的结界完成封印,只是缺少天外灵力。” “而小梦梦将灵力献给六界后,她收回的灵力就都是六界灵力了,只有本军师的灵力是纯正的天外灵力。” 说着,薛涛让韩梦瑶拿出一沓天罡符,她双手合十放在掌心,往其中注入天外灵力。 薛涛的指缝里闪起一阵五彩光芒,等到她摊开双手,三十六张天罡符上已微微泛起幻彩之光。 众人都瞧得很明白,如此一来,韩梦瑶再辅以镇天女武神瑶光的灵力,二者合一,就足以封印琉璃净土了。 韩梦瑶笑着赞道:“燕儿姐永远都是这么可靠!真棒!!” 薛涛双手叉腰大笑:“呆瓜妹永远嘴巴都这么甜!姐姐我才不会高兴呢!哈哈哈——!!” 韩夜在一旁提醒:“燕儿,先别忙着高兴,既然各路英雄都来了长乐苑,而我们也摸清楚了对方底细,明天只等乾闼婆和紧那罗到场、就该动手抓人了,现在分派一下各人任务吧?” 灼月对韩夜道:“阿夜,抓是应该抓……但我想,抓了以后还是应该对乾闼婆和紧那罗因势利导、循循善诱,方为上策……我想亲自跟乾闼婆过几招。” 薛涛也赞同道:“就是就是!小梦梦,你去降伏鸨妈婆,我来收拾鸨妈罗,抓了以后审问她们暗天教总坛的位置,带着各路神仙就直接杀过去!” 韩夜闻言一愣,看向灼月和薛涛:“怎么你们自己就安排好了和谁打?那我干嘛?” “坐着看戏呗!” “照顾好大家。” 薛涛和灼月不约而同地回应道。 薛涛补充道:“你看那个骚胡蜂比胡椒怪和傻大蟒灵力还要强,不就留给你去收拾咯?难道你让其他来里蜀山的客人跟她硬碰硬啊?” 韩夜觉得有道理,因为包括水落樱在内,他们都是为了人情和义气才来驰援里蜀山,而收拾暗天教高手本就是他和妻子、伙伴等人的分内之事,没理由让朋友们去做。 于是韩夜就顺着妻子和薛燕的意愿来安排: 明天只等秦清萧明坐到位子上,韩梦瑶就去封印琉璃净土,并确保该处结界不再被人破坏封印。 星月组选手上台表演完最后一首曲子,灼月就变回司徒云梦、大家都变回原样,当场指认秦清萧明就是乾闼婆和紧那罗。 乾闼婆和紧那罗极有可能当场反抗,那就由妻子对上乾闼婆、薛燕对上紧那罗,能胜之固然最好,即便暂时不胜、也能纠缠一会儿。 韩夜则收拾余下的胡蜂司仪、金枝婆婆等人。 水落樱因为已经分了一半灵力给司徒云梦,大家都不希望她再参战了,并打算忙完里蜀山之事后、再帮她去找凌峰转世。 如果乾闼婆和紧那罗使出二重天外神力乃至于三重天外神力,那时韩夜估计也把喽啰收拾干净了,就带着韩玉、星辰一同对敌,合五人之力拿下乾闼婆和紧那罗,应无问题。 至于明天演奏的曲子,灼月选了《塞上曲》。 众所周知,《塞上曲》是一首名流千古的琵琶曲,表达了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对故国的思念,琴曲哀怨惆怅、凄楚缠绵。 灼月希望通过这首曲子来唤醒里蜀山子民对故土的热爱。 韩夜抚摸着妻子雪白如霜的素手,深表尊重与赞同。 薛涛则在一旁戏谑道:“王昭君嫁给了呼韩邪,小梦梦选这首曲子,简直就像是直呼韩夜邪恶一样!呼、韩、邪!哈哈哈!” 韩夜牵着灼月的手,冷声回击道:“那个字读‘ye’,不读‘xie’……胸无点墨就不要动不动挖苦别人了。” 薛涛双手环于胸前,目光瞥向别处,扬眉道:“姑奶奶乐意!” 夜燕二人斗了几句嘴,灼月才提到九天玄女也化身玄牝来了长乐苑,只是没见到韩千里。 薛涛拍了拍灼月的背:“小梦梦,别担心,本军师也注意到玄大姐来啦,而且她其实已经把天天带来了,只是给天天隐了个身。” 自从薛燕了解到九天玄女一直在庇佑司徒云梦和天天后,薛燕就不再骂九天玄女作“老妖婆”了,但是以她的习惯,讨厌的敌人她喜欢取绰号、喜欢的朋友她也喜欢取绰号,她想给玄女也取个绰号。 如果薛燕和司徒云梦拜把子,按生辰八字司徒云梦应该是姐姐,那姐姐的姐姐肯定就是大姐了,几千岁的女人叫个大姐也没什么问题,所以薛燕每次和司徒云梦说起玄女,都叫她“玄大姐”。 似乎是担心化身灼月的司徒云梦会忍不住去探望天天,薛涛提醒道:“玄大姐这人还是挺讲信用的,答应别人的事肯定不会偷懒,在她手里天天肯定舒服得很,你可别有事没事跑去找他们啊!” 韩夜也安抚灼月说:“是啊,我们明天把乾闼婆和紧那罗抓了以后,里蜀山也就恢复秩序了,那时再看孩子不迟,大事要紧。” 灼月知道韩夜和薛涛说的都很对。 但几天没看到儿子了,心里难免发慌。 薛涛给韩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晚上好好陪陪老婆,韩夜心领会神。 于是乎,韩夜把灼月哄到主卧的床上,抱着妻子睡了一晚。 其余人也在外头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 …… …… 时间过得很快,次日戌时,韩夜等人来到了天音大会会场。 临近决赛,评委一个没少、选手也一个没少,会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胡蜂司仪询问了星月组灼月和碧游组云霄挑选的曲名后,便开始引导大家关注舞台上的表演。 胡蜂司仪宣布,由星月组率先演奏她们的琴曲——《塞上曲》。 灼月弹琵琶跳舞,薛涛唱歌,燃星吹笛伴奏。 灼月自从学会跳舞后,已经不习惯静坐着弹琵琶了,她今日特地将芙蓉飞花鞋变成了紫玉凤纹长靴,修长光润的妙腿有了这双靴子的衬托,显得更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洁白双腿映射琉璃辉火,过膝长靴闪耀舞台明光,灼月以风灵力缓缓飞起,右手怀抱琵琶,左手肆意拨弄琴弦。 推拉揉吟,打带滑颤②,人琴合一,浑然天成! 舞姿动人的灼月一旦弹起她最熟悉的琴瑟琵琶,那简直是如生双翼! 在她优美柔曼的舞姿下、在她哀愁婉转的琴声下,众人能深切感受到王昭君远在塞外思念故乡的愁苦之情。 更何况薛涛与灼月心心相印,她既能唱出《越人歌》的少女期盼,又能唱出《剑器舞》的侠女英气,还能唱出《塞上曲》的美人忧愁。 灵活百变,歌喉千转,与灼月默契十足、交相辉映! 唱至一半,灼月调整姿态,终于将“混元一气化三清”之法术施展出来。 但见她落回地面,双手作兰、胸前抱圆,将一红、一蓝、一白三股气凝结一体,而后双手朝两旁一甩,胸前三股气就分射出去,在灼月身前三尺外分别凝结成三个模样各不相同的身外身。 左边那位是羞花之杨玉环。 她外穿洁白素衣、内着杏黄诃子,头戴飞凰钗、耳挂白兰珰,脚着绣花鞋、臂绕云丝带,身段丰腴、体态多娇,双眸玉波流淌,对眉月飞柳梢,额头上的三花金印熠熠生辉。 宛如传说中得道成仙的杨太真一般美艳动人! 中间那位是沉鱼之西施。 她上着蓝纱褙衣,杏黄抹胸完全敞在外面、如翠峰起伏,下着燕尾罗裙,白皙如雪的双腿既长且直,映着琉璃灯火,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恰似传说中飞升神界的施夷光一般楚楚迷人! 右边那位是闭月之貂蝉。 她的朱红丝裳裹着牡丹诃子,粉红束带系住艳彩罗裙,丹峰高耸傲人、柳腰盈盈一握、双瞳明亮泛光,浑体散发着绝代佳人的魅力,风情万种。 恍若传说中月下隐世的任红昌③一般芳华醉人! 再加上三人身后那娥眉如月、银发遮目、冷艳无双的落雁之王昭君。 四大美人同时出现在了舞台上! 各种姿态、各类风情的绝代佳人纷纷飞天而起,手里也各化出一个琵琶,忘情地弹奏《塞上曲》。 琴音醉心! 容颜夺魄! 芳香勾魂! 如果灼月一人之美貌无法征服所有观众,那么四大美人当中总有那么一位会抓住观众的心! 在场众人皆沉浸在灼月的高妙仙法和精彩表演当中无法自拔,秦清甚至站起来拍手叫好。 而在化身四大美人的司徒云梦心中,不但是王昭君人在塞外、思念中土。 杨玉环也是人在宫外、思念长安城。 西施也是人在吴国、思念故乡诸暨。 貂蝉更是人在乱世、思念真心相爱之人。 而这些,司徒云梦均感同身受,从前看书的时候就对美人们感同身受。 所以她换到不同化身当中,每一个化身都弹着同一首琵琶曲,琵琶带出来的情绪却各不相同,合在一起,胜似四个琴曲大家一同协奏! 只是,一首曲子的时间实在太短,众人尚在回味琴曲余韵,脑袋里不但残留着司徒云梦各个形态的倩影,哀愁悲伤的旋律也是久久不能消散! 良久之后,全场观众一齐鼓掌! 包括所有选手佳丽,琴箫组、山木组、红尘三侠组、留仙组、碧玉组、娇龙组、苍山灵泉组、紫天组、轩辕组、武林绝色组!她们都在为星月组鼓掌! 甚至于,碧游组的三霄娘娘,就连她们都站起来为灼月鼓掌! 灼月能感觉到,云霄看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与昨晚相比,那眼神再无任何敌意,反而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激乃至于崇拜。 灼月不知道云霄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难道一个人表演得足够好,就能从心理上震撼对手、冠绝群芳吗?! 这一次,评审团给了九十分。 满分! 无可挑剔! 这个分数,就算碧游三霄表现得再好,至多也就是个平局。 但根据大会规定,决赛如果出现平局,就得结合复选和半决赛的比分综合评比,哪一组三场分数加起来最高,即判定为魁首! 如此一来,星月组就等于提前锁定冠军了! 胜局已定! 胡蜂司仪正准备大声公布比赛结果,却被灼月抬手示意她暂缓说话。 “且慢!” 众人还以为灼月的意思是:云霄昨晚上要挑战灼月,灼月没接受,所以灼月就算已经赢了,也要云霄继续上台表演,她俩好做个了断! 但灼月并无此意,她环顾在场所有里蜀山子民,尤其是评委席的羊太公、虎太岁等辈,冷声道:“本宫今夜上台,并不仅仅只准备了一首曲子,还有另外一首曲子要献予在场的各位。” 胡蜂司仪颇为好奇,看向台下秦清。 说实话,秦清越来越喜欢灼月,因为灼月的表演一次次给她带来了惊喜,她冲胡蜂司仪点点头,表示同意。 胡蜂司仪便微笑着问灼月:“啊!那实在是太好啦!不知灼月殿下有哪首曲子还想献给大家?” “这首曲子,我哥哥炙心曾经吹奏过一次给本宫听……” “名唤《骊歌》。” “本宫相信,这首曲子在场的里蜀山子民会听得懂。” 灼月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各位观众,目光里带着几许严肃、几许哀痛、几许慈爱、几许宽怀,看得评委席的里蜀山各位人物均是浑身颤抖、激动不已! 注释: ①“第一上仙……第九至仙”——宋代张君房的《云笈七签》中有云:“太清境有九仙,上清境有九真,玉清境有九圣,三九二十七位也。其九仙者,第一上仙,二高仙,三大仙,四玄仙,五天仙,六真仙,七神仙,八灵仙,九至仙。真、圣二境,其号次第亦以上、高、太、玄、天、真、神、灵、至而为次第。” ②“推拉揉吟,打带滑颤”——琵琶、中阮等弦乐器常见的拨弄手法。祖国曲艺博大精深,凭借这些手法,娴熟者可将弦乐之美发挥到极致。 ③“任红昌”——貂蝉的原型,名字虽然质朴,但确实是貂蝉艺术加工前的真名。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三回 君临国 在长乐苑各人看来,灼月当众唱出上上任妖主炙心传授的《骊歌》,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因为灼月的目标是“夺得里蜀山妖主之位”,她在获得优胜之后,君临天下,唱这首《骊歌》并宣布要将飞凰公主取而代之,对长乐苑及暗天教有任何坏处吗? 所以,胡蜂司仪、秦清、萧明乃至于金枝婆婆,对于灼月“夹带私货”只会觉得合情合理,自然是不加干预、放任为之。 而灼月眼见韩梦瑶已经离开会场去往四楼,就放得更开了,她从燃星手里接过玉笛,将《骊歌》吹奏了起来。 《骊歌》是灼月之真身司徒云梦在回魂仙梦里习得的曲子。 由妖主炙心、义兄焚天与妖尊厚德一同当着司徒云梦的面倾情演绎。 此曲凄迷阴柔、哀而不伤; 情意悠悠、韵律久长。 回首过往,司徒云梦变身的灼月感受到了责任,里蜀山不但是义兄焚天临终托付给了她、也是炙心和厚德寄予厚望,所以她吹笛的声调也显得格外沉重。 银发扬扬,仙袂飘飘。 伴着笛声,众人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座长亭、一条古道。 芳草碧连天,夕阳山外山, 一壶浊酒尽,今宵别梦寒! 评委席上的羊太公、虎太岁、鹦哥、孙三郎、苟员外、猪老九、锦毛鼠、白玉猫、佘老爷、姬如意、涂子福、牛万三、马伯当都渐渐眼含热泪,站了起来,跟着灼月一同哼起了《骊歌》。 非但是这些里蜀山的财阀巨贾,就连一楼的燕千剑、树妖、狐仙五可,二三楼的里蜀山众多妖精,都纷纷响应灼月之笛声,齐声跟着轻唱! 秦清萧明没想到灼月一个外来的妖主,竟能在数日之内一呼百应、深得里蜀山臣民喜爱,倒有些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萧明传音给秦清道:“姐姐,灼月确是教主眷属的不二之选……尽管我们不怎么想掺和这些争权夺利之事,但不得不说,灼月若得教主欣赏、管辖各大妖界,于我们大大有利!” “与姐姐亦可说是强强联手、珠联璧合!” 萧明深以为意,对灼月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不知不觉,灼月将《骊歌》演奏完了,她自己也是眸子里泛起水雾。 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奏已是曲中人。 回顾自己有了丈夫、有了孩子,长期不住在里蜀山,又屡次与臣民道别,致使领地被邪教趁虚而入,灼月于心有愧。 灼月久受丈夫韩夜浸染,与丈夫一样有了极强的责任感,她心头一热,面朝众人问道:“诸位可知本宫为何要演奏这首曲子?” 见里蜀山的妖精们还沉溺于《骊歌》的余韵中未能反应过来,灼月一手端庄置于腹间、一手背在身后,质问道:“难道没有本宫,里蜀山就过不了太平日子了吗?!” 这声音略带些许义愤,致使秦清萧明等人还以为灼月在打感情牌、拉拢人心,所以未曾起疑。 而灼月见里蜀山的妖精们默不作声、却个个浑身发抖,回想起里蜀山可爱的弟子们,回想起素虬素韵誓死捍卫里蜀山的仁义,回想起再见三公九卿时君臣相顾而泣。 她用略为颤抖的语气、热泪盈眶地道:“好啊!如果没有本宫,你们就过不了太平日子的话……” 说着,灼月一手握笛,将笛子高举过头喊道:“那本宫就回来!!继续做你们的妖主——!!!” 灼月运足了灵力,整个长乐苑回荡着她的声音。 评委席上的里蜀山评委都是浑身震颤、激动万分! 观众席上的里蜀山群妖亦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其实,他们昨晚上就都知道了:灼月就是飞凰公主、飞凰公主就是灼月! 那是因为昨晚,九天玄女化作的玄牝以心灵波荡之术,将消息传给了住在客房里的所有人。 心灵波荡之术乃九天玄女作为执法天神传播神界旨意之法术,可以将她想说的话直接以心灵震颤的方式传递给六界众生,凭此法术,九天玄女曾在里蜀山碧湖和蜀山思过峰分别召唤过身为飞凰公主的司徒云梦。 因为话语不需靠声音传播,故而,紧那罗昨晚上完全听不到这些话,甚至浑然不觉! 如此一来,里蜀山群妖纷纷收到了九天玄女的旨意后,一早就迫不及待地来一睹飞凰公主之圣容了。 但他们也明白,飞凰公主现在正为了里蜀山变成另外一个女人、目的就是揪出长乐苑的幕后东家,此乃一国之机密。 在飞凰公主没有自揭身份前,里蜀山群妖当然不能说破。 就算不说破,飞凰公主变身的灼月却已经等同于君主亲临,所以无论演不演戏,里蜀山群妖都必然要激动,激动之情自然流露、溢于言表! 评委席上的羊太公、虎太岁和鹦哥耳听灼月高呼要回来继续做大家的妖主,他们率先呼唤道:“公主!公主!!” 随后,整个长乐苑里齐声响起妖精们的声音: “公主!公主!!” “公主!公主!!” 声动震天、恍如雷鸣! 就连同为妖主的沧浪和雾蟾也跟着一起喊: “公主!公主!!” 说到沧浪,他昨晚得知灼月就是司徒云梦后,也是恍然大悟:在幻梦古城里他曾情不自禁喜欢过司徒云梦,难怪这几天又会不由自主喜欢上灼月,因为她俩原就是一个人! 但司徒云梦只爱韩夜,且立场坚定、措辞严厉,当年可把他呛得无地自容! 这次又是个假桃花…… 只不过,在沧浪心目中,三十三妖界如果一定要推出一个妖界总盟主,那就非司徒云梦莫属了! 毕竟司徒云梦法力远强于自己,毕竟司徒云梦是传说中的虹华上仙,鲛人一族就算依附于司徒云梦统领的里蜀山,那也足以令子孙无忧了! 沧浪,早就惟司徒云梦马首是瞻! 再说到雾蟾,当年司徒云梦化身飞凰公主以一招“彼岸花开”彻底打败了雾蟾的老大人万毒老祖后,雾蟾便带着万毒老祖的元神回到毒沼界痛定思痛、安分守己、休养生息。 后来,毒沼界日渐衰落。 再后来,毒沼界被盘古之殇的乾坤寂灭彻底夺去了一切。 是司徒云梦牺牲永恒不灭换回了毒沼界之生机,令这个原本垂死的界域如沐春风、再获新生! 已经成长为小树苗的万毒能感受到是司徒云梦救了毒沼界,他多次教诲雾蟾:“孩子呐,你没事就去给飞凰公主帮帮忙,她是我们整个毒沼界的恩人!” “当年我们听信长天妖道的谗言进犯蜀山,虽然独角蛇、冰蝎、血蜘蛛和石蜈蚣都牺牲了,但那也是我们咎由自取。” “飞凰公主未取走我的性命也就罢了,还以德报怨拯救了我们整个毒沼界!此恩此德,毒沼界自当永不相忘、知恩图报!” 雾蟾谨遵万毒教诲,表面上她对金枝婆婆说的是毒沼界跟飞凰公主有仇。 实际上雾蟾却只是为了暗地襄助里蜀山、只是为了飞凰公主需要毒沼界帮助的时候能全力以赴,只消飞凰公主一声令下,雾蟾奉为妖尊、誓死相随! 豹尾、鸟嘴、黄蜂三大阴帅自不必说,当年鬼界大乱,是司徒云梦跟随蜀山剑魔平息战乱、换来一个太平天下。 而三阴帅和鱼鳃自那以后,跟了铁刀犬王两年,深为铁刀犬王仁义所感,对铁刀犬王的故乡里蜀山心驰神往,对现任妖主飞凰公主亦更为钦佩,此番来到阳间就是为了竭力维护里蜀山和飞凰公主! 所以鸟嘴总是不喜欢灼月,直到昨晚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他才开始支持灼月。 至于其他来自里蜀山的评委,锦毛鼠本来就是花斑鼠以前游历人间的化名、白玉猫则是阿妙杜撰的人物,毕竟猫鼠二仙乃是地仙,能够轻松变化身形。 羊太公、虎太岁、鹦哥、孙三郎、苟员外、猪老九、佘老爷、姬如意、涂子福、牛万三、马伯当起初确实是本人,他们都是三公九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请来长乐苑帮忙的。 须知,里蜀山群妖比凡人更团结,向来不事二主! 羊太公所在的黑山羊家族虽然世世代代与白羊丞相的白羊家族有矛盾,但黑山羊家族一直都信任飞凰公主的教化,并且逐渐被人类所理解与尊重。 而虎太岁的哥哥盘踞山头、残食同胞,多年前曾被黑虎太尉斩首示众,那是他咎由自取,虎太岁早就释怀了。 治粟内史的亲弟弟猪老九虽立志搞地下赌场敛财,但他也得按牛廷尉规矩开赌场,而牛廷尉上报过驸马韩夜,韩夜反问牛廷尉:“人间早就有赌场了,只要合法,何必搞地下赌场?” “开到明面上,立好规矩,只要不影响里蜀山秩序、不伤害妖精百姓,多给兔少府缴税,就完全可以开。” 所以,猪老九早就在筹备这些事了,对飞凰公主和驸马也是十分尊敬。 而鹦哥是御史大夫的亲哥哥,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这次长乐苑之事他爽快答应了。 至于佘老爷、姬如意、涂子福、牛万三和马伯当,他们虽是里蜀山各行各业的富商大贾,也确实受到过三公九卿制约而损失了些钱财,但更多的是飞凰公主开放里蜀山后才赚得盆满钵满! 饮水思源,他们可以不给三公九卿面子,难道连飞凰公主的面子也不给吗? 故而,这些里蜀山有头有脸的人物,明着被金枝婆婆邀请、暗地有三公九卿支持,纷纷来到长乐苑一探虚实,后来他们听说飞凰公主化身灼月,就按照白羊丞相的“反客为主、自戕苦肉”之计去演了,只当是支持灼月公主的另一组“开国元老”! 更何况…… 自打前天晚上蓐收过来帮忙,看到蓐收把一个个的自己人变成暗天教众后,白羊丞相和御史大夫又生一计…… 为何不干脆请求蓐收大神把三公九卿都变个样子?去替换羊太公、虎太岁、鹦哥等人呢? 毕竟飞凰公主、驸马、薛女侠、韩仙姑都已经在长乐苑了,三公九卿岂能不拥护在飞凰公主四周竭忠尽智、死而后已? 于是,除猫鼠二仙外,三公九卿果断都让蓐收变了个样子,从昨天开始,白羊丞相就摇身一变成了羊太公、黑虎太尉成了虎太岁、御史大夫成了鹦哥、郎中令成了孙三郎、犬卫尉成了苟员外、治粟内史成了猪老九、蛇宗正成了佘老爷、鸡奉常成了姬如意、兔少府成了涂子福、牛廷尉成了牛万三、马太仆成了马伯当。 原班人马也欣然接受了提议,并表示会留在丞相府里等候三公九卿的好消息。 因此…… 评委席上的所有人,都是司徒云梦的人!! 今天评委们不给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个满分,反而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胡蜂司仪就算一点节奏都不带,司徒云梦也必然会君临天下、冠绝群芳! 只是,灼月方才着实有点激动了,她说的话秦清萧明听得有些不甚明白:难道灼月以前也曾担任过里蜀山的妖主吗? 胡蜂司仪也只是近些年才来到里蜀山的,所以不是很懂里蜀山历届究竟有几代妖主。 但长期居住于里蜀山的金枝婆婆却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 这时,灼月见大家都很激动,又看到台下韩夜冲自己摇头,转念一想:要不要再拖延点时间? 于是,灼月开始“数落起自己”,她双手端庄置于腹间,面若冰霜地对全场众人道: “本宫的皇兄为里蜀山第三代妖主——炙心,本宫是他嫡嫡亲亲的妹妹,本宫与你们一样也是妖精,深知妖类疾苦!” “而司徒云梦不过一介仙女大小姐,是我里蜀山第四代妖主——焚天认的干妹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着说着,灼月以圣驾归来之姿态仰起头,睥睨众生地道:“想当年里蜀山妖主这位子还是皇兄禅让给焚天的,焚天在位时,一心加深人类与妖类的仇恨,致使里蜀山被神界与蜀山联手封印,大伙儿进得来、出不去,里蜀山几成夜郎之国、坐井观天!” “这司徒云梦开放了里蜀山,令大家日子越来越好,干的事倒也不全是坏事,只是她已为人母,无法再将一腔热血尽数付之各位乡亲,也是事实……” “本宫今日亲临于此,正是要诏告天下……如果飞凰公主无力管辖属地,本宫就只好取而代之!” “今后,飞凰公主依然可以享有里蜀山妖主之名,而本宫则君临天下、行里蜀山妖主之实!” 灼月傲视群妖,学着丈夫韩夜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霸气地高声向全场问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时此刻,灼月既吸收了韩夜的霸气、也吸收了薛燕的灵动,三位合一,魅力无敌! 那么,包括其余各界人物在内,全场观众齐声只能呐喊道:“请公主即位!” “请公主即位!” “请公主即位!!” 胡蜂司仪也举臂高喊:“请公主即位!” 秦清萧明也情不自禁跟着喊:“请公主即位!” 金花婆婆松了口气,也跟着喊:“请公主即位!” 只不过这帮人完全被司徒云梦发自肺腑的演绎给演进去,到现在还弄不明白情况。 韩夜和薛涛则在台下为司徒云梦化身的灼月所骄傲、震撼! 韩夜心里想的是,妻子成长到今日,虽仍被众人称为“公主”,却已有女帝之风、王者之度,那股霸气却又是吸收了自己的,令他只觉格外亲切,魂灵荡漾、心愉一侧。 薛涛则欣慰地心想:“小梦梦,不知不觉和你在一起三年多啦,以前还觉得你傻乎乎的、不爱自己……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做女皇帝,只是你不爱使唤别人、强迫别人,这些都是你不可磨灭的优点……衷心祝福你,我的姐妹。” 想着想着,回忆起司徒云梦曾舍命从毒火里把自己背出来,薛涛感慨万千,抹起了眼泪,被一旁的韩夜瞧见了。 韩夜故作冷声道:“喂,薛校书竟哭鼻子了?” 薛涛别嘴回应:“你管我?姑奶奶给你把你老婆带起来了,也没看见谢谢姑奶奶一声?” 韩夜一改往日唱反调,温声道:“谢谢。” 薛涛突然觉得不习惯了,她就喜欢韩夜和自己唱反调,虽然这个世界她或许再无机会与韩夜成为一对,可她依然珍惜着被司徒云梦关心、珍惜着被韩玉照顾、更珍惜着和韩夜斗嘴。 “你别对我假客气!不自在!”薛涛双手环于胸前道:“呆瓜就是呆瓜!明知姑奶奶调侃两句,却呆头呆脑地认真起来!你说你呆不呆?” 韩夜爽快一笑:“被你老是呆瓜呆瓜地喊,我也觉得自己有时候挺呆,甚至犯愣,哈哈哈!” 薛涛也跟着笑了。 薛涛知道,像韩夜这样的好伙伴,不是情侣胜似情侣,关键是他真正的情侣也心怀宽广、怜爱自己,不会有任何介意,三人相处自在、相处甚欢。 所以,六界虽大,还是跟韩夜、司徒云梦、韩玉一起最为舒服,是薛女侠喜欢的感觉,家的感觉。 不争而争,不得而得。 道无常道,名无常名。 此刻化身薛涛的薛燕感觉自己领悟到了什么,却又没领悟到什么。 台上的灼月感受着所有人的欢呼,转而看了一眼台下的秦清萧明,开始向里蜀山群妖阐述自己的政见,而这政见,又是平日里韩夜为她解说过的,如今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内心: “诸位可知本宫为何要费尽心力打开里蜀山的大门?” “因为很早本宫就知道,咱们里蜀山阳盛阴衰,男妖精甚众,而女妖精稀少……开放里蜀山就是为了人能出得去、人能带回来、人能留得住!” 灼月霸气地指着二楼三楼的里蜀山妖精,怒斥道:“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天天买醉于烟花柳巷温柔乡,难道你们就这样代表里蜀山出去,混迹于人间肮脏龌龊之地去宣扬我里蜀山之乡情民俗吗?!” “你们这么干,好姑娘怎么愿意来咱们里蜀山游玩?良家妇女又怎么愿意留在咱们里蜀山安家?” 灼月回忆起第一次来里蜀山的遭遇,她认为,丈夫和自己为里蜀山想过的政策,是符合大多数里蜀山相亲利益的,所以把话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沉溺娼妓,误国误民!” “本宫且问尔等!尔等甘心里蜀山从此成为一个娼妓之国、乌烟瘴气、臭名远扬吗?!” 所有里蜀山妖精闻言,皆自惭形秽。 而秦清萧明、胡蜂司仪和金枝婆婆却都为之一愣,她们完全被灼月搞懵了,甚至怀疑灼月是不是神智有点不正常: 灼月不是正和长乐苑合作吗? 怎么现在说话跟拆台似的?! 长乐苑众人还没缓过神来,灼月已经开始了她的行动,首先,她高声对所有里蜀山来吟风弄月的妖精道:“里蜀山的子民们听好了!之前你们来这里寻欢作乐、为虎作伥,本宫一概不予追究了,但你们须速速离开此地,回家好好陪伴家人、安守本分!否则,按罪论处!!” 里蜀山的妖精们闻言,连连回应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而后纷纷仓促离去,包括那些充当保镖龟公的妖精男子以及陪酒伴舞的妖精姑娘。 正当金枝婆婆意识到不妙时,灼月抬手喝问道:“驸马何在!” “在!”韩夜一声响应,变身也被灼月予以解除,而薛涛与燃星也先后变回原型。 众人定睛一看: 那个明秀俊美的叶涵变成了眉清目秀的驸马爷韩夜! 那个灵动婉丽的薛涛变成了纤俏娇小的薛女侠薛燕! 燃星则变成了身段高挑、琉璃美目、杨柳细眉、粉发如绢的绝艳女魔尊水落樱! “拿下乾闼婆和紧那罗!” 灼月将如葱玉指朝着秦清萧明一指,把命令发了出来。 韩夜便带着薛燕和水落樱或闪或跃,落到了秦清萧明身前。 秦清萧明从韩夜等人的身手和各自散发出的灵气来看:韩夜倒还一般,薛燕颇有些深不可测,水落樱也是实力强大。 虽然这三人对她俩而言构不成巨大威胁,但她俩也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于是,萧明赶紧一脸迷茫地回应道:“慢!我们只是应长乐苑之邀来参赛的选手,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灼月像看猴子耍戏一样冷冷地看着萧明,以七十二变之能变回了真身司徒云梦,鄙夷地道:“紧那罗,或者本宫该叫你一声流莺……我们都别装了,本宫既是飞凰公主、也是灼月,而你和你姐姐乾闼婆菱香的事,本宫早已了若指掌!还装什么?” 对现在的司徒云梦而言,她获取信息的来源不可谓之不广: 三公九卿能为她提供里蜀山甚至众多妖界的大量信息。 九天玄女下凡之前虽无法查看暗天教各坛实际情况,却用玄机天书把暗天教几位坛主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这些信息她也能传递给万物之母司徒云梦。 加上七窍玲珑心的薛燕观察审视、符法通灵的韩玉传递信息以及心思缜密的韩夜全盘分析,昨晚上众人只是稍作讨论,司徒云梦就在大家的帮助下捋清了乾闼婆和紧那罗的身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飞凰公主!” 随着胡蜂司仪一声惊呼,秦清和萧明才反应过来: 灼月就是飞凰公主变的! 而后,秦清和萧明即便意识到敌对已经现身,她俩依然不愿在长乐苑打起来,她二人互相点了点头,分别变回了乾闼婆和紧那罗,朝着三楼的穹顶藻井疾飞而去。 紧那罗飞起来的时候略感身体一沉,低头一看,才知薛燕已经尾随她飞了出去,而司徒云梦也紧随着乾闼婆飞来! 看这情势,紧那罗惊觉:她和乾闼婆似乎早就被薛燕和司徒云梦定为目标了! 原本紧那罗和乾闼婆想的是,先逃到琉璃净土再作计议,琉璃净土不但能从四楼八部天龙图进入,亦可从三楼飞天藻井进入。 但出乎她二人意料的是,二人飞到离藻井仅一丈远时,被一股强大的灵力给逼了回来,这灵力既包含六界神力、也包含天外神力,混而为一,竟然硬生生封印住了琉璃净土的入口! 好在紧那罗应变能力不弱,她拉着乾闼婆随即沿着三楼楼梯飞上了四楼,因为紧那罗很清楚,如果琉璃净土被封印,而三楼藻井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么一定是四楼八部天龙图那边出了问题! 无论如何,紧那罗都要带着乾闼婆去一探究竟。 而薛燕早就在靠近紧那罗之时将银丝线连在紧那罗身上,所以不管紧那罗怎么飞、都逃不过她的追踪,她一边追飞出去一边大声喊道:“呆瓜!余下的家伙就交给你和朋友们来对付啦!” 司徒云梦也跟在后面对韩夜道:“驸马!拜托了,照顾好大家!!” 然后,二女就跟着乾闼婆和紧那罗飞上了四楼。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四回 玉英杰 三楼与四楼的楼层之间格外厚重,如同两个界域,上头不管打得多凶,下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韩夜转头看向金枝婆婆,这厮已摇身一变、化成了金枝槐树精的原型,身高三丈,双目血红,正扭动着数万根金光灿灿的枝条,以铺天盖地之势欲对现场众人施法行凶。 只见一道刀风扫过去,斩断了金枝婆婆数百根金枝,众人定眼一看,使出刀风的正是坐在后桌的燕千剑。 但此时,看上去豪侠粗犷的燕千剑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他变得头发中短、身形魁梧,肩披橙黄战袍、背挂玄铁宝刀,腰上还配着一面鬼面令牌,正是妖鬼两界鼎鼎大名的铁刀犬王——獒烈! 四阴帅都来了,身为焚天的把兄弟、司徒云梦的异姓兄弟,铁刀犬王岂能不来? 只不过,铁刀犬王之灵力强弱也仅在妖主行列,金枝婆婆还不怎么放在眼里,她对众人道:“好哇!各路英雄原来都不是成心给长乐苑捧场,只是踩场子来了?那就休怪老身无礼了!” 说着,金枝婆婆张开双手,满天金枝便蔓延到长乐苑的整个一二三楼,但很快,这些金枝就被三股强大的灵力逼了回去。 原来,云霄、琼霄、碧霄三位仙子也出手了。 既知灼月就是司徒云梦,三霄娘娘岂能再袖手旁观? 三人单独一个的灵力都凌驾于一般神魔之上了,合力为之,竟光凭灵力就硬生生将金枝婆婆逼得万千金枝如长龙吸水般尽收体内,全身也被压制得蜷缩了起来! 而后大力牛魔不由分说,举起他的混铁狼牙棒,高高跳起,混铁狼牙棒也逐渐变到与大力牛魔一般大小,他呼地一棒子砸将过去,将金枝婆婆轰隆一声砸进地板。 碎石翻飞,整个长乐苑也为之震颤不已! 那地板本为琉璃石所构、坚硬无比,此时也被大力牛魔的强劲一击打得凹成一个三丈大小的大坑,金枝婆婆正中此棒、奄奄一息,再也无力反抗。 云霄便从袖底祭出一条缚妖索,将金枝婆婆绑了个严严实实。 缚妖索本也是灵宝天尊的法宝,不但能捆住妖类,还能压制其元神,被缚妖索捆住,任她金枝婆婆再有通天本领,也逃脱不得。 三霄娘娘虽是第一次和大力牛魔配合,但数合之内便拿下长乐苑掌柜,出手干净利落,自然是英雄惜英雄、各自佩服。 至于会场负隅顽抗的春兰、夏竹、秋菊等女侍,别说清源妙道真君、洪锦、龙吉公主等人,就连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这些仙武并修之士,也能轻松将她们拿住、收伏。 不出韩夜所料,敌方当中除了乾闼婆和紧那罗难对付,就唯有拥有二倍天外神力的胡蜂司仪了。 胡蜂司仪见金枝婆婆等人被擒拿,也不惊慌,怒视韩夜道:“驸马爷,你带着飞凰公主来我们长乐苑,招呼都不打一声,靠偷鸡摸狗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也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吗?” 胡蜂司仪说话期间,韩夜后方的秋夕已变回了蓐收、玄牝变回了九天玄女、计晨变回了星辰。 随着蓐收解除七十二变,三公九卿也变回了原样。 郎中令不等韩夜回话,指着胡蜂司仪道:“呔!你这胡蜂精,跟着乾闼婆和紧那罗在俺们里蜀山开设妓院、张狂无忌、戏弄大家,俺们答应了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驸马爷偷鸡摸狗?” 黑虎太尉道:“别跟她废话,拿下再说!” 说罢,三公九卿一齐出手,将十三道妖族长老的灵气尽数轰向胡蜂司仪。 灵气五彩斑斓、呼啸而去,哪怕是站在三楼的观众也能感受到那强横的威力。 韩夜认为,三公九卿合力一击即便是沧海之境巅峰的自己、也不能轻易接下,胡蜂司仪断不可能硬吃这招。 可胡蜂司仪偏偏就要显摆她的能力,她飞在舞台中央五丈之高,右手一挥,身前便凝成一道丈余厚的气墙,将三公九卿的所有灵气尽数挡在外头。 胡蜂司仪得二位坛主合力赐予法力,法力亦为寻常护法级别高手的两倍,沧浪、雾蟾、三阴帅见她接下三公九卿的全力一击还游刃有余,也纷纷将水灵力、风灵力以及阴魂灵力尽数攻向胡蜂司仪。 胡蜂司仪这才又抬起左手,将身前气墙增大至两丈之厚,一边抵挡着前排众人的攻击,一边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可恶的评委!把我和坛主骗得好惨!来得正好!让你们看看我们暗天教的真正实力!!” 言毕,胡蜂司仪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嗡嗡挥动翅膀,将身前气墙凝聚到三丈之厚,而后双手一挥,一股炼空风暴自胸前迸发而出,席卷向一楼的评委席和观众席。 炼空风暴如同一条凶猛巨龙,破开了沧浪、雾蟾、三阴帅和三公九卿的所有灵力,震碎了会场上的所有桌椅和美酒佳肴! 剧震渐停,尘埃散去,沧浪、雾蟾、三阴帅和三公九卿或坐或趴在地,显然多少都受了点伤,当然,还不至于就此毙命。 而碧游三霄和清源妙道真君护住了后面的韩夜、蓝无瑕、广寒散人、陆判。 蓐收护住了铁刀犬王、轩辕坟三妖和留仙秀才一家。 大力牛魔和三天仙合力护住了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和红尘三女侠。 九天玄女则庇护了右后排的武林三大美女、树精一家、柳灵泉一桌和李银松等辈。 否则,就刚才胡蜂司仪反戈一击,这些人里头要先死掉一半! 身躯被炼空风暴震成齑粉! 魂魄也会大受损伤! 即便如此,众人亦为胡蜂司仪的惊人实力所震撼! 连九天玄女和蓐收都吃了一惊。 胡蜂司仪手指韩夜道:“驸马爷,你好本事,六界英雄都请过来砸场子,有种就上来和我一对一单挑啊!” 胡蜂司仪毕竟忠心于乾闼婆和紧那罗,她坚信,乾闼婆收拾司徒云梦、紧那罗打败薛燕,不过是时间问题,回头就要找会场这些人算账。 好好一个天音大会被搞砸了,胡蜂司仪内心也很愧疚,但罪魁祸首是谁? 除开司徒云梦,那就是司徒云梦的丈夫——韩夜! 何况这些人不是司徒云梦请来的,就是为了韩夜而来,那么胡蜂司仪认为,拖延时间并当面击败里蜀山驸马,就足够给暗天教长乐苑扬眉吐气了! 至于其他人当中,胡蜂司仪感觉到有数人灵力在自己之上,不敢轻易放言单挑。 而胡蜂司仪找韩夜单挑,倒也符合韩夜的心意,因为在韩夜看来,胡蜂司仪终究低估了自己,且不说自己能瞬间将功力提升至昊天之境,单是手里藏着的那把鸣鸿刀,也够对付胡蜂司仪了。 因此,韩夜抬起手来,对众人道:“各位,感谢你们得悉里蜀山有难、不远万里前来相助,但无论如何,这里是内子的地盘,这里的事也就是我韩未央的事!” “如果你们为了支援我和内子的地盘而受伤受累,韩某于心何安!” 说着,韩夜拔出龙泉剑,指向胡蜂司仪,正准备把“韩未央接受挑战”这句话喊出来时,身后,另外一个朗朗如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韩大哥!且慢!!” 韩夜转头一看,说话之人竟是玉英宫掌门——蓝无瑕! 但见那白衣飘飘、蓝巾飞扬的俊美男子,挺直了腰杆,以大义凛然之姿对韩夜道:“胡蜂精乃宵小之辈,她没有资格挑战你!韩大哥,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让你保护的,是来惩奸除恶的!” 韩夜理解蓝无瑕一腔热血、侠肝义胆,但他又觉得蓝无瑕有点犯浑了。 胡蜂司仪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能够一击挫败沧浪、雾蟾、三阴帅和三公九卿联手,那就视同凌驾于四位妖主或仙派掌门之上了! 同为护法级别,胡蜂司仪明显又比龙蟒护法强了一大截,就连扶摇圣母都需要突施奇招才能重伤龙蟒,两年前的蓝无瑕还不如扶摇圣母,又焉能是胡蜂司仪的对手? 更何况,韩夜很清楚胡蜂司仪还未完全解放天外神力,否则她的实力还可再增一倍! 蓝无瑕这次接战的后果,与当年他一人去斗魔尊凌峰、一人去打盘古之殇也没什么两样了! 初生牛犊,不自量力! 所以,韩夜不打算让他接战,腾身正欲跳上台去,以免蓝无瑕受无妄之伤。 蓝无瑕却连忙一手按住了韩夜的肩膀,一面冲胡蜂司仪喊道:“胡蜂精休要猖狂!昆仑八派玉英宫掌门,蓝无瑕,代韩夜接受挑战!” 韩夜快被蓝无瑕气着了,但感觉到蓝无瑕掌心传来的源源不绝之雷火灵气,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蓝无瑕并非一味莽撞,他或许有胜算?! 正当韩夜犹豫之际,蓝无瑕纵身一跃,倏然落到了舞台之上。 既然蓝无瑕已经出去了,韩夜心想:那就干脆等他先和胡蜂司仪过两招,情况不对再把他接下来。 因为在蓝无瑕看来,韩夜是大哥,他是小弟。 可在韩夜看来,蓝无瑕自始至终都是朋友。 男人难免好胜心切,既已上得台去,未分高下就将其替下,难免会扫了人家兴致。 胡蜂司仪不屑地看着蓝无瑕,说道:“我还道你是何等人物呢!原来就是个昆仑仙派的掌门,别说是你,就算你们所谓昆仑众仙之首的道真天师来了,也非我一合之敌!” 尽管胡蜂司仪口气有些狂妄,但在场半数的六界高手均认为,此时的胡蜂司仪确有战胜蜀山昆仑各派掌门的实力。 当然,清源妙道真君柳错、大力牛魔、洪锦龙吉、碧游三霄、金神蓐收、九天玄女、水落樱,包括韩夜,还是有信心打败胡蜂司仪的。 至于其余人,谁都没有必胜把握,甚至可能会惨败。 韩夜就认为蓝无瑕可能会惨败。 他叹了口气,善意提醒道:“蓝兄,我曾和暗天教护法级别的人物交过手,不好对付,这胡蜂司仪的灵力在护法之上,你千万要小心!遇事不可逞强!” 蓝无瑕知道韩夜不过是关心自己、并无看不起之意,所以对他的告诫心领似地点了点头,而后眉目凛然地看向胡蜂司仪,正声道:“胡蜂精!我虽是昆仑仙派掌门,但从我代韩大哥接受挑战开始!我也是拯救六界之盖世英雄的小弟!今日只是想告诉你……” “你连韩大哥的小弟都打不过!没资格骚扰韩大哥!!” 台下的江无缺闻言顿觉尴尬,赶紧用逍遥折扇遮住自己的脸,小声骂道:“这个笨蛋掌门师弟!为什么六界英雄的面说是韩夜小弟?一上来就跌份儿!” 朱瑾却颇为期许地望着台上的丈夫,笑道:“无缺师兄,无瑕有他的想法,未必会给咱玉英宫跌份儿。” 江无缺没有回应朱瑾,心里想的是:你就只知道护着他、宠着他,他明明有机会和韩夜称兄道弟,非要自称人家小弟,一上来身份就矮了一截,就算赢了胡蜂司仪还是跌份儿!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江无缺倒也没有公然说出来,沉默地跟着朱瑾一起去看蓝无瑕大战胡蜂司仪。 但见蓝无瑕朝着穹顶把手一伸,十数丈之上乌云聚拢,轰隆一声,一道紫雷自头顶落下,打到蓝无瑕手里,渐渐凝聚成一把剑的模样,正是蓝无瑕纵横江湖的随身宝剑——列缺剑。 胡蜂司仪感觉蓝无瑕似乎有两下子,便下意识在身前凝成一堵五尺气墙,与此同时,蓝无瑕也已化作一道白色雷电攻来,朝着胡蜂司仪一眨眼刺出九九八十一剑! 如同一道霹雳分岔成无数条细电,只听得震天巨响,蓝无瑕的剑气竟瞬间破开了胡蜂司仪的气墙,令胡蜂司仪只得双手护于胸前,被霸道的雷光剑气迫退足足三丈之远! 胡蜂司仪虽没有受什么伤,但显然已被蓝无瑕这一手剑法惊到了! 蓝无瑕并没打算给胡蜂司仪惊讶的时间,他右手握住列缺剑,化作一团火焰在舞台上高速奔跑起来,渐渐地,他的身影消失于舞台,胡蜂司仪与台下英雄只觉热浪阵阵,却再也瞧不见蓝无瑕之所在! 韩夜见状,也不由得睁大眼睛沉声道:“南风师叔的疾风神行!” 水落樱在一旁解说道:“不,是疾火神行。昆仑各派当中,阆风巅素喜修炼风灵力,但也有旁支,疾火神行就是疾风神行之术的旁支,需火灵力达到至仙境界以上方能施展得出。” 韩夜此刻方知,蓝无瑕不但是雷灵力已达至仙之上,火灵力也因为阴山姥姥的三昧真火淬炼而修炼到了至仙之上。 但令韩夜惊喜的还不止这些。 胡蜂司仪完全找不见蓝无瑕所在,有点慌张,只好挥动翅膀以强横的风灵力扫荡舞台,以免遭到蓝无瑕偷袭。 忽听四面八方的蓝无瑕大喊道:“螺旋九影,陆吾神掌!” 话音刚落,九个浑身冒火的蓝无瑕在胡蜂司仪前后左右乃至于头顶,齐齐现出身形,他们左一剑右一掌攻向胡蜂司仪,令胡蜂司仪只得连连招架,暂无还手之力。 “太乙雷钟!”头顶上蓝无瑕的火分身双手张开,将掌心雷灵力幻化为一口金钟、罩在了胡蜂司仪头上,这幻化金钟约莫二丈大小,内蕴浑厚的雷灵力,比金瑶元君施展的太乙金钟有过之而无不及。 “焰灵棺!”胡蜂司仪身前的六名蓝无瑕分身齐齐作诀,以火灵力凝成一口冒着绿色火焰、长达一丈的棺椁,将胡蜂司仪牢牢封在其中,规模虽看上去比悬圃六圣施展的巨木棺要小许多,内含灵力却在数倍之上! “列缺如意,万电归宗!散!”其余三名蓝无瑕分身将手里的列缺剑甩了出去,刹那间,列缺剑分成上万道雷光四散而开,在太乙雷钟那两丈空间内来回激射。 列缺剑本是雷电,一接触到太乙雷钟并反射回来、威力反而更大,将困在焰灵棺内的胡蜂司仪猛烈攒射。 任凭胡蜂司仪灵力如何强大,被蓝无瑕以数个昆仑派绝技配合攻击,也同样是痛苦不堪、遍体鳞伤! 但蓝无瑕却不是两年前那个莽莽撞撞的蓝无瑕了,他岂能不知胡蜂司仪灵力强大?就算现在稳占上风也不可大意。 于是乎,九个蓝无瑕的分身从太乙雷钟里飞出,在太乙雷钟上空三丈之处合为一人,单个蓝无瑕凝聚雷火灵力,右手作剑诀朝下一挥,大喝道: “上清破云剑!!” 看到蓝无瑕喊出这个绝招,广寒散人大惊失色,因为这分明是昆仑琼华派的无上绝技,能召唤出天地之灵所凝之剑气,集昆仑剑术之大成,云破天开、威力无穷,连金瑶元君也未曾习得! 蓝无瑕身为玉英宫掌门竟然也会!! 只见万千剑气汇集于蓝无瑕之头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一柄五丈来长的巨型气剑便凝结而成,以泰山压顶之势射向胡蜂司仪! 胡蜂司仪虽知此招威力巨大,又哪里有机会脱身,眼见黑压压的巨剑盖顶而来,只能硬生生吃下这招。 但听砰然一声震耳剧响,长乐苑晃动不止,舞台四周甘露池中的水全部腾升而起,在空中化作亿万颗水珠,而后哗然落入池内。 胡蜂司仪颇为狼狈地躺在一个五丈巨坑里,呼呼喘着粗气,尽管身体在快速复原,内心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明明已经拥有神魔之力,竟被蓝无瑕这个仙派掌门打得如此狼狈! “好!!” 韩夜在台下看得血脉贲张,大声为蓝无瑕喝彩。 此刻他才知道,蓝无瑕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仙派掌门,机缘相辅、奋发图强、突破界限,功力竟已强于两年前的自己十倍有余! 水落樱赞许地道:“像上清破云剑这等招式,上古的昆仑十二仙有好几个都会,但他们均是大仙乃至于高仙之境界了……近些年留在人间的仙派掌门却不过是些灵仙、神仙……太和隐藏了力量,是为真仙,而蓝无瑕现在的灵力,大约在天仙与玄仙之间,确是个杰出之辈、后起之秀!” 碧游三霄娘娘听到了,也纷纷暗叹蓝无瑕已隐隐有了上古昆仑先辈之实力。 没人否认,蓝无瑕是个天纵奇才。 但对于一些天才而言,唯一阻止他们飞升的因素,就只有: 见识! 在没有认识韩夜之前,蓝无瑕的目标不过是战胜道真天师,成为现世昆仑第一人。 可昆仑仙派,论实力,比之辉煌灿烂的昆仑十二仙,已然没落不少; 论责任,比之心怀天下、甘愿牺牲的蜀山,又望尘莫及! 蓝无瑕受限于当年的八派掌门,他的眼界不可能强过道真、金瑶、玉虚等前辈,也就难以进步太多。 自从认识了韩夜,蓝无瑕眼看着韩夜施展天魔解体大法斩杀了昆仑八派合力都无法战胜的凶神贰负,眼看着韩夜用旋光吞日月杀死了众人无力对付的奢比尸,眼看着韩夜用无极元灵斩斩破了六界最强的盘古之殇的元神…… 蓝无瑕简直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他不知道自己跟着韩夜在干什么,跟着喊口号?跟着看戏?! 他的目标不再是坐稳仙派掌门这个位置,偏安一隅! 而是紧跟韩大哥的步伐,一起守护这个世界!! 是!蓝无瑕承认韩夜是拯救六界的盖世英雄,或者这辈子都无法企及这个高度,那就一直突破自己,让自己有资格跟在韩夜身后亲手降伏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喽啰! 而在蓝无瑕的心中,韩夜已经拯救世界,他本该享尽这个世界的荣誉、这个世界的福气,他的妻儿子女也应当被世界所保护,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如果当英雄的下场就是憋屈!就是痛苦! 就是被小人骚扰! 就是得不到所爱! 就是放弃小家、成全大家! 那这天下间,谁还愿意再当英雄?! 正气凛然的蓝无瑕深知,若全天下的人都不愿意做韩夜的小弟,他就来做韩夜的小弟!! 而韩夜叫这个人做兄弟、叫那个人为师叔,只不过是他谦逊客气、不爱争强斗狠罢了,惟有市井乡民才会觉得被一位盖世英雄称为某某兄、某某师叔是一种荣耀。 蓝无瑕不是市井乡民,他是除魔卫道的英雄豪杰! 他不追求这样的虚荣,只追求自己的道义! 那么,奉韩夜为大哥、奉司徒云梦为大嫂、尽心守护他的家人,就是蓝无瑕的道义!! 正是有了这样超脱仙派掌门的胸怀,终令蓝无瑕不断突破自我,并在阴山姥姥和妻子朱瑾的帮助下,成为紧随盖世英雄身后的六界英雄! 然而,喝彩归喝彩,韩夜仍然认为,蓝无瑕未必是胡蜂司仪的对手。 因为胡蜂司仪至今尚未解放全部天外神力,而韩夜也不会傻到出言提醒胡蜂司仪去做这个事,所以韩夜没有出声。 但胡蜂司仪亦有自己的立场,一直以来,胡蜂司仪都只是个胡蜂精,受尽了排挤,如果不是乾闼婆和紧那罗赏识,胡蜂司仪不但会被金枝婆婆踩在脚底下,甚至于很多达官贵人也会欺负她。 尽管从没有人教过胡蜂司仪如何解放天外神力,但胡蜂司仪能隐隐感觉到丹田之内潜藏着一股气,当她不甘于就此被蓝无瑕打败时,这股气便慢慢释放了出来。 正当蓝无瑕转身要离开时,胡蜂司仪站了起来,双目变得血红可怖,她道:“玉英宫掌门,我们的较量还没结束呢!” 说话间,蓝无瑕能感觉到背后的汗毛竖立了起来,他转头一看,胡蜂司仪的模样已发生了变化。 她头上的触角冒出两团紫焰,背后的翅膀幻化出五彩流转的虹纹。 黄黑相间的宫廷礼服,黄色部分金光闪闪,黑色部分乌金发亮。 胡蜂司仪在忠于乐神坛坛主的意志之下,不知不觉将天外神力彻底释放,灵力比之前又强了数倍! 光是狂涌而出的灵气,也令在场所有人感受到了强大与压迫。 即便是大力牛魔、洪锦、柳错等人,也觉得这厮变得有些棘手了。 胡蜂司仪飞到空中,将双手抬到面前握了握,只觉浑身的力量要迸裂而出,她兴奋地对蓝无瑕道:“说到底,我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不断刺激我,我还不知道坛主竟给了我这么多灵力!” “为表感谢……” “接招吧!!” 胡蜂司仪双目圆睁,从距离蓝无瑕二十丈之远的位置突飞而来,大多数观众还没来得及反应,胡蜂司仪已经一脚踢在了蓝无瑕护在身前的列缺剑上。 只听嘭然一声,蓝无瑕被胡蜂司仪一脚踢得倒飞出去十数丈,硬是凭着雷火悬空灵力才不至于撞飞到塔壁上。 但即便如此,舞台也因为胡蜂司仪这一脚的劲道,在蓝无瑕原来所在的位置上产生出一道丈余宽的裂缝! 胡蜂司仪追飞出去,趁蓝无瑕还没来得及立稳身姿就将他踢回了舞台之上。 蓝无瑕运气下沉,立足于舞台后,大喝一声,遂施展出螺旋九影。 蓝无瑕的岸然身影重重叠叠,迅速化作九个分身,九个分身都冲胡蜂司仪射出列缺剑,列缺剑分散为无数雷光,如漫天电网罩向胡蜂司仪。 胡蜂司仪速如电光,在雷电网里划出一道道弧线,完全避开了蓝无瑕的万电归宗,直冲蓝无瑕而来。 蓝无瑕瞬即使出疾火神行,九个身影在舞台上消失不见,但很快,他其中一个分身就被胡蜂司仪追上并一脚踢翻在地。 螺旋九影毕竟不比司徒云梦的幻化,不是真身,一旦被敌方踢倒在地,就化作一团火焰嘭然消散。 “一开始还能把我给唬到,你所谓的消失之术,不过就是速度快一点罢了!”胡蜂司仪亢奋地说着,整个台上都是她的声音,余下的八个蓝无瑕也根本摸不到她现在所在的方位。 话音未落,只听“嘭嘭嘭嘭”数声,蓝无瑕的分身又被胡蜂司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四个。 “螺旋九影如果也算厉害的话,那我就变出多你一倍的分身,彻底将你打败!!” 说着说着,胡蜂司仪的身影越来越多,很快就变出了十八个,悉数攻向蓝无瑕。 蓝无瑕每个单体本来就不及胡蜂司仪速度快,现在又是以四敌十八,自然远远不是对手,被胡蜂司仪以密集之攻势左一拳右一脚打翻在地。 只听嘭嘭两声,蓝无瑕最后的分身也被胡蜂司仪击溃,而他的本体则伤痕累累地躺在了舞台上。 看来,大局已定。 韩夜认为,以胡蜂司仪目前的实力,就算施展出红莲落神剑也很难取胜,所以他没有和胡蜂司仪抢速度去救蓝无瑕。 而且韩夜也看出来了,胡蜂司仪无心杀死蓝无瑕,只是想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挫败,所以他大声对胡蜂司仪道:“胡蜂司仪!韩某来会一会你!!” 说着,韩夜就要跳到舞台上去,替下蓝无瑕。 刚要纵身,忽听蓝无瑕大吼道: “韩大哥!别上来!!” 韩夜因蓝无瑕这一声疾呼而放弃了上台。 蓝无瑕吼完,赶紧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抹了抹嘴角的血,一把将那被胡蜂司仪击得破碎不堪的白色上衣彻底撕得粉碎,露出白皙健硕的身躯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韩夜知道,一般男人露出这份姿态就是要舍命一搏了,可连他都不理解,蓝无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犯倔! 此时此刻的蓝无瑕,就像当年的韩夜,他一定有着某种信念,不为寻常人所理解的信念在支持着自己,不容许别人阻止他释放心中那股信念。 蓝无瑕低着头,对台下的韩夜露出韩夜曾经露出的笑容,他嘴角微微一弯:“韩大哥,你相信我吗?” “我不会再输给蟹兵蟹将了啊!!” 蓝无瑕说着,浑身热血沸腾了起来,双目如同燃起两团火焰,视死如归地盯向那实力已远胜凡尘诸仙的胡蜂司仪。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五回 昆仑血 尽管蓝无瑕把话说得豪气干云,但在场多数人都不看好他,起码完全解放出天外神力的胡蜂司仪在灵力、身法和分身数量上都明显强了蓝无瑕一截,与之前判若两人。 蓝无瑕之前绚烂的连招恐怕不会那么好使了。 而实力的差距又不是靠什么意气风发、斗志激昂就能轻易弥补的。 惟有朱瑾,仍是一脸信心满满。 江无缺问朱瑾:“弟妹,看来掌门师弟办法都用尽了,反正韩大侠也会出手,我们要不要上台去把他接下来?” “不必。” 朱瑾啃着手里的火枣,只是略为担心蓝无瑕的伤势,她乐观地道:“无瑕一定会赢的,师兄不要动摇他的信念。” 尽管江无缺不知道蓝无瑕到底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技没用,但朱瑾一向聪慧,她既然有把握,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继续观战。 但见蓝无瑕咬破了右手手指头,在自己雄壮健硕的白皙胸膛前画起了昆仑一脉的符法。 韩夜潜心观察,问一旁的女魔尊水落樱道:“落樱,这是能够短期提升自身功能的禁招吗?就像我们魔门解体一样?” 水落樱摇了摇头:“不是。这招我见识过,是昆仑一脉的‘血荐昆仑’……据说,把昆仑符法画在自己身体上,就能顺畅使出昆仑各派的道法了。” 韩夜听了以后,稍作思考便认为: 那就等于没用! 因为就算蓝无瑕施展血荐昆仑之术,可他明明之前使出的昆仑各派仙法武功就已经很顺畅了,昆仑各派中,难道还有比刚才蓝无瑕施展过的招式更厉害的法术吗? 突然间,韩夜想到了一个阵法——昆仑八阵! 他曾在昆仑山上见过一次。 当时杀戮凶神贰负的武力明显强于昆仑八派掌门百倍有余,而当昆仑八派掌门合力使出这招昆仑八阵后,局势便瞬间逆转,八派掌门差点就要将贰负消灭。 只是贰负凭借着自负不屈的意志强行震开了昆仑众仙的封锁,才得以逃出生天,也暴露出此阵法的弊端: 布阵的八派掌门只需有一人站不住阵脚,此阵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但一想到这个阵法极为苛刻的发动条件,韩夜就认为蓝无瑕不可能会用出这招。 因为昆仑八阵非得昆仑、琼华、悬圃、天墉、紫翠、玉英、阆风、碧玉八派掌门齐聚,方能开启。 而长乐苑里现在加起来也就玉英宫和碧玉堂两派掌门,即便勉强能开阵,又能有多少威力呢? 韩夜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蓝无瑕在想些什么,总觉得蓝无瑕还和从前一样莽莽撞撞、过分自信,所以只要情况不对,韩夜还是会突破至昊天之境并冲上去救下蓝无瑕。 胡蜂司仪自释放出全部的天外神力后,更想当众炫耀力量,反而不会去干趁人之危的事了,她挥舞着虹纹翅膀对蓝无瑕道:“快些使出你最强的招式吧,把你彻底打败以后,我还要继续挑战驸马,没工夫和你耗时间。” 在胡蜂司仪说话之际,蓝无瑕已经在胸膛和腹间画完了符咒,鲜血化成的符咒发出一阵红光,继而暗淡,蓝无瑕这才抬头毅然对胡蜂司仪说:“你多虑了……不会耗太多时间的……” “一把就能定输赢!!” 说着,蓝无瑕朝胡蜂司仪竖起了一根指头。 胡蜂司仪颇有些想笑,觉得蓝无瑕虽然长得玉树临风、貌胜潘安,人却挺狂妄无知的,他的实力明显已经差自己一大截了,竟还敢挑衅? “找打!” 胡蜂司仪化作一道电光疾速飞去,眨眼就一爪子扑向他的脸庞,但呼地一声,却只是打中了蓝无瑕的一道残影! 只听得轰隆一声,穿过残影,胡蜂司仪的掌风击了个空,倒是将十数丈范围内的甘露池之水打得高高扬起,化作重重云雾。 胡蜂司仪正不知蓝无瑕突然化成幻影是什么怪招时,云雾里渐渐显现出三四个蓝无瑕,正赤裸着画满昆仑符咒的上身,齐声对胡蜂司仪道:“我说过,我不会再输给虾兵蟹将了。” “你才是虾兵蟹将!” 胡蜂司仪被蓝无瑕激怒了,化出十八道分身,如同一道道弧光冲向蓝无瑕,但她们同样也只冲过了蓝无瑕的残影,没有找到蓝无瑕的本体,只得退回舞台之上。 待云雾彻底散去,胡蜂司仪环顾四周,才发现她的前、后、左、右、左前、左后、右前、右后各站了一个蓝无瑕的幻影。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抬头一望,终于看到蓝无瑕的本体此时正站在她头上十丈高空。 一共又是九个分身…… 胡蜂司仪忍不住大笑道:“还以为你留着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呢,原来还是老一套!明知螺旋九影对我已经没用,你又弄出这些没有实体的残影,想要故弄玄虚、虚张声势吗?” 蓝无瑕没有回答胡蜂司仪的话,此刻,俊美刚毅的他披散着乌亮长发,洁白健朗的身躯泛起白光,将身后五百飞天的藻井也照射得自惭形秽。 “昆仑一脉,同气连枝!” “八派掌门,各显神通!” 蓝无瑕口念法咒,在胸前快速结印,最后将左右手剑诀交叉在一起,对准了下方的胡蜂司仪,瞪大了明亮的双眸大喝道: “胡蜂精!见识一下吧,昆仑八派的绝技……” “新昆仑八阵——!!” 当蓝无瑕喊出“新昆仑八阵”的时候,除了朱瑾和广寒散人一脸淡定外,其余听说过“昆仑八阵”厉害的人,包括江无缺在内,皆是瞠目结舌! 韩夜更是激动得胸膛起伏、热血沸腾: 蓝无瑕竟然真的凭一己之力使出了须昆仑八派掌门合力方能使出的昆仑八阵?!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然而,在场众人中,惟有蓝无瑕、朱瑾和广寒散人知道,蓝无瑕经历过什么…… …… …… 在蓝无瑕把朱瑾娶过门的那天,玉英宫里,不但是韩夜一家人来贺喜,其余七派掌门也来了,韩夜与这些师叔、师伯、兄弟喝喜酒喝得很高兴,但想起妻子司徒云梦叮嘱过不能喝醉,他以“家中天天还需照顾”为由,带着薛燕、韩玉和星辰匆匆离开。 韩夜一走,八派掌门回忆起与韩夜一同对抗盘古之殇手下各大妖邪的那段时光,至今仍觉惊心动魄、不胜唏嘘。 尽管随韩夜一起击败过盘古之殇、拯救了六界,但包括道真天师、金瑶元君在内,众人并未觉得有任何荣誉,甚至说,很丢脸!很屈辱!! 可这份屈辱并非来自于韩夜。 韩夜很好、很照顾大家,若是没有他勇敢地汇集众人之力斩杀盘古之殇,大家就都不存在了。 这份屈辱…… 只源于自己!! 道真天师、金瑶元君、玉虚真人、紫旭真人、灵炎道人、南风子、蓝无瑕和广寒散人曾多次在韩夜面前自称昆仑正派,然而在六界遭遇危机时,这八位掌门却因实力不济,只能眼看着韩夜和他的同伴们为了六界的生死存亡在努力,能做的实在微乎其微。 打猰貐,他们屡次受险,最后靠贰负出现才宰杀猰貐。 打贰负,他们使出昆仑八阵依然未能得胜,最后靠韩夜施展天魔解体大法才得以获胜。 打骄虫、酸与、浮游,他们又险些死去,最后靠韩夜唤出三大魔尊保驾护航才得以存活。 打三十穷奇、一百梼杌、三百蟠螭、三十万刀劳鬼、数百万鬼弹等各类凶兽恶鬼大军,他们被迫全程自保看戏,最后还是靠司徒云梦大发神威、魔尊武力碾压和星辰超远速射,才令众人平安赶到蜀山之上! 昆仑众仙? 全程吃瘪! 和蓝无瑕一样,其余七位昆仑派掌门回顾起那场惊险万分的战役,只记得昆仑派从头到尾都没有左右过战局,甚至连给韩夜和司徒云梦打下手、清理杂兵的资格都没有! 自保尚且困难,甚或无足轻重! 就这样,也配与蜀山派去争仙派之首吗? 就这样,还不够丢尽元始天尊及祖上昆仑十二仙的颜面吗? 何其丢脸?! 何其屈辱?!! 是故,在昆仑八派掌门心中,一直存着这个疙瘩。 韩夜越是客客气气地喊他们“师伯”、“师叔”、“兄弟”,八派掌门就愈发不自在! 蓝无瑕酒后失言,将心中的想法公然在另外七派掌门面前提了出来: “反正我觉得很憋屈!各位昆仑前辈!我最初修仙的目的,正是以超凡本领去守护苍生!” “可是呢?和韩大哥在一起时,没有一次不被他保护、被韩大嫂照顾……!” “如果六界再有什么大事,就连虾兵蟹将也要韩大哥他们出马去收伏、消灭吗?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蓝无瑕在八派掌门中年纪最小,即便说的话不中听,像道真天师、玉虚真人、金瑶元君等得道地仙也不会介意,更何况,蓝无瑕还无意间道出了各人心声! 就连南风子也没反驳或者斥责蓝无瑕的话,因为他记得那时候他不止一次在韩夜师侄面前说大话,却一次次遭受吃瘪打脸! 江无缺、花无痕见众人陷入沉默,唯恐得罪了昆仑各派道友、致使玉英宫在昆仑八派当中再无立足之地,便连连向其余七派掌门致歉,并恳请各掌门无论如何要在玉英宫盘桓数日,让玉英宫略尽地主之谊! 道真天师、金瑶元君等人一方面考虑蓝无瑕大婚,不便拒绝,另一方面也各有心事,遂受邀留了下来。 洞房花烛夜,蓝无瑕则把心事悉数告知了朱瑾。 朱瑾那时方知,自己丈夫胸怀昆仑热血,心中装满了他的道义与天下! 朱瑾从后抱住了蓝无瑕,聪慧而不失温柔地开导道:“韩大哥固然是个盖世英雄,可他善于将众人求生之目标合为一处,这才借用六界众生之力,施展无极元灵斩消灭了不可能战胜的盘古之殇。” “你既以他为榜样,难道不该效仿之?” “如果咱们昆仑八派掌门目标一致,何不一一说服,必要时,由你作为代表去守护韩大哥一家的安宁?岂不快哉?” 蓝无瑕听闻妻子所言,茅塞顿开: 是啊! 既然大家都觉得憋屈,那就集合昆仑八派之力,在韩大哥面前好好再击败一次强敌,以证昆仑之名! 这些憋屈不就烟消云散了?! 可旋即,蓝无瑕就拼命摇头,对朱瑾道:“小瑾,不可能的!你不知道,从前我们八派之间都是各自为政,就连道真前辈也无法将我们八派合而为一,我有哪里有那种魄力?” 朱瑾鼓励说:“是,如果只是作为昆仑派掌门之一,你确实做不到。” “可你不仅仅是个掌门了……” “你是追随救世主的六界英雄!是想要向六界证明昆仑不输任何仙派的豪杰!!” 朱瑾把手放在蓝无瑕的手上,点头道:“如果你一个人办不到,我陪你!一起去说服他们!” “昆仑八派就算不合为一派,只要你代表昆仑八派出战,再合昆仑八派之力获得胜利,那么……从今往后,世人只知昆仑八派之盛名,每一派都是赢家!” “昆仑一脉,同气连枝!” 得朱瑾鼓励,蓝无瑕信心满满,他感觉得到,朱瑾作为贤内助在一点点帮助他实现梦想! 于是乎,第二天蓝无瑕和朱瑾就以回礼之名,一一找到其余七派掌门,由蓝无瑕单跪抱拳表达诚意、朱瑾阐述见解: “道真师伯,您是昆仑第一人,为了整个昆仑山而不愿独自飞升,难道你不想看到有朝一日昆仑山的名号在六界真正复兴吗?” …… “金瑶师叔,琼华派曾经何等风光?难道在您手里就此没落?” …… “玉虚师伯,您看似清静无为,其实最关心我们这些后生的侠义之事,现在,无瑕和我都需要您的帮助!” …… “南风师叔,您当年亲口对韩大哥说过不需要韩大哥帮忙,只想让韩大哥来看场好戏……可后来,我们都食言了……我知道您不甘心让他看不到好戏,对吗?” …… “紫旭师伯,天下正气,殊途同归!难道我夫君说的,‘救世英雄不该被宵小之辈骚扰’,有任何不对吗?但仅凭我玉英宫一派之力是不够维护他的!” …… “灵炎师叔,当年我们的昆仑八阵没有给八派争光,我和无瑕均认为,它还可以进一步改良!” …… “广寒师叔,如今您已悟得自己的道,跻身昆仑八派掌门前列,如果再将昆仑八阵使出来,我相信它的威力更大,就不必像之前那样轻易输给邪魔凶神了!” …… …… …… 朱瑾陪着蓝无瑕一个个地说服,极尽诚意,致使各派掌门最终达成了一致: 原本昆仑各派最强的绝技是昆仑八阵,可这昆仑八阵非得要八派掌门一同现身才能摆阵,本身就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如果大家将各自的武功仙法作为交换,让对方熟悉彼此的功法和摆阵方位,并且各人再将昆仑八阵修炼至能够遥相呼应,那么,人人均能代表昆仑八派降妖除魔、力退强敌! 且只需要一两名掌门出去办事,其余人在昆仑山各自的门派内施法,一样能在昆仑八阵开启时,八派掌门以元神之姿亲临现场! 这便是在蓝无瑕一片赤诚之心的带动下,昆仑八派修研出的全新绝技——新昆仑八阵!! 这个绝技,除了朱瑾外,非八派掌门不可得知,因为不到必要时,大家都不能轻易使出来,所以江无缺并不知晓。 是以,当蓝无瑕喊出“新昆仑八阵”之时,江无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但见围在胡蜂司仪八个方位的蓝无瑕,他们的模样逐渐产生了变化。 左后方乾位的蓝无瑕幻影逐渐变成了昆仑派道真天师的模样,他着太极道袍、鹤发童颜、不怒自威。 正左方兑位的蓝无瑕幻影逐渐变成了琼华派金瑶元君的模样,她着金华云衣、眉目威严、气度不凡。 左前方坤位的蓝无瑕幻影逐渐变成了天墉城紫旭真人的模样,他着紫黑道衣、白发如江、神情肃穆。 正前方离位的蓝无瑕幻影逐渐变成了紫翠派灵炎道人的模样,他着紫青法衣、白须如柳、双目矍铄。 右前方巽位的蓝无瑕幻影逐渐变成了阆风巅南风子的模样,他着赤红道袍、苍髯如戟、神采奕奕。 右后方艮位的蓝无瑕幻影逐渐变成了悬圃派玉虚真人的模样,他着青绿法袍、容貌灵秀、笑脸盈盈。 眼见六派掌门都从昆仑山投射元神而来,广寒散人也在新昆仑八阵的指引下令元神出窍、射向舞台,正后方坎位的蓝无瑕幻影很快也变成了她的样子,而她的肉身此时则双手作兰、盘腿悬浮于空中。 原本,元神出窍是神魔天仙等级别高手才能使出的法术,但昆仑各派掌门借由昆仑八阵之力,可在开阵期间将各自灵力增幅为八八六十四倍! 所以他们均能轻易施展元神出窍,消除了旧版昆仑八阵的短板。 与此同时,因为蓝无瑕已经入阵作为阵眼开启昆仑八阵,正右方的震位缺了一人。 众人万料不到的是,台下朱瑾竟然也能施展元神出窍,飞到蓝无瑕原先所在的方向,成为了昆仑八阵中玉英宫的掌门! 其实,朱瑾不但是随丈夫一样热爱昆仑山,她也在六界开放并嫁给蓝无瑕后正式求得玉英宫先祖之授意,成为了正式的玉英宫弟子! 如此一来,胸怀热血的蓝无瑕就凑齐了全新的昆仑八阵。 起初胡蜂司仪还不知深浅,双手凝聚天外神力之风,令长乐苑的一二三楼均是狂风满楼,她朝着头顶上的蓝无瑕本体大声道: “只要把头顶上的你吹走,这个奇怪的阵就不攻自破了吧?” “大炼空风暴!” 言毕,胡蜂司仪将风灵力合而为一。 众人只觉整个长乐苑的内侧都颤抖了起来,又听砰然一声,一股三丈来粗、异常猛烈的风暴便从胡蜂司仪掌心迎空而上,将所有甘露池水卷入其中,以龙啸破天之势轰向蓝无瑕! 九天玄女看得真切,这一计大炼空风暴的规模,约是方才挫败各妖主之炼空风暴的三倍有余! 足以击穿三楼厚厚的穹顶! 甚至连神魔都无法轻易破坏长乐苑,都会被这一计大炼空风暴贯穿! 即使蓝无瑕仍是玄仙境界,也会被打得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但是…… 蓝无瑕却只是伸出了一只右手,便完完全全接住了这一计威力恐怖的大炼空风暴。 接下这招时,蓝无瑕纹丝不动、乌发飞扬。 二三楼的观众可就遭了殃,一个个被强风的余波吹得人仰马翻,不少人都被吹到塔壁上、死死贴住墙壁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方才滑落下来! 胡蜂司仪眼见绝技被上空的蓝无瑕轻松接下,不免大为震惊,却听蓝无瑕正气凛然地说:“胡蜂精!你只是依仗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灵力,便敢恃强骄横!” “不妨告诉你,就算你的灵力再强数倍,也不是我的对手!!” 胡蜂司仪慌慌张张又朝着蓝无瑕射出铺天盖地的数万根蜂针,企图以剧毒蜂针将蓝无瑕打下来。 这次,蓝无瑕甚至连手都没抬,那数万根黑压压射来的蜂针便被蓝无瑕以超越上仙的仙力轻松挡在了三丈之外。 仰望着蜂针哗啦啦如雨般落下,有几根还打在自己脸上,胡蜂司仪终于意识到: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她真的连韩夜的小弟都打不过!! 但蓝无瑕对于胡蜂司仪的恐惧面容只觉理所应当,因为接下来,就是昆仑八派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单方面蹂躏胡蜂司仪了。 只见后边的广寒散人以墨麟妙笔画出一只身长两丈的老鹰,飞过去叼住了胡蜂司仪,老鹰是胡蜂天敌,胡蜂司仪早已没了斗志,此时更是被水墨之鹰吓得瑟瑟发抖。 左边的金瑶元君右手打出一计丈余粗大金光,正中胡蜂司仪,将水墨之鹰都击得哗然溃散。 前边的灵炎道人使出倾炉之火将胡蜂司仪卷在其中疯狂煅烧。 右边的朱瑾双手射出紫色的掌心狂雷,将浑身冒火的胡蜂司仪电到空中。 巽位的南风子挥洒出成千上万张风灵符,风灵符在胡蜂司仪四周结成了一个风符网阵。 “八风奇阵,扬我仙威!” 南风子喊着八风破魔阵的口诀,现在的他,就算不用司徒云梦支持,也能轻易施展出这八风破魔阵了! 话音刚毕,那些风符便开始绕着胡蜂司仪快速旋转,每一道风符之中都射出一股尖锐的风箭,令胡蜂司仪饱受万箭穿心之痛! 坤位的紫旭真人使出千山承天剑,方圆十数丈的舞台上内猛然冲出一柄山岳构成的巨剑,将胡蜂司仪撞向天空。 乾位的道真天师使出剑绝南天,将手中如意宝剑朝着胡蜂司仪头顶一掷,那宝剑骤然变大,变得有两三丈宽、十数丈长,如同倒塌的楼宇般砸了下去,巨剑轰然一声砸在舞台上,把舞台都砸出一个巨大深坑,尘土激扬,剑身没入坑中五丈有余! 韩夜判断,新昆仑八阵之威力起码比旧版强了一倍,如果是这套没有瑕疵的阵法摆出来,蓝无瑕当年确实能当着自己的面虐杀贰负,而不至于令自己出手了。 而胡蜂司仪再怎么厉害,终究不是暗天教坛主这种级别,也还没到达贰负这种上古神魔的程度,八派掌门还没打完一轮,她就被打得奄奄一息、濒临破碎。 艮位的玉虚真人只好从舞台上升起数十根藤条,将胡蜂司仪绑了个严严实实,令她再也无力反抗。 蓝无瑕眼见胜负已分,晃悠悠落回舞台上,愣是没站稳身子,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韩夜连忙飞上去要扶他,飞到身前时,只见那英气朗朗的蓝无瑕抹了抹额上的汗,呼呼喘着粗气看向韩夜: “韩大哥,我赢了吗?昆仑八派赢了吗?” 此情此景,深深触动了韩夜的心弦,令他想起了他曾在两仪台上先后打败昆仑八派掌门的场景…… …… 韩夜眼见道真被封,终于从空中落下,由于连番大战、灵力虚弱,这便一个趔趄坐了下去,呼呼喘着粗气,赶忙拿起烛龙酒袋喝了几口酒,望向长松子道:“我赢了吗?” 长松子见道真只能盘地打坐化解寒气,根本连话都不能说,而韩夜却仍有些余力说话,便向昆仑其余各派的人咨询了一下意见,这才上台宣布道:“蜀山剑魔韩夜,胜昆仑八派!” …… 回首过往,韩夜看向气若游丝的胡蜂司仪,再看向仍有余力说话的蓝无瑕,这才对着观众席心情激动地宣布道: “昆仑八派,玉英宫掌门蓝无瑕,胜暗天教护法胡蜂司仪!!!”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六回 圣魔辉 宣布完蓝无瑕的胜利,韩夜亲自将蓝无瑕搀扶下了台,并送到了江无缺的身边。 蓝无瑕的一番热血作为,令在场的神仙妖魔、英雄好汉无不佩服。 就连一向不喜欢昆仑仙派的云霄、琼霄和碧霄,也暗地为蓝无瑕喝彩。 想不到,两千多年前,碧游三霄还与昆仑十二仙对立; 两千多年后,碧游三霄与昆仑后辈却站到了一个阵营里。 真可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若单论阵法之威力,碧游三霄均认为,新昆仑八阵已不输于当年的九曲黄河阵。 而道真天师、金瑶元君、玉虚真人、紫旭真人、灵炎道人和南风子等昆仑仙人亮完相后,向着以韩夜为首的六界英雄竖掌施礼,而后化作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芒飞回了昆仑山各派,元神归窍。 广寒散人和朱瑾也顺理成章地将舞台上的元神收回体内。 朱瑾一旦元神归窍,就立马从江无缺手里接过蓝无瑕,以自身妖力为蓝无瑕体贴地疗伤。 这时,台上仰躺在地、天外神力散尽的胡蜂司仪才有气无力地说:“这就是……仙家道派……最无耻的地方……” “说好了……单挑……到后头就成了群殴……!” 韩夜冷声辩道:“非也。蓝无瑕以一己之力使出须昆仑八派聚齐方能施展的阵法,这也是个人能力的一部分……诸多法术当中,借天地先贤之力战胜对手的亦不在少数,最起码这个阵法是蓝无瑕一个人开启的。” “胡蜂司仪,说到底你的灵力也是乾闼婆和紧那罗给的,非自身修炼所得,没什么好叫屈。” 尽管韩夜说的话略带一点强词夺理,但一则在场观众都认为蓝无瑕创造了奇迹、理当获得这场胜利,二则胡蜂司仪确实有些仗势欺人、输了也不冤枉。 于是乎,在场英雄纷纷响应韩夜的话,赞扬昆仑派之义举。 像清源妙道真君柳错、大力牛魔等辈,倒不是没有把握战胜胡蜂司仪,但这些人早已闻名六界,即便打败了胡蜂精也没什么好称道。 而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等辈,又无确切把握打败胡蜂司仪。 所以胡蜂司仪指名要挑战韩夜的时候,大家根本没想到去替韩夜接战。 只有这个被大家觉得实力平平的蓝无瑕坚持作为韩夜的小弟出战。 所以蓝无瑕在凭借自身努力和强烈意志得胜后,各界英雄不会觉得他在刻意争功图名,心里反而是颇为敬重。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 眼见胡蜂司仪败得再无废话可说了,碧游三霄娘娘便祭出缚妖索,将胡蜂司仪捆了个严严实实。 韩夜本来还想再关心一下蓝无瑕的伤势,眼见蓝无瑕已经被朱瑾照顾得妥妥当当,也就把关心转向了司徒云梦和薛燕追击敌人而去的三四楼楼道。 尽管韩夜知道,无论司徒云梦还是薛燕,她俩单独对上乾闼婆和紧那罗都不至于丢掉性命,但还是会担心妻子和好伙伴的战斗进行到何种程度了。 然而,正当他要独自飞上楼去时,忽听蓝无瑕在身后大声道: “李银松!韩大哥以前被鸣剑堂除名、孤身浪迹于江湖时,你没少为难他!我是看你这两年收敛了不少,才没去登门问罪!” “怎么?你来这长乐苑,莫非又要寻他的晦气?!” 韩夜听了这话,便停了一停,看向一楼看台最后方的李银松以及他身后被狂风吹得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手下。 只见之前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李银松此时也变得唯唯诺诺,连连向蓝无瑕抱拳道:“蓝掌门!老夫……哦不!在下绝无为难韩大侠之意!” “来之前,在下并不知道韩大侠也会来长乐苑啊!真的只是风闻此地美女如云,这才来逛逛窑子,别无他想!” 李银松求生欲极强,环顾四周英雄,拼命拱手夸赞韩夜道:“韩大侠是昔日盟主之爱徒,更是拯救六界之盖世英雄!他年少有为、武功盖世,纵横六界无敌手,在下与各位英雄皆是有目共睹啊!” “过去那些破事儿,只不过是在下一时糊涂!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和他作对!现在就算给在下一万个胆子,在下也不敢惹他啊!你们说是不是?” 自打各界开放后,非但是神魔互访、仙妖通婚,就连凡人也更多地了解到了神仙妖魔的厉害,不再那么愚昧无知。 李银松这两年没少听过蓝无瑕的威名,今日亲眼见识过后,他很清楚两点: 其一,蓝无瑕实在太强了!李银松认为,就算一千个李银松也不能是他的对手了,绝不敢多加得罪! 其二,这蓝无瑕看上去年轻,说不定岁数已经上百,李银松亦不敢在他面前自称“老夫”,唯恐惹怒了他。 至于这面子嘛,在场之人没几个是李银松打得过的,面子可没有命重要! 李银松本来也只是消遣作乐,尤其是垂涎武林绝色林如仙久矣,他犯不着得罪任何一位神仙妖魔来自讨苦吃,他还想多活个几十年呢! 李银松脑瓜子一转,心想: 既然韩夜一力推翻长乐苑,又有这么多神仙支持,那么对方不管是什么暗天教、天魔教都不好使! 他李银松何不良禽择木而栖,跟随韩夜一起讨伐之呢?! …… 念及于此,李银松赶紧又朝着韩夜单跪抱拳道:“韩大侠!在下固然是来逛窑子的,但既然您和您夫人都现身了,且言明要推翻暗天教和长乐苑,在下自当坚决支持您!与这暗天教和长乐苑势不两立!!” 又故作慷慨激昂地补充道:“虽然在下的雪鹰派在六界当中不值一提,但如果您有需要本派出力之处,只管开口,我等万死不辞!!” 雪鹰派其余弟子这次倒不需要李银松提醒了,也齐声附和道: “万死不辞!!” 他们知道韩夜现在是大人物,不可能跟他们这些小人物为难,真要有事也不会让蝼蚁之辈去冲锋陷阵。 大侠始终是大侠,只要不无脑招惹,就能相安无事! 非但是韩大侠,九天玄女、蓐收、三霄娘娘、柳错、洪锦等人也不屑去理雪鹰派这伙人。 蓝无瑕谅李银松这厮也不敢多事,就放心了许多,旋即将目光扫向李银松左边那桌的树精一家人,喝问道:“你们呢?你们是来和韩大哥、韩大嫂作对的吗?!” 其实,在场许多人都听说过桃高明和沈高觉曾助纣为虐,也亲眼看到桃芊芊故意跟司徒云梦变身的灼月抬杠,也有点怀疑这家人来长乐苑的动机。 桃芊芊正准备解释,她左侧十丈外的九天玄女却说话了。 但见那头戴九龙飞凤冠、身穿金缕绛绡衣的九天玄女气度庄重地为桃芊芊开解道:“桃芊芊等人久居于花雨谷,均得过兰香的恩惠,他们此番来长乐苑只是为了报恩……昨夜,他们亦将乾闼婆与紧那罗的真身一事告知于吾,是友非敌,诸位莫要与他们为难。” 九天玄女妙目如炬,众人自然不敢不信,遂纷纷冲桃高明、沈高觉、桃芊芊、槐七七、柏飞飞点头示意。 朱瑾看丈夫蓝无瑕当着六界英雄的面为韩夜一家清算敌对势力,也就夫唱妇随了,跟着指向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问道:“你们仨与暗天教又有何瓜葛?速速道来!!” 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齐声辩道:“没瓜葛!绝对没瓜葛!!” 痴地魔尊水落樱自从决意自重自爱后,反而是不想看见这些外表艳丽、内心肮脏的女人了,冷若冰霜地质问道:“没瓜葛?那还不快滚?等着乾闼婆和紧那罗给你们颁奖吗?!” 敖慧心、龙吉、羽霓裳、玉致、朱瑾、玄鬼、钟灵秀纷纷响应道: “对啊!还不快滚!” “等着给你们颁奖吗!!” 林如仙、元康敏和木观音生怕被六界的女中豪杰们清算,不再心存侥幸,赶紧灰溜溜地逃离了会场。 朱瑾再看轩辕坟三妖原先所在的位置,这才想起轩辕坟三妖受到司徒云梦的训诫后,自觉有愧于妖精同类,早已自行离去。 如此一来,长乐苑就只剩我方阵营了。 而敌我双方变得如此分明,离不开蓝无瑕以韩夜小弟的身份震慑这些奸邪之辈。 至此,江无缺对掌门师弟蓝无瑕可算佩服得五体投地。 蓝无瑕并没有因为极度崇拜韩夜而丢掉玉英宫掌门的尊严,相反,他跳脱出世俗那浅显的目光,以昆仑正气捍卫韩夜一家的平安、凝聚同道之士,反而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掌门师弟并没有让玉英宫跌份儿! 江无缺开始理解师弟的作为,也庆幸师弟找了个好妻子,一同在支持玉英宫除魔卫道之事业。 “掌门师弟,弟妹,谢谢你们。” 江无缺双手抱拳,诚心向蓝无瑕和朱瑾致谢。 “师兄见外。” 蓝无瑕与朱瑾十指相扣,微笑回应师兄的感谢。 其实,蓝无瑕内心最想感谢的还是韩夜,因为蓝无瑕今时今日的道行、家庭、门派乃至于他所在的世界,皆因韩夜的存在而变得更为精彩。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先有小家,后有大家。 韩夜永远都是蓝无瑕的人生榜样,值得用一生来守候。 而韩夜既感激蓝无瑕挺身而出击败了胡蜂司仪、也感激众位朋友前来捧场,所以向大伙大声致谢,然后迫不及待地去往四楼。 他本无意令众人继续跟随,但留下来的人,哪怕是李银松也没有再退缩,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各界高手后面,一起上到了第四楼。 一行人上到四楼后,才知这里已因为韩玉天罡镇地咒的封印以及司徒云梦与乾闼婆的战斗而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化! 但见四楼地板上那画有八部天龙和帝释天因陀罗的图案,此时已完全变得灰暗无光,乃至于整片长乐苑的住房区都灰暗无光。 三十六张泛起幻彩明光的天罡符正以天罡之阵排列在八部天龙图上,恰如灰暗夜空中的璀璨群星。 除此之外,地板上似乎还裹着一层强大的魔界之气,保护着三十六张天罡符。 水落樱对站在最前方的韩夜道:“韩夜,看来你娘子为了不让乾闼婆和紧那罗破坏封印,专门为这天罡镇地咒又施加了一层防护。” 这么明显的情状,韩夜自然明白,他点了点头,忽听头顶数十丈高空传来五个悦耳动听的女声,只不过此时女声的主人们明显在忙于打斗,柔中带刚、叱喝连连。 起初,韩夜以为是司徒云梦、薛燕、韩玉三女正与乾闼婆、紧那罗混战于一团,他循着声音再往上,能感受到头顶上的灵力一会儿风雷呼啸、一会儿冰火交加。 再细听声音,其中四个声音韩夜都格外熟悉,分别是司徒云梦的文秀之声、飞凰公主的英武之声、兰香仙子的清柔之声和宫主灼月的凛寒之声。 那么,韩夜马上就想到: 其实是妻子施展出混元一气化三清在斗乾闼婆! 至于薛燕和韩玉,她们或许已经把紧那罗引到另外一处地方去了。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韩夜继续抬头向上望,果不其然,在离地板十丈高的地方、辛字段与壬字段之间,他能看到右侧塔壁已被某股强大灵力轰出了一道二丈来粗的窟窿,外头的月光洒在窟窿对面的客房和霓虹圈上,颇有几分楼台高阁孤月寒的意境。 再往上二十来丈,是一片寒冰与烈火交织的地狱! 只见左边高耸入云的霓虹圈,有五六根被冻成了冰柱! 右侧十数层的半圈栏杆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又往上二十来丈,是一个狂雷与暴风肆虐的黑暗世界! 一会儿能远远看到一阵闪电掠过天顶,天顶藻井上那只巨大的紫光之眼也被照得发亮,雷声从空中彼端传至众人耳朵里,震耳欲聋! 一会儿又能隐隐听到一股狂风呼啸之声,剧烈的震动从天顶那头自上而下波及至四楼地板,晃得众人险些站不稳脚。 紧接着,那些被电成焦炭的碎木、被刮成块状的碎石,如降雨般哗啦啦落了下来! 九天玄女、蓐收、三霄娘娘等人结成灵力护壁护住了众人。 看来,司徒云梦不同形态的分身与乾闼婆正打得激烈。 韩夜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妻子了,他决定兵分两路,对一旁的星辰道:“妹夫,看来燕儿和小玉已经把紧那罗引出去了,你速速与他们会合,合你们三人之力,收拾紧那罗肯定绰绰有余了。” 韩夜的判断得很稳,尽管他从没见过焕然一新的薛燕之全部实力,但薛燕对付一重天外神力的摩呼罗迦是游刃有余的,而胞妹韩玉和妹夫星辰均有九天正神的实力,只消他们三人合为一处,远攻有星辰射箭、中程有韩玉施法、近战有薛燕缠身,紧那罗就算施展出三重天外神力也跑不掉! 此时的星辰已经变回剑眉星眸、黄巾白甲,他左右手拿出射日神弓与应龙振翅弓,坚定不移地对韩夜道:“大舅子!明白!” 如果说蓝无瑕是仙派里韩夜的小弟,那星辰则是神界中韩夜的小弟。 星辰对韩夜的崇拜不亚于蓝无瑕,尤其是当他对满天神明的围攻感到绝望时,是韩夜激发了他的斗志。 既是亲人、也是大哥,韩夜仅凭人格魅力就让星辰佩服至极,他又岂能不听从韩夜的安排? 于是乎,星辰化作一束白光飞出了长乐苑,并利用他的远视能力向着薛燕、韩玉此时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目送星辰离开,韩夜这才对余下众人道:“各位朋友,你们来里蜀山帮忙,韩某感激不尽!改日自当一一回访致谢!” “但任何事需量力而行,现在长乐苑的战况你们也看到了,如非六界顶尖高手,自保都有些困难,大家还是先撤到安全的地方去吧!余下的事,交给我们来做就行了!” 说完这些话,韩夜就没工夫管六界的朋友们了,也顾不上为了照顾弱小朋友的自尊心而对自己说出的话再作一些修饰。 韩夜祭出龙泉宝剑,将血气送入剑中,迅速进入到红莲落神剑之状态,众人只听嗖嗖嗖三声远去,韩夜跳上二十丈高的庚字段、再跳上四十丈高的丙字段、最后没入到天顶那透着幽幽紫光的灰暗当中。 远离脚下众人后,韩夜跳到甲字段最高一层楼,才看清楚妻子与乾闼婆的战况。 但见素衣黄裙的兰香仙子正双手凝聚横空龙卷、将粗达三丈的猛烈龙卷风轰向乾闼婆,乾闼婆则不慌不忙地拨动琵琶上那根绿色琴弦,同样释放出一股三丈粗的龙卷风暴,与兰香仙子的风暴对轰在一起。 乾闼婆手里的琵琶并非凡物,唤作“四玄玉琵琶”,琵琶四弦分别对应“地”、“水”、“火”、“风”,兼具创造与毁灭之力,不逊于六界当中的任何上古神兵,只需乾闼婆轻轻拨动弦声,风火齐至,万物皆可化为灰烬。 砰然一声巨响,乾闼婆与兰香仙子的两股灵力对撞形成的狂风迸发而出,吹得长乐苑的顶部摇摇晃晃,韩夜扎稳脚步,一边举臂抵挡风暴一边对着“各位老婆”道:“夫人,我来了,玄女娘娘和金秋之神蓐收此刻也正在下面!” 韩夜说这番话其实是为了敲山震虎,令乾闼婆感受到压力而分神,但“老婆们”正全力围攻乾闼婆,她们一时没有细究韩夜此话的用意。 韩夜刚说完话,远处那蓝纱褙子的司徒云梦单掌化圆,化出一道五丈宽广的巨大冰莲镜壁,高速飞出、撞向乾闼婆。 乾闼婆拨动红色琴弦,从琵琶上喷出一股三昧真火,三昧真火如凶猛恶龙扑向司徒云梦的冰莲镜壁,很快就把她的冰壁烧得三尺来薄。 但听哗啦一声,司徒云梦将余下的冰莲镜壁撞在乾闼婆身上,仍令乾闼婆往后飞出数丈。 乾闼婆并不示弱,莲足点在一楼栏杆,转而飞旋攻向司徒云梦,手底下的琵琶蓝弦一动,无数玄冰便如孔雀开屏般向着司徒云梦袭来。 可不等司徒云梦动手,上方朱红丝裳的飞凰公主便展开火凤双翼,左手挥袖使出一招凤流仙之火攻向乾闼婆。 火焰如烈阳凤凰洒落而下的万千羽毛,与孔雀冰雨在空中交会,相互抵消。 下方五十多丈处的众人只听得远空之上传来一阵盛大的嗤嗤作响之声,阳炎融化玄冰所产生的水汽水珠化作一场倾盆暴雨,泼向下方众生,但终究还是被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三霄娘娘等人的护壁挡在了外头。 雨水沿着三四层的楼梯,倾泻至三楼的茶楼、二楼的食肆和一楼的舞台看台,令一楼几近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韩夜望向高楼脚下,看到下方那的深邃黑暗里、三十六天罡的星罗之阵还在隐隐发光,这才放心些,他又赶紧提醒老婆们:“夫人不要急于求胜,等九天玄女和蓐收上来,携手伏妖,乾闼婆必败无疑!” 这时,紫衫燕裙、眉目英凛的灼月穿破重重水雾,将右手瑶华剑刺向乾闼婆,乾闼婆迅捷飞过灼月头顶,令灼月仅刺中了她的素纱披帛。 灼月吸收了韩夜的所有剑气后,招式也使得格外得心应手,眼见乾闼婆绕到了身后,她左手握紧晗光剑回身一剑,当地一声砍在了乾闼婆的琵琶上,那股蛮力也把乾闼婆震飞了三丈之远。 “阿夜!不是说好让我一对一吗?我不需要帮手!” 灼月显然还没弄懂丈夫的意思,抽出空来和丈夫对了一句话后,又释放出浑身的紫色电光,以迅雷之势急攻乾闼婆,不打算给她喘息之机。 灼月的银白秀发和燕尾裙摆从韩夜身旁掠过,掀起一阵迷迭香风,令韩夜的心都微微颤了一下。 可女人打架,一旦纠缠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 只见灼月将雷灵力附着于双剑上,左右互搏,全力以赴,剑雨倾袭,电闪雷鸣,乾闼婆连连中剑,虽然身体未受多少伤害,却已经腾不出手施展法术了,只能忍痛拨动琵琶上的黄弦,令全身闪起金色光芒、变得坚硬如钢,那正是源自极乐世界的绝技之一——金刚不坏! “叮叮当当!” “叮叮叮叮当当当当!” 灼月出剑越来越快、越快越快! 乾闼婆纵有金刚不坏之法术也只能双手护于身前硬顶灼月的双剑猛攻,一时间,天顶之下火花迸射、耀眼如昼! 但乾闼婆似乎忘了,她的对手可不只是明玉宫宫主灼月这一个! 右后方的兰香仙子朝着乾闼婆一口气射出十朵霜寒蔷薇,十朵霜寒蔷薇爆开成八十朵,八十朵冰花又旋转射出百万根玄冰刺,齐齐打向乾闼婆。 玄冰刺被兰香仙子控制得极为精准,一根都没有伤到自己人,倒是叮叮当当打在乾闼婆身上,逐渐将她冰封。 “云雾霜雪,皆为灵水,聚!” 巨目天顶下的司徒云梦抬起双手,将长乐苑内的所有水雾、水珠、水流统统合为一处,聚集于乾闼婆身上,在乾闼婆四周形成了一个仅有一丈大小的神水灵球,狠狠地压迫着乾闼婆! 前后遭受过灼月的剑刺、兰香的冰封,此时再被司徒云梦以强横的水灵力压迫,任她乾闼婆是大罗神仙、西方菩萨的身躯,那也承受不住! “气蒸方圆,爆!” 司徒云梦将双手扣在一起,引发了神水灵球的爆炸,震得整座长乐苑藻井上的灰土都纷纷扬扬往下落。 尽管这一击远远达不到司徒云梦惩戒摩呼罗迦的规模,但也足以将乾闼婆打得口吐鲜血、气喘吁吁。 然而,乾闼婆还没来得及喘气,飞凰公主就从下方化作一道烈焰风暴疾飞而来,单手抓住乾闼婆的脖子,将她从重重迷雾中拎到了藻井下。 “恸哭风暴!!” 飞凰公主张开她那对火热的凤凰翅膀,将风火灵力尽数注于右手,并狂暴地倾泻在乾闼婆身上。 以她为中心,一股五丈粗的火龙卷风迎空而上,狂风如同火焰利刃般绞割着乾闼婆,顷刻间就破掉了乾闼婆的金刚不坏之躯! 眼看着“老婆们”越打越上瘾,韩夜担心乾闼婆会活活被“老婆们”打得灰飞烟灭,他赶紧提醒道:“夫人!你不会真的要杀了她吧?!” 飞凰公主用艳丽如火的双目看向韩夜,道:“阿夜,我想把她打得无力反抗了,再找她问话。” 韩夜是了解自己妻子的,虽然妻子经常告诫自己“喝酒别喝醉、打人别上头”,但实际上妻子一旦打上瘾,她下手绝对不轻! 乾闼婆不比虎蛟那种货色,不至于活活打死。 但韩夜又怕乾闼婆的反扑会伤害到妻子,只好出言提醒: “那你不能光顾着和她打啊!边打就可以边问啊——!” 韩夜一番话令司徒云梦惊觉: 是啊! 无论摩呼罗迦还是虎蛟,他们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痛痛快快杀了也不可惜。 但乾闼婆并非恶贯满盈,韩夜原本希望的,就是司徒云梦在打斗中招降乾闼婆。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寻求共鸣之处、获取敌方情报,方乃上策! 得丈夫韩夜提醒,司徒云梦旋即转变了策略,将四个化身收归一处,变回了那个素衣黄裙的本体,继续挥动凤凰火翼将乾闼婆拎在空中,道:“你是打不过我的,投降吧!” “你叫菱香……我在神界做仙女的时候唤作兰香……说起来,我俩的确有些缘分……我也知道你加入暗天教是迫不得己的,你心中依然向往着无垢净土……” “只要现在回头,本宫向你保证,绝不对你过多追究!” 说着说着,司徒云梦也觉得不该继续拎着乾闼婆的脖子,便将她松开了手,还以风灵力助她悬浮于空中,神情变得温和了许多,劝道:“降了吧,菱香。” 按理说,司徒云梦先兵后礼、恩威并施,乾闼婆没理由不投降。 可无论是韩夜还是司徒云梦,他们显然都低估了乾闼婆菱香对暗天教主的忠诚! 极少有人知道乾闼婆是自愿加入暗天教、甚至是死缠烂打要加入暗天教的! 对于本人,乾闼婆无论被司徒云梦打得多惨,她都不会怪司徒云梦,毕竟阵容不同; 但对于教主,只要乾闼婆意识到自己会背叛教主,她就会激起强烈的反抗意识! 所以,乾闼婆左手握紧了怀里的琵琶,右手高高举起,冲司徒云梦道:“菱香绝不背叛教主……!” 说着,盛怒的乾闼婆将右手往下一挥,喝道:“誓死不降——!!” “砰——!!!” 几乎是同时,当乾闼婆大声喊出“誓死不降”时,天顶藻井上的巨目竟突然睁开,一道十丈来粗的破灭紫光正对着司徒云梦射了出来,正中司徒云梦的身躯,眼看着就要将她轰进下方四楼的地板里! 好在下方的众人之中,六界高手如云。 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清源妙道真君、大力牛魔、洪锦龙吉、敖慧心、紫天三仙女齐齐出手施法,合为一股七彩绚丽的灵气墙接住了司徒云梦,也顶住了乾闼婆猝起发难射出的破灭紫光。 在挡下破灭紫光时,九天玄女能清楚感觉得到,这一计破灭紫光威力无匹,若单凭她一人去挡,那会挡得颇为吃力! 破灭之光的威力虽已消逝,整座长乐苑内部也为一层恐怖的紫光所笼罩,久久不能消散。 在漫天紫光中,九天玄女想起一个人: 那便是将羲和、望舒归于一体的恶神冷渊! 当时的冷渊,仅凭那一手破灭紫光就能摧毁数十里的大地,可谓张狂无比、只手遮天! 而此时此刻,乾闼婆已经隐隐快拥有那样的能力了! 只不过乾闼婆没冷渊那么疯狂,当她施展出破灭紫光时,也终于慢慢将体内蕴含的二重天外神力解放了出来。 但看那乾闼婆虽仍是单鬟凌云髻,额上五彩花钿却闪闪发亮,杏黄抹胸化作金色抹胸,星光璎珞、素纱披帛、臂钏手镯和黄金脚环都变得灵气四溢。 乾闼婆睁着琉璃泛光的双目,注视着韩夜许久,而后才道:“里蜀山的驸马,如果你和飞凰公主非要说是我们抢占了你们的地盘,故而号召六界英雄来讨伐长乐苑……我认了!我会带着妹妹离开此地!” “但若想让我背叛教主,却是万万不能!” “后会有期吧!!” 乾闼婆始终存着一颗善心,进入二重天外神力之状态后,她依然不愿滥杀无辜,正欲飞离长乐苑,韩夜却冷静地喝了一口梨花酒,回应道:“乾闼婆,你不会以为,内子就此输给你了吧?” 韩夜对司徒云梦充满了信心,而且他已经感受到脚底下司徒云梦的灵力还在暴增! 原来,当司徒云梦被破灭紫光从三十三楼一直打到四楼时,她确实伤的不轻,可她很快就站了起来,她感觉得到,背后有无数亲朋好友在支持着她,尤其是她很久都没见过面的干姐姐——九天玄女。 司徒云梦觉得,不能让亲朋好友陪她一起来承受痛苦,如果有人会承受痛苦,她愿意一并承受。 所以,她站了起来,打算继续飞上去对付施展出二重天外神力的乾闼婆。 这时,一个庄重女声在她心底响起,叫住了她: “兰香,你现在身体里只有水落樱的一半功力,再不是现在的乾闼婆之对手了。” “别去。” 司徒云梦听得出,那是九天玄女在用心灵波荡之术向自己对话,于是她在心底回应道: “我知道……可我更不想她来伤害你们……!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九天玄女那庄重的声音又在她心底响起: “为什么不把我们的灵力都取走,去战胜强敌呢?” 司徒云梦把手放在胸口回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无权剥夺任何人的生命、也无权剥夺任何人的自由,何况是你们,我的朋友,我的亲人!” 司徒云梦的话,令九天玄女也为之动容。 九天玄女曾认为,“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于民得永恒”。 九天玄女也曾认为,“太上忘情,方为大公”! 可就是这个一口叫她一声“玄女姐姐”的司徒云梦,让九天玄女内心充满了温暖! 情至深处近乎痴。 九天玄女彻底为司徒云梦的至情至性所折服,尽管她努力想要不去喜欢司徒云梦这个人,可她已经压抑不住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九天玄女再也做不到绝对意义上的大公无私了,只要是司徒云梦的请求,她都会情不自禁地答允,包括庇佑司徒云梦和韩夜的孩子韩千里。 更何况,为了整个神界能够存续,九天玄女怎能不宠爱她贵为六界之主的干妹妹? “兰香……”九天玄女在司徒云梦心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担心我会把天天一起带来涉险。” “不会的。” “我很喜欢你的孩子……我没有家人,天天就是我的侄子、我的家人……能偶尔带带天天,我很开心。” “而来到这长乐苑的,只是继承了我一半灵力的分身……” “此时此刻,我和天天还好好地呆在你的家里,与你悉心授课的孩子们在一起。” 司徒云梦回头看了一眼外表神情木然的九天玄女,却能感受到九天玄女的内心在发热发亮。 “兰香,还记得在回魂仙梦里,你打败我之后对我说过的话吗?” 司徒云梦大概还回忆得起她曾在回魂仙梦里说过的话: …… “我的姐姐,是九天执法天神,不可以有私情,这本书今后还要陪着她降妖除魔!”司徒云梦看向玄女,道:“谢谢你,玄女姐姐,和你说完这些,我就真的没有一点遗憾了。” …… 司徒云梦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就听九天玄女用平静的语气在她心里诉说道:“我的妹妹兰香,是六界之主、万物之母,不可以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她怀仁仗义、怜爱众生,又岂能输给区区一个乐神坛坛主?” “今后,还请陪着尊夫和家人一同降妖除魔、维持六界秩序!守护我们共同的世界!” “愿你福同海阔、寿与天齐,兰香。” 九天玄女进步了。 她终于明白,对于重情重义之人,无需和她们讲任何利益,只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能令这些人血脉贲张、全心付出!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所以,为公为私,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将分身上存着的半数灵力,化作一道金光射入了司徒云梦的眉心! 至此,女天神与女魔尊各一半的灵力,在司徒云梦的黄庭之内融会贯通! 这两股本该互斥的气,在司徒云梦六界无界的身躯里竟奇迹般地融为了一体! 如果说司徒云梦使出左右互搏之术,能够将她的剑法提升至四倍。 那么,神魔两界现世最强的两个女人,当她们的灵力合为一处时,也能将司徒云梦的灵力瞬间提升至四倍! 而且是在九天玄女与水落樱各半灵力加在一起的基础上,再升至四倍! 即是说,当司徒云梦吸收完九天玄女那一半灵力后,她的灵力已经是被乾闼婆从空中打落下来前的——足足八倍了!! 韩夜感受到妻子惊天的变化,他一个激灵飞到脚下的甲一二四号房间旁,似乎要躲避什么东西。 而拥有二重天外神力的乾闼婆却仍然悬浮在原地,不明所以。 直到乾闼婆察觉到脚底下有股强大的灵力正迸发而来时,她才低头看了一眼,惊觉脚下不再是灰暗一片,而是满眼的金光灿灿! 下一刻,吞食天地的金光就将她完全吞没! “咣——!!!” 四楼地板上的司徒云梦此时正抬起右手,看着自己发出的那二十丈来粗的九天金光把乾闼婆轰得连人都瞧不见了,她才追着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整座长乐苑的天顶藻井连同那只紫色眼睛,均被司徒云梦这一计九天金光彻底轰成了渣! 冰冷的月光从外面投射到了长乐苑内那一个个客房门上,而里蜀山的夜空也因为这道金光而变得祥光璀璨、瑞云成霞! 司徒云梦知道乾闼婆不还至于被打死,她边追出去边说: “菱香,你忠于教主我不怪你,我尊重你的意愿……!” 说话间,司徒云梦已经化作一道金光飞上两百来丈的高空,并闪现在浑身冒烟、正欲逃遁的乾闼婆面前。 “但现在的你,根本没条件和本宫叫板!” “给你两个选择……” 司徒云梦朝着乾闼婆伸出两个指头,发出她的最后通牒: “第一,乖乖认输,带我们去见你们的暗天教主!” “第二,继续跟本宫打。本宫一定会把你打到服为止!!” 这时,韩夜乘坐银雕追了过来,才在柔弱暗淡的月光下真正瞧清楚司徒云梦现在之模样。 但见妻子银发柔亮似九天星河、双眸湛蓝如瑶池之光,黄衫金芒灿灿、素裙白光煌煌,她手挽银光丝带、耳挂五彩心环,已经分不清是女神还是仙子了。 三片金色花瓣的印记也在她眉间凝聚而成。 似神非神、似魔非魔的灵气也从她体内散播开来,令整片赤炎城都陷入到一片安宁祥和当中。 明月,再不敢与司徒云梦争辉! 夜空,终因司徒云梦的女皇之姿而灿烂辉煌! 机缘巧合,司徒云梦超脱原先她的四种姿态,诞生出了第五个姿态——圣魔辉光之态! 神光离合,乍阴乍阳。 圣魔共觐,六界为皇!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七回 智近妖 隔着近距离,韩夜能闻到圣魔之姿的司徒云梦浑身散发出的香气,那香气已远远盖过了乾闼婆身上发出的香气。 乃至于整片赤炎城上空都是司徒云梦的芳香。 即便不再施展御风奇术,司徒云梦仅凭神魔气息也足以令她稳稳立于空中。 她拔出楚腰之间的瑶华剑,瑶华剑沾染过她的辉光后,成为了一柄五尺来长的金光大剑。 司徒云梦拿剑指着乾闼婆,问道:“选好了吗?” 韩夜无心去看乾闼婆,也无心去听乾闼婆的回答,他知道妻子此时对付乾闼婆已绰绰有余,他更为有兴趣地是细心观赏妻子那绝世无双的美貌。 但见司徒云梦此时正侧着身子,用盈光素手握住金光剑、剑尖指向乾闼婆,手臂与剑连成一条靓丽的直线。 肤如莹玉的纤纤妙臂、洁白丝滑的凤纹袖套、被女魔尊赋予金色魔咒的宝剑剑柄、以及金光闪闪的瑶华剑剑身,这些全都连在了一条线上。 光看妻子那握剑的身形,都足以令韩夜心花怒放! 更何况,无论哪种形态、哪套装饰,都掩不住妻子的傲人双峰、如柳楚腰和修长双腿。 又何况,妻子的长发在月下飞舞着,凤钗下吊着的珍珠流苏也为之欢快跳跃,静中有动,动中有静。 银光披帛,皎若星河; 纯白裙摆,柔如流云! 司徒云梦本来就足够美了,现在,她浑身发出的祥光令她又生出几许神圣凛然之感。 韩夜甚至觉得,他才应该被妻子拿剑指着才好! 可乾闼婆却并不愿意被司徒云梦拿剑指着,她没有回答司徒云梦的问题,而是把手按在四玄玉琵琶上,想要继续释放出地、水、火、风顽强抵抗。 司徒云梦眼疾手快,横着挥出一剑,呼地一声尖锐剑鸣,瑶华剑的剑气瞬间把赤炎城与它上方的夜空分为两段! 几乎是同时!乾闼婆手里的琵琶也发出“当”地一声剧响,黄蓝红绿四根弦应声而断!! 仅一招,司徒云梦就废了乾闼婆的法宝。 “看来你选了第二条,还要继续和本宫打,是吗?” 司徒云梦一手握着金光大剑,另一手朝乾闼婆微微抬起掌心,气定神闲地道:“给你个机会,把三重天外神力使出来吧。” 乾闼婆闻言,为之一愣: 什么三重天外神力? 怎么教主从没提过? 司徒云梦不知道的是,三重天外神力其实是摩呼罗迦自己悟到的,因为这招会燃烧自己的生命、属于禁招,暗天教主殷释天反而没和坛主们提起。 韩夜则看了看司徒云梦、又看了看乾闼婆: 此时的司徒云梦光是灵力已强于三重昊天之境的自己,而乾闼婆却仅有二重天外神力,此战已经毫无悬念了。 于是,韩夜提醒司徒云梦道:“夫人,既然她只有这个程度,再打也没多大意思了,趁早将她收了吧,还记得你干姐姐那招吗?” 韩夜不止一次见识过九天玄女的天书封印,而且他也亲眼见到妻子施展过这招,眼下妻子已经能绽放出比九天玄女更强的祥光了,那么妻子完全可以用这招先将乾闼婆封印,再行处置。 但乾闼婆并不愿意被司徒云梦抓住或收伏,今日与司徒云梦过了这么多招后,她才知道自己小瞧了六界高手的能耐,不由得为举办天音大会、招摇于世而感到后悔,如果就此被司徒云梦抓住,那岂不是罪该万死? 就算她永不背叛教主,可教主若为了她亲自过来犯险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乾闼婆便化作一道五彩光雾,准备遁走。 司徒云梦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左手五个指头朝着乾闼婆齐齐张开,大喝道:“千重神威!” 话音刚落,三百丈之内祥光凝结,齐齐向着乾闼婆压去,乾闼婆顿觉耳中轰鸣不止,身体陡然重了十万倍,两眼发黑,眼看就要朝着下方一头栽去。 “妖界放逐!” 司徒云梦右手将瑶华剑化作金光收回掌心,把掌心又朝着乾闼婆张开,只见得乾闼婆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再过得一会儿,韩夜才看到一颗飞火流星从赤炎城外的数千丈高空呼呼坠落而下,重重地砸在了五十里之外的大山上。 那方圆十里的大山瞬间坍塌! 扬起的尘土如同数百里黄沙遮蔽了星月! 乾闼婆自空中坠落的冲击力更激起了千里大地之脉强烈的地震! 过得一盏茶的功夫,这地震方才消停! 而乾闼婆也被司徒云梦这一套连招打得早就没了动静。 韩夜很佩服自己老婆,每次老婆总能在招式上玩出点新花样让他觉得惊喜,就譬如今天,司徒云梦竟然又想到了用千重神威把对手变重十万倍、再放逐到高空将对手摔成残废的绝招。 司徒云梦不仅是灵力高深莫测,法术的运用也堪称绝世奇才! 但她的下一刻的变化却更加令韩夜感到惊喜。 司徒云梦展开幻化而成的凤凰双翼,那原本冒着火焰的双翼因沾染圣魔气息而变得格外绚丽辉煌,在司徒云梦窈窕的身躯之后缓慢挥动着。 司徒云梦伸出右手,右手上再度幻化出金光闪闪的瑶华剑; 司徒云梦伸出左手,左手上则幻化出了白芒夺目的晗光剑! 至此,司徒云梦又变成了双持宝剑、左右互搏的侠女剑娘。 但与灼月最大的区别是,司徒云梦更像一位至高无上的女相神明。 银发飘飘,姿容庄严。 如神如魔,非妖非仙。 不在六界之内,不在五灵之中。 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心系着这个世界一草一木的神明! 韩夜看着那位熟悉又陌生的月下女神,完全看呆了,半晌才出言提醒道:“夫人,你刚才那两招固然厉害,但乾闼婆还不至于死,我们须趁她无力反抗时将她擒住!免得她趁机逃走!” “她逃不了。”司徒云梦将左手的晗光剑像鞭子一样甩了出去,那晗光剑便真的幻化成一条晗光长鞭,尖啸一声甩出数十里之长,一下就将刚从山体深渊里飞出来的乾闼婆捆了个严严实实! “我让她自己过来。”司徒云梦只需左手往回一带,韩夜就看到正前方一颗星星闪烁,然后乾闼婆迅速朝着这边飞来,她的身影也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司徒云梦将右手的瑶华剑朝着天上一抛,瑶华剑金光闪耀,幻化为一本书——金灵天书。 化剑为鞭、书剑转换这类法术对现在的司徒云梦而言简直是得心应手、信手拈来。 只听司徒云梦大声宣读着乾闼婆的罪状: “暗天教乐神坛坛主乾闼婆!你本为凡间舞女菱香,虽饱受人情冷暖,却一直安守本分、一心向善……” “可惜你错投暗天教为虎作伥,不但协助蛇神坛坛主摩呼罗迦掳走我里蜀山子民、残害生灵!还在里蜀山开设妓院,哄骗妖精们卖淫、劳役,谋取私利,更藐视里蜀山王法!” “今日我以六界之主的名义将你收入天书中,望你迷途知返、诚心悔悟、戴罪立功!” 司徒云梦的悦耳妙音传遍了整个里蜀山,当她念完时,乾闼婆也被晗光长鞭拉到了身前,司徒云梦右手作诀向上一挥,金灵天书便哗啦啦翻到了空白页。 “收!” 司徒云梦一声令下,乾闼婆化作一道虹光投到了金灵天书之上。 光芒散去,金灵天书从此又多了个画有乾闼婆飞天舞姿的图案! 韩夜认为妻子发挥得太出色了,尽管妻子现在灵力在乾闼婆数倍之上,但三两招就把乾闼婆制服,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这时,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柳错敖慧心、洪锦龙吉、大力牛魔花想容等六界朋友也已相继飞出十三级浮屠,朝着这边会合。 眼见司徒云梦和乾闼婆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众人对司徒云梦的实力又有了全新的认识,纷纷赞扬司徒云梦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九天玄女之分身眼见司徒云梦已经成长到完美无缺,欣慰地冲她点了点头,因灵力全都给了司徒云梦而无法继续维持,分身也化作一道暗淡金光、消逝于空中。 在九天玄女看来,干妹妹如此神通广大,早已超越了自己,有她管辖六界、教化世人,自己反而省心许多,所以,她和水落樱一样,收不收回自己那一半灵力已经不太在意了。 而乾闼婆落网后,众人自然把收伏紧那罗作为第一要事。 韩夜提醒司徒云梦:“夫人,乾闼婆既已被封印,咱们先不忙着审,立即与燕儿她们回合,把紧那罗也拿下。” 司徒云梦将金灵天书变回瑶华剑的形态,收回手中,对韩夜道:“阿夜,燕儿她们离此地已有三百余里,目前在东部山区……那里山峰耸立、怪石嶙峋,人烟极其稀少,看来,燕儿和紧那罗均不愿在城里打斗波及无辜百姓。” 韩夜早已知道,司徒云梦与薛燕哪怕相隔再远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位置,这大概因为她俩体质相同,所以韩夜就与众人一道,在司徒云梦的率领下,朝着薛燕和紧那罗打斗的方向赶去…… …… …… …… 时光退回到半个时辰之前,梦、燕二人追着乾闼婆、紧那罗刚上到四楼的那个时候。 当司徒云梦与乾闼婆交上手时,薛燕也用银丝线缠住了紧那罗。 毕竟乾闼婆和紧那罗甫一上到四楼,就看到韩玉正在施展天罡镇地咒封印琉璃净土,她们迫不及待要攻击韩玉,以便于钻入琉璃净土逃脱。 司徒云梦毫不犹豫地化出四个分身,分别接住了乾闼婆从四玄玉琵琶中释放出的地水火风之灵术,护住了韩玉; 而薛燕则将左手的数十根银丝线往后一拉,迫使紧那罗右手玉箫里发出的音波打了个偏,打在了在离地板十丈高的塔壁上。 这玉箫音波端的是威力巨大,只听得轰然一声,厚厚的塔壁就被这道音波轰出一个二丈来粗的窟窿,满天碎屑洒落在四楼的地板上。 “小梦梦!你跟呆瓜妹先对付鸨妈婆,我带鸨妈罗出去遛遛弯啦!” 薛燕说着,纵身一跃跳到壬字段楼层的栏杆上,双手运足五彩神力,朝着被紧那罗打穿的那个窟窿处将手上的银丝线甩了出去。 紧那罗还不知道薛燕在做什么,就感觉有上百股无形之力勒住她的身躯、将她抛出了长乐苑塔楼! 自从有了司徒云梦赋予的天外神力后,薛燕的投掷力道已远超凡人,这投掷能力当然不仅仅只运用在暗器与火器上,任何物事薛燕都能精准地扔出去,包括她的对手。 在天外天范畴当中,此异能有个名目,唤作——“乾坤一掷”。 “走咯!” 薛燕大笑一声,但见她的身影倏然一晃,便经由银丝线带动、随着紧那罗一同飞了出去,消失在众人面前。 在薛燕看来,韩玉施展的天罡镇地咒既已生效,就根本不需要施术者站在阵中维持了,只有可能被法力高强的神明强行破坏。 而薛燕又早想独自会一会紧那罗,自然要把紧那罗调走,并将韩玉留在长乐苑帮助司徒云梦。 一来,乾闼婆和紧那罗只须不联手施法,灵力就盖不过薛燕和韩玉合在一起的灵力,而仅凭乾闼婆一己之力又很难迅速破解天罡镇地咒。 二来,万一天罡镇地咒不慎被乾闼婆破坏,韩玉也随时可以以灵力修补。 三来,薛燕能理解乾闼婆对紧那罗的姐妹之情,只要薛燕带走紧那罗,乾闼婆就算侥幸能够击退梦、玉二女并解除封印,也断不会扔下紧那罗独自跑路! 薛燕跟着韩夜闯荡江湖数年,不再只是耍她那些与生俱来的小聪明了,她更从韩夜身上学会了利用人心和谨慎地布置战术。 但就是这个她原以为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被司徒云梦和韩玉无意中给搞乱了。 司徒云梦唯恐薛燕独斗紧那罗会有所闪失,她一边在空中与乾闼婆斗法、一边对脚下韩玉道:“小玉,你快去帮燕儿,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薛燕于梦、玉二女而言早已胜似亲人,二女理所当然把薛燕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哪怕是她为了大家不慎受伤,梦、玉二女都会颇为自责。 故而,韩玉立时心领会神,她单手作诀将碧云剑祭出,碧云剑发出一阵银光后便嗖地一声飞出了长乐苑,司徒云梦可以看到那碧云剑剑穗上还穿着一张人符。 等到碧云剑飞出约莫数里之远后,韩玉才不慌不忙手拈人字诀,与碧云剑上的人符互换了位置。 只听得嘭地一声,韩玉浑身化作一团烟雾,烟雾尚未散尽,有一张人符从其中飘了出来,正是韩玉之前穿在碧云剑剑穗上的那张人符。 人符乃三才符——“天符”、“地符”、“人符”中的一类,而三才符又是催动昆仑派《三才符法》的必备符箓,有别于蜀山派《天师符法》中的常用符箓,它更注重于仙人对于三才的理解和运用。 《易经》有云: 立天之道,阴与阳; 立地之道,柔与刚; 立人之道,仁与义; 兼三才而两之,六画而成卦。 韩玉从道真天师那里习得的各种符法里,就包含这《三才符法》。 天符可操纵天象,地符可改变地貌,而人符更能助人元神出窍、移形换影,全凭施展《三才符法》之人的道行来决定威力和规模。 韩玉继承了镇天女武神的全部灵力后,施展这类符法自然是得心应手、挥洒自如,更重要的是,她与薛燕一同陪司徒云梦传授孩子们技艺亦有一年多,反复钻研自身特长,终在符法和算术上登峰造极! 韩玉曾吃过因睡眠不足差点从剑上摔下去的大亏,所幸那时她未来的丈夫星辰给她当了垫背,不至于让她就此丧命,但韩玉偶尔还是会犯些迷糊,而她又不希望下次再从剑上摔下去。 某天,她看过燕儿老师给孩子们传授用飞镖带动轻功极佳的人飞行的绝技后,总算恍然大悟: 结合《三才符法》里的人符运用,只需施术者将一张人符留在剑上,那么不管施术者是从剑上掉下去、还是提前御剑出鞘,都能随时与剑上的这张人符互换,借此达到重回剑上之目的! 而后韩玉用心计算飞剑、道符与施术者的速度,再回忆过韩夜的幻天错影后,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用人符施展出“人符互换之术”时,施术者不但可以顺利传到飞剑上,并能像道符一样瞬间达到飞剑之速度! 即是说,不管飞剑飞多快,哪怕化作一道金光,施术者只要施展“人符互换之术”就能在极快的时间内纵横千里! 唯一的缺陷是,施术者的灵力必须异常深厚,否则躯体承受不住,那么速度越快、换过去时躯体就会碎得越惨! 这对韩玉而言当然不算缺陷,因此,她也算是用自己的天赋克服了御剑飞行起步太慢的弊端! 当韩玉换到自己碧云剑的剑穗上时,她一个翻身跳上剑身,只见眼前狂风呼啸、脚下楼宇飞逝,又听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翠燕之声: “我说鸨妈罗!你怎么那么喜欢黏着鸨妈婆啊?你俩是连体婴儿吗?” 韩玉听得出那是薛燕的声音,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把薛燕跟丢,而后就看到一百丈之外的前方,那水蓝轻装、饰带飞扬的薛燕正一边射出飞镖一边疾速飞行,如同一只夜晚的燕子,在各大楼阁之间自由自在地穿梭着! 而紧那罗则一直保持着与薛燕不近不远的十丈距离,也不知是她被薛燕的银丝线带着走还是被薛燕激怒而故意追赶。 但韩玉感觉得到,紧那罗似乎忌惮伤及无辜,一直都未曾动用方才她在长乐苑用出来的玉箫音波,她只是沉声对薛燕道:“我说你怎么能不靠近我就把我扔出来,原来是趁我不备把银丝线缠满了我全身,真是个鸡鸣狗盗之辈!” 紧那罗并不傻,之前被薛燕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借着外面的月辉,仔细观察,自然能察觉到薛燕给她变的戏法。 薛燕回击道:“是啊!姑奶奶是鸡鸣狗盗之辈?那你跑来这里卖,就是残花败柳、蝇营狗苟之流咯!” 薛燕说话很快,快语连珠,快到紧那罗还没开口,她就抢先挑衅道:“诶!你不是要回到你姐姐鸨妈婆那里去吗?还追着姑奶奶干嘛呢?姐妹情是纸糊的吧?” 紧那罗大怒:“废话!!被你的银丝线缠住了,我怎么回去!有种把它解了,别玩这种下三滥!!” “你生气啦?”薛燕哈哈大笑,回头冲紧那罗做了个鬼脸:“姑奶奶就要玩下三滥,你跑来长乐苑开妓院不也是下三滥吗?玩的就是你这个下三滥!” 紧那罗自认在怡红院帮乾闼婆吵架,也算得上当家花旦里的吵架王了,没想到薛燕这厮竟是吵架的祖宗,不但脑瓜子转得飞快、骂得也贼狠,骂了几个回合,薛燕笑得别提多开心,自己却为此没少生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紧那罗没再和薛燕斗嘴皮子了,她握紧双拳在体内潜运音波,那音波通过银丝线传至薛燕手上,令薛燕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晃动,只好撒手。 “雕虫小技。” 紧那罗眼见薛燕已不再缠住自己,便扔下一句话,转身朝着五六里地之外的那十三级浮屠飞去,意图与乾闼婆会合。 但刚飞出去五丈,紧那罗就感觉身子一沉,似乎被一堆重重的东西通过银丝线将她牢牢给拽住了! 沿着泛着月辉的银丝线去看,紧那罗才知,薛燕虽然脱手,却以极快的手法在银丝线末端缠上了好几颗铁蒺藜,那铁蒺藜放大数十倍之后,一个个重达千斤,此时正铛啷啷吊在空中,拖慢了紧那罗的身法。 寻常人若是被这么重的巨型铁蒺藜连同银丝线勒住,早就被切割成数百个碎块了,但紧那罗不是凡人,她的身躯坚硬无比,所以只是被沉重的“暗器”给拖累。 “又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紧那罗也只是稍微吃了个惊,毕竟还不至于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在眼里,她正准备右手作刀切断缠住双脚的那些银丝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燕如电的剪影倏地穿过她的身旁,令她右手又被缠上了数十根银丝线、立时便动弹不得。 “可、恶!” 紧那罗想凭借自己的天外神力去抗衡薛燕控制她右手的那股怪力,她下意识猛地一拽,确实是感觉把什么东西拽过来了。 “你这……!” 紧那罗正准备大骂薛燕卑鄙可恨,却发现她拽过来的并不是薛燕! 是三颗巨型铁蒺藜!! “当当当!” 铁蒺藜一颗颗砸在紧那罗身上,将她砸飞了出去! “砰——!!!” 三颗铁蒺藜最后还藏着一颗雷火弹放大后变成的轰天雷,将紧那罗炸了个满脸焦黑! “混、蛋!” 紧那罗抹了抹被炸黑的俏脸,身体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但内心已经进入到极度的愤怒当中。 正当她想要看清楚薛燕现在在哪时,忽听脚下传来一声: “看镖!!” 紧那罗见识过薛燕的伎俩后,不敢硬撼薛燕的暗器,下意识往后飞出,意图躲开薛燕的暗器攻击,却不料…… 薛燕乃是佯攻! 她本人早就射出一只梅花镖飞到了紧那罗的头上十丈之外,并且将那只梅花镖也变得巨大,只因为薛燕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声音的速度,致使紧那罗误以为薛燕还在脚底下! “上去吧你!” 薛燕拽动已经缠上紧那罗身躯的那数百根银丝线,将猝不及防的紧那罗扔向高空,扔向云层! 紧那罗拼命抵抗,身子勉力在数百丈的空中停稳,她料定薛燕在空中无处着力,这里反而是她的主场,只需冷静下来、以逸待劳,便能反败为胜。 但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又低估了薛燕。 只见薛燕用更快的速度朝这边迎面飞来,紧那罗赶紧施展出玉箫上的毁灭音波轰向薛燕,薛燕却嗖地一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她已经拽动上千根银丝线将紧那罗又朝着赤阳城的东边抛出去数十丈远! “喝啊!!” 紧那罗又用浑身的神力释放出音波,企图利用音波振动的特性逼迫薛燕松手,这次,她却发现: 薛燕没有再松手了! 不,确切地说,紧那罗头顶上那朵被薛燕变作实体的夜云,没有再“松手”了!! 是的!薛燕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已经把一朵离她们最近的云朵以五彩神力变为了实体,顺势,薛燕预判了紧那罗会使出音波震击,就将所有银丝线都拴在了那朵云上! 紧那罗觉得薛燕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她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可她没有空余时间去惊讶,只听薛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镖!” 紧那罗以为又是佯攻,正准备看其他地方会不会出现薛燕,下一刻,下雨般的梅花镖就真的朝着她后脑勺打了过来! “当当当当当当!” “走你!!” 伴随着脑后蚊虫叮咬一般的暗器击中感和细雨般的暗器击中声,紧那罗又觉自己的后腰被狠狠踹了一脚,原来是薛燕混在这堆暗器里飞过去给了她一脚。 这一脚愣是将紧那罗朝着东边再踹飞出去数百丈之远,眼看就飞到赤炎城东边的城墙了! 看到那城墙后,紧那罗原本被薛燕一次次戏耍而濒临崩溃的内心,逐渐又恢复了些正常。 她开始意识到:薛燕就是要把她赶出赤炎城!去城外的无人之地单挑!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用天外神力大声对薛燕道:“停!我知道了!我不回去找姐姐了!你想要和我在哪里斗法,都随你挑!” 话音刚落,紧那罗就发现月下的东边城墙上已站了一个人。 那人娇小玲珑、天蓝饰带高高飞扬,正双手环于胸前,睁着水灵灵的眼眸看着紧那罗,问道:“怎么啦?不回去当连体婴儿啦?” 紧那罗露出一丝不甘,旋即又将握紧的双拳放了下来,尽管她不情愿让薛燕达到目的,但她也明白,此时此刻的她应该弃军保帅,为她最爱的姐姐乾闼婆避开薛燕这样的强敌! 之前她一直都在低估薛燕,可连番遭遇挫败后,她强烈意识到,薛燕太狡猾了! 简直就像一个妖孽!! 既然她已无力甩开薛燕,就算回到长乐苑又如何? 薛燕一定能跟过来! 届时薛燕与司徒云梦、韩夜等诸多六界英雄合为一处,协同作战来对付己方,己方岂不更是输多赢少?! 紧那罗对自己的姐姐乾闼婆还是有信心的,即便不胜,拖个一时半刻问题不大,只消自己这边迅速斗败薛燕再立即返回,之后姐妹联手,就势必能大获全胜! 薛燕知道自己还留有二重天外神力这样的绝招吗?恐怕是不知道的。 否则她岂会有胆子和自己单挑? 是以,紧那罗冲薛燕微微一笑,道:“自从获得了教主赐予的神力以来,你是第一个值得我使出全力的对手,不得不说,你干得漂亮!” 马上,紧那罗又意识到,既然薛燕够格当她的对手了,她就该好好问一问人家的姓名,于是她把一双粲粲如星的水杏目望向薛燕问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既是正大光明对决,双方还是该通报一下名号吧?” 薛燕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鸨妈罗,姑奶奶就算告诉你名字,你敢信吗?” 紧那罗沉声道:“不太敢,但肯定不叫薛涛。” 说着,紧那罗总算还是跟薛燕交了个心:“其实,你一来长乐苑我就怀疑你了,而且我有种预感,我俩一定会打上一场!” “那不就是咯?”薛燕耸了耸肩:“你既然不敢相信本姑娘说的话、早就怀疑了,那本姑娘说了也是白说啊……!” 话音未落,薛燕将泛着月光的明亮双眸盯住紧那罗道:“本姑娘说的对吗?流莺小姐。” 紧那罗见薛燕把自己的名字搞得清清楚楚,便坦率地道:“行吧,你说,我信。” 薛燕指了指远方的长乐苑,道:“和你姐姐菱香打在一起的,也是我的亲姐姐,叫司徒云梦,正是里蜀山的妖主——飞凰公主,这些你都知道的。” 紧那罗点点头,回应道:“嗯,我知道。” 薛燕指了指自己:“本姑娘呢,是司徒家三姐妹的老二,叫做司徒燕,大家都喜欢叫我燕儿。” 说着,薛燕又指了指从紧那罗后方急匆匆御剑飞来的韩玉道:“一直在旁边追着看戏的那位,是我们的三妹,叫做司徒玉,我们都喜欢叫她做小玉。”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八回 戏妙音 对于薛燕而言,撒谎就像喝水一样,张口就来。 为什么要老老实实把己方的情报告诉敌人?缺心眼? 而高阶的撒谎往往又是三分真、七分假,假里掺点真的,能很快让受骗者被代入进去,如此真真假假便极难分清了。 紧那罗回忆起梦、燕、玉三女方才在长乐苑里的互相称谓,略感狐疑地道:“不对,你刚才叫那个道姑叫的是‘呆瓜妹’,不叫小玉。” 薛燕纤眉一扬:“其他人都叫她小玉,本姑娘却比较特别,我看我这妹妹经常呆头呆脑,所以叫她呆瓜妹……如果不是亲人,我敢这么给她取外号吗?” 紧那罗听力极佳,她被薛燕扔出长乐苑时确实有听到司徒云梦叫那个道姑作“小玉”: …… “小玉,你快去帮燕儿,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 因此,紧那罗虽未点头,却觉得薛燕所言有几分道理。 接着,紧那罗又试探地问:“可我听说,飞凰公主司徒云梦身边的两个姐妹,一个叫‘薛燕’、一个叫‘韩玉’……你不会就是那个薛燕吧?” 薛燕爽快地道:“我当然就是那个薛燕!” “行走江湖,我和呆瓜妹难道要到处去宣扬我们和梦姐姐是嫡嫡亲亲的姊妹吗?当然要用化名!” “你既然知道我的薛涛是化名,那薛燕又怎么能够是个真名呢?” “姑奶奶好心好意给你说实话,你看看,你自己不信,就怨不得我了!” 这么一说,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薛燕巧舌如簧,一下就把紧那罗给绕进去了。 紧那罗点头道:“行吧,我信了。” 然后紧那罗权衡利弊,就进一步与薛燕交心道:“司徒燕,以你的身手,六界之内一定是罕逢敌手了,我们没必要继续打下去。” “坦白说,我方才只使出了三成功力,我还有后招,虽不敢说一定能赢你,但你要赢我却也不易。” “既然我姐姐和你姐姐都在打,不如我们回去将她们劝和。” 紧那罗比乾闼婆更聪明,一方面因为她觉得有义务去照顾爱哭的姐姐,另一方面做艺伎的时候也总要对客官察言观色,否则无法生存,她看到薛燕的表情不甚满意,随即又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是,无论如何,我要向你道歉!” 说着,紧那罗向薛燕抱拳致歉,而后才解释说:“里蜀山是你姐姐的地盘,这事我们确实知道,但你姐姐一直都没来继续担任妖主,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想要了,所以才会在这里开设风月场。” “如若有人跟我们说清楚,我们不至于鸠占鹊巢。” 接着,紧那罗开始壁虎断尾、过河拆桥:“最想开设风月场的人并不是我和姐姐,是金枝婆婆!她不停地跟我们灌输里蜀山无人做主,还热情地接待了我俩,说三公九卿弱小,说飞凰公主不管事!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我们又何至于此?” “燕女侠如若不信,可以四处去打听,这长乐苑的建立和兴起,绝对离不开金枝婆婆这厮争相奔走、大献殷勤!” 不再被薛燕激怒的紧那罗开始逐渐进入状态,因为金枝婆婆本来就是她和乾闼婆安排在明面上的挡箭牌,紧那罗虽然误判了薛燕的实力,却还不至于糊涂到连金枝婆婆能不能挡住六界英雄都不清楚。 天音大会会场现在的情况,紧那罗细细一想便能推演出:大概率是胡蜂司仪跑路、金枝婆婆被抓! 因为,她和乾闼婆分别被薛燕和司徒云梦缠住后,余下的手下要挡住三霄娘娘、清源妙道真君、大力牛魔、洪锦龙吉等六界知名神仙,着实有些痴心妄想了! 不如把金枝婆婆交出去,只需回去时施法将金枝婆婆禁声、拿来顶包,此危可解! 操纵声音本就是紧那罗的拿手好戏。 但紧那罗终究是误判了薛燕这个人。 尤其是行侠仗义多年、自由自在过日子的洛阳薛女侠。 薛燕在没有遇到韩夜和司徒云梦前一直是偷偷摸摸、骗神骗鬼,直到韩夜给了她尊重、司徒云梦给了她尊严。 薛燕本不喜欢打架,毕竟以前过惯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可当她发现有韩夜撑腰阻挡敌人、有司徒云梦拿命护着她时,她变了,她的内心渴望着变得更强,去守护她喜欢的人。 无论是呆瓜、小梦梦还是呆瓜妹,甚至是呆头呆脑的小神仙。 当司徒云梦将五彩之心余下的全部灵力奉送给薛燕后,盘古之殇已逝、凌峰已死,六界对韩夜和薛燕而言再无像样的对手了! 而薛燕从不硬扛敌人攻击,以灵巧迂回为主,所以这两年即便她遇到几个歪瓜裂枣也不至于傻站着挨人家打。 那么,现在的她,挨了打会不会受伤呢? 实力上限又到底在哪? 连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这就是薛燕为什么要找紧那罗单挑的原因。 尽管一直在戏耍紧那罗,可薛燕难得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对手,岂能接受紧那罗求和?! 更何况,嫉恶如仇的薛燕最看不惯虚伪的人,金枝婆婆得到的天外神力难道不是乾闼婆和紧那罗给的? 没出事的时候,紧那罗在后面当皇太后。 出了事就找人顶包! 薛燕尤为不屑! 她指着紧那罗的鼻子骂道:“姑奶奶最看不惯就是你们这些欺善怕恶的家伙了!如果姑奶奶和那些阿猫阿狗一样的实力,你会来求和吗?” “你要是主动求战,我司徒燕还敬你三分!” “现在你竟然摇尾乞怜地来找本姑娘求和?实在叫本姑娘太失望了!” 紧那罗一听就火大了,怒道: “岂有此理!司徒燕!我是看我俩的名字颇有些缘分,我名为莺、你名为燕,莺莺燕燕,何苦相残!这才找你求和!”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吧?!”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道:“不是我以为你怕了我,是你真的怕了我诶!你说你只用了三成功力,可我怎么觉得你已经竭尽全力了呢?” 说着,薛燕瞪大了灵眸、做出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喊道:“你休想唬住姑奶奶!小丫头片子!” 紧那罗总算明白,司徒燕就是想和自己打架,而且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就没办法了。 紧那罗下定决心,必须让这个狂妄无知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她双手握拳,将二重天外神力竭力释放了出来。 霎时间,方圆百里梵音阵阵,从紧那罗体内迸发出一股风暴般的灵力,吹遍赤炎城的每一个角落、吹飞城外无数草木土石,而薛燕却站在风暴里刘海飘飘、饰带扬扬,颇为兴奋地望着紧那罗变得更强。 风暴散去后,薛燕细看紧那罗,此时的紧那罗仍是头束双鬟飞仙髻,额上七色花钿闪闪烁烁,淡蓝抹胸深邃似海、绿水长裙飘荡如风,星光璎珞、碧纱披帛、臂钏手镯和翠玉脚环也和乾闼婆一样变得灵气四溢,双眸绽放出琉璃之光。 薛燕以七窍玲珑心去感受对方的灵力,能够感觉到对方比先前强了一倍有余。 很好! 没有小梦梦和呆瓜这俩家伙碍事,薛女侠今天就能好好试试自己的潜在能力了。 但呆瓜妹已经过来了,必须要提醒她别插手。 于是乎,薛燕抬起手来对韩玉道:“呆瓜妹!姐姐要和鸨妈罗单挑啊!不准插手!!” 对韩玉而言,她叫薛燕作“姐姐”叫惯了,跟司徒云梦一样视同亲姊,所以非常听话,回应道:“好的,姐姐。” 这样的对话非常自然、毫不做作,紧那罗理所当然就信了薛燕的话,但她同时也在暗地里想:司徒燕(化名薛燕)和司徒玉(化名韩玉)都是司徒云梦的妹妹,这三人也是最近几年才在江湖里有了些名声,实力上看上去应该是伯仲之间。 从司徒玉封印了琉璃净土来看,司徒家三姐妹的实力均可以跻身神魔两界高手之流,是众人之中最难对付的。 如果紧那罗在数招之内击溃司徒燕的话,就能震慑住水平差不多的司徒玉、令司徒玉不敢轻举妄动,而她则凭借超越声音的速度立即回到长乐苑与乾闼婆会合,二人以二重天外神力轻取司徒云梦,如此,对方三人已败两人,即便司徒玉能折返回去,也已不足为虑。 会场里的碧游三霄、龙吉、敖慧心、玉面狐狸等人本也只是冲着长生不老之灵力来的,她们犯不着与己方作对。 至于里蜀山驸马韩夜,紧那罗虽也听说过他拯救六界的事迹,但从金枝婆婆那里获得的信息来看,现在的韩夜早已退回到地仙实力了,否则她岂敢和乾闼婆一同占据里蜀山来逍遥自在? 用拳头把这些乌合之众打服后再谈条件,那就是城下之盟了,还不是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再不济,与乾闼婆会合之后,二人冲破封印潜回琉璃净土,也是可以逃走的。 想到这里,紧那罗就突然朝着城外疾飞而去,并大声喊道: “司徒燕!给你面子不要脸是吧?!” 这段话才传到薛燕耳朵里,紧那罗就已经消失在二女面前,但她快速飞行一瞬间就把薛燕重新缠上的银丝带走、并顺势将薛燕也带飞了出去。 “你最好一直都用银丝缠住我!” 薛燕只觉眼前大地飞逝流失,耳朵里又听到了紧那罗的第二段声音。 “是不是真的怕了你,你马上就知道了!!” 当第三段声音传到薛燕耳里时,紧那罗这才停了下来,但薛燕却因为紧那罗带起的力道在继续朝前飞,只是速度渐渐没有那么快了,薛燕可以看到脚下的荒山旷野正慢慢变得清晰。 看来,紧那罗在三句话的时间里,已经将她一同带到了距离赤炎城足足六十余里的东部山区里! 这里狂沙呼啸、荒无人烟,确是个比武斗法的好地方。 薛燕唯恐自己撞上紧那罗,下意识双手使出碧波清风掌朝前一推,一股阴寒灵气如暴风般向前吹出,既缓解了她疾冲出去的力道,也迎头轰向正前方二十丈之外的紧那罗。 紧那罗悬浮于草木稀疏、干旱贫瘠的群山之上,以逸待劳,她左手按箫,右手一掌推出,只听得嗡地一声响,一道粗达十丈的音波便迎着薛燕的掌风轰了过去! 进入二重天外神力的状态后,紧那罗的毁灭音波之威力又大了数倍,音波所过之处,连绵不绝的山岭纷纷开裂、陡峭高耸的群峰统统崩塌! 这音波自然是震开了薛燕的碧波清风掌,并结结实实击中薛燕,将她身上的银丝线全部绷断!将她娇小的身躯也尽数吞没在音波之中! “啊——!!” 薛燕双手护于身前,被音波带着轰在了身后七十丈远外的一座高山之上,高山颤了一颤,而后,只听轰隆隆一声震天巨响,那一整座百来丈的高山竟哗然崩成碎末,将薛燕埋在了方圆五里的乱石碎岩中,激起漫天尘土! 紧那罗总算是彻彻底底打中了薛燕,可她心里却略感到一丝后悔。 没错,在紧那罗看来,司徒燕确实是需要好好教训一顿,但紧那罗又一直遵守姐姐乾闼婆的告诫——不要随意杀人,何况是与自己颇有缘分的司徒燕,杀了怪可惜的。 而暗天教里,除了教主至高无上之外,毘沙门、娑伽罗、修罗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摩呼罗迦也未见得多好,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但凡能够有一点点机会拉拢司徒燕,都不该将她打死。 于是乎,紧那罗就吹起了手里那只玉箫,玉箫的音律飘荡到方圆百里,令百里之内的土石草木都漂浮到了空中。 片刻工夫,荒山野岭就成了人间仙境,如神界九天一般清灵神奇。 自然而然,薛燕也就从碎石堆里飘飞了出来。 此时的她,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别提多狼狈了。 隔着重重悬石,紧那罗能看到奄奄一息的薛燕,她不紧不慢地飞了过去,沉声道:“如何?司徒燕,我没说大话吧?你服不服输?!” 薛燕漂浮在紧那罗的梵天音律里,有气无力地道:“你……不……讲……武……德!偷……袭!” 紧那罗到底还是怕薛燕就此死了,忍不住还是张开左手五指、送了点天外灵力到薛燕身上,令薛燕身上的伤快速愈合,但她嘴上却仍然还击道:“我不讲武德?我偷袭?!” “你硬生生把我和姐姐拆散,非要与我作对!我本不想伤害你、一心求和,你还对我出言不逊,难道我不能打你吗?” 薛燕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感觉自己的元神都被你震碎了,活不了多久了,就不和你争了。” 紧那罗有点怀疑薛燕是不是在撒谎,因为她的毁灭音波固然威力巨大,但薛燕也不是凡人,难道一下就被自己给打死了? 二重天外神力的实力竟如此恐怖? 但毕竟紧那罗也没试过用全力去对付敌人,她也不确定是不是下手太重,而接下来,薛燕的话就令她再也无暇思考这些问题了。 只听薛燕轻声道: “从小我爹就不喜欢我,因为我长得最丑,他在鸣剑堂养着大姐和小妹,却将我遗弃在洛阳城一个昏暗的巷子里……” “我做了十几年的小乞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翻垃圾堆,还和阿猫阿狗抢东西吃……” “可我不怪我的姐姐和妹妹,因为她们当时都还小,我只恨我的亲爹司徒胜……!” 薛燕说着说着,水汪汪的眸子里泛起了泪。 当薛燕开始诉说着她底层人士的生活时,紧那罗无法不为之共鸣。 归根到底,紧那罗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遭遇和薛燕差不多的女人,尤其是薛燕把她添油加醋的经历说得绘声绘色,令紧那罗能够深切代入、感同身受。 “当然,当我的大姐司徒云梦得知她还有个二妹的时候,她不顾我们亲爹的反对,离家出走来到洛阳,准备带我回家。” “她是那么地天真、那么地善良,当年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却还要背着满身烂疮的我走出暗巷。” “在她险些被街头混混欺负的时候,我拿起一块石头把那个混混砸晕了,她疯狂地带着我逃跑,满身污泥地离开了洛阳,最终,她拿着余下的盘缠去找大夫把我的烂疮治好了。” “可她也没钱了,拿着仅剩的一枚铜钱买了个馒头……” “我们你一半,我一半地分着吃……” “后来她学会用瑶琴弹曲子卖唱,换得一些钱财给我们果腹,就这样,我们相扶相持回到了鸣剑堂……” 薛燕在故事里掺杂了很多与司徒云梦的难忘回忆,她时而忧伤时而开心,便如同真的发生过这些事,彻底引发了紧那罗的内心共鸣。 紧那罗能够在脑海里想到姐妹情深、互帮互助的画面,她和乾闼婆菱香不正是这样的一对姐妹吗? 菱香也是多愁善感。 菱香也曾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 菱香为了她卖过唱、陪过人,而她也为了菱香不被其他妓女欺负和妓女们打过架。 这一切太相似了!! 难怪姐姐会那么喜欢司徒云梦变成的灼月,她们肯定也是内心有所共鸣! 紧那罗深深陷入到姐妹之情当中,已经没有办法去挑薛燕编的故事里的毛病了。 她情不自禁抹起了眼泪,她担心薛燕如果说的是实话,薛燕元神散尽就会死去! “快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下手太重了!” 紧那罗忙不迭地和薛燕道歉,却发现薛燕面色变得惨白,她赶紧飞过去抱住薛燕,想要把灵力传输给薛燕,却被薛燕晃悠悠抬起一只手给阻住。 “别!” “我恐怕是活不成了,你的灵力留着去做些有用的事吧,咳咳!” 薛燕半合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仅有手掌一半大小,她对紧那罗道:“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紧那罗重重地向薛燕点了点头。 薛燕大口喘气道:“回、回到长乐苑……请放过我的姐姐和妹妹……” 紧那罗郑重回应:“好!我会和姐姐也说清楚的,不害你们性命!!” 薛燕将小香囊递给紧那罗:“把……把这个礼物送给梦姐姐,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本想亲自送给她的……” 紧那罗使劲点头:“好好好!我替你送!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了……”薛燕说罢,就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在紧那罗怀里安静地睡去,身躯也变得冰冷。 紧那罗浑身颤抖,她不情愿接受司徒燕死去的事实,但不管她怎么施展天外神力注入到薛燕体内,似乎都起不到效果。 或许? 她真的就这么死了? 紧那罗一手搂着薛燕、一手抓着香囊,一阵悲伤涌上心头。 这时,薛燕却突然睁开了明亮的双眸,望向天空惊道:“啊呀!我想起还有个事没办!还不能死!先走一步了!” 咦? 她没死? 紧那罗被薛燕搞得一头雾水。 薛燕朝着远处射出一支梅花镖,嗖地一声就从紧那罗怀里消失不见了,等到紧那罗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飞出了一百丈来远。 但隐隐约约能看到薛燕身上的衣服全部恢复了原样,甚至是一尘不染! 紧那罗开始意识到: 自己被薛燕骗了! 那,这厮也太会骗人了吧! 竟然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还在回神当中,紧那罗隐隐听到手上的香囊里正发出“呲呲”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这个香囊还变大了许多,一只手都快抓不住了! 仔细触摸,紧那罗察觉香囊里其实装了个球状物,初时像一颗珠子,现在有点像一个蹴鞠了。 紧那罗扒开那个巨大的香囊,甚至说是香袋,她用双手取出了那个黑乎乎的“蹴鞠”。 哦,那不是个蹴鞠…… 那是一颗闪着五彩光芒还在急剧膨胀的轰天雷!!! “砰————!!!!!” 轰天雷炸开,巨大的响声在数百里东部山区回荡着,拥有二重天外神力的紧那罗又被薛燕炸得浑身焦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薛燕的大笑声就传遍了漫山遍野!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五十九回 魔剑魂 其实,在被紧那罗用毁灭音波击中的一瞬间,薛燕就感觉到: 不疼! 一点都不疼! 跟当年她为了同伴们封魂入剑、变成魔剑剑魂的时候一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无惧任何疼痛! 当魔剑剑身被鸣鸿刀从内部破坏后,薛燕从司徒云梦那里获得了全新的身体,能吃到爱吃的东西、抱到喜欢的人了,可她却几乎没有流过血,哪怕是给大家做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也没有流血。 她以为是对手太弱了才会如此; 她以为是拥有五彩之心体质才会如此。 直至今日被紧那罗全力一击击中后,连她身后整座山都被震成碎末了,她却一点都不疼,她才明白: 她的身躯强如魔剑、无法破坏! 那她为何要在被紧那罗击中后发出尖叫呢? 毕竟被范围大得恐怖的十丈粗的音波击中,换做谁能不慌张? 恐怕只有冷静的韩夜和倔强的司徒云梦才不慌吧? 薛燕内心很慌,但马上便知潜在能力之深浅! 她衣衫破了是真、流泪也是真,但身躯慢慢死去却是假的。 当薛燕被打入大山的乱石碎岩当中时,她灵眸一转,立马就想到要如何戏耍紧那罗。 她拿出一个香囊,将一颗雷火弹注入五彩神力后塞进了去; 她从身上摸出一颗龟息丹,复制出一颗后将复制的丹药吞入腹中。 龟息丹具有逐渐令人进入假死状态的药效,但薛燕灵力高深且百毒不侵,她随时可以解开此丹之药性。 只是薛燕这一番动作,可把紧那罗骗得惨兮兮,挨了薛燕一颗轰天雷虽不至于重伤,但紧那罗用梵天音律维持着的所有悬空土石都哗啦啦落回了地面,如同下起一场方圆百里、遮天蔽月的岩石土灰之雨! 薛燕往一支梅花镖中注入水寒功之仙力,令其放大数倍并不断回旋于自己头顶上方,借着回旋飞镖的浮空之力与银丝线的牵引之力,薛燕便能安然悬于空中不坠。 巨大的梅花镖不但是挡住了落下的岩石,也带动起阵阵旋风将土灰尽数吹到了薛燕的三丈之外。 这时,韩玉才御剑飞了过来,看了看一尘不染、游刃有余的薛燕,再看了看浑身焦黑、头发分叉的紧那罗,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你——这——个——混——蛋——!!” 紧那罗盛怒难消,盯着薛燕的双目冒出了两团紫色火焰,她握紧双拳,一声大喝,一阵浩大的声波就从体内迸发而出,波及到四面八方。 不但是震散了自身体表的黑灰、震碎了薛燕的梅花镖和银丝线,更将方圆百里内的岩石土灰都震成齑粉! “啊呀!” 薛燕惊呼着,被紧那罗的震天音波从空中震了下去,只好随机应变地射出飞镖带自己飞出,以避开紧那罗之锋芒。 流莺自成为暗天教紧那罗之后,还从没被人这样耍过、骗过,此时此刻她早已丧失理智,只想将眼前这个司徒燕撕成碎片! 她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朝着薛燕逃离的方向追去,薛燕还来不及射出第二支梅花镖加速,她就将其追上。 “纳命来!” 紧那罗震怒不已,左手按箫,右手朝着薛燕又击出一道十余丈的巨大声波,只听得嗡嗡声响起,声波眨眼就轰到薛燕眼前,令薛燕只能双手架挡。 “啊呀!!!” 薛燕装蒜又惊叫了起来,被声波推飞出去数里远,最终撞穿了一座山峰的山顶并撞在了山峰后的荒原山岭上。 随着砰地一响,大地震颤,群山骇然,刹那间,满天已都是被音波震碎的碎石飞岩! 有了上次受骗上当的经历,紧那罗是无论如何不再相信这个司徒燕的鬼话了,她心里想的是,这些都是司徒燕自找的,就算司徒燕会被打死,那休要怪别人! 念及于此,紧那罗朝着薛燕被打飞的位置追飞而出,又吹起了玉箫,这次箫声只令三十里范围内的物事都飘飞起来,但飘飞的速度无疑是增加了,致使薛燕很快就从一堆乱石中浮了出来。 紧那罗一旦发现薛燕的身影就加速冲过去,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大喊道:“震成碎末吧!” 薛燕在紧那罗施术的一瞬间就读出这招唤作“声声碎”,尽管名字叫得有点文艺,但却是尤为厉害的招数。 与饭碗被同频的音波震碎一般,施术者只需抓住对手在其内部注入极高灵力的声波,那么无论多坚固的人或物事均能为之震碎! “声声碎”有些类似于魔剑技当中的“风雷震鸣”,但威力却大了数百倍。 薛燕被紧那罗掐着脖子,只觉浑身剧烈抖动、晃荡不止,她忍不住喊道:“嘻嘻!哈哈哈!别晃啦!好痒啊~~~!!” 好痒? 紧那罗有些错愕,她满以为这招就算不把薛燕的身躯震碎,起码也令她大受内伤,没想到薛燕连她号令最强攻击的一式也只觉是在挠痒痒! 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打败这家伙?! 紧那罗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吹动玉箫令司徒燕陷入休眠,如果司徒玉还在这附近,也可一并催眠,而后紧那罗再返回长乐苑协助乾闼婆拿下司徒云梦等人。 于是,紧那罗这才松开薛燕,双手按箫奏起了《极乐我闻曲》。 《极乐我闻曲》乃音律之神紧那罗效仿西方极乐世界而演奏的曲目,远离烦恼、远离痛苦,中了这曲子的人,任凭他是大罗神仙也会昏昏入睡、七日不醒。 紧那罗竭力演奏曲子,总算看到射出梅花镖令自己悬浮于空中的薛燕打起了呵欠,然后就听薛燕道: “你招数使完了吗?好没趣啊!呵——!” 什么?! 紧那罗又惊讶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薛燕的七窍玲珑心自从被天外神躯永久激活后,早就彻底变得玲珑剔透、心智清明了,要不然薛燕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众人的军师呢? 薛燕外在无法破坏、内在亦不会受人影响,对紧那罗而言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这时,韩玉才御剑从远处赶来。 就在紧那罗使出震天音波时,韩玉已迅速在周身五丈之内布下了一层混天符圈,混天符圈是根据瑶光的混天壁改良而成,借由强大神力辅以七星道符为施术者挡住来自外界的所有伤害,所以韩玉至今安然无恙。 眼看二女像个没事人一样悬在半空、而自己却已累得气喘吁吁,紧那罗感觉自己可能要输了。 她下意识握了握手里的那只玉箫,这一摸可不得了,玉箫…… 没了!! 再仔细看,玉箫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司徒燕的手中!!! 那个“司徒燕”握着玉箫朝着这边挥了一挥,笑道:“这支箫是个好宝贝,有啥名头?” 紧那罗沉默不语,她不愿意向敌人再透露任何信息。 薛燕见她不开口说话,乐道:“我说鸨妈罗啊,不管你说不说,这玉箫可都在姑奶奶手里了,你要是不说,姑奶奶就随便取个名咯?” “就叫……流莺迷恋之箫?” “流莺醉吹箫?” “绝非淫娃荡妇吹的箫?” 薛燕还在瞎起名字,紧那罗娇怒道:“够了——!!” 阻止了薛燕继续取名,紧那罗没好气地回应说:“碧海潮生箫。” 薛燕就喜欢逗绝世美女,当年在里蜀山逗司徒云梦就特别来劲,尽管紧那罗是敌对,但此时此刻,薛燕仍然忍不住想要逗她。 薛燕一手握着玉箫,一手叉腰哈哈笑道:“我说鸨妈罗,你那么生气干嘛?本女侠是看你玉箫有趣,借来玩玩,怎地如此小气?” 紧那罗伸出手冲薛燕道:“还给我!你这个小偷!!” 薛燕不以为然地道:“我本来就是小偷啊,没人跟你说过吗?”见紧那罗怒气冲冲,薛燕便将玉箫抛给了紧那罗,喊了一声: “还你咯!” 紧那罗赶紧接过玉箫,刚一到手就发现: 碧海潮生箫渐渐被薛燕放大到了十倍! 与其说是碧海潮生箫,不如说是碧海潮生棒了! 最要命的是,紧那罗已经没法用手去按箫孔了,箫孔也被放大了十倍,致使紧那罗把手全部伸进去都堵不住任何一个箫孔!! 至于吹奏乐曲,那就更加办不到了。 “岂有此理!!”紧那罗睁大了水杏璃目看向薛燕道:“你把它变小再还给我啊!” 薛燕耸了耸肩道:“你生什么气啊?本姑娘向来是借一还十,你借我玉箫一看,我还你个十倍大小的玉箫,有什么不对吗?” 紧那罗正欲还几句嘴,她突然发现脚上的翠玉脚环也不见了,再摸了摸身上,又发现臂钏和手镯各少了一只! 不用说,肯定又是被司徒燕这个女飞贼给顺走了! 薛燕见紧那罗那双琉璃美眸里写满了惊讶和慌张,她才哈哈大笑,像变戏法似地从手里拿出紧那罗的臂钏、手镯和脚环,乐悠悠地道:“终于发现啦?你刚才抓住我挠痒痒的时候,我顺手拿走了些,怎样?要姑奶奶也还你吗?” 紧那罗愤懑于胸、呼呼喘气,对这个司徒燕可算恨得牙痒痒,但她双手捧着那根巨大的玉箫,既不能求司徒燕把首饰还给自己、又不能抱着玉箫去和司徒燕抢,只能骂道: “流氓!无耻!!” 紧那罗这么一骂,别说薛燕,就连远处观战的韩玉都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觉得燕儿姐实在是太有趣了,又“坏”又有趣! 薛燕笑了一会儿,恬不知“耻”地道:“诶!你说对了啊!姑奶奶不但是个小偷,还是个流氓!也就是拿你几个首饰,瞧你那生气的样儿!我没扒你的裙子抹胸、偷你的亵裤,算够照顾你了哈!” 薛燕见紧那罗一脸惊恐的模样,把臂钏、手镯和脚环都放到面前嗅了嗅,点头道:“还别说,香香的,挺好闻。” “还你咯!” 薛燕说着,把臂钏、手镯和脚环朝着紧那罗一扔。 紧那罗知道她没安好心,果不其然,薛燕这一扔,臂钏、手镯和脚环的数量一下子就增加到了数十个,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薛燕看紧那罗一只手将“玉质大棍子”扛在肩头,一只手慌慌张张去接漫天花雨般的首饰,忍俊不禁地道: “我说鸨妈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可是本姑娘对你的回报啊,还不赶紧都接住?” 紧那罗无法将薛燕变大变多的东西变回原样,这着实令她伤透了脑筋,而就在她专心接首饰的当口,远方飞来了一支灵气之箭,直射紧那罗眉心! 薛燕一个激灵,从侧面射出一根五彩光芒闪耀的绣花针,在距离紧那罗二十丈之远的地方将那支灵气箭射爆。 “嘭——!” 灵气箭被绣花针拦截穿破后,迸发出一股九天神灵之息,荡向方圆百丈。 薛燕则握紧拳头怒道:“这个呆子小神仙!姑奶奶玩得正开心,冷不丁射人家一箭干嘛?” 薛燕指着冲不远处的韩玉说:“诶!呆瓜妹!快去找你相公,叫他别碍事!这玩得正高兴呢!谁让他放暗箭?!” 薛燕和韩玉都知道,能在大家都看不见的位置射箭且射得这么准的人,放眼六界就只有星辰了,毕竟星辰能目视千里,而灵气箭无视风力与重力,星辰的箭射个千儿八百里也不成任何问题。 所以薛燕一提出让韩玉去找星辰,韩玉立马就飞了出去,她大概知道星辰会在哪里,急匆匆赶过去训夫去了。 薛燕这才看向紧那罗,问道:“喂,我知道你很生气啦……但我就想不明白,姑奶奶都这么戏弄你了,你咋还不使出全力来?就这么甘心被姑奶奶玩弄啊?” 使出全力? 紧那罗闻言又是一头雾水: 自己不是已经使出全力了吗? 难道二重天外神力的那些招式还不是全力? 但无论如何,紧那罗都能深切感受到眼前这个司徒燕的实力,简直是深不可测!完全看不到她的上限在哪! 她甚至还替自己挡下了她同伴的神箭! 这不明摆着想证明她可以将自己玩弄于股掌吗?! 无论如何,紧那罗对薛燕已是无计可施了,也总算明白其实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紧那罗只能找机会逃回长乐苑,然后拉乾闼婆一起遁走,绝不能被这伙人抓到! 紧那罗没有直接回答薛燕的话,而是动了点脑筋,反问薛燕道:“司徒燕,你姐姐和我姐姐在长乐苑里打架?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吗?” “我们在长乐苑打了一会儿,楼下也没见有人上来,有没有可能楼下的胡蜂司仪和金枝婆婆把你姐夫缠住了?那可糟糕了!你姐姐没帮手啊!” “我姐姐比我可强了好几倍,你确定她一个人应付得了……?” 紧那罗本想虚张声势以引起薛燕的担心,令薛燕不得不回去探看,她才好趁机返回,薛燕却甩了甩手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姐姐比你强一万倍可以吧?撒个谎也不知道看情况,是个猪脑子都知道你和你姐水平差不到哪去!唬谁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回去,实话告诉你,我梦姐姐只会比我更厉害,鸨妈婆根本不是她对手!你这会儿回不回去也没用啦!你姐姐恐怕早被我梦姐姐干趴下了!信不?” 其实紧那罗也想到了,司徒家三姐妹的实力在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如果她拿这个司徒燕没办法,那比她更善良的乾闼婆又怎么能拿司徒云梦有办法呢? 紧那罗见跟薛燕玩心理战也不好使,反而更担心了,只好把心一横,将巨大的玉箫抛向空中,旋即将手上抱着的一大堆首饰也扔向薛燕,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打算趁薛燕分散注意的时候以超快身法溜走。 但就这种情急之下的动作,也被薛燕算准了,薛燕虽然没有马上追击出去,紧那罗却发现她根本飞不动! 脖子、四肢和细腰上不知何时被缠了许许多多银丝线,紧那罗回头一望,才发现那支巨大的玉箫和一大堆首饰全都跟在她屁股后面紧随飞行! 原来,薛燕把玉箫和首饰还给紧那罗时,又悄悄穿上了上百根银丝线,那双空空妙手快得紧那罗竟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小动作! “跑什么跑?宝贝首饰都不要啦?” 薛燕轻松追上负重累累的紧那罗,风趣地道:“还好本女侠帮你都挂在身上啦,这就不怕被别人给偷走啦!哈哈哈哈!” 紧那罗被薛燕“欺负”得都快哭了,她只想回长乐苑找姐姐会合,逃离长乐苑、回到暗天教,哪怕面对那帮臭男人都不要再独自对面薛燕这个混蛋了!! 薛燕却还在紧那罗耳边上叽叽喳喳地“关心”着: “诶!你怎么眼眶湿了?是不是姑奶奶给你的回礼太重了,你经受不起啊?” “不如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越人歌》、《剑器舞》、《塞上曲》,你选一首呗,你们听我姐姐唱的时候不都是听得津津有味?” 紧那罗惨遭薛燕非人折磨,早就没心气和薛燕斗了,甚至觉得当初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敢接受众人当中最可怕的“司徒燕”的单挑?! 薛燕见紧那罗逐渐沉默寡言,只好出言提醒道:“不绕弯子啦!越来越没意思!你赶紧使出三重天外神力吧!不然咱俩玩不下去啦!!” 此话一出,紧那罗一脸惊讶,她和乾闼婆一样一直不知道还有三重天外神力,教主也提都没提过。 这时,远处传来了韩夜沉稳冷静的声音道: “燕儿,别玩她了,她根本不会三重天外神力。” 话音刚落,乘着银雕的韩夜、司徒云梦、三公九卿等人就出现在了夜色中,银雕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熠熠银辉。 随后,司徒云梦施展出龙唤之术,将奔赴此处而来的各界朋友都召唤到了身边。 五彩龙光闪过,薛燕定眼一看,金神蓐收、星辰、韩玉、三霄娘娘、柳错、敖慧心、大力牛魔、玉面狐狸、洪锦、龙吉公主、紫天三仙女、陆判、玉英宫一派、碧玉堂一派、一航道人、羽霓裳、张子陵、妃暄、窦仲、玉致、铁刀犬王、四阴帅、沧浪、雾蟾、树精一家、柳灵泉一家全都闪现而来,围绕在司徒云梦的六合八方,声势浩大! 当然,李银松已经率领门徒趁机溜了,他看到司徒云梦和乾闼婆打得那么大动静,唯恐受到波及,便以身体抱恙为由找韩夜先行别过,韩夜自然是同意了,所以李银松就没有再响应司徒云梦“龙唤之术”的召唤。 而薛燕一听韩夜说紧那罗已经使出全力,她好生失望! 没想到紧那罗依然无法逼她使出全力! 可紧那罗本人就不仅仅是失望了,紧那罗已陷入到无穷无尽的绝望当中! 如果这么多英雄好汉都围绕着司徒云梦,司徒云梦毫发无伤,而乾闼婆又不在,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她的姐姐乾闼婆已经彻彻底底败了! 而她紧那罗连薛燕都打不过,拿什么应付这么多六界高手? 紧那罗喝问司徒云梦:“我姐姐呢?!你把她害死了?!她那么欣赏你!!从没想过要害你啊——!!!” 司徒云梦睁着湛蓝平静的美眸镇定自如地回应道:“流莺,你不要那么激动,本宫说过,你和你姐姐罪不至死,本宫只是暂时把她封印起来了。” 韩夜站在司徒云梦边上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腰,司徒云梦微微睁大眼睛,而后反应过来,向紧那罗递进话题道:“你现在带我们去找暗天教主,本宫就放了你姐姐,你和你姐姐也就将功折过了……只需保证今后不恃强凌弱、为虎作伥、奉公守法,本宫和本宫的朋友绝不会再为难你们。” 韩夜知道,妻子已经足够聪明,更多流程上的说辞只可能在一时之间忘记,所以偶尔要他来提醒提醒。 既然已经扣下了乾闼婆,就没必要再以武力制服紧那罗了,这二女相依为命多年,紧那罗断不会丢下乾闼婆不管。 果然,紧那罗听了司徒云梦的话,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任谁都看得出她在动摇。 忽听紧那罗微低着头出声道:“飞凰公主,其实想想也对……你不可能害我姐姐性命的,包括我的性命,我姐姐欣赏你绝不是没来由的,你们很相似……” “我姐姐对教主痴心一片,有时候却挺傻的……我和她不一样,我虽很仰慕教主,但也清楚他的实力、他的手段。” 说着,紧那罗用格外认真甚至恐慌的眼神看向司徒云梦道:“教主只是将一成功力分给了我们八部天龙,我们就这么强大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他有多么可怕……如果他动真格的,哪怕你们在场所有人一起上,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能、也不敢背叛教主,而且我奉劝你们一句,找到我们教主对你们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除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三人外,在场众人闻言皆为之一惊。 如果紧那罗没有夸大事实,那这个暗天教主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众人想象了! 在星辰、韩玉、蓐收看来,只有六界始祖——盘古重现于世才对付得了这样的人物。 但很可惜,六界始祖早就不在人世了。 而在韩夜看来,妻子司徒云梦是个变数,只要她狠得下心收回整个六界的灵力,便可与暗天教主一战; 更重要的是,在司徒云梦和薛燕忙于和敌人打斗时,韩夜将这些天的经历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他又有了一个全新、大胆的猜想: 薛燕的潜力也许比司徒云梦更大! 因为当韩夜发现绝地混沌之主蚩尤是个撒谎精以后,他陆续推翻了之前的认知,并确定就算暂时不找蚩尤问话,有些事情也能推想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其一,蚩尤为何要撒谎? 哪怕蚩尤不是六界中人,但他不愿意离开混沌之地是事实,否则他大可以现身来统治六界。 那么,蚩尤既然亲口说过“天地六界如果实在要挑出三个人和盘古极元一战、也非夜梦燕三人不可”这样的话,就必推韩夜三人做这个救世主了! 万一六界再遇到等同于甚至超过盘古之殇的危机,蚩尤愿意自己出手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他怎么可能削弱韩夜三人的实力? 撒谎的理由无外乎有二,一是不希望韩夜等人知道各自过于强大而影响六界平衡,二是骗一骗重楼令他不会疯狂找韩夜比武! 其二,蚩尤让韩夜凑齐雷兽牙、金凤羽、巨鲲鳞、火麟角和饕餮刺真的是为了救活司徒云梦吗? 现在韩夜认为,不是。 反而倒像是蚩尤为了让五彩之心安心留在六界,送她一个与韩夜结合能孕育新生命的能力。 那五灵圣兽本也是六界之物,岂能救活一个六界之外的生灵? 其三,重楼在绝地混沌里说的话完全可信吗? 现在韩夜认为,不能全信。 既然蚩尤能在重楼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单独与韩夜对话; 那为什么蚩尤不能在其他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单独与重楼对话呢? 蚩尤大可暗地向重楼灌输“只有五彩之心余下所有的灵力才能换来薛燕的身体”,借由重楼之口令众人做出选择! 不然重楼只知六界机要、不识外界秘法,他怎么知道非要五彩之心牺牲全部才能救下薛燕? 蚩尤暗地传递给他的话,他有理由不信吗? 其四,太湖一战,薛燕为何能把司徒云梦幻化出的魔剑变成实体? 如果前三条均为假,真相就浮出水面了! 那是因为: 薛燕一直都是魔剑剑魂! 韩夜用鸣鸿刀虽然从内部摧毁了魔剑的躯壳,但魔剑内核仍在! 薛燕恰是这魔剑之内核! 而凌峰说的“剑是剑魂的肉身,剑魂是剑的元神”,仅在六界范畴有效,万一绝地混沌不属于六界、无视这条规律呢? 所以薛燕才没有消失,她还能和韩夜对话,还能对司徒云梦说: “逢年过节替本女侠烧烧黄纸呗?” 但司徒云梦毫不犹豫牺牲自己“救下”薛燕的义举,反而令薛燕同时具备了三大强横无比的特质: 被天外神力永久激活的玲珑心! 被司徒云梦舍命赠予的五彩躯! 以及看似消失却一直存在的魔剑魂!! 如果这些假设都成立,那么薛燕体内的灵力就等同于至终魔剑去掉鸣鸿刀之外的所有灵力! 而薛燕的身躯也在得到种种奇遇后,锻炼到六界几乎全部神兵利器加在一起的坚硬程度! 无法破坏! 坚不可摧! 上可弑天帝! 下可灭群魔! 为六界之最!! 将所有线索串在一起后,韩夜豁然开朗,也为薛燕现在的潜在能力感到高兴,乃至于兴奋! 因为,哪怕他现在一心一意和司徒云梦做夫妻,但薛燕与他以血换血、血脉相连,那起码也该是手足至亲! 他怎能不关心?! 但韩夜习惯性地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关心,故而他小声对司徒云梦道:“夫人,你相信我吗?经过这几天的连番征战,我发现燕儿的潜力不在你之下。” 司徒云梦闻言大喜,光从她那个开心的表情,韩夜都感觉得到妻子是真心喜爱薛燕。 于是乎,韩夜又对司徒云梦道:“可她或许连自己也还不清楚这些……不如你让她用几个魔剑里的招式试试,如果为夫所料不错……” “燕儿依然是魔剑剑魂,只不过你的五彩灵力帮助她成为了完全的人形,她能够使用除了天地元灵斩之外魔剑里所有的招式!” 韩夜一脸坚定地看着司徒云梦,致使司徒云梦对他说的话也深信不疑!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六十回 换人间 司徒云梦信心满满甚至魄力十足地对紧那罗道:“流莺,我们怎么打赢暗天教主,这个不劳你操心,但本宫可以告诉你,只要我们能找到他,他就必败无疑!” 司徒云梦当然有这个底气,她认为,既然薛燕兼具玲珑心、五彩躯和魔剑魂三大核心能力,薛燕就只会比至终魔剑时期更强,再加上自己收回所有天地灵力,配合韩夜,连盘古极元都能打赢,没理由会输给殷释天。 见紧那罗一脸不相信,司徒云梦觉得是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震慑震慑她了。 于是,司徒云梦指着薛燕对紧那罗道:“方才燕儿仅用了一成功力和你打,你就招架不住了,如果她再稍微认真一点,我敢断言,只需……” 司徒云梦本来想说“只需三招就能将你击败”,但觉得三招又显得薛燕弱了点,说“只需一招”又容易被打脸,所以她下意识看向韩夜。 韩夜立马就明白司徒云梦的意思了,赶紧接话道:“最多两招,燕儿打败你已是绰绰有余!” 韩夜理解司徒云梦想做什么,如果薛燕现在是众人之中最强的那个,用她来震慑紧那罗,就能令紧那罗对暗天教主的实力认知产生动摇,如此,紧那罗才有可能带大家去直捣暗天教总坛。 薛燕见夜梦二人当着六界英雄的面这么捧她,甚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摸了摸脑后的长发道:“虽然本女侠可以欺负鸨妈罗,但也不至于两招就把人家打败啦!嘿嘿!” 韩夜出言提醒薛燕:“燕儿!你试试用我们以前用过的斗魂惊四海!这招可以破她的梵音!” 正所谓,渡人难渡己,医者难自医。 薛燕虽能读出对手的招数,却对自身能施展哪些招数还不够了解,就和当年韩夜身为剑魔、她身为魔剑是一样的道理,她也时常会提醒韩夜给韩夜出主意。 今日,在心思缜密的韩夜的帮助下,薛燕才回忆起化身魔剑时的那些绝招。 这不回忆倒好,一回忆起来,薛燕只觉脑海里浮现起一幅幅画面,都是韩夜手持魔剑使出各种剑技的画面! 最终,当画面定格在“斗魂惊四海”这招之上时,薛燕完全记起了那段魔剑咒文的模样,浑身也绽放出蓝、红、绿、黄四种色彩! 无便是有,有便是无。 当薛燕认为自己已经与魔剑再无关系的时候,其实她身体内依然潜藏着魔剑所有灵力,只需一个机缘便能尽数释放! 剑为魂之肉身! 魂为剑之元神! 元神不死,魔剑不灭! “斗魂惊四海!开!!” 薛燕大喊一声,左手握拳放在下盘,娇小的身躯内迸发出一阵汹涌澎湃的黑气,并在百丈范围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气结界,将结界内的地水火风尽数吞没,黯淡无光、恍若黑洞! 尽管范围只有百丈,但韩夜很清楚,薛燕身为魔剑剑魂亲自施展此招的威力,比起昊天之境的自己施展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薛燕悟性极高,当她使出这招后,望着被黑气吞噬的地水火风,她立即就明白了为什么韩夜说这招可以克制梵音。 众所周知,传音凭的是一个“震”,随风而震动,故而有人能传至千里之外! 那么,如果把百丈之内的地水火风全部吸收,令其进入虚空状态,声音就再也无法传播。 这种情状,在天外天范畴里有个称谓,唤作“真空”。 韩夜曾不止一次施展过“斗魂惊四海”,且偶尔会在用出来以后说几句话,但他感觉得到,每次用出来时四周就完全安静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外界无论多大的响动他都听不到了。 所以他认为“斗魂惊四海”可以隔绝声音。 事实是否也如此呢? 紧那罗本已无意和众多高手再行动手,但薛燕释放出的黑气结界却一直将她往里头吸,而且是只吸她一个人,未曾影响到在场其余人。 紧那罗出于本能,又朝着黑气结界打出了一道五丈粗的毁灭声波。 少了碧海潮生箫的加持,紧那罗这一招的威力虽然小了许多,但仍令在场大多数人感受到震撼。 去势汹汹的毁灭声波轰到薛燕的黑气结界上时,在一瞬间便消于无声,一点波动都没有了! 而紧那罗眼看就要被吸入结界,赶紧双手凝聚全身的天外神力,又朝黑气结界轰出一道十丈粗的毁灭声波。 不出韩夜所料,这股强大的声波也被黑气结界完全吞没。 韩夜相信,就算紧那罗的声波音律再强十倍,也破解不了这招“斗魂惊四海”! 薛燕现在也和韩夜一般想法,她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但还是忍不住在结界里头冲外面喊道:“哈哈哈!鸨妈罗,呆瓜说的没错,这招把你克得死死的!” 话还没说完,紧那罗就被吸入到了这个结界当中。 一进入薛燕的领域,无数斗魂便从薛燕脊背里窜出来直攻紧那罗,紧那罗尽管法力高强,也免不了密密麻麻的斗魂打得翻来覆去,全然无半点可挣扎的机会。 “第二招!神威震八方!”薛燕大喊一声,双手握拳,浑身绽放出紫、红、蓝、黄四种色彩,继而神光万丈,一股极强的冲击剑气波自体内爆开,随神光一同向四面八方推去。 紧那罗前一刻还在奋力抵抗斗魂惊四海,这下又吃一招神威震八方,登时便朝着远方横飞出去。 飞过三座山头、轰破两座山腰,紧那罗被震进了地面,地面也被她砸出一个百丈大小的巨坑! 与此同时,方圆五百里的土灰全被薛燕这一招“神威震八方”震得高高扬起,土灰如漫天云雾般遮天蔽月,却没有影响到除紧那罗之外的任何人,一方面是因为薛燕身为魔剑剑魂对威力控制得非常精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司徒云梦早就对所有人施展了御风术、令大家得以悬空辟尘。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就战意骤消的紧那罗,此时再兴不起一丝反抗的意识了,就像韩夜说的,薛燕确实是两招就将她彻底击败。 紧那罗安静地躺在四面都是碎岩的地缝里,望着朦朦胧胧的一线天空和柔柔月光,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想动了。 直到司徒云梦用晗光长鞭将她从十几里的远方捉了过来,她才重新睁开双眼。 这时,薛燕已经散去功力、回归正常,众人也围绕在紧那罗四周。 静谧夜空微风渐起,皎洁月光照射在众人脚底下的那片荒山野岭之上。 夏夜微凉,紧那罗的心更凉。 司徒云梦这才发话道:“流莺,本宫之所以叫你在人间的名字,是希望你认清楚,不要继续跟着暗天教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你和你姐姐菱香自来到里蜀山后,从未杀过一人,而且管束手下不要伤及无辜,这些本宫都是知道的,否则,本宫也不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薛燕在一旁补充道:“就是就是!摸河螺虾那家伙拥有三重天外神力又怎样?我家梦姐姐三招就把他打得灰飞烟灭了!不然我怎么能冒充蛇神坛掌旗使来你们这里玩呢?” 当司徒云梦听到薛燕喊她“梦姐姐”的时候,她微微睁大蓝眸惊讶了一小会儿,因为“梦姐姐”从前只有韩玉叫,自从嫁给韩夜成为少妇后,韩玉也不叫了,她虽然不知道薛燕还在继续欺骗紧那罗,但也能接受。 薛燕说的很对,她和薛燕心灵相通、体质相同,已经如同亲生姊妹,那么叫一声“梦姐姐”也并不奇怪。 而后,司徒云梦又听到韩夜开始接话。 “一夜之间,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就荡平了蛇神坛!”韩夜微微睁大了清眸提醒紧那罗:“燕儿打你只要两招,她依然未出全力,内子的实力在她之上,我也未出全力……你说你们的教主如何厉害,他会比六界的老祖宗——盘古还厉害吗?” “可我们三人却实实在在击败了盘古的最强形态!” 在场众人一听,纷纷为之震惊,继而肃然起敬。 他们大多数还不知道夜、梦、燕三人曾大战过盘古极元,只知道韩夜一剑斩爆顶天立地的盘古之殇后,一阵灰暗冲击波就扫荡过来,令大家暂时失去知觉。 等他们再度醒来时,六界已经恢复生机。 所以他们一直只记得是韩夜拯救了这个世界,而灰暗冲击波是盘古之殇逝去时的余波、伤不了人。 韩夜说完他和妻子同伴的战绩,又把手掌摊向妹妹韩玉和妹夫星辰,对紧那罗道:“而舍妹和妹夫在那一战都还没出什么力,你不会以为你的暗天教主能挡得住我们吧?” 从众人反应中,紧那罗不难看出,韩夜没有说谎。 她不禁感慨自己和姐姐都太幼稚了,做了二十多年歌伎舞女、眼界窄不说,哪怕跟着暗天教主十余年,仍免不了见识短浅。 就好比穷人意外得到了一笔巨额横财,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用、用到什么地方,所以遇到了真正的“富人”,一下就显山露水了。 司徒云梦见紧那罗的神情逐渐落寞,趁热打铁道:“无论如何,你和你姐姐必须要离开暗天教,只要离开,就不是我们的敌人,还来得及重新做人。” 薛燕点头说:“是啊是啊!这样梦姐姐才能放心把暗天教那帮灭绝人性的家伙一锅端了!” 紧那罗不解地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消灭我暗天教?如果不消灭的话,我和我姐姐大可带你们去劝说教主,令他听从你们的要求、像从前那样安守本分,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司徒云梦摇了摇头,义愤填膺地说:“不行!” “你们在帮助摩呼罗迦的时候,知不知道他干了多少惨无人道的坏事?” 司徒云梦借着浑身散发出的辉光,大义凛然地道:“本宫素来推行六界无界、众生平等,而摩呼罗迦仗着自己拥有人间无敌的神力,欺压太湖沿岸乡镇的老百姓!滋扰掠夺江南各城各镇!抓活人剥皮泡酒!连身为同类的蛇精蛇妖他们也不放过!摩呼罗迦自己霸占蛇精姑娘,还纵容手下的龙蟒熊虺吞食同类!” “别的妖精都在努力修炼成人、修炼成仙,这伙妖精却野蛮冷血、残害无辜,猪狗不如!!” 薛燕说:“对啊!把偌大一个杭州城搞到鸡犬不宁,如果不是我和呆瓜、梦姐姐、呆瓜妹赶过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 韩夜握紧拳头冷声补充道:“他还杀害了无数仙家同道义士!原先居住在林屋洞天里的各路神仙,还有我蓬莱仙派掌门扶摇师叔,全都死在了他手里!” “摩呼罗迦可不是个小喽啰,是你们暗天教的一个坛主!地位仅次于教主了!你自己说,我们是不是该把暗天教连根拔起?!” 众人听完夜梦燕三人说完,皆尽骇然,也各自庆幸有韩夜一家人主持公道,否则暗天教这事就颇为棘手了。 无论如何,暗天教灭绝人性的行为是犯了众怒的,就连紧那罗听罢后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毕竟紧那罗虽忠于教主,内心却很鄙夷毘沙门、娑伽罗、阿修罗、夜叉、迦楼罗和摩呼罗迦的残暴行为,本来只打算与摩呼罗迦建立短期合作,没想到摩呼罗迦竟如此残忍残暴,远超紧那罗预料! 紧那罗甚至认为,如果众人所言不错,她是应该拉着乾闼婆与摩呼罗迦积极划清界限。 作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紧那罗冲司徒云梦点了点头,道:“我们认罪。” “实不相瞒,我和姐姐知道暗天教还有哪些分坛在干坏事,哪怕教主本人胸怀大志,这些教主座下的小人恐怕并不这么想……我不但应该带你们去见教主,还应该带你们去把这些分坛一个个剿灭。” 夜梦二人听紧那罗这么说,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紧那罗愿意提供暗天教更多信息,对于剿灭之事必然能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 随后,紧那罗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 “飞凰公主,首先,我要确保我姐姐还活着。” 司徒云梦不用征询夜、燕二人的意见,因为这对于即将弃暗投明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紧那罗与乾闼婆的姐妹之情不容置疑。 于是乎,司徒云梦将右手瑶华剑抛向空中,瑶华剑祥光闪耀,逐渐幻化成一本金灵天书。 司徒云梦剑指向上一挥,金灵天书开始翻页,很快,画有二重天外神力形态的乾闼婆那一页就呈现在紧那罗面前。 “姐姐!”紧那罗看到乾闼婆变成这般模样,也不知乾闼婆是否遭受了司徒云梦非人折磨,她只能用带着几许怀疑、几许义愤的目光瞪向司徒云梦。 正欲开口说话,薛燕却打断道:“喂!你别作出一副人家杀了你姐姐的样子好吗?我家梦姐姐的心地比你姐姐善良百倍!她说了不杀就不会杀!” “不是说了只是暂时将鸨妈婆封印进去了吗?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 紧那罗听薛燕这么说,虽不敢全信,但也觉得司徒云梦没必要骗自己,所以她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我想进去和姐姐谈谈,你们给我们一点时间,大概一炷香时间吧……时间到了你们单独就把我拉出来,可以吗?” 这个要求也很合理,司徒云梦无法拒绝。 韩夜亦认为,紧那罗一方面要确保乾闼婆没事,另一方面也需要去劝说乾闼婆,那么她总要和乾闼婆见上一面的,更何况是紧那罗主动提出进天书里去,而不是要求司徒云梦将乾闼婆放出来,没理由不答应。 眼见韩夜冲自己点了点头,司徒云梦也就放心答应了。 “收!” 司徒云梦将右手一指紧那罗,紧那罗便化作一道虹光投到了天书那画有乾闼婆图案的一页之上。 光芒散去,众人再定睛一看,此时此刻,那一页也已变为乾闼婆和紧那罗手牵着手、交互飞舞的图案,一黄一碧,恰似太极双鱼。 紧那罗此番主动提出进金灵天书,无论她与乾闼婆谈得是好是坏,甚至二女商量好一起逃遁,以她俩的灵力也绝无法再从金灵天书里跑出来了。 一切尽在掌控当中。 眼看大局已定,韩夜这才拱手对在场所有英雄侠士抱拳施礼,感谢他们不远万里奔赴里蜀山来帮助解决这里的事情。 各路英雄也纷纷予以回礼,但他们的反应和想法却各不相同。 三公九卿本就是司徒云梦和韩夜的臣下,他们出于一国之礼仪,反而是陪着公主、驸马一同向各路英雄施礼,自不多言。 柳错、洪锦、大力牛魔只觉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们此番本是听从妻妾的要求来帮忙,但庆幸结识了韩夜这等大英雄,虽然还没见识过韩夜的全部实力,但英雄惜英雄,这个朋友值得交! 敖慧心、龙吉和玉面狐狸则恍然大悟,难怪她们管教不好的孩子到了司徒先生手里突然变得听话,因为这个先生是六界最好的先生了啊?不由得暗自为孩子高兴,也为家里攀上了司徒先生这样的关系而高兴,乃至于看到圣魔辉光的司徒云梦也是两眼放光、格外崇拜。 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虽然不会觉得“举手之劳”,可见识过今天各种场面后,一方面佩服韩夜一家人的硬实力,另一方面也感叹他们的仁义,乃至于一航道人、张子陵和窦仲都觉得当初韩夜作为蜀山剑魔来结交朋友的时候,是他们几个仙派首领略嫌怠慢了。今后应效仿玉英宫蓝大侠的风范,不说刻意追随韩夜,起码人家拜访时务必做到礼数周到! 而羽霓裳、妃暄、玉致就认为洛阳薛女侠深藏不露,别看薛女侠平日里嬉笑怒骂、和大家打成一片,不成想实力竟然在各位女侠百倍之上!那么,自己的丈夫情人作为一派之主,也应当把“与韩夜一家互动”之事作为门派首要事务!倘若遇上什么难啃的老妖狂魔,只需韩大侠、薛女侠、司徒先生动动指头,顷刻间便能摆平!如此想来,今日之事也就谈不上什么帮忙了,纯属表表心迹、站站队伍,万不能自恃有功、待人无礼。 留仙秀才一家、柳灵泉一家、树精一家也是这般想的。 铁刀犬王、陆判和四阴帅则认为韩夜多礼了,想当年夜梦燕三人帮了鬼界阴司那么大的忙,他们赶过来后,反而怨自己实力不足,没能像蓝无瑕那样给韩夜等人长长脸。 沧浪和雾蟾身为妖主也认为韩夜多礼了,毕竟他们心里早就奉司徒云梦为尊,此次来里蜀山本也是帮忙,眼见司徒云梦善良而强大到六界无敌的境界,那自然是一心归附,以使他们的族人得到无上之庇护!出于这个目的,纵使亲身赴宴、赴汤蹈火,那也在所不惜,更何况这些天还没出过多少什么力,也就当了当卧底、壮了壮声势。 红儿、青儿、紫儿则连连摇手,对韩夜说她们没帮上忙,配不上感谢,只要兰香在人间过得幸福就好。 而蓝无瑕、朱瑾、江无缺、广寒散人、水灵素、李徽音等人只是冲韩夜微微点头,就凭他们昆仑一脉和蜀山的关系,韩夜对他们说感谢都有点假客气,何况蓝无瑕还把韩夜当做人生榜样。 水落樱也只冲韩夜微微点头,她愿意相信,只要帮助了韩夜一家,司徒云梦一定会履行其诺言,帮助她找到凌峰转世,这个“谢谢”就大可不必了。 金神蓐收没有回应,但他内心其实更想谢谢韩夜,一方面韩夜曾让他见识过“人定胜天”的信念有多么强大,另一方面神界也指望韩夜等人协同守护,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接受韩夜道谢。 只不过,在场各路神仙英杰当中,惟有云霄、琼霄、碧霄三人只是神情凝重地望着对众人垂首微笑的司徒云梦,沉默不语。 她们总算明白了师父灵宝天尊在包袱里留下的那两行字的涵义: --------------------------- 小恩小义,尔等尽赴天音大会; 大道大仁,天命当辅六界之主! --------------------------- 原来,小恩小义和大道大仁并非和以往一样、注定要对立。 恰如今,小恩小义和大道大仁,全都体现在了司徒云梦一人身上。 云霄、琼霄、碧霄终于不用再像两千多年前一样,非得在“助周伐纣”之大义和“同门情谊”之小义间选择其一。 她们当然会毫无疑问地支持司徒云梦、辅佐司徒云梦,因为这是她们愿意去做的事。 而碧游三霄做出这个选择,也在她们的师父——灵宝天尊预料当中…… …… …… …… 话说回两天前。 当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跟随星辰一同来到长乐苑并了解过各种情况后,他们均认为:需要将这里的事情悉数传递给神界。 而作为上古正神,九天玄女和蓐收有的是办法瞒着乾闼婆和紧那罗向天帝伏羲及三天尊上达天听。 天帝伏羲与三天尊闻言后,喜忧参半。 忧的是,暗天教的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强,不但是摩呼罗迦强横猖狂,连乾闼婆和紧那罗也不遑多让。如果五彩之心不亲自带着丈夫和姐妹出手,这事全摊到神界头上,那满天神仙在剿灭分坛时就势必要损兵折将、死伤惨重! 更忧的是,天帝伏羲和三天尊就算一齐出手对付暗天教主,会否像当年对付盘古之殇一般,事到关头才发现局势无法控制? 当然,喜的就是韩夜、司徒云梦、薛燕等人均已下定决心要剿灭暗天教,且司徒云梦依然保留着五彩之心的所有能力,那么只要他们愿意,神界岂能不全力支持?! 更喜的是,韩夜一家人在人间的号召力极强!就连女魔尊水落樱、清源妙道真君、大力牛魔、洪锦等各路高手都聚集而来,为了各自的目的去帮助韩夜等人,这可是天帝伏羲都自认绝不能做到的! 时至今日,天帝伏羲才怀念起了他那逝去的妹妹兼妻子——中皇女娲。 现在,他对于女娲曾经提出的“以人为本”①、“让五彩之心自己感受这个世界、怀抱六界”之政见可算是心服口服! 若不是女娲英明超世、高瞻远瞩,六界早就没了! 而这一切,当然也要归功于韩夜、薛燕和瑶光转世韩玉,他们令五彩之心有了一个责任感极强的丈夫,有了一个讲义气、爱生活的金兰姐妹,有了一个乖巧懂事、视如至亲的妹妹,如此,五彩之心才心甘情愿地给了六界第二次生命。 韩夜、薛燕、韩玉均属蜀山弟子,有他们陪伴着五彩之心一同生活、行侠仗义、护卫苍生,免去神界后顾之忧,身为蜀山始祖的太上老君当居首功! 而作为昆仑一脉始祖的元始天尊,则居次功,毕竟昆仑一脉虽然没落,昆仑八派掌门却善待韩夜等人,更有蓝无瑕、广寒散人等杰出之辈帮助韩夜,可谓同气连枝、深明大义! 三清当中,惟有灵宝天尊的徒子徒孙,未见得有多照顾五彩之心在这个世界的家庭。 是,作为灵宝天尊徒孙的崆峒二仙也曾帮过韩夜和司徒云梦一点忙,但他们法力有限,且未能赶赴长乐苑驰援夜、梦等人所辖的里蜀山。 不做对比,便不觉惭愧。 这么一比,就算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不说,灵宝天尊也略感汗颜了。 怪只怪自己收徒虽多,却都是以“通天教主”之身份收的,这些徒子徒孙后来都被册封为九天正神,他们虽大多数在韩夜带着司徒云梦上赤天时放过水,却远远够不上什么功绩。 然而,就在灵宝天尊汗颜之时,九天玄女却汇报说: “各位尊上,云霄、琼霄、碧霄也来长乐苑了。” 灵宝天尊得闻此讯后,感慨万千。 想当年,他的三位弟子云霄、琼霄、碧霄上了封神榜后却不愿意接受册封,只是回到三仙岛的碧游宫里潜心修炼,他便心知,弟子们这是心灰意冷、不再相信他这个师父了。 其实,灵宝天尊对这三位有情有义的弟子又如何不了解?他化身通天教主收云霄琼霄碧霄为徒时,曾经问过: “尔等修仙是为了什么?” 碧霄答:“长生不老。” 琼霄答:“寿与天齐。” 通天教主又笑问:“那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之后呢?就没追求了吗?” 云霄尊敬地回应她的师父说: “师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那天,云霄充满向往的神情,令身为“通天教主”的灵宝天尊印象深刻…… 可是,现实与梦想总是脱离的! 碧游三霄修炼成仙以后,她们虽已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却没有再开心过,因为她们意识到,她们总被迫去做着她们不喜欢的事! 被压迫! 被欺骗! 明知师兄惨死却被师父告诫不得寻仇! 只是想教训一下阐教恶徒却被二位师伯亲自收拾! 更何况,“通天教主”消失后,世上只剩灵宝天尊。 碧游三霄连自己拜的师父都是个假的! 可她们曾把师兄弟妹们当做亲人! 曾把通天教主视同亲父!! 如果说灵宝天尊疼爱斗姆元君、二十八星宿、五路瘟神、廿四雷将、哼哈二将、天罡地煞,那么灵宝天尊对于避世不出的碧游三霄,更多感到的是亏欠。 他只是没想到碧游三霄如此重情重义; 他只是没想到碧游三霄如此认真投入! 可对于女人来说,重情重义、认真投入,她们又何错之有?! 灵宝天尊的心里总希望着碧游三霄能理解,这个世界依然有和她们一样的女人存在着! 所以,灵宝天尊就很喜欢身为兰香仙子的司徒云梦,总觉得有一天,如果徒儿们看到司徒云梦,她们能够敞开心扉。 两年前多以前,灵宝天尊把司徒云梦从幽冥那里夺回的混元金斗和金蛟剪托彩云仙送还给了徒儿们,告诉了她们真相,但也因无颜面对三位弟子,未能亲自现身。 现如今,灵宝天尊又将他最喜欢的法宝——诛仙四剑放在一个包袱里,传予九天玄女化身的玄牝,玄牝则把包袱送到了碧游三霄的房门前,这才叩响了她们的房门。 灵宝天尊试图用纸条提醒碧游三霄:“你们为了小恩小义来帮助司徒云梦,本也没错,可你们知道吗?你们正在帮助的,同样也是这六界新的主人啊!为了大道大仁,还请尽心辅佐明君!” 灵宝天尊之所以敢向碧游三霄泄露六界机密,是因为天帝伏羲已经决定,支持司徒云梦做这六界之主! 既为了神界的存亡、也为了六界众生真正能实现平等! 事实上,司徒云梦一直在努力,而韩夜、薛燕、韩玉和星辰也一直陪着她在努力。 愚公移山,尚可感动上苍! 那,司徒云梦的善意,司徒云梦的全身心付出,难道不该为整个世界所尊重吗?! 否则,六界仍是一盘散沙,又如何去面对今后更大的劫数?! 责任和顿悟,使得天帝伏羲终于放下了他那长达数千年的“必须由神统治六界”的执念。 他要求九天玄女、四方上古神明乃至于满天神仙必须听凭韩夜等人调遣; 他赞同“以人为本”的方略,如果司徒云梦是人不是神,那就把她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哪怕她是情感上的人、武力上的神; 他提醒三天尊,多去扶持与韩夜一家交好的徒子徒孙,如果手底下有什么得意弟子,也尽量说服他们去辅佐韩夜一家。 所以,灵宝天尊当然会想到碧游三霄! 灵宝天尊见碧游三霄收到纸条还没动静,只能让九天玄女在抓捕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前一天夜里以心灵波荡之术提醒众人:司徒云梦正在扮演灼月推翻暗天教。 而九天玄女特别关照了一下碧游三霄,提醒她们:司徒云梦不但是灼月,更是复活了整个世界的五彩之心,所以,六界众生,皆已奉司徒云梦为新的六界之主! 并将司徒云梦的事迹进一步告知。 碧游三霄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们从三仙岛来到人间时,发现人间各地都是安居乐业、平安和睦,不再像殷商时期那样民不聊生、刀兵四起了! 难怪她们从蜀山进入里蜀山时,发现里蜀山空前繁荣昌盛,且到处都存在着司徒云梦的影子。 云霄娘娘路过里蜀山牌坊时,能见到司徒云梦的真迹、倾听到暗哨卫兵诚心期盼飞凰公主回来主持大局的心声; 琼霄娘娘吃着“李记冰糖红果”时,能看到上面用小篆标着一小段话——“飞凰公主亲尝御用”; 碧霄娘娘喝着有鱼饭店里的美酒时,能听到饭店小猫在议论着飞凰公主的光辉事迹…… 原本,她们以为司徒云梦只是影响了整个里蜀山。 直至神界高层把这个世界最隐秘的真相告诉了她们后,她们才惊觉: 整个六界都因为司徒云梦复活过后,发生了改变! 时代变了! 六界的隔阂也越来越浅了! 这世界…… 换了人间!! …… …… …… 从思绪中回到现在。 云霄眼看着各界英雄都围绕在司徒云梦身边,也并未随波逐流。 从昨晚起,她就一直想当面问司徒云梦一些问题。 在她印象中,六界之主应该是高不可攀的,她担心这些问题不一定有回应,那就会让她在各仙山道派的小辈当中丢尽颜面。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们该叫你飞凰公主、云梦、先生、还是殿下?” 司徒云梦在书里读到过碧游三霄的故事,转身看到云霄正式找她说话后,心里也异常激动,只能稳住情绪回应道:“啊?叫我云梦吧,随意就好。” 云霄看了一眼琼霄,见琼霄点了点头,云霄又问: “云梦,两年多以前,承蒙您照顾,帮我们夺回了我们的法宝,混元金斗和金蛟剪……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何会帮助我们?” 司徒云梦很诚实,而且是当着各位神仙英杰的面回应道:“那都是我顺便做的,因为幽冥欺负燕儿,我只是看不过眼,就破了他的灵宝乾坤袋,就这么简单啊!” “当然,我也答应了飞凰,要还鬼界一个太平天下!” 司徒云梦冲云霄微笑地说着,令云霄反而觉得她更为亲切。 云霄又看了一眼碧霄,见碧霄重重点头,云霄再问: “那……你明明可以超脱六界,遨游天外天,为何要把所有灵力给我们,让我们存活下来?” 接下来,司徒云梦的话才打动了每一个人的内心,只听她说道: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着,我没想那么多,就先把夫君和燕儿救了。” “可我和夫君、燕儿,也同样不能活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亿万颗心,亿万个生命,平等共处,真心相待,岂不快哉?” “大义固然重要,但所有大义都是由一个个小义凝聚而成的,既失小义,何谈大义?既无小家,何谈大家?!” 司徒云梦说得慷慨激昂,已经顾不上看别人的表情。 其实,她的家人都支持她,哪怕她看起来依然保持着那份天真。 或许是觉得自己很天真,司徒云梦就把手放在胸前,环顾众人,说道: “做了娘亲以后,我就想好好带带孩子们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因为我作为司徒云梦所经历的人间,充满了恶意、充满了欺骗,我希望我的孩子继续活在这样一片天地、这样一个六界。” “我知道,很天真,我一个人改变不了所有人。” 司徒云梦说着说着,云霄的眼眶也不觉湿润了,但司徒云梦还在继续说着: “五彩之心,不能变出更多的心,无法扮演整个世界!” “可我有你们,我感觉得到每一颗心都在跳动着!” “就算天外天会存在着更多美好的世界,我也不留念……生于斯,长于斯,觉得不好我们就一起把它变好!” “我坚信!终有一天,众生平等,人们相互尊重,共创一个五彩缤纷的未来!!” 司徒云梦说着说着,神圣的辉光照亮了整片夜空,她那看似稚嫩而坚定的信念也打动了包括碧游三霄在内的所有人! 敖慧心、龙吉公主率先抚掌道:“先生说得好!支持先生!!” “先生说得好!” “公主殿下说得好!” “仙子说得好!” 各界英雄的赞扬声、支持声起此彼伏。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金灵天书里,乾闼婆和紧那罗二人的图案正在逐渐靠近并合为一体! 注释: ①“以人为本”——这个思想最早是由春秋时期著名政治家的管仲提出来的,但可喜的是,我们的祖国、我们的党吸收了这句话的精髓。《管子·霸言》中有云:“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治则国固,本乱则国危。故上明则下敬,政平则人安,士教和则兵胜敌,使能则百事理,亲仁则上不危,任贤则诸侯服。”当然,霸王们并不是对所有的人都平等地加以管理,也不要求所有的人都必须支持他们的统治,因为他们知道完全的一致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坚信,只要他们能够给人民以尊重和爱护,他们就能够更好地发挥他们的作用,为人民创造美好的未来!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六十一回 飞天后 当司徒云梦向六界英雄们传递着她的理想和美好心愿时,紧那罗也在金灵天书寻到了乾闼婆。 金灵天书的每一页都对应着一个金光灿灿的结界,只有被九天玄女定罪的神魔仙妖人鬼才会被分别关押在这里。 关押时长量刑而定。 不过,能被九天玄女亲手关进来的人,他们的罪行起码该是数百年往上了。 天书结界方圆百丈,里头没有粮食酒水、山川草木,只有无穷无尽的金光,关在里头的人不会生老病死、亦不会感觉到饥渴,只能在这片茫茫金光里孤独地活下去,感受他们犯过的罪孽,犹如徘徊在一个祥光灿烂的无间地狱里一般! 紧那罗一飞入金灵天书,就看到了乾闼婆在十数丈之外的金光下抹着眼泪。 “姐姐!” 紧那罗见状赶紧飞去,十数丈距离对于体蕴二重天外神力的她而言实在太短,眨眼间,她就飞到了乾闼婆面前,并为乾闼婆擦起了泪水。 乾闼婆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司徒云梦对手,也知道早晚司徒云梦会拿她来要挟自己的姐妹,所以她才只能默默哭泣,但此时此刻,能在这片压抑的结界中见到相依为命的紧那罗,她的第一反应总是开心的。 乾闼婆抱住了紧那罗,唤道:“妹妹!我不是在做梦吧?” 紧那罗笑着朝乾闼婆摇了摇头,以示这并非做梦。 而后,乾闼婆才反应过来,愤懑于胸,双手扶住紧那罗的双肩,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飞凰公主也把你抓进来啦?!她折磨过你吗?” 紧那罗又摇了摇头,回应道:“不,她人很好,对我也很尊重,是我自己要求她把我收进来的。” “姐姐,你想想,金灵天书那么多页,她如果真的要抓我的话,又何必把我和你收到同一页当中?” 紧那罗知道乾闼婆是个性情中人,而紧那罗此行的目的是劝降乾闼婆,二女一同找到暗天教总坛后,借司徒云梦等人之手灭掉其他坛主,她当然不能说司徒云梦的坏话令乾闼婆负隅顽抗。 乾闼婆听紧那罗这么说,起初还感到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又觉在情理之中,司徒云梦确实也不像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 这时,紧那罗才直入主题:“姐姐,我们带飞凰公主去找教主吧。” “飞凰公主说,那摩呼罗迦鱼肉百姓、欺男霸女,还残害了许许多多的无辜生灵,虽然我们没杀过人,可我们毕竟是做了他的帮凶,她不过分追究我们的罪责也属仁至义尽了!” “还有她妹妹司徒燕司徒玉、她相公韩夜,实力都超乎我们想象,或许让他们正面去面对教主,会引起教主重视,从而令教主下决心舍掉那些残暴不仁的坛主!就好像毘沙门、娑伽罗那些货色!这对我们实是有利无害啊!” 说到这里,紧那罗发现乾闼婆的脸色已经变了,她艳丽绝尘的俏脸很快黑了下来。 “住口!” 乾闼婆大怒道:“妹妹!教主于我们有救命大恩,也说过要消除这世界的不平等,为此他亲力亲为、殚精竭虑,难道你都忘了?” “教主行事,无需别人置喙对错!” “你岂能听了别人一面之词,就要背叛教主、引他们去我们总坛!行此不忠不义之举!!” 紧那罗也料到乾闼婆会很激动,只好继续劝道: “姐姐!教主本身是没错,可他身边有小人啊,摩呼罗迦就是一个,毘沙门、娑伽罗这些人也是!再英明的主公,也遭不住满朝奸佞害人!” “我们把飞凰公主等人带过去‘清君侧’,不也是在帮助教主吗?” 乾闼婆越听越怒,指着紧那罗道:“糊涂!妹妹你好生糊涂啊!!” “我们败给了敌人,同意敌人的要求去见教主,不就是背叛变节了吗?就算教主能原谅我们,我们自己能原谅自己吗?又有何颜面再服侍教主左右?!” 见紧那罗面有愧色,乾闼婆的怒气也消了些,接着说道: “纵然要去,也不是他们押着我们去!” “真要去,也得斗败了飞凰公主,再带飞凰公主去找教主说明情况,请求教主管束其余坛主……我们的目标始终是消除神魔两界、令众生平等,这点与飞凰公主的政见是相合的,没必要再刀兵相向。” “我始终相信,教主是有远见的,他也愿意和飞凰公主等人间各位英雄合作,而非一意孤行!” 紧那罗觉得乾闼婆说得颇有道理,别看乾闼婆平时哭哭啼啼,在大事上还是有自己的立场,否则紧那罗又怎么会认她做姐姐呢? 尽管紧那罗同意乾闼婆的想法,但她又不得不提醒乾闼婆要面对现实: “可是,我们确实斗不过他们啊!不答应他们的要求,还能如何?” 乾闼婆想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用双手紧紧扶住紧那罗的双臂,肃然道: “妹妹啊,人生在世,除了锦衣玉食,更在乎一个忠义!背叛教主便是不忠,罔顾恩情便是不义!” 紧那罗缓缓点了点头。 乾闼婆长舒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只能用天外天里的那一招了。” 紧那罗:“哪一招?” 乾闼婆:“合体秘法!” …… …… …… 金灵天书外。 韩夜眼见大局已定,连三霄娘娘都为妻子司徒云梦的信念所折服,他便开始思考起剿灭暗天教总坛时的排兵布阵了。 既然抓捕乐神坛两位坛主都已经达到神魔两界大战的规模,那么攻伐暗天教总坛的场面就只会更大更凶险! 韩夜曾反思过两年前率领同伴、三魔尊和昆仑众仙挺进蜀山的那场战役,当时,盘古之殇复活甚至复制了无数上古恶神凶兽来组织大家前往蜀山之巅。 昆仑众仙对付单独一个凶兽都费劲!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他们完全插不上手,自保尚且困难! 而司徒云梦和星辰则大展神威,重楼、怒焱、凌峰也在痛快杀敌。 韩夜事后不免会想:“我为什么要喊这些师叔、前辈和兄弟们去做超过他们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事情办不好他们颜面尽失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 “早知如此,当初在昆仑山就不该劝说他们与我们同去。” 韩夜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他始终认为,没把昆仑众仙照顾好、反而还令他们感受到弱小无能,也算自己的过失! 把自己和家人的朋友们都尽力照顾好,乃一家之主的责任。 那么,这次去剿灭暗天教总坛之前,就务必要先将能力弱小的人安抚安顿好了,再号召大伙儿兵伐暗天教。 毕竟,兵贵于精,不贵于多。 韩夜环顾众人后,他心中便已有了精兵之选: 除自己和司徒云梦、薛燕、韩玉、星辰外,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清源妙道真君柳错、东海六公主敖慧心、大力牛魔、洪锦、龙吉公主、千里眼桃高明、顺风耳柳高觉都是可以带上的。 这些人要么是实力已达神仙魔上三界高手之流,要么就是拥有特殊能力。 挑选千里眼、顺风耳当然是为了刺探情报,只需己方拿出一人保护,他俩就能发挥出知己知彼、克敌制胜的关键作用。 至于余下之人,可由三公九卿以国宾之礼留于里蜀山盛情款待,或转移至韩宅一边陪伴孩子们一边予以照料警戒,直至韩夜率众彻底剿灭暗天教并尽可能抓住残党余孽后,方可回到各自地盘恢复正常生活。 想好这些,韩夜甚至提醒薛燕把在场之人都观察了一遍,确认这些人都是赤心一片后,才将后续的安排向大家说了…… 韩夜本就是救世英雄,且他的安排还算周到,故而众人均服从他的安排、无甚异议,甚至于,蓝无瑕还觉得能协助韩夜保护老弱妇孺也是一种殊荣。 正当三公九卿打算引着部分人员返回赤炎城时,司徒云梦却察觉头上一丈高处的金灵天书晃动得异常剧烈。 莫非,紧那罗已经说服了乾闼婆,故而在天书结界里提醒司徒云梦要放她出来? 司徒云梦下意识去看天书上的图案,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图案上乾闼婆和紧那罗组成的太极双鱼早已不见踪影,她俩此刻已经合成为一个拥有四只手的女相神明,神明身上发出的光芒眼看就要将金灵天书的金光吞没! 司徒云梦大感不妙,右手张开打算将灵力注入金灵天书以镇住天书内的神明,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金灵天书再也封不住合体神明,只听得嘭然一声震天巨响,金灵天书晃了一晃,一道丈余粗的九色神光破空而出,射向星云夜空! 众人百丈之高的夜空里,那九色神光最终凝成人形,也渐渐显露出合体神明的真容。 她头戴琉璃彩凤冠,身穿纯白飞天衣,胸缀繁星璎珞,臂绕金光披帛,额上的九色花钿熠熠生辉,身后的七彩光晕闪耀夜空! 胸前两只手结吉祥天女印,腹间两只手结法界定印,四只手上戴着的臂钏手镯也是灵光灿然! 除此之外,她的脚下还多了个坐骑——一只身上带有白、黄、红、紫、靛蓝、青蓝、黑、绿、橙九种颜色的神鹿! 此鹿拥有闪闪发光的鲜艳毛发和洁白如雪的美丽鹿角,与乾闼婆紧那罗合体后的神明相得益彰。 “九色鹿王?”金神蓐收眉头一皱,念出了这坐骑的名字。 女魔尊水落樱警惕地望着合体神明,对众人道:“传闻,西方世界有一种神鹿,名为九色鹿……无惧光、暗、雷、风、金、木、水、火、土九种灵力,而这九色鹿王更是九色鹿中的至尊,乘坐此物的主人,几乎任何法术都对他(她)无效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凝重地看向空中的骑鹿神明,大多数都只觉眼前这神明的实力深不可测,故而不敢妄动。 司徒云梦将金灵天书赶紧变回瑶华剑,收入手中,向着上空的神明问道:“紧那罗,你说你进去和你姐姐谈谈……谈得怎么样了?还带我们暗天教总坛吗?” 问出这问题后,司徒云梦自己也觉得问得很傻,如果紧那罗不是被她亲自放出来,是与乾闼婆合体以后冲出来的,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但对方没有发话之前,司徒云梦还是不希望从自己这边撕破脸皮开打。 不过,合体神明终究还是发话了,她用乾闼婆与紧那罗混而为一的双重声音回曰:“飞凰公主,你确是个大善人,抛开各自阵营,倒也值得交交朋友。” “我们答应你的事自会办到,不过……” “就只能带你一个人去见教主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合体神明将上右手指向了司徒云梦。 此言一出,韩夜和薛燕双双护在司徒云梦身前,齐声道:“不行!” 韩夜心里想的是,让我妻子单独去,她就算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岂能答应? 薛燕更加害怕司徒云梦过于善良,容易着了敌人的道。 合体神明似乎早就料到夜燕二人无法接受这个条件,她将璃目看向司徒云梦道:“飞凰公主,你也听到了,我们并非失信于你,是你的相公和妹妹不同意罢了……” “可归根到底,我们也不愿做不信不义之人……” “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着,合体神明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而这温和笑容伴着冷夜月光顿生出几许诡异之感,她才大声道: “把你们全部打败!再将飞凰公主带到总坛教主面前!由我们帮你们劝教主去惩戒那些灭绝人性的害群之马!这样,就既成全了我们的忠义,也达到了你们的目的……” “如何?!” 合体神明高高仰起头来,气焰也逐渐越来越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明白,要么就是他们把合体神明打服,要么就是合体神明将他们击败,此事再无斡旋余地。 星辰率先发难:“好狂的口气!我大舅嫂够照顾你了,你胆敢这么和她说话?先尝尝我的神风破灭箭和暴风骤雨箭吧!” 言毕,星辰左右开弓,用灵力将应龙振翅弓和射日神弓一左一右架在身前,右手通过射日弓射出数万道逆空暴雨般的神风破灭箭,左手通过应龙振翅弓射出上万道灿灿星河般的暴风骤雨箭,箭雨如重回夜空的流星雨一般朝着合体神明射了过去。 但到了合体神明身外九丈处,星辰射出的所有灵箭就都消散无形了,合体神明甚至连一只手都没抬过! 在场许多人都在盘古之殇一役中见识过星辰的实力,星辰成为双弓天箭手之后,已比肩上古神魔,曾杀得数十万邪灵凶兽尸横如海、血流成河! 可合体神明手都没抬一下,就挡住了星辰的左右开弓! 这家伙到底有多强?! 金神蓐收也决定试试合体神明的斤两,他抬起右手虎爪,空中百里之内的夜云全部聚拢到了一起。 “天罚玄雷!” 金神蓐收大喝一声,云开天破,一道五丈来粗金色雷光柱轰在了合体神明与九色鹿王之上,并瞬间将其吞没! 五丈粗的雷光威力还在不断扩大,直到扩大到三十丈,大地震颤,群山崩塌,天罚玄雷的威力才消失殆尽。 待雷光散去,众人定睛一看,那合体神明还好好地坐在九色鹿王身上,竟是毫发无伤! “看来,传言非虚。”金神蓐收感叹敌人实力已足够强劲了,也自认仅凭他一人之力已不足以战胜之。 薛燕头上燕钗一闪,她这才提醒众人道:“知道了!这是天外天的合体秘法!需要两个心灵相通的人同时施展,合体之后,其灵力是二人加起来的足足五倍!!”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是没有缺点,缺点就是一旦施展,合体的两人可能永远无法再分开。” 韩夜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嘀咕道:“燕儿,你既知紧那罗和乾闼婆还有这样的手段,为何不早点提醒我和云梦?” 薛燕水眸一瞪,还击道:“鸨妈罗又没在姑奶奶面前用过这招,姑奶奶要看到她用或者听别人描述过,才知道是个什么法术啊!这时候你就别跟我抬杠啦!” 无论如何,夜梦二人均未料到乾闼婆和紧那罗会以这种姿态冲出天书封印,韩夜开始思考对策,而司徒云梦则决定正面对敌,她凝聚起九天金光,朝着合体神明射了过去。 拥有圣魔辉光的司徒云梦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的九天金光粗达二十来丈,规模宏大,合体神明在巨大的光柱面前就如同大江里的一条小鱼,瞬间就被金光完全吞没! 而金光散去,不出司徒云梦所料,合体神明还是气定神闲地坐在九色鹿王身上,对司徒云梦道:“飞凰公主,你难道没听你同伴说什么吗?” “她方才说过了,九色鹿王的主人不惧光、暗、雷、风、金、木、水、火、土!” 合体神明依旧用乾闼婆和紧那罗混合在一起的声音说话,似乎是对现在自己的状态很满意,她默默点了点头,而后向众人宣布: “从今往后,世上或许再无乾闼婆和紧那罗,也不再有菱香和流莺……” “你们可以叫我新的名字……” “飞天幻后!” 飞天幻后宣布着她全新的名字,浩瀚夜空的无数繁星也在那一刻变得格外耀眼,如同她胸前的繁星璎珞一般闪闪发亮。 (时间快到了还没交稿,我先把后面的文案放过来凑个数,稍晚我再改回来o(╥﹏╥)o) 殷释天登场,将飞天幻后消灭。 “教、主,您来了。” “菱香给您丢脸了。” “你先不用说话,好好躺着。” “我和妹妹本想给你找个能让您开心的姬妾,没想到,功败垂成……” “我知道。” “她就是五彩之心。” “我也知道。” “让你躺着好好休息,为何抗命?”“你屡次抗命、屡次自作主张,我是该留你呢?还是该杀你?” “教主,您会留我的,否则,您为何要救我?难道不是因为可怜菱香吗?” “不是。当年我只是顺手救了你和流莺,并没想到日后你会缠着我。” “您为何要收我做乾闼婆?难道不是因为您希望我加入吗?” “人手不足,忠诚之人太少。”“你虽笨,却忠诚。” “那您为何又要赐予我如此强大的法力?又默许我开天音大会?难道不是因为倚重我吗?” “是啊,所以你完成了你的使命,你在里蜀山开天音大会,五彩之心一定会来。”“六界高手也会来。”“我就可以面对面和五彩之心谈谈条件了,不是吗?” “教主……” “菱香,自从佘芷走后,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女人了。”“可你总是想要我的心里装下你。”“我厌恶你很久了。” “我并不在乎是不是处子之身,我只是讨厌明明低俗、却故作高雅的你……给你这么多灵力,你是怎么想到在六界开个最大的妓院的?” “既然让你好好躺着,你不听……” “那就永远躺着吧。” “五彩之心,或者,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随意。” “你看呐,我们是一类人,拥有对等的法力,想收回谁的灵力,就收回谁的灵力。” “我也退让一步,退而求其次。” “你把九天众神、十地魔尊的法力全部收回来,我帮你,令他们不会马上死去,但只能作为凡人生活在这世上,生老病死、再入轮回,这总行了吧?” “包括天帝在内,他们的灵力不是上天给的,就是自己修炼的,我没权利夺回!” 殷释天觉得司徒云梦真的很犟,犟到不管怎么和她说,她都不听。 硬撼韩夜、司徒云梦、薛燕、水落樱和蓐收的合力攻击,与司徒云梦谈合作。 司徒云梦不同意,殷释天打算杀死九天玄女、水落樱和蓐收,被司徒云梦保护。 “在你看来,他们是神魔……” “可在我看来,她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 “只要你再敢动他们一根毫毛,就是与我为敌!” “对!与我们为敌!!” 沧浪才知,雾蟾是个女子,而且很漂亮。 “你和谁有过感情吗?” “我和几位兄弟姐妹有过感情。” “我是说……你和男人之间有过感情吗?” “我一直随老大人潜心修炼,暂时还没有。” “雾蟾姑娘,我是这样想的,你是毒沼界的妖主,巧,我又是鲛人一族的妖主,如此一来,你我岂非门当户对?不如结个秦晋之好,共图平安!” 司徒云梦觉得这话好像听过。 哦,在幻梦古城里听过,是沧浪对她说的。 “我要问过老大人,再行计议。” 司徒云梦:“万毒他老人家还好吗?只可惜,今日之盛会,万毒没来。” 雾蟾:“飞凰公主,你怎知道他没来?”“他一直就在我身边啊。” 沧浪:“……” “雾蟾姑娘!雾蟾姑娘!!联姻大事!联姻大事啊!!” “我要问过老大人。” “他就在你身边啊!你现在干嘛不问?” “他还在生长,等他根枝再长大点,我再问。” 司徒云梦唯恐怠慢了众人,化出多个身外身去见老朋友,回复成一个后,感觉头很晕。 韩夜让她以后除了打架,身外身要少用,免得脑子混乱。 “那和你打架呢?” “我俩打什么架?”“啊……!夫人你……!” “不行不行!那个真不行!一个啊!就一个!!不能再多了!!” “依你。” “呃……特殊情况另说。” “好,听你的。” 司徒云梦与铁扇公主(丈夫大力牛魔)、东海六公主(丈夫柳错、清源妙道真君)、龙吉公主(洪锦、龙德星)在海床下用辟水诀开出一个界域,在海底喝茶。 铁扇公主、龙吉公主和敖慧心请教司徒云梦驭夫之方。 铁扇公主和敖慧心问司徒云梦,她们的孩子在韩宅读书,调不调皮? 司徒云梦说还好,就是圣婴童子老是欺负小龙女,告诫过好几回了。 敖慧心:我们家小雪还手了没有? 司徒云梦点头。 铁扇公主:我们家圣婴打赢了没有? 敖慧心:诶!我说铁扇,怎么问着问着变味了?先生说了,是你家孩子欺负我家孩子,我就问她有没有还手,你在这里跟我较什么劲! 铁扇:你刚才那话说得!我家圣婴欺负你家小雪,自当由我这个做娘亲的去教训,她为什么要还手?就非得跟我儿子打起来是吧!那行啊,要么别打,既然要打,我家圣婴肯定要赢! 司徒云梦:你们俩少说两句。孩子好着呢,没打过架,不是有我管着吗?结果孩子没事,两个当娘的就要在这里动手了? 铁扇:先生,上次你的里蜀山有事,这厮带着龙吉和玉面狐狸一起去,居然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是那个狐狸精和我们家老牛一起去的,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敖慧心:你性子烈,带你去怕你闹事! 龙吉:这我可要说句公道话了。铁扇,慧心本意不坏,长乐苑全是些歌伎舞女,不太适合你去,这是我和她一致认为的。 司徒云梦:好啦好啦,铁扇,消消气,我懂你的,你一旦知道也会来的,不需要证明什么……这份义气,云梦心领了。 大力牛魔与清源妙道真君的恩怨由来已久,清源妙道真君作为陆地神仙中的至尊、听调不听宣,但受神界邀请、曾去积雷山找过牛魔夫妇的麻烦,二人在积雷山大战了三百回合,后来铁扇公主心疼丈夫就来帮手,一扇子就把清源妙道真君和他的吼天犬给扇走了,扇到东海去了。 清源妙道真君知道单人不是牛魔夫妇对手,只好求助于他自己的夫人六公主,六公主从东海龙宫里请出度厄真人亲自修炼出的定风珠,真君夫妇再战牛魔夫妇,后来神界见积雷山不好收拾,这才让真君罢手。 临走前,真君放下狠话:“你夫妇若再敢为害人间,就算天帝不调小圣,小圣也定然再来!” “有种现在就别走!”两个男人又要打起来了,但无论是铁扇公主还是六公主,都不太愿意继续打下去,各自把丈夫劝走。 但从那以后,铁扇公主和敖慧心就有了矛盾,明面上还是姐妹,暗地里总要较较劲。 铁扇:看在先生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以后再有她们家的事不叫上我,我和你割席断交! 敖慧心:你说叫就叫啊?让你儿子少欺负我们家小雪,不然轮不到你跟我割席断交,我还要找你登门问罪呢! 铁扇:给你鼻子你还上脸了是吧? 司徒云梦:安静!喝茶管不着你们的嘴了是吧? 铁扇和敖慧心互相看不惯对方,虽然都是喝茶,但气氛不太好。 龙吉给司徒云梦使了使眼色,司徒云梦心领会神。 “我们家天天快一岁了,想给他买点衣服穿,你们有什么好推荐吗?” “颜色啊、材质啊、款式什么的。”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六十二回 诛仙阵 修仙是为了变得更自在。 如果心里头不痛快,那么就算修炼到天长地久、洪荒无敌,也不自在! 三霄娘娘回想起最自在的日子,就是师父把很多师兄弟妹收归截教门下之时,那时的他们不在乎对方是人是鬼、是鸟是兽,他们畅所欲言、他们团结一心。 哪怕阐教弟子说截教弟子是鱼龙混杂、并非道家正宗,他们也不屑一顾,尤其是三霄娘娘。 三霄娘娘始终相信师父的教义:“天地万物,皆可成仙。” 也是因为这教义,三霄娘娘很喜欢截教,在这里,山精水怪皆是同门,无非贵贱,一同修炼,一同畅谈理想。 这番话与司徒云梦的政见——“众生平等、六界无界”何其相似? 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武王伐纣、姜尚封神之后,世上再无截教! 就算在神界找到了昔日同门,三霄娘娘也只会觉得她们被骗了,截教是虚假的,截教教义也是虚假的,这世界或许并不存在着她们理想中的那一群人,这世界的未来只有压迫、恶意和欺骗,不会再有任何希望。 直到从三仙岛来到里蜀山…… 她们看到了焕然一新、繁荣昌盛的壮丽妖界! 她们看到了忠肝义胆、拥护主上的三公九卿! 她们看到了热血激昂、快意恩仇的昆仑众仙! 她们更看到了重情重义、以身作则的六界之主! 一个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的世界,竟被这个善良纯真的六界之主做到了! 神、魔、仙、妖、人、鬼共聚一堂,凝聚她面前,听她去描绘那个众生平等、没有欺骗和压迫的未来! 云霄、琼霄、碧霄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了那个未来! 哪怕两千多岁了再被别人骗一次,云霄、琼霄、碧霄也愿意去相信那个未来!! 只因为司徒云梦的至情至性引起了她们的共鸣。 所以,在得到师父的鼓励与全力支持后,三霄娘娘尘封已久的内心滚烫了起来! 云霄将诛仙剑、戮仙剑握在左右手,望着天空中那不可一世的飞天幻后,昂首挺胸对身后的琼霄、碧霄道: “二位妹妹,听到师父他老人家说什么了吗?” 琼霄、碧霄齐声应道:“听到了!” 琼霄手持陷仙剑,接着说:“如果九曲黄河阵不够对付她……” 碧霄手持绝仙剑,跟着道:“就用诛仙剑阵来收拾她!” “截教门人,不输诸神!” 碧游三霄齐声说着,云霄从包袱里拿出原先那张纸条,果不其然,纸条也变成了闪闪发亮、灵气四溢的诛仙阵图! 三霄娘娘同时剑指诛仙阵图,将图完全打开,借着阵图的灵力,她们手里的诛仙四剑分别化作四道剑光射向东、南、西、北四片遥远的夜空。 “三才化四相,诛仙剑阵——!!” 三霄娘娘同声高喊着,一起捏诀。 话音刚落,方圆千里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延绵不绝的山野惊惧不已,在颤抖中被无上仙力撕裂成一道道深渊! 竞相争高的群峰惶恐连连,在摇晃中被强横灵气崩碎为一片片乱岗! 惟有那赤炎城,似乎受到三霄娘娘的庇佑而纹丝不动,仍旧是楼宇栉比、屋舍俨然,这也使得被剥夺五感的妖精们免因地形剧变而遭到伤亡。 下一刻,在那广袤深邃的地平线之东面,冉冉升起一座比昆仑山高出百倍的青光巨剑,它青色的光芒照亮了方圆五百里的夜空,一切崇山峻岭在它面前看上去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紧接着,北方一座玄光巨剑破土而出,并迅速升高到了十万丈的夜空,那玄光似乎要吞噬掉整个妖界! 再接着,西方一座白光巨剑高高升起并闪耀出震慑千里的刺眼寒光,剑上数以万计的仙人亡魂在痛苦地嘶嚎着,场面令飞天幻后都不免心底一寒! 最后,南方一座红光巨剑伴随着苍茫大地那逐渐停息的震动声,也耸立于星夜长空之下,剑光染红了天穹,令千里之内的所有八部天龙图也为之瑟瑟发抖!! 诛仙剑阵一旦开启便惊天动地,每柄剑足足高达十万丈,众人就算站在五百里外,也能看到天空与大地之间那熠熠生辉的诛仙四剑!! 六界得如此剧变,不但是飞天幻后为之所撼,洪锦、龙吉和柳错更是大骇失色,作为殷商时期就存活下来的神仙,他们深知诛仙剑阵的可怕,那是所有神仙谈之色变的噩梦! 圣人之下皆蝼蚁! 没想到碧游三霄竟然真的重现了主宰天道杀伐之无上法阵! 柳错明知故问地大声对碧游三霄道:“慢!三位师叔开的莫非是诛仙阵?” 龙吉也懒得绕弯子了,直接出言提醒碧游三霄:“道友停手!诛仙剑阵威力无穷!一旦启阵,六界众生均会受到牵连,届时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碧霄轻慢回应道:“龙吉,你见识忒少,只有弱者才无法驾驭强大的阵法、致使伤及无辜!” 云霄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对在场英雄道:“各位道友尽可放心,我碧游三霄从不滥杀无辜,而况已决意辅佐六界之主成就大义,既然敢开这阵,就断不会误伤他人。” 琼霄提醒云霄:“姐姐,别和他们废话,让他们安心看着就好。” 尽管琼霄动手比较爽快、碧霄说话比较直接,但她俩也理解云霄为何要费劲向龙吉、柳错等人解释,毕竟大家现在是一个阵营了,能相处就好好相处。 是敌是友,碧游三霄非常明了。 琼霄翘首百丈夜空之上的唯一敌人——飞天幻后,以上仙之力将言语传播至千里之外,大喝道:“兀那妖妇,汝可识得此阵?!” 无论是菱香和流莺,她们的记忆里都不曾见过诛仙剑阵,合为一体后当然也不认得,但又没必要跟对手说这些,所以用二人混合的声音回应道:“我为天外神明,归附于帝释天,乃一神之下、万神之上,你不过一介小小仙子,岂敢称我为妖妇?” 薛燕看到碧游三霄开始发力,颇觉兴奋,正想帮着她们说话,却听碧霄抢先辱骂飞天幻后:“呔!什么天外神明?你且问问在场英雄,谁认得你是什么神仙?谁又稀罕你是什么神仙?所谓神明不过是你自封的罢了!” “你穿着奇装异服、长着四条手臂,不是妖妇是什么?!” 薛燕补了一句:“妖孽呗!妖怪呗!妖婆呗!” 被二女配合着骂了几句,飞天幻后认为需要当众立一立威了,不用实力来震慑震慑这帮人恐怕不行。 但飞天幻后并没打算对薛燕动手,因为她脑海里存在的紧那罗之记忆告诉她:“司徒燕”坚不可摧,就算十倍于紧那罗的威力,也未必能重创“司徒燕”。 所以,飞天幻后理所应当会盯上碧游三霄中的碧霄,更何况这厮还连同两位姐姐弄了个看起来规模不弱于天舞宝轮的诛仙剑阵,大涨敌方士气,那就必须风摧秀林之木、弹打出头之鸟! “神明是否自封,过手便知真伪!” 飞天幻后说着,抬起一只手、将手上食指指向夜空,从她指尖爆发出耀眼夺目的万丈灵光,一道三十丈之粗的光柱经由食指射向苍穹,而后调转枪头,化为一束粗硕无朋的弧光轰向碧游三霄! 弧光在空中如同一座横跨五百丈、高约千丈的拱桥,蔚为壮观、灵力无穷,附近众人也不由得为碧游三霄抹了把汗,总觉得碧游三霄此番凶多吉少。 可那“拱桥”却在离碧游三霄三十六丈之远的身外……停了下来! 任凭弧光如何强横,也再递进不去一寸!! 飞天幻后略感惊讶,虽然这仅是她的七成功力,但碧游三霄手都没抬一下就将弧光挡下来,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视力也不弱,借着漫天闪闪的天龙图,能隐隐看到数百丈之外碧游三霄正被一股极为浑厚的气墙护在中央,那气墙厚到纵使飞天幻后也只能朦朦胧胧瞧见碧游三霄的仙姿倩影。 云霄手捏剑诀、稳如泰山,开口对飞天幻后道:“所谓诛仙阵,本也是攻守兼备的阵法,诛仙四剑主攻、诛仙阵图主守,我等既在阵眼当中,非四位天尊级别的高手合力不可破得。” “你道行虽高,却只是从天外借来的,对上我三人的恩师尚且胜负难料,安能破我诛仙剑阵?” 言毕,碧游三霄将悬浮于身前的诛仙阵图高高祭起,推至头顶三丈之高,那诛仙阵图上的太阴、太阳、少阴、少阳之四象煌煌夺目,这下,诛仙阵图非但是护住了她三人,也护住了方圆三百丈内的全部友军! 这恰是道家至高无上的攻守兼备之奇阵, 对上了佛门摩诃无量的攻防一体之妙法! 那么,究竟是碧游三霄的诛仙剑阵绝世无双,还是飞天幻后的天舞宝轮更胜一筹呢? 胜负,下一回合便已见分晓。 碧游三霄遥望着神情逐渐严峻的飞天幻后,又是碧霄率先发话:“什么斩断六根、飞升极乐?别把害人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琼霄道:“你试过被人夺去五感吗?你虽不杀生,却让这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比死还难受!” 云霄道:“今日,就用我截教的最强阵法,来破你的邪魔外道!” 三位仙子轮番说完,便同时以剑诀催动诛仙剑阵,向着飞天幻后发起了攻势。 先是天南之端的那座陷仙剑发出红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数以亿计的天龙八部图就尽数被染成红色,茫茫大地上的山川河流也尽数被染成红色! 红光吞噬了整片天地,将里蜀山变成了一个只有红色的世界! 多番剧变,致使司徒云梦也停下飞行,她听到遥远的后方传来碧游三霄与飞天幻后等人的对话后,对于眼前通红的色彩并不感到排斥,因为红色也是里蜀山的象征,象征着万类生灵的勃勃生机! 可这红色,在飞天幻后那里却尤为刺眼,整片世界已如同血泼万里、血染河山! 红光并非只令飞天幻后恐慌,它还在不断消磨飞天幻后的灵力。 飞天幻后正欲施展灵术抵御,大地北方那柄玄光宝剑——绝仙剑开始发挥出它的威力! 只见绝仙剑里飞出数亿柄有形无实的飞剑,远看上去那已经不像是一场狂风骤雨,而是喷出了一股席天卷地、浩荡千里的烟雾,烟雾所过之处,悬浮于空中、铺张于地上的八部天龙图统统被幻剑刺破穿透! 但八部天龙图并没有就此消散,它们变成了一个个飞天神女,正在惨遭诛仙剑阵的残忍杀戮! 飞天幻后放眼望去,只见目光所及的数十里之内: 左侧的八百飞天被飞剑斩破头颅,无头之身仍在空中旋转,血淋淋的脑袋却飞满了天空! 右侧的三千飞天被万剑穿心,密密麻麻的利剑插在她们身上令她们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前方的数万飞天,或被封喉、或被剖腹、或被剜目、或被截肢,她们的死状各式各样、惨绝人寰! 天地之间尽是飞天们那七零八落、如同下雨一般的断肢残躯、眼球毛发、脑浆碎肉和稀烂得不知是心肺还是肝胆的内脏!! 一股浓厚的腥风血雨扑面而来,飞天幻后能从鼻子里闻到鲜血的腥气,能从肌肤上触到鲜血的粘稠,甚至还隐隐感觉舌头上泛起了又甜又涩的血丝味! 那都是她的同类——飞天神女们惨死带来的死亡气息! 与此同时,飞天幻后还能听到四周不停地、猛烈地传来飞天神女们的惊叫声、惨叫声和嚎叫声!! “啊啊啊!” “啊啊啊——!!” 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哀鸿遍野、响彻云霄! 飞天幻后只觉五感彻底陷入到“飞天惨遭屠戮”的氛围当中,数以亿计的飞天神女身上喷出的鲜血、肉末和脑浆,令整个天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色阴影!! 一瞬间,飞天幻后就觉得仿佛已被诛仙剑阵杀死过上亿次了! 如果说陷仙剑消磨的是神仙的灵力,那绝仙剑消磨的就是神仙的意志! 飞天幻后的意志逐渐被绝仙剑吞噬殆尽,尽管她知道八部天龙图不可能变成真正的飞天被诛仙四剑射杀,但在她的脑子里此刻已深深被烙上了四个字——“入阵必死”! 碧霄在远方发话道:“妖妇!你既夺走大家的五感,自己就尝尝五感俱在的痛苦吧!” 琼霄道:“你怎么欺负弱小生灵。” 云霄道:“我们就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飞天幻后又感觉胃里一阵刺痛,好像有数万根针要刺破她的肠胃,她疼痛难当、恶心反胃,只能张大嘴巴将肚子里那些奇怪的“针”吐了出来。 “呕——!” 这一吐不要紧,蝗灾一般的飞剑从她嘴巴里喷涌而出,射向她面前的无数飞天神女,令飞天们腹背受剑、死无全尸! 这下,飞天幻后倒成了杀害同类的“刽子手”。 乾闼婆和紧那罗本就讨厌杀戮,合为飞天幻后自然更加嫌恶,她被诛仙剑阵的幻象摧残得心肝欲裂,只能双手抱头、另外两只手按胸大叫道:“停——!!停啊——!!!” 喊话时,飞天幻后也不忍再看众多飞天被疯狂杀戮,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等她再度张开双眼时,一切都变了。 八部天龙图全部消失不见,亿万飞天也皆尽消散如烟。 洁白月光洒落在漫山遍野之上,百里之外的赤阳城也归于宁静。 方圆千里的夜空与大地还原如初,惟有四座巨剑还镇在大地之四端! 原来,当飞天幻后受到绝仙剑那深入五感的幻象影响后,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被碧游三霄破解了天舞宝轮,令众生得以彻底恢复! 薛燕前番正苦思救大家脱离苦海的良策,此时眼见蓝无瑕、朱瑾等人恢复行动,不由得挥臂欢呼道:“干得漂亮——!!” 飞天幻后没空理会薛燕,哪怕是形如神明的她,此刻也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一双璃目睁得要多大有多大,一对纤眉锁得要多紧有多紧。 她很明白,她与碧游三霄的第一轮交锋实实在在地输了! 甚至可以说是输得一败涂地! 以至于她心里还在为刚才绝天陷地的恐怖画面所震撼着,没工夫想对策。 碧霄则乘胜追击高喊道:“妖妇,这才第一回合就累成这样了?且看你第二回合能不能顶住?” 等碧霄说完,三霄娘娘齐声念道:“弑神屠魔,诛仙四剑!” 一边念着,三霄娘娘一同催动东方的诛仙剑和西方的戮仙剑,但见耀天青光与吞月白光在众人头顶上交相辉映,自诛仙剑里飞出上亿柄实体之剑、自戮仙剑里飞出上亿柄幻化之剑,它们一前一后朝着正中央的飞天幻后如浪涛般席卷而来! 被亿万规模的虚实之剑卷入其中,飞天幻后只觉眼前一阵黑暗、一阵明光! 黑暗是被实体之剑遮尽了皎皎月色! 明光是被幻化之剑映亮出四面八方! 诛仙剑阵里的各类剑光、剑气、剑刃似大海狂澜般翻涌不止!如星空漩涡般无尽无穷!! 飞天幻后从虚幻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又不得不去面对来自于现实的恐惧! 她运足了浑身的天外神力来对抗八方六合射来的亿万飞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暗交织的剑浪递进到了她九丈之内! 八丈!七丈! 六丈!五丈! 飞天幻后眼看着那凭借九色鹿王凝成的无量灵气壁被一重重攻破、一点点缩小,正施展浑身解数想要突围而出,忽听脚下的碧霄大喝一声: “妖妇!别白费劲了!” 琼霄道:“诛仙利!戮仙亡!” 云霄道:“没有神明能对抗诛仙剑阵的威力!放弃你无谓的抵抗吧!!” 飞天幻后张开四手释放出所有灵力去填补被诛仙飞剑刺破的窟窿,试图将她保护的范围撑大一点,再寻反击逃遁之道。 但这时,忽明忽暗、变幻莫测的万剑深渊已将她的三丈之内都吞噬殆尽! 甚至已经有数十把飞剑穿透了灵光护壁,射到了她和九色鹿王的身上! 痛! 刺痛! 痛的感觉越来越多! 就如同陷入深海里的一个布囊,一旦有海水涌入,就会有千千万万的海水涌入,一触、即溃! 飞天幻后被诛仙剑和戮仙剑的威力射得元神颤抖、遍体鳞伤,但她能感觉到脚下的九色鹿王比她更痛苦! 九色鹿王鲜丽的毛发上此刻染满了鲜血,身上也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无损了,可它还在努力支撑着! 没错,九色鹿王可以帮助飞天幻后无视光、暗、雷、风、金、木、水、火、土九种灵气的伤害,但剑为百兵之君、剑为万武之王!诛仙剑阵的剑气剑光剑刃非铜非铁亦非钢,恰是飞天幻后和九色鹿王的最大克星! 明眼人都看得出,就算只保持住这种攻势,再过得片刻工夫,诛仙剑阵就能重创飞天幻后、屠杀九色鹿王! 但是…… 三霄娘娘不是扶摇圣母,她们绝不会因为敌人遭受重创而莫名心生恻隐。 要打就往死里打,不必留手! “大道天诛,万仙俱灭!!” 三霄娘娘齐声喊着,一同将剑诀指向飞天幻后,但见千里大地之上,东方诛仙剑、西方戮仙剑、南方陷仙剑、北方绝仙剑同时发出各自的亮光,四象之光在飞天幻后头上万丈高处合而为一、凝成了一柄五彩夺目的有形神剑! 剑尖直指飞天幻后! 剑首伸向浩瀚星空! 剑宽八百丈! 剑长一万三千五百丈! 在飞天幻后的头顶上,天诛之剑遮蔽了云月!掩盖了星空! 令飞天幻后的眼睛里就只有那柄剑,再无他物!! 神剑以灭世陨铁之姿落向飞天幻后,它投下的阴影也逐渐覆盖到百里之广! 随着神剑的逼近,众人甚至能看到它剑锋上的金相纹理! 若是被这柄旷世巨剑击中,那是何等下场?! 直至此刻,六界众生方才明白: 当年通天教主在界牌关摆的诛仙阵,只不过是和其余二位天尊师兄小打小闹,直至碧游三霄今日痛痛快快地再度重现后,诛仙阵方显现出它最大的威力! 那不是区区一个天尊能抵挡得住的威力!! 即便天帝伏羲、女娲娘娘亲临,只怕也要死在这个阵里!! 那么飞天幻后,亦不例外。 飞天幻后本就被亿万飞剑围困、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避开这绝世一剑,只能把心一横,腾出一只手去抚摸九色鹿王,心道: “本生,我大限将至,为今之计,只能将你融入体内,方能避祸,你愿意牺牲吗?” 九色鹿王温顺地在万剑穿刺中点了一下头。 或许也是不愿意眼看九色鹿王饱受凌迟之痛,飞天幻后将四只手都放在九色鹿王头上,九色鹿王化作九色神光被飞天幻后吸入到体内,成为了飞天幻后身体的一部分。 下一刻,天诛之剑就轰隆隆砸了过来! 正当在场英雄均认为飞天幻后必死无疑时,怪异之事就此发生,只见天诛之剑吞没了散发出九色光芒的飞天幻后,却未能将她诛灭,而是横穿而过! 远远看去,倒像是巨剑将一团九色之光吞入了剑中! 但众人都感觉得到,飞天幻后的灵力比之前又强了不少,这一剑下去,她竟是毫发未伤! 反而是天诛之剑,因为穿过了目标,它自然是势不可挡地落到了群山荒野之上! 韩夜眼见情势不妙,指挥大家飞向高空,以避开神剑之威。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里蜀山回荡着天崩地裂之声,众人脚下方圆百余里的东部山区,其山峰、峻岭、草木、土石,全被天诛之剑震成齑粉、扬灰万里!令这天月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尘埃散去,众人脚下只剩一个方圆一百五十里、深不见底的巨坑!! 此情此景,六界众生无不骇然失色,既觉得诛仙剑阵的威力太过恐怖、又觉得飞天幻后极难对付! 而碧游三霄对于未能诛杀飞天幻后也是为之一愣:莫非飞天幻后还有后招? 韩夜望着空中悬浮的飞天幻后,回忆起与诸神群魔的斗战,不由自主地沉声喊出一个他认为有可能的解释:“虚化?” 薛燕摇了摇头,回道:“呆瓜乡巴佬,这可不是虚化!” “三霄姐们的万仙俱灭足以碾碎虚空,连虚化的神仙也可以斩尽杀绝,你说畸形妖妇敢用虚化去躲吗?那不是找死?” 韩夜习惯了薛燕给人瞬间取绰号的作风,所以对于薛燕叫碧游三霄作“姐们”、叫飞天幻后作“畸形妖妇”已见怪不怪,只是薛燕把名字叫错的时候他才会忍不住纠正。 但事态紧急,韩夜认为薛燕不该在此时卖关子,所以忍不住问道:“那你倒说说,她用的是什么法术?” 薛燕口吐四字:“帝女非攻。” 这时候,两百多里外的司徒云梦见里蜀山妖精们安然无恙、感受到远方的众人也恢复正常,她也正好用凤返回到了韩夜身边,耳中就恰恰听到了薛燕喊出这个法术的名称。 “帝女非攻?”夜、梦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没错!”薛燕双手环于胸前讲解道:“帝天之下,神女俯首,诸天神佛,惟女非攻……这个法术的精要之处在于,所有女性的武功法术在施术者面前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说白了,诛仙剑阵现在制不住她了!” 此言一出,各路神仙陷入沉默。 天外天怎么净是些近乎无赖的神功妖法? 偏偏众人之中威力最大、能够克制敌人的诛仙剑阵,又是三个女人开启的! 而蓐收、星辰、柳错、大力牛魔,哪怕加上韩夜,似乎还不够数来收拾飞天幻后。 这下又该如何是好? 司徒云梦觉得三霄娘娘做得已经足够好了,而所有人中,唯有她现在状态是最好的,故而她对薛燕道:“那我变成男儿身去打她,不就行了?” 薛燕又冲司徒云梦摇了摇头:“小梦梦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你变成男儿之身,却仍有女儿之心,你的法术招式依然无效。” 薛燕和韩夜最大的不同之处是,薛燕只有成竹在胸时才遇事不慌,而韩夜则无论何时都能保持镇静,所以韩夜看薛燕总是在对别人摇头又一脸自信的模样,自然是明白了:燕儿有办法! 如果燕儿有办法,那会是什么办法? 韩夜细细一想便知端倪,嘴角一弯冲薛燕笑道:“燕儿,我知道你想怎么干了!” 既然韩夜把话说出来了,薛燕只好伸出一根指头,对众人道: “本军师有一计,可破畸形妖妇!”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六十三回 雄莫辨 当薛燕说出她有办法的时候,司徒云梦也不禁好奇她到底有什么办法。 这时,一旁的韩夜才握住了司徒云梦的一双素手,郑重地问:“夫人,这次还是你作为主攻,我和燕儿、小玉、星辰作为辅攻,可好?” 尽管司徒云梦觉得韩夜似乎在说废话,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应允道:“好的,当然。” 接着韩夜说出的话就更让大家感到奇怪了,只见韩夜盯着司徒云梦的澄澈蓝眸道:“我们做了两年夫妻,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心同德,浑然一体……你主攻和我主攻其实是一样的,你明白吗?” 韩夜和薛燕当时均认为,紧那罗没有与乾闼婆合体成飞天幻后就已经听力极佳了,合体以后肯定也能听到众人说话,所以他俩才会“故弄玄虚”。 司徒云梦乍一听韩夜的话还不是很明白,稍微一想似乎又明白了,冲韩夜点了点头。 看到司徒云梦点头,韩夜和薛燕相视一笑,韩夜对众人道:“各位朋友,接下来就由内子打头阵,而我和燕儿妹妹妹夫从旁策应……” “我五人已足够击败对手,余下的朋友只需保护好自己即可,待会儿打起来在下未必一一能顾得上。” 韩夜说话偶尔会很客气,除了不太了解他的人会替他担心之外,大多数人都表示无需照顾、让韩夜放心对敌。 然而,就在韩夜专心排兵布阵之际,飞天幻后却并没心情听他说什么。 事已至此,飞天幻后承认诛仙剑阵威力无穷、非暗天教主亲临不可破得。 她与碧游三霄继续打下去,顶多就是你伤不到我、我制不住你,三天三夜都分不出个胜负! 但动静一直搞得这么大,教主会过来,神界也会派天兵天将天尊过来,最终的结果就是全面开战。 飞天幻后并不希望教主因为她办事不力而被迫与神界提早开战。 既知已无法轻取对手、带走司徒云梦,权宜之计,自然是能撤就撤。 念及于此,飞天幻后张开四只手、朝着头顶三丈处高高举起,只见夜空中闪过一道长约十丈的幻彩裂痕,但异常细小,且瞬间就消散无形。 正当众人不知飞天幻后在做些什么时,薛燕大声冲飞天幻后道:“我说畸形妖妇,你就别妄想在诛仙剑阵里开什么琉璃净土逃走了!告诉你,诛仙剑阵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阵里的敌人无法操纵空间!” “要不然怎么称为我六界最强阵法?” 薛燕所言不错,陷仙剑的能力不仅仅是消磨对手的灵力,更重要的一点是,被诛仙剑阵启阵者认定为敌对之人,会在陷仙剑的红光笼罩下失去空间转换、创造界域之能力! 毕竟神仙们达到上仙及以上的实力,就总会有那么几个保命的空间仙法,譬如虚化、传送法阵、幻天错影、不败之身、六界放逐、再造洞天等等,这使得他们遇到任何一般的阵法均能安然遁走、躲避。 但诛仙剑阵却不是一般的阵法。 如果上三界高手能在诛仙阵里来去自如,让诛仙阵“无仙可诛”,诛仙阵岂不成了个大大的笑话? 陷仙剑的存在,可算是彻彻底底堵死了神仙们遁走的去路! 三霄娘娘对于诛仙阵再熟悉不过,自然是了解个中厉害,但她们没想到模样看去二十出头的薛燕竟然也知道这些,不由得一边作诀维持诛仙阵、一边向薛燕投去赞许的目光。 飞天幻后却没那个心情去感慨薛燕的全知之力,眼见琉璃净土施展失败,她只好化作一道九色神光朝西方遁去。 甫一飞行,飞天幻后就感觉到身体很重! 陷仙剑发出的漫天红光似乎牢牢吸附在了的她身上,令她只觉身法迟滞了不少,一眨眼也才飞出不到五十丈。 这样的速度,别说司徒云梦、薛燕、韩玉、韩夜、柳错等人,就连蓝无瑕、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柳灵泉都能御剑赶上,在六界高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飞天幻后眼看各路人马很快就飞过来截住了她,顿感不妙,尽管她不会被女人们伤到,但继续被男人们纠缠下去,脱身只会越来越困难! “让开!” 飞天幻后顾不上那么多了,朝着前方的司徒云梦、薛燕、柳错、洪锦等人释放出九灵妙法,刹那间,光束、黑气、霹雳、暴风、金砂、木藤、烈火、寒冰和飞岩像下雨一般袭向众人,五彩斑斓、九色交错,把整个夜空映射得好生灿烂! 飞天幻后认为,如此密集的攻势,除司徒云梦、薛燕等寥寥数人外,其余人肯定抵挡不住此招之威力,不论他们会不会遭受伤亡,最起码逃走的路线不会再被封锁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韩夜左右手推开梦、燕二女,冲到众人的最前面,正对着如洪水猛兽般袭来的九灵妙法将十指张开,一道二十丈宽广、五彩绚烂的巨大旋转光壁便凝结在他的身前! 光束、黑气、霹雳、暴风、金砂、木藤、烈火、寒冰和飞岩,只要打到上面就全部消失,无一例外! 飞天幻后完全看傻眼了,不知道韩夜使的是什么“邪法”,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她的攻势! 但飞天幻后继而又意识到: 暗天教要面对的敌人或许远超她的想象! 先是司徒云梦、“司徒燕”、“司徒玉”三姐妹强得离谱! 再是碧游三霄的诛仙剑阵威力恐怖、非教主不可破得! 又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仅地仙实力、平平无奇”的韩夜,一出手就化解了自己的绝技! 他们这伙人里到底藏着多少绝顶高手?! 飞天幻后越来越害怕,她认定,如果因为自己被众人缠住而引来了教主,教主却不知对方底细,那会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左支右绌! 届时就真叫一个万死难赎了! 更何况,就算现在融合乾闼婆、紧那罗和九色鹿王于一体,依然有韩夜这样深不可测的男人能伤到她、制住她! 她能不能逃走尚未可知! “天舞宝轮!” 飞天幻后慌而不乱,以最快的速度将胸前两只手结成大金刚轮印、背后两只手结成莲花五股印,施展出范围仅波及到十里之内的天舞宝轮。 这次的天舞宝轮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结印迅速,乃至于不少人听到飞天幻后喊出这法术名时,皆是心头一颤。 飞天幻后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先把碍事的、实力较弱的对手解决掉,再与韩夜、司徒云梦等人周旋。 可惜,她又失算了。 放出天舞宝轮后,十里之内的天龙八部图也才刚刚显现出轮廓,就为绝仙剑的强大玄光所压制,倏然而逝! 非但如此,众人还和没事人一样继续对飞天幻后围追堵截,完全看不出五感有被剥夺过的迹象。 飞天幻后尚自纳闷,薛燕就发话了:“你这个该死的畸形妖妇,自己畸形也就罢了,还想搞得别人和你一样残疾是吧?!” “之前趁姑奶奶不备把大家五感给剥夺了,要再让你搞出第二次来,姑奶奶这圣书医仙关门弟子的脸还往哪搁啊?!” 韩夜每次听薛燕说话都觉得有意思,这次也忍不住把手放在唇边想笑,但刚抬到一半就放了下来,正色厉声地对飞天幻后道:“别白费心机了,燕儿不但是圣书医仙关门弟子,她还是药师琉璃光如来转世,你信吗?” 不管飞天幻后信不信薛燕是药师佛转世,但薛燕实实在在破解了飞天幻后的天舞宝轮。 其实,在薛燕第一次瞧清楚飞天幻后的天舞宝轮后,她的脑瓜子立马开始思考如何反制,令大家真正减轻痛苦。 于是乎,“苏合通窍散”这一味仙药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苏合通窍散无色无味,乃是薛燕将苏合香辅以天仙玉露、魔界痴地琉璃晶粉,再凭借自身的七窍玲珑心凝练而成,它最大的作用就是帮助六界众生强化五感、苏醒神魂,恰是所有剥夺五感之法术和毒药的克星! 在悄无声息之中,薛燕利用天外神力复制了大量苏合通窍散,借由水寒功之灵力散播于天空,令六界的朋友们免遭五感丧失、免去痛苦! 唯一痛苦的或许只有飞天幻后本人…… 先是九灵妙法为韩夜轻松化解,再是天舞宝轮完全无效,飞天幻后已经想不到任何办法战胜敌人了,只能下意识朝着前方的各路英雄轰出一道粗达二十丈的毁灭音波!妄图以此冲破防线。 但声动震天的音波才射出一半远,就被一道百丈宽广的黑气结界给截了下来! 这次截住毁灭音波的不是薛燕,也不是韩夜…… 是司徒云梦! 飞天幻后定睛一看,此时此刻,司徒云梦正右手握着一柄银光闪闪、布满咒文的剑、左手握拳放在下盘,她窈窕动人的身躯迸发出一阵汹涌澎湃的黑气,将结界内的地水火风尽数吞没。 黯淡无光、恍若黑洞! 毁灭音波轰到黑气组成的结界上瞬即戛然而止、消弭无声! 飞天幻后看到司徒云梦也能和薛燕一样克制音波,她仅有的那点胜利欲望都被击得粉碎! 天啊!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是一群怪物吗?! 飞天幻后完全不敢正面和夜梦燕三人对战了,她只能调转方向,朝着下方的深坑飞去。 如果飞天逃不走,那么遁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哪里走!” 司徒云梦并未因为对手的溃逃而心生怜悯,她乘胜追击,把手抬起来冲远处的星辰喊道:“妹夫,箭,来!” 说话间,她情不自禁露出了英武坚毅的神情。 而随着司徒云梦把手一挥,远在数百丈之外的星辰也朝着飞天幻后下落的方向射出一箭。 箭,闪着耀眼黄光,嗖地一声射到了飞天幻后脚下那方圆一百五十里、深不见底的巨坑里,光芒渐渐消逝、声动趋于沉寂! 但马上,就有一束黄光从深渊里迸射而出,然后十束、百束、千束、万束,如同金瓶乍破! 神箭的力量在坑底爆开,方圆数十里的土层被无数黄光撕裂! 碎岩、土灰和草木被高高地抛到空中,数以十万计的裂光之箭自地底迸射而出、直冲天际,而处在攻击点上的飞天幻后,更是被数不清的箭光一次又一次地击中,那可怕威力,就算处在千里之外也能看到被黄光穿透了半边的天空! 这,便是双弓天箭手星辰的绝技——八荒裂光箭! 飞天幻后死死用四只手护住胸前,咬紧牙关承受数十万道裂光带来的痛楚,尽管星辰仍然无法将她重伤,却也让她的遁地行动一度受到阻绝! 司徒云梦冷冷望着飞天幻后那狼狈的模样,冲她握紧了拳头,打压她的意志道:“想跑?整个六界,都在本宫怀抱!” “你能逃到哪里去?” “你的教主和暗天教敢与本宫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薛燕飞到司徒云梦身边,将一颗内蕴无穷灵气的金丹塞到了她手里。 司徒云梦兰指拈丹、毫不犹豫就将金丹吞了下去。 立刻,司徒云梦就感觉黄庭之内灵光四射,她握紧双拳将体内的白昼神光尽数释放开来,白光刺破夜空,把脚下深渊也照得亮亮堂堂,让诛仙阵内的众人也感觉到那白光之温暖! 韩夜见司徒云梦灵力再上一层,也温和笑道:“夫人,我也用烛龙睁目来助你吧!” 只见韩夜用手一拂他腰间挂着的烛龙酒袋,酒袋上的烛龙活了过来,自酒袋上飞出,腾升而上、迅速扩张,头至穹顶、尾入深渊,在韩夜身后化作一条宽百丈、长十里的巨龙。 龙头微微下垂、睁开巨目! 巨目如同两盏白茫茫的刺眼神灯,朝着前方百里哗然照去,第一个便照在了司徒云梦身上,第二个便照在瑟瑟发抖的飞天幻后身上! 韩夜吟诵道:“视为昼、瞑为夜,当烛龙睁开眼睛时,黑夜不复存在!白昼!必将再度来临!!” 飞天幻后只能举臂抵挡夺目强光。 而司徒云梦又觉丹田灵气激增,浑身充满了力量!! 至此! “司徒云梦”体内修炼的昊天真气,薛燕给的昊天金丹,加上“韩夜”的烛龙睁目持护。 三者叠在一起! 终于又促成了“司徒云梦”的三重昊天之境!! 黑夜,变成了白天! 天地遍布光明! 众生沐浴在白光之中,再无痛苦,再无恐惧! 惟有飞天幻后看呆了!! 在飞天幻后脑海中存在的乾闼婆记忆里,一直都认为司徒云梦(灼月公主)是一个千幻百变的美妙仙子,所以司徒云梦不管使出什么招数、变成什么形态,飞天幻后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根本没怀疑过眼前的司徒云梦是别人扮的! 她望着白光里那银发飘飘、丝带飞扬、圣容威仪、仙姿卓绝的“司徒云梦”,只会认为那是司徒云梦的第六个形态!! 而后,“司徒云梦”就从数里之外化作白光,一瞬间飞到了飞天幻后身前,速度之快,致使“韩夜”和薛燕面前还留着她那白光闪闪的动人妙影!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司徒云梦”用冰冷傲人的姿态望着飞天幻后,问道:“你说……要把我们全部打败,再将我一个人带到教主面前……是也不是?” 事已至此,飞天幻后终于懂了,其实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了! 光是司徒云梦、韩夜、薛燕这几个人,她就不是对手,她又哪里有那个实力以寡敌众? 又见“司徒云梦”孤傲地看着飞天幻后,淡然道: “九色,不足为惧。” “十光,恰是克星!” “鸣鸿刀!上一场本宫欠你一次屠神的机会,今天还给你!!” 说着,“司徒云梦”将左手朝天一举,金光闪耀、云鹊铮鸣,三尺霸刀幻化而出,被“司徒云梦”握在手里。 等到“司徒云梦”右手银色魔剑、左手金色霸刀时,龙吟虎啸,一股强烈的气息震慑千里,霸道异常的威势令六界众生无不臣服! “啊!!那是……!唔——!” 蓝无瑕这才明白“司徒云梦”是谁在扮演,他差点要喊出来,被一旁的朱瑾捂住了嘴巴。 蓝无瑕表面虽然逐渐恢复冷静,内心却仍是心潮澎湃、雀跃不止! 紧接着,“司徒云梦”就使出了霸刀最强一式——十绝霸光!! 但见她将刀反握,飞向空中,使尽浑身力气,将刀挥了出去,鸣鸿霸刀在空中旋转而出,闪耀出紫靛蓝青碧黄橙彤赤白十色圣光,成千上万道光束自刀身射出,穿破丛云、刺破星空,以所向披靡之势朝着飞天幻后攻去。 死亡! 死亡的感觉如寒潮般涌上心头! 纵使飞天幻后有“帝女非攻”加持,不会被女人所伤,但她仍然感觉到: 会死!!! 飞天幻后忙不迭地用四只手暂时顶住了十光闪耀的鸣鸿刀,终究是害怕死亡,她用惊慌失措、濒临崩溃的音调大喝道: “不!你杀不了我!飞凰公主!!”只要你是女人你就杀不了我——!!” 飞天幻后用尽最后的力量去抵御,但连她也不知道到底能顶到什么时候,这时,“司徒云梦”又说话了。 “哦?是吗?” “司徒云梦”嘴角一弯,笑道:“那本宫就要好好试试了,一个拥有女人身体的男人,是怎么把飞天幻后撕成碎片的!” 而后,远方的韩夜就朝着蕴含十光的鸣鸿刀张开五指,喊道:“五光十色,百花齐放!” 但听咣咣之声响起,飞天幻后的每一寸血肉皆被夜、梦二人的灵气所瓦解,千丈虹芒自她体内迸发而出,将夜空闪烁得如同西方琉璃世界! 打了半天,飞天幻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司徒云梦并不是她本人,是一个男人变化而成的! 但一切都太晚了。 随着虹芒的增大和扩散,飞天幻后终于消失在那片虹芒里,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九色鹿王也化为尘埃! 只剩衣不蔽体、伤痕累累的菱香和流莺,晃悠悠地坠落到被诛仙阵轰成巨坑的深渊里。 是的,“司徒云梦”当然不是司徒云梦,是司徒云梦将韩夜变成了“司徒云梦”。 韩夜在对司徒云梦施展幻天错影互换位置的一瞬间,司徒云梦就把自己变成了韩夜、把韩夜变成了自己! 只需夫妇二人动作够快,那么对于在场众人来说,他俩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韩夜对于司徒云梦着魔似地喜欢,做了丈夫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欣赏和观察爱妻,所以他能模仿司徒云梦到举手投足间毫无破绽! 而司徒云梦对于韩夜近乎痴恋,加上她师法天地的绝妙能力,也只是偶尔会露出一点点破绽罢了。 所以,当谜题揭晓时,众人皆是惊讶万分,惟有薛燕在那里哈哈大笑: “我说呆瓜,你可真够奸诈的,你不就欺负畸形妖妇是个老实人吗?哈哈哈哈!” 从“司徒云梦”变回原本模样的韩夜冷声还击道:“是谁说她有一计、可破妖妇的?好像是你薛女侠吧?你的坏主意想得比我更快更早,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确实,如果韩夜一定要被变成一个女儿身,他就只能变成司徒云梦。 因为,为达以假乱真之目的,韩夜身体上很多部位都会变成女人,且要具备被模仿对象的明显特征,腰该细就得细,胸该大就得大! 若韩夜变的不是妻子而是其他女人,那就有点奇怪,甚至多有冒犯,实非韩夜所愿。 当然,亦非司徒云梦所愿。 变司徒云梦就随心所欲、百无禁忌了。 无论如何,韩夜和薛燕“奸计得逞”,令飞天幻后被他们千变万化、摸不着头脑的打法彻底击溃了战斗意志。 如此,六界各位朋友就能不损一兵一卒地陪着韩夜一家人获取胜利。 当然,变成韩夜的司徒云梦毕竟担心菱香和流莺就此身亡,她变回原先的模样,朝着二女坠落的方向飞去。 而出乎在场英雄预料的事,却在下一刻发生了。 只见奄奄一息的菱香和流莺正被两团黑暗星云笼罩在内,借由星云浮空之力冉冉升上半空,再度显现在众人面前。 而包裹住二女的星云之间,此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披星空法袍,浑身散发出黑洞一般的灵力,令韩夜、司徒云梦等人也只觉他深不可测! 借着诛仙四剑的亮光和月色,司徒云梦总算看清了那人模样: 他四条眉毛,相貌不凡; 鹤发童颜,身躯沧桑而伟岸。 正是暗天教教主——殷释天!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六十四回 天将暗 殷释天不是不爱菱香和流莺…… 而是极度厌恶菱香和流莺! 当菱香和流莺认为“英雄需要美人”、“帝释天需要眷属”的时候,其实,殷释天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殷释天有过伴侣,佘芷乃他一生挚爱。 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佘芷一死,在殷释天的眼里,天底下已经再无女人值得他付出真爱。 他不过是顺手救过两个风尘女子,就被二女找上门来大献殷勤、不知分寸! 尤其是殷释天内心深处装着逝去的爱人之时,乾闼婆竟敢多番打扰,这已经是死罪一条! 原本殷释天看在二人忠心耿耿的份上,加之正值用人之际,这才将二人封为乾闼婆与紧那罗。 不成想,这二人屡次曲解他的意思,竟然到处为他在六界中寻找眷侣? 置殷释天的亡妻于何处?! 而且,乾闼婆和紧那罗又是怎么想到在六界开一个最大妓院的? 这些艺伎名伶明明俗不可耐,却偏偏故作高雅!自作主张! 留于教中,实在有害无益! 殷释天认为,当着司徒云梦的面把乾闼婆和紧那罗处决,就是这二人最好的归宿。 他不让毘沙门和娑伽罗出面,并不代表自己不出面。 除掉两个早就该死的属下,以表诚意,并向对手寻求合作,方乃殷释天最佳选项。 只是,毕竟也算是两拨阵营的最高首脑初次碰面,殷释天的突然现身,令在场气氛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薛燕发现她的七窍玲珑心并不能看透殷释天,殷释天的体内仿佛藏着一个深达九万里的深渊。 三霄娘娘也发现诛仙剑阵在殷释天周身三十丈之内会失去效力,无论青光、白光、红光、玄光,它们尽数为殷释天所吸收,而殷释天则安然自若地立于诛仙阵内,仿佛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阵。 众人沉默半晌,殷释天才打破宁静: “伏羲怎么没来?” 尽管众人与殷释天或近或远地隔着数百丈的距离,但殷释天一开口,整个里蜀山均能听到他沉稳而略带沧桑的声音。 金神蓐收身为上古正神,对于天帝伏羲自然是极力维护,他以神灵之息将声音传播到数千里之外,道:“这种场面,还不至于他来。” 金神蓐收此番虚张声势并不明智,因为他传播声音仍需动用灵力,而殷释天则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传音,高下立判。 道行高深的神仙均能感觉到:或许十个蓐收都不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的敌人之对手。 蓐收回应了殷释天的话,殷释天却没搭理蓐收,他双手负于身后,一边在众人当中寻找他要找的人,一边道:“也对,他来不来无关紧要,六界之主,已非他能做主。” “毕竟……真正能够做主的人,就在眼前。” 说到“就在眼前”四字时,殷释天伸出一只手摊向了司徒云梦,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尊敬。 这一丝尊敬,令夜梦燕三人顿觉不适。 韩夜和薛燕自不必说,他们都认为殷释天肯定有什么阴谋。 司徒云梦却是打心底里讨厌殷释天,说不上原因的讨厌。 成熟后的司徒云梦,对于内心讨厌之人反而不会再刻意修饰她冷漠的表情,因为殊无必要。 一个真正的大人物是既要有姿态、也要有情绪的。 犹记得,在司徒云梦涉世未深之时,万毒老祖之子百目借焚天旧友之名与她接近、以琴咏志,司徒云梦还略有几分好感,后来,她从琴声里感觉到百目的志向看似远大、实则粗浅,其实就已经有些莫名的讨厌了。 但那时的司徒云梦没有尊重过内心的这份“讨厌”,仍然保持与其体面对话,致使百目反而误以为司徒云梦对他有点意思,直到百目用毒害人、胁迫自己甚至逼得三个蝴蝶徒弟焚身化灰,司徒云梦才有所醒悟: 人生在世,与人相处,有时候就应该尊重那种“一开始就莫名反感某个人”的厌恶感,因为你会发现,兜兜转转到最后,你还是厌恶他,只不过那时你或可明确说出为何厌恶他了,因为他掩盖在鲜丽外表下丑恶终究是暴露了出来。 所以,自那之后,但凡第一眼就看不顺眼的人物,司徒云梦绝不会和他们好好相处。 司徒云梦银发飘飘、冷艳如霜地望着殷释天,虽知殷释天说的“真正能够做主的人”就是自己,她也懒得搭腔。 殷释天对夜梦燕三人的行为略感困惑,在他盘算好的计划里,三人不该是这种反应。 为免自己一个人尴尬,殷释天对司徒云梦道: “哦,对!请原谅小可的唐突,忘了向您作个自我介绍。” 说着,殷释天双手合十对司徒云梦行礼道: “小可姓殷、名释天,曾用俗名无忌,现为暗天教教主……” “小可该当称呼您为司徒云梦?飞凰公主……?” “还是五彩之心?” 殷释天说到这里,目光望向司徒云梦。 “随意。”司徒云梦并不想和殷释天客套,她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搭着左肘,冷声道:“叫本宫飞凰公主吧。” 薛燕则在一旁忍不住对殷释天道:“我说阴湿天,别在这里假惺惺了,你这一把年纪,还对着人家一个少妇‘小可’、‘小可’地自称,你可真是没羞没臊!略略略!” 说到后面,薛燕冲殷释天做了个鬼脸。 殷释天神色自若,反问:“难道不对吗?” “五彩之心在三千世界存活了不知几亿年,比这个世界的年龄都大,老夫在她面前自称小可,何错之有?” 韩夜眼见薛燕一副立马要开口和殷释天打嘴仗的架势,连忙沉声控场道:“暗天教主,你此番过来如果只是为了赞美内子,那就请把你这两位办事不力的手下留下,而后自行离开,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韩夜之所以没打算在这里对殷释天动手,是因为“对手主动找过来”和“大家杀到总坛去”,情况是大不相同的。 韩夜尚不清楚殷释天的底细,但他知道,殷释天不至于傻到亲自过来送死,既然敢来、必有防备,反之,如果是众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杀过去,路上还能获取更多情报,再遇到殷释天才较为稳妥。 是故,只要殷释天能把菱香和流莺留下,他走不走无所谓。 殷释天却对韩夜说:“驸马,我知道你是我老朋友公孙正的爱徒,为人聪明磊落又知变通,可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来赞美尊夫人的,我是诚心来向尊夫人道歉的。” 把话说到这一步,殷释天面朝司徒云梦,诚恳地双手合十道:“禀飞凰公主,小可创立暗天教十余载,掌教无方、治下无能,这才致使我教中出了摩呼罗迦这等残暴蛮横、丧尽天良的恶徒,如果不是您连夜奔赴太湖剿灭了蛇神坛,小可理当亲自将这摩呼罗迦千刀万剐,以告慰那万千无辜百姓之灵魂!” 薛燕骂道:“别在这里放马后炮了!姑奶奶告诉你,拔出萝卜带出泥!你们暗天教就没几个好东西!想让死了的家伙背黑锅然后洗脱罪孽?门都没有!” “所以,我才不得不来到飞凰公主面前,表达一下我身为一教之主的决心。”殷释天面色逐渐平和,平和得就像一座帝释天的雕像一般,他将左手食指向上一钩,被星云笼罩的菱香和流莺就飞到了他左右两侧。 “乾闼婆、紧那罗,你俩助纣为虐,帮助摩呼罗迦残害黎民百姓已是死罪一条;飞凰公主携夫过来查案,你俩又三番两次以武力抵抗,致使里蜀山千疮百孔、生灵涂炭,罪不容诛!” “今日,我以暗天教创教始祖兼教主之名义,收回你二人身上的所有神力!革出本教!!” 话音刚落,殷释天左手一抓,菱香和流莺体内就各自涌出两团星光闪烁的黑暗星云,规模大小与龙蟒腾蛇死去前几乎相当,但其内蕴灵力之强度则在龙蟒腾蛇百倍以上。 殷释天将这两团黑暗星云收入星空法袍之中,浑身发出一阵暗光,这才放下手来。 而与此同时,菱香和流莺的头发瞬间苍白,皮肤变得皱巴巴,原本已经快愈合的伤口也血流不止,就像一瞬间老了一个甲子! 一旦全部星云被收走,托住菱香和流莺的星云也就消散无踪了,菱香和流莺自然而然地朝着下方的深渊坠落而去。 司徒云梦和薛燕眼见菱香流莺有性命危险,暂时没工夫和殷释天纠缠了,一左一右飞出去抱住了她俩,只不过司徒云梦是用圣魔光遁术接住了菱香、薛燕则用梅花镖和银丝线带走了流莺。 殷释天冷漠地看着两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即将陷入死亡,反而对司徒云梦点头道:“飞凰公主果然有颗菩萨心肠,即便十恶不赦之人,也不忍她们就此死去。” “闭嘴!”司徒云梦忍受不住殷释天在头顶上废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他娘的放屁!”薛燕也受不了殷释天拍马屁、狠狠骂了他一句。 二女同时发声,只不过薛燕说得更快,致使二女的声音似乎快叠到一起了。 但不管梦、燕二女如何厌恶殷释天的做法,她俩都感觉得到: 菱香和流莺的生命真的要到头了。 二女的灵力已微如萤火,气息已细若游丝。 司徒云梦抱着怀里的菱香,抚摸着她原本俏丽绝世、如今满是皱纹的脸,心疼地问:“你还有什么想要本宫为你去办的吗?” 菱香摇了摇头,说出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话: “菱香的命都是教主给的,教主想拿,是教主的权利……” “飞凰公主,万一日后教主败于你手,也请答应我……别杀他。” 司徒云梦颇为犹豫,因为从她知道殷释天要杀菱香灭口之后,她就特别想杀了殷释天! 但死者为大,何况是互相欣赏过琴技、互相当过对手的乾闼婆菱香,司徒云梦没办法不答应。 最终,司徒云梦还是点了点头。 一旦看到司徒云梦同意,急速衰老的菱香便像一个安详老妪、死在了司徒云梦怀中,身体也逐渐腐朽、逐渐溃散、逐渐化为夜空里的尘埃…… 另一边,薛燕也不得不面对紧那罗流莺即将离世。 能被薛燕装可怜骗到的人,起码说明他们是有怜悯之心的,这点薛燕很清楚,她和流莺玩了这么多回合,内心其实更趋向于将流莺拨乱反正、令流莺归于正道。 可薛燕万万没想到,殷释天对手下竟如此之狠,直接就剥夺了她们的灵力乃至于生命! 薛燕拿出一颗生生造化丹,打算喂给流莺续命,流莺却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丹药推了回去,说道: “司徒燕……我和姐姐均已油尽灯枯,哪怕湿婆大神也救不了了……” “人各有命,你们三姐妹的命比我们好,今后还要好好地活下去,别浪费救命的药。” 说着,流莺拿出了不知何时已变回正常大小的那支碧海潮生箫,交到了薛燕手里,满怀憧憬地道:“你我有缘,这玉箫就送给你了。” “我没几个朋友,仔细想来,你可算得一个……” “珍重,吾友。” 流莺说罢,身体也逐渐腐朽溃散、化为点点尘埃。 心存善念,尚能回头; 曾作对手,亦可为友。 “其实我不叫司徒燕,我叫薛燕……傻瓜……” 薛燕握紧了手里的碧海潮生箫,缅怀了流莺片刻,这才望向百丈之上的殷释天,一股莫名的哀伤和悲愤涌上心头,她冲殷释天喊道:“杀了两个对你忠心耿耿的手下!你满意了吗?!老混蛋!!” 殷释天冷漠地望着菱香和流莺的尘埃,双手依然负于身后:“我满不满意不重要……应该问问飞凰公主,对于小可如此处置,是否满意?”说着,殷释天把目光投向司徒云梦。 司徒云梦虽已答应菱香不杀殷释天,可她并未答应不将这个可恨的殷释天狠狠揍一顿,所以她握紧双拳,冷声对殷释天说了三个字: “不满意。” “对!不满意!”薛燕与司徒云梦感同身受,开始发挥出她的伶牙俐齿:“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几个人都是你的属下,她们如果该死,难道你这个教主就能独善其身吗?” “你这个没有一点担当的废物教主,只知道把属下推出来当替死鬼,够种的跟姑奶奶和小梦梦大战三百回合啊!!” 殷释天用左手摸了摸右颊的苍白胡须,摇头道:“不,我们打不了三百回合,至少以飞凰公主目前的状态,还只能撑到我第五招。” 也不知道殷释天是故意夸大还是有意炫耀,只听他气定神闲地对薛燕道: “魔剑剑魂,老夫来找飞凰公主之前,已将她身边最重要的几位亲友都认真研究了一遍,包括你,也包括韩夜、韩玉和星辰。” “你们五人合力,目前也仅有我二成功力水平,还不能称之为对手。” “当然……!”殷释天一双刀眉微微一动,不等薛燕开口挑衅,他立即话锋一转:“我们也没任何必要成为对手。” “可姑奶奶偏要当你的对手!”薛燕懒得和殷释天继续斗嘴皮子了,对着殷释天右手斜向一挥,一式剑气破乾坤便扫了过去。 按理说,剑气破乾坤是第四重魔剑技里威力最强的一击,一旦挥出去便能将星空轻易撕开一条接天引地、长达千丈的巨大裂缝。 但令人咋舌的是,殷释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也没抬,剑气破乾坤就消失了! 剑气破乾坤不但是没对殷释天本人造成半点伤害,也没对他身后的星空产生任何影响! 司徒云梦旋即使出九天金光,将一道粗达二十来丈的巨大光柱轰向殷释天,光柱一出,司徒云梦仙袂飘飘、银发飞扬,煞是好看,而殷释天则在那光柱面前如同大江里的一条小鱼,眼看就要被金光吞没! 正当众人满以为殷释天必然中招时,去势汹汹的金光却在殷释天身外三十丈骤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为殷释天所吸收、还是被他用什么奇怪的天外法术卸掉了。 殷释天环顾面色骇然的众人,似乎已经知道他们会是这种表情,他不卑不亢地对司徒云梦和薛燕道:“再说一次,我们没有任何必要成为对手。” 韩夜见殷释天一副镇定的模样就尤为不爽,但他也很清楚,这个殷释天的实力确实强于目前的所有人。 只不过,如果殷释天明明有很大赢面,却仍愿意主动向司徒云梦道歉,只能说明此人城府极其之深,绝不能小看之! 刚才韩夜一直在想殷释天会有个什么样的计划,促使他情愿放低身段与自己的妻子合作,想来想去,韩夜只能想到: 凭借司徒云梦可以收回六界任何人法力的特殊能力,殷释天将请求司徒云梦收回天帝伏羲、金神蓐收等仇人的法力,如此,就既能实现殷释天自立天帝的理想,又能报他亡妻灭教之仇! 这个计划很合理,至少韩夜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就直奔主题了,他飞到司徒云梦身边,抬头问殷释天: “暗天教主,我也觉得我们没必要成为对手。” “不过,你大老远跑过来不是只为了给内子赔礼道歉的吧?” 见殷释天面色略有松动,韩夜立马追话道:“说吧,你有什么想法,开门见山地说。” 司徒云梦和薛燕有韩夜把控节奏,双双冷静了下来,她们也知道,既然对手的实力并未吹牛,那倒不如给他点机会阐述完自己的观点。 所以,双手仍然背在身后的殷释天,就开始了他的演说: “飞凰公主,暗天教无意与您争霸六界,只想和您一样,实现六界无界、众生平等之大愿!” “而这条路上……”殷释天将矛头直指金神蓐收和女魔尊水落樱,提醒道:“上古正神和魔界群魔,恰是我们实现宏大愿望的绊脚石!” “他们与生俱来的破坏力过于强大,往往一出手就是百里遭殃,试问,这样的人物留下来,六界如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殷释天雄辩滔滔,说得弱小的地仙妖精甚至有点动摇了,又听他面朝司徒云梦双手合十道:“奈何小可实力虽强,却只能收回自己属下的法力,可您不同,您是真真正正的六界之主,您想收回谁的法力,便能收回谁的法力!” “六界之内得大自在,可谓无所不能!” “请您收走九天众神和十地魔尊的法力,令他们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那么,小可也自当率领暗天教归于暗处,不再过问六界中事,您继续当您的六界之主、万物之母、孩子们的先生、韩夜的好妻子……如何?” 司徒云梦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一挥素袖道:“不成!绝对不成!!” “三清天尊乃我长辈,九天玄女是我的干姐姐,金神蓐收和水落樱皆为我友,星辰更是我的妹夫,试问,我岂能亲手夺走他们的灵力吗?!” 殷释天提醒道:“非也,飞凰公主,你忘了,不是你夺走他们的灵力,而是你拿回本该属于你自己的灵力。” 司徒云梦还击道:“非也!既是本宫心甘情愿送出去的灵力,那就是他们自己的灵力了!我不经他们同意夺回这些灵力,就是对他们不尊重!” 薛燕补充道:“就是就是!送出去的礼物能轻易拿回来吗?” 殷释天知道司徒云梦是个轴脑袋,没想到她这么轴! 好在殷释天还留了后手,不给司徒云梦谈崩的机会,只听他又道:“好!小可能够理解您心胸宽广……这样吧,小可也退让一步,退而求其次……” “您把九天众神、十地魔尊的法力全部收回来,小可以天外秘法帮您令他们不会马上死去,但只能作为凡人生活在这世上,生老病死、再入轮回,这总行了吧?” 这个方案看似是比之前那个更易于接受,不必杀生,相信很多平民百姓也不会反对,但殷释天却又低估了司徒云梦的倔强。 司徒云梦听了这话顿时柳眉倒竖,斥道: “殷释天!你是在引诱本宫滥用自身权利吗?!” “包括天帝在内,他们的灵力不是上天给的、就是自己修炼的,本宫没权利夺回!你也没权利夺走!!” 司徒云梦说着说着,用情至深地道:“在你看来,他们是神魔……” “可在本宫看来,星辰是人,玄女姐姐是人,落樱是人,蓐收是人!他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 “只要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就是与本宫为敌!!” 薛燕连忙鼓掌:“说得漂亮!小梦梦!!” 殷释天做梦都想不到,五彩之心竟然是这样一个犟种,能够如此坚定不移地守护她心中的那份信念。 当然,五彩之心必须是这样一个犟种,否则,她又怎么能够在韩夜离开鸣剑堂八年,依旧为他守身如玉、痴痴等待呢? 殷释天觉得自己很失败,不管和司徒云梦这个娘们儿怎么谈,都谈不出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乎,他高举双手,整个里蜀山的星月在那一瞬间便全部消失不见,万里大地亦陷入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只听殷释天沉声道:“飞凰公主,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先不征求您的意见了。” “小可既然已经来了,先消灭几个神魔,再和您谈合作也不迟。” 说着,他将深邃的目光看向了金神蓐收、水落樱和星辰,仿佛下一刻,黑暗就会将这些法力高强的神魔彻底吞噬殆尽!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六十五回 未知域 如果真要杀一儆百、震慑群雄,殷释天会毫不犹豫挑选金神蓐收作为他第一个消灭的对象,毕竟,当年就是金神蓐收率领廿四雷将摧毁了天竺国,令他的爱人灰飞烟灭。 一切如殷释天所料,乾闼婆和紧那罗把动静弄得这么大,不但五彩之心会现身,神界也势必会派出上古正神来援,而金神蓐收是仅次于天帝天尊的神界元老,若能灭掉此人,便如同令天帝之十指断其一指,很有价值。 所以,殷释天略作思量后,双手抱珠,朝金神蓐收射出一道三丈来粗的灰色暗光,暗光规模虽算不得太大,但司徒云梦很清楚,被这道暗光击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会直接在六界中消失! 这可是当年只有盘古之殇才能使出的毁灭绝技——“归虚暗光”! 司徒云梦既已决定保护一众神魔,自然是毫不犹豫化作一道金光闪现到蓐收面前,与此同时,十丈宽广的旋转五彩光壁也在她若兰双手之间迅速凝结扩张,护住了自己和蓐收。 司徒云梦心随意动、施法极快,致使归虚暗光还未射到蓐收三丈以内,就在五彩玄光壁里烟消云散了,随后,殷释天上方的天空中蓦地显现出一道五彩裂缝,归虚暗光从裂缝中射出,不偏不倚打在了殷释天的身上! 殷释天不敢托大,扬起星空法袍挡下了这一击,身子也不由得颤了一颤,但他对于司徒云梦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镇静自若地赞扬道: “五彩之心的无上防御技法——五彩玄光壁,果非浪得虚名。” 薛燕则冲殷释天吐了吐舌头,道:“不要脸的阴湿天,偷学丢脸男的归虚暗光!” “非也。”殷释天双手负于身后道:“归虚暗光并非盘古之殇自创的法术,乃是三千世界众生根据三千世界之主的‘摧毁指’改良而成的小乘功法,此招威力虽远远不及‘摧毁指’,却胜在出招迅捷、收招流畅,施术者仅需拥有半个世界以上的灵力便能顺利施展。” 殷释天知道在场有不少英雄像听天书一样听他说话,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听他继续补充道:“各位,我们所在的这片世界,包括现有的神界、魔界和鬼界,统称为‘娑婆世界’,而娑婆世界仅仅只是十亿个世界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如同恒河底的一颗小沙……我们在娑婆世界里的所见所闻实在太过于渺小,幸而小可不才、略有涉猎。” 说着,殷释天看向司徒云梦,双手合十道:“飞凰公主,只需我们顺利合作,小可所知即为您之所知,小可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徒云梦正想开口来一句“不需要”,但又想,或许阿夜和燕儿需要从殷释天这里了解更多信息,就只好保持缄默。 而殷释天眼见司徒云梦这次没有跟他犟到底,便趁热打铁、直击司徒云梦内心问道:“不知殿下近来是否偶尔会听到一个声音……?” …… “五彩之心,你到底去了哪个世界?” 殷释天模仿三千世界之主、发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渺远神秘之音,那声音仿佛不在这个世间,令司徒云梦也不由得为之一惊。 见到司徒云梦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殷释天依然是不喜不忧,他双手继续负于身后,沉声道:“殿下,小可极尽诚意与您谈合作,自然会满足您的一切需求,譬如说……” “帮助您去了解您五彩之心时期的身世,帮助您去获知深藏在天外天三千世界的一切真相!” 司徒云梦听着听着,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在众人看来,她似乎是有些动摇。 但韩夜懂她,韩夜知道那其实不是动摇。 韩夜知道,司徒云梦并不那么想要了解自己的身世,也不需要获知任何所谓的真相,如果身世和真相只会破坏她所拥有的一切,她宁可不要。 殷释天却不懂司徒云梦,继续说:“实不相瞒,三千世界之主最近一直在寻找您的芳踪,为此他将超越单个世界的法力分别赐予了上万个世界的不同信奉者,希望这些信奉者能帮助他找到您……而小可则有幸成为了其中一员。” 殷释天察言观色,又故作宽解道:“当然,您大可放心,小可借用这份力量,只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目标——‘六界无界、众生平等’,只要小可愿意,三千世界之主永远无法发现您的存在,那么我们的世界也就会相安无事。” 薛燕见殷释天还在反复推敲司徒云梦,终究是忍不住了,喝问殷释天:“喂!阴湿天,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们的六界之主吗?!” 殷释天摇头道:“非也,小可只是在陈述事实,绝无威胁之意,合作与否,全凭飞凰公主决断。” 说着,殷释天将手掌摊向司徒云梦,示意让司徒云梦发表她本人的看法。 司徒云梦看了看韩夜、又看了看薛燕,远望家人、环顾诸友,终于,她开口道:“殷教主,你一直在混淆视听、模糊政见,你总说我们有共同目标,其实不然!” “首先,我俩注定不是一类人,你表面上说是在惩处你的手下,实际上却只是为了杀人灭口!为此,你白白牺牲了对你忠心无二的菱香和流莺,可谓毫无人性!” “从你杀了她们开始,就注定我俩不能合作!!” 司徒云梦说着,将如葱玉指一指殷释天,恢复了她孤高冷傲的神情。 “对!!”薛燕响应道。 接着司徒云梦冲殷释天握紧拳头道:“然后,你所谓的‘六界无界’,只是凭借个人武力强行抹去神界与魔界,没有充分尊重六界众生、令他们自行发展!” “须知,万物的存在与消亡自有其理,道法自然!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强行干涉,就永远做不到‘众生平等’!” “从你执意要消灭神魔来看,就注定我俩不能合作!!” 韩夜耳听妻子说出高妙言论,内心也是由衷佩服: 一个曾经完全不懂政治与江湖的大家闺秀,在里蜀山臣民的帮助下依然可以君临天下; 一个既顾小家也顾大家的贤妻良母,在六界众生的簇拥下仍旧能够主宰沉浮; 或许这世上没有人比司徒云梦更理解“为无为”、“道法自然”的真正含义了。 想到这里,韩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喊了一句:说得漂亮!夫人! 而后,司徒云梦深吸了口气,回首过往,向众人道:“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曾自以为无法对抗‘天命’,就让我所爱之人独自去背负、独自去努力!而我未能相伴左右!” “人世间最痛苦揪心之事不在死别……而在生离!” 韩夜和薛燕听着司徒云梦的话,深有所感,他俩一左一右握住了司徒云梦的手,表示不会与之分离。 “明明可以在一起、却硬生生要分开的人,一定是个糊涂蛋!” “而我最精彩的人生,就是从‘在一起’时开始的,游戏九天、斗破苍穹、敌强我强,越斗越勇!” “所以,你不用拿你所谓的三千世界之主来震慑本宫、威胁本宫!如果他像你说的真实存在,你大可以把他请过来,我们真刀真枪地打一仗!” 薛燕附和道:“就是就是!别搞得神神秘秘的,想打我们奉陪打底!” 韩夜也冷声道:“不管对手多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对手!” 星辰、韩玉、碧游三霄、大力牛魔、敖慧心等人则纷纷响应道: “对!奉陪到底!” “你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听不懂!” “把你所谓的三千世界之主叫来啊!” 殷释天双手负于身后凝视着众人,表情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那是智者、学者对于愚者、无知者的怜悯; 那是圣贤对于“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哀叹。 但很可惜,六界众生并不能理解他。 殷释天连连摇头叹息:“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三千世界,宇宙洪荒,这一切的尽头都是黑暗,而非光明!” “而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三千世界之主则是世上最强大的神明,他要摧毁一个世界仅需一根手指头,绝非六界始祖盘古、人类始祖女娲之流能相提并论的。” 说罢,为表示自己确实掌握到了洪荒真理,殷释天将目光投向韩夜,将两年前夜、梦、燕三人大战盘古极元的细节揭示了出来: “韩夜,我知道你的底气来源于何处……毕竟你曾带着五彩之心、魔剑剑魂大战本世界最强的神明——盘古极元,并且获得了胜利,光是这份战绩也足以傲视群雄了。” “但成功有时候只是偶然,两年前,盘古极元刚从地脉中苏醒,他从未与等同于他的对手交战过,空有一身强横法力,实战能力却弱得可怜!而你和五彩之心、魔剑剑魂又很巧妙地能克制他的招数,这才是他输给你们的主因,并不能说明你们三人在一起就能真正无敌于世。” 殷释天说到这里,单手凝聚起一团深邃星云,呈给韩夜,道:“韩夜,你能看清楚我凝聚的灵力里潜藏着多大的威力吗?” 韩夜没有回答殷释天的话,但他明白,他确实看不到殷释天实力的上限在哪,殷释天所掌握的领域,惟有四字能够形容——“未知难测”! 殷释天当然知道韩夜无言以对,所以他替韩夜回答道:“你不能。” 言毕,殷释天随手将深邃星云收入掌心,并告诫韩夜:“老夫不是盘古之殇……你不用到处跟人说你们连盘古都能战胜,因为那与能否战胜老夫并无半点关系……今日,老夫只想告诉你两件事实!” “其一,老夫的灵力在盘古之上,就算他还存在于这世间,也绝非老夫的对手。” “其二,在你们攻伐乐神坛的期间,老夫已经将你们的情报掌握得一清二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殷释天此言一出,倒着实威慑到了不少人。 只是薛燕压根不相信殷释天说的话,所以没有被殷释天的话语威慑到。 司徒云梦却略有一丝不安,她不禁问道:“殷教主,当年我们大战盘古极元这事,除了我、相公和燕儿,就只有蚩尤知道,你是怎么了解这些细节的?” 殷释天虽然对韩夜存着几分傲气,但对司徒云梦却依然保持着不卑不亢,他双手合十道:“殿下可曾听过一种秘术,唤作‘流光回溯’?” 一听这个名字,薛燕头上的银燕钗就闪过一道五彩亮光,而后,薛燕便睁着水汪汪的双目恍然大悟地说:“流光回溯?原来如此!” 薛燕见司徒云梦仍是一脸疑惑,耐心地为她讲解道:“阴湿天可以凭借将游离灵气溯回至多年前的状态,来还原之前发生过的对话与打斗,当然,他还不能凭借此法回到过去,只能追踪过去的信息……用来查案倒是挺方便。” “不愧是七窍玲珑心的薛女侠,自从得到天外神力开窍以后,你更加冰雪聪明了。”殷释天夸赞了薛燕两句,转而看向司徒云梦道:“殿下,您和您家人的事迹,小可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小可希望您想清楚,我们是否要因为您的个人喜恶而陷入毫无意义的对立?还是说……?” “放下个人成见,为了共同的目标紧密合作?” 司徒云梦在遇到未知的恐惧时,仍然会流露出小女人的心态,这是她的本能反应,所以,她情不自禁看向了韩夜,她想知道丈夫这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当然,不管丈夫做出何种决定,她都会信任和支持。 韩夜一下就明白了司徒云梦的心意,他将司徒云梦护在身后,昂首挺胸面对殷释天,冷声道:“殷大教主,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其实愚不可及!” “我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对手里,最有礼貌、城府最深的那个,你比妖道长天、幽冥鬼皇、恶神冷渊和盘古之殇更难对付。” “但你蠢就蠢在,试图说服我倔强的妻子跟你合作,这在我这个做丈夫的看来,实在是蠢驴他妈给蠢驴开门——蠢到家了!” 殷释天被韩夜一番话说得面色瞬间铁青。 薛燕则捧腹大笑:“哎哟,笑死姑奶奶啦!这个呆瓜怎么总是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 薛燕这一笑,惹得星辰、韩玉、敖慧心、龙吉公主、蓐收甚至是三霄娘娘都笑了,紧张的气氛一下就得到了缓解。 而薛燕被逗开心以后,伶牙俐齿就得以完全显现,她嘲笑殷释天道:“我说阴湿天,你是不是完全不懂女人?中年丧妻、晚年鳏寡孤独啊你?” “这女人一旦犟起来,是你光靠嘴皮子就能说得动的?那我们呆瓜就不用费老劲和人家谈情说爱了!” “其实我也觉得你很蠢,但还不单单是你想说服小梦梦跟你合作,更因为你脑子纯粹有病!” 殷释天虽不再那么气定神闲,但他也想知道薛燕到底有何高见,只听薛燕道:“姑奶奶以前做飞贼的时候,并不是盯着谁家有钱就去偷谁家的钱,因为我知道有些富人并不坏,他们白手起家、接济灾民,凭什么要因为他们本身有钱,就活该被我偷呢?” “仇富吗?” 韩夜听薛燕讲到这里,连连点头,他知道薛燕是天生的辩才,和司徒云梦亲密无间后也是读了不少书,薛燕正一步步揭破殷释天那看似宏大高尚、实则不堪一击的理想。 又听薛燕巧舌如簧道:“灵力之多少,和财富之多少是一样的。” “你说神魔过于强大,影响了六界平衡,只是因为你在弱小的时候遭遇了你所认为的不公正待遇,致使内心产生了仇富心理!归根到底你也只是为了自己,不知道姑奶奶说得对不对?” 说到这里,薛燕把手一指殷释天,大声道:“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怂恿大家把道祖爷爷、玄大姐、猫爪人拉下神坛!他们又不是坏人,他们也作为神明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凭什么要被夺走灵力、削去神籍?” “说到灵力之多少,是你自己说你的灵力在丢脸男之上啊!如果谁的灵力更大就算破坏了六界平衡,那你不应该先把自己的灵力还给天外天吗?还死赖在身上干嘛?!” “对!!” “言之有理!!” 在场之人纷纷为薛燕的精彩辩论而喝彩。 而殷释天被薛燕一通数落,他亦是无言以对。 须知,说服一个倔强的六界之主已经非常费力,更何况六界之主的丈夫胆大心细、六界之主的姐妹诡辩机敏,这三人合在一起,令殷释天充分意识到: 想要不动用武力就说服六界之主同意合作,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 于是乎,殷释天也就不得不考虑动用武力了。 “也罢……”殷释天双手依旧背在身后道:“既然你们执意要与老夫作对,老夫只好用实力来提醒你们,在你们从未见识过的未知领域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幼稚和徒劳的!” “今日谁也不能阻止老夫诛杀神魔!” 殷释天单手凝聚星云灵气,朝天一举,一道三丈来粗的归虚暗光便向着天空射去,正当众人不知他作何打算时,那道归虚暗光突然分为三道弧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分别射向蓐收、水落樱和星辰! 说时迟那时快,夜梦燕三人也分别预感到了危险,所以司徒云梦立刻用五彩玄光壁护住了蓐收,薛燕凭借不坏之躯替水落樱挡下弧光,韩夜则用幻天错影与星辰互换、而后施展冥天暗魂躲掉了殷释天这致命一击! “这是归虚弧光,比起归虚暗光,它的轨迹更难捉摸,大家千万小心!”薛燕急切地解说道。 但是,殷释天的攻势尚未结束,他双手抱珠,朝着司徒云梦又射出一道三丈来粗的归虚暗光,看来是直奔司徒云梦而去的。 眼见殷释天正面出击,司徒云梦自然是再度施展出五彩玄光壁迎上殷释天的归虚暗光,毕竟只有这招比较克制归虚暗光。 但薛燕却一眼看出端倪,她大声喊道:“龙唤!” 就在薛燕喊出口的一瞬间,司徒云梦便知道薛燕的意思了: 薛燕让她把她身后的金神蓐收以龙唤之术召唤过来!! 司徒云梦一挥素袖,将金神蓐收召到身旁,下一刻,殷释天的归虚暗光就在司徒云梦身前五丈外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司徒云梦身后五丈处裂开出一道虚空裂缝,从中射出那原本已消失不见的归虚暗光,正中金神蓐收之前所在的位置! 幸得梦、燕二人配合及时,归虚暗光未能击中目标,它只好射入众人脚下的大地,便在那一瞬间,方圆百里的地面直接消失不见!连尘土飞灰都不剩!! 殷释天这随手一击之力,论范围虽算不上太广,论威力却是深不可测的,金神蓐收、星辰等人又能感受到到当年面对六界始祖盘古之殇的那股子恐惧了! “这是归虚寸光!”薛燕解释道:“阴湿天可以令归虚暗光轰破虚空,而后从另外的位置射出以攻击对手,如此一来,小梦梦的五彩玄光壁就极难防御了。” 司徒云梦闻言,不由得愈发紧张了起来。 自她解放全部灵力以来,这是头一次有人凭借空间转换之法术破解了她的无上防御! 就连盘古极元都做不到,却被殷释天做到了! 在当时司徒云梦的内心里,她明显能感觉到对手的棘手与可怕! 而殷释天则赞许地冲薛燕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如老夫所言,盘古极元空有一身盖世神通却不懂得如何运用,而老夫与他截然不同,你们就算能够打赢他,在老夫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飞凰公主,你救不了他们,就算你和魔剑剑魂两两配合,能顶得住小可的上千道归虚暗光吗?” “看招!归虚千光!!” 至此,殷释天朝着众人露出了他阴沉的笑容,那仿佛随时将六界众生踩在脚下的得意笑容! 殷释天飞上三百丈高空,双手在胸前凝聚成一股汹涌旋转的星云灵气,灵气当中,成百上千道暗光似要迸射而出,可想而知,一旦殷释天使出这招,司徒云梦和薛燕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保护神魔两界朋友之周全了! 恰在此时,黑暗的天空忽而拨云见日般绽放出金色莲华,云中隐隐闪现出始青、元黄、玄白三股气息! 原是元始、灵宝、道德三位天尊亲临妖界了! 随后,整片天空又突然变得红亮通透,如同被烧红的锅盖盖住一般,从空中云端闪现出一个威严的十里人首,正是那天帝伏羲! 天帝伏羲气度威严地道:“殷无忌,休要放肆!你既已出了暗天帷幕的范围,我与三位天尊便随时能找到你!难道你竟狂妄到要与整个六界为敌吗?!” “我不叫殷无忌。” 殷释天收回星云灵气于掌心,双手负于身后,傲然望向天帝伏羲,沉声道:“殷无忌的师父、师兄和妻子都死了,所以这世上也不再有他,取而代之的,是全知全能的暗天教主、众神主宰——殷释天!!” 尽管殷释天在气势上并未输给天帝伏羲,但在场英雄眼看天帝带着三天尊一同前来,自然仍是士气大振,他们均以为,只要大伙儿一起出手,殷释天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了。 然而众人之中,惟有韩夜最为清醒、冷静,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就算天帝、三天尊加上现场所有人一齐出手,或许也不是殷释天的对手! 否则,殷释天已经低调了这么多年,他若无充分实力,又岂敢高调现身来找司徒云梦谈合作? 韩夜认为还没到正式与殷释天决战的时候,不可冒进。 所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韩夜就想到了如何令殷释天退兵。 只见韩夜高举鸣鸿刀,对殷释天道:“既然天帝和各位天尊都来了,也是时候集众人之力歼灭你了,殷大教主。” “哦?”殷释天满腹狐疑地转头看向韩夜,道:“难道你以为就凭现在的人物便能稳操胜券了?” 韩夜智勇过人,顺着殷释天给的线索提醒道:“殷大教主,如果你用流光回溯调查过我们和盘古极元的战斗经历,那你应该很清楚一点……” “我韩某人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没用呢!” 说着,韩夜握紧双拳,自身拥有的昊天之境与鸣鸿刀所激发出的昊天逆境在黄庭交互、抵消,终于令他境界再进一层,进入了返璞归真、炼神还虚的虚无之境!! 进入这个境界后,韩夜不再如白昼般闪闪发亮,而是回归他最初的无炁状态,乍看上去与凡人并无两般。 “有人曾对我说,无便是有,有便是无,当我认为自己不在‘虚无之境’这个境界时,恰好我就还在这个境界!” “人之于世,他的境界是不会轻易倒退回去的!” 韩夜把低下的头高高抬起,将寒芒般的双目看向殷释天,说道: “莫非,我现在的状态,也在你的预料当中吗?殷大教主?” 殷释天看到韩夜竟然真的回归到最强状态,他的神色也不免露出一丝惊讶,一丝不在预料当中的惊讶! 而司徒云梦、薛燕、韩玉等人同一时间的反应是: 韩夜竟然还有保留?!! 他到底要隐藏实力到什么时候?!! 韩夜嘴角一弯,露出他自信的笑容,而后他自在地喝了一口梨花酒,将鸣鸿刀指向殷释天,道:“殷大教主,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将太虚解体施展出来,并胜得你一招半式,那就算你输了!” “你今后都不能再对九天众神和十地群魔出手,如何?赌不赌?!” 第二册·琉璃幻月舞云间 第六十六回 贺熙朝 殷释天汲取了韩夜以往对手的教训,从他掌握的信息来看,韩夜似乎至今都没有和他的对手赌输过。 所以殷释天意味深长地看了韩夜一眼,说道: “不赌。” 韩夜也料定他不敢赌,于是笑道:“看来你很清楚嘛……如若我施展出太虚解体,那么无论灵力还是速度,也只是略逊于盘古极元了。” 说着,韩夜指向司徒云梦:“除我以外,六界之主随时可以收回所有灵力,等她与我配合战胜了你之后,再把灵力还给大家便是,这一点,你也应该很清楚。” 而后,韩夜又指向薛燕:“燕儿比起至终魔剑时期,只会更强,否则她也不敢以肉身来抵挡你的归虚暗光了。” “这还不包括我妹妹韩玉和妹夫星辰。” “所以……”韩夜把鸣鸿刀指向殷释天笑道:“你说你比盘古更强,我姑且信之,但你不要忘了,我们这边也只会比当年强上一大截啊!” “估算错误,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殷大教主!” “你敢赌吗?” 等到韩夜把这番话说出来,薛燕才暗自佩服韩夜。 因为在殷释天看来,韩夜打摩呼罗迦和飞天幻后都是游刃有余的,他之所以没把压箱底的绝活露出来,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麻痹殷释天、令殷释天自投罗网! 退一万步,哪怕韩夜只是无中生有、虚张声势,但他逼退了殷释天,保全朋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果不其然,殷释天听韩夜说完这番话,终于心生退意,他还不敢打一场没必胜把握的仗。 但殷释天临走之前的话语,却令韩夜感觉到殷释天并没有被他轻松拿捏住。 只听殷释天沉声道:“韩夜,我知道你在虚张声势。” “虚无之境、太虚解体在六界当中有一个极为重大的弊端,所以你才迟迟不用,并非是为了打老夫一个措手不及才隐藏到现在,这些老夫都很清楚。” “不过,今日也确非全面开战之时,我们还是后会有期吧。” 尽管殷释天没把话说透,但也足以令韩夜心头一沉,因为殷释天所说的那个重大弊端,的确真实存在。 原来,玄元心法的最高境界——虚无之境会令修炼者进入空杯状态,将一切灵气归于无,为的正是方便极速运转周天,将所在界域内的天地灵气以最快之方式集于一身,只要天地万物愿意配合,那么虚无之境所带来的灵力就会远远超过昊天之境的灵气。 而作为虚无之境的基础招式,太虚解体则可令元神飞速扩散并在一瞬间运转无数周天,借天地造化以提升自身实力。 可惜,自从司徒云梦将灵力分给六界后,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各界生灵都要靠司徒云梦的灵力存续,如此一来,韩夜的太虚解体就只能从妻子那里获取灵气了。 韩夜一直都知道,他的“太虚解体”与司徒云梦的“灵力归还”存在着严重的冲突,要么就是他夺走本该属于妻子的灵力,要么就是他妻子将天地万物灵力收走令自己无法汲取灵力! 因此,韩夜之前的战斗就从未用过虚无之境,反而是退而求其次,不停地以昊天之境对敌。 韩夜认为,殷释天或许真的看破了他无中生有的空城妙计。 殷释天却没有再理会韩夜,他将星空法袍一抬,整个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看了司徒云梦一眼,说道:“飞凰公主,希望下次小可再见到您时,您已经想清楚了。” “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再造成无谓的争端和牺牲为好……” 殷释天的声音尚在里蜀山回荡,但他的身躯却终于消失在黑暗的夜空里,就像他从未来过此处一般。 在场六界高手能深切感受到暗天教主的神秘和高深莫测,所以,直到对方消失许久后,现场仍是一片沉寂。 大敌既退,碧游三霄就将诛仙四剑收了回来,整片里蜀山也为之恢复了正常秩序。 而天帝伏羲此番下界,更深刻地感受到殷释天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灵力,遂向众人宣布,从今往后,兰香仙子便是六界之主,而身为天帝的他也将率领众神拥护兰香仙子统御六界。 对天帝伏羲而言,原本殷释天仇恨的是神魔两界,司徒云梦却愿意站出来维护神界并正面对抗殷释天,那就值得天帝伏羲为其改变策略,以使神界得以存续。 “蓐收、星辰,你俩就和玄女一起继续陪兰香、韩夜、薛燕等人剿灭暗天教,如若需要增援,随时上报天听。” “至于痴地魔尊、碧游三霄、昆仑众仙、各方地仙妖精,你们愿意继续跟着新的六界之主便跟着,朕不多加干涉。” 交代完这些事,天帝伏羲又语重心长地对司徒云梦道:“兰香,六界诸事,有劳你和家人费心了。” 言毕,天帝伏羲便带着三大天尊返回了神界。 无论天帝伏羲是出于自保还是六界大义,司徒云梦都能感觉得到,天帝伏羲改变了数千年来一成不变的政策。 如果女娲娘娘还能活着看到这一切,那该多好啊。 天帝伏羲一走,天空的异象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皎皎明月与满天繁星。 司徒云梦将滢滢玉目看向韩夜,似乎在征询道:阿夜,这些朋友后头怎么安排呢? 韩夜明白妻子心意,向着在场英雄们抱拳道:“各位愿与我韩某一家并肩作战、共御强敌,韩某铭感五内!” “可大家也看到了,接下来与暗天教的斗争将万分凶险,我和内子、燕儿、妹妹妹夫并不希望有无谓牺牲,所以……” 韩夜正想说“大家量力而行”,蓝无瑕却道:“韩大哥,你不用那么客气!但凡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昆仑各派尽归你调遣!” 广寒散人也点头称是,而且她相信,道真、金瑶、玉虚等掌门也同意蓝无瑕的观点,殷释天一心灭掉神界,就会危及他们的师祖元始天尊,昆仑众仙岂能答应?自然而然要站在韩夜一方! 清源妙道真君、大力牛魔、洪锦等人与神魔两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亲眼见到韩夜的超凡实力和英雄气概,也纷纷同意让韩夜排兵布阵、绝无二话。 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柳灵泉等人则是英雄惜英雄,觉得韩夜很值得交朋友,又觉得薛燕辩驳殷释天时说得很有道理,他们也宣布站在韩夜这边,与暗天教势不两立。 至于已经决定辅佐司徒云梦的三霄娘娘、已经尊司徒云梦为先生的龙吉敖慧心等女仙、以及已经奉司徒云梦为妖界总盟主的沧浪雾蟾,当然是全力支持司徒云梦,并听从韩夜指挥。 哪怕是实力弱小的留仙秀才等人,也认为当务之急应该跟随六界之主,因为暗天教既已如此猖狂,那么陪着实力超凡的韩夜一家似乎更为安全。 见众人同心一致,韩夜便开始按照之前的想法来妥善安排众人后续的行动。 在此期间,沧浪看到办事周全的韩夜和辉光照人的司徒云梦,不禁摇起了桃花扇,叹道:“看来这几年我都是烂桃花啊……飞凰公主虽然举世无双,但韩夜确实也不错,配得上做她的丈夫……” 沧浪身旁,那绿袍遮面、微微低头的雾蟾则沉声回应道:“沧浪族长,天涯何处无芳草,飞凰公主和驸马确是郎才女貌,但以阁下的才貌和地位,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应该不难。” 雾蟾一番话,倒令沧浪对他有了一些兴趣。 只见沧浪将桃花扇一收,对雾蟾道:“我说兄台,先别说我烂桃花的事了……之前我说你总是遮遮掩掩,你却说咱俩都是评委要好好评分……” “现在大事已定,咱俩也不是评委了,你总该露个样子给我瞧瞧吧?” 沧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雾蟾也不便继续推脱,低沉的声线也慢慢变得温婉柔和了许多,他只道:“沧浪族长,我的样子没什么好瞧的,修炼千年,空有媚俗皮囊一副,不想惊着沧浪族长。” 沧浪摇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咱们妖精修炼千年,外貌都不会太差,再多推辞,我就找你们老大人告状去!” 雾蟾毕竟不敢怠慢,只好翻开了遮住面容的绿袍,露出了她清丽脱俗的容颜。 沧浪定睛一看,这雾蟾面如白玉、肤如凝雪,淡淡双眉纤巧若月、碧绿两眼清澈似水,一头绿色长发随风飞散,既有七分淑女之风韵,还有三分少女之娇怯,就这么一眼就令沧浪怦然心动了起来! 雾蟾…… 竟然是个女的! 这就万万没想到了!! 沧浪异常激动,乃至于说话也有点失礼了,他急切地问雾蟾道:“雾蟾长老,你和谁有过感情吗?” 雾蟾不紧不慢地回应说:“我和几位兄弟姐妹有过感情,但他们都不在人世了。” 沧浪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够直接,他又问:“呃……我是说……你和男人之间有过男女之情吗?” 雾蟾摇头道:“我一直随老大人潜心修炼,暂时还没有。” 沧浪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双手抱拳对雾蟾道:“雾蟾长老,我是这样想的啊,你现在帮助万毒在统领毒沼界……巧了,我也是鲛人一族的妖主,如此一来,你我岂非门当户对?” “不如结个秦晋之好,加深合作,共图家园太平?!” 隔老远薛燕听到了,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后撞了一下司徒云梦的柳腰。 司徒云梦听力也很强,得薛燕提醒,她也想起沧浪说的话好像在幻梦古城里听到过,正是当时沧浪对她说的。 司徒云梦也忍不住抬袖掩面而笑。 或许,这次沧浪遇到了真桃花。 雾蟾冲沧浪抱拳道:“联姻大事,绝非儿戏……沧浪族长,此事我要问过老大人,再行计议。” 沧浪摇扇道:“我们两族联姻是大事,为表诚意,我跟你亲自面见万毒前辈,如何?” 雾蟾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毒沼界穷山恶水,不比南海光温水暖,只怕沧浪族长见了会嫌弃我族。” 沧浪见雾蟾多番推辞,还想和她多聊几句,这时,司徒云梦却已经飞了过来,并向雾蟾打招呼道:“雾蟾长老,万毒他老人家还好吗?” 雾蟾回应道:“托飞凰公主洪福,正在茁壮成长。” 司徒云梦点了点头,话语一转道:“只可惜,今日之盛会,他却没来。” 雾蟾毕恭毕敬地向司徒云梦行礼:“飞凰公主,您怎知他没来?” “他一直就在我身边啊。” 雾蟾久受万毒教诲,把飞凰公主既当恩人、也当三十三妖界领袖,所以她从不愿在司徒云梦面前说假话。 只是雾蟾这番话一说出来,沧浪难免会瞠目结舌, 司徒云梦却只是微微一笑,她早感觉到万毒老祖就藏在雾蟾袖底,只担心雾蟾跟沧浪玩缓兵之计,平白无故错过了一段好姻缘,所以故意揭破了万毒被雾蟾隐藏的事实。 但见雾蟾从袖底单手托出一颗三寸大小的小树苗,那小树苗睁着大大的眼睛用稚嫩的声音向司徒云梦问好道:“飞凰公主,近来无恙?” 司徒云梦双手端庄置于腹间,向小树苗行了个礼,道:“劳前辈挂念,还好。” 小树苗万毒恭敬地道:“如今您已是天帝亲口承认的六界之主,不用跟我们这些小小妖主太过客气,这可折煞我也!” “当年,我义子百目竟妄图欺负您、我那些孩子也妄想攻伐尊夫所在的蜀山派,现在想来,实在过于无知、幼稚!” “而您以德报怨,不但留下了我的性命,更拯救了我们整个毒沼界!” “我和雾蟾这孩子说过了,只要殿下有用得着我们毒沼界的地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着说着,小树苗万毒都有些激动了,司徒云梦赶紧安抚道:“万毒前辈,您和雾蟾长老以及毒沼界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您也要好好休养,有事我会直接和雾蟾长老联系的。” “甚好,甚好。”小树苗万毒说罢,就又由雾蟾收回了袖底。 雾蟾向司徒云梦施礼道:“如今我们也算是正式对暗天教开战了,特殊时期,我还是留在您的府邸照看一下您的孩子和弟子吧。” “是啊是啊!”沧浪赶紧握扇附和道:“飞凰公主,我和雾蟾长老是一个意思,各族之事就由各族长老、元老代为打理,我们陪着您先把暗天教剿灭再说。” 沧浪对雾蟾颇有好感,觉得此女聪明、矜持、话也不多,很符合他的择偶观念,但多次在司徒云梦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后,他意识到,对于心仪女子,还是宜缓不宜急。 雾蟾肯定不大喜欢自己,或者说有所防备,否则她怎会用“需要问过老大人”这种理由来搪塞自己?老大人明明就在她身边,真要喜欢自己的话,早就拿出来过问了。 别看沧浪是鲛人中的绝顶美男子、貌胜凡间潘安,其实他一次正式的情爱都未曾谈过,所以经常不知分寸、自作多情,惹得女人不悦。 是以,沧浪没有怪雾蟾对自己用缓兵之计,只觉得是自己唐突佳人了。 这下好,既然雾蟾打算长久陪伴司徒云梦剿灭暗天教,那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沧浪都有理由与她一道,又何须现在就对雾蟾一表心意呢? 沧浪只需专心为公,在此期间不断向万毒老祖释放善意,再偶尔找机会与雾蟾谈谈心,如此,佳人岂非手到擒来? 更重要的是,沧浪能感觉到司徒云梦有意撮合他和雾蟾,由衷地对这位六界之主生出更多感激和敬佩。 沧浪、雾蟾正与司徒云梦嘘寒问暖、聊表忠义之心,司徒云梦却感觉头有些痛,不由得扶额颦眉了起来。 其实,不只是沧浪、雾蟾面前的司徒云梦在头痛。 金神蓐收、女魔尊水落樱、三霄娘娘、龙吉公主、敖慧心、玉面狐狸、树精一家、五可玄鬼颜如玉、紫天三仙女、红尘三女侠、苍山众侠女、蓝无瑕朱瑾、广寒散人、铁刀犬王、陆判、四阴帅等人面前的每一个司徒云梦分身!都觉得头痛!! 原来,司徒云梦为了尽可能尊重每一批人,平等对待,她借用身外身之法分出了十七八个分身与大家对话。 可司徒云梦只有一颗心,打架的时候是凭着本能出招,不必费什么脑子,但与人对话则截然不同,每一个分身都要费司徒云梦的脑子,这一下就把司徒云梦的头彻底搞痛了。 试想一下,十几拨人同时在司徒云梦脑袋里说话,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司徒云梦实在支持不住,众多身外身都在韩夜身边合为了一个,一边扶着额头一边倚在韩夜肩旁。 薛燕双手叉腰教训道:“小梦梦,你不是在跟人打架,别乱用法术!左右互搏术是一心二用,你尚且应付得了,身外身可是一心多用,别指望拿它去跟人家对话、办事,会把你脑袋搞炸!” 司徒云梦柔声回应道:“知道了。” 薛燕便从怀里取出一枚补心定神丹,补心定神丹乃圣书医仙根据凡间的补心丸改良而成,具有补心安神、培元益智之奇效,过去两年,韩夜大事将临、心力交瘁之时,薛燕曾给他服食过一两次,药效极佳。 薛燕看到司徒云梦一如既往地傻乎乎、乱用法术,唯恐她损及心脑,便复制了一颗补心定神丹给司徒云梦服下,很快,司徒云梦就感觉到头不痛了。 “谢谢燕儿。”司徒云梦情不自禁把薛燕拥在怀里。 薛燕没好气地道:“以后你直接用灵力传话和大家打招呼就好了,你也看过那么多书了,史书里有写过哪个君王女帝需要用分身和别人一对一说话的,那么在乎别人感受干嘛?” “哦,知道了。”司徒云梦在薛燕的医嘱面前像个听话的孩子,从未有半分质疑过薛燕的医术。 司徒云梦认为,她与薛燕的情义早已不单单是金兰之情、血脉之情那么简单了。 九个多月以前,韩夜正欲率领蜀山年轻一代弟子前往山东消灭蝗魔、治理蝗灾,他担心这一去,司徒云梦可能随时临盆。 薛燕拍着胸脯让韩夜放心,说她会留下来照看司徒云梦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对于出生入死的搭档,韩夜没理由不放心,便带着蜀山弟子御剑去了山东。 结果司徒云梦比预料的临产日子早了足足两天! 司徒云梦这个女人很犟,她既不接受用仙法将孩子直接从身体里取出来、也不接受薛燕的剖腹产子之手术。 薛燕不止一次听她说:只有忍受作为娘亲的痛苦把孩子生出来,才会感觉是自己亲生的,才会更爱这个孩子! 有条件,就顺产! 那薛燕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竭尽全力帮助司徒云梦顺产! 可司徒云梦盆骨略小、天天又足有八斤重,不管薛燕怎么给她按摩、怎么帮助她平稳呼吸、怎么令她改变生产姿势,怎么给她用药!甚至用了麻沸散!司徒云梦就是生不下来! 而麻沸散最大的毛病就是,司徒云梦固然不会觉得痛了,下半身却会失去知觉,对于生孩子并不有利。 折腾了大半夜,麻沸散药效早过了,司徒云梦也昏死了好几次,口里还不停地念着“阿夜”、“阿夜”,可韩夜这个王八蛋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眼看再让司徒云梦紧张下去会影响到天天的健康,薛燕不得不换了个方法。 她拿出怀里珍藏的、最爱吃的糖葫芦,递给司徒云梦,笑道:“喏!小梦梦!吃点甜的就不会那么痛了!” “薛女侠可是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都给你了,你要开心点,别紧张!” 然后薛燕哼起了歌,全都是司徒云梦爱听的歌,薛燕抚摸着司徒云梦香汗淋漓的额头,安抚道:“你得放松啊,你这做娘的不放松,孩子怎么可能放松呢?” “不要担心呆瓜回不来,这世上已经没人能杀得了他了。” “也不要担心他不想你,他恐怕早就在回来的路上拼命自责了……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你复活的这个世界变得更精彩,你理解吗?” “要怪就怪我这个军师时间算得不对,别埋怨呆瓜!因为只要你不埋怨她,在天天眼里,爹爹永远都是伟大的!” 司徒云梦深受感动,且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的人,是无法理解司徒云梦当时的感动的。 薛燕以心为灯、守护生命,在司徒云梦眼里已如同至高神明一般高大伟岸! 所以,司徒云梦放松了下来,在她看来,就算丈夫、妹妹、妹夫也做不到燕儿这样的程度!能令她如此放松。 之后,韩夜才着急忙慌赶回来,握着司徒云梦的手不断给她道歉,说自己就不应该出这次门,害司徒云梦一个人承受痛苦。 薛燕则在一旁痛骂韩夜:“猪脑子啊你!道歉顶个屁用!赶紧帮忙!!” 于是,在薛燕的努力接生、韩夜的用心陪产、韩玉星辰的忙里忙外之下,司徒云梦还是顺利地生下了天天,正式成为了一位母亲。 所谓伟大,或许只是平凡的人在他们的岗位上做着平凡的事,却帮助了急需帮助的人,在被帮助者的眼里他们很伟大。 无论司徒云梦、韩夜、韩玉都觉得薛燕很伟大。 于情,他们早就把薛燕当做家人,于义,以命换命也不在话下! 可对于薛燕而言,光是让六界的恩人司徒云梦实现愿望,都足以令她觉得兴奋和开心了。 反而是嫁人生孩子这种事,薛燕越来越不追求,她自问做不到司徒云梦为了一个男人如此付出,因为生孩子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痛,六界之内恐怕是没人值得让她这么付出了。 而且嫁人就意味着以丈夫为中心生活,就不得不离开司徒云梦、韩玉这两个笨蛋,薛燕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潇洒真如,想和谁待在一起就和谁待在一起,天天开心、事事如意,方乃薛燕心目中的大自在! 如果不能嫁给韩夜,那就更加不能嫁给别人了! 包括曾经照顾过她、对她有着爱慕之心的铁刀犬王,那是想也别想! 说到铁刀犬王,他眼见司徒云梦收回了身外身,自然而然就跟着过来了,既向司徒云梦俯首称臣、也向薛燕问好。 薛燕双手环于身前道:“大笨狗,上次的事情是本姑娘不对,我知道是小梦梦来替你说媒,但不应该当众不给你面子、甩门而去。” 铁刀犬王温和地说:“燕儿别放心上,回到阴司我也想明白了,其实你并不需要强行找一个归宿,或许,一直待在飞凰公主身边也是一种归宿。” “上次我就书信告知过飞凰公主了,说一定要尊重你的决定,不要再强行说媒。” 铁刀犬王到底是修行数千年的妖精,他明白喜欢和尊重的区别,尽管他仍然喜欢着薛燕,却尊重薛燕自己的选择。 他接着话头一转,又道:“不过,阎王大人、孟婆、日夜游神他们都挺想你,这次我来里蜀山办事,他们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看他们一趟。” “忙着呢!等把殷释天这帮家伙收拾好了再说。”薛燕甩了甩手道:“再说了,小梦梦现在是六界公认的主宰了,那本姑娘就是她的御医、御厨兼御用军师,你说这时候能少了我吗?不是跟你开玩笑呢!” 薛燕这番话,又把司徒云梦和韩玉逗笑了。 这时,陆判带着黑白无常也晃悠悠飞了过来,陆判对铁刀犬王道:“犬王,既然飞凰公主、韩大侠、薛女侠、韩仙姑俱在!咱们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他们说了吧,私事不谈,公事公办!” 铁刀犬王略作犹豫后,只好将鬼界近日发生的事全盘告知。 原来,半个月以前,阴司十殿就与十八地狱中的黑暗地狱彻底失去了联系。 整个黑暗地狱都是黑魆魆一片,看不到半点光亮,非但是被关押在那里的鬼魂不见踪影,就连维持当地秩序的鬼吏和鬼卒都找不到鬼影子了! 派过去侦查的部队,自打进入到黑暗地狱后,也没有一支能平安回来。 阎罗王察觉到了威胁,又听说里蜀山出了长乐苑这样的怪事,故而派遣铁刀犬王、陆判和黑白无常,一方面过来支援里蜀山、平了这边的事,另一方面再请得飞凰公主和驸马等人过来援助阴司十殿。 听到这里,薛燕忍不住道:“我说大笨狗,你怎么变得犹犹豫豫、婆婆妈妈了?听你这话的意思,黑暗地狱肯定是被暗天教的分坛给霸占了啊!你就别说什么孟婆奶奶、阎王老爷想我啦,拐弯抹角的不敞亮!” 铁刀犬王正欲开口,司徒云梦却替他向薛燕解释道:“燕儿,犬王哥哥或许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六界各地肯定不止黑暗地狱这一处存在着暗天教分坛,他还是希望以阿夜这边的计划为主来按序剿灭,所以没有急着说这事。” 铁刀犬王附和道:“正是。” 韩夜道:“不过,乐神坛的乾闼婆和紧那罗既已被殷释天亲手杀死,我们的线索就断了……不妨将各位英雄召集起来,对一下线索,如果暂时只有黑暗地狱比较可疑,我们去那里调查一番也好。” 众人觉得韩夜的考虑较为稳妥,纷纷赞同。 而后,司徒云梦和驸马韩夜就率领三公九卿、各界英雄,回到了气势恢宏的长乐苑那十三级浮屠之前。 黑虎太尉双手抱拳问司徒云梦道:“公主殿下,暗天教乐神坛既然已经覆灭,这个长乐苑如何处置?就地销毁吗?” 司徒云梦看了韩夜一眼,微微昂起头来道:“长乐苑其实只是经营违反了我里蜀山法规,内部装潢还是挺不错的,毁之可惜。” 韩夜一听,顿时脸有点红了,他突然明白了司徒云梦的意思: 这是老婆要把长乐苑变成他俩今后的行宫啊!! 但韩夜又没有理由推辞,心里只是怦怦直跳,仍由司徒云梦继续说道:“菱香和流莺罪不至死,如今她俩既已被殷释天害死,里面的乾闼婆和紧那罗雕像就继续保留着,作为对她俩忠于教派的纪念吧。” 说罢,司徒云梦对猫仙阿妙道:“猫典客!你本主管里蜀山与外界的外交宾客诸事,以后这长乐苑就归你管了……除有鱼饭店外,长乐苑主要接待外界来宾的住宿、饮食、礼乐等事务,不得再行娼妓之事!” 猫仙阿妙挠了挠毛,为难地道:“仙子殿下,您把这么大一个客栈给我管,自然是好事。但是长乐苑跟我的有鱼饭店隔得太远啦,我这跑来跑去的,恐怕难以照顾周全啊!” 薛燕知道这个猫仙每次都要推辞一番,遂将花斑鼠小斑也拎了出来,往阿妙身旁一扔,道:“这只色老鼠既然不需要作为代主了,那他当然要帮你打理店子了!他替你管有鱼饭店,你不用怕他偷吃你的鱼;你来管长乐苑,大家也不怕你占六界美女们的便宜,不是挺好吗?” 花斑鼠闭眼怒道:“吱——!你每次都说我是个色老鼠,人家其实非男非女好不好?!我以前总爱黏着仙女大人,是纯粹处于亲切和喜欢,根本没别的意思,是你对她保护欲太强啦!” 薛燕甩了甩手:“行啦行啦,就这么定啦,废话少说!” 说着,她指向阿妙道:“阿妙,这个长乐苑你可一定要好好开啊!务必让六界朋友们宾至如归!要不然你想想,飞凰公主现在会七十二变了,她会不定期带着驸马来长乐苑巡查的!” “今日和驸马变成一对妖精夫妇来住宿。” “明日和驸马又变成一对神仙姘头来寻欢。” “万一被她发现你怠慢了客人,可就不好咯!” 薛燕说着朝司徒云梦眨了眨眼,弄得司徒云梦都略带羞涩了。 但薛燕说的,确实就是司徒云梦心里想的。 本来司徒云梦还不好意思暗示韩夜带她来玩,觉得理由不充分,现在好了,司徒云梦只需让韩夜陪她巡查,那就随时能让韩夜再入帝王间、郎情妾意…… 实在妙哉!! 猫仙阿妙则不耐烦地道:“行了!我阿妙开有鱼饭店的时候就是童叟无欺,这个大家都知道,长乐苑作为地标,关乎到里蜀山的声誉,当然会善加经营!” 说着,阿妙双手抱拳对司徒云梦道:“仙子殿下,您只管带驸马爷过来巡查,随时恭候!如果做得不好,任凭处罚!” 阿妙既已接受司徒云梦的封地,大家也就运用各自的法术将原本遭受摧毁的长乐苑修筑得焕然一新,只是里头的八部天龙图、帝释天和灭世眼等标志被众人换掉了,保留了乾闼婆、紧那罗等一众飞天之形象。 司徒云梦用柔情似水地目光望着韩夜,暗示道:“驸马,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偶尔你要带我来明察暗访一下,好吗?” 韩夜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脸红,但老婆提出这些想法,不得不说,也是他想要的,于是,韩夜也暗示道:“夫人,明察暗访可以,但是不要变成许多分身来巡查……你看,今天你变成十数个分身,就劳心费力的,要保重凤体啊!” 司徒云梦传音入密对韩夜道:“阿夜,变成许多分身去和许多人交谈,确实头痛欲裂,可是……” “我不管变出多少身外身,只需要疼你一个就不会头痛欲裂!因为我的心只有一颗,无论分出多少个身体,她们都只会喜欢你、注视你,每次看到你被无数个我簇拥在内就特别有意思,根本不用想那么多事的!” 韩夜并不喜欢被很多个司徒云梦玩,他反而享受将娇妻一个人拥在怀里,所以会想: 完了完了! 我成男宠了!! 这时的司徒云梦,则会微微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就像她丈夫韩夜那样。 相貌绝美,身姿妙曼,却带着一丝邪气。 毕竟,她很爱很爱韩夜,恨不能把韩夜给吞了。 而且,登顶六界的她也不再只是被动迎合,有需要就会主动出击…… …… …… …… 在六界朋友们的帮助下,里蜀山很快恢复了秩序,而且里蜀山妖精们很庆幸他们的明智决定,那就是生拉硬拽也让司徒云梦做了里蜀山的妖主。 此举的结果就是,被神魔两界认可的六界之主继续统管里蜀山,过去司徒云梦的六界政策已经惠及了里蜀山,今后她的“众生平等”思想也只会令里蜀山更加繁荣昌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妖精们兴奋、欢愉的? 所以,里蜀山的妖精们以三公九卿为首,热情地招待了六界朋友。 铁刀犬王不禁感慨,如若焚天、炙心等前任妖主看到里蜀山今日之盛况,他们也定然是倍加欣慰。 里蜀山有司徒云梦坐镇,与各界为善,已立于不败之地! 而后,除少部分实力较弱的六界朋友留在了里蜀山之外,其余各人跟随夜梦燕星玉五人回到了韩宅。 司徒云梦将灵力分别还给了九天玄女和水落樱,自己则变回了黑发玉眸之原状。 考虑到一下住进来不少人,九天玄女在韩宅上空百丈高处创造了一座与韩宅一模一样的宅院,称为“天空韩宅”。 水落樱不甘示弱,在韩宅下方百丈位置也创造了一座与韩宅一模一样的宅院,称为“地底韩宅”。 此举其实是为了保护韩宅里的老弱妇孺,如果暗天教要来偷袭,那么无论天上还是地下,均有我方阵容的高手照应。 以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洪锦龙吉夫妇、柳错敖慧心夫妇、蓝无瑕朱瑾为首的神仙组合,更习惯于居于云端,所以他们自然而然要驻守在天空韩宅。 以铁刀犬王、陆判、四阴帅、沧浪、雾蟾、树精一家为首的妖鬼团队,则更习惯于住在地下,万一敌军从地底攻来,他们也是来得及通知上方各人的。 其余各人则住在了地面的韩宅里。 在薛燕的七窍玲珑心辨识之下,大家也不必担心队伍里有暗天教安插进来的叛徒。 有了这些忠义为先的神仙妖怪护卫,韩夜等人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但既已回家,司徒云梦当然还是先给孩子韩千里喂了奶,再和丈夫孩子一起睡觉。 短短几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司徒云梦抱着儿子有点睡不着。 她既担心尚未找到她的那个三千世界之主会真的找来,也担心与暗天教的斗争会导致朋友们死伤惨重。 能力在,责任就在。 司徒云梦知道,这个六界之主就算她不想当,也是非当不可了。 好在韩夜、薛燕、韩玉、星辰一直都在支持着她的理想…… 司徒云梦放下了孩子,从后面抱住了韩夜,夫妻二人有共同目标,对于妻子而言,丈夫就是最大的依靠,可以支持着她一直这么走下去。 韩夜也没睡很深,他压低声音对司徒云梦道:“夫人,还不睡啊?明天的事也挺多的,好好休息。” 司徒云梦从后面环住韩夜的腰,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脊背上,说道:“阿夜,你这几天处理事情做得都挺好的,受累了……仔细一想,你不让大家提早打殷释天是非常正确的。” 说到这里,司徒云梦才认真地问韩夜:“可是殷释天说你在虚张声势,你也没回击过,似乎是默认了……你且和我说说吧,这虚无之境、太虚解体到底是否如他所言,存在弊端?” 韩夜并不希望司徒云梦知道己方势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他希望自己的妻子任何时候都能充满信心去对抗黑恶势力,所以回应道:“有弊端啊……弊端就是太虚解体太强了,一下把殷释天给打死了,会很没趣。” “讨厌。”司徒云梦拍了一下韩夜的背,怨道:“和你说正经的,你又逗我。” 韩夜这才转过身来,抓住司徒云梦的白兰素手,轻轻地抚摸着,道:“我是在说正经的啊,也不是只有你担心,我刚才也没睡,我也担心啊!” 司徒云梦忙问:“你担心什么?” 韩夜一本正经地道:“自从咱俩眼界更开阔以后,就知道六界有一些大能,身怀千里眼、顺风耳等奇术,以前是妹夫和我们住一起,他目视千里倒也还好,现在桃高明、沈高觉都住进来了,咱俩恩爱起来更不方便了,是不是?” “你就该找殷大教主去学个暗天帷幕,到了恩爱之时把咱们这个房间隔起来,免得别人偷听偷看!” “讨厌——!”司徒云梦又被韩夜给逗到了,堂堂一个六界之主也不免脸红了起来,但又带着三分娇怒,她锤了一下韩夜胸口:“你还说你正经!老是想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干嘛?” 但韩夜这么一弄,司徒云梦又确实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六界大事上了,她顺口问道:“说到奇奇怪怪的事,你在里蜀山暗示我俩互相变成对方,我给你变了……你觉得变成我的身体后是什么感觉?” 司徒云梦饶有兴趣地盯着韩夜看,看他嘴巴里能说出点什么东西来。 只听韩夜咳嗽了一声,说道:“夫人,你这个身体吧,胸前的负担属实有点重,我施展身法时不大方便。” 司徒云梦就知道韩夜坏,肯定要说几句讨厌的话,但他说出来,司徒云梦又有点欢喜,所以只好佯怒道:“你若嫌它们大,那我把它们变小!” 韩夜心想,那怎么行? 他就是喜欢妻子凝霜傲人的丰胸和笔直映月的双腿,完完全全在自己的点上,怎么能学会七十二变还给变没了?! “别别别!”韩夜赶紧搂住司徒云梦的柳腰劝道:“我早就习惯你这个身体了……” “你的身体完全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可不能变。” 司徒云梦把头轻轻别到一边,柔声道:“讨厌。” 而后,她偷偷瞄了儿子一眼,见儿子熟睡了,玉面微红地问韩夜道:“那你……今晚想我给吗?” 韩夜早有此意,耳听妻子所言如获大赦,这便心急火燎地和妻子缠绵了起来…… 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是,男人往往由性生爱,而女人往往由爱生性。 这不,被心爱的丈夫不断地亲吻抚摸以后,司徒云梦就浑身发烫了,将对丈夫的情爱也充分地释放了出来。 司徒云梦觉得,书里写的故事和现实真的相差很大,致使她认为白娘子嫁给许仙、七仙女嫁给董永、织女嫁给牛郎,如果这些女神仙都没什么夫妻需求的话,很可能只是民间杜撰的,在这个世界并未发生过。 而她司徒云梦却是真实的,时时刻刻需要韩夜的。 纵观六界,不圆满的婚姻都来源于不知足,司徒云梦很知足,她始终认为没人能比得上丈夫韩夜,而且是认识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以后依旧这么认为。 她也很幸福,这个世界有疼她的丈夫、有懂她的姐妹、有照顾她的家人、有黏着她的儿子、有乖巧懂事的弟子、有肝胆相照的朋友,为了这些,她亦有足够的决心和勇气去对抗暗天教主以及暗天教主所说的三千世界之主! 儿子这才很“识趣”,爹娘恩爱过后,他也没哭醒。 韩夜抱着柔情似水、炽热如火的绝代佳人、六界之主,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但随之而来的是,他心里又隐隐生出多年前的那种感觉: “我到底配不配得上拥有她?” 原本韩夜不会有这种想法,但当妻子光辉太过闪耀的时候,这种念头就会自然而然生出。 韩夜把司徒云梦的头埋在自己温热的胸膛里,抚摸着她那如春水般畅然的盈香秀发,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你说……” “你会一直都需要我吗?” 司徒云梦把身子贴着韩夜,紧紧贴着韩夜,毫不犹豫地道: “会。” “一直。” “永远。” “现在就需要……!” 司徒云梦就听不得韩夜说这种傻话、没自信的话,倘若他不说倒好,一说,就会情不自禁想要多疼韩夜一下。 所以,司徒云梦拂开额前香汗沾附着的青丝,把成熟稳重又带点可爱的丈夫仔细看了一遍,而后痴情地亲吻起了丈夫。 这时,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呜哇哇哇!” “呜哇哇哇——!!” 儿子又醒了,看来他并不允许爹娘玩太久。 司徒云梦迫于无奈,只能推开韩夜,穿好衣服给儿子喂奶去了。 韩夜坐起身子,扶额叹道: “历史,又重演了。”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六十七回 朱红羽 “爱人者,人恒爱之; 敬人者,人恒敬之。” ——《孟子·离娄章句下》 司徒云梦在法力微乎其微时就已经是一位深受六界孩子们喜爱的女先生了。 这或许是因为她美若天仙、奇香怡人, 也或许是因为她知书达礼、为女中孔孟, 更或许是她身为万物之母,体内气息与孩子们散发出的气息已极为相近。 总之,孩子们都喜欢司徒云梦。 而像柳宁雪、牛圣婴、洪布雨等继承了爹娘高强法力的孩子,一旦接近司徒云梦,还能预知到他们被司徒云梦收回灵气的危险,所以又不得不保持敬畏。 无论如何,孩子们对这样的一位女先生,是既觉喜爱、也怀敬畏的。 所以,当孟先生宣布要停课几天去里蜀山剿灭暗天教时,孩子们焉能不全力支持? 柳宁雪叫来了柳错和敖慧心; 牛圣婴叫来了大力牛魔和玉面公主; 洪布雨叫来了洪锦和龙吉公主…… 这其中,还有一个弟子,她也想替司徒云梦叫人,那便是司徒云梦收的第十三位弟子——雏鹰怪小英。 小英是巢湖百翎洲鸟妖之主朱羽雕后与大雪山神女峰群鸟之王金翅大鹏的孩子。 按理说,巢湖百翎洲和大雪山神女峰均属于鸟类妖界、实力也在三十三妖界内同属中游,而朱羽雕后和金翅大鹏又各自是本界域最高统治者,正是所谓“门当户对、欢情自接”! 他俩生出来的孩子应该很幸福…… 但小英却一点也不觉得幸福。 不是说跟着娘亲不幸福,作为朱羽雕后的独女,小英其实被朱羽雕后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小英的不幸福,源自她那天性风流、处处留种、不负责任的生父——金翅大鹏! 金翅大鹏法力高强、武艺卓绝,听说是个连孙悟空、清源妙道真君和哪吒都觉得棘手的妖王,虽然金翅大鹏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翅膀一抖就能飞到九万里之外,但眨眼间飞出数十里对他而言确实是小菜一碟。 凭借这样的速度,金翅大鹏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就从神州大地最西边的大雪山,飞跃到相隔一万三千里的东海! 金翅大鹏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星睛炯目、体格健壮。 从这个相貌来看,或许不一定能迷倒世间所有的女子,但对那些有头有脸的雌鸟仙妖而言,确实是足以一见倾心了。 金翅大鹏以迷倒鸟类众生为傲,恨不能征服这天下间所有的雌鸟! 他唯一一次吃瘪,就吃在了朱羽雕后身上。 朱羽雕后常以鸟形示人,鸟形态的她身高三丈,羽毛红润如火、双翼宽广高扬,眼眸凌厉、利爪如刀。 凭借凌厉双目,她能将方圆百里的巢湖尽收眼底; 凭借如刀双爪,她能将不怀好意接近百翎洲的生灵统统撕成碎片! 她高傲,高傲到全天下的鸟妖都不放在眼里; 她自负,自负到当金翅大鹏来到百翎洲报出自己名号的时候,依然对其不屑一顾! 这就让金翅大鹏不得不在朱羽雕后面前露两手绝活了。 金翅大鹏也变回了他那高达三丈三的鸟形身躯,只见他双翅一抖,整个百翎洲上空乌云密布,继而卷起一阵猛烈的风暴,风暴甚至波及到了百翎洲附近的巢湖,令巢湖之水波荡不止。 朱羽雕后也不慌不忙地一展双翼,施展定风奇术,眨眼间就将这风暴平息。 “嘿?” 金翅大鹏又惊又喜,没想到这朱羽雕后的实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强?! 但在他惊喜之余,朱羽雕后已经振翅攻来,双爪直抓金翅大鹏的黄金双翼。 金翅大鹏也算反应及时,伸爪迎上朱羽雕后的利爪,双方在空中拆斗起来,战了个平分秋色。 斗得十来回合,金翅大鹏感觉朱羽雕后在力量和技巧上都挺有意思,只是不知她速度如何,毕竟金翅大鹏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速度。 于是乎,金翅大鹏激她道:“好个美雕后!人长得漂亮,实力也还凑合,只是身法就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了!” “敢不敢跟我比身法?” 按理说,理智的人这时候是没心思和金翅大鹏比身法了,都知道金翅大鹏最强的就是身法,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肯定比不过。 但朱羽雕后的自尊心极强,她本以为能凭硬实力挫败金翅大鹏,没想到这厮不但未落下风、似乎还留有余力!所以一听金翅大鹏要比身法,朱羽雕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即与他一同展翅双飞。 这一鹏一雕从百翎洲飞入巢湖底的居巢国,带动的风暴把居巢国上方的水也卷成一团五百来丈的巨大漩涡! 但下一刻,二鸟却又齐齐振翅,飞上了三千丈高空! 一会儿飞到北冥之北, 一会儿又飞到南海之南。 尽管金翅大鹏总是飞在朱羽雕后之前,但朱羽雕后韧性极强,拼着折损修为的力竟硬生生赶上了。 只不过,金翅大鹏扇一下翅膀,朱羽雕后要扇两下翅膀才追上; 金翅大鹏调转鹏首,朱羽雕后又得使出十二成功力赶紧停下、才来得及紧随金翅大鹏…… 胜负其实早就已经分出来了。 金翅大鹏却不愿意和朱羽雕后再说胜负之事,他没想到朱羽雕后自尊心如此之强、性情如此刚烈,实力和自己差不多也就罢了,身法也能勉强跟上。 所以他享受着与朱羽雕后翱翔天地! 他对朱羽雕后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喜欢! 这喜欢的感觉甚至盖过了雄鸟与生俱来的征服感! 金翅大鹏决定: 这次要输给这娘们儿,不然怎么抱得美雕归? 想到这里,金翅大鹏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甚至在巢湖上空又停了下来,落在百翎洲最大的、高达千丈的那颗主树上,气喘吁吁地道:“不行了不行了,耐力不行了……算你厉害!” 朱羽雕后觉得金翅大鹏在侮辱她,甚至是挑衅她! 不然为什么要飞到百翎洲最高的地方,当着她族人的面故意认输? 朱羽雕后怒不可遏,为了更方便施展法术,她从鸟形变成了人形。 朱羽雕后的人形艳丽脱俗,她身高七尺有余,高挑妙曼,一对羽雕眉英气勃勃,一双明光目锐利难当,头戴亮银凤冠、内穿白缎诃子、外披朱红霞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她的头发虽然大多数都是乌黑发亮、柔顺如溪,鬓间垂至胸前的那两行头发却略显苍白。 不过,白色发丝倒与她外红内白的服饰相得益彰。 朱羽雕后一旦变成人形,金翅大鹏就又看呆了,以至于自己还没来得及变回人形,朱羽雕后就对着他那庞大的身体使出了百翎洲不二绝技——流风凝空波! 所谓流风凝空波,其实就是利用风灵力的特性,在人形朱羽雕后的掌心凝聚起方圆百丈内的所有流风,流风便会凝缩为一颗三寸灵球,朱羽雕后再一掌打向敌人,那么这颗灵球就会陡然破裂,迸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风暴,对目标以及周围数十丈的地形都造成巨大破坏! 威力虽然比不上金翅大鹏的祖先金翅凤凰那么可怕,但打在毫无防备的金翅大鹏身上,也愣是将他重重击飞出去,撞断了十数根参天古树的枝条,一头扎进巢湖当中,激起千重浪花! 等朱羽雕后从水里将变回人形的金翅大鹏捞出来使,金翅大鹏已经变成人形,并早就身受重伤。 朱羽雕后想起毕竟是金翅大鹏让着她,才会被她打个猝不及防,这才傲然问道:“大鹏,百翎洲是你随随便便就能闯进来的吗?你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 金翅大鹏从没被雌鸟打成这样,尽管他是因为怜香惜玉才吃亏,但人有时候就是会犯贱,金翅大鹏被朱羽雕后打得很兴奋后,自然是更喜欢朱羽雕后了,他脱口而出道:“雕后,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来看你的啊。” 朱羽雕后拎起金翅大鹏的衣襟问道:“现在你看到了?如愿以偿了?” 见金翅大鹏点点头,朱羽雕后冷漠地说:“未经哀家允许擅闯百翎洲者,杀无赦!” 说着,朱羽雕后指着主树根部那一片片的皑皑白骨,对金翅大鹏道:“来看哀家一眼,把命丢了,满意了?” 金翅大鹏坏笑道:“满意!太满意了!” “恨不能早几百年就来见你,雕后。” “你的美貌、你的气质、你的强大,哪怕只看一眼便要死上一百回,那也值了!” 须知,征服雌鸟也不能全靠硬实力,软实力也得发挥出作用。 就像金翅大鹏时不时说一些讨女人欢心的话,一副坏坏的样子,许多良家妇鸟是打内心里喜欢的,虽然嘴巴上不说,灵魂和肉体也会不由自主有需求。 要不怎么说,雄鸟不坏,雌鸟不爱呢? 朱羽雕后总算留下了金翅大鹏一条性命。 金翅大鹏也没有回到他的大雪山,他遭受了这次挫败后,对朱羽雕后的喜欢已经近乎发狂,他施展浑身解数去追朱羽雕后、并死皮赖脸留在了百翎洲。 其实,金翅大鹏风流倜傥、相貌不凡,他金色的翅膀还时而闪闪发亮,是挺容易让朱羽雕后看顺眼的。 更何况金翅大鹏连自己的神女峰都不管了,全心全力帮助壮大百翎洲势力,在朱羽雕后眼里便如同入赘。 人有情调,又看上去可靠,还对本族兴盛大大有利,这就由不得朱羽雕后不喜欢了。 渐渐地,朱羽雕后尝试发展起了与金翅大鹏的感情; 渐渐地,朱羽雕后毫无保留地将大事都交给金翅大鹏去处理; 渐渐地,朱羽雕后将自己也交给了金翅大鹏去处理…… 便在那一夜,朱羽雕后怀上了金翅大鹏的种,也就是现在的雏鹰怪小英。 被强大的雄鸟管理本族、疼爱身体,二人也有了爱的结晶,那时候朱羽雕后的幸福感觉自然是攀升到了顶点! 她几乎没有征询过金翅大鹏的意见,就开始和本族长老张罗起与金翅大鹏的婚事。 直到过了几天,金翅大鹏当面对朱羽雕后说了他的真实想法后,朱羽雕后才猛然意识到: 她之一生,终究错付! 因为金翅大鹏一不想和朱羽雕后成亲、二不想让朱羽雕后把小英生下来。 金翅大鹏毕生夙愿就是征服天下所有雌鸟,朱羽雕后在未被征服之前,对于金翅大鹏就是他的梦; 可一旦征服,男人们渐渐就失去了趣味,喜欢的感觉也就淡了。 金翅大鹏便不得不再去六界其余地方征服其他雌鸟,以满足他的快感! 那么,他岂能甘愿娶了朱羽雕后? 当然,毕竟当时他还存着一些对朱羽雕后的喜爱,所以他劝朱羽雕后别要孩子,把胎堕了! 这样各自安好,金翅大鹏继续寻找雌鸟交欢,也不耽误朱羽雕后再找新欢…… 试问,金翅大鹏的这些想法,朱羽雕后又如何能接受? 自尊心极强的朱羽雕后又如何能接受?! 当场,身怀六甲的朱羽雕后就打算宰了金翅大鹏,她直接就跟金翅大鹏动起了手。 刚开始那几十回合,朱羽雕后是稳占上风的,因为金翅大鹏还存着一些些对朱羽雕后的爱,而朱羽雕后则怒上心头、誓要亲自手刃负心薄幸的情郎,金翅大鹏明显招架不住、受了不小的伤。 再打几十回合,朱羽雕后念及过往、念及金翅大鹏是肚里孩子的亲生父亲,她开始心软,而金翅大鹏却越打越清醒、越打越狠心了。 其实这正是全天下花心之人的德行,他们不是不走心、不付出,爱到份上了自然会走心和付出,只是爱的感觉无法长久,很容易丧失新鲜感,一旦下头、一旦被对方追责,他们说不爱就不爱了,自然就不得不一脚踏两船。 金翅大鹏躲开了朱羽雕后的流风凝空波,化作一道金色幻影,眨眼间便飞到朱羽雕后面前,也学着朱羽雕后的手势聚起了一股流风凝空波,打向朱羽雕后。 朱羽雕后很清楚流风凝空波是她教金翅大鹏的,她对于金翅大鹏会使这招并不意外,真正令她感到意外的是: 金翅大鹏的流风凝空波是奔着她肚子去的! 虽然朱羽雕后用定风之术抽走了流风凝空波的风灵力,化解了金翅大鹏的这险恶一击,但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想到金翅大鹏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 金翅大鹏却表情平淡地道:“实不相瞒,雕后,我在外头留下来的儿子和女儿,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你的孩子还是别出生为好,我倒无所谓,建议你还是别让他(她)遭罪。” 朱羽雕后愈发后悔,觉得自己怎么瞎了眼会爱上金翅大鹏这个混蛋?明明听说过他在各界的坏名声,却总还侥幸认为:“我就是他的归宿!”“我就是他的港湾!”“我就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不祸害其他女同胞的人!!” 朱羽雕后的自负,把她自己害惨了! 又斗得数个回合,朱羽雕后看金翅大鹏想尽办法要害死她肚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她已经完全丧失斗志了!! “你走吧。” 朱羽雕后望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半片百翎洲领地,她平静得心如死灰,一手护住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一手指着金翅大鹏道:“回大雪山去吧,你我恩断义绝!” 朱羽雕后认为,哪怕再打三百回合,她和狠下心来的金翅大鹏也分不出胜负,但孩子是无辜的、百翎洲族人也是无辜的! 反正金翅大鹏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这时候求和,他十有八九会答应。 果不其然,金翅大鹏同意了。 金翅大鹏再次提醒朱羽雕后:“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如果你要留着,别对他(她)说我是他(她)亲爹,后会无期。” 金翅大鹏对着朱羽雕后抱了个拳,振翅高飞、直入云端,很快就消失在朱羽雕后面前、消失在百翎洲众鸟妖面前…… 从那以后,朱羽雕后与金翅大鹏就势不两立了,顺带着,整个百翎洲和大雪山神女峰的鸟妖也势不两立,只是双方隔得实在太远,矛盾无从激化,所以两个妖界从未打起来过。 朱羽雕后不顾任何族人反对,坚持要把小英生下来,并作为娘亲把她带大,而且还要告诉小英:“你的生父就是大雪山神女峰的金翅大鹏!但他是个畜生,从没把你当亲生骨肉!” 试问,小英如何会觉得幸福? 亲生父亲固然是个混蛋, 亲生母亲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天到晚给她植入仇恨的种子。 小英觉得跟娘亲在一起生活,虽然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但娘亲保护欲太强,致使她也活得很压抑…… 小英真正的幸福,是从朱羽雕后将她带来太平镇韩宅找司徒云梦拜师开始的。 在这里,小英认识了很多同门师兄弟妹,认识了饱读诗书、温柔仁义的司徒云梦,认识了有责任担当、外冷内热的师丈韩夜,认识了心灵手巧、刀子嘴豆腐心的燕儿老师,认识了算术一流、贤惠可人的韩玉老师,认识了射术无敌、活泼亲切的星辰老师! 小英还记得朱羽雕后为什么会把她带来这里。 是为了避开她的亲生父亲——金翅大鹏。 最近两年,金翅大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想找朱羽雕后复合、甚至想认回小英作亲女儿,而朱羽雕后岂能令他如愿? 朱羽雕后坚决予以拒绝,甚至不让金翅大鹏看到小英。 毕竟是自己的地头,刚开始朱羽雕后确实能完全压制住金翅大鹏,令金翅大鹏屡次无功而返。 后来金翅大鹏不知从哪里纠集了一些奇怪鸟类作为护法,并分别将他们封为重明、妙音、共命、鸡蛇①,这些怪鸟个个实力彪悍,每一个都在一般的仙派掌门和妖界之主之上! 他们不分昼夜地滋扰百翎洲,令朱羽雕后和三大长老疲于应付,金翅大鹏则趁乱偷袭,有一次差点得手、要抱走小英,被朱羽雕后以死相逼拦了下来,金翅大鹏才未能得逞。 不过,经过那次事件后,朱羽雕后已经预感到局势尤为不妙,再这么下去,不但是小英会被掳走,整个百翎洲也会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 长老们提议,干脆把年幼的小英送到更为强大而有背景的人那里安顿好,再来处理金翅大鹏这事不迟。 朱羽雕后深以为意,她听说在四川行省的太平镇,有个叫做司徒云梦的教书先生,温柔善良、知书达礼,为女中孔孟! 司徒云梦本身就是最大妖界——里蜀山的妖主,身份上不逊于任何妖界之主;她夫君韩夜、姐妹薛燕更是拯救六界的英雄侠士! 只需朱羽雕后将自身遭遇向他们倾诉,孩子小英不就能得到他们的庇护了吗? 尽管朱羽雕后自尊心极强,但为了孩子,她只能放下身段寻求司徒云梦的帮助。 她以人形姿态带着小英求见司徒云梦。 恰好司徒云梦已经教完书,轮到韩夜教弟子们御剑,而天天也尚未醒来,司徒云梦有空。 司徒云梦早就听过朱羽雕后的名头,知道她自尊心很强,如果朱羽雕后愿意放下自尊,那说明她一定迫切需要自己的帮助。 薛燕与司徒云梦也是一般想法。 司徒云梦拉着朱羽雕后就在自己房前的桌子前坐了下来,薛燕则把熟睡的干儿子天天放到了主卧的床上、令司徒云梦能腾出手接待这位闻名妖界的雕后。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向两位侠义心肠的善良女人倾诉她的困境。 说到与金翅大鹏大战,梦、燕二女聚精会神地听着; 说到朱羽雕后如何坠入爱河,梦、燕二女颇觉有趣,半路上坐过来听故事的韩玉也饶有兴致; 说到金翅大鹏不负责任要堕掉胎儿,梦、燕、玉三女大骂其臭男人、人渣; 说到朱羽雕后明知金翅大鹏人渣还想独自把小英带大,三女的想法就各不相同了,司徒云梦心疼朱羽雕后、韩玉觉得朱羽雕后不理智、薛燕则觉得朱羽雕后蠢! 再说到朱羽雕后被金翅大鹏纠缠、眼看集整个百翎洲之力都不够对抗、只好带着小英来投师以保孩子安全,司徒云梦二话没说就答应她的拜师请求了。 朱羽雕后大喜过望,赶紧让小英跪下喊“师父”,司徒云梦却温和地将小英扶起来,笑道: “叫先生就好,叫我师父我会不习惯。” 朱羽雕后则对小英交代: “日后,娘亲不在身边,司徒先生就是你的第二个娘亲!凡事都要听司徒先生的话,好吗?” 小英乖乖地点头。 朱羽雕后为了这个唯一的孩子能被司徒云梦所偏爱,也不是没动脑筋,她见气氛甚好,便恭敬地对司徒云梦趁热打铁:“司徒先生,听闻你在里蜀山的封号为飞凰公主,恰如腾飞之凤凰,而我也被妖界传为群鸟之后,这说明我俩颇有缘分……” “对啊对啊!”薛燕开玩笑地接话道:“看来你俩还能拜个把子呢!哈哈哈!” 薛燕之言,正是朱羽雕后所想。 和盖世英雄的妻子、里蜀山的妖主拜把子,尽管违背了自己的自尊心,但为了唯一的孩子小英,朱羽雕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见薛燕点破了内心想法,反倒是有些高兴和期待地看向司徒云梦,似乎想说: 是啊,飞凰公主,你意下如何? 但出乎众人意料,司徒云梦能爽快答应收徒,却不想和任何人拜把子,她脸上挂着微笑对朱羽雕后道:“雕后为群鸟至尊、万雕之后,地位何其尊贵?我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寻常女子、教书先生,如何高攀得上?” “燕儿出言无忌,还请雕后莫怪。” 司徒云梦双手抱拳向朱羽雕后行了个礼,直言不讳地道:“交个朋友没问题,拜把子不行……请恕我自己无法接受。” 司徒云梦把这话说得死死的,朱羽雕后也断不会拿热脸去碰冷屁股,只好作罢。 好在,朱羽雕后相信,就算不拜把子司徒云梦也会善待小英。 所以朱羽雕后还是回到了百翎洲去处理她那些足以令她头大的烦心事,放心将把小英交给司徒云梦来教书授业、一同生活…… 等朱羽雕后一走,韩玉便带着小英去韩宅西侧的房间、帮助她熟悉今后的起居环境去了。 薛燕目送她们离开,双手叉腰对司徒云梦叹道:“好啦,我说小梦梦,大家都走了,你也别再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了。” 司徒云梦努力松开拧紧的眉头,回应道:“我没不开心啊。” “你还说没不开心?你刚才脸都快拉到地上去啦!”薛燕指着司徒云梦道:“刚才我说拜把子是开个玩笑啊!我看她遮遮掩掩地故意不说,不就帮她说咯,你跟我置什么气?” 司徒云梦努力不想生薛燕的气,但的确被薛燕说中了,她心中有气,她紧紧握着桌前还没喝过一口的茶杯,摇头道:“我不会和燕儿置气的。” 薛燕一听就更不高兴了,没好气地道:“我的个小梦梦啊——!你和呆瓜是夫妻,不是我和你是夫妻啊!你别搞得我俩好像在谈情说爱似的,少生点闷气,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和我说呀!” 司徒云梦转头看了薛燕一眼,睁着流波般的玉目问道:“那我说了?” “说!”薛燕闭目怒道。 “没错!我是很喜欢你叽叽喳喳说话,有趣……可你有时候确实是话多了点。”司徒云梦长吁了一口气,道:“像拜把子这种事,不管别人说不说出来,你都不要替她们说出来,因为我肯定不会答应!这样只会把人家弄得很尴尬!” 薛燕本来还想对司徒云梦回句嘴,说她就是这个个性、就是话多,但司徒云梦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再也无力回击。 只听司徒云梦放声倾诉道:“如果我可以随便和人家拜把子,那我和你算什么?!” 这…… 薛燕哑口无言了,她总能被司徒云梦突然流露出的情感给“治”得服服帖帖。 薛燕一下就没脾气了,纤眉舒展,婉转地道:“那……我们也没真的拜把子啊。” 司徒云梦微微抬起头,对薛燕道:“如果你觉得事到如今我们需要拜把子来证明彼此分不开,我现在就和你拜!”说完,司徒云梦放下茶杯准备起身,却被薛燕按了下去。 这个小梦梦,实在是有趣。 薛燕只觉得温暖已经占据了心房,她像从前那样把下巴靠在司徒云梦的头上,闻着司徒云梦身上发出的仙灵芬芳,哄道:“不必不必,拜把子你和老妖怪拜过就行啦,我们不用。”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你是对的,你应该生本女侠的气。” 薛燕瞥了下方的司徒云梦一眼,见她情绪完全平复、变回了和颜悦色,于是笑道:“好啦,时间也不早了,我去给大家准备饭菜啦!呆瓜妹在带你的新徒弟入住,你就留在这里守着天天吧。” 薛燕说完,急匆匆就赶到厨房里忙活去了,她感觉只要和司徒云梦呆在一起就很开心。 司徒云梦在薛燕眼里只是傻,可朱羽雕后在薛燕眼里却是蠢。 “傻”和“蠢”在薛女侠看来最大的区别就是,傻乎乎的人愿意倾尽一切为对方付出,这样的人薛女侠会由衷喜欢; 而蠢笨的人既不利人、也不利己,薛女侠就喜欢不起来。 薛燕觉得朱羽雕后蠢。 如果她是朱羽雕后,肯定不会要孩子! 趁早把孩子打了,既让男方后悔,也能让自己继续单着,那样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当然,既然已经生下来了,那么本该享受爹疼娘爱的雏鹰怪小英还是需要更多人的呵护。 薛燕跟随着司徒云梦一起,呵护着每一个可爱的生命和每一颗跳动的心,也包括小英,直至今天…… …… …… …… 小英和柳宁雪、牛圣婴、洪布雨一样,早就把韩宅当做第二个家,也把司徒云梦、韩夜、薛燕、韩玉、星辰当做亲人。 眼看着师弟师妹都在想办法叫人帮助,小英自然会想到她的娘亲朱羽雕后。 毕竟先生教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所以,小英在大人们纷纷离开韩宅之后,擅自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回一趟巢湖的百翎洲,请求朱羽雕后赶赴里蜀山帮忙,一同剿灭暗天教! 小英怀揣着对娘亲的思念和重归故乡的憧憬,飞上蓝天、直入云霄。 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娘亲突然发现她回来后的惊喜表情, 也迫不及待想看到娘亲联手先生凯旋而归的热闹场景! 但是…… 她万万没想到…… 等待她的将是被火焰烧成灰烬的漫天鸟羽! 以及在烈焰中支离破碎的百翎洲! 注释: ①“鸡蛇”——按说,鸡蛇是西方中世纪的产物,不是本土的怪物或鸟兽,但《自在真仙》一书中已经开始吸纳西亚和东南亚文化,所以笔者也决定适当加入一些其他地域元素,主要是方便编队、凑数,但不会增加过多比例,且会做好相关注释区分,尽量不误人子弟。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六十八回 灭族恨 小英本身继承了爹娘的风灵力,天赋极佳,而司徒云梦虽然灵力微弱却精研风灵仙法,所以拜司徒云梦为师的这半年多时间里,小英已学会了熟练使用御风术。 有了御风术的加持,小英挥动翅膀就能飞得比一般的鸟儿快上许多。 巢湖虽距太平镇足足三千里,对小英而言也只花了两个多时辰。 很快,小英就飞到了百翎洲的界域范围内。 百翎洲是位于巢湖中心的一个方圆五里的小岛,距湖底另一个妖界居巢国仅十余里远,但百翎洲因为朱羽雕后自视甚高,反而与居巢国来往不多。 百翎洲上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神似九天神树的古榕树,百翎洲的鸟妖们称它为“主树”,虽无神树那般高达四万五千里、宽广遮天,但在人间也已极为罕见。 百翎洲的鸟儿们便是凭着这棵参天古树筑巢安家、遮风挡雨。 但现在…… 一切都变了! 隔着十数里远,小英就看到主树上燃起了滔天紫焰,滚滚浓烟升至万丈高空,令百里巢湖都处于一片阴霾之下! 外边晴空万里,巢湖里面却好似即将下雨一般乌云盖顶! 小英预感到不妙,她加快了飞行。 越是靠近百翎洲,小英就感觉岛上传来的热浪越来越强! 到得距离百翎洲仅一里的地方,小英的翅膀上都冒起了青烟! 小英慌而不乱,想起师父教的聚水灵术,借巢湖之水将身体裹上了一层三寸厚的流水护甲,终于把热浪隔在了外头。 借着水风灵术,她顺利落到了主树附近尚未被紫炎波及的地方,才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炼狱! 整个百翎洲再也看不到一只活的鸟! 甚至于连鸟儿的尸体都找不到! 四面都是被热浪卷到空中的羽毛。 一部分羽毛已彻底化为飞灰; 另一部分羽毛也支离破碎。 百翎之洲,竟无一片完羽!! 曾经故乡与族人,皆被这可怕的紫色火焰烧成了灰烬!! 小英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她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只觉得是一场噩梦。 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心存一丝侥幸,认为娘亲朱羽雕后或许还活着…… 哪怕只是奄奄一息呢? “娘——!” “娘——!!我回来啦——!!!” 小英在紫火与浓烟当中高声大喊,用尽了她全身的灵力。 但没有人回应她。 一个人也没有。 小英发了疯似地在曾经居住的主树圣殿里寻找娘亲的踪影,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片被紫炎熏得焦黑、随风飘逝的朱红羽毛。 小英认得,那是朱羽雕后的羽毛! 尽管理智告诉她,朱羽雕后十有八九已遭歹人毒手,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焦急喊着: “娘!” “娘——!!” 直到她在正对大门的圣殿石壁上看到了一行字,她才停下了呼喊。 小英看到石壁上以强劲的风灵力划有十个大字: 杀人灭族者,金翅大鹏也! 字的下面,有一支金色的大鹏羽毛正插在墙上,以证明写字者的身份。 “娘……” 小英无力地跪在石壁前,连瞳孔都在逐渐放大。 她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 终于!金翅大鹏还是带着他的鸟妖大军血洗了百翎洲,杀死了三大长老和所有族人,并将她的亲生母亲烧成灰烬!! 杀母之仇! 灭族之恨!! 这些全都要“感谢”她的亲生父亲——金翅大鹏! 小英放缓了呼吸、恢复了冷静,她知道娘亲和百翎洲族人都已无法复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金翅大鹏并杀了他,为大家报仇! 可是,连实力强大的娘亲都无法战胜金翅大鹏,小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小英脑海里响起朱羽雕后曾经的话: …… “日后,娘亲不在身边,司徒先生就是你的第二个娘亲!凡事都要听司徒先生的话,好吗?” …… 小英握紧了拳头,把这句话视同娘亲的遗嘱一般,点了点头,望着刻有金翅大鹏留言的石壁道: “娘,各位长老,各位同胞……我以命立誓!定将金翅大鹏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 …… …… 百翎洲被灭族的三日后。 也就是韩夜等人剿灭暗天教乐神坛后的第二天。 太平镇,韩宅内。 碧游三霄娘娘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喝着司徒云梦为她们泡制的苏州碧螺春、杭州龙井,听孩子们朗读诗书,感受着夏日阳光洒落庭院,颇为享受。 司徒云梦没有施展水灵术泡茶,还是以她散发着百花芬芳的双手亲自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 因为她觉得当着三位仙法高深的上仙卖弄法术,实在是班门弄斧,甚至是失礼于人。 司徒云梦满怀期待地看着三霄娘娘喝茶,问道:“三位前辈,我泡的茶如何?” “前辈?” 云霄闻言,赶紧把正在喝的茶放了下来。 琼霄、碧霄更是差点没把茶吐出来! 云霄站起身、诚惶诚恐地作揖道:“还请云梦不要再叫我们前辈了,前辈二字实在担当不起!” 琼霄、碧霄也纷纷道: “就是就是!” “再这么叫,跟您聊不下去啦!” 司徒云梦只好也站起身请她们一一坐下,并不解问道:“可是……你们修炼仙法足足数千载,而我修炼仙法不过十余年,叫你们前辈不是应该的吗?” 云霄认真地回应道:“云梦,师父安排我们辅佐您剿灭暗天教、治理六界,我们便是君臣关系,你听过哪位君上叫臣下‘前辈’的?” 琼霄也道:“你是没有架子,拿我们当朋友,我们都明白,很好!” 碧霄跟着道:“但相互平级称呼已经够让我们难受了,现在您还把自己叫得更卑微!这肯定不行!!” 司徒云梦见三霄娘娘一直神情紧张、面色紧绷,只好改口道:“好吧,道友……” “我叫三位作道友,不叫前辈,总行了吧?” 三霄娘娘松了口气。 云霄道:“尚可。” 琼霄道:“还凑合。” 碧霄道:“行吧。” 而后三霄娘娘才表示,喝不出碧螺春和龙井的区别,只是觉得好喝。 原来,三霄娘娘在三仙岛潜心修炼、不问世事,而茶文化则闻于西周、兴于唐代、盛于宋朝,完美地避开了三霄娘娘的认知范围。 其实,对三霄娘娘而言,喝茶倒是其次,跟司徒云梦一起感受全新的时代才是她们最感兴趣的事。 和司徒云梦住在一起这几天,三霄娘娘每天被司徒云梦热情接待、谈古论今,她们愈发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可爱。 三霄娘娘认为她们就应该活在当下,跟着贤明之主一起高高兴兴地践行大义,至于去天外天一事,她们暂时将其抛诸脑后了。 司徒云梦没有忘记对痴地魔尊水落樱的承诺,她把水落樱也拉到桌前,安抚说,现在就帮水落樱找到凌峰转世。 于是,三霄娘娘将法力借给了司徒云梦,令司徒云梦能够有足够的灵力在人间搜寻凌峰转世的下落。 但司徒云梦努力去感应人间万里之内的山川草木、鸟兽虫鱼,就是找不到凌峰转世的踪迹。 哪怕再加上水落樱的全部法力,也感觉不到! 韩夜提醒道:“凌峰转世或许不在人间、仙界和妖界,也有可能在鬼界徘徊或者神魔两界的某个角落。” 水落樱清楚司徒云梦尽力了,也同意韩夜的观点,纵使她内心无比渴望要寻得凌峰转世,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或许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她不能要求司徒云梦在没有彻底剿灭暗天教之前,还要满世界给她找她的爱人。 所以,水落樱默默闭上双目,眉间略显哀愁,而后她妥协道:“云梦,凌峰于我而言固然重要,但六界大事更重要,等去到其他界域的时候再找吧,我们不是马上要去鬼界了吗?” 薛燕也赞同道:“是啊,当年我就是飘到鬼界在奈何桥等呆瓜和小梦梦,后来被呆瓜找到了……没准黄毛也在那附近等落樱呢?咱们帮十殿解决了黑暗地狱的事情后,再发动十殿的所有熟人给找找,肯定能找到。” 司徒云梦深以为意。 三霄娘娘则面向司徒云梦,提议道:“云梦,既然是您想帮助痴地魔尊,我们也愿尽些绵薄之力……只要在鬼界找到痴地魔尊的情人,我们可以用混元金斗对他洗礼转劫,这样可以助他的稳固元神、扭转气运。” 见司徒云梦略有疑惑,云霄耐心解释道:“封神之后,天下定矣,道德师伯将我们的混元金斗注入了全新的能力,称为洗礼转劫……凡一应仙、凡、人、圣、诸侯、天子、贵、贱、贤、愚,轮回后需先从金斗转劫,不得越此。” 碧霄补充说:“当然,虽然法宝有这个能耐,可我们当时只顾着修炼、不问世事,所以至今没用过。” 司徒云梦和水落樱闻言均是大喜。 尤其是水落樱,她本担心凌峰为第三原身的重楼所杀,恐已伤及元神,万一转生之后无法成为凡人或者天生痴愚混沌,那就很难照顾了。 如今听说三霄娘娘有洗礼转劫之力,她情不自禁地向三霄娘娘道了一声谢。 琼霄却道:“不用谢我们,我们是遵循六界之主的意愿办事,要谢也该谢她。” 司徒云梦没有去看水落樱那投过来的感激目光,她自顾自地喝起了杯中的碧螺春,用行动来表示:落樱,这都不算个事,谈不上道谢。 因为,神仙妖魔互帮互助、尊重相处的世界,就是司徒云梦想要的世界。 和韩夜、薛燕、天天、韩玉、星辰以及弟子们在一起的生活,就是司徒云梦想要的生活。 她放下茶杯,祝福道:“落樱,这次如果找到凌峰转世,定要好好在一起,彼此珍惜、两相不负。” 水落樱重重点了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见女魔尊对司徒云梦心悦诚服,一旁的金神蓐收也不由得向怀抱韩千里的九天玄女打趣道:“玄女,兰香越来越强大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开心吗?” 九天玄女看着端庄大气、美妙绝伦的司徒云梦,没有回话,只是微微颔首,但从她难得露出的笑容不难看出,她很欣慰。 薛燕则对蓐收道:“我说猫爪人、玄大姐,你俩这次下凡,说话就和正常人差不多了,以前怎么老是喜欢用古语,什么‘吾’啊、‘汝’啊的?” 蓐收笑称:“这不是与时俱进了吗?现在我和玄女在学习怎么和凡人更好地交流,毕竟韩夜和你身上都有值得我们汲取经验的宝贵之处。” 九天玄女则解释道:“之前是天帝命我等与下界众生对话要使用‘雅言’,也就是现在凡间所谓的‘官话’,这样会显得更为正式。” “但最近天帝和三位天尊觉得,如果大家都听不大懂的话,沟通起来也不方便,而且总是显得高高在上,与现在的政策不符……所以今后我们的对话都会以‘信’、‘达’为主。” 薛燕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心里却想的是:你们早就该这么干了。 而后,按照韩夜昨晚的提议,司徒云梦召集大家整合六界各处线索,看还有没有除鬼界黑暗地狱之外的暗天教分坛。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突然,九天玄女、水落樱和金神蓐收的表情都变得严峻起来。 水落樱提醒众人:“注意!有个陌生的气息在向这里靠近!很快!!” 九天玄女潜心感应道:“嗯……灵力接近神魔水平了。” 蓐收疑惑地道:“会是暗天教护法级别的人物吗?” 神魔两界的高手们齐齐警戒,致使原本喧嚣的韩宅顿时鸦雀无声。 星辰跳到屋檐上,与脚下的桃高明不约而同地使用千里眼看向远方。 星辰道:“是小英,她回来了!身边还飞着个老奶奶。” 桃高明补充道:“接近神魔的灵力就是从这老妪身上发出来的。” 其实,小英此去百翎洲,也不是完全没给大人们留下音讯。 考虑到上次素素师姐单独回里蜀山就已经让司徒先生很操心了,小英认为自己去百翎洲只是搬救兵、并无危险,所以她和大师姐馨儿说了一声,让司徒先生、师丈和各位老师切勿担心,一旦请到朱羽雕后就会回来。 也是这个原因,司徒云梦回到韩宅知晓此事后,就没有过多担心小英。 司徒云梦和薛燕均认为,小英此番前去,肯定会把朱羽雕后带来,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也不是坏事。 但他们没料到,小英带来的却不是自己娘亲,而是一位法力不俗的老妪。 司徒云梦能感应到这位老妪身上散发出的灵气与太湖湖神极为相似。 正因为这股特殊的灵气,很快她就想起了此人是谁。 此人,正是名为居巢国长老、实为巢湖湖神的“巢湖太姥①”! 传言,春秋时期本来是没有巢湖的,只有居巢国。 居巢国受到自然灾害影响,整体下陷,同时地底水位骤升,最终形成为一座与云梦泽、鄱阳湖、洪泽湖和太湖齐名的湖泊,曰“巢湖”。 而巢湖太姥本也是居巢国住民,受天帝册封为巢湖之神后,心怀对本国住民横遭灾劫的怜悯,将整座居巢国范围内的湖水排到四面八方,终在湖底创造了一个方圆十里的界域。 她收容巢湖附近不被世人接受的可怜妖精与居巢国原住民住在一起,渐渐形成了今日众人口里所说的“水下居巢国”。 巢湖太姥对外自称“居巢国长老”,只是为了庇护居巢国弱小生灵,令外界认为居巢国尚自有主。 其实居巢国没有长老、更没有国王,只有和平相处的凡人、妖精与地仙……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尽管朱羽雕后不怎么和巢湖太姥来往,但司徒云梦既认识朱羽雕后、也认识巢湖太姥。 司徒云梦感受到了巢湖太姥的到来,对韩夜和薛燕道:“阿夜,燕儿,小英带着巢湖太姥一起来了,可我没感应到朱羽雕后。” 朱羽雕后没来? 为什么小英特地跑去百翎洲,却只带回来一个与朱羽雕后相互认识不深的巢湖太姥呢? 韩夜满腹疑惑,薛燕也觉事有蹊跷。 无论如何,来人既已确认是友方,众人自然是将她俩放进了韩宅大院里。 等到小英引着巢湖太姥飞进院子里后,众人便仔细看这二人的衣着相貌。 人形的小英身穿朱橙羽衣,她有着一双英气非凡的翼飞眉和一对灵气十足的明亮眸,说她是雏鹰怪,只因她为雕鹏结合而生、翅膀的毛色显得有些杂,这也是朱羽雕后痛恨金翅大鹏的一个原因,就因为金翅大鹏给的种,弄得亲生女儿不再是纯正而美丽的雕儿了,金翅大鹏却还狠心地想把她在娘胎里就打掉! 而与小英随行的巢湖太姥也颇有特色,她身披大红法袍,个子很高,比一般的凡人老妪高了足足一个头,模样清雅、身形却略显清瘦,如果不是她满头白发,很多人会以为她仅有三十四岁。 巢湖太姥面朝司徒云梦庄重下跪行礼道:“巢湖湖神焦姥,叩见六界恩主!!” 而巢湖太姥说话间,小英则早已朝着司徒云梦跪下,以头抢地、一语不发。 司徒云梦和小英相处半年,已经视她如半个女儿,不算客人;但巢湖太姥则完全是客,还是需要以礼相待。 “快快请起!”司徒云梦赶忙上前搀扶巢湖太姥,急道:“六界众生都不要跪我,您也是一样!平等对待就好!” 薛燕在一旁道:“就是就是,巢湖老奶奶,真的不要跪,好不容易小梦梦才把大家的不良风气纠正过来,可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破例啊!” 韩夜看了看小英,又看了看巢湖太姥,大概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因为在他印象中,金翅大鹏似乎纠缠朱羽雕后很久了,而八部天龙里的“迦楼罗”就是一只金翅大鹏,韩夜一直怀疑金翅大鹏会趁势加入暗天教成为鸟神坛坛主——迦楼罗! 对于殷释天而言,把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收之麾下,实在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那么金翅大鹏一旦得到了天外神力,他就会肆无忌惮地寻到百翎洲去找朱羽雕后的麻烦。 在韩夜印象中,金翅大鹏尽管花心、虽然好色,但他对美丽的雌鸟只是风流戏弄,缺乏杀人动机,如果朱羽雕后抵死不从,金翅大鹏就算具备了远强于对方的法力也不应该用强。 可朱羽雕后为人非常自负,她被金翅大鹏缠上后,肯定不会为了自己就跑来找司徒云梦求助,所以才让小英赶紧先跑回韩宅报信。 至于为何小英带来了巢湖太姥…… 韩夜认为小英是想拉个人有头有脑的人作见证,以证明金翅大鹏滋扰良家妇女。 于是乎,韩夜问巢湖太姥道:“焦姥前辈,您跟着小英一同前来,所为何事?” 接下来巢湖太姥说出的话却大大超乎了韩夜的预料。 只听巢湖太姥满脸愤恨地对司徒云梦施礼道:“六界恩主,金翅大鹏杀了朱羽雕后!灭了整个百翎洲!!您的弟子走投无路,这才引老身过来做个见证!” “什么?!”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包括韩夜。 其实,从小英回到韩宅、看到夜梦燕星玉等长辈时,她就已经忍不住想哭了,但又不想在师弟师妹和众多客人面前丢人,所以只好以头抢地,拼命忍住眼泪。 但巢湖太姥一说到“金翅大鹏杀了朱羽雕后、灭了百翎洲”,小英就抬起头去看司徒云梦,看到她心目中的第二个娘亲那么亲切、那么慈爱,终究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先——生——!!!” “帮——帮——我——!!!” 小英把她积攒已久的委屈、哀伤、悲痛和仇恨当着所有人的面爆发了出来。 杀母之仇! 灭族之恨!!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痛心疾首?! 小英无助的哭喊声响彻了云霄!令在场英雄无不动容!! 注释: ①“巢湖太姥”——与太湖湖神齐名的传说中的巢湖湖神,是“陷巢州”事件的主角。据《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搜神记》记载,古代的巢湖本来是有个巢城的(也有专家追溯到殷商时期将其称为居巢国),一日湖水暴涨,巢城港口搁浅了一头巨鱼,重万斤,三天没回到湖里干死了,整个城里的人都跑过来吃它,只有一个老妪不肯吃。忽然有个老叟现身于她面前说:“此吾子也。不幸罹此祸,汝独不食,吾厚报汝。若东门石龟目赤,城当陷。”老妪闻言,赶紧去东门去看石龟是不是眼睛红了,因为她的举止比较怪异,被旁边一个小孩子追问原因,老妪如实相告。没想到这小孩对老妪恶作剧,用朱砂把石龟的眼睛涂成了红色;老妪后来看到石龟眼睛真的红了,就急忙出了城。有一个自称龙之子的青衣童子便把老妪领上山,而后,整座巢城就真的陷进巢湖了。据传,“陷巢州”后,巢湖才正式成型,巢湖底下的巢城(居巢国)则永远留在了湖底,而那位独自出城的老妪,就是为安徽人所熟知的“巢湖太姥”、巢湖湖神。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二回 天之下 泱泱华夏,源远流长; 风流人物,灿若星河。 而这些人物当中,强大的领袖都离不开优秀的团队。 刘邦有汉初三杰,从而击败了西楚霸王项羽,创立四百年汉室江山; 李世民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从而廓清九州、扫平群雄,乃被各族首领尊称为“天可汗”! 现在,司徒云梦作为正式被各界承认的六界之主,她也有一个凝聚六界群英的好团队。 其一是心思缜密、大局为先的统帅韩夜。 韩夜在指挥大家来日光城之前,就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战略: 攻心帝师,收伏帝师,获取当地政权支持,再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来攻打神女峰,拿下金翅大鹏。 因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五千里大雪山太广,如果不由长期治理乌斯藏、熟悉当地情况的帝师引路,其他人认路都得费一番劲。 更何况帝师和暗天教来往密切,以他为突破口去寻得神女七峰里的鸟神坛,实为最佳策略。 从古到今,绕过当地力量来抓人,都是不智之举…… 其二是机敏善辩、近乎全知的军师薛燕。 薛燕安排九天玄女用玄机天书把帝师八思巴的过往经历查一遍,又安排蓐收从神界天帝宝库的书库里调取更多的玄机天书。 虽然玄机天书无法查阅暗天教八部天龙及以上人物的信息,但人间各类人物均能查得一清二楚。 九天玄女经常从天帝宝库里借阅天书,此刻与金神蓐收共事于六界之主,二神的配合相得益彰,帮六界之主将八思巴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包括八思巴的小名。 这些信息都传递给了司徒云梦。 然后,韩夜安排韩玉找布达拉宫位置,韩玉将瑶光神力注入蜀山罗盘开始辨位。相较于寻找神女峰鸟神坛,在人间找到布达拉宫的大致位置可就容易多了,这对韩玉而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再然后,薛燕让女魔尊水落樱和清源妙道真君以七十二变之法将银雕及众人变成了透明,又让韩家兄妹带蜀山众徒给大家贴上隐灵符,如此,纵使天上迦楼罗的眼线再多,也察觉不到众人了。 接着,韩夜让星辰领千里眼、顺风耳在靠近布达拉宫后就开始刺探军情,把帝师与各僧人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并传递给了司徒云梦。 再接着,薛燕让司徒云梦命令碧游三霄,一旦进入日光城领域,就祭出陷仙剑封锁掉方圆百里之内的界域,以防日光城内的暗天教教众获知消息后,快速逃到鸟神坛。 最后,薛燕提醒韩夜:“呆瓜,小梦梦一旦成功说服了喇嘛头子,你和我就配合用魔剑技——极咒返阴阳,把整座日光城里法力较低的人都变回一个时辰前的状态,这样,他们就会忘记过去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事。” “极咒返阴阳”是魔剑技里仅次于天地元灵斩的招式,与“斗魂惊四海”、“神威震八方”、“旋光吞日月”、“剑气破乾坤”属同等级招式,但它却没有半点破坏能力,只侧重于救护。 韩夜曾与薛燕配合,用这招先后救过北漠镇的镇民以及蜀山的同门师兄弟。 但韩夜从没想过这招可以用在消除别人记忆之上,直到今天,听薛燕以七窍玲珑心解读此招后,他才彻底明白了此招的机理: 极咒返阴阳作为凌峰记录在魔剑里的招数,是一个能够局部控制时间的招数,可它并非绝对意义上的控制时间。 它只能影响到下三界法力低微的生灵和环境,令他们全部退回到一个时辰前的状态,这其中也包括他们的记忆会回到一个时辰前,就像没有经历过中间这一个时辰似的。 假若死去的人超过一个时辰,抑或是法力在上三界以上的人物,并不会受到这招的任何影响。 虽不知此招铸剑大师凌峰是从哪里弄来的,但它更像是一个救苦救难的佛门法术,与魔门特有的破坏招式大相径庭。 韩夜听薛燕解析,连连点头,而薛燕则颇为得意地数落道:“就你还当将军呢!魔剑技用了这么多次啦,都还没摸清楚要领!还得本军师提醒你!” “你也知道你是军师了,提醒别人不是你该做的吗?” 韩夜冷声回击了薛燕两句、就没有继续和她斗嘴了,毕竟现在身边的人很多,当务之急,还是该与司徒云梦商量如何令帝师积极配合他们剿灭暗天教、抓捕迦楼罗…… 当然,除了统帅韩夜和军师薛燕之外,司徒云梦的嫡系班子还包括精通算术、符法高深的副军师韩玉以及目视千里、射术无双的枢密使星辰。 因为这四人不但是司徒云梦的家人,且个个实力为六界顶尖,早在司徒云梦坐月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六界当中混得风生水起了; 所以,各界英雄很快就熟悉氛围并凝聚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团队。 而司徒云梦只负责在众人抵达布达拉宫最高层的圣观音殿前,根据掌握的信息重新调整一番姿态,令帝师能积极配合大家完成剿灭暗天教之事务。 薛燕和三霄娘娘也先后提醒司徒云梦,不要对每个人都那么客气,该姿态放高一点的时候,别压得太低。 司徒云梦接纳了她们的观点,这次,她打算以君临六界、怜悯众生的仙尊姿态来关怀帝师八思巴…… …… …… …… 当银雕降临于布达拉宫金顶之上时,帝师抬头望着伫立风中、仙姿卓绝的司徒云梦,眼里的少部分希望又变成了失望。 因为司徒云梦尽管长得美妙而不可方物,但装扮看上去却只是个寻常家的优雅少妇,并非观自在菩萨。 而司徒云梦开口说的那句话,就更令他觉得失望了。 只听司徒云梦以慈母姿态柔声道:“帝师,本仙特率六界各路仙家,来此普渡众生。” 是的,司徒云梦虽然听了一部分建议,但她没有接纳薛燕“假扮观世音令帝师臣服”的建议,而是决定以女仙身份说服帝师加入己方阵营。 可这样一来,帝师对司徒云梦的敬畏之心渐消,反而还生出许多警惕之心: 自称“本仙”? 那就说明她并非佛门中人。 既非佛门中人,又如何普度众生? 想到这里,帝师本来不由自主躬下的身子又立了回去。 这时,圣观音殿内的众人也跟了出来,包括密宗三大法王、天龙寺住持以及铁仙观观主。 帝师回看了一眼身后众人,想起自己尊贵无上的身份,于是昂首挺胸询问起了司徒云梦身份。 帝师今年四十有六,但看上去却依然如青年藏僧一般体格强健、宝光焕发,对圣观音殿众僧而言,他的气魄并没有输给突然降临日光城的这位女相神明。 司徒云梦则毫不避讳地居高临下回应道:“本仙有许多身份……但这次,本仙乃是以六界之主、万物之母的身份来见你的,类吉。” “类吉”是八思巴的小名,因为八思巴出生于藏历木羊年,而“类吉”正是“小羊人儿”之意。 但这小名除了八思巴亲生父母和他伯父萨迦班智达之外,从没人叫过,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有这个小名…… 可今天! 司徒云梦竟敢公然在众僧面前叫八思巴的小名?! 哪怕是西天佛祖,恐怕也难保不着相了! 而帝师毕竟只是活佛、不是真佛,他强忍内心怒气,面色微微一沉,而后竖掌故作恭敬地道: “失礼失礼!上仙远道而来,贫僧未克远迎。上仙慈悲,还请勿怪。” 帝师此番礼数还算周到,他虽然尊佛贬道,但对于道教以“上仙”为尊还是了解的,而司徒云梦并非三清之一,既然算不得天尊,那么她就该只敬称为“上仙”。 司徒云梦则不卑不亢,一手作兰托底、一手作兰竖立,回敬道: “帝师威名,本仙素有耳闻。今日得见宝相庄严,颇觉藏地众生有福矣。” 司徒云梦此番言论,不但令帝师颇为难堪,更令三大法王火横眉怒目、愤懑难消! 什么狗屁六界之主?! 经书里只说过,如来佛祖为娑婆世界之主、一世之尊! 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自称为六界之主!! 在藏传佛教这里,女人素来没什么地位,也不能在各宗各派里担任要职,甚至一般情况下都严禁进入密宗殿堂或护法神殿,更不得观看护法神的秘密部位。 因为护法神最易受污而失散神智,万一护法神显灵大怒,众僧如何担当得起罪责? 就连藏传佛教和天竺佛教的观音都是男的,只有中土佛教才认为观音是女的! 这女人却好大的口气! 竟敢在“皇天之下、一人之上”的帝师面前说什么:颇觉藏地众生有福? 说得就像佛祖在表扬帝师干得好一般! 红、黄、白教三大法王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红教法王率先竖掌怒斥司徒云梦道:“无量寿佛!阁下既自称为六界之主,当有通天彻地之手段,贫僧斗胆……” “向上仙讨教一二!” 说到“讨教一二”之时,红教法王怒目圆睁,牵动了眼角那深邃的鱼尾纹,他声若洪钟,响声传到十里开外,令银雕之上的各界英雄能感觉到,红教法王的灵力不在任何仙派及妖界长老之下,确是个厉害人物。 当然,这个实力在各路神仙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是以,作为司徒云梦的簇拥拥戴者,银雕上十数名高手都跃跃欲试、想替司徒云梦接战…… 却被司徒云梦高高抬起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司徒云梦成长到今天,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和定位,她没打算和乌斯藏众僧以武会友、互斗仙法。 不按常理行事,就是司徒云梦常做的事! 司徒云梦高傲地把她俏丽的下巴对着乌斯藏众僧,甚至有些蔑然,沉声道:“本仙的手段要看是可以,但不必讨教,因为你们……” “根本讨教不来!” 说着,司徒云梦将高高举起的手用力一握,高喊道:“灵力归还——!!” 霎时间,百里大雪山,包括整座日光城,突然变色! 冰川、山峦、日光、流云,尽数抽去色彩,汇聚于司徒云梦那恍若白兰的妙手之上! 白天变为黑夜! 大地变为灰暗! 布达拉宫尽失颜色! 圣观音殿犹如死去!! 所有色彩,在一瞬之间皆归入司徒云梦掌心!! 没错!当司徒云梦屡次对战强敌后,她对于灵力归还之术的运用愈发成熟,百里范围对她而言比喝水还简单。 司徒云梦这一手露出来,乌斯藏众僧看呆了! 他们为之瞠目结舌、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帝师神色紧张地观看四周环境,他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全是一片灰暗诡异的世界。 群山若死灰! 苍天如永夜! 惟有站在日光城土地上的那些藏民,还保留着色彩。 司徒云梦露出了一丝丝怜悯,看向帝师,道:“类吉,你忘了吗?这些灵力都是本仙给你们的,你们才能好好活着……哪怕现在你们对本仙不敬,本仙也不愿拿回来,因为本仙自认无权剥夺你们的生命。” “可当初盘古之殇摧毁这个世界的时候,佛祖在哪?” 司徒云梦质问众僧之时,众僧无从回应,他们坚信佛祖会来,或者,佛祖在考验他们。 司徒云梦见乌斯藏众僧半晌不说话,只好接话道:“好!他来不来没关系,本仙虽然不信佛,可本仙也尊敬佛……” “如果这个世界,佛不愿意来……本仙愿做你们唯一的佛!” 司徒云梦说罢,松开握紧的手,没有强取大雪山的灵力,将它们还了回去。 眨眼之间,天,恢复为蓝天! 地,恢复为沃土! 整座日光城,包括布达拉宫和它最高处的圣观音殿、金顶,全部恢复了色彩。 冰川山峦,只因司徒云梦一念而变回原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静谧如初。 僧人们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像做了一场噩梦!司徒云梦创造的噩梦!! 他们久久回不过神来,自然是没把司徒云梦“招安”的话语听进去。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铁道人已经渐渐克服住瑟瑟发抖的感觉,并嘴硬道:“大家莫慌!这是障眼法!又或者是什么幻术幻法!” 薛燕看着这个铁扫帚精,简直是白眼要翻烂。 在历史长河中,叫得最凶的往往就是这些自命不凡的跳梁小丑。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骂道:“你个扫把精!见过障眼法和幻术吗?障眼法和幻术能把整座日光城都变成灰色?” “你下去随便抓个藏民问问,问他们刚才是不是天地失色,不就行了?一问便知!” 说着,薛燕对司徒云梦道:“仙尊,您就该直接夺走这些乌龟王八蛋的灵力,省得他们在一旁聒噪。” 司徒云梦摇了摇头,她毕竟是至善至情至性的,如果不是为了达到目的,她也不愿君临六界、威吓众生,否则不就和暗天教一个德行了? 如果说在场僧人不能理解司徒云梦,帝师倒还有一点点理解司徒云梦。 因为帝师体内修炼的阿赖耶识不断地提醒着他: 是真的! 千真万确! 她,就是那个拯救过六界、复活过六界的六界之主!! …… 帝师到底不同于凡人,没有再对司徒云梦有一丝的不敬。 只是他的手下、他的盟友,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黄教教主见薛燕在司徒云梦身边很活跃,忍不住问道:“阁下又是哪位高人?” 薛燕纤眉一扬,笑道:“好说好说!我乃六界之主座下,飞燕护法。” 说着,她看向韩夜,似乎想说:喂!呆瓜,你也表示表示。 韩夜冷冷地跟上道:“我乃六界之主座下,夜神护法。” 韩玉见薛燕也冲自己使了使眼色,便接着竖掌道:“我乃六界之主座下,玉尊护法。” 既然三人都即兴编了个新称谓,夜、燕、玉三人自然是先后看向星辰,希望他也跟着玩玩。 星辰挠了挠头,只好敷衍道:“呃……我乃六界之主座下,那个那个,星辰护法!” 薛燕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韩夜把目光看向一旁装作不认识他。 韩玉差点扬起手想给他一个爆栗子。 惟有星辰一脸无辜地看向众人,以眼神回应道:我我我!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名字,你们别为难我呀! 司徒云梦险些被伙伴们逗笑,强自忍住了。 她继续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一旁的九天玄女道:“玄女,既然本仙的四大护法都介绍了一遍,你也和他们说说,佛祖没出身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吧。” 九天玄女觉得干妹妹司徒云梦是越来越聪明了,因为司徒云梦饱读诗书,对于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其实很清楚,当年也只是缺乏江湖经验需要韩夜和薛燕带着成长。 众所周知,九天玄女辅佐黄帝大战蚩尤大军的时候,释迦牟尼还不知道在哪呢! 于是,九天玄女以正大仙容之姿宣读她的事迹,包括击败风伯雨师、包括阻拦刑天上天、包括助越亡吴、包括传薛仁贵无字天书、包括授宋公明破辽阵法! 虽如数家珍,却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足以左右这世间的变化!! 可她…… 却只是司徒云梦的部下!! 见众僧面色凝重地听完自己的事迹,九天玄女右手摊向司徒云梦,证实道:“这位便是天帝伏羲亲口承认的六界之主,尔等不得造次。” 别人不清楚,帝师熟悉中土文化,他很清楚! 眼前这人祥光璀璨,十有八九就是九天玄女! 而后,司徒云梦瞧也不瞧众人,随手一挥,对蓐收道:“金秋之神,你也给大家介绍介绍自己吧。” 金神蓐收双目金光闪耀,冲司徒云梦抱过拳后,瞥了乌斯藏众僧一眼,放声笑道:“小神不才,曾经助晋假道灭虢……最近这些年也没干什么大事了……” “只是率领二十四雷将,灭掉了天竺、波斯二国罢了。” 金神蓐收轻描淡写,体内蕴含的雷灵神力却深不可测,他周身百丈之内的空间也为雷灵力而扭曲不断,令圣观音殿都在瑟瑟发抖! 凡人地仙,哪怕是活佛,岂敢与之争雄?! 铁道人彻底服软,跪倒在地上。 司徒云梦继续让三霄娘娘介绍她们的事迹。 天龙寺住持荣叶也站不住了,拜倒在地。 司徒云梦还想让女魔尊水落樱介绍一下,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帝师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双手合十,极尽诚恳地问道:“无量寿佛!上仙不必再介绍了,上仙此番前来既是为了普渡众生,我等自当全力支持与配合,只要有用得着小僧的地方,但说无妨。” 司徒云梦自从成为万物之母后,能更加理解众生之愿。 对于帝师,他就算口服,心也未必会服。 而对于汉人居多的各路神仙,司徒云梦也得给他们长长脸、树树威风,方显华夏儿女之本色。 因此,司徒云梦反而是没有提出让帝师协助调查暗天教,而是跟他交起了心:“类吉,本仙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无非就是二十多年前以辩论赢尽中土道教,你担心被天帝和道祖追责……” “你从未见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胸襟如何?” “本仙却见过……” “他们均是得道神仙,定不会与你为难!”司徒云梦斩钉截铁地向帝师保证道:“当然,本仙现在既已是天帝伏羲亲口承认的六界之主,未经得本仙同意,他们也不敢与你为难。” 白教教主虽不敢再得罪司徒云梦,但仍然辩驳道:“上仙关爱我等,本是好事……只不过,自古佛道两家矛盾甚深,而您又自称为‘本仙’,‘仙’即为道教信徒,我等只恐……” 白教教主本也只是怀疑司徒云梦动机不纯,但他此番言论,却正中下怀。 旋即,司徒云梦就开始了她在汉字文化领域中对藏地僧人的“疯狂杀戮”! 司徒云梦孤傲地望着白教教主、复看向帝师八思巴,问道:“你们自诩了解汉人文化,执掌天下佛教徒……‘仙’这个字,究竟有多少种意思?” 在场僧人不敢作答。 只有八思巴回了一句:“秉上仙,大约五种。” “谬也!” 司徒云梦看向帝师,郑重地道:“乃有十一种!” 为了表示自己的话有根有据,司徒云梦命金神蓐收从天帝宝库搬出了《说文》、《楚辞》、《抱朴子》、《庄子》、《旧唐书》、《唐诗选辑》,并让帝师一一验证真伪。 帝师涉猎广泛,认得出其中几本都是广为流传的典籍,他也无明确证据证明神仙会为此伪造出什么书籍,故而爽快认可了这些书籍。 不过,帝师纵使涉猎广泛,也不像司徒云梦那样把看书当饭吃。 他哪里知道,司徒云梦在鸣剑堂闺房里苦等韩夜那八年,实在过于无聊,加之身具“师法天地”之能,所以把古往今来凡间能看的书都几乎看过了,她对于汉人书籍的涉猎量,乃在帝师数十倍之上! 所谓“知书达礼”,说的就是司徒云梦精通四书五经,包括其中的《尚书》和《礼记》,并因此约束自己,秀外慧中。 众人只听司徒云梦像教她的二十四弟子那样一个个地向大家解释意思。 一会儿听她用《说文》来解释,“仙”为“超脱尘世、长生不死者”之意,而佛也可以算作仙的其中一类; 一会儿又听她用《楚辞》来印证,“仙”有“神仙所居的超凡境界”之意,正所谓“贵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 一会儿再听她用《旧唐书》来举证,“仙”是对皇宫、中央官署和宫禁事物的美称,有《旧唐书·文苑传中·贺知章》为凭; 一会儿还听她用唐朝元稹的《梦游春七十韵》来证实,“仙”是对艳妇、美女、女妓的代称,诗云“我到看花时,但作怀仙句。浮生转经历,道性尤坚固。近作梦仙诗,亦知劳肺腑。一梦何足云,良时自婚娶。” …… …… …… 帝师为司徒云梦才学所吸引,恍如在中土文化中游入到了一个全新的海域,那里广大无边、波澜壮阔!! 荣叶大师掰着指头数,的的确确听到司徒云梦解释出了“仙”这个字十一种不同的意思。 更恐怖的是,司徒云梦了若指掌、倒背如流!! 司徒云梦解释完“仙”字的十一种意思,回头就提醒帝师:“类吉,本仙虽自称为仙,就一定要信奉道家吗?” “如果你们仅仅只理解汉人文化里的其中一两个意思,就认为理解了汉人文化,难道不该汗颜吗?” 殿前众僧确实汗颜,帝师甚至于有些无地自容了。 薛燕见司徒云梦气盖山河,她也早就憋足了劲,随即就开始给汉人道士们找回场子,毕竟,她也是圣书医仙的关门弟子、蜀山一员! 华夏儿女,与有荣焉! 只听薛燕质问帝师道:“我说喇嘛头子!道祖李耳、又称李聃,只不过是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下凡传教的一个化身,这事你知道不?” 帝师何其尊贵?当着天下人面前自然不能胡说八道,只好点头回答道:“知道。” 薛燕又道:“他老人家化身很多,什么时候化身成佛陀去度化世人,需要知会你一声吗?” 帝师回曰:“不需要。” 薛燕气势渐长,忙问:“那你怎么证明他从没‘化胡为佛’过?” “这……”帝师无言以对。 因为在神仙佛魔存在的世界里,化身实在太常见了,就连寻常老百姓都知道这事。 帝师知道飞燕护法这是来和他算陈年旧账来了,虽不能失了自己身份,更不能得罪,于是竖掌回道:“飞燕尊者,辩倒道家朋友那一年,小僧不过二十有三,对整个六界的认识尚有失公允,还请尊者雅量汪涵、万勿介怀。” 薛燕得理不饶人:“你二十多岁不知道神仙都有化身,四十多岁总知道了吧?” “喇嘛头子,你就是欺负人家牛鼻子道士不善辩论,人家甚至连辩论是什么都不懂,就将人家在辩论大会上打了个落花流水了,是不是?” “这世上很多东西本来就没办法从书里找证据,你说道士们不能证明化胡为佛,那请你拿出‘老子从没化胡为佛’证据给姑奶奶看。” “否则你也是‘其为伪妄明矣’!” 薛燕一锤定音,帝师自知今日之事不得不服输,他双手合十,不再争辩。 红教法王则小声抗议道:“强词夺理。” 铁道人也轻声说:“巧言诡辩!” 薛燕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听觉也极其灵敏,把这些人的话尽数听了过去后,她从银雕上跳了下来,因为速度极快,看上去就像闪现到众僧面前似的。 众僧只觉眼前两条天蓝饰带跃起,薛燕就来到了红教法王和铁道人面前。 薛燕指着众人道:“别废话啦!姑奶奶现在就让六界之主把道祖叫过来,给你们变一个佛陀!” “要是他老人家变成佛陀的样子了,你们就都去给姑奶奶留头发做道士去!” “赌不赌?”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已然是胜券在握。 僧人们哪里敢赌? 因为在这个世界,“神仙均有化身”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道祖能被请来,变个化身对他而言轻而易举,那么再继续和薛燕争执下去,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是以,整个圣观音立刻噤若寒暄,没人再敢反驳薛燕。 薛燕可不会给他们一点点机会,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回头看向身后天上的银雕,高声喊道: “那个,九天玄女!给他们安排几个道观,分开点入籍!喇嘛头子去重阳宫,红教喇嘛去老君山,白教喇嘛去白云观,黄教喇嘛去天师洞!” 薛燕说着说着,忙问面前形同枯槁的老僧:“对了,你叫啥名?” 形同枯槁的老僧正是天龙寺住持荣叶,他颤抖着回应道:“呃……老衲天龙寺荣叶……” 薛燕甩手道:“你离蜀山近点,就去蜀山吧,当个老道童,按辈分可以排个‘陆’字辈、‘羽’字辈,看云舒还是雨尘收你。” 荣叶连忙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薛燕又指向铁道人,说:“至于你嘛,扫帚精……!” 铁道人连忙满脸堆笑:“女侠,贫道是个道士,就不用安排了吧?” 薛燕不屑地道:“喇嘛头子做道士去了,这里就没人管了,你剃了头发过来当和尚!” 铁道人窘迫地摆了摆手,不敢再与薛燕争辩。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无规则辩论,也是唯快不破! 薛燕快语连环,加上司徒云梦威压,这些僧人便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六界众生当中,惟有韩夜知道薛燕到底有多厉害,因为薛燕的脑瓜子转得比自己更快,且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加上还特别能耍赖,这样的辩手如果没有裁判或公证人限定规矩,那便天下无敌! 蓝无瑕、月寒散人、一航道人、张子陵均纷纷表示,欢迎各位僧人来自己的门派修道。 这一场,密宗完败! 当然,帝师德高望重,没有从前那么计较小胜小负了,何况辩论之事就算输给六界之主和她的属下,也不算丢人。 他只关心司徒云梦是否真的能庇护乌斯藏十三万户人民的安全。 于是,帝师恭敬地征询司徒云梦道:“尊主,您所谓的普渡众生,是否指……” 说着,帝师彷徨地将手摊向布达拉宫前方的广袤大地,道:“令天下佛教徒今后加入您的麾下?” 帝师当时心想,六界之主的强大无可估量,如能保护众人,比加入暗天教自然是更好,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六界之主不让他信佛。 但接下来,司徒云梦宽广如慈母的胸怀,终令他彻底拜服。 只听司徒云梦道:“不必。” “暗天教作恶多端、恃强凌弱,迦楼罗甚至还威胁你,你是一代帝师,不需要我提醒也应该能看得出,何为正?何为邪?” “你只需要帮助本仙指引去往神女峰鸟神坛的路,本仙就愿意永远庇护乌斯藏不受侵犯。” “你可以选择加入我们,也可以保持中立,只要不是与本仙为敌、只要不欺负弱小生命,本仙绝不干涉。” 司徒云梦说着这样的话,帝师又一次感受到了惊讶。 因为在他看来,司徒云梦是真真正正的六界之主,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可她竟然还给自己做选择的机会,不剥夺众生的权利。 这…… 不正是践行我佛“众生平等”之宏愿吗?! 帝师的身躯在发抖,但他不再感到恐惧,而是觉得越来越亲切,闻着司徒云梦扩散到百里之内的奇香,他虔诚地问道:“敢问尊主……小僧是佛门中人,您为何也愿意给小僧选择的机会?您的追求是什么?” 司徒云梦一手拈花,一手伸向帝师,五彩之光普照世人,令她恰到七尺的身躯高大得如同一座大山! 她温柔地道:“你还不明白吗?” “是本仙给了六界第二次生命。” “在本仙眼里,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本仙的孩子啊……难道不应该给你们应有的权利吗?” “类吉。” 司徒云梦感念天地造化,慈和地目视众人,怀抱六界,仁者无敌! 那一声“类吉”,如同帝师八思巴亲生母亲的呼唤,令帝师彻底破防!! 帝师深为司徒云梦所感,拜服在地,并高声喊道: “帝师八思巴,谨遵六界尊主教诲——!!!” 皇天之下,一人之上! 可司徒云梦正是娑婆世界的皇天! 那么帝师八思巴…… 也只能在天之下!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三回 智慧眸 万物,仿佛经历了一次轮回。 忽必烈拜八思巴为上师时,八思巴才十九岁,忽必烈则三十有八,足足比八思巴的岁数多了一倍。 八思巴尊司徒云梦为六界之主时,司徒云梦才二十三岁,八思巴却已四十有六,又是足足比司徒云梦的岁数多了一倍! 但也正是经历相似,帝师八思巴并不介意他的地位比司徒云梦低。 一个人的尊贵,在于权位、在于思想、在于境界、在于实力,而不在于自吹自擂的虚名。 帝师虔诚地双手合十,恭听司徒云梦讲述暗天教对六界的危害。 从司徒云梦对六界未来的期许当中,帝师理解了她口里的“六界无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过去的六界,神魔异常强大,一直左右着六界平衡,三皇互斗、神魔相伤,鲜有安宁之日。哪怕是最后双方休战并约定不得直接干涉人间各事,对于其余各界的发展依然有害。 如果六界的界限依然像从前一般泾渭分明,凡人、妖精、地仙认识不到神魔之强大,持续封闭思想、眼界狭窄,那就永远无法实现“众生平等”的愿望。 未来的世界一定是六界各族团结一致、互帮互助,神、魔、仙、妖、人、鬼来往密切,加深交流、各取所长,如此,这个世界才会发展得更好。 或许,本世界仍免不了有强弱贫富之分,但最起码大多数人是幸福快乐的。 司徒云梦并不想通过强行削弱神魔两界这样的方式来实现这一梦想。 佛曰:“法尔如是。” 道云:“道法自然。” 儒说:“致中和。” 司徒云梦希望众生自行发展,而她、她的相公、她的姐妹亲人只负责收伏那些破坏平衡终致天怒人怨的势力。 侠虽无分大小,但终归是大优先于小。 六界无大事时,行小侠小义; 六界有大事时,行大道大义。 所以,暗天教主殷释天执意要消灭神魔两界,实则大大违背了司徒云梦“六界无界,众生平等”的思想。 韩夜在一旁静静听着司徒云梦向众生阐述她的观点,连连点头,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司徒云梦是吸收了韩夜的看法,但妻子做的事、就是丈夫想做的事,夜梦二人将夫妻之道践行得近乎完美。 薛燕则双手环于胸前,瞥向乌斯藏众僧道:“别以为暗天教说要弄死诸神和群魔就和你们没半点关系!” “‘佛’算不算神仙?” “你们这帮喇嘛肯定又要说,‘佛’不是神,‘佛’是觉者。” “但暗天教并不这么认为啊!” 薛燕指着西方道:“听听人家给分坛取的名字……什么鸟神坛、蛇神坛、乐神坛!人家自己都认为八部天龙是神!是天竺教派的,不信佛!凭什么跟你们一个思想?” “既然不是一个教派,等他们把诸神群魔灭了以后,万一哪天看你们不顺眼,说‘佛’也是神仙的一种,把你们也灭了,或者强行让你们放弃信佛来加入暗天教,你们答应吗?” 韩玉竖掌道:“对,暗天教借外界灵力来破坏六界平衡,我们实在是唇亡齿寒、荣辱与共啊,各位大师!” 帝师修炼的阿赖耶识虽然也是外界灵力,却佛法精深、中正平和,与迦楼罗身上的霸道灵力迥然不同,这也是帝师当时想把迦楼罗赶出布达拉宫的其中一个原因。 反而是司徒云梦散发出的灵气与他体内原本的灵气极为相近。 帝师被司徒云梦等人一番点醒,已经格外明朗了,他看向密宗三大法王,三大法王也目光坚定,看来与他想法一致。 于情于理,乌斯藏都应该率天下佛教徒归附于司徒云梦,百利而无一害。 而后,九天玄女就向圣观音殿前的众僧宣读了暗天教目前的罪状。 包括摩呼罗迦占湖为王、虐杀凡人、残害同类、欺压百姓; 包括暗天教主殷释天威胁六界之主消灭神魔; 包括迦楼罗带着金刚明王将百翎洲灭族。 说到迦楼罗的罪状时,巢湖太姥和小英也先后作证。 杀生在佛教当中是极其深重的罪孽,当荣叶大师听完暗天教的事迹后,他连连双手合十喊道:“阿弥陀佛!帝师,如此看来,我等佛门弟子是该坚决与这暗天教划清界限。” 帝师也顿觉羞愧,对司徒云梦道:“尊主,惭愧惭愧!小僧一时糊涂,竟还想向如此灭绝人性的邪教低头!实在大大有违我佛宗旨!” “多谢尊主开解!” 帝师说着,朝着司徒云梦双手合十又行了个礼。 薛燕纤眉一挑:“就是就是!喇嘛头子,你要是再糊涂下去,菩萨只怕都会被你给气死!” 既然司徒云梦已经令乌斯藏众僧彻底归附,局势更为明朗,韩夜也不愿耽误进攻神女峰的时辰,于是提醒司徒云梦:“尊主,既然帝师已经表示愿意全力协助剿灭暗天教,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往神女七峰吧,边走边谈。” 薛燕摆了摆手道:“夜神护法莫急,这帮人本尊还得再瞅瞅,看他们是不是别有异心,万一有暗天教的细作混在里头呢?” 九天玄女闻言,便准备拿出玄机天书调查帝师、三大法王、荣叶和铁道人的罪行。 薛燕又冲九天玄女摆了摆手,道:“九天玄女,不必费那么多事去查他们,本尊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需眼睛扫过去,就能看出孰忠孰奸、孰正孰邪。” 说着,薛燕指向帝师:“喇嘛头子心完全是红的,他不坏。” 薛燕又分别指向红教法王、白教法王、黄教法王和荣叶,说他们都是好人。 这个倒符合众人的认知。 因为真正信佛的人,往往慈悲为怀,他们相信业障因果,并以此修业觉悟; 而虚假信佛的人,徒有僧人喇嘛之名,却大行分裂破坏六界之事,早晚永堕无间地狱。 圣观音殿前的这群僧人能被长期各地佛教徒尊为帝师、法王和住持,说明他们本身也是德高望重的。 忠于正教信仰者,其心必赤。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心都是红的。 薛燕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铁仙观观主铁道人的面前,慢条斯理地道: “不过嘛,有个家伙……心似乎有点黑啊。” 当薛燕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铁道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神情变得尤为紧张,瞳孔也在不断放大。 为了证实薛燕所言非虚,金神蓐收配合九天玄女将铁道人查了一番。 果不其然,铁道人在修炼成仙之前确实是一只铁扫帚精,他曾机缘巧合加入过青海的一个小门派——蓝电宗,并被蓝电宗宗主唐蓝收为外门弟子…… 薛燕倒不知道铁道人还有这种奇怪的经历,忍不住笑道:“蓝电宗是个什么鸟玩意儿?一听就不是个正经门派!” 清玄解释道:“这个宗派在江湖上存在的时间极短,在我印象中,仅仅只存活了七八年,所以鲜为人知。” 九天玄女边翻看玄机天书边接着说: “铁扫帚精因出生低微却天赋异禀,是以,一部分外门弟子嫌弃他、一部分外门弟子妒恨他,淳化三年,他们诬陷铁扫帚精偷学内门绝技,铁扫帚精百口莫辩,因此,唐蓝将他赶出了宗门。” “离开宗门时,昔日同门不断嘲讽和侮辱铁扫帚精,令他怀恨在心,誓要血洗蓝电宗报仇。” “后来,铁扫帚精得到了仙法机缘,他……” 薛燕听九天玄女不急不缓地陈述事实,赶紧打断道:“行啦行啦!九天玄女,这个铁扫帚精的心路历程和变强经历,我并不想听,你直接说结果。” 司徒云梦也点头表示同意。 九天玄女遂将天书往后翻了一页,简要地道:“铁扫帚精修仙有成,改名铁道人。至道元年,他返回青海蓝电宗,将曾经嘲讽他的五名弟子全部杀死,将老宗主唐蓝用法术变成了一具生铁雕像,并将蓝电宗改建成了现在的铁仙观。他收纳了效忠于他的其余门人,自己则成为了此观观主。” 薛燕追问:“除了杀人,这家伙还犯过什么罪行?” 司徒云梦向九天玄女补充道:“玄女,小罪不在这里说了,大罪可以提一提。” 在司徒云梦看来,铁道人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不值得花费太多时间在他身上,故而有此补充。 九天玄女听罢,合上玄机天书,回应说:“那便没了。” 铁道人听九天玄女说完,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都虚脱了,原本眉如漆刷、脸似墨装、浑身坚挺的他,此刻已犹如一滩烂泥。 考虑到这厮报复过当,量刑需要点时间,薛燕提议先将他收入金灵天书,等剿灭了鸟神坛再行定夺。 铁道人大呼冤枉:“飞燕尊者!贫道确实曾经杀过人,可贫道没有加入暗天教啊!” 薛燕没好气地道:“少罗嗦!姑奶奶最讨厌墙头草,你身为道家弟子,眼瞅着佛家得势就趋炎附势,你这叫做……叫做……” “什么鼠两头钻来着?”薛燕突然忘记这句成语了,看向司徒云梦求助。 司徒云梦传音入密给她:“首鼠两端吧?” “啊对!”薛燕指着铁道人道:“首鼠两端!你这人根本没什么信仰!鬼知道你有没有加入暗天教?只好把你先收监啦!” 铁道人无法争辩,被九天玄女收入天书当中。 乌斯藏众僧对于薛燕的做法均未提出异议。 韩夜见此间事了,命帝师、法王和荣叶大师跟随部队一同去往神女峰,提醒众人务必赶在天黑之前攻下鸟神坛、抓捕迦楼罗。 临行前,韩夜让司徒云梦和薛燕帮助他将龙泉剑变成了魔剑,自己将灵力提升至昊天之境后,司徒云梦又用烛龙睁目助他进入到双重昊天之境之状态。 然后,韩夜就施展出了极咒返阴阳。 但见韩夜单手持剑高举过头,一股浩荡的昊天真气自龙臂传至剑上,魔剑上的魔族经文随即闪耀出万丈光芒,照亮了日光城方圆百里之内大地与天空。 以韩夜为中心渐渐组成了一个黑白交互的太极圈,圈内遍布黑白咒印,范围约有二十丈左右。 此剑、此景,令痴地魔尊水落樱又想起了凌峰,不免触景生情、双眸泛雾。 司徒云梦和薛燕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司徒云梦温和地摸了摸她的手,薛燕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以示“一定会帮她找到凌峰转世”。 水落樱的情绪这才逐渐稳定下来。 韩夜倒没有关注女儿家的这些细节,他继续将魔剑高举,左拳紧握,对天喊道:“太极、两仪、四象,循环往返,天道无常!凭此魔剑,百里之内的生灵皆退回到一个时辰前的状态!” 韩夜说着,将浑体灵气竭力释放开来,极咒返阴阳的范围也瞬间扩大至上千倍,黑白经文自他脚下而起,如同浪涛一般冲刷至百里之外。 魔族经文跃过布达拉宫,穿过日光城千家万户,翻过雪山群峰,推向云之彼端! 眨眼之间,日光城藏民们的记忆就退回到了一个时辰前。 当然,一个时辰前吃过饭的人可能要再吃一次,一个时辰前出过恭的人也可能要再去一次五谷轮回之所。 但他们都不再记得有神明来访之事,更不知道帝师已经乘坐银雕离开了布达拉宫。 因为这时,三霄娘娘已顺手收走了悬于万丈高空的那柄陷仙剑,而水落樱和柳错又用七十二变将银雕及众人变成透明,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 所谓变得透明,道理上和紫天三仙女的折光之术并无两般,为了方便各人对话,水落樱和柳错只是让银雕以外的众生看不到己方,而银雕以内的彼此却瞧得真切。 方才夜梦燕三人一番配合,无意之中在帝师等人面前又显了一回圣,令日光城一会儿剑光闪耀、一会儿烛龙腾空,把他们都看花了眼。 帝师半晌才从宏大的变幻中回过神来,忽听司徒云梦向他询问道:“帝师,听说神女峰共有七座,你知道鸟神坛在哪一座山峰之上吗?” 帝师诚惶诚恐地双手合十回曰:“秉尊主,小僧近日与迦楼罗书信往来,犹记得他在信中曾提到过,他目前住在布恩神女峰上。” “不过,这几天小僧都没收到他的消息了,他座下的妙音鸟也没再来过,之前就是这个妙音鸟来和小僧联系送信的。” “听说,前天金翅大鹏似乎还带着一个貌似我教明王的人物回来过一趟。” 薛燕忍不住纠正道:“什么你教明王?是暗天教的假明王!真明王能一下就把百翎洲那么多妖精烧成飞灰吗?她们犯了什么大错?” 帝师和三大法王连连点头称是,在他们看来,明王降怒于世人只为劝善、而非助恶,但这个金刚明王显然是在助恶,不像是佛祖化身。 韩夜听到这里,则又生疑窦: 帝师八思巴既已诚心归附于妻子司徒云梦,那他现在提供的线索就绝不会有假了。 而金翅大鹏有金刚明王撑腰之后,实则更有把握来威吓和收拢乌斯藏。 只需骗帝师说金刚明王是佛祖忿怒化身,带到圣观音殿来耀武扬威,帝师又岂敢不信? 这么便宜的事,金翅大鹏有何理由不来? 莫非是收到暗天教主的训诫后,他不敢过于张扬,故而缩回了老窝? 哪怕是这样,金翅大鹏也不至于一封书信都不回帝师。 此事,定有蹊跷! 韩夜喝着梨花美酒、陷入沉思之际,忽听身旁莺燕之声响起,他转头一看: 原来,是薛燕在和司徒云梦对话,推敲帝师八思巴。 薛燕问司徒云梦道:“仙尊啊,您知道文殊菩萨叫我什么吗?” 司徒云梦没经历过韩夜和薛燕的神武寺大战(详见《剑魔携香》第三十四章·玲珑心),对于薛燕与文殊菩萨化身的小和尚澄心相处之细节不甚了解,只好摇头以示不知。 薛燕微微昂起头来,自豪地笑道:“文殊菩萨叫我‘漂亮姐姐’。” 怕有些人不相信,薛燕忙向九天玄女求证:“九天玄女,你说本尊者所言是否有假?” 九天玄女微微点头,证实道:“确有其事。” 薛燕这便转向司徒云梦道:“我既是您的属下,又是文殊菩萨的姐姐,那么论辈分,文殊菩萨是不是起码比您低一辈?” 司徒云梦不明所以,但下意识点了一下头。 薛燕就此不再言语,看向帝师。 其实,不少明白人能听出薛燕的意思,薛燕就是在多番论证司徒云梦地位之尊贵,来压着帝师。 世人皆知,文殊、普贤、观音、地藏为四大菩萨,比佛祖低一辈,而藏传佛教尤其是萨迦派又极其尊敬文殊菩萨,民间甚至一度传言萨迦班智达和帝师八思巴是文殊菩萨的化身。 帝师也明白得很,可他已经不介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刚开始司徒云梦叫他的小名“类吉”时,他有点不能接受,毕竟长处高位惯了,是个人都不能接受; 但随着对司徒云梦实力和思想的双重肯定,帝师不再着相,甚至于大彻大悟: 如果佛真的存在于这个世间,他为什么不能是女相?又为什么不能是一位仙女? 如此执着于人相、我相、众生相,恐怕就是他至今未能飞升西方极乐世界的原因! 念及于此,帝师八思巴双手合十,虔诚地对司徒云梦道:“尊主,飞燕尊者所言不错,今后您就直呼小僧的小名吧,不要再叫小僧为‘帝师’了,不符合您的身份。” 司徒云梦略有一丝诧异,前番她只是为了压制帝师才直呼其小名,后来顾及到帝师毕竟是天下佛教首领,不想让其失了体面,所以叫回了“帝师”。 未料想…… 帝师竟然自己向司徒云梦提出了这个要求! 帝师和颜悦色地解释道:“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小僧做了这么多年帝王上师,执着于‘我相’甚深;误认迦楼罗和金刚明王为我佛护法,乃是执着于‘人相’;曾亲自上阵令天下道教徒败于佛教徒,且过于庇护乌斯藏众生而忽视了六界众生,乃是执着于‘众生相’……” 司徒云梦对于佛法的理解虽不甚深,但好歹看过《华严经》、《楞严经》、《妙法莲华经》、《金刚经》和《般若心经》,所以听得懂帝师在说什么,连连点头。 帝师又双手合十,温和笑道:“已经很久没人叫小僧‘类吉’了,每当您以佛法妙音来呼唤小僧之小名时,小僧内心的知见障①便能消除几分……” “请尊主务必帮助小僧,明心见性、修得正果。” 帝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司徒云梦也不好多做推辞,只得表示自己会尊重帝师的意愿…… 布恩神女峰相距日光城一千二百余里,纵使帝师指路、银雕振翅飞行,仍需一炷香的时间方能抵达。 在此期间,韩夜向六界英雄简单进行了一番布置。 他安排九天玄女以金灵天书收伏重明鸟、金神蓐收凭掌心神雷降伏妙音鸟、星辰用双弓灵箭射下共命鸟、韩玉化大玄天镜镇住鸡蛇鸟,这四大鸟护法固然灵力高强,却绝非韩夜安排的己方将领一合之敌,估计鸟护法们连解放天外神力的机会都没有,顷刻便会落败。 期间,三霄娘娘施展诛仙剑阵防止群鸟逃跑,其余英雄清缴杂兵,而夜梦燕三人则专心捉拿金翅大鹏。 红教法王提出,万一撞上金刚明王怎么办? 薛燕替韩夜向众人分析: 因为众人是闪电突袭,等他们抵达布恩神女峰时,对方还不清楚己方底细,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金刚明王断不可能率先出战,彼时,九天玄女、金神蓐收、星辰和韩玉已迅速击败各自的对手,他们四人完全能合围金刚明王并缠住他。 而女魔尊、三霄娘娘、清源妙道真君、洪锦、龙吉公主等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一旦感觉到灵力高于迦楼罗的敌人出现,也会上去围攻。 金刚明王就算再强,也强不过暗天教主,只消拖到夜梦燕三人收拾完迦楼罗、赶来收尾,他便必败无疑。 薛燕又道:“再说了,本尊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要遇到厉害的人物,本尊者就帮你们去分析法术招式,并拟好对策、相机行事……区区一个金刚明王没什么好怕的。” “就像夜神尊者说的,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阴湿天……我们务必速战速决,拿下迦楼罗,如果能通过他审问出暗天教总坛的位置,就直取暗天教总坛,兵贵神速。” 韩夜补充道:“就算问不出什么,只要扣着迦楼罗不放出去,殷无忌也会坐不住,届时攻打总坛还是继续剿灭分坛,总是我们主动、他们被动。” 薛燕又胸有成竹地补充道:“计划虽然是这样,万一有变化大家也不用担心,我和夜神尊者亦可随机应变。” 帝师对薛燕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就在刚才,当薛燕提出她拥有七窍玲珑心之时,帝师结合她之前展现出的能力,顿时想到了一种神通,一种只有菩萨才具备的神通: 慧眼!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传说,三千世界里的每一个世界都有七窍玲珑心之人存在。 但每一个世界却只有一个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能觉醒出慧眼! 慧眼不同于天眼,天眼只是目光能看得更远或者透视,像是桃高明、天箭手星辰和清源妙道真君等人都具备这一能力,并非唯一; 而慧眼却能看破假相、识得真空,不被大千世界各境所惑动。 慧眼更能看透人心、看破伎俩、识别功法、辨别真伪,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它并不是一种肉眼,而是心眼。 正因七窍玲珑心之人心眼较多,故而能觉醒出慧眼。 而薛燕,就在司徒云梦赋予了永恒不灭的天外灵力之后,不知不觉地具备了这一能力! 当帝师向众人提出“慧眼”这一说法时,密宗三大法王和天龙寺荣叶皆是恍然大悟,继而对薛燕肃然起敬。 这就不难解释薛燕可以以辩论之才赢尽天下佛教徒,也不难解释为什么连文殊菩萨都要叫薛燕一声“姐姐”,因为…… 薛燕的七窍玲珑心上已经生出了慧眼,为六界当中独一无二的无上神通!! 薛燕被众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转而去看家人伙伴们。 韩夜、司徒云梦、韩玉均为薛燕越来越强而感到高兴,各自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谁能想到? 一个看似市井的姑娘,实则与佛最有缘分; 一个愿为同伴付出、不求回报的侠女,也已逐渐成长为能够左右六界局势的大英雄! 注释: ①“知见障”——与烦恼障、业障、报障并称佛门四障。犯知见障之人往往认为自己比别人懂得多、实力比别人强而自命不凡,无法全知全面地认知和概括这个世界,终致固步自封、丧失竞争力。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四回 登峰顶 一炷香时间不算很长,话语间,银雕已载着众人飞到了帝师所指认的神女七峰之上空。 神女七峰当中,以高度而论,最高峰为珠穆朗玛峰,往下便是祥寿神女峰、贞慧神女峰、冠咏神女峰、施仁神女峰、布恩神女峰和卓木拉日神女峰。 平日里, 她们雄伟壮丽,巍峨挺拔; 她们高耸入云,雪光绚烂; 七姊妹同为世界之巅!并镇守着神州大地的边界! 恰如矗立大雪山上的七位神女,六界众生可在百里之外就望见她们高大昳丽的身姿…… 但今日,就连帝师也感觉到找过来费了一番功夫。 因为,神女七峰的方圆百里之内此刻已是浓雾弥漫,与韩夜等人在太湖四周看到的景象相似。 阳光被浓雾遮蔽在外,雪山陷入延绵不绝的阴影当中。 四周灰蒙蒙的一片,说不出的晦暗,众人只能看清十丈之内的情况。 幸而帝师早年曾来过此处,并在神女七峰上各留下了一个长行定光印,凭借此印,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帝师也能摸索到神女七峰各自的位置。 不过,帝师早年尚未修炼出阿赖耶识,只将末那识①修炼至能深入感受六界当中的天地灵气。 末那识为佛门第七识——心识,又称意根,它超越了前六识——“眼、耳、鼻、舌、身、意”,为单一世界一切法力之源头。 在佛门的境界里,只有修炼到末那识,才能理解法力之源并施展出各类法术,乃是从凡人跨越至神仙佛魔的关键。 身随意动,仅是凡人武术的范畴; 法由心生,方乃神仙法术之精奥。 末那识修炼得越强,僧人施展出的佛法就越强。 正如儒家之“天人感应”、道家之“炼气化神”,佛家讲究的就是“修禅悟法”,这个“法”自然就是法力之源头——末那识。 凭借着对末那识的领悟,帝师与神女七峰天人呼应,将长行定光印“种”在了各个神女峰的山腰之上,为的就是方便任何时候都能来此潜心修禅。 也正是因此,帝师反而是现在唯一一个能获知布恩神女峰确切位置的己方人员,比起被暗天帷幕遮蔽感知的九天玄女、女魔尊等人反而是方便了许多。 很快,征讨暗天教的部队就在重重浓雾中找到了布恩神女峰,并飞到了布恩神女峰的山腰上。 帝师率先从银雕上跳下,并施展出触地印②,只见他盘地而坐,右掌朝上放于右膝,左手以指头触地,方圆十丈之内的雪地上便升起一阵佛光。 佛光里继而又闪出一道梵文。 帝师见此情状,点了点头,对随后飞下来的众人道:“各位,贫僧没弄错,此处正是布恩神女峰的山腰了。” 而后,韩夜就命所有人都落了下来。 四十三人围绕在了六界之主司徒云梦的身边。 帝师征询司徒云梦道:“尊主,接下来我们是直接飞到雪峰之巅,还是沿山体攀爬上去?” 司徒云梦看了一眼正将银雕变成匕首挂回腰间的韩夜,回帝师曰:“攀上去。” “没错,这鸟地方根本瞧不见峰顶在哪,不爬上去还能怎么办?”薛燕道:“而且,既然已明确了暗天教那帮家伙就在这里,也不要打草惊蛇,等快到山顶的时候,咱们再用风灵力把浓雾吹散,届时,他们要出来迎战、咱们就打,他们要跑,咱们也瞧得清他们到底跑回哪里去了。” 韩夜道:“太早吹散浓雾可能会导致敌方警觉,就怕他们不敢应战、缩在茫茫雪山当中拖延时机,所以暂时还不能吹散浓雾……倒不如动动脚力,从山腰攀行而上……” “各位,没问题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在他们看来,攻打鸟神坛的方法有很多种,韩夜想的方法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那个,但大敌当前,更加忌讳的就是各自一套打法、自乱了阵脚。 所以,六界英雄按照韩夜和薛燕的安排,齐齐向着布恩神女峰的最高处进发。 说是齐心协力、勇攀高峰, 实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但见九天玄女祭出金灵天书照耀前方道路,傍着冰雪映光的山体,与金神蓐收一道向上悬浮飞行; 女魔尊水落樱也不甘示弱,化作一道粉红色的倩影,以极快身法穿过众人身边,转眼就追上了九天玄女,众人只觉香风拂面,而后就看到斜上方的三个小点消失在迷雾里…… 众人这才意识到: 对啊! 韩夜只是说往上爬,又没有说慢慢往上爬! 当然是越快越好! 念及于此,云霄娘娘驾神鸟青鸾、琼霄娘娘坐白鸟鸿鹄、碧霄娘娘骑仙鸟花翎,追着神魔、沿着山峰疾飞而上。 敖慧心化作一条粉色娇龙,承载着清源妙道真君紧随而去。 龙吉公主和洪锦则乘云跟上。 蓝无瑕、一航道人、张子陵御剑飞行,分别带着朱瑾、羽霓裳和妃暄行在洪锦龙吉的后方。 窦仲则御刀乘风,拉着玉致打情骂俏地与仙派人士并驾齐驱。 “仲少。”张子陵提醒窦仲:“和玉致说话动静小点,莫要惊动了山上的敌军。” 张子陵和窦仲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亲如兄弟,所以张子陵喜欢称呼窦仲为“仲少”、窦仲喜欢叫张子陵为“陵少”。 “知道了,陵少。”窦仲回应完张子陵,和侠女玉致的打闹就收敛了点。 若论及男女交往,还是天师张子陵和圣女妃暄更为安静,此时张子陵左手作诀御剑、右手牵着妃暄,二人在灵魂深处的互动远高于肉身上的互动,所以只需一个眼神上的交会,二人就已觉甜蜜无限。 六界之主带头谈恋爱结婚生子,还当着大伙儿的面亲了一下她老公,这就令六界众生都放松了许多,百无禁忌。 而既能跟着六界高手们开开眼界,又能带着灵魂伴侣斩妖除魔,这在张子陵、窦仲、一航道人等人看来,实在是一件再畅快不过的事了! 是以,就算他们见识过飞天幻后这等暗天教高手的厉害后,也不觉得很害怕。 这段经历,或许他们亦是终生难忘。 前方一对对的仙侣羡煞旁人,自然也羡煞了跟在后头的鲛人族长沧浪。 沧浪望了一眼驾起毒雾尾随在司徒云梦身后的雾蟾,见她姿容艳丽、绿发飞扬,不免求偶之心又起,遂施展出了化雪逐浪之法,将脚下的冰雪转化成水、水又化作一层层丈余高的波浪,推着沧浪向峰顶徐徐前进。 这时,正随着蜀山同门御剑的韩玉瞥了一眼下方雪浪里的沧浪,对雾蟾道:“雾蟾长老,那个沧浪族长一直在向你示好,你真的不回应他一下吗?” 雾蟾忠心不二地跟着司徒云梦,表情十分平淡,只道:“没必要……沧浪族长实在过于浮夸,浪费灵力……” “有这精力不如留着杀敌。” 薛燕闻言,差点没憋住大笑,捂嘴回道:“蛤蟆娘,你才知道啊?这是自恋狂的老毛病咯!总爱在美女们面前显摆,他那点功夫在下三界倒还够看,却入不得上三界之流。” 薛燕所言不错。 这也是为何六界中长得帅的美男子虽多、最终能找到般配的另一半却少之又少的原因,因为刚开始美人们确实也会看脸,看多了以后总免不了要转而观察内在,毕竟要在一起数十年、数百年甚至千万年,马虎不得…… 而像沧浪这种轻浮之人,内在实在不敢恭维…… 司徒云梦虽然和雾蟾一样讨厌轻浮男子,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公平中立之态度,传音入密给雾蟾道:“雾蟾,沧浪固然自恋,像个大孩子,但也恰恰说明他人不坏,后头要不要和他联姻,看你自己了。” 雾蟾点了点头,表示会善加考虑、继续观察。 传音过后,司徒云梦又把环住韩夜腰身的双手略为紧了一紧…… 是的,司徒云梦从后环住了韩夜的腰身! 此时此刻,韩夜和其他同门一样,也在御剑飞行,而司徒云梦索性懒得飞了,就跟他一柄剑了。 韩夜很享受香风醉人的妻子从后面抱住他的感觉,贴得越紧,背后玲珑有致、温暖柔和的另一半之身躯就仿佛要融入他的身体一般,令他就算处在迷雾中也照样身心愉悦、忘却烦恼! 对于有飞行坐骑的男人,御剑飞行如果不是为了讨心仪女子欢心,那将毫无意义!甚至于有些发蠢。 因为御剑飞行只是让修仙之士站在一柄难以立足的宝剑上,还要聚精会神以避免风高摇晃、失神坠地等诸多风险; 飞行坐骑可比这安全多了,只需和坐骑说一声去哪,坐骑就会把主人带去目的地,主人还能在坐骑上睡个懒觉,别提多舒服! 有飞行坐骑还御剑的人,不是个呆子,那就定然是为了俘获美人芳心…… 这就好比情侣共骑一匹马,有的是机会亲密接触; 而情侣共坐一辆车,马车里颇为宽敞,女人还坐到男人身上那叫没羞没臊! 道理是互通的。 所以,和韩夜一样,司徒云梦同样享受御剑飞行,毕竟带着她的是她在六界当中唯一爱的男人。 如夜一般稳重, 如夜一般深沉, 就算再活亿万年,也不担心他会浮躁、会变心,安全感十足! 薛燕乘着韩玉的碧云剑、搂着韩玉的素腰,颇为欣慰地看了一眼夜梦夫妻,继而和韩玉谈起了到达山顶之后的计划。 那么星辰…… 当然是自己跑上山去! 谁让他和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一样是个神仙呢? 站在清玄剑上的帝师、站在玄穆剑上的荣叶以及分别站在清元、净真和玄阳剑上的密宗三大法王,只觉韩夜一家人很贴近六界众生,尤其是身为万物之母的司徒云梦。 在密宗,有金胎两界之说,金者为“金刚界”,胎者为“胎藏界”。 金刚界代表忿怒,猛如金刚,可摧破一切烦恼! 而胎藏界代表慈悲,柔若慈母,大日如来立于众生当中,代表一切佛性如子藏母胎,无我相,无众生相! 现在,万物之母与众生一起,乍看之下与凡间女子无异,不正是胎藏界佛法之精髓吗? 帝师似有所悟,冲其余各僧点了点头,双手合十以示敬意。 司徒云梦万万没想到,她和自己男人恩爱一下,也会被各位佛门大师视作是“现身说法③”,如若当时知道,只怕她绝世脱尘的容颜里又要透出几缕绯红不可。 水灵素则和李徽音打趣道:“嘻嘻,没想到和诸位仙家出来执行任务还能看到这种场景,真是有趣,和尚都给韩大侠一家祈福来了。” 李徽音偷偷瞄了一眼广寒散人,只觉她师父其实姿色也不错,笑道:“灵素,你说咱师尊什么时候也找个道侣?” 李徽音的声音一下就被前方御剑飞行的广寒散人听了去,她头也不回地道:“灵素、徽音,你们就别替为师担心了……女仙者,可自行成仙,未必要找什么道侣双修……” “倒是你俩,尚还年轻,先忙着给自己去找找道侣吧。” 水灵素和李徽音闻言,双双掩唇偷笑,因为她们都知道广寒散人没有正式成为地仙之前也经常故作楚楚动人去勾引男人,这会儿一听说没对象就开始假正经,难道她会不憧憬未来有个如意郎君相伴左右? 总之,水灵素和李徽音是万万不信的…… …… …… …… 除了各有本领的六界高手之外,巢湖太姥带着小英、星辰带着千里眼顺风耳,也在蜀山弟子殿后的情况下一同来到了布恩神女峰的峰顶。 到达这个高度后,众人依然辨不清十丈之外的情况,幸而行在最先的九天玄女以金灵天书照亮了峰顶,令众人能看清方圆五里之内的诡异景象。 但见丝丝缕缕、四射而出的金华穿行在迷雾当中,时而被迷雾吞噬暗淡,时而又挣脱闪烁。 迷雾仿佛洪荒巨兽的大口,贪婪地剥夺着这片地域里的所有光亮,令众人感觉他们是站在了一个巨大黑暗的鬼魅头顶,而四周时明时暗的远峰则如同一只只潜伏在迷雾里的猛鬼,随时会伸出利爪夺走他们的魂魄! 远方“猛鬼”之高大,山顶众人之渺小,相形之下,会令人顿感脆弱无力。 此等场景,令远征鸟神坛的六界众生也不得不渐渐陷入到紧张的情绪当中。 这时,韩玉御剑飞了过来,并施展出完全继承了瑶光神力后所习得的蜀山先天绝技——大玄天镜! 玄天镜本是韩玉师父长风真人的绝技,以天干十符震击恶妖、驱邪祛秽,照亮晦暗人间; 而韩玉早已超越了她的师父,她的大玄天镜一旦使出,连十地魔尊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只见她如行云流水般洒出天干十符,天干十符一旦飞出,就在她身前三丈之外排成了一个足有十八丈宽广的符圈!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韩玉持诀念出九字真言,双手朝前一推,盛大符圈当中就射出一道银光天柱,正中九天玄女的金灵天书! 正当众人不知韩玉何意时,金灵天书却因吸收了大玄天镜的银光而增大百倍,闪耀浓雾天空! 令妖魔鬼怪退避三舍! 也把三十里之内的景象照得通明透亮! 韩玉本是镇天女武神瑶光的转世,上古时期就与九天玄女并肩作战了,她们曾一同降伏风伯雨师、助轩辕黄帝大胜蚩尤大军,如今一同在六界之主麾下办事,二女倍感亲切。 二女联起手来自是能降尽六界之内的一切魔障。 奈何…… 暗天帷幕不是六界内的魔障,乃是拥有匹敌六界全部灵力的暗天教主所施展出的法术。 眼看着天际之外、四面八方,浓雾又如狂浪一般卷土重来,似乎要将天书散发出的金银之光吞噬殆尽…… 司徒云梦终于出手了! 她兀自立于韩夜身后,感受到了大雪山饱受浓雾滋扰、无法再见明媚阳光的痛苦后,她慈悲之心顿起,双手握拳,将数百里之内的风灵力以灵力归还之术迅速吸纳到了手心! 众人只觉气流在飞速窜动,向着司徒云梦所在的方向吹去,原本如同死寂的大雪山也发出震耳欲聋的风雪呼啸之声! 司徒云梦将双手高举过头,风力凝聚,幻化成了一把绿色的气化芭蕉扇,有她本人那么大,她双手将气扇扛到肩上,把扇子一把扇了出去,喝道:“吃本仙一扇!” 这一扇子下去,话音未落,满天浓雾竟如同帘子一般迅速被扯开,一股强横的惊天罡风向着四面八方吹出,将浓雾扯了个稀巴烂! 眨眼之间,阳光洒满大雪山! 冰川闪烁出五彩光华! 方圆千里之内再无一丝浓雾!统统烟消云散!! 众人只见布恩神女峰之巅白雪皑皑,阳光照射下泛起一片耀眼光芒,炫目灿烂! 再向下放眼望去,一条冰川蜿蜒流淌,宛如巨龙般澎湃而壮观! 远方的珠穆朗玛峰、祥寿神女峰、贞慧神女峰、冠咏神女峰、施仁神女峰、和卓木拉日神女也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只因司徒云梦一念之仁,大雪山和神女七峰苏醒了过来! 看来,只有天外神力才能打败天外神力! 众人最惊讶的还不是司徒云梦能幻化出芭蕉扇的“幻化无穷”之神通,他们更惊讶于司徒云梦用出如此厉害的法术也不会吹走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司徒云梦用这一招已经相当熟练了,不但是从风灵神那里习得此技,与铁扇公主打交道多了更掌握了精髓,区区一个小法术,对她而言易如反掌、何足道哉? 只是去太湖时,韩夜和薛燕没让她用过,而且当时她的灵力归还之术还不熟练,法力不及,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无论如何,司徒云梦又一次在六界众生面前显露出了她惊世骇俗的仙法。 六界众生对司徒云梦抱以崇高的敬意。 但很多人都忘了: 当他们为强光和烈风所震撼之时,也是鸟神坛众多鸟类察觉到敌军来犯之刻! 只听众人脚下一阵阵刺耳而略带紧张的呼啸声响起,嘈杂的鸟叫在大雪山上回荡,星辰大叫道:“大家小心!鸟神坛其实就在我们脚下的山洞里!现在他们倾巢出动,直奔我们而来了!” 韩夜沉着冷静地指挥星辰、千里眼桃高明和清源妙道真君道:“莫慌,先用天眼探看敌军情报,来了多少?有没有出现迦楼罗和金刚明王?” 于是,星辰、桃高明和清源妙道真君纷纷去往雪峰之巅的边缘,向下观察飞来的敌军。 “东边,重明鸟率三万多目鸟妖来袭!”星辰报告道。 “西边,妙音鸟率三万人头鸟身之妖孽来犯!”千里眼报告道。 “南边,共命鸟率三万双头怪鸟正在飞来。”清源妙道真君报告道。 “北边,鸡蛇鸟率三万鸡头蛇尾之妖孽来犯!”千里眼报告道。 “好家伙!”薛燕道:“这下有一场恶战要打喽!” 韩夜却没有急着按原先的布阵行事,而是继续追问星辰、千里眼和清源妙道真君: “你们再仔细看看,迦楼罗和金刚明王是否已现身?!” 星辰与千里眼、清源妙道真君均先后表示:未曾现身。 在韩夜对金翅大鹏其人的判断中,韩夜认为金翅大鹏得到天外神力后立刻就开始威胁帝师八思巴、强夺朱羽雕后,他不像是一个非常慎重的人。 故而,只要韩夜发动进攻,且金翅大鹏尚在此处,那他一定会随大军一同前来! 可现在,讨伐的大军都已经到了峰顶了,那就等于是踩到他头上来了,他怎能如此镇定,不随大军出现? 金翅大鹏有可能是司马懿在世吗? 韩夜深思熟虑过后,在十二万鸟妖大军即将飞上布恩神女峰峰顶之前,当机立断对众人道: “变阵!按第二计划对敌!!” 注释: ①“末那识”——末那识的梵文名为“manas”,它巧妙地与英文单词“mana”(法力、神力、超自然力、魔力、各类游戏里俗称为“蓝”)有着某种联系,于是乎,笔者在本书里将“末那识”设定为“单一世界法力之源头”,或许与佛教真正的末那识有所出入,但能很好地阐述三千世界与单一世界的关系,通俗易懂,故而有此创新。 ②“触地印”——以地为证之印,又称“降魔印”。相传释迦牟尼在修行成道时,有魔王不断前来扰乱,妄图阻止释迦牟尼清修,后来释迦牟尼以右手指触地,令大地为证,地神便出来证明释迦牟尼已经修成佛道,终使魔王惧伏。 ③“现身说法”——本是佛教词汇。指佛力广大,能现出种种人相,向人说法。《楞严经》卷六:“我与彼前,皆现其身,而为说法,令其成就。”现指以亲身经历和体验为例来说明某种道理。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五回 龙象舞 尽管神仙斗法不以数量取胜,也不太讲究排兵布阵,但韩夜依然认为,一个完整的队伍不能只有第一梯队,应该还有第二梯队。 只要第一梯队能保护好第二梯队,不造成无谓伤亡,第二梯队就能发挥出他们的特长。 韩夜心中的第一梯队是: 妻子司徒云梦、知己薛燕、妹妹韩玉、妹夫星辰、九天玄女、魔尊水落樱、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柳错敖慧心夫妇、洪锦龙吉夫妇以及自己。 这些人均是六界顶尖高手或成名数千年的高手,正面对上金刚明王也颇有胜算。 而韩夜心中的第二梯队则是: 蓝无瑕、朱瑾、江无缺、帝师八思巴、密宗三大法王、荣叶大师、广寒散人、巢湖太姥、清玄、玄穆、清元、净真、净宁、玄阳、雪寒双剑、沧浪、雾蟾、一航道人、羽霓裳、张子陵、妃暄、窦仲和玉致。 这些人固然面对八部天龙和金刚明王时难有胜算,但关键时刻亦有他们不可替代的作用。 抛砖引玉、迷惑对手,便是其中一个作用! 像司徒云梦、韩玉、星辰、水落樱、三霄娘娘等人,往往容易下手过重,一个不小心就会令那些小喽啰们闻风丧胆、仓皇逃窜,最终导致妖王强魔不敢轻易露面。 但蓝无瑕、帝师八思巴以他们的地仙活佛妖主之实力来大战敌军,并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就会给金翅大鹏一个致命错觉: “只要老子登场,他们全灭!” 而这些六界朋友一旦发挥得当,既不至于瞬间消灭金翅大鹏的四大鸟护法和十二万鸟军,也不至于落于下风。 即便落了下风,韩夜只需自己和薛燕再亲自上阵平衡一番,局势很快就会逆转。 那么,眼看着鸟类死伤惨重,金翅大鹏又岂能坐得住? 这仗只要打起来,就由不得金翅大鹏继续躲在暗处了! 他必然要现身。 一切均在韩夜预料之内。 所以,韩夜眼见金翅大鹏迟迟不现身,他的“第二计划”正是令第一梯队按兵不动,并让第二梯队正面对上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鸟妖军团! 此时,鸟妖大军已如黑色浪潮般涌至布恩神女峰的峰顶了,继而化作四片宽广无边的黑云,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令众人再度处于漫山遍野的阴影当中。 韩夜不慌不忙,委托九天玄女以心灵波荡之术替他传递军令, 命蓝无瑕、朱瑾、江无缺、广寒散人、水灵素、李徽音对上东方的重明鸟; 命清玄、玄穆、清元、净真、净宁、玄阳对上西方的妙音鸟; 命帝师、三大法王、荣叶大师、张子陵、妃暄、窦仲、玉致对上南方的共命鸟; 命巢湖太姥、沧浪、雾蟾、一航道人、羽霓裳对上北方的鸡蛇鸟。 并传令只守不攻,将活动范围控制在布恩神女峰的峰顶之上,静候鸟妖们来袭。 作为鸟护法,重明鸟、妙音鸟、共命鸟和鸡蛇鸟是金翅大鹏征服天下雌鸟的过程中顺带收至麾下的。 重明鸟来自东方瀛洲,妙音鸟来自西域,共命鸟来自天竺。 至于鸡蛇鸟,因为金翅大鹏听不太懂他的语言,只是在波斯寻找雌鸟时遇到的,金翅大鹏猜测他可能是波斯鸟,又或许,来自于更远的西方。 四大鸟护法近日得到金翅大鹏的消息,说未来几天将有强劲的敌军来大雪山攻打鸟神坛,命他们时刻戒备,一旦察觉异常便立即倾巢出动、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敌军! 重明鸟和妙音鸟本来还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因为大雪山神女峰地处偏远、环境恶劣,那些地仙妖主要来找他们算账都得掉层皮回去; 更何况现在大家得到了教主赐予的天外神力,实力又高出一大截,就连布达拉宫的帝师都不得不向大家示好、生怕得罪,天底下还有哪股势力敢来找死? 金翅大鹏却说,他杀了司徒云梦的朋友朱羽雕后、又灭了百翎洲,不出所料,司徒云梦就会带着六界大军打过来,替朱羽雕后及百翎洲讨还公道。 司徒云梦本身倒还好,但她的丈夫是拯救六界的盖世英雄、她的家人同伴也均是六界顶尖高手,如果再找些神仙妖魔全力出击,鸟神坛未必抵挡得住。 共命鸟又问:“坛主,您既觉得对方厉害,为何不赶紧去找教主搬救兵呢?” 金翅大鹏如是回应: “教主派金刚明王监视我,那么金刚明王大人就已经算是救兵了。” “但不知何故,这次回来没看到他本尊……” “要是绕开他直接去找教主,金刚明王大人会怎么想?” 鸟护法们觉得金翅大鹏言之有理,这就好比知县越过知府去跟皇帝求助,属于越级汇报,实在是个大忌讳。 而且,鸟护法们只在人间活动,很难想象金翅大鹏口里的敌军会有多强,再不济,死守神女峰等待金刚明王降临救援,总是万无一失的吧? 因此,司徒云梦一旦以风神芭蕉扇吹散了金翅大鹏布下的暗天迷雾,鸟护法们便立刻警觉并迅速出击。 重明鸟其形似鸡、鸣声如凤,他的两只眼睛里各有两只眼珠,可射出灼热金光,他率先带领三万多目鸟妖冲向韩夜等人,却被蓝无瑕拦了下来。 重明鸟之灵力近乎等同于龙蟒之灵力,实力亦是相差无几,对蓝无瑕而言却尚不如胡蜂司仪,所以蓝无瑕打得很轻松。 而且,蓝无瑕见识过胡蜂司仪解放天外神力的能力后,对战重明鸟就没有马上使出全力,反而留了些余力以防对方反扑。 众人只见重明鸟时而将灼热金光射向疾火神行的蓝无瑕,把雪峰之上射出一片片五六丈宽广、冰火交加的烈狱火海; 又见蓝无瑕手持列缺剑,化出分岔成无数条细电的霹雳屡屡攻向重明鸟,将其打得举翼抵挡,整座布恩神女峰上也是阵阵闪电划破长空! 重明鸟带的三万多目鸟妖则自然而然被朱瑾、江无缺、广寒散人、水灵素、李徽音截住。 多目鸟原本具有施展幻术之能,下三界众生如果盯着他们的眼睛看,很快便会陷入精神错乱、神智失常之状态; 但江无缺百毒不侵、神智清明,他更是解幻术的个中好手,只需将手中赋予了玉英宫灵力的逍遥折扇一挥,周身十丈之内的一切幻术便烟消云散,而被扇风吹到的己方之人也能持续保持清醒,这也是为何蓝无瑕会央求江无缺一起过来帮忙的原因。 这样一来,己方就能肆无忌惮地对多目鸟们施展他们的绝技了。 朱瑾射出数百朵烈焰扶桑花,一下就烧死了数百只多目鸟; 广寒散人用墨麟妙笔化出一条巨大的墨龙,一口又将数百只多目鸟吞入墨龙腹中; 雪寒双剑也合力使出九霄凝冰诀将数百只多目鸟冻成冰雕、坠下云端…… 尽管己方最强人员均未上阵,但第二梯队的人员看到蓝无瑕那一组稳占上风、多目鸟的尸体就像下雨一般往下落,亦是精神大振。 清玄左右手各作剑诀,迅速凝成两柄天剑并射了出去,在黑压压一片的鸟群里硬生生划出两行蓝天、射死了近千只人头鸟身、叫声尖锐的怪鸟; 玄穆则点出困魔砂,以满天黑砂又困住近千只人头怪鸟,并将他们化作血水,血水如同血雨洒满雪地峰峦; 清元使出蜀山《万剑诀》中的万雨愁云剑,左手作诀、右手朝天一指,但见百丈高空似暴雨倾盆一般落下无数气剑,规模覆盖了足足三百丈,一下子便又射死了近千只怪鸟; 净真净宁更是合力使出日月双龙,但见他们身前的方圆十丈内骤然升起两条龙形灵气,一龙是炽热火焰、一龙是幽寒冻气,双龙交织而上,最终合为一道寒冰烈火的风暴,将上千只怪鸟吹成了飞灰! 至于玄阳,他早就御剑飞出逮住了那人首鸟身、毛色斑斓的妙音鸟,并以金刚护体之拳将妙音鸟狠狠揍进了峰顶厚厚的雪层里! 妙音鸟根本没机会发出他那足以令人七窍流血的索命梵音,就被玄阳骑在身上一通拳脚给打懵了。 当然,就算他能发出怪音,对功力深厚的玄阳而言也不过是挠痒痒…… 蜀山小队之战力固然令对手胆寒,但巢湖太姥、沧浪和雾蟾这一组也不逊色多少。 首先,鸡头蛇身、浑身长满毒蛇鳞片的鸡蛇鸟在雾蟾这里就讨不到半点便宜,因为雾蟾作为毒沼界现任妖主能够召唤瘟神毒雾来克制鸡蛇鸟,鸡蛇鸟那些足以令下界众生吸入便顷刻石化的毒气已毫无用武之地。 瘟神毒雾不但能吸附石化毒气,还能瞬间毒死鸡蛇鸟率领的鸡头怪鸟,不一会儿,雾蟾化出的瘟神毒雾就杀死了数千只怪鸟! 巢湖太姥作为一方神明,也能化雪为水并施展出神水灵域,尽管威力远不如盛怒之下的司徒云梦,但将上千只鸡头怪鸟压成血水倒也不在话下; 沧浪不甘示弱,施展千鲛噬鲸,他双手凝聚水灵力,借助巢湖太姥神水灵域之余威在身前化出无数颗斗大水珠,那些大水珠渐渐又化成鲛头模样,伸着尖嘴、露出獠牙,如一群饥饿的鲨鱼咬向怪鸟们,倒也击落了二三百来只怪鸟。 有这三位妖主级别的队友,一航道人和羽霓裳倒是轻松多了,一航道人使出寒光剑法中的“光寒九州”,以手中寒光剑化出数百道剑气射向怪鸟;羽霓裳则使出旋风剑法,将剑气化作一道丈余粗的龙卷风在怪鸟群中来回甩动,这对侠侣一齐出手也斩杀了二三百只鸟妖…… 起初,六界英雄奋力杀伤各类鸟妖,帝师和各位僧人还有些迟疑,因为佛门弟子素来不杀生。 但随着场面扩大,仙法交错、剑气纵横,五颜六色的法术映亮了整片天空,众人激烈的灵气令布恩神女峰峰顶的冰雪也融化了丈许,露出了下方各类生灵的皑皑白骨! 有鸟兽,有凡人, 还有穿着寻常藏民服饰的枯骨! 甚至有明显看起来只是婴童的残骸! 帝师见此情况,双手合十悲悯地道:“无量寿佛。” 司徒云梦便像开导曾经的自己一样开导帝师:“类吉啊,你看这满地白骨,其中不乏藏地百姓……只是因为鸟妖们过于强大,他们便要成为鸟妖们的腹中食,被剥夺生存之权利,实在有违我佛慈悲之宗旨。” “在本仙看来,及早消灭这些加害无辜之人的鸟妖,也是一种福报。” “本仙也曾像你一样,不愿伤害一草一木,更遑论鸟兽人虫……但降伏加害于无辜百姓之妖魔鬼怪,既是为了无辜百姓能活着,更是为了让这些加害者的罪孽不过于深重,亦是行善积德……无论道佛,都不能将六界苍生置身事外!” 如果不是韩夜拦着司徒云梦不让她上,她此刻恐怕已经要亲自出手收回众多鸟妖的灵力,好在她作为韩夜的妻子素来听从韩夜的建议,硬生生忍了下来。 而僧人们却已然无法再沉默! 帝师完全信服司徒云梦的观点,视其若娑婆世界之主、佛陀在世,他看向密宗三大法王和荣叶大师,各自都点了点头。 暗天教,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恶劣!结合之前巢湖太姥和雏鹰小英的证词,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暗天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 他们既感谢司徒云梦指点迷津,更痛恨暗天教肆无忌惮、欺负弱小生命! “真是佛也发火!” 红教法王、黄教法王和白教法王几乎是同时气运丹田,将体内深厚的内力外放了出来,而后跳上高空与张子陵妃暄窦仲玉致一道斩妖除魔! 这些法王个个内力如猛龙盘旋周身、似巨象浑圆厚实! 红教法王施展火焰刀,那火焰刀如同蜀山斩龙诀一般气劲锐利,眨眼间就斩断了数十只多头鸟; 白教法王使出控鹤功,又将数十只多头鸟吸了过来,揉作一团扔下雪谷; 黄教法王击出大力金刚掌,掌风噗噗作响,片刻工夫就将近身的七八十只多头鸟打得鸡飞狗跳! 火焰刀、控鹤功和大力金刚掌分别是闻名江湖的绝技,大伙儿一看便知。 只是对于法王们的内力之源,中原各人颇觉陌生。 “龙象搬弱功!”薛燕头上银燕钗一闪,慧眼便辨识出了密宗三大法王所修炼的功法。 “是龙象般若功!”韩夜忍不住纠正:“要读成‘波惹’。” 薛燕冲韩夜吐了吐舌头,没好气地道:“别那么较真行不行?知道意思就好了嘛!” 韩夜明白薛燕识字晚,就算司徒云梦手把手教她,她也偶尔有些生僻字、特殊读法会记不住,但韩夜比较较真,每次薛燕读错字或者不认识字都忍不住想纠正。 而当薛燕把“龙象般若功”这门功法念出来时,痴迷武学的女魔尊水落樱也就颇有兴致地和大家解说道:“龙象般若功属密宗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境界共分十三层,第一层功夫十分浅易,纵是愚钝之人、下三界众生,只要得到传授,两年左右即能练就。” “第二层比第一层加深一倍,约需四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需时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往后越难进展。根基浅薄的凡人妖精如要修炼至第十层,需一千零二十四年。” 韩玉算了一算,惊讶地脱口而出道:“那要是练到顶级,就要八千一百九十二年了?” “比我们蜀山派的玄元真气还难练!” 水落樱点了点头,道:“是的,龙象般若功难练,且前十层收效甚微,每练一层仅增一龙一象之力。虽说是龙象之力,对于上三界的高手来说却是小龙幼象,练到第十层也只是能够称霸凡间武林而已。” “当然,因为正常修炼至第十层需要千年,所以练到这个层次,的确也可以和修行千年的山精水怪过过手了,等同于一般的仙派长老。” 水落樱解说到兴头上,想起夜梦燕星玉、九天玄女蓐收等顶尖高手本来也不能陪着帝师等人上阵,聊点其他的事反而有助于大家留在原地不参战,所以她就抛出了一些江湖轶事: “诸位可曾听过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一个修炼到十层龙象般若功而横行武林的人物?” 水落樱抛出这个话题,特地停顿了一下。 韩夜、司徒云梦、薛燕、韩玉等人均是二十出头,对于二十年前的武林中事也只是略有了解,所以既未摇头、也没点头。 清源妙道真君柳错却印象深刻,回曰:“你想说的是……五轮法王吧?” “不错。”水落樱颔首道:“五轮法王是密宗黑教的第一高手,也曾担任过蒙古国师,他天赋异禀,在八十四岁时修炼到了第十层,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 清源妙道真君道:“但很可惜,蒙哥汗攻钓鱼城①的时候正好带着五轮法王,蒙哥汗被镇守钓鱼城的神雕侠以飞石击穿胸膛而死,五轮法王也在与神雕侠的打斗中死在其掌下。” 韩夜略为听过神雕侠的名号,但姓甚名谁、世人不得而知,有人怀疑神雕侠不是凡间人物、是从魔界来到人间专门打抱不平的,所以只在人间活动了十余年就销声匿迹了。 如果神雕侠是魔界人物,那便有趣了…… 韩夜也算半个魔界人物,韩夜的坐骑也是一只神界之雕,韩夜也曾用过宽大的魔界重剑…… 或许,这世间许多事都是无独有偶的。 又听九天玄女接着道:“蒙哥和五轮法王死后第二年,忽必烈战胜其弟阿里不哥、继承大汉之位,而八思巴作为忽必烈的上师,就顺理成章成为了蒙古国师。” “五轮法王昙花一现,在那之后,世人渐渐遗忘了武林当中还有五轮法王这一号人物,龙象般若功也极少出现在凡间武林当中了。” “不过在密宗,龙象般若功仍是众多高手修炼的无上内功。” 薛燕听着九天玄女的话,再看空中与鸟妖们战作一团的三大法王,独具慧眼的她,一眼便能看出三大法王均已将龙象般若功修炼至了第十层! 结合五轮法王的表现,那就意味着藏传佛教法王级别高手大致上等同于武林绝顶高手、等同于一般仙派长老、等同于妖族长老或千年妖鬼。 薛燕记得司徒云梦曾说过《白蛇传》里有个金钹法王,能和千年功力的青蛇精小青过过招; 薛燕还记得司徒云梦曾说过《仙侣奇缘》里又有个轩辕法王,虽能称霸武林,却被魔界血魔一招杀死; 这些传说或传闻无不验证了法王等同于千年妖精和仙派长老这一说法。 象为陆地尊者,龙乃水里霸王; 十龙十象,吐蕃称王! 无怪乎这些被藏族人民尊称法王的僧人也能在四处传教的过程中降妖伏魔、超度恶鬼。 那么…… 帝师八思巴的龙象般若功又修炼到了何等程度呢? 等到帝师八思巴真正出手时,薛燕能看到他周身外放的内力如云似雾、劈啪作响,细听之下,又觉有一百条龙围绕着他的周身!有一百只象在齐声嘶鸣! 帝师八思巴! 竟然修炼到了旷古烁今的——十三层龙象般若功!! 当凡人修炼至第十层龙象般若功时,其内力与修炼蜀山玄元真气至赤境是相当的,可达至仙之水准。 再往后修炼,龙象般若功的威力才开始正式显现。 十一层龙象般若功拥有二十龙二十象之力!为灵仙之水准。 十二层龙象般若功拥有五十龙五十象之力!为神仙之水准。 十三层龙象般若功拥有百龙百象之力!介于真仙与天仙之间! 也就是说,帝师现在的灵力等于十个法王加在一起的灵力!! 三丈之内,他强横无匹的真气逼得那些长着许多鸟头的妖类根本近不得身! 之前帝师一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忿怒,但随着他灵魂深处越来越喜欢司徒云梦,他能确切地认识到: 慈悲可令自身成佛; 但忿怒亦可助他人成佛! 如果无法以慈悲之心说服恶人放下屠刀,那就以武力帮助恶人放下屠刀。 助人放下屠刀,也能立地成佛。 “今日,帝师会同佛门弟子,来此降妖伏魔!” “誓灭暗天邪教!” 但见帝师将右手的中指与拇指相抵,竖起食指,双目放光、怒若金刚,这便是密宗的伏魔印,又称期克印,此印具金刚不二、催坏降伏之威能。 结出此印后,帝师化印为掌,将十三层龙象般若功的内力一掌击出! 一道佛光闪耀的掌印便朝着共命鸟压了过去,掌印遇风便长,到得共命鸟身前已经高达五丈有余,如同一座大山般朝着他压来! 共命鸟一声长鸣,双翼护住前身,但完全抵挡不住帝师掌印之威,被这一掌打飞数十丈之远! 打入对面的冰雪山峰三丈有余! 打得方圆数里之内的山峰雪崩阵阵! 还顺带打死了数千只多头鸟怪!将多头鸟怪遮蔽天空的阵列都打出一个巨大的掌印来! 阳光从那掌印缝隙投向大雪山,恰似如来佛祖的手掌降临人间! 薛燕忍不住高喊道:“好一招伏魔大手印!” 金神蓐收自从上次被瑶光以凡人武功打倒后,一直对凡人武功很感兴趣,不免问道:“伏魔大手印?” 水落樱又解释道:“伏魔大手印是密宗无上外功。三百年前重楼挫败天刀老人之时,神魔井中的一些魔物趁机逃到人间、危害苍生,密宗奇人鸠摩悲奉佛祖授意下大雪山平乱,曾以此招先后打败了二十余名恶妖老魔,威震天下……而神武寺觉空的成名技——伏魔金印也是源出于此。” 像伏魔大手印这等高出凡人范畴的功夫,如无超凡入圣的内力作为基础,也没法发挥到淋漓尽致。 是以,当帝师露出这一手时,蜀山众徒以及各大仙派首领或多或少是佩服的。 只不过,共命鸟也绝非等闲。 共命鸟本也是佛教传说中的雪山神鸟,他一身两头、人面禽形,生命力极强,如不能同时彻底摧毁他的两颗鸟头,他就能无限再生。 他凭借强大的再生能力复从布恩神女峰对面的山峰里飞了出来,恼羞成怒地与帝师战作一团,但韩夜等人明显能看出,帝师能稳稳压住共命鸟一头。 轻则将共命鸟远远击飞而出,重则将其打至支离破碎, 眼看帝师与三大法王全力参战,同属佛门弟子的荣叶大师也没有再有丝毫保留。 荣叶以浑厚内力使出了一阳指,指力破空,可射至三丈之外,顷刻之间便点倒了数十只侧翼进攻帝师和法王的鸟妖…… 约莫打了一炷香时间后,韩夜纵观全局,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己方实力: 哪怕是第二梯队的英雄侠士,打这些坛主以下的喽啰那也是摧枯拉朽! 细细想来,扶摇圣母作为仙派掌门本也能突施奇招收拾掉一个暗天教护法,那么就算暗天教护法实力在仙派掌门和妖主之上,双方之间的差距也不大,最起码,两个仙派掌门或妖主就能稳压一个暗天教护法。 可现在呢? 蓝无瑕、帝师这二人各自能顶三个仙派掌门或妖主! 巢湖太姥也能顶俩! 清玄、玄穆、玄阳、净真、净宁、清元、广寒散人、朱瑾、一航道人、张子陵、窦仲、雾蟾、沧浪,那都是实打实的仙派掌门或妖主之实力,只高不低! 这还没算上起码是长老级别实力的江无缺、水灵素、李徽音、密宗三大法王、荣叶大师、羽霓裳、妃暄、玉致呢! 对面要怎么打才有机会赢? 韩夜甚至有些替敌方担心了,只好让九天玄女再次发布了新的命令: “韩大侠有命,尔等打得随意些,最好是落于下风,别受伤就行。” “韩大侠有命,尔等打得随意些,最好是落于下风,别受伤就行。” 九天玄女的心灵波荡之术连续发布了两次命令,己方各路神仙才收敛了点,渐渐回到韩夜想要的那种战况了。 韩夜领兵打仗也不是头一回,他汲取了很多经验。 他深知,作为统帅,传递指令务必要清晰具体,不要过于模糊,否则部下将领一旦无法领会意思、自行发挥过度,将大大不利于整体的战略效果。 如此又交战了一炷香时间,布恩神女峰方圆十数里之内已经被两军打得千疮百孔了,己方这边倒是未有伤亡,敌方十二万鸟军却已经被打得只剩三万了! 四大鸟护法要么就是受了不小的伤、要么就是精疲力尽,但他们都不舍得解放天外神力来扭转战局,因为解放天外神力就意味着之后要求迦楼罗重新赐予法力,他们明显对迦楼罗这次安排产生了不信任。 更令薛燕觉得奇怪的是,身为迦楼罗的金翅大鹏至今仍未现身! 原先闪耀雪地的太阳,渐渐落到大雪山西边那天地交接的云海之下。 时近黄昏,众人逐渐都是无心再战了。 军师薛燕忍不住挖苦韩夜:“你看你啊呆瓜,还说什么闪袭鸟神坛,现在呢?连那只色鸟的鬼影子都不见!没准他和那个砸缸萌王一起去别的地方啦!我们还不如先把这些残兵收拾算啦!” 韩夜若有所思地望着发黄的天色,表情镇定地对薛燕道:“燕儿,你一开始只是为了和我唱反调,所以一直不去想我提出的那个可能,如果你顺着我提出的那个可能去判断迦楼罗,你会发现……他就在此处隔岸观火!” “哪个可能……?”薛燕闻言一愣,但马上就想起来了,伸出一根食指指着韩夜道:“哦!在韩宅分析这件案子时,我帮你提出来的那个可能?!” 韩夜凝重地点点头。 虽然他没有进一步说话,薛燕却明眸一转、恍然大悟:“对!” “对对对!如果照你的方向来看这件事,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迦楼罗并不在乎他这四大鸟护法的死活,或者说,让四大鸟护法死了更好。” 韩玉、星辰不明白夜燕二人唱的是哪出,迦楼罗无缘无故为何要把他的手下派出来送死? 司徒云梦内心大概能理解夜燕二人在说什么。 而蓐收却问:“那我们还是不宜拖延,如果迦楼罗故意不出现,派人搬救兵把殷释天请来,攻打鸟神坛这事就糟了!” 云霄娘娘道:“对啊,不如我再祭出陷仙剑,将此地封锁吧。” “云霄,你可以把这里封锁,稳妥一点当然更好。”韩夜说着,喝了一口梨花酒,嘴角一弯,自信地道:“但迦楼罗并不会去搬救兵,这点我很肯定。” 此言一出,九天玄女和水落樱各自笑了。 九天玄女露出了肃然一笑,水落樱则露出了邪魅一笑,她们很快理解了韩夜的判断。 只听韩夜对众人道:“现在看来,我猜想的方向是对的,那么……” “我们就按照第三计划行事!” 注释: ①“钓鱼城”——合川钓鱼城,现位于重庆市合川区。尽管金老爷子的《神雕侠侣》里写的是蒙哥死在了襄阳,被杨过飞石打死,而金轮法王旧版里也被杨过的黯然销魂掌打伤加上周伯通软猬甲偷袭、死于火柱之下,但笔者多番考虑,决定尽量尊重历史:蒙哥大概率是在进攻钓鱼城时死在了宋军的石头下。考虑钓鱼城作为华夏儿女足足守了三十六年,城中英雄值得后人颂扬,故而笔者采纳的还是“蒙哥汗死于钓鱼城”这一说法。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六回 移花木 韩夜这些年渐渐发现自己有一个潜质——成为六界神探的潜质。 就因为他心思缜密、胆大心细; 也因为他无惧黑暗、善于挖掘人性的黑暗面。 一旦被他盯上了,他就会不断推演对方的恶意,往往能察觉到别人无法轻易察觉到的地方。 他认为,迦楼罗曾经可能是金翅大鹏,但现在不一定了。 为此,他制定了三段计划。 对众人却只说了前两段计划,未曾提及他的第三段计划。 因为如果迦楼罗正是金翅大鹏,那么他仅需动用前面两个计划就能抓住迦楼罗,为百翎洲无辜的鸟妖以及朱羽雕后报仇了! 但现在…… 他不得不用出第三个计划——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计! 这也是他把小英带来大雪山的真正原因。 韩夜知道,妻子司徒云梦至善至美,只是因为答应小英替她母亲报仇才将她带上。 但在韩夜看来,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小英不能发挥出点作用,她就是个累赘,处处要护着,还怕给迦楼罗知道后夺去! 不过…… 韩夜就是希望小英被迦楼罗夺去! 不然韩夜就不会支持妻子将小英带来大雪山了! 理由很简单。 如果迦楼罗是金翅大鹏,他肯定要夺回小英,这本来就是他杀人灭族的最大动机之一,夺回小英之后,小英完全可以被司徒云梦施展凤返之术传送过去,还怕司徒云梦找不到金翅大鹏吗? 如果迦楼罗是韩夜猜测的另外一个人,他也肯定要夺回小英,不愿意小英被众多鸟妖大军误伤…… 以上二类情况,均可故意让迦楼罗抓走小英,并最终让司徒云梦找到迦楼罗。 《孙子兵法》有云:“先夺其所爱,则听矣”。 对方最重视的人物分明就在我方手里!岂有不善加利用之理? 韩夜不是司徒云梦,他知道妻子纯真善良、至情至性,不愿意算计别人; 韩夜也不是薛燕,他知道薛燕冰雪聪明、关爱弱小,不舍得利用弱者来兵行险着。 身为一个男人,韩夜愿意为小家乃至于大家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儿。因为他认为这也算是他的一份责任、一份担当! 如果司徒云梦是六界一切光明的化身,那么他愿意化身为这六界的黑暗! 比坏人更奸诈! 比恶人更狡猾! 否则怎么斗得过那些坏人恶人? 所以,韩夜很镇定,他的前两个计划——速战速决和引蛇出洞均未奏效,其实一点也不令他感到意外和慌张。 迦楼罗能够跑出来和大家决战固然是好,但迦楼罗闭门不出,亦非坏事。 现在,韩夜已经九成九肯定迦楼罗不是金翅大鹏,而且迦楼罗就希望把他的这些手下拿出来送死,那么无论如何,韩夜都得配合迦楼罗先将这些杂兵收拾掉。 韩夜对司徒云梦、薛燕、九天玄女和三霄娘娘道:“飞燕尊者说的对,既然迦楼罗不肯出现,那么继续打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是应该先把虾兵蟹将全收拾掉。” “飞燕尊者,至于该怎么全收拾,想必你已有良策了吧?” 薛燕闻言嘻嘻一笑,觉得韩夜还是挺懂她的,既然迦楼罗和金刚明王至今都没出现,她马上便想好了一个不但能消灭敌方、还能提升司徒云梦些微法力的战术。 薛燕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战术告知了众人,那就是: 第一步,三霄娘娘将法力借给司徒云梦调用。 第二步,司徒云梦用龙唤之术将所有己方人员都召唤到身边。 第三步,九天玄女以金灵天书将除了她和司徒云梦之外的所有人都收入天书。 第四步,司徒云梦用人间放逐之术将九天玄女送至别处。 第五步,司徒云梦施展灵力归还之术收走四大鸟护法和其余全部鸟军的灵力。 第六步,司徒云梦再以龙唤之术召回九天玄女,释放金灵天书中的众人。 如此便能轻松消灭敌军,一个不留! 至于重明鸟、妙音鸟、共命鸟、鸡蛇鸟的灵力,司徒云梦要回来就不必还给他们了,就像龙蟒、腾蛇和熊虺的灵力一样,将永远留在司徒云梦体内! 九天玄女、痴地魔尊和三霄娘娘均叹服薛燕的机智,觉得此女不但身具慧眼、更是足智多谋!也无怪乎能陪着韩夜和司徒云梦一同拯救六界。 于是乎,众人按照薛燕的战术开始逐步行动。 每一步的动作都由九天玄女以心灵波荡之术向众人传令,众人也配合得颇为默契,半盏茶过后,司徒云梦就完成到了第四步,将九天玄女放逐到了距此地二百里之外的珠穆朗玛峰上。 只是众人这么一消失,原本压力巨大的四大鸟护法和众多鸟妖顿觉如释重负,继而都盯上了此时他们在雪峰顶上的唯一目标——司徒云梦。 他们本来都已经打算撤退逃遁了,突然见到帝师、蓝无瑕等高手顷刻间消失在面前,还以为是金刚明王降临增援、杀敌于无形,那他们自然是士气大振,誓要为死去的鸟妖们报仇雪恨! 东面,重明鸟率七千只多目鸟妖朝司徒云梦飞扑而来; 西面,妙音鸟领七千只人头鸟兵朝司徒云梦俯冲而下; 南面,共命鸟携七千只多头鸟怪朝司徒云梦徐徐而进; 北面,鸡蛇鸟带七千只鸡头鸟精朝司徒云梦迅捷而至。 他们气势汹汹、甚嚣尘上! 他们如同四条五颜六色的巨龙,即将汇集于司徒云梦所站立的布恩神女峰之峰顶! 司徒云梦傲然挺胸,蔑视着这些魑魅魍魉, 身姿窈窕似柳,披帛飞扬如云, 迎着四面八方卷来的鸟军浪潮,外表文静柔美的她却是浑然不惧,抬起右手用力一握,大喊道: “灵力归还!!” 黄莺之声响彻云天,回荡在整个大雪山里。 而后,所有鸟妖!包括四大鸟护法!他们身上的色彩就像被蒸发了一样,五彩灵气自体内腾升而出,化作一股股气流,如江河汇聚一般融入司徒云梦的右手掌心里! 一女高呼,万气朝元! 数万恶鸟,在司徒云梦眼里只是乌合之众、蚁聚之师,岂堪一击?! 失去生命的鸟妖们统统化为灰色,但他们依然保持着飞向司徒云梦的趋势,司徒云梦不慌不忙,将右手掌心里的灵力送至胸前、吸收入体,而后左手朝天一指。 自她身外吹出一道三十来丈的龙卷风,头入丛云、尾接峰顶,毫不留情地将鸟妖们的尸体都卷入到那暴风里,灰色尸身眨眼便化作飞灰、吹上万丈高空,令大雪山方圆百里之内的界域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霾! 司徒云梦将双手放在胸口,慈悲地对布恩神女峰上的众生尸骸颂道:“诸位,安息吧。” 而后,司徒云梦就用凤返之术召回了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则将金灵天书内的众位英雄都释放了出来。 帝师望着满天灰霾,已然知道是司徒云梦收回了恶鸟们的生命,便双手合十道:“无量寿佛,尊主慈悲。” “尊主慈悲。”三大法王与荣叶大师也跟着双手合十、以示敬意。 这时,从重明鸟、妙音鸟、共命鸟和鸡蛇鸟身躯里脱离而出的星空灵气,因无所寄托,也逐渐朝着布恩神女峰下方的洞穴里飘了过去。 司徒云梦正打算追着这些灵气过去,被韩夜一手拦了下来。 “仙尊莫急,晚上我们会和迦楼罗见面的。”韩夜胸有成竹地说着,令司徒云梦也放弃了对这四股天外灵气的追踪。 薛燕则向众人解释道:“夜神尊者之前说的没错,迦楼罗果然就在此处一直没有现身。” 说着,薛燕又进一步解释道:“因为刚才那四股灵气都是迦楼罗赐予的,属于天外灵力……一旦五彩仙尊收走这些鸟护法原本的六界灵力,他们的身体会因为无法收容天外灵力而导致灵力外泄,这些灵力最终又会回到灵力赐予者的体内。”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转而不得不佩服韩夜的判断力。 韩夜对于迦楼罗的行为举止简直是精准预判、算无遗策! 既然证实迦楼罗就在众人脚下的山洞里,而所有鸟军已经全部伏诛,薛燕便问韩夜:“喂!夜神尊者,喽啰们都消灭啦,说说你的第三计划呗。” 韩夜喝了一口梨花美酒,望了一眼即将落入云端的太阳,淡然道:“第三计划就是……” “天色已暗,鸣金收兵,就地安营。” 众人怀疑听错了韩夜的计划,星辰忙道:“等等!大舅子!不是说速战速决、闪袭鸟神坛吗?” 韩夜道:“已经打完了啊,金刚明王也没见过来,我们没有敌人了。” 众人听得更纳闷了,迦楼罗难道不是敌人吗? 迦楼罗还没抓住,韩夜怎么能让大家安安稳稳地在此安营扎寨? 再说了,来这里的都是实力不凡的神仙妖魔,随意变化出一个洞天幻境什么的,让大家在里头休息即可,何须就地安营? 韩夜见众人越来越疑惑,又道:“大家放心,过了今夜,迦楼罗就会被我们策反,所以我才说没有敌人了。” “但是,我们需要给他一点时间准备。” 众人大多数还没听明白意思,韩夜就以他修炼至沧海之境巅峰的玄元真力向着四面八方大声道:“大伙儿听令!鸣金收兵!就地安营!” 大雪山很空旷,即便是沧海之境巅峰的内力,也足以传到数十里开外,甚至引得远方的施仁神女峰又是一阵雪崩。 韩夜说完,又用手摸了摸小英的头,温和地道:“小英,晚上你和先生睡一起吧。” 薛燕明眸一转,便即明白了韩夜为何如此安排,她对其余众人道:“你们晚上休息就好好休息,不用到处巡逻、也不用放哨了,第二天迦楼罗就会投诚,并跟我们回太平镇。” 六界英雄们虽然对韩夜和薛燕的安排有着诸多疑虑,但也还算信任他们的安排,遂将心中疑虑放在各人的肚子里没有提出来,服从安排。 韩夜见司徒云梦柳眉微蹙,凑到她发梢耳畔耳语了几句,司徒云梦初听之时,滢滢玉目睁得又大又圆,再听得相公多说几句,双眸逐渐变得坚定、果断,不由得握紧了双拳,点了点头。 薛燕等韩夜说完,也凑到司徒云梦耳旁悄声言语了几句,司徒云梦听得连连颔首,继而眉间舒展、信心满满。 等夜燕二人说完,司徒云梦也慈爱地抚摸起了小英的头,道:“小英,听你师丈的话,晚上和先生一起睡,好吗?” 尽管小英极度渴望为母亲报仇,但司徒云梦现在是她亦师亦母的唯一亲人了,她岂敢不从?她重重地点头,以示同意…… …… …… …… 就这样,一行四十四人在布恩神女峰的峰顶上支起了营帐、点起了篝火,就像凡人行军打仗那样,一同等待夜晚的到来。 渐渐地,天空中最后一抹黄昏余晖也消散无踪了。 月华如银,洒满雪域。 星辉闪闪,点缀夜空。 山外凛冽寒风伴着亡魂般凄厉的呼啸声,朝着布恩神女峰上吹来,却被九天玄女和蓐收设立的金光结界挡在了外头。 司徒云梦很快就在营帐里睡着了。 而小英则似有心事,坐在司徒云梦身旁发呆,她望着营帐那摇曳的红光烛影,不禁潸然泪下。 “娘,孩儿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小英握紧手里那根金翅大鹏留下的金色羽毛,翼飞眉之间凝成的愁苦久久不能消散。 不知不觉,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呼唤。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轻声说着: “小英。” “小英。” 小英觉得,那应该就是金翅大鹏的声音,可自打她懂事时起,她就极少见到亲生父亲,所以略有一丝怀疑。 这时,营帐中央,那距离床边一丈远的雪地上,蓦地升起了一阵金光! 金光里渐渐浮出了一只雄性鹰鹫的头。 不一会儿,宽大耀眼的金色翅膀也浮了上来。 再一会儿,身高八尺、人形外观、带着一对金光翅膀的金翅大鹏便挺立在了小英面前。 金翅大鹏眉宇之间伴着一股威风凛凛的英气、双目也是锐利难当,但看到小英时,也难免在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但这慈爱稍纵即逝,旋即,他面若冰霜地道:“孩子,我是你的亲生父亲,金翅大鹏啊,你还记得吗?” “你母亲去世以后,我更是你唯一的至亲……你怎么能带着这么多英雄好汉来找我的麻烦?” 小英上下打量了金翅大鹏一番,意味深长地问他:“你确定我母亲去世了?” 金翅大鹏颔首,表情平淡地道:“自然确定,你母亲正是为我所杀,我不是在百翎洲的圣殿里题了字吗?‘杀人灭族者,金翅大鹏也’。否则,你又怎么会带着司徒先生和韩夜等人来攻伐我鸟神坛?” 小英黯然点了点头:“是啊,杀我母亲的,正是我的亲生父亲。” 金翅大鹏心生恻隐,叹道:“罢了罢了,小英,你的父亲行同狗彘、害你几乎成了孤儿,为表歉意,今后你就跟我一起吧,我俩相依为命。” 小英冷哼了一声,怒视金翅大鹏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俩不可能再相依为命!” 金翅大鹏为之一愣,继而叹了口气,又道:“是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金翅大鹏真是猪狗不如啊!可怜了自己的孩子!” 小英鄙夷地看着金翅大鹏:“你也知道你的孩子可怜?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见我?非要等那些鸟妖全部死绝,等到大伙儿休息了,才敢晚上来见我?” 金翅大鹏觉得这个小英说话很怪异,不太像是自己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但转念一想,他好像也没怎么和自己孩子说过话,又岂能从孩子说话来断定对方不是小英呢? 小英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奇怪,故而抬起头来对金翅大鹏道:“好了,金翅大鹏,闲话不说了!这里说话不方便。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带我到你的鸟神坛去说吧,趁着先生还在休息。” 金翅大鹏觉得小英言之有理,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去往地上升起的金光法阵里。 这时,一直在床上偷看的司徒云梦有点想下床追过去,被小英偷偷摆手制止了。 小英传音入密给司徒云梦道:“乖,先生去去就回,不会让杀人恶徒跑掉的,你安心等候。” 司徒云梦这才保持安静、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身形高大的金翅大鹏带着身形娇小的小英消失在金光法阵里…… 关于金翅大鹏来营帐里的传送之法,小英还是略知一二的。 唤作飞天遁地小法。 虽有些类似于魔尊的六界传送大法,但比之略为逊色,只能在自己创造的洞天与外界之间传送。 小英估计,这金翅大鹏应该是盯着自己很久了,只等他手下死光、敌军全部休息,他才敢使出此法接自己去往布恩神女峰的鸟神坛。 小心翼翼,鬼鬼祟祟。 却正中韩夜和薛燕的下怀。 恐怕,他还自以为很聪明吧? 小英不动声色,与金翅大鹏穿梭于冰雪与岩石交织的流光隧道当中,故作童稚地问金翅大鹏:“对了,你是我亲生父亲,我可以喊你作‘爹’吗?老叫金翅大鹏感觉不太尊敬。” 金翅大鹏严厉地回绝:“不行!小英!我是你杀母灭族的仇人!不要忘了你母亲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决不能认贼作父!!” 小英又问:“奇哉怪也……我母亲教导我的时候,莫非你也在场吗?爹。” 金翅大鹏大惊,连忙改口:“我当然不在场!我的意思是……我辜负了你母亲,你母亲肯定会让你恨我,她是对的!” 小英面容冰冷地再问:“哦,你既然觉得我母亲是对的,还觉得辜负了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金翅大鹏无言以对,几句话就被小英问倒了,只能想办法把话圆回来。 想了半天,回曰:“是我一时失手杀了她!所以我才追悔莫及,想要和你相依为命,你理解吗?孩子。” 看金翅大鹏绞尽脑汁才回了这么一句,小英不由得为他的愚蠢而惋惜,叹了口气,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失手杀了我母亲的?能说说细节吗?” 金翅大鹏沉默了,这一次,无论他怎么思考,都没办法再回应小英关于他杀死朱羽雕后的细节,只能僵在那里。 好在,小英帮他圆了个场:“其实,我并不想知道母亲被杀的细节,因为那样的事,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您理解吗?爹。” 金翅大鹏如同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慌忙点头:“啊对!对对对!小英啊,我一时情急才杀了你母亲,细节还是不问为妙!不问为妙!!” 小英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很笨,但现在她发现了,那是因为韩夜和薛燕太聪明了,跟他俩在一起会显得很笨。 和这个“金翅大鹏”在一起,瞬间就又显得自己很聪明了, 不过,金翅大鹏毕竟也没那么笨,被小英问过几句后,她已能隐隐感觉到,身旁的这个小英恐怕不是她孩子! 这时,金翅大鹏的飞天遁地小法恰好就将他俩送到了布恩神女峰的山体里。 但见眼前金光一亮,继而白光闪耀。 白光褪去之后,一座巨大的湖中绿洲便映入到了小英的眼帘里。 湖水清澈,在阳光下泛起幽幽蓝光; 绿洲清凉,上头长有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榕树,颇似百翎洲的“主树”。 此处空气清新,树木芬芳浓郁, 阳光透过主树树叶的缝隙洒下点点斑斓,影影叶叶,婆婆娑娑。 一群鸟儿在枝叶上嬉戏着,它们似乎尚未修炼成精,只懂得叽叽喳喳地对来访之人鸣叫不止,但这些充满活力的叫声,却为金翅大鹏创造的这片洞天带来了一份生机! “好地方。” 小英双手端庄置于腹间,能感受到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百翎洲,如果她是真正的小英的话,只怕会更加陶醉、流连忘返。 不过,小英现在并不是小英,她看向享受着造物风景而怡然自得的金翅大鹏,问道:“这不是鸟神坛?” 金翅大鹏回答道:“孩子,这就是鸟神坛。” 接着他补充了一句:“只是被我以天外神力改造成了这样。” 小英又问:“为什么要改造?爹,你之前住大雪山住得不舒服?” 金翅大鹏愈发警惕小英,谨慎地说:“因为你娘走了,但是我那些年留在百翎洲时,犹记得和你娘有许多美好的回忆……此地,权当是为了纪念我和你娘的情爱吧。” “如何?喜欢这里吗?小英。” 小英没说自己喜不喜欢这里,反而问金翅大鹏:“既然觉得有美好回忆,那为什么当初要纵容金刚明王毁掉我们的家?!留着百翎洲,就不必回忆了,不是吗?” 金翅大鹏仓促回曰:“因、因为……是金刚明王逼我的,我也不想!” 小英道:“越说越错。” 金翅大鹏顿了顿,又道:“我打不过金刚明王!” 小英又道:“越错越多!” 金翅大鹏被小英连番追问,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她道:“你并不是我孩子……!” “你到底是谁!!” 小英将一对翼飞眉微微蹙起,凛然回应道: “我虽不是你孩子……但你更不是金翅大鹏!” “用着那副自己会觉得恶心的身体……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没发现自己已经很扭曲了吗? “朱羽雕后!” 小英怜悯地、心疼地、哀其不幸地望着灵魂是朱羽雕后、身体却是金翅大鹏的那个迦楼罗,胸膛因气愤而变得一起一伏。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七回 云见日 金翅大鹏听小英突然叫他作“朱羽雕后”,大惊失色,而后,似乎有所顾虑,他逐渐恢复镇定,说道:“我不是朱羽雕后,朱羽雕后已经被我害死了。” 小英知道金翅大鹏不会爽快承认其是朱羽雕后,等自己的气也消了些后,她提议,二人飞到鸟神坛洞天的主树之巅,再叙此事。 金翅大鹏同意了。 她随小英飞到了主树最高的树冠之上。 俯瞰四周,人造巢湖的湖面与遥远彼岸的蓝天白云连成一线。 透过那蓝天,能隐隐看到洞天之外的冰天雪地、巍峨雪山和银月雪光, 与这洞天之内的明媚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射出缕缕金光,令整座人造百翎洲和其上的主树也泛起金华。 此地虽说是鸟神坛,却全然没有了暗天教原本的黑暗与神秘之感。 伴着和睦春风与悦耳鸟叫,小英的内心完全平复了,她和金翅大鹏双双坐在一片二丈见方、染满金色的绿叶上,就像她平时给她的二十四弟子讲故事那样,她讲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不顾一切、忍辱负重的故事…… …… …… …… 原来,朱羽雕后将小英送到韩宅后,便着手处理她与金翅大鹏的那些男女之事,毕竟她的骨肉小英不能一直活在提心吊胆当中,事情总要解决, 但生性自负的她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司徒先生一家来解决。 自己的破事,必须自己解决! 回到百翎洲后,朱羽雕后把自己关在本族圣殿当中、苦练百翎洲世代传承的羽化心经,传闻这羽化心经修炼至最高便能羽化登仙、飞升神界,可令妖界之主的实力再提升十倍! 届时,她就不必再怕金翅大鹏来夺走小英了。 想法固然很好,现实总归无情。 须知,妖主已属人间实力拔尖之流了,不逊于陆地神仙,要想进一步大幅提升功力,没有天地气运或仙武机缘是极难达到的。 很显然,朱羽雕后就没那么好的气运和机缘,不然她也不会许身于金翅大鹏这等货色了。 正当朱羽雕后因修炼到瓶颈、屡屡无法突破而烦闷焦躁之时,她却又得到了一个令她大为震惊的消息: 金翅大鹏成为了暗天教鸟神坛坛主,并且,功力更胜往昔百倍!! 听到这个消息,朱羽雕后彻底放弃了通过正当途径提升实力以压制金翅大鹏的念头。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毫无办法、只能坐以待毙, 如果金翅大鹏真的强到那样的地步,那么朱羽雕后也只有一个邪法能帮她扭转乾坤了…… …… …… …… 小英怜悯地望着金翅大鹏,从口里说出了那个邪法: “移魂换心大法。” 小英说道:“这门邪法本出自魔界,与采阳补阴大法并称阴柔派两大邪法。一般而言,魔界众生都侧重于破坏与杀戮,是不屑于用这些邪法的。” “但有个人却将这两门邪法都修炼到了绝顶。” 金翅大鹏略感好奇,问道:“谁?” “痴地魔尊,水落樱。”小英抬头看向金翅大鹏道:“她修炼采阳补阴大法是为了吸取雄性生灵的灵力,归为己用,以增强自身功力;修炼移魂换心大法则是为了有朝一日见到昔日爱人凌峰时,能够施展此法与他交换身体。” “为了能恶心到凌峰,水落樱已经拿自己的身体和魔界数十万雄性生灵交合过了。” “那么,一旦施展移魂换心大法与凌峰互换身体,凌峰就不得不留在水落樱那肮脏的身体里饱受痛苦,而水落樱则可以将凌峰身体里的心脏掏出来瞧、也可以通过自残来继续获得快感!” 金翅大鹏越听越惊,没想到这个水落樱如此极端、如此阴狠,为了报复昔日情人竟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放过!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小英露出了慈悲的神情,既怜爱水落樱、也怜爱“金翅大鹏”,她道:“移魂换心大法之所以称为邪法,是因为修炼此法需要牺牲九九八十一位处子之身,炼化成精血服用,方能保证自己不走火入魔。” 小英指着金翅大鹏道:“你为了练成此功,不惜牺牲了八十一条族人的性命!是也不是?” 金翅大鹏没有回答,他只能沉默,他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 但小英替他回答了:“我也是孩子的娘亲,在某些事情上,我的确可以理解你……为娘的可以为孩子做任何事!” “但我和你不一样,如果有什么事需要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救我自己的孩子,我宁可不做!!” “因为我始终相信我的孩子是善良的,有朝一日他知道他的命是我拿别人的命换来的,他又作何感谢?我……还配做他的娘亲吗?!” 金翅大鹏摇了摇头,黯然道:“是,不配。” 小英抬起手来,拍了拍金翅大鹏的背,说道:“我知道你有过内心挣扎,你也很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但是百翎洲长老和族人们了解到你内心想法后,他们请求你必须这么做!” “因为金翅大鹏带着四大鸟护法滋扰百翎洲时,百翎洲已是苦不堪言,双方也互有伤亡,可你的族人那么爱戴你!他们虽然觉得你傻,但他们更加觉得金翅大鹏不是个东西!” “如果金翅大鹏真的强到六界罕逢敌手,他早晚便会卷土重来!那时百翎洲又如何抵挡?!与其任由百翎洲的所有族人遭受凌辱,不如从族人里挑选出八十一名处子雌鸟,为你奉送精血、修炼成这移魂换心大法!” 小英说得慷慨激昂,说到这里,她突然柔声对金翅大鹏道: “你喝着族人的精血时,恐怕,自己的心也在滴血吧!雕后!” 世上最难抵挡的,无外乎就是绵里针、温柔刀。 金翅大鹏扛不住小英的以心换心,他彻底崩溃! 他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里泛起了水雾,只能拼命用手去抹那眼睛里泛起的水雾! 可他就是不肯承认他已被变成小英模样的司徒云梦彻底看破! 他狡辩道:“就算我习得移魂换心大法,但这个法术必须要对灵力低于自己的人使用,否则必遭反噬、魂飞魄散!如果我是朱羽雕后,我怎么敢对强于我百倍的金翅大鹏用?” 小英肯定地点了点头,证实金翅大鹏所言不错:“是,一般而言,施术者灵力是必须大于被施术者的。因为如果被施术者强行抵御、将施术者的魂魄逼出体外,那么施术者的魂魄也无法平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终致魂飞魄散……!” “可是!”小英又用怜悯的目光盯着金翅大鹏那英俊的脸庞看,说道:“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当被施术者意志薄弱的时候,施术者趁机施展此法,那就有很大可能一举成功!” 小英踮起脚、高高伸出手去轻抚金翅大鹏的脸庞,慈悲地道:“你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内心明明极度恶心和憎恨的情况下,依然向金翅大鹏示好,依然强迫自己回忆那些变了味的过往,甚至不惜宽衣解带!让身体忍着极大的委屈!为的就是趁金翅大鹏欢快到极致、意志薄弱时,与他身体互换、灵魂互换!” 小英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一丝丝理解,因为在她看来,与不爱之人行房乃至于厌恶之人行房,那确实是生不如死!! “对吗?” 小英说完这段话,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又气愤地诘问道:“对吗?!” 金翅大鹏被说得瞳孔不断放大,原本凌厉的双目也涣散了起来。 小英能感受到他高大的身躯在不住地颤抖着。 良久,金翅大鹏恢复了冷静。 他低下了头。 甚至鼓起了掌。 “啪!” “啪啪啪!” 金翅大鹏微微抬头看向小英,故作从容地说道:“很精彩!你推演得无懈可击、跌宕起伏!我都快被你的推演感动到要哭了!” “可我不是朱羽雕后,我就是金翅大鹏。” “你说我是朱羽雕后……那只是你的推测。”金翅大鹏说着,把手朝着小英一伸,问道:“证据呢?” 看起来,金翅大鹏还存着一丝侥幸,不想承认他的真实身份。 然而,小英早已预料到他会百般抵赖,镇定自如地从怀里拿出了她一直揣着的那根金色羽毛,对金翅大鹏道:“这,就是你与金翅大鹏互换身体的证据。” “我的姐妹薛燕能辨识六界之内甚至六界之外的任何功法。当小英将这根羽毛呈给她后,她只需握在掌心以慧眼观察,便能得知这根羽毛的主人曾被人施展过移魂换心大法,而且……法术已经施展成功了!” 小英睁大明眸追问金翅大鹏: “是谁最需要对金翅大鹏施展移魂换心大法?” “又是谁可以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成功施法?” “还不是金翅大鹏在经历三千弱水后、最终发现唯爱一人的……你?!” 小英一手握着金色羽毛一手指向金翅大鹏,喊出了她的名字:“朱羽雕后!!” 当小英拿出这个证据的时候,起初,“金翅大鹏”有一点点不甘,那份不甘直接写在了他的脸上。 但很快,他舒坦了, 放松了, 认了。 “要是早知道金色羽毛反而会成为一个证据,哀家就不该画蛇添足将它留在石壁上,只留那行字即可。” 他说着说着,将头低了下来,三分黯然神伤七分如释重负地道:“飞凰公主,别来无恙。” 小英一手放于腹间一手自然垂落,神情肃穆地道:“本宫无恙。倒是你,有恙。” “金翅大鹏”供认道:“金翅大鹏确实是哀家杀的……” “因为他实在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至此,占据着金翅大鹏身体的朱羽雕后仰天长叹,开始宣泄起她的愤恨道:“他就是个畜生!行同狗彘!甚至可以说是猪狗不如!” “口口声声说什么想要带哀家和小英去鸟神坛,从此锦衣玉食、快乐无忧……但他似乎忘了,哀家的骨肉是他亲口叫哀家堕掉的!他怎么能厚着脸皮对哀家说那样的话?!” “金翅大鹏”双眸含泪地望着小英,道:“飞凰公主,你知道这厮有多恶劣吗?他不跟我成婚就算了!他还要趁我和他打斗,一心杀死我肚里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他就是个人渣!畜生!!禽兽——!!!” “禽兽————————!!!!” “金翅大鹏”说着说着,情绪就失控了,蹲下身子放声痛哭,任由小英踮起脚来温柔地抚摸她那双金光闪闪的羽翼。 “虎毒尚不食子!豺狼尚知护幼!金翅大鹏身为群鸟之王,连豺狼虎豹都不如!” “金翅大鹏”边哭边抹眼泪:“这些年我过得好辛苦!好痛苦!!全都要怪我自己瞎了眼,爱上这么个畜生!!” 小英把侧脸贴着“金翅大鹏”的脊背,柔声道:“明白,本宫明白你的痛苦。” “不!你不明白!!”“金翅大鹏”怒视小英说:“你比我命好!找了一个一心一意爱你的相公,你岂能明白?!” “你比我命好!还有一个永远不会和你抢男人的好姐妹!愿意一生陪伴左右!你岂能明白?!” “金翅大鹏”越说越嫉妒、越说越生气,脱口而出道:“所以我有事就不想找你!因为一次就遇上对的男人的你、被男人好好疼爱的你!根本不会明白我有多痛苦——!!” 说到“多痛苦”三个字的时候,“金翅大鹏”将双拳紧握,掌心似乎都被他用指爪捏出血来! 幸福之人总是那么相似,而不幸之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比起幸福,人们更愿意复制痛苦,并将那痛苦传递给别人,连自己的孩子他们也不愿意放过。 司徒云梦听到这里生气了。 她渐渐理解为什么当年薛燕要给自己一个耳光才能让自己清醒,因为当年的她,也很笨。 但即算是当年的司徒云梦,也不像“金翅大鹏”这样遇到不顺的事情就会怨天尤人。 不但是笨,还很蠢。 所以,她打算让“金翅大鹏”清醒清醒。 只见五彩之光闪过,身高恰到七尺、仙姿卓绝、仪态窈窕的司徒云梦从小英变回到她原先的模样,她面若冰霜、双手端庄置于腹间,绕到“金翅大鹏”正面,对着怨喊怨叫的“金翅大鹏”抬手就是一计耳光! “啪——!” 带着三分忿怒七分慈悲,司徒云梦收回手来,双手又优雅地叠在身前,斥道:“糊涂!” “雕后,你好生糊涂!!” “埋怨别人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吗?” 司徒云梦不再一味地温柔,她孤傲地昂起头来,教训“金翅大鹏”道:“是!我承认我命好!有心里只装着我的阿夜,也有为我完全放弃男情女爱的燕儿!他们都不嫌弃我笨!一心一意陪伴左右!” “但就算我司徒云梦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我也会努力去把他变好!” 司徒云梦玉眸里绽放五彩光华,美妙因激动而胸膛一起一伏,她温柔而不失坚决地道: “纵使伤痕累累!” “哪怕遍体鳞伤!” “因为是我选的郎君,我就会一意孤行到底,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司徒云梦微微笑着,就像一朵洁白无瑕的兰花, 可她惟爱一人、永恒不灭的心,却如同一朵盛开不败的牡丹! “金翅大鹏”痛骂道:“你真笨!明知选错,还要飞蛾扑火?!” 司徒云梦将若兰素手放在胸前,如痴如醉地诉说着她对爱情的期许: “飞蛾扑火,一夜昙花,才是最美……不对吗?” “如果不自己付出更多,又岂能要求对方为你付出更多?” 司徒云梦也知道,她能反过来教训朱羽雕后只是因为她选对了夫君,开局就选对了。 否则就不是她来教训朱羽雕后,而是朱羽雕后来教训她。 但她始终认为,爱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本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一种情感。 是她读过的那么多优美诗句里的情感。 所以,司徒云梦开始了她对朱羽雕后的救赎。 “雕后,你好好想想,金翅大鹏确实对不起你,我也同情你的遭遇……但他回头再来找你,只是想要与你重归于好,其实他还念着旧情……否则他灵力在你百倍之上,你又如何能成功施展移魂换心大法?” “就算换了身体也不必杀死他,你如果仍然痛恨他,就把他抓在身边做一个奴隶也行,留下他一条命……你给过他这样的机会吗?” “等这些事情结束以后,你再与他对换身体,那么小英依然还有一个爱她的娘亲,对吧?” 尽管司徒云梦是吸收了韩夜的推断和薛燕的建议,才能将案情推演得如有神助,但最主要的还是她关爱众生、以心换心的特质,渐渐帮助朱羽雕后理清了她应该做的事。 司徒云梦看朱羽雕后凝神在听自己说话,不再激动,又道: “你自己不接受金翅大鹏便罢了,为何要让小英不认这个亲爹呢?” “你恨金翅大鹏,妨碍小英拥有一个回头愿意对他负责的亲爹吗?” “如果我是你,接不接受他的爱是一回事,我可以一辈子不重归于好!但或许某天,我的心里不再有那样的恨、不再耿耿于怀,不再在孩子面前说她的亲爹有多么差劲!那么对于小英而言,她感受到的这个世界也不再有恨。” “唯有爱。”司徒云梦说着,朝着金翅大鹏张开双手,展现出她六界之主、万物之母的胸襟。 “你试过这样去处理你悲惨的人生吗?雕后。” 当司徒云梦说完最后一句救赎朱羽雕后的话时,朱羽雕后笑了,或许是笑自己蠢、也或许是笑司徒云梦笨, 总之, 她笑了。 “你真笨!笨得无可救药!飞凰公主!!”朱羽雕后这样说着,但她是笑着说的。 “可是……你却笨得很可爱……笨得令人温暖。”朱羽雕后满怀敬意地说着,嘴角止不住上扬。 “你值得拥有一个六界最好的男人,也值得拥有一个六界最好的姐妹,更值得拥有一个六界最好的家!” “是!如果我早点去找你们,诉说我的困难,兴许这一切还有得选择。” 朱羽雕后承认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后,她开始向司徒云梦交代出更多的细节,以及她后续的计划…… …… …… …… 金翅大鹏得到天外神力这个消息,其实是金翅大鹏亲自以万里传音之法告诉朱羽雕后的。 与其说金翅大鹏是在威胁朱羽雕后、不如说他更想让朱羽雕后放弃无谓的斗争,因为他现在可以在六界横着走了,完全有能力保护朱羽雕后和小英。 只不过,他的弄巧成拙令朱羽雕后反增恐惧与厌恶,最终导致自己被朱羽雕后以移魂换心大法调换了身体。 “金翅大鹏”杀死“朱羽雕后”之后,以三昧真火将自己原本的身躯烧成灰烬。 她别无选择,就因为暗天教灭了她的全族,她必须复仇!! 所以,她马上就返回了大雪山,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她极度厌恶黑乎乎一片的鸟神坛,在这种鬼地方可住不踏实!所以,她打算先将鸟神坛改造成百翎洲,对外则宣称失手杀死朱羽雕后以后、发现自己仍然爱她,为怀念彼此的感情,所以改造。 为此她甚至不顾四大鸟护法的强烈反对。 至于布达拉宫和帝师八思巴这些事,她本人并不认识帝师,自然不予理睬、更不会回信。 金刚明王来过一趟大雪山,“金翅大鹏”亲自飞出去接见了他。 金刚明王见“金翅大鹏”已然返回而没有带回朱羽雕后,还要忍不住赞扬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成大事不拘小节!你早该杀了朱羽雕后,就连你那个女儿最好也别留!找机会也得斩草除根!” 金刚明王说完这话,似乎是受到暗天教主临时宣召,他离开了大雪山。 “金翅大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的是: 此子灭我全族、还要斩草除根,不杀此贼,誓不为雕!! …… 占据着金翅大鹏身体的朱羽雕后还是了解司徒云梦的,她知道司徒云梦、韩夜、薛燕这些人爱打抱不平,只要去到百翎洲或者别人去到百翎洲把灭族消息带出来,他们就一定会带着小英前来讨伐。 自己反而不便于出去到处惹事,以免事情还没惹出多少,金刚明王就带着暗天教主的旨意将他这颗“棋子”舍去。 毕竟她也听到金刚明王叮嘱过金翅大鹏不得节外生枝。 所以,她就等司徒云梦等人带队前来,先将四大鸟护法和十二万鸟军派出去送死,万一司徒云梦等人打得很吃力,她也会趁乱出去将四大鸟护法杀死,事后推说是司徒云梦等人杀死的。 但今天白天,朱羽雕后发现根本没必要担心这些。 因为她的朋友司徒云梦实在太可靠了!竟然带了六界这么多的顶尖好手前来报仇! 要早知道司徒云梦的人脉比她想象中要强这么多,她何必一个人偷偷修炼什么移魂换心大法? 可事已至此,朱羽雕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金翅大鹏了…… …… …… …… 朱羽雕后对司徒云梦道:“先生,你和你的相公、姐妹来此之后,我已充分了解了你现在的实力以及你铲除暗天教的决心。” “我俩目标一致,完全可以联手为之!” “原本,我打算一个人以迦楼罗金翅大鹏之身份偷偷打入暗天教总坛。到了总坛我就和暗天教主说你们太强,我一人不是对手,手下都牺牲了,只好回总坛,而后再相机行事。” 说着,朱羽雕后眼神里露出一丝的慈和与不舍,叹道:“可今天我看到您把我孩子带来了,我心想,此去总坛凶多吉少,或许未必有命回来……” “小英近在咫尺,无论如何,我得先看看她好不好,再去总坛。” “而后,我就可以潜心做个内应,帮助你们消灭暗天教后,再向你禀明此事,恢复我原本的身份。” “这也算是一种戴罪立功吧。” 听到这里,司徒云梦对自己丈夫韩夜可算是佩服至极,因为韩夜对于朱羽雕后的推测近乎完美还原! 而薛燕给的套话说辞和证据也至关重要。 不过,连天帝伏羲、三大天尊和九天玄女都找不到暗天教总坛,莫非朱羽雕后有这个能耐?或者她已经知道暗天教总坛的位置了? 司徒云梦不免问道:“雕后,你知道暗天教总坛在哪吗?” 朱羽雕后摇头道:“我来这里没多久,还不清楚……但是金刚明王知道!等他回来看到这里已经被灭、而我身受重伤……他自然会(带我回到总坛)!!” 话说到一半,朱羽雕后突然停下来了。 不但是停下来,而且,她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竟变得骇然失色!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不断在回荡着一句话: “朱羽雕后,本尊已经回来了。” 朱羽雕后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吓得面如白纸。 因为她死死记得这个声音! 五大明王之一的金刚明王的声音!!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八回 怒金刚 尽管朱羽雕后以金翅大鹏之身躯了解了鸟神坛的很多事。 但她没有料到,金刚明王从未离开过鸟神坛,并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但是金刚明王不信任金翅大鹏。 殷释天压根也没信任过金翅大鹏。 殷释天觉得此人既不如毘沙门和娑伽罗一心为教办事,也不比乾闼婆和紧那罗忠心耿耿。 此人加入本教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加入本教时,他对殷释天说的是要征服全天下的雌鸟; 加入本教后,他又显得对旧情人一往情深了。 像这种想法一直在变动的手下,按理说殷释天是不该委以重任的。 所以,与其余各坛的管理方式略有不同,殷释天先给金翅大鹏座下的四大鸟护法赐予了法力,而后才考虑要不要给金翅大鹏赐予法力。 不过,哪怕只是金翅大鹏手下的四大鸟护法得到天外神力,合在一起的实力也足够扫平任何一个妖界了。 金翅大鹏迫不及待带护法们去往百翎洲、一意夺回女儿小英。 他吩咐重明鸟、妙音鸟、共命鸟和鸡蛇鸟只是滋扰百翎洲,尽量不要闹出太多人命,朱羽雕后性子刚烈,万一杀多了她的族人导致无法收场就麻烦了。 但拳脚无眼、刀剑无情,真动起手难免会有死伤。 四大鸟护法刚得到天外神力、兴奋得很,金翅大鹏对他们的约束力显然减弱了不少。 而百翎洲众鸟则对神女峰这边充满敌视、不死不休,致使四大鸟护法各自都失了手。 重明鸟用灼热金光射死了三十多只鸟卫; 妙音鸟用索命梵音叫死了两只鸟将军; 共命鸟双头喷出水火也烧死了好几只鸟精大狂; 鸡蛇鸟更是将四百多只飞鸟都以毒气石化,致使这些飞鸟摔落到主树上、碎成一片片石块,丢了性命! 金翅大鹏眼见场面无法控制,预感不妙,打算趁双方打起来时,将小英接走,再慢慢和朱羽雕后软磨硬泡。 哪料,朱羽雕后发现金翅大鹏要带走小英竟以死相逼!金翅大鹏看她殒身不逊、宁死不屈,往昔对朱羽雕后的爱慕之情又回来了。 他承认,他不能狠心让朱羽雕后死在自己面前, 遂放弃了这次争夺小英,带着四大鸟护法和各类鸟妖匆匆离去。 但这也坚定了金翅大鹏迫切想得到天外神力的信念。 如果他能得到更加强大的灵力,强大到四大鸟护法完全听命,强大到朱羽雕后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朱羽雕后就只能被迫跟自己,别无他法。 所以,后来的那段日子里,金翅大鹏尽心尽力为暗天教办事。 渐渐,他获得了一些殷释天的信任,终于正式被殷释天赐予了八部天龙之一的灵力。 本着“食其禄、忠其事”的原则,金翅大鹏先去布达拉宫威胁了一番帝师八思巴,并和帝师书信来往了一阵子。 他想,如能把五千里大雪山控制住、令天下佛教徒加入暗天教,暗天教主一定会高兴。 然后,金翅大鹏又以万里传音之法告知朱羽雕后,说他获得了纵横六界之法力,不日便会过去一解相思之愁。 原本按照金翅大鹏的想法,这次不带多事的鸟护法,只需他亲自飞到百翎洲将朱羽雕后强行带走,完全不管她的族人,也不至于结下什么血海深仇…… 可这期间…… 却出了一个变数! 那就是殷释天新册封的五大明王! 摩呼罗迦被杀、蛇神坛被毁,殷释天知道五彩之心现世后,也不是没有调整策略。 他认为八部天龙里很多部下的想法太多、不便于管理,尤以菱香、流莺和金翅大鹏最甚。 而且无论是摩呼罗迦、乾闼婆还是紧那罗,本身的底子都很薄,哪怕赐予了天外神力,充其量也不过是九天玄女、金神蓐收这样的水平,他们正面去对抗敌方绝世高手,莫说抵挡不住五彩之心的猛攻,见着了天帝伏羲、三天尊和魔尊重楼恐怕也得绕道! 倒是自天竺流浪到大雪山的天竺贵族金刚药叉; 永守锁妖塔却对蜀山怀恨在心的镇狱明王; 因天帝降罪而被九天玄女打入东海漩涡的甘露菩萨; 遭受各魔尊排挤而躲藏在魔界惘地的六足罗汉; 以及在神界因无法回到西方极乐世界而郁郁不得志的不动尊者…… 这五位朋友,实力强大不说,且各自有厌恶六界神魔的理由! 值得好好培养扶持! 殷释天召集了他们,并且分别赐予了天尊级别的法力! 金刚药叉成了金刚明王! 甘露菩萨成了甘露明王! 六足罗汉成了威德明王! 不动尊者成了不动明王! 而镇狱明王,名字恰好合适,就维持原名了。 殷释天将他们册封之后,又各自派到鸟神坛、龙神坛、战神坛、天神坛和鬼神坛来镇守与监管各坛! 对鸟神坛、鬼神坛而言,金刚明王和镇狱明王主要是监管属下; 而对战神坛、龙神坛和天神坛而言,威德明王、甘露明王和不动明王则是协助属下镇守。 至于当时还在开天音大会的乐神坛,殷释天本就打算舍弃,所以没有派遣明王,反而是自己过去灭了乾闼婆和紧那罗,顺便看看能不能说服五彩之心合作…… …… …… …… 那日,金刚明王奉命来到鸟神坛时,恰好碰到金翅大鹏正要动身前往百翎洲。 金刚明王听教主说过,金翅大鹏一直就有个老相好——百翎洲妖主朱羽雕后,而且他还有个女儿——雏鹰怪小英,小英恰恰就是司徒云梦的学生,这个关系可就尤为复杂了! 眼看金翅大鹏去的方向是正东方,那不就是去百翎洲? 这个愚蠢低能、游手好闲、色令智昏的傻鸟! 上次,这厮的四大鸟护法拿到教主法力后,他立马就带上并去找旧情人纠缠不休!已经是给本教添麻烦了! 这次!他本人拿到教主法力后,竟还要去找老相好重归旧梦?! 那可不行! 金刚明王身为天竺贵族,自得殷释天传授天尊之法力后,已经视天下众生如无物,在他眼里,八部天龙尚且低自己一等,那其余人就更加是蝼蚁、碎屑! 他觉得,金翅大鹏怎么能这么没出息?一天到晚追着这些下贱鸟精你情我爱、要死要活? 教主当真是手底无人可用了,只能立这些宵小之辈当先锋! 于是乎,金刚明王截住金翅大鹏,并宣读了暗天教主殷释天的圣谕: “迦楼罗听令!” “教主云,尔自加入暗天教以来,任劳任怨、劳苦功高,故赐予尔八部天龙之法力。” “然,新纳之法力恐不能善加消化并运用,特派本尊前来鸟神坛辅导①一番,以助尔为本教继续建功立业、永霸一方疆土!” 古往今来,突然空降一个上级来管自己,对于任何人而言,都难免是要诧异和不爽的。 金翅大鹏吃惊不小,继而赔笑道:“明王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在下有要事要出去一趟!还请明王大人先去我鸟神坛内稍作片刻,我的四大护法会好生接待您的?” 金刚明王有六条手臂,他将最前面的两条手臂环于胸前,像看丑角演戏一样用他的五只眼睛一同盯着金翅大鹏看,直把金翅大鹏盯得浑身羽毛倒竖起来后,这才明知故问地道:“要事?什么要事?” 金翅大鹏支支吾吾,只好答曰:“呃……实不相瞒,我入教之前曾有家小,妻子为百翎洲朱羽雕后,女儿为雏鹰小英……!” “哼!”金刚明王抬起他握着五股杵的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点破道:“老相好就是老相好!什么妻子?你入教的时候就未有婚配,哪里来的妻子?” “别忘了!你现在是暗天教迦楼罗尊者!成大事者,岂能带着家小碍事?何况是这种如蝼蚁一般的鸟妖,岂不自降了自己的身份?!” 金翅大鹏思念朱羽雕后已久,获得强大灵力也只是为了找回旧爱,所以他只好向金刚明王苦苦求情道:“明王大人!朱羽雕后是在下一生的挚爱!如不能将她接到大雪山来,在下只恐今后茶不思饭不想、无法全力为教主分忧!” “再说了,她只需跟了我,那边算是加入暗天教了,对本教而言亦非坏事啊!” 金刚明王冷漠地看着金翅大鹏,心里想的却是,就算再拉十个朱羽雕后进来,也未见得对暗天教有什么好事,蝼蚁就是蝼蚁,聚在一起也无甚大用。 当然,金翅大鹏并未叛教,而金刚明王则刚到鸟神坛辅政,殊无必要立即对金翅大鹏施以惩戒,遂松口道:“也罢,迦楼罗,本尊与你同去,去去就回,倒也不会耽误太多工夫。” 金翅大鹏连连抱拳致谢。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他已经甩不脱金刚明王了,只能带着金刚明王一起去往巢湖。 那时,金翅大鹏心里只求朱羽雕后能脑子开窍,顺顺利利地从了自己,如此,方能替百翎洲和她自己留得一条生路! 可事与愿违,金刚明王一上百翎洲,就将额头上的三只眼猛然睁开,在一瞬间射出万丈紫炎圣光,把除金翅大鹏和朱羽雕后之外的所有鸟妖,统统烧成了飞灰!! 金刚明王干完这件事,表情依然冷漠,把最前的双手环于胸前,并将缓缓闭拢的额上三目瞥向金翅大鹏,心里想说的却是: 你不是只要带走朱羽雕后吗? 带啊! 那么其他人,不好意思,本尊只能灭口。 金刚明王杀戮众生如割草芥,令金翅大鹏顿时骑虎难下。 金翅大鹏唯恐金刚明王杀得兴起后,再对朱羽雕后痛下杀手,于是赶紧过去一招制服了朱羽雕后,并立刻求她劝她跟自己走,否则,金翅大鹏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救她了! 可朱羽雕后既犟又蠢,何况族人全灭,她毫不犹豫地将满腔愤怒倾泻在金翅大鹏身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金刚明王冷冷旁观,觉得金翅大鹏这是自找的,如果他是金翅大鹏,这娘们儿敢吐自己一口痰,还不将其碎尸万段、更待何时? 当然,金刚明王还是给了金翅大鹏点面子,多说了几句,提醒他: “若不从汝,就地灭口!” 话虽是这么说,金刚明王已经不相信朱羽雕后会从了金翅大鹏了,他就等金翅大鹏狠下心杀死这个娘们儿。 没想到…… 朱羽雕后竟然态度大变,和金翅大鹏诉起了苦…… 更没想到,金翅大鹏这个没出息的废物,竟然怜香惜玉了起来! 当金翅大鹏向金刚明王提出想要留在百翎洲和朱羽雕后重温旧梦时,金刚明王已经对这厮彻底死心了。 他想的是: 好。 你们两只鸟就留着慢慢交配,本尊回去禀告教主了。 等着吧! 你就是第二个摩呼罗迦! 所以,金刚明王再没废话,径直从百翎洲返回了暗天教总坛,并将迦楼罗沉溺女色、违反教规的事情都告知了殷释天。 殷释天抬起右手,用右手除拇指以外的四指摩挲着掌心,低头道:“金刚明王,你对本教赤胆忠心,我很清楚。” “但局势,你还没看太清楚。” 金刚明王不明所以,六只手一同抱拳问曰:“局势?属下愚钝,还请教主明示。” 殷释天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我明知迦楼罗和五彩之心的朋友走得近、却仍要赐予迦楼罗灵力,为的是什么?” 金刚明王:“为的是什么?” 殷释天道:“为的就是要让五彩之心和她的丈夫、姐妹都知道这个线索!知道鸟神坛就在大雪山,并且早晚,他们必去讨伐。” 金刚明王恍然大悟。 殷释天接着道:“迦楼罗杀不杀朱羽雕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既已入教、成为鸟神坛坛主,那就是个活靶子……他越是和朱羽雕后走得近,就越会引起其余各人的注意,哪怕他不杀朱羽雕后……” “你以为他就不会被六界好汉们讨伐吗?”殷释天将深邃的眼眸看向金刚明王,如是问道。 金刚明王将三个头都点了点,但似乎觉得有一处地方不妥,他提了出来:“那,迦楼罗如若被六界好汉擒住,是否对本教不利?泄露出本教总坛的地点或者是说出其他秘密。” 殷释天摸了摸他的八撇胡,笑道:“总坛的地点?你以为他真的知道总坛的地点在哪吗?他只知道‘总坛’在我传授他灵力的地方罢了。” “至于其他的秘密……他知道的秘密恐怕还没乾闼婆和紧那罗知道的多吧?” 金刚明王又是恍然大悟,并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殷释天双手负于身后,说道:“迦楼罗与朱羽雕后爱恨纠缠,我们就当他最终会被女人策反,凡事做最坏打算……你已经拥有等同于天尊的法力了,他如果确实反了,就当场代我收回法力,顺便帮我试试五彩之心、魔剑剑魂和蜀山剑魔这几个人的上限。” “但别急着杀迦楼罗,把他留给五彩之心玩玩。” “我最近另有大事代办,一旦办完这件大事,那么就算正面遇上五彩之心,我亦有办法对付她了。” “你们都要想办法为我争取时间,让五彩之心玩个尽兴。” 金刚明王虽不知殷释天说的大事是什么事,但他只知道,教主的安排不会有错,而他,只需时刻监视金翅大鹏,关注其一举一动,并安心等候司徒云梦等人前来鸟神坛自投罗网! …… …… …… 此时此刻,大雪山鸟神坛洞天里。 司徒云梦看到外表是金翅大鹏的朱羽雕后忽而脸色大变,立刻就感受到气氛陡然严峻了起来。 关心问道:“雕后,怎么了?” 朱羽雕后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回应道:“是金刚明王!原来他一直没走!一、一直在监视我!!” 司徒云梦经历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场战役后,遇到强敌窥伺亦不慌乱,她以关爱苍生的胸怀安抚朱羽雕后:“不怕,就算他监视你,那也来得正好。” “我们先和阿夜、燕儿会合再说。” 司徒云梦说罢,右手抓住朱羽雕后的胳膊,左手作诀施展凤返之术。 但见两道五彩之光闪过,司徒云梦和“金翅大鹏”就来到了韩夜面前。 此时,夜色已深。 月光照遍整片大雪山。 韩夜知道“金翅大鹏”上钩,立即指挥大家撤去营帐,只等司徒云梦招降“金翅大鹏”; 而被司徒云梦变成自己模样的小英,也已经变回到她原先的模样了。 “金翅大鹏”一看到真正的小英,先前的恐惧感顿时消散了,忍不住就想飞过去抱住小英。 可小英看到“金翅大鹏”飞过来,她下意识往韩玉老师身后躲。 “金翅大鹏”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 她并不是朱羽雕后! 是金翅大鹏! 旋即,她就挥动金色翅膀悬浮于空中,环顾众人道:“方才飞凰公主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金翅大鹏深感愧疚!我金翅大鹏立誓!今后誓追随飞凰公主剿灭暗天教!” “暗天教一日不灭!我金翅大鹏便一日不回大雪山!” 说着,“金翅大鹏”振翅高呼,以明其志。 尽管在场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他的决心,但包括帝师、荣叶大师等人在内,对司徒云梦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六界尊主果然厉害! 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将他们觉得绝无可能招降的金翅大鹏给招降了! 司徒云梦传音入密给“金翅大鹏”道:“你打算一直这样瞒着小英吗?” “金翅大鹏”冲这边摇摇头,似乎想说:飞凰公主,走一步算一步,等我孩子什么时候能接受了再说。 司徒云梦表示理解与尊重,遂向众人提醒道:“大家小心!金刚明王就在这附近,我们务须尽快找到他的位置,莫让他逃回暗天教!” 司徒云梦话音还回荡在大雪山当中,另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飞凰公主,本尊是不会逃回暗天教的,尽可放心。” “飞凰公主,本尊是不会逃回暗天教的,尽可放心……” “飞凰公主,本尊是不会逃回暗天教的,尽可放心……” 这个声音过于响亮,致使它响起来时,神女七峰之上的冰雪也纷纷崩了下来,雪尘飘扬到千丈高空,恰似一大片雪山迷雾。 而声音还仍然在大雪山之间来回回荡,仿佛要钻入众人的脑袋里,久久未能减弱! “天上。” 随着韩夜沉着冷静地一声提醒,众人抬头看向天空。 但见远远的高空,有一个身形庞大的忿怒神明在向着布恩神女峰靠近。 千里眼大声喊道:“发现金刚明王!正西方!十四里之外!” 薛燕没好气地道:“现在还喊什么喊?刚才没见你报方位,大伙儿都瞧得见的时候你才喊,有你没你不都一样?” 千里眼桃高明赔笑道:“薛女侠,不知怎地,刚才确实是没发现!要是发现了,难道我还能瞒情不报吗?” 下一刻,金刚明王的声音证实了千里眼并未疏于职守。 “本尊具金刚啖食之能,能啖尽一切恶业,自然也能啖尽众生感知,尔等察觉不到,实属应当,毋需自责。” 这个声音总算盖掉了金刚明王之前的声音,继续在大雪山里回荡。 循着原声发出的方向,星辰以天目望去,终于瞧清楚了金刚明王的全貌: 但见那金刚明王三头六臂、五目圆睁,头束马王髻,浑体黝黑,珠玉遍饰; 最前面的左右手分别持七股铃与五股杵; 中间的左后手分别持黄金弓与白银箭; 最后的左右手分别持般若剑与妙法轮; 头顶三片焰云,脚踏两座莲台! 身高百丈,法躯遮月!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诗云: 天竺古国有权贵,自命金刚名药叉。 受封明王传教义,蔑视万类生威压。 手摇宝铃醒群迷,足踏莲台显妙华。 摧伏邪浊消灾厄,振击神魔一剑杀! ------------------------------------------------ 星辰一直以来都是替韩夜等人放哨并阻击远处敌军,眼见金刚明王离此地尚远,他毫不犹豫地取下射日神弓,架在雪峰峰顶之上,一手握弓、一手凝聚神力,奋力往后一拉,将一道三丈粗的炽焰激射而出,并喝道: “恸天破日式!” 一时间红光满天、烈焰灼目,连银月也被染成了通红! 炽焰化作一条上古火龙,向着远方的金刚明王疾速飞去。 但听轰然一声,整个大雪山震颤不已、一片红火,一股冲击气流从远方掀来,众人举袖遮挡,方圆五百里的冰雪均被这惊世一箭的威力化成雪水! 要知道,恸天破日式是六界第一射手后羿的绝技,威力无穷,两年前星辰曾以此招大败两万天箭手,震惊九天! 这一箭射出去,除非对方躲避,否则没人敢硬撼其锋芒! 是以,大家在叹服星辰神射盖世之余,也认为金刚明王应该是非死即伤了。 “怎么样?”韩玉关切地问她丈夫星辰道:“金刚明王中箭了吗?” 星辰收起射日神弓,皱眉道:“没有,他也对着我这边射了一箭,两箭相抵,他毫发无伤。” “什么?!”六界英雄闻言大惊失色。 星辰则对韩夜汇报道:“大舅子,这家伙确实厉害,我感觉他的实力起码等同于三个上古正神!” 韩夜听了尚还镇定,因为在他的安排中,他本来就打算合九天玄女、金神蓐收、武神瑶光(韩玉)和箭神星辰的四神之力来压制金刚明王。 这时,金刚明王的声音又在五千里大雪山范围内回荡了起来: “一切烦恼众生,且听本尊一言!” “娑婆世界,苦海无边!” “归顺暗天教,顺应天道,方乃六界众生最终之归宿!” 注释: ①“辅导”——帮助和指导,现代更偏向于指教别人学习课程。《周书·宇文孝伯传》中有写:“且先帝付嘱微臣,唯令辅导陛下,今谏而不从,寔负顾托。”《东周列国志》中提到:“东宫太傅少傅等官,辅导无状,并行削职。”说明这个词最早的意思是“辅佐和指导”。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七十九回 醒群迷 “人须人度超尘世,龙要龙交出污泥。 莫怪真情都实说,只缘要度众群迷①。” ——摘自吕洞宾《指玄篇·上篇·其十》 ------------------------------------------------ 金刚明王作为五大明王之一,他秉持着一个信念: “众生皆愚钝,本尊身为明王,当手持七股铃以般若之智唤醒群迷。”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废话很多,反而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助众生认清楚他们都是弱小的、卑微的。 但金刚明王的警醒之言,却并没有令韩夜感觉到弱小卑微。 相反,韩夜很兴奋! 他觉得这恰恰是封印金刚明王以断掉殷释天“一臂”的机会! 殷释天的灵力并非无穷无尽,像金刚明王这种能顶三个上古正神或魔尊的角色,殷释天断不可能凭空造出来,势必要耗费他自身不少灵力。 否则,殷释天早就造出数百个明王来横扫六界了,还需要放低姿态和妻子司徒云梦谈什么合作? 但如果每次消灭五大明王或者八部天龙都能让殷释天收回法力,那众人就等于白忙活一场!吃力不讨好。 所以,韩夜想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那便是: 先攻击各坛,引出暗天教各大人物; 再以数倍于敌方的兵力围歼之; 等敌方灵力薄弱时,最终将其封印! 把五大明王和八部天龙打死固然是无法控制那些星云灵气,终致灵气回流; 但打至濒死并封印起来,殷释天可就没法收回这些灵气了。 这恰恰就是韩夜“围城打援”的高明战略! 如果殷释天亲自来,他就带大伙儿撤走; 如果殷释天不来,只派手下来,他就集中一切力量封印殷释天的手下! 如此,便能充分削弱殷释天的灵力,稳中求胜!! 这时,司徒云梦传音入密给韩夜道: “阿夜!金刚明王知道迦楼罗是朱羽雕后,万不能放他回总坛!” 韩夜把司徒云梦的素手放在掌心拍了一拍,说道:“夫人放心,金刚明王今日必定有来无回!” 韩夜知道金刚明王三头六臂、五感超群,能监听大雪山千里之内的声音,故意大声对远处的金刚明王道:“是吧?金刚明王!” 金刚明王不相信除了暗天教主外、这世上还有人能留得住他!何况他也答应了要替教主争取时间,所以并未回应韩夜的废话,继续向着布恩神女峰的峰顶飞来。 此时此刻,明月高照,群星璀璨,大雪山银华耀眼、恍如白昼。 而明月的另一端,原本空中漆黑的那个小点也开始渐渐放大,众人皆知,那正是徐徐逼近的金刚明王。 千里眼桃高明报曰: “金刚明王距此十二里!暂未发现其余敌军!” 既然决定举全力歼灭金刚明王,韩夜打算来一个诱敌深入。 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星辰。 韩夜拍了拍星辰的肩膀,鼓励道:“妹夫,后羿前辈的恸天破日式固然强大,但你的成就已经超越了他,难道就没其他的招了吗?” 星辰骄傲地挺起胸膛道:“大舅子,那当然不是!” 韩夜命令道:“左右开弓,尽力阻挡金刚明王前进!” “好嘞!”星辰用食指擦了擦鼻子,取下了背后的射日神弓和应龙振翅弓。 而后他以神灵之息控住双弓,令其一左一右架在身前,右手通过射日神弓射出数万道逆空暴雨般的神风破灭箭,左手通过应龙振翅弓射出上万道灿灿星河般的暴风骤雨箭,箭雨倾泻、照亮夜空,恰如两股大江大河冲向金刚明王。 如此密集的攻势,包括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在内也自认难以抵挡。 可金刚明王却仅凭金刚之躯就将星辰的密集箭雨扛了下来! 只听得“铛铛铛铛铛”的金器撞击声如下暴雨般在身前响起,金刚明王用居中的双手握紧黄金弓、架上白银箭,逆流前进,并沿着箭雨河流射出一箭! 白银箭一旦射出,便将迎面席卷而来的箭雨之河统统染成银色,并如同一条银龙穿梭在箭雨当中,直奔双弓箭神星辰而去! “是黄金弓和白银箭!”薛燕慧眼辨识出法器和招式后,把韩玉朝着星辰那边一推,道:“呆瓜妹!混天壁!” 事出紧急,薛燕来不及给韩玉解释为什么要用“混天壁”来帮星辰挡住白银箭,但实际上,镇天女武神从前镇守神界四梵天时,为防止天外神明擅闯娑婆世界,她就经常以混天壁抵御天外神明的攻击,久而久之,混天壁已有了抵挡天外法术的奇效。 而韩玉本也有心帮星辰挡箭,只是不知道用哪一招更稳妥,被薛燕提醒并推到星辰身边后,她顺势右手抬起、五指张开,施展出了镇天女武神瑶光的绝技——混天壁! 只见她周身发出一阵银光,那银光向上下左右延展开去,长成一面三丈大小、灵力深厚的银光神盾,而星辰的灵箭则依然可以源源不绝从这盾里射出去攻击到金刚明王。 随后,金刚明王的白银箭就射中了这面神盾。 但听得砰然一声,银光夺目,映亮了整片大雪山。 一股威力巨大的冲击气流爆开,吹得众人只能举臂抵挡。 幸得,司徒云梦已经施展御风术、帮助众生在雪峰顶上立稳身姿,不至于被这股冲击气流吹飞出去。 司徒云梦右手一抬,吹到大雪山数十里之外的气流与雪尘就被她尽数吸到了掌心里,五彩光华一闪,这些风灵力也暂时归于司徒云梦体内供她调遣。 与此同时,星辰的应龙振翅弓也发挥出了它的特质。 但见那弓展开银芒双翼,贪婪地将白银箭的余威尽数吸收,弓上的翅膀越来越大,一直长到三丈之宽方才停下!就如同星辰背生宽广双翼一般! “敌有万箭,皆为我箭!” “弓去箭来,应龙飞天!” 星辰不等金刚明王收回白银箭,他一手握住双翼振动的应龙振翅弓,一手凝聚神力,奋力往后一拉,将一道三丈粗的玄冰激射而出,喝道:“慑天落月式!” 一时间蓝光满天、寒芒耀眼,玄冰化作一条上古冰龙,朝着金刚明王疾飞过去。 “砰——!” “呼——!!” 先是一声巨响,再是一阵呼啸,随后,极寒气流就从十数里之外吹了过来! 一瞬间!就令原本被恸天破日式融化的方圆五百里大雪山范围内的流水,再度凝结成冰! 整片大雪山,顷刻间恢复到原本的宁静。 而众人因为司徒云梦的炽热灵力持护,未受这一箭半点影响。 星辰与金刚明王对射了几个回合后,帝师、三大法王、荣叶等人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神仙打架! 在这等恐怖的破坏力下,他们只能勉强站住阵脚,任由司徒云梦庇护,再不能干其他多余之事了。 尽管慑天落月式威力无穷,但是…… 金刚明王却依然毫发无伤。 就算没有和星辰对射,他正面硬生生接下星辰全力一箭,也是毫发无伤! 千里眼报曰: “金刚明王距此十里!完好无损!暂未发现其余敌军!” 下一刻,整座大雪山又回荡起了金刚明王的声音: “双弓天箭手,星辰。” “本尊认得你,你曾经在盘古之殇一战中大展威风,那日,本尊也在大雪山上感受到了你。” “本尊愿称你为六界最强射手!” “可惜……论单打独斗,你还不是本尊对手。” 星辰知道金刚明王所言不错,毕竟金刚明王的六只手仅用了两只,而他已出全力。 不过,星辰本来也没打算和金刚明王单打独斗。 他望了一眼身旁正在快速分析金刚明王能力的韩夜、薛燕、九天玄女、金神蓐收和清源妙道真君,冲金刚明王大声道:“废话什么?有种过来打你爷爷我啊!” 说罢,星辰又是左右开弓,将神风破灭箭与暴风骤雨箭的威力尽数倾泻在金刚明王身上。 金刚明王既已认可星辰射术在自己之上,也不再与他对射,而是将最前之右手上握着的五股杵放到了胸前。 五股杵发出金光,形成了一个两百来丈之广的巨大金光盾,顶住了星辰射来的星河箭雨,一往无前地朝着众人逼近! 千里眼报曰:“金刚明王已进入到我们十里范围内!大家小心!” 星辰和韩夜配合久了,知道大舅子是什么打算,他故意发出很吃力的叱喝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金刚明王,我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的!” 话虽这么说,星辰却偷了点懒,暗地里把手速变慢了些,双手也不再变红发烫。 既然是诱敌深入,星辰自然也不想过于认真、过于较劲。 这在金刚明王看来,却是敌军即将溃败之迹象。 “星辰,汝力尽矣,与众生一道放弃无谓的抵抗吧。” “尔等努力,均是徒劳。” “本尊驾临,举世无敌!” 在大雪山回荡着这些话的过程里,金刚明王又往前逼近了三里路程。 远远看去,众人已经能较为清晰地看见他庞大的身躯与三头六臂了! 那金刚明王看似不可一世、坚不可摧,实则,他的举措却正中韩夜下怀。 韩夜很清楚,越是强大而自命不凡的敌人越有一股子犟劲!如果不去招惹他们倒好,一旦惹恼了他们,他们就会疯狂顶着对方绝技迎难而上,不正面击垮对手的信念誓不罢休! 所以,韩夜暗赞星辰将“诱敌深入”之计执行得很好。 而这边厢,清源妙道真君已经用天目观测好金刚明王手里的法器、并将法器外貌全部描述给了薛燕; 金神蓐收则不断从天帝宝库里变化出玄机天书给九天玄女翻看法器来历; 九天玄女一手作诀、一手挥动,将环绕周身的数十本书以秋风吹页之势飞速阅览完…… 有了众多神明的帮助,薛燕将一双慧眼发挥得淋漓尽致,把金刚明王手里的法器能力全部报给了韩夜: “七股铃。可令六界众生陷入喜、怒、哀、惧、爱、恶、欲之幻境。让水落樱用痴地流连化解。” “五股杵。可抵御六界任何攻击,并且还能令众生定身。本军师来破这个法器。” “般若剑。可斩断六界一切物质。让呆瓜妹用太乙八门阵化解。” “妙法轮。可控制六界众生精神。让猫爪人用五雷正心咒化解。” “至于黄金弓和白银箭。就让小神仙用应龙振翅弓对射吧。” 听完这些战术安排,韩夜又立即通过九天玄女的心灵波荡之术将军令传递给了水落樱、韩玉、蓐收和星辰。 韩夜还命令云霄、琼霄、碧霄三位娘娘早早祭出陷仙剑,封锁布恩神女峰方圆百里之内的界域,以防金刚明王怯战遁走。 金刚明王哪怕有三头六臂,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星辰和他迎面射来的箭雨上,根本没空注意韩夜和薛燕这边。 等金刚明王落到众人头上不足三百丈时,星辰终于停下了速射,把双弓收到了身后,对韩夜道:“大舅子,差不多了,后头就看你们的了。” 金刚明王本尊高达百丈,当他驾临布恩神女峰峰顶之时,遮天蔽月、威风凛凛,令众生皆被他巨大的阴影所掩盖! 其时,布恩神女峰在巨大的金刚明王面前就像一座银白色的座椅,而峰顶众生则恰似一个个座椅上的蚂蚁。 金刚明王以百丈之躯俯瞰众生,六手合十劝说道: “一切群迷,且再听本尊一言。” “本尊仅仅只是暗天教五大明王之一,而本教教主殷释天法力无边,乃在本尊数十倍以上!是尔等决计无法抗衡的!” “本尊奉教主法旨,收纳一心信教之众生!惩戒冥顽不灵之群迷!” “加入暗天教,接受教主管辖,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慈悲。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金刚明王的声音又开始在延绵无尽的大雪山里回荡了起来,盖过了任何人的声音。 自古大奸似忠、大伪似真,金刚明王将佛祖忿怒化身呈现于三大法王面前,令三大法王顿生畏惧之心。 黄教法王强压心头的恐惧,喃喃道:“这……这是佛祖显灵了吗?” 帝师结大虚空藏手印,灵识也从末那识突破到了阿赖耶识之境界,这境界能助他看破表象、识得本相。 只听帝师坚定不移地对三大法王和荣叶大师道:“不……他不是佛祖!只是借助天外神力假扮佛祖忿怒化身的天竺恶徒!” 荣叶也反应过来,点头道:“没错!如果真是佛祖的忿怒化身,为何不灭掉鸟神坛以解救众多无辜生灵,为何又视众生如同蝼蚁?” 三大法王纷纷称是,但他们也知道,认清楚眼前的金刚明王是否为伪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六界尊主率领的神仙们该怎么战胜这个可怕的天外神明? 而金刚明王眼见众人不予回应,终于睁大了他正面的五只眼睛,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犹如魔罗降世! “也罢,待本尊亲手帮你们纠正错误的观念吧。” “我怜群迷,回头是岸。” “铃声一起,众生警醒!” 说罢,金刚明王摇起了最前左手的七股铃。 正如薛燕解析,七股铃具有令六界众生堕入喜、怒、哀、惧、爱、恶、欲之幻境的能力。 名为警醒,实为催命! 第一梯队的英雄侠士们尚能稳住心神、不受幻境影响。 可第二梯队,除了帝师、三大法王、荣叶等佛法修为较高的人物外,其余人均觉心魔渐起,眼中业火燃烧、耳旁哀声遍地,情绪变得越来越焦躁,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对于第二梯队的朋友们,薛燕有想过让九天玄女用金灵天书将他们收进去、免遭苦难,但从九天玄女口中得知,金灵天书里的结界本身也会受到外界影响,故而放弃了这个方案,转而让水落樱帮助大家摆脱金刚明王的七情催命咒。 霓裳羽衣、粉发如绢的水落樱倒也出手得及时,眼见众人有难,双手在胸前抱珠,念道:“彼之毒药,我之良药!佛门三毒,痴毒幻境……痴地流连!!” 念毕,水落樱将浑身粉红色的光芒释放了出来,射向周遭十里之内,霎那间,如同打开了一道通往魔界痴地的大门,蓝无瑕、朱瑾、沧浪、雾蟾等人只觉眼前粉色光芒一闪…… 而后就再无痛苦、再无焦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琉璃幻彩的世界! 但见粉色云雾笼罩在这片世界的上空,阳光丝丝缕缕从粉云里透出,照射在大地之上。 在那广袤大地之上,有一落英缤纷的樱柳树林。 林边有个五光十色的湖泊,名曰醉梦湖。 湖上又有座五彩琉璃构成的水榭,唤作徘徊水榭。 一阵阵悠扬的琴声从水榭里传来,空中也飘满了令人流连忘返的香气! 蓝无瑕、朱瑾、江无缺、广寒散人、巢湖太姥、清玄、玄穆、清元、净真、净宁、玄阳、雪寒双剑、沧浪、雾蟾、一航道人、羽霓裳、张子陵、妃暄、窦仲和玉致纷纷睁开眼来,沉浸于这片幻彩世界当中。 他们有人抬头看着满天飘飞的樱花,有人低头抚摸着身下色彩斑斓的琉璃石,有人远眺观望着湖里游来游去的各色鲤鱼…… 怡然自得,如痴如醉! 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们这里是魔界,他们并不会觉得这里是魔界,而是天界、神界、净土、东方琉璃世界、西方极乐世界! 但端坐在樱柳湖畔的水落樱却告诉了他们: “这里是本座的痴地,本座用痴地流连之法护住了你们的心神、免遭痛苦,你们先安心在这里休息吧。” 水落樱闭上琉璃美眸,静心抚琴,用琴声诉说着她对永生不灭的爱情之向往,她能感觉到,与至情至性、至善至美的六界之主司徒云梦待久以后,痴心不改、痴情更甚! 其实,痴情本无错,但因为痴情而迷失了自我、迷失了本心,有错! 过去的水落樱因痴心于凌峰而作践自己、迷失了自我,所以迟迟无法变得更强。 但现在,水落樱找回了自我,变得更为强大!那痴心一人且自珍自爱的强大! 这份强大,令水落樱以魔尊之姿态帮助众生化解了金刚明王的七情催命咒! 正因魔乃一切欲念之集合,而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皆为欲念,故而欲念越深,魔尊的力量就越强大! 金刚明王虽不受痴地流连之法的影响,将粉色幻雾逼到了数十丈之外,但他见头一次被人破解了自己的绝技,不禁喝问道: “何人妨害本尊醒世铃声?!” 水落樱在粉红色幻雾中一边奏琴一边回曰: “本座!魔界痴地魔尊,水落樱是也!” 她那悠扬的七弦琴声,也已完全盖住了催人性命的七股铃声! 注释: ①“群迷”——佛教语。指迷失本性的众生。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回 仙佛斗 一介魔尊竟敢公然挑战我佛权威? 金刚明王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挑衅。 他盛怒不已,与女魔尊水落樱开始了隔空斗法。 众人只见金色的光芒与粉色的云雾在方圆数十里之内纵横交织,一会儿铃铛大作、一会儿琴弦铮鸣! 五花缭乱,目接不暇! 琴铃错落,音律嘈杂! 奈何,佛高一尺,魔高一丈。 斗了一盏茶功夫,最终,痴地魔尊的痴念牢牢压制住了金刚明王的七情! 浓厚的粉色云雾将金刚明王困在了百余丈之内; 而金刚明王的三个头、六只耳朵里则萦绕着水落樱的琴音,极尽诱惑、极尽迷离! 恰似女魔尊伸出十八只杨柳依依的手在抚摸着他的粗脸和壮臂! 又仿佛水落樱张开六个樱桃红唇之口在他耳畔柔声细语、忘情呼唤! “金刚明王……” “红尘苦短,何必惊醒?” “黄粱一梦,大醉酩酊。” “不问世事,流连忘返。” “岂知我辈?向来痴情。” 水落樱将一片痴心化为她的力量,凝成一股坚不可摧的信念! 这数千年的信念,以及失去爱人凌峰而不得的哀愁,令满天神佛也无不为之动容! 而金刚明王却并非真正的佛祖化身,只是以凡人姿态获得了天外神力,那么,他的佛门三毒其实未能斩净!又岂能是拥有数千年法力的女魔尊之对手?! 金刚明王将身子缩成一团,眼看是要招架不住,陷入女魔尊水落樱的魅惑当中了! 而蓝无瑕、清玄、张子陵、窦仲等人却舒舒服服地坐在痴地樱柳湖畔,欣赏着界外的水落樱大战金刚明王。 一航道人甚至还和江无缺拿着琉璃桌上的围棋对弈了一番,引得朱瑾和羽霓裳在一旁观看。 江无缺温润如玉、一航道人气度不凡,二人下棋恰是棋逢敌手,甚至都忘记了外头还在打架。 当然,这只能说水落樱平日里在徘徊水榭住得舒服,让来到这里的人也容易玩物丧志、流连忘返。 巢湖太姥暗自佩服六界恩主司徒云梦,因为,当这个女人凝成了“六界无界、众生平等”的思想后,神没有那么高不可攀,而魔也不再神秘可怕,这一切只因六界恩主的热情奉献、关爱苍生,令整个世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换了人间! 众人眼看胜负即将分出,金刚明王却拼命从痴地流连的幻境中脱离出来。 毕竟,七股铃只是他六只手里其中一只手的实力。 “混账!本尊为佛陀化身,岂能受邪魔诱惑!岂有此理——!!” 金刚明王大怒,抬起了最前右手上握着的五股杵,大喝道: “定——!!!” 金刚明王甫一抬手,薛燕便知他要对六界众生施展定身术,这定身术的威力不但会令下三界生灵躯体僵硬、无法行动,也会迟滞上三界高手们的动作。 但是,薛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在金刚明王抬手之前,薛燕已经和九天玄女打好了商量,一旦看到金刚明王举起五股杵,九天玄女就以心灵波荡之术向众人传递两个字: “张嘴!” 而届时,薛燕就会将手里的红色药丸以五彩神力迅速化出四十三颗,并通过出神入化的暗器手法,将红丸射入到每一个人的口里! 是以,金刚明王喊出“定”的时候,在场所有人、包括痴地幻境里的人,已统统吞下了薛燕赐予的活血通脉丸! 药物能解定身之法,这是佛门仙派皆知的常识。 八味檀香、紫地甘萝均是解除定身的良药。 一年多以前,薛燕就已经将二者炼制成一种红色药丸,那便是活血通脉丸! 只需服下此丸,一个时辰内,任他大罗神仙、降世佛陀施展定身之法,均对服药者无效! 而薛燕本来也是百毒不侵外加魔剑之躯,不会受到定身术的任何影响。 是以,当金刚明王使出明王定身术之时,众生能感觉到身躯从外侧开始逐渐僵化,但又因为薛燕赐予的活血通脉丸发挥药效,自众人心房处涌出一股热浪、传遍四肢百骸,从而解除了定身! 金刚明王虽然凭借对暗天教主的忠诚,顶住了水落樱的魅惑,但他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定身术竟然没对任何人其效果! “定——!!!” 金刚明王又抬起最前之右手上的五股杵,大喝一声,却发现众人依然在行动。 “定————————!!!” 金刚明王怀疑自己五股杵出了什么毛病,甚至拿到面前仔细观察。 他想,难不成这五股杵被双弓箭神星辰给射坏了?失灵了? 薛燕一边掷出梅花镖、一边用银丝线带着自己飞行,环绕于金刚明王周身,哈哈大笑道:“腚什么腚啊?长得怪就算啦,还要让姑奶奶看你的臭屁股啊!哈哈哈哈!” 金刚明王见薛燕如此嚣张,不免怒道:“大胆!尔是何人?竟敢在本尊面前大呼小叫?!” 薛燕绕着百丈身躯、不动如山的金刚明王继续飞舞,笑道:“是你喜欢大呼小叫吧?一张嘴吵得整个大雪山都不安宁!你个砸缸萌王!” 金刚明王一愣,回曰:“本尊叫做金刚明王!” 薛燕又道:“砸缸萌王,砸缸萌王!” 金刚明王恼道:“休要胡言乱语!” 只听薛燕大声讥讽道: “司马光砸缸,越砸越嚣张。搬石砸了脚,惹得一身伤!” 念完打油诗还冲金刚明王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混账东西!!!” 金刚明王嗔怒至极,抬起般若剑,瞅准薛燕飞来的方向,对着她就是一剑斩去! 薛燕虽有魔剑之躯,但抱着和金刚明王耍闹的心态,朝着另一方向掷出飞镖,轻巧巧地避开了这一剑。 薛燕认为,哪怕魔剑融入了五彩石和佛门七宝加以炼化、已非六界常规物质,但她也不至于像个傻子似的硬顶别人攻击。 只是她这么一躲,剑气劈出、无所遮拦、荡至十数里之外,硬生生将远方一座山峰拦腰斩断! 山峰沿着断口轰隆隆滑了下来,众人即便相隔十数里也能看到那断口整整齐齐、犹如一线,足见般若剑之锋利、剑气之威猛! 薛燕对金刚明王这随手一剑却瞧不上,觉得比呆瓜的剑气破乾坤稍逊一筹,继续挑衅道:“打不着!打不着!嘿嘿!就是打你姑奶奶不着!!砸缸萌王大傻冒!哈哈哈!” 薛燕身轻如燕、无法破坏,又兼具伶牙俐齿、智慧之眸,如今的她,有的是资本和任何强敌叫板!就算殷释天来了她都不怕,还会怕区区一个明王? 金刚明王当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手中的般若剑越斩越快、却越斩越恼,可就是一剑都砍不到薛燕! 帝师八思巴颇为欣赏薛燕那自在由我的气概,双手合十,恭问身边的司徒云梦道:“尊主,请恕小僧愚钝,飞燕尊者所言‘砸缸’一词,语出‘司马光砸缸’的典故,这个小僧倒是知道……” “只是这‘萌王’二字,究竟何意啊?” 司徒云梦也不知道薛燕为什么称“明王”为“萌王”,或许是薛燕随口乱取的绰号,她只好给帝师强行解释道:“萌,通‘氓’。《史记》中有云,奸巧边萌。所以‘萌’恰是边民之意,特指外地迁入的百姓。” “而萌王,就是外地百姓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人,金刚明王也可算作一个,聪慧的飞燕尊者正是为了讽刺金刚明王。” “金刚明王外表为明王,内心实则愚钝不堪,故而无法领会。” 尽管司徒云梦牵强附会,但她解说得很开心,每次看到薛燕快快乐乐地在空中翱翔、与敌人斗智斗勇,她就会很开心。 而帝师、三大法王和荣叶大师闻之,则豁然开朗: “哦!” “尊主博学!” 金刚明王已经被薛燕弄得颜面尽失、恼羞成怒了,也不再以道貌岸然的邪教明王身份去蛊惑众生。 “都给本尊死!” 金刚明王将目标放宽到在场所有人,尤其是痴地幻境里实力较为弱小的众生,以一航道人和江无缺为首,他们居然在自己打架的时候躲在幻境里下棋? 视忿怒明王为何物?! 金刚明王一剑横挥过去,斩向十里幻境,令围绕周身的粉红云雾也一分为二、烟消云散! 他满以为这一剑至少斩断数十人,结果…… 剑气在飞出身外三百来丈远之后,就渐渐迎风飞散、消于无形了!! 细看这些消散的剑气,其实并未被自然之风吹散,而是被环绕在方圆十里之内的八道银光之门化解了! 那八道银光之门个个足有百丈宽广,齐齐向着金刚明王挥出的剑气方向吹出罡风,正是这些罡风化解了剑气之威。 原来,在金刚明王先后与水落樱和薛燕的较量中,韩玉已经施展出了神界赐予蜀山派的奇阵——太乙八门阵! “天有八门,以通八风!” “地有八方,以应八卦!” 韩玉右手持剑诀握于身前,左手将空白的道符捏在指间,水绿道衣迎风飘摆、翠绿发带翩飞如仙,她对金刚明王道:“明王,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刀剑相向?” 韩玉精通算法与术数,这两年,她将镇天女武神瑶光送给她的法力运用得炉火纯青。 而锁妖塔自从里蜀山开放之后,关押的妖精越来越少,那么作为护塔奇阵的太乙八门阵,放在塔里也无甚大用了。 韩玉以天师符法将太乙八门阵收入八张符中,称为“天门八符”,只有对战强敌时她才会拿出此符法,化太乙八门阵镇压强敌! 此刻,她正是用太乙八门阵里的“休门”来化解了金刚明王的刀兵。 金刚明王在六界高手面前屡次受挫,怒道:“废话!本尊之所以刀兵相向,恰是因为众生愚钝,缺乏教诲! “剑斩痴愚!轮照混沌!” “惟吾妙法,劝诫世人!” 念完口诀,金刚明王终于拿出了他的最后一件法器——妙法轮! 正所谓,妙法自然,法轮常转。 自古,邪教首领往往喜欢用法轮传教,传播世间恐慌,控制他人思想。 作为暗天教主座下的五大明王之一,金刚明王亦不例外! 对付那些不信教的人,他有的是办法逼他们信教。 强行控制顽固者的精神,就是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 只见金刚明王转动手里的妙法轮,喊道: “六界将暗,惟天永生!” “法轮一转,威震乾坤!” 话音刚落,金刚明王的妙法轮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 “咣————————————!!!!!!” 一股无形的邪力荡至方圆百里、四面八方! 顷刻间,除了化身白昼状态的韩夜、司徒云梦、薛燕、星辰、韩玉、九天玄女、水落樱、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清源妙道真君之外,大伙儿脑袋里一片空白,陷入到白茫茫的思维状态中。 就连龙吉、洪锦、东海六公主、巢湖太姥等神仙,亦受法轮邪功影响,动弹不得! 金刚明王也意识到这次前来围剿鸟神坛的高手属实有点多,那么,先将其中一部分人洗脑,再专心对付其余人,事情应该会好办许多。 但蓐收的举措却粉碎了他的妄想! 蓐收这趟奉天帝旨意来到人间协助韩夜一家扫荡暗天教,他很开心,作为上古正神难得地感觉到开心。 他仍然记得在天帝宝库里韩夜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 “蓐收前辈,你久未下凡,凡人已经成长到何种样子,你深切体会过吗?就像钱粮书剑四库里的神仙一样,如果继续固步自封,闭塞视听,终有一天会被凡人战胜!” …… “你想过为何人定胜天吗?这并不是因为天不够强啊,而是人相互帮助,一起克服困难,不断进步,总有一天能战胜天!” …… 曾经,蓐收认为神界就是天道! 可与责任心极强的韩夜、至情至善的司徒云梦、聪慧活泼的薛燕这些人在一起久了,他感觉到,神界也不是天,并不能代表天道。 距离,渐渐被这些人拉近; 高傲自大的知见障,也慢慢被这些人消融! 终于有一天,蓐收心甘情愿与下界众生一起相互帮助、克服困难! 终于有一天,神与魔凝聚在六界之主的身边,不再尔虞我诈,不再互相争斗…… 那一天,蓐收决定了,他的神雷不再只为了惩罚下界众生,更是为了唤醒这浑浑噩噩的六界众生! 令众生找回自我! 让众生不再迷茫! 这,才是金秋之神、天之刑神该做的事! “诸位!清醒吧!我陪你们一道破除这险恶邪障!” 蓐收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他举起了他那对闪烁金光的虎爪,并高声喊道: “五雷正心咒——!!” 但见万丈夜空电闪雷鸣,五色神雷化作一条条猛龙扑向大雪山,映亮了整片天地,炸碎了无数山头! 雷光,闪得金刚明王的九只眼睛(正面五只、其余两面各两只)都几乎快睁不开了! 蓐收这才完全张开他的双手,将掌心神雷化作一道道五色闪电,嗖嗖轰向己方所有朋友们的心房! 这闪电不会伤人性命,却能震击人的灵魂! 刹那之间!包括龙吉、洪锦、敖慧心、巢湖太姥、帝师、蓝无瑕在内,他们脑海中的空白就被五色雷光击得粉碎! 众人被雷打得都是一个激灵、苏醒过来!眼前又变回到了那银华遍布的大雪山。 甚至于,蓐收的五雷正心咒有一条还打在了金刚明王转动妙法轮的手上,电得金刚明王手上一麻,妙法轮也不再转动。 正如军师薛燕所料,金刚明王引以为傲的法器已被六界高手们一一破解! 情势虽已发展到大大不利于自己的地步,金刚明王却没有半点想要退缩的意思。 而这时,“金翅大鹏”早已按捺不住那杀死金刚明王为百翎洲族人报仇的渴望,她化作一道金色残影攻向金刚明王。 说是迟,那时快!“金翅大鹏”右手施展流风凝空波,凝聚起方圆数十里内的所有流风,待流风凝缩为一颗七寸灵球后,“金翅大鹏”一掌打向金刚明王。 灵球破裂,掀起惊天风暴! 不但吹走了布恩神女峰上的厚厚冰雪,还横扫到百里之外!令方圆三百里内的大雪山如同下了一场腊月飞雪! 毕竟朱羽雕后不但是自己会流风凝空波、金翅大鹏也会,所以夺取了金翅大鹏的身体后,朱羽雕后的这一招也是强了百倍,硬是打得身躯百丈的金刚明王往后飞出数丈之远! “差点忘了还有你这厮!” 金刚明王方才一直忙于与六界顶尖高手斗法,险些忘了迦楼罗现在是朱羽雕后在假扮,正准备抬起般若剑一剑将朱羽雕后劈成两半,却发现自己的六只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弹起来十分困难! 借着月光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他的六只手被缠上了数万根密密麻麻的银丝线,一直延伸到布恩神女峰峰顶,如同一条条大雪山上的悬空冰川! 不用说,这又是洛阳薛女侠的杰作。 原来,薛燕环绕着金刚明王飞行的时候,表面上是骂金刚明王、惹他生气,实际上当然是趁机往他身上缠银丝线,好控制他的行动。 “砸缸萌王,刚才就是故意让你把法宝全用一遍,然后再告诉你一件事……” “别太放肆,屁用没有!!” 薛燕扎稳马步、气运丹田,牢牢抓住双手上的银丝线,运足五彩神力,开始原地转圈! “走你!!” 令人震惊的一幕,下一刻便发生了。 看似娇小的薛燕却拥有撼动天地的无穷神力,她仅靠自己一双纤纤妙手,竟将如同大山一般的金刚明王甩了出去!! 薛燕勇悍的表现鼓舞了众人士气,朱羽雕后继续施展流风凝空波痛击金刚明王。 随后,水落樱也发出七弦琴音扰乱金刚明王心神; 九天玄女也发出降妖除魔千重神威压制金刚明王的肉体; 金神蓐收也发出掌心神雷震击金刚明王的灵魂; 星辰与韩玉更是一左一右,分别将神风破灭箭的箭雨和大玄天镜的圣光尽数倾泻在金刚明王的身上! 一时间光辉闪耀、五色纷繁,各类神魔仙佛的灵力交错纵横,令整片夜幕下的大雪山仿佛进入到了白天一般!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而金刚明王有六只手,按理说他是可以藐视众生…… 但还有句俗话说得好,“好汉架不住人多”! 金刚明王面对的薛燕、九天玄女、金神蓐收、武神瑶光、箭神星辰、女魔尊水落樱均是上古正神及以上的实力,又有韩夜亲自指挥,岂有不被压制到死的道理? 可即便如此,金刚明王的身躯依然不坏! 金刚明王被打得左支右绌,确实没了还手之力,可他依然嘴硬道: “尔等莫要高兴太早!本尊还有杀手锏未出!” 韩夜和薛燕当然不会傻得让金刚明王使出杀手锏,韩夜一式破天刃气扫过去,穿风破雪,当地一声打在了金刚明王的不坏之躯上,仍然未能令其受损分毫。 金刚明王则哈哈大笑,甚至摇晃起了三个脑袋,看向朱羽雕后道:“迦楼罗!你既然决意与教主作对,那就把教主赐给你的灵力全还给本尊吧!” 说着,金刚明王在各大高手的围攻下,愣是腾出一只手来、用力一握,并大喊道: “天外归尘!!” 薛燕一看他手势,慧眼发动,马上辨识出那正是殷释天收回菱香和流莺法力的招数! “不好!快用六界放逐!!”薛燕赶紧放弃围攻金刚明王,飞到司徒云梦身边撞了一下她的柳腰,并提醒她将朱羽雕后用六界放逐送走。 可等薛燕反应过来再这一系列动作,一切都已迟了! 众人眼看着“金翅大鹏”胸口涌出一团星光闪烁的黑暗星云,快速收入金刚明王体内,而这时,司徒云梦仍是无法截获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天外灵力。 至此,金刚明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原本变得黯淡的身躯逐渐发亮,直至发出熠熠金光。 “喝——!!!” 金刚明王大喝一声,震开了水落樱的琴音、九天玄女的威压、蓐收的神雷、星辰的箭雨和韩玉的玄天镜光,并震断了薛燕缠绕在他身上的数万根银丝线! “本尊承认,尔等确实厉害,怪不得教主让本尊此行千万小心。” “如果一个明王的灵力不足以对付你们……” “那一个明王再加一个八部天龙的灵力,够吗?!” 金刚明王说着,张开六只手臂,手上的七股铃、五股杵、黄金弓、白银箭、般若剑和妙法轮也齐齐发出耀眼金光,与他自身发出的金光合而为一,照亮了整片大雪山! 那大伪似真的佛光,令他脚下众生不免为之震撼!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一回 神魔韵 《剑魔携香后传》全本免费阅读 韩夜、司徒云梦、薛燕等人均未能想到,殷释天已经授予了五大明王那随时收回八部天龙法力的权利! 要早知如此,他们打死也不会让朱羽雕后参战。 但与司徒云梦和薛燕不同的是,韩夜能很快接受事实、面对事实。 一来,他和朱羽雕后无甚交情; 二来,众人当中他最快能冷静。 所以,眼见金刚明王又变强了一截,韩夜并不慌乱。 韩夜清楚妻子司徒云梦至情至性,她定会第一时间去关注朱羽雕后,自己反而不要干多余的事,更应专心率领大家去对付金刚明王,于是,韩夜化作一道白光飞到薛燕身边,对薛燕道: “燕儿,金刚明王即便吸收了迦楼罗的全部灵力,实力也顶多只会比原来再提升一半,合你、我、妹妹、妹夫、玄女、蓐收、落樱、三霄和柳错真君之力,依然能压制得住。” 说罢,韩夜就拽住薛燕的胳膊疾飞而出,将她带到雪峰顶上、星辰身边,又对星辰道:“妹夫,差不多该用震天一箭了。你的震天一箭虽不足以消灭金刚明王,但能摧毁金刚明王的法器,为云梦的主攻创造机会。” 薛燕听韩夜说到这里,再望向急匆匆飞往朱羽雕后下坠方向的司徒云梦,瞬即明白了韩夜的打算: 朱羽雕后换了金翅大鹏的身体,一旦天外神力被抽走,她就会像菱香和流莺那样急速衰老,纵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但这样反而会令司徒云梦陷入愤怒,届时,金刚明王未必能承受得住司徒云梦的满腔怒火。 故而,韩夜只对薛燕言说如何压制金刚明王,却并未提及怎么将其击败,他正是等司徒云梦做最后的总攻。 这时,收回迦楼罗全部法力的金刚明王,已经与六界高手们又大战了起来。 之前一直未曾出手、仔细观察的清源妙道真君,此刻率先与金刚明王交起了手。 但见那真君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将身高变成一百来丈,完全占据了整个布恩神女峰峰顶! 他两只手上举着的三尖两刃刀,映着明亮月光,散发出如云海华山显世般宏伟的绚烂锋芒! “大胆明王!在本真君面前安敢如此猖狂?瞧瞧我法天象地的厉害!” 原本清秀俊朗的清源妙道真君,此刻已是青脸獠牙、朱红头发,他恶狠狠盯着金刚明王,与那金刚明王在空中龙争虎斗、刀来剑往,兵器的震击声直引得方圆百里内的山峰雪崩连连,就连大地都仿佛在为之颤抖! 金刚明王本以为上古正神级别的高手也就刚才那些人,这清源妙道真君他见都没见过,三两回合必然拿下,谁料打了十个回合此人依然未落败象!令金刚明王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正所谓: 从来未识浅和深, 今日方知轻与重。 宝剑挥砍赛飞龙, 神刀狂斩如舞凤。 金刚明王先后拿出妙**、五股杵和七股铃攻向清源妙道真君,清源妙道真君不慌不忙、出招迅捷、左拆右挡,竟硬生生又和金刚明王打了四五个回合! 直打得夜云遮月、天地无光! 其实,所谓清源妙道真君觉得金翅大鹏棘手,也只是因为这厮速度很快、加之巢穴偏远,不便捉拿,论真刀**地武斗,清源妙道真君还没把未成为迦楼罗的金翅大鹏放眼里! 是以,清源妙道真君以双手敌金刚明王六手,也硬是和他打了二十来个回合。 两军交战毕竟不是江湖约斗,韩夜唯恐久斗生变,让九天玄女以心灵波荡之术向各人传递军令道: “诸位英雄,不要单打独斗!缠住这厮,莫让他逃走!” 韩夜稳重的判断令众多六界高手心领会神,尤其是云霄、琼霄、碧霄三位仙子娘娘。 论辈分,三霄娘娘与昆仑十二仙是同辈,而清源妙道真君据说是昆仑十二仙中玉鼎**的关门弟子,那便是三霄娘娘的晚辈。 晚辈后生一人独战金刚明王,作为相同阵营的前辈按理是不该袖手旁观的,但也不知清源妙道真君是否愿意别人助拳,何况韩夜还没发令,所以三霄娘娘就按兵不动了。 此刻听得韩夜让大家一起上,那正合三霄娘娘之心意! 云霄、琼霄、碧霄几乎是同时使出了元神出窍! 只见三位仙子背后各升起一个金光灿灿、云气氤氲、高达百丈的巨型元神! 三位仙子的元神与她们本人一般干净漂亮。 云霄仙子的元神穿着白素云衣,肩披彩霞丝带,仿佛璨光白莲! 琼霄仙子的元神穿着赤红云衣,臂绕紫玉披帛,恍若明艳牡丹! 碧霄仙子的元神穿着碧绿云衣,腰缠金纹白练,恰似瑶华玉兰! 云霄仙子之元神单手作诀,祭出陷仙剑,令陷仙剑飞升至万丈高空,镇住了方圆百里的地界,以防金刚明王借空间之法遁走,而后她才手指金刚明王道: “金刚明王!你名为佛陀化身,实乃番邦恶徒、邪教头目!我姐妹三 人以六界恩主座下**之名义替天行道!今日叫你插翅也难逃!” 说罢,云霄、琼霄、碧霄三大元神齐齐推出右掌,将上仙法力之威从掌心发出、压向金刚明王! 登时,金刚明王就感觉身体如同背上了三座大山! 云霄仙子的法力恰如峨眉山! 琼霄仙子的法力正如青城山! 碧霄仙子的法力宛如天台山! 一下把金刚明王镇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混账!!” 金刚明王没料到对方高手如此之多,哪怕吸收了迦楼罗的法力依然未能占得上风,他握紧六个拳头将法力进一步提升,终于能硬扛着三霄娘娘的灵力禁锢拆挡清源妙道真君的近身攻击。 可他似乎忘了,他现在的对手也不仅仅只有这四位。 还有九天玄女、金神蓐收、女魔尊水落樱和镇天女武神转世韩玉! 九天玄女施展出千手祝圣之术,将双手划圆,左右手所过之处即化出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手形金色幻影,每只幻影之手都从掌心发出一道金光,直攻金刚明王,规模约莫也数千道之多。 因为射出金光的速度过快,在帝师等人看来,那就像一道粗达数丈的巨大光柱,威猛地轰在了金刚明王身上! 与九天玄女同时出手的还有蓐收,他双手抱珠、潜运神力,打开了一道通往橙天天帝宝库的大门,从那金光灿灿的大门里,众人能看到一个殿堂,正是蓐收镇守的“金秋堂”。 殿堂广大威严、金碧辉煌,藻井上镶嵌着无数宝石翡翠、墙壁上挂着不少黄金明灯,两排盘有金龙的大柱从大门一直延伸到最深处。 此时此刻,似乎是受到了金神蓐收的号召,金柱之上的那些盘龙竟然纷纷活了过来,它们身长六丈、数目上百,争先恐后地从蓐收打开的门里飞了出来,并径直扑向金刚明王! 这,正是金秋之神蓐收的绝技之一——金龙狂舞! 金神蓐收与九天玄女联手对付金刚明王,那必然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 众人只听得远方一会儿传来嗡嗡嗡的金光震击之声、一会儿又传来当当当的金龙撞击之声,整座大雪山里仿佛不断奏响着祭祀神明的黄钟大吕! 眼看队友们相继开始发力,韩玉也催动起了太乙八门阵,将“休”门尽数转为“伤”门,令八道宽达百丈的银光之门齐齐发出圣光,把金刚明王围在垓心照射! 有这三位上古正神级别的高手从旁协力,再加上清源妙道真君和三霄娘娘原本带来的压力,金刚明王颇感吃力,只能将六只手快速挥动、舞成六团黄光,竭力抵挡,再伺机**。 “魔道秘技!第二真身!” 那边厢,水落樱大喊一声,也终于使出全力,像重楼和凌峰那样,她变幻出了自己的第二真身! 但见一阵虹光自她美妙的躯壳之内迸发而出,映亮天空,霓裳羽衣化为霓虹战袍、绕臂披帛化作幻雾云气,她粉红色的头发变为迷人玫红,琉璃般的美目也变得粲粲如星。 霓虹战袍看似更多地遮住了水落樱的诱人身段,但仍是香肩微露、酥胸高耸,一双修长而笔直的妙腿若隐若现地潜藏在裙摆当中,明明多了布料,反而更生妩媚风韵。 这令原本就身材高挑、身姿妙曼的水落樱,进入第二真身之状态后变得极尽梦幻、艳惊六界! 从她身上飘散到方圆百里之内的勾魂芳香,让众生亦不免陶醉痴迷! 金神蓐收也闻到了这股香气,他一边召唤金龙猛攻金刚明王,一边忍不住瞟了水落樱一眼,以神灵之息向玄女传音道:“玄女,痴地女魔尊这模样确实有勾引六界众生的资本,你说是吧?” 九天玄女面容威仪地瞪了蓐收一眼,甚至有些嫌弃,同样以神灵之息传音回去道:“蓐收!我等现在虽追随兰香剿灭邪教、通力协作,可一旦六界太平后,水落樱仍是我等大敌!” “作为痴地魔尊,水落樱的的确确杀害了数十万生灵!之前是神魔两界不能互通,我才没法施以惩戒。” “待此间事了,六界依照兰香的意愿改变后,我一样要治水落樱滥杀无辜、罔顾苍生的罪!” “你也是天之邢神,岂能甘受魔族诱惑?!” 蓐收知道九天玄女自古便是正义女神,一向秉公执法,但此时此刻又觉得她的当头棒喝有些为时过早,最起码暗天教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好收拾,否则天帝就不必委曲求全捧司徒云梦做六界之主了。 故而,蓐收没好气地回曰:“知道了知道了,当务之急,还是专心对付暗天教吧。” 尽管九天玄女没有再生蓐收的气了,但头一次见到水落樱那魅惑众生的第二真身形态,仍是感受到了威胁。 须知,二人作为神魔两界中屈指可数的女性顶尖高手,几乎从未正面交锋过一次,但九天玄女隐隐能感受到,如果水落樱施展第二真身和她斗法,自己也是胜负难料。 英雄惜英雄,女杰敬女杰。 水落樱也觉得九天玄女很 厉害,明明将灵力一分为二了都这么强,如若合二为一、全力以赴,自己非得使出第二真身方有胜算! 不过,二女现在都很给司徒云梦面子,既已同属己方阵营,更多想的是还是一致对外。 只见水落樱双手凝聚魔力,在白皙掌心之上凝成一个细小的、不停转动的五彩漩涡,恰如琉璃首饰一般精巧,这便是司徒云梦曾在太湖上施展过的六界顶尖法术——琉璃漩涡。 水落樱将这小小漩涡握在右手之间,朝着金刚明王疾飞过去,仅在原地留下了一道玫红色的魅影…… 下一刻,她就从数百丈之外闪现到了金刚明王面前! 其时,金刚明王正硬顶着各界高手的进攻,根本无瑕顾及旁人,所以水落樱的突然出现令他大吃一惊。 看此女现在的模样,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金刚明王感受到了威胁,下意识想要防御,但六只手已经完全腾不出空来防御了。 “尝尝本座的琉璃漩涡吧!” 水落樱毕竟是司徒云梦的半个师傅,速攻法术玩得得心应手,她左手按在金刚明王那坚如金刚的粗糙皮肤上,右手将琉璃漩涡摁进了其毛孔里。 没错,身高百丈的金刚明王,其身躯的毛孔也比寻常凡人放大了一百多倍,加之他毛孔本来粗糙,所以恰好能使水落樱将琉璃漩涡扔进去! 琉璃漩涡足以将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地水火风尽数吸附,且是从内部破坏金刚明王的身躯,这一招使出来,金刚明王只觉体内翻江倒海、奇痒难当!整个身子都扭曲蜷缩了起来! 水落樱一击得手,并不恋战,又在原地留下一道玫红色魅影,本人则闪现到痴地琉璃幻境里,落在了徘徊水榭、各界英雄之前。 “金刚明王。”水落樱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气魄非凡地道:“老实说,一个明王加上一个八部天龙的实力,还真不够数。” “这是两军对战,不是比武大会,就别提什么胜之不武了。你们教主不来,专派你们这些马前卒来送死……不仗义。” 水落樱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继而发出了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除少部分男人定力较强外,其余男人都为她强大美丽、妩媚动人的姿态而怦然心动。 也不知道传说中她痴心数千年的狂地魔尊凌峰是何等美男子、好男人?能令这样的女人如痴如醉! 然而,金刚明王听到水落樱嘲笑殷释天不仗义,却不免陷入到了义愤填膺的情绪当中…… 金刚明王还是天竺贵族金刚药叉的时候,正是因为天帝降下天雷摧毁了天竺国,才致使他流浪大雪山。 家人属下都**。 国家也没了。 那时的金刚药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漫无目的地流浪于大雪山,以为一切都没希望了…… 是暗天教主殷释天给了他食物、给了他住所、给了他希望! 也是暗天教主告诉他,早晚有一天,要为被天帝摧毁的天竺国讨回一个公道! 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神魔这样可怕的生灵!他们统统应该被消灭! 而暗天教主和未来的五大明王,才最有资格统治这个世界! 暗天教主让金刚药叉先耐心在大雪山等候,等什么时候需要他了,教主就会将他征召过去,并赐予足以抗衡天尊的法力。 金刚药叉知道,除了教主最信任的毘沙门莫离和娑伽罗南达之外,其余各坛的八部天龙根本不知道还有他的存在。 所以他一直很低调,一直潜伏在冰天雪地的大雪山里,直到暗天教主真的有一天宣召了他和镇狱明王、六足罗汉、甘露菩萨、不动尊者! 五人正式成为五大明王! 五大明王眼看着各自都增强到天尊级别的法力后,均很激动。 而那一天,金刚明王就发誓,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追随教主脚步,杀尽天下神魔,令暗天教凌驾于六界众生之上,统御世界!! …… …… …… “痴地魔尊是吗?本尊记住你了!”金刚明王忍受住体内一会儿奇痒难忍、一会儿绞痛不止的感觉,挺直了腰杆,终于将暗天教主原本赐予的法力与后来吸收的迦楼罗之法力融为了一体! 他一边顶住源源不绝射来的金光银光和百条金龙,一边将五股杵和般若剑挥动至密集如雨的程度,逼得清源妙道真君连连后撤、渐落下风! “尔等!大谬也!!” “本教教主经天纬地、气盖山河!他的胸襟岂是尔等蝼蚁能够揣度?!” “本尊虽劝诫众生信教,却不劝尔等神魔之辈,因为……” “本尊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便要将诸神群魔……斩、尽、杀、绝——!!!” 当金刚明王的信念强大到无人可撼动时,终于,他也彻底适应了融合后的天外神明之力,背上竟然生出了一对两百来丈宽广的金色大鹏翅膀! 彼时,金刚明王浑身发出的万丈金光,令痴地幻境、太乙八门、 百条金龙、三霄元神、三尖两刃刀、玄女圣光乃至于神女七峰都黯然失色! 整片大雪山都不再是人间夜晚,仿佛进入到佛光普照的西方极乐世界! 金刚明王抬起三头、高举六臂,气运黄庭,将体内水落樱种入的琉璃漩涡完全消融,而后,他便挥动双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水落樱和她所在的痴地幻境! 两只左手以七股铃和般若剑逼开清源妙道真君攻来的三尖两刃刀,两只右手又以五股杵和妙**震开碧游三霄使出的元神禁锢,一往无前冲向水落樱。 水落樱能感觉到原本行动较为笨拙的金刚明王,在完全吸收金翅大鹏的灵力后,身法硬生生提高到了原先的十倍以上! 为免波及无辜、队友遭殃,水落樱只好化作一道玫红光芒飞出了痴地幻境,金刚明王本来的主要目标正是水落樱,便也掉转了个方向,直追水落樱而去。 “纳命来!” 金刚明王引弓上箭,将五只眼睛盯住水落樱后,朝着她的腰身射出一箭,那白银箭映亮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二回 凰王帔 司徒云梦知道自己耽误了很多时间,布恩神女峰上的家人朋友们还等着她去力挽狂澜。 她取出怀中的飞凰束带,将束带系在了她乌亮的长发上,而后,她那如流动明玉般的双眸也变成了灼热红玉状,艳丽动人。 她依然感受得到,飞凰束带里残留着烈火幼凤——飞凰的一点点意念。 飞凰是里蜀山妖主焚天抱憾痛失的朋友,也是司徒云梦曾经想要禅让里蜀山妖主之位的最佳人选,但懂事的飞凰为了不出现两个妖主而引发里蜀山派系斗争与战乱,毅然决然地投入到轮回井,把里蜀山之位留给了司徒云梦!(详见新修版《剑魔携香》第一百五十五章·惜话别) 司徒云梦至今还记得飞凰在投胎前留书一封鼓励过她的话: …… “公主,我相信你能给里蜀山所有的妖精们带来和平与希望,就好像你带给了我希望。” “里蜀山,只能有一个飞凰公主!” “我深深明白那个人不可以是我!” “不辞而别,还请勿怪。” …… 那年那日,飞凰跳入轮回井前的无瑕笑容和坚定背影,深深地震撼到了司徒云梦。 随着与六界的羁绊一点点加深,司徒云梦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责任。 在司徒云梦眼里,每一个生命都是可贵而值得敬畏的,而她的责任,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来守护这个世界、维护众生应有的权利,以使“六界无界、众生平等”。 正当司徒云梦义无反顾地飞出大雪山山谷之时,一道水蓝色的娇小身影迎面飞了过来。 司徒云梦定眼一看,正是和她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姐妹薛燕。 “雕婆子死啦?” 薛燕一看司徒云梦一个人上来,便知结果。 其实,她也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嗯……她走了……!” 司徒云梦的红玉眼眸里略带几许哀伤,陷入了片刻的平静,而后她才握紧拳头对薛燕道:“燕儿!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金刚明王!为朱羽雕后和百翎洲无辜的鸟妖们报仇!” 薛燕一听司徒云梦要杀金刚明王,倒不担心她杀不了,只担心如此会背离韩夜的计划。 于是,她将韩夜现在的打算悉数告知于司徒云梦。 当薛燕说到韩夜准备封印五大明王和八部天龙来削弱殷释天的力量时,司徒云梦点了点头,觉得还是自己的丈夫稳重、顾全大局。 而薛燕倒挺喜欢司徒云梦那重情重义的样子,她顺着司徒云梦的想法去劝说道:“小梦梦,杀了砸缸萌王,没的还便宜了人家!” “得让他生不如死才痛快嘛!” “你先把他打至濒死,再用金灵天书收掉,这样他也逃不出来了,让他一辈子在里头遭罪!” 对于韩夜的考虑、薛燕的建议,司徒云梦一向是欣然接纳,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然后,司徒云梦把她的唯一担忧告诉了薛燕: “燕儿,我虽然迫切想要找金刚明王算账,但我感受得到,他的灵力已仅在三皇之下了,就算集结了方圆千里的天地之力,仍然无法稳妥地将他封印。” “该怎么打他,我还没想清楚。”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道:“这就是呆瓜派我来找你的原因啊。他说他留下来带大家收拾金刚明王,让我找你一起想办法,看看如何将这五千里大雪山的灵力全部借走。” “如果可以都借走,咱们不就胜券在握了?” 话说这么说,要借走五千里大雪山的全部灵力又不伤及无辜,谈何容易? 之前在太湖能借到方圆八百里的太湖灵力,也是摩呼罗迦早已激起天人共愤,司徒云梦和太湖湖神对上话以后、太湖游灵们全力拥护,才有那样的契机。 正当司徒云梦陷入思考时,薛燕上下打量了司徒云梦一番,她慧眼如炬,竟无意中窥破了这场战斗胜利之关键。 慧眼,能看到六界众生看不到的东西。 薛燕先是隐隐看到一股朱红灵气像雕儿那样盘旋于司徒云梦周身, 又看到司徒云梦手心里那根金色羽毛如同大鹏般展开了双翼! 还看到司徒云梦乌发上的飞凰束带渐渐演变成一只烈火凤凰、振翅高飞!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神鸟,而此地又恰是鸟神坛所在! 包括她在内,雕后、大鹏、火凤、飞燕,均是各式各样鸟类的化身! 那么…… 一定有一位凌驾于这些鸟类之上的神鸟君王,统御群鸟,伸张正义,驱邪祛秽,万鸟朝凰! …… “有——啦——!” 薛燕灵眸一转,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对司徒云梦道:“小梦梦,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刚才我脑海里闪过了四个字——凰王霞帔①!” “它不是一种招式,是一个法宝!一个从来没在六界内出现过的法宝!” 司徒云梦闻言微微一惊,不免纳闷道:“既然它从未在六界内出现过,燕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慧眼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薛燕甩了甩头,兴奋地道:“管它呢!听名字挺厉害的,兴许跟你一样,来自于天外天也说不好。” 薛燕又牵起司徒云梦的手道:“小梦梦!还记得在太湖我们怎么配合的吗?既然我的五彩神力可以帮你变出十个流玉戒,那么,将雕婆子、色鸟、飞凰和我的灵力合而为一,有没有可能把飞凰束带也变得更强?” “我很期待呀!赶紧的!” 司徒云梦非常相信薛燕说的话,所以坚定地点头道:“好,燕儿帮我!!” 薛燕最爱听的就是司徒云梦开口叫她帮忙,每次被六界之主开口帮忙,薛燕就觉得无比地自豪。 于是乎,她竭尽所能地帮助司徒云梦,用慧眼仔细观察,将萦绕在司徒云梦周身的朱羽雕后之残余灵气吸到右手上,凝成了一团火焰; 又将从司徒云梦那里拿来的金翅大鹏之羽毛握在左手掌心,以五彩神力将它碾碎成一团金粉。 薛燕闭上明眸,双手握住司徒云梦那系在如瀑长发上的飞凰束带,虔诚许愿道: “心诚则灵,幻化成真!” “心诚则灵,幻化成真!!” 这在薛燕看来已经是一个咒语了,毕竟上次她念出这个“咒语”的时候,把司徒云梦幻化出的魔剑也变成了实体! 和司徒云梦在一起,薛燕觉得自己总被她所需要,也总在携手创造着奇迹! 两个本不相干的女人,却最终一道行侠仗义、并肩同行! 这情感,跨越了普通的友情, 超越了一般的亲情, 更暗淡了薛燕曾憧憬过的与韩夜的爱情! 因义生情! 超越三情! 不知不觉中,薛燕将她对一个人的情感发挥到了极致! 也因此,她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在她的信念与愿力之下,自身的五彩神力、朱羽雕后的残留灵气、金翅大鹏的金色羽粉与飞凰留存在飞凰束带里的殷切希望,终于完全融在了一起! 那飞凰束带也焕发出如同金色太阳般宏伟的万丈辉光! 它一点点地变大! 一点点地扩张! 染红了司徒云梦的素衣黄裙、仙云披帛! 披在了她那香气四溢的双肩之上。 并最终成为了一件纹有青鸾、火凤、大鹏、孔雀、神雕、仙鹤、鸿鹄、紫燕、金乌九种神鸟朝拜凰王的火红霞帔! 那便是薛燕口中所说的——凰王霞帔! 披上了这件凰王霞帔后,尽管司徒云梦仍然将双手端庄地叠放在腹间,但气势却全然不同了。 柳月飞眉间英气十足,流玉双眸里炽热如火! 素衣变为朱裳,黄裙化为红裙! 仙云披帛转为绕体焰云! 就连原本的绣花鞋也因凰王霞帔的仙力而变得明艳通红! 随风舞动的火红霞帔飘扬在司徒云梦身后,令她顿时变得高大伟岸。 绚烂夺目的五彩圆光②闪耀在司徒云梦脑后,令她顿时变得神圣威严! 这!便是司徒云梦吸收了所有鸟类众生意志、借薛燕愿力而诞生出的全新姿态——凰王形态!! …… “哇—————!!!” 薛燕一边惊叹着,一边上下打量司徒云梦的新形态,见她如火红牡丹般焕丽明艳、凤姿龙颜、傲然若仙,忍不住两眼放光地赞美道:“我们家小梦梦好美啊!没想到真的成啦!!” 一想到是自己的杰作,薛燕甚至颇为得意。 而化身凰王的司徒云梦则敬重地向薛燕点头道:“谢谢你,燕儿。” 薛燕双手握在胸前,如同少女般充满期待地道:“赶紧赶紧!本姑娘迫不及待想看你把那个砸缸萌王揍飞啦!” “好。” 司徒云梦轻轻握起拳头、潜运灵力,浑身散发出如炎炎烈日般强横的金光与热浪,吹得薛燕的脑后天蓝饰带高高扬了起来! “一起上去吧,大家需要我们。” 司徒云梦说着这样的话,拉起薛燕的手,朝着千丈高处的布恩神女峰峰顶飞去…… …… …… …… 此时此刻,布恩神女峰峰顶之上。 金刚明王用五股杵顶住九天玄女的千手祝圣,摇动七股铃一次次震碎了金神蓐收那如雨般扑来的狂舞金龙,蓐收则一次次将那些破碎的金龙又重塑回原形,再攻金刚明王! 与此同时,金刚明王以黄金弓挥挡清源妙道真君的三尖两刃刀,并将白银箭徒手射向云霄、琼霄、碧霄,三霄娘娘祭出金蛟剪缠住了白银箭,双方在空中以法宝来回角力! 再同时,韩玉控住太乙八门阵持续吹散金刚明王攻向己方的般若剑气,而每次金刚明王举起妙法轮想要对付韩玉时,就会被变为第二真身的女魔尊水落樱用琉璃漩涡或大水龙波击中他的右后手,迫使他无法聚精会神将大家洗脑! 如此斗得五十回合,六界八大高手虽未能拿下金刚明王,可金刚明王也奈何八大高手不得! 正当两拨人战至胶着时,韩夜一方面令痴地流连幻境里的众人回到了布恩神女峰峰顶上,另一方面提醒星辰找机会射出他威力最大的震天一箭。 星辰表示自己虽已找到了“物我两忘”的感觉、可以射箭了,但六界英雄们现在与金刚明王几乎是近身肉搏,震天一箭恐伤及队友,只能另找时机。 而第二梯队的众人撤出痴地幻境倒恰是时候,因为水落樱已经举全力与金刚明王交战了,无瑕再顾及众人,痴地幻境的范围也在不知不觉中缩小。 等到众人都回到雪峰顶上时,东海六公主敖慧心唯恐丈夫柳错久战有失,便化作一条三百丈长、三十丈粗的粉色娇龙腾空而起,乘着丈夫大战金刚明王。 有了妻子并肩作战、一力支持,柳错顿时力增一倍,一杆三尖两刃刀打得明王的黄金弓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而龙吉公主见到好姐妹敖慧心已经上场,她也随之加入战场,以深厚仙力同时御起二龙仙剑、鸾飞宝剑和瑶池白光剑,宝剑化作数道龙光射向金刚明王其中四条胳膊,虽不能杀伤金刚之躯,好歹也能弄得他浑身发痒。 洪锦自然不会让龙吉公主独来独往,紧紧跟在后头祭出皂天旗和白门幡,皂天旗可以改变天象,令金刚明王如坠五里云雾,白门幡能帮助队友隐身,令金刚明王就算有九只眼睛也瞧不清龙吉公主所在! 而且,敖慧心、龙吉公主、洪锦比其余八大高手打得更为卖力! 敖慧心是为了帮助自己敬仰的丈夫兼六界英雄清源妙道真君,龙吉公主和洪锦则是汗颜于险些被金刚明王的妙法轮控制心神,必须找回场子。 有这三位加入战局后,金刚明王又落入了下风。 毕竟,金刚明王就算吸收并消化了迦楼罗的全部灵力,已在天尊法力之上,可那也只等同于四到五个上古正神的实力,能和木神句芒、金神蓐收、火神祝融、水神玄冥这样的组合斗个旗鼓相当,却会被拥有先天八卦的天帝伏羲、五大灵神的女娲娘娘、万兽之祖的炎帝神农各自稳压一头! 那么,六界八大高手个个都有上古正神实力,其中有几个甚至是上古正神、十地群魔里拔尖的好手,金刚明王就算再强也不是对手,只能凭借他强横无匹的身躯以及不属于六界的天外灵力硬撼,方能维持不败。 但高手过招、生死大战,不胜,便是败了! 韩夜冷静地看着数百丈高空众多神仙战作一团,却迟迟没有加入进去,因为在他看来,多加入他一份力量也只是让金刚明王败得稍微快一点罢了。 隔岸观火反而有助于认清楚现在的情势。 韩夜隐隐觉得,这个金刚明王或许还有后手,他对一旁的星辰道:“妹夫,再等一炷香时间,如果云梦还不上来,我就去挑衅金刚明王将其引开,然后你瞅准机会射出震天一箭,摧毁他的所有法器。” “不能全把希望寄托于云梦身上。”韩夜沉着分析道:“或许她过度沉浸于对她朋友悲惨遭遇的情绪当中,一时间走不出来……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这些年,韩夜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司徒云梦身上和内心之一切后,反而能跳出男情女爱来发挥出自己的特长,至少他认为,妻子需要的男人不能是一个完全的赌徒,应该为小家和大家想到尽可能周全的方案。 “明白!大舅子!”星辰一向佩服韩夜,重重向韩夜点头,然后开始关注战场、掐算时间。 这时…… 整座方圆五千里的大雪山渐渐发生了惊天动地之变化! 先是原本如同西方极乐世界的天空猛烈燃烧了起来,变得像神界赤天一般庄严肃穆,一片片云朵也变得如同火烧般翻涌不止! 再是布恩神女峰、施仁神女峰、珠穆朗玛神女峰、祥寿神女峰、贞慧神女峰、冠咏神女峰和卓木拉日神女峰纷纷也燃烧了起来! 冰川化为焰河! 风雪转为热风! 漫山遍野的冰雪蒸腾为水,又幻化为火!将众生目光所及之处变为一片汪洋火海! 可这天地之间的火焰、热风,却不令六界众生感觉到有一丝炎热和畏惧,只有温暖和心安! “来了。” 韩夜深藏在黑暗当中的内心也被这炽热的气息点燃,他睁大了清秀的眼眸,嘴角一弯,兴奋地对星辰道:“妹夫,她来了!” 星辰也感觉到了,在那高不可攀的布恩神女峰底下,不足百丈的地方,有一股远强于上古太阳的灵力在冉冉上升着! “是大舅嫂吗?”星辰惊讶地睁大了星眸,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可是,大舅嫂现在的灵力比刚才下去时判若两人了啊!” 韩夜喝了一口梨花美酒,痛快地道:“在她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因为……我韩夜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这六界真正的主人啊!” 韩夜自豪地观赏着万道金色焰光从布恩神女峰底下射向人间苍穹、照耀万里河山! 就像他曾经陪着妻子观看日出时那般, 宏大! 壮丽! 霞光满天! 灿烂辉煌!! 司徒云梦,就是他心中唯一的太阳!! 在华夏文明的长河中,曾出现过许多种太阳。 太阳之母羲和创造的太阳…… 金乌化身成的太阳…… 日主化身成的太阳…… 东君化身成的太阳…… 太阳星君化身成的太阳…… 可这些都不如此时此刻司徒云梦以凰王姿态降世而幻化出的洪荒太阳! 那仿佛三千世界中心的无上太阳!! 金刚明王还在众多六界高手的围攻中拼命架挡,挡着挡着,他发现…… 已经没有人在打他了! 他用九只眼睛环视周遭,发现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三霄娘娘、骑着粉龙的清源妙道真君、收起太乙八门的韩玉、变回第一显身的痴地魔尊,以及龙吉、洪锦,这些人已经全部肃立在自己数百丈之外,停止了任何行动,怀着崇高的敬意看着他们脚下那冉冉升起的太阳! 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亮得金刚明王完全睁不开他正面的五只眼睛了! 他只能举臂抵挡那光辉! 他只能紧闭眼睛并高声喝问道:“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这次,他的声音不再回荡在大雪山里,仿佛大雪山已不再畏惧他监视众生、威吓众生的可怕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回荡在天地之间的一个女声! 温柔而动听!却忿怒而坚决的黄莺之声! “本仙!六界之主!万物之母!司徒云梦是也!” 金刚明王感觉这个声音不停地在脑子里回荡着,久久不能消去。 但马上,另外一段话就覆盖了刚才的话,继续在他三个脑袋里响了起来! “金刚明王,你只是一个伪佛!貌似明王、实则大奸大恶的邪教恶徒!” “我佛慈悲、从不杀生,可你为了彰显暗天教的可怕,竟将百翎洲数十万无辜鸟类烧成灰烬!剥夺了他们活下来的权利!” “今日!本仙以六界之主的名义,誓要替那些被你杀害和威吓的六界众生,讨回一个公道!!” 等司徒云梦说完这句话,她已经飞到了距离金刚明王仅三百丈远的位置,周身散发出的二百来丈的金色焰光仿佛随时就要将金刚明王吞没一般! “龙唤。” 司徒云梦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松开原本牵着的薛燕,将赤袖一挥,便将九天玄女、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清源妙道真君、韩玉、水落樱、龙吉、洪锦统统召唤到了身边。 “雪山众生,听我号令!” “扫平奸邪,重塑光明!” “灵力归还——!!” 司徒云梦接着将右手高举于顶,呼唤着方圆五千里内大雪山的气流、岩土、冰川、火焰,一口气将它们全部吸到了掌心。 众人只觉四面八方先是传来恐怖的呼啸之声,铺天盖地、延绵无尽! 整片大雪山震颤不已、如同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游离于大地与天空之间的亿万灵力化作漫天的五彩霞光,恰如万川入海一般汇聚于司徒云梦掌心! 收回灵力时,司徒云梦的凰王霞帔高高扬起,乌黑长发也飞散如茫茫星河。 待到司徒云梦吸收完整片大雪山的天地灵气后,凤凰霞帔才缓缓落下,星河飞瀑般的妙发也安静地“流淌”在霞帔之上。 尽管金刚明王被司徒云梦那强大到无与伦比的灵力所震撼,但他也并未坐以待毙,毕竟暗天教主曾委托他要试试五彩之心的上限。 眼下,正是试探的机会。 金刚明王不再说教,甚至连提醒都没提醒司徒云梦,就极尽所能地张开他正面额上的三只眼睛,朝着司徒云梦射出万道紫炎圣光! 这一招也是暗天教主殷释天从《湿婆经》里习得并传给金刚明王的招式,唤作“毁灭紫炎”,它速度极快、威力巨大,乃在虎蛟自爆法术——绝境焚爆之威力的数十倍之上! 之前被六界英雄缠住时,金刚明王一直没机会用这招,也怕被韩玉施展大玄天镜这样的法术予以反射,或许会遭受反噬。 现在得以喘息,自然要朝着司徒云梦来上一计! 若在往常,司徒云梦会确切被天外神力伤害到,那么她将被金刚明王打个猝不及防、身受重伤。 可如今…… 化身凰王的司徒云梦根本没把这种招数放在眼里了。 她以极快的速度将背于身后的那只手伸到胸前,张开纤柔五指,那万道紫炎圣光便在一瞬间黯淡消失,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徒留一阵浩大热风吹过司徒云梦那绝尘脱俗的面颊,将她火红的凰王霞披吹得如同凤凰尾巴那样威风凛凛,将她浑身散发出的深红牡丹之香气吹到方圆千里之外! 司徒云梦放下手来,双手又端庄置于腹间,她神情义愤地对金刚明王道:“金刚明王,任何负隅顽抗,均是妄想与徒劳!” “接下来的账……” 司徒云梦说着这样的话,左手作诀,开始施展出她的法天象地,一下子就长到了千丈来高! 火红的云海围绕在她的柳腰之间,原本高大巍峨的布恩神女峰现在还到不了她的裙摆中段了。 这还是司徒云梦担心自己变得太大反而抓不住金刚明王,所以故意只变这么大! 但见司徒云梦绕臂的火红焰云熊熊燃烧,脑后的五彩圆光愈发明亮! 她就像如来佛祖抓孙悟空那样,右手一把将渺小的金刚明王抓在了若兰素手当中,这才把她没说完的话给说完了: “本仙一笔笔地给你算!” 强大!美丽! 宏伟!无双! 帝师八思巴、三大法王、荣叶大师早就双手合十盘坐于地,极尽虔诚恭迎一世之尊法驾于此、警恶惩奸! 而小英则拼命抹着眼泪,高高仰望着她如母亲一般的司徒先生,既觉温暖无限、也觉感激万分。 注释: ①“霞帔”——帔,pei(四声),一种披肩。霞帔,也称“霞披”,是宋明以来重要的冠服之一,一般由皇帝妃嫔或命妇所穿,是女性们身份等级的象征。因为看上去如彩霞一般美妙,固有霞帔之美称。 ②“圆光”——神话及宗教传说中神仙佛陀脑后的光圈,又称头光、背光。《辨正论·喻篇上》:“如来身长丈六,方正不倾,圆光七尺,照诸幽冥。”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三回 一世尊 当司徒云梦长到一千三百五十丈时,一百丈大小的金刚明王在她手里就如同一只小泥人了。 当然,立于司徒云梦肩头的薛燕、九天玄女、三霄娘娘等人则显得比跳蚤还要小! 她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司徒云梦肩膀上凰王霞帔那纵横交织的火红色丝线,此时此刻,霞帔上的每一条丝线均已粗大到常人能稳稳立足! 施展法天象地之后,司徒云梦身上发出的太阳焰光渐渐暗淡了许多,尽管依旧会令整座大雪山如同白昼,但却不至于那么耀眼夺目。 而在远处神女峰峰顶的众生看来,司徒云梦巨大且窈窕的身影在云海当中隐隐若现,那凹凸有致的身姿,凹如雪山圣岭,凸如神女仙峰。 恰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只听司徒云梦用空旷高远的妙音大喊道: “万里蒸腾。” 话语一出,五千里大雪山里不但回荡着“万里蒸腾”这四个字,更响起“哗啦”一声惊天巨响。 原来,当司徒云梦喊出法术名目时,她背后也同时幻化出一双作为凰王姿态应有的翅膀! 不同于飞凰形态单一的火红色,凰王的翅膀五彩缤纷,拥有紫、绿、蓝、红、黄五色,象征着生生不息的五灵之气! 宽三千丈! 高一千五百丈! 在那大雪山之上,凰王振翅的司徒云梦,比矗立于世界之巅峰的珠穆朗玛神女峰更为宏大壮丽! 当司徒云梦施展万里蒸腾之法时,她一手抓住金刚明王、一手朝着身旁轻轻一挥,从幻化双翼上便迸发出一股扫荡人间的浩瀚热浪! 眨眼之间,方圆五千里的大雪山就被热浪波及到了每一个角落! 冰雪、云朵乃至于尘土,皆被这股热浪吹成了蒸气! 五千里的蒸气将大雪山完全笼罩在白茫茫的水雾当中,比暗天帷幕形成的浓雾虽更为广阔、却并不显得黑暗阴沉,众人能看到月光自万丈高空射下、穿梭在水雾里,也能看到司徒云梦散发出的太阳光芒与那月华在水雾中相映成辉。 在日月光影下,远方的施仁神女峰、祥寿神女峰、贞慧神女峰、冠咏神女峰和司徒云梦均是仙雾缭绕、虹华成晕,仿佛人间仙境之中相互守望的母女一般! 司徒云梦是母亲,而离她较近的四座神女峰便如同她膝下四女! 身临如此奇景,清玄、清元等蜀山弟子均为之赞叹连连,当年他们只目睹了师弟韩夜英勇、一剑斩破盘古元神,却不知都是司徒云梦在暗中襄助,为人妻子不掩丈夫锋芒,到了危急关头又能身先士卒,能有这样的女人作为师弟一生之伴侣,蜀山师兄师姐们颇觉福气不浅。 韩夜正喝着梨花美酒欣赏仙境与仙妻,忽而察觉到有很多羡慕而祝福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看,一向冷淡的他也难免会略感腼腆,只好对蜀山同门道:“咳咳!各位师兄师姐,尽管内子对付金刚明王绰绰有余,但我们也别光顾着欣赏景色,应当凝神戒备,时刻保护自己不被他俩斗法所波及。” 清玄、玄穆、清元听到这里都笑了,在他们眼里,二十来岁的韩夜仍是年轻的师弟,平日里成熟稳重,到了儿女之事上又会显得有些稚拙可爱。 这韩夜师弟,分明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场打斗进行到现在,蜀山弟子包括人间各大仙派掌门、妖界之主已经只能欣赏美景了,不然还能干点什么? 再说了,是韩夜师弟同意要带他们过来的,难道韩夜师弟自己不知道他老婆有多大能耐?! 实在怕大家被波及,只消让弟妹飞过来将大家以六界放逐之术全部送走,不就不必担心了? 玄阳忍不住嘀咕道:“韩夜师弟就是故意来让我们看好戏的,为何不看?” 净真拂了拂红色的衣袖,哈哈大笑道:“就是!我看就数他看得最着迷,还提醒别人!” 一向厚道的清元则拍了拍韩夜的肩膀宽慰道:“师弟啊,别遮掩了,弟妹专心对付金刚明王,你就专心帮她拿主意,不是挺好吗?大伙儿看到弟妹降妖除魔、替天行道,这是由衷为你高兴,绝无他意。” 韩夜认识清元三年了,对于这样的老好人师兄还是很服气的,不由得抱拳道:“是,清元师兄,是我多虑了。” 而后,韩夜才恢复正常,从司徒云梦丈夫兼恋人的身份中脱离出来,回归到那盖世英雄、六界统帅应有的姿态,只听他向众人道:“诸位,内子施展万里蒸腾只是希望尽快将大雪山内的地水火风化为水雾,而后她就会用聚水灵术来压制金刚明王了。” “尽管她已经熟练掌握五灵仙术,但最喜欢的还是水灵术和风灵术,所以使出聚水灵术之后,她就会用气蒸方圆杀伤金刚明王的肉身。” “又因为金刚明王灭了百翎洲并害死了朱羽雕后,她可能会在那之后使出朱羽雕后的成名技——流风凝空波来摧残金刚明王。” “当她释放气蒸方圆和流风凝空波的时候,诸位还是宜落稳在峰顶,以灵力护住身体不被气流吹飞,尤其是已经成为孤儿的小英,大家请多加照顾一下。” 韩夜说话还是注意分寸的,他所说的“金刚明王害死了朱羽雕后”并未言明现在的迦楼罗就是朱羽雕后,不明真相的众人会认为金刚明王间接害死了朱羽雕后,如今金翅大鹏已死,这笔账自然要算到金刚明王头上去。 在场之人听韩夜说完他的预测,只有少数人略有怀疑,而一听韩夜说到“小英需要照顾”,巢湖太姥、广寒散人、净宁、羽霓裳、妃暄、玉致就都照顾小英去了。 一方面,大家都知道“金翅大鹏”肯定是活不了了,那么小英也确切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免同情之; 另一方面,众人当中小英最弱小,而韩夜还要专心和星辰配合为司徒云梦辅攻,显然第二梯队的英雄侠士就更应该去帮助小英、让韩夜和司徒云梦等人专心收拾其他人收拾不了的强敌。 正当巢湖太姥、广寒散人以灵力持护小英时,整座大雪山异变又生。 方圆五千里水雾带着月华日光像洪荒巨鲲吸水一般、迅速被顶天立地的司徒云梦吸到了右手上! 更确切地说,是吸到了金刚明王身上! 伴随着这一浩大景观的,还有司徒云梦施展聚水灵术时的渺远声音: “云雾霜雪,皆为灵水,聚!” 金刚明王能感受到,司徒云梦正以十倍于他的灵力在压迫着他的元神,尽管他的金刚之躯坚不可摧,但此时此刻,被司徒云梦抓在手里他什么也做不了! 随后,重达数千亿石的大雪山之水就凝缩成一个百丈范围的水球,尽数压在了金刚明王的身上!令金刚明王动弹不得、眼冒金星! “第一笔账,你杀害了数十万百翎洲无辜鸟类!灭绝人性!” 司徒云梦开始宣读金刚明王的罪状,说得义愤填膺、气盖云天! 众人这才想起,司徒云梦抓住金刚明王原本就是要找他算账的。 接着司徒云梦就开始宣读他的第二条罪状: “第二笔账,害本仙的弟子小英家破人亡!” 说罢,司徒云梦右手施展人间放逐之术,将金刚明王连同困住他的神水灵域一同放逐到九千丈高空,而后才双手用力一扣,大喝道:“气蒸方圆!爆!!” 话音未落,镇住金刚明王的大雪山水球砰然一声爆开,响声震惊六界! 苍天为之震颤! 大地为之胆寒!! 一瞬间,所有大雪山的水都又被炸成了雾气! 五千里云雾! 掩星! 遮月!! 仿佛为整片藏地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被司徒云梦这么一炸,金刚明王只觉浑身难受,虽未见得受多少伤,不坏金躯却在瑟瑟发抖。 但毕竟,比起三重天外神力的摩呼罗迦,金刚明王还是强了几倍的,所以他能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正打算看一眼双脚莲台下那重重云雾里的司徒云梦,却发现身旁已凭空化出一个五彩斑斓的盛大圆圈…… 紧接着…… 那司徒云梦竟突然从圆圈里冲了出来!! 原来,司徒云梦脑中灵光一闪,待使出气蒸方圆爆破之后,她又自己凝成了一道五彩玄光壁,并将五彩玄光壁的出口定在了金刚明王这边,而后亲自飞入这五彩玄光壁中,运用空间转换之法瞬间突袭到了金刚明王身旁! 这可把金刚明王打了个措手不及! 司徒云梦抖动着凰王翅膀,一把将金刚明王捏住,并朝着九千丈之下的大雪山以彗星坠地之势冲去!! 边冲边道: “第三笔账,你害死了本仙的朋友朱羽雕后!” “轰————————!!!” 司徒云梦自天而降,将金刚明王硬生生摁进了五百来丈深的大雪山山体里! 强大的冲击力一下就把大地打出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巨坑! 而司徒云梦化翼坠地时所带动的烈风,也远远吹到千里之外! “流风凝空波!!” 凰王霞帔高高扬起的司徒云梦,想起朱羽雕后不幸的遭遇、想起百翎洲的灭亡、想起小英今后举目无亲,她就不由自主地使出了朱羽雕后的成名绝技。 这一招的威力到了司徒云梦手中,不但是远远强于朱羽雕后,也远远强于迦楼罗! 但见司徒云梦那抓住金刚明王并伸入山体里的右手上,瞬间就吸收了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流风、雾气、土壤、火焰,并统统转为风灵力,将金刚明王压缩在一颗百丈大小的风灵球当中,不断蹂躏、不断绞杀! 金刚明王饱受摧残,面目扭曲,痛苦不堪!不坏的身躯,此时此刻却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煎熬与折磨! 司徒云梦此招一出,直接将方圆百里的大雪山打成了真空!! 而后,她将金刚明王继续抓在手里,拎到半空中,怒道:“感受被你摧残过的众生之痛苦吧!恸哭风暴!!” 言毕,司徒云梦展开五彩缤纷的凰王双翼,将手中的所有风灵力尽数释放而出,以她为中心,一股五百丈粗的巨大龙卷风迎空而上,冲向明月那头! 狂风肆虐!利刃绞割! 即便金刚明王有着强于乾闼婆十倍的不坏金躯,也被这狂暴灵力磨得浑身刺痛、遍体鳞伤! 可司徒云梦对于蔑视众生的敌人却是这般地冷酷!无情! 她张大着那双流波般动人的玉眸,焰云绕体、香风狂舞。 美丽而壮观! 英武而强悍!! 悲恸风暴倾泻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呼啸一声飞向苍穹之上、飞向银月彼端,消散不见…… 司徒云梦方才轻巧巧地使出了多种六界最强的五灵仙术,每一招都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着实令众生大开了眼界! 布恩神女峰上的众人只见得一阵水雾迎面吹来、一阵风暴又迎头掀来! 时而大地震颤不已,时而天空又云卷云开! 他们既感害怕、又觉过瘾! 而蜀山弟子们在惊叹弟妹实力强横之余,又不由得惊讶地望向师弟韩夜,面面相觑。 看来大家认识韩夜还不够深! 这韩夜师弟,简直就是六界之主司徒云梦肚子里的蛔虫啊! 太懂弟妹了! 连她出招的先后顺序都一清二楚! 就好像安排弟妹按照戏本在表演似的! 无怪乎弟妹能这么喜欢他! 星辰看大家又看着韩夜,挠头道:“大舅子,什么时候用震天一箭?我感觉我俩都可以歇口气了,干脆休息吧?” 韩夜的面颊上泛着一点旁人很难看出的微红,显是被同门看得不好意思了,故意不回应同门,这才沉声对星辰道:“妹夫,先让云梦打完,等她彻底摧毁了金刚明王的作战意志,你再射箭。如此,金刚明王的反攻之心就彻底死了,这样最稳妥。” 星辰点点头,关心地看向遥远那端正抓着金刚明王宣判第四大罪的司徒云梦,与其说是关心司徒云梦,倒不如说是关心她肩膀上的韩玉。 这时,整个大雪山又传来司徒云梦的黄莺出谷之声: “第四笔账!助暗天教主殷释天散播恐慌、蛊惑人心!” 司徒云梦将伤口正在快速愈合的金刚明王朝着天空用力一掷,金刚明王便如同一颗逆空流星飞上天际,等他飞到三千丈高空时,司徒云梦左手将金刚明王控于空中,右手作剑诀一指金刚明王,大喊道: “妙高须弥!” 话音刚落,除了布恩神女峰之外,四面八方大雪山的岩石土壤纷纷朝着金刚明王所在的位置飞去。 似悬空群峰朝拜后土娘娘! 又如天外飞石重塑岩土世界! 只听得“咚”、“咚”、“咚”地巨响传遍整个大雪山,不到一会儿功夫,一座千丈高山便被司徒云梦以造物主之力创造于三千丈高空之上!并将金刚明王牢牢地压在山体中心! 那一刻,珠穆朗玛神女峰不再是这世界之巅! 而被司徒云梦创造出的妙高山、须弥山,成为了新的世界之巅!! “本仙立誓!只要暗天教还在六界中存在一天!本仙便要带领大家,铲除黑恶,誓灭暗天邪教!!” 说着,司徒云梦朝着幻化而成的须弥高山伸出双手、张开五指,而后握紧拳头往回一拉,喊道:“佛祖现世!碾碎群邪!!” 此言一出,只听得轰隆隆巨响,那高达千丈、遮天蔽月的须弥大山向着中心处的金刚明王狠狠地收缩、碾压过去! 岩石毕竟不同于水和风,它沉重、坚硬、厚实! 金刚明王感受到了如同来自石磨地狱般骨头寸断、血肉模糊的痛苦! 痛! 好痛!! 剧痛无比!!! “啊啊啊————!!!” 头一次,六界众生听到了金刚明王的惨叫声! 在那一刻,众生明白了,司徒云梦就是这天地六界真正的一世之尊! 她慈悲,关怀每一个生命! 她忿怒,以无上灵力教化不听教诲的邪灵! 九天玄女悬浮于司徒云梦的肩膀之上,一边看她惩戒假明王,一边面带敬意地道:“我想起来了,兰香身上披着的那件霞帔,唤作‘凰王霞帔’。” 水落樱、金神蓐收、三霄娘娘、洪锦龙吉、韩玉以及骑着粉龙的清源妙道真君闻言,纷纷看向九天玄女。 惟有薛燕早已知道这件法宝的名目,但她仍然好奇这法宝到底是何来历,不免替大家问道:“玄大姐,你给大伙儿说说,这霞帔到底从哪来的?有什么用?” 九天玄女道:“三千年前,女娲娘娘游历天外天后,回来就跟我和瑶光说过很多天外天的法宝……这凰王霞披就是其中一个。” “龙生九子,凤育九雏。三千世界里有一只最大的凤凰,唤作凰王,传说凰王生孔雀大明王与金翅大鹏王,而孔雀大明王又一口吞了如来佛祖,虽被如来佛祖破腹而出,如来却将孔雀大明王尊称为:佛母!” 薛燕纤眉一扬,笑道:“那这样说的话,论辈分,凰王可算是如来佛祖的姥姥了啊!” 九天玄女没有接薛燕的话,继续向众人讲述方才凤凰霞帔的话题:“后来凰王在三千世界里涅槃后,没有选择重生,反而化作了这件凰王霞帔。” “此物拥有者,能以极快的速度转换五灵法术,雷风水火土、无物不御,且无惧三千世界里的任何火焰!” “和身为五彩之心的兰香确实很配。” 薛燕听得握紧了拳头,格外兴奋,而后她就听到九天玄女略感疑惑地道:“只不知,兰香是如何得到此物的?竟有如此造化。” 薛燕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给她变的。” 见众人均觉诧异,她又耸了耸肩道:“你们别看着本姑娘啊!本姑娘的五彩之躯也是小梦梦送的,没准她作为完全的五彩之心时期就能变这些东西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个超脱六界的天外游灵本也是会令众生难以理解的,包括九天玄女在内,她们均认为薛燕所言非虚。 司徒云梦能自行幻化出一个天帝伏羲,就难保不变出点别的什么东西来了,至少大家想象不到她的上限在哪!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司徒云梦的肩膀微微动了起来,看来,她又在宣读金刚明王的罪状了。 只听司徒云梦怒道:“第五!恐吓藏民,威胁类吉!” 还在说着这样的话,司徒云梦已经化作一道凰王魅影,高速飞出,一掌将比她矮两个头的小须弥山击得粉碎! “砰——!!!!!” 整座千丈高大的小须弥山应声爆裂! 岩石飞向八荒六合! 土灰飘为弥天幻雾! 但因为司徒云梦凰王灵气的影响,这些飞石并未落回大雪山,而是悬浮于空中,如同夜空繁星! 司徒云梦能感觉得到金刚明王灵力依然强大,还没被自己的妙高须弥压成碎末,她疾飞过去,又将金刚明王抓在手里,问道: “金刚明王,你可知罪?” 金刚明王差点被司徒云梦暴揍到昏死过去,此刻被司徒云梦抓在手里,朦胧中又听得他要替金翅大鹏背黑锅,忍不住辩解道: “慢!飞凰公主,这事不是本尊干的!” “是金翅大鹏干的!本尊并不知情!!” 司徒云梦还想开口叫金刚明王不要狡辩,站在她肩膀上的薛燕以天外神力高呼道: “别他娘的狡辩啦!” “不是你们暗天教给了那只色鸟法力,他有胆子威胁喇嘛头子吗?” “不是你监督色鸟、暗中认可,他有胆子威胁喇嘛头子吗?” “就是你干的!” “仙尊,揍他!!” 有薛燕帮腔,司徒云梦就是会觉得舒爽,这便省去和金刚明王废话的功夫,双手捧起金刚明王,念道: “天内天外众生,凡触犯神威者,当受极刑!” “天帝震怒,狂雷天牢!!” 九天玄女闻言点了点头,这又是司徒云梦偷师了天帝伏羲的绝技——狂雷天牢,凭借此法,莫说六界众生,就连天外神明遭受此法也难保不被重创! 天帝伏羲便是以此招威慑界外窥伺、蠢蠢欲动的万千恶灵! 只听司徒云梦念罢咒语,双手上放出神威煌煌的五彩雷电,在金刚明王周身化出一颗直径一百五十来丈的雷光大圆球,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破!” 莺声急唤,雷音顿起! 大雷球里的天帝狂雷以金刚明王的元神作为中心,向着这中心不断地轰击,在霎那间就轰出了超过六亿四千五百万的次数!! 既迅猛! 又狠烈!! 狂雷天牢一下就把金刚明王电得三首如焦炭、六臂似黑煤! 早没了忿怒威严的明王样!! 其实,金刚明王错就错在跟司徒云梦讲道理。 自古女人打架就不讲什么道理,否则她们也犯不着和别人打架。 而女人打到兴头上时再去讲什么道理,只会被打得更惨! 金刚明王身为天竺贵族却不懂这个道理,又被司徒云梦暴打了一顿。 他正有苦难言,忽听司徒云梦怒道: “第六!顶撞本仙!罪加一等!” 司徒云梦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将百里之内的飞岩、千里之内的水雾、万里之内的流风,尽数凝聚在金刚明王的身上,并齐齐转化为火灵力!! 渐渐地,司徒云梦手里捧着的不再是金刚明王,而是一颗散发着熊熊烈焰的三百丈太阳!! 而金刚明王就像神话壁画里画的那样,恰似太阳图案里那只黝黑的三足乌鸦! “你很有骨气,被本仙打成这样都不求饶,算个人物。” 司徒云梦露出一丝钦佩,但她并没有怜悯金刚明王,反而是兴奋地露出她那温柔而可怕的微笑: “不知明王是否能接得住本仙这一招……” “化为太阳的灰烬吧!” 司徒云梦双手奉天,将手心的三百丈巨大太阳以灵力送上天空! 渐渐地,太阳升至三千丈,照亮了整片夜空! 渐渐地,太阳升至六千丈,普照到整片没有冰雪的大雪山! 终于,太阳升到了万丈高空,让明明是夜晚的人间大地完全进入到了白昼时分!! 司徒云梦抬头望着天空,一手优雅置于腹间,一手推出并朝那火红的太阳张开五指,喊出了这招的名字: “残阳陨灭!!” “砰——————————————————————————————!!!!!!!!!!!!!!!!!!!” 灭世之音响彻了人间每一个角落! 残阳被摧毁时所产生的太阳风暴也席卷到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顷刻间,方圆一万九千里的整个人间陷入到了无穷无尽的火红世界当中!! 放眼望去, 天空一片火红! 大地一片火红! 环绕大地的四海,也是一片火红!! 那炽热的火焰如慈母一般温暖众生、温暖万物,令天地四海也焕然一新! 却唯独将忿怒灼热施加在了金刚明王一人身上!! 将金刚明王烧得奄奄一息、体无完肤!! 云霄仙子能感受到万丈高空的陷仙剑差点就被司徒云梦那毁灭太阳造成的冲击气流给逼回手里了,她满怀敬意地看向顶天立地的司徒云梦,只觉得此女对友温柔、对敌残暴,重情重义、关怀众生,确实够格做她和二位妹妹的六界之主了! 回想起当初三人还想着到长乐苑来帮司徒云梦的忙、帮完忙再去天外天游历,云霄仙子顿感有些无知可笑,便愈加坚定信念,无论如何要都跟着明主一起去实现众生平等的愿望! 而此时此刻的司徒云梦,正立于满天飞火之下,双眸熠熠生辉、妙发闪闪发光,她料定,这一手残阳陨灭使出来,金刚明王就算不死也该丢了半条命。 她遥望远方如同一颗小黑点的金刚明王,却感觉到了…… 金刚明王的生命竟在此时剧烈地燃烧着! 这厮竟还没有彻底放弃反抗! 灵力反而又比刚才强了不少!! 尽管还不至于威胁到现在的司徒云梦,但无论如何,司徒云梦总担心金刚明王会猝起发难、伤及众生,于是,她展开凰王双翼,朝着万丈高空飞了过去…… 金刚明王能用他的九只眼睛观察到司徒云梦即将过来。 他承认一直在轻视着司徒云梦,之前甚至觉得教主说要专心研究对付司徒云梦的方法是一件多余的事! 现在,他明白了,就算五大明王之首座——不动明王亲临,也决不能是此女的对手! 不! 哪怕合五大明王之力,亦非敌手! 此女,是名副其实的六界之主、万物之母、一世之尊! 法力等同于西方极乐世界的如来佛祖! 就像此女说的,自己只是扮作金刚夜叉明王的虚假化身,岂能与之争辉? 可是…… 为了实现暗天教主的理想,也为了替灭亡的天竺国复仇! 金刚明王甘愿与之争辉! 哪怕在教主眼里,自己真的只是一枚棋子!他也认了! 只要教主按照答应过他的,消灭这世上的神魔!那么死又何惧? 事到如今,金刚明王只想尽全力阻止司徒云梦破坏教主的宏伟计划! 他在被司徒云梦释放残阳陨灭之际,燃烧了自己的元神,马王髻化为金色的火焰,浑身也变得如黑金一般灿灿发亮! 他还记得教主教过他一招,非舍却性命不可使出的杀手锏。 那便是大日如来摧毁邪魔世界的无上秘技: 金刚界曼陀罗!!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四回 胎藏界 “金刚界如来以一切如来加持,于一切如来师子1座,一切面安立。时,不动如来2、宝生如来、观自在王如来3、不空成就如来一切如来,以一切如来加持自身。婆伽梵4释迦牟尼如来,一切平等,善通达故;一切方平等观察四方而坐。” ——《金刚顶经》 《金刚顶经》与《大日经》并称为密教两大根本经典。 而金刚界曼陀罗正是以《金刚顶经》为基础,以五方佛、四波罗蜜菩萨、十六大菩萨、八供养菩萨以及四摄菩萨共同筑起成身会法坛,猛如金刚,可摧破一切烦恼。 凭借此法,大日如来可运转全身灵力摧毁整个世界! 而金刚明王以燃烧生命作为代价,亦能摧毁六界当中的整个人间! 金刚明王双手合十,默念着《金刚顶经》经文,他知道,或许这金刚界曼陀罗依然无法杀死司徒云梦,但无论如何,即便能杀死她身边的九天玄女、痴地魔尊、金神蓐收、箭神星辰等神魔,也算是为自身夙愿乃至于本教大业尽了一份力。 金刚明王快速念完《金刚顶经》,朝万丈之下的大雪山推出双掌,并冲着大雪山众生高声喊道: “一切烦恼众生,既不归顺本教,那便死不足惜!” “本尊要将你们连同整座大雪山!统统碾得粉碎!!” 金刚明王的声音,又一次传遍了整个大雪山,甚至传遍了整个人间! 当韩夜听到金刚明王说要把方圆五千里的大雪山碾成粉碎的时候,他心中唯一的疑虑便消除了。 他从不认为金刚明王将迦楼罗的法力全部吸收就算是金刚明王口里的杀手锏,因为金刚明王虽然蔑视众生,却并不是小孩子打架、一点都看不清战场形势。 如果这厮没有虚张声势,那么他的杀手锏至少也该拥有压制八位上古正神或两位天尊级别的威力,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韩夜望着巨大遮天、正飞向金刚明王的司徒云梦,从司徒云梦身前向上约莫数万丈的位置,韩夜能看到四座金光灿灿的佛像若隐若现于云端! 这时,千里眼桃高明报道: “正上方!距布恩圣女峰六百里高处!突然出现三十六尊佛像!” 星辰补充道: “其中四尊高一千丈,每尊均拥有天尊级别的法力!” “另外三十二尊高三百丈,每尊均拥有上古正神级别的法力!” “目测,他们正以一刻5挺进二百里之速度向着我们逼近!” 众人听到星辰汇报着军情,不由得脸色大变。 就连九天玄女也略感担忧地望了蓐收一眼。 须知,如果四位天尊与三十二位上古正神组成一个军队攻打神界,那么即便由天帝伏羲亲率三清天尊、九天玄女、四方正神举全力迎战,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可现在,己方这边除去司徒云梦外,集合起来的力量至多仅达到四位天尊的规模: 玄女、蓐收、韩玉、星辰可算一位天尊; 三霄娘娘祭出诛仙剑阵算一位天尊; 第二真身水落樱、清源妙道真君夫妇外加昊天之境韩夜(非三重昊天之境)又可算一位天尊; 薛燕、洪锦龙吉再加上所有第二梯队英雄侠士,勉强算一位天尊。 如此一看,己方战力比起敌方战力还差着一大截,差了足足三十二位上古正神的兵力!非己方主力司徒云梦不可弥补! 所幸,司徒云梦已经预感到了威胁,甚至不惜抛下薛燕、韩玉、九天玄女等人,身先士卒朝着金刚明王冲了过去,让众生顿觉压力骤减。 可韩夜和薛燕听完星辰汇报敌情后,却不约而同感觉到不妙。 尤其是稳重的韩夜,他认为不能让司徒云梦一个人冲过去硬顶金刚明王的绝技,于是先化作一道白光飞到薛燕身边,再施展“幻天错影”,在司徒云梦只飞到五千丈高空之时将她换了过来,换回到了薛燕和韩玉身边。 司徒云梦在大事上素来听从韩夜的意见、没有抵抗韩夜换人的想法,让丈夫成功把她换了回去,双脚也稳当地落回大雪山山谷里。 薛燕提醒道:“把呆瓜召过来。” 司徒云梦二话不说,红袖一挥,便以龙唤之术将高空的韩夜也召唤到了身边。 薛燕算了算时辰,她认为距离金刚明王的金刚界曼陀罗攻到大雪山还有点时间,尚还来得及布置战术,这便又对司徒云梦道:“你别用法天象地了,我们大家全部去布恩神女峰汇合!” 司徒云梦点点头,将自己缩回原先恰到七尺的大小,她环顾四周的韩夜、薛燕、韩玉、九天玄女、蓐收、水落樱、三霄娘娘以及…… 骑着粉龙、高达百丈的清源妙道真君。 当司徒云梦把目光扫到这边时,东海六公主敖慧心才想起她和清源妙道真君现在依然颇为高大,按理说,他们也应该跟着司徒先生一起变回原先大小才对。 于是敖慧心提醒道:“咱们也变小吧,二郎。” 敖慧心喜欢喊清源妙道真君叫做二郎,是因为清源妙道真君肉身成圣以前在家里排行老二,老大柳过早就死了,三妹柳婵拜华山神为师、法号“三圣母”。 传闻,在三千世界里还有其他像清源妙道真君这般清秀俊逸、肉身成圣的神,有的姓杨、有的姓赵、有的姓李、有的姓邓,但在六界当中,清源妙道真君姓柳。 柳错一向尊重妻子敖慧心,抚摸着她的粉龙脊背道:“慧心,那我们接下来听韩大侠和司徒先生怎么安排吧。” 柳错和敖慧心齐齐变回原身,飞到了司徒云梦身边。 司徒云梦则施展凤返来到星辰身边,而后再施展龙唤,将韩夜等人召唤到了布恩神女峰顶上。 至此,包括司徒云梦在内的四十四人便完全集结于峰顶。 薛燕根据千里眼和星辰报告的信息,以慧眼观察天上那隐隐泛起金光的遥远云端,向众人说出了这一招的名目。 “金刚界曼陀罗?”帝师对这个法术的名称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人间数他最了解密宗功夫,他神色凝重地双手合十,向司徒云梦解说道: “尊主,传说只有具备佛祖法力的人物才能使出这招,一旦使出,便足以摧毁整个世界!” 薛燕对帝师道:“喇嘛头子,砸缸萌王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发动的这招,虽然不至于摧毁我们的世界,但就像他说的,那么多尊巨佛压过来,把整个大雪山碾得粉碎是完全没问题的。” 薛燕此言一出,众生皆尽哗然。 如果金刚明王一意孤行,而大家无法阻止他施展此法,那么整个大雪山都将毁于一旦! 居住于大雪山的乌斯藏十三万户也必然粉身碎骨! 司徒云梦望向万丈高空还在施法的金刚明王,对众生道:“唯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了,本仙亲自飞上去阻止他施法。” “不行。”薛燕摇头道:“当砸缸萌王念完《金刚顶经》后,他留在万丈高空的那个身体就只是一具躯壳了,就算你把他打个稀巴烂也没用!他的元神已经与金刚界曼陀罗融为一体,成为了曼陀罗正中央的大日如来!” 薛燕说着,拍了一下星辰的背,说道:“你现在再仔细瞧,那四个大佛的正中央是不是又多了个比他们更大的佛?” 星辰极目远眺,忽而星眸圆睁,对薛燕道:“燕儿姐你说得没错!刚才尚未成形,我没看清!现在,曼陀罗中央已经形成了一座约莫高达三千丈的佛像!正是大日如来!我感觉他比天帝的法力还强了!!” 韩夜听薛燕和星辰说罢,对整个战场的局势已格外清晰了,他牵起司徒云梦的手郑重地道:“仙尊,您关爱众生的心情,属下能理解。但我和飞燕尊者为何要召集大家过来,正是因为您仍需集结大家的灵力,才有机会一举击破金刚界曼陀罗!” 众人闻言,大多数都纳闷了起来: 金刚界曼陀罗如今的威力已经不是一界之力能够承受了,那么大家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六界之主司徒云梦足够强大,如果司徒云梦可以顶住、众生便能得救,万一司徒云梦顶不住、大家也只能等死。 哪里会有需要集结大家灵力才能击破此招的可能? 多了大家那一些些灵力,又能改变什么? 这时,帝师八思巴却双手合十,对众人说出了那个可能: “胎藏界曼陀罗。” 帝师随司徒云梦一同来神女峰降妖除魔后,他对司徒云梦的态度已经从尊敬彻底转为崇拜,且是既感亲切又觉崇拜,尤其是亲耳听到司徒云梦因为金刚明王恐吓自己而要替自己做主、为众生讨还公道,帝师便已认定,司徒云梦正是娑婆世界之主、一世之尊! 皇天之下,再无二主!! 帝师崇敬地看向凰王霞帔加身的司徒云梦,信念坚定地道:“尊主,只要您带着大家一同筑起胎藏界曼陀罗,就一定能摧破金刚明王的金刚界曼陀罗!粉碎金刚明王那漠视众生的痴妄!” 帝师回忆起《大日经》里曾记载过的内容,带着密宗三大法王略觉兴奋地向众生诉说:“中台八叶,不生不灭。子藏母胎,大日如来。胎藏界曼陀罗不同于金刚界曼陀罗,它的威力取决于大日如来对待众生有多么慈悲、多么平等!” 说着,帝师一手摊向司徒云梦,难掩激动地对众人道:“中土文化有云,天人合一,仁者无敌!小僧观察许久了,尊主能与整座大雪山呼应、又热爱众生,正是仁者无敌!故而,六界之内惟有尊主能将这个法术运用到登峰造极!” 司徒云梦没料到帝师对她的崇拜和信任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看向韩夜和薛燕,见韩夜和薛燕同时向自己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薛燕是以七窍玲珑心听闻“胎藏界曼陀罗”这招后,认为这招是唯一能正面确切击溃金刚界曼陀罗的招式。 而韩夜自然是鼓励妻子,让她放开手脚按照帝师八思巴的建议去行事。 于是,司徒云梦便让帝师八思巴帮助大家构筑法坛…… …… …… …… 临危关头,众人很是配合。 约莫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司徒云梦就摆出了胎藏界曼陀罗的阵型。 在那布恩神女峰峰顶之上,但见司徒云梦立于众生中央; 韩夜位居正东,薛燕位居正西,韩玉位居正南,星辰位居正北,玄女位居东南,蓐收位居西南,柳错位居东北,水落樱位居西北,正是胎藏界曼陀罗的中台八叶院; 云霄、琼霄、碧霄以三角阵型立于遍知院,象征着一世之尊以三角智火降伏诸魔的无上功德; 清玄、玄穆、清元、玄阳、净真、净宁立于持明院,象征着一世之尊降妖除魔、守护苍生的决心; 广寒散人、水灵素、李徽音立于观音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慈悲; 蓝无瑕、朱瑾、江无缺立于金刚手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智德; 荣叶大师、红教法王、白教法王、黄教法王立于释迦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法身; 帝师八思巴立于文殊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智慧与辩才; 沧浪、雾蟾、敖慧心、小英立于虚空藏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财富; 洪锦、龙吉立于苏悉地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成就; 巢湖太姥立于地藏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愿力; 桃高明、沈高觉立于除盖障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的定力; 一航道人、羽霓裳、张子陵、妃暄、窦仲、玉致立于外金刚部院,象征着一世之尊率领众生除魔卫道的信念! 合计四十四人、十二院构成了整个胎藏界曼陀罗,也象征着大日如来与众生一道平等共处、同甘共苦! 司徒云梦以“师法天地”之能,仅仅一遍就学会了帝师八思巴传授的《大日经》之精要,她双手合十,立于众人之中念道: “如是我闻:毘卢遮那世尊本昔誓愿成就无尽法界,度脱无余众生界故!一切如来同共集会,渐次证入大悲藏发生三摩地!乃现大悲胎藏生曼陀罗境界!” 司徒云梦如佛陀转生、观音再世般垂目吟诵经文,渐渐地,她身后的圆光也越来越明亮,五彩光华照耀在胎藏界曼陀罗中每一个人的脸上,令整座布恩神女峰上如同开出了一朵五彩的莲花! 而凰王霞披所散发出的洪荒太阳之焰光,恰如大日普照,也正是大日如来的真如实相! 藏地众僧感受佛音号召,个个变得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事到如今,他们对司徒云梦惟有狂热的崇拜! 他们认定,只有紧随司徒云梦的脚步、聆听教诲,方能修成正果! 天龙寺荣叶大师与藏僧们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 他们不由自主和司徒云梦一起念诵起胎藏界曼陀罗法咒: “内心妙白莲,胎藏正均等!藏中造一切,悲生曼陀罗!” “八叶正圆满,须蕊皆严好!大日如来现,众生皆成佛!” 念到这里,已经不是佛门弟子跟着司徒云梦在念经了,包括韩夜、薛燕、九天玄女、三霄娘娘、敖慧心、巢湖太姥、小英等六界众生,都跟着司徒云梦一起念经。 每一个人! 身上都渐渐绽放出五彩的佛光! 与此同时,金刚明王施展的金刚界曼陀罗也已经距离众人仅一百里的高度了! 金刚明王以元神化身大日如来状,住中央月轮,结智拳印,他庞大的身躯遮住了身后的月亮,体型是司徒云梦创造的小须弥山的足足三倍!神女七峰在他面前就像七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大日如来的前后左右分别是金刚波罗蜜、宝波罗蜜、法波罗蜜、业波罗蜜四亲近菩萨,每个菩萨均是大如山岳、金光灿灿! 而距离大日如来百里之遥的东南西北四方,又分别有四座比他小上许多的佛像,东为阿閦如来、南为宝生如来、西为无量寿如来、北为不空成就如来。 阿閦如来住东方月轮,左拳置于脐部、右手下垂,其前、右、后、左依序有金刚萨埵、金刚王、金刚爱、金刚喜四位菩萨,为其四亲近; 宝生如来住南方月轮,左拳置于脐部、右手结施愿印,其前、右、后、左有金刚宝、金刚光、金刚幢、金刚笑四位菩萨; 无量寿如来住西方月轮,结弥陀定印,其前、右、后、左有金刚法、金刚利、金刚因、金刚语四菩萨作为亲近; 不空成就如来住北方月轮,其前、右、后、左有金刚业、金刚护、金刚牙、金刚拳四位亲近菩萨。 五佛加上各自的亲近菩萨,共二十五尊佛像。 此外,大日如来的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又分别有金刚钩、金刚索、金刚锁、金刚铃四位菩萨,为四摄菩萨; 五佛四摄菩萨之外圈的八个方位又分别有金刚嬉戏、金刚花鬘、金刚歌咏、金刚法舞、金刚焚香、金刚觉花、金刚灯明、金刚涂香八位菩萨,乃八供养菩萨。 五佛、二十亲近菩萨、四摄菩萨、八供养菩萨,合计三十七尊佛像! 三十七尊佛像一旦列成阵型,便如同在苍穹之上结成了一张罗天大网,此网即将将整片大雪山网罗在内,任谁也无法从大雪山逃出生天! 即便相隔百里,众生也能清晰看到那大日如来的相貌、四方佛的外观以及三十二尊菩萨的轮廓,而且,随着他们持续逼近,众生还能看得越来越清楚,就好像一张画有金刚界曼陀罗的无边无际之壁画、罩向众生! 又仿佛这苍天无力再支撑自己,直接塌下来,要压碎它下方的万里河山!! 大家心知肚明,这比九天众神威力更猛的金刚界曼陀罗,一旦接触到大雪山,那便是山川崩碎、生灵俱灭!金刚明王并未吹牛,这一招的的确确足以将方圆五千里的大雪山碾得粉碎! 尽管能感受到金刚明王不惜性命施展的杀手锏之可怕,但身处胎藏界曼陀罗当中的每一个人,包括雏鹰小英,他们却不害怕。 甚至于进入到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境地。 就连星辰、千里眼和清源妙道真君都顾不上再报敌军方位,只是跟着司徒云梦闭目吟诵经文道: “一切有情众生……皆我子女……” “神明仙家!妖魔魂魄!” “凡尘众生,自在由我!” 司徒云梦念到这里,张开她澄澈如流波的玉眸,玉眸里正倒映着满天的金刚界曼陀罗,她右手作兰竖在胸前、左手作兰托住右手,将背后幻化而成的凰王翅膀不断扩大,大到十丈!百丈!千丈!! 凰王翅膀像温柔的母亲张开双手一样完全包裹住了众生,似乎在告诉着众生:“别怕,孩子们,天塌下来,为娘的替你们顶着。” 而后,愿力所致,心之所向,胎藏界曼陀罗在众人的加持下开出了一朵方圆千丈的纯白无瑕之莲花,在那布恩神女峰峰顶绽开、盛放! 司徒云梦念道:“子藏母胎,遇强则强!” 众生跟着念道:“子藏母胎,遇强则强!” 司徒云梦又念道:“集结众愿,摧破金刚!!” 众生又跟着念道:“集结众愿,摧破金刚!!” 就像司徒云梦教她的二十四弟子上课那样,她怀抱六界、垂怜苍生! 慈悲无穷无尽! 仁爱无休无止!! 那子藏母胎、为母则刚的信念,令天地、令众生亦为之动容!! “胎藏界曼陀罗——!!!” 司徒云梦右手化兰为掌,朝着迎面压来的金刚界曼陀罗一掌推了过去。 “胎藏界曼陀罗——!!!” 韩夜、薛燕、韩玉、星辰、玄女、蓐收、柳错、水落樱等中台八叶,连同遍知院、持明院、观音院、金刚手院、释迦院、文殊院、除盖障院、地藏院、虚空藏院、苏悉地院和外金刚部院众生一同推出右掌,以团结一心、摧破金刚之信念将各自的佛光轰向金刚界曼陀罗! 这时,洁白莲花已经不再只是开在布恩神女峰上。 珠穆朗玛峰神女峰、施仁神女峰、祥寿神女峰、贞慧神女峰、冠咏神女峰和卓木拉日神女峰上纷纷开出了同等规模的洁白莲花! 就连庞大的日光城上也开出了一朵宽达万丈的圣洁莲花! 人与人之间的共鸣, 人与天之间的感应, 均被司徒云梦的胎藏界曼陀罗发挥得淋漓尽致! “轰————————————!!!!!!!!!!” 只听得一声惊世巨响,布恩神女峰发出一道粗达千丈的白色佛光,会同大雪山各地数万道或粗达千丈、或细到十几尺的白色佛光,在一瞬间轰到了金刚界曼陀罗那三十七尊佛像上,竟硬生生将整个金刚界曼陀罗往后推了数里之远! 霞帔轻扬、焰云飞舞的司徒云梦则高声对金刚明王喊道: “金刚明王!你是不可能战胜本仙的!包括暗天教主也不能!” “我为众生,众生如我!” “即便洪荒诸天!哪怕宇宙诸佛!也无权恃强凌弱、蔑视众生!” “一切伪佛,给本仙统统化为乌有吧——!!” 司徒云梦此番言论极大地鼓舞到了身边的所有人,乃至于整座大雪山都剧烈震动起来,似乎在响应着司徒云梦的豪言壮语! “破!!!” 众生齐声呐喊,以韩夜为首的东方三叶率先轰爆了阿閦如来! “砰!” 紧接着,以薛燕为首的西方三叶也轰爆了无量寿如来! “砰!” 再然后,韩玉和星辰分别率众摧破了宝生如来和不空成就如来! “砰砰!”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众生军心大振,将亲近五佛的菩萨、四摄菩萨、八供养菩萨纷纷轰破!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越来越急促,响声也越来越宏大! 金刚明王化成的大日如来眼看着曼陀罗内诸佛各菩萨在极短时间内被连连摧破,仍不死心,双掌继续朝着司徒云梦所在的布恩神女峰峰顶推出,并喝道:“同归于尽吧!飞凰公主!!” 司徒云梦见他冥顽不灵,也终于双手齐出,朝金刚明王射出一道千丈佛光,也算是对忠心于暗天教的金刚明王抱以最后的一丝尊重。 当她双手齐出之时,大雪山所有圣洁白莲全部化为白光,连同她射出的白色佛光,令五千里大雪山沉浸在白茫茫一片当中! 将一万九千里人间变得只有白茫茫一片! 把苍穹大地也染得白茫茫一片,久久无法恢复原色! …… …… …… 待一切恢复原色时,韩夜抬头再看天空。 金刚界曼陀罗已经彻底被胎藏界曼陀罗所摧毁! 金刚明王的元神也被司徒云梦打得缩回到了原先的躯壳中,韩夜在空中能看到一个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小黑点,那便是惊魂甫定的金刚明王。 韩夜知道,金刚明王的信念并非坚不可摧,已经被方才司徒云梦集结众愿的法术彻底磨灭! 他不由得又看向妻子。 月光静谧地洒向大雪山各处,微风吹过司徒云梦的盈香发梢。 只见司徒云梦用手轻轻抚了抚右颊上的映月发丝,双手又端庄放回腹间,归于文静、归于慈和。 韩夜不由得看出神了。 那一尘不染之美丽! 那遍照人间之芳华! 这就是妻子司徒云梦! 为人娘亲的司徒云梦! 被六界众生尊为先生的司徒云梦! 慈悲如佛!凝聚众生! 貌胜天仙!怜爱世人! 跟着妻子一起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实在太痛快了! 此刻,韩夜那冷淡的外表下,热血还在沸腾着,他喝了一口梨花酒、看向薛燕,觉得同甘共苦、生死相随的伙伴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是的,薛燕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但同时,薛燕认为是时候封印金刚明王了,她提醒星辰道:“你个呆头呆脑的小神仙,快射箭!把砸缸萌王的兵器都打掉!别忘了这事。” “哦哦!”星辰连忙点头。 韩夜则反应过来,方才为妻子端庄美丽所滞,差点忘了安排星辰射出震天一箭。 “燕儿所言甚是!妹夫快上!” 经韩夜这么一提醒,星辰精神大振,纵身一跃跳到百丈之高,展开身后飞羽、取出射日神弓,引弓朝着远处的黑点射出一箭! 那箭忽明忽暗,正中黑点,初时没有任何响动,而后才听到远方传来一个琉璃坠地的碎裂声,金刚明王方圆五百丈范围内的空间被这一箭震成碎片,并哗啦啦地掉落在大雪山山谷当中! 同时被震成碎片的,自然还有金刚明王手里的七股铃、五股杵、黄金弓、白银箭、般若剑和妙法轮,它们像下雨一般洒落人间,令金刚明王彻底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机会! 注释: 1“师子”——通“狮子”,在佛文化中用以喻佛,指其无畏、法力无边。 2“不动如来”——又称阿閦(chu,四声)如来,为五佛之一的东方佛,需要区分的是,不动如来的忿怒身并非不动明王,而是降三世明王。但因为降三世之尊号对于本书有特别的意义,因此本书将五大明王里的降三世明王拿走了,换成了镇狱明王。 3“观自在王如来”——又称无量寿如来、阿弥陀如来,为五佛之一的西方佛。 4“婆伽梵”——亦称“婆伽婆”、“薄伽梵”,为佛之果号,有自在、炽盛、端严、闻名、吉祥和尊贵之意。 5“一刻”——清代以前以漏壶计时,一昼夜分为一百刻,一刻即为14.4分钟,接近现代的15分钟,《汉书·昌邑哀王刘髆传》中有云:“夜漏未尽一刻,以火发书。”今后笔者偶尔也会用这个单位表达时间,因为比起一盏茶(10分钟)和一炷香(30分钟)的时间表达方式更具体而正式一点。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五回 芳魂许 本来,金刚界曼陀罗与胎藏界曼陀罗有相通之处、并不完全对立; 然而,大乘仙法无优劣,自身功力有高低。 司徒云梦爱六界之深,已视众生如胎藏亲子,在境界上必然会高出金刚明王一层,加之司徒云梦能调用六界之内任意灵力,天生与自然共鸣,那么金刚明王就难免要一败涂地。 只是金刚明王自己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他先遭司徒云梦彻底破功、又被星辰一箭射爆所有法器,再无任何逆转可能,只能将九只眼睛圆圆地睁着,瞳孔也放得老大。 纵使不惜性命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连帮暗天教主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金刚明王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六只手,已然是斗志丧尽。 而那边厢,夜梦燕三人却是斗志昂扬、乘胜追击! “小梦梦,把砸缸萌王变小!再用五彩玄光壁切断他的身体与六臂!”薛燕给司徒云梦出主意道。 “燕儿,你跟着夫人一起去!银丝线控好别让那厮合拢!”韩夜提醒薛燕道。 于是,司徒云梦展开凰王双翼,一下就冲飞到了数百丈之高,只在原地留下一阵强烈风暴。 而她的身躯也带动着薛燕飞上天空,毕竟薛燕已提前在她身上绕上了数十根银丝线。 等司徒云梦飞到金刚明王面前时,金刚明王还没从刚才的挫败中缓过神来。 司徒云梦指尖凝聚无上仙力,右手一指金刚明王,喝道:“地煞七十二变!变!” 话音刚落,金刚明王的身躯就急速缩小、小到仅有七尺大小,除了三头六臂不变之外,体型已与司徒云梦相差无几。 然后,司徒云梦又双手凝结五彩神力,在身前结成了一道宽约三丈、色彩斑斓的五彩玄光壁,她疾飞而出,自上而下将金刚明王的三个头和六只手都套在了这光圈当中。 紧接着,司徒云梦就将五彩玄光壁的出口定在了离此处不远的三丈之外,在那出口处,能清楚看到金刚明王的三首九目和六只手掌从五彩亮光里齐齐伸出! “收!”司徒云梦双手一握,强行缩小五彩玄光壁,试图将金刚明王的身体硬生生截断。 金刚明王这时才反应过来,予以激烈抵抗并大喝道:“不!本尊乃金刚明王,身躯金刚不坏!!” 可是,金刚不坏之躯能抵御住空间的截断吗? 显然不能。 在金刚明王说出“金刚不坏”四个字的同时,五彩玄光壁已被司徒云梦完全地合上了,而他的身体也被封闭的空间斩断了三个脑袋和六只手臂! 被截断的身体虽仍然不死不坏,却无法马上重回到一起。 正当此时,薛燕已经借着司徒云梦的飞冲之力朝着金刚明王飞去,以金刚明王九只眼睛都看不清楚的手法将银丝线缠在了他的七尺身躯上,并带着那身躯远离了断开的三头六臂! 司徒云梦也并未停下动作,趁着薛燕控住金刚明王,她单手作诀,在身前幻化出了一本崭新的金灵天书。 “金刚明王!你传播邪教!蛊惑人间!滥杀无辜!蔑视众生!” 焰云缭绕、仙袂飘飘的司徒云梦单手作诀向上一挥,金灵天书的头一页便翻出了空白页,她将纤纤玉指指向金刚明王道:“本仙以一世之尊、六界之主的名义,将你封印于此!” “永远留在书里忏悔你的罪过吧!” 司徒云梦说着,将作诀之手横向一挥,只见金灵天书快速翻动,从中迅捷射出十道金光,正中金刚明王的身躯、三颗脑袋和六只手掌! 金光闪过,金刚明王那四分五裂的身体便被金灵天书分成十页收监在内,成为了天书之上的各类图案。 司徒云梦此举正是集合了夜梦燕三人的智慧和教训,因为金刚明王不弱于飞天幻后,即便此刻极度虚弱,难保日后不在单个天书结界内重新合成完整身躯,届时很有可能冲破封印、重见天日! 现在却大大不同,每一页天书里的结界均是各自独立,它们分别将金刚明王的三头、六臂和躯干封印,既能令殷释天的法力确切被削弱,还能狠狠地惩罚金刚明王。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脑袋和手,那便如同人彘,被封在天书里只会比死还难受! 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司徒云梦兑现她对朋友朱羽雕后的承诺,为百翎洲数十万鸟类报仇雪恨! 至此,六界英雄在剿灭鸟神坛的行动中大获全胜。 司徒云梦略施小法,用仙风裹住一行四十四人,将众人送到布恩神女峰之下,而后又将整座布恩神女峰以土灵术重塑,布恩神女峰完全脱离出金翅大鹏创造鸟神坛后产生的影响,恢复到与她另外六个姊妹一般的巍峨风采。 司徒云梦将双手端庄置于腹间,凰王霞帔变回飞凰束带系在她的映月青丝之上,周身焰云变回纯白披帛环绕于她的纤臂和柳腰之间。 大雪山,终归于宁静。 月华与星辉洒落在延绵无尽的冰雪山野之上,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既不再有六界英雄讨伐恶徒的纷乱, 也不再有暗天邪教凌驾众生的烦恼。 韩夜望着被僧人们围在中央虔诚参拜的司徒云梦,他很清楚,此战过后,司徒云梦不但是实至、更是名归了。 因为帝师八思巴一定会死心塌地奉司徒云梦为一世之尊,甚至说,他还会劝说人间皇帝忽必烈奉司徒云梦为六界之主。 这都是妻子应得的。 韩夜很高兴,比自己获得了殊荣更高兴。 或许,当一个男人格外疼爱妻子、而妻子又对自己从一而终时,男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妻子成长,并为之喜不自胜。 《易经》有云: “一阴一阳之谓道。” “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 现如今,并不是说男人一定要主外、女人一定要主内,而是夫妻心里头有一个小家,各自配合着把内外工作做好,如此,便已是天地之大义也! 韩夜喝着梨花美酒、看着六界众生簇拥在司徒云梦身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司徒云梦按照朱羽雕后临终的遗愿,隐瞒了朱羽雕后与金翅大鹏互换身体并杀死金翅大鹏、予以嫁祸的真相,同时,也为了让弟子小英从悲痛中走出来,司徒云梦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她将小英抱在怀里,如同亲生母亲一般抚摸着其羽毛,告知了小英及众人她所编造的“真相”: …… …… …… 那晚,金翅大鹏与朱羽雕后一夜温存后,想起自己已经害得百翎洲被灭族、又想起自己还爱着朱羽雕后和小英,终于在朱羽雕后的劝说下,决定改过自新。 为免金刚明王起疑,金翅大鹏让朱羽雕后跟着自己一起回鸟神坛,对金刚明王就说他成功征服了朱羽雕后,朱羽雕后今后将作为坛主夫人一起为暗天教办事,然后再找机会和司徒先生、韩大侠接头,夫妇二人今后作为他们安插在暗天教中的内应来行事。 朱羽雕后同意金翅大鹏的计划,却坚持让金翅大鹏先回鸟神坛,因为自己还想留在百翎洲祭拜族人一日、才能安心离开,金翅大鹏尊重了她的选择,独自返回了大雪山。 孰料,金刚明王并未离开,眼见金翅大鹏竟敢留下活口,他便杀死了朱羽雕后并嫁祸给金翅大鹏,以绝其后路。 金翅大鹏并不知道朱羽雕后已死,还在鸟神坛痴痴等候,但因为痛改前非,他不再恐吓帝师和乌斯藏、断了书信来往,喝令鸟护法和其余手下不得再吃无辜生灵,还将鸟神坛改造成了百翎洲的样子,只等朱羽雕后过来找他。 当韩夜、司徒云梦等人带着六界英雄前来讨伐的时候,金翅大鹏谨遵朱羽雕后的意愿,暗地相助,但又因为是小英生父,想看一下小英,这便中了韩夜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计。 正当他要向司徒云梦投诚之时,却被一直守在大雪山监视他的金刚明王察觉,所以金刚明王夺走他的灵力将他杀死…… …… …… …… 司徒云梦认为,金翅大鹏固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因为对朱羽雕后的爱,最终使他幡然悔悟、将功折罪,也算得半个烈士,六界众人不得再追究其过往罪行,更不得以此为由歧视小英。 众人绝大多数都完全接受了这个“真相”,在恍然大悟之余尊重了司徒云梦的决定——不再追究金翅大鹏的决定; 而少数了解真相的人,也选择尊重了司徒云梦的决定——撒谎保护小英及其家属的决定。 其实,司徒云梦很少撒谎,撒谎是韩夜和薛燕爱干的事,可为亲为友,偶尔,她不介意这么干。 无论如何,小英都能感受到司徒先生对她的爱,她只能紧紧抱住司徒先生的腰身、放声大哭,接受自己成为孤儿的事实; 但同时,她也决定,今后都要跟着司徒先生和同门一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让更多的同胞不再成为孤儿! 六界众生如司徒云梦一般对小英展现出了他们的包容。 人不孤,必有义; 道不孤,必有邻。 作为六界众生之一的薛燕,也觉得其道不孤,她欣慰地看着司徒云梦怀抱着小英,正准备陪着一起安慰小英,忽然,她耳边传来一个清柔、幽幽的歌声: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神女峰的明月……” “是大雪山的冰川……” …… 此时正当夜晚、银月高挂,冷不丁听到这几段歌声,薛燕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突然想起,这大雪山里也存在着许许多多的游灵,或许这些游灵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夙愿未了的,会想要告诉她一些事。 万一这里头有重要线索呢? 薛燕灵光一闪,将怀里的玲珑剔透丸取了出来,给司徒云梦服下,提醒她道:“小梦梦,刚才有个家伙总是在我耳边唱歌,你帮我留意一下,听听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于是,司徒云梦继续抱着小英,凭借玲珑剔透丸的药力环顾四周,她看到了大雪山上的各类冤魂正在脱离苦海、飞升鬼界、再入轮回,也看到了山谷里依然迟迟不肯离去的冰晶鬼魅、冻死亡灵。 无论何种鬼魂游灵,均在离开前对司徒云梦这边投来感激的目光,因为他们都知道,是司徒云梦消灭了金刚明王、捣毁了鸟神坛,解放了整片大雪山。 但最引司徒云梦注目的,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穿青裙、淡雅脱尘的女人。 此时此刻,女人只剩一缕芳魂残留在大雪山,她生得端庄美丽、气质秀若芝兰,体态婀娜,柔弱无骨,眼波盈盈似水,肌肤细嫩如霜。 相貌比之司徒云梦、水落樱亦不落下风。 似乎天上人间,能与之争艳的女子也少得可怜。 如果成为乾闼婆的菱香还活着,恐怕还会自叹弗如。 司徒云梦预感到了,此女应该是暗天教主殷无忌的一生挚爱——佘芷! 下一刻,那个女人开口了,她没有张开嘴巴,只是用魂魄的振动发出细微的声音,问道: “您是……六界之主吗?” “您知道……无忌现在在哪吗?” 司徒云梦微微睁大了玉眸,她先向薛燕点了点头,示意眼前这人就是佘芷! 而后,司徒云梦才柔声对佘芷的芳魂道:“他现在成了暗天教教主,改名为殷释天了。” “这大雪山的鸟神坛就是暗天教的一个分坛,金刚明王和迦楼罗都是他的属下。” “这段时间他们干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 佘芷四周的空气变得凝固,似乎是她在为此哀伤,良久,她冲司徒云梦点了点头。 “现在知道了。” 佘芷摇头叹息道:“没想到无忌会变成这样……可我现在却不能帮他脱离苦海……” 薛燕以慧眼观察,也得以加入司徒云梦与佘芷的对话,她道:“好啦,本尊者看得出来,你很善良,不愿意生灵涂炭。所以,你先把你和那个殷无忌的事和六界之主说说,我们看看后头这事怎么办!” 佘芷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薛燕的要求下,佘芷将她和殷无忌的往事娓娓道来…… …… …… …… 佘芷本是天竺国国王佉罗骞驮和天竺国皇后婆雅稚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 十一年前,蒙古铁骑早已攻破大理、收服吐蕃,大宋也岌岌可危,佉罗骞驮与大臣分析局势,认定人间之主最终将落到忽必烈大汗身上,蒙人肃清海内、一统江山! 大宋被灭只是时间问题。 为保住天竺国不被蒙古铁骑蹂躏,佉罗骞驮决意将秀若芝兰、美如水仙的女儿佘芷献与忽必烈,以成和亲。 年方二八的佘芷不愿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尤其是嫁给比自己年纪大上三十好几的忽必烈,于是乎,她逃离了皇宫,远走大雪山,宁可隐居于此、淡泊一生,也不听天由命、委曲求全。 这一年,恰好殷无忌来到了大雪山,他带着恩师宝象的全部希望,打算翻越方圆五千里的大雪山去天竺国求得《湿婆经》。 可大雪山不但是有金翅大鹏这等强大的妖王掠食当地生灵,还有强过熊罴的高山雪人、长相恐怖的雪弥勒以及游荡于山谷谷底的冰晶亡魂。 除了熟悉此地的藏民能小心翼翼绕过怪物之领地外,其余各人十有八九是有来无回的。 以殷无忌当时武林顶尖高手的实力,充其量也只算得一个普通仙派的长老,还远远不足以在大雪山里横行无忌。 在他用九层龙象般若掌击退三只高山雪人、再以小成摩诃指射死八只冰晶亡魂后,内力已然不济了,又好巧不巧地撞上雪弥勒,被十数只雪弥勒团团围困! 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众所周知,雪弥勒是一种毫无人性的妖怪,它们会疯狂袭击途径雪山的生灵,吸干其精血、再钻进皮囊内吃净五脏六腑,用它们本身的颜色将尸体表层完全变成白色,夜色下看去,这些妖怪活像一个常人大小的弥勒佛,故而藏民们才管它们叫做“雪弥勒”! 困住殷无忌的这批雪弥勒显是有些道行了,个头都足有两人多高,哪怕单独一只都需要殷无忌用十成功力的伏魔拳或全力以赴的韦陀杵才能打出伤痕,何况对方还有十几只! 殷无忌虽知此番凶多吉少,但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为了不让雪弥勒近身扑咬、令自己伤重殒命,殷无忌强行用大力金刚掌将一众雪弥勒打开了一个缺口,而后他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贞慧神女峰脚下,这便遇上了正在神女峰附近采摘雪莲的佘芷。 传闻,天竺国皇室拥有天人血脉、天生就会法术,作为天竺公主的佘芷亦不例外,她一手竖掌、一手拈花,朝着即将靠近殷无忌的四只雪弥勒吹出盐风,那四只雪弥勒一旦被盐风吹到便嗷嗷大叫,登时就像蚂蟥被撒了盐似的在地上左扭右摆、狂蹦乱跳,不一会儿便化作四团雪水,只剩他们吞食过的死者之衣物还留在地上! 佘芷这一手露出来,余下的雪弥勒就跟看到鬼似的,仓皇逃遁,总算抛下了殷无忌。 而伤痕累累的殷无忌眼见雪山美人突然出现,还以为是神女下凡搭救,一旦确定安然无恙后,自是精疲力尽地身子一软、软倒在佘芷的怀里,陷入到昏迷当中…… 之后,理所当然地,佘芷照料殷无忌、将他救醒,还把自己喜欢喝的青稞酒拿给了殷无忌喝。 其实,佘芷逃离天竺国,原本只是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而殷无忌通晓中外、满腹经纶、四条眉毛、玉树临风,二人一旦在大雪山遇上,互帮互助、同甘同苦,佘芷没理由不喜欢殷无忌。 殷无忌也没理由不喜欢佘芷,他和佘芷一男一女独处大雪山山谷里,满怀憧憬地诉说着他对未来世界的向往和信念。 天性善良的佘芷被殷无忌解救世人的执念打动了,决意陪殷无忌翻过大雪山、去往天竺国,而后送殷无忌进入天竺国后,她再返回大雪山。 可越和殷无忌待久了,佘芷就越喜欢殷无忌,当二人真正到得天竺国境内时,殷无忌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佘芷,恳求她不要离开,直言自己洁身自好,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一个人。 如果就此分离,或许今后都是遗憾。 佘芷深受感动,最终决定和殷无忌一起面对父亲佉罗骞驮和母亲婆雅稚。 然而,直到殷无忌以圣典教调停使者觐见天竺国王佉罗骞驮时,殷无忌才知道佘芷竟然是天竺国公主! 佉罗骞驮虽然为人暴躁、声动如雷,但婆雅稚却母仪天下、通情达理,在佘芷离家出走之时,婆雅稚劝说佉罗骞驮,说女大不中留,如果他们的女儿极度不愿嫁给忽必烈,那么嫁过去不但起不到和亲的作用、反而会激怒大汗,终致蒙人踏平天竺,那便事与愿违了。 倒不如尊重女儿的选择,多听听她的意见,她愿为了天竺国和亲自然最好,即便不愿,一家人在一起也好歹能想点其他办法。 佉罗骞驮起初还特别生气,天天在宫殿里发火砸东西、打骂随侍,时间久了,渐渐也就接受了婆雅稚的观点。 可以说,佘芷回来得正是时候,正是佉罗骞驮完全消气并接受婆雅稚观点的时候。 看到佘芷能回来,佉罗骞驮和婆雅稚都很高兴,对于佘芷不告而别当即表示不予追究,同时也感谢殷无忌送佘芷回宫。 而后,在安排殷无忌留宿宫殿的当天晚上,佉罗骞驮和婆雅稚就好好地询问佘芷的意见。 佘芷亲口说非殷无忌不嫁,但佘芷又提到,殷无忌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求得《湿婆经》。 天竺国人均知,那《湿婆经》是天竺国秘宝,自从被圣贤瓦苏笈多1存于湿婆殿的湿婆大神神像内之后,至今无人取出过。 天竺国人素来以湿婆大神作为至高神明,更无人敢凭借外力损毁神像将此经取出,所以《湿婆经》至今无人取出。 佘芷劝说父母道:“如果无忌可以取出《湿婆经》,那就说明他得到了湿婆大神认可,是真真正正的救世主。不但能解救中土世人,也能解救我国,让我国免遭战乱、永享和平……为何不让他试试?” 婆雅稚同意了佘芷的建议。 佉罗骞驮也姑且同意了佘芷的建议,反正忽必烈大汗现在忙着打大宋,暂时也没功夫杀到天竺国这边来。 于是,第二天佉罗骞驮就将殷无忌请到了湿婆大神那高达十丈的巨像前,叮嘱道:“使者,我女儿认可你,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不要让我女儿失望!” 殷无忌感谢佉罗骞驮给予机会,他也很珍惜这次机会,对湿婆大神自然更是极尽虔诚,甚至于陷入痴迷境界。 他跪于湿婆大神神像最靠前的那个固定于地的石蒲团之上,虔诚祷告,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期间都是佘芷过来给他送饭、擦汗、悉心照顾。 每过得一刻,殷无忌便以中土习惯朝着湿婆大神三跪九叩,一天下来能磕九百个头,三天足足磕了二千七百个头,硬生生把石蒲团都快磕破了、把自己也磕得额头扁平了,这时,湿婆大神那第三只原本闭上的眼终于打开,从中掉落下来一卷书,佘芷上前拿起一看,正是《湿婆经》!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圣贤瓦苏笈多信仰湿婆极深,他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他更信仰湿婆的人,除非这人能够在三天之内对湿婆磕二千七百个头! 是以,瓦苏笈多在那石蒲团内装了机关。 参拜者磕太快太轻,说明他敷衍了事,机关会重置; 参拜者磕太慢,说明他诚意不足,那么到得一个时辰内磕不够七十二个头,机关也会重置。 非得在三天之内按照节奏磕二千七百个头,方能将湿婆大神的第三只眼打开,掉落天竺秘宝——《湿婆经》! 殷无忌和佘芷眼见大愿已成,不免欣喜若狂、相拥而泣! 闻讯赶来湿婆殿的佉罗骞驮和婆雅稚也颇为高兴,佉罗骞驮当即宣布,殷无忌就留在天竺国参研《湿婆经》,待习得无上瑜伽后,他便将自己的女儿佘芷嫁给殷无忌,以使天神庇佑、国泰民安! 殷无忌自然愿意娶佘芷为妻,但他同时又想起圣典教师父宝象和师兄们等着他回去传经,便对佉罗骞驮说,想带着佘芷和《湿婆经》一同回去。 佉罗骞驮唯恐殷无忌再也不回天竺,那样不但是丢了宝贝女儿,还失去了天竺抵御蒙人入侵的唯一希望,自然万万不肯答应!甚至扬言要把佘芷和殷无忌永远留在天竺! 婆雅稚则劝说殷无忌:“孩子,我和陛下都知道你对佘芷绝非虚情假意,你不愿意和她分离。” “不如这样,你先把佘芷留下,等你到中土圣典教传完经后,再返回这里也不迟啊。” “请理解我们作为一国之主只是图个安心,并非不信任你。” 殷无忌既已将佉罗骞驮和婆雅稚认作半个岳丈岳母了,也不太想让二人担心,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佘芷,让佘芷放宽心在天竺等他回来。 佘芷也觉得母亲婆雅稚所言不错,不让无忌回中土就无法实现他的理想,跟着无忌一起走又怕父亲母亲坐立不安,反正父母已经同意把自己嫁给殷无忌了,多等个一年半载又何妨呢? 所以,佘芷就留在了皇宫里,数着日子,盼着心上人早点归来。 她等啊等啊…… 等啊等啊…… 却没有等到殷无忌…… 等来的只是金神蓐收率领二十四雷将、五百灵官降下的灭国狂雷!! 九天神雷威力无穷,顷刻间就将天竺和波斯所在的陆地炸成灰烬! 将天竺宫殿炸成齑粉! 将父皇母后炸得粉碎! 将自己清丽脱俗的躯壳也炸得粉碎! 连三魂七魄也难以保全! 惟有一缕心愿未了的芳魂,向着中土飘去。 可是,当佘芷的芳魂飘到大雪山时,却因为此地风雪太大、随时可能将魂魄吹散,故而令佘芷只能暂时躲藏在贞慧神女峰的山谷底下。 那里也是她第一次和殷无忌见面的地方。 佘芷相信,当大雪山不再风雪交加的时候,她就能飞出山谷,去往殷无忌所在的圣典教了; 又或者,殷无忌偶尔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会听到自己的魂魄在他耳旁亲唱起那天竺国的歌曲: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神女峰的明月。” “是大雪山的冰川。” “是那璀璨的星光。” “是那明媚的蓝天。” “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深深地把你依恋。” …… …… …… 注释: 1“瓦苏笈多”——历史人物,公元九世纪人物,生卒不详,相传为克什米尔湿婆派创始人,其主要著作为《湿婆经》。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六回 凤佛姥 司徒云梦听完佘芷诉说她和殷无忌的故事,陷入了沉默。 薛燕却无法保持沉默,对佘芷的魂魄道:“你觉得现在的阴湿天,还是那个一心想着你、记得你的殷无忌吗?” 佘芷困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 薛燕看了司徒云梦一眼,她觉得司徒云梦肯定不便开口说要利用佘芷去制约殷释天,但的的确确,佘芷又极有可能成为殷释天的软肋,为了达到最终目标是绝不能放走的。 那么,丑话只能薛燕来说了。 薛燕便道:“不管怎样,都是你情定终生的人在六界里头干坏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可薛燕没说出来的话是:殷释天为了纪念你,再也没去找过其他女人,哪怕姿容极美的乾闼婆和紧那罗投怀送抱,他都觉得厌恶。 薛燕不打算让佘芷知道殷释天有多爱她,以免此女因过度爱恋殷释天而中途变卦、反与众人作对,局势会变得不好控制。 薛燕虽不舍得欺负弱者,但她认为如果韩夜知道这事、为顾全大局也只能选择隐瞒一部分事实。 司徒云梦也想要和佘芷说几句,薛燕在旁提醒道:“咳咳!仙尊,佘芷姐姐有很多话要对我们说的,请您不要抢话。” “是吧?佘芷姐姐。”薛燕明知故问地看向佘芷。 司徒云梦听从了薛燕的建议,将双手端庄置于腹间,不再言语。 而佘芷则水目盈盈地点头回应道:“是的。或许无忌只是因为我离开人世、天竺国被灭,所以迁怒于这世界,那么于情于理,我都该劝他不要继续为恶。” “但这不算是什么帮助,乃是我为无忌赎罪。” “你们能保证……一旦我劝得他不再作恶,你们便放他一条生路吗?” 这时候,按理就该司徒云梦出面说话了。 但司徒云梦还记得要听薛燕的话,所以没第一时间出来表态。 薛燕却不想老是一个人在旁边抖机灵了,于是看向司徒云梦道:“仙尊,饶不饶过阴湿天,您说了算,属下做不得主!”说话之间,薛燕面朝司徒云梦,却把目光瞟向佘芷,示意司徒云梦接茬儿。 司徒云梦这便懂了,郑重地对佘芷说:“佘芷,本仙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劝得殷无忌诚心悔过,本仙虽仍然要惩罚他,但不会取其性命。” 有司徒云梦这句话,佘芷便放下心来。 而司徒云梦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也松了口气,因为她曾答应过菱香不杀殷释天,原本正愁没得台阶下,如今有佘芷在,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殷释天放下屠刀、销毁他座下的所有暗天教分坛并将余下明王和八部天龙论过惩处。 佘芷向司徒云梦和薛燕露出了感激的微笑,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她双手合十对二女道:“多谢六界恩主和飞燕尊者仁慈,只要能留无忌一命,我定当全力配合你们。” “请把我也带上吧。” “一旦见到无忌,我当用尽所有办法帮助他迷途知返。” 其实,只要把佘芷的魂魄收进我方阵营里,那便已经是“夺其所爱则听矣”了,还怕殷释天翻起什么大浪? 只消到得关键时刻,韩夜或者薛燕对殷释天来一句:你老婆在我们手上! 看他殷释天还敢不敢嚣张? 所以,薛燕提议司徒云梦用金灵天书将佘芷封印,等找到殷释天了再把佘芷放出来。 而司徒云梦则温柔且不失客气地安抚佘芷,说要委屈她一阵子、但不会让她在天书结界里等太久。 燕、梦二人一硬一软,很快就将佘芷招呼到天书结界里去了,并且为了跟金刚明王的躯干断臂隔远点,薛燕让司徒云梦把佘芷封入了天书的最后一页。 等办完这件事后,司徒云梦才向一旁的众人解释刚才的对话、讲述佘芷的故事。 因为除了司徒云梦和薛燕,旁人不但是看不见佘芷的芳魂,也听不到佘芷的低语,如无司徒云梦细细分说,大多数人就会一头雾水。 韩夜听罢以后,故作冷淡地对薛燕道:“喂,薛女侠,这事干得漂亮。” 薛燕也难得地不和韩夜斗嘴了,纤眉一扬回曰:“彼此彼此!呆瓜,有一说一哈!你判断让大家先来大雪山剿灭鸟神坛,可真是押对了宝!” “整个局势看起来对我们就十分有利了。” 在场之人,只有少数人觉得拿佘芷威胁殷释天并非名门正派之行径,多数人,哪怕九天玄女和金神蓐收都觉得问题不大,大伙儿亲眼见到神仙打架有多么惨烈,稍一不慎就是山河破碎、天崩地裂!所以,如能尽早降伏殷释天,用些非常办法也无可厚非,为人不必过于迂腐。 然而,一切真会这么顺利吗? 至少在当时,韩夜心头仍然有一丝不安。 可韩夜也说不上来这一丝不安究竟源于何处,只能在沉思之际,唤出银雕乘着大家回到了日光城…… …… …… …… 就在司徒云梦将金刚明王封印的那一刻,殷释天也获悉了金刚明王战败的消息。 在六界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四面深渊、十丈见方的神坛上。 殷释天与毘沙门、娑伽罗、不动明王和甘露明王正讨论着金刚明王的失败。 殷释天依然站在五芒星法阵的正中央,只是五芒星的其中两个角,此刻已分别悬浮着两位神明。 其中一位,身高一丈,浑体青蓝,右手举剑于胸、左手提索于前,发垂披肩、愁眉瞠目、背负猛火!正是号称五大明王之首的不动明王! 另外一位,也是身高一丈,遍身青绿,四面八臂、表情各异,毒龙为璎珞,虎皮作下裙,发色黑赤交错,头顶三朵焰云!正是号称五大明王之一的甘露明王①! 而神坛外部那八角形的相邻二角,也分别立着两位神明。 一位头戴天王宝冠,身绕金色披帛,为毘沙门。 一位头长龙王犄角,肩披碧涛龙袍,为娑伽罗。 昏暗的灯光依然照不清他们的面容。 而穿着星空法袍、身高七尺的殷释天,正双手负于身后,用右手四指摩挲着掌心,对众人道: “金刚明王虽忠于本教。” “奈何对手太强,败得理所应当。” 说话间,殷释天收回了他施展在金刚明王身上的共视眼,双目也不再发出紫光。 共视眼可以直接获取到被施术者的视野,是以,殷释天借助金刚明王的身体观看到了司徒云梦的一招一式,他点评道: “五彩之心果然强大,即便我亲自出手,亦无必胜把握。” 甘露明王正面的那张慈悲之脸开口说话道:“是啊,金刚明王连金刚界曼陀罗都使出来了,依然无法占得半点上风,就算……” 甘露明王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不动明王,略有一丝畏惧,就没把这话说下去。 殷释天却替他说道:“就算你们四个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 “是!”甘露明王、毘沙门、娑伽罗点头道。 “是。”不动明王很不情愿地点头道。 殷释天望向神坛之上的浩瀚星空,黯淡星光微微照亮了他的八撇胡须,他对众人道: “这就是为何我会在里蜀山选择撤退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韩夜在虚张声势,他的太虚解体根本不足为惧,但我不能不考虑司徒云梦的上限。” “我本以为,仅是六界之内,无人能杀死司徒云梦;现在看来,纵使六界之外,除非湿婆大神亲临,亦无人能杀死司徒云梦。” “很可惜,金刚明王虽然使出十二成功力,却依然未能替我逼出司徒云梦的全部实力。” 毘沙门和娑伽罗闻言,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充分理解了殷释天为何不再与司徒云梦等人正面交锋,身为暗天教教主、我军统帅,一旦正面受挫,则大大不利于本教后续行动。 至少,教主殷释天为求稳妥,就不得不去修炼《湿婆经》里足以克制司徒云梦的法术,否则,一切神魔殒灭计划,终将成为泡影! 不动明王冥思片刻后,对殷释天道:“依本座看,下一步,韩夜那小子应该会去攻鬼神坛了。韩夜的仙法武功虽不足惧,但他很狡猾,司徒云梦又听他的话,二人配合起来不可小觑。” 娑伽罗觉得不动明王在说废话,难道教主不知道韩夜狡猾吗?韩夜毕竟是能够把教主震慑到不敢轻举妄动的角色,此人甚至想到了封印金刚明王以削弱教主法力的办法,教主不可能不考虑此人的威胁。 但是这个不动尊者吧,为了飞回他的西方极乐世界,主动合作、甘居人下,却过于想要争功表现,令娑伽罗尤为不悦! 而毘沙门比娑伽罗更顾全大局,所以暗天教主才安排不动明王协防毘沙门镇守的天神坛,安排甘露明王协防娑伽罗镇守的龙神坛。 殷释天没有正面回答不动明王的话,他八字胡微微上翘,说道:“去攻鬼神坛很好啊。就让夜叉和镇狱明王,和他们好好玩玩。” “夜叉偏安一隅,镇狱明王又曾在锁妖塔被薛燕捉弄、急于报仇,他俩会和韩夜等人纠缠很久,虽然最终会被攻陷,但他们也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韩夜、司徒云梦和薛燕慢慢探索黑暗地狱无光城,并非坏事……你们去了也只是稍微拖延一点点时间罢了,还不是他们全力之下的对手。” 不动明王听到殷释天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颇为不悦,哼了一声,只道:“那么教主,不正面交战就罢了,为何不去偷袭司徒云梦的住所,令他们首尾难顾?” 娑伽罗终于忍不住这厮了,大声替殷释天向不动明王发话道:“不懂就别乱出主意!没听教主说吗?司徒云梦会龙唤之术!而且随心而动、施展极快!” “韩夜又是故布疑阵、又是安排大量眼线放哨,只需我们过去,司徒云梦就会把人都召唤走!” “有脑子吗你?瞎折腾?!” 不动明王显是忍耐娑伽罗许久,听得此言,背后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他将俱利伽罗剑一指娑伽罗,怒道:“放肆!你是看本座的宝剑不锋利吗?!” 俱利伽罗剑乃不动明王随身宝剑,传说正是他降伏过的魔王黑龙所化,不动明王拿出这剑,恰恰就是对龙王娑伽罗最大的藐视。 “哼!我宝枪神锏也未尝不利!!” 娑伽罗说着,左手冒火、化出一柄虬龙三棱锏,右手凝水、变成一杆螭龙分水枪,立时便要与不动明王动手,却被毘沙门拦了下来。 毘沙门顾全大局,向不动明王抱拳道:“尊者,我兄弟性格有点冲动,我代他向你道歉!眼下正是我暗天教大展鸿图的紧要关头,我认为我们都应该放下彼此的矛盾,一致对外,尊者以为如何?” 毘沙门说着,却不看不动明王,反而看向殷释天,其实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要殷释天发话,只是想提醒不动明王:这里的老大不是你!是暗天教主! 不动明王毕竟顾忌殷释天,只是恶狠狠盯了娑伽罗一眼,收回宝剑,忿怒渐消。 “你也把兵器收了!”毘沙门冲娑伽罗道:“多大的人了,当着教主的面亮什么兵器?不懂事?!” 毘沙门虽然看上去是在教训娑伽罗,其实暗地里却在骂不动明王,毕竟,是不动明王先亮的兵器。 娑伽罗听毘沙门说罢,气也消了大半,铁着脸把左右手的枪锏都收了回去,双手合十,恭敬看向殷释天,不再言语。 殷释天等众人自行化解了矛盾后,这才面带威仪地环顾众人道:“好了,毘沙门所言不错。眼下正值紧要关头,谁如果故意挑事、与教中同道起内讧,我便会收回他的全部法力!” “你们莫非忘了乾闼婆和紧那罗的下场吗?” 殷释天此言一出,登时便震慑住了不动明王和甘露明王,毕竟这些明王还不至于嫌自己命长。 “安心守好你们各自的分坛,我说过,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拖时间。一旦我掌握了限制五彩之心的诀窍后,自会带你们杀上九天,斩天帝、诛神魔!” “而且,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让韩夜封印你们的,我另有办法。” 既然殷释天都这么说了,不动明王、甘露明王、毘沙门与娑伽罗自然点头称是。 但同时,他们也知道,殷释天这回是棋逢对手了,他亦会拿出自己最佳的状态决战司徒云梦、韩夜等人,为暗天教众谋取一片新天地! …… …… …… 在暗天教核心人物商讨要事的当晚,夜、梦、燕、星、玉等一行四十四人就返回了布达拉宫。 司徒云梦将本属于大雪山的灵力又统统还给了大雪山,她本打算马上回去太平镇,看看孩子和弟子们是否仍平安无事。 但帝师和三大法王却盛情挽留,恳请司徒云梦无论如何要在此暂住一宿。 九天玄女和星辰分别从分身处得来消息,向司徒云梦汇报:暗天教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未袭击过韩宅,就连太平镇外那些貌似暗天教探子的可疑人员,也只是匆匆观望了一下此地,不等星辰分身引弓射箭、便已溜之大吉。 各人家小,尚还平安。 那么,似乎也不必着急回去了? 司徒云梦看向韩夜,看丈夫还打算在这里再办点什么事。 韩夜确实有事代办,他冲司徒云梦点了点头,以示同意留下。 于是,司徒云梦便答应了帝师的请求,带着众人在布达拉宫住了一晚。 布达拉宫建在玛布日山之上,高达近百丈,共分十三层。 它如同一位雄伟的守护者,庄严屹立于日光城的土地上,俯瞰着整个城市和四周山脉; 又如同一座巨大的佛像,在众多藏族建筑、佛塔和经幡的拥护下,共筑成一幅壮美的城镇画卷,勾勒出藏地的宗教文化底蕴,也呈现出民众以悠久岁月而凝成的灿烂智慧。 是夜,清风明月。 布达拉宫银辉阵阵,神圣而肃穆。 在那布达拉宫的殿外,韩夜和妻子司徒云梦凭着石栏、一同眺望整座日光城的壮美夜色。 韩夜虽然对妻子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但偶尔,他喜欢隔开一点点距离去看妻子。 大约,一臂的距离。 这个距离可以让韩夜以六界众生的角度充分欣赏六界之主的美貌。 不同于拥在怀中的近距离娇美, 也不同于触不可及的远距离秀美。 此时,司徒云梦依然穿着那一身素衣黄裙,妙月光华照在她窈窕动人的柔躯上,令她既添几许清冷、又增几分典雅。 如瀑长发轻飘,若云披帛随风。 她很耐看。 确实是耐看。 不同角度有不同的耐看之处。 所以韩夜没有说话,就算时间只停留在这一刻,他也已知足。 可司徒云梦却微微蹙着柳月眉,神色略带一丝哀愁。 经历了这么多,司徒云梦已自然而然能敞开心扉、告诉她的灵魂伴侣心头之不快,她看向一旁的韩夜道:“阿夜,我觉得自己还是做得不够好,让小英成了孤儿。” 话语间,司徒云梦正一手托腮放在石栏上、一手扶着石栏的边缘,从出神眺望远景的姿态、过渡到认真注视恋人的神情,滢滢玉目里泛起丝丝水雾,看上去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但韩夜懂她,那其实是她因怜悯弟子孤苦而陷入的悲伤,并非她故作可怜、吸引别人怜惜。 然而除去这我见犹怜的神情,现在的司徒云梦又有她值得被韩夜吸引的地方了,那便是司徒云梦微微俯身时所展现出的腰背。 司徒云梦不但拥有弱柳扶风的纤腰,还拥有白璧无瑕的玉背。 隔着洁白素衣,韩夜能看到妻子的背部轮廓清晰、肩胛优雅起伏,如同雪山秀岭般自然流畅,正看平滑柔和、侧看又是线条优美,仿佛她朗诵的诗文般韵律十足,又恰似她描绘的墨画般细腻温婉! 更何况,拥有如此美好身段的绝代佳人还恰好需要他的宽慰。 韩夜自然而然会把手轻轻放在司徒云梦的背上,拍上一拍、抚上一抚,既疼爱她的身体也热爱她的灵魂。 韩夜开解道:“别自责,如果你做得还不够好,六界当中就没人做得比你更好了,夫人。” 司徒云梦眉间的忧伤却无法散去,回道:“可是……我只有师法天地、幻化无穷的全能之力,如果像女娲娘娘那样拥有全知之力就好了,就能早点发现雕后犯傻……只要能及时阻止雕后和金翅大鹏互换身体,她就不会死,小英也就不会成为孤儿。” 韩夜感受到妻子陷进情绪里去了,这时候,他只能像以往一样,伸出手去、揽住司徒云梦的香肩,将其带进自己的怀中。 每次抱在怀里,韩夜总能感觉到司徒云梦肩头微耸、略显娇小,就难免会雄心顿起,他温声对司徒云梦道:“夫人,你并不适合拥有全知之力,那个能力会把你害苦的。” 司徒云梦感受到韩夜在尽丈夫之责,也总能慢慢恢复宁静,她睁着大大的流玉双眸看向韩夜,好奇他又要怎么宽解自己。 只听韩夜说:“绝对的全知,就等于知道这世间一切正在发生的事,却无力去阻止,难道不痛苦吗?” “可你就算分出一万个身外身,分派过去解决你所知道的事,除了让自己脑袋炸开花,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你要是脑袋开了花,成了痴呆,不还得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韩夜三两句话,就把司徒云梦拧紧的眉头给松开了! 那“讨厌”的感觉一下就上来了! 司徒云梦从哀伤中瞬间脱离出来,抬手锤了一下韩夜的胸膛,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这就是韩夜,老实又不老实的韩夜。 司徒云梦真的怀疑他离开自己八年期间跟谁谈过恋爱!要不然怎么解释他那张嘴那么厉害,回回能把自己哄得心花怒放、逗得死去活来? 但是…… 很喜欢。 确实就很喜欢这样的韩夜。 司徒云梦灵魂深处能感受到那份丈夫的爱。 她又安静地回到了韩夜的怀抱。 安静得像一只猫。 安静得像一只鹌鹑。 等到把妻子的情绪壁垒彻底破坏掉,韩夜才开始正式安慰司徒云梦,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妻子的脊背,温柔笑道:“夫人,你永远都要记住,你既然要做一个重情重义的六界之主,就不可能全知,就算全知那也是虚假的全知。”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需自责,就像白朗和楚凝霜、就像我们的爹娘、就像扶摇师叔,我们既无法预见未来、也不能全知世界。” “不全知,方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快意恩仇。”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司徒云梦完全恢复了平静,颔首回应道:“嗯……” “嗯!夫君!” 司徒云梦抱紧了自己的夫君,并柔声喊了他一声“夫君”。 尽管难免玉面微微泛红,但源源不绝的喜欢令她还是喊出了这个称谓。 正经女人其实是极难叫自己伴侣作“夫君”或“老公”的,那样等于是承认自己被雄性征服,简直是羞于启齿! 可男人往往又觉得另一半叫自己“夫君”或“老公”会很兴奋、很爽! 或许,只有当女人完完全全能将身心交给她男人的时候,才有这个可能吧。 总之,被六界之主叫夫君,韩夜是舒服的。 格外舒服。 他摩挲着司徒云梦的秀发,心里想的却是,今后如何陪妻子去爱护她所创造的美好世界,一同粉碎暗天教主的阴谋! 六界之主怀抱六界, 而韩夜怀抱六界之主。 …… …… …… 翌日清晨,帝师八思巴和密宗三大法王就引着司徒云梦来到了布达拉宫最高的圣观音殿上。 这时,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已站满了形形色色的藏民,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目测约有数万! 藏民们都是受到尊贵无上的帝师之号召,前来仰望一世之尊、六界之主的凤仪。 正如司徒云梦刚来布达拉宫时对帝师说过的话,她原本就是带着各路仙家过来普度众生、造福藏民的,那么,把威胁帝师、欺压民众的鸟神坛连根拔起,对老百姓而言也算是普度众生了。 只不过,再圣明的人物,也需要虔诚的弟子及再传弟子帮助他昭告世人,否则老百姓并不能确切感觉到圣人之圣明。 所以,就在今天,帝师八思巴觉得应该为他崇拜至极的司徒云梦烘云托月、彰显大德。 帝师站圣观音殿前俯视他热爱的民众,双手合十,以末那识传颂梵音,将梵音传遍到乌斯藏的十三万户: “佛陀在世,愿度世人,化身女相,垂怜众生!” “诸位乌斯藏同胞,天佑我乌斯藏!我佛如来大慈大悲,近日化身凤凰佛姥法驾于此,既消灭了威胁我族的暗天邪教及各大伪佛、还向贫僧许诺要永远庇护我乌斯藏十三万户!” “从此,乌斯藏吉星高照、永享太平!班达拉姆②!!” 帝师说完“班达拉姆”四个字,在场所有藏民也跟着一起喊: “班达拉姆——!!!” 有帝师八思巴如此推崇,司徒云梦的地位和形象在藏民们心中一下就高大到如大日普照、光辉万丈了! 帝师命藏僧们吹响了法螺,嘹亮的法螺之音传遍了整片大雪山,藏民们的欢呼之音也回荡在整个日光城里。 普天同庆,热烈欢迎。 兴高采烈,载歌载舞。 司徒云梦能感受到藏族人民的热情和可爱,但同时,对于“凤凰佛姥”这个称谓又颇觉尴尬,所以微笑当中也不免带着一丝丝尴尬。 真不知道这个称谓是谁给她取的。 “佛姥”,一叫就显得自己是姥姥辈了,显老。 换谁不尴尬? 但其实……这个称谓是她的好姐妹薛燕给她取的。 昨夜,司徒云梦和韩夜在殿外缠绵的时候,薛燕就已经和九天玄女、帝师八思巴一同商量司徒云梦的佛号了。 薛燕当然只想让司徒云梦地位更尊贵,而九天玄女则认为,干妹妹司徒云梦能收纳天下佛教徒,对于神界只有好处,应该全力支持此事。 起初帝师八思巴想给司徒云梦取个“凤凰佛母”,当即被薛燕否掉了,薛燕说道:“佛母?人家孔雀还是佛母呢!我们家仙尊和孔雀一个档次,那怎么行?跌份儿!” “再说了,金翅大鹏传说还是佛祖他娘舅呢!怎么说仙尊也得比他们高贵!” 帝师八思巴连忙征询薛燕,问她该怎么称呼更为妥当。 薛燕双手环于胸前、趾高气扬地道:“没听过凤凰生大鹏、孔雀吗?如果孔雀是佛祖的母亲,那凤凰肯定就算是佛祖的姥姥啦?是不是?” “干脆叫凤凰佛姥吧!” 帝师、三大法王和荣叶大师纷纷点头称是,便定下了这个佛号。 而且帝师也决定,下次面见忽必烈的时候,必须也给司徒云梦安排上。 免得自己一堆封号、尊敬的尊主却连一个封号都没有,实在是大不敬! 从此,司徒云梦便多了一堆新的封号,比帝师八思巴地位更为崇高的封号,那便是: 六界之上! 一世之尊! 帝师之师! 娑婆之主! 孕育天地! 垂怜众生! 南无五彩尊主凤凰佛姥!! 注释: ①“甘露明王”——按照梵文音译一般叫做军荼利明王。军荼利( Kundali)本身就有“甘露”、“宝瓶”的意思,因为笔者有强迫症,不喜欢把明王的名字搞得三长两短的,所以按照意译编为甘露明王。 ②“班达拉姆”——藏语里的“吉祥天母”,传言能为世人赐予吉祥和幸福。 第三册·齐心共攀雪山巅 第八十七回 安天会 司徒云梦内心本是个只想相夫教子的女人,以自身灵力拯救六界之时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六界主宰、凤凰佛姥。 但她一旦与众生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羁绊,有些事就由不得她了。 就像今天这般,被狂热信仰的帝师崇奉于众多藏民面前,人前显圣,歌功颂德。 起初,她并不享受这种殊荣,反而会时不时转头去关心丈夫韩夜、姐妹薛燕、妹妹韩玉、妹夫星辰、干姐姐玄女、道友云霄等亲朋好友的感受。 看到大家都为她高兴时,司徒云梦才会坦然接受,不再多做推辞。 而宣告圣佑、彰显大德之后,帝师理所应当会邀请大家赴宴。 众人欣然应允。 于是,帝师八思巴、红教法王、白教法王、黄教法王便在布达拉宫的东庭院(藏语称为“德央夏”)举办了一场堪称藏地古往今来最为盛大的宴会。 名曰“安天大会”。 传闻,一千多年前,西天如来佛祖曾亲临六界收伏了连天帝都无可奈何的孙悟空、将其压在五行山下,天帝与三清天尊为表感谢,在神界赤天也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九天众神均来赴会,并请如来佛祖将此会立一名目,如来佛祖遂命名为“安天大会”。 而如今,司徒云梦以一世之尊、凤凰佛姥的法身带着众人收伏了不可一世的金刚明王,神通盖世、威震九天,便也要“安天”。 “安天大会”这个名字是红教法王提的,尽管在司徒云梦刚来的时候属他叫得最凶、还妄想和司徒云梦过几招,但现在他很懂事了: 司徒云梦的实力强大到神界九天所有神仙都得听她的!何况司徒云梦明确说了要庇护乌斯藏!那就应该把动静搞大! 所谓“安天大会”,安的就是这些九天神仙! 红教法王希望神仙们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今后有六界之主、凤凰佛姥庇护我乌斯藏,何人再敢造次?! 白教法王、黄教法王对于红教法王这个提议非常认可。 帝师八思巴虽然不过于着相,但在他眼里,把胎藏界曼陀罗用得出神入化的司徒云梦就等同于本世界的佛祖了,如是招待佛祖,叫“安天大会”合情合理。 午时二刻,安天大会便顺利开了起来。 帝师八思巴与红教法王、白教法王、黄教法王坐于主位,当然,是司徒云梦要求他们坐主位的,司徒云梦不愿意喧宾夺主。 而身为凤凰佛姥的司徒云梦则与她四位随侍护法坐在一起,位于帝师等人右侧(元朝时期以右为尊),这四位随侍护法分别是: 夜神护法韩夜; 飞燕护法薛燕; 玉尊护法韩玉; 星辰护法……呃……星辰。 当帝师诵读与会神仙名单时,他生怕自己看错了字,得罪了星辰尊者,在“星辰护法”这里无意间顿了一下,待确认无误后才继续把星辰尊者的名字念完。 哪有人的名号和名字是一样的? 韩夜、薛燕和韩玉却忍不住向星辰投去了鄙视或嫌弃的目光:让他好好取个名字,搞得这么随便!大家的名号都不统一了! 帝师则目光慈和地看向司徒云梦的四位家人兼随侍,忽而明白了为何佛姥施展出的胎藏界曼陀罗如此厉害。 因为佛姥对于苍生的怜爱,乃是由个人延伸到集体、由小家扩散到大家,如无法亲身实践众生之情义,又怎能大力弘扬佛法之理德? 这么一看,确实如此: 通过夜神护法韩夜,佛姥能实践到六界的爱情; 通过飞燕护法薛燕,佛姥能体会到六界的友情; 通过玉尊护法韩玉,佛姥能感受到六界的亲情; 通过星辰护法星辰,佛姥能…… 呃…… 帝师尽力脑补了一下,他认为,佛姥或许能理解到六界的众情。 所以这四位,一位都不能少,不论何时何地佛姥都想带上。 出于对友人遗孤小英的怜悯,凤凰佛姥让她坐在了自己和夜神尊者之间,表示今后先生如母、师丈如父,飞燕尊者坐在了凤凰佛姥的右手边,再往右便是玉尊尊者和星辰尊者。 帝师左侧乃是上古正神九天玄女、金秋之神蓐收、痴地魔尊水落樱以及碧游三霄娘娘,与凤凰佛姥及四大随侍相对而望。 这个位次倒是黄教法王精心安排的,原本黄教法王打算让佛姥坐中间、藏僧坐右侧而神魔坐左侧,意喻为:在佛姥的主持下,佛道两家分庭抗礼、无非贵贱,但我佛门弟子略为尊贵一点。 结果,佛姥司徒云梦坚持不坐主位,把黄教法王的计划打乱了。 好在,佛姥坐在右侧也还算不错,至少彰显了佛门依然大于道门,她带着四大随侍坐到那个位置上,九天玄女、三霄娘娘等神仙也无可置喙。 右侧从星辰尊者再往右的第二桌,分别是巢湖太姥焦姥、天龙寺住持荣叶、鲛人族族长沧浪、毒沼界妖主雾蟾。 左侧从碧霄娘娘再往左的第二桌,分别是清源妙道真君柳错、东海六公主敖慧心、龙德星洪锦、红鸾星龙吉。 毫无疑问,把道家尽量安排到左边去坐、把和佛姥亲近或不属于道家的人物安排到右边来坐,又是黄教法王的主意。 右侧第三桌,分别是蜀山杰出弟子清玄、玄穆、清元、净真、净宁、玄阳。 左侧第三桌,分别是玉英宫掌门蓝无瑕、掌门夫人朱瑾、长老江无缺,碧玉堂掌门广寒散人、弟子水灵素、弟子李徽音。 这就是白教法王的想法了,白教法王觉得不能总是把道家往左边排,明明佛姥说了要众生平等,那也别搞太明显让佛姥不悦。 最后,右侧第四桌,有千里眼桃高明、顺风耳沈高觉、武当山一航道人及其眷侣羽霓裳。 左侧第四桌,有龙虎山少掌门张子陵及其仙侣妃暄、天刀堡少堡主窦仲及其侠侣玉致。 八大桌,合计四十四位神仙人物,齐聚于安天大会。 他们一边欣赏藏民们表演节目,一边吃着乌斯藏的美食佳肴。 首先,藏民们跳了一段果卓(现为玉树卓舞)。 相传赤松德赞时期,为庆祝藏地第一座剃度僧人出家的寺院——桑耶寺胜利落成,赤松德赞就从日光城四面请来了不少舞队来跳这果卓。 但见三百男子挥舞长袖,动作潇洒优美,手臂旋转自如,节奏鲜明,气势磅礴,这支舞将藏族男子阳刚帅气之美充分展现了出来。 接着,藏民们又跳了一段果谐。 一百男子与一百女子手拉手组成内外三个圈,分班唱和、载歌载舞、连臂踏歌、顿地为节。 显是连夜排练过,这些人歌唱的内容主要是颂扬凤凰佛姥、帝师八思巴和乌斯藏三大法王,将藏族牧农对自由生活的美好憧憬传到了整座日光城里。 然后,藏民们又跳起了卓谐。 八十八位男子携扁圆腰鼓,由身披羊皮、头戴面具的领舞者指挥他们的舞蹈次序和鼓点节奏,歌时不舞、舞时不歌,节奏整齐,热闹非凡。 再然后,藏民们又跳起了藏戏。 传闻这藏戏是由莲花生大士将藏族舞蹈与佛门禅意相结合所创造的舞蹈,往往以哑剧形式来镇魔酬神。 二百余名藏族人民戴着藏戏面具,在佛姥、帝师和各路神仙面前尽情跳着祭神之舞,舞步大起大落、气势雄壮豪迈…… 藏地舞蹈正如同广大辽阔的大雪山一般,充满了历史悠久的文化底蕴,种类繁杂、多姿多彩,看得各位仙家目不暇接、赞叹连连。 但薛燕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她的心思全在藏地美食上! 只见她左手喝完一口茶味浓厚、奶香扑鼻的酥油茶, 右手又吃上一口洁白如雪、酸甜宜人的牦牛酸奶, 将糌粑沾到酥油茶里咬过一口后,复拿起桌上那牦牛骨肉熬成的藏面大大地嘬了一口。 藏面口感绵糯,内里劲道十足! 汤汁鲜美浓郁,令人回味无穷! 嗯! 开心! 自在!! 从前没来过藏地,竟不知道藏地有这么多好吃的! 薛燕那水汪汪的双眸里不由自主地闪闪发亮! 她以极快的手速吃着东西,就像她用空空妙手探囊取物一般,没人能看清她是怎么把东西送到嘴边去的。 一会儿吃了三个奶味纯正、入口酥甜的酥酪糕! 一会儿又吃了两个甜中带酸、浓香可口的奶渣包子! 再一会儿还把吃不完的风干牦牛肉揣了一些放到怀里,打算带给韩宅的孩子们。 司徒云梦看她老毛病又犯了,轻咳了一声,传音入密道: “燕儿,风干牦牛肉固然好吃,但我们这么偷拿人家招待我们的东西,不妥……也带不回去多少。” “我懂你,你想给朋友们、孩子们也带点……那我们花钱找本地百姓买就行了。” 薛燕差点忘了司徒云梦是怎么教她的,当一个人拥有了通天彻地的本领后,就更应该尊重弱小的民众,与民为乐,一视同仁。 对!是该花钱多买一点。 薛燕同意了司徒云梦的观点,把揣进怀里的牦牛肉拿出来吃掉了。 当然,司徒云梦怕薛燕觉得自己在教训她、心里头不快,便顺理成章地跟着薛燕吃了很多东西,并且没有过分端着,二女互相喂着吃,吃得笑逐颜开、喜上眉梢。 乃至于司徒云梦看节目时只能礼貌性地适时鼓掌,根本没工夫细看内容了。 顺带,她还抱着小英一起品尝美味。 密宗三大法王见到凤凰佛姥和飞燕尊者吃得这么开心,不但是松了口气,甚至纷纷向帝师八思巴投来钦佩的目光! 因为昨晚上张罗安天大会的时候,三大法王正打算搜集大雪山里的各类奇珍异兽、仙参灵芝献给佛姥品尝,被帝师八思巴阻止了。 帝师八思巴认为,佛姥作为六界之主什么东西没吃过? 何况她身体力行、与众生同甘共苦,是大伙儿亲眼所见、亲身感受! 那么乌斯藏劳民伤财凑一些花里花哨的东西给佛姥吃,人家会开心吗? 不。 帝师八思巴认为佛姥是真正的一世之尊、万物之母,如果尊重她,就该拿出当地特产来招待!佛姥不会介意! 帝师八思巴坚持让三大法王这么干,起初三大法王还或多或少觉得帝师有点过分自信,万一佛姥觉得大伙儿拿出来的东西寒酸、不喜欢乌斯藏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 所以,在呈上美食之时,三大法王可谓是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直到看到司徒云梦露出如同少女般的美丽笑容后,三大法王才不得不佩服帝师! 到底是人间皇帝忽必烈的上师! 帝师八思巴真乃神人也! 他怎能对凤凰佛姥的喜好如此了若指掌?! 帝师八思巴却没有在意,他双手合十恭敬地看着司徒云梦等人快乐地分享着乌斯藏美食,想的却是: 尊主与众生无分你我,恰是“无我相”、“无众生相”; 而尊主放开手脚吃东西,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又正是“无人相”! 尊主,不愧是帝师之师、娑婆之主啊! 一想到过去四十六年,他一直认为佛在西天、不在六界。 帝师八思巴就感到很惭愧!很无知! 我佛明明就在身边! 帝师发誓,今后也要多多跟着司徒云梦,聆听尊主教诲,谨遵佛姥法旨,修成正果! 这时,也不单单是帝师作为佛门弟子欣赏和喜欢司徒云梦。 韩夜作为丈夫也很欣赏和喜欢司徒云梦。 他喝着清香醇厚、绵甜爽净的青稞酒,看着司徒云梦、薛燕、妹妹还有妹夫享受人间乐趣。 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妻子同伴和家人想要看到的世界,也是他韩夜想要看到的世界。 为了这个被司徒云梦救活而变得多姿多彩的世界,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沉思之际,韩夜回想起六界之祖盘古曾对司徒云梦说过的话: …… “五彩之心,如果没有你,六界真的就不存在了,希望被你救活的那些人,还会感激你放弃永恒、舍己为人吧!” …… 脑袋里回想着那些话,韩夜望向大雪山之上的蓝天白云,竟然有点想念盘古之殇了。 如果老祖宗当初没有随风飘散、消失于尘世,还能再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些可爱的人,韩夜想,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而渐渐地,蓝天白云却变得如火烧一般通红。 再渐渐地,空中变得万里无云,云朵全部聚在一起,凝成一个十里宽广、面容威严的人首,而九天玄女、金神蓐收和星辰看到这个人首后,连忙停下观看藏民表演和享用人间美味,纷纷肃然起立、俯首称臣! 帝师八思巴看到众神如此举措,登时便明白了,以天道之象降临人间的那位神明,便是原先的六界主宰、神界领袖——天帝伏羲! 天帝伏羲一旦现身,他那巨大的人首之后,便有始青、元黄、玄白三股气息自神界降落凡间,分别凝成了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的法身。 在三位天尊之后,又有青色、赤色和玄色三道光从神界射下,分别现出了春神句芒、火神祝融和水神玄冥的真身。 再之后,那便是腾云驾雾的各类九天神仙! 有哼哈二将! 福禄寿三星! 四大天师! 五路瘟神! 五门神君! 南斗六司! 北斗七君! 上洞八仙! 二十四雷将! 二十八星宿! 三十六天罡! 七十二地煞! 五百灵官! 八千金甲神! 两万天箭手! 三十万天兵天将! 齐齐降临人间,令整个人间的天空顿时五光十色、灿烂辉煌!! 众人仰望苍穹之上的恢弘奇景,叹为观止。 而白教法王却向着红教法王投去责怨的目光,意思是:你看!动静搞太大了!神仙们找场子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红教法王挤了挤眼,看向司徒云梦,似乎想说:莫慌!佛姥在此,她不会让天帝轻易收拾我们的! 就在藏僧们诚惶诚恐时,天帝伏羲也终于发话了,他不怒自威地看向端坐于苍天之下的司徒云梦,说出了那句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震惊六界的话: “恭贺佛姥降伏邪教明王、解救大雪山众生!朕特率九天众神前来赴会,为天下拜谢佛恩!” “恭贺佛姥!拜谢佛恩!!”天帝伏羲说完,身后的三清、四方神等数十万神明齐声道贺,浩荡天音响彻人间万里!! 什么? 没听错吧?! 九天众神此番举措,不但是把藏僧们看呆了,就连韩夜和薛燕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那个视天下异教如邪魔外道、不惜清洗人间消灭天竺的天帝伏羲,竟然带着所有神仙来给凤凰佛姥拜贺?! 这是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 其实,天帝伏羲一直以来并不算昏君,至少他自己不认为自己是个昏君。 和女娲政见不合是因为他一直认定凡人愚昧、神明更具智慧,所以惟有用强力手段纠正人类,六界方能安宁。 清洗人间、摧毁天竺波斯、消灭圣典教,都是因为天帝不希望凡人信奉六界之外的教派,扰乱纲常。 过去一段时间,魔界虽强,那也是因为暗中有蚩尤坐镇绝地,天帝无法彻底镇压魔界众生,所以才不得已与魔界众生约定停战。 实际上,除去蚩尤这个不确定因素,神界的战力是远强于人间、阴间乃至于魔界的! 倘若没有足以颠覆整个六界的外来力量,按理说,天帝伏羲是可以代表天道。 正所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太上忘情,看众生无私心。 天帝伏羲确实很爱六界,爱到背负残暴不仁的骂名也无所谓,只要六界不崩坏、众生得保全,他连亲妹妹兼妻子女娲娘娘都可以抛弃! 可是,六界却偏偏多了个被赐予了一世界之法力的殷释天,还有他手下那严重破坏六界平衡的五大明王! 当司徒云梦以风神芭蕉扇吹散大雪山的迷雾时,她顺势就掀开了暗天教主布下的暗天帷幕,如此,天帝伏羲和三清天尊也得以能清清楚楚看到司徒云梦率领六界英雄大战金刚明王的整个过程! 金刚明王仅仅只是殷释天的五大明王之一,可他燃烧生命的绝技——金刚界曼陀罗就已经足够让神界为之震惊了! 如果三十七尊佛与菩萨一同撞向神树九天,九天众神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 这已经超过天帝伏羲、三清天尊、各方神明能够应对的规模了! 自从解开了“必须由神界统管六界”、“神界即是天道”等封闭思维后,天帝伏羲越来越圣明。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分析过太湖之战、里蜀山之战和大雪山之战后,天帝伏羲更为确切认识到,不再以六界主宰自居,并将司徒云梦捧成六界主宰,主动让位,对六界才是最好。 当年就是因为天帝给孙悟空只封了个弼马温,没能做到能者居位、安排妥善,致使孙悟空大闹天宫,否则也不至于请西天佛祖过来降伏,欠下人家一个人情。 原本孙悟空天性顽劣、难以驯服,天帝倒还能说他要的东西我神界给不起; 但司徒云梦(兰香仙子、五彩之心)却是温柔善良、要求不多,无非就是家人陪伴、相夫教子,对神界来说简直太好管理了! 而高端的管理者往往都不会以管理者自居,只要能达到目标,他们愿意众星捧月,将共同利益推到最大! 故而,天帝伏羲无论如何都要给司徒云梦这个面子! 能将她捧多高就捧多高! 这是司徒云梦应该得到的尊重! 这样才能让她更加努力为大家去对抗暗天教! 至于暗天教被推翻以后怎么办? 太上老君认为司徒云梦根本不屑于当什么六界之主,六界安宁了她肯定又会回到太平镇去教书了; 灵宝天尊则认为司徒云梦那时候就算成了六界之主,对神界也不会有多少威胁,因为司徒云梦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女人、且又犟又轴,神界已经与她有千丝万缕的羁绊,她就不可能动神界一根毫毛。 天帝伏羲权衡利弊之际,正巧在天上看到藏僧为司徒云梦召开安天大会,惊觉司徒云梦确实个人魅力强大,竟将他以前处理起来颇为棘手的佛教门徒均变为了其信徒,还被帝师取佛号为“凤凰佛姥”。 如此,九天众神便该顺势尊司徒云梦为佛姥,就跟对待西天佛祖那样,一方面让天下佛教徒来信奉便于管理的司徒云梦,另一方面也让司徒云梦的名望达到顶峰、众望所归,对于六界整体利益,是为最佳选项! 更何况,既然司徒云梦是凤凰佛姥了,万一哪天她想卸任六界之主,也方便卸任。 所以,天帝伏羲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司徒云梦送一份大大的人情,把场面搞到最大,最好是六界皆知! 只是被这么多神仙、尤其是以前的上司喊佛姥,司徒云梦真的觉得好尴尬,只能哭笑不得地接受这个全新的称谓了。 天帝伏羲却始终觉得上次当着大家的面叫司徒云梦“兰香”不妥,所以传音给九天玄女、金神蓐收和星辰道: “玄女、蓐收、星辰,尔等私底下怎么叫兰香都行,只要她舒服,均可为之。但公开场合,统一都叫佛姥。” “是!遵命!”九天玄女、金神蓐收和星辰上达天听道。 天帝伏羲带着一众神仙对司徒云梦极尽尊崇,那自然是大涨了帝师八思巴、三大法王和荣叶大师的威风! 这不,红教法王朝白教法王挤眉弄眼:你看看!这个安天大会是不是该搞?天帝伏羲来了又如何?还不是要叫我们的尊主作佛姥! 白教法王连连点头,以眼神回应:还是你明事理!这安天大会办的确实是好! 惟有帝师八思巴不卑不亢、双手合十,坐在主位上,以主家姿态回应道: “多谢各位神仙同赴此会,我等佛门弟子今后也尽归佛姥调遣,从此佛道一家、共同维护六界秩序。” 这正是: 大雪山上显真圣,日光城里展莲华。 愿护众生为子女,敢言佛道是一家。 天下僧人皆仰望,四海神仙齐赞夸。 乾坤六界共称主,妙善自在尽飞花。 尽管帝师八思巴地位和实力远远不及天帝伏羲,但他相信,哪怕是远在西天的如来佛祖也不会介意司徒云梦做他的姥姥,不然佛祖早就介意孔雀大明王做他的娘了,佛祖不会着相,所以帝师只当是作为佛姥弟子、佛祖门生向天帝示好。 既然双方都要捧司徒云梦做六界共主、凤凰佛姥,天帝伏羲难得地头一次与凡间佛门弟子平等对话,以示同意帝师的观点,今后将一同随司徒云梦剿灭暗天教、维护六界秩序。 而后,天帝便带着所有九天神仙返回了神界。 人间,又恢复到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但见识过这场面的藏民们,对凤凰佛姥的崇高敬意便再也无法消去! 天人容颜! 法力无边! 众神臣服! 六界之巅! 有这样的人物庇护乌斯藏,那真是千秋万代、永享太平! 是以,藏民们格外开心,歌舞也表演得格外卖力! 感谢佛姥! 感谢苍天! 垂怜众生,洪福齐天! 但再过得一炷香时间后,帝师八思巴发现佛姥又开始践行众生平等之大愿了。 她像个娇妻似的贴着夜神尊者, 又像个姐姐似的关爱飞燕尊者, 还像个母亲似的怀抱雏鹰小英。 这幅画面,令帝师八思巴只觉心智清明、大开眼界! 但其实,这只是因为薛燕吃饱了,自然而然要躺在司徒云梦的膝上,小英累坏了,自然而然要依偎在司徒云梦怀里,那么司徒云梦只能顺势将头贴着丈夫韩夜的肩头。 “阿夜,我懂了。”司徒云梦看向韩夜,酒足饭饱的幸福感令她双颊微微泛起红晕,她望向欢天喜地的众生,柔声道:“你想让我在此多留一晚,是因为你已经知道类吉要举办安天大会?甚至说,你知道天帝会来庆贺?” “谢谢。” 司徒云梦和韩夜待在一起,总是充满了安全感,对强大的女人而言,安全感其实并不是男人一定要保护女人,而是男人的内心能完全包容女人、替女人着想。 司徒云梦感觉得到丈夫的包容,宽广到比六界还广! 但司徒云梦并不知道的是,韩夜让她多留一晚却并不是为了这事。 韩夜有一件关于汉人未来的大事,希望司徒云梦能引导帝师八思巴帮忙去做。 那便是:敲山震虎,恐吓人间皇帝忽必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