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不容易》 第1章意外的见面 快下班的时候,欧阳千照例在办公室高歌一曲暗香,他边唱边解着白大褂上的扣子,唱到最后情到深处,眉毛一拧,两手攥着衣襟使劲一扯,吧嗒一声,圆圆的小扣子掉落到了地上。 扣子滚落到文笛脚边,文笛顺手帮忙捡起来放到欧阳千办公桌上,欧阳千扶着桌子一脸坏笑,怎么样,难得一个周末,约上小苗她们几个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文笛早已换好衣服,他把白大褂挂在衣架上,说:今天?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欧阳千正想问个明白,突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还是又要去相亲? 文笛整理着桌上的资料,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欧阳千走过来拍拍文笛的肩膀表示同情,哥们,我实在不懂,咱今年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花一样的年纪还没尽情绽放呢,你妈咋就这么着急想让你结婚?大好的年月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亏不亏啊! 花一样的年纪?那也要看是什么花,牡丹花和喇叭花那能一样吗?文笛收拾好了准备走,末了不忘提醒他,你还是趁着现在护士站有人,赶紧去求求人家帮你把扣子缝上吧,不然这小扣子一扭头就丢了。 一路走出去,不时有护士向他打招呼,文大夫下班啦? 嗯。他笑着一一回应,走出大楼之后感觉到凉气瞬间附满了全身,抬头看了眼天空,阴沉沉的,大概,是要下雪了吧。 他在外人眼里一向是好孩子的典范,小时候是乖巧懂事有礼貌,长大了是温文尔雅有出息,大小事从来不用父母操心。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并不情愿,但他会听话去做,就像每次的相亲,母亲既然安排了,他就不会驳回。 文笛把车泊好后往茶楼上走,红木栏杆格子窗户,脚下踩的阶梯也是木质的,古色古香。二楼西厢,他定好的位置,既然不能逃过相亲的命运,总也要找个喜欢的环境安慰自己。 出乎意料,文笛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孩在了,他看看腕上的表,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好的时间。 女孩低着头,长发过肩,穿着米色的长毛衣,浅色的外套搭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文笛顿了顿走过去坐到她对面,准备做自己介绍,那女孩觉察到有人走近,突然抬头。 她没有化妆,姣好的五官给人以清澈柔弱的感觉,而那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文笛的错觉,她眼里带着下定某个决心后的绝决,倔强中透着绝望。 你好,你是…… 我是许尧。不容文笛多说,女孩打断了他的话,今年我二十一岁,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辉煌成就,目前在一家旅游社当导游。 许尧?我想……文笛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却听女孩有些激动的说,请您先听我说完! 那双眼里的绝望似乎就要盖过倔强,文笛莫名的不忍,冲她温和一小,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许尧无意识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打过胎,不能再孕,我妈也因为我的不孝出车祸去世了,现在家里还有我爸和我弟弟。正因为荒谬的过去,我才更想要找个家安定下来,结婚以后我可以继续工作,也可以在家本本分分的做个家庭主妇。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婚后要接弟弟过来一起住。初次见面,要是您觉得我这些话很可笑,就请您当作是看了一个笑话吧。倘若您听完我这样的坦白后,还对我存有好感,那我们…… 许尧正说着,突然又一个女孩走进来,精致的妆容,醒目的及膝短裙和细高跟鞋。许尧微微一愣,看向那女孩。 那女孩显然也怔住了,走出去确认了一遍地址后又进来,然后带着笑问文笛,你们俩哪个是文笛? 我是。文笛答道。 许尧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眼神发愣的看着文笛。 许尧是吗?文笛看着她,语气和缓其实刚刚我就想提醒你走错房间了,我约的人叫孙月玥。 走错房间了?许尧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坦白一切,凌迟一般的决心,竟然走错房间,把自己不堪的过去说给一个陌生男人…… 难怪眼前的男子清瘦温雅,怎么都不像介绍人说的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生过孩子离了婚。 对不起。许尧没有再抬头看这两人,她抓起旁边的外套就往外走,一步一步,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模糊到眼睛不堪重负就要掉眼泪。她停下来,靠着墙,仰着头,深深呼吸,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许尧走后孙月玥坐到文笛对面,她挑眉,笑着对他说,看来我们的会面还有点小插曲啊,总之,能赶上在今年的第一场雪里相亲,是不是也是一种缘分? 下雪了?文笛把窗边的垂帘拉上去,果然,玻璃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文笛笑笑,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看见许尧从茶楼里跑出来,她看到下雪后先是放缓了脚步,而后裹紧了大衣,匆匆走在风雪中。 文笛回神,看看孙月玥的短裙,忍不住问道,穿成这样,不冷吗? 孙月玥说:我从家里打车过来的,车上有暖气不会冷,到这儿了温度也刚刚好,等相亲结束了你肯定也会开车把我送到家,所以我需要忍受的只是从下车上车的两分钟。 文笛听完后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他看了看冷却了一会儿的开水,大概到了八十度,便拿起茶具开始泡茶。 孙月玥用手撑着脑袋,看着他的动作,我真搞不懂,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乐意来茶楼了,也不知道这当中有多少人是单纯喜欢茶,又有多少人是为了装涵养。反正在我看来,这些叶子不酸不甜,还不如一杯苦咖啡来的爽快。 文笛听着,心想,倒和刚才那女孩一样坦白。 周一上班碰见欧阳千,这家伙见了文笛第一句话就是,哥们,相亲那女的长得怎么样。 你还是先跟我坦白你这个周末干了什么吧,面色蜡黄眼下乌青,明显是纵欲过度的症状。再戳戳他的扣子,白雪地里一点红,够新意啊。 哎哟!欧阳千看着文笛,瞬间哭丧了一张脸,你可别提这事了,我跟你说,就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拿着扣子去找苗安安帮我缝上去,她找了半天说只有红线了可以吗?我说都成,顺便就问她晚上有事不,要不要一起出去聚聚。 她答应了? 那可不,特爽快的就答应了,还招呼了她好几个姐们儿。晚上玩的还挺嗨,到最后苗安安喝多了,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就抱着我哭。到她家了她还是哭,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还……他凑到文笛耳边,说,还亲我!把我当成前男友了抱着我死活不让走! 文笛调侃他,是说苗安安就要对你霸王硬上弓,你无力反抗只好从了她? 我还不如从了她呢,关键时刻我良心发现觉得不能这么干,就决定走了,可你知道吗?我刚帮她锁上门准备走人,竟然发现车钥匙和家门钥匙都在她家忘了拿!欧阳千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我再怎么敲门她也不开,没办法我就在她家门外睡了一夜啊!大冬天的,等她早上发现我的时候我都快成冰棍了我。 文笛听完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不说给我打电话? 欧阳千:你以为我不想吗?手机钱包都在她家里……你别笑了,也不知道心疼我! 文笛拍拍他的肩膀,壮如牛的糙汉子,还用我心疼?文笛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大事,只要好好睡一觉立马能恢复成吃了摇头丸的黄牛。 没良心啊,对了,赶紧跟兄弟说说昨天见的那妹子怎么样啊? 还行。 身材怎么样?长得怎么样?垂死的黄牛眼里开始冒光。 嗯,穿着,黑色短裙。文笛接了杯热水,靠着桌子回想孙月玥的样子,可惜只想到了那条裙子。 可是,他却记住了很多关于许尧的画面。那双快被绝望侵蚀的眼睛,说话时会一直看向他的方向,却始终不肯看他。许尧走出去时他竟然有一瞬间产生了拉住她的冲动,到最后她的浅色背影渐渐远去就像一片白色的雪花飘走,他一直在看着她。 黑色短裙?敢这么穿的女人身材肯定特火爆!怎么,这回有戏?欧阳千看文笛一脸遐思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好奇,喜欢这家伙的女孩多的是,就说在这所中医院就有好几个,可这家伙就是看不上,原来是喜欢火辣辣的性感尤物? 文笛喝一口水:可惜不知道怎么联系上她。 开玩笑,相亲的竟然不知道联系方式,逗谁呢?这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要想在这两千多万民众里玩偶遇,还真是有点难度。 那就要看是有缘无缘了。文笛说完,冲欧阳千挑眉,老黄牛,咱走吧,到点儿了上班去。 第2章上的厅堂,下的厨房 打那儿之后,文笛出门时总是有意无意的留意着身边走过的人,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倒是看到了很多和许尧背影相似的人,只是都不是她。文笛也不知道找到她之后要做什么,是说声抱歉,还是道声同情。并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打算,但就是执拗的想着再见她一面。 文笛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寻找着,颇有几分痴情公子的感觉,而孙月玥那边,从刚开始时隔天来个电话约吃饭,发展成现在的一天一次十分准时,而文笛每次都以医院有事推掉。 然后,文笛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是让他晚上务必回一趟家,就算不要奖金了也得回来,因为,孙月玥孙大小姐去了他家里。 看来,这姑娘是急眼了。也难怪,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放下身段说请你吃饭,你还矜持上了,人家不急才怪,没准儿天天躲被窝里咒你出门就被陨石砸到。 今晚要是不回去的话肯定也过不去父母那关,文笛想了想,推开办公室的门,第一眼就看见欧阳千趴在护士台上逗小姑娘。 文笛径直走过去,跟苗安安打了个招呼,然后对欧阳千说,晚上有空不? 没空!老黄牛回答的坚决,还冲文笛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晚上约了苗安安。 文笛气定神闲的把手揣白大褂兜里,叹口气,没空就算了,我就跟我妈说你有事脱不开身。 你妈?欧阳千不解。 是啊,我妈想让你去我家吃个饭。文笛凑了凑,在他耳边说,黑色短裙也去。 哦,老黄牛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文笛,你妈就是我妈,妈妈想儿子了,我怎么能不回去给妈妈看看呢! 文笛微笑着说,那就好,我去继续写病历了。 去吧,好好写。看着文笛走远,老黄牛欧阳千扭过头,有些无奈的对苗安安说,安安啊,看来咱俩今天晚上的约会得取消了,不是,你说笛子跟我认识这么多年,他妈对我也不错,说让我去家里吃个饭我还推三阻四的多不好啊。 好,你记得早点回去休息。苗安安温柔的应道。那天她在门外发现冻僵的欧阳千后,内心触动很大,觉得这人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滑,平日便多向欧阳千看了两眼,而欧阳千又属于来者不拒型,你冲我抛媚眼,我就给你挑俊眉。就这么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的,俩人就勾搭一块去了。 苗安安不是傻子,不可能欧阳千说什么她就会信,但是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她就跟老妈子管儿子似的,那欧阳千肯定立马跑了。要掌握分寸循序渐进,一步一步驯服他的野性才是。 约好的时间快到了,门铃响起,陈芳妤打开门,看见儿子和他身边的欧阳千,她笑着说,小千也来了啊,快进来看看那阿姨刚做好的果盘! 阿姨做的果盘是最漂亮的!比我妈做的好看多了。欧阳千嘴甜的说着,毫不拘谨的坐到沙发上拿着牙签开始吃。 文笛也想走过去,却被陈芳妤拉住,小声教训,你孙伯伯和咱们家关系一直不错,前几天我想起月玥跟你年龄差不多就安排你们见了一面。月玥研究生毕业,长相和身材更是没的说,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正好和你这温吞性子互补,就算你不喜欢,看在两家人的关系上也不该这么冷落她,跟咱们家瞧不上人姑娘似的。 文笛耐心的听她说完,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 行了,过去和小千吃水果吧,这件事自己掌握分寸。 陈芳妤看着文笛走过去和欧阳千坐一起吃水果,忍不住叹了口气,别人都说她生了个好儿子,不仅样貌一等一的好,而且处处优秀事事不用操心,可是谁又知道,她每每想起儿子和这个家之间的隔阂就会整夜失眠。 妈,不是说孙月玥也在吗,怎么不见她人?文笛叫她。 陈芳妤回神,笑着答道,她在厨房呢。 厨房?欧阳千先文笛一步表达了自己的惊讶,这年头,会做饭的女人不多啊,会穿黑色短裙还会做饭的女人,简直无法想象! 欧阳千几乎要按捺不住蹦起来冲进厨房一看究竟,可陈芳妤在这儿他也不好发作,便使劲给文笛使眼色,文笛也有些想不到,就去看了看。 孙月玥今天穿的裙子倒是比那天长了很多,还把烫过的长发松松的扎了一下,穿着陈芳妤平日穿的格子围裙和棉拖鞋,乍看之下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 孙月玥扭头看了一眼文笛,继续低头忙活,你没空陪我吃饭,我就来陪你吃饭,怎么样,我聪明吧? 文笛没接腔,你在做饭? 对啊,你可别以为我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我啊,可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优质女子。孙月玥说着,还把手里的菜刀拿起来摆了个性感的姿势。 文笛将信将疑,凑过去看看她在做什么,结果,木质案板上仅有一些被切的很难看的熟牛肉,可怜陈芳妤刚买没几天的木案板都被切虐了几条伤痕。 文笛问,这就是你说的做饭? 怎么了?孙月玥拿着菜刀瞪着眼睛,理直气壮,我买的牛肉,我拆的包装,我切的片我装的盘,怎么就不是我做的了? 嗯……文笛无语,笑着耸耸肩,你说得对,好好干。 陈芳妤正好换了围裙走进来开始准备晚饭,她笑着对文笛说,月玥很不错吧? 文笛没说话,赶紧走出了厨房,谁知一出去就看见在门边扒着使劲往里瞧的欧阳千,欧阳千一把拉住文笛,怎么个情况? 如果你帮主任接了他闺女下学,然后喂了他闺女旺仔小馒头,他闺女一高兴吧唧亲了你一口,父慈子孝的场景,但你能说这是你闺女吗?文笛举了个例子。 欧阳千使劲摇头,被主任听见了他还有的混么! 那就是了,孙月玥所谓的做饭和这件事是一个理儿。 欧阳千恍然大物,果然美女和贤妻良母集合与一体的神物并不是五等凡夫俗子可以遇见的。 餐桌上文笛话很少,一桌菜他吃得最多,欧阳千则忙着和孙月玥聊天,虽然没少被孙月玥讽刺,却一直不肯放弃交流感情的机会。陈芳妤几次暗示儿子要主动,而文笛要么插句话应付过去,要么直接当做没看见,低头吃饭。 饭后文笛把孙月玥送到家,孙月玥站在车窗前问他,下次我约你,你会有时间吗? 文笛笑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欧阳千把脑袋伸出窗外,笑眯眯的说,我的时间为你而留。 真可惜,我的时间计划表里根本就没有你的名字!孙月玥冲欧阳千说完,瞪了文笛一眼,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进了家门。 笛子。欧阳千叫文笛。 怎么了? 这么个尤物你真舍得送我?不怕我让人家伤心?今天晚上他算是领略了麻辣美女的伶牙俐齿,虽然没少被嘲讽,但他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越挫越勇。 文笛朝欧阳千瞥了一眼,一物降一物,以你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和苗安安长久,她找的是可以结婚的对象,你求的玩乐的伙伴。倒是孙月玥,没准正好对你这幅,贱骨头。 哎呦,欧阳千配合的扭一下身子,故意哑着嗓子说,就喜欢听你骂我。 文笛听着一阵恶寒,他忍不住想象这头老黄牛被孙月玥做成熟牛肉后的样子。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分一秒不知不觉,一月一年总是叹息。 又到了年尾,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着过年,办年货,扫房子,怎么热闹怎么来。文笛虽然是一个人住,但仍旧习惯传统的打扫房间。他收拾旧物时在大箱子里翻出一张旧照片,不自觉,开始回想以往的年月。 照片上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右边的女孩梳着大马尾,穿着碎花的连衣裙,仿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而另一个短发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短袖浅灰色长裤,倚在长发女孩肩上浅浅的笑着。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正是夏天,她们的背后是绿色的蓬勃生长的植物,而照耀着她们的阳光,灿烂美好。 文笛蹲在地上拿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里的长发女孩,他喃喃的,像是问她,你现在哪里,过的好不好,身边,有没有人照顾你,有没有想过再回来看看我们? ……而照片上的女孩,只是仰着脸,烂灿的笑着。 文笛拿出照片,找了个相框装好放到了书架一角。有些事永远躲避不了,有些人永远忘记无能,粗略一算已经过去五年,正好一个巴掌。痛苦过了逃避过了,以后的日子,是应该向前看了。华屿,愿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一直笑得灿烂。 第3章再见时这人间烟花绚烂 在中国人的传统理念中,春节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文笛大年三十加完班,拿出手机看了看,十来个未接和短信,一条条看过去,都是朋友邀请他去家里过年的。 文笛自然是不会去的,他叹了口气,心想大过年的不能委屈了自己,便在回家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小菜和一瓶酒。他拿着东西准备去结账,正好听见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说,我要吃奶糖,你喜欢水果糖,爸爸喜欢…… 小孩儿陷入了沉默,纠结着爸爸到底喜欢吃什么糖。这时,另一个声音带着笑意说,爸爸不喜欢吃糖,爸爸喜欢喝茶,等会我们给爸爸买点茶去好不好? 好!小孩儿的声音里带着快乐,兴奋的语气像是解决掉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文笛听着姐弟俩的对话,莫名的弯起了嘴角,有些好奇这孩子长得是不是和声音一样萌。他转过身,看见不远处的糖架前,一个穿着浅绿色羽绒服踩着小棉靴的男孩正在往塑料袋子里装糖果,超市暖气很足,他却还系着围巾,而一旁帮他撑着塑料袋的女孩…… 那个女孩! 许尧!文笛知道,在这个场所大声叫喊多少有些不合适,而且,她还记得自己吗?叫住她之后要说些什么呢?这些他都不知道,然而在没有经大脑细想的情况下,他就是喊出了她的名字,喊过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许尧听到有人喊她之后回头,看见一个提着一堆东西的男人正朝着自己快步走来,他虽然提着东西,却并不影响一身儒雅气。许尧开始并没有认出文笛,待看清他的五官之后心里猛然一震,那人好看的五官,那天尴尬的谈话…… 许尧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张开的的塑料袋子,脚步微挪,想跑。 一直在往袋子里捡糖果的许玄觉察到她的小动作,抬起头,瞪着大眼睛问她,你怎么了? 许尧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跑,大方的面对吧,她对许玄笑笑,没事,挑你的糖吧。 文笛走过来,冲她一笑,许尧是吗?还记得我吗? 记得。那天的见面那么尴尬,如此深刻的印象,她又怎么能忘记呢。 那记得我的名字吗? 这个……许尧表情有些呆的想了想,摇头,我记性不怎么好。 上次太匆忙来不及报上自己的名字,好在又遇到了,许尧你好,我是文笛。他微笑着对她作自我介绍,温柔的样子若是有人一直看着,那么此人必定会沦陷。 许尧来不及回答,旁边的许玄开始嚷着热,我要摘围巾,好热好热。小家伙一只手拽着许尧的衣角,另一只手使劲扯着绕在脖子上的围巾。 许尧弯着腰和他商量,那等会出了超市得再戴上,而且打针的时候不许骂护士姐姐坏蛋,怎么样? 成交!许玄拍着小胸脯回答道,等许尧帮他把围巾摘下来之后有些生气,那个姐姐就是坏蛋,明明打针的时候屁屁会痛,她非要骗我说不痛不痛,坏姐姐,我不要让她打针了! 许尧把围巾理好放在自己胳膊上,玄子听话,今天再打最后一针病就好了,病好了才能吃这些糖哦。 许玄小嘴一扁,想抗议又不敢起义,可怜巴巴的样子。文笛看了忍不住笑出来,他问许尧,最近天气干燥,小孩子是感冒了? 嗯,说起许玄的时候,许尧明显话多了起来,他前两天在家不舒服还不肯告诉我爸,等我带团回来的时候他一看见我就说要睡觉,我只好把他背到小区附近的诊所。好在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打几天针就好了。许尧说完,用手轻轻敲两下许玄的脑袋,还敢不听话。 文笛有些惊讶,许玄看上去已经有七八岁了,尽管还是个小孩子,但对身形稍嫌瘦弱的许尧来说,背起来一定很吃力,再加上第一次见面时许尧所说的婚后要带着弟弟一起生活,看得出来,许尧对这个弟弟,疼到了骨子里。文笛蹲下来看了看小家伙,笑着问他,小家伙栽了几天针了? 三天了半了,栽了七针!看来痛苦总是让人记忆深刻。 文笛抬头对许尧说,他不用再打针了,回去多给他灌点热水出出汗比打针吃药都好。 许尧有些不明情况,你是医生吗? 我是,文笛站起来,不过是中医。 许玄才不管什么中医不中医,他听了文笛的话,一脸希冀的扯扯许尧的手,那我今天是不是不用再打针了? 许尧看着文笛,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也正看着自己,好看的眼睛里像是一潭暖水。她点点头,不过你要听大哥哥的话,回去自己抱着大杯子喝水知道吗? 知道!许玄仰着脸,露出了一排小瓷粒似的牙笑着对文笛说,谢谢大哥哥! 乖。文笛伸手摸摸他软软的头发。 许尧看着这一大一小和谐相处,有些奇怪,自己弟弟平时可不是这么好相处的啊,她看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 玄子,我们得抓紧买完东西回家了。许尧拉着许玄和装好的糖,抬头对文笛说,……那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看着姐弟两个匆匆离开,文笛脸上仍带着微笑,他一个人拎着东西结了账,走出超市门口,抬头看看空洞的夜空,这城市华灯迷离,当真连一颗星星都找不见。 文笛记得自己在像许玄这么大的时候常常躺在房顶上看星星,他努力寻找课本上的北斗星,据说看见北斗星的人就能走出迷途,可是他看啊看,等啊等,却始终不曾找到回家的方向。年纪大了一点后,就再也不去执着于星星了,关于家这个字,他有自己的定义。 手机响了,文笛看见来电显示是爷爷,接通了电话,却是奶奶在絮絮的说,现在下班了吗?奶奶做好了年夜饭等你回来呢,我说你下班了自己知道回来,可你爷爷非让我给你打电话催你,说让你快点回来陪他喝两杯。这老头子,越老越像小孩儿…… 您让爷爷等着我,我买了酒,正要回家。文笛说着,再抬起头,璀璨的烟花开始盛放,明亮,绚烂。一朵接一朵,像是誓要将黑夜逼退。 年后,孙月玥来找文笛,她站在门口环着手,一身红衣双眸灵动:我知道你这几天休假,所以你这么几天的时间都归我了。 文笛说,好,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所谓出去走走,自然就是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年味就靠着街边的红灯笼撑起,清冷的空气里不时传来一两声炮响,谁家的孩子又在调皮。欧阳千就是在这个时候与两人偶遇的。 欧阳千远远看见他俩,皱起眉,做了个拍大腿的动作,笛子!真巧啊,你怎么在这儿?诶哟这不是月玥么,太巧了真是! 文笛不着痕迹的和欧阳千交换个眼神,孙月玥瞪着欧阳千瞪了半天,十分嫌弃的语气,怎么哪都有你,现在是大白天,还不用你来照亮我们。言下之意,欧阳千你这个大灯泡识相点就快走! 可惜欧阳千并不识相,任你怎么冷潮热讽他就是死皮赖脸说甚都不走,孙月玥气结,细高跟鞋哒哒哒使劲踩着地面。 连高跟鞋都是大红色的,欧阳千发现新大陆似的说,想不到月玥喜欢红色啊? 孙月玥瞟他一眼,颇有几分得意,这是我妈给买的过年的新衣服,从小时候到现在,每年过年我妈都给准备这么一身红,还必须得穿,不穿不给压岁钱。 嘿,你妈真爱你。欧阳千答道,他看了文笛一眼,这家伙毫不在意的瞅着街边的糖葫芦。 那当然了,我妈,我亲妈,不爱我爱谁?孙月玥笑的像个孩子,她视线跟着文笛落到北京糖葫芦上,一下子就乐了,扯着文笛的衣角说,诶,我要吃那个! 文笛走到卖糖葫芦的老人跟前,红艳艳圆溜溜的糖葫芦被穿成一串,裹上糖衣之后更是诱人,文笛买了一串最大的递给孙月玥。 孙月玥笑的灿烂,吃山珍海味都没像吃串糖葫芦吃得这么小心,欧阳千一直伸着脑袋跟她抢都没抢到一颗。吃完之后舔舔嘴角的甜,孙月玥拿着竹签冲文笛笑。 三人一直沿着街边慢慢走,一男温润一男阳光,中间夹着一个穿着活泼性格野蛮的女孩,如果有人看到这个画面,一定会觉得很是养眼,而那个女孩,必定是两个男子手心里的宝。 把孙月玥送到家之后,她站在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问文笛,来个离别的拥抱怎么样? 来来来!欧阳千闻言,张开双臂就迎上去,孙月玥眼一瞪,伸腿做了个踢的动作,他立马老实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孙月玥仍看向文笛,等着他的动作,文笛像是想了很久才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男女授受不亲啊。 孙月玥不高兴的撇撇嘴,就知道。而后突然又来了精神,色眯眯的笑道,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第4章许家三人 看着孙月玥心情大好的走进大门,文笛和欧阳千转身,一边走,欧阳千感慨,这姑娘挺可爱的,就是被家人宠坏了,看来这次要在你这儿栽个大跟头了。 她总要学会成长。文笛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淡淡的说,其实我也不忍心,她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有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天真率性。但是没办法,因为我更爱你,所以只好为了你的幸福做一回坏人。 欧阳千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脸感激的使劲晃他,笛子,有兄弟如你,夫复何求啊!你说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你要我的贞操我都给你! 文笛突然抬头,颇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把欧阳千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双手护着自己的胸说,别介!笛子,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啊。 你想多了,文笛说,我只是想说,以后你要是生了双胞胎,给我一个养着玩怎么样? 欧阳千松了一口气,就这个啊,好说好说,等等,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行啊! 文笛笑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欧阳千轻轻问他,笛子,那天晚上你在哪过的? 老家过的,跟老爷子喝了几杯,陪着二老看完春晚才睡。 欧阳千听了他的话,手抬起又放下,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平静,……其实我真想臭骂你一顿。 文笛白他一眼,平时油嘴滑舌满嘴跑火车一人,到了关键时刻,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不过,同学同事七八年了,他懂。 短得可怜的年假一过,文笛照旧回医院开始忙碌,他刚收了一个病号,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病情却不乐观,简单检查之后就安排了住院治疗。女孩子长得弱弱的,不哭不闹,护士填写入院资料时问她的名字,她微微笑着说,阿姨,我叫张阳阳。 阳阳,这个名字本该让人想到暖暖的阳光,十四岁的年纪也本应该在阳光下撒欢奔跑。而这个女孩的病,还有她乖巧的笑,着实这个已做了母亲的护士心疼。 有些意外的,文笛正准备去吃午饭时接到了陈芳妤的电话,陈芳妤在电话里要他一定回家一趟。 文笛还有些纳闷,不会是孙月玥又跑家里了吧,等到了小区泊好车之后,却看见陈芳妤正站在楼上窗户前等着他,见他一来就拉开窗子喊道,你等一下,我这就下去。 陈芳妤很快下来,她手里拎着保温桶和饭盒,给你爸送个饭去吧,琪琪今天精神不好,我走不开。 文笛接过陈芳妤手中的东西放到车上,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让你爸先吃盒子里的饭菜,吃完之后再喝保温桶里的鱼汤,这样汤正好就凉了。 知道了。 你让他中午休息会儿,别太累了。 好。文笛二话不说转身上车,倒车镜里他看见陈芳妤还在不放心的看着他,亦或者是看着去给她丈夫送饭的工具。文笛面无表情,连那双眼睛都和平时一样的静,声音也依旧温柔,他冲着倒车镜里渐渐变小到不见的身影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文家世代从医,而且是中医,到了文笛父亲文书诚这儿却突然改学了西医,现下西医的确比中医挣钱,文书诚一直想着让文笛也学西医,而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的文笛却选择了中医,为这事,文书诚每次见到文笛都会有些恼火。 文笛找到文书诚的办公室,他人却不在里面,问了跟着文书诚实习的医生,才知道是上手术去了还没下来。 文笛本想给文书诚送了饭就回医院凑合吃点的,可是他现在不在,而文笛又不能不顾陈芳妤的叮嘱,就只好先在这里等着。 办公室的实习小医生不知道文笛和文书诚的关系,又见他拎着东西,就以为是病人家属来送礼的。便冷着脸,眯着小眼睛请闲杂人等出去。 文笛叹口气,笑着对小医生说,你今年是研究生刚毕业吧?我比你大不了两岁,但是我记得我在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不像你这么鲁莽了。 小医生听了文笛这话,再看他气质长相不凡,便有了几分犹豫,而文笛没等他想清楚就拎着东西走出了办公室。 这里是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的医院,来这里的人不是流血就是流泪,而在这里工作的人,看多了别离,心便不再柔软,开始坚硬无情。就像一进门诊门就能闻到的医院特有的呛鼻味道,有人闻久了就会习惯,而有些人在这里呆上一辈子都不见得会闻惯。文笛就是后者,他乐得在院子里溜达,冷是冷了点,起码空气的味道干净些。 文笛溜达了没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东西跟在他身后。转过身,没人,再低头,却看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儿瞪着黑眼睛看着自己,小孩儿一把摘掉盖在嘴上的口罩就说,你也生病了吗? 这不是许玄么,文笛蹲下身微笑着说,我是来给家人送饭的,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不同于初见时的乖孩子形象,许玄有点拽的问他,你知道住院部在哪吗? 住院部?文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许尧身体不舒服住院了,他让许玄站在原地等他一分钟,然后快步走进门诊部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文笛把饭放到了办公桌上,对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聊着语音的小医生说,这饭盒里装的不是金条,是家常菜,这保温桶里装的不是琼浆玉露,是鱼汤,我是来送饭不是来送礼,真想不通你活这么大怎么连这些简单的东西都理解不了。你们主任叫文书诚,我叫文笛,这层关系我想你更理解不了,没关系,你可以问他。对了,让他先吃完金条再喝玉露。 文笛语速不快不慢,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直到他走出门诊部,那小医生仍保持着翘二郎腿的姿势,只是脸上的表情已是欲哭无泪。文笛这个名字,他在自家主任和其他主任的言谈中听见过几次,那可是,主任的亲儿子…… 我们走吧。文笛走到许玄跟前说。许玄瞟他一眼,小短腿使劲跟上文笛的步伐走。 进了住院部等电梯的时候,文笛问许玄记不记得在第几层,许玄没有说话,伸着胳膊摁了十层。 文笛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自己跑出来,然后迷路了找不到住院部? 竟然被猜中了!小孩儿狠狠的瞪文笛一眼,等到了十楼,就换成了许玄走在前文笛跟在后,走着走着,许玄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转身抬头,大大的黑眼睛盯着文笛说,你就说我们只是恰巧遇到的,不许说我迷路的事,不然…… 许玄攥起小拳头,对着文笛比划了比划……文笛使劲憋着才没笑出来,他心想这小孩儿真逗,明明上次见的时候还会撒娇卖萌,这次竟然拽酷拽酷的,难道,是因为许尧不在这儿所以对自己露出了本性? 文笛装作妥协冲许玄点了点头,许玄得意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然后把围巾系好,推门,甜甜的喊道,姐姐,我来陪你了。 看来猜测没错,这孩子在姐姐面前是小猫咪,别人面前是纸老虎。文笛看着许玄冲许尧跑过去,在她身边蹭来蹭去的,许尧惊讶之余伸手帮他摘口罩,却看到文笛站在门口。文笛和她对视,浅浅一笑。 两人间的病房,床上睡着一位老人,许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怀里还蹭着个许玄。文笛走过去对许尧说,我来这儿有点事,结果凑巧遇见小孩儿,以为你不舒服,就想着跟来看看。 我没事,是我爸。出于礼貌许尧站起来和文笛说话,而许玄自然被推出了怀里,这孩子站在原地眼神儿怨恨的瞪着文笛。 叔叔怎么了?文笛走过去看,许父虽然是睡着了,但神情里带着痛苦,明显睡不安稳,是靠药物才得以入眠。 许尧微怔,犹豫了很久。告诉他又能怎样,情况不会有丝毫好转,别人帮不了自己,更何况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半陌生人。她微笑着抬头,原本是打算跟他说没事,可是目光触及他的眼,就像是对着一片宁静的海洋,温柔与包容,设防的坚强被海风拍打,终于,暴露出一丝脆弱。 过年前两天,我爸自己在家,踩着凳子挂灯笼的时候摔了。许尧轻轻说道,她眼里闪烁不定的东西让文笛沉默了很久。 文笛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肚子,低着头有些撒娇意味的对许尧说,许尧,我饿了。 这么一个温润好看的男子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许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在逗我开心吗? 可以这么理解。文笛认真的说,不过,我真的饿了。 许尧:…… 第5章就让我来照顾你 小玄子在家吃过饭了,所以被留下来陪着许父,许尧叮嘱他不要许乱溜达,如果许父醒了说不舒服就赶紧去找护士姐姐,然后打电话叫她回来。 许玄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坐在小凳子上,眼神愤怒的看着自己姐姐跟着文笛离开。 过年前后的风总是很凉,一张口就有一团白色的呵欠飞出来,两人并排在街上慢慢走,文笛说,许玄在你面前特别乖。 嗯。许尧低头看着路,其实玄子很懂事,倒是我,亏欠他太多,还没时间好好照顾他。 文笛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抬头看一眼天空,铁青色的天空,让人看了只觉得更冷。他问她,有没有想过找个人帮你一起照顾家人? 许尧听到这话丝毫没有不自在,反倒是倾诉似的回答,有啊,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相亲吗?那次的相亲对象其实是个离过婚的私企老板,我一直以为会是个秃头顶啤酒肚的大叔,看见你的时候我还惊讶了好久,结果…… 结果是走错了房间,见错了人。文笛替她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许尧指着医院旁边一个馄饨店询问道,吃这个可以吗? 文笛笑得灿烂,吃软饭的不敢有意见。 两碗热腾腾的虾仁馄饨,两人吃的浑身上下都舒坦,文笛说,如果不是碰见你,我得饿着工作一下午了。 许尧擦擦嘴,医生是不是都很辛苦? 是啊,医者,绝不可有一丝马虎。文笛笑着说,不过医生也是权利最大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最恐怖的两种职业,一个是医生,另一个是厨师。 为什么? 因为,医生能把人剁了,厨师能把人炖了。 好吧。许尧若有所思,如果你是西医就好了,我爸的手术还可以求你帮忙,哪像现在,我爸天天疼得睡不着,手术却不知道要排到哪天才给做。 文笛若有所思,正想说些什么,许尧手机突然响了,许玄说是许父睡醒了。 两人着急忙慌,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医院,许尧到了住院部转身冲文笛说,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上班吧。 好像每次都是这么匆忙的说再见,第一次是见面她落荒而逃,第二次第三次,都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文笛略带苦笑,喂,还没告诉我你手机号码呢。 他转过身,在电话簿里翻了很久才找到高中同学的电话,妖娆?我在你们医院呢,下来趟吧,想请你帮个忙。 妖娆只是个外号,他的本名文笛记不清了,只清楚记得当年大一体育考试考太极剑,妖娆兄没有学会,在去操场的路上他跟众人说,老师如果不让我过,我就脱了衣服跟他妖娆会儿! 果然,体育老师宣布妖娆兄挂了的时候,妖娆兄长叹一口气,三两下脱掉了羽绒服,在男体育老师身边蹭来蹭去的跳舞,极尽妖娆之态。没到三十的年轻老师最后青筋爆出忍无可忍,给了妖娆兄及格分。而妖娆兄,也就此成名。 妖娆答应帮文笛答应得爽快,同时又有些纳闷,笛子你真不是逗我呢?你爸可是这院里数一数二的主任,没准过两年还能升个副院长,你不找他帮忙反倒找我,真不是逗我呢吧? 其实,我跟你说实话吧,那个病人是我女朋友的父亲,但是我爸他不赞同我们在一起,所以这事只能拜托你了。文笛皱着眉,长叹一口气。 这样啊……妖娆恍悟,放心,你这忙哥们一定尽心帮。 文笛感激道:多谢了,还有,我们这两天正冷战呢,千万别让她知道是我找你的。 妖娆道:放心。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文笛第二天拎着水果再去医院看望许父时没看到许尧,只有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多岁的阿姨在照顾许父。 文笛做了自我介绍,说是许尧的朋友来看望许父,许父看起来精神不错,他倚在床上抬眼仔细瞅了瞅文笛。阿姨连忙招呼文笛坐下,阿姨说,尧尧今天去泰国带团了,得十多天才能回来,我是尧尧家邻居,家里没事就来医院帮着照顾几天。 文笛礼貌的笑着问许父现在感觉怎么样。许父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倒是阿姨继续回答,现在好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主治医生昨天突然来通知说明天准备手术,还说只是个常见的小手术,让我们别太担心。 那就好。文笛说,这儿人手也不够,我看看明天能不能请假来帮忙,手术后需要有人照顾。 阿姨人也爽快:既然是尧尧的朋友,我们也就不推辞了,王阿姨替尧尧谢谢你。 没事,文笛看了看四周,问道,阿姨,许尧走了家里还有人照顾许玄吗? 王阿姨叹口气,没办法,尧尧在家的时候是尧尧照顾小玄子,尧尧工作的时候就是你许叔叔照顾,现在这样,玄子昨儿又开学,只能他自己上下学了,好在家里离学校不远,孩子也机灵。 文笛点点头,没有多说。 文笛走的时候王阿姨执意要送他,顺便去楼下买晚饭。一路上王阿姨说了很多,你能来,我们真的很高兴,这么些年,尧尧身边再没有出现过异性朋友了。可是那件事都过去了,尧尧也长大了,一个小姑娘生活太不容易,我和你许叔叔都着急啊。王阿姨有些欣慰的看着,今天看见你啊,就放心多了。 文笛微笑着说,王阿姨您放心,我会照顾许尧。 许尧走了十天。第一天,文笛下班后准时赶到许玄学校门口等他下学,然后不顾熊孩子反抗直接掳回自己家喂养。 第二天,文笛一大早起来做好了早饭叫许玄起床,把熊孩子送到学校之后又立刻赶到医院。手术前的一堆手术单都是文笛签的字,麻醉师问他和病人什么关系,文笛边签字边说,我岳父。他看着许父进了手术室,然后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到许父出来,并且一直照顾到第二天凌晨。 第三天,许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文笛工作忙不能总请假,只好请了一个可靠的护工帮着王阿姨一起照顾。他会趁晚上的空闲时间带着许玄过来看许父,然后九点回家,十点之前保证熊孩子入睡。 第四天,病人术后三天内要排一次便,王阿姨不方便照顾,文笛便主动来帮忙。那天许父的脸色一直是病态里透着不自然的红,都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他却偏偏要故意板着个脸,逗得王阿姨一直笑。 第五天,术后可以下床活动了,文笛搀着许父在走廊里慢慢走了半个多小时,值班的两个小护士交头私语,这家的女婿不但长得俊雅,还孝顺长辈。这么好的男人,自己怎么就遇不上呢。 第六天,许父跟王阿姨说医院里无聊,文笛晚上便买了小桌和象棋过来,许父有些惊讶,年轻人还会这个?文笛笑笑,摆好棋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最后的结果是三局棋文笛全胜,许父来了棋瘾想再战三局,文笛坚持先送熊孩子回家睡觉,明天再过来玩。王阿姨怪他,你就不能让着点这老小孩儿?文笛笑着说,许叔叔不用人让。 第七天是周末,文笛租了轮椅推着许父下去散心,阳光淡淡的,把两人的背影拉得长长的,许父问文笛,你是不是喜欢尧尧?文笛说,我是许尧的朋友。 第八天,许父说,小伙子,你就别和我装了,如果不是喜欢姑娘,能这么照顾姑娘他爸? 第九天,许父叹着气说,你是个好孩子,尧尧配不上你。 第十天,文笛晚上把熊孩子哄睡了之后留下一盏小夜灯,他开门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熊孩子突然坐起来,眼里闪着光无比兴奋的说,我姐明天就要回来了。文笛转身把小夜灯也关掉了,我必须要治好你的恋姐癖。 第十一天,文笛早上查完房,回办公室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朵红色彩纸做的百合花,是他的小病号阳阳亲手做的。文笛把这支玫瑰花插进桌上的白瓷笔筒里,细瓷衬着深红色的百合花和绿色叶茎,倒也挺好看。 正巧欧阳千也查完房回来了,这家伙一边写档案一边开玩笑,笛子啊,这就不是我说你了,我就纳闷你怎么放着性感娇俏一片痴情的孙月玥不去爱,原来是好这口儿。你看你冲着人孩子送你那破花笑得那个灿烂哟,人是祖国的花朵,你都快成大叔级别的人物了,别想了别想了啊。 老千,文笛笑得更灿烂了,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有半天假? 欧阳千拿笔的手一抖,本来就难看的字更加难以辨认了,他瞅着文笛说,干啥,有事说事别来色诱,小爷我没钱买你的倾城一笑。 她今天回来。 就那熊孩子他姐姐?文笛忙得时候便让欧阳千帮着接玄子下学,所以欧阳千对这个拽小孩儿的印象十分深刻。 文笛点头,清泉眼笑成了月牙湖,我想去接她,可是现在院里正忙肯定请不下假来,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啪嗒。欧阳千手里的笔摔在桌上,他瞪着文笛,脸上的表情痛不堪言,算你丫的狠,记得还回来啊还回来!老子好不容易有半天的假容易么! 文笛抬起胳膊一拱手:谢过兄台。 第6章伊人憔悴 中午去小学门口接了玄子下学,熊孩子一上车就开始叹气,文笛好笑,是不是考试不及格了怕被骂? 许玄坚决维护自己的好孩子形象,才不是,上次考试我可是第一名呢!这一秒还气势汹汹,下一秒却伸出小嫩手揉着耳朵,声音小小的,有些委屈,姐姐现在很难受。 为什么?不是说今天就回来了吗? 是啊,可是……许玄说到半截,突然脖子一扭看着文笛说,我才不要告诉你。 告诉我。文笛听了他的话心情烦躁,眉毛不自觉皱起。 许玄倒是不怕他,继续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文笛看他一眼,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直直的看着玄子的眼睛,玄子有些害怕了,攥紧了书包的袋子说,你要干嘛? 文笛笑一下,认真的对他说,知道这些天我为什么照顾你吗?不是因为你长得可爱招人喜欢,是因为我心疼你姐姐。许尧很累,她需要有人帮她分担,假如再不出现一个人扶着她她就会倒下了你知道吗? 年纪尚小的许玄听不懂这些,他只听到了文笛的那句我心疼你姐姐和许尧很累。 许玄呆呆的看着文笛的脸,一下子就哭了,他用衣服袖子蹭着眼泪说,文笛,文笛你带我去找姐姐,我们去找姐姐好不好? 文笛摸摸熊孩子的脑袋,乖。 自然是不能带着哭成这样的许玄去见许尧,她肯定会心疼熊孩子而忽视自己。文笛把熊孩子带回家,给他做了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之后就不停歇的跑下了楼。 熊孩子说许尧每次带团回来之后身体都很不舒服,许父每每看着她没精神就很生气,非要她换工作,后来许尧带团回来以后干脆先不回家,等休息一天身体好点之后再回去。许玄不知道为什么,只当是姐姐累了。而文笛是医生,身边又有当导游的朋友,工作量大再加上长时间不能好好休息造成的体力透支,他怎会不知? 文笛找到许玄所说的旅行社地址,泊好车走进去之后直奔问前台,你好,请问许尧在不在? 许尧?前台小姐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十分好看却微微皱着眉的男子,有些小花痴,但还是镇静的微笑道,不好意思先生,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她正在休息,如果您是想出去报团玩的游客,我可以给您推荐其他很优秀的导游员。 不,我不是她的游客,我是来带她回家的。 前台小姐真心有点蒙了,她有些艰难的问,先生,请问你和许尧,是什么关系? 眼前这个男子温柔一笑,说出了让她心碎加震惊的答案,她是我要照顾的人。 ……果然,好男人都被占了,平日看起来跟断了七情六欲似的许尧都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找了个也是她的菜的男朋友……前台小姐内心开始泪奔,她脸上强挂着微笑给文笛指路说,先生请上四楼左转第二个房间,许尧正在午休。 凭心说这家旅行社环境规模都还不错,布置的也很有氛围,墙上挂着很多剪纸和中国风装饰,看来没准还办了个剪纸公司。文笛走上四楼,找到第二间房,抬手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他等了等,轻轻推门,才发现门竟然开着。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被严实的拉住了,光线略有些暗。文笛打开手边的开关,整个屋子瞬间亮了起来,四人间上下铺,本来不大的空间竟显得有些简陋空荡,虽然被收拾的很干净,但是窗户全都关着,室内空气很不好。而在左边的上铺,许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睡着。 她苍白着脸整个人缩成一团,嘴唇干燥呼吸声很重。文笛把手放在她脸边,轻轻的叫她,许尧,许尧醒醒。 文笛叫了很久才把许尧叫醒,她半睁开眼看了看文笛,又继续睡去了。文笛有些无奈,伸手拽她身上的被子,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啊。 许尧终于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不是怕他掀被子,而是脑子里还残有一丝清醒的意识,她长发缭乱坐在上铺,低下头仍有些迷糊的,笑着对站在床边的文笛说,你来啦? 文笛被她的样子逗笑,张开双臂语气宠溺的哄她,乖,下来。 好,我这就下去。许尧揉揉眼睛拉着长音说道,她爬到床边,站起来弯着腰,竟真的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文笛着实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往自己怀里跳!他措手不及的却万幸接住了她,毫无预备的差点跌倒。 许尧发着烧,文笛抱着她就像抱着块烧热的木炭。可是,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拥抱了,在华屿走后的几年里他温柔又冷漠,真就好像是一块玉,无论多润的玉,第一次抚摸时也会觉得凉。文笛抱着许尧不想放手,闭了眼,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摸摸她的发,许尧却突然轻轻的挣扎,文笛的手在半空中静了两秒钟,还是松开了他。 许尧此时浑身无力,眼睛也沉的睁不开,然而意识却是清明的,她仰头看着文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文笛说,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清泉。 她说他的眼睛像清泉,泉水却从自己眼里涌出,带着温度,带着委屈。 走吧。文笛没有多言,脱下大衣罩在她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前台小姐已经缓过神,正在给想报团的游客介绍旅游路线,听见楼上有声音,下意识瞟了一眼,却看见文笛拉着半死不活的许尧朝着自己走过来……不,是朝大门走过去。 脱掉大衣后的男子穿着白色线衣和深色休闲裤,看上去格外诱惑人,前台小姐原本缝合的心脏瞬间又开了裂,为什么,他拉着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呢?而且许尧这个邋遢没落的样子也太影响画面感了吧! 文笛牵着许尧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牵着她折回来对前台小姐温柔一笑,我先把她带走了,谢谢。 他话说完就走,留下前台小姐在那里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悠悠的应道,不,不客气…… 文笛把许尧带回家,两人一路上静默没有说一句话。下车后文笛再向许尧伸出手,许尧摇摇头,文笛也不勉强,放慢了脚步让可以她不费力的跟上。 文笛打开家门示意许尧走进去,许尧走了两步,两室一厅的布局,装修简约舒适,最显眼的就是一堵书墙,许尧眼睛扫了一圈之后回头问文笛:玄子也在这里吗? 是,不过现在我托同事送他去学校了。文笛换好拖鞋,又拿了一双放在许尧脚边。许尧低头看文笛,他笑着冲她点头,许尧便扶着墙踢掉了脚上的运动鞋,踩进家居棉拖鞋里。 文笛把许尧的鞋放到鞋架上,然后起身指着自己的房间问她,要不要再去休息会儿? 谢谢了。许尧头疼的厉害,她知道自己再不休息根本撑不下去,就没有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文笛去厨房拿了两个橙子榨汁,几分钟后他端着橙汁进去房间,发现许尧竟缩在床边睡着了,她是紧贴着床边睡的,文笛看了哭笑不得,就不怕掉下去吗?他只能不厚道的再次叫醒她,许尧你先起来,喝点橙汁再睡。 许尧很难受,可是闭上眼意识清醒怎么都睡不着,这会儿听见文笛叫她便乖乖坐了起来。她喝了两口文笛递来的橙汁,凉凉的,对她发热的身体来说算个小小的刺激。许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着被子对文笛说,谢谢。 没事。文笛笑着指一下床,倒是你,等会儿睡的时候往里挪挪,挨着床边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文笛说完这句话后转过身往外走,走着走着,却莫名的想回头看看,等走到了门口,他扶着门把手准备带上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本以为许尧又躺下了,可是她却正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自己,见自己回头,轻轻的叫了一声,文笛。 许尧在叫出他的名字之后也不知是因为放下了心里的防备,还是想起了所有的悲伤,总之,眼泪开始肆无忌惮的流淌。 怎么哭了?文笛只得又回去,双膝跪在床沿上,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擦掉了眼泪。 许尧闭上眼,把脑袋靠在他胸前,声音里带着莫大的委屈,难受。 文笛叹口气,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乖,睡一觉就好了。 许尧窝在他怀里小声的哭着,文笛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像哄孩子似的一直安慰她,不哭,不哭…… 原本只是他的嘴唇挨到了她的额头,却不自觉的慢慢地贴紧了,轻轻亲吻一路向下,嘴唇轻扫过她的眉毛,又在她眼角辗转吮去了略带咸涩的泪,鼻尖,嘴唇,最后在她脖颈上轻轻啃噬…… 第7章我说的娶你不是说说而已 许尧一直没有把他推开,反倒是更紧的抱着文笛,她忍着哽咽对他说,我曾经也有我的傲气,可是我越来越知道,傲气最不值钱,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我的家人…… 文笛停下,却没有松开她,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我说的话让你误会了,过去的痛苦是我太傻做错了事,但并不代表我下贱……我知道是你帮了我,你想怎么样我都没有意见,可是,能不能不要现在……我真的,好难受。她靠在他肩上紧闭着眼说完,眼泪一直止不住的流着,她不相信会有人没有缘故的对自己好。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文笛听完,无奈的笑了。他放开她,伸手去扯她的衣服,许尧紧紧皱着眉,却依旧任他摆布。文笛脱去了她身上的厚重衣服后把她放躺在床上,然后帮她盖好被子。 许尧抬头看向文笛,湿润的眼睛如初见时的绝望。 这样睡着舒服,还有,我会娶你。文笛出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间。 许尧平躺在床上,嘴角轻轻一扯,她闭着眼睛流着泪,脑袋里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这一觉睡的倒是很安稳,睡醒后精神也好了很多。 许尧穿好衣服,光着脚走下床,却看到床边的格子棉拖鞋,瞬间想到几小时之前的事情,她越想越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在别人家里那么放肆?真是发烧烧糊涂了。许尧懊丧的拍拍自己脑袋,穿上拖鞋,轻轻拉开了房门。 屋内静悄悄的,文笛似乎是出门了,但奇怪的是空气里却有股食物的清香味道,许尧闻着,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肚子在叫。她本能的走到厨房,发现桌上放着一大碗大米红枣粥,白色红色配在一起显得格外清亮。而在粥的旁边,还放有一张纸片。 许尧拿起来看看,纸片上面写着:小明高烧四十二度,去医院后送入抢救室,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说抢救很成功,他的烧已经退下来了,人都凉了,你们可以安排后事了。许尧,你看你多幸运高烧时遇到的是我,粥如果凉了就自己加热一下再喝。 都说字如其人,文笛的字却不似他外貌般温润,反倒很有气势,飘逸之中暗藏着锋芒,虽是好看,但许尧看着却无端的不喜欢。 许尧摸摸碗,粥的确已经凉了,但她不习惯在别人的世界里随心所欲,就凑合着喝完了一大碗凉粥。刚洗好碗筷,就听外面有敲门声,声音嫩嫩的,很耳熟。许尧小跑着过去打开门,是文笛和背着书包刚下学的许玄。 这本是在别人的家啊,但在开门的一瞬间,许尧脑海里却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是边等着丈夫和儿子回来边在厨房忙碌的小媳妇。这个想法惊到了许尧自己,她摸着早就扑进自己怀里的玄子的脑袋,低着头,没有去看文笛。 沉默了几秒钟,许尧把玄子从自己怀里拨出来,牵着他的手,对文笛说,我带玄子回家。 文笛点点头,我送你们吧? 不用了。许尧拉着玄子走出门,脚步突然停顿,她没有回头,声音却十分清晰的说,文笛,谢谢。 其实许尧早就知道,手术能这么快排开是文笛帮了忙。在手术之前,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医生突然过来,他检查完许父的病情后对许尧笑得露了八颗牙齿,别怕,我是笛子的朋友。 许尧当时实在不解,正想再问时,那个医生却两个食指交叉放在许尧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个啥,妹子,我刚刚啥也没说你也啥都没听见是不?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再去查房了。下次见哈! 许尧不解的想了很久,笛子是谁?她想不起来,又坐回床边继续给许父削苹果,削着削着猛然回神,笛子,今天带玄子来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叫文笛吗? 随后的事,她还来不及表示感谢,就不得不在许父手术之前离开,身为女儿不能照顾父亲是她的不孝,但手术费用总要有人去挣。带团的日子很累,她每天晚上安排好游客之后就马上给王阿姨打电话询问许父的情况,王阿姨却告诉她来了个长得好看人又稳重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的家人。 许尧想,人生是无常的醒来,注定要颠沛流离,谁都不会知道下一秒遇上什么人什么事,是欢喜还是痛苦,都由不得自己选择,能做的只能承受。那么遇见文笛对自己来说,是上天终于睁开了一只眼,还是他要闭上最后一只眼? 两天后许父出院,许尧收拾好东西之后搀着许父往外走,刚出了病房门,就看见一直没再联系的文笛走了过来,他对许父和许尧说,我听说叔叔今天出院,特地过来接你们回家。 文笛接过许尧手里的东西走在前面,许父压低了声音问女儿,是你把这孩子叫过来的? 许尧摇摇头,怎么会是她,大概是那个医生告诉他的吧。 许尧家是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许父才出院还不能过量运动,文笛便咬着牙一口气把许父背上了四楼。把许父安置好后,文笛休息了会儿,对许尧说,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跟我出去一趟。 许尧以为还是医院手续的事没有办完,于是匆忙拿好东西出去了。没想到的是,文笛在民政局停下了车,扭过身问许尧,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 那走吧。文笛笑笑,拉着许尧的手走进民政局,不多久后再出来时两人手里多了一份结婚证。红色的小本攥在许尧略显苍白的指间,沉重的像是拿不住一样,她站在早春的阳光下仰着脸问文笛,为什么? 就算他让她带着户口本,就算他在民政局停车,就算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去,她都丝毫没有想到文笛是要和自己领结婚证,因为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把自己所有的不堪都告诉了他。这样没人要的自己,你文笛何必如此? 我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而你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文笛笑着说完,伸出一只手挡在她的双眼前,温言道,别哭,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许尧轻轻一扯嘴角,忍下眼里的泪,把他的手从眼前推开,她细细审视着这个男子,身高长相俱佳,一身温润气质,这就是她许尧的丈夫。 许尧晚上给许父洗完脚之后,把结婚证递给了许父。许父看完之后一把扔了出去,你不该去招惹他! 许尧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小红本,她静静地蹲下拾起来,我知道您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他。 许父本来愤怒的表情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瞬间消散,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正尴尬时,突然出现的许玄扒着门框说,姐姐,我饿了。 早点休息,如果不舒服了就叫我。许尧沉默着拉住许玄的手,然后帮许父帮房门关好。 晚上也没什么可吃的,许尧就煮了两碗蔬菜面打了俩荷包蛋。她刚盛好一碗放在桌上,玄子就立刻扑了过来,许尧把面往旁边一推,说:这碗先给爸爸端过去。 哦,许玄撅着个嘴把面送过去,之后马上跑回来抱着那碗面条可劲吃,既然爸不喜欢文笛大哥哥,那爸喜欢我,我们俩结婚行不行? 许尧被玄子逗笑,傻不傻啊你,赶紧吃完回房间睡觉去。 知道啦。熊孩子坏心眼一动,临睡前还要告文笛一状,对了,文笛特别小气,每天晚上都不准我开着灯睡觉,还说什么要治好我的病。 病?许尧听到这个字有些紧张,你在他家的时候生病了? 才没有,是他胡扯!他说我有恋姐癖!许玄吸溜着碗里的细面,什么是恋姐癖啊? 许尧笑着拿纸擦掉了他嘴边的饭渣,没事,恋姐癖是一种很可爱的习惯。 许玄乐了,站起来朝着许尧敬了个礼,报告报告,可爱的玄子要去睡觉了。 许尧同样回了个礼,收到收到,可爱的玄子要做个好梦。 她自然知道,玄子的听话只在她面前,要在别人面前,绝对是个不吃亏的主。许尧拿起桌上的碗和小锅放到洗碗池子里,她知道自己亏欠了玄子太多,母亲因自己出车祸离开的时候玄子才四岁,四岁的小孩子,连妈妈的样子都记不清楚。玄子刚开始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见了,一直哭闹,许尧就每天抱着他哄。现在想起来,那会儿的日子实在煎熬,玄子哭,她也跟着哭,一个大孩子抱着一个小孩子,可怜兮兮的。 然而那段时间最煎熬的是内心的谴责,因为她许尧,父亲失去了妻子,玄子失去了妈妈。然而没有人责怪她,她跪在许父面前说,爸,你打我吧。许父漠然的表情却比打她一顿更让人心痛。 父亲是爱自己的,她知道。那段时间没有责怪,也再没有往日一家人的亲昵,日子一天天过去,功效强大的时间疗伤药似乎将一切伤痛都抹去了,起码在表面已看不到伤疤的痕迹,而其实,她知道,每个人心里都在隐隐作痛。 第8章红色的百合花 水龙头里的水凉得刺骨,她想起许父的碗还没有端过来,便要转身去拿,转过身却见许父拿着碗慢慢的有些艰难的走了过来,许父冲她笑着说,不用扶,这两步路,你爸我还是没问题的。 许尧笑笑,只伸手把碗接了过来。 许父站在她身边说,既然都领了证了,就好好的在一起吧,爸爸相信你不是鲁莽的孩子。 许尧点点头,放心吧,爸。 第二天早上,许尧穿上衣服出去买菜,手往衣服口袋里揣的时候,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看,竟有些发愣。尽管昨天的一切她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可看到这个小红本,还是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的感觉。 而文笛却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忙了一上午才得片刻空闲,欧阳千说想吃医院门口那家酱大骨,文笛说,也好,可以叫上我老婆一起。 啥?欧阳千连忙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是你老婆?还是医院保洁李老婆子? 文笛没有搭理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本就温柔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把正在做饭的许尧彻底惊晕了,他说,老婆,我有个同事想请咱俩吃个便饭,现在有空吗?我去接你。 身份转变的这么快,而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竟显得这么自然,许尧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许父溜达过来问她,文笛? 嗯。许尧脸皮发烫的点点头。许父笑了,挺好,大周末的也没事,你们出去玩玩吧。 许父都开口了,她只好答应,你在哪?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好。 这个啊,文笛脸上微微笑着,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苦恼,我也说不清确切的位置,这样,你过十分钟下楼就能看见我了。 许尧很快换好了衣服,不过足足过了十五分钟才出门,一下楼就看到文笛正在一边等她。 不好意思,我下来晚了。她赶紧小跑着到文笛面前,文笛说,没关系,我耐力一向很好。上车吧,还有个饿了半天的老黄牛等着我们呢。 小饭店门面不大,但是有秘制酱大骨再加上价钱公道,所以一到中午就人满为患。欧阳千被打发先去占座,他肚子一直在叫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菜又不能吃,实在虐心。 好不容易等到文笛走进来,欧阳千本想抱怨一番,却见文笛一手拿着一个盒子,另一只手里还拉着一只小手,他一歪身子看到了文笛身后的许尧,不禁有些气愤,我就知道你好这口!祖国的花朵就是被你这只辣手摧残的! 许尧和文笛相视一眼,她从他身后走出来解释,我已经二十一了。 啊?欧阳千有点懵,我咋看着跟高中生似的。 许尧笑笑,她长得是有点小孩子气,再加上做导游的衣服多是休闲,所以看起来是有些像高中生。 文笛拉着许尧坐下,说,别理他,他小时候吃牛黄解毒片吃多伤到了脑子了。 好。许尧忍者笑说。 笛子你不厚道啊,要不是我把自己的假借给你,要不是我替你挡着月玥,你能追上人家?还动作这么快的就领了证,欧阳千突然笑的有些坏,说,是不是奉子成婚? 许尧闻言,眼神在这一瞬间呆住了,文笛没有说话,他把手里的盒子打开,浅淡却绵长的肉香飘散,这是尧尧亲手做的小排骨,家常菜我想你也不爱吃,还是我自己……刚才上车后许尧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磨蹭这么久就是在等它炖好,可能不怎么合你胃口,就是想着让你尝尝。 小嫂子果真是秀外慧中啊,亲手做的那我必须得尝尝,不等文笛说完,欧阳千大长臂一伸就偷了块排骨扔进嘴里,嚼了半天之后吐出小骨头,绝了!这个香! 欧阳千胃口大开,越过桌上的酱大骨来跟文笛抢小排骨。两个大男人闹的不亦乐乎,许尧始终安静的吃着眼前的炒青菜,文笛几次给她夹别的菜,她都是微微一笑回应。文笛笑了,原来是只爱吃青菜的兔子。 三人走出门,欧阳千打了个饱嗝,得了。你送小嫂子回家,我自己溜达着回去。他弯腰冲许尧挤个眼,排骨做的真好吃。 许尧笑笑,有机会我再做。 那可真是太好了。欧阳千眼里冒着小星星,小嫂子我跟你说,我一定在医院帮你好好盯着笛子,坚决不许他和小护士们眉目传情! 赶紧走吧你,别在这儿勾搭我老婆!文笛笑着把他骂走,转身拉住许尧的手,我送你回家。 许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手包住,她平静地说,你知道,我不可能给你生个孩子。 文笛另一只手抱住她,我知道,你自己就还是个孩子。 你何必自欺欺人,事实如此。许尧享受着他怀里的温暖,却依旧说着直刺两个人内心深处的话,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就算等我七老八十也不可能有孩子。不过,如果你喜欢小孩,我随时同意离婚。 别傻了,我昨天和你领结婚证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今天再去办离婚证。 许尧说,不管什么时候,我答应你,只要你提出离婚我无条件同意。 怎么可能,文笛在她的耳旁,小声的说,等岳父大人身体恢复好了,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就像你当初说的,带着玄子一起。 耳根在发烫,许尧忍不住感叹,明明在两个月前还是陌生人的两个人,怎么可以暧昧成这个姿势,这不真实。 过了一个星期,许父的身体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许尧却抱歉的跟文笛说,我现在必须得去带这个团,这次只要四天就可以回来了,而且老板说给加薪的…… 可是你答应好了先和我搬到一起住的,我知道你又要去带团的时候,赶紧追才赶在你们出发之前到了。文笛一副失落的样子让许尧更加愧疚,她情急之下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对不起嘛,这一次不去真的就亏大了,等我回来就陪你好不好? 好吧。文笛低头看着许尧,嘴角含笑,亲我。 前方是在大巴车上等待出发的游客,后方是闭上了眼一脸等待的文笛,许尧心一横,轻轻一跳,嘴唇蹭过他的眼皮。 文笛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睁开眼睛看着一脸通红的她,其实我就是来送你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你!许尧气结。 好了,许导,你的游客还在等着你呢,家人我会替你照顾。 再见。许尧朝他挥挥手,转身向她的游客跑去,扎在一起的大马尾在她脑后来回的荡着,那感觉,像是青春。 文笛知道他和许尧没有多少这样的平淡时间去培养感情,却也没想到,一向对他漠不关心的陈芳妤这次竟然在许尧走后的第二天就关心了他一把。 阳阳本来已控制得很好的病情突然恶化,高烧不退,对这具弱小的身体的来说是致命打击。文笛当晚正好值班,他匆忙换好了工作服准备去重症监护室,这时手机突然想起,他在换下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竟是陈芳妤。 文笛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桌上,随后连忙赶去了监护室。 文笛关上房门,阳阳就躺在病床上,小姑娘明明是闭着眼睛,却突然开口说,文笛哥哥,你来了? 文笛有些惊讶的走到她旁边,小太阳,闭着眼睛还能看到我进来啊? 阳阳依旧闭着眼睛,稚气的声音里有些小小的得意,不是看,是听,我能听出来你的脚步声。 小太阳真聪明,文笛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很难受? 不难受。阳阳笑笑,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每天只有早晨或者晚上才能看见文笛哥哥,每次就只能说两句话你就走了,平时我躺在病房里,一天能听见好多次你的脚步声来回走着,可你就是不进来找我玩。但是我每回被推进这个屋子里的时候,你都能陪在我身边陪好久。 这个小女孩,今年不过十三四岁,十三四岁啊,正是青春萌芽嚣张胡闹的年纪,而阳阳却要长年在医院这种地方出入。每天吃很苦的药,打几个小时的点滴,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她却很少哭闹,除非是疼的厉害了,就要几个人按住她不然她抓伤自己。难得的是,她会对照顾她的护士们笑,还会每天亲手折一只红色百合送给他。 文笛忍不住想,是不是越弱小的生命越会懂得生命的意义,所以,才会这样坚强? 文笛哥哥,见他一直不说话,阳阳睁开眼睛说,你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喜欢,小太阳手真巧,可是为什么都是红色的,百合花不是应该是白色吗? 因为文笛哥哥很孤单,红色带会给你温暖。 文笛笑笑,为什么觉得文笛哥哥很孤单? 你经常笑,不管开心或者不开心都会笑。 乖,文笛说,你现在得休息了,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能见到你妈妈了。 好,你不要趁我睡着偷偷溜走。阳阳伸出一只手,冲他眨着两只大眼睛,那只白嫩的手上,还有两块没有消去的红斑。 文笛笑着握住她的手,软软的小手,他知道,这是来自这个孩子的全部信任与依赖。 第9章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了解对方 阳阳闭上眼睛就睡着了,文笛一直守了她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后烧终于退了,他松了一口气,叫人来把她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交代了她妈妈几句注意事项,文笛走前看着她乖乖蜷起的手,想了想,把自己随身带的钢笔取下来塞到了她手里。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多,文笛回到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看,有陈芳妤的五个未接来电。 难道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文笛试着回拨,结果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她心血来潮想起自己了吧。 文笛想了想,趴在桌子上给许尧发了条短信:老婆,我想你了。看着短信发送出去,他一闭眼直接睡过去了。 意外的是吵醒他的还是陈芳妤的电话,那是早上六点,文笛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的问,怎么了? 现在这个时间你爸已经在医院查房了,而你才刚睡醒。陈芳妤的话冷冷的不带感情,如果说一定要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话,那也只是愤怒,你过完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事业无所成,我以为你起码会顺着我安排好的娶一个好女孩有一个好的家庭。可是昨天我特意去拜访月玥的妈妈,才知道,你结婚的对象根本不是月玥! 是您太过自信。那天文笛去家里跟陈芳妤借户口本,陈芳妤问了用途之后便取了给他。 当时陈芳妤自以为他要娶的人是她介绍的,便说,好好珍惜这个姑娘,婚礼的事不能马虎,这么草率的领证也不是一回事,还是等我们家长商量好了再说吧。文笛只是笑着说,我们俩愿意。陈芳妤便只好同意。 陈芳妤沉默了很久,你在跟我作对? 您想多了。文笛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打开窗子,冷风吹进来他困意全无,玻璃镜子上,他清泉似的眼睛不起波澜。 陈芳妤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你马上和那个女的离婚。 听您劝诫,我得珍惜她。时间不早了,我去上班。 文笛说完就挂了电话。陈芳妤,这个女人从来不会关心他的生活,她的丈夫文书诚就是她的信仰,她的女儿文琪就是她的心头肉,而他文笛,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一点爱意。 原来每次带团回来,不管多累,都要自己撑着回到旅行社,一挨到床,精神就彻底崩溃了。许尧有时候想想会觉得自己可怜,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大多都还在大学校园,她们的主要任务是谈恋爱,实在无聊了就学习会儿作为消遣。而她许尧的主要任务却是挣钱,无聊时的消遣是做做白日梦,想着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也是一个谈着风花雪月爱情的普通女孩。 可是现在……有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他扬言要照顾她,他说到做到的娶了她,很多次和他在一起时许尧都会掐掐自己的手心,隐隐的痛,她才敢相信,这个人是真实的,不是她的幻觉。 这个男人对她很好,对她全家都很好。可她总觉得不安心,因为,她所了解的关于他的,只有他的名字和他的工作,其他都是空白。 把手续单交上去后,许尧推开旅行社的大门,文笛正站在外面等着她。 文笛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眼里带笑,没有跟上次一样发热,挺好。之后就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咱先去看看你爸,然后就回我那儿? 许尧听他那句回我那儿听得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许父身体恢复的很好,几天不见,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玄子蹭进许尧的怀里说,王阿姨每天都会过来给我和爸爸做饭,王阿姨做的饭都特别好吃! 文笛不动声色的把玄子从自家老婆怀里拽过来,抚摸着他的头,那就快去谢谢王阿姨,不然阿姨以后不给你做了。 玄子脑袋一转脱离他的魔爪,瞪着眼睛说,才不会,王阿姨最疼我了。 玄子说完又蹭回许尧怀里,文笛本想再把熊孩子拽过来,可是视线对上许尧的,发现许尧正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和熊孩子,就好像,是在看两个孩子胡闹。好吧,反正来日方长,文笛一耸肩,去找许父下棋去了。 两人晚上是趁玄子睡着了之后偷偷走的,许尧看着许父,红了脸,要么,要么我不去了就在家吧! 许父说,你在家干嘛,赶紧走吧,家里就我和玄子挺好。他扭头对文笛说,你得好好对我家尧尧,不能让我失望。 一定。文笛认真的向许父保证。 等到了文笛家楼下,他泊好了车拉着许尧走向电梯,许尧突然停下说,我们,走楼梯吧? 文笛说:可以,但是我家住十一楼,你确定爬楼梯吗? 我确定! 我奉陪。 两人慢慢的爬着楼梯,十指缠绕在一起,却谁都不肯开口说话。或许对于两人来说,这样的陪伴就足够幸福了。 走出楼梯间的时候,许尧皱着眉说,怎么这么快就到十一层了啊。 文笛笑她,你以为呢,总不能用一天的时间去走这么短的一段路吧。 一抬头,文笛却发现自家门前站着两个人,欧阳千,孙月玥。 孙月玥先是盯着他俩牵在一起的手,好半天才抬起头,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直直的看着文笛,她的嘴角动了动,没有发出声,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她说,文笛,我妈说你结婚了,我不信她。我打电话问欧阳千,欧阳千也说你结婚了,我也不信他。我就赶紧过来看看,我就信你一个,你告诉我,你真的结婚了吗? 文笛觉察到他握着的那只手想要挣开,便用力的握紧。他对孙月玥说,你应该信你家人信欧阳千,最不该信的人,就是我。如你所见,我结婚了。 孙月玥听罢,抬手就往文笛脸上打去,幸亏欧阳千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欧阳千虽然心疼她,但还是说,月玥,不能怪笛子,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喜欢你的话! 孙月玥甩开他,指着许尧边哭边说,她有什么好的?她哪里比得上我?她胸没我大妆化的没我好,还穿的一身寒酸!一定是她从相亲那次就开始缠着你对不对? 你想多了,是笛子缠着人许尧。欧阳千嘴一快说了出来。 欧阳千说得对,是我缠着尧尧。文笛轻轻一笑,你所说的那些,她的确都比不上,但她是唯一一个在大年晚上对我说了新年快乐的,还在我没有吃饭忘了带钱的时候给我买了热馄饨。 就因为这个你就喜欢她?我以为你是和陈阿姨一起过年才没有去找你! 那也只是你的以为,文笛对欧阳千说,时间不早了,一定要把她送到家,我先进去了。 孙月玥看着文笛和许尧走进家门,非要跟进去闹个天翻地覆,欧阳千使劲抱着她的腰,把她举起来转了个方向放下。刚把她放下,欧阳千的左脸就被打了一巴掌,孙月玥浑身发抖,眼泪模糊了精致的眼妆,你和他,一丘之貉! 欧阳千被打了也不气,他捂着脸据理力争,不是,怎么就一丘之貉了?他结婚的事我跟你说的是实话啊,是你不信我! 他喜欢了别人,就让你缠着我拖住我,好给他争取时间,是不是?孙月玥走进电梯,说,现在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别再跟着我了。 起初听妈妈说给她安排了和陈阿姨的儿子见面时,她觉得这种封建做法好笑却也无所谓,见就见吧,反正在家也闲的无聊。可是谁知道那一见她就喜欢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先动心的注定会输,这局,她惨败。 孙月玥在电梯里哭的痛彻心扉,走出电梯后一个不留神,十厘米的高跟鞋崴了脚,她直接把鞋脱下来扔掉然后光脚踩在地上走。 欧阳千从后面追上拉住她,孙月玥使劲推开他,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喜欢你啊。欧阳千嘿嘿一笑,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地上,那正是孙月玥丢掉的高跟鞋,光着脚走在这么凉的地上,我会心疼。 他蹲下来帮孙月玥穿鞋,大概是光脚走路咯得脚疼了,她倒没有再反抗。欧阳千帮她穿好之后抬头冲她一笑,孙月玥却低着头,俯视着他,你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我喜欢你啊。欧阳千站起来看着她,精致的妆容都被她哭花了,黑色的眼线红色的口红晕到了脸上,遮盖了原本也很好看的五官,像只丑陋孤傲的小花猫,没错,你现在的样子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小狼狈,但是我还是喜欢你啊。 那好,孙月玥擦掉眼角的泪,你跪下求我,我现在和你就在一起! 孙月玥平时虽然刁蛮但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欧阳千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被文笛刺激疯了吗? 别跟我提他,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孙月玥摇着头,眼神和语气一样的绝狠,而且我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你说你喜欢我,却又不肯找我说的做,那你说,你喜欢我喜欢能有多深? 我喜欢你跟我要我的尊严有半点儿的关系吗?这话是欧阳千瞪着眼说的,显然他也急了。而孙月玥却无视他的愤怒,转过身就走。 第10章我一直在想我犯了什么错让他们 半夜十二点,繁华的长安城里只剩下灯光,而孙月玥腰杆挺得笔直,高跟鞋一下一下踩着地面,哒、哒、哒……欧阳千沉默了会儿,叹口气,还是迈开腿跟了上去,却始终和她保持着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文笛关上房门,对许尧说,洗个热水澡再休息吧。 许尧点点头,走进了卫生间。雾气氤氲,热水冲着身体,的确解乏。许尧一直在试着捋顺刚才的事情,那个家境殷实的女人应该是很喜欢文笛,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双方父母都认可了他俩在一起。既然如此,文笛为什么要执意选择自己,如那个女人所说,许尧也承认自己比不上她。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句新年快乐和一碗馄饨? 许尧洗完澡才想起自己来的匆忙睡衣之类的都没有带,纠结了好半天,只好裹着浴巾出去了。她一路小跑想着赶紧到被窝把自己捂严实,结果却正好撞文笛怀里了。 文笛看她的样子,两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自己,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脸庞。他刚打算开口说话,许尧却慌张的进了房间。 跑什么跑,我又不吓人,文笛不解的冲她喊道,记得把头发吹干再睡,我冲个澡马上回来。 许尧躺在床上想,这就成为他的老婆了吗?她现在躺在他的房子他的被子里,而他马上就会回来躺在床的另一侧。她突然想起了陪她走过青春并且一样说要娶她的那个人,想起他,便觉得痛,那些回忆连带着他这个人,都是让她一生惊魂的噩梦。 文笛回来之后见许尧闭着眼缩成一团睡着了,便关了灯躺在另一侧床上。黑暗中,闭着眼,他却总觉得她在发抖。 他挪过去拉她的手,她觉察到他的动作受惊似的一颤。 文笛叹口气,牵住她的手之后便不再动作,好让她安心,手这么凉,还在发抖,是不是今天晚上的事吓到你了? 你觉得我有这么胆小吗?许尧闭着眼微笑着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现在我在你身边,而你却在想过去,老婆,你觉得合适吗? 手被握在他的大手里,慢慢变暖,你没发现吗?身为你的妻子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就像刚才发生的事,我事先根本一点头绪都不知道。 没关系,文笛说,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了解对方。当务之急,是和我一起闭上思维睡觉。这两天医院里的事情实在多,文笛几乎没怎么合眼,他说完这句话便睡了过去,睡得很沉很沉。 许尧躺在床上,不敢再回忆过去,她没那么坚强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哭。于是试着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枕边这个男人的身上,不禁好奇,这个叫文笛的人,究竟是如玉般温润,还是似玉般凉人,又或者,是和他的字体一般暗藏锋芒…… 许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早上六点一刻就准时醒来了,看看文笛,他还侧躺着睡得很熟。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就想着去厨房准备早饭,微微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一整晚都没有放开啊。她轻轻一笑,小心的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文笛家厨房很干净,死角里都没有任何脏东西,看得出来他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把白粥煮上,咸菜切成碎丁和鸡蛋一起煎好,再简单不过的早饭,许尧也很认真的做着,她总觉得这样做出来的饭菜会更香。 突然听见卧室有动静,许尧刚走出厨房就看见文笛冲了出来,他穿着睡衣拖鞋,头发有些乱,看到许尧之后打了个招呼就直奔洗手间。 文笛洗漱完了又急忙去卧室,神速换好衣服之后走了出来,我又起晚了,先去上班,中午一般不回来了。 许尧本来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这会儿她指着脑后的方向说,那个,早饭已经做好了。 啊?文笛一时没想清楚,脸上的表情有些呆萌,他笑着说,我竟然忘了老婆可以给我做早饭这件事。 吃过爱心早餐之后,文笛按时回去上班。家里忽然就只剩下许尧自己一个人,空落落的,心似乎也跟着空了。 在他离开之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然而在他离开之后,空气里似乎充满了文笛的味道。 许尧也说不明白,但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因为他说中午不回来吃饭,许尧便决定出去买点日用的东西回来。 附近有一家大型综合超市,许尧去的时候买了很多要用的东西,包括牙刷、牙膏、毛巾和换洗的袜子。 当她看到架子上的杯子时,首先想到的是紧紧挨在一起的粉蓝杯子,粉色的是她的,而蓝色的则是文笛的。这样的画面很有居家的感觉,许尧的嘴角轻轻一勾,右边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虽然一切来得很不真实,但她真的十分憧憬这样的生活。两个人平平淡淡的,不需要太多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需要对方的时候能够成为彼此的依靠。 曾经她以为这样的另一半是那个人,不过…… 摇摇头,许尧逼迫自己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她将架子上的粉红色杯子收入了推车。 回到家之后,手机响了,许尧拿出来一看,是文笛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 非得有事才能打电话给你吗?我想你了,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文笛温柔缱绻的声音。 ……别……别乱说。许尧脸皮薄,这种粘腻的情话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对方说,却还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文笛想象着电话那头的许尧,心情不禁大好。 不逗你了,吃饭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还不是和你一样。许尧有些无奈。 她发现这个男人有时候话很多,这跟他冷峻清高的外在一点也不搭。 今天中午呢?你吃什么? 我买了一些蔬菜放冰箱,随便做两道菜就好了。 文笛忽然想起她不爱吃肉,想到她现在的体重和身材,双眉不禁微微拢起。 晚上回去煲个大骨汤,我要喝。 嗯,你就这么喜欢喝汤吗? 我还喜欢吃肉。 许尧笑笑:好,那我下午再去一趟菜市场。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有老婆的好处。老婆,再去睡个午觉,我也要去忙了。 嗯,再见。许尧紧紧捏着手机。 再见,今天晚上我尽量早点回去。要是做好了晚饭我还没回来,别等我,先自己吃,别饿着自己,知道吗? 知道。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许尧还是连连点头。 多久没人这么关心自己了?许尧记不起来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她知道以后这个男人都会仔细呵护她,就像之前为她做的种种。 挂掉文笛的电话才一会儿,许玄接着就打来了。 姐,我想你了。 听到许玄软软的声音,许尧不禁一笑:玄子,姐姐也想你了。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许尧一顿,然后有些为难地开口:当然不是,不过姐姐现在结婚了…… 哼,只要你说一声,难道那个大哥哥不想让我过去吗?许玄有些不爽。 玄子,你要是过来了,谁陪着爸? 噢,对哦,那爸也搬过去吧!许玄说得理所当然。 …… 姐,我不在,要是那个大哥哥欺负你怎么办? 那个大哥哥……许尧对这个称呼稍感无力,要是被文笛听到了,他一定会矫正许玄,跟他说你该改口叫我姐夫了,想到这里,许尧心里有些好笑。 你看他欺负姐姐了吗? 现在不欺负,难保以后不会,你快点让我也搬过去,有我在,他不敢随便欺负你的! 许尧失声笑道:好,有你替我撑腰姐姐就放心了。 欧阳千在呼吸内科看到孙月玥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 那天孙月玥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他原本以为这个傲气的大小姐会就此放弃文笛,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孙大小姐是真的生病了?还是故意把自己弄出点什么来引起文笛的注意? 不过这不重要了,因为她现在碰到的是他。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欧阳大少爷稍微捯饬了一下自己,然后故意咳嗽两声高调地走进呼吸内科。 欧阳?同事不解地看向他。 孙月玥估计也注意到他了,不过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一眼。 看她似乎真的生病了,欧阳千一改吊儿郎当的姿态走到同事面前。 她怎么回事? 普通感冒。同事好奇的视线来回往返于二人之间。 噢?小月玥你感冒啦?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要说一声,不然很有可能会变成肺炎。 欧阳千,我跟你很熟吗?放心,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地步。孙月玥咬牙切齿道。 这个男人究竟是以什么心态看待她?幸灾乐祸吗?要是真的喜欢自己,怎么现在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开药了吧?这话是问同事的。 开了,刚开完你就来了。 行,小月玥,我和你一起去拿药,走。说完,不由分说地就拉起对方。 第11章喝酒从来就不是一种可以解忧的 孙月玥不愿意他碰,于是干脆地甩掉他的手。 你干什么?!别碰我!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双眼似乎熬红了,看着十分楚楚可怜。她原来是那么高傲的人啊,欧阳千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我不拉你,我陪着你总行吧? 流氓!我看你就只想占我便宜! 这都病了还想武装自己啊?欧阳千好笑地看着她:你说对了,我就是个流氓,你看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坐实这个骂名都不好意思了,走,我带你去取药。 你!你放开我!臭流氓!欧阳千!你诅咒我!你不仅流氓,你还恶毒!放开我!被拽着向前走的孙月玥一边挣扎一边开口怒骂。 欧阳千的同事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睁大了——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姑娘这样对待那个花花公子啊,真是一物降一物。 花花公子连拖带拉地将人带到药房窗口。 途中孙月玥又踢又打的,手上明显挂上了一些红痕,欧阳千无奈地放了对方,嘴角噙着一抹无辜的笑容。 我哪里诅咒你了? 这个女人,生病起来防备心还是那么高,那副撒泼娇悍的样子,别说,还真有点像只炸毛的小猫。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孙月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嘴巴是我的,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要是真得罪你了,顶多和你说声对不起嘛,孙大小姐,乖乖,你就别和我怄气了,赶快抓了药,我带你去外面吃饭,吃了饭再吃药。 现在我答应让你请我吃饭了!?孙大小姐横眉倒竖。 欧阳千游走花丛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无所谓地笑笑,然后和药剂师打了一声招呼。 药拿到了,钱也付了,孙月玥却站在门外不肯挪动一步。 怎么不走? ……你说,我要是现在去找文笛,他会理我吗? 欧阳千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她来这里不仅仅只为看病。 你第一天认识文笛吗? 就是说…… 不会两个字被她吞回肚子里,孙月玥吸了吸鼻子,嫣红的脸蛋有些发白。 你还想做第三者吗? 欧阳千,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欧阳千双手插在大衣袋子里,脸上一副准备陪她站在这里的表情。 两人站了好一会儿了,孙月玥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开口:我想吃火锅,我还想吃麻辣烫。 欧阳千莞尔一笑:行,我带你去。 他伸手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见好就收,拿出车钥匙去开车了。 两人去的是一家有名的火锅城,平时这里人多,要吃还得预约。不过欧阳千算是老主顾了,他在店里有认识的人,于是提前说了一声就拿到了一个包间。 孙月玥叫了十几个菜,火锅料子可劲儿地加,红艳艳的汤底看着触目惊心。 其实火锅这种食物孙月玥是很少吃的,一是她妈不让吃,说是热气又不卫生,二是她不怎么能吃辣,稍微吃一点第二天都能拉肚子。 她就是忽然想吃了,辣着辣着,说不定就能驱赶这个时季的寒冷。 没想到你还爱吃这个?我还以为你就喜欢去那些高档的地方。欧阳千解了围巾坐在她对面。 你懂什么?孙月玥压根儿不想理他。 我不懂?欧阳千听了好笑一声。 他也不反驳,用热水过滤了一个干净的碟子,他倒上一些辣椒酱,中间加一点孙月玥说不出名字的配料,然后将碟子放到她面前。 蘸这个吃。 ……孙月玥似信非信地夹了一块牛肉蘸了送进嘴里。 怎样?欧阳大夫自信地挑起眉毛。 ……勉强可以。孙月玥别扭地开口。 她不想承认欧阳千的手艺。 这是欧阳家独门秘方,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如果你嫁入欧阳家的话,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什么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孙月玥鄙夷地看着他:你不介意多个小妈? 我妈介意。欧阳千快速接道。 孙月玥不理他了。 火锅还得看汤底,汤底不好再好的菜也吃不出味道。你是第几次吃火锅?还没吃过正宗的吧? 你管我?管他正不正宗,填饱肚子就行。 吃吧,要是不够我还带你去吃甜点。 孙月玥听了这话有些动容。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心太花,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这样的人肯定来者不拒,脱身的时候也肯定干脆利落。她要是看上他就真瞎了眼也瞎了心了,不过每次看他牛皮糖似的粘上来,她又觉得莫名的有点小得意。 你想撑死我? 被辣到了,孙月玥的眼眶微红一片,上面似乎还带着朦胧的雾气。 她不停地吃不停地吸鼻子,慢慢地,眼泪鼻涕流了一面。 慢点吃,没人和你争。欧阳千无奈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痛快,我很久没吃这么痛快了! 本来你感冒了就不该吃火锅…… 欧阳千,你别扫我兴致!孙大小姐想要发怒。 奈何喉咙沙哑了,发出来的声音没有一点威慑力。 好好好,你吃,快吃。欧阳千举手投降。 晚上七点,许尧做好了饭菜等着文笛回来。 门铃响了,许尧以为是文笛,连忙跑去开门。 谁知门外站在的是一位有点年纪的妇女。她和文笛有点相似,许尧猜想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婆婆了吧? 你好,请问你…… 你就是许尧? 自己的话被冷漠打断,许尧略显惊讶地看着对方,心里忽然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是。 怎么?不让我进去? 对方轻蔑的姿态让许尧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她还是让出一点位置让那女人进来。 文笛呢?没回来? 没有。菜刚做好,要不你在这儿吃吧,我给你加双筷子…… 和他离婚。 许尧正想转身走进厨房,一听这话双脚顿时生根了。 你说什么? 你们才认识多久?你结婚的事你家里人知道吗?你真的觉得文笛想要和你过一辈子?陈芳妤咄咄逼人地开口。 伯母,你一进来就说这个似乎也不合礼数吧?我要是哪里招待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面对这样强势的婆婆,许尧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领了证之后她就有想过婆媳之间的问题,既然下定决心和文笛过日子,她就不怕现在遭遇的问题。 我只是怀疑你的人品。你敢说你嫁给我儿子没有任何私心?许尧是吧,你过去那些事情文笛知道吗? 许尧脸色忽然变白:你调查我了? 怎么?我还不能了解一下我儿媳妇的过去? 陈芳妤抬眼逼视她:未婚先孕、堕胎、害死自己的母亲,家里还有一个读幼儿园的弟弟,你说,你凭什么嫁给我儿子?! 你……许尧知道她肯定了解到了自己的过去,但是听她这样不留情面地说出来,心里还是震惊大于难受。 这相当于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然后毫不愧疚地看着那个伤口重新淌血。 你说你哪里配得上我儿子!?你能给他生个孩子吗?喔,我都忘了,你堕过胎,能不能生育还是个问题。陈芳妤也是气得脸色发白。 她只不过大意了一下,文笛就给她找了个这样的老婆。好,好得很,她陈芳妤要是就这么屈服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是你儿子娶我,不是你娶我,要不要孩子也不是只听文笛的意见,更别说你。至于我的过去,伯母,你也年轻过,谁没有犯错误的时候?你就这样否定我,你考虑过文笛的感受吗? 许尧好歹也是个导游,嘴皮子功夫还是有两下子的。 陈芳妤果然被她噎了一下,脸色变得越发铁青。 两人正在僵持之时,门外想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文笛回来了。 他打开门看到陈芳妤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 你过来了?顺便在这里吃饭吧。 这饭我吃不下!陈芳妤瞪了一眼许尧,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门被用力带上,许尧一脸尴尬地看着文笛。 你听到了? 文笛疲惫地笑笑:听到一点。 你……不介意我这样和你妈说话吗?许尧问得小心翼翼。 只见文笛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脱了衣服径自走回卧室。 文笛。许尧追了上去。 我妈说的话你别听。 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文笛反问她。 许尧沉默地别过脸。 对面那个男人伸出手摩娑着自己的脸。 最近旅行社要带人吗? 不用。许尧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许尧睁大眼睛。 文笛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到时你就知道了。 从火锅城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夜幕沉下,对面马路的红灯闪烁不停。 空气稍冷,不过对比前几天好多了,欧阳千脱下了自己的一身大衣批在孙月玥肩上。 我不要你可怜!孙月玥斗气地推开他的手。 我可怜你?可怜你什么?欧阳千坚持把大衣按在她身上。 都感冒了,还说会照顾自己,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 欧阳千皱眉看着双眼红肿的孙大小姐。 第12章婆媳之间的唇枪舌战 吃完火锅之后,这女人叫了一打啤酒消热气,结果喝得吐了一地。 他头疼地将对方揽在怀里。 你懂什么?!喝醉了的孙月玥依然对他横眉倒目。 跟我回去车里,我送你回家。 文笛就是个混蛋!混蛋!!!孙月玥挣脱他朝着对面马路大喊:我哪里不好!?他为什么要娶那个又丑又矮的女人?!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孙月玥……我孙月玥还没有这么倒贴过一个人呢!他就这么不待见我!?你们男人……你们男人都是混蛋! 声音带着浓浓的哭意。 欧阳千认命地去拉她。 是,我们混蛋,你不要闹了,跟我回去。 不要碰我!欧阳千,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孙月玥说着打了一个酒嗝:你只不过是觉得我新奇,我好玩,文笛那个混蛋,他不要我可以,但他凭什么把我推给你!?我孙月玥不是商品!我孙月玥是人!是个女人!呜呜呜…… 说开了去,孙大小姐忽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欧阳千丝毫没有理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走到孙月玥身后。 这是最后一包了,悠着点用。 你……呃!你混蛋!! 欧阳千怒极反笑: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词? 你本来就混蛋!和文笛是一丘之貉!! 哭够了没有? 哼!孙月玥拿着纸巾擤鼻涕,这下鼻音更加严重了。 欧阳千是怕她加重病情,也不想再由着她发酒疯了,于是弯下腰一把将她抱起来。 啊!你干什么!?喝了酒的孙月玥软软的没有丝毫抵抗力。 你能消停会儿吗? 放我下来!流氓!大流氓!我告你非礼!!欧阳千,放我下来!啊!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寒春深夜里,堆积在红绿灯旁的积雪慢慢融化了,暖春就要来临。 星期六,文笛一大早就起来刷牙洗脸。 许尧被他吵醒了,眼睛跟着朦朦胧胧地睁开。 起来了?文笛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显然他还在浴室里洗了个头。 嗯,肚子饿了吗?我煎个荷包蛋? 好。文笛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许尧连忙捂住嘴巴:我还没有刷牙呢! 我不在意。 被亲的人脸烫得发红。按说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是在文笛面前她总显得十分生涩。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上次说的那个? 嗯。文笛边说边帮她挤出牙膏。 赶紧刷牙洗脸。 许尧接过牙刷。 什么时候接许玄过来? 正在刷牙的许尧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以为他不会提起这事了。她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他提呢。 我爸他…… 爸也要过来? 许尧听他这么称呼她爸,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不是,我爸他……有王阿姨,他不会过来的。 那有时间就把许玄接过来吧,这事你和他说过没有? 嗯。许尧点点头。 那就好。我先去换衣服,做好早餐记得去书房叫我,好老婆。 嘴贫。许尧小声说道。 吃过早餐之后有八点了,两人带上手机钥匙赶紧下楼。 文笛开着他的别克君悦走上了高速公路。 车行大概半个小时,两人到达一个比较古朴的地方,四周都是胡同大院。 在一个小停车场泊了车,七拐八弯的,文笛领着许尧走进一条胡同。 门牌上记着405号,推开朱漆小门,许尧看见一个空空院子。 有个老妪坐在一张矮凳上剥蚕豆,听见开门的动静立刻抬起头来。 小笛!老人惊喜地走上前去。 奶奶。文笛推推许尧。 许尧明白过来,也跟着喊了一声奶奶。 这是……老人眯着眼睛打量许尧。 我老婆。文笛搂过对方。 喔,你……你小子,不声不响就结婚了?!显然文笛他奶奶不太满意孙子的做法。 不过她对许尧没有意见,还没相处过,不能妄下定论。 先进屋里去吧,爷爷呢?文笛耍太极一般避开了这个问题。 老人家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过去拉住许尧。 我这个孙子不靠谱,你可别被他骗了,来,让他们爷俩儿谈会儿,我和你去菜市场,你会做菜吧? 许尧点点头:会。 文笛却是有点无奈,他知道奶奶是为他好,不过这样试探人也太缺德了。 好在许尧是个明白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糊涂,于是任由老人拉着去了菜市场。 现在这个时间不早也不晚,菜市场人不多。 文笛奶奶说开了话头:你和文笛怎么认识的? 相亲。 这么说没错吧?她和他确实是相亲认识的,虽然自己闹了个乌龙。 相亲啊?相亲也不错,我和我家那个老头也是相亲认识的。 真的啊? 许尧以前带过一个老人团,她知道怎么和老人家说话比较讨喜。 可不是。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尧。 嗯,这名字不错。文笛奶奶不断点头:你可知道文笛的家境? ……知道。 文家世代从医,文笛这孩子是我和老头拉扯长大的,他随他爷爷学了中医,他爸……唉……他爸眼光放在西医上,文笛学中医他是不赞成的。他妈后来有了文琪,几乎也没怎么理过这个儿子。 怎么会……许尧有些吃惊。 按理说,中国人重男轻女,怎么会对儿子不闻不问反而宝贝女儿?父亲这样也就算了,就连母亲也这样么?怪不得那天陈芳妤来找她,两人几乎吵起来了文笛却丝毫没有偏向陈芳妤。 文琪有先天性心脏病,文笛也有,不过经过这十几年的调理好得差不多了。 许尧感到十分震惊。 文笛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些。 你不知道吗? 我……文笛他没有告诉我……许尧有些愧疚。 他对她家里的情况十分熟悉,她却不甚了解他的过去。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有办法轻易接受所知的一切。 原来他竟是这样长大的吗? 许尧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下一下的生疼。 单看他的外表和性格,她还以为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们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也只有我和老头知道,现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事了,你既然嫁给了文笛,就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许尧坚定地点点头。 奶奶笑了:那你拿手的菜是什么?也给我们两个老人家尝尝? 许尧俏脸生红:也……也算不上拿手,你们吃的下就好。 两人提着大袋小袋回来的时候,文笛正和他爷爷在棋盘上厮杀。 许尧冲老人家打了一声招呼,老头只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爷爷,那是你孙媳妇。文笛嘴角含笑道。 你还是我孙儿子呢!老人倔强地刮了他一眼。 怎么? 怎么?你赢我几盘了? 原来是为这个,文笛哭笑不得。 厨房里,听到两人对话的许尧和奶奶相视一笑。 看来文笛是挺喜欢你的。 许尧摘着葱苗的手微微一顿,脸又下意识红了。 哎,对了,你今年几岁? ……21。 这么年轻? 不然奶奶以为我今年几岁了? 看年龄这事儿,不一定要看外貌。奶奶语出惊人。 许尧想到自己那些事儿,不禁低下头不敢面对老人。 做了糖醋排骨、清蒸鱼、姜葱鸡、淖白菜,还有一锅猪脚浓汤,文笛爷爷闻到香气,干脆罢棋了。 吃饭去。老人家拍拍屁股慢悠悠地走回屋里。 文笛摇头跟上。 昨晚将孙月玥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欧阳千把车停了,关了车前灯,侧着脑袋看过去。 只见孙月玥披着一件大衣整个人斜着身子靠在车窗上,双眼紧紧闭着,似乎睡得很熟。 平时又又骂又打十分精神的人忽然安静下来了,本来就十分好看的脸蛋此刻让欧阳千看起来十分顺眼。 他喜欢她现在这个人畜无害的样子,安静得好像等着亲吻的睡美人,白里透红的脸上面无表情,却生出一股惹人垂怜的感觉。 欧阳千不舍得吵醒她,解开安全带靠过去偷了个香吻。 真想就让她这么睡下去,欧阳大少摸摸她的脸,顺手又占了一点便宜。 摸出手机,上面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欧阳千叹了一口气。 车窗外面响起一阵短促的脚步声,有几个人在交谈,楼上灯火不灭,隐约还传出电视开着的声音。 欧阳千伸手过去托起孙月玥的脑袋,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 月玥,醒醒,到家了。 月玥? 小月玥? 孙月玥在他反复耐心的叫声当中醒来,迷糊的双眼睁不开似的复又合上。 我在哪儿? 到家了,下车。 你……你是……呃!欧阳……混蛋,呃! 欧阳千有些气恼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怎么老是记着混蛋!起来,穿着大衣回去吧,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混蛋!孙月玥边说边虚软无力地打开车门。 东倒西歪地向前走着,就快要到家了,孙月玥忽然抓紧大衣停了下来。 欧阳千,你混蛋! 她虽然骂得小声,欧阳千还是耳尖地听到了。 等她上了楼,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之后,欧阳混蛋摇摇头转动方向盘。 他想他是自虐体质。 第13章哪有我这么好的混蛋 第二天,孙月玥是被她妈妈吵醒的。 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像被人凿开了一般疼,孙月玥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想了很久很久,脑海里始终只有欧阳千那个混蛋的身影。 那流氓会这么好心。自言自语地说着,孙月玥掀开了被子走下大床。 妈,昨晚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孙妈妈嫌弃地看着头发凌乱、衣着邋遢的女儿:你以为呢? 你……你没看到有人送我回来? 别说人了,鬼影我都没看到一个,快去收拾收拾,看你成什么样子了?昨晚你喝了多少,怎么一身酒气地回来?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这么晚了在外面很危险?也不打电话叫你爸去接你! 见自家老妈又开始碎碎念的模式,孙月玥赶紧捂着耳朵跑进浴室。 对了,你不是感冒了吗?去医院看了没?医生给你抓药了吗?不知节制,生病了不舒服还跑到外面喝酒,你这鬼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他们会怎么说你?不就是一个文家的小子嘛,他不要你多的是人给你挑,你眼光再放精准一点,挑一个比他好上百倍的,这口气不就没了? 妈,我头疼!你别说了!孙月玥懊恼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波浪长发随意披在双肩之上,脸蛋由红转白,眼皮底下明显印着两个青紫色的眼圈,孙月玥不禁哀嚎一声,毫无形象地趴在洗手台上大叫。 我昨晚被鬼附身了! 孙妈妈摇摇头:快点出来,别占用浴室太长时间! 妈,你女儿要毁容了! 毁容了好,看你还不定下来! 母女俩吵了一个早上,孙月玥的头更疼了。 其实孙月玥的脾气不是她妈惯出来的,罪魁祸首还是她爸。不过孙妈妈也是个爱女心切的母亲,虽然老是和女儿唱对台戏,实质上还是关心她。孙月玥明白这一点,于是恃宠而娇。 另一边,文家院子里,四人吃过了午饭,许尧帮着奶奶收收拾饭桌。 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文笛忽然走了进来,而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累吗? 文笛挽起袖子准备帮忙。 换我洗,你去歇会儿。 许尧连忙阻止他:我都已经洗了,你别忙,快去陪爷爷下棋吧。 他总爱耍赖,不能惯了。 许尧乐了:你把你爷爷当什么了? 老顽童。文笛弯嘴一笑。 胡说八道。 怎么胡说八道了?老人家是越老越小孩子脾气,上次我请教他一个病例,他说没有奖励就不给说。 许尧听了扑哧一笑。 笑什么?以后老了我也这样,你管不管我? 这都想到以后了啊。许尧确实羡慕文家二老的白首相伴,感叹了一声,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文笛:你现在就不这样了? 文笛有些无辜:你不觉得我十分体贴? 那你帮我捶捶背。 许尧开始敢和他撒娇了。 好。这么说着,文笛果然伸出双手揉捏她的双肩。 许尧洗碗,文笛帮她按摩,两人维持着这样一个状态,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许尧犹豫着开口,打破了这安宁的气氛。 我听你奶奶说了关于你的事情…… 我奶奶?文笛不满她对奶奶的称呼,附在肩膀上的手忽然加重力道。 许尧吃痛叫了一声,然后立刻识趣地改口:是我们奶奶。 文笛满意地示意她继续说。 你小时候……这么不受爸妈待见吗? 嗯。 自有记忆起,文笛就没有感受过父母带给他的温暖。 4岁左右,陈芳妤怀上了文琪,本来对文笛就没什么好感,生下文琪之后父母两人更是变本加厉地冷落他。按说这是没道理的,不过文笛出生之前就被判定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本来文父是不愿意要这个孩子的,陈芳妤却固执地要把他生下来,结果两人因为他冷战了好久,直到把他生下之后,陈芳妤才意识到这种病的可怕之处。 文父很忙,照顾不了他,陈芳妤有因为生他吃了很多苦头,所以就将心里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后来两人一商量,干脆将孩子送到了文笛爷爷那边。 然后文笛就没怎么回过家了。 印象中,每逢过年文笛都盼着文父和陈芳妤能来看他,和他一起吃个年夜饭。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也来的,直到后来怀上文琪,陈芳妤把所有心思都寄托在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了,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需要关怀。 如果没有爷爷和奶奶十年如一日的呵护和调养,他的心脏病怕是也没好得那么全。 妹妹出生之后,文笛被他奶奶带着去喝她的满月酒,讽刺的是,因为陈芳妤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文笛身上,有些关系比较疏远的亲戚还以为文笛是文琪的小表哥,当场问了陈芳妤,文父和她都是一脸尴尬。 文笛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上了高中之后,文父忽然想起有这么个儿子,于是一直不停地给他灌输学习西医的好处,希望他在高考之后报读临床医学,谁知文笛考进了中医院,瞒着他爸报了中医。 文爷爷是乐得喜笑颜开,高考放榜之后还特地买了一壶二锅头,和文笛喝得天昏地暗。 文父那边则是恨铁不成钢,那天之后,他和陈芳妤去找文笛要个解释。结果文爷爷拿着鸡毛掸子气冲冲地跑出来赶人。 要他学西医的时候才想起这个儿子,之前干什么去了?!你们有管过他疼过他么?!我有!我凭什么不能让他继承我的衣钵!?再说了,学中医哪里丢人?!没有我这个学中医的老子,哪里来你这个崇洋媚外的儿子!? 这一席话说得文父面红耳赤,却也让陈芳妤更加不喜欢文笛。 在这个女人心里,丈夫是信仰,女儿是希望,文笛?文笛只不过是一个包袱。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关系,文琪后来也被检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文琪和文笛不同,文琪娇生惯养,又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孩子,天生体质没有文笛好,又因为发现得迟治疗晚了,她现在算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每天必须靠着一大堆的药物维持生命,活下去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陈芳妤固执地认为文琪的病和文脱不了干系。如果文笛没有出生,说不定一切都会十分美好。 这种想法将她折磨得精神失常,每当看到文琪因为病痛的折磨而生不如死的时候,陈芳妤心里都是充满着对文笛的厌恶。 如果当初没有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了。 本硕连读七年,七年之后毕业了,文笛立刻被安排到市医院工作。今年也才刚出来没多久,文琪的病情有所好转,陈芳妤也终于对他没那么多偏见了。在文琪的劝说之下,母子俩的关系有所缓和,文笛也逐渐和家里多了来往。 不过他始终没有搬回家住。 许尧将洗好的碗捞了上来,转身惊讶地看着他:那你…… 爷爷奶奶不是对我很好吗? 你真没怪过你父母? ……文笛将双手往下紧紧搂住许尧的腰:我一直在想我犯了什么错让他们如此讨厌我。 那你想到了吗?许尧的身子稍微有些僵硬。 文笛意识到她在紧张,于是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轻轻摩娑,他温润的声音一如清泉般静静在耳边流淌:我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好比我想不到会遇见你,也想不到会和你结婚。 许尧的脸微微发烫。 文笛原来是这么会说好话的男人吗? 很多事情虽然发生得十分突然,但却有他的必然性。你怎么不想,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缘分呢? 比说好话,她许尧可不会输给一个学医的男人。 我知道。 在看到许尧的那一瞬间,文笛就有一种命运的感觉。 离开的时候,文爷爷没有出来送人文奶奶披着一件大褂站在门外,文笛搬着一箱医书走在前面,就在三人走到停车处时,文奶奶忽然拉住许尧。 她那一双常年劳作的手上布满厚实的褶皱,摸上去有一种温暖燥热的感觉。 许尧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奶奶有话要对我说? 文笛的事你都知道了,以后对他好点。 我会的。虽然已经承诺过了,但是为了让老人家安心她还是耐心地朝她点点头。 文笛这个孩子面热心冷,但是他说出话都能信,所以如果他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你记得要多想想,不要随便生他的气。 许尧继续点头:奶奶,我懂。 在说我什么坏话?文笛放好东西之后叉着腰走到两人面前。 哪敢说你坏话啊?奶奶是在夸你呢。许尧装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夸我?是吗?再当着我的面夸两句听听? 你这个臭小子!文奶奶状似嗔怒地拍了他一下:回去吧,记得不要欺负小尧啊!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孙子! 我老婆我疼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欺负呢?文笛搂着许尧和奶奶摆摆手:奶奶,下次见。 下次见。许尧也微笑着和老人道别。 第14章男女授受不亲 欧阳千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披上白大褂到病房例行检查。 206房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因为急性阑尾炎前几天被送进医院,做了一个小手术之后,姑娘的麻醉效果还在,那段时间是欧阳千陪她说话度过的。 其实他不是贪图姑娘的美色,不过实在是觉得她很可怜,一个人来到医院,一个人走进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除了医护人员她还是一个人。 欧阳千那天晚上看着点滴陪她说话,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孤儿。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姑娘和他算是熟悉了,每次他来检查都会和他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姑娘人也是十分开朗的,同一个病房的病患几乎都和她说得上话。有个出了车祸伤到脚的阿姨还想认她当干女儿,可见人家人缘有多好。 对了,哪个姑娘名叫刘安心。 安心,听着就让人喜欢。 欧阳大夫,今天你来迟了一点,平时8点30分过来检查的,今天吃了五秒钟。刘安心从他一踏进门起就开他玩笑。 跟在欧阳千旁边的实习医生有点不太高兴,他不悦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先于欧阳千开口:还五秒钟,你是掐着秒表算的吧? 可不是,我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欧阳大夫过来。 感觉好多了吗?欧阳千无视两人的暗中较劲。 好多了,不疼了。刘安心拍拍自己的胸口:刚动完手术那几天疼得要命,还饿得要命。 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东西,病人只能靠着葡萄糖保持能量。 我看看伤口。欧阳千边说边撩开她的衣服。 伤口处明显结痂了,欧阳千点点头,说道:你这伤口过两天就能拆线了,拆了线之后随时都可以出院。 啊?这么快啊? 你还想呆在医院一辈子啊?实习生有些不满地拢紧双眉。 小李。欧阳千用眼神示意他住口。 这个年轻人嘴巴太直,不会看人脸色也不会看情况,虽然理论成绩和实践操作都不错,但是缺少和病患交流的耐心,还需要时间磨练啊。 想想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欧阳千不禁有些感慨。 被他这么一说,小李立刻闭上了嘴巴。 欧阳大夫人这么好,我都有些舍不得了,不过这话不吉利,还是不想为好。刘安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检查完之后,正想走出病房,忽然发现门口站在一个熟悉的身影。 孙月玥?欧阳千的声音透露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怎么在这儿? 此时的孙月玥仍然穿着紧身短裙,一双八厘米厚的高跟鞋显得她特别高俏。微卷的波浪长发被随意扎在脑后,看得出她化了一个淡妆,睫毛长长的,双眼也显得特别大。 找你有事。她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个纸质包装袋。 欧阳想起他那件大衣,顿时明白过来了。 出去说话。小李,你去忙你的吧,有什么事到医院大厅找我。 好。小李点点头走了,他似乎不是那么在意孙月玥这个女人。 两人并肩走出病房走廊,转角到了大厅之后,前台的几个女护士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孙月玥。 这人是谁?怎么和欧阳大夫走得那么近?是他女朋友吗?还是他家亲戚? 心里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护士们频频看向他们二人。 孙月玥感受到那些视线之后哼了一声,心里感觉十分不爽。 你还蛮有女人缘的嘛。 她在206门口就看到他和女病患有说有笑了。招呼她的那个女护士知道她要找欧阳千之后也是一脸惊奇,好像她孙月玥抢了她什么东西一样。 还好,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我想什么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孙月玥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孙大小姐将手中的包装袋一把甩到他身上。 欧阳千连忙接住。 我妈说,你这种男人,普遍撒网,重点培养,谁对你真心谁倒霉。 欧阳千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无奈。 他原本以为孙月玥是个性格火辣的女强人,现在看来,她好像特别听家里人的话,而且似乎有点单纯?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问的是你的看法。欧阳千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孙月玥明显一愣,她不觉得欧阳千在乎她的看法,或者说,她以为欧阳千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流氓,连兄弟的女人也要争! 你什么时候变成文笛的女人了? ……我说是就是!你的衣服我洗过了,还你了啊! 欧阳千打开包装袋往里瞧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大衣之后叹了一口气:你不还也没什么人。 眼看着孙月玥又要变脸,他连忙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感冒好了吗? 我没你想得那么娇弱。孙月玥顿了顿:好了,现在好得不得了,还能再喝一打啤酒。 你还想再来?欧阳千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你管我?孙月玥挑衅地瞪着他。 不知怎地,她竟然有些期待这个男人点头承认。 上次是谁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哭着喊着要我送回家?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自己的糗事被揭穿,孙月玥心虚地想要掩盖过去。 那你记得还我大衣?欧阳千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那是……那是我妈提醒我的!你得意什么!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说完,孙月玥气呼呼地转身要走。 中去不一起吃个饭吗? 我很忙,没空! 那下次吧,拜拜。欧阳千看着她的背影摆摆手。 孙月玥本来快要走远了,谁知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欧阳千,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她说得小声,但他还是听到了。 胸口处传出低沉的笑声,欧阳千不知不觉勾起了两边的嘴角。 不用谢! 第15章他留下的伤疤由我来抚平 回去之后的第二天,许尧将许玄从幼儿园接了回来。 他在许家的东西没有完全搬走,许尧只给他买了一些日用品,稍微收拾了一下客房就让他住了进去。 实际上,家里多了一个许玄真的有些麻烦。 文笛之前也想到了,不过他答应许尧在先,肯定不会轻易食言。 就在许玄搬来的第一天晚上,文笛工作回来洗了个澡之后走进书房就没再出来,他本来想要安静地看完今天的病例分析,谁知许玄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还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大,一边看一边手舞足蹈。 许尧说了他两次,许玄根本就不放心里。他踩在沙发上又蹦又跳,许尧要是调小了音量,他就按着遥控器再调大。 许尧有些怒了,她知道文笛在书房里肯定也受不了这噪音。 于是她将许玄从沙发上抱了下来,一脸青黑地瞪着他:你大哥哥在书房看书,你就不能把电视调小声一点? 许玄有点委屈:姐姐,你不疼我了,以前我在家也这样看电视,你不会说我的,你现在不疼我了! 许尧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是不疼你,你不听话,我才不疼你。 我听话啊!许玄睁大双眼。 你听话就把电视机调小声。许尧捏捏他的脸蛋。 可是……可是我不愿意…… 那你还不是不听话!?许尧假装生气地想要将他放下来。 姐姐,不要!许玄立刻抱紧了对方,小声撒娇道:我乖乖的,你不要不疼我! 那你把遥控器给我。 ……好……迟疑了一会儿,许玄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遥控器交给姐姐。 许尧拿过遥控器将音量调小了,然后放下许玄到浴室放水。 你在这里乖乖看电视,我去放水,等一下给你洗澡。 话刚说完,文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了。 他几岁了?还要你帮他洗澡? 许玄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习惯了。许尧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许玄是她弟弟,照顾他是应该的。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哪会乖乖洗澡,到时还会将浴室弄得一团乱。 许玄,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吗?文笛双手抱胸靠在门边。 男女授受不亲?许玄小小的眉毛拧在一块儿:我不知道。 这个意思是说,男生和女生不能随便接触。你说,你是不是男生? 我是! 那你姐姐是不是女生? 许玄有些为难地点点头:是。 嗯,那你该明白了吧?洗澡这种事得亲力亲为。 哼!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那为什么你和姐姐能睡同一张床,我却不能? 文笛被他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许尧看着两人的互动觉得很有意思,但她知道文笛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于是好心开口相劝:文笛,算了,玄子只是个小孩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许玄,我问你,你以后要是娶了媳妇,你愿意看着你媳妇帮其他男生洗澡么? 我娶姐姐,姐姐只给我一个人洗澡!许玄倔强地嘟起嘴巴。 许尧哭笑不得:姐姐不能嫁给你,再说,姐姐已经结婚啦。 第16章旧情人 你可以再结婚吗? 许尧无奈地和文笛对视一眼,她正想说些什么,文笛忽然走过来抱起沙发上的许玄。 你干什么呢!?许玄奋力挣扎。 许尧也不明所以地跟着两人:文笛,你…… 澡我帮他洗,你去卧室将我明天要穿的衣服熨了。 啊? 还不快去? 喔。许尧看了看文笛,又看了看许玄,最终决定听文笛的,转身走进卧室了。 姐姐?!姐姐!救我!我不要他帮我洗澡!! 小玄子,上次我不是还帮你洗澡了吗?怎么,忘了?文笛大力压着他不准他乱动,然后笑得一脸腹黑。 你……上次是我姐姐不在! 这次你姐姐也很忙啊,你怎么一点也不体谅她? 那……那只有今天?许玄开始试着妥协:以后姐姐还帮我洗? 别想!文笛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男女授受不亲! 你坏人!我不会叫你姐夫的!永远也不叫! 你不叫我姐夫叫我什么?文笛伸手去捏他。 叫你坏人。许玄得意一笑。 再叫一遍?再叫一遍我就让你洗冷水。文笛似威胁一般眼神阴鸷地看着他。 我告诉我姐姐,你让我洗冷水,害我感冒!我姐姐肯定会恨死你的! 你忘了我是什么?我是医生,等你感冒了我就立刻将你治好,再让你洗冷水。 姐姐!姐……呜!呜呜! 闹腾了一个晚上,许玄终于扑回床上睡觉了。 许尧今天累了一天,文笛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抱她,于是早早熄了灯睡觉。 本来就要入睡,门外忽然传来许玄打嗝抽泣的声音。 姐姐,开门!开门啊!我害怕!小玄子做噩梦了!姐姐!? 许尧正要起身去开门,文笛忽然一把按住她:你躺着,我去。 门开之后,许玄本来是想一下子扑上去的,谁知道一眼就看见脸色发黑的文笛。 怎么是你?我姐姐呢? 文笛将小孩挡着,不让他看到许尧。 你姐姐睡着了。 我不信!我……我要和我姐姐睡!许玄可怜兮兮地瘪着嘴巴。 许玄,你今年几岁了? 5岁,怎么了? 你知道我5岁的时候谁陪我睡觉吗? 许玄似乎来了点兴趣:谁? 谁也没有,就我一个人。整个大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 许尧本来以为会听到文笛的玩笑话,但是联想到文笛成长的环境,不禁有些心酸。 那……那你不怕吗? 文笛好笑地看着他: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怕?真是怕的人,那是娘们儿。 可……可你……你那时才5岁……小家伙的拳头微微握紧了。 那又怎样?想要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就必须学会忍耐孤独,忍耐黑暗。连一个人睡觉也不敢,你以后拿什么保护你姐姐? 这话戳到许玄的软肋了,小孩子立刻擦干净鼻涕眼泪,一脸大义凛然地闭上双眼:那我回去睡了!不就是一个噩梦吗?我是个男子汉,我不怕! 文笛认同地点点头:这就对了。 看着许玄转身就要走了,他却忽然折回来。 你……你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姐姐! 文笛会心一笑:嗯,这是我和你的秘密。 听了这话,躺在床上的许尧想要笑出声来。 文笛在对付许玄这一点上还真是有方法。 门被轻轻带上了,文笛轻轻走回去拉开被子躺在许尧身边。 接触的地方传来熟悉的温度,许尧不禁想要更加靠近一点。在她还没把手靠过去之前,文笛先她一步将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住她的。 冷吗? 许尧在被窝里摇摇头:不冷。 你可以再靠过来一点。 许尧笑着将脑袋的重量放在文笛肩上。 文笛,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孤单?在爷爷奶奶接你过去之前。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孤单。文笛和她十指相扣。 许尧用力回握那只冰凉的大手:那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但是不会了,因为有你。 嗯。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许尧继续小声开口:过两天我要带一个团。 带几天? 这次可能会久一点,两个星期左右。 这么久?文笛的声音有些不满。 没办法啦,这是工作嘛。 你比我还忙。 嗯,忙起来的时候是比你还忙。许尧点头表示认同。 那我的早餐和晚餐怎么办? 你之前没有我不也能填饱肚子吗?许尧勾起嘴角轻轻笑了。 她发现文笛有点喜欢撒娇,就像小孩子一样,半点没有表面上的成熟和稳重。 习惯了。文笛用她反驳他的话回答。 许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藏在心里的话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不好吗? 不好。 老公不能像老婆撒娇? ……黑暗中,许尧的眼睛默默看向另一边。 睡觉吧,不逗你了。既然还有两天,那这两天就好好休息。你一工作起来就会忙得天昏地暗,带一次团回来恐怕体重又下降了,本来就没有多少肉。 哪有。许尧小声喃喃。 睡觉,晚安。文笛捏了捏她的掌心。 晚安。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浑身舒爽,许尧伸了个懒腰,转头一看,身旁又是空落落的。 文笛总是比她早起,有时候却比她晚睡。 无奈地叹息一声,许尧起来将被子叠好,然后穿上拖鞋到浴室刷牙洗脸。 令她意外的是,许玄也已经早早洗漱完毕在大厅里等着她了。 姐姐,早上好!许玄笑着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今天这么早? 嗯!小玄子乖吧?! 乖,很乖。许尧觉得有些古怪。她正想走进浴室,谁知刚一抬头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文笛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膀。 许玄却在这时大叫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姐姐! 文笛偏不如他的意,听了他的话他反而将许尧抱得更紧了。 你姐姐是我老婆,这句话不适合用在我们身上。 许尧红着脸推开他:你别教坏小孩子,我去刷牙洗脸了。 说完,许尧同手同脚地走进浴室。 今天早餐吃的是蒸包子,猪肉白菜馅的,昨天刚从奶奶那边拿回来,在冰箱里放了一夜。 吃完早餐之后,文笛先开车送许玄上幼儿园,随后自己开车回医院。 期间许尧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安全到达医院。 文笛心想——这丫头终于有做他老婆的意识了。 两天后,许尧回旅行社报道。 这次去的是,团里大概有三十个人左右,集合那天早上,许尧一个个点名。 李青。 到了。 周安安。 来了。 …… 念了二十几个人,终于还剩下一个了,许尧看了一眼名单,上面那个名字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随后,就像被一桶冷水通身浇下一样,她全身冷得发抖。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甚至是这个名字了,许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睁大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遍名单上面的名字。 田世访。 没错。 田是田野的田,世是世界的世,访是访问的访,这是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不想承认,这个名字却像烙印一般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不管过去多长的时间,她始终无法忘记这个名字以及主人带给她的一切回忆。 导游,怎么不念了?看出她的失神,有人在前面小声提醒。 许尧惊醒过来,恍然间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田世访! 真的是他!? 为什么她在开始时没有注意到他呢!?如果看到他的名字,她绝对不会带这个团,无论上头怎么威胁她,她也会找无数个理推拒。 可是现在…… 许尧脸色发白地紧紧抓着手中的名单,她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田世访。 这个男人已经变了,但是没变多少,该好看的地方还是一样好看,以前那股还有些纯真的气息完全被成熟的魅力所掩盖。英挺的鼻梁,偏薄的嘴唇,以及刚毅的下巴,无一不彰显着这个男人的帅气和风度。 黑色的紧身风衣下裹着健美的身材,肩上那只说不出名字的名牌背包和他站立的姿势相得益彰。男人即使不笑,那张充满男人味的俊脸也能让人心跳窒息。 这种气质,完全有别于文笛的恬淡清和。 田世……田世访。 我在。 轻轻的两个字,竟然差点让许尧害怕得想要立刻转身逃跑。 人都到齐了,那出发吧。许尧摘了旗子领着他们走向大巴。 在田世访上车的时候,他有些不自然地地扯扯了衣服,低声问了许尧一句话。 你过得好吗? 田世访轻柔的声音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平静的湖面之上,但这句话对许尧来说却犹如一声惊雷,将她整个人怔住了,像石头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双眼空洞,神志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脑呈放空状态。 本来她是该恨这个男人的,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心脏骤缩,就像忽然被抽干血液一样,她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自从离开他之后,她就没想过会再见面。 第17章谁年轻时没经历过一两个人渣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意外吗?还是故意的? 许尧用力摇摇头,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过得很好,不用你挂心。 田世访点点头,如深潭一般的黑色眸子就像拥有某种致命吸引力似的一直盯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他笑了,久违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许苦涩:那就好。 这次带团去的是。因为是个小岛,地方不大,景点也就那么一两个,所以旅程比较轻松。 过关之后旅行团乘坐的是赌场直通大巴,因为有部分人提议先去著名的赌场看看,然后直接到附近的餐厅解决午餐。 中午一点左右,旅行团到达提前预订的威尼斯人酒店,舟车劳顿之下,很多人选择回房间休息。 有一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想要出去逛逛,许尧告诉他们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确认彼此的联系方式之后就让他们出去了。 此时,她一个人坐在酒店大厅的豪华沙发上,双肩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一方面是因为太累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见到了不想见的人,这个人还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自己身边。要不是许尧脾气好,她早就在之前推掉这次跟团。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手机忽然响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老公来电,许尧不禁莞尔一笑。 本来文笛的备注就是他的名字,后来手机借给文笛打了一个电话,他发现这个备注之后立刻就改了。 他说,一切要从细节开始改变。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做我老婆的意识,那我就从习惯上改变你的想法。 他还说,他知道她觉得这场婚姻来得十分突然,但是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了解对方。 许尧心想,这算不算先结婚后恋爱? 接通了他的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声音。 文笛?许尧先开口。 嗯。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等你先叫我。 这很重要吗?许尧翻了个白眼。 很重要,我想听到你的回应。 许尧心头一暖,一股热流从心间淌开。 文笛…… 她在考虑要不要将遇到田世访的事情告诉他。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能互相隐瞒太多,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她似乎都有义务将这件事情坦白告诉对方。 听你的声音,我就知道有事,说吧,是不是旅途发生什么事了? 嗯。许尧紧紧握着手机,她似乎想要压抑某种情绪,手腕上绽出的青筋却将她的隐忍暴露出来。 你说,我听着。 你现在在干嘛? 明知道她想转移话题,文笛却还是有意迎合——算了,再给她多一点时间。 我刚结束工作,今天去查房,阳阳的病情好很多了。 阳阳的事情许尧知道,她还知道那个病魔缠身的小女孩每天坚持送他一朵红色百合。文笛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吧,坚强,阳光,永远不会向命运低头。 再联想自己,她是不是显得有些卑微呢?就连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也这么排斥和害怕。 过去的伤痛已经结痂痊愈了,虽然想起来心还会淌血,但是仔细想想,这真的是田世访一个人的错吗?不,那些事情,说起来大部分的责任都在她,她已经在谴责愧疚了。 所以,她看见田世访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只想着躲避? 许尧有些难受地揪紧自己的上衣。 也许是因为,自己还没完全放下吧。 我很羡慕阳阳。 为什么?文笛有些好奇。 因为……因为她很坚强很乐观,就像你说的,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纯净。还有,你……你很喜欢她。 文笛低声笑道:我也很喜欢你。 许尧还没来得及脸红心跳,手机那头的人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两者之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嗯。 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的,哪天你要是愿意向我敞开心扉,我随时欢迎。 ……许尧捏着手机静静沉默了一会儿。 十分安静。 安静得许尧可以听见手机那头文笛绵长而又温暖的呼吸声。 我……我看见田世访了,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尧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的右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微微泛白。 很好,你们打招呼了吗?文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特别生气,反而有些平静了。 他在……他在团里。 ……是吗?文笛压抑着胸腔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 我也不知道……我是今天才知道的,点名的时候他的名字忽然就出现名单上了,我…… 许尧。文笛打断她的话。 什么? 你不需要和我解释,我相信你。 ……嗯。沉默了许久之后,许尧咬着颤音轻轻回了一个嗯字。 你们旅行社可以中途插入的吗? 啊?许尧瞪大双眼。 我和你开玩笑的。文笛将手中把玩的钢笔扔回笔筒中,继续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毕竟那是我潜在的情敌啊。 不可能的,我……我不可能…… 许尧,放轻松,他来这个旅行社也不一定是抱着和你见面的目的。 才怪。 身为男人,文笛再清楚不过此时田世访的想法。 不过他现在要做的不是醋劲大发,这对许尧来说不仅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有可能危及到两人的关系。 这个田世访,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我知道。 所以你不要太过紧张,也不需要太过注意这个人。 要是注意他就落入敌人的圈套了。 文笛有些火大地想。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吃醋吗?许尧调皮问道。 我如果不吃醋就不是个男人。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这样问反而让自己更尴尬了。 许尧摸摸鼻子,压低声音道:嗯,我有点累,现在在酒店大厅。下午得带着他们去参观各大景点,晚上有一个活动,很多节目啊…… 文笛忽然打断她:什么时候我们找个时间也出去看看吧,不是以导游的身份。 哎? 你不想吗?说起来,我们连蜜月都没有,我还欠着你一个婚礼。 婚礼的事……其实,办不办也无所谓,我没有特别在意……许尧有些赧然。 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怎么能不办呢?你不喜欢?还是怕麻烦? 你就那么笃定一生只有一次啊……许尧喃喃道。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过文笛还是耳尖地听到了。 你还想办两次?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有点生气啊,许尧连忙坐直身子大声否认:没没没,就一次,就一次。 她现在是被文笛牵着鼻子走了吧? 不过你和我好像都很忙啊。 这是个问题。许尧趁机转移话题。 那你说怎么办? 嗯,我也不知道,旅行社是可以申请婚假啦,你呢? 我也可以,不过现在工作刚刚上轨道,不如这样吧,再过三个月,在补办婚礼之前,我们再考虑一下度蜜月的地方。你想去哪儿? 我?我有很多的地方想去,巴厘岛、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 许尧一口气列了很多个地名。 文笛耐心听她说完,然后莞尔笑道:如果只是蜜月的话恐怕去不了这么多地方啊,这种事还是放到退休以后再说吧。 好啊。 那你去休息吧,再见。 再见。 直到文笛挂了电话,许尧才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来,她握着手机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这才惊醒过来。 抬头一看,入眼还是那个印在脑海里抹也抹不掉的身影。 许尧有些认命地坐到一边,然后低下头不再看他:找我什么事? 和文笛聊过之后,她忽然也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了。心情虽然还是不好,但是她觉得,此时她能平静地面对田世访。 我听说,你结婚了?田世访有些艰难地开口问她。 嗯。许尧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 今年年初。 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许尧那双纯净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你不能回答我一次吗?田世访目光如灼地看过去。 他在许尧对面的沙发坐下,十指张开习惯叉在一起。 那我很认真地告诉你,很好。 两人沉默了一阵。 我这次来,是为了找你。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田世访重新开口。 他是个志在必得的男人,如果想要追求某样东西,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他知道他欠许尧太多,就算现在放低姿态求她她也未必会回心转意,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试探。 假如,假如许尧对他还没有完全死心。 想到这里,田世访两手紧紧交握。 ……你还想和我说什么?以前不是一次性说清楚了吗?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呵,田世访,你是不是太过高估你自己了?许尧有些不屑地望着他:当初说要分开的是你,现在说后悔的还是你,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放低姿态我就会再次讨好地粘上去? 田世访摇摇头:不是,我没这么想过。 没这么想最好。 第18章他留下的伤疤由我来抚平 她现在觉得自己眼光很差,如果当初长点心,最后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能带我去拜拜伯母么? 你!许尧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这事一直是她心头最长最深的一根刺,如果只是自己堕胎进而造成不能生育,她许尧还能咬牙忍忍,顶多这辈子不嫁,拼死拼活也要养活这个家,再把弟弟养大成人。但是因为自己的盲目和冲动,母亲因此赔上一条性命,真的很不值。 欧阳千不是造成母亲死亡的直接原因,但是这事多多少少都和他挂着点关系,看到他这张脸,她就十分痛恨自己。 我没有别的意思,许尧,抛开你那些成见,带我去看看她好么? 许尧用指甲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她不断跟自己说:不要和他生气,不要在他面前如此狼狈,他不值,他不值得自己变成这样。 深深吸了一口气,许尧强装冷静地看着对方:你和我之间的事,不要扯上我母亲。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要拜拜她?我不愿意,你能怎样? 田世访苦笑道:我确实不能怎样……许尧……如果你有什么难处…… 不必!我现在的老公还养得起这个家。田世访,你不必为过去的事情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愿意自己一个人承担,是我眼瞎、心瞎,如果你有心想要帮我,那我拜托你,远离我的生活,从此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田世访没想到现在的许尧这么绝情,他大力揉着额头,试图抚平上面的青筋。 好。许尧,虽然你现在这么说,但我还是不会轻易放弃补偿你的机会,什么时候你想要找我,我随时都在。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这么费心,我看是没必要了,旅行社的事我也不想追究。 田世访的身子一顿,最终还是点头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大堂,许尧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文笛下班之后去幼儿园接许玄。 小孩子不是一般的皮,就是看见文笛的车也故意不走过去。等到其他小孩都被接走了,幼儿园只剩下他一个人,老师顿下来问他:许玄,你姐姐呢? 没来吧。小孩子装作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师:她又要忙了,不管我了。 那上次那个大哥哥呢? 老师对文笛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文笛长得那么好看,不让人惦记就奇怪了。 大哥哥?谁说他是我大哥哥? 不然他是你…… 他是我爸!许玄故意提高嗓门。 文笛在车里恨恨磨牙——这臭小子嘴里就没句好话! 你……你爸!?老师明显有些震惊。 这么年轻的帅哥,竟然是个5岁孩子的爹了吗? 好可惜! 女老师在心里默默叹气。 是啊,我爸,我亲爸! 那你姐姐…… 我亲姐! 听到这里女老师脸色都变了,许尧看着虽然年轻,但好歹也有20岁了吧?!如果那个帅哥是许玄和许尧的亲爹…… 那他今年几岁了!? 女老师还没从震惊回过神来,耳旁忽然响起一个干净好听的声音。 老师,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是许玄的姐夫。文笛从车里出来,直接走到两人面前。 爸,你来啦?!许玄撒娇似的抱着文笛的大腿。 别胡说八道!文笛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我没胡说,嘻嘻,你就是我爹! 那你别叫许玄了,你该叫文玄! 文玄!?这个名字好难听,许玄左右衡量了一下,最终艰难地决定不再占他便宜了。 姐夫! 乖。 识事务者为俊杰,许玄小小年纪就知道替自己着想了,文笛默默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你究竟是许玄……他哥哥还是他……女老师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他姐夫。 姐夫?你的意思是……你结婚了? 这打击似乎比帅哥是许玄他爹还要大,因为这就意味着许尧是他妻子。 很难想象,像许尧那些的女人能嫁给他这么好的男人!真是糟蹋了! 结婚了。文笛朝她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这对婚戒是临时起意买的,虽然许尧不介意,但是在文笛的坚持之下她也戴上了。 文笛还承诺,举办婚礼的时候再给她买一颗钻戒。 无视老师快要惊掉下巴的表情,许玄扯了扯文笛的衣角,撒娇道:姐夫,我要吃大餐。 好,带你去吃大餐。说完,文笛牵起他的手往车子走去。 老师,再见。 走时,他还不忘回头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再见。女老师的心在滴血。 看来以后都不要再惯着许玄这个捣蛋鬼了,暗自做了决定,老师握握拳转身大步往回走。 想吃什么大餐? 车里,文笛帮许玄系好安全带。 电视上看的,法国大餐! 这里没有。文笛挑眉。 怎么会没有,你开车转一圈,我看到了就告诉你。 那不是浪费时间吗?到时找不到又饿着肚子,你觉得你能忍受? 许玄想了想,似乎不能忍受啊,于是苦着一张脸问他:那该怎么办啊? 随便找家餐厅吃了就行了,反正都没有你姐做的好吃,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我姐姐做的饭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无人能比!许玄边说还边竖起大拇指。 文笛转动方向盘直驱,车子大概走了十五分钟,文笛在一家打着农家菜招牌的餐厅前停下。 就这里吧,下车。 农家菜?许玄似乎有些不满。 他嘟嘟嘴,不愿意解开安全带下车。 那我去商场买两包泡面。 买泡面干嘛? 吃。 啊?!许玄脸色一黑,整个人飞快解了安全带跳下车。 不要不要!我喜欢吃农家菜!真的!我不要吃泡面,姐夫,我不要吃泡面! 文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腹黑一笑:这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佛酒。 虽然打着农家菜的招牌,菜单上还是一些常见的菜名——红烧排骨、清蒸鱼、什锦炒饭、宫保鸡丁。 文笛随便点了两个菜一个汤,最后给小孩要了一个饭后甜点。 填饱肚子之后,许玄又有些不开心了。 我姐姐回来之后,我要告状! 告什么状?文笛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说你虐待我!对我一点儿也不好!你看你,带我吃的这是什么!? 你姐姐还有两个星期才能回来。文笛拌着手指慢悠悠地算着许尧回来的天数。 ……你……你想怎样?许玄默默咽了一口唾液。 我想怎样?是你想怎样吧?许玄,今天姐夫教你一个道理,做人不要得寸进尺。 我不听!小孩子愤怒地摇摇头。 你不听也得听。 姐夫,我们回家吧!许玄倏地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 站住。 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着威胁的味道。许玄认命地调头走回来,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我有事要问你。 文笛的声音听着十分平淡。 什么事? 关于你姐的。 那尽管问吧,我对姐姐无所不知!许玄拍着胸膛保证。 最好是这样。文笛挑挑眉毛。 其实许尧的事他不该问这个小屁孩的,但他又不能亲口问许尧,至于岳父大人……文笛表示太远了,他不想特地过去跑一趟。 你姐姐之前是不是交过一个男朋友? 嗯嗯!许玄用力点头:姐夫,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小孩子知道什么?正经回答我的问题。 嘻嘻,那你问啊,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伤害过你姐? 没错!哼!那个坏人!他害我姐姐伤心哭泣,要不是他,我妈妈……我妈妈可能就不会死了……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许玄咬紧牙根双眼通红。 你妈妈是怎么死的?文笛问得冷静。 ……许玄这次没有乖乖回答他,反而睁大眼睛死死瞪着他。 你不想说?还是年纪太小不知道?文笛一边问一边给自己冲了一杯茶。 许玄是经不起激的,文笛这么问他不仅戳中了他的伤心事,还怀疑他记恨的能力。 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我3岁那年,姐姐有一段时间很不舒服,妈妈还老是和她吵架,后来……后来妈妈一气之下想要赶走姐姐,自己却又不放心她,妈妈不顾我和爸爸,一个人大晚上跑出去了,我爸爸追着她身后……结果……结果看到我妈妈被车撞飞了! 文笛被热茶烫到了舌头,他有点嫌弃地放下杯子,双眼不再直直注视着对面的许玄。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许玄哭得更欢了。文笛无奈地抽出两张纸巾给他擦干眼泪。 你妈妈的死和你姐姐没有关系,和你也没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姐姐不知道……呜呜呜……许玄一边说一边拼命点头。 放心吧,你姐姐嫁给了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文笛叹了一口气:别哭了,难看。 我不要你看! 小猫又炸毛了?文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顺势将他搂在怀里。 就今晚一次,以后我不会破例了。 呜呜呜呜呜…… 第19章真庆幸当时遇到的那个人是你 许尧是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田世访的,刚刚脱离高中升上大学的女孩子总有一种浪漫的憧憬。希望邂逅一个帅哥,或者在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不求最后长相厮守,只求曾经拥有。 现在想来,当初自己的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 现实会告诉你,越是天真浪漫的女孩子,越容易被生活磨出带血的棱角。 许尧就是其中一个。 当时的田世访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说不上很帅很养眼,但独有一份别人难以企及的孤高,加上聪明的头脑和出色的表现,很快,田世访就变成了闻动校园的名人。 多少女生削尖脑袋想要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可惜人家田世访矜持有礼,对待每一个春心荡漾的女孩子都是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发一张好人卡。 许尧有别于她们的地方,可能就在于命运。 她命中注定是要经历田世访这一劫数。 田世访当上图书馆管理员之后,喜欢读书的许尧有幸成为他眼中为数不多的一道风景。在田世访眼里,许尧瘦瘦小小的,行为举止十分古怪,看书似乎是靠感觉的,每次她进图书馆,在书架之间转悠两圈,什么时候停下了,就代表她看中了其中一本书。然后?然后她闭上眼睛随便挑一本,拿到手就开始坐在空旷的位置上阅读,一坐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安静耐心得让人发指。 许尧挑书的这个规律,田世访如果没有好好观察也不可能知道。 就这样,他发现自己经常注意这个女孩子,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发酵了,田世访试着主动和她搭话。 你叫许尧? 嗯。许尧怀里抱着一叠书。 她听过田世访的大名,有几次来图书馆还下意识想要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 什么系的? 外语系。 可你看的书,好像和外语也没有多大关系啊。田世访不解。 甚至有点乱来,他在心里补充道。 课外书,课外书。许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你有看进去吗? 啊?许尧愣了一下:当然有啊! 田世访双手抱胸不置一词。 许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次我看的是傲慢与偏见,女主人公最后和男主人公在一起了,那个年代实属不易,毕竟两人身份背景差得太多,如果不是达西的坚持和伊丽莎白对自己的信心…… 继续说啊。田世访开始对她感到有趣了。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个下午,后来,又聊了无数个下午,田世访主动提出交往,两人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现实总是不比小说如意,达西最后和伊丽莎白在一起了,两人却没能像故事的主人公一样获得一个美好的结局。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因为处于热恋期,许尧对于身边嫉妒和艳羡的目光全都视而不见,甚至有人为了这事给她暗中下拌子,许尧也选择一声不吭。 本来以为等到大学毕业可以和对方顺利结婚,田世访却在许尧怀孕之后告诉她,他不能和她共度一生。 为什么? 因为田世访的父母不允许。 田家世代从商,直到田世访父亲这一辈都是百万身家的富豪,许尧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潜力的大学女学生,嫁给田世访能帮到他什么? 许尧心灰意冷,她瞒着田世访将孩子打掉,田世访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发雷霆,本来就不稳定的关系,经过一场激烈的争吵,两人最终走上陌路。 两个月之后,学校传出田世访和世家千金订婚的消息,那天晚上许尧跑去找田世访,结果这个男人比她更冷静地开口提出分手。 我父母说得对,就算你嫁给了我,你能帮我什么?生孩子吗?你自己连这个机会都扼杀了。许尧,你不觉得自己很笨吗?把孩子生下来,你还可以利用他来要一点钱,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 许尧给了他一巴掌。 田世访寒着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现在我们两清了。 怎么可能两清?! 许尧真的很想大声问他。 感情这种事本来没有谁对谁错,你付出了不代表你是受害的一方,相反的,强迫对方继续下去自己还得背着一个偏执的骂名。 堕胎的事情没有瞒过母亲的眼睛,许尧因为这事和她大吵了一架,结果…… 结果母亲死了,罪魁祸首是她。 为了撑起这个快要崩塌的家,许尧离开了大学,外语专业也没有继续读下去。 后来,许尧一边打工一边考大专,拿到证件之后找了一份导游的工作。 那一年,许尧还不过20岁。 如果没有遇到文笛,说不定她就嫁给那个离异的中年男子了吧。 文笛把车开回小区的时候,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却发现副驾驶座上的许玄睡着了。 小孩子耷拉着脑袋靠在车窗上,嘴边流出口水,睡相一点儿也不好看。 文笛伸手过去捏了捏他有点婴儿肥的脸颊,肉肉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顿满足。接着,他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许玄抱了出来。 把小孩送回房里睡觉之后,文笛脱下外套拿出手机,翻出今天的通话记录。 站着想了一会儿,他编辑了一条短信。 许尧再次带团回到酒店的时候累死了,好在这次田世访没有再来烦她,吃过晚饭之后她就直接回房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喝了一杯温开水,忽然想起今天文笛打来的那个电话,许尧心痒痒的,想着要不要在睡前打个电话回去和他说一声晚安。 这么想着,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许尧把手机打开来看,发现是文笛发来的一封短信。 你的过去我已经无法参与,但是现在、以后,只要你不离开我,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相信我好吗?他留下的伤疤由我来抚平。 许尧脑子里空白了一段时间,反应过来之后双颊已经变得湿热。她将哽咽的声音吞回喉咙里,却无法阻止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她等这一份温暖很久了。 离开田世访以后,她以为自己再也遇不到可以让她心动的人,再也没人会将她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然而老天终究还是没有辜负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当她淹没在渺无边际的大海之时,身边出现了一块浮木。爬起来,就还有生存的希望,爬起来,就还能看见黎明的曙光。 谢谢你,文笛。许幺颤抖着双手打下这么一行字。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度发亮。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谢谢'这两个字。 文笛意有所指。 许尧握着手机按在胸口,认真想了想,忽然明白文笛所说的意思。 想明白之后,她却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要是许尧不喜欢文笛,那是不可能的。撇开文笛的外在条件,这个男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温暖人心的气质,如果在她患难的时候文笛没有伸手援助,也许她只会当他是一名过客。 然而相处的这段时间,文笛对她所付出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那是其他人不会给她的,就连田世访也不曾。 如果许尧还昧着良心矫情地说不喜欢,就连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深呼吸,给自己打气,许尧对着手机屏幕编辑了四个字。 我喜欢你。 是的,她喜欢文笛,虽然这份婚姻来得突然,虽然文笛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虽然她知道两人身份背景有巨大的差别,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底涌动的那股情愫。 这一次,她希望她和文笛能像《傲慢与偏见》的男女主人公一样,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她相信,文笛和田世访是不一样的。 维持两个星期的工作终于结束了,许尧松了一口气,回到旅行社之后,田世访有问她拿她的手机号码,不过许尧没有给他。 她是这么拒绝田世访的——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两个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至于朋友关系,那也不可能,因为我看到你就会想起自己做过的蠢事,田世访,如果你真心为我好,想要补偿我,那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希望下次我带的团里面还会出现你的名字,我不喜欢,我丈夫也不喜欢。 那之后,田世访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早就结束了,又何必再来自讨苦吃呢? 许尧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她不觉得以田世访的为人会执着于这段旧情,就算田世访和他妻子离婚了,田家没有下一代,那他也不可能来找自己。 对于田世访来说,许尧只是他匆匆人生之中的一个过客,烟花再绚烂也有消失的时刻,更何况许尧连那灿烂的烟花都算不上呢。 这一点,许尧心知肚明。 从旅行社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钟的时间,文笛简单地做了几个菜等她回家再吃。许玄趴在饭桌旁安静地等待,平常这个时候要是还没吃饭他早就闹腾了,今天得知姐姐工作回来他难得十分自律。 第20章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门铃响了,他第一个跑上去开门。 姐姐!你回来了!许玄像个小猫咪一样温顺地蹭着许尧的手臂。 嗯,吃饭了吗?许尧摸摸他的头发。 没有!等姐姐回来再吃! 啊,干嘛等我…… 许尧话还没说完,文笛忽然系着围裙出现在家门口。 老婆,欢迎回来。 你……你下厨了?许尧感觉不可思议,文笛这个居家的样子看上去意外地帅气和温馨啊! 是啊,听说老婆今天晚上回来我特地下厨露一手,感动吗?文笛伸手过去捏捏她的鼻子。 ……感动……许尧还是有点没缓过来。 哼!姐姐,他可坏了!你不在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亲自做过饭给我吃!全是在外面吃的!他还不许我告状!许玄气呼呼地想要推开文笛。 我不许你告状,你现在还不是告状了? 文笛和他大眼瞪小眼。 许尧被这场景逗笑了,连日来的疲惫渐渐被家庭的温馨驱散,她忽然觉得,嫁给文笛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因为他,自己也终于拥有了一个专属的避风港。 唯一遗憾的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生下文笛和自己的孩子了。 许尧发光的双眼忽然变得黯淡了,就像璀璨的夜空当中星星忽然消逝,那一瞬间的表情转换快得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哼,现在我姐姐回来了,我再也不用屈服于你这个大魔王手上了! 是吗?文笛双眉挑动:今晚的菜是谁做的? …… 看来你是不想吃我亲自做的菜了…… 不是!哥!姐夫!你误会了!我想吃!我很想吃!姐夫,你忘掉之前我说过的话吧! 文笛假装生气地提起他的耳朵:快进来小鬼,让你姐姐一直站在门外成何体统? 啊啊啊……你别拽我耳朵啊!疼!疼!姐姐救命啊! 许尧,你还傻站在门外干什么?快进来。文笛不忘提醒在外面的许尧。 哦,好。许尧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点失落的神色。 文笛的手艺老实说算不上多好,但是吃得过去,似乎每一道菜都有他的味道,换作别人就做不出来了。 吃完饭之后,许尧包揽了一切善后的任务,等她在厨房洗碗出来之后,许玄已经在沙发上睡得很沉了。 许尧走进卧室抱了一张毛毯出来给他盖上,掖被子的时候,身后忽然贴上一个熟悉温暖的胸膛。 许尧,我很想你。近在耳边的声音透着一股低沉的沙哑。 许尧脸颊飞红,想要挣动,却发现那人把她抱得更紧了。 小声点,不要吵醒许玄。 怕什么?他不是还没洗澡吗?文笛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脖子上喷洒暧昧的气息。 许尧脖子一痒,下意识就想躲开他。 你不想我吗? 被问的人有些许无奈,她真心觉得文笛越来越喜欢向她撒娇了。 想啊。 那亲一个。 你……唔!许尧正想拒绝,谁知双唇忽然被擭住,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没人告诉你,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么?文笛笑得弯了双眼。 细细密密的吻侵袭着她的唇,许尧被亲得久了,竟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就在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两片捉弄人的薄唇忽然离开了,许尧有一瞬间的茫然,她看着文笛,脸庞渐渐染上玫瑰的颜色。 别这样看着我,不然又要亲了。说着,文笛做势又要亲上去。 许尧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别!许玄在呢!她简直要惊呆了。 文笛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快去洗澡吧,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还得给我做早餐呢。文笛笑着摸摸她的发心。 许尧红着脸点点头:好。 洗完澡出来,文笛已经拉下被子睡了。 她走到床边认真地观察着这个熟睡的男人。一般在这个时候,他是最无防备的,虽然文笛总是一脸笑意,但她有时觉得那笑容是冰冷的,他似乎不喜欢亲近人,但他要是想亲近谁却很容易。 就连睡觉也皱着眉呢,许尧勾勾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她伸出右手轻轻摩娑他额间的拢起,直到双眉舒展,文笛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她才好笑地抚上他的脸庞。 仔细一看,自己的丈夫还真是个百看不厌的美人呢,他的那个同事,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欧阳千,笑称文笛在医院的外号叫做冰美人,还说有一句诗很适合形容他——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许尧当时噗嗤一声笑了,被文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立刻噤声。 唉……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啊?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文笛戏谑的声音。 摸够了没有? 许尧吓了一跳,手从他脸上甩开。 我……我以为你睡着了。她无辜地瞪大双眼。 我是快要睡着了。文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过现在被你摸醒了。 那……那我不摸了,你……你睡吧。许尧尴尬地站起来。 她正想要去关灯,谁知这时文笛拉住了她的手。 许尧,他叫什么名字? 他?许尧不解地看向他,随即明白过来,神情复杂道:你是说……他叫田世访。 你们一起两个星期? 不光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啊,还有其他的人。许尧慌忙解释。 他有没有缠着你? 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了,许尧叹了一口气,接着用力摇摇头: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理他的。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他,因为我也是男人,许尧,以后不要再见他。 不会了。许尧坚定回握他冰凉的手。 你以后的生活里面,只能有我。 现在也是。他补充一句。 许尧有些无奈地顺从他的意思: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过来睡觉。文笛说完掀开了身旁的被子。 好,你明天几点起床?许尧乖乖地钻进被窝。 大概七点。 如果你醒了,记得叫我一声,我不工作的时候不习惯调闹钟。 干嘛?当我的老婆不需要这么卖力,明天好好休息,早餐我和许玄到外面吃。 哎?可是…… 没有可是,快睡觉。文笛捏了捏她的脸蛋,然后伸手关灯。 晚安。 晚安。 互相道过晚安之后,一天的疲惫终于侵袭而来,许尧闭上沉重的双眼,不到一分钟就陷入了梦乡当中。 文笛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他的妻子,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许,他比想象中的更喜欢这个娇小的女人。一开始被她清纯倔强的眼神所吸引,到后来,渐渐发现她不止个性坚强独立,偶尔也会有脆弱安静的一面。 她的温柔就像一座朴素的城堡,将他包容其中,却又不像牢笼一样把他紧紧缚住。 这究竟是缘分,还是偶然呢? 文笛的脑海里依然印着当初和她见面的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红着眼睛闯进他心脏的某个角落,自那之后,那个角落变成了他的天堂。 他轻轻靠过去,在她熟睡的脸庞上印下一个吻。 许尧,真庆幸遇到的人是你。 文笛,哥哥我恐怕好事将近了。欧阳千笑得满面春风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文笛正在处理一个特殊病例,见欧阳千进来了,他将手中的工作放下,然后随意倒了一杯热茶。 什么好事? 孙大小姐。欧阳千朝他挤眉弄眼。 得瑟。文笛拿起一个文件夹重重地拍在他脑袋上。 啊,痛!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小亲亲~ 文笛的额上青筋暴起:你能不这么恶心吗? 我哪里恶心了?有我这么恶心的帅哥吗?说完,欧阳大少又朝他抛去一个媚眼。 说吧,孙月玥她怎么了?文笛坐回旋转椅子上翻开了以往的记录。 他顺手拿起桌上一杯还冒着热烟的绿茶,边喝边看。 前几天她来找我了。 确定?文笛眉毛上挑。 不然,你以为她来找你?欧阳千以同样的语气回击。 你知道我不愿意这么想。 之前那个傻丫头为了你的事大醉一场,哭得跟个疯子一样。文笛,你这张脸真是祸害啊。感着,欧阳千伸出他的爪子抬起对方的下巴。 看看,啧,唇不染而红,眉不点而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哪个女子站在你身边都会黯然失色。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祸水投胎? 文笛一巴掌拍开他的狗爪子。 孙月玥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一时好感。 文笛,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正经点。 是不是好感我不知道。欧阳千忽然换了一张脸:我只知道她不容易,喜欢上你这样一个人,唉……算她倒霉了。 不是还有你吗?文笛眼睛直直盯着文件,似乎不想为这件事分神。 是啊,这是她的幸运!遇到我欧阳大帅哥,我肯定能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趁火打劫吧你。文笛出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