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 第1章 成了精的手机 太阳冒出了头,天却越发冷了,一缕烟气袅袅的飘起,绕出了几个圈。晨风徐徐的吹过来,烟圈晃的七零八散。 烟已烧到了字,李定安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头顶上的牌楼。 潘家园古玩市场。 进,还是不进? 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不然怎么知道手机里突然冒出来的这玩意靠不靠谱? 念头一闪,手机轻轻的震了一下,眼前浮现出几行小字: 你来到了古玩市场! 这里是诈骗犯的福地,这里是造假者的天堂! 理智告诉你,离开这里,不然你会血本无归。但在欲望的驱使下,你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恭喜你,幸运者! 任务:能否在成千上万双眼睛的见证下,从浩瀚如烟的赝品中,找出一件真正的古董? 新人体验包:全品类技能鉴定10点(跳楼特惠,一点1000元。)。 要求:12小时。 备注:视直播人气、古董价值,奖励相关技能。 请珍惜这次来之不易,并且足够改变你一生的机会,幸运者,开启伱的鉴宝之旅吧! 加油! 死要钱的破烂玩意,还挺文青…… 正嗤笑着,手指猛的一疼,他下意识的把烟头塞进嘴里。 呸,一嘴的焦味…… …… 琉璃瓦上落满了灰,多年的风雨在青墙上留下数不清的斑驳。过道里铺着老旧的砖,红灰夹杂,像极了乞丐的新衣。 八点半的清晨,单位才刚刚上班,古玩市场里却已是人山人海。 逛白市的往里进,逛完鬼市的准备走,摊位连着摊位,人头挨着人头。 “有大开门的物件,老板过来瞅瞅?” “你看这包浆,你看这火山红……” “嘁,后加彩的……” 乱七八糟的声音吵的人脑仁疼,店铺里的灯亮的刺眼,摊位上的物件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那一件件的青瓷、汉玉、古币、名画……就像一张张红彤彤的钞票,在向李定安招手…… 他想了想,先支付了一万块,兑换了十点鉴定技能点,又打开了直播间。 “李安之,既来之,则安之……这名字好,真名吗?” 李定安:“网名!” “主播是干什么的……这什么地方,古玩市场?” “看简介是做鉴宝直播的。” “咦,这是潘家园?” “好像是,我刚看到牌楼了。” “那主播还等什么,捡漏啊,日入千万不是梦……” 千万? 我有成了精的手机在手,都不敢这么想。 “第一天播,没什么经验,先带大家随便转转。我主要是做鉴定,当然,如果有漏,肯定会捡……” “听声音很年轻啊,你行不行?要不露个脸,先让我们鉴定鉴定!” 李定安:“放心,超级帅!” “网上的话得反着听,估计主播是丑的让人吃不下饭的那种。” “啊……对对对!” 连回了三个对,李定安开了麦,戴好耳机,四处打量。 “小兄弟,别往里走了,咱这儿就挺合适!” 男人三十出头,头发后背,穿一件天蓝唐装,胸口戴着玛瑙珠链,手里还盘着一只串儿,说不出的悠闲。 再看他摊上的东西,一身古雅瞬间给冲的荡然无存。 “大哥,你这挺时髦啊?” “那可不?” 男人拿起了一件举着十字架的观音像,“中西合璧,天下无敌,管他哪一路妖魅邪祟,就没有不能辟的……不贵,一百您拿走!” 只有烟盒那么大,入手却很沉,应该是纯铜的,做工也挺不错。 李安定忍着笑,接到了手中。 这样的东西,但凡长眼就知道是新玩意,所以没必要耗费技能点。 把玩了一阵,他指了指一只扛着AK的兵马佣,“这個呢?” “这是树脂的,五十!” 确实很便宜。 李定安很随意的问:“大哥平时生意怎么样?” “还行,天天都有进项。当然,比不过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些……” “那有没有听说过在这里捡漏的,一捡好几万,甚至好几十万的那种?” 老板的眼神有些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定安:“听倒是经常听,几百上千万的也不算新鲜,但亲眼见过的……反正是一次都没有……” 还挺热心? “谢谢大哥!” 他站起来,指了指十字观音,“麻烦包了!” 扫码,付款,李定安把玩着铜像,慢悠悠的往里走。 看着他的背影,老板直摇头。 这是喝了多少,还捡漏?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你就算开个航母进去,出来要还能剩个裤衩子,大哥都得叫你声英雄…… 直播间里也乐的不行。 “中西合璧,天下无敌……这老板有才!” “更有才的是,主播不但买了,连价都没还!” “你们没听出来,那是主播在感谢大哥好意提醒。主播:这里能不能捡漏?大哥:快别做梦了……” “哈哈,课代表了属于是!” “听意思,主播真是冲捡漏来的?” “别漏没捡着,被人当生猪宰了……” 就当是听相声,李定安也不在意,不紧不慢的转悠。 走了十多步,又有人叫他。 “老板,过来看看!” 摊主四十多岁,长的也老实巴交,穿着建工集团的工作服,还带着安全帽。 摊上东西不少,瓶瓶罐罐二三十只,像是新挖出来的,许多还沾着泥。 李定安叹了口气。 这短短的十几米,他已经看到五个农民,三个农民工。 这是第九个。 卖带泥的物件的,这是第四个。 也不知道是看他长的太帅,还是手上的十字观音太显眼,这些摊主一个比一个热情,就没有不打招呼的。 如果停下来,问摊上东西是哪来的,摊主只会模棱两可,语焉不详,只说是好东西,再恭维你两句。 呵呵,这可是京城,但凡他敢说一句是刚从地里挖的,警察叔叔分分钟就到。 其中有没有老物件? 估计有,但想找出来,并不比大海捞针的难度小。 再者,也并非所有的古董都值钱,更不是越老的东西就越好。 同样是道光通宝,有的卖五块,有的卖五万。同样是陶瓷,元青花值几亿,汉罐却只值几百…… 胡乱转着念头,他随意的打量着摊上的东西,看到其中一件时,眼皮止不住的一跳。 刚说什么来着? 元青花…… 一只青花瓷瓶,上面画着一个秃顶老头,坐着一辆类似轮椅的小车,拉车的还是一虎一豹…… 好家伙,鬼谷子下山大罐? 十八年前的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就拍过一件,成交价2.3个亿! 这摊上竟出现了第二只? 他实在没忍住:“老板,这瓶怎么卖?” “五百!” 吓一跳,还以为他会要五亿。 “高了,一百!” “一百?我买土的钱都不够……” 还是自个烧的? “那算了。” 李定安继续往前走,也就七八步,又停了下来。 一个胖子,戴着眼镜,窝在一个小马扎上刷视频,镜片上的大腿晃出了阵阵肉浪。 摊上摆着乱七八糟的残件,有巴掌大的瓷片,有断了腿的木雕,有开了洞的年画,也有缺了嘴的瓷壶。 都是破烂,但一眼看过去,比那些东西要么新的晃眼,要么旧的离谱摊位顺眼多了。 而且是明码标价:摊上立着一块木牌,上面贴着一张纸:一件三百,概不还价…… 看这样子,应该是有几件老东西的。 那要不要挑一件,试一试能不能完成任务? 估计系统不会答应…… 看到摊前站了人,胖子抬眼瞅了瞅,又低下头刷大腿:“自己挑,三百一件不讲价。挑好了自己包,东头老王,就卖AK兵马俑那有箱子……” 这么随性? 李定安说了声好,顺手拿起一支破了头的手电筒。 铁皮的筒身锈迹斑斑,没有电池,玻璃罩也早不见了踪影。 腰部的位置印着一枚老虎头的标志。 李定安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恶补过的知识,想了起来:民国时期产的虎头牌手电筒,也是第一批国产品牌。 确实是个老物件,估计能值个七八十块。 系统没反应,说明不能算是完成任务,李定安又放了下来,拿起一只豁了口的茶杯。 釉质一般,看豁口就知道,是普通的小窑口用普通的黏土烧制的,工艺也不怎么样。 看花色,年代大致在光绪到宣统之间,如果是真的,应该能值个千儿八百。 再看标价,还是三百。 倒是能赚点儿。 李定安看了看,觉得颜点稍有点怪,暗暗一琢磨,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隐约间,好似有一股屎臭。 他愣了愣,差点扔出去。 什么光绪宣统,造出来撑死不超过三年,然后又用粪水浸泡做旧的。 怪不得颜色这么正? 他又拿起了第三件,是一块破瓷片。 第四件,一只搪瓷缸,上面印着一个大红色的“忠”…… 第五件,第六件……不知看了多少件,都是价不符实,估计没一件超过二百的。 但十件里至少有六七件都是老物件,比那些一百件里混着一两件旧东西的摊主厚道多了。 怪不得这胖子这么随性? 大致瞅了一圈,系统一直没反应,李定安准备走人。 都站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晃眼睛。他眯了眯眼,看到了一只银白色的瓶: 大概长四十公分,口小肚大,上下通圆。底也是圆的,还破着一个洞,立都立不稳,只能平放。又怕滚动,用两块烂砖夹在中间。 他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暖瓶的胆? 不对……不是像,就是! 这可不像手电筒,民国就已经国产,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内才开第一家暖瓶厂,而且摊上这只一看就是新世纪才出现的陶瓷渡汞材料。 这玩意出现在古玩市场,就挺离谱,胖子想把他卖给谁? 出于好奇,他又蹲了下来,翻着瓶胆仔细的看了看…… 没错啊,就是一只破瓶胆! 难道说,有什么机关? 要不要测一下? 鬼使神差的,脑子里冒出了一点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 纯属下意识,也有些恶搞,或是试一下系统的心思,都没怎么犹豫,他竟然真的用技能点测了一下。 然后……然后就呆住了…… 价值:100001! 我就……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破暖瓶胆值十万,还有零有整的? 这要不是系统的BUG,李定安敢把手机嚼着吃了。 怕眼花,又数了一遍,确实是十万零一! 想不通啊? 再看具体信息,因为和砖混在一块,所以是一连串的问号,他只好把瓶胆提了起来。 随即,眼前浮现出了小字: 物品:暖瓶内胆(破损)。 材质:陶瓷渡汞。 年代:现代。 价值:1元。 我……我去,钱呢? 翻了覆去的看,来来回回的摸,看了快三分钟,别说十万,就没多出一分来。 还是一块…… 就知道系统这坑爹玩意不靠谱! 完了,首富梦碎了…… 心里说不出的沮丧,更是把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翻了,他垮着脸,把暖瓶胆放了回去。 瓶刚刚落地,手还没松开,信息“唰”的一闪,又变成了100001. 我……不带这么逗人玩的! 再仔细看,确实是十万零一。 他又拿起来,1元. 再放下:100001。 再拿起来,1元。 又放下,100001…… 见鬼了? 如此试了三四次,李定安才反应了过来,嘴里像是能塞一个鸡蛋:值钱的根本不是破瓶胆,而是……垫在瓶胆底下的那两块破砖? 破砖? 见了鬼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子不刷手机了,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在看傻子:“哥们,你这练举重呢?” 李定安急中生智:“不是……我掂掂份量对不对……” “要不要给你找个秤?” “那不用……” 压制着心中的惊疑,他指了指瓶胆:“这什么东西?” “嗯……瓶……嘶,不对,银瓶……对,就是银瓶。银瓶乍破知道吧,就那东西……民国的……” 胖子有些编不下去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了!” “嗯?” 豆豆眼睁的比杏仁还大,胖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李定安小心翼翼的问:“不卖?” “卖……卖!” 谁不卖谁是傻子! “这里扫码!” 胖子拿过来一个二维码,又扯着嗓子喊,“老王,来口箱子,中号的!” 有人回应着,李定安刚扫完码,穿唐装的大哥抱了一口箱子过来。 他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破瓶胆,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破瓶胆…… 那眼神,像极了关怀智障。 直播间里都乐疯了…… 第2章 这玩意竟然是国宝? 李定安接过箱子,装模做样的皱起了眉头:“箱子的长度倒是刚刚好,但这么宽,我怎么装?一晃不得全碎了?” “那我不管,你找老王!” “那不行,你不管售后也就罢了,总得给我个东西塞一塞。” 胖子瞅了瞅:“就有两块破砖,你要不要?” 要,怎么可能不要? 要不是为这两块破砖,傻子才会要这破瓶胆。 李定安不动声色:“得要钱是吧?” “两块破砖,我问你要钱?”胖子满脸鄙夷,“算是搭头,你拿走!” 有这句话就行! 来不及看,李定安只能先把烂砖和破瓶胆全装进箱子,又给唐装大哥扫了码。 大哥欲言又止,最后一声长叹,拍了拍李定安的胳膊。 李定安报以微笑,心中却在感慨:没想到,这行当里竟然还有好人? …… “我正吃着牛肉面,大哥就抱着箱子过来了……然后,面条就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我看到破暖瓶胆,还在想胖子是不是缺根弦,这样的东西,就是傻子来了他也不可能上当啊。然后,主播就来了……” “就主播这眼光……不对,他纯属没长眼。他要是能捡漏,我把那破瓶胆吃了……” 李定安悠悠的叹着气:“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现在呢?” “现在……我在想着怎么吃!” “听这意思,主播是觉得捡漏了?” 李定安很认真的回复:“确实是捡漏了!” “哈哈,笑死个人……@老婆,快来看傻子!” “那你卖吧,也别说捡漏,伱但凡能卖出原价,我直播倒立上树。” “我直播吃翔!” “我直播吃一吨!” “迟早笑死在直播间……” “不行了,刀口崩开了,我得去医院……” 不理这帮沙雕网友,李定安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又打开了箱子。 除了破瓶胆,就两块烂砖。 都差不多巴掌大小,前后裹着水泥,其中一块是普通的红砖。另一块青不青,灰不灰,断茬斑斑点点,一看就是劈成块的花岗岩。 就这么两块破砖,值十万? 但愿不是系统这破玩意在逗乐子! 他郑重其事的拿起了一块。 物品:红砖。 材质:粘土。 年代:现代。 价值:0. 不是这块…… 他拿起第二块。 信息刚刚浮现,脑子里“嗡”的一下,头发都竖了起来。 恭喜你,幸运者,你找到了真正的古董:熹平石经。 它记录了民族历史,见证了王朝兴哀,经历了时代变迁,是中华民族的艺术瑰宝,更是承载了数千年文明的奇珍,是当之无愧的国宝。 但是,他让你陷入了两难。 请谨慎选择,因为它将改变你的一生…… 这么块破烂玩意,竟然是国宝? 但最后那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两难? 不管了,先搞清楚这玩意是真是假再说。 思忖间,他拿起破砖……不,国宝,在眼前仔细端详。 怎么看,怎么像是石头,而且外面还包着水泥。 这不是砖是什么? 又照着太阳瞅了瞅,还是看不出什么,他放下,又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哥们?” 旁边传来惊奇的声音,一個精瘦的男人站在台阶上,看了看箱子里的破瓶胆,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烂砖。 “你这是……捡到宝了?” “哦,对!”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弯下了腰。 好一阵,他才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竖了个大拇指,“好……好眼力……” 李定安点着头,说不出的认真:“我也觉得是!” “这……这……算了……” 男人抹着眼泪,赶苍蝇一样的挥着手,“挡……挡着门了……” “哦,不好意思!” 李定安把东西收好,抱着箱子下了台阶。 其实并没有挡门,他特意挑的是拐角,但有些店就是这样,不喜欢外面坐闲人。 都走出去了十多步,又传来男人的嗤笑声:“从哪冒出来的棒槌,怕不是个傻逼?” 李定安眉头一皱,转过身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门头的牌匾:荣古斋! 搁以前,他上去就是两耳刮子。 算了,正事要紧…… …… “老板,打问个事!” “您说!” “咱这有没有卖碑的,就是上面刻字的那种!” “你说的是碑石,或是墓志铭吧……有倒是有,但那物件比较大,占地也就大,所以不在市场里面……你出了牌楼往左拐,走个二三十米就到了……” “谢谢啊!” “客气!” 问到了地方,李定安抱着箱子往外走,没走几步,他又觉得不对。 自己真是高兴的秀逗了,找什么卖碑的? 稍有些文化底蕴的店铺,就绝对知道这东西。 他抬起头,瞅了一圈,看到一家的橱窗后挂着几张字画。 店铺不小,叫老残居。也是巧,与那家荣古斋就隔着一条过道。 就这了…… 进了店门,看到整整两排木架上都摆着拓片,李定安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一个小伙主动迎了上来,看了看他手里的箱子:“老板是要鉴定,还是要卖东西?” “鉴定,怎么收费?” “真品不收费,看不准(假货)一律五百!” “大气!” “过奖,那,里面请?” “好!” 刚落座,一位穿着西装戴着铭牌,像是经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看着他胸前晃个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光,经理笑着问:“直播呢?” “对,是不是不允许?” “正经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随便播,就当是打广告了!” 经理挥着手,很是豪迈,而后坐了下来:“老板要鉴定什么东西?” “这个!” 李定安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的破瓶胆和烂砖,又往前推了推。 经理一看,眼都直了。 “老……老板没开玩笑?” “我有那个功夫,也没那个闲钱!” 李定安拿出石经,放到了茶几上,“麻烦你给看看!” “不用看!” 经理头摇的波浪鼓似的,犹豫了一下,“老板,恕我直言,这就是一块烂砖!” 直播间里又乐疯了,红心下雨似的往下落。 第3章 运气逆天了 “原来主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论在意什么,它也是一块破砖,主播这脑回路没办法解释啊?” “挺想替主播圆一下的,奈何本人没怎么上过学,请恕我词穷……” “好办,如果是那胖子,他肯定会说:他山之玉可以攻石,这就是那块‘石’……算了,我也编不下去了……” “这还不如那支烂瓶胆呢……” 就知道会是这样! 李定安叹了口气:“也恕我直言,贵居有没有更为专业,经验更为丰富的老师傅,能不能请他看一看?” 经理也不生气,就是有些牙疼:“有倒是有,但不论真假,收费都是一千起步……老板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别说一千,就是一万……嗯,卡上好像真没有这么多? 但不管如何,今天必须要鉴定出个结果,因为这关乎以后能不能靠系统恰饭的问题。 “可以!” “那你稍等!” 经理有些无奈,起身离开。也就两三分钟,带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过来。 “幸会,鄙人姓关,关德海,老板贵姓?” “免贵姓李!” 老人打了声招呼,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就像那位唐装大哥附体,看看破砖,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破砖,再看看李定安。 直播间里的网友又笑喷了…… 来回端详了足有一分钟,李定安正要解释,老人冷不丁的开口:“李老板的意思是,这石头里包着东西?” “老先生好眼力!” “不是我眼力好,一块水泥包着的石头我能看出什么?只是第一次见花一千块钱来鉴定一块烂砖的,所以瞎猜!” 老人手一招,“拿箱子来!” 经理低头忍着笑,不大的功夫,抱来了一口工具箱。 老人一样一样的往外拿着东西,看到垫板、榔头、钢钎这几样时,李定安惊的心肝儿直颤。 但又不敢明说这是国宝,只好拦住:“老先生,要不我自己来?” 老人顿了顿,把钢钎递给他:“也对!” 李定安没接,在箱子里瞅了瞅,拿出了一把平口的凿子,又抄起榔头,然后对准水泥与石砖的缝隙,轻轻一敲。 “哗……” 水泥片烂成了好几块,露出了青灰色的石质,依旧斑斑点点。但依稀能看出,石头上有刻字的痕迹。 “咦?” 经理一脸惊奇,又听“duang”的一声,另一面的水泥也被李定安敲了下来。 背面也有字,但更为模糊。 “端盆水来!” 老人也来了兴致,挑了一把毛刷,轻轻的刷了起来。 凹槽里的泥沙被一点一点的刷掉,又用水洗了两遍,石块上的字迹更加清淅。 “隶书?” 经理低下头,一个字一個字的辨认,“马、思、思、之、艹……应该是马思思之墓吧,这是块墓碑?但怎么是横碑,还是左行,却又是隶书?” “确实有些怪!” 老人附合着,把石块翻了过来,背面的字迹更为模糊,字也更少,只有四个。 如果横着读,是“革乃,命亡”,如果竖着读,则是“革命,乃亡!”。 店员想了想:“看革命两个字,应该是民国的东西。” “看着不像!”经理拿出了手机,“我查一查!” 直播间里的网友没闲着,也跟着查了起来。包括老先生也打开了手机,不过不是上网,而是在翻一本有关墓志铭的图册。 但查了近十分钟,谁都没有查出个结果。 李定安觉得心好累:这样查,就是查到明年也查不出个一二三。 不然早被人捡走了,还能留到现在? 还有那位店员,谁告诉你“革命”两个字是民国才有的? 纯属误导人! 他想了想,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声音低不可闻:“老先生,芣苢,汉广!” 老人愣了愣,但随即,就像是屁股上扎了针,“腾”的站起,把石块抱了起来。 眼睛里冒出了光,先是看,后是摸,之后是敲……再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想的越多,老人的神情就越激动,花白的胡须止不住的乱颤,嗓子里像扯着风箱。 没人敢打扰,只是静静的等着。许久后,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石砖:“李老板,这是不是……是不是最早的那一部?” 看来是真的了!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对!” 老人闭上了眼睛,双手却止不住的颤:“国宝……这是国宝!” …… 李定安提醒老先生时的声音很低,网友们没听到什么“芣苢”,但之后的“国宝”两个字,却听的清清楚楚。 一刹那,直播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但随即,就像炸了的鱼塘,溅起漫天水花。 “一块破砖,怎么就成国宝了?” “网上翻遍了,就没查到叫马思思的名人。” “剧本,肯定是剧本!” “对,绝对是演的,不然主播怎么知道砖上有字?那玩意被水泥包的严严实实,除非他长了透视眼。” “看着不太像演的,我查了一下,老残居的名气还是挺大的。那位老先生其实就是老板,姓关,知名的字画类鉴定专家,还上过京城台的鉴宝节目。” “真是国宝?那能值多少钱?” “没办法估量,因为大多都禁止交易,比如商周时期的青铜器……所以,这样的东西敢私下卖,足够把缝纫机踩到冒烟。” “想什么好事,还缝纫机?吃一斤花生米都不够……” 刚说到这里,“唰”的一下,直播间突然就黑了屏。 “我靠,不会真的是国宝,还是禁止交易的那种,不然主播关什么摄像头?” “连声音都关了,摆明是怕留下证据!” “说不好,但狗主播肯定是有想法了!” “那怎么办,报警?” “只是咱们在这里胡猜,报什么警?说不上就是剧本,演的……” 李定安要用手机查资料,所以暂时退出了直播间,还不知道竟有网友准备打110。 他搜了搜,找出了几张图片:“老先生你看,这是现存于西京碑林的熹平石经: 石经碑面无纵横界格,一字隶书直下行文。每行字数虽不尽相同,但每个字的大小、行与行、字与字之间一丝不差,和桌上这块也一模一样。 你再看这两张,这是现存于国子监的清十三经,据说多数都是按照古籍仿刻的熹平石经,虽是楷体,但字数排序应该是一样的……” 经理和店员弯下腰,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大气都不敢出。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不可求思……不可方思……言秣其马…… 前两句出自诗经中的《芣苢》,后三句出自《汉广》,都是竖行。但如果当成横行,再从左往右看,最底下那一行字就是“马思思之苢”。 前四个字的顺序和石砖上的一模一样,第五个字只剩了一个草字头,明显就是“苢”。 再看另一张: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这句出自易经中的《彖传》,《革卦》,石砖背面能看清的就只有“乃亡”,“革命”。 看到这里,经理头皮都麻了:熹平石经是中国第一块碑经,不但是楷书鼻祖蔡邕手书并亲自主持雕刻,只说史上第一部石刻的儒家典籍,就可谓是开历史之先河,根本不能用钱衡量。 加上流落国外的,存世的拢共就没有几块,所以是当之无愧的国宝中的国宝。 但轻轻松松的,就被这年轻人给捡到了? “之前上面包着水泥,老板怎么看出来的?” 李定安眼都不眨,张嘴就来:“以前去过西京,逛过碑林,所以有印象。早上看到这块砖上的断茬和西京的碑石很像,就买了下来……原本只是碰运气,也确实没想到……” 这……好像能解释的通,但这运气,逆天了吧? 第4章 不是好事 老人的心情已平复了很多,语气也很委婉:“我经验有限,而且是第一次见这东西,所以只有七八成把握,老板还得再找人看看。” 从事古玩行当的人,很少会把话说满,比如看不懂,其就是“假货”的意思。又比如“好东西”、“七八成”其实就代表两个字:真的! 李定安秒懂:“不用,我相信老先生的眼光!” “多谢夸奖!” 老人想了想,“再冒昧问一句:如果是真的,李老板是准备收藏,还是出手?” “这东西还能出手?”李定安一下来了兴致:“出手的话,能卖多少钱?” 能卖多少钱? 老人懵住了,旁边的经理、店员同样懵住了。 只是照惯例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你是没尝过专政的铁拳有多硬吧? 老人尴尬的笑了笑:“李老板,我说的出手,是指博物馆、图书馆之类的机构,价格也不会太高。如果是可以正常交易的文物,自然是按照市场价格。 但像这种法律明文禁止交易的,最多也就十万块……当然,你要有特殊的渠道,就当我没说……” 什么渠道,唱铁门铁窗泪的渠道? 李定安叹了口气。 其实看到“国宝”两个字,而屏幕上显示的预估价格只有十万的时候,他就想到了。 这样的东西谁敢买,又有谁敢卖? “开个玩笑……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博物馆或图书馆的熟人,要是有,还请代为联系一下!” “我现在就联系人!” 老人的效率很高,说打就打。电话里的人一听发现了熹平石经,有七八成是真迹,激动的声音都颤了: “关老师,请务必帮忙把人留住了,我一個小时……不,四十分钟就到。” 见李定安点头,老人又劝:“客人不着急走,你们注意安全!” …… 挂了电话,经理又叫了外卖,几人边吃边聊。 “李老板看着年轻,这眼光却顶尖,请问贵庚?” “二十二,去年夏天刚毕业!” 一老一少,再加一个中年经理全愣住了。 看出他岁数不大,但没想到年轻到了这个份上? 经理又问:“那是家学渊源,还是学的考古专业?” “都不是!” 李定安含含糊糊,“平时喜欢看这方面的书!” “年少有为,了不得……” “您过奖……” 就这样一个吹棒,一个谦虚,顺带着吃完了一顿饭。 店员又泡了茶,三个人端着茶杯吸溜着,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两个,三个……不大的功夫,进来了好多穿白大褂的。要不是后面又有人抱着好几件仪器进来,李定安还以为谁打了120。 然后,一位穿着行政夹克,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踏进了老残居。 “何副……不,何馆长?” 老人很是吃惊,连忙站起迎了上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可是国宝,不过来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和老人握了握手,他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定安,满脸惊讶:“这位就是李老板,够年轻的?” 李定安伸出了手:“你好!” 何副馆长握住,用力的摇了两下:“久等!” “客气!” “真没客气,这可是国宝?” 何副馆长笑眯眯的,“也就是你岁数太小,不然我肯伱给你做个揖!” 李定安愣了愣:“言重了”! 这人挺有意思啊……… 关德海居中介绍,何安邦来头不小:国博的副馆长。 但说话很幽默,也很随意,聊了一阵,两人竟然是越聊越投机…… 调试好仪器,研究人员开始检测,看这些叫不上名字的仪器,李定安就知道,博物馆相当重视。 转了一圈,看到上面“荧光”、“拉曼”、“热释”、“光释”等专业名词,李定安虚心求教:“关老师,用这些仪器检测的物质是什么,石头?” “不是石头本身,是油和墨!石经并不是直接在石板上刻字,而是要先进行粉刷之类的处理,然后书写,之后再凿刻……虽说过了近两千年,但经石上肯定还有油墨的残留物……” “学到了,关老师渊博!” “你别和老头子客气……” 话没说完,一位研究人员过来,把一张纸递给了何安邦。 他接过来,“哗”的一抖,然后,就不动了。 什么意思,就那么几行字,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李定安有些狐疑,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又听一声长叹: “真的!” 何安邦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各项数据都证明,这一块石砖就是源自东汉灵帝时期、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部石经:熹平石经,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 “唰……” 不论是关德海,还是经理和店员,更或是研究员,全都站了起来。 对这些人而言,文物天天都见,国宝虽然稀奇,但潘家园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博物馆里更是收藏了好多。 但在这个浮燥的社会,发现国宝,第一时间就联系相关机构的,还真就不多。 所以,既便是出于鼓励,也得向李定安表达一下敬意。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了一下掌,然后,大厅里便响起悦耳的掌声。 何安邦又握住了李定安的手:“我代表国家博物馆,代表国家收藏协会,向李老板表达最诚挚的感谢:谢谢! 奖金不多,只有十万,但规定就是如此,希望李老板不要介意。除此外,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只当是客气话,李定安摇了摇头:“何馆长客气了,确实没什么要求!” 何安邦又晃了晃握在一起的手,“年轻人还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这样,我把手机号留给你,以后要有什么难处,尽管给我打电话!” 李定安愣了愣,又笑了起来:“好的!” 四周的人也跟着笑,也有的人目光中充满了羡慕,比如关经理。 普通人可能觉得国家博物馆只是事业单位,何副馆长任秘书长的收藏协会也只是个群众组织,而且也不像足球、篮球、演艺等等协会在民间有巨大的影响力。 但是,这两个单位,他的影响力都是向上的…… 所以,这并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承诺! 这么一想,关承明突然就有了一丝感悟:只是十万块,但这块石经卖的千值万值……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位市场部的工作人员:“关老师,市场里的游客和商户都在往这边挤,说是要看一看国宝……” 关德海眉头一皱:这可不是好事! 第5章 网友报警了 “老残居出国宝了!” “真的假的?” “骗你王八蛋……来的是国家博物馆的人,扛着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机器……然后市场部的人就来了,拦着门不让进……” “国家博物馆,还扛着仪器……这是要现场检测?” “看来八成是了,去看看!” 唐装大哥耳朵一扎,“霍”的站了起来:“老段,帮我看着点摊!” “你去哪?” “看热闹啊,还能去哪?” “真是闲的……” 他急匆匆的往里走,路过时,胖子正踩着马扎抻着脖子,一下一下的踮着脚,跟个企鹅似的。 “四眼,你累不累,不会过去看?” “人太多,挤不进去!” “搬东西站高了看呀,站这么远,你能看见根毛?” “哦……对……嘿,别拿我椅子,踩散了我怎么卖?” “就你这些破烂,扔垃圾堆都没人要!” “我刚还卖了一个破瓶胆呢!” “呵呵,那么邪性的客人,十年都碰不到一回,让你给撞上了!” “确实邪性!” 胖子一脸的想不通,“我拿那瓶胆回来就为了搞个噱头引引人,都镇了三年摊了,瞎子都知道那是新玩意。他倒好,满摊子的老物件,他偏就挑这件,就算是棒槌(生手),也没这么傻的吧?” “万一要是哪位名人用过的呢,不就成好东西了?” “屁,我从家里拿的,之前还是我亲自买的……伱看我像不像名人?” “我看你像個锤子……” 两人一路笑骂,一人扛了一把椅子走向老残居。 正好关经理从里面出来,拿着个喇叭站在台阶上:“大家夥儿别挤了,确实出了国宝,但已经捐给国家博物馆了,散了吧!” “关经理,是什么国宝?” “熹平石经,国家一级管制文物,所以真不能进!” “石经,佛教的东西?” “以后千万别说自个是玩收藏的,忒特么丢人……” “他也没说错,以前寺庙刻的石经确实不少,比如西京碑林,有近三分之一都是佛教经石。但这一部不是……” “三国演义看过吧,熹平就是汉献帝他爹的年号,至于这部石经,你就当国教版的教材,不过刻到了石碑上……” “关经理,我们知道不能进,但听说这件国宝是捡漏捡的,还是从市场里捡的,所以来问问……” “捡漏捡的?” “哄……”围观的人当即就炸了。 “从哪个摊捡的,我们也去瞅瞅,看能不能再捡一件?” “捡到的时候就是块石头吗,具体长什么样?” 人群不但没散,反而更挤了…… 老王和胖子来的晚,只能站在后面,好在两人都扛了椅子,站的比较高。 胖子边看边拍,啧啧称奇:“国宝级的文物,算是捡了天大的漏了。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老王一脸羡慕:“也不知道哪来的幸运儿,这运气逆天了,走宝的更是得哭死!” “那是他活该,手里有宝贝却不知道,就跟傻子似的……” 正说着,老王捅了捅他:“四眼,你看,站关承明身边说话那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确实有点眼熟!” 胖子放大了焦距,屏幕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瞅了几眼,他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买了破瓶胆的那个?” “还真是,他怎么去老残居了?” “去鉴定了吧?” 胖子乐不可支,“就一支破瓶胆,老残居怎么没把他给打出来?” 老王也笑:“不还有两块破砖吗,兴许也是宝贝……” 笑着笑着,老王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破砖……石砖……石经…… 刚还有人问,捡到的国宝是不是块石头。关承明也说,是什么石经…… 不可能吧,明明就是两块烂砖? 说那瓶胆是国宝,可能都要靠谱些,毕竟是人用的东西…… 胖子也反应了过来,笑容一点一点的从脸上消失。 他突然回过头,咧着嘴:“老……老王,不可能吧?” “我……我哪知道?” 嗓子眼直发干,老王用力的咽了一下,“你喊一声,问问……” “我……我,我腿软……” “怂包!” 老王举起手,刚要喊,关经理又举起了喇叭。 “安静一下,刚问过了,客人进门的时候抱了一口紫竹箱子,里面装着一只暖瓶胆和两块砖……暂时不知道从哪个摊位上买的,大家只能慢慢去找……” 胖子真要哭出来了:“紫……紫竹箱子只有你有,瓶胆是我的……真是从我这走的宝?” “真是……那两块破砖?”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惊的瞠目结舌,另一个拧巴着脸,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好一阵,胖子才一声哀嚎:“我……我走宝了?两块烂砖,怎么就成国宝了?” 老王一声长叹:“走宝捡漏,在这一行天经地义……他捡漏是他眼神好,本事高,你走宝只能怪你眼拙,运气不好……也没必要后悔,就是想反悔也没用……” “我没想反悔……就是想不通……” “想不通个鸡儿,真宝得见有缘人,那东西放你这,就算再过一百年也还是块烂砖……赶紧的,今个儿怕是得清摊!” 老王推了胖子一把,“那兄弟仗义,给我和你打广告呢!” 胖子愣了愣:“那他怎么不明说,国宝那块砖就是从我摊上捡的?” “你想死啊,也不看看这围了多少人,一旦指明地方,肯定一窝蜂似的跑,踩出事来怎么办?再说了,紫竹箱子和瓶胆都是我和你的独门货,客人迟早都能打问到,跑不掉的……” 老王边走边叹气,“这兄弟没得说,亏我和你还左一个棒槌,右一个棒槌……搞半天,咱俩才是傻子!” 还真就是! 胖子非常认同的点着头…… 人群乌央央的来,又乌央央的散开,关经理放下了喇叭,跨进门槛:“还是李老板的方法好,说散就散,还没惹出乱子来……” 话音未落,电话又叮叮咚咚的响,顺手接通,关经理先是愣了愣,然后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定安。 “李老板,派出所打电话来,说有人报警,举报你贩卖国家管制文物!” “是外面围观的那些人?你刚刚才解释过,再者应该看到博物馆的研究人员抱着仪器进来,怎么还报警?” “不是外面那些!” 关经理哭笑不得,指了指他胸口的手机,“是你直播间里的网友!” 糟了,把这群沙雕网友给忘了…… 第6章 傍富婆了? 屏幕“唰”的亮了,出现锃亮的地砖。 也就两三分钟,直播间就超过了一百人。 大都是临走时加了关注,李定安一上线,接到提示信息后又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 “主播回来了?” “这是哪,派出所还是看守所?” “哪个所也不让拿手机拍吧?” “不一定,拿手机的也可能是警察叔叔。” “问一问叔叔在什么地方,我好去给主播送饭,顺便景仰景仰……” 果然是一帮沙雕网友? 李定安哭笑不得,站起来拍了一圈。 镜头很清晰,店还是那家店,字画还是那些字画,沙发还是那组沙发。 “大家放心,我没有贩卖管制文物,之前之所以退屏,是要用手机查资料……” “查什么资料,国宝的资料么?” “主播,那块破砖真的是国宝?” 李定安:“对,熹平石经,国家管制类文物,也就是俗称的国宝。” “我去,真的假的,要是国宝,能值多少钱?” “估计不好估价,关键是不让交易,只能收藏!” “主播,那东西呢?” “卖了!” “我去,你胆真肥,卖哪了?” “博物馆!” “嘁,那还等同于捐?” “不可能吧,那么值钱的东西,主播舍得?当传家宝也行啊……” “我不信!” “我也不信!” “不信+10086……” “不会是想藏起来,等风声过去后再私下出手吧?” “别,上午已经有网友科普了,至少得吃一斤花生米……” “主播故意这么说的吧,就为了制造热点,吸引流量?那些带货主播都是这么干的……” 我带个鸡儿? 也就“热血正义青年”的人设还热乎,不敢崩的太快,不然非怼他两句。 但有关人品,怎么也得解释解释,李定安刚要说话,有网友发出了一张图片。 是一张文物市场的公告截图,大意是有人在潘家园捡漏,认出是国宝熹平石经后,这位热心正义人士又联系了国家博物馆,当场捐献。 “是不是P的?” “潘家园虽然只是个市场,但也是事业单位,有公共网站,查一查就知道了!” 说查就查,随即,又有几张截图发到了公屏上:有博物馆的车停在牌楼门口的图片,有许多人围观的图片,也有何安邦领着一群研究员,扛着机器进了老残居的图片…… “荧光光谱仪……拉曼光谱仪……便携热释仪……我靠?” “这些机器很牛?” “不是机器牛,而是人牛……我如果没看错,穿夹克那位好像是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收藏协会秘书长……” “我去,真捐给博物馆了?” 画面一闪,又出来一小段视频,是关经理举着喇叭在门口喊话那一段:“是熹平石经,国宝中的国宝,客人已经捐给国家博物馆了……哦,他就买了一個破瓶胆,两块烂砖……” “这段视频可是哥们在现场拍的,还要不信主播捡到了国宝,又捐给了博物馆,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一瞬间,直播间里极其安静,没人说话,没人发特效,公屏上也不见一条信息,手机当机了一样。 随即,就像炸了锅…… “那两块破砖真是国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别说你,连那个姓关的专家都没看出来,差点一锤给砸了……” “至少值好几百万吧?” “问题是,主播满打满算才花了三百五十块钱,这是多少倍的利润?” “上万倍了……妈的,不敢算了……” “你是有多看不起‘国宝’这两字,请再加两个零:至少值好几亿……” “楼上夸张了,这是残片,而且只占全部石经的极少部分,真要估价也就上百万……” “上百万也够多的了,这么多钱,我做梦都没梦到过,主播说捐就捐?” 有人震惊,也有人酸:“又不能卖,捐了不挺正常?” “兄弟,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你要真不服,要不发个誓看看?” “我闲的?” 有人争论,也有人佩服,有位网友顺手打赏了一条锦,然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爱他滴不尽,送爱心*10…… 输出小能手,送鲜花*5……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送云朵*2…… 天天钻巷子,送甜狗*10…… 卖毛笔的小姐姐,送仙女棒*3,…… 营养快线比较稠,送笔芯:…… 扯着马尾膝盖疼,送小心心*20…… 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屏幕上礼物乱飞,各种佩服主播,表达感动的信息一层一层的往上堆。 屏幕左上角显示在线观看人数也在快速变化:200,300,500,1000…… 有人问发生了什么,有人耐心回答,再然后,就限入了循环:刷礼物、进人、科普、刷礼物…… 李定安看着手机,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的! 但这些网名? 果然是些沙雕网友…… 突然,从顶上降下一个巨大的灯牌,“嘉年华”三个大字闪闪发光。停留了几秒,不等上一个特效消失,第二个灯牌又从天而降,然后又是第三个…… 之前的礼物最大的也就几十,大多数都是几毛,几块,这次一来就是三千,而且是连着刷? 直播间里的网友瞬间沉默……不沉默都不行,特效一个接着一个,字幕根本看不清。 李定安看的目瞪口呆,仔细瞅了瞅,才看清公屏上唯一出现的那行小字:爱唱歌的小仙女送嘉年华*5…… 头像是只卡通熊,点开资料却是空的,除了名字,一点多余的信息都没留下。 傍富婆了? 第7章 一句一万 摊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就连包物件的绳都卖了个精光。老王抹着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隔着十几米,胖子已经累趴了,一滩泥似的靠在椅背上,同样的,摊位上空空荡荡。 察觉摊前站了人,他连眼都懒的睁:“卖完了,明儿请早!” “我就问句话!” “箱子是老王的,瓶胆是从家里拿的,砖是牌楼底下捡的……” “没问你这个,我也不白问,给钱!” 一听钱,胖子勉为其难的睁开了眼:“嘿哟,荣古斋的任老板,稀罕……你要问什么?” 任老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位老板,就捡漏那位,你没留个电话?” “任老板这是盯上另一块砖了吧?” 胖子呵呵笑着,“这么问的没一百也有八十了,都说给钱。但很可惜,我真没留……” “真没留?” “真没留!” “你個傻逼!” “老子日你……坑爹的玩意!” 胖子想起来干他,但委实没力气,等他站起来,人已经走出去了十多米。 “任志荣,老子祝你天天走宝……” “伱特么做梦吧!” 任老板表面轻松,其实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不就等于走了宝? 那可是国宝,曾经就摆在面前,自己却视而不见,还当成垃圾? 上百万的东西,那傻逼说捐就捐…… 正骂着,手机又响了起来:“老板,找到人了!” 任志荣眼睛一睁,冒出了精光:“在哪?” “刚从老残居出来,原来压根就没走……唉哟我操,有人迎上去了……” “盯住了……别人只要敢出价,你就放心的往上加,我马上到……” 屁股上像装了火箭,任志荣“嗖嗖嗖”的跑…… …… “请问是……李老板?” “你认错人了!” “我一直盯着,除了你就再没见生人出来过……您别误会,不是盯你,是想买您手里的这口箱子……” 这位伸出手,叉开五根手指,“知道这些东西您花了三百多,我凑个整,但得保证那只瓶胆和另外一块砖还在里头!” 李定安一脸不解:“都是废品,你买回去也没什么用!” “毕竟和国宝一块待过的物件,废品也值这个价,所以就想拿回去做个纪念……” 看着这位脸上的讪笑,李定安懂了:做纪念是假,看上箱子里的另外一块砖才是真。 虽说是一块破砖,但石经没被李定安捡到之前,不也只是一块破砖? 在古玩行当,这种类似开盲盒、赌石的情况很常见,行话叫“打闷包”,无非就是想赌那么一丝可能。 赌赢了,就是天大的漏,就算赌输了,不就是五百块? 那就卖。 五百算不上坑人,何况自己都说清楚了是废品,是这位非要买…… 他拿起手机,刚要说句扫码,旁边传来一声冷喝:“等会……” 李定安转过头,眯着眼瞅了瞅,越看越觉得这人熟悉。 认出来了:之前在他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坐,他跑出来赶人,看到自己举着石经傻乐,便骂自己是傻逼…… 脸上堆满了笑,任志荣抱了抱拳:“李老板,幸会,我姓任……” 他又往对面指了指,“做点小生意!” 荣古斋,之前就记住了! 再往里看,大大小小摆着七八座木架,上面尽是瓶瓶罐罐。 看来是专做瓷器的。 “任老板有什么事?” “听说除了石经,您还捡了一块砖,能不能让我瞅一眼?” 旁边那一位不乐意了:“任志荣,你这就不厚道了,我都出价了,你又来砸场子?” “你要是上了手,我乱张嘴就是坏行规,但东西不在你手里,我就不能拦一道(竟价,类似拍卖)?” “拦一道是吧?” 这位也上了火,“我出一千!” “我出一千五!” “我两千!” 任志荣冷笑:“我五千,你继续出!” “我〦” “停!” 李定安伸手往中间一拦,“两位别斗气!” “正常竟价,不算斗气!” 任志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李定安,“李老板不会想说不卖吧?” “不是不卖,而是怕两位打眼!” 李定安笑笑,“明说了,这里头的两样东西,我是真看不准!” 做古玩行当的,买家最喜欢逆向思维,有时候你越说这是真的,别人越不信,反之你越强调这是假的,他却越发觉得是真的。 特别是任志荣,眼睁睁的看着国宝从眼前溜走,此时已不是后悔的肠子青了,而是心都在滴血。 此时又碰上一个起哄架秧子带截胡,还是之前有过过节的,心里更是火大。火越大,就越上头,理智几乎等于零, “一万!” 他伸出一只手,五指来回翻了两下,又斜眼看着另一位。 另一位明显有些犹豫。 花个几百上千搏一把,就算打了眼也无所谓,花个几千争口气也无可厚非。但要说花一两万甚至几万…… 心中正摇摆不定,又听李定安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任老板,我是真看不准!” “李老板放心,就算箱子里是一堆垃圾我也认了!” 旁边的那位心思一动:不对呀? 之前自己出价五百时,李老板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箱子里这两样都是废品,没什么用! 怎么轮到任志荣这王八蛋,李老板又成看不准了? 心中狐疑,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迎上李定安的目光。 我去,这眼神? 感动到哭死,李老板,您太厚道了…… 他心中感激,脸上却装出为难的模样,牙齿咬了又磨,磨了又咬。最后又一挥袖子,陡然一叹:“算了……任志荣,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 任志荣喜笑颜开,忙不迭的拿出手机,“李老板,我给您扫码!” “唉……这多不好意思?”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叮咚一声,一万块到帐,任志荣接过箱子,打开看了一眼。 瓶胆自然还在,旁边安安静静的躺着半块水泥包着的红砖。 就是这一块,店门口的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再会!” 他合上箱子,抱着就走。 目送任志荣进了荣古斋,另一位才郑重其事的抱了抱拳:“多谢李老板!” 李定安摇摇头,下了台阶:“听不懂!” “哦……对,是我孟浪了!” 身后传来一声朗笑,“那您慢走!” 李定安挥了挥手:“回见!” 这位素未蒙面,确实不好意思下狠手,所以他才使了个眼神。但坑任志荣,绝对一丁点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我又看不懂了:那块红砖,到底是古董,还是破烂,怎么两个人都抢着要?” “别怀疑,那一块就是破砖。也别奇怪,这种抢着买假货、甚至是破烂的现象在古玩行当里很常见。因为谁也说不准,破烂什么时候就成宝贝了!” “对,就像主播之前的那块砖……” “那主播不等于白捡了一万块?” “可不就是。” “这位任老板,是不是就骂主播的那位?” “没错!” “那任老板那句:李老板放心,就算箱子里是一堆垃圾我也认了……这算不算证据,证明主播没骗他?” “废话,就是官司打到最高院,这句话也是证据!” “太佩服主播了,太特么奸诈了……” “那这就等于:他挨了一句骂,白赚了一万块?” “哈哈哈……可不就是? 第8章 来自“祝福者”的馈赠 你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叉路口,抉择的时候,你没一丝犹豫,更没有半点不舍。 恭喜你,幸运者,你做出了最正确选择。 同时,在近千人的见证下,你充分展示了一位优秀的收藏家、鉴定家所具备的眼光、经验、品格、修养,以及专业素质。 所以,请收下来自“祝福者”的馈赠: 任务:慧眼识珠。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311次。 人气积分:1133。 奖励:是否消耗1000人气积分,学习相关技能? 原来所谓的奖励,是这样子的:你得先直播,有人气积分,同时还得捡到真正的古董,然后再用积分兑换技能? 就是不知道,能学到什么东西? 今天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个,李定安没犹豫,直接点了是。 然后,手机“嗡”的震了一下,半透明的屏幕像水纹一般晃开。 1940年,重庆。 破败的门头,像是播放着陈年的电影,呈现着老旧的颜色。 两边是楹联,刻着文天祥的两句诗。上面是牌匾:正气斋。 门店不大,里面摆着几座木架,上面摆着十几张拓片。后面的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 除此外,还有些瓶瓶罐罐,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古董店。 一老一少,老的四十出头,小的十七八岁,各背着一只包袱,出了店门。 “师傅,我们去哪?” “去沪上,取一样东西!” “啊,那里正打仗呢?” “主顾给的太多,整整一千大洋。” “谁这么大方?” “于右任,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 “哇,好大的官?” …… “师傅,这就是熹平石经?” “对,国之重宝!” “RB人是不是也在找这东西?” “对,所以要尽快送走!” “送到哪?” “西京!” “好远……” …… “师傅,我们不回重庆,去北平做什么?” “做点生意!” “哦……” …… “师傅,我们刚刚进去的,就是皇宫?” “对,皇帝吃饭睡觉的地方。” “那刚才那个……那個人是RB人吧?”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哦!” …… “师傅,这是……石经,伱什么时候敲下来的?” “小声点……就这么一小块,又能卖一千大洋!” “可是……可是……这是国宝,那个人……那个人还是RB人?” “RB人怎么了,给钱就行……” “师傅,你平时经常说:我们是读书人,要养浩然正气……” “闭嘴……” …… “这是什么……砖头?” “太君……你听我解释……” “八嘎……砰……砰……” 茶楼后面的巷子里跪着一个少年,脚边放着一只包袱,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出是一块石头。 听到枪声,少年泪流满面,重重的青石地面上磕了三个头:“师傅,就算是死,咱们也不能当卖国贼……” …… 时间很短,画面消散,李定安怔然发呆,两只眼睛却又明又亮。 好似看了一场电影,又像是身临其境,更或者说,他就是那个少年。 原来,这块石经,是这么来的? 恍惚间,数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疑惑、迷茫、犹豫、愤怒,以及不甘,还有决然…… 分不开,理不清,沉的难受。 换位思考,如果他真的是那位少年呢? 不会犹豫的,肯定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还好,殊途同归…… 心中思绪万千,李定安怅然若失。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才回过了神。 幸运者,你可以选择学习以下技能中的一项: 一、隶书书法,LV1。 二、汉代石器鉴定,LV1。 三、全品类技能鉴定10点(骨折价,一点一万)。 四、来自小学徒的记忆:古币鉴赏,lv1! …… 看到第三项时,李定安眼睛一瞪,差点骂娘。 刚才还是一点一千,这会就成了一万? 又往下看,他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至少有点有用的东西。 隶书书法根本不用考虑,他又不当书法家? 而汉代石器,一辈子又能碰到几次? 他点了“四”,然后,像是放了只烟花,所有的选项全部化做光点,渐渐消散。 手机恢复到了正常界面,但恍惚间,感觉脑子里好像多了不少知识? 李定安先是迷茫,而后回味,直至欣喜若狂…… 哈……原来是这样的? 那还等什么? 干就完了…… …… “主播这是去做什么?” “再去转转。” “又想捡漏?” “差不多!” “嘿哟……主播这飘了呀?” “谁尿黄,滋一下。” “还得够味!” @卖毛笔的小姐姐…… @奶牛望而生畏…… “@迎风三千丈,你的远,你来……” 营养快线:“我的#稠,我来……” 这直播间没法看了…… “李老板,逛着呢?” 正转悠着,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李定安定眼一瞅,正是之前和任志荣抬价的那位。 “你好,还不知道贵姓!” 这位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上去:“鄙人丁尚全,做点小生意,李老板有空过来喝茶!” 旁边有摊主问:“这谁啊?” 丁尚全:“就捡石经的那位!” “嘿,够年轻的?”摊主贫嘴惯了,随口戏谑,”李老板这是又来捡漏了,好捐给国家?” 这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李定安把名片装进口袋,笑吟吟的点头:“对,所以来您这看看!” 这话让人怎么接? 摊主张了张嘴,好久才说:“李老板够牛逼,您随便捡!” “哈哈……到我这来,绝对有漏!” “到我这……” “来,李老板,到我这……” 全是打招呼的,热情的不行,网友直接笑死。 原来不止是他们觉得主播不可能捡第二次漏,古玩城的摊主们也是。 这可是你们说的,最好别真有漏…… 李定安正要蹲下来,附近的一位摊主“嗤”的笑了一声:“来,李老板,到我这捡,没准又能捡个国宝!” 他下意识的扭过头,然后眼睛一亮。 摊不大,将将一个平方,摆着八九只大小不一的塑料盒,里面放的全是铜钱。 少的十几枚,多的三五十枚,再一细瞅,全是清币。 哈哈……这不巧了吗? 刚刚才学过的钱币鉴赏…… “哈,主播还真到那位老板的摊上去了,说捡国宝那个……” “不会是赌气吧?” “看来主播要破财!” 李定安没时间理会直播间,先打量起了摊位中间的一只水晶杯。 杯子不大,是全密封的,里面放着一枚绿多铜少,字迹尚算清晰的铜钱:祺祥通宝! 祺祥是同治的第一个年号,登基当日建元。可惜仅仅只用了六十九天,慈禧、慈安两宫太后联手奕訴废八大臣,把持朝政,“祺祥”也改元为“同治”,一直用到他死。 所以祺祥通宝铸的不多,存世的更少,在清币中价值最高,没有之一。哪怕模糊到字迹不全、边缘残缺也值好几万。品相这么好的至少二三十万。 李定安指了指:“老板,这怎么卖?” “五十……”摊主比了个手势,“万!” “高了,至少高了一倍……能不能上手?” “嘿哟,看来是真懂,随便看……” 第9章 宠辱不惊 老板打开了杯盖,拿出铜钱递了过来,“但价就是这个价,一分不少!” 李定安没说话,接在手中端详了一阵。 嘿哟……好像真有用? 虽然是刚学的古币鉴赏,而且只是初级技能,但李定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枚琪祥通宝是真的。 反正技能点还多,那就验一验。 念头一闪,屏幕弹出:价值,28万。 不错,眼力确实长进了不少,至少再遇到古币,基本上不需要再花好多钱,向坑爹的系统兑换技能点了。 心里转着念头,他又问:“老板,能不能低一点?” 摊主摇了摇头。 明白了,他这是镇摊之宝,就没打算卖,谁问都是这个价。 他又指了指摊上的盒子:“其它怎么卖?” 老板的嘴像连珠炮:“雍正2000,顺治1000,康熙200,乾隆、咸丰、同治、宣统150,嘉庆、光绪100,道光50。” 这个价比品相最好的市场价还要高一倍,再看摊上:不能说品相都差,至少也是良莠不齐。 而且还没细看,说不准有没有假币。 “高了!” “您这不是还没仔细看吗。” 老板乐呵呵的:“这样,您先挑,挑准了我看情况。” 这是防着他真捡了漏。 那挑,还是不挑? 来都来了,就当锻炼了…… 他挨個看了起来,先是看,然后挑几枚,端详一阵。再挑几枚,再端详一阵。 都很普通,品相也一般。 李定安也不急,一个盒子一个盒子的看了下去…… 当他挑到“道光”的盒子,看到其中的一枚钱币时,眼睛稍稍的眯了眯。 “道光通宝”的背“清字”开炉钱? 所谓的开炉钱,指的是铜币正式发行之前铸制的“试验币”,也可以当做是纪念币。与流通钱有极为明显的区别,而且铸的极少,所以存世罕见。 因为少,所以贵。这一枚要是真的,少些也要十多万。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将钱币拿在了手中。刚一入手,眼睛又一瞪:假的? 再仔细看……还真就是假的? 李定安有些无语,想站起来走人。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破瓶胆和那两块烂砖。 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怎么看怎么假的东西,旁边突然就冒出来了个真的? 运气这东西玄之又玄,还真就说不准…… 犹豫了一下,他又蹲了下来。 这次看的比较快,一手扶着盒子,一手飞块的拨拉,不时就会挑出一枚。 过一会儿,又会挑出一枚…… 没错,他专门挑的有点儿问题的。像这种,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错版币。 前者一文不值,后者贵海了去了…… 当挑到雍正的盒子时,他下意识的顿了顿。 这一枚,好像是铅钱? 铅钱并不鲜见,各朝各代都有,清朝也不例外。主要原因是缺铜,或是朝廷没钱了,也会拿铜少铅多的劣钱割老百姓的韭菜。 跟现在的有些国家大肆印钞是同样的道理…… 但从文玩的角度来说,同时期的铅钱却要比正常的流通钱贵一些,因为这玩意不怎么好保存。所以流传下来的也就不多。 也是因此才引起他的主意,但让李定安奇怪的是,记得雍正时期最差的钱也是“铜四铅六”,这一枚却要更差一些。 看这锈迹,感觉铜含量至多不会超过三成…… 而更奇怪的是,这一枚钱,好像要比普通的流通钱厚那么一丝丝…… 出于本能,他把这枚钱也挑了出来,将上面的绿锈抠掉了一点,看了几眼,又仔细的掂了掂。 也确实要比普通的铜钱厚一点,但极不明显。 也没有伪造的痕迹,所以这一枚,还真就是雍正时期的“三七钱”,很少见。 再结合“稍厚一点”,就可以推断出,这很可能是极为稀奇的“母钱”,也有可能是更为罕见的“雕母”…… 想到这里,李定安的心脏不由的一跳:稀奇和罕见代表着什么? 不就代表着很值钱? 再一思索,他突然就想了起来:这一枚,还真就是极为少见的雕母,更是绝版中的绝版。 哈哈……捡漏了! 出于本能,他就想用技能点测一下,刚准备打开系统,“唰”的一下,透明的屏幕就跳了出来: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一个人成功之前,周围的人看他跟傻子没有区别,而内心坚强的人,从来都不会在意。 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用行动证明自己,让这些傻子闭嘴。 任务: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要求:12小时…… 果然,任务来了! 再看鉴定结果,李定安的心又跳了一下:五十万…… 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将铅钱放在了脚边,然后又看下一口盒子。 就这样,大概挑了十几分钟,李定安指了指捡出来的那些:“老板,算账!” 真买? 老板抬起了眼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人家都说明来捡漏了,怎么会不留个心眼? 但怎么看,这位都不像。 不是年轻,而是他挑捡的速度太快,随手那么抓一把,瞅几眼就挑出来一枚,买菜都没这么随便的。 浸淫这行也好几年,走过宝,也捡过漏,头回见这种客人。 嗯,还是要防着点,大不了不卖…… 老板提高了警惕,一枚一枚的捡起李定安挑好的铜钱。 嗯……这个不对? 这个也不对…… 哈哈,这个也不对…… 怪不得? 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只是瞬间,老板的双手就从树獭进化到了光速。检查完之后,还细心的帮李定安挑了个好看的盒子。 “李老板,一共十九枚,总价2800,盒子送您了,我再凑个整,收您2000……承蒙惠顾!” 一只拳头大的盒子与一个二维码同时递到了李定安面前,老板眯眼笑着,说不出的慈善。 “麻烦了!” 怕出意外,李定安连价都没讲,当即付款。 咣啷……到帐,老板拱了拱手,“李老板有空常来!” “好,有空一定来!” 李定安笑眯眯的抱起了盒子,想了想,直奔老残居…… …… 第10章 铁证如山 “老姜,你也不仔细看看,别走了宝?” “放心,仔细的不能再仔细了!” 老板笑出了后槽牙:“哥几个,这下有乐子看了!” “什么乐子?” “他挑的那些钱全有记号,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被他当成了绝版……” “怪不得他连价都不还,拿了就走?” “别里面真有绝版?” “我做的记号我不知道?里面还有一枚是铅的……你说他这眼力,啧啧……” “口气那么大,还以为他火眼金睛!” “哈哈……还捡漏?这不捡成笑话了么……” …… “看那老板笑的多奸诈?主播可能不止花了冤枉钱,还有可能买到了假币!” “这还用的着看?” “老残居……主播竟敢来鉴定?哈哈,你们看经理的表情,肯定听说了什么……” 看他托着盒子进门,关承明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李老板淘到好东西了,是古币吧?” “传的这么快?” “市场群里都传疯了……就不给李老板讲了,免得你受打击……” “没关系,随便他们怎么说。” 李定安笑笑,“还得麻烦关经理,给鉴定一下!” 关经理很想劝:你和这盒子里的古币都快成行内的笑话了,还用的着鉴定? 但想起上午李定安抱个破瓶胆和两块破砖进店的情形,他又忍住了。 万一呢? “古币我们基本不收,所以不太好判断,但可以帮李老板请個师傅过来!” “谢谢关经理,顺便借套工具用一下!” “顺手的事!” 经理刚拿出手机,看到关德海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关老师!” “李老板……唉……” 关德海摇着头,叹着气,一脸的惋惜。 年少有为,说话做事也自有章法,难得的是没有少年人惯有的急燥和虚浮,以为他迟早都能有所作为。 谁料,还没过夜就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漏不是那么好捡的,更没听过能一天捡两漏的,但偏偏这位不信邪,结果着了别人的激将法。 古玩这行当最重名声,名声毁了前途也就毁了,可惜了…… 上午李定安就是在这里捐的国宝,多少算是落了点人情,关德海想了想:“李老板,我的建议是……别鉴定了!” 李定安却摇着头:“鉴定还是要鉴定的,不然不好出手!” 关德海和经理同时一愣,直播间里的网友则是齐齐一震。 好家伙,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只要不鉴定,任别人怎么笑话,至少没有证据。 但伱要鉴定了,呵呵……估计能成一辈子的污点! “哈哈,主播还想出手?” “人家这叫自信!” “真是铁头娃,非得撞南墙……”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关德海只好朝经理点点头。 打电话的功夫,经理让店员搬来了工具箱,李定安又要了一张报纸,把钱币全倒了出来。 拢共十九枚,大半发绿,少数包着包浆,只有零星几枚泛着铜光。 关德海仔细的瞅了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说不懂古币只是相对而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比如花钱。 这里面肯定没有,有的话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更没有什么稀罕的局版。 眼力和经验更不缺,关德海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几枚是染绿做旧的。而且无一例外,都有记号…… 不对,是全有记号…… 哈……十九枚,竟然没一枚真的? “李老板……怎么说呢?” 关德海像是牙疼,半边脸的眉毛、眼角,嘴角全往一块挤,“你要不……再好好看看?” “关老师,您放心,我认认真真的看了好几遍!” 李定安也没磨叽,直接挑出了其中一枚:“除了这个,其它全是假的!” 一枚钱币躺在掌心里,锈太厚,所以字迹有些浅,边缘坑坑凹凹,开着好几个豁口。 意思就是,这个才是漏? 关德海眯着眼瞅了瞅:只看品相,这一枚反倒是最差的,再没看出哪里有区别。 同样,钱身上有记号:雍正通寶的“寶”字右下的那个点少了一半。 不是自然磨损,有的是造假的模具不对,有的是摊主仿的存世稀少的局版号。 生手:珍品! 内行人:一眼假…… “李老板恕我说句实话……” 关德海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沉吟好久:“我是真看不准!” 这句话的含义昭然若揭,直播间里又乐了起来: “他压根就没让你看啊……老爷子还挺可爱。” 品艺轩:“这是关德海关老师,京城有名的字画专家。专项虽然不是钱币,但眼力肯定有的,应该不会出错!” “你们没发现华点吗,主播竟然知道十九枚中足有十八枚是假的,却偏偏认定这一枚是真的?” “哗众取宠,做最后的挣扎罢了,可能是想转行做搞笑主播!” “都这样了还想转行,转啥都得被人骂死,除非转生……” “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反转,破砖变国宝那一幕我可是记的清清楚楚。” “哪有那么巧,除非是剧本!” “不可能……没听那位经理说,整个潘家园都当笑话看。这要是剧本,代价也太大了……” 钻巷子我举报:“真要反转,我打赏一条金龙。” 买毛笔的小姐姐:“真心话,只要李安之不翻车,我刷一个嘉年华!” 爱唱歌的小仙女:“我刷十个!” “好大的口气……哦……对不起,富婆求包养……” “求包养加1……” “+2!” “+3!” “加π……” “别刷屏……快看,主播想干什么?” 镜头中,李定安从箱子里找了一把小刀,在钱币的边缘上划了一下。 力道不轻,直接划破了绿锈,露出了里面的…… 嗯,白的? 关德海一愣:看着像是……铅? 嗯,这一枚是铅钱? 不还是假币? 嗯,不对…… 这钱,不是铸的,而是……刻出来的? 他猛然抬起头,盯着李定安,眼睛里冒着光。 李定安轻轻一笑…… “这是什么,银子?” “银是银白,这是灰白……我不懂钱币,但懂一点化工,铜里的铅掺多了,就是这种颜色!” “什么意思?” “意思还是假币,就跟现在新发行的人民币没有金线银线一样,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次铁证如山了,如果反转,我也刷嘉年华……” 第11章 背后的含义 店员端来了茶,李定安看着公屏,喝的有滋有味。 可惜了,竟然没有像昨天那种打赌立final的? 不管是嚼瓶胆,还是倒立上树,但凡有一位兑现承诺,直播间的人气绝对翻着跟头的往上涨…… 乐呵呵的看着,也就一根烟的时间,人就进了店。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至少二三十位,不过都被关承明拦在了外面。 之前围观的那几位摊主全在,其中就包括铜钱的原主人。 为了看笑话,连生意都不做了…… “这位是李老板,这位是浮云轩的方文章方老板,也是京城古币圏数的着的专家……” “李老板,幸会!” “幸会,麻烦方老板,你给看一眼!” 方文章看了看茶几上的一堆铜钱,又很认真的看着李定安:“李老板,不管真假,都是要收费的?” 李定安愣了愣,又笑了笑:这位也挺有意思。 人家这句话,可并不是死要钱,而是在提醒李定安:没必要看,全是假的…… “多谢方老板,要不,我先转帐?” “那倒不至于!” 方老板摇摇头,坐下后就拿起了钱币,又叹了一口气:这不白废功夫嘛? 但随即: “咦?” 刚一入手,他先叫了一声。 然后,双眼就如刻刀,钉在了铜钱上。 许久,又抬起头,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门外的那些摊主。 脸上的表情精彩致极:“真成笑话了……” 门外笑成了一堆:“方老板,这事早成笑话了,您才知道?” 方文章没吱声,又看起了那枚铜……不,铅钱! 端详了好久,他又往外一递:“姜老板,您要不进来看一眼,看认不认得这一枚?” 姜老板眯眼细瞅,嘴角勾了勾:“不用进去我也能认得出来,这是一枚雍正通宝,宝字少了半点……” “那不就是绝版,老姜你也舍得卖?” “所以才说李老板好眼力……” “确实好眼力,这么一枚少说也卖十几万,捡了大漏了……哈哈……” 李定安神色淡然,姿态悠闲,端着茶盏悠哉悠哉的吸溜着,好像外面讽刺的不是他一样。 关德海叹了口气,方文章则是摇了摇头:念着是同行,给你个改口的机会,挽救一下声誉,可你不珍惜? 唉…… 他又转过身:“李老板,你要信得过,我可就上手了?” “麻烦方老板!” “不麻烦!” 粗壮的手指灵巧无比,或是拿起一把镊子,或是拿起一把小刀,或是撬一下,或是划一刀,动作很快,却很轻柔。 没几分钟,上面的绿锈便除的七七八八,方文章又拿硬毛刷蘸了油,不停的刷洗。 渐渐的,钱币露出了真容。 外圆内方,和普通的铜钱并无二致,但薄了许多,所以字迹极浅,“雍”和“正”两个字只能看出少部分。通和宝比较清晰,背后的满文又清晰些,可以看出这枚钱出自保定的宝直局。 说实话,既便在铅钱中,这种成色也算不上好。 拿起铅钱,方文章本想说点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又把钱递给李定安:“想必李老板知道这钱的来历,还是你给大家夥讲一下吧……” 天天都在一個市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往死里得罪人…… “也好,我要说的不对,方老板随时指正!” 方文章拱了拱手:“李老板客气,咱相互学习!” 这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进门的时候,这位虽然客气,但那神情,分明是可笑之余带着几丝嘲讽。 但这会,就像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恭敬的做起了揖? 再看关德海,虽然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没说过话,但双眼就没从李定安的脸上挪开过。 他又不是人民币,用的着这样? 直播间里的网友,渐渐的不淡定了:这特么不对劲啊? 李定安拿起了钱,往门口的方向举了举:“姜老板,这是铅钱,对吧?” “我能不知道这是铅钱……当然,是现在才知道的!” “但伱肯定不知道,这是一枚雕母……所以,你走宝了!” “铅制的雕母……扯什么淡?” “倒是听说过,元代以前有过铅铸的母钱,但铅制的雕母真没听过,清朝的更没有。” “我也没听说过,有没有知道的?” 门外的摊主齐齐的摇头,惊疑声此起彼伏,直播间里却安静的诡异。 好久,“我钻巷子举报”才发了一条信息:大家夥是不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能不熟悉么,上午才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一次,离现在也不过三四个小时。 静了好久,才有人发言:“弱弱的问一句,什么是雕母?” 品艺轩:“就是铜币发行之前的样版币,是手工刻出来的,所以叫雕母,又称祖钱,俗称钱祖宗……” “日……” 一个“日”之后,直播间又陷入了沉寂。 “铅制的流通钱不少,各朝代几乎都有,铅制的母钱也听说过,但铅制的雕母……恕我孤陋寡闻!” 姜老板坚决的摇着头,“但凡玩钱的都知道,钱法堂(属户部)刻好雕母之后,要先呈给皇帝御览,朱笔批过之后,户部才会以雕母为版铸母钱,再派发各省宝钱局依样铸制。所以,这是呈给皇帝的东西,再穷酸也不至于用铅。” “母钱倒是有铜制,铁制,甚至是铅制,但雕母只会用黄金、玉石、象牙、红木,什么贵用什么,品相差了都不行,用银的都少见,怎么可能是铅?” 之前耍贫嘴的那位伸着脖子,“何况您手中这枚制式也不对,谁不知道雕母比母钱大,母钱又比流通钱大,但你这枚却和普通钱币差不多大小,这说不过去啊?” 临了,他又贱兮兮的看了看方文章,“方老板,您怕是也看走了眼呐?” 这是上赶着凑上来让人打脸? 方文章瞪了他一眼,又看着李定安,意思是让他解释。 “二位没有说错,毕竟是呈交皇帝御批,当然有多好就要做多好,但也并非绝对。因为有时候皇帝用的东西,象征意义要远远大过实际意义,所以不管穷酸不穷酸,你得先揣磨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第12章 叫爷爷都行 李定安指了指铜钱上“雍正”两个字,“我只说两则典故,各位判断判断:四年十月,雍正诏延臣:皇考临(康熙)躬节行俭六十余年,一惟质朴,绝少奇珍……思慕盛德,实无终已,用特书此,以诏我子孙…… 同年十二月,户部侍郎蒋延锡请奏币改,献铜、铁雕母,雍正准奏,次年,户部施行币制改革,由铜六铅四改为铜五铅五……” 说句实话,虽然是玩古钱的,真没了解过这么详细,但听李定安说的头头是道,姜老板暗觉不详,猛的打断:“你都说了,那蒋什么西献的只是铜、铁雕母,和这枚铅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朝廷缺钱了,所以雍正才猛吹不怎么节俭的康熙如何如何的节俭。同时以身做则,更严令宗室不得铺张浪费。 但还不够,他不得不打起了降低钱币质量的主意……这才有了蒋延锡上奏改币,并献铜、铁雕母,说白了,这是雍正暗中授意的,这是大前提,也是苗头…… 三年后,也就是雍正七年,直隶、江西、江苏、AH、山东、甘肃等省三十八州县大灾,雍正免各省有差,诏拨通仓米六十万石,扬州盐义仓四十万石,奉天米三十万石,采买米四百五十万石,派钦差往各处救灾。 当时户部尚书,文化殿大学士蒋延锡再次奏请币改,朝臣集体反对,所以雍正未准。但赐蒋延锡宅第一所,加太子太保,并御书‘钧衡硕辅’之匾…… 再两年后,清军败于葛尔丹于博克托岭,数万八旗精锐尽数覆没,同年,直隶、江南、福建、陕西、湖南、广西、陕西、甘肃等九十三州县大灾……蒋延锡再次请奏币改,雍正准奏,改铜五铅五为铜四铅六,一钱四分为一钱……户部以铅制雕母为版,制母钱派发各省……” “你胡说!”有人大喊,“史书里真要记这么清楚,怎么会没人知道铅制雕母?” “别急,等我说完!” 李定安稍一顿,“因为一次性降的太低,民间恶评如潮,称之为折半钱,百姓宁愿以物换物也不愿意用,所以不到半年就废除了。铸制的钱币也尽数回收,回炉重铸。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圣眷正隆的蒋延锡突然称病致仕…… 这就是雍正折半钱的前后始末,正因为小,所以这一枚雕母和一钱四分钱看着一般大……除此外,可能是顾及皇帝颜面,后面,也就是用铅制雕母,改钱一钱四分为一钱那一段没记在正史里,而是在《建绥宫延录》当中……你们要不信我的话,可以想办法查,也可以问方老板……” 门外围观的人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中夹杂着怀疑,怀疑中又夹杂着佩服。 “能把来历说的这么清楚,十有八九不是瞎编。” 有人低声叹气:“早说折半钱哪有这事?” “你知道?” “知道,老姜也知道,不过我俩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折半钱的雕母是铅铸的!” “他要早说了,还怎么捡漏?” 听到这句话,之前起哄,酸李定安捡了国宝交给国家的几位摊主全低着头。特别是好贫嘴那位,一直撅着屁股往后缩。 他不止是怕丢人,还怕挨揍,挨姜老板的揍:就因为他嘴欠,才招的李定安,老姜才走的宝…… 姜老板失魂,宛如自言自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被称为潘家园古币权威的方文章都默不做声,其实姜老板已信了大半。但他委实是不甘心:本来是看别人笑话,到头来自己却成了笑话? 方文章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哪位搭个手,扶姜老板回去让休息休息!” “不用!” 姜老板使劲摇着头,“方老板,我就问一句,这一枚……值多少钱?” 方文章想了想:“至少是你摊上那一枚的两倍!” 摊上那一枚,指的只能是祺祥通宝,值两倍,也就是五十多万…… 岂不是说,老姜走了两個镇摊之宝? “哄……” 门外又沸腾了…… …… 公屏亮了一下,一个灯牌从屏幕上方降了下来,“嘉年华”三个字不断闪烁,像是要亮瞎人眼。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嘉年华的特效有五到六秒,她接连不断的刷,直播间足足亮了一分钟。 整整十个…… 一帮网友被惊的目瞪口呆:还真是说刷就刷? 加上早上的,这位已整整给主播打赏了四万五千块钱…… 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去点“爱唱歌的小仙女”的头像,却发现对方头像是灰的。 有关主播捡漏的故事还没结束,人肯定没走,所以只能是隐身。 “说十个,真就刷了十个?” “哪来的富婆?” “不知道,应该不是主播的托,不然肯定要在直播间活跃气氛,而不是当窥屏怪。” “我知道,所以才问……这可是不当托的榜一大哥……不,这可是野生的榜一大姐,主播要傍上了,不得少奋斗好多年?” 卖毛笔的小姐姐&送嘉年华:“傍我呀,我也挺富的,还挺白!” 品艺轩:“缺一个字,懂了,巨丑是吧?” 卖毛笔的小姐姐:“王八蛋!” “迟早笑死在直播间……” “别笑,我这会都没缓过来:主播的行为,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我也觉得他挺厉害的,但又说不出厉害在哪,@品艺轩,你专业,伱给复个盘。” 品艺轩:“我也算是行内人,但主播今天的表现完全巅覆了我对这个行业的认知:当着一群行家的面,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要捡漏,最终,还真被他给捡着了?” 迎风三千丈:“有点矜持行不行,别张嘴就吹。学着点,你看就像我,我就不吹……我特么舔:主播爸爸,教教我吧,怎么才能一天赚上百万?” “明明只有五十万,哪有百万?” “早上的国宝让你给吃了?” 精*人还在:“说实话,别说一天百万,只要有人能教我一天赚一万,我叫他爷爷都行……” 第13章 交易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你们光顾着吹,就没发现吗:这李安之有点东西啊!” 营养快线:“而且东西还很大!” 卖毛笔的小姐姐:“知道,他眼力超好,捡漏一捡一个准!” 品艺轩:“他们说的不是这个……这么说吧,古玩行业大致分为陶瓷、字画、钱币、青铜、玉器、杂项等等。 而能被称之为专家的,大都是穷其一生只研究一种品项,更甚至是只研究特定时期的特定品类。比如宋瓷、明瓷,明画、清画等等,极少有人会跨项。 但你们看主播,早上的那块经石属于字画类,也可以算是杂项。但到了下午,却突然跨到钱币这一项了,而且是真的懂,甚至有些地方比专家还强。 比如那块经石,别说上面包着水泥,你露着字给专家看,他第一时间也不会想到什么诗经、易传。就算提醒他,他也得从几十万字的古籍中慢慢翻,慢慢组合。多了不说,十天半月都算是快的。” “确实如此,关德海就是字画专家吧,他就没看出来。” 钻巷子举报:“不止于此,还有刚才他说的有关那枚钱的来历,就算换成专家,也肯定没有说的他这么详细!” 滴不尽的爱:“所以说,这才是最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他手里又没拿书,更没有用手机查,是怎么记的那么清楚的?我刚查了,他说的雍正时期发生大灾的时间、地方、州县数量,甚至朝廷救灾拨的那些粮食的数字都没错一个……” “我还以为是李安之随口编的……我指的是那些数字。” “确实恐怖,感觉主播脑子里装了個电脑。” “看主播资料啊,他本来就学的汉语言!” “学的是中文又不是历史,就算学的是历史,一般人哪能记这么清楚?” 奶牛望而生畏:“别刷屏……快看,那个姜老板要气晕过去了。” “可能要反悔!” “会不会打起来?” “有可能!” …… 姜老板闭着眼睛,脸上的肉不停的抽搐。 他颓然一叹,抱起拳朝门里一拱手:“好眼力,佩服!” 然后转身离去。 没有出现网友想象中的撕逼,撒泼,耍赖,更没有打起来。 不然怎么办,打一架进派出所,更或是坐牢? 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也是这一行公认、也最爱被人津津乐道的规距:钱货两讫,概不反悔! 没有什么假货真货,更没有什么售后,只有看准和看不准。 捡漏是你眼力好,走宝怪你本事不够,花大价钱买到一毛不值的假货,也只能自认倒霉…… 看笑话看到自己人头上,围观的摊主也有些意兴萧索。但佩服也是真佩服,离开之时,纷纷朝门口致意。 “李老板果然是年轻有为!” “好眼力,也是好本事!” “您是这个,佩服!” 李定安连忙出了门,不断的微笑抱拳: “过奖!” “客气!” “不敢当!” …… 足足半个小时,围观的人才一一散去。 不知做了多少次揖,更不知回了多少句“客气”,又笑了多少回。 反正等人走完,李定安觉得腮帮子都快要抽筋了…… 他猛松一口气,又进了老残居。 刚坐到沙发上,一盏茶推到了他面前:“李老板,润润喉!” “方老板,您客气!” 人家的岁数比他的两倍还多,这一盏茶,可谓是表足了姿态。李定安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接过茶杯,然后又拿起了手机。 “方老板,今天麻烦您,鉴定费是多少,我给您转过去!” 方文章却摆了摆手:“不忙,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一下李老板!” “您尽管问!” 方文章想了想:“群里说,你只是在老姜的摊上随意的看了一遍,就选好了十多枚铜钱,前后还不到十分钟。所以冒昧问一问,伱是怎么把这枚雕母挑出来的?当然,如果不方便,当我没问!” “方老板客气了,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穿了其实一钱不值!雕母是刻出来的,母钱和流通钱是铸出来的,两者外形上有极为明显的区别。” 李定安指了指桌上的铅钱,“方老板请看,这字迹也罢,中间方孔的边角也罢,包括钱币外缘,是不是都能看出明显刀刻的痕迹?” 方文章愣了愣,又和关德海对视一眼,二人相视苦笑。 说的没错,确实有很明显的刀刻痕迹,但得把上面的包浆和绿锈洗干净之后,才能看出区别。 这也是为何对钱币不怎么专业的关德海,在李定安用刀划掉了一块绿锈后,一眼就能想起了这钱的来历的原因。 但没除锈之前,别说关德海了,就算是他方文章见了也不会注意,既便看了,也只当这是假币。 所以说,运气的成份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得拼眼力,还是得拼经验。 但转回来再说,李定安也才二十出头,也并非家学渊源,也不是专业学这个的,那这一身本事是哪来的? 这就让人叹为观止,更让人想不通了…… “后生可畏!除了佩报,我再无话可说!” 方文章谓然一叹,“那不知这枚铅钱,李老板是想收藏,还是出手?” “价格合适就出,正准备麻烦方老板,看能不能帮忙找个下家!” “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谈不上麻烦,那我先估个价。” 方文章拿起了铅钱,“我也实话实说:清币中属雍正通宝最有收藏价值,原因无非就是存量少,何况雍正朝的雕母,还是极为稀少的铅雕? 按行情,这一枚若是边角完整,字迹清晰,两百万也不算贵,可惜保存不善,损坏的太厉害,价格自然要折打好几个折扣!” 他想了想,抬起手,蜷回中间三根,只留大拇指和小拇指,“李老板,你看这个价合不合适,合适的话,我就收了!” 六十万,当然合适。 屏幕上显示的估价才是五十万,不过这只是普通人能接受的市场价,遇到有钱难买心头好的玩家,价格翻一倍也有可能。 但那需要碰,更需要时间,李定安不想等。 “六十万就六十万!” “好……那咱就,成交?” “成交!” 第14章 俩老头太能喝了 没一分钟,交易完成,钱货两讫,方文章喜滋滋的收起了钱币。 “这一枚,怎么也能称得上镇店之宝了,就冲这个,今天也得庆贺庆贺……怎么样,老关,喝两杯?” “喝两杯就喝两杯!不过得我来:今天的两样物件都是从我店里出去的,我都能想到,从明天始,客人绝对是扎着堆的来。所以,该我请李老板!” 李定安也跟着笑:“今天麻烦两位老师了,该是我做东才对!” “谁请都一样,区别只在于迟早!” 方文章大手一挥,“今天就我了,陈府宴!” 只当是找个差不多的酒楼,但一听是“陈府宴”,李定安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自己没记错,“宴”前面,应该还有个“国”字? 以前别说去这样的地方吃饭,他连站在门外闻闻味的勇气都没有。 这可是一盘素炒白菜上千块的地儿…… 关德海开着玩笑:“怎么,方老师这是不打算过了?” “这才几個钱,也就钓鱼台不好订,不然今天非带你们过去尝尝鲜。” 方文章豪气干云,“不过可说好,今晚不醉不归,谁都不准跑!” “还能怕了你不成?” 两人说完,又齐齐的打量着李定安。李定安笑眯眯的:“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好,有这话就行!” …… 有能力的人,从不会在意别人质疑的眼光,更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在数千人的见证下,你再一次证明了,身为一名“鉴定师”所需要见识,能力,以及气度。 所以,请接受来自“祝福者”的馈赠。 任务:宠辱不惊。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3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1303次。 人气积分:5124。 奖励:是否消耗5000人气积分,学习技能? 坑爹的玩意,连兑换技能的积分都涨价了? 而且还刚刚好…… 当然,学肯定是要学的,也不求比“小学徒的记忆”好,只希望别太差。 搓了搓手,李定安点了“是”…… 雍正九年冬。 寒冬腊月,子夜时分,天上下起了大雪,天气愈发冷了。 书房里并没有烧炭盆,只是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 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案后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身穿犀牛补服,手边放着素金顶顶戴,一看就知是位七品武官。 武官默不做声,时而呼出一口白气,豆大的灯焰微微摇曳。 沉默许久,黑暗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耿典仪,你我相识已有许多年了吧?” “回大人,已有十三年另九个月!” “老夫待你如何?” “可谓恩重如山……若非大人,卑职早已冻死在了天桥下的桥洞里,说不定尸骨都已喂了野狗,如何能有今日?” 沉默了一阵,又有声音传出:“如今,老夫有一事求你相助,不知伱能否答应?” “大人言重,刀山火海再所不辞!” “好,你且附耳过来!” 武官起身走到了灯后。 不知说了什么,一阵后,武官连连后退,退到了灯下,脸色煞白:“大……大人,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我如何不知?所以才问你,愿是不愿……” 声音极低,近似喃喃自语,而后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武官猛的一咬牙:“卑职做了,万一……万一事发,求大人照看一下老母……” “好!” 一声好之后,墙上印出一道影子:一个身影对着武官深深一拜。 “大人使不得……” “这一礼,既是替我身后之名,也是替大清的万万子民而拜,如何使不得……” 武官嚅动了下嘴唇,眼神愈发坚定…… …… 三个月后,户部。 “大人,大事不好!” “慌什么慌?慢慢讲……” “下官记得……记得,大人当初上折子时,所奏之新币,似是……似是铜三铅七?” 蒋廷锡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然后下官今日去了钱法堂,发现折子……折子好像被改过,改成了铜四铅六……而大人当初令卑职督刻的三七雕母,也被人换成了铜四铅六……” 属员禀报完,堂内便陷入沉寂,鸦雀无声。 许久后,蒋廷锡才一声低叹:“李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 “大人,压不住的,不然户部上下,皆得问斩……上奏吧!” 蒋廷锡默然,缓缓的闭上眼睛:“那就上奏吧?” …… “皇上,奴才已查明:奏折为户部典义耿坚所改,雕母也是由其调换……其人已于前日服毒自尽……” “具体是受何人指使,奴才暂未查清,但三月前,他曾于深夜往蒋学士府上,而次日夜,便是他于钱法堂当值……” 金銮殿上,传来冰冷的三个字:“夷三族!” “那……蒋学士?” 殿上稍一沉吟:“赐酒……” “渣!” …… 故事依久不长,虽然不如石经震憾,但李定安依旧唏嘘不己。 都说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这一位? 可惜了蒋大学士忠心耿耿,更可惜耿坚义气无双…… 恍惚间回过神,画面早已消失,屏幕上显示着技能选项: 一、古币伪造技术,LV1。 二、清代瓷器鉴赏,lv1。 三、来自蒋廷锡的记忆:没骨派兰竹小品,LV1。 三、来自耿坚的记忆:武术,lv1。 …… 李定安有些无语。 武术也就罢了,古币伪造技术是几个意思? 不过还好,剩下的两项都比较实用。 那选哪个? 没骨画派的画技倒是挺实用,而蒋廷锡的兰竹小品更是出名。 但感觉,不如瓷器鉴赏有前途? 还是鉴赏吧,等把古玩搞明白了,再论其它…… 将将学完,关德海也打来电话,说是车已到了牌楼下,问他在哪。 李定安回了一句马上到,收起了手机。 上了大奔,没开多久,就到了地方。 …… 一座普通的四合院,朱漆木门,灰墙灰瓦,门口挂着盏壁灯,灯下有一个门号牌,除此外,再连个牌匾都没有。 转过身,隔一条马路是一长溜的青墙,墙里就是中枢。再侧过身,稍稍踮踮脚尖,就能看到故宫内的琉璃瓦…… 这地方李定安听过,原先是教员的御用大厨的家,他也是中枢的总厨,住这里主要是为了进出中枢近便些。 退休后,他便把这座院子买了下来,开了一家私菜馆子,如今已传到了第三代。 据说国宾馆有什么菜,这里就能做什么菜,山珍海味样样不缺,但最出名的还是几道家常菜。消费也是真的高,同样的食材,外面一桌几百上千,这里却要好几万。 而早些年的时候,关系不硬你连位子都订不上。这两年京城的餐饮业百花齐放,才算是稍好了点…… 边打量边往里进,刚跨过门,身后却有人叫他:“李定安?” 大学四年,两人几乎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别说看脸,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 李定安笑吟吟的转过头:“阿珍,好巧啊!” 男子身高超过一米九,穿着一件格子西装,却勒的跟紧身马甲似的。五官硬朗,皮肤有些黑,映着小麦色的光泽。 如铁塔一般的汉子,如果说他读的土木,或是治金,更或是体育都绝没有人怀疑,但他读的是什么? 文秘! 所以明明有着金刚一样的外貌,也有“雷明真”这么伟岸的名字,更有刚强直爽的性格,却硬生生的被同学们叫成了“阿珍!” 他是京城本地人,家里是做陶瓷外贸的,所以不需要像其他同学辛辛苦苦的找工作,刚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暂时给他爸当秘书。 “阿珍你妹啊李犟犟……” 雷明真笑骂着,张开臂膀,两人轻轻的抱了一下。 “关老师,方老板,碰到了同学,我说几句话!” “那我们先进!”两人点头致意,先进了包间。 等两人进去,雷明真支了支下巴:“教育局的领导?” “不是,只是同行,算是前辈!” 不好解释自己辞职了,李定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你呢,请客户?” “对,巴铁的两位客户……老雷同志前两天喝伤了,所以今天让我替他接待一下。” 雷明真又压低了声音,“你上班没几天吧,这是要招呼领导,真够下血本的?” “不是,是别人请客!” “跟我还藏着掖着?” 他轻轻的在李定安的肩膀上捶了一拳,“有难处就吭气,随时随地!” 两人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双方父母就差认对方当干儿子了,对各自的家庭情况不要太了解。 雷明真当然知道李定安全家都是知识分子,爷爷奶奶都已退休,爸爸是在图书馆,妈妈是教师。 比起一般人,条件要算是好一些,但要说有钱……那是边都不沾。 而这地方普普通通的一桌都得三四万,至少是李定安大半年的工资,不能吃完这一顿,就住地下室啃馒头吧? “放心,你见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那就行,有时间来家里吃饭,老雷昨天还念叨你呢……不耽误你了,快进去伺侯着!” “好!” 两人分开,往各自的包厢走,妖艳的女伴搂住了雷明真的胳膊:“这谁啊?” “大学同学……你别看他文文静静,可不是简单人物,学校的院长见了他都挠头……” “那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啊……哈哈,这小子太花心,我怕他会对你不怀好意!” “是吗……倒是挺帅的……” 女伴笑着,心中却有些黯然:自己只是交际花,雷明真什么时候在乎过? 他是觉得不配…… 到河边吃鱼蟹,到庙里吃素斋,到有特色的地方,自然要点特色菜。 四个素冷拼,热菜是红烧肉、叫花鸡、米粉肉、水爆肚头、炒龙肠、萝卜丝炒虾米、百花豆腐。汤是胖鱼头白菜汤,另外还有四小碟,却是豆豉、腌姜、糖蒜、辣酱。 菜的份量都不大,只有普通饭店的一半,但价格却是三四十倍,比其他家店里的鲍鱼鱼翅还卖的高。 也别嫌贵,但凡到了周末或是节假日,别的菜都有,好几斤重的龙虾,四头、两头的鲍鱼都不缺,但就是这几样家常菜,提前订都订不上。 刀工极为精致,色泽也很亮,摆盘更漂亮,吃到嘴里……李定安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也就将将吃了个半饱,关德海就让服务员开了酒。 既然吃的全是教员最爱吃的菜,自然也要配教员最爱喝的茅台酒。刚启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曲味就飘满了包间。 他不是第一次喝,大二的时候雷明真从家里顺了两瓶,只是小半杯下去,李定安就把刚吃进去的火锅全给吐了出来。 也不是酒量不行,而是纯粹喝不惯,总觉得有股焦糊味……雷明真骂他狗肚子里装不住香油…… 李定安一直怀疑,这种口味的酒,是不是祖师爷第一次蒸酒的时候把锅底烧焦了,误打误撞酿出来的? 所以来了后,他还特意问了一声喝什么酒。方文章一问原委,特地给他要了两瓶五粮液,同时又要了四瓶茅台。 当时还觉得方文章挺客气,三个人,能喝掉一半就不错了。也以为一个六十多,一个五十出头,凭自己这年轻的体格,自然是手拿把掐。 但这会儿喝着喝着,李定安就觉得不对了。 两瓶茅台快见了底,五粮液也没了大半,他都开始反胃了,这两位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他才反应过来,方文章在店里说“谁都不能跑”,是什么意思? 不行,扛不住了…… “关老师,方老板,我去方便一下!” 两人久经沙场,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文章笑着点了点他:“暂时放你一马,可不能跑?” “放心,那绝不能!” 话刚说完,他忙不迭的跑出了包间。 俩老头太能喝了…… …… 第15章 四十年的老酒 出了包厢,李定安先呼了好几口气。 感觉稍有些反胃,但还没到想吐的程度,估计坐一坐就能缓过来…… 转着念头,他抬起头瞅了瞅。 院子就是接待厅,进门的位置是吧台,一位漂亮的收银员正按着计算器,“归零、归零”的声音很是脆亮。 中间栽着一棵白玉兰,枝头上冒出细细的叶儿。底下摆着一张茶几,四把椅子。 正好没人,李定安坐了下来,又问服务员要了一杯茶。 正端着吸溜,从其中一间包厢里出来几个人,本是要往白玉兰树下来,看李定安坐着,就直接去了吧台。 “小杨,你把那东西拿出来,我让张总看看!” “好的老板!” 收银员应着,打开身后的柜子,提出一口大木箱。 李定安眯眼瞅了瞅:看着像是瓷器。 又巧了,刚刚才学过…… 人很多,看不清,但听话音应该是在鉴定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是怎么看的,反正前后也就三五分钟,就听有人说:“刘总,这东西不对,瓶不对,字不对,瓷也不对……当然,里面可能是老的,但绝不是从我们厂出的。!” “就知道有问题,不过也就二十来万,我自个认了……小杨,扔了吧!” 说着话,几个人又乌乌央央的回了包间。 再一看,吧台上摆着十几只瓶子,像是老酒之类的东西。 几乎没什么包装,通体酱褐,反射着瓷器特有的光泽。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站起来走了过去:“你好,我能不能看看?” “先生您好……随便看,反正都要扔了!” “这什么东西,看着像是酒?” “就是酒,之前一個客人存这的,欠店里好多钱。打电话催账,他说暂时没钱,只能拿这酒抵帐,说是存了好多年的茅台…… 但刚您也见了,那位张总就是茅台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他说这酒就不是从茅台酒厂出的,所以老板才让我们扔了……” “扔了多可惜?” “你要想要,送你也行!” 还挺大方! 心中暗忖,李定安拿起了一瓶,仔细的瞅了瞅。 酱釉的瓷坛,稍有点老。盖用泥封着,上下都没字。 即便是没系统的时候,李定安也能看出这不是古董。 但光是“茅台”这两个字,就足够吸引人,说不定就能值好多钱…… 再晃一晃,里面传出“哗哗”的轻响。 暂时还没学到与酒相关的鉴定知识,所以肯定得用技能点。也纯粹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李定安随手一测。 然后,双眼“倏的”一瞪。 还真就……值好多钱? 物品:酱瓷茅台。 属性:老酒。 年代:1985年。 价值:200000元。 备注:1974年,国家决定扩大茅台产量,但受地理限制,茅台镇无法扩大产能。国务院遂决定,将酒厂搬迁至ZY。 实验小组在ZY研究十一年,计划宣告失败,最后放弃搬迁。为纪念,茅台镇酒厂于1985年生产限量版“酱香本色”瓷坛酒,以做纪念…… 怪不得是瓷坛,还是酱色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而一瓶就值二十万,吧台和箱子里总共摆着十二瓶,也就是两百四十万…… 李定安用力的呼了一口气,没敢节外生枝,不动声色的说: “经理,这坛子挺漂亮的,你们要真不要,我可就拿走了,回去洗洗摆酒柜里。” 收银员当然乐意,不然她还得费力气扔垃圾筒:“可以,你全拿走吧!” “谢谢啊!” 李定安道了声谢,挨个往箱子里装。 刚刚装好,正准备提走,旁边突然冒出来了个人:“嘿,等会儿……伱干嘛的?” 是个年轻人,和他差不多大,也就二十出头。 李定安有点印象:刚才一群人看酒,这小伙站在最外边,之后又一起跟着进了包厢。 他停了下来,头转向吧台:“你们领导?” 收银员却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是店里的人……那你管我是干嘛的? 他话都懒得说,提起箱子就要走,小伙却横跳一步,拦在了他面前:“你给我放下!” “你说放下就放下?” “你掏钱了?” “没有!” “原来是搁这捡便宜来了……不掏钱你就给我放这,我掏!” 小伙转过头看着收银员:“我是张总的司机,刚才看酒的时候也在……我平时爱喝老酒,就想着这虽然是假茅台,但至少是酒,而且还放了好多年,所以准备买下来。你看多少钱合适,我出钱买……” “那我得问一下领导!” 她看了看李定安,意思是人家要买,你就不能当废品拿走了。 李定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小伙。 张总……也就是那位茅台分公司的老总。 这位司机先生果真爱喝老酒? 正猜测着,小伙拦住了收银员:“你也别问了,我出一万,应该不算少吧?” 说着话,他就掏出了钱包准备付款。 服务员没吱声,李定安却提着箱子靠了过来:“一瓶一万!” “你谁啊你,轮到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确实不算,但你能买,我也能买:一瓶一万!” “先生,你别生气……” 收银员还以为是司机说话太冲,激的这一位上了头。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一喝点酒都这样…… “美女你别管!” 小伙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定安,嗤的一声,““一瓶一万,那这一箱就是十二万……听到了吧美女,他说出十二万……让他掏钱。” “意思是十二万你不要对不对,那我真买了啊?” 李定安笑吟吟的拿出了手机,看了小伙一眼,又扫了一下二维码。 都当他是赌气,更或是开玩笑,谁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叮咚”一声! 收银员一看电脑,眼睛瞪的溜圆。 真……真付了十二万? 这客人喝醉了吧? 司机没看到,但他听到了,顿时目瞪口呆:脑子有病吧,我在激你你听不出来? 不对……这小子笑吟吟的,哪有一点受激的模样? 明白了…… 八成也和领导一样,看出这并不是什么假酒,而是真茅台…… 第16章 真有点问题? 司机眯起了眼睛:“兄弟,这就不厚道了吧?” “再不厚道,能有你们不厚道?” 李定安指了指收款机,差点就把话挑明了,“来,咱也别说那么多,今天就当是竟拍,你尽管出价……” 我特么…… 小伙子鼓着眼睛,像是要把李定安给嚼着吞了。 从哪冒出来的,好好的一桩漏,让这王八蛋给毁了…… 咬着牙发着狠,心里更是暗骂不已,他却不敢说话。 领导交待的很清楚,能骗就骗走,骗不走就当没这回事,反正坚决不能把这件事点破…… “好……你等着!”司机指了指李定安,扭头就走。 但刚转过身,刚才看酒的那一群人又乌乌央央的出了包间,看样子是酒足饭饱,准备走了…… “今天麻烦张总了,劳您专程跑了一趟。” “刘总客气。” 二人握手道别,又看到吧台边的司机、李定安,以及提在李定安手中的酒箱。 再看脸色,好像不太友好的样子,刘总下意识的问收银员:“怎么了?” 收银员言简意赅:“这两位都想买这箱酒,这位总共出一万,这位一瓶出一万,而且已经付了钱。” 刘总和其余客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心想这人喝多了吧? 就算是真茅台,一瓶才多少钱? 张总的脸色却“募”的一变,但也就是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他稍稍扬着下巴,似是疑问,似是不屑:“小兄弟,喝过茅台没有?” “没喝过!” 李定安面色淡然,轻轻的摇着头,“所以一看是四十年前的纪念酒,就想着尝一尝!” 一听“四十年前的纪念酒”,张总的眼皮狠狠的一跳:完了,碰到行家了? 再要是说下去,自己和刘总的交情立马就得断…… 他忙打了个哈哈:“那就好好尝尝……” 都当张总在随口调笑,没人在意,一群人又前拥后簇的出了大门…… 李定安没急着走,又坐到白玉兰树底下。 毕竟刚刚才花了十多万,服务员不敢怠慢,连忙给他换了新茶。 茶刚端上来,刘总也进了门。估计喝的不少,看到李定安就摇头晃脑:“年轻人果然血气方刚,一句话说不对就置气……别后悔了,来,我给你退了……” 没看出来? 这位菜虽然卖的贵,但做人真心不差。 李定安也喝了不少,不算迷糊,但已经有了脑筋迟顿,精神亢奋等等醉酒的反应,所以就多了句嘴: “谢谢刘总的好意,东西我既然买了,肯定是不退的。为表谢意,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交友需谨慎……” “这小伙子……你反倒教育起我来了?算了,不退就不退吧……” 刘总失笑,摇摇晃晃的往后走去。 喝完了一盏茶,李定安感觉稍舒服了些,起来后又把包间的账结了。 刚刷完卡,雷明真搂着女伴走了出来:“你小子不地道……” “我就说是伱请客,你还不好意思承认……别动,放着我来……” 十二万都花了,也不差一顿饭钱。何况要不是这顿饭,他也捡不到这么大的漏,所以顺手就结了。 但偏偏被雷明真撞见了。 这小子属于那种你只要对他好,他就敢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的性格,上学的时候,李定安没少打土豪。所以知道雷明真没开玩笑,只要他敢不客气,这大个就真敢给他结,哪怕这顿饭好几万。 “我已经结过了……下次,下次一定!” “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你请客?李犟犟,才上了几天班,你就这么圆滑了?” 李定安哭笑不得:“我要说我赚钱了,你肯定不信……这样……” 他从箱子里拿出两坛酒:“我送你件好东西,当然,你肯定不识货,回去后给雷叔,他肯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一高兴,说不定就能多给你个几十万的零花钱……” “屁,又糊弄我?上次的事我还记着呢:你拿了一盒雪茄,骗我说是古巴的,我拿回家献宝似的给我爸,结果是葵花叶子卷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玩意是你小子从拼夕夕上买的,十块钱好几盒,你拿回家骗了你爸好几千……” “这次不一样,是真的:四十年的老酒……具体是什么,你回去问雷叔就知道了!” 收银员还在,李定安不好多说,他拍了拍雷明真的胳膊,提着箱子往包厢走,“我先进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神神秘秘的……” 拿起酒坛瞅了瞅,上面却一個字都没有,雷明真顺手抛了抛,随意的问收银员:“他那个包厢消费了多少?” “十六万八!” 雷明真手一抖,酒坛子差点摔地上:“吃大熊猫了?” “菜品两万二,酒水两万六,另外买了十二瓶您手上这种酒,每坛一万……” 什么玩意,一坛一万? 端详了一阵,雷明真放下酒坛,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惊讶:李犟犟真赚钱了? …… 看他进了包间,手里还提着口箱子,关德海和方文章都是一脸惊奇。 “什么东西,看着像是酒?” “对,就是酒!” “哪来的?” 李定安大致把经过说了一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就出去醒了个酒的功夫,就捡了两百多万的漏? 真的假的?这可不是古董,而是酒,可不是光凭眼力就能鉴定出来的…… 但当李定安转过手机,两人就跟木头一样,眼珠都不会动了。 上面是一张老照片,就一只酒坛,除了口上没泥封,其它地方和桌上这只长的一模一样。下面还写着一行字:酱香本色,不改初衷,暨1985年酱坛茅台…… 关德海和方文章愣了好久,不约而同的生出一股念头:吃顿饭都能捡漏? 李定安坦然笑着,取出两坛酒,一人递了一坛: “两位老师也别把我想的那么夸张,今天既便不是我,换个稍有点眼力的也能看的出来,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两位要不信,瞅几眼就知道了!” 嗯,瞅几眼? 关德海还真就抱起坛子瞅了起来。 咦,好像……真有点问题? 第17章 这家没法待了 两人虽然不是专精瓷器,但有基本的眼力和经验,只是几眼就看出了不对:“好像是宋朝的火照术,这是做旧的定窑……” “嗨,还真就是……这是现代的定窑仿古法烧的酱瓷?……” 李定安笑吟吟的问:“所以说,如果换成两位老师,会不会错过?” 怎么可能? 研究了大半辈子,有些本能已烙到了骨子里,碰到这样的东西肯定会多瞅几眼。只要稍仔细些,就能看出这种瓷坛是定窑出厂的定制品,而且是精瓷,价格不低。 再稍微联想一下,自然就能判断出坛子里的酒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声叹息:但他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碰上了就是缘份,两位老师带回去尝尝鲜!” 两人都是酒中老餮,精神顿时一振。 “这怎么好意思?本来是请你吃饭,反倒变成了你给我送礼?” 方文章抚摸着酒坛,一脸感慨:“但四十年的茅台,真就没喝过,我就不客气了……嗯,明天我送你个鼻烟壶……” “我肯定也不客气!” 关德海也笑,“鼻烟壶没有,高奇峰的扇面倒有一副,要不要?” 李定安一点推辞都没打:“要!” 高奇峰是民国时期有名的画家,岭南画派的创始人之一,有“画圣”之称,所以哪怕一副扇面,少些也要三四十万。 由此可知,方文章说的鼻烟壶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朋友之间不好算赔了还是赚了,但李定安至少知道,这两位年岁虽长,但确实想真心和他结交。 这就够了…… …… 雷明真吹着口哨回了家,老两口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十点半! 今天怎么没出去鬼混? 正奇怪,雷明真把两只酒坛放到了茶几上:“孝敬你的!” “嘿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雷玉章坐直了身体。 这狗东西平时光知道要钱花,给老子买东西的次数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母亲皱紧了眉头,低声问:“是不是又闯祸了?” “哪有?” 看着父母极度怀疑的眼神,雷明真叹了一口气,“好吧……李犟犟给的,说是存了快四十年的老酒,还说你肯定认识,一坛一万呢……” “上次那雪茄也说是一万……不会又是他从网上买的吧?不过这小子好长时间没来了……明天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家里吃饭……” 雷玉章随口交待,又拿起了酒坛:“嘿,这瓷挺细啊,看着像是保定曲阳窑厂烧的酱瓷……嗯,还是仿古风……” 话音戛然而止,雷玉章像是针扎似的放下酒坛,拿出了手机…… “爸,就算这酒真值一万,你也不用一惊一乍的吧?” “伱懂个屁?这是定瓷,而且一看就是定制品,要真是四十年前的东西,你觉得哪家酒厂舍得用这种器具?” 家里就是做陶瓷外贸的,一年喝掉的酒更不知有多少,虽比不上雷玉章,但雷明真多少还是懂一些的:当时有名的酒厂就那么几家,不外乎茅台、五浪液、西凤、泸州…… 他渐渐的回过了神:不管是其中的哪一家,值得在四十年前就用这种酒坛的,绝对是珍藏版。 简而言之:一坛绝不止一万…… 正琢磨着,老雷一声惊呼:“你是不是在陈府宴碰到了李定安?” “爸你怎么知道?” “自己看!” 雷玉章转过手机,长叹了一口气,“这小子可以,算雷叔以前没白疼他……就这么两坛,五六十万,他说孝敬我就孝敬我了……” 雷明真定睛一看:也不知道老雷是怎么搜出来的,屏幕上正是李定安和他站在吧台边说话的一幕: “你不识货,但雷叔肯定能认得出来,一高兴,说不定就能多给你个几十万的零花钱……” 弹幕疯了一样的滚: “这兄弟可以,有馊主意他是真出!” “这算不上馊主意吧,光这两坛酒就能值個五六十万。” “我怎么就碰不上这样既有钱,又仁义的朋友?一个十几万的账说结就敢给结,另一个几十万的酒说送就送?” 而更多的弹幕,却说这酒是什么绝版的酱瓷茅台,一坛至少二三十万…… 雷明真感觉晕晕的:买这酒,李定安花了多少钱? 一坛一万…… 不带犹豫的,他拿出手机就拨了过去: “李犟犟,你赚钱了?” “唔……我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才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忙,没顾上给你打电话。这样,下周,最迟下下周,我请你们吃饭。” “也别下下周,就明天,老雷让你上家里来吃饭。” “啊……”李定安想了想,“这两天真不行,忙的跟头绊子的。明后天还得去潘家园,还得去趟博物馆办点事,周末还得回家一趟!” “那你回家的时候叫我,反正这两天也没事,我陪你一起回去。” 也不是不行……有大个陪着,老娘估计下手也能轻点…… 正琢磨着,又听雷明真一声长叹:“咱俩虽然学的不是一个专业,但好歹是一个寝室吧。虽说不是一个教室,但好多辅修的课都是交叉的,为什么我觉得,我读了个假大学?咱老师什么时候教捡漏的,教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给漏了?” “你怎么知道我捡漏了?” “废话,要不我怎么能知道你赚钱了,不看网上都讨论成什么样了?知道你也喝了酒,就不和你聊了,早点睡……” 雷明真挂了电话,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老骗自己钱花的李犟犟,突然就成了百万富翁? 感觉好不真实…… 雷玉章边津津有味的刷着李定安捡漏的视频,边数落儿子:“还好意思说和李定安是一个老师教的,我都替你老师感到羞耻: 李定安考试是门门第一,你考试是门门挂。他勤工俭学照样能修满学分,你车接车送有求必应却是负数…… 本以为毕业了能好一点,结果……看吧:人家每天来往的不是博物馆的馆长,就是德高望重,身家亿万的古玩专家,只是一天,就赚了好几百万。 而你呢,不是夜店就是酒吧,天天不是想着泡名媛,就是睡交际花……” 老婆就在边上坐着,拍了他一把:“怎么说话呢?” “这是事实,我还不能说了?也就不是同一天的生日,更不是在一个医院生的,不然我都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自从认识了李定安,这样的一幕在家里经常上演,雷明真早都习惯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至少我比他听话吧,你们说让学文秘,我就学文秘,你们说让我回公司,我就回公司,哪像李犟犟,李爸李妈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干什么……” “那是因为你想干也干不成。有本事,你也考个北大的研,然后说放导师鸽子就放导师鸽子。你也考个京城的编,然后干几天就辞职?” 雷玉章嗤的一声,“你信不信,只要李定安想,不论是考研还是考编,过几年他照样还能考的上……” 雷明真懵了懵:这家没法待了…… 第18章 应该是真的 李定安刚回出租屋,就先打开了视频平台。输入了酱坛茅台四个字,跳出了好多链接。 最火的是“陈府国宴”的公众号下面,从发布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观察和转发量竟然超过了十万。 李定安顺手点开,发现标题取的挺有意思:交友需谨慎。 一看角度,就知道是吧台上的摄像头拍的。视频很长,从一群人围着吧台鉴定酒开始,一直到他结完账,回了包厢……足足有十几分钟长。 所有人,不管是刘总、张总,还是李定安、雷明真,包括吧台的收银员全都打了码。提到姓名的时候,还做了消音。 但即便如此,评论还是超过了一万,讨论最多的,自然是“十二万捡漏三百万”的话题。 “这运气,都能买彩票了?” “屁,你以为买彩票是靠运气?你得是‘主任’才行……” “不过话说回了,那个姓张的做事太不地道了,就这,还是朋友?还不如陌生人呢,我呸……” “反过来再看,买酒那哥们多厚道,虽然占了便宜,但也没忘提醒一声,不然那位刘总还被蒙在鼓里。” “估计刘总肺都要气炸了!” “废话,交到这样的朋友,谁不气?不过还好,东西让那哥们买走了,不是张总骗走的,不然更恶心……” 再往下翻,还零星有人提到了“李安之”。 “这是李安之!” “绝逼是李安之,声音一模一样。” “他下播前好像说过,要和关德海、方文章一起去陈府宴吃饭……” “也是佩服死了,随便去吃個饭,他都能捡漏?” “这可不是随便的饭,见过七八个家常菜,就花两万二的地方没有?” “可惜打了马赛克,关键字也做了消音,不然就能知道李安之的具体身份了!” “你想干嘛?” “废话,当然是拜师!” …… 看完了视频,李定安稍一琢磨,就猜出了大概:可能是自己的那句“交友需谨慎”点醒了刘总,也可能是他回去后自个琢磨出了味,然后请懂行的人看了视频。 酒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前后一联想,再加那位司机的演技太拙劣,刘总自然也就明白,自己说的“交友需谨慎”是什么意思了。 一时气不过,就把视频放了出来。 至于反悔,应该不会。 一是那位刘总一看就是豪爽的性格,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出尔反尔,二则是他要想反悔,就不会把这条视频放出来。 果不其然,再点开直播间的后台,一位是“陈府宴”头像的网友给他留了言:小兄弟,今天谢谢了,改天来的话到吧台去一下,给你留了张会员卡。 看来是顺着网友的讨论找了过来…… 除此外,还有很多私信留言,密密麻麻足有几千条,有好多竟然是买酒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一位出价六十万,说要买两坛,如果他同意,就把卡号发过去。 这样的绝版酒喝一坛少一坛,李定安肯定是不会卖的,所以只是回了一句:谢谢,不卖…… 喝的有点晕,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李定安又打开了手机。 可惜,酒虽是真的,却不是古董,所以一没触发任务,二没有奖励。 但绝对不亏,又赚了两百四十万! 明天继续…… …… 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所以这一觉就睡到了九点多。等收拾好出门,已经过了十点。 云朵稀稀落落,天上像是裹了一层毛玻璃,不知何时又起了雾,像薄纱一样罩在楼顶上。 风儿打着旋,卷起了几只塑料袋,“悠儿悠儿”的转着圈。穿环卫马甲的老大爷健步如飞,一个鱼跃就勾了下来。 “嘿哟,这大爷可以,我都跳不了这么高。” “主播怎么这么晚了,这都十点多了?” “就是,直播间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是我记错了,不是生产队的?” “不,就是直播间!” 果然,腔调还是那个腔调,画风还是那个画风,这直播间的风格,怕是改不过来了…… 李定安摇着头,把手机挂好,慢悠悠的进了潘家园。 天不怎么好,但丝毫没有妨碍到古玩市场的生意,人还是那么多,依旧是那么的热闹。 不带歇的,李定安看了十多个摊。 连着两次奖励,李定安的能力大涨,都不用耗费点数检测,他凭眼力就能看出,全是一水儿的生鲜货。 但古玩就是这样,很考验玩家的眼力,也极度考验耐心。李定安也不急,只是慢慢的看。 看着看着,耳边传来一阵嚷闹,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也就隔着几步,三四个人围着一个中年妇女。女人面带悲色,脸色腊黄,头发凌乱,还顶着两只黑眼窝,一看就是好多天没睡好。 穿的也很朴素,怀里抱着一只仿皮包,包里插着一只卷轴,看着像是字画。 “这画是从我公公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要不是家里老人病重,又凑不出钱,我绝不会卖……” 说着说着,女人又流下了眼泪,从包里翻出几张票据和一个小本:“不信你们看,这是地坛医院的住院押金单……” 卖毛笔的小姐姐:“好可怜……” “确实挺可怜的!” “主播眼力这么好,能不能给帮忙看一看,要是价格不高就收下来,也算是江湖救急了!” “对,能帮就帮一把……” 李定安瞅了两眼,稍靠近了一点,但没有往上凑:“先不急,看看再说!” “还看什么呀,再看就被别人买走了……都有人问价了……” 品艺轩:“别催,催主播也不会胡乱开口,这是行规:别人看东西的时候,只要没有出价,或是没有明确说‘我不要了’,你就不能插嘴。” “伱们这行规距真多!” 李定安悠悠一叹:“规距确实多,但骗子更多!” 他这语气委实幽默,网友都笑喷了。 “主播的意思,这女人是骗子?” “看着不像,至少那腊黄的脸色、黑眼圈不是装出来的!” “对,我爸住院做手术,我守了半个月,三五天就成这样了。” “我就是医生,那票据应该是真的……” 第19章 好大一只瓜 李定安呵呵一声,声音极低。 现在化妆技术这么高,猪都能给你画出个人样来,何况黄脸、黑眼圈? 票据就更简单了,都不用造假,随便住一次院就能有好几张,出院结帐的时候就说丢了…… 倒不是他先入为主,而是觉得这女人不对劲:就离着两三米,风正好又往他这边吹,这女人身上却闻不到一丝消毒水的味。 你要说她洗澡了吧,身上却有其它的怪味,头发还这么乱? 正转着念头,“倏”的一下,屏幕自动弹了出来: 又是美好的一天,阳光明媚,空气新鲜。 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不经意间,就会碰到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 而已经经历了两次奇遇的你,也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考验。 任务:惩恶扬善! 要求:12小时。 备注:视直播人气和鉴定结果,奖励相关技能。 幸运者,再次展现你的不凡吧…… 嗯,这次不是捡漏,而是鉴定真假? 谁是恶,谁又是善? 明白了,估计这幅画有问题。剩下的,自然也就好判断了…… …… 等他看完任务,抬起头来,几个人进了旁边的一家奇石店。 老板挺热情,还让店员给每人倒了一杯水。 李定安也跟了进去,不过没往跟前挤,只是站在圈外看着。 女人拿出了画,展开铺在了桌面上。是一幅果蔬图,四尺对开斗方(68cm*68cm),上面画着一红一黄两块西瓜和一个梨。 瞅了一眼印章,是民国画家丁辅之。 这位也算是传奇人物,他是诗人,也是金石专家,又是书法家,更是西冷印社的创始人之一。民国时期,他在文化界内的地位很高,张大千、齐白石早期的作品都有过他题的诗和鉴赏过的印。 四十六岁时,丁辅之才开始学作画,还是自学,不过作品质量极高。但因为留世的作品太多,他的字画价格一直上不去,前两年拍过他晚年时期画的一幅梅花扇面,成交价才13万。 这幅要大很多,看题跋也是晚年所做,且笔意工致,?味悠雅,价格肯定要高一些。李定安预估,如果这幅画是真的,大致在二十五万以上,三十万左右。 看画的有三個人,一位比较胖,另一位又高又瘦,第三位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 相互间应该不认识,胖客人看的时候,其余两位也不插话,等他看完瘦高个才上手。看的时间也不长,大概都是三五分钟。 胖客人:“字迹没错,印也没错,纸也是老的……” 瘦高个:“有些看不准,我再看一看!” 最后就剩一位国字脸,他看的时间比较长,好久才抬起头:“这里有吴昌硕的题跋,应该是真的……大姐你准备卖多少钱?” 女人不假思索:“最低十五万!” 如果这一幅是真东西,十五万等于跳楼价,也与这个女人急着筹钱治病的理由相符合 一听这话,胖子异常果断:“十五万我要了!” 瘦高个却摇着头:“我再看看!” 国字脸想了想:“我再加两万,十七万,但有个要求:得找个懂行的过来看一眼,只要没问题我立即付款!” “啊?” 女人可能没想到不但不杀价,还有人涨价,反正很惊讶的样子,“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别人也出这么多,是不是就不用麻烦了?”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女人期冀的看着另外两位。 “十七万?”胖子却有些犹豫,“有些高……算了,我不要了!” 女人又看向了瘦高个,瘦高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再看看!” 在行话中,“我再看看”和“看不准”的意思差不多,要么指的是假货,要么是觉得价太高。再加上摇头这个动作,其实就代表他不要了。 网友一看,又兴奋了:“主播,这会都出价了,就剩一个人了,你倒是上呀?” 品艺轩:“丁辅之的画工很独特,作品存世的又多,造假的可能性不大,这幅画大概率是真的,最少值二十七八万,所以完全值得入手。” “转个手就能赚十万,那还等什么?” “看来主播还是想捡漏,这样的小钱看不上了。” “那就给鉴定一下,也能顺手挣点鉴定费!” “主播又没什么名气,他鉴定的结果这几人肯定不信。” 直播间嚷嚷闹闹,李定安却无动于衷。 看没有人再出价,女人点了点头:“那就十七万!” “好,那咱们去鉴定!” 国字脸说着,下意识的就去卷画,但瘦高个却慢悠悠的开了口,“别急,我再看看!” 话说的慢,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两人的手几乎同时抓上了画轴。 然后……“嘶啦”一声,好好的一张画,被撕成了两截…… 李定安眼睛一突:我去……就这么,给撕了? 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三位客人没料到,看热闹的老板和店员没料到,直播间的网友也没料到,李定安更没料到。 女人愣了愣,哇的一声,眼泪像是喷出来的一样:“我的画……我的画……这可是我公公的救命钱……” 国字脸都懵了,脸上浮起怒色。 “伱特么抢个锤子?” 瘦高个一点都不怵:“我说了几遍,说再看看,再看看,又没说不要,你急啥?” 国字脸:“那你摇个几巴头?” 瘦高个:“老子摇头怎么了?就是犹豫才摇头……” 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女人哭的稀里哗啦,老板和店员却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看那女人可怜,才行了个方便,谁想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老板本能的起了疑,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再看看马上就要打起来的两位客人:不会是局吧? 国字脸明显也有这样的怀疑,目光不停的在女人和瘦高个的脸上打量。 但随即,谁都没料到的一幕发生了:女人泪眼汪汪的拿出了手机:“你们赔,不赔我就报警!” 看来不是局! 国字脸泄了气,“报吧,警察让我赔多少,我绝对一分不少!” “对,报警,不但要报警,我还要找人鉴定!”瘦高个的神情也很激动,“谁知道这画是不是真值十七万?” “用的着你找,老子不认识专家?”国字脸也反应了过来,拿出了手机。 好大一只瓜,看的李定安津津有味。 第20章 你捣什么乱? 这十有八九是个局,女人、瘦高个,甚至是这会正躲的远远远的那个胖子,都是一伙的。 只不过李定安一时半会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女人确实在报警,这里又是古玩市场,字画专家肯定不缺,要是假的,肯定能鉴定出来。 但要说这幅画是真的,真就卖不就行了,做什么局? 所以李定安才有点想不通…… 群里的网友也议论纷纷。 “这下咋办?” “还能咋办,赔呗!” “怎么赔?” 品艺轩:“九成可能是各一半,小概率是国字脸赔四成,瘦高個赔六成,也有可能是四五和五五!” 小姐姐:“@李安之,这会不是局了吧?” 李定安没说话,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我看着,还像是局!” “局个毛线,那女人都报警了。” “女人也答应找鉴定师傅过来,怎么可能是局?” 营养快线:“主播,你这就过份了,你要说这是漏,肯定没人敢逼逼,因为敢逼逼的昨天脸都快被你打肿了。但你说这是局……恕我不敢苟同!” 输出小能手:“对啊,你就算眼力好,敢不把鉴定师傅当盘菜,但警察总不能也是吃干饭的吧?” 李定安:“不是警察不行,而是术业有专攻,除非直接扛着仪器过来,现场鉴定……” 营养快线:“这和鉴不鉴定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这逻辑它不通。” 输出小能手:“不通就对了,我打赌,这绝对不是局。要是我输了,我直播倒立爬树。能不能爬上去咱不说,但肯定会爬……至少五分钟起步!” 哈哈,打赌? 李定安乐了,“可以,我输了呢?” 小能手:“你输了发红包……也不多,把这两天打赏的全发福袋!” 李定安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好!” 这张画要是没问题,别说发红包,他敢把手机嚼着吃了…… 一听主播要发红包,直播间更热闹了嚷嚷闹闹的同时,鉴定师傅来了,警察也来了。 应该很有名气,反正奇石店的老板很客气,左一句老师右一句老师。 老师看的很认真,拿着放大镜连瞅带摸,几乎一寸挨着一寸。足足看了十分钟,他才直起腰:“是丁辅之的真迹,十七万的价格也很合适!” 这是早都料到的结果,店里没人觉得惊奇。 反倒是直播间翻了天。 输出小能手:“哈哈哈,我已急不可耐了……@李安之,发红包吧伱……” 营养快线:“后悔的吐血,早知道我也赌了,就赌主播裸舞……” “快快快,我已洗好了手,插好了充电器,主播的红包呢?” “别急!” 打了两个字,李定安放下手机,不急不徐的走了过去。 两截画还放在桌上,一位年长的警察居中调解,让那两位先自行商量是一人赔一半,或是谁多谁少。另一位年轻的警察在给女人做笔录,老板和店员、还有胖子都默不做声。 看到过来了个人,也看到李安之堂而皇之的走到了桌前,又看到他把手放到了画上。 没学过字画类的技能,只能用技能点,好在第一次兑换的还剩一些。 他先鉴定了半张,只值一千,再鉴定另外半张,也是一千,又把两张残画合在了一块,价值又高了一点:合计五千…… “嘿,你干嘛?” 看他在那里不停的岛鼓,年轻的警察皱起了眉头,“只要没赔钱之前,那画就是证物,你手怎么这么闲?” “哦,不好意思!” 李定安离开了桌子,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小能手,准备爬树吧你…… 物品:瓜梨图。 属性:国画。 年代:民国。 作者:丁辅之。 价格:1000. 备注:破损…… …… 卖毛笔的小姐姐:“@李安之,怎么样,看出来没有?” 李定安:“看出来了!” 我钻巷子:“这画是假的?” 李定安:“不,真的!” 小能手:“哈哈……那你还等什么?” 李定安:“画虽然是真的,但局也是真的!” 迎风三千丈:“主播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拿真画作局?还不如直接卖呢……” 营养快线:“李安之,咱愿赌服输,可不带赖的?” 李定安抬眼瞅了瞅,手指点的飞快:“急什么,等我出去再给你们解释!” 笔录已做到了尾声,瘦高个和中年人也已谈的差不多:瘦高个赔九万,中年人赔八万。鉴定费中年人出,残画也归中年人。 女人没异议,她不管别的,只要钱。 这件事情,看来就要这样处理了……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看了看女人,看了看胖子,最后又看了看瘦高个,看的分外仔细,还特地往瘦高个的领口里瞅了瞅。 然后他想了想,不急不徐的在手机上编缉一条短信,最后输入接收号码:110。 就来了两个警察,而对方却有三个人,一旦点破,说不定就会狗急跳墙。所以,还得叫点人过来…… 短信就要发出去了,耳中传来“当啷”一声:“*信收款:九万元!” 他回过头,瘦高个刚刚挪开手机,国字脸也打开了*信,准备扫码。 而桌子上,一部手机亮着收款码,想来就是那女人的。 这一扫完钱,事情就算了了,不管是作案的还是受害的都要走。等110接到信息,再协调警察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抬起头,一脸的无奈:“大哥,你就不能稍等等?” 国字脸愣了愣:“等什么?” “等我出去啊!”李定安环指了一圈,“不然万一打起来了,多危险?” “小兄弟放心,不会的!”国字脸叹了口气,“认赌服输,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我建议你先别急着给钱,当然,你钱要实在多的没地方花,分我一点也行!” 这人神经病吧,说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年轻的警察站起来,用手指着李定安:“哪来的你?人家当事人都商量好了,你捣什么乱?边上去……” 李定安呵呵冷笑:待会有你丢脸的时候,你等着! 第21章 同样的味道 看李定安捣乱,直播间的网友又吵翻了天: 卖毛笔的小姐姐:“@李安之,不就是几个红包?你要不想发咱就不发,但干扰警察公务,可是犯法的。” 输出小能手:“对,不想发咱就不发,但主播你千万别冲动,人家可是说拷就能拷你的。不信你问,@营养快线……” 营养快线:“@李安之,你别不信,里面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待了七天,出来窜了十天的稀……” 小能手:“你这算是好的……我特么刚进去,先挨了两逼兜……” “伱俩干啥了?” “嗖嗖”两下,这两人相继隐身,死都不吭声…… 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歪到了银河系,还巨搞笑? 李定安已经无力吐槽…… 说时迟,这时快,网友叽叽渣渣吵个不停,公屏上的信息打着滚的往上翻,李定安也离开了桌子,又围着几个人转了一圈。 最后,他站在年长的警察身边,又看了看国字脸:“大哥,你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能再找個更有经验的专家鉴定鉴定?要还是不行,文物局,博物馆,考古队,哪家单位没有相应的鉴定仪器?” “啪!”年轻警察拍了一下桌子,“连这位专家都说这画是真的,还要怎么鉴定?我看你就是成心来捣乱的……” 李定安摇头,又叹气,指指年轻的警察:“您这智商,真让人捉急!” 又指着鉴定师傅:“老师,您鉴定的时候光顾着看画工,看题跋,看印章,就没看看那撕开的断茬?” 他再指胖子、瘦高个,以及女人:“胖子是个修复高手,瘦高个和女人是两口子,有没有结婚证不知道,反正就是那种关系……总之这三人是一伙的……” 一瞬间,女人的脸煞白无血。但随即,她嘴一咧,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你……你冤枉人……” 李定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冤没冤枉,让那位老师再鉴定一次不就行了,要还不行,就送有仪器的相关机构。别的不说,公安局的检验室里,什么样的痕迹检测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几声刺耳的响声…… “哗啦……” “呲啷……” “咚……砰……” 真的是毫无征兆,听到“公安局、痕迹检验”这一句,瘦高个站起来就跑。 都这样了,傻子都知道有问题。年长的警察愣了愣,当即一个虎扑,将瘦高个按在了身下。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其他人全愣了,包括那个年轻的警察。 “你愣个毛,这女人都要跑了?”李定安往他身边指了指,“刚才就你话最多,这会儿你倒是上啊?” 年轻警察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准备跑的女人的脖子。 就两个警察,一人按一个,也还差一个,胖子见机就往外跑。 李定安瞅了一圈,无奈的往前挪了半步,又偷偷的伸出脚。 “咚!” 胖子展展的往地上一扑,地板都跟着晃了两下。 李定安就势骑了上去,又冲着老板、店员、鉴定师傅喊:“还愣什么,帮忙啊……” 直播间里上千网友,个顶个的懵逼:怎么回事? …… 几分钟后,李定安坐着警车到了派出所。 包括三人团伙和受害者,也包括老板、店员和鉴定师傅。 重新做笔录的做笔录,关押审讯的关押审讯。 初步怀疑,三人是专做文物诈骗的团伙,但无论胖子、瘦高个,还是那个女人都死不承认。 不承认没关系,但只要当着警察的面跑就肯定有问题。况且李定安已经给出了侦察的方向,公安局的鉴定仪器一点都不比博物馆、考古队的少,可以慢慢查…… “对不住,刚才误会您了!” 年轻的警察一脸歉意,“我这人性子直,脾气燥……您别介意……” 看出来了…… “警官客气了,想问什么你尽管问!” “能不能讲讲,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稍等,我先关了直播间!” “啊,直播呢?没关系,您是见义勇为,我只是正常询问,可以拍!但您以后要往外播的话,记得给我打马塞克,包括警号……” “警官放心,我懂!” 李定安点点头,开始回忆,“当时那女人说卖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离的很近…… 她说在医院待了很多天,头发也乱糟糟的,看着也确实像。但奇怪的是,她身上没酸味,也没消毒水的味?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 “嗯……还真是……怪不得我们来了后,她压根不提住院、病人的事情……您继续!” “之后就是验画,谈价格,到这一步还挺正常。但突然,画就被撕了,我就怀疑,这是不是个局,那女人和瘦高个是不是一伙的。” “然后,鉴定师傅就来了,你们也来了……师傅说画是真的,你们就开始调解,到这一步,依旧很正常……” “我们确实没看出问题……” “其实从头到尾都挺正常,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伙人造假的技术太高,连鉴定师傅都骗了,你们看不出来很正常。不过我这人好奇心重,又爱较真,就看了看那副画……” “然后就看出问题来了……您也是专家?” “可不敢称专家,就是直播加瞎转,顺便给网友们科普科普文物知识!” 网友:你给我们科普了个毛…… “鉴定老师只鉴定真假,肯定不会管这画是怎么被撕的,也就不会注意那断茬。但我怀疑这是局,自然就着重看了看撕开的地方,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那茬上被撕裂的纸丝很少,而且很光滑,看着像是涂过胶水之类的东西,所以就怀疑,这可能是买的破损的画又修复好的,被这三个人当完好的来骗人了……” “原来是这样?” 警察点点头,又问:“那您是怎么看出这三人的身份的?” “那胖子手指上有没洗净的胶水和颜料,身上也有一些颜料的味道,我因此怀疑他是修复师。而且能骗过比较懂行的玩家,自然是高手无疑。至于另外两位……他们身上有一股相同的味道……” “什么味道?” 李定安不说话了…… 第22章 二进派出所 停顿了许久,他才说:“石楠花!” 警察肃然起敬:这什么鼻子,刑侦队的警犬也就这样了吧? 网友愣了愣,集体笑喷…… “您……您继续!” “我基于此,怀疑这两个是两口子,所以又仔细的看了看:女人后脑勺的头皮有块发红,那头发应该是被撕乱的……脖子上有被攥过的指印……… 那瘦高个,胸口靠近脖子的地方,有被指甲掐过的印迹,所以我就怀疑……怀疑……” 卖毛笔的小姐姐:“怀疑什么你倒是说呀,急死人了?” “所以我怀疑,这两人出来诈骗前,应该……应该……”李定安沉默了好一阵,表情说不出的认真,“应该打过架……”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警察的两只眼睛猛往外一突,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很明显在忍着笑。 营养快线:“神特么打架……” 我钻巷子举报:“主播,你这打架他正经吗?” 输出小能手:“学到了……以后谁再问我昨晚干吗去了,我就回:去打架了……” “快看,那警官快要忍不住了……” 卖毛笔的小姐姐:“你们为什么要笑?李安之说的没错啊,男人的胸口被掐了,女人的脖子被攥了,头发也被撕乱了,不就是打架吗?” 品艺轩:“这样……@扯着马尾&膝盖疼,你看着这個名字好好想……” “我特么笑喷……” “这为我们提供了极为快捷的侦察思路,谢谢李先生!” 警察又问,“您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建议?” 李定安想了想:“这是典型的连环局,大致流程是先卖,能当完好的画卖出去自然万事大吉。但坏就坏在那位大哥把握不是太大,非要找个鉴定师傅再看一看。 师傅一来,九成九要露馅,所以这伙人又改成了碰瓷,不过手段很高明,特别是那女的,演技忒好,一般人看不出来。” “我一定转告同事,谢谢!” 警察站了起来,伸出了手,“后面可能还要麻烦您!” 李定安握了握:“应该的,刘警官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两人握手作别,年轻的警察把他送出了讯问室。 直播间里更加热闹了: “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那是一幅粘好的破画……” “主播这眼力……我想像不到形容词了……” “你站他面前,他估计连你身上有多少毛都能看出来……” “主播拦着不让中年人付钱的时候,我连主播用什么姿势进派出所都想好了,没想到,是这样进的?” 品艺轩:“一般人碰到这样的麻烦肯定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但主播明知有麻烦,更可能有危险,却依旧挺身而出?所以,我挺佩报他的……” 我钻巷子:“难得的是主播没有直接往上莽。” 与赌毒不共戴天:“不但不莽,还很鸡贼。” “伱们说的是最后那一下吧,怎么回事,平平的地面,胖子刚从主播面前经过,‘啪’一下就倒了?” “看不出来?那是主播绊了一脚!” “太漂亮了……” 卖毛笔的小姐姐:“而且非常帅!” 输出小能手:“他就没露过脸,你怎么知道他是丑是帅?” 卖毛笔的小姐姐发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就不告诉你……” 营养快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主播太阴了……@输出小能手,你咋办?” 输出小能手:“认赌服输,还能咋办,但得先容我适应适应。” “适应什么?” 输出小能手:“这特么可是倒立上树,说不定就得爆红全网,还不能让我做做火了的心理准备?” “哈哈……是笑死全网吧?” 沙雕网友在乐呵,年轻的警察也把李定安送出了派出所。 已是下午两点,太阳有点大。 李定安左右瞅了瞅,走到了马路对面的树荫下,点开了手机。 任务进行中…… 什么意思,还没完? 画都鉴定过了,人也抓了,还要怎么样? 正在狐疑,一辆流光四溢的奔驰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从副驾上下来一个身影。 有些眼熟,李定安仔细瞅了瞅:“关老师?” 关德海比他还惊讶:“定安,你怎么也在这?” 酣畅淋漓的一顿酒,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连带着称呼也变了。 “碰到一伙拿修复的画当好画诈骗的,就多了句嘴……” “见义勇为的李先生……原来是你?” 好半天,关德海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事发突然,送检不方便,派出所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先给看一眼……我也没想到,这事和你有关系!” 这不巧了吗? 两个人说着来这里的原委,从车后座又下来一位,关德海连忙介绍。 “这位是我外地来的朋友,姓陈,你称呼陈总就行。陈总,这位是李定安,同行……” 简简单单的一句介绍,李定安却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再想想关德海是从副驾上下来的,他顿时了然:这女人的身份不简单。 女人很年轻,可能二十五六,也可能二十七八,非常漂亮。唇红齿白,眉眼像画出来的一样,眼神很亮,水汪汪的。 长发似缎,简简单单的用一方丝绢扎起来,慵慵懒懒的垂在肩后。穿一件米灰色大衣,前襟微敞,虽不壮观,却足够诱人,一双腿又直又长。 乍一看,似是俏脸含霜,再细看,眉眼间却又藏着浓郁的妩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到极致的美…… 他微笑致意:“陈总你好!” “你好!” 女人轻轻点着头,但李定安能觉察的到,客气的面容下,藏着拒人千里的味道。 “刚从机场接了陈总,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陈总也算是同行,所以比较好奇,就一起过来看看……我要是知道你也在,就不来了,这不是耽误功夫么?” “关老师您别这么夸!” “不是夸,是实话……也别急着走,和我一起进去,也别指望着我替你看,你自己来!” “关老师您太谦虚了!” “说了多少回了,你别和我客气……” 两人笑着,又一起进了派出所,女人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真就像是来看稀奇的。 第23章 关德海的信任 看到李定安,年轻警察愣了愣,好像在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警官,这位是关德海关老师!” “唉哟……关老师,您好您好……师傅,关专家来了……” “来了来了……” 随着喊声,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正是之前扑倒了瘦高个的那位警察。 “关老师,实在对不住,劳您跑一趟。但也实在是没办法,不给个权威的鉴定结果,这案子没法往刑侦队交……” “了解!” 关德海点头,指指李定安,“两位之前已经见过,但必须得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李定安李老板,就是之前捐经石那位。这位是许教导员……” 两人看着对方,相互打量了好几眼:没看出来啊? 四只手再次握在了一起:“许教导好身手,没想是做政工的?” “李老板好眼力,怪不得一眼就能看出这伙人的做案手法!” 互相吹着,几人进了会议室。 除了他们四个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位警察,有一位的肩章和许教导员同级,介绍说是刑侦队的。 画就放在桌上,旁边还摆着放大镜,手电筒,镊子之类的工具。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关德海开着玩笑,“你好歹也让我这把老骨头歇一歇?” “关老师,这次真的是意外!” 李定安也笑着,不过没有推辞,走到了会议桌前,“我要看的不对,关老师您随时指正!” 看这意思……是要让这位年轻人鉴定? 刑侦队的两位看李定安的眼神明显有些怀疑:不怀疑不行,太年轻了,脸嫩的跟高中生似的。 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李定安戴好了手套,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依旧惊叹: “胖子用的是典型的古画修复和做旧手法,粘合的胶用的是蛋清和桂鱼膘熬制,可能还添加了其它的东西……这种胶极清极薄,再配合高超的手法,基本不会在粘过的地方留下痕迹…… 修复好后并不是拿松烟薰,而是罩着玻璃之类透明的东西用火烤,所以才闻不到烟味……而这只是其次,最让人佩服的是胖子的描摹能力:胶虽然薄,但不等于没有,粘过的地方多少要厚一点,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内行稍留点意,一摸就能摸出来。 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竟然把厚出来的那一层,给刮了?然后又自己配颜料,自己照着原画的照片描摹,而画出来的东西,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的复原度,这是什么概念,这得有多好的画工?” 李定安看了看几位警察,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关德海:“隔行如隔山,几位警官可能不是太理解,但关老师肯定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吃惊…… 这样的人才搞什么诈骗?不论是画画自己卖,还是专门做古画修复,照样能过的很好……” 关德海站了起来,先是拿着放大镜看,又用手仔仔细细的摸了摸撕开的地方,摸了快有三分钟。 然后抬起头来,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确实很震惊,但震惊的不是什么胖子,而是李定安:用胶粘过,用火烤过这些关德海也看出来了,但后面刮过之后又描摹等,全是李定安提醒后他才发现的…… 胖子确实是人才,但一眼就能把他的手法看的透亮的李定安呢,是不是比他更强? 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如李定安,毕竟上了年岁,精力和眼力多少有些跟不上,第一眼没看出这些很正常。但反而言之,李定安绝对没比他差到哪里。 更关键的是,李定安不但精字画,古币鉴定功力也极深,可能杂项的鉴定能力也极高。比如昨天的那块经石,可不单单是懂字画就能看出来的…… 每次见到他,关德海就会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 但等下一次再见到:原来他还能更厉害? 问题是,他才几岁? 陈总的经验不如关德海,看的半懂不懂,将信将疑,当无意中发现关德海的异样,疑云才渐渐散开。再看李定安,眼神亮了许多。 她能看出来,三個警察自然也能看出来,特别是来自刑侦的那两位。 也只有他们知道这不是个案,受骗上当的也不止今天那位中年人。但因为这伙人做假的手法太高超,要过好长时间受害人才会发现不对,这个时候报案,连相关的监控都找不到。 说实话,支队专门成立了一个组跟这伙人,但大半年了别说确定嫌疑人,连团伙的具体人数都没搞清楚。 但今天,竟被一位帅的过份的年轻人逮了个正着? 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幸亏没有多嘴,不然今天就丢大人了…… 许教导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好像不认识了一样:“李老板,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说了你也得敢信啊?” 许教导员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还真是这个道理。 破案不是过家家,权威不到一定程度,谁敢信你的话? 不然他也就不会眼巴巴的把关德海请过来…… “关老师,伱要不要再看看了?” “不用!”关德海一锤定音,“鉴定报告就这么写,我签字,定安你也签!” 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不容置疑,李定安知道,老人这是在抬举他…… …… 又一番折腾,忙完都快六点了,许教导员连连感谢,把三人送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定安,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去坐一坐?” “谢谢关老师,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 李定安可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要是关德海一个人,他肯定去。但有这女人在…… 还是算了吧,没事找什么不自在? “住哪,我顺路送送你。” “真不用,关老师,您忙您的!” “现在的年轻人?” 关德海笑着用指头点他,“你越跟老头子客气,老头子越不跟你客气,有件事,还真要你帮忙!” “关老师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明天我要出趟远门,得好几天。承明(经理)经验还行,就是眼力差了点,我不是太放心,所以你要有空,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这是……要自己帮忙鉴定?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却不简单。就像鉴定钱币的方文章、中年男人请来的那位字画师傅、派出所请关德海过来等等,意义都一样:鉴定人给出的鉴定结果,直接关乎到物件的定性与定价。 比如有人来卖字画,关承明请李定安鉴定,李定安说这是真的,值一百万,关承明就会按一百万收。不会去想李定安会不会看走眼,更不会怀疑卖家和李定安是不是认识…… 李定安想了想,有些不可思议:“认识才两天……关老师这么信任我?” “哈哈哈……”关德海大笑,“要说鉴定,老头子可能会失手,但要说看人,那是从来都没走眼过……” 捡到国宝说捐就捐,碰到罪犯说摁就摁,现在的社会,这样的人品哪里去找? “那……好吧,我的电话关经理就有,随叫随到!” “那就说定了,走了!” “好,关老师再见!” 汽车开动,慢慢的驶出街口,女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后座的化妆镜。 在古玩界,关德海是出了名的谨慎,才认识两天,就敢让一个年轻得过份的毛头小伙子去店里鉴定? 稍稍走点眼,损失就是几十上百万…… 女人暗暗思忖,轿车拐了个弯,镜子中已看不到李定安的身影…… 第24章 怎么可能? 送走了关德海,肚子又咕碌碌的叫了起来,李定安才想起来,从早上出门到现在,竟没吃过一口东西? 天大地大,大不过恰饭! 他瞅了一圏,看到了一家炸酱面馆。 就这了,凑和着对付一口…… …… 饭馆里飘着浓郁的香气,一碗黑糊糊的面条放在了李定安面前,老板娘露出好看的笑:“慢用!” “谢谢!” 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面也确实香,一碗面条被他吃出老大的动静。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不知是被他勾起了食欲,还是想多看看漂亮的老板娘,加菜的喊声此起彼伏。 吃完面,喝着免费的热茶,李定安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嗡……嗡……” 手机轻轻的震了震,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你尾号****的卡收款100000元。 哈,博物馆的奖金到账了? 流程有点慢,整整隔了一天,但李定安浑不在意。 对单位而言,这已经算是相当快了。 不算茅台老酒,不算昨天的饭钱和酒钱,卡上的存款已达到了五十三万。 只用了短短的两天。 以前想都不敢想…… 怅然一阵,他又点开了手机屏幕,果然,任务完成了…… …… 可喜可贺! 你伸张了正义! 你惩治了邪恶! 社会中少了三个坑蒙拐骗的罪犯,监狱中多了三位为自己恶行而付出代价的忏悔者 你弘扬了社会正能量,得到了“祝福者”的高度赞扬: 任务:惩恶扬善。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6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1231次。 人气积分:8052。 奖励:是否消耗8000人气积分,学习技能? 当然! 轻轻点了一下屏幕,像是起了雾,镜头慢慢的虚幻起来: 推杯置盏,宾主尽欢。 胖子已喝的五迷三道,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女人的胸脯。 女人的姿色只能算一般,至多也就是稍有风韵,但没办法,胖子这辈子就好这一口。 换个年轻漂亮的,他倒不乐意了…… 瘦高个给女人使了個眼色,然后出了包厢,不大的功夫,里面就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是三人第一次合作,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二龙一凤,云销雨霁,瘦子提好裤子出了房间,女人和胖子还光溜溜的躺在床上: “胖子,我们单干吧?” “啊,瘦子藏的太严,我不知道颜料和胶水的配方?” “放心,我已经搞到手了,到时我有配方,你有画技,肯定发大财……” “哈哈,太好了,什么时候?” “做完这一单,卖完丁辅之的画!” “好!” …… 故事很短,简略而又粗糙,不到三分钟就完了。 手里的一只烟都还没有抽完。 轻烟袅袅,飘进了眼睛里,李定安觉得好辣。 神经病,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样的东西? 简直是毁三观。 他恨不得给手机两耳光。 当然,要打也是学完技能之后再打…… 一、工笔画,lv1。 二、当代已故名家字画作品鉴定,lv1。 三、当代字画修复,lv1。 四、全品类技能,10点(腰斩优惠,一点五万!) 哈哈,不枉他饿着肚子,辛苦了大半天,又忍着辣眼睛的恶心,看完了故事? 全是好东西! 也别觉得技能点只能兑换十点,而且是从一千涨到一万,又从一万涨到了五万,但这东西真能派上大用场。 就比如那一箱老酒…… 这么一想,心情一下就舒畅了。 只能学一项,选哪个? 稍稍想了想,李定安点了“二”…… 只是一瞬间,就感觉脑海里的知识多了许多,李定安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 回家,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先…… …… 楼道里落满了灰,鞋子踩上水泥的台阶,扑起了几抹尘烟。灯光昏暗,泛黄的墙上裂着几道缝,屋顶的油漆卷起了皮。 角落里吊着一张蜘蛛网,一只长腿蜘蛛窝在中间,像是睡着了一样。 打开防盗门,地板拖的锃亮,靠里的位置是一张双人床。窗前摆着书桌,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简单而又整洁。 一厅一卫,一桌一床,一月租金四千五,你还不能说他贵。 关好门,换了鞋,像是丢一样,李定安扑倒在床上,瘫成了一堆泥。 累,却又亢奋无比。 正准备洗洗睡,手机一震,发出“嗡……嗡……”的响声。 来电显示就只有一个字:妈! 只是一眼,兴奋与满足荡然一空,全身的肌肉紧绷。 第一遍没来得及接,中间只停顿了两三秒,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用力的吐出来,然后接通:“妈,刚上卫生间,没听见!” 电话里传出温婉的声音:“一个星期了也不打电话,单位上怎么样?” “挺不错,领导很和气,同事们也很好相处……” “不错就好……嗯,房子租好了吧,租哪了,是不是区教育局旁边?” “没……还没找好,还在原来的地方……” “哦……” 轻轻的一声之后,电话里陷入稍许的停顿。 “李定安!” “嗯!” “下个周末伱回来一趟吧,爷爷奶奶知道你上班了,想给你庆祝一下……” “不用了吧……噢……对,我下周要搬房子……” “我倒忘了……那就我和你爸过去,给你帮帮忙,顺便看看你……” “啊?东西不是太多……” 从小到大,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处于散养的状态,第一次来京城上大学都是他自己报的名。只有犯错的时候,裴淑慎才会让他知道,妈为什么是妈。 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慈详了好多? 大脑突飞猛转,就像战斗机的引擎,无声的轰鸣。 “妈,我爸呢?” “在卫生间……” 果然…… 心脏微微收缩,捏着手机的五指越来越紧:“妈,我是你生的,对吧?” “废话……怎么突然说这个?” “所以……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和我爸,都知道了?” 没有回应,对面很安静,安静的可怕…… “单位给你们打电话了?” “昨天,还是前天……应该是周一?” “李定安……呼……”手机里像是在刮风,“你说实话,你搬哪了?” “我没搬家……不对,你们怎么知道?” “你之前的房子早就退了,你没搬家,难道睡狗洞里?” “你……你们在京城?” 瞬间,额头上渗出了白毛汗:幸亏跑的快,再晚两天,估计腿都得被打折…… “妈今天去了教育局,你们主任说流程还没走完,但必须得你本人来……乖,听妈的话,你现就过来。明天早上,你和我,还有你爸去教育局,把辞职信收回来……” 完了,事发了…… “妈,你别生气,我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能赚钱,特能赚钱,才两天,我就赚了几十万……” “李定安!” 耳膜被震的发麻,手一抖,手机摔到了床上。 “妈,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我不骗你,我真赚钱了……” 手机里传来怪异的声音,像是在嚼豆子:咯咯嘣嘣…… …… 裴淑慎脸色铁青,狠狠的把手机摔在了床了。 一墙之隔,卫生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与李定安足有七八成像的脸,眉头微皱,略显苍桑。 一缕烟气飘然直上,烟灰已烧了半截,斜斜的挂在烟头上。 仿佛余音绕梁,那一声愤怒到了极点的“李定安”还未散去,房间里又响起一声惊叫:“李如英……” 手一抖,“呲”的一声,面盆里多出一点黑渍。 烟头丢进了马桶,李如英又摁下了冲水开关:“噢,怎么了?” “五十万?李定安打来了五十万……你儿子抢银行了?” 怎么可能? 第25章 碰瓷? 天空深蓝,又透着泛白的青。街上车来车往,行人脚步匆匆,声音喧嚣而又嘈杂。 早晨的空气异常清冷,却不怎么好闻,像是放馊了的抹布又捂了七八年。 潘家园依旧热闹,市场外一间不大的小饭馆里挤满了人,豆汁儿的味道穿透棉制的口罩,从鼻孔窜到脑门,很是提神。 李定安挤进人群,本想喝一碗不放榨菜的豆腐脑,但人委实太多,就要了一兜肉包,边走边吃。 将将吃完,人也进了牌楼,他打开手机,登录了直播间。 “叮咚……叮咚……叮咚……” “温馨提示”一条接一条的响起:恭喜主播,粉丝突破一万…… 恭喜主播,粉丝两万…… 恭喜主播,粉丝突破三万…… 这不对啊,昨晚上才看过,粉丝只有六千多。一晚上的时间,他什么也没干,凭空就多出来了好几万? 哪来的? 连响了七八次,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滚屏信息就像礼花里的彩条一样往外喷。 “@李安之,你终于上线了……快去看,博物馆出公告了,说你是‘公益人士李先生’……” “派出所也出了通告,还提了你见义勇为,帮助警察抓捕嫌疑人的事情……” “这就是那位‘第一天捐献国宝,第二天勇斗歹徒’的主播?” “上万人亲眼见证,还能有假?” “三生有幸,见到了活着的英雄……” 李定安有些懵,看了好一阵才顺着网友给的链接,点开了“国家博物馆。” 公告是八点半发的,离现在也就将将一个小时,但转发过万,评论更是突破两万。其中谈论最多的,是他捐了国宝后,又捡漏赚了六十万,之后识破诈骗团伙的经过。 大致看了看,他又点开了“平安朝阳”。 好家伙,怪不得案都没破,警方却先出了公告? 网友就像疯了一样,询问识破诈骗团伙的主播和捐献国宝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光是类似这一种留言,就足足有五万加…… 这是正能量舆情,警方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承认,顺便还提了一句“见义勇为的李先生勇擒团伙头目”…… 这一下,等于官方替李定安背书,网友炸了一样,一看当事人上线,像是洪水找到了宣泄口…… 一千,两千,五千……短短的几分钟,直播间的人数就突了三万。 李定安的嘴咧到了耳根…… …… “我不是专业捡漏……当然,有漏肯定会捡……” “线上鉴定?这么说吧,像瓷器、字画这种仿古技术已极为精熟的品类,你让我隔着屏幕只靠眼睛去看,造假集团估计会高兴到发疯,再把我当财神一样供起来……” “别的专家都这样鉴定,而且不少?对,只能说我学艺不精,离专家还差的远……” “不是不能线上鉴定,而是太费……嗯,太考验眼力。当然,看还是能看一看的,如果看不准,你们可不能乱喷……” “这会儿去做什么?哦,老残居准备收一幅字画,叫我过去看看……吹牛?真没有,等会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关老师?关老师出差了,好像去了沪上……对,约的十一点,这会还早,就顺道转转……” “想了解一些文玩知识?好嘞,没问题……” 边和网友互动,李定安边在市场里转悠,今天换了一条街,不过摊主依旧热情,不停的招呼他过来看看。 就这样边走边聊边逛,不到半小时,他就转完了小半条街。 “这主播不行啊,我们是来看伱捡漏的,但你这光瞎逛,有什么意思?” “与其听你说这块铜镜是哪朝的,那只破碗是谁用过的,我还不如去网上搜,何必听你在这叨叨叨?” 小姐姐:“哪有那么多的漏等着人去捡,天天捡漏的不是人,那是神!” 品艺轩:“这倒是实话!” 李定安:“各位,我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下:千万不要觉得古玩市场遍地是漏,敢抱这样的心态,家里有矿都不一定够……” “主播这分明是没招了。” 输出小能手:“不是没招,而是这些摊位上没好东西,不然你当主播蠢,钱掉到脚面上不知道去捡?” “是主播眼力不够吧,不能碰了两次运气,就当他是火眼金睛?” 迎风三千丈:“一看这位就知道楼上这位是新来的,没见识过李安之的手段。也怪主播,你得把前两天捡漏的过程剪辑一下放出来,不然怎么让我们这些老粉替你狡辩……不,争辩……” “看到没,老粉都说了是狡辩……” 好好的,直播间里又争了起来,李定安没参与,只是笑吟吟的看。 有争论才有热度,有热度才有人气…… 正看的乐呵,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看这口,你看这沿,你再看这底……处处都符合明青花的特色。” “你看这破开的茬,看这胚,这泌色,一看就知是埋了很多年的老东西……” “其它都不提,底上这款总该是真的吧?” 说话的是个男的,大概五十出头,脚边放着一口箱子,手里捧一只瓷壶,讲的头头是道。 一听是明青花,附近的摊主和客人全围了上来,男人也懂规距,听有人问能不能上手,就把瓷壶放在了地上,又退开了一步。 李定安瞅了一眼,乍一看,与古装剧中那种倒茶的壶别无二致,白瓷青花,画的是几座山峰,峰下有雾,近处有松。底部明显带有泌色,但整体包浆油润,说明被人把玩了好多年。 他离的远,看的不是很真切,只能听人讲: “看这釉面,施釉虽薄,却乳而不浊……” “这胎质也是,够细够白,足边也足够圆滑齐整……” “画工也不错,线条流畅,对比明显……” “做工也很细腻,既便不是官窑,也是五大名窑之一……” 夸的倒是挺多,看的人也不少,但不知为何,上过手的客人看完就放下,也不问价,有人脸上还带着若有深意的笑。 李定安只顾着看壶,没怎么注意,倒是直播间的网友先乐开了花…… …… “你们看,那之前抱壶的老人,和刚刚说做工细腻那男的,长的是不是很像?” “啊……好像真是唉?” “至少有六七分……这一对既便不是父子,也绝对是叔侄或是舅甥……哈哈,怪不得那些人似笑非笑……” 我钻巷子:“主播这运气……昨天才碰到一伙诈骗的,今天又碰到一伙唱双簧的?” 小姐姐:“李安之果然没说错,这一行骗子真多……” 李定安仔细看了看,那两人确实有点像。年轻的可能也看出了点什么,讲着讲着就不讲了,脸色有些讪讪。但老人和另一位年青人依旧一唱一和: “只是民窑的东西,不能太贵吧?” “小伙子,看清楚了,这可是明朝的,还是青花……” “大爷你给個准数,如果合适我就收了……” “五十万,最低了……要不是急着给儿子买房,钱不凑手,我还真不一定卖……” “啊呀,太高了,我只有二十万,大爷你看行不行?” “不行,就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年青人满脸纠结,急的都快撕头发了。之后又拿出手机,像是要打电话借钱:“大爷你等我一会,千万别走……” “最多等你三分钟,再久我可等不住……儿子还在售房部等钱呢……” 这演技假的真实,四周的人大都憋着笑,看那年轻人起身,又连忙让开了一条道,像是躲老虎似的。 …… 年轻人神神秘秘,假装拨着电话,却一声低呼:“呀,没电了?” 正念叨,他又看到了站在人圈外的李定安,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哥们,想不想赚钱?” 李定安悠悠一叹:“你是不是想说,那只瓷壶是宝贝,绝对值上百万,更甚至是几百万,但自己钱不够,又怕被人抢着买走,所以想和我合伙赚钱?” 年轻人瞪着眼睛,嘴慢慢张大,好像在说:这特么是我的台词……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还能抢救一下,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本:“你这人怎么不信?看,这是我工作证,我考古队的……” “考古队?” 李定安瞅了一眼,又朝前面支了支下巴,“那地砖上喷的电话看到没有?一百块,他能给你办仨……” 语气老气横秋,而且说不出的认真,直播间的网友却笑成了一团。 围观的人也忍不住了,“吭吭”“嗤嗤”的声音此起彼伏,没坚持过几秒,就变成了哄堂大笑。 “太逗了,比看相声有意思多了……” “就这演技还想给人设套,你好歹多看看电视剧练练啊?” “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棒槌了?” 演砸了? 还骂的这么难听…… 年轻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想发作却又怕引起众怒,最后只能悻悻的揉着鼻子:“走了……” “唉……好……走……走……” 后面那一老一少也明显慌了神,胡乱应着,年轻的抱起了瓷壶,老的抱起了箱子,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可能是怕挨揍,抱壶的年轻人走的有点急,一个不注意,脚尖绊在了突出的砖沿上。 “啊……” 一声惊呼,年轻人直挺挺的往下摔,壶也应声飞出去,直直的朝李定安砸来…… 我去,这是眼看骗不了,改碰瓷了? 第26章 真假难辩 一磕一绊,一丢一扑,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半丝刻意,也快的不可思议。 从年轻人惊呼一声青花壶脱手而出,到砸向李定安,前后不过半秒……就是武林高手来了他也躲不开呀? 直播间的网友觉得就像在看3D电影,一口铺天盖地的巨壶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但凡是盯着屏幕的粉丝,没有一个不往后躲的。 然后,“当”的一声,瓷壶磕到了手机上,又被李定安稳稳抱在了怀里…… “我靠……碰瓷?” “丫苦胆是被猪油泡过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狗日的,揍他……” 呼啦啦……奔过来了好大的一群,里三圈外三圈,把三人团和李定安围在了中间。许多人手上还拿着家伙:韦陀的棒,林冲的棍,武松的刀,乾隆的剑…… 丢壶出去的小伙快要吓尿了,抱头往下一蹲:“没碰瓷,是脚滑了……脚滑了……” 老人的嘴唇也直打哆嗦:“别……别……东西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你们想干什么?” 就那“考古队”的年轻人还有几分镇定,色厉内荏的叫着:“我报警了……我报警了啊……” “让他报……当街碰瓷属于寻畔滋事,判他个一年两年……” “不止,还有假冒国家公职人员,三年以下……” “考古队”也慌了,“110”按在了屏幕上,却死活不敢往出拨。 “老少爷们消消气……真没诈骗,顶多算是唱双簧:东西是老物件,工作证也是真的……就是……就是过期了……” “噗……” 有人笑出了声,李定安低头一瞅,原来只是一张临时的通行证,签发单位是CD市文化旅游管理局,地点是清东陵…… 他笑了笑,指了指壶:“墓里挖的?” “谁敢干那事?这证是我去年在景点打工临时办的……” “考古队”吓了一跳,随即脸垮的像是吃了苦瓜,“壶是这爷俩的……狗日的打牌输了钱被人追账,爷俩找我借钱。都一个村的,还有东西做抵押,我看着也像老物件,就借了八万……” 他又叹了一口气:“后来我才知道是赌债,去找他们要钱……好家伙,连家里的锅都被搬空了……我没办法向老婆交待,才想了这么一出主意,想着把壶卖了找补点损失……真没骗你,这壶是他们家祖传的,全村人都知道……” “听他胡扯,这样的故事我能编出一箩筐来……” “小伙子别上当,你看看那款就知道了……” 款? 李定安把壶翻了过来,后面印着两排六個楷字:大明天顺年制! 字迹漂浮,结构虚散,青花干涩……这一看就是后加的,也就是行话中的“寄托款”。 抛开这点不谈,只说天顺青花:别说见,听都没听过……这要是真的,绝对是世上第一只大明天顺朝的青花壶,比拍了2.3个亿的鬼谷子下山大罐只高不低,少些也得以“十亿”为单位。 只卖五十万,亏到姥姥家了…… 怪不得那些人看一眼就放下? “你看那胎,粗的都没边了,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左右不对称的青花瓷……” “再看那足,像是烧制前在沙里滚了一圈,糙的割手……” “还有那底,跳刀痕足有三处,就是烧来自个家用,也不至于这么不讲究吧?” “画法也不对,太简单了,不像是淡描,反而像泼墨晕染,别说明和清,说是民国也不见这一款的,所以,这九成九是现代人凭着想像,胡乱仿出来的玩意……” 围观起哄的不是摊主,就是来淘物件的玩家,眼力还是有几分的。也确实如这些人所说,这些缺点都有,而且很明显。 但李定安觉得,这东西好像是个老物件。 一是看包浆和还剩那么一丝的土泌色,没个两三百年绝不会有这成色,而且怎么看都不像仿的。 二则是三人之前唱双簧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处不符合: 施釉虽薄,却乳而不浊…… 胎质够细够白,足边够圆够整……” 画工简致,对比明显…… 简而言之,这东西缺点确实多,但正因为这些缺点,反而证明这只壶确实是明朝的物件。 因为到康熙左右,无论官窑民窑,烧瓷工艺已相当完善,很少出现胎体不对称、器足沾沙、塌边有跳刀痕这些缺点。再往上推,越早这些缺点越多,崇祯以前,但凡民窑出的东西,几乎件件都有。 再一个,李定安觉得还有一处不对的地方:这底太厚,这足太薄,这壶也稍有些重。也就是壶底下那一圈离印款的地方太浅了,一般这么大的壶底部至少该有一指深的空间,这一只就剩那么一两毫米。 款是后加的,那这底是不是也是后加的? 李定安心思一动,用手指敲了敲,壶底发出“咚咚”两声。 看来是没错了,底是加过的,不然就是清脆的“当当”声,而不是这种发蒙的“咚咚”声。 既然判断这东西有古怪,接下来就是拼眼力。 他分外仔细,几乎是一寸一寸…… 嗯,底确实是后加的,十有八九,里面还有一层底,更说不定,里面还有款…… 嗯,这好像是扇面纹? 国内很少见,倒有点像RB风格…… 嗯,还有这画,泼墨山水? 记得宋朝以后,就不流行这种风格的瓷器了…… 嗯,这画有古怪? 嘿,像是董其昌的…… 董其昌的泼墨山水? 哈哈…… 猝然一愣,再将刚刚看出的几点稍一结合,李定安恍然大悟。 这东西不但是明朝的,而且是官窑出品,更是少见的出口瓷器。 哈哈,绝对捡漏了。 瓷器鉴定技能真没白学…… 正在暗暗窃喜,眼前“唰”的一闪,屏幕又跳了出来。 刚才还在想,这么精彩的事儿可不多见,怎么没触发点任务什么的。 这不就来了? 还是熟悉悉的文本,还是熟悉的文青范儿: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麻烦总是接踵而至,但谁也说不清,后面是不是还跟着好运气? 幸运者,考验你的时候又到了! 任务:真假难辩。 要求:12小时。 备注:视处理结果奖励相关技能…… 第27章 看热闹 这个处理结果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麻烦,运气? 明白了,运气说的是捡漏,麻烦说的铁定是这赌狗父子俩…… 再看具体信息:之前还真没看错,果然是明中期的老物件,而且出自名家之手。 再看价值:啧啧,一百多万…… 李定安当然知道这三人不是碰瓷:因为那小伙脚下绊那一下绝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慌乱,这个他绝对能看的出来。 但唱双簧也是真的,就是演技忒差,给昨天拿修复好的破画诈骗的那三人提鞋都不配。 他也想到了可能会发点小财,但真心没有想过,这东西……竟然值这么多钱? 一百多万…… 他缓缓抬起头,不急不徐的吐了一口气:“你们应该找人看过吧,他们出多少钱?” “看过,大一些的店,已去了四五家……那些‘釉薄却不浊’,‘胎细足圆’,‘画工简致’就是这么凑出来的。但要说出价……” “考古队”苦着脸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有!” “这样啊?” 李定安顿了顿,又看那父子俩,“那你们准备卖多少钱?” 老人顿时一喜:“啊,你要买?” “脑子锈逗了,买这么個破玩意?” “你这是明知是当,却硬着头皮上呀?” “小伙子,你想发善心,还不如救济救济我?我这摊上哪一样不比你手上那件成色好?不贵,一万一件任伱挑……” “反正都是假的,你还不如挑个好看点的……” 老人脸上刚刚浮出喜色,就被群汹激勇的讥笑声给吓了回去,他连忙摆手:“东西……东西不要了,你放我们走就行……” 儿子也跟着附合:“对,放我们走就行……” “滚一边去,哪轮的着你们说话?这特么是我的东西……” “考古队”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又冲着李定安做揖,“我知道你不是发善心,而是眼力好,看出这东西的不凡来……我不多要,就八万,你之后哪怕卖八百万,我也绝不反悔……”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字条,一张是借据,一张是父子俩把瓷壶抵给他的证明,上面写着无论壶卖多少,只要他们配合着卖出去,八万块钱的账立马两清。 李定安瞅了瞅,又看父子俩:“那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 年前年后来了五六趟,不知少打了多少场牌?早卖早轻松,早死早超生…… “行,八万就八万,但你得把那两张条给我,三人再一起给我立个字据:钱货两讫,概不反悔!” “行,立十张都行!” “考古队”声都颤了,连忙从包里翻出纸和笔,刚要动笔,却被李定安拦住了,“让那位父亲写,写完三人都签字摁手印……身份证都带了吧,麻烦拿出来我拍一下照……” “嘿哟,看这架势,是真怕那父子俩反悔?” “赌狗什么性格你没见识过?说话跟放屁一样,反悔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当然要留下字据。”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这年轻人真把那壶当漏了?” “我靠,还真是?啧啧,这眼力……” 就一张字条,前后不过两分钟,三人又拿出身份证,李定安“喀喀”拍了照,然后扫码,转账。 三人千恩万谢,生怕李定安反悔,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四周的人全当笑话看,指着他说风凉话。 “兄弟,到我这看一眼,说不定也能挑到好宝贝?” “到我这来,肯定要比你手上那件好……” “你这胸口挂个手机,是直播呢吧,也不说请个‘鉴定专家’来掌掌眼?” “‘专家’看了,不得给八十万?” 哄笑声此起彼伏,李定安也不在意,把壶装进箱子,托了就走。 而此时的直播间也笑翻了天:主播明知这是当,却硬上? “这主播可以,有当他是真上,有套他是真钻!” “那些摊主、老板说的多清楚,这东西哪哪都是缺点,主播耳朵又不聋,眼睛也不瞎,为什么就听不进去一句?” “不会是圣母心发作,充滥好人吧?” “依主播前脚捐国宝,后脚摁罪犯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圣母心个屁,他就是想捡漏,不然立什么字据?” “确实是漏……我是指在主播看来这确实是漏,不然没必要让那三人签字画押,还拍身份证……这是在防备父子俩反悔……” “可能性不高吧,不能全古玩市场的人都打眼,主播随随便便的这么看两眼就捡漏?” 小姐姐:“直接问不就行了?@李安之,捡漏了?” 李定安轻轻的嗯了一声:“对!” 品艺轩:“真捡漏了,有多大?” “百来万吧!” “多少?” …… 不管相信的还是不相信的,全都沉默了。 因为李定安太镇定了。 再没人说风凉话,反而全部@起了好友。 渐渐的,直播间的人数却越来越多,没多长时间就突破了五万。 全都是来看捐献国宝、勇擒罪犯头目的英雄主播是怎么翻车的:要吃,咱就吃个大瓜…… …… “唉?你看,这是不是就刚刚上当的那年轻人,进老残居了?” “吓……在线五万多人,这么火?” “看弹幕说,好像就是捐过国宝,抓了‘旧画诈骗犯’的那位。” “竟然是他?” “嗯,就是他,他说这是个漏,值上百万,不过直播间没人信。” “国宝不知道,但他前天捡过一枚雍正折半钱的雕母我知道,是当着清币老姜等十多个摊主的面捡的,当时谁都说是假的。 但到最后,所有人的脸给打的啪啪响,人家却轻轻松松的就赚了六十万……今天不会是又要来这么一出吧?” “一枚清币六十万?意思是这只壶也一样,我们全看走眼了?” “你要说那壶是个老物件还有点可能,你要说那是漏,呵呵……做工差到那份上,别说是明朝的,就算是元青花,又能值几个钱?” “我之前也是这么觉得,但换成这位,总感觉不踏实。要不,去看看?” “去看看!” 呼啦啦,摊主客人一大群,乌央央的往另一条街上走去。 第28章 好眼力 “唏……唏……” 喝一口豆浆,再撕一口麻花,眼睛却盯着手机,小伙子吃的满脸都是油。 胖胖的手指时不时的一划,屏幕中不是麻将,就是金花,偶尔才会跳出一两条热点新闻或是本地视频。 “哇?” 儿子怪叫一声,双眼紧紧的盯着屏幕,嘴里被油条睹着,话都说不利索,只好把手机往老人眼前塞。 “老子吃饭呢,没空研究……嗯?妈呀,我的壶?” 老人的眼珠往外一突,好像不会转了。 “什么壶?” “考古队”偏过头来,只是一眼,就惊的倒吸凉气。 镜头微微晃动,像是在走路,看不到人,但那箱子却眼熟无比。 光是抱着往京城跑,就四五趟了,能不眼熟么? 老人看着屏幕直哆嗦:“这上面有人说,那壶值上百万?” 儿子吞下了油条:“不是有人说,就他说的,别人都不信……” “会不会真值上百万?” “就是真值上百万,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这壶你抵给我,就是我的,我再卖给他,就是他的……” “考古队”斜着眼睛瞪着老人,“老张叔,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咱们可是立过字据的,你就是告到最高院,也告不赢……” 老人有些讪讪:“没……没想反悔,就是心里不得劲,想去看看……” 放屁,老子还不知道你? 爷俩儿一个德性,说话跟放屁一样……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咱们那。敢在这地方耍无赖,保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考古队”嘴里骂着,心里也很恼火,知道这可能是要出点什么变故了。 但他没发作:“想看热闹也可以,咱一起去……你们俩先吃,我去结账……” “唉……好……好!” 父子俩狼吞虎咽,“考古队”进了餐厅,但并没有急着给钱,而是先拨通了老婆的电话。 “你现在就去银行,把钱全取出来,取不出来的和家里的现金,全给你妈……万一警察问起,就说还你妈账了……嗯,记得交待好,再补个借条,时间就写去年……” 仔仔细细的交待一番,他才出了餐厅。 父子俩躲在门边上,也不知在嘀咕什么,四只眼睛里直冒绿光…… …… 茶几上摆着一幅画,关承明与客人各坐两边。 李定安进去的时候,双方显然已谈妥,店员拿来了收款机准备收钱。 看到他手里的箱子,关承明又愣了愣:“您这是又淘到了什么宝贝?” “一把瓷壶,你忙你的!” 他冲客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又走到茶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收钱,包画,关承明正要送客人出去,外面呼啦啦就进来了一堆人。 十来位,其中大半都是市场内的商户,熟的不能再熟。 关承明满脸错愕:“各位这是……有事?” “没事!” 其中一位指了指站起来的李定安,“特地过来看李老板捡漏……” 这一幕不要太熟悉,关承明本能的就想到了那天的姜老板。他看看李定安,再看看茶几边上的箱子,又看看进来这几位,试探着:“是哪位走了宝?” “不是走宝,是三个从承德过来的棒槌(生手)唱双簧……我们都说看不准(假货),唯独李老板说是漏,而且还是大漏,所以就过来涨涨见识……”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都是在这一行里讨饭吃,眼皮子没那么浅,第一次不知底理,看轻也就看轻了。但既然知道李定安是真有眼力的,再要轻视,自己就成笑话了。 当然,怀疑肯定是怀疑的,不服也有那么几分,不然不会放着生意不做全跑来看热闹。但说话间,语气已恭敬了许多。 “李老板,不是我们抬杠,就是想涨涨眼力,您要不介意,就给我们讲讲,也好让我们心服口服?” 李定安站了起来,似笑非笑:“我说了你们就信?” 一句话,就让问话的这位噎住了。 要是那么信服李定安,他们何必眼巴巴的跑过来? 看到这個样子,客人也来了兴致:“这还不简单,找个眼力好的师傅给瞅一瞅不就行了?也别挑了,就陶然居的吴为民吴老板,鉴定费是贵了点,但眼力绝对够高……” 他也不走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笑吟吟的看着李定安:“这位兄弟,你也别觉得我看热闹不嫌事大,要真是好东西,我顺道就要了!” 应该不是吹牛,刚才店员收钱时他瞟了一眼,收款机的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0,少些也是百万。 李定安没犹豫,点了点头:“也好,那就麻烦关经理!” 关承明乐的如此,今天也不是同行走了宝,没那么大火气,就把人都放了进来。他吩咐店员倒茶,自己到边上打起了电话。 就在同一条街,只离着几步路,没几分钟,人就到了。 四十多岁,看着挺富态,旁边还跟着一位年轻人,手里拎着箱子,应该是助手。 李定安看了看,总觉得有些眼熟,细细一想,想起这位和关德海一样,都曾经任过京城电视台鉴宝栏目的专家。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除了这两个,身后还跟着一位,看到李定安,先愣了一下。 李定安也愣了愣,直播间里的老粉则笑喷了。 “这是不是那位……那位骂主播是傻逼,最后却花一万块钱,从李安之手中买了一只破瓶胆加半块烂砖的任老板?” “好像是……不对,就是,你看他那幽怨的小眼神?” “什么一万块……什么破瓶胆和半块烂砖?” 有人科普,今天才来的新粉则对李定安的认识又多了一层:这主播记仇,而且不过夜…… “任老板好!” 李定安先打了声招呼,任志荣却冷哼了一声。当看到茶几上的箱子时,眼睛又“攸的”一亮。 “这就是请吴老师过来鉴定的东西?” 得到肯定,他又看着李定安,“不会是李老板收的吧?” “对!” “是不是三个人,一老两年轻,说借了八万块钱还不上,拿家里祖传的宝贝抵帐?” 李定安又点头:“对,我就是花了八万收的!” 任志荣懵了懵,突然发出震天般的大笑:“好眼力,哈哈……” 第29章 次品? “李老板好眼力……那三人进我店里,开口要八万,我……我不收,他们……他们就降到了五万,最后……最后更是降到了三万……” 任志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一眼……一眼假的东西,别说三万,就三百我都嫌贵……呵……呵呵,李老板这不会是……转行当菩萨了吧?” “赚点辛苦钱,哪里敢称菩萨?” 李定安风轻云谈,语气悠然,“也比不得任老板豪气,一万块钱就买一只破瓶胆和半块烂砖……” 任志荣就像是被人攥住了脖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狂笑也变成了冷笑:“好,那我倒要看看,李老板花八万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又能赚多少辛苦钱?”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知道李定安捡了块破砖成国宝的事情却很多,前后一联想,就猜出了大概。 不过大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可想而知这位任老板的为人…… 李定安懒得和他计较,打开了箱子取出了瓷壶:“麻烦吴老师了!” 吴为民也不啰嗦,点点头,拿起瓷壶就看了起来。 “包浆、泌色倒像是老的,但这瓶太重!” “这款也不对!” “这胎太粗,歪了……哦不,是扁了……” “跳刀痕有些多……” “足太糙,粘沙也太多……” “釉质太稀,欠肥腴……” “这画法不对,唐朝的……” “嗯,这纹也不对,也是唐朝的……咦,这画,还有这底……” …… “看,连吴老师都这么说!” “确实,这壶哪哪都是缺点,就算是明朝的东西,估计也是哪个小作坊里出来的,不然不可能糙成这样!” “那能值多少钱?” “刚任老板不是说了么,三百都嫌贵!” “那李老板还使劲点头,什么意思?” “意思这些他都知道!” “当然知道了,他买下之前,这些问题我们大都说过!” “明白了,他肯定看出了我们没说过的东西,不然不会买……” “废话,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跑过来干嘛?” “倒是要看看,他能看出什么花来……” 吴为民每说一句,就看看李定安,他就点一次头,吴为民的奇怪也就会加深一分。连着五六次,他索性不说了,脸上尽是狐疑:“我说的都是不对的地方,可全是缺点?” “我知道!” “那你还买?” “要是这些都对,我还真不敢买!”李定安笑吟吟的,“您都不‘咦’了么?” “哈哈……哈哈……年轻人果然有意思……” 确实都是缺点。但有时候,缺点也会变成优点。就比如吴为民刚刚说的这些,恰好就是天启到崇祯时期的瓷器的特点。不但民窑有,官窑也有…… 笑完后,吴为民又竖了个大拇指:“昨晚和老方喝酒,他说起了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我这人不信邪:没道理这潘家园几百上千号老板,全都不如你吧?但今天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纯粹不给老人活路呀……” 又一声叹息,他拿起了壶,敲了敲底,神情既凝重,又激动:“真是天顺的?” “吴老师又逗我?” 李定安指了指粘沙的足,薄的近乎透明的釉,“这都不写着呢么,不是天启,就是崇祯!” “是啊,是我贪心了,还以为能亲自炮制世上第一把天顺壶!” 他叹了口气,从箱子里取出砂纸、铁锉,想了想,又拿出榔头和凿子。然后看着李定安,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你来还是我来,先说好,搞坏了我可不赔!” 李定安豪气干云:“吴老师放心搞,就算成了渣,也算我的!” 不管是围观的摊主和客人,还是直播间的网友,全看的一脸懵逼:看这样子,竟是要把这把壶砸开? 胎就这么薄,里面肯定藏不了东西,一砸不就全废了? 也有人听出了不对:这壶,怕是不简单…… “李老板,吴老师肯定得好一会儿,三五分钟完不了工。。等着也是等着,不如你给我们科普科普?” “对,给我们讲讲,涨涨见识!” “也好!” 李定安想了想,“各位应该知道,明朝自嘉靖后,官窑有一种模式叫‘官搭民烧’!” 众人:……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家伙,连民窑都配不上这壶了,你这硬是要往官窑上凑啊? “什么是官搭民烧?” “就是朝廷缺钱了养不了那么多的窑工,只能把部分瓷器分发到几大民窑去烧,因为胚是官窑制的,画也是官窑画的,民窑只管烧,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官窑瓷器。” “但那都是御器厂做好胚才送去民窑烧。这胚歪成这样,绝对出不了御器厂的大门。就算漏了,等民窑烧出来也会砸了,不然从窑主到窑工统统都得问罪……” “也别说官搭民烧的那些大窑,哪怕稍有些名气的民间小窑也不会留这么次的东西。一是不好卖,二是砸招牌……” “各位别急,咱们一点一点的说。” 李定安想了想,“我要说塌边上那三道不是跳刀痕,而是胚胎从御器厂运往民窑的过程中不小心磕的,各位认不认同?” “认同個鸡……嗯?好像有那么点可能?” “确实有,毕竟一车不可能只拉一个胚,而是几百个泥胚摞起来运过去,难免会有磕碰。像这种的窑工都会补胎,实在补不了的顺手就砸…… 所以还是那句话:胎太糙,御器厂会砸,跳刀痕太多,窑工也会砸,就算进了窑烧出来,器物太次,窑主和点验的官员还是会砸……说来说去,次成这样的官窑,就不可能流传下来……” “事无绝对,并不是明朝所有时期都会管这么严,各位都是行家,肯定知道天启后的瓷器是怎么断代的……再想想那胚、那粘沙、那釉、那胎,还有那足……” 围观的几个人齐齐一懵。 “怪不得我当时明知那老头在唱双簧,却觉得有几分道理?晚明时瓷器的缺点不就是胚糙、粘沙,优点不就是釉薄却不浊,胎细,足底够齐够圆吗?” “没错,特别是崇祯,光强行摊派却不给钱,就算是五大民窑烧出来的东西也糙的不行,那时也不像之前那么严,出窑的次品不少……” 第30章 都没听说过 “何止次品,就是瓦制瓷器(烧废了)也比比皆是,JDZ出土的还少了?管的也倒是不严,问题是留下来也卖不出去啊?所以又绕回去了:能砸的全砸了,就算有流传出来的也不值钱……” “之前倒是有人提过,说这壶有点像晚明的,就是款不对!” “根本不止是款的问题,而是这画法和纹不对。你们谁见过明朝的物件印的却是唐朝的画风和饰纹?”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要不是这两点,这东西既便款不对也会有人当崇祯时的普通民窑给收了。当然,撑死了一千块……” “倒也是……行家看东西:不管哪哪都像,只要有一处不像就是看不准。外行看东西:哪哪都不像,只要有一点靠的上这就是真的……这李老板的作风,有点像国宝帮啊……” “哈哈,看他怎么圆……” 对这些冷嘲热讽,李定安只当是耳旁风,等议论的声音小了些他才继续说: “各位其实没有说错,这画法不对,带有明显的泼墨晕染的风格,这纹也不对,像是扇面……而这几种特点确实未在国内已出土或是存世的明代瓷器中见过,但是……” 他稍一顿,声音不紧不慢:“这些东西他就不是给国人用的。简而言之:这是天启时期的RB商人通过官方定制的瓷器,是出口的东西,国内鲜有传下来的…… 所以你们才觉得这画风怪,这纹也怪,因为这是RB风格……不对,这就是唐朝风格,RB人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什么,这是出口的?” “怪不得没印象?” “意思就是能说的通,但这太次了吧,还是出口的东西?” “次不次你要分时期,还得分地方。打个比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乃至本世纪初,我们从外国进口的有些东西,别说次了,废品和垃圾也不少见……” “就是这个意思,既便天启已是明朝末期,但在周边国家看来依旧是天朝上国,就算是次品在他们眼中也是好东西,而且价格还低。 不过那时比较乱,官窑基本停产,大部分的外商都是直接从民间订货。所以说这种风格的东西国内虽少见,但国外,就比如RB,留存的应该挺多……归根结底,还是不值钱……” 这位笑嘻嘻的看着李定安:“李老板,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你才卯着劲的往官窑上靠?” “谁说我是硬凑了?” 李定安好整以瑕的笑了笑,“诸位应该有懂画的吧,就不觉得这画眼熟?” “当然眼熟,泼墨晕染的山水,唐宋都是这個风格。” “明清也不少见,但画在瓷器上的,真没见过?” 买字画的老板笑了起来:“李老板的意思是让你们以果推因:既然是官窑出品,至少这画肯定是官方画的,所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也更说不定就出自名家之手……嗯?” 说着一顿,眼睛“唰的”瞪圆,脑袋使劲的往前凑。 要不是吴为民正拿块砂纸在那里打磨,他恨不得把眼睛镶到壶上。 盯着看了快一分钟,他才直起腰来,拿出手机直接怼着壶身拍了一张照片。 众人不明所以,但李定安看的很清楚:他直接点开了浏览器的搜索栏,把照片复制了进去,一点搜索,下面出现密密麻麻的结果。 无一例外,都是同一张画,不过手机上是水墨山水,而壶身上是青花。 老板愣愣的看着李定安,许久才呼出了一口气:“遥峰泼翠图,董其昌的画……” “我靠……还真是官窑的?” 不管懂不懂瓷器,也不管懂不懂画,只要稍懂点古玩常识的大都知道董其昌:晚明的官员,著名的书法家,画家…… “你别光靠,倒是讲讲:瓶上这画是董其昌画的?” …… “不是瓶上这画,而是底图是董其昌画的:官方请他作画,然后御器厂的画师拿着他的画照猫画虎,再画到胚上!” “为什么不能是民窑仿的?” “董其昌的作品都是康熙和乾隆帮他炒起来的,晚明时根本不出名。相反,他还是有名的奸臣,与魏忠贤相交莫逆,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对他极为不齿,称之为‘巧宦’。 所以民窑就算是仿,也是仿更早、名气更大的徐渭之类的名家……所以这是官窑出品无疑,但是……” 那位老板疑惑的看着李定安:“就算是晚明时出口的器物,就算是官窑出品,至多也就值个十万八万,这也算不上漏啊?” “不急,吴老师快好了,各位到时一看便知!” 这个时候,吴为民已经用砂纸和锉子把瓶底打薄了好多,大概有一两毫米。天顺的款早磨没了,而足边内又多出了一圈细细的裂痕。 “嘶……”突然有人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怎么裂了?” “裂个屁,那是加底的手法太燥,没粘严实,釉面磨没了,可不就看到了缝?” “什么意思,这底后加的?” “我去,怪不得这底么厚,这壶还这么重?” “开眼了……” “话说,里边是不是还有款?” “八成有,伱没听么,之前吴老师问李老板:是不是天顺的……” “天顺……那时的董其昌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懂别抬杠,遥峰泼翠图本就是董其昌仿的宋元人缩本,之前的徐渭、文徵明、唐寅都仿过,吴老师专精的是陶瓷,认不出这画是董其昌的作品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看,连关经理也没认出来……” 关承明的脸不由的一红…… 一群人嘀嘀咕咕,吴有为也到了尾声:他放下砂纸和锉子,拿起了一把细口扁凿,沿着那条裂痕轻轻的凿了一圈。 然后抱着壶在茶几上轻轻一磕,“咣啷”一声,一块巴掌大的瓷片掉了下来。吴有为又用手一擦,壶底露出一枚青花印章。 “这什么,花押?” “有点像篆体……火后……后火?” “都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 第31章 骚乱 盯着那枚印款看了好久,吴有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后火,而是宾火……李老板总该知道吧?” “我知道……当然,是这会才知道,之前只是乱猜!” 李定安连忙狡辩,想了想,又解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祖师爷,陶瓷也不例外。明之前是赵概,但到万历之后就成了童宾。就像干将莫邪,他投窑殉道,被民间尊为瓷神,又称风火仙……万历亲自下旨为他立祠,此后香火不断,一直到新中国…… 祖宗都成神了,福泽子孙只是必然。就像龙虎山的张天师,他的子孙已成JDZ的民间领袖。所以无论晚明还是清朝,每任督陶官上任都会拜祭童宾,顺便给童氏子孙许些好处,以安抚民心。 宾火斋就是这么来的,类似于现在的国有民营合资,可能是怕童氏的影响力太大不利于稳定,所以宾火斋一直烧的是出口瓷器,极少流入民间,所以各位才没什么印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后人当做普通的小窑口,给加了个天顺的款,试图蒙混过关……” 李定安顿了顿:“少归少,但并非没有……反正故宫博物馆就有这么一件,是一只水墨荷花盘,也是唐画风格,也有扇面纹,底款也印的是‘宾火’的花押……实物出展过,网上应该有图片,你们可以搜……” “哗……” 大厅里凭空生出一层气浪,以李定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开…… 围观的人并没有闲着,真有人拿起手机搜了起来,搜出来的图和李定安说的分毫不差:水墨荷花盘、有扇面纹,底款与壶底上的也一模一样…… “能被故宫展出的,哪一件不是国宝?” “哪一件价格不是几千万上亿?” “无价之宝也不是一件两件……” “那倒未必!” 吴为民插了一句,又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自个都说了这壶也就值百来万,那就不要误导人,好好讲!” “哈哈……”李定安讪笑了笑,“能被故宫收录的,不一定全是稀世珍宝,有些是与特殊的文化和历史有关,比如这只荷花盘,代表明末时期瓷器出口工艺水平,又代表宾火斋这种封建社会独特的半官方半民营的窑口文化,所以才被收录。 当然,说它不贵是相对故宫里的其它国宝而言,毕竟宾火斋存世的瓷器极少,所以五六百万还是有的……” “那轮到这只壶,怎么就剩一百多万了?” “因为它次啊?”李定安笑着说,“也就有董其昌的画,也就有宾火斋的款,不然正如这位老板所说,哪怕换成官窑的款,十万八万也就顶到头了……” “那到底值一百几十万,一百一,还是一百九?” 李定安没说话,看了看吴为民。 “一百五十万不算亏,两百万不算贵……” 吴为民的话音还未落,四周响起一圈倒吸凉气的声音,跑来看热闹的那些人,看李定安的目光中包含着多少情绪,连他自個都说不清。 谁不记得,李定安买下这只壶的场景? 有钱你捐养老院啊,给这种赌狗? 这是傻子,棒槌吧? 切,装滥好人,发圣母心…… 真话孬好不听,非要上当,活该…… 明知是套,硬着头皮往里钻…… 都说他傻,结果,人家前后不到一个小时,闭着眼赚了一百五六十万? 到底是谁傻? 还不服,现在服了没? “李老板好眼力,自愧不如!” “佩服!” 除了说句好眼力,也就只剩佩服了,当然,也不乏恨得牙都快要咬碎的。 比如任志荣…… 这是第几次,在李定安面前走眼了? 第一次是石经,第二次是破瓶胆,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和第二次也就不提了,有李定安在,捡漏发财的希望本身就不大。但今天却不一样:那三个是先到了荣古斋,被自个连笑带骂的赶了出来,才跑摊位上唱的双簧。 眼睁睁的就走了一百多万的宝? 任志荣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悔,看着李定安,眼睛都红了。 小子,你给我等着! 趁人不注意,他悄悄的钻出了人群…… …… 直播间里安静的可怕,最早的信息还停留在十几分钟之前。 在线人数也多到可怕:早就超过了五万。手机后台,代表人气积分的数字也在不停的涨:+1……+1……+1…… 但静了没多久,沉寂就被打破:这次是新特效,“嘉年华”的灯牌不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屏幕底下冒出来。 爱唱歌的小仙女送嘉年华*16……*17……*18…… “又来?” “整整三十个呢,还早……” “这这壕的让人心颤……” “美女,求您别刷了,李安之他不差您这点,你不看他一眨间的功夫,又赚了一百多万?求求你包养我吧……” 这位也不理会,但嘉年华的特效却一个接着一个…… 李定安没空理直播间,他正在看系统给出的估价。 这坑爹玩意,又估低了:一百四十万,比吴为民给出的最低区间还低十万…… 吴为民笑眯眯的:“你如果出手,那我就要了。一百六十万,伱也别嫌我压价,要卖给我你连鉴定费都省了,不然还得我给你出个证书,又得上万,多不划算?” “还真得吴老师给出个证书,鉴定费我也包了……” 说话的不是李定安,而是那位买画的老板,“一百八十万,我给到位,李老板,你如果要出的话,看这个价行不行?” “魏总想要,我就不争了,争也争不过!”吴为民笑着叹气。“但您要不急着出手,就借我研究几天……” “正好要麻烦吴老师,还得请你把这底给处理处理……唉哟,不好意思李老板,不是拿您的乔,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 “你客气了!” 李定安才不管这个,有人争着出价,他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一百八十万,您的了……” “那感情好!” 这位掏出手机,当场就要扫码,李定安收款码都打开了,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乱。 第32章 一窝的烂赌鬼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红着眼睛就要往里冲,但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一个年轻人捂着嘴拽了回去,然后勒着脖子就往后拖。 “早防着你呢张叔,你还真进啊?还有你,你愣个屁,还不帮忙弄走……今天但凡让你爹冲进去,你就等着给他送饭吧……” 儿子也反应了过来,架起老子的双腿,两個人抬着老头往市场外飞奔。 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真要进去搅了这场交易,少说也是个寻畔滋事,半月起步。 得少打多少场牌? “怎么回事?” “这就是之前的那三个卖主,估计是看到李老板直播说这瓶值一百多万,想反悔了!” “卖这瓶之前,这三人可是立了字据的,想什么好事呢?” “什么字据?” 有人把李定安付款前,让老头写字据,三人一起签字摁手印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就是告到联合国,他也告不赢啊?” 魏总轻轻一叹:“李老板这心性,可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 “过奖!” 李定安不卑不亢的收起手机。 一百八十万,到手…… 送走了魏总和吴为民,李定安借口不舒服,进了卫生间。然后,点开了系统。 果然,任务再一次的完成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伱并未与运气失之交臂,也成功了避免了一次麻烦。 恭喜你,幸运者…… 任务:真假难辩。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51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12133次。 人气积分:63954。 奖励:是否消耗60000积分,学习技能? 是…… …… 屏幕一阵晃荡,似是走马灯: 冰天雪地,满门缟素。 朱漆的门楼上,用长杆儿吊着一座七彩斑斓的纸楼。 细细一数,足足十层,说明这家过世的老人活到了九十五以上。 喜丧! 府里并没有请戏班子吹打,不过办了流水席:十里八村,寒民佃户都可以来吃,不用上礼。 张府风评极好,张老太爷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舍粥施衣的事儿没少做,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名声甚佳。 所以这三天里,宾客络绎不绝。 门外人山人海,都是排着队吃流水席的,张府也舍的花钱,四荤四素八大碗,荤菜全用的是大肥肉片子,馒头可着劲的吃。 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迈着八字步,吊儿浪荡的晃了过来。 再一看,蓬头垢面,边走边打哈欠,一看就是好多天没睡。 再细瞅,身上裹着件破棉袄,脚上的皮靴也换成了烂毡鞋。 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等着吃流水席的一位随口调笑:“张九爷,您这是又输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滚一边去……” 男人顺口骂着,又打了个吹欠,然后“倏”的蹦了三尺高:“我滴个亲娘,咋这么多人,赤匪打过来了?” “张九爷,不是赤匪,是张老太爷千古了……” 我爹……死了? 就跟冻住了一样,半口气噎在了嗓子里。 许久后,男人回过了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蒙头就往里冲。 围观的人还在想:这张老九虽然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但多少还是有几分孝心的。 但随后,就跌了一地的眼球:“爹啊……你死了,谁给我钱花?” 可怜张老太爷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熊玩意儿? 院子里宾客也很多,全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摆的也是上好的酒席。再往里,宽阔的灵堂下跪满了子子孙孙。 虽然都是披麻带孝,但脸上都没什么悲色,有几个小娃娃还在下面打闹,也没人喝斥。 张氏家大业大,多子多孙,其中也不乏有大出息的。而更难得的是兄弟和睦,妯娌亲善,所以张老太爷临走前,特地交待要当喜事办。 张府上下也确实在当喜事办。 本来热热闹闹,当裹着破棉袄的张老九踏进门,所有人的脸都往下一垮。 他也不管,“咚”一声跪到了灵桌下,“哇”的一声,刚要哭,就听一声沉喝:“九叔!”。 是他亲大侄,也是张氏的长子长孙,张大爷,也就张老九的大哥死了以后,就是他管家。 “九叔,别嚎……爷爷临走时交待:谁都不能哭……” “大侄儿,里面躺着的,可是我亲爹,你亲爷……还不让我掉几滴泪?” “当家的,你别闹,爹真交待过……” “滚一边去!” 张九一把将自家婆娘推了个跟头,又斜着眼睛看着张大,“不让我嚎也行,但得让我知道,我爹都给我留了点啥……老大,你也别想着糊弄我,咱家谁不知道,老爷子最疼的就是我这个幺儿……” 张大的脸一沉:爷爷活着的时候最偏心你,什么都由着你、护着你,所以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 但爷爷都走了,你还敢混不吝,还敢在这么多乡亲面前丢张家的人? “九叔,侄儿得罪了!” 张大朝左右摆了摆头,上来了四个壮汉,全是亲侄儿。捂嘴的捂嘴,抱腰的抱腰,抬脚的抬脚。 一眨眼的功夫,张九就被弄了出去。 之后,一直关在后院里,四个同村的后生看着,就出殡的时候让他烧了回纸,再没让出去过。 张大交待:九爷敢跑,腿给打折! 张九也明白了:老爹一死,就等于这家变天了…… 不过张大挺厚道,老爷子走的时候怎么交待,他就怎么办:一千多亩好地,两大一小三座宅院,牛马牲口五百多头……他一样没少,交给了张老九。 而老宅子里的书房里,就摆着这一件扁口歪嘴的青花壶…… 可惜,有些人的路像是天生铺好的一样,没过几年,偌大的家业被张九败了个干干净净。 也是运气,家产刚败光,河北就解放了。 划分成分的时候,他被评为贫民。政府做主,把他之前输出去的一座小院定性为巧取豪夺,又还给了他。 也是巧,那只壶还在…… 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开玩笑,还是好赌的基因早烙在了血脉里,张九的儿子也是个烂赌鬼。 儿子死了之后,又轮到了孙子和重孙,也就是之前卖壶的那爷俩,还是俩烂赌鬼。 更不知是不是巧合,祖孙四代赌了又赌,败了又败,这一壶却一直都在…… 故事看完,李定安不胜唏嘘:这一家子也是没谁了,一窝的烂赌鬼? 再看技能,他眼珠子一突: 一、来自张老九的记忆,蹩脚的牌九,lv1。 二、来自张狗儿的记忆,蹩脚的摇色子,lv1。 三、来自老张父子俩的记忆,蹩脚的诈金花,lv1。 四、明代瓷器鉴定,LV1。 看到前三项的时候,李定安很想爆爆粗口,问候问候系统的直系亲属什么的。 别说他不好赌,就算是好赌,不看那祖孙四代都输成什么样了? 看到最后一项,他才舒一口气。 之前才学过清代瓷器鉴定,这次学完后,明清瓷器算是齐活了。 李定安满脸欣喜,搓了搓手…… 第33章 又见面了 穹顶上贴满了玉箔,乳色的射灯投下柔白的光芒。空调徐徐的吹,和煦的暖风慢悠悠的拂在一张张形形色色的脸上。 偌大的舞台,上面摆满了展柜,各式各样的藏品琳琅满目。大屏已然关闭,顶部的灯牌上滚动着一行红字:点亮心愿,奉献温暖——暨沪上春季慈善拍卖会圆满收官…… 大厅里人来人往,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光鲜靓丽,其中不乏只有在电视中才能看到的商界人士和当红明星。 另一侧是宴会厅,服务员进进出出,不停的往餐台上添置餐具,传布菜品。 菜品很普通,最贵的是一道清炖羊肉,所以餐厅里没几个人,大都是一些工作人员在等候。 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秀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耳朵里戴着耳机,手指时不时的点过屏幕。她每点一下,直播间就会亮起一个嘉年华。 特效散去,就能看到屏幕中的茶几上放着一只青花瓷壶,李定安说话的声音在耳机中异常清晰…… “噔……噔……噔……噔……” 纤细的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双几乎用尺子量过的腿正缓步而来。肉丝细亮,反射出淡淡的光。裙摆微垂,遮住圆润的膝盖,腰臀弧度诱人,胸前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长发紧紧的盘起,朱唇微粉,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干练,但气质依旧迷人。 “徽音!” 陈静姝唤了一声,女孩抬起眼帘,轻轻一笑,主动迎了过来:“表姐!” 捋起秀发,微微露齿浅笑的那一刹那,就像阴云徐徐散开,阳光一点一点的照了下来。又像素洁的花苞慢慢的舒展着花瓣,美的舒心,美的自然。 明明穿的很随意,宽大的风衣,素净的牛仔裤,头发也只是随意的一束,但与光彩照人的陈静姝站在一起,却如春兰秋菊,并蒂花开。 “这是关德海关老师!” “关老师好!” “你好!” “区领导设宴,请我和关老师参加,你也一起去吧!” 女孩轻轻摇头:“不了,我吃点自助餐就回去了!” “那也行,路上注意安全!” 陈静姝交待了一句,刚要走,目光无意中扫过她捏在手中的手机:“老残居……关老师的店?” “哦,是有人在直播……” “这名字有点眼熟!”陈静姝脸上浮出思索的表情,“李安之?” 李安之……这是李定安吧? 不是请他去鉴定字画么,怎么成了瓷器? 关德海忙不迭的拿出手机,输入李安之,又进了直播间。 镜头中,李定安正与吴为民和魏总握手,然后又和关承明把两人送出了店。 店外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但直播间在线观看的人数却越来越多,已超过五万,公屏上的信息像过山车一样不停的翻滚:说他捡了国宝、捡了雕母、智斗诈骗犯,以及今天捡了青花壶,转手赚了一百七十二万…… 关德海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又捡漏了? 那天上午是经石,下午是古币,第二天成了字画……仅仅只是过了一個晚上,又换成了瓷器? 天天都能捡漏就不说了,跨行跨成这样的,听都没听过,而这眼力……他穷搜苦想,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许久后,关德海怅然一叹:“有些人,能力像是与生俱来,更像是祖师爷追着往嘴里喂饭……比不了……” 陈静姝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是谁,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清秀秀面孔。 只是匆匆一面,但印象颇深: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倨傲到了骨子里。也只以为是少年人的通病,没料到连关德海都自叹不如。 有才气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吧? 看似平静,只不过是事不关己,其实陈静姝心里还是蛮震惊的。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关老师,我们走吧……徽音,你开车慢点!” “知道了!” 女孩摆着手,等两人走远,又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直播间。 交易结束,看热闹的人也已散尽,老残居又进来了一位客人,把一幅画铺在了茶几上。 李定安边看边讲,像这种鉴定顺带科普一般都比较枯燥,但直播间的人数不减反增,滚屏上全是让主播再去捡一次漏的信息…… 于徽音想了想,退出直播间,翻出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华芝,忙什么呢?” “做计划,组织活动,做报告,再做计划……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问你件事,你记不记得大四那年你组织晚会,骗一个大一新生穿裙子唱女声歌?” “怎么不记得,李定安,死我都忘不掉这混蛋。他唱完歌在舞台上好一顿阴阳怪气,内涵学生会坑蒙拐骗,害我被系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毕业了吧?” “毕业了,就去年夏天,冬天又考公了,上个月教育局才来学校调过档案……伱问他做什么,想捧他做网红,还是当明星?” “偶尔看到他发视频,就随便问问!” “他形像倒是挺好,就是不怎么服管,团部一提起历年的刺头,其中必然有他,奇怪的是,从来没听他打过架…… 再一个,他家里可能不会同意的,我也是留校后才知道:他爸在图书馆,妈妈是教师,爷爷奶奶也是退休老师,家境虽不突出,但全是知识分子。现在又入了编,还是京城的编,估计不会让他辞职的……” “哦,这样啊?那再说吧……” “别急着挂……你什么时候来京城,我想你了……” 她轻轻的笑:“你是想水前一树的龙虾和蛋糕了吧?” “那不一样吗?” “下个月吧,现在太冷了……” “好吧,记得早点来,我是真想你了……来了请你吃烤鸭……” “嗯,好!” 挂了电话,她又打开了直播间,茶几上的画不见了,好像已经完成了交易。听声音,李定安正在和关承明闲聊。 纤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屏幕,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却又转瞬即逝。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从老残居门前玻璃上反映出来的身影很是清晰。昨天一次,今天又是一次。 没有认错,就是他! 女孩轻轻的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勾起了一道弯儿……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连风儿都欢快了几分。水晶吊坠轻轻的撞,“叮叮咚咚”,像是奏起了回忆的乐章。 他肯定早就忘了,三年前的冬天,掉进后海的冰湖差点淹死的那个女孩。 嗯,应该是没看清,毕竟自己那时候都那么狼狈。 更可能是没记住,记得他当时不停的发抖,头发上都冻出了冰溜…… 又见面了,李定安! 她无声的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两道缝,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第34章 净身刀 过犹不及的道理,李定安自然是明白的,所以昨天卖了青花壶之后,就再没捡漏。只是随便转了转,花几千块钱买了几样小玩意,说是拿回家当摆件。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建议他逛逛第二天的鬼市,所以他起了个大早。 天刚蒙蒙亮,古玩市场的牌楼外已是人山人海。 不远处就是停车场,一水儿的奔驰、宝马、玛沙拉蒂。 但从车上下来,却是穿着破旧的老农、夹着安全帽穿着迷彩服的民工,以及四个口袋的中山装,再戴一副厚厚的黑边框眼镜的考古工作者。 然后打开后备箱,拎出化肥编制袋背到肩上往市场里走。边走边叮儿啷当的响,一听就知道里面装着物件。 都是为了生活,勉强混口饭吃,不寒碜…… 李定安跟着进了市场,这些人摆摊,他就在那瞎转,看到合眼缘的就会上手看一看,结果这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 直到鬼市撤摊,他才恍恍惚惚的出了市场,两手空空,连枚铜板都没淘到。 前后看了一百多件,都快看吐了,结果不是高仿就是工艺品。可笑的是,摊主张嘴就敢要几十上百万。 只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李定安刚出牌楼,一個小年轻眼睛一亮,特意绕到他前面,装做系鞋带的样子瞅了瞅。 没错,就这位…… 看李定安进了一家包子店,他才躲在角落里拨通了电话:“任老板,人到了!” “嗯,绝对没认错……” “放心,肯定盯紧了……” …… 出了餐馆,已是日上三杆,整座城市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格外的璀璨。 鼓楼上的时钟指向了九点半,市场里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息。 李定安边往里走,边打开了直播间,刚一登录,就拥进来了几百人。 “主播挺早啊?” “那今天呢,还捡漏?” “哪能天天都捡漏?”李定安苦笑,“不瞒各位,今天起了个大早逛了逛鬼市,看了一百多件,就没一件是准的……” “哈哈,原来是看伤了?” “那倒没有,就是给大家提个醒,漏估计是捡不着,但也可以淘点有趣的东西……这样,今天咱们来点新鲜的,东西你们挑,真假我来断。” “如果捡漏了呢,算谁的?” 嗯,这倒是个问题…… 李定安想了想:“就当回馈粉丝了:从粉丝榜开始,限前十名,成本限三千以下。而最后不管能卖多少,我都送你了……” 我钻巷子:“真的假的?如果像你前天那样,我要挑中一枚雕母呢?” “一样,你的!” 不是李定安小看人,就凭网友的眼光,还隔着一道手机屏幕,捡大漏的可能比大海捞针还难…… “那可是几十万?” “主播别开玩笑,我可是会当真的?” “傻呀,真要碰到这样的,主播一句看不准故意不给你买,事后关了直播自己来买,你怎么知道?” “这倒也是……” 小姐姐:“我相信李安之的人品!”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主播,如果买了,那伱能不能帮忙再找师傅鉴定一下?” 迎风三千丈:“你这是有多不信主播的眼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定安:“没关系,顶多几百块,我顺道付了……” 营养快线:“@李安之,能不能我先来?” “可以!” “那就赶紧的……” 就几句的时间,直播间的人气呈箭头式飙升,慕名而来的粉丝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超过了一万。 没走几步,路过一个小摊,营养快线让他停了下来。 今天逛的是另一条街,摊主不认识他,所以异常热情:“老板随便看!” “好!” 摊上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玉佩,有瓷像,有古镜,还有两把象牙梳。 “看准了什么?” “别急,先容我瞅瞅……就那……那半块铜镜,看着挺亮堂的……” 铜镜? 李定安瞅了一圈都没找到营养快线说的东西,铜镜倒是有,但全是整的。 当第二次搜寻时,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铜镜,而是一把折叠刀。 看着像是旧东西,大概有巴掌大小,铜制的刀柄,造型是一条勾着腹的鲤鱼,应该是经常把玩,铜柄贼亮。抠出钢制的刀刃,就像缩小了许多倍的斩骨刀,呈半圆型。 保养的不错,无论是柄还是刃都没上什么锈,刃口虽裹着包浆,但依旧能看出钢水极足,非常锋利。也由此可知,这东西既便是老物件,也没老多少,至多清中期。 造型不错,做工也极好,刀背上刻着一个黄豆大小的“慎”字。 看到这里,可以确定这是个老物件,做工也很不错,保养的也极好。但暂时没有学到“杂项”类的技能,所以李定安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到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老板,这什么东西?” “御厨的佩身刀,随时随地帮皇上割肉用的……” 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不过别说,这东西揣兜里还挺合适…… “多少钱?” 摊主比了个剪刀手:“两万!” 李定安问都懒的再问了,起身就走。 转了一早上的鬼市,他算是把这些人的套路给摸透了:东西不管是哪年的,反正绝对是皇上用过的。哪怕一毛不值,他也敢张口要几万几十万。 “嘿嘿……老板,别走啊?” 摊主嬉皮笑脸的扯住了李定安的袖子,“你倒是还个价?” “这东西新的都反光,你也敢要两万?” “这不是我保养的好嘛……这样,两千,你拿走!” 一下从两万降到两千,营养快线不淡定了:“这怕不是个假的吧?” 围观的网友乐的不行:“假的也是你自个挑的,认命吧!” 李定安:“别急,我还没好好看,看着倒像是老物件……” 看他对着手机说话,摊主瞅了瞅:“直播呢,还是给朋友挑东西?” “直播!” 李定安回了一句,又把刀拿了起来,心中则在犹豫:要不要用技能点测一下。 一点好几万,感觉不划算,但有时候,账不是这么算的。 不说要用直播人气兑换技能,就算是为了言而有信,立好言出必行的人设,这东西也得给测一下。 测了…… 信息刚一显示,李定安腮帮子一鼓,差点喷出来:这哪是什么割肉刀……不对,还真是割肉的,不过不是割正经肉的,而是太监用的净身刀…… 网友这运气,啧啧…… 第35章 那也行 李定安一脸嫌弃:“老板,就一千,行就包了!” 直播的都是穷鬼,摊主还以为这生意要黄,听他要了,才来了些精神。 东西他两百收的,转手赚八百,也还凑合。 但脸上却尽是为难:“这还赔着本呢,你再添点……好好,一千就一千……” 也没怎么包,就给了个纸袋子,丢进去之后,李定安使劲在衣服上擦着手,像是摸了翔。 走远了一些,他又敲了敲耳机:“营养快线,你捡漏了!” “真的假的,你别逗我开心?” “骗你干嘛,不过不多,也就万儿八千……你要不信,我们现在就找个地方鉴定……” 李定安忍着笑,“虽然不是很值钱,但这个东西非常稀罕,特别适合你……不,适合伱老婆收藏……” 输出小能手:“李安之你别开玩笑,她老婆空手都能打他三個,还给刀?” “那就更合适了……看到刀背上的那个‘慎’字了吧,代表的是内务府慎刑司,慎刑司下面有个机构,叫敬事房……” “我靠,这是净身刀?” 李定安:“@营养快线,要不要?” “要!” “好,等我问个地方给你鉴定鉴定……” …… 问来问去,李定安问到了亲王府。 店名就叫亲王府。 黑底金字的牌匾,门里站个店员,戴着金顶寿字绒球顶戴,穿着练雀补服,脚上蹬着朝靴,手里还端着一柄拂尘。 标准的公公打扮。 哈,来对地方了…… “老板贵干?” “鉴定!” “我们这专做宫里头的买卖,鉴定也是!” 李定安呲着牙,提起纸袋亮了亮里面的净身刀:“你要不是宫里的,我还不爱来!” 这什么人,怎么笑的这么瘆人? 太监打扮的店员暗暗嘀咕,稍欠了欠腰:“里面请!” 一个五十出头的老人,戴顶瓜皮帽,顶一副茶色的小圆片眼镜,像极了民国剧里面的师爷。 李定安还以为能碰到个穿莽袍的王爷。 他接过塑料袋,眼睛亮了亮:“客人哪淘的?” “不远,就祥富轩门口的摊上!” “花了多少钱?” “一千!” 师爷瞅了瞅他:自己天天从那过,怎么就没注意? “客人知不知道这什么东西?” 这老头想捡自己的漏? 李定安笑了出来:“我知道这是半月刀,也不准备出手,老先生你别费功夫了,麻溜给估个价!” “嘿约,行家!” 师爷竖了个大拇指,一脸的惋惜:“可惜了,本来是一套三把,要是笔刀和扇刀也在,少些也值二三十万,如今只剩一把,至多也就值一成:两万五!” 差不多,系统估的是两万! “麻烦了!” 李定安爽快的付了三百块钱的鉴定费,出了店铺。 前后花了一千三,差不多二十倍的利润,谁敢说这不是漏? 直播间里又沸腾了: “主播真送?虽说是小漏,也净赚两万四,顶的上我半个月的工资了……” “你特么的是来炫工资的吧?” 输出小能手:“营养快线,你要不要,不要让给我……” “要,为什么不要?这东西够稀罕,我打把木架把它供起来!” 输出小能手:“你也不嫌瘆的慌?还不如给我,我戴身上,以谨身慎行,提醒自己少去会所……” 营养快线:“哪凉快往哪滚,你这算盘打的老子在对门都能听到……” 李安之:“你喜欢就行,把地址私信给我,我稍后找个快递给你寄过去……” 营养快线:“李安之,谢了啊,我现在就去做架子……我就摆办公室门口,刀尖就冲对面……嗯?李安之,打赏功能怎么关了?” “先关一关吧,不然不好计算粉丝值。” “那我把鉴定费私信转给你!” “不用,说我付就我付!” 输出小能手:“@营养快线,王八蛋,你给我等着,老子找个砍大头的镇死你……李安之,麻烦你帮我好好找找,有没有刽子手用过的鬼头刀之类的物件,多少钱都行,我现就转给你……” 哈哈,原来两人办公室门对门…… 李定安答应着,转了一圈,鬼头刀没找到,29军的大刀倒碰到了一把。 依旧属于杂项,但这刀太好认了,包括摊主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剩下的无非就是讲价。 所以李定安没用技能点。 摊主要价三千,李定安还到了一千五,但他估摸着,至少能值个七八千。 不如那把净身刀值钱,但小能手喜欢的不要不要的,也不挂办公室门口了,而是要挂店里。网友才知道,他和营养快线合伙开的餐厅就开在南/京! 接下来,李定安尽量挑的都是学过的鉴赏品类。当然,依旧有杂项类的,但一法通,百法通,李定安至少能断出大概的年代。 就这样,一件接一件的挑了下去…… 给小姐姐挑了一方砚台,给我钻巷子挑了一幅扇面,给品艺轩挑了个鼻烟壶,我与赌毒不共戴天挑了个埙……前后总共九样东西,花钱都不多,但大小都算是漏。 漏最大的是小姐姐的瓦当砚,看着半残老旧,却是明末东林七君子之一周宗建的遗物,花了五百,估值四万。 剩下的也多多少少值点钱,但溢价不是很多。 当然,溢价不多只是相对李定安而言,网友却像炸了天:这可是白送的东西,而且到目前为止,最便宜的一件都值七八千。 所以将将中午,直播间在线人数直逼十万…… +1……+1……+1…… 昨天在线人数最多的时候,差不多一分钟左右积分点才会变一下,今天几乎不带停的,一分钟跳七八次。 哈哈,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昨天要不是老娘打电话,自己哪会想出这个主意? 就是可惜,没有触发任务,更没有奖励。 这么一算,积分这玩意好像挺鸡肋…… 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李定安又突然想了起来:说好的回馈前十位粉丝,到现在才挑了九件,还差一位。 就只有爱唱歌的小仙女没有说话…… 他想了想,发了一条私信:在吧,你也挑一件? 只是试一试,对方很可能不在线,没想到是秒回。 爱唱歌的小仙女:“我不要!” “你就当是游戏,随便挑一件!” “我还是不要……这样,如果哪天见面,你亲自帮我挑一件?” “还能见面?” “当然!” “那也行!” 第36章 好运气 李定安:“好了,今天回馈粉丝活动结束,下次另行通知!” “不对,才九件!” “还有一件谁的?” “榜一!” “就那位打赏了十几万的小仙女?” “对!” “榜一说了,不要!” “你怎么知道?” “废话,三天打赏十多万,她当然看不上这样的小玩意了!” “你是懂榜一的……” 不理网友调侃,李定安自顾自的转了起来,也是奇了怪了,轮到他自个看,运气连网友都不如。 走了快一个小时,大大小小看了三四十件,就没有一件值得入手的。 而给网友挑的时候,耗时最长的小姐姐的瓦当砚也不过第十一次就碰上了。 见了鬼了,今天被衰神附体了? “主播,这都快两点了,你不饿么?” “没几个摊了,我再看看……看完要还是没有,那就下午再来!” 走完这最后三五米,是李定安最后的倔强。 万一呢…… 走到这条街的最后一個摊时,李定安停下的脚步。 他看到了一口箱子,看着像是个老物件…… 老板端着一盒炸酱面,吃的唏哩哗啦的,看到有人打量摊上的东西,他含含混混的扬了扬下巴,意思是随便看。 李定安点头,目光掠过地摊,眼神稍亮了一下。 箱子稍有些古旧,近似正方形,长宽高大概都是四十多公分。材质是红木,上面又涮了清漆,但保存的不太好,有近半已开裂脱皮。 四面都有一幅画,各是两条游在水草中的金鱼,还有几朵荷花。仔细看,并非印刷体,而是直接画上去的。 应该是箱子打好后直接在木板上作的画,墨干了后才刷的清漆,所以画倒是保存的比较完好。 画工也极好,八条鱼儿栩栩如生。四幅画连起来,刚好能组成一整幅的四尺对开长条(34CM*136CM)。 最后一幅上还题有一首诗,字体隽秀,自成一体,用俗话说就是很好看,很舒服: 图绘本非真,万物唯心出,纵有伫鱼情,终无得鱼日。这是元末明初诗人钱宰的诗,后人画鱼多有引用,所以看不出什么。 诗的后面,留有题跋和印章的地方刚好是边角,被撞了一个坑,只剩下零星几个字:辛未年十月…… 再看箱子的造型,带有明显的民国风格,也就能推断出这上面的辛未年是1930年。 除此外,箱盖上也写着一首诗,字也是繁体字,仿的是王羲之的行草,颇有几分真昧。应该是箱子用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写到漆面上的,漆脱落的很严重,字迹已残缺了近半,所以极不连贯: □□我是一朵□□ □□的在半空里□□ 我□□认□□方向 飞□飞□飞□ 这□□上有我□□□ …… 大概有四段,几乎每段都是这样,留几个字,丢几个字,看的李定安强迫症都犯了。直到最后一段看到两个连着的“消溶”时,他才恍然大悟:这是徐志摩的《雪花的快乐》。 嘿,别说,箱盖上那字,还真就像是徐志摩的笔迹…… 再仔细想,徐志摩还真就比较喜欢仿王羲之的行书,传世的手稿大都是这种风格…… 一瞬间,李定安一下就来了精神。 几乎是一字一顿,看了个仔细。而越看,他就觉得这越像是徐志摩亲手写的…… 直到摊主略嫌怪异的看着他,李定安才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打开了箱盖。 箱盖里镶着一块玻璃镜,早已破的只剩了道牙儿,下面有两层,第一层有许多格,一看就知道是放眉笔、粉饼的地方,第二层是空的,用来放衣服。 没有字,也没有画,找不出与箱子主人有关的信息。 看来还得从外面的画,和箱盖上的现代诗上下功夫。 李定安合上盖子,又看起了游鱼图。 不久才学过“现代已故画家作品鉴赏”,今天还是第一次用,所以他看的很认真。 典型的工笔画,画风稍嫌细腻,偏向于柔和。 再看字,很漂亮,很有功底,而且隐约间,能看出字里行间带着些脂粉气。 这幅画,还有这首题诗的作者,十有八九是位女作家。 再结合箱盖上的现代诗,李定安脑洞大开:如果诗是徐志摩写的,那与他有关系的民国女画家都有谁? 李定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徽因。 但再想,又觉得不可能。 1930年,两人都已各自结婚,不提徐志摩,只说林徽因。 林徽因知性且传统,与梁思成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之后一直琴瑟和谐,相敬如宾,断然不会允许这么膈应人的事情发生。 那再往下数,就只剩一个了:他老婆陆眉,也就是陆小曼! 而一想到陆眉,李定安的把握更大了:《雪花的快乐》,不就是徐志摩偶遇好友之妻陆小曼之后,害了相思病,所以写了这么一首诗,以诉衷肠。 而更巧的是,抛开人品不谈,陆小曼绝对是近当代屈指可数的女画家,师从数位名家,声名斐然。 而且画风恰好就趋于细腻、柔和…… 越这么想,李定安就越觉得有可能:闺中之趣,不足为外人道,说不定夫妻俩兴致上来,就合作了一件作品。 不过不是在纸上,而是在箱子上…… 而转头再看,不论是游鱼图,还是现代诗,越看越像是陆小曼和徐志摩的笔迹。 李定安的把握更大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当然要用技能点鉴定一下…… 心中很是激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李定安略显随意的把手搭了上去:“老板,这箱怎么卖?” 摊主比了个手势:“八万!” “多少?” 李定安的声调微不可察的变高了些。 不是老板的要价太高。 而是透明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系谁。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但难平的是人心! 幸运者,你再一次走到了人生岔路口,孰左孰右,孰对孰错? 任务:世态炎凉,人心亦薄。 要求:12小时…… 文风突然就变了,不文青了,改吟诗了? 再往下看: 物品:漆木箱。 年代:民国。 属性:徐志摩与陆小曼唯一合作且存世的作品。 价值:三百万! 果然没看错,真就是二人唯一合作且传世的作品。 而且这估价……比他之前捡的漏加起来还要多。 果然,运气只要来了,挡都挡不住…… 第37章 话里藏着话 李定安徐徐的舒了口气:“老板,你好好给价!” “这可是红木的,还是民国的……”摊主用力的吞下面条,“最少六万!” “老板,如今红木家具都跌成什么样了,你也不去看看亲王府贝勒爷坐过的椅子才卖多少钱?” 老板一听这话,明白眼前这位看着年轻,经验却很丰富,也就没有了大宰一刀的念头:“那你给个价!” “八百?” “哪有你这样还价的?最低三万……” “一千!” “两万八!” “两千!” “两万五……” 磨到一万五,老板死活不降了,李定安也就知道他这口箱子为什么没被人捡走。 画虽好,字也不错,但一没款二无印,题跋也是残缺不全,正常人能给到三五千就顶到天了。不然哪能轮到自己? “老板你这价也太硬了……算了,包了吧……” “这就对了……有钱难买心头好,碰到喜欢的东西你就别惜钱……” 老板乐滋滋的递过来一个收款码,又用一块晴纶布把箱子裹了起来。 一万五到帐,箱子也到了李定安手中。 “主播又捡漏了?” “民国的东西,能有多大的漏?”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校长用过的呢?” “这是化妆箱,伱说是宋夫人用过的还有点可能。” “宋夫人用过的也没多贵……从宝岛那边流传过来的宋夫人的旗袍又不是没有,一件也就十万八万……” “是不是漏不知道,反正今天耗的时间是挺久的,不像前两天,随便转一圈,几十上百万到手!” 李定安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就这一件,今天转到天黑也值了!” “听意思,主播又捡漏了,还是大漏?” “箱子上的字好像是名人写的,但看前后文,应该是现代的遣词造句,至多也就民国,民国谁的字最贵?” “张大千,齐白石,傅抱石……反正都不便宜。” 品艺轩:“看着都不像!” 营养快线:“猜着累不累?直接问啊……@李安之,这谁的字?” “徐志摩!” “值多少钱?” “三百多万吧……” “多少?” …… 手机像是死了机,公屏突然停止了滚动。 好一阵,才有人打了一行字:“这么一口破箱子,值三百万?” “不可能,徐志摩的手稿都没有值钱……” 品艺轩:“主播,你不要瞎吹,前年的时候拍过徐志摩的一份诗稿,还是存世的唯一一份完整的初稿,成交也才两百多万…… 箱子上这一首残缺不全,也就剩七八十个字,三四十万最多了……” 李定安:“那要加上陆眉的画呢?” 品艺轩:“谁的画?” “陆小曼,就箱子四面的那副游鱼图……” “你没看错……陆小曼传世的画才有几副,怎么可能画在箱子上?” “别急,鉴定师傅马上就来了,到时就知道了……” 品艺轩:“我……我想骂娘!” 小姐姐:“那是不是就能值三百多万了?” 品艺轩发了十几個佩服的表情包:“只多不少……别看陆小曼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才情是真高,五年前陆小曼的一副饮马图拍了两百八十万…… 如果主播没走眼,那这口箱子应该是他们夫妻唯一一起合作的作品,更有收藏价值,三百万绝对估低了……” 李定安没功夫解释:“你们先聊,我去吃口饭,顺便找个师傅给鉴定鉴定……” …… 店里足有七八个客人,两个店员来回奔走,或是拿放大镜或是送手电。关承明叉个手站在大堂正中,哪位客人有疑问就为哪位解答。 看李定安进了门,他快步的迎了过来:“你这是又淘到好东西了?” “暂时不好说,可惜关老师不在!所以还要麻烦你请个师傅,最好是精通民国字画,以及近代名家手札的……” 李定安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顺带再给我个外卖的电话,都饿眼花了……” 一听“名家”、“手札”,关承明的眼睛“噌”的一亮,手脚麻利的从茶几下拿出一本名片夹,“我帮你点,你先对付一口,晚上咱去全聚德……小郑,快,给李老板沏茶……” 李定安伸手去接名片夹,关承明却躲了过去,他只能做罢。 不怪关承明这么殷勤,委实是托李定安的福,店里的生意好了好几倍。 这两天,谁不知道潘家园出了三个漏,一个比一个大?至于是谁走的宝,谁捡的漏,普通人根本了解不了那么清楚,就只知道都是从老残居出去的。 所以募名而来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这两天的营业额比得上平常的半个月。这会又听李定安捡了漏,不但是老残居主打的字画品类,还是名家手稿,关承明没当场给他摆一桌,已经算是怠慢了…… 外卖很快,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就送来了四菜一汤,吃完收完,李定安正吸溜着茶,旁边又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李老板这是又捡漏了?” “魏总好……谈不上捡漏,只是淘了件有意思的东西!” 这位就是昨天一百八十万买了青花壶的买家,身后还跟着一位客人,大腹便便,穿一件肥大的西装,戴一副方框眼镜。 “这位是曲总,美国过来的,这位是李老板,昨天冯总的那件青花壶就是从他这拿的!” 一听这句,李定安就知道魏总是位中间人,行话叫跑道儿的,这位曲总应该也是他服务的主顾。 “幸会!”三人握了握手,坐到了沙发两边。 “看着像红木箱子?”魏总瞅了一眼,乐呵呵的问,“不会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李定安也没遮掩,解开了晴纶布:“是民国的,正想找个师傅给看一眼。” “民国能有什么好东西?好的都运到了宝岛、港岛,要不就是美国,留下来的也不值钱……” 乍一听,这话说的挺中肯。但细一想,这胖子话里还藏着话…… 他从头到尾没提国内怎么样怎么样,但字字都在说大陆如何如何…… 第38章 不务正业 魏总自然也听了出来,表情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这箱子不错……还是手画的,确实少见,李老板多少钱收的?” “不多,一万五!” “确实不多……唉,这画有点意思?” 魏总咦了一声,又凑近了一点,“这技法,看着像刘海粟的泼墨……嗯……风格却截然不同?不对……这画偏于柔顺,没有刘海粟的钢筋铁骨之意……” “刘海粟?” 曲总也来了兴致,捧着肚子弯下了腰,“看第一眼,我倒觉得有点像陈半丁?不过陈半丁笔风非常简练,这画却过于细腻……” 停顿了好久,他又像是自言自语:“看着像是仿的,结果仿了个四不像……” 魏总也点头附合:“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听这两人对话,李定安不由的佩服:这胖子眼睛虽然长在了头顶上,还当现在是三十年前,但眼力相当高。 包括魏总也一样,这两位绝对称得上字画类的行家。 陆小曼先是拜师刘海粟,又师从陈半丁,可以说完全继承了二人的精髓,画风却又独具一格。而她的作品特点本就是柔顺,细腻,可不就和这二人说的一模一样? 好在她的画比较冷门,艳名也远远大于才名,一提起陆小曼,首先想到的就是徐志摩、胡适,所以关注的人才少,知道她是国民有名的女画家的人更少。 不过反过来再想,关注度真要高了,自然也就知道陆小曼曾拜数位名家为师,哪还轮的到他捡漏? 就比如眼前这两位,已经看出刘海粟和陈半丁的风格,却死活想不起陆小曼…… 看了十来秒,魏总就直起了腰:“不过才一万五,也不算亏!” 意思就是李定安看走眼了,不值这个价。 另一位正看的认真,李定安也就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 看着看着,曲总可能想到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屏幕微微朝自个的方向偏了偏。 时间也不长,前后也就半分钟,大致就像来了条短信,拿出手机点开后瞟了一眼的样子。然后他又放下手机,口吻很是随意:“看着倒是有点意思……这箱子李老板出不出手?” “出!”李定安肯定的点着头。 “红木的,保存的也不错……”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先比了個二,又稍犹豫了一下,把无名指也伸了出来,“我出三万!” 三万? 你后面再加两个零试试,看我卖不卖…… 这胖子不会是想要捡我的漏吧? 李定安不动声色:“出肯定是要出的……这样,曲总要是想要,等师傅看过之后咱们再谈价格,行不行?” “三万都不行?” 曲总斜着眼睛,“那我再添两万得唔得……三倍多的利润不少的啦,李老板不要太贪心……也不用请师傅啦,还能省点鉴定费……” 李定安愣了愣,本能的抬起头,看到镜片后的小眼睛稍闪了闪。 你还真是……跑这来捡我的漏了? 要不是他飙港普,李定安还不会起疑,但一听要等师傅鉴定后自己才会出手,美国胖子急的家乡话都出来了,他还能猜不到是怎么回事? 再一想,他能认出箱子上的画有陈半丁的风格,难保不认识徐志摩的字,再随便搜一下,查到陆小曼很难么? 可以啊胖子,你把我当棒槌? 捡漏无可厚菲,本就是这一行的特色,但你斜着眼睛小看人,把我当要饭的,就有点过分了…… 李定安似笑非笑,轻轻的往后一靠:“行,后面再加两个零,这箱子就是曲总的了……是人民币哦,不是港币……” 魏总眼珠子一突,差点掉地上。 这破玩意,怎么就值五百万了? 他看看李定安,又看看曲总。 前者一脸玩味,后者风轻云淡,还摇着大脑袋:“李老板真会开玩笑,这东西哪里值五百万啦……” 曲总看似很正常,就是太正常了,才特么不正常。 这胖子什么德性魏丰门清,按他正常的行为逻辑,听到五百万时,早就骂李定安“痴线”或是“你巅得啦”…… 魏丰想了想,又把眼睛凑到了箱子上,却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没错啊,刘海粟的技法,陈半丁的画风,但整体形象过于柔顺细腻,仿了个四不像…… 嗯……这箱盖上还有字,仿的好像是王羲之的行草? 他正准备好好看看,关承明领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进了门。 看清老人的面貌,李定安的眼神有些飘:怎么把这位请来了? 这位是京大历史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近代文学思潮和历史文物,堪称业内权威。按道理,是不可能到这地方给人鉴定什么文玩的。 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吴教授!” 老人停下脚步:“北大的学生?” “不是,首师的,去年毕业,之前听过您的课!” 吴教授扶了扶眼镜,像是在回忆:“别说,真有点印像?” “哈哈……”李定安讪笑着,“师大经常请你来讲课,可能听您的课有点多,所以觉得面熟。” “哦,我说呢,倒是巧了。” 老人若有所思,笑吟吟的点头,“老刘忙不过来,就叫我过来看看,顺便挣盒烟钱!” “您开玩笑了!” 确实是开玩笑,这样的人物想挣钱不可能靠这个。他本就有研究历史文物的课题,估计也有收藏的爱好,恰好来了潘家园,又听到“民国名家手札”这样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所以跑了过来。 “就是这口箱子,您给看看!” “伱淘的?” 看了几眼箱子,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不错,也算是学以致用!” 李定安愣了愣,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他感觉老人在内涵他不务正业…… 见吴教授空着两只手,以为是忘带了工具,关承明特意送来了工具箱:“吴教授,您请!” 老人笑眯眯的:“是不是得走个全套的流程,才有鉴定费?” 李定安哭笑不得:“没这意思,您给随便看看就行……” “好,那我就随便看看!” 第39章 没诚意 吴湘没拿任何工具,直接抱起了箱子,先转着看了一圈,放下后又看了看盖上的字,然后打开盖瞅了几眼。 前后也就两分钟,便合上了箱盖。 “字是徐志摩的,画是陆小曼的……眼光不错,记得你学的是近代文学吧,学没算是白上……” 李定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这摆明就是记起来了,要不然怎么知道他学的是什么? 一听徐志摩和陆小曼,大厅里的客人也不看画了,全都围了过来。 魏总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怪不得李定安张嘴就敢要五百万,怪不得胖子破天荒的没骂人神经病…… 曲总倒是老神在在,一副怀疑的模样:“这么快,老先生看的准不准啦?” 随即他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算了,我就当是真的啦……李老板,我出一百万,够爽快吧?” 好胖子,到这个份上了,还想着捡漏? “低了!” 李定安刚要开口,吴教授瞅了瞅胖子,又点了点箱子,“你要想出手,我给你找个下家,不会太高,但也不会太低!” “那感情好,麻烦吴教授!” “不麻烦!” 老人掏着手机,“但这次可不能再放我鸽子了,别像上次那样,人都来了,你却跑了……” 果然,他认出来了…… 李定安尴尬的要死,只能苦笑,胖子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滴溜溜的在吴教授和李定安的脸上乱瞟:“哈哈哈,原来认识……不会是……” 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却被魏总猛拉了一把。 这可不是在乡下收货,你秀什么智商? 虽然不知道老人的具体身份,但看李定安局促到抠脚,关承明毕恭毕敬,还欠着腰,就知道这位至少也是行业内的大拿。 说的越多,丢的人越多…… 不知道吴教授在给谁打电话,只说了句:“有口陆小曼的箱子你要不要,要的话就派个人过来……” 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回了一句:“是不是在老关那……看到伱了,我亲自过去……” 老人挂了电话,笑眯眯的瞅了一眼他胸口的手机:“直播呢,还挺火的嘛?” 李定安才反应过了:“哎哟……看见您老太激动,我给忘关了……” “没事,播你的!” 吴教授不在意的挥挥手,“完了给我也发一份视频,我回去教训教训那几個草包:他们没入门的师弟都能靠着学问赚几百万了,他们却为几篇论文抠头挠脚……” 李定安一头的汗:好家伙,自己这是要火出圈啊? …… “没看出来,主播还是首师的高材生?” “吴湘是近代文学领域的牛人,历史文物的研究同样权威,要考他的研究生,光考上首师可不够!” “好气啊……吴教授都要面试了,主播却没去?” “废话,都能一天赚上百万了,还上什么研究生?” “但这样一来更恐怖了:主播去年毕业,现在也就二十二三,如今却已是好几百万的身家……呜呜,我现在兜里连一千都没有……真想找块豆腐撞死……” “楼上这逻辑有问题:正因为主播学的够扎实,才能赚这么多钱……你就没看到吴教授的眼力,比主播还要快……” “文科还教这个?” “一听就知道楼上没上过大学,考古专业原本就属文科,全国院校当中京大排第一,首师第八……” “@李安之,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吴教授倒是有这方面的课题,但他学的却不是考古…… 都是因为手机这坑爹玩意突然成精,所以才耽误了面试。之后也不知道怎么被老妈知道了,为保住小命,他就只能去考公。但谁想,竟然考过了? 说起来都是泪…… 回忆着过往,吴教授站了起来:“人来了!” 李定安起身转头,稍稍有些懵:这是……何副馆长? 看到李定安,何安邦笑吟吟的,神情说不出的慈祥。再看他和吴教授站在一起,眼睛更是闪闪发光:“我听着声音就像,果然是你……箱子是李老板淘的吧?” 吴教授有些错愕:“认识?” “认识!” 何安邦紧紧的握住了李定安的手:“不知道吧,上次的那块经石,就是李老板捐的,也在老关这里!” “苤苢,汉广?” 见李定安点头,老人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轻轻的拍着李定安的肩膀:“学以致用,不错,不错……” 同样的话他之前说过一次,但李定安却能感受出不同的含义:之前是揶揄,这次却是赞赏。 像吴教授这个年龄,经历过动荡,目睹了崛起,更见证了辉煌,有些东西,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赚一万亿,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寻常,但不论是多么不起眼,只要是对国家、社会有益的事情,却能得到他们高度的赞扬…… 何安邦目露狐疑:“你学生?” “差一点儿!” “可惜了!” 他嘴里说着可惜,眼睛却冒起了绿光,抓着李定安的手又使劲摇了两下:“没想到,咱俩的关系竟然这么近?既然这么熟了,那这次还是……捐?” 李定安眼都直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热情,连吴教授都顾不上打招呼,却先跑来和我握手? 我就长的那么像散财童子? “你要不要脸?”吴教授拍了拍箱子,“上次那东西不能卖,捐了也就捐了,这一件能一样吗?” 何安邦打了个哈哈:“博物馆也缺经费呀!” “但你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我刚刚还想,就一口箱子,你怎么巅儿巅儿的就跑过来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吴教授指了指沙发,意思是坐下来谈,“你好好给价……要不是我,这箱子他早出手了,还能轮到你?”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哦,还有客人?” 何安邦点头打着招呼,魏总连忙站起来,掏出了一张名片:“魏丰,做点古玩的小买卖!” 他接到了手中,笑了笑:“我不做生意,所以没名片,魏总见谅!” 胖子斜了斜眼珠:“不做生意,却又来买箱子?这位先生没诚意的啦……” 第40章 下次一定 魏丰尴尬的想抠脚,更恨不得捂上胖子的嘴:你们家美国官员也是见人就发名片的? 他不知道何副馆长的来历,但一看打扮和气质就能猜出几分…… 何安邦也不在意,低下头看起了箱子,边看边说:“确实是陆小曼的真迹,这字也是徐志摩的……馆藏差一点,但做为近代文化领域的知名人物,而且还是迄今为止出现的二人唯一合作的字画作品,非常具有纪念意议,用作展览文物,绰绰有余……” 哪有生意还没做成,买主就把东西捧这么高的? 胖子撇着嘴,好像在说何安邦不会做生意:“那你就说出多少钱啦?” 何安邦想了想,又看着李定安:“三百五十万……馆里各项收藏经费都有标准,我只能出这么多……” “哈哈……三百五十万,毛毛雨啦!” 胖子举起四根圆乎乎的手指,“我出四百万!” 何安邦怔了怔,微微一叹。 再是有家国情怀,也要吃饭对不对?何况李定安已经发扬过一次风格,不能次次都拿道德绑架他…… 东西他是真喜欢,不然也不会亲自跑过来。说是让李定安捐献,也不过感念他捐了石经,拉近关系式的玩笑罢了。 但经费紧张也是实话:好巧不巧,过几天苏付彼在上海有一场拍卖会,馆里看准了好几件传世珍品。这三百五十万,都还得他动用权限从拍卖资金中截流。 可惜了好东西,但也就只能可惜可惜…… 何安邦不说话,摆明了不会再加价,曲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再看李定安,他好像在发呆? 这个时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应该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才对吗? 人生的岔路口? 孰左孰右,孰对孰错……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明白了…… 胖子得意的笑着,刚伸出手去拿箱子,却听到“呲”的一声,箱子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定神再看,原来是被李定安推到了何安邦面前。 “何馆长,你的了……三百五十万,打钱!” waht? 胖子一脸懵逼,感觉自己穿越了。 “李老板,你有没有听清楚,我出四百万……四百万?” 何安邦也有些懵:“我刚才说让你捐献不过是开玩笑,所以你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在商言商,该赚的时候就要赚!” “何馆长,我年轻,哪有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如吴教授所说,一身所学终于派上了用场,有幸寻到了前辈的遗作,怎么想怎么觉得意义非凡。但如果卖给曲总,以后肯定是再见不到这东西了,岂不遗憾?” 李定安笑着,又把箱子往前推了推,“所以,我没开玩笑……何馆长,打钱!” “啊?哈哈……哈哈……这真是……” 何安邦笑了起来,“好,回去就给伱打……” 曲总已经傻掉了,想不通李定安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眼看何安邦包起了晴纶布,要把箱子提走,他猛的一咬牙:“五百万,我出五百万……”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没人和钱过不去,也和任务中所提醒的“选择”没任何关系。今天但凡换个人,只要出价比何馆长的高,他肯定就卖了。 但这胖子做事委实有些膈应人,特别是那眼神,看人就像是在看叫花子、土鳖、棒槌……无时无刻不透着令人生厌的优越感,没有一眼不是在小看人…… 魏总拉了他一把:“曲总,别争了,这不是钱的事!” “那系咩呀?” 魏总想了想:“是气节,是情怀!” “丢雷楼姆的情怀,做咩仑野啊,你老姆正傻嗨啊扑街……” 胖子气急败坏,“知不知我卖到美国,徐氏子孙出几多钱?至少一百万美金啊……” 他说的又急又快,何安邦和吴教授基本没听清,魏丰也是听的一知半解,但李定安却听懂了。 骂娘是吧,扑街是吧? 你给我等着…… …… “东西我先带走,和之前一样,钱最迟明天……不,下午就到账,你记得查收!” “知道!” “哦,对了!” 包好了东西,脚都迈了出去,何安邦又回过头,“这周抽個空,务必来馆里一趟,把石经的捐赠手续办一下,不然我这心里老不踏实,总害怕你哪天反悔了。” “对,所以我才一直不去!” “敢不来?三百五十万没了……” 何安邦点了点他,大笑了起来。 吴教授也要走,李定安要给他转鉴定费,反倒惹的他不高兴,吹胡子瞪眼的一顿骂。 出了门,又犹豫了一阵,他示意李定安关掉直播。 李定安猜到他有些不方便的话要说,拿起手机飞快的点了两下。 “在我看来,你这个年龄,眼力经验都是其次,难得的是见识和胸怀。而我觉得,有天赋就坚决不能浪费,所以,不能只仅仅沉迷在财富当中!” 什么意思? 这话有点绕,李定安只听懂了一半,但他至少知道,吴教授在夸他…… “我懂了,您放心!” 你懂了个屁! 何安邦略带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等哪天了,你明天就来馆里一趟把手续办了,顺便我请你吃饭!” “啊?” 突然就这么亲近了? “你少赚了一百五十万,才请你吃一顿饭,我赚大了……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 朝两位挥了挥手,李定安准备进去。转过身才发现日头已偏过了楼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不提那三百五十万,光是积分,已涨了五千多。 不错! 他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迈步进了老残居。 一家欢喜一家愁,到手的财飞了,胖子窝了好大一口气。 看李定安的眼神也更加鄙夷:“情怀能值几个钱,李老板真是太年轻了……算了,有机会再合作喽?” 想和我合作是吧? 你等着! 他眯着眼睛,笑着握住了胖子手:“曲总这么一说,我还蛮期待的……下次一定!” 魏总报以歉笑,拉着胖子出了门。 …… 第41章 甜蜜而又幸福的笑 罕见的,直播间里一边倒,没有争论李定安放着钱不赚,反而全赞他干的好。 小姐姐:“我怎么越想就越觉得那胖子讨厌?” “何止是讨厌,简直是恶心人,那眼神看什么都像是在看垃圾。” 我钻巷子:“往前推,十年以前的港人到了内地基本上都这样,以为现在已绝了迹,没想今天又碰到了一个?” “长着中国人的脸,赚着中国人的钱,却看不起中国人,纯粹是王八蛋……” 营养快线:“各位,我怎么有一种预感:那胖子要倒霉?” “你别开餐厅了,去天桥底下算命吧!” 输出小能手:“你们别不信,想想那位任老板……” “不一样的,任老板在潘家园,说碰上就能碰上。那胖子可是美国人……” 营养快线:“好吧……” ……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秋风寒,泪已干。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幸运者,恭喜你,你再一次做出了正的选择。 任务:世态炎凉,人心更凉! 完成度:100%。 奖励:是否学习技能? 这还带每回都要问一问的? 废话真多! 李定安点了“是”…… …… 1930年! 九月的沪上依旧燥热,忽来一场秋雨,天气才凉了许多。 二楼的窗后,纤纤嫩指夹着一支眉笔,或勾或描,柳叶儿似的细眉渐渐展开。 眼前放着一口箱子,四周画着游鱼图,活灵活现。箱子开着盖,镜子中映出一张娇艳的脸,略带着些风情。 画完后,她左照一照,右看一看,薄薄的红唇勾了勾,似是非常满意。 可惜,为什么要下雨呢? 不然,又能见到他了…… 她透过窗外的绵绵细雨,眺望着远方,神情怅然若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这句诗,心情说不出的失落。 随但即,不远处传来脚步踩着雨水的声音,一把油纸伞转过街角,映入眼帘。 她又高兴了起来:他应该回信了吧…… 不多时,穿着朴素的保姆进了小楼,换了鞋,又上了二楼。 “夫人!” “胡先生回信了?” “我……我去的时候,江夫人正好也在……” 啊,他没有回信? 她的心情又不好了。 这个胖女人,不是要回北平吗,怎么还在沪上? 恼了一阵,她又抬起头:“那信呢,交给胡先生了?” “胡先生见到我,悄悄摇了摇头,又对江夫人说,我是楼下卖菜的姆妈,来取菜金的……所以,我就没敢拿出来……” 姓胡的,你的胆子敢不敢再小一些? 气死了,真的要气死了…… 女人用力的将花露水瓶往下一摔。 “嘣……” 玻璃瓶碎了一地,箱盖里的镜子四分五裂。 她不管不顾,依旧发泄着情绪,眉笔、胭脂粉盒、雪花膏……满地都是。 保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哼,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 砸完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她喘着气坐了下来,取过墨水瓶和蘸笔,“就像以前一样,我写英文,胖女人怎么看的懂?对,就写英文……” 说写就写。 她伏案疾书,随着“沙沙”的轻响,笔尖下流淌出漂亮的英文字体: 我已整整有五天没有见你了,两天没有音信了。 我想伱,止不住的想去见你,但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 所以,我终于还是破戒写信给你了。 你觉得如果我去看你的时候,她刚好在家会有问题吗?请让我知道…… 我的字很像男人写的吧,我想她看到这些又大又丑的字不会起疑心的…… ……… 你永远的玫瑰媚娘…… 最后,她又用红笔,将ROSE(攻瑰)中的“O”涂成了红心…… …… 保姆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轻手轻脚的收拾着狼籍。 “全扔了吧,箱子也扔了!” 她冷不丁的出声,保姆打了个激灵。 “啊……夫……夫人,这上面,还有徐先生写的诗?” “不让他写,他非要写,白白的糟蹋了好东西?” 一听“徐先生”,女人更加烦燥,“快扔了,看着就烦……他这么喜欢写诗,从北平回来后,我让他写满一面墙……” 保姆不敢多嘴,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等等,里面还有老胡的信……” 她快步奔了过来,在箱子里一阵翻腾,取出了厚厚的一沓信封。 还好,全在…… “剩下的扔了吧,扔远一点……” 撵走了保姆,她又勾起了嘴角。 桌上摆着十余只信封,全是她和他的爱情见证。 “哈哈!” 女人轻轻的笑了笑,一一拆开。 “我这几天很担心你,你真的不再来了吗?我希望不是,因为我知道我是不会依你的……” “你已经两天没见你最亲爱的眉娘了,你不想她吗?” “不是你让他去的北平吗,他都走了,你却不来了?” “五年前,他去了欧洲,托你照顾我的时候,你为什么来的那么频繁,天天都来!你现在是不是烦我了……” 每一封信的上半篇,都是类似的言语,或是英文,或是汉字,都写的非常漂亮,而且极见功底。 这当然是她写的。 下面或是钢笔字,或是小楷,字亦遒劲,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全是些互诉衷肠的甜言蜜语,这些,当然是“胡”写的回信,而在写在了同一张信纸上。 她挑出其中一封,仔仔细细的读了起来。 上半篇,依旧是她的字: “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更不要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你爱我,我也爱你就够了……也不要活的太认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写了一首诗: 不是怕风吹雨打,不是羡烛照香薰。 只喜欢那折花的人,高兴和伊亲近。 花瓣儿纷纷谢了,劳伊亲手收存。 寄与作心上的人,当一篇没有字的书信。 …… “《瓶花》……这不比‘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凉风的娇羞’写的好?” “也不只有姓徐的会写诗,他也会写……” “嘻嘻……” 她将信搂在怀里,好像搂住了写信的人,脸上露着甜蜜而又幸福的笑…… 第42章 富豪都是这么干的 画面消失,李定安默然无语。 他发现,他笑早了。 李定安当然知道《瓶花》这首诗,也在书上看到过陆小曼和胡适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但他不知道,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陆小曼的第一任丈夫王骞是国党高级军官,和徐志摩还是好友。他去前线打仗,托徐志摩照顾陆小曼,而这一照顾,就照顾到床上去了。 后来被王骞撞破,徐志摩迫于压力,躲到了欧洲。临走时,又托胡适照顾陆小曼。 然后,又出问题了。而那时的陆小曼,还没和王骞离婚…… 还有后面:1930年,徐志摩去北平教书,是胡适建议并引茬的……临走时,他又托胡适照顾陆小曼…… 越想就越难受,甚至超过了看“破画诈骗三人组”的故事时,出现的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直犯恶心的感觉。 因为这三位,全是近代文学领域的名人,在历史上都留下过浓重且深厚的印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位全是前辈。 前辈的形像崩塌了,李定安的三观也碎了,碎了一地。 有些话不怎么好,也不绝对。但放在陆小曼身上,就很绝对。 还有其余两位! 真的是……没一个好人…… 这是学习吗? 这纯属折磨人。 学技能就好好的学技能,讲箱子的来龙去脉也无可厚菲,但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东西? 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但仿佛空气中,依旧还残留着荒唐可笑的味道…… 怅然失神,呆若木鸡,快半个小时,李定安悠悠回神。 算了,不想了…… 他又看了看技能选项: 一、来自徐志摩的记忆,现代诗,lv1。 二、来自陆小曼的记忆,工笔画,lv1. 三、近代名家手札鉴定,LV1. 四、当代名家字画鉴定,LV2。 一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李定安乐开了花,全是实用的技能,再没有出现什么赌术之类的狗屁东西。 而且“当代名家字画鉴定”能升到lv2。 只是一级都那么厉害,再升一级…… 李定安身上的汗毛都在笑,但想来想去,他选了“三”,也就是名家手札。 反正机会还多,先不求精,先求广。不然以后碰到类似的东西,岂不是得抓瞎? …… 足足半个小时,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关承明还以为他睡着了。 好不容易见他出来,却发现他沉着個脸。 “怎么,一下赚了好几百万,还不高兴?” 李定安摆了摆手:“没不高兴,也不是赚钱的事!” “那就行!” 关承明坐到了他身边,“晚上喝两杯?” 他叹了口气:“改天吧!” 倒不是心情不好,毕竟也是成年人,明白名人也是人,也有不光彩的一面。 所以看完就完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是学完技能后才发现,鉴定技能点快要见底了。而且系统也好久没有发布过有关技能点的奖项。 要是空了,以后碰到没学过的品类,该怎么办? 正发着愁,手机又嗡嗡的响了两下。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字:妈。 李定安更愁了…… 接肯定是不能接的,至少现在不能接,不然得被唠叨死。 不带犹豫的,他顺手一摁。 电话刚挂,就来了一条语音:李定安,长本事了昂,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嘴上嘀咕,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想着周末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给老娘挑个好一点的礼物。 离周末还有两天…… 哦,对,明天还得去趟博物馆…… 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李定安打了声招呼,出了老残居。 已经是下午五点,随便在街上对付了一口,他就回了出租屋。 …… 早上起来,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出门的时候,李定安又带了一坛老酒。 顺道送给何安邦的。 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很多很多,所以谈不上巴结,至多也就是礼尚往来。 但要是换种说法:不看见到何安邦的时候,关德海有多谦卑。而提起来何安邦答应李定安,有事尽管去找他的那句话的时候,吴为民和方文章又有多羡慕? 所以,该走动的时候就要走动…… 国家博物馆就在天安门广场,和大会堂是门对门,就隔着一条马路。 乍一看,两幢楼好像没什么区别,同样的立柱,同样的大楼。唯一的区别,博物馆门口的广场比较小。 从去年开始,博物馆暂停对外展览,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工作人员。 “你好,我叫李定安,和何馆长约好的!” 年轻的男子忙伸出了手:“李先生你好,馆长交待过,我带你过去!” “好!” 穿过大厅,工作人员带李定安来到北侧的行政楼,办公室不大,但异常干净。一盆绿萝绕着书柜爬满了半面墙。 何安邦看他提个袋子,眼睛一亮:“又淘到好东西了?” “待会给你看!” “也对!”何安邦点着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签个字!” 是一份捐赠协议,普普通通的条款,没什么新意。 李定安大笔一挥:“就只签个字?早知道你前两次去潘家园的时候带上,我顺手就签了。” “哪有这么简单,还要颁发证书,还要拍照。之后博物馆的官网、公共号都要发布公告,完了还要上馆志……” “这么隆重?” 李定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自己这是不是也算是名留史册了? 手续倒是很简单,签了一份捐赠协议,然后又发了一本证书。 然后李定安拿着捐赠证书,又在展柜边拍了照。 打开后,一面是经石的照片,另一面写着一句感谢李定安的话,底下是博物馆的钢印,和文化部的红章。 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小红本本,严格意义上来说,却是名符其实的部级荣誉。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李定安暂时还琢磨不出来。但他至少知道:当身份和地位达到一定层次,才能理解这其中的含意,才能明白有什么好处。 因为那些富豪都是这么干的…… 第43章 废什么话? 又回了办公室,这次没有工作人员跟随,李定安才拿出了酒坛:“送你样东西!” “你这礼送的够嚣张,一点都不带遮掩的,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提了进来?” 确实够嚣张,但也够寒酸,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塑料袋,上面还印着华联超市的标,里面装着一只瓷坛。 何安邦话说的随便,李定安也带着玩笑的口吻:“什么送礼,你听着是副馆长,还不是事业编,够得上给你送礼?” “不过凑巧碰到了一箱好东西,只是拿一坛给你尝尝鲜。要真送,我就全扛来了……” 何安邦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博物馆是事业单位没错,他这副馆长也确实没有行政级别,但指的只是在博物馆时期而言。 “你是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什么东西,酒?” “对,纪念版的老酒,绝对属于喝一坛少一坛的东西……” 一听老酒,何安邦眼睛里直放光:“从哪搞来的,多少钱?” “一问钱,这东西伱还能要?你就说喝不喝?” “喝!” 何安邦很实诚的点着头,顺手接过坛子,仔细端详起来。 只是几眼,脸上就浮起了几丝疑惑,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手禁不住的一抖:“多少年的?” 李定安没说话,比出了四根手指。 刚刚还说他够嚣张,没想还能更嚣张? 何安邦愣了好一阵,又转了转眼珠: “你要说送给我,哪我肯定不能要。但要说出于私人情谊,让我请你吃顿饭,那肯定没问题……晚上我做东,全聚德……” 李定安哭笑不得:“有什么区别?” “嗯,肯定不一样,你不懂!” 何安邦摇着头,又好奇的问,“你刚说你搞了一整箱?” “对,十二瓶!” 李定安简略的说了说大概,何安邦听的感慨不已,“你这运气……” 确实是运气,也确实如李定安那天在酒桌上说的那样,不说何安邦、关德海、方文章这些能称得上专家的人物,即便是被雷玉章这种从业陶瓷行业的生意人碰上,错过这东西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偏偏就让李定安捡漏了…… 唏嘘了一阵,何安邦又说:“有件事,一直想征询一下你的意思,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你说。” “上个月开会,部里决定:以国博、故宫的研究人员为骨干,再邀请有影力的名师名家、文博大家为兼职研究员,以老中青组合的原则,建立以征集、保藏、研究、社教、文创为一体的文保中心。 如离退休的文博研究员,如北大、师大的考古、文博教授,及著名专家等,都在邀请之列。” 李定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也行?” “确实有点难度……按文件精神,要么是相当有影响力的专家,最低也要是省一级博物馆或考古机构的特聘研究员。 要么有从事五年以上的考古或文博研究、教育工作经历,并且是研究生以上学历。” “问题是我哪个也不沾边啊?” “不然我之前为什么没提?但你的眼力如何,经验如何,我心知肚明。而中心一旦成立,在行业内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可想而知,如果错过了,对谁都是损失。所以我才想征求一下你的意思:你有没有想法?” 何止是有,简直是太有了。 打個最简单的比方:关德海,吴有为为什么能被称为专家,为什么能上京城台的鉴宝栏目,为什么一鉴定字画、瓷器,京城内的玩家和收藏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 因为他们就是何安邦口中所说的“省一级博物馆或考古机构的”兼职研究员。 更何况,这次还是国家级的,只要能进去,只要能有这份资历,让李定安干什么都行。 但后一条是别想了,光一条研究生的学历就卡的死死的,只能从“省级文博特聘研究员”这一条上想办法。 “唰”的一下,像是打开了千瓦灯的开关,李定安的眼睛贼亮:“怎么才能成为省一级的研究员?” “首先要有资格证,哪怕是初级的都行,但至少得有。北大和师大都能考。虽然有五年以上的相关工作年限要求,更有相关专业毕业的学历限制,但对于鉴赏和研究能力相当突出的人员会适当放宽条件。 其次,需要三位以上的专家联名推荐……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何安邦稍顿了顿,“到时,部里还要邀请应邀专家开会,虽然没有提‘甄选’、‘考试’,但你也知道的,这一步绝对少不了……” 对李定安而言,难度最高的反倒相对容易些,比如部里的甄选,比如三位专家,比如考证。 有成了精的手机在手,考什么也等于是开卷考,无非就是费点技能点。 三位专家联名推荐也没什么难度,关德海、吴为民,方文章,这就够了。 难的是怎么才能有报名考证的资格。 “适当放宽条件”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至少你得让考点所在的学校评委组觉得你有“适当放宽条件”的能力。 影响力当然也算,但你要说你是网红……哪凉快到哪待着去! 而且管理的相当严,别说北大了,就算是母校师大,他也根本想不出能找谁,能找什么关系通融通融。 “是不是觉得资格证的事情不好办?” “对!” 何安邦转了转眼珠:“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别人不知道你能力如何,吴教授还能不知道?他就是北大的考古资格小组评委之一,由吴教授推荐,给你个考试资格还不轻松?” “这……这怎么好意思?” “你要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也别挑时间了,就今天晚上!” 何安邦往后一靠,看着桌子上的酒坛笑呵呵的,“我不挑,吴教授也不挑,随便找个苍蝇馆子就行!” 李定安斜着眼睛:“但酒必须得是老酒是吧?” “你就是给我二锅头我也照喝不误……我就是想,考研那么大的事,你说放吴教授鸽子就放吴教授鸽子,表达一下歉意也是应该的嘛……” “合着你连今天晚上的饭钱也不想掏了?” “你就说请不请?” “请!” “那还费什么话?” 第44章 你行不行? 两人打了几次交道,也不知怎么看对了眼,反正关系是越来越好,说话是越来越随便。 开了一阵玩笑,李定安又有些发愁:“吴教授不会答应的吧,我是说出来吃饭……” “别人肯定请不动,但要听说是你请……哦不,听说我在,肯定出来……不信你看着!” 何安邦掏出手机,当即打了过去,听着两人对话的语气,李定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读研究生的事情上面去了? 感觉有坑…… …… “不巧,吴教授这几天都有应酬,订到周五吧!” “订哪,要不陈府宴?” “别,那地方就是吴教授敢去,我也不敢去……就全聚德吧,好吃还实惠!” “好,那就周五晚上七点?” “可以,到时我们直接过去,菜你看着随便点……正好我要出去一趟,你回哪,送你!” “你这车太次……我放着价值几百亿的高精尖超科技的豪车不坐,坐伱个破奥迪?” “还得是你……第一次听到把地铁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两人边开玩笑边出了博物馆,何安邦去办公室,李定安去地铁站。 都出了广场,他才想起来,忘了问何安邦,应聘专家组都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有格式模板,你去文保院办公室,我让他给你下载一份。” “好!” 打完电话,李定安又回了博物馆。 找人问了问,文保院办公室还在之前的行政楼。 刚到门口,里面传来训话的声音:“舒静好,这可是部里下发的文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能弄丢?” “这周已经是第几次了……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一挨椅子,不是在打磕睡,还是在打磕睡,就没有不犯迷糊的时候?” “你晚上干嘛了,抓贼了?” “对不起,主任!”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算了,你先出去吧……” 女孩低着头出了办公室,不知是没留心外面站着个人,还是有些恍惚,就那么直愣愣的撞进了李定安怀里。 我去,这规模…… 李定安忙扶住她……当然,扶的是胳膊。 “啊……对不起……” 女孩抬起了头,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李定安,又蹲下捡着文件。 只是一瞬间,却给李定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女孩很漂亮,皮肤也很白,就是黑眼圈有点重。捡文件的过程中,她足足打了三次哈欠,一看就是没睡醒。 捡起文件,又匆匆道了一声歉,女孩快步的离开。 看着高挑的背影,李定安若有所思: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思索间,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李定安才敲了敲门。 “你好,我叫李定安……” “噢,李老板,馆长刚打过电话……也是不巧,电脑出了点问题,得找技术人员恢复一下……你看,最迟下午上班,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没关系,又不急着用,我留个QQ号,恢复了之后给我发一份就行,麻烦了!” “不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您客气!” 客气了两句,李定安出了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之前的那道身影。 個子很高,至少有一米七,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和牛仔裤,两条腿像是用尺子划过,忒直! 女孩正对着角落,面前是个不锈钢的垃圾筒,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她在抽烟。 再一细瞅,额头顶着墙,眼睛闭的紧紧实实,一道涎水扯着丝,从口角滴了下来。 他都惊呆了:这样都能睡的着,你是睡神吧? 下意识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李定安悄悄的下了楼…… 出了博物馆,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对付了一口,李定安又回了潘家园。 …… 荣古斋! 任志荣悠哉悠哉的晃着躺椅,又往对面瞅了瞅。 老残居的店门外,李定安坐着把藤椅,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机,不时就会“哈哈哈”的笑一声。 总有让你哭的时候! 任志荣冷笑一声,进了店里掏出手机。 “小宋,哪呢?” “还在摊上守着……也是怪了,那小子两天没来了?” “别急,才两天而已!” “急倒是不急,就是有点拿不准。任老板,我打问了一下,这小子来的时间虽短,却从没走过眼,感觉有点真本事!” “他再厉害,能厉害的过吴为民,能厉害的过华山论剑?” 任志荣往对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可是让专家组都打过眼的东西,所以你放心往高了要……” “他要不上当呢?” “那就再寻摸……我就不信了,还真就没有能蒙的住他眼的东西?”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任志荣又往对面看了一眼,咬住了牙:老子非报了这个仇不可…… …… 日上中天,正是最热的时候,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李定安躺在藤椅上,惬意的呷着茶。 今天睡了个懒觉,快十点才起来,倒是来了潘家园,不过他再没有去转摊。 问关承明要了把椅子,坐到门口后,他又顺手打开了直播间,看粉丝们天南地北的乱侃。 都是一帮沙雕网友,本来好好的讨论着一件事情,但不出十句就歪楼,还巨搞笑。 正在傻乐,听到里面的店员喊:“李老板,东西送过来了!” “好!” 他一骨碌翻起来,快步走了进去。 茶几上摆着两只礼盒,每盒里面都放着一支像是树根的东西:五十年的老参。 东西不大,主茎也就七八公分,但须却很长,近有二十厘米。 颜色褐黄,味道不是很浓,只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就这么两支,就要六十万,而且还是托关德海的关系,不然都拿不到手。 这是最后一样,回家的礼物算是齐活了。 付完账,他又给雷明真打电话:“我明天回家,你去不去了……怎么去,肯定是坐班车,火车也行……什么,跌份?那你开车来吧……” 挂完电话,李定安又打给何安邦:“领导,别忘了晚上七点全聚德……你就得两斤,你行不行?” 第45章 挨了一巴掌 挂了电话,李定安提着老参回了出租屋。小睡了一会,差不多四点半,他才提着四坛老酒出了门。 叫的是网约车,却等了快半个小。李定安就想,该得买辆车了。 不,要买也是先买房。别的不说,以后收的东西越来越多,放出租屋也太不安全了。 嗯,从老家回来就买…… …… 晨风清凉,树枝上长出零星的嫩叶儿,挂满了细密的露珠。 一辆顶着小金人车标的越野稳稳的停在了小区门口。 看着雷明真从车上下来,李定安瞪圆了眼珠:“你敢不敢再骚包点?” “你懂什么?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现在好歹也是几百万的身家,让我开个破车送你回去,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份。” “那雷叔开什么?” “他就没开过……买回来第二天就后悔了,说是太高调,再没坐过。要不是我毕业,这车还在车库里吃灰……” 雷明真又努了努嘴,“要不你也搞一辆?” “快省省吧,裴太后还不把胳膊给我撅了?” “也对!” 打开后备箱,两人往车里搬着东西,当看到箱子里只剩四只酒坛时,雷明真一声怪叫:“李犟犟,不是说八瓶么,怎么只剩一半了?” “请吴教授和何馆长吃了顿饭,一人干了俩……” “这两人挺能喝呀?” “酒量也就一般般,是坛子跑酒,一瓶也就剩个七八两。” “这也一人一斤半了,还一般般?听着伱多能喝似的……幸亏我早有准备,看到没?” 雷明真献宝似的指了指后备箱的角落,“盏记的燕窝,正宗的冻顶乌龙” 不管是哪一样,都不便宜,李定安斜着眼珠:“又是你从雷叔那顺的?” “屁,是老雷亲自让我妈准备的,还说让我以后少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多跟你学……我也觉得天天泡夜店没什么意思,确实得向你靠拢……” “你是觉得交际花没什么意思了吧?” “不愧是兄弟,还是你懂我!” “滚!” 两人斗着嘴,小车驶出了小区。 刚上车,系好了安全带,李定安就靠着椅背打盹。 “干嘛了,昨晚上一条龙了?” “少胡说,那两位都是正经的文化界的前辈,十点不到就散了!”李定安打了個哈欠,“我是心累!” 要捡漏赚钱,还要直播赚技能点,还得应付人情来往,更要开动脑筋对付裴太后。如今又多了一项:读研! 雷明真一脚刹车:“什么玩意?” “你好好开车,少一惊一乍的!” “我惊个毛,红灯看到没……不是,你明明弃考了呀?北大你家开的……” “你没上过研究生?哦,你真没上过……我只是没有面试,又不是分数不够却暗箱操作插了队?只需要根据学校流程递交说明材料,说明没有面试的原因,学校就能补录…… 我发愁的不是这个,而是吴教授要我给他做助理,是真助理,合同聘用学校发工资的那种。当然,得是特殊人才才行,所以学校还得考核……” “我特么……” 那天晚上,老雷说的那些话好像还历历在耳:你信不信,只要李定安想,无论是研究生还是编制,他想考还能考的上…… 问题是这已经不是考了,是别人让他上,他还不想上? 雷明真都不知道怎么骂了: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你以后见了老雷,可千万别提,要不然零花钱都得给我断了!” “噢,对,回来后我就去一趟,好好和雷叔聊聊……” “李犟犟,我弄死你……” …… 到保定一百六十公里,全程走的都是城际高速,刚刚一个半小时,两人就到了小区楼下。 教职工家属院,很普通的小区,正好是周末,一堆小孩疯了似的跑来跑去。 树荫下,几个老太太在斗地主,一群老头围着一个棋摊,争的面红耳赤。 酷炫时尚的库里南开进小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孩叽叽喳喳的围着车转圈,老头和老太太则好奇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哟,老李,你大孙回来了?” “还真就是,这是发财了?” 一听“发财了”,都已下了车提了东西的雷明真又折了回去,拿了几条软中华走向了棋摊。 “各位爷爷好!” 嘴挺甜,然后开始发烟:一人一包! 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李定安尴尬的脚趾头都快把鞋底抠穿了,还不得不挤出笑脸打招呼。 “陈老师,王校长……哦,借朋友的车……” “真没发财……烟也是朋友的……对,就他的……” “我看是保镖吧?嗯,不错,这小伙长的板正,也挺有礼貌,干这行挺合适的……” 发烟的手一抖,笑容僵在了雷明真的脸上。 神特么板正? 李定安差点笑出声:让你恶心我,活该…… 应付了一圈,李定安和雷明真陪着爷爷往家走。老爷子七十出头,但身体很硬朗,和人下棋吵架的时候,吼半个小时都不带停的。 花白的眉毛稍抖了抖,他盯着雷明真瞅了几眼:“小真,就一年没见,咋又壮了一圈?” “嘿哟……爷爷,您还记得我?我还怕您忘了我,特意带了礼物……” 雷明真屁颠屁颠的打开袋子:“正宗的宝岛冻顶乌龙,这盒燕窝是给奶奶的……这两条烟你也拿着,但要背着点奶奶,这些是我送给您的…… 嗯……这个鼻烟壶看到没,可不是玻璃的,而是翡翠,三十万,有人送您大孙,您大孙又专程给您带来了……” 老爷子手一抖,差点没接稳…… 把东西给老爷子,雷明真又搂住了李定安的肩膀: “敢不敢告状了?” “不敢了!” “和老雷同志谈不谈心了?” “不谈了!” “这就对了嘛,咱俩就跟亲兄弟似的,何必伤害来伤害去?所以你给阿姨买了五十万的镯子、给爷爷奶奶买了六十万的老参之类的事情,我待会就不提了……” 李定安使劲给他使着眼色:“你放屁……我什么时候买这些东西了?” “嗯,包里装着哪呀?” “你眼花了……哎哟……” 雷明真还没反应过来,李定安的脖子上先挨了一巴掌。 第46章 孩子大了,好好说 “你哥俩当着我的面串供,当老头子不存在是吧?” 听到五十万的玉镯,六十万的老参,老爷子反倒不急了,稳稳当当的把几个袋子挂雷明真手腕上,“你们先回去,我去叫你奶奶,换身衣服就过来……” 老人拿手指点了点两人,背着手慢悠悠的往自个家走。 雷明真有点懵圈:“咱爷、咱爸,不都和你一伙的么?” “亏你长这么大个脑袋?这下被你害惨了……” 李定安苦着脸,五官扭成了一团,“是不是一伙的,也要分情况好不好?换成伱家,你要突然有了好多钱,一买好几百万的东西,刘阿姨问不问你?” 何止是问? 上次只是提了两坛老酒回去,老雷和老娘都跟审贼似的。 自己这属于是不打自招,不,没问就招……完了,李犟犟这下是真惨了…… 裴淑慎下手有多狠,雷明真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大一第二学期,文学院闹出教授潜规则女学生的丑闻,李定安带头抗议,系里想尽了办法都不起作用,只好釜底抽薪,把李如英和裴淑慎请了过去。 好家伙,就在宿舍里,裴淑慎亲自动的手,塑料的衣服撑子抽断了仨! 不过李定安也是真硬气,愣是没松口,逼着学校开除了老师。 要不怎么叫李犟犟? 从那以后,雷明真就认定了李定安。 也是从那以后,雷明真对裴淑慎就有了几丝心理阴影,一见她,就跟幼儿园的时候见到了保育老师,乖怂乖怂的: 她打是真的打,戏也是真的演,刚出学校,扭头就去了教育部:省级特级教师真人匿名举报,多少还是有些份量的。 这母子俩都是狠人,不怂不行……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硬挨!” 雷明真把胸口拍的“绑绑响”:“放心,哥这么大身板,就算护不住你,也能替你挨几下!” “这可你说的?” “当然……” …… 刚进楼道,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越往里走,香气就越浓。 李定安稍松了口气,轻轻的响了两下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裴淑慎下颌轻扬,柳眉微挑:“哟,李老板,你还知道回来……嗯,小真?” 雷明真腰一勾,脸上堆满了笑:“阿姨好,感觉您又年轻了!” 他觉得,任何赞美女性的词汇用来形容裴淑慎的美丽、知性都不过份,永远都是那么优雅,永远都是那么雍容。 “真会说话,先进来!” 普通的两室一厅,装修的简简单单,家具也普普通通,但格外的干净整齐。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听到动静,李如英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戴着眼镜,和李定安如出一辄,文文静静,虽然快五十了,依旧能看出年青时英俊帅气的影子。 他扬了扬手里的锅铲:“小真也来了,先坐。李定安,桌子上有烟,茶叶在抽屉里……” 根本不用李定安动手,裴淑慎已经泡好了茶:“你们先坐,我进去帮忙!” 两人放下东西,瞅了瞅摆的满满当当的餐桌。 鸡鸭鱼虾,牛羊排骨是样样不缺,一只盆里还盛着一只大甲鱼。 “挺丰盛啊,看这样子,不像是三堂会审的模样?” “你懂個毛,这是老李家的传统!” “什么?” “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打!” “啊?那待会爷爷和奶奶来了,会不会护着点?” “想什么呢,不帮着一块打就不错了……” 雷明真打了个哆嗦,替李定安默哀了三秒钟。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还能有这么坚韧的性格,真是难为他了…… 也就十分钟,爷爷和奶奶就到了。 老太太很慈祥,一口牙齿依旧整整齐齐,透着满身的书卷气。 虽然时隔一年,但她依然记得雷明真,拉着说了好一会的话。 雷明真这个不要脸的尽拣好听的夸,把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 不大的功夫,菜就上了桌,只闻味道,就惹得人流口水。 不等李定安提醒,雷明真颠颠的拿过来一坛老酒,每人倒了一杯。 裴淑慎笑吟吟的:“李老板,这就是那一坛三十万的酱香茅台吧?嗯,不错!” 李定安刚拿起筷子,禁不住的手一抖,雷明真同样一脸懵逼。 再看爷爷奶奶,还有李如英,神色虽稍嫌古怪,但大体上还是平静的,两人也就知道,家里肯定是看过他捡漏的视频了。 这下好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两人串了一路的供,全白忙活了。 “先吃饭!” 老太太依旧笑眯眯的,先给老爷子夹了一只鳖腿。 …… 不得不说,李如英的手艺超级赞,雷明真吃的满嘴流油,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气氛很是融洽,吃的也很快,也就半个小时。收桌的时候李定安要帮忙,被奶奶撵了出来,让他去泡茶。 正宗的冻顶乌龙,一人一杯,香气飘满整个客厅。雷明真又掏出一盒没色没字,光是白皮纸盒的烟发了一圈。轮到李定安,他却直摇头:“还没学会!” 没学会个毛? 大学四年,自己顺老雷的中华没一百条也有八十条了,自己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难道全喂了狗? 过了几分钟,他就知道原因了。 抽了大半只,也不知奶奶出来找什么东西,更没说话,只是站客厅瞄了一眼。 然后,老爷子和李如英同一时间掐灭了烟头,就跟训练过似的,动作整齐划一。 这气场……雷明真都惊呆了。 说实话,他来李定安家的次数不少,也听李定安讲过,奶奶和裴淑慎不怎么喜欢爷爷和李如英抽烟,但这一幕,真真是第一次见。 奶奶慈祥的笑了笑,又进了厨房。 他瞅了瞅李定安,算是明白了:这家里大事爷爷做主,小事奶奶做主,裴阿姨为辅,剩下的父子俩只有服服帖帖的份…… 又过了一阵,简单收拾了一下,婆媳俩也出了厨房。可能是有苍蝇,奶奶提着个超大号的拍子,在餐桌上拍了两下。 两人坐下后,她又把苍蝇拍放在了裴淑慎面前,脸上笑眯眯的,说不出的慈祥:“孩子大了,好好说!” “妈,你放心!” 第47章 双人以上的混合打,又不是没挨过 看到那足有拇指粗细的塑料杆,雷明真眼都直了,下意识的往里一缩,与李定安拉开了近一米的空档。 王八蛋……说好的替我挨几下呢? 裴淑慎语气轻柔,脸上还挂着笑:“李老板不是买了礼物吗?来,你爸懂的多,拿出来让他看看你都买了什么!” “他也是一脑袋反骨,和李定安穿一条裤子……”老爷子捋了捋袖子,“拿来我看!” 李如英没说话,给了儿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看到这副架势,李定安心里发毛。 早知道,就该空着两只手来…… 他还没动,雷明真“噌”的就站了起来,从电视柜边提起袋子,堆满了茶几。 “爷爷,李叔,这是我爸送你们的茶叶,还说你们去京城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奶奶,阿姨,这是我妈送你们的燕窝,吃了皮肤超级好,我妈还约阿姨,说五一你要放假,一起去逛街……除了这些,剩下的全是李定安买的,我都不知道……” “小真,这些太贵重了!” “不重,前几天李犟犟还送了我爸两坛老酒……” “应该的,伱上学的时候帮李定安那么多……” “就是,他带女朋友去旅游,骗你们说是在打工,还得我给他发工资……” “你放屁,那是我帮你做作业挣的……” “啪啪……你给我闭嘴……” “妈!” “啪……一个多星期就赚了几百万,我哪敢让你叫妈!” “嘶……赚钱还有错了?” “赚钱是没错,但你那是赚钱吗,你那是赌!前几年西陵(清皇陵,在保定)保护的不严,有多少人折腾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人家风光的时候哪个不比你厉害十倍?你再问问爷爷和奶奶,你堂叔是怎么进去的?” “他那是倒卖文物!” “科学仪器都有误差,何况是人的眼睛?你怎么保证你每次捡的都是古玩,而不是文物?” “我……” 李定安发现,他根本就没办法辩解。 雷明真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定安赚了那么多的钱,却要瞒着家里,跟做贼似的? 原来家里有人因为这個出过事…… 爷爷叹了口气:“咱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如果只是爱好,你想陶怡情操,这无伤大雅。如果把捡漏当职业,没人会同意,包括你爸。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不想待在京城,那就回来,复习一年,无论是考公还是考研,或是考教师编,你自己选。” “爷爷,我没想捡一辈子的漏,不过是碰上了。研我肯定读,编也说不定能解决,不信你看……” 李定安飞快的打开手机,“这是吴教授聘用我为教研助理的聘书,这是我准备向研究生学院提交的说明资料……下周,最迟下下周我就会去报道……” “还是北大的吴湘吴教授?” “对,爷爷你应该也看了视频,我和他是在潘家园碰到的……昨天晚上还一起吃的饭……” “真的假的?” 李定安是她生的,不要太了解:一百斤骨头里有九十九斤是反骨。裴淑慎一脸的不信,“你之前面试没去,他还能要你?” “这次不是读近代文学,而是考古,吴教授也有相关课题,同样权威……妈你也看视频了,你要是吴教授,这样的学生收不收?” “也不知道你从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的本事?”裴淑慎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那学校里呢,还能为你一个人破例?” “我有医院的诊断证明,是真的因伤病缺席,怎么能是破例?当然,也可能会有意外,但吴教授答应,如果不能补录,今年招生会给我推免资格……” “啊,那几天你真病了?” “你只知道顾你的学生,什么时候管过我?” 裴淑慎错了错牙,又提起了苍蝇拍。 战线联盟已瓦解,李定安哪还会站着不动。他呲溜一下躲到了老太太背后:“奶奶你看……”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病了怎么也不说?” “病的不重,怕你们担心……” 不是不重,而是压根没病。当然,抑郁还是有一些:任谁发现自个的手机成了精,估计也会怀疑自己是幻视、幻听,更甚至是精神分裂…… 爷爷一锤定音:“那就先交资料,不能补录再考……” 家里这一关算是过了,李定安猛松一口气:“那钱呢?” “我和你奶奶都有退休工资,你爸你妈也不需要,但也不能由着你自个花,这样……” 爷爷沉吟了一下,“五一让你爸和你妈陪着你,先在京城买套房子,剩下的你自个决定……” “我想在咱们市里买套别墅,就悦山湖,依山傍水,环境好,离图书馆和我妈的学校都近,爷爷奶奶也搬过去!” 老爷子大手一挥:“反正我不去,你奶也不会去!” “我和你爸也不去,你想买就一个人住!” “那……好吧,我再买辆车!” “随便,只要不做犯法的事,你买飞机坦克都行!” 老爷子揉了揉腰,站了起来:“我和你奶先回去了,晚上你奶包饺子,和小真一起过来。” “好的爷爷……” 李定安和雷明真把老两口送下了楼。 …… 两人提着东西跟在后面,李定安边走边踢雷明真:“你丫上辈子绝对是汉奸投胎,什么都说?” “废话,就这架势,我也得能扛的住啊?” “你等着,我回去后就和雷叔谈心!” “怕了你不成?大不了我主动交待,今晚就给老雷同志打电话坦白。” 李定安愣了愣,好久才说:“说你是汉奸,都有点侮辱这两字了……” “过份了啊!”雷明真翻着白眼,又悄悄的问:“你家挺民主啊,几百万,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李定安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这哪是民主,纯粹就是散养:有本事随你折腾,没本实就老老实实听安排。但只要敢干出格的事,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李氏家风。 双人以上的混合打,李定安又不是没挨过? 第48章 压力很大 “妈,我送你到学校门口吧。” “停路口就行……路上开慢点!” “知道了!” “阿姨再见!” “再见……小真,帮我看着点李定安!” “阿姨您放心,一有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这王八蛋当叛徒当上瘾了? 李定安斜眼瞪他,雷明真却浑不在意,一副得了尚方宝剑的模样:“看什么看,开车!” 看着轿车远去,裴淑慎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嘴角勾起月牙儿一般的弧度,脸上洋溢着明艳的笑,像绽开的白玉兰。 李如英的性情看似恬淡,那是老爹老娘再加老婆教育了几十年硬掰过来的。既便快五十了,偶尔还会冒出一丝烙在骨子里的叛逆。 李定安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敢给他点笑脸,他就敢翻江捣海。 裴淑慎能怎么办? 说是散养,又怎么可能不管,不过裴淑慎一般都是冷眼旁观,但凡计较的时候,保准是他快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的时候。 还好,李定安没有长歪,而且越来越优秀,优秀到铁中铮铮,优中佼佼。 而她每次都只会在李定安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笑。 就像现在…… “裴老师?” 一声轻唤,将裴淑慎拉回现实。 “冯老师!” 是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妆画的很浓,穿着纱制的碎花裙,镶钻的高跟鞋,没有穿袜子,脚面上的血管异常清晰。 看了看树梢上刚刚冒出尖的嫩芽儿,裴淑慎止不住的打了个寒战,裹了裹风衣的领子。 冯老师朝着轿车远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这车快上千万了吧,还是京牌,是裴老师的朋友?” “是我家小孩,顺路送我来上班。” “是李定安吗,记得他是去年毕业的,这才半年,就开上了这么好的车?” “车不是他的……” 抬起头,发现冯老师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裴淑慎的笑容也淡了许多:“他借朋友的,不过正准备买!” “朋友都开这么好的车,那他也不能太次了。” “差不多。” “买了车,就该买房了,是准备买在京城吧?” “嗯,差不多!” 又是差不多……知道京城一套房多少钱? “是挺厉害的。”随口敷衍着,但随即,冯老师的瞳孔一缩,“裴老师,这手镯这么透,都能看的清手腕……这是玉髓……不对,这是翡翠,还是冰种,要……要六七十万啊?” “不知道!”裴淑慎依旧风轻云淡,“儿子买的!” 儿子……又是儿子? 你儿子就是中了五百万,也不敢买这样的东西。 肯定不是她老公,她家里的钱加起来,可能都没这么多。 哪能是谁,总不会是刚才开车送她来学校的人? 正在心中疯狂的八卦,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刹车声,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几乎和裴淑慎从一张模子里拓出来的脸。 “妈,你手机落车里了,要不是给你打电话,我都发现不了!” “噢,真忘了……打电话什么事?” “就房子的事……我现在住潘家园,离学校太远了,所以我想,房子就买学校边上算了。” “五道口啊?”裴淑慎想了想,“也还行!” “那我就不等五一了,临时找房子也麻烦!” “也别等我和伱爸了,反正是你住,你喜欢就行!” “那好,赶五一肯定能装修好,味也散的差不多,你和我爸来了正好能住!” “你看着办吧!” “哦,差点忘了……”李定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镯子的发票给你,咱们市里就有他们的分店,可以免费保养!” “知道了,回去吧!” 裴淑慎淡淡的点头,接过发票,装进了包里。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冯老师看的异常清楚:五十二万。 发票抬头是李定安…… 汽车再次开动,已然看不见尾灯,冯老师却一动不动,像樽望夫石。 镯子真的是她儿子买的? 不但要买房,还要买到五道口? 冯老师的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 但那一长串的零,就像一根根刺,扎进了她的眼睛里…… “快上课了,冯老师不走吗?” “哦……走!” 冯主任快步追上裴淑慎,“李定安在哪里上班?” “北大,吴湘吴教授的助理。” “啊?他读的不是首师吗,而且才刚毕业,怎么就能给吴教授这样的著名学者当助理?” “只是兼职,主要还是读吴教授的研究生。” “……” 冯老师娇躯一晃。 这得有多优秀,才能在读业内大拿的研究生的同时,再领一份不菲的工资? 嗯,不对,再是牛,牛的也是吴教授,即便是助理,也不可能买的起五十二万的翡翠镯子,更遑论几百上千万的房子。 裴淑慎的家庭条件是不错,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裴老师家这么有钱?” “有是有点,但至多也就够买個卫生间,是他勤工俭学赚了点,买套小户型应该是够了……就是没什么礼貌,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 裴淑慎轻轻的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记得他去年还见过你,可能是冯老师变化太快,他没认出来。” 明知道裴淑慎在讽刺她多管闲事爱八卦,所以老的快,但冯老师却顾不上生气。 她觉得像是在听笑话:“什么样的勤工俭学,能在五道口买套房子?” “和考古有关……冯老师如果经常看视频的话,就能搜的到。你别搜李定安,你搜吴教授……” 冯老师压根就不信,飞快的拿出了手机,输了“吴湘”两个字。 跳出来的,却是一条鉴定古玩的视频,还是视频官方号整理发布的:“名师出高徒,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 只能看到吴教授,但听视频中另一位说话的语气、腔调,和刚才开车过来的李定安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她又打开相关链接,光是标题就让她风中零乱。 “首师毕业生潘家园捡漏,不到一周狂赚六百万。” 视频中,依旧是李定安的声音…… …… “真买五道口?” “那还能有假的?” “买那多闹腾啊,还不如来巩华城,又有森林公园,又有榆树河,山清水秀的。” “然后我每天上班坐两班公交,换三趟地铁,对吧?” “废话,买车啊?” “那就开车半小时,堵车两小时……倒是离你家公司近了,但我又不在你家公司上班,得多缺心眼,和你做邻居?” “这你人真没劲!”心思被点破,雷明真却一点都不脸红,“那什么时候去看房?”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赶在去学校报道之前把装修的事也定下来,不然不好请假。” “那我给老雷打电话,让他问问,看哪家有现房,问好了咱俩一起去看!” “好!” “那你现在去哪?” “回房子吧,回了一趟家,感觉挺累的!” “那就休息一天?” “嗯……休息一天!” 本来是打算去看房的,但想到雷玉章认识熟人,也就没必要一个楼盘一个楼盘的转。 请他帮忙问一下,看哪一家有现房,到时直接去就行…… “那你送我回出租屋!” “行……那晚上呢?” “晚上……当然是睡觉!” 雷明真眨了眨眼睛:“要不带你去工休见识见识?” “呵呵!” 李定安冷笑,“有多远滚多远!” 倒不是他假清高,而是压根没这个心思。 知不知道五道口的一套多少钱? 但凡够一家五六口住的,少些也得两千万。 他卡里的钱,还不够卖三分之一。 所以,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第49章先拿下再说 回了出租屋,把家里带来的东西稍归拢了一下,李定安安安静静的歇了一天。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亮没多久,他就晃晃悠悠进了潘家完。 同一时间,任志荣也收到了短信…… “李老板,转着呢?” 有人认出了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李定安笑笑:“对,生意好啊!” “马马乎乎!” 旁边有人问:“这谁啊?” “就捡了老姜雕母的那位!” “哟,这么年轻?” 这位摊主想起来他是谁之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来,李老板,过来好好瞅瞅,要有漏,你随便捡……” 扯淡。 都忙着做生意,整天抱着手机刷视频的毕竟是少数,市场里知道李定安在网上有多火的暂时还不是很多。但当时他捡雕母,被人拍了视频发到了市场群里,所有商户都是当笑话看的。 当然,之后也就知道了这位虽然年轻,却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摊主喊他捡漏是假,把他当活广告才是真。不看雕母老姜和经石胖子的生意都火成什么样了…… 大致瞅了一眼,李定安抿嘴笑笑:“我再转转!” 好家伙,整个摊上没有一件不是生鲜货…… 就这样边转着边打着招呼,走过了七八个摊位,突然又有人叫他。 “是李老板吧……知道您眼力好,你要方便,能不能给看看?” 是個专卖瓷器的摊,叫他的就是摊主,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摊前蹲着个穿绿棉大衣的男人,相貌老实巴交,标准的乡下汉子。 他双手紧紧的捂着大衣,胸前鼓鼓囊囊,一看就揣着东西。 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大都是摊主收货的时候有点看不准,但又觉得有赚头,保险起见,就想找个经验更丰富些的给掌掌眼。 早就决定走的是鉴定这条路,李定安也没推辞,走了过去:“好,那我就看看。” “你也要看啊?” 男人咧嘴笑了笑,掀开大衣,从怀包里掏出一件瓷器。可能是个生手,他单手往外一伸,把东西递到了李定安面前。 李定安没有接:“师傅,你放地上我再拿,不然我接不稳摔了,算谁的?” “哦……对对……” 男人局促的把东西放到了摊上,却是件残器,像是什么大物件的底座。 边角的断茬上有残留的青花,釉面乳润,发色透亮。下底平滑,多砂无釉,瓷茬稍稍发黄,看着像是有了些年头。 还印着篆书底款:永乐年制。 仔细看,还真像是大明官窑青花大缸的底座,原件绝对要比那只鬼谷子下山罐还大。这东西如果是真的,光凭底上这枚款,就能值个三四万。 看了一阵,李定安才上手摸摸。 本就学过明代瓷器鉴赏,所以根本不需要技能点,稍微一看,就能断得出来:真的。 然后问摊主:“怎么谈的?” “要价两万,倒是不贵,就是有点拿不准!” “嗯!”他点点头,“能赚点!” 意思就是真的。 “谢谢您李老板……你别急着走,我先把东西收了……” 这是要给他点报酬的意思,李定安却摆了摆手:“你忙伱的!” 他正要站起来,汉子又从怀里一掏。这次把袋子也拿了出来,看形状,东西挺大。 “那这个你们收不收?” 这次学会了,直接放到了摊上。 口径足有五十公分,白边绿面,口大肚圆,青釉透亮。内里乌白,底部无釉也无款,开着个食指粗细的眼儿。 乍一看,像是只花盆,再看品相,好像是清早,也就是顺治到乾隆时期。 在别人的摊上,还是别人的生意,李定安自然不会多话。 摊主拿起来瞅了瞅,却连价格都不问:“普通地方小民窑的,不收!” 汉子愣住了:“这是我祖先传下来的,绝对是皇宫里的东西,怎么成了民窑?” “那就是我眼力不准,你再到别处问问!” “那另一件我也不卖了……” “你这人真是……” 摊主有些无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到哪里问也是民窑……你要不信,就让这位李老板看看……” “他要说这是官窑呢?” “啊?”摊主没想到汉子会这么问,愣了愣,又摇着头,“那我也不收!” 开什么玩笑,不能为了两万的生意,赔几十万进去…… 汉子有些着急,央求着李定安“那老板你帮我看看,这真是官窑的……要价格合适,就连这缸底一起卖给你。” “缸底就算了!” 别人已经谈好了价格,再去拦一道就不厚道了。 他摇着头,拿起了带眼的盆,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这多少钱?” “一百万!” “你也真敢要?” “那老板诚心给个价!” 李定安顺口回应:“这是单色釉,本身价格就要比青花、彩釉低,就算真是官窑出品,也不值一百万,何况你这还没款?但先别着急,我还没看仔细……” 随意的回应着,他又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只缸,因为它的口不是撇的,而是往里收。如果仔细看,口边上好像还有内沿的迹像,所以很有可能是带盖的物件。 再细瞅,又觉得像是花盆。盖因除了花盆,再没其它东西会在底上开个眼儿。 釉面倒是比较细,胎也挺正,足也挺齐,再看缸内无釉的瓷质,不论是质量还是工艺,都属上乘。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一件清早中的官窑物件。 但问题是,他看不出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你要说它是花盆,上面却像是带过盖儿。要说它是鱼缸,底下却又开着眼儿。 而且这两样绝对不是后加的,而是本身就有,也就是出窑的时候就是这样。 还别说,第一次碰到这么古怪的玩意…… 心里狐疑,他放下了东西,漫不经心的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汉子老老实实的回答:“鱼缸!” 李定安顿了下,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大汉。 你眼睛好不好使? 底上开着这么大个窟窿,你告诉我这是养鱼的? “真的是鱼缸,只不过被人把底下的脐给扣了,所以才没款……” 脐? 他诧异的看了汉子一眼。 东西不用再看,他断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就不是什么“扣掉了脐”,就是只眼儿,而且是大缸本身就有的。 他奇怪的是这汉子…… 所谓的脐,指的是在塑造瓷胎的过程中,需要用工具支撑泥胚底部旋转,所以会留下圆形的印记。 但知道这东西叫“脐”的,着实不多…… 你说他懂吧,上来就单手递东西,说他不懂吧,却知道民窑官窑,更知道普通玩家都不知道的知识。 所以……有古怪! “你编也编像一点,开洞的鱼缸,你问问,谁见过?” “我还能骗你?” 汉子微不可察的和摊主对视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过了塑的纸。“这是鉴宝栏目组的专家说的,不信你看……” 是一张鉴定证书,上面写着几行字,大意是经鉴定,这是一件清朝官窑出品的豆青釉大卷缸,用途是养鱼,但因保存不当,底下的脐被人扣了,连款也一起消失了,也就是那个眼形成的原因。 除此外,里面还夹着一张化学检测报告:证明缸内附有鱼类的组织成份,包括瓷质、颜料等各项数据都证明这东西出自清代早中期…… 鉴定结果是残器,鉴定单位是“华山论剑栏目组”,时间是一年前…… 用高科技仪器鉴定古董,李定安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何安邦带着考古队来鉴定石经。 这汉子敢拿出来,这两份报告肯定是真的,仪器也应该不会出错。 这么说,还真是鱼缸,是自己看走眼了? 不可能呀,底上那眼儿那么齐,那么光,百分之一千不是后加的。 既然有眼,怎么养鱼? 还真是奇了怪了…… 李定安不信邪,直接用上了技能点。 随即,眼珠往外一突。 不是定力不够,更不是他眼力不够,他就是再想八百年,或是随便再请一位行家过来,也绝对想不到这东西的用途: 灯! 这玩意哪里长的和灯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再说了,谁见过足有人腰粗,还长的圆古隆冬的灯? 而这只占了一半,关键是下面那价格。 好家伙,何止是一百万? 至少得在后面再加个零…… 惊诧之余,李定安稍一琢磨,心中有了大概的结论:仪器没错,自己也没看走眼。 由此可知,是专家组走眼了,鉴定报告出具的不严谨,所以这缸才没有卖出去。 不管了,先拿下再说…… 第50章 果然 李定安将报告递了回去:“专家都说这是残器,你却要我一百万,完好的豆青釉大卷缸才多少钱?” “知道,大大前年拍的,一模一样的一只,七十五万……这都过去四年了,怎么也该翻一番……”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残器,别说破了洞,就算是豁个小口,价格都得降个八九成。” 汉子一脸焦急:“那老板你给个价,要合适的话,加这個永乐底座,一块卖你了!” “底座我不要。”李定安摇着头,“这缸最多给你十万!” 一听十万,汉子眼中竟闪过一抹喜色,眼睛下意识的就想往过瞟,去看旁边的摊主。 随即他又警醒过来:“这杀价也太狠了,一刀砍到了脚腕子……专家的鉴定证书总不会是假的吧,你再给加一点……” 古玩行当里有一句话:碰到漏的时候至多只能看两眼,再多一眼都是对老板的不尊重……他不逮着伱往海了要价才见了鬼! 反过来同样如此,汉子越着急,李定安越不急。 他施施然的站起身:“那你就卖给专家吧!” “嘿……你这人……” 汉子是真急了,一把拽住李定安的袖子,“十万就十万,掏钱!” 旁边的摊主目瞪口呆,手伸在半空,像是要阻拦一样。 之前还商量好好的,最少卖三十万,但这王八蛋动作太快,想给个眼色都没来得及…… 李定安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老板想拦一道(加价,竟拍)?” 东西就是自个从任志荣那里拿来的,脑子有毛病才会拦一道? 算了,十万就十万吧,多少也算是替任老板出了一口气…… 他装做失望的模样摇摇头:“李老板你随意!” 意思是你给的价太高了,我想提醒你,但你不让……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定安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一出就是个局,还是专门针对他设的局,这两人摆明就是一伙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触发任务? 不管了…… 扫码付了款,汉子喜上了眉梢,李定安的心也落到了实处,不紧不慢的包好大缸,准备先找吴为民给看一看。 而他刚走,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说好的三十万,你特么说降就降?” “再不降人就走了,咱俩连一毛都落不着!” “那怎么给任老板交待?” “我来说……” 他当即拿出手机,拨了出去:“任老板,东西出了,已经拿走了……” “那这十万?唉,好好……谢谢任老板!” “怎么说?” “让咱俩分了!” 汉子喜滋滋的挂了电话,刚要给摊主分钱,冷不丁的往后一看,喜色冻在了脸上。 不知什么时候,李定安去而复返,就站在一米多一点的地方,愣住了一样。 我就说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没有触发任务?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曹洪来了蒙头走,王戎见了也害羞。 到头来,却是有苦无处诉,有泪咽下喉…… 任务:蚀米又折兵! 要求:12小时…… 字越多,是事越大,陆小曼的箱子就是这样,前后各是一首诗,最后把他弄的好不难受。 但反过来再想,再难受,能有任志荣任老板难受? 偷鸡不成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 怕得哭死……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定安呲牙一笑:“忘收鉴定费了!”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摊主,他顺手帮也就帮了。但这位摆明是想坑他,少收他一毛钱,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不尊重。 但没想这么巧,碰到这两人给任志荣打电话。 他恍然大悟,笑得好不开心:“我说谁这么仁义,原来是任老板?” “李老板,你不会是想退货吧?” “放心,规距我懂:钱货两迄,概不退换!” 李定安笑嘻嘻的亮出了二维码,“但同样的,这一行也没有白让人掌眼的规距:鉴定费三百,一分都不能少!” 摊主和汉子对着眼神: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已经知道这是局,十万块更是打了水漂,还笑的这么开心? 三百就三百,谁给不起似的…… …… 等李定安走了后,摊主又拨通了任志荣的手机:“任老板,被这小子发现了……谁也没想到他会打个回马枪?” “东西没退,还夸你仁义……说是要去陶然居找吴为民鉴定,还让我代话,说您要是有空,也过去掌掌眼……” 电话里传来一阵大笑:“好……好……那就去掌掌眼……” …… 直播间一直开着,只不过李定安没时间理会,粉丝刷公屏乱侃,同时也目睹了他收这只大缸的经过。 “这是个局,还是那位任老板设的局?”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是不是又和上次的青花壶一样,看着是套,其实是漏?” “不可能吧,那可是华山论剑开具的鉴定证书,还有检测报告,都不像是假的!” “所以说有点看不明白:证书要是真的,这东西绝对不止十万,根本用不着做局,有的是人抢着要。但要说是假的,凭李摸摸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说不定就是主播打了眼。但钱都掏了,只能含血混着牙往肚子里吞,强颜欢笑……” “走眼的可能性不小,毕竟华山论剑还是极权威的,主播再厉害还能强的过专家组?” …… 刚吃过午饭,吴为民正靠着椅子打盹,听到说话声,下意识的睁开了眼。 李定安双手捧着个东西,用一只装二锅头的袋子裹着,看着像是个大器件。 “李老板,你这是又淘到好东西了?” “摊上收的,请吴老师给看看!” 李定安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取掉了外面的布袋。 吴为民挽了挽袖子,正准备上手,但看到缸底上的那个眼,突然又缩了回去。 更像是不敢置信,忙拿过手电和放大镜,眼都不眨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好几分钟…… 许久后,他才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再看李定安,目光既古怪,又纠结,还带着几分释然:“花了多少钱?” “不多,十万!” 如果按清早的豆青釉卷缸估算,既便是残器,十万也不算多。但问题是,这玩意他就不是卷缸…… “和这东西一块的,是不是还有一张证书?” “对,还有一张实验室的成份检测报告,不过我没要!” 果然! 第51章 扯淡 吴为民愣了一阵,又长叹了一口气:“我说实话吧,你打眼了……也不止是你走了眼,还包括我,更包括华山论剑的专家组!” 华山论剑的专家组他知道,从那张鉴定证书上就能看的出来。但李定安真不知道,这只缸和吴为民还有关系。 “记得是前年秋天,我刚从京城台的紫禁之巅栏目组退出来,有两位客人慕名而来,找我鉴定的就是这东西。 我当时一看,除了没有款,没有一处不像是清早的御窑,再加又有个眼,就断定是康熙至乾隆时期官窑出的豆青釉花盆……他当时问我要鉴定证书,但因为没款,所以我没有出,鉴定费也只收了一半……” 吴为民顿了一下,李定安正听的过瘾,下意识的说:“后来呢?” “后来……就摊上了官司!” 啊,这么曲折的吗? “之后我才知道,那两位客人一个是买主,一个是卖家,卖家还是個跑道儿的(行话,指二道贩子)。从我这回去后,二人就达成了交易,金额三百万…… 也怪跑道儿的贪心,没款的东西硬是被他吹成了康熙御用,说是给皇帝养花用的。买主虽然付了款,但总觉得不得劲,恰逢去年春天华山论剑来京城海选,他就抱着这东西去了。 然后这一鉴定,就鉴定出了问题:专家组也认为这是清早官窑出品,也是豆青釉,但不是花盆,而是鱼缸。因为底上开了眼,所以是残器,价值只有二三十万…… 买主也是个有心计的,觉得我虽然比不上专家组,但多少有些名气,所以他没有直接找后帐,而是花重金又找了一家高精尖试验室……而检测结果一出,全都傻眼了: 瓷质、颜料都对,确实是清早御窑出品,这一点我和专家组都没看错,但缸内却有鱼类动物的组织残留成份。” 李定安心知肚明,却主动凑趣:“真是鱼缸?” “要真是鱼缸就好了,至少还能值个二三十万,也说明华山论剑有眼光!” 吴为民摇头直叹,“除了鱼类组织,实验室还检测出缸底上那个眼是天然形成,也就是泥胚入窑的时候就有,根本不是什么人为破坏…… 除此外,上面还有盖之类的东西,所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鱼缸,说它装过鱼干说服力倒更强一点……” “那就是花盆!” 吴为民翻了个白眼:“你故意的是吧,你见过谁家花盆带盖的?” “哦对,您继续!” “反正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用的,包括我,也包括专家组,更包括实验室……但检测报告一出,买主肯定不乐意,就去找了跑道的…… 你也知道这一行的规距:打眼是你眼力不够,买到假货是伱活该……估计跑道的话说的太直,买主一怒之下,就把跑道的、我,还有华山论剑一起告到了法院……” 真够精彩的? 李定安听的津津有味:“再之后呢?” “还能怎么办,赔呗!东西跑道的原价收回,华山论剑赔了一百万,我没出鉴定报告,所以没赔,只是请买主吃了一顿饭……当然,不是法院判的,是我们主动赔偿,其中什么道理,你肯定懂……” 李定安当然懂。 先不论法院怎么判,这件事如果闹到网上,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当时正是华山论鉴大火的时候,哪敢让这么大的负面新闻放出去? 所以他责任最小,反倒赔的最多,就当是封买主的嘴了。 跑道儿的能照价赔,吴有为请买主吃饭等等,也是同样的道理。毕竟生意都不小,全靠这点名气撑着,可不敢坏了声誉…… 至于买主,只能说是不赔不赚。毕竟高精尖的实验室不是公共厕所,给张毛票就能进。那多出来的一百万也就刚够检测费用。 但不管怎么说,李定安都挺佩服任志荣的。为了坑自己,也不知费多少功夫才把这东西寻摸来。 …… 看他默然不语,吴为民又叹了一口气:“不要灰心,不打几次眼,都不敢说入了这一行。你还年轻,就当交学费了!” “我没灰心,因为这东西是真的!” “没必要钻牛角尖!” “吴老师,我真没钻牛角尖……” 他正要解释,门口传来几声大笑:“哈哈哈……听说李老板淘到了好东西,还特意代话,请我过来掌掌眼?” 笑声极其刺耳,再看表情,那幸灾乐祸、那落井下石,都快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吴为民不明所以:“任志荣怎么来了,还是你请的?” 李定安指了指大缸:“他找了两个人,给我设了个局……” 怪不得? 任志荣已经在李定安手里吃了两回亏,估计是气不过,想坑回来…… 嗯……不对? 都知道这是任志荣设的局,你还故意往里钻? “难为任老板了!” 李定安叹着气,“这么稀奇的东西,你也找的到?” “不为难,恰好和货主认识,所以花的也不多!” 任志荣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伸出了一根手指,“就一万……所以李老板要是想反悔也没关系,来,东西给我,我给你退了……” 退,怎么可能? 哪怕这东西是假的,李定安也不会退。 刚刚塑起来一点不败金身的皮,他得吃多少智障丸,才会亲自割上一刀? 更何况,这可是上千万的漏…… 这么一想,眼前的任志荣突然就变的可爱起来。 他满脸堆笑,郑重其事的抱着拳:“辛苦任老板,以后要还有这样的稀罕东西,一定别忘了我……” 任志荣反倒笑不下去了,愣愣的看着他:这不会是被自己气傻了吧? “二位稍等,我打个电话!” 李定安也没避讳,当着两个人的面拨通了何安邦的手机号,叮咚几声,电话接通: “领导,我淘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东西,你肯定感兴趣,要不过来看看?” “是瓷器,电话里说不清楚……” “对,潘家园,在陶然居……好,我等你!” 任志荣瞪着眼睛:这小子疯了? 敢给何安邦打电话,既便不是馆藏级文物,也得有相当深厚的文化和历史意义,说直白些,至少得是名垂青史的名人用过的。 但这东西连来历和用处都不知道,有个屁的意义?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前两天的那只青花壶,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李定安的眼光再好,还能好的过吴为民,好的过国内顶级一流的鉴定专家组? 吴为民又盯着李定安,看了好久,才把目光挪到大缸上:怎么看,也看不出这缸哪个地方有值得请何安邦过来一趟的价值。 他捅了捅李定安:“别藏着了,你肯定看出了什么,说一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 李定安叹着气,“这是贡瓷,简而言之,就是皇帝御用的东西!” 任志荣“咻”的一口凉气:扯什么几巴蛋? 第52章 说明了一切 “这要是贡瓷,我把它吃了……” “任老板,你想什么好事呢?吃不起的……” 吴为民正惊疑不定,听到这句,“噗嗤”的就笑了出来。 但凡扯上皇帝御用,身价翻着跟头就会往上涨,十倍都是少的。也就是说,这件东西少些也要上千万,任志荣还真吃不起。 “是哪一位?” “乾隆!” “不可能!”任志荣脸色铁青,瞪着李定安:“这要是乾隆御用,我以后见了你绕着走!” …… “连专家都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和用处,怎么到主播口中突然就成了乾隆御用了?” “不知道,但主播敢这么说,应该有几分把握,就比如那天的青花壶,说不定这缸里面也藏着款……” “就不是一回事:这只大缸可是花费重金送到实验室检测过的,边边角角,里里外外探了清楚,别说款了,就是藏根毛也能找出来……” 输出小能手:“哈哈……有没有人打赌?” 迎风三千丈:“我和你赌,我赌李安之看走眼了,输了的倒立爬树!” 我特么……我也想赌李安之输啊…… 愣了好久,他才回:“@迎风三千丈,你个假粉丝!” “@输出小能手,你是真粉丝,那你倒是赌啊?” “粉丝归粉丝,但咱要相信科学!” “呸,科学个毛线,伱个假粉……” 不怪粉丝一边倒的质疑,委实是之前的那位买主是個狠人,竟然把这东西送进了高精尖的实验室? 用任志荣的话说:李定安的眼光再好,能好的过吴为民和专家组,还能好的过高科技仪器? …… 差不多半个小时,何安邦就到了陶然居。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除了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还是全国收藏协会的秘书长。所以他刚踏进门槛,吴为民和任志荣就站了起来。 寒喧了几句,何安邦又介绍着同他一起进来的老人:“这位是故宫的吕教授!” 任何行业都有高低之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站在塔尖。予收藏界而言,故宫便代表着金字塔的最高端,没有之一。 像吕教授这样的人,平时走在大街上,你只当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但当他亮明身份的时候,就代表着知识、学问,以及权威。 所以任志荣心里一咯噔:真是乾隆御用? 嗯,不对! 李定安给何安帮打电话的时候,可没提什么御用不御用,只说是淘了件有意思的瓷器。 所以说,只是凑巧? 但随即,何安邦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听你说淘到了有意思的瓷器,我就想你是不是在直播,打开视频,还真就是。正好吕教授也在,从手机里看到了东西,就一道过来了……嗯,吕教授对御瓷方面比较有研究……” 所谓的御瓷,指的不就是皇帝御用? 任志荣的心直往下沉…… 吕教授也没磨蹭,坐下后就拿起了大缸。 他先看口,又看底,之后摸了摸缸口和底下的孔,最后还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李定安断定系统不会出错,所以神色如常,但旁边的任志荣、吴为民却越来越紧张。 一个代表着是不是又从自个手里走了宝,另一个则代表是不是真的打了眼。 包括何安邦,神情也越来越郑重:这件东西要是真的,故宫里就能多一件稀世珍宝…… …… 看了快十分钟,吕教授才放下手电,摘下眼镜:“东西没问题,乾隆御窑的!” 任志荣有些急燥:“吕教授,这东西进过实验室,我们都知道出自清早御窑,但不知道具体用途。好多瓷器专家也看过,有的说是花盆,有的说是鱼缸,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干嘛用的?” “谁告诉你是常用品了?” 任志荣一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老头说话怎么这么冲? “东西没问题,就是我给你看过的那东西,剩下的不归我管!” 吕教授说了一句,端起茶盏呷起了茶。 何安邦猛舒一口气,脸色又古怪了起来:“这东西……你从哪淘的?” “就市场里的摊上!” “花了多少?” “十万!” “十万……我他……你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何安邦吸了一口凉气,“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知道,不然也不敢给你打电话!” “说说!” 李定安言简意赅:“灯!” 一听灯,连吕教授都顿了顿,一脸好奇的看着李定安。何安邦更是挑起了眉毛:“不可能!” 一是造型怪,二是用途奇特,三是没有面过世,最关键的是,这是个残器…… 不对,不能这么说,这东西没破,相反保存的还极好,但它只是一件器物的四分之一。 所以除非见过器件的全貌,没人能认出这东西的用途,包括他这个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 直播间里也炸了:“高半米,粗半米的灯,谁见过?”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你要说这是皇帝的洗脚盆我都认了,但你说这是灯?” “确实有点离谱,不看何副馆长都说不可能?” “这要不是李安之,我早开骂了……” “那你倒是骂呀!” “脸被打肿的次数太多,有些怵……” …… “不可能!”任志荣的头摇的像波浪鼓,“吕教授刚刚才说这不是常用品,你却说这是灯?” “因为这是长明灯,不是给活人用的!” 李定安拿起了大缸,又翻了过来,变成了口下底上:“你不能正着看,得把它反过来……这个孔看到没有,灯芯就是从这里伸出来的,上面应该还有东西,大致是接油的盘或是座,这是灯头……” 他又指着下面的口:“看这里的沿……试验室检测说这东西应该有盖,其实不是盖,而是另一口缸……两口缸合在一起,用胶密封,就是灯腹。 除此外,外面还有一只更大的缸,里面装水用来冷却灯油,算是灯罩……所以严格来说,这一件只是长明灯的四分之一……” 他顿了顿,似是在回忆:“任老板专业做瓷器生意,想必听过从万历墓中出土的长明灯就是一口大青缸……但明朝的烧瓷技术和安装技术不如清朝,所以设计的没这么巧妙……” 任志荣瞪着眼睛,还是不敢置信:“但何馆长说:不可能……” “我说的是他绝对认不出来!” 何安邦又是佩服,又是狐疑,“你也别听他胡扯,定陵中确实出土过长明灯,但只显著于文字,连照片都没有拍过。故宫中收藏的乾隆长明灯只是残器,所以别说照片,就没有向外界发表过一个字。 所以我才想不通,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又怎么知道,剩下的那四分之三在故宫里?” 李定安确实没提故宫不故宫,但他能给何安邦打电话,就说明了一切…… 第5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定安想了想:“这盏灯拍过照片,也发表过……我指的是故宫里的四分之三!” “发没发表我不知道?” “真发表过,不信你问吕教授。” “不用问吕教授,你给我指出来!” “文物出版社第一届委员会成立,故宫里所有的物件都拍过照,上过《文物》杂志……当时的书记是王方子,总编是履方……” 何安邦愣住了。 这些全是文物界的前辈,在他听来,个个如雷灌耳,但外界却鲜有人知道。 嗯……第一届文物出版社委员会成立是哪一年? 1976……那时的何安邦,嘴里还叨着奶嘴…… 他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吕教授:“真出版过!” “确实出版过!”吕教授歪着头,看着李定安的眼神很是怀疑,“但出版没多久,就被收缴焚毁了!” “哪能收的尽?”李定安笑了,“我恰好就看过一本,应该就是当时漏掉的……” 他看过个毛! 这当然是用技能点鉴定过之后,系统附赠的。所以说,有时候还真不能嫌技能点贵,贵有贵的道理。 …… 何安邦很想爆粗口:你才几岁,就这么博学的嘛,连禁书都看过? 任志荣目光呆滞,脑子里直接放空:“还是不对……为什么检测说,缸里有鱼的组织残留?还有,没款没字,什么标识都没有,谁敢说这是乾隆墓里出来的?” “但凡帝王墓中的长明灯,大都用的是鱼油,所以别说组织残留,再用点心,连什么鱼的基因都能测出来。至于无款无字……”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这是灯腹的上半截,留款也只会在下半截的底上……吕教授,应该有的吧!” “当然有……既便没有,只要能和故宫里那件合得上,这东西就是对的!” 任志荣浑身一抖:“那值……多少钱……” 李定安没说话,看了看何安邦。 “放心,这次我不压价,该多少就多少……同样是乾隆御用之物,九龙玉玺的成交是1.5亿。同样出自乾隆墓中,还是乾隆贴身的陀罗尼衾(裹尸布),成交价1.3個亿。但这两件都是好几年前拍卖的,所以我估算这盏长明灯如今大概值两亿。” 何安邦咬了咬牙,伸出了两根手指,“所以给你这么多!” 你这咬牙,是不过了的意思吗? 李定安牙一呲:“也是两亿?” “做梦去吧……残器是什么价格你不知道,就是瓷器豁个口,价格都能跌掉七八成,何况是少了四分之三?最多两千万……” “祝福者”的估价是一千万整,就算这坑爹玩意估价一向比市场价低一成左右,但一千两百万也就顶天了,何安邦竟然给到了两千万? 会不会是在变相的还人情:比如经石,比如陆小曼的箱子……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钱送到眼前却不要的道理。 “成交!” 话刚说完,耳边突然传来“咕碌”的一声怪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嗓子,任志荣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往后栽去…… …… 第54章 不可能 任志荣就像一根柱子,直挺挺的就往地上倒。 吴为民吓了一跳:“快,叫救护车……” 又奔过来两个店员,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 想了想,任志荣动了动手指,又抖了抖眼皮。 已经够丢人了,救护车再“呜儿呜儿”的闪着灯开进潘家园,这人怕是得丢出圈…… 他咬了咬牙,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别……我没事……” “那扶你去医院?” “不用……送我回店里就行……” “唉,好……小王,小朱,送送任老板……” 吴为民担惊受怕的跟了出去,何安邦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位怎么回事?” 李定安大概说了一下与任志荣结怨的经过,两位同时一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东西我先带走,和之前一样,钱最迟明天到账,你记得查收!” “知道!”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吴教授那报道?” “正在走程序,吴教授说好了会给我打电话!” “上点心!” “明白!” 送了这两位,正好碰到吴为民回来。 “人怎么样?” “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头不太好,恍恍惚惚的,估计得好好的缓上几天。” “谁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和你没关系,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确实有点,但这话不能在这说。 李定安想了想:“今天真是麻烦吴老师了,你今天要有空,我做东!” “今天被吓的不轻,我得缓缓,改天吧,但得我请!” 吴有为舒着气,“快两年了,这口气一直窝在心里,都快成了一根刺,总算是吐了出来……” 在古玩行当里沉浮了大半辈子,鉴过的宝不少,但英名险些毁于一旦,并且连用处和来历都不知道的东西,就只这一件。 当知道这东西竟然是国宝级文物,积攒了两年的郁气在一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看走眼了没错,但至少看涨了,比那几位将国宝看成二十万残器的专家组强了不知多少倍。 同样的,他嘴上没说,但对李定安的佩服和感谢已溢言于表…… 李定安点着头,“到时候吴老师打电话就行!” “就这么说定了!” “好,吴老师再见……” 出了陶然居,李定安长舒一口气:这次可是两千万,比之前赚的加起来都要多。 就是这过程…… 唉,只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不然一个说不好,就会成任老板这样。 任志荣又何止是偷鸡不成蚀了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这么一只缸,估计抵他的全部身家都够了。 …… 暗暗唏嘘,他先看完了故事。 故事不长,大致讲的是孙殿英和手下盗墓的经过。 当时,这只大缸被一位连长藏了下来,兜兜转转近百年,最后到了任志荣手里。 然后任志荣又“送”给了自己。 也是运气…… 暗自欣喜,又看了看技能选项,李定安的眼睛一亮。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两千万的漏可不是白捡的。 清代瓷器鉴赏直接跳到了lv3. 更让人高兴的是,这次是五個选项,而且是五选二,除了“枪法”这种近似开玩笑的技能,最下面还有一项:全品类鉴定技能十点,吐血优惠,一点十万。 哈哈,真便宜。 学…… …… “刚才主播说这是灯,我是打死都不信的:哪有这么大的灯?但没想到,它还能更大?按主播的说法,加上灯罩后,这玩意绝对超过汽油桶了。” “不只是大的问题,问题是任谁看,也不可能把一只圆骨隆冬的花盆和灯这种东西联系到一块。” “只能说主播学的够扎实,不愧是名校出身,也不愧他能考上北大的研究生。而且懂的比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都多,不看何副馆长都震惊成什么样了?” “也是服了,主播完全可以封一个反转之王的称号:高精尖实验室检测出来的东西,到他手里都能反转?” “你还真说错了,实验室检出的数据没一丁点的毛病:鱼的组织残留是灯油,眼儿是插灯芯的孔,边上有盖的沿,不过不是盖,而是另一口缸……” “确实没毛病,但谁能想到?” “所以,任志荣也晕过去了……” “不然能怎么办,留在这里继续丢人?” “也难为他了,连着三次从李安之手里走宝,还一次走的比一次大,搁谁都得晕。” “这已不是走宝的问题,是财神进了家门,却被他连打带踢,硬生生的送给了仇人,要搁我,早都气炸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这样的…… …… 直播间里的网友议论纷纷,李定安也学习完了技能。 之前的闷气自然也一扫而空。 再算算,等博物馆的钱到账,身家彻底突破两千万。 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还等什么? 明天就去买房。 不但要买,还得大,还得地段好,楼层好…… “阿珍,明天有没有时间?” “嗯,开伱的车,先去趟师大,然后去看房……” “对,五道口……” 第54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好的八点,结果到十点,雷明真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姗姗来迟。 “服了你了,敢不敢再晚一点?” “总得让人睡醒吧,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要是有人陪我去,我还用的着叫你?” “你牛!” 雷明真嘴上不屑,其实巴不得李定安天天叫他。他觉得,和死党在一块,比和那些富二代、名媛一起胡混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他发动了汽车:“直接去五道口?” “先去趟首师,要一份在校荣誉记录,明天送去北大,考核的时候也能多点把握!” 雷明真两只眼珠子乱瞟:“你这样的,还有荣誉?” 记忆中,但凡系里发生点什么非官方集会,比如抗议、静坐等等,李定安必然是组织和领头人之一,学校没给他处分就不错了,还荣誉? “我那些奖学金、优秀学生、精神文明奖,全被你给吃了?” 好像还真有? 别的不提,他薅着李犟犟用奖学金请客,就绝不止一次…… “没天理了……伱这样的反动份子也能有荣誉?” 雷明真嘟嘟囔囔,打着方向盘,驶向了首师。 车自然是开不进学校,雷明真觉得四年大学都快上吐了,所以不想进去,李定安让他在车里等,然后一个人进了校门…… …… “兰师姐,好久不见!” “李定安?怎么样,教育局还适应吧?” “哦,我辞职了,上上周辞的,准备到北大读研……” “啊……你又要去读研?” 兰华芝愣了好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为什么就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节奏? 都过了北大的复试,只需要和导师见一面就能入学,他说不去就不去?区教育局都已经调了档案,已是板上钉钉的京城编,他说辞职就辞职? 这一次来,又说是要继续读研,要补录档案,还要做吴教授的助理? 扯淡,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北大你家开的? 惊奇归惊奇,但忙肯定得帮,兰华芝异常干脆:“电子档是吧,发哪个部门?” “研管办!” 噼里啪啦一顿操作,都没到三分钟,她双手一拍:“发过去了,走!” “啊……去哪?” “李定安,半年没来了,你就不想念母校食堂的味道?” “还是算了吧,我怕被师傅和大妈给打出来!” 兰华芝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李定安曾经怂恿许多同学,在文学院的食堂搞过运动。 “师姐,要不去外面?” “我等会还有事,时间来不及,这次就算了……不过你可得好好数数,都欠我几顿了,就没见你兑现过?” “这次一定!” “好,我可记着呢。” 送他出了办公室,兰华芝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忙什么呢?” “刚下班,准备去吃饭,你呢?” “一样……你猜我见到谁了,哈哈,李定安!” “哦,他怎么了?” 于徽音的语气很平淡,但兰华芝还是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还跟我装,十次打电话,有九次保准说不过十句,就会拐到和李定安有关的话题上。 老娘之前在学生会,毕业后在团部,就没离开过学校。而你毕业后就回了沪上,三年不在学校了,有关李定安的情况却知道的比我还多?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丫头思春了…… 本想逗一逗她,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兰华芝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开了窍,别再让自己给吓回去…… “他来调电子档的荣誉资料,说是要继续去北大读研,算是补录生。这都正常,不正常的是,他还没去报道,就要申请补助,而且并不是导师发,而是学校发?”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轻笑:“你在团部是吧,研究生管理的相关规定看过没有?” “废话,研究生也是学生,照样归团部管。” “那你就应该知道特长生和特殊补助啊?” “李定安有什么特长,我怎么不知道……不对,这种补助得导师亲自申请,而且研管办还要组织考核,三年里都不一定出一個……他干什么了?” “他在潘家园,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捡了五件古玩,赚了三千万,而且其中有两件是国宝级文物……你要是吴教授,遇到这样的学生会不会错过,会不会为他申请补助?” 首师文学院就有考古系,兰华芝不要太懂,听到三千万、国宝级文物,她眼睛睁的跟小型灯炮似的:“什……什么时候?” “就从上周开始,截止昨天。我问你记不记得他的那一天,就是他捡第一件国宝的时候……网上就有视频,你自己看……” “三千万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太……太好了……他能赚一个三千万,就能赚两个、三个,甚至是十个……”她激动的舌头都打结了,“我之前好担心……现在终于放心了……” “你担心什么?” “门当户对呀,傻丫头……记住,好男人可遇不可求,遇到了一定要把握住,如果错过了,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 电话里的声音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好好听!李定安的性格有些倔,但脾气很好,人品更是没得说。即便现在提起来,好多老师仍对他赞不绝口。 他现在这么能赚钱,而且能力这么强,又读了吴教授的研究生,以后再差也是知名学者……这样既有才又有财,以后又有社会地位,还年轻帅气性格好的,你到哪里去找?” “我……我知道了……” “你光知道有什么用……” “嘟嘟……” 哈哈……挂了? 真是服了! …… 虽然才是三月中,但中午的温度不算低,等出了校门,李定安的额头上已见了汗。 雷明真开着车窗,手里夹里一支烟,悠闲的搭在窗外。 “怎么这么久?” “碰到兰师姐,聊了几句。” “就以前学生会的组织部长,挺彪悍那娘们?” 李定安一听就笑:“对,就是把你踹下湖的那位!” “那壶不开提哪壶,走了,先去吃饭!” 第55章谁在叫我 吃完饭,两人直奔五道口。具体有哪些楼盘,哪些户型,单价各是多少,又能优惠多少,雷玉章全托人问过,甚至还发了实房照片。 所以李定安的目的很明确:现房,离北大近,大平层,大户型…… 半路打过电话,经理早早的等在售房部门外,远远的看到库里南,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是李先生吗,雷总刚还打过电话,快里面请!” “不了,直接看房吧,A栋C区1606,看这一套!” 好家伙,两百多平…… 经理笑的愈发热情:“好,那就不停车了,咱直接过去!” “我就不去了,得进去歇会!” 吃的有些撑,雷明真扶着肚子下了车,进了大厅。 李定安懒的管他,拉着经理进了小区。 前三期全是建好的,位置比较靠前,后面全用铁皮围着,已经开始施工。 A栋就在一期,下了车之后,李定安先听了听。 施工的动静是有一些,但离着近一公里,燥音不是很大。如果装修做的好,几乎不会受影响。 听了一会,李定安准备跟着经理上楼。 脚已踏上了台阶,听到声后“砰”的一声轻响,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眼睛“倏的”一亮。 美丽的东西总会夺人眼球,风景如此,美女亦如此。 和煦的阳光下,女孩白衣胜雪,五官精致如画,清秀而又自然。微风吹过来,裙摆轻轻的荡,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水仙花,干净的不带半丝烟火气。 擦了粉底,黑眼圈基本上看不出来,眼睛也不再是半睁半闭,相反还很大,人也不再是一副迷糊的模样。 李定安肯定不会认错,这绝对是那天在博物馆见到的,脑门抵着墙就能睡着的那位姑娘。虽然换了衣服,人也比那天漂亮了许多,但哈欠依旧不少。 就走了那么几步路的功夫,就捂了两次嘴,而且眼睛也有点红,一看就是没睡好。 再看后面,一辆八成新的宝马越野,女孩就是从后排下来的。除此外还有三位,一个是男的,三十出头,稍有些发福,脑门有些亮。 另一位四十多位,很有气质,和女孩足有六七分像,应该是她妈妈。 后面还跟着一位穿制服的销售员。 四人两前两后,同时朝着楼门走来。李定安刻意的等了等,准备和女孩打声招呼。 女孩也看到了他,稍愣了愣,好似是回忆了一下,然后展颜一笑:“李定安!” 这一声,反倒把李定安叫懵了。 “我是人大的,学的是考古。你们学校经常请吴教授去讲课,我每次都去听,经常在课堂上见你……” “啊,这么巧?” 怪不得那天第一次见,就觉得熟悉。 “还能更巧!”女孩又笑,“后面有一次去你们文学院蹭饭,正好碰到你带着许多同学在食堂里静坐……不过你们文学院的饭确实难吃,但从那之后,突然就好了许多……” 这能叫突然吗,我差点就背个处分…… 稍有些尴尬,李定安笑了笑:“那天在博物馆,我就觉得你眼熟。” “对不起,那天实在是太困……哦不,太忙,有些恍惚,我也是后面才想起来……” 都能靠着墙睡着了,能不困吗? “没关系……伱也是来看房?” “对,这是我妈妈!” 女孩搂住了女人的胳膊,却对另一边的福态男只字不提。 李定安眼尖,分明看到男人的眼睛中闪过了一抹讥笑。 “阿姨好!” “你好,静好的同学啊,长的真精神……你也准备买房,怎么一个人来?” “我爸妈没时间,我先过来看看!” “噢,那一起进去吧!” 进了电梯,经理先按了五楼,又按了十六楼。 女孩的妈妈有些好奇:“样版房不是在五楼吗?” “是的阿姨,十六楼不是样版房,是现房。” “啊,有现房……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介绍?” 销售员有些尴尬:“阿姨,十六楼是平层,最小的也要两百平……” 项兰的脸红了红,看了看李定安的背影,再没敢说话。 两百平,至少也得两千万以上吧,这年轻人家里这么有钱? 舒静好也很惊讶,盯着李定安:“一套平层,要好几千万吧?” 李定安笑笑:“差不多,不过我就是看看……买不起总能看的起吧!” 女孩迷迷糊糊的点着头,好像相信了:“哦……” 经理没说话,只是扶了扶眼镜:能开得起库里南,还是雷总介绍的,买不起大平层? 别开玩笑了…… 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到了五楼,李定安很自然的打招呼:“舒同学再见,阿姨再见!” “再见!” 看着合上的电梯门,男人若有所思:“你这位同学挺有钱?” 没钱的,能开的起库里南? 楼门口就停了两辆车,一辆是他的宝马,剩下那一辆是谁的,不言而喻。 舒静好淡淡的回应:“可能吧!” 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说话……不对,第二次,李定安有没有钱,她当然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死胖子肯定是盯上李定安了。 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糟了,忘了问他要电话。 不过没关系,待会肯定还要去售楼部的大厅…… …… 毕竟是花好几千万,李定安看的很仔细,问的更仔细,足足半個多小时。 而他越仔细,就证明购买意向越强烈,经理也就越热情。堪称是知不不言,言无不尽,不但夸优点,连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也解释的清清楚楚。 越这样,李定安反倒越满意了。 “就这一套了!” “那今天是先交订金,还是先签合同?” “不麻烦了,直接办吧,全款!” 经理狂喜,眼睛是冒出了光:“好……好,那咱回去,立刻就给李先生办……” …… 下了楼,那辆宝马已不见了踪影,估计已看完回去了。李定安发动汽车,带着经理出了小区。 到了售楼部的楼下,刚要进大厅,他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姓李……李定安……” 谁在叫我? 确定没听错,但扭过头看了一圏,没发现哪里有人。 第56章 你俩在干嘛? 正在怀疑,那个声音又稍大了些。 “你笨不笨?肯定就是安定反过来的那两个字……人很年轻,二十出头,好像首师毕业的…… 车是库里南,车牌号京A******……你好好查一查,这绝对是条大鱼,说不定咱哥俩一次就能实现财务自由……” “今天这个?穷鬼一個,那女人才答应给五十万,而且要等签了购房合同才给……” “不过那小丫头不错,够漂亮,十有八九还是个雏……” “让你尝尝味?行,等哥们玩腻了再说……” 声音断断续续,但连听带猜,李定安已能判断个七七八八。 又顺着声音瞅了瞅,他就看到了之前的那辆宝马越野。窗户开着一条缝,不时有烟雾从车里飘出来,不出意外,应该是那胖子在给同伙打电话。 都听到这份上了,这能是好人? 肯定在打那一对母女的主意,更不可思议的是,连他也盯上了? 好好的来买个房,都能碰到事,李定安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走运,还是倒霉? 他叹了口气:“张经理,你先进去准备合同,我打个电话!” 经理还沉浸的巨大的喜悦之中,耳朵也没李定安好使,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的!”他点点头,进了大厅。 胖子还在打电话,又提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李定安的判断也愈发清晰:这就一诈骗犯,不仅想骗舒静好妈妈的钱,还盯上舒静好…… 别说被这胖子盯上了,自己已经成了他下一次的目标,就算没被盯上,凭着舒静好……不,正义,今天这事也不能当没看见。 他耐心的等,一直到胖子挂了电话,夹了个公文包往大厅走来。 李定安却又装做打电话的样子,低着头往外走。 就像那天的舒静好,走的又快又急,都不带看路的。 然后…… “咚”的一下,胖子四仰八叉的滚下了台阶,包也飞了起来,落到了李定安的脚边。 真真的,绝对不比电影里的慢多少,小偷来了都得喊声佩服:李定安飞快的捡起公文抱,又拉开拉链,在里面一顿乱摸。 什么叫“全品类鉴定”? 意思就是,只要过了李定安的手,他一张纸的成分都能给你鉴定的清清楚楚。 也就十来秒,只用了一点技能点,一包零碎就鉴定了个清清楚楚: 珠串……假的! 戒指……假的! 工作证……假的! 名片……假的! 行驶证、房产证……全是假的? 好家伙,这包里就没一样是真的……不,有一样,是身份证。 不过是过期的…… 也由此可知,这胖子绝对是老手中的老手…… 看了个清清楚楚,摸了个干干净净,胖子才刚刚翻起身。 李定安把包往前一递:“哎哟,大哥,实在对不住……” “你特么……嗯,是伱?” 胖子睁了睁眼睛,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光。 “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小兄弟力气挺大……嘶……”胖子装模做样的吸了口凉气,“就是,就是腰有些疼……” “那我送你去医院?” “应该不用……这样,你留个电话吧,有哪里不舒服,我再联系你。” “行,你电话多少,我给你拨过去……” 双方留了电话,李定安又扶着他进了大厅,然后胖子说没事,让李定安去忙。 等他离开,胖子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不就联系上了么? 只要鱼儿上了钩,有的是办法钓住他…… 看李定安进了大厅,雷明真迎了上去:“看的怎么样?” “还不错,大平层,两百四十平,五室两厅,还是精装修。” “你买这么大做什么?” “爷爷奶奶一间,我爸我妈一间,我一间,以后再生两孩子,不是刚刚好?” 雷明真有些懵:“你考虑这么远的吗?” “一步到位,省的折腾……张经理,不知道再有没有折扣?” “当然有,雷总打过电话后,老板就专门交待过:原价十一万八千八,直降到十万,李先生你看行不行?” 一个电话,就少了五六百万? 既便没这么夸张,但一半的优惠绝对是有的,所以雷玉章这次欠的人情不小。 “行,签合同吧!” 李定安又捶了一下雷明真,“哪天去你家蹭饭。” “为什么要哪天,不能今天就去,我妈天天念叨……” “废话,欠这么大人情,能空着手?怎么也得给雷叔淘点有意思的好东西……” “就你事情多!” 同一时间,经理也打好了合同,全款买房的条款很简单,李定安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签上了名字。 刷完卡,他又往外瞅了一眼,舒静好和妈妈,还有胖子也在休息区看合同。 舒静好安安静静……不对,这是又开始犯困了,下巴一点一点的,分明就是在打盹。 迷糊姑娘,你要是再这么迷糊下去,连人都得被骗走…… 想了想,他借口里面闷,出了贵宾室,在靠近休息区的地方坐了下来。 就隔着两组沙发,胖子和她妈妈的对话很清晰。 项兰看着订购合同,说不出的遗憾:“只有期房,那你和静好结婚怎么办?” “先住四合院,房子建好再搬过来。就是上班有点远,不过我可以先给静好买辆车……” “只能这样了!” “妈,那我就订了……经理,我先交订金,合同改天再来签,交多少?” “如果是订金,交一万以上就行!” 男人豪气干云,大手一挥,“刷卡!” 项兰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胖子刚站起身,准备去刷卡,舒静好突然就醒了,一把按住了合同:“啊,签了吗?” “还没有,只是先交订金!” “这样啊……”她打了个哈欠,“能不能今天就签,要不改天还得来,多麻烦?” “啊?” 男人可能没料到,表情有些懵。 整整一下午,舒静好就没怎么说话,不是在打盹就是在犯迷糊。项兰不论说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怎么突然就发表意见了? “我不是怕你忙,想早点送你回去吗?” “我今点不忙,也不加班!” 不加班? 要是以前,男人绝对很开心:终于有机会了。但现在,他就很怀疑:这是想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事,哥们手段多着呢…… …… …… 胖子笑了笑,站了起来:“好,我去拿身份证!” 男人刚出门,项兰就开始埋怨:“哪天签合同不一样,非要今天订?” 舒静好没说话,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把自己窝在沙发里,又抱起了腿。 腿上的皮肤很白,映着象牙一般洁润的光。人更慵懒,就像只没睡醒的企鹅,呆萌呆萌的: “妈,这两天忙坏了吧,又是看房,又是找酒店,又是看婚纱、礼服、摄影、车队,辛苦你了!” “舒静好,你少夹枪带棒的,快是快了点,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确实挺快的,妈都叫上了!” “不快怎么能行?世光工作好,收入又高,有车有房,还是几千万的四合院,这条件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稍慢点就被人抢走了……” “妈,你就没看到点缺点?” “不就胖一点,脑门秃一点,岁数稍大一点吗?再说也没大到哪,才三十三!” 项兰直叹气,“我倒是想给你找个年轻帅气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就像看房的时候碰到的那位同学,但人家也得能看上你啊?” “妈你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 “他又不在?” “在呢!”女孩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往后一指,“他都听到了!” “啊?” 项兰站起来一瞅,眼珠都不转了。 可不就在那坐着呢,就隔着两组沙发。 这就更尴尬了? 李定安悻悻的站了起来:“阿姨!” 他又看了看舒静好,回忆了回忆。 没错,自个出来的时候,她确实在打盹,之后两人一直背对着,那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 有点看不懂了,这姑娘到底是迷糊还是不迷糊? 李定安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朝舒静好勾了勾手:“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舒静好落落大方,站起来走了过来:“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啊?” 项兰都懵了。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她对象出去才说? 还有女儿的态度:我也有话对你说…… 其实这都还好,关键的是,这两人说话就说话,偏偏要背着自己? 这两人不会是以前……就……就谈过吧? 嗯……你俩干什么呢? 看到两人的越挨越近,几乎脸挨着脸,项兰的眼睛直往外突…… 第57章 亲妈都坑 李定安的声音很小:“你小心点,那胖子是骗子。” 嗯? 姑娘的眼睛“唰”的就亮了。 “你也知道?” 什么叫“我也知道”……不对,你这表情…… “你……你也知道?”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这么困?” “什么意思?” “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得去法院、派出所……用了两个多月,跑完了京城十六个区上百个单位,才查到一点有关那胖子的底细:他就一惯犯,专骗外地女孩……” “那和你犯困有什么关系?” “白天没完成的工作,不得晚上带回宿舍干?” 这回轮到李定安惊讶了,光凭这份毅力,他就得竖個大拇指。 “伱怎么不报警?” “证据不够……这胖子非常小心,两个多月了,我才录到一点他和我妈妈不多的通话和语音。问了律师所的师姐,说是还不够定罪。” “那怎么办?” “等我妈上钩啊……”女孩又打了个哈欠,“只要我妈把卡给他,证据就够了,我再报警……” 李定安都呆住了。 这闺女可以,连亲妈都坑? “不然怎么办?我妈太实诚,不让她记住一次,还得被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除了佩服,李定安再无话可说。 “待会你放心报警,我这还有证据。” “真的?” “骗你干嘛!” “那好,完了我请你吃饭……嗯,他进来了,我过去了……” “好!” 胖子捏了个身份证进了大厅,李定安觉得坐这太扎眼,准备去贵宾室盯着。 刚转过身,看到雷明真躲在柱子后面,勾着腰,歪着头,光露着眼睛以上的部分,就跟给做贼的放哨似的。 “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啧啧……没看出来李犟犟,你还有这爱好?” 雷明真直起了腰,一脸的意犹未尽,“这是丈母娘陪着小两口来看房的吧,你也真可以?人家对象刚离开几分钟,你就当着人家妈妈的面撬墙角……你就没看她妈妈看你,就跟看贼的一样,差那么一丝就冲过来了……” “我撬你妹!” “我要有妹还用的着你撬,老雷敲着鼓就给你送过去了……不过这女孩真够漂亮的,连首师都少见,就是有点呆……” “呆个屁,人家比你都聪明,正在智斗罪犯呢。” “什么意思?” “那胖子不是好人,进去说……” …… 八十二平的户型,不算小,也不算大,每平九万。 男人办的是按揭,只交了三成的房款,也就是二百二十万。 交了钱,又看着销售员开了收据,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落了地,项兰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张银行卡:“世光,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原本准备买好了房子,给你们装修时用的……” “妈,这怎么好意思?” “之前就说好的,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不多,就五十万,你别嫌少……” “怎么会嫌少?那就谢谢妈了!” “都说了别客气!” 舒静好终于不迷糊了,神采奕奕的站了起来:“妈,我去趟卫生间!” 项兰却是一脸的警惕,朝贵宾室看了看:“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 看她果然进了卫生间,项兰才收回目光…… …… “你不是说这胖子不是好人吗,房都买了?” “谁告诉你交了按揭款,就等于买房?” “你别绕我,到底怎么回事?” “别急,等会就知道了!” 李定安靠着椅背,好整以瑕的喝着茶。雷明真则紧贴着玻璃隔断,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 休息区,项兰撕下了一张纸条,写了几个数字,应该是密码,连卡一起交给了男人。男人满脸堆笑,装进了口袋。 又过了一会儿,舒静好出了卫生间,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 吧台上,销售员正复印着男人和舒静好的身份证,准备签订购合同。 一切都很正常,雷明真没看出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吧台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你好殷总……哦,经理去房管局给客人开发票了,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啊,有人报警,有诈骗犯?” 声音不大,但足够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清。 就只有四五拨客人,全都好奇的盯着接电话的销售员。 “这老板可以,这前台也不错……哈哈,这不等于给罪犯通风报信吗?” 雷明真正看的乐呵,李定安却站了起来。 “你去哪?” “可能会出事!” “谁?” “舒静好!” 舒静好是谁……哦,那女孩……嗯,不对…… 我靠,诈骗犯是那胖子? …… 嗯,那小伙子出来了。 啊,他为什么往这边来了? 他……他要干什么? 李定安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项兰竟有些紧张…… 几乎是同一时间,福态男的脸越来越白:这售房部才几波客人,怎么可能那么巧?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诈骗犯很可能说的就是他…… 但谁特么报的警? 这个时候,舒静好恰好走到了休息区,听到前台的惊呼,眼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男人,脸色有些不自然。 不知怎么就开了窍,看到她干干爽爽的两只手,男人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就是她报的警…… “你干的好事……” 一声暴吼,项兰被吓的浑身一颤。 再看到胖子脸上愤怒到极点的表情,她突然就慌了神:完了,世光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男人都是小心眼,就像静好她爸,自己和男同事多说两句话,他都吃醋…… 她连忙拉住男人的袖子:“世光,你千万别误会,他俩只是同学……” 什么? 男人看了看项兰,看了看舒静好,又看了看站在他和舒静好中间的李定安。 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他“腾”的站了起来:“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冰清玉洁,连手都不让拉一下,原来是被狗睡烂的货……” “啪!” 板板正正的一个耳光扇在了胖子的脸上,声音又响又脆:“道歉!” 胖子捂着脸,咬牙切齿的盯着李定安:“我道你妈……” “啪……” 又是一耳光,这次更脆。 “我操……老子和你拼了……” 胖子红着眼,真的就扑了上去,但随即…… “咚……”像飞起来的一样,胖子跌出去了三四米。 雷明真都惊呆了:他发誓,认识整整四年多,他第一次见李定安和人动手,更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么猛。 这一脚,不得有几百斤的力气? 就在这时,舒静好突然冲了过去,拉住了李定安的胳膊:“你别冲动,你还要读研……” 项兰懵了,雷明真也懵了:我特么……好一对狗男女! 胖子也懵了,不过是被打懵的。 “你怎么知道?” “主任让我给你发资料的时候提了一句,我就记住了。” “放心,我这是见义勇为!” 他掰开舒静好的手,走到胖子面前。 “身份证是假的……哦,也不算假的,只是过期了。你稍稍涂了一下,看着有些模糊,所以销售员没发现……然后明天,或是过几天你再过来,就能作废合同,退走订金,至多也就交点手续费……” “行驶证也是假的,车是租的,一天八百!” “四合院的房产证也是假的,不过挺下血本,就为了骗五十万,还真租了套院子。” “除了这次,你还骗过七个女孩……都是类似的手法,或是订车,或是订房,睡了人还不算,还要骗钱……有两次是庭外和解,剩下的,还在走诉讼程序…… 但这次不一样,你和舒静好妈妈所有的语音、短信、通话,包括部分对话都被舒静好录了下来,还有你这张过期的身证、订金票据、银行卡、密码、假房本、假行车证……这些全是证据,诈骗罪没跑了……” “你特么……怎么知道?” 胖子一万个不相信,翻起身想跑,又被李定安一脚踢倒:“你管我怎么知道?” 恰好经理回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怀疑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还好,是买完才打…… 他没理地上的胖子,先快步走了过来:“李先生,这些你收好!” 是一份定购合同,还有一张发票,项兰和舒静好看的清清楚楚:二百四十平,单价十万,合计两千四百万…… 第58章 贼漂亮一姑娘 房倒是买了,不过又进了一趟派出所。 用京城老炮儿的话说,他这已能算得上是“三进宫”了。 等回了出租屋,已是星光璀璨,华灯初上。 雷明真说太累,不想走,但硬是被李定安给赶了出去。 就一张床,两男人睡……想想都发抖……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他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也算是在京城安家了…… …… 二月绀香,三月桃良。 清晨难得的没有起雾,晴空万里,云卷云舒。 天气好,心情也就好,李定安精神抖擞,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就收拾的利利索索,清清爽爽的下了楼。 当然,之所以起这么早,不主要是为了捡漏,也不是为了直播,而是得和关德海、方文章,吴为民这三位通个气: 等考古资格证下来后,就让这三位推荐自己入省一级的博物馆,挂职兼职研究员。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转着念头,吴为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定安,起床了没有!” “早起了,都快进牌楼了。” “哦,到市场里了?正好,你到店里来一趟,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正好,我也有点事请吴老师帮忙!” “好,到店里再说。” 确实已到了牌楼底下,李定安拐了个弯,没去老残居,先去了陶然居。 进去后才知道,方文章竟然也在,明显是这两位一起在等他。 店员泡好了茶,吴为民一边暖着手,一边问:“苏付彼在沪上的春拍,你听说了吧!” 李定安点点头。 关德海说过一次,他这么长时间一直待在沪上,好像就是在忙这個。 那次在陈府宴吃饭的时候,方文章也提过,还问李定安去不去。但当时翻遍所有的口袋,李定安也就能凑个五六十万,连进拍卖厅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何安邦也提过一次,说这次苏付彼的春拍阵势浩大,藏品足有五六百件,而且其中有好多堪称国宝的珍品。国博、故宫都会派专家参加,而且准备了大量的资金,只要东西对,只要价格合适,就会参与拍卖。 包括民间,许多知名或隐形的富豪、收藏家都蠢蠢欲动。所以,这次的春拍完全能称得上收藏界的盛事。 “听说倒是听说了,关老师一直就在忙这个,方老师也提过!” 方文章又问:“上次问你,你说没钱,那这次?” 这次? 也没比上次强到哪里去…… “倒是有点……要去的话,是要提前保证金,对吧?” “肯定啊,不交保证金,就拿不到邀请函,没邀请函,连展厅都进不去。” “交多少?” “看进哪个厅,如果是最高档的,得两千万?” 好家伙,这厅拍的是什么,大熊猫吗? 李定安倒是想去,但他哪里有两千万? 当然,没钱只是一方面,主要是觉得能上拍卖会的东西,肯定已被许多专家看过,所以捡漏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既便去,也是去涨涨见识,没打算买东西。 “拍东西就算了,倒是可以去学习学习。到时候我随便跟着哪位老师,当成助理进场就行!” “行,有你在,我们也能多些把握!” “方老师客气,那伱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当然是越早越好,我俩准备下午就动身。当然,你没必要这么急,过几天来就行!” “也别过几天了,反正也没事,我和两位老师一起动身。” “那也行,正好机票就一块定了!” “对,一起订,喝完这杯茶,我就回去收拾行李!” 他想了想,又问:“两位老师,我能不能再带个人?” “按会场规定,一位拍卖人能带两位助理,老方带他儿子去,我谁都不带,所以加你至少还能去三个人。” “那感情好!” 李定安站了起来,“我先回,订好机票,吴老师给我发个短信就行!” “好!” 出了陶然居,李定安就拨通了雷明真的电话:“阿珍,沪上去不去?” “哦,雷叔……什么,在派出所?” “雷阿珍干嘛了?打架……” 这真是…… 挂了电话,李定安都不知道怎么说…… …… 原本的打算,是要和吴为民,方文章,还有雷明真一起走的,可惜计划不如变化:雷明真出现了点小状况。 阿珍又闯祸了…… 三个小时后,一辆网约车开进了航站楼下的停车场,远远的瞟了一眼,看到雷明真像座柱子似的立在一辆奔驰车的旁边。 走到跟前才知道,他低头耷脑,跟乖孙子似的。再往里瞅,雷玉章坐在副驾,手里夹根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师傅,就停这!” 李定安下了车,拿出了行李箱,雷玉章也站了起来。 “雷叔!”刚打了声招呼,他就惊呆了。 雷明真青着一只眼窝,脸颊稍有些肿,虽然低着头,但两只眼珠子乱转,跟做贼的似的。 “昨晚上从你那出来,他又去了工体,也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了起来……” 雷玉章讲着原委,雷明真却呲牙直笑,嘴刚咧开,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一看,嘴角都被打裂了。 李定安瞅了几眼:“吃亏了?” “哪不能,哥们一打仨,全给放倒了……”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你还很光荣是不是,怎么就不跟定安学学?” “李犟犟昨天也打架了,同样是争风吃醋,你怎么不说?” “放屁……你当我不知道?有本事,你也给老子抓个诈骗犯回来……” “啪啪啪”的又是几巴掌,雷明真躲又不敢躲,只能捂着脑袋哼哼。 雷玉章最后又在雷明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一边去!” “滚就滚……” 他悻悻的躲到了车后面,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雷叔你别生气,阿珍就是爱玩一点!” “动不动就闯祸,还一次比一次大,这叫爱玩?算了,不说了……” 雷玉章惆怅的摆了摆手,“听他说,你昨天买房,花了快三千万,要不要雷叔帮忙?” “啊,不用!” “要是手紧就吱声,多了不敢说,千儿八百万的你随便开口。” “谢谢雷叔,真不用……昨天你帮那么大忙,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 正说着,一颗大脑袋又从车后冒了出来:“老雷同志,你这就过分了,我问你要十万八万你都抠抠搜搜,李犟犟都不用张嘴,就是千儿八百万……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给老子滚远点!”老雷做势要抽皮带,雷明真嗖的一下跑出了好远。 …… 雷玉章又说了起来,大概都是“这几天你多照看着点”之类,跟交待后事似的。雷明真却见怪不怪,因为每次他惹祸,雷玉章就会来这么一出。 怕老雷听见,他特地走远了一些,掏出手机,想着到了沪上应该找谁玩,能约几个小姐姐。 电话还没拨出去,身边传来惊讶的叫声:“雷阿珍……啊?哈哈,你这……是又被谁的男朋友给打了?” 除了李犟犟,谁敢这么喊老子? 他瞪着眼睛抬起头,又愣了愣。 真是冤家路窄? 那年,自己只不过和学妹在湖边约个会,这女人非要多事,骂自己是人渣,还一脚把自己踹进了湖里。 从那以后,只要和老同学见面,保准有人提,一提就笑……都特么成一辈子的污点了。 “呵呵,兰部长……” 他本来想讥笑两句,剩下的话却噎在了嗓子里。 兰华芝旁边站着一个女孩,穿着很简单,就一身简约风的长裙,一双平底鞋。打扮的更简单,脸上清清爽爽,看不到一点擦了粉的痕迹,皮肤却又嫩又白,像玉一般光润。 头发亮的像缎子,简简单单的扎成一束,个头比兰华芝还要高,两人站一块,就跟丑小鸭和白天鹅似的。 但如果让雷明真说心里话,兰华芝真心长的不差,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蠢蠢欲动…… “你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反正比你好看!” “还用的着你提醒?徽音,走了……” “嗯!” 于徽音轻轻点头,又对着雷明真笑了笑:“再见!” 我靠…… 雷明真手一抖,烟灰掉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疼的他一个激灵。 “你跟他打什么招呼,这就不是好人!” “总归是同学……” “同学多了去了……哦,我知道了……” 雷阿珍刚燃烧起来的激情,一下就熄灭了大半截。 原来是校友,人家说再见,也只是出于礼貌。 可惜了,连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李犟犟认不认识…… 抽完了一只烟,雷玉章又把他叫了过去,说是从今天开始再不会给他一分钱,饿了冷了让他找李定安解决。 交待了好一阵,他才开车离开。 李定安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对方能量很大?” “不是能量大,是路子有点野,所以老雷让我跟你出去躲两天……不说这个了!” 雷明真转了转眼珠,“老雷给了你多少钱?” “不知道,就给了一张卡!” “东西呢?” “在包里!” “密码多少?” 李定安不说话了,斜着眼睛看他。 “我靠,那是我亲爹?” “嗯,然后呢?” “我……”雷明真又嬉皮笑脸,“咱俩不是兄弟么?” 李定安哪里会上当,拉着箱子就走:“没用,这两天你老老实实的,我到哪,你到哪……” “我特么……这日子没办法过了……”雷明真嘀嘀咕咕,只能跟上去。 “说实话,你这惹了多少次祸了?那种地方以后尽量少去,最好还是找个正经女朋友。” “我也想找,但正经的也得能看上我呀?哦,对了,刚碰到兰华芝了……” “怎么不叫我?” “废话,老雷正在火头上,我哪敢触霉头?对了,她还带一贼漂亮的姑娘,也是首师的,叫什么徽音?” “徽音,没什么印象。”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向航站楼。 第59章 出来吃饭 河边的柳树吐着稚嫩的新芽,一缕轻风拂过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树,红色的花……数不清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宛如梦镜。 可惜,没有雪! 于徽音抿了一口咖啡,没有加糖,稍嫌苦涩,却回味无穷。 兰华芝披着浴袍,边擦头发边出了卫生间:“为什么你每次来京城,都要住这里?连星级都不是,服务也差的一批,还死贵死贵?” “习惯了!” “你这习惯不好,得改!” 兰华芝丢了浴巾,走到了窗前。 两把藤椅,一座小茶几,另一杯咖啡还冒着热气。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冷不丁的打了个机灵:“比中药还苦,简直不是人喝的东西!” “习惯就好了!” “又是习惯?”兰华芝坐了下来,“来,告诉我,你这些习惯都是怎么养成的?” 于徽音轻轻一笑:“好!” “嗯?以前问你,你从来不说!” “很丢人的!” “那现在呢?” “反正你都知道是他了!” “他,谁?” 兰华芝稍一顿,“李定安?” 洁白如玉的下巴轻轻的点了点。 兰华芝猛的瞪大了眼睛:“伱和他之间竟然还有故事,我怎么不知道?快,老实交待!” “其实挺老套的……哈哈……” 刚说了一句,她先笑了起来。 “能不能好好讲?” “好!” 女孩止住笑,抿了抿嘴唇,又看向了窗外。 风停了下来,湖面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亮的像一面镜子。 “那一年,也是春天,但比现在要早一些,冰才开始化,学校刚刚开学……那天下午没有课,我去了茅盾故居,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下雪了。” 兰华芝端起咖啡,丢了一块方糖:“然后呢?” “沪上几乎不下雪的,所以我很好奇。但街上车很多,人也很多,雪都是黑的,所以我就翻过了栏杆,来到了湖边。先是看,后是踩……雪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我就掉下去了……” “噗嗤!” 满满的一口咖啡,全喷在了窗户上。 兰华芝忙拿起浴巾,使劲的擦:“对不起……对不起,哦,是李定安救了你?” “嗯……我喝了好多好多的水……当时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好后悔,也好绝望,但突然就被人抱住了…… 他游了好久,才把我救了上来。上来后,他脱在栏杆边的羽绒服和手机已经不在了,只剩了一条围巾,还有一杯刚从水前一树买的热咖啡,他全给了我……” 兰华芝怔了怔,身体下意识的往前倾。 湖边的柳树一棵挨着一棵,透过稀疏的枝条,恰好就能看到水前一树的门头…… 她低下头,又看了看手中的咖啡杯:“怪不得你一来京城,就住湖畔酒店,一叫我吃饭,就是水前一树……嗯,还有这苦齁齁的玩意,当时那杯咖啡也没加糖,对吧?” “嗯!” “之后呢?” “之后他送我去了医院,又通知了学校。但我当时晕过去了,醒过来后,他就不在了,只有老师,他也没留任何信息……” “你当时不认识他?” 于徽音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年我大三!” “你大三,我也大三……那时他……嗯,才高三?然后,只过半年,不,四个月,他又考进了我们学校……我的天,这得多大的缘份?” 女孩轻轻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却在迎新晚会上看到了他……挺好的……” “你没找过他?” “我当时告诉了妈妈,第三天,妈妈就来了学校,我当时正好交论文,就没去……可能……可能说了误会的话,差点吵起来……” 兰华芝一脸的八卦:怎么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瓜? 于徽音的妈妈性格其实挺好,比较精致,比较风趣,就是有些小傲气……大概就是那种典型的沪上人的性格。 估计是什么话没说对,比如给钱什么的,引起了误会……嗯,八成就是这样,依李定安的性格,肯定不会吵。但当他对你有敌意时,那说话时的语气、表情,以及眼神,没人能受的了,何况于徽音妈妈这样的? “所以,你就再没敢去找他。他不知道救的是你,更不知道你对他牵肠挂肚,害单相思?” “什么呀?”女孩的脸红了红,“你别胡说!” “我的傻姑娘,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我陪着你吃水前一树的西餐都快吃吐了……” 兰华芝叹了口气,“那后来呢?” “偶尔会在学校里遇到,但他不认识我,后来毕业,我回了沪上,偶尔就会来京城,在这里住两天。直到他开始直播……” “明白了,我说李定安从哪找来的土豪,原来是你?” 兰华芝点点头,拿起于徽音的手机。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给他打电话,打赏了十几万的榜一大姐来了京城,他不得请吃一顿饭吧?” “啊……你先别说!” “那让他请我总行了吧,我数数,他欠我几顿了……算了,没十顿也七八顿了,光说不兑现。也别挑地方了,就水前一树……” “别……” 于徽音扑过来抢手机,兰华芝“嗖”的跳到了床上,正想着李定安的手机号是多少,手机里却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再一看,是视频连接申请,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安之”。 “哈哈,真是经不起念叨,正要给他打电话,他却先打了进来?嗯,你连他的微信都有……” 她顺手就点开,但随即,就是一声惊叫,手机掉到了地上。 叫的是兰华芝。 心里一慌,于徽音不小心扯掉了她的浴袍…… 嗯? 李定安盯着屏幕,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刚闪过去的是什么东西,白哗哗的? 这会也是白的,不过是屋顶,看吊灯的款式,好像是在酒店。 “喂?” “你……你说……” 声音有些颤,手机又被人拿了起来,然后,屏幕突然一黑,只留下语音通话。 “见你一面真难?” 李定安拿起手机,对着机场拍了一圈,然后又对准了航站楼顶,“沪上”两個红色的大字格外显眼。 “看到了吧,出来吃饭!” 第60章 李老板,过来看看 雷明真靠着垃圾筒,嘴里叼着一支烟,指头粗的烟柱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像极了西游记里的牛魔王。 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他“嗖”一下蹦了过来。 “谁?” “粉丝。” “可以嘛……嗯,怎么看不到人?嘿,挂了?” 他的脸刚映进屏幕里,通话瞬间断开。 李定安若有所思:“这声音有点熟悉。” 雷明真都惊呆了:“就叫了那么一声……你这什么耳朵?” “不管了,先去酒店!” 李定安摇了摇头,又点了几下手机。 雷明真看了一眼,发现他打开了视频平台:“你干嘛!” “打声招呼!” “不说都忘了,你还是个网红?” 说着话,李定安登录了直播间,刚一上线,便有网友陆陆续续的进来。 “我去,李安之上线了?” “几天了,记得你卖了长明灯以后,就再没露过面。” “那是上周五,今天已经第三天了,我还以为主播拿着两千万跑路了。” 李定安:“处理了一点私事,确实好几天没上线,给大家夥儿说声抱歉。” 小姐姐:“我知道李安之去干嘛了,但我不说……不信?你问他是不是跟狗熊一样的男人去过五道口?” “嗨,说谁狗熊呢?”雷明真凑到摄像头底下,“见过这么英俊帅气的没有?” 营养快线:“我去……这何止是像,简直就是熊本熊,还是一头挨了揍的……” “有种别跑!” 雷明真也拿出手机,进了直播间。 再看他网名,粉丝直呼辣眼睛:妹妹别慌…… “别闹!” 李定安把他拔拉到一边,又对着机场拍了一圈,“我刚到沪上,刚下飞机,这次是来参加苏付彼的春季拍卖。如果允许,我会在拍卖会的时候直播。” 小能手:“什么时候开拍?” “这周星期四到星期天,总共四天!” 我钻巷子:“这还整整三天呢,你难道就不开播了?” “不一定,看情况。” 小姐姐:“要不这样,李安之伱别退直播间,你忙你的就行,我们正好可以聊聊天。” 迎风三千丈:“这多麻烦,还不如开个聊天群?” 小姐姐:“聊天群最多才能加五百人!” “这倒是!” 感觉不方便,但李定安也没拒绝,只是关了摄像头,又闭了麦。 雷明真倒像是发现了新世界,聊的兴高采烈,见人就说自己是李定安的干哥哥。 网友问他,这个“干”字念几声…… …… 伯富德酒店在外滩,出租车走了快一個小时。 还没过黄浦江,远远的就看到了东方明珠的铁塔。 下意识间,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一幕: “侬救了我家暖暖,阿拉肯定要报答你的啦。东方明珠知道的伐,阿姨就在那里,等你毕业,就可以安排你去上班……” “不去?年轻人不要瞎七搭八,沪上的工作你都不要?那阿姨给你钱……也不要?小赤佬,侬脑袋坏掉了呀……” 那时候不懂事,一提钱,就觉得受到了侮辱。现在想想,真是太年轻气盛了。 搁现在,你看我要不要? “看什么呢?” 雷明真凑过来瞅了瞅,“东方明珠?没什么好看的,里面又窄,上去了也没什么看头,江是黄的,除了楼全是楼……” 李定安随口敷衍:“听说旋转餐厅的自助餐不错。” “一般般,也就普通酒店的水平,还不如去城隍庙,灌汤包、葱油面、油豆腐线粉汤……啧啧,简直一绝!” 一提吃的,李定安的嘴里也泛起了口水:“先办入住,然后就去城隍庙……” 到了楼下付完车费,两个人进了酒店大堂。 到了三月,就等于进入了旅游旺季,大厅里的客人非常多。特别是吧台,入住的,退房的排成了长龙。 一位服务员主动过来问:“先生你好,要入住吗?” “对,参加拍卖会的!” “是主宾还是陪客?” “陪客,助理!” “好的,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然后在休息区稍坐一会,好了就会叫您!” “好,谢谢!” 两人又拉着行李往休息区来,走着走着,李定安的脚步越来越慢。 一个穿着肥大的西装,戴着眼睛的胖子正在休息区喝咖啡。 豆豆眼眯着条缝,紧紧的盯着李定安。 又高又壮的不认识,但清清瘦瘦、秀里秀气的那一位不要太眼熟: 何馆长,三百五十万,陆小曼的箱子,就是你的了! 李老板,你有没有听清楚,我出五百万……五百万? 曲总,别争了,这不是钱的事! 那系咩啊? 是气节,是情怀…… “丢雷老姆的情怀?” 胖子暗哼一声,放下咖啡杯。 “这么巧啊,李老板?” 李定安也认出来了:飙港普的美国胖子…… “曲总也来参加拍卖?” “对,我是伯富德拍卖的高级鉴定师,苏付彼特意给我发了邀请函。” 曲总伸着手指,指了指楼顶,又指了指自己,“这家酒店也是我们宝龙伯富德集团的!” 一加宝龙两个字的前缀,李定安就想起来了:宝龙伯富德也是国际上有名的艺术品拍卖行。 与佳士德、苏付彼一样,总部也在伦敦。都是借日不落帝国于十九世纪称霸全球,在殖民地疯狂掠夺的东风起的家,当年在中国也没少抢。 这三家在国内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其中数伯富德最差,动不动就会爆出虚假宣传、欺诈顾客、以假当真,甚至是悔拍的丑闻。 李定安不以为然,只是轻轻点头,曲阳暗暗鄙夷:千亿美金市值的上市公司都看不起,你是真能装! 他故做惊讶的往吧台看了看:“李老板怎么开的是标准间,难道又要发扬情怀?哦,明白了,你是没交保证金吧?要不要我帮你给接待组打声招呼,给你换一间?” “不用,你忙你的!” “我不忙!”胖子乐呵呵的摇着头,“可惜了,李老板这么好的品格,却连套房都住不起?要不我帮你开一间,几千块而已,小意思啦……” 李定安稍稍一顿,眯起了眼:胖子,你又开始了? 上次就是这样,用粤语骂娘,骂扑街,以为我听不懂。都没来得及和你算帐,你这又开始了? 行,你等着…… 李定安依旧笑咪咪,还和胖子握了握手。 办完了入住,两个人往楼上走,雷明真捅了捅他:“粉丝让你开麦。” “开麦干嘛?” “你看!” 李定安瞅了一眼,直播间全部在骂胖子。 手机还在口袋里,摄像头没开,麦也是关着的,粉丝怎么知道的? 再往前一翻,好家伙,雷明真同步翻译,把他和胖子的对话全打了上去,几乎是一字不差。 怪不得胖子那样嘲讽,他一点都不奇怪? 也真是闲的…… …… 说去城隍庙,就去城隍庙。 办好入住,两人只是洗了一把脸,又下了楼。 大厅里的客人依旧很多,胖子还在休息区,对面多了一个人,两人好像在谈事情。 “喀嚓”一声,雷明真对着胖子拍了一张照片。 “乱拍什么,小心人家告你!” “你粉丝让拍的……”雷明真毫不在乎,顺手就把照片发进了直播间,“再说了,他告我个毛?要告也是告你……” “呵呵!” 李定安笑而不语。 你个法盲!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曲阳抬起了头,看到李定安,他还招了招手:“李老板,过来看看,说不定又能捡漏!” 第61章 孤品 李定安停下了脚步,往休息区看了看。 两人面对面坐着,茶几上摆着一只匣子,旁边还放着一只信封,好像还有两枚邮票。 胖子一脸的无所谓,而对面的客人却有些黯然。看到这里,李定安就知道了:两人准备交易的应该就是这两枚邮票,但没淡成。 所以胖子才故意叫自己过去看看。 不过邮票这种东西确实很少见,反正自己之前没碰到过。 稍一转念,他转过身,走向休息区。 “嘿,你真去?那胖子故意恶心你呢!” “我知道,就看一眼!” 雷明真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后面,同时在线字播:胖子一激,李安之就过去了…… 品艺轩:“主播不会上当吧,那胖子可不简单!” 我钻巷子:“确实不简单……都记得上次那口箱子吧,连那位魏总和老残居的关经理都没看出来,但他一眼就看出是好东西。” 小能手:“对,所以说让李安之别赌气,别上了胖子的当!” 雷明真信心十足的打了一行字:“有我在,放心!” 同一时间,胖子也乐了,吊着眼角,斜着眼睛,标致性的看谁都像垃圾的眼神。 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傻,我说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看胖子这副屌样,对面的客人开始琢磨:听话音,两人是同行,而且好像有点过节的样子? 做古玩生意的,最喜欢碰到的就是半生不生的棒槌,更喜欢的,是碰到两位有过节的棒槌凑一块。 只要一斗气,这价格不就“BiuBiuBiu”的上去了? 胖子当然不是棒槌,不但不是,还极其专业。但看这位的模样……太年轻了! 客人眼睛亮了亮,连忙站了起来,伸出了手:“老板贵姓!” 李定安握了握:“免贵姓李,平时做点文玩买卖。” 果然…… “李老板幸会!”男人笑的越发开心,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我姓赵,专程过来请曲总掌眼,要不您也看看?” “好,我看看!” 看他坐了下来,胖子更乐呵了:“这可是好东西,要不是赵老板要价太高,我就收了!不过赵老板放心,李老板这人最喜欢发扬风格助人为乐,一高兴,一两百万也只是小意思而已!” 一两百万? 我特么问你要三十万,伱都不掏! 赵老板愣了愣,看到胖子给他递着眼色,顿时明了…… 这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李定安的眼神,不过他懒的计较。 钱在自己口袋里,自己不买,你还能硬抢? 他没有理会,先看了起来。 邮票属杂项,而且在杂项中也极为少见。不过好在李定安本身诸备的知识够多,所以这两枚他还真就认识。 两张邮票一模一样:面值壹元,呈褚黄色,中间印着一座黑白牌楼,上书:中华民国邮政。上面又加盖了五个红字:限省新贴用。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限”字有点歪,因此这种邮票被玩家们戏称“歪头邮票”。如果对民国知识再了解的多一些,或是集邮资深爱好者,就知道这印盖错了,应该是“限新省贴用”。 所以,这一枚是错版票中的错版票,变体票中的变体票,存世的很少,估计不超过百枚,被称为“民国四珍”。九十年代集邮最热的时候,曾被拍出二十八万一枚的高价。 很少见,保存的也很好,品相不错,如果价钱不高,倒是可以收下来玩玩…… 雷明真也凑了过来:“什么东西?” “民国时期的错版邮票,1915年由SX省发行,看到没有……”李定安指了指上面有点歪的“限”字,又指了指下面的“省新”,“这里和这里都印错了,所以叫‘歪头省新’!” 一听这话,赵老板的期望没了一半:这么年轻,却这么懂行? 今天这榔头八成是敲不上了。 “我哪知道什么叫‘歪头省新’?”雷明真边打字边问,“网友问……不是,你就说值多少钱!” “九八年的时候,京城拍过一枚,当时卖了二十八万。” “我去……九八年的二十八万?”雷明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现在呢?”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咋咋呼呼的,你是胖子派来的,还是和这位赵老板是一伙的? 并不是所有的古玩都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升值。 比如红木家具,又比如邮票。 举个例子:八九十年代集邮最热的时候,一整版的猴票最低也能卖一百五六十万,而到了二十年之后,也就是2010年左右,价格却跌到了一百万。这两年,你只要出七八十万,保准会跳出一大堆出手的。 不说中间相差的价格,只算这三十多年来的货币贬值价值,就知道这东西跌的多厉害。 这两枚邮票同样如此:98年的时候能拍出二十八万的价格,现在估计只值一半左右,一枚最多十五万。 李定安没回答,而是看了看赵老板:“赵老板,你准备多少钱出?” 赵老板抬起手,刚准备伸出三根手指,看到对面的曲阳给他比划着手势,又犹豫了一下。 静了快十秒,他才举起了一根手指:“一百万!” 李定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愣愣着盯着他:“多少?” 赵老板咬了咬牙:“一百万!” 哈? 我都把这东西的来历说的这么清楚,你还敢要这么多? 这是把自己当生猪了,还是棒槌了? 没一丝犹豫,他站了起来:“你留着吧!” 赵老板一下就急了,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别急啊,你倒是还个价?” “你就没想诚心卖,我怎么还价?” 李定安呵呵一声,看了看曲阳,“那你敢不敢说,刚才曲总最高给了你多少?” “啊,和我没关系啊,我都说了不要了!” 曲阳悠哉悠哉的端起了茶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老板也明白了:两人有过节归有过节,这位也确实很年轻,却是個行家。 他又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那就五十万!” “高了!” “那你说多少合适?” 多少合适? 李定安想了想,又坐了下来:“我看看再说!” 他自己的估价,两枚最高能给三十万,估计卖家也是这个心理价位,不然不会从一百万直接降到五十万。 那要不要用技能点鉴定一下? 但感觉不怎么划算。 刚向坑爹玩意买了十点,一点足足十万,而这两枚邮票总共才值多少钱。 李定安有些犹豫,又顺手拿起了邮票:先看看,真要拿不准的时候再说…… 字体没问题,规正的楷体,没有哪个字漏一点或是一撇一捺…… 加盖的章也没有问题,没有倒盖或是复盖,更或是漏盖…… 图案也没问题,没有哪里多印或是少印…… 锯齿也对,没有漏齿或是连齿…… 邮戳也对,百分之百是民国的…… 没错,就是歪头省新,撑到头也就三十万! 原本是想再和和赵老板砍砍价,李定安便放下了邮票。而恰好,大厅的玻璃旋转门转了一圈,反射过来一道光,照在了邮票上。 李定安的双眼不由的眯了眯。 怎么感觉突然间……好像有点不对? 邮票最底下,好像少印字了? 再一细瞅,还真就是。不是磨损掉的,确实是漏印了…… 想到这里,李定安的心脏微微的一跳。 漏印代表着什么? 当然是错版,乃至绝版的意思。简而言之,这是一枚错版票中的错版票中,绝对不止十五万…… 他又把邮票拿了起来。 看他这么认真,曲阳撇着嘴嗤笑:“李老板,要不要给你找个显微镜?” 赵老板反倒生出了一丝期望:做古玩,千万别怕买家认真,越认真就说明购买的意向越强。 所以他不悦的瞪了曲阳一眼,意思很明确:你不买就别多嘴。 直播间里看着黑乎乎的公屏打字聊天的网友更心急: “稀奇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李安之看东西看这么久?” “之前他都是看一眼,再摸两把,快的跟那什么似的。” “主播不会是真要买吧?” “十有八九,看来李安之要上胖子的当了!” “不可能,你们忘了青花壶,还有长明灯了?” “不一样,这胖子一看就很专业!” “任志荣任老板表示不服:我难道不专业?” 雷明真也有些不耐烦,凑过来低声问:“看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当然看出来了!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暗暗的叹了口气:怪不得胖子走眼了? 这张邮票看着哪里都对,但谁能想到,竟然是最不可能印错的地方给印错了? 就下面那两行,“限省新贴用”的下面有两个单词:republic china……如果是正确的版票,这两个单词中间还应该有个“of”。 不对,不是应该,而是绝对。也是因为有没有“of”,这组单词都代表“中国”,胖子这个香蕉人忽略掉这一点很挺常…… 但就少了两个字母,这东西的身价立马翻了十多倍。 也是巧,要不是光恰好照过来,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李定安想了想,打开了系统: 物品:BJ一版牌坊邮票。 发行时间:1915年。 发行地:山西。 价值:2000000元。 备注:错版邮票,孤品! 第62章 什么情况? 什么叫孤品? 意思是世上就这两枚…… 李定安不但高兴,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要知道,他压根就没学过杂项类的技能,这次能看出来,全凭之前的知识储备,以及够细心。 当然,也不能说系统没功劳。至少李定安很清楚,每完成一次任务,每学一次技能,眼力就能涨不少。 这一次,其实大半都靠的是眼够尖…… 不错,一枚两百万,两枚四百万,又算是捡漏了…… 他直起了腰:“赵老板,你好好给个价!” “四十万!” 凭良心说,四十万赚四百万,够多了,但漏却不是这样捡的。 一看他刚才被胖子一蛊惑就上头的模样,就知道赵老板绝不是善茬,你敢多掏十万,他就敢当场反悔,不卖给你。 所以李定安直接摇头:“高了,三十万……行就行,不行我就走人,也不耽误你的时间!” “我靠,你真买?”雷明真顿时急了,“网友说这两张邮票至多也就二十万出头?” “差不多,但这样的挺少见的,多花几万买回去收藏,也不算贵。但再要多,就不值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听到他给三十万,曲阳并没有惊讶。雷明真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阻拦。 赵老板也很意动,他的意向价格其实就是三十万,但胖子只出二十万…… 当然,没人会嫌钱多,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他装出一丝为难:“李老板,你再加一点……其它不说,这信和这信封也是老物件,肯定能值不少钱!” 李定安都惊呆了,好久才说:“伱这东西还是分开卖的?” 两张邮票各盖着四分之一的邮戳,剩下的半枚就在那信封上。所以,不管走到哪里,是卖家还是买家,都会默认这些东西是一整套的。 但现在你又说:信封得另外加钱? 没有这样做生意的…… 李定安又站了起来……当然,他也是装的:“我不要了!” “嘿,别啊……” 赵老板连忙把信封往前一推,“李老板你再看看,这字写的这么漂亮,说不定就是什么名家!” 里面还有信? 但别说名家,里面就是金山也不能再看了,不然今天这生意铁定黄。 李定安很坚决的摇着头:“我不看,赵老板你就说卖不卖?” “这……唉,好吧,我卖……” 赵老板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三十万就三十万!” 李定安却没有扫,而是先拿过了邮票和信封,又轻轻往沙发上一靠:“不急,麻烦赵老板先给我打个收条:把这两枚邮票、这信封,还有里面的信纸全写清楚……” “噗嗤……”胖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老板有些懵:“从来没听过,还有这样的?”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整套的东西分开卖的?” 不怪李定安小心谨慎,委实是这位赵老板一看就不是能讲信用的人。 保险起见,还是留個字据的好,也省的扯皮…… 这摆明是他不写,李定安就不付钱的架势,赵老板无奈,问前台要了纸和笔,按要求写一张收条。 今售出****,****,钱货两讫,概不反悔……和收那只青花壶的时候一模一样。 写完收条,扫完码,收完款,胖子又开始阴阳怪气:“李老板不厚道,哪有做生意还逼着卖家写保证书的?” 李定安没说话,心里则在想:不知道这胖子知道这两枚邮票值四百万,能不能笑的出来? 他摇摇头,然后开始装东西: 先是邮票,又是信封。 信封拿到了手里,他本能的瞅了两眼。 主要还是因为赵老板的那句“字写的很漂亮,说不定就是名家”引起了他的好奇。 然后……然后他又呆住了。 这字……有点眼熟? 什么时候见过? 好像就前两天…… 谁的? 一时想不起来……这脑子? 他用手捶了捶脑袋,直接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是标准的簪花小楷,却又带着些遒劲的意味。而字里行间,又依稀藏着些柔和、温润。 嗯,好像是女人写的? 再看措辞,又是男人口吻。 李定安暗暗狐疑,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才知道这是丈夫手指受了伤,写不了字,只能由他口述,请妻子代笔写给朋友的一封信。 他称朋友叫为“继黍先生”,自称“梁上君子”,妻子是“三娘”。 这三个名字,都没什么印象。 但信中提到了应县木塔,又提到了五台山佛光寺,夫妻二人应该是在山西旅游。 最后,说是尽快会回北平,为学校设计宿舍楼…… 时间是1930年。 这位梁上君子,还是设计师? 而1930年,能为学生提供住宿,还且能称得上的“楼”的,北平能有几家? 看到这里,李定安怔了怔,一瞬间,脑中霍然开朗。 他知道这信是谁写的了:梁思成。 代笔的是林徽因。 绝对不会错,因为前几天他才看过林徽因的作品,字迹一模一样…… 根本不用犹豫,他直接用了技能点。 再一看,嘴角就弯了起来:果然…… 也不知道胖子知道这信封里是什么东西后,会不会哭出来? 定了定心神,他呼了一口气,装好了信纸,又郑重其实的伸出了手:“今天谢谢曲总了!” 这句谢谢,绝对出自肺腑:要不是胖子叫他,他哪有这个运气?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胖子还真就是贵人…… 胖子却“嘁”的一声,连手都没伸:“假清高!” “听到没,人家笑你傻呢,你还谢他?” “你不懂!” “我不懂个毛……” 李定安也不在意,又和赵老板握了握。 都要走了,他又转过了身:“冒昧问一句,这东西,赵老板从哪淘来的?” 交易已经完成,没什么不能说的,赵老板想了想:“城隍庙!” 李定安想了想:“城隍庙还有古玩市场,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有,就看你能不能找的到。” 赵老板又笑了笑:“李老板,那咱……再会?” 李定安明白了:除了这次交易,两人再没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把能捡漏的地方告诉你? 能说出城隍庙,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谢赵老板,再会!” 两人作别,李定安又朝电梯口走去。 “不是去城隍庙吃东西吗,怎么又要上楼?” “吃泡面吧,房间里就有,叫点餐也行……上去再跟你说!”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边播边说!” 雷明真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第63章 不知道说什么了 直播间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雷明真的字播还停留在赵老板写完收条,收款走人的时候。不过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 营养快线:“各位,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小能手:“你是想说那两个赌狗的青花壶吧?” “对,简直一模一样……李安之这分明是捡了漏,怕那人反悔,才让写了收条。” 品艺轩:“不一样的好不好,青花壶是款底下还藏着款,所以才被李安之捡了漏。而这两张邮票这么小,还这么薄,能藏什么?” 迎风三千丈:“对,而且那胖子明显要比潘家园的那些摊主专业,有漏他不知道捡?” 小姐姐:“别争了,待会问李安之不就知道了……大个,哦不……雷大哥,你让李安之开播好不好?” 信息刚刚发出去,屏幕突然一亮。 “主播上线了……” 镜头正对着窗户,光线很充足,可以清楚的看到小茶几上摆着两枚邮票,一张信封。 看不到人,但能听到“稀里呼噜”的声音,好像在吃东西。 冷不丁的,屏幕里闪进了什么东西,青面瞭牙,跟鬼似的。 然后,更为惊悚的一幕来了,这只鬼突然就张开了血盆大口,粉丝集体后仰,胆小的顿时一个激灵。 当手机里传出声音,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别急,李安之饿的顶不住了,正在恰饭,现在由英俊可爱的雷大哥和大家互动……” “我的玛……求你了大哥,你离镜头远点行不行?我差点以为主播穿越到了侏罗纪……” “怎么说话呢……” “别捣乱!” 李定安把雷明真推了过去,边吃泡面边说:“大家应该猜到了,这次又捡漏了!” “真捡漏了?” “你就说值多少钱!” “唏溜……”李定安咽了一口面,“容我卖個关子,价格放到最后再说。” “意思就是,虽然捡漏了,但不是大漏?” “小漏也很了不起了,那胖子可是专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捡漏,这就有点让人震惊了!” “震惊+1” “+2……” 小姐姐:“我要打赏……嗯,打赏功能怎么关了?李安之,快打开!” “打开+1!” “+2!” “+1兆……” “大家别刷屏,都看不到邮票了……” “对,安静听主播狡辩……” “说实话,那胖子一看就贼精贼精的,我也不信主播能在他面前捡漏。” 营养快线:“楼上一看就是新来的,不知道吧:李安之一般不饿肚子,一饿肚子,保准是捡到了大漏!” 滴不尽:“我擦,还真就是?经石、青花壶、陆小曼的箱子、长明灯……包括去派出所那次,哪次他不是忙的饭都忘了吃?” 小能手:“可以啊,够细心的,我都没发现?” 小姐姐:“都说了别刷屏!” …… 直播间里吵的不可开交,李定安也不管,好整以瑕的吃完了泡面。 不急不徐的泡了一杯茶,他才拿起手机,对准了两枚邮票:“集邮的人应该都能认出来,这两枚是‘歪头省新’,也就是民国四珍之一……” 稍一顿,屏幕上出现清一色的“但是:” 他笑了笑:“但是,鲜有人能认得出来,这是错版票中的错版票中的错版票,变体票中的变体票中的变体票!” “什么玩意,我都被主播绕晕了?” “明白了,意思就是这两枚邮票有三处错版!” “一处是歪头,一处是省新,还有一处是哪?” “稍等!”李定安稍顿了一下,把镜头对准雷明真:“你来看……伱先在手机上搜,有‘歪头省新’的图片……好好对比,要能看出来,我分你一点!” “切,才三十万的东西,还‘分我一点’?”雷明真一脸鄙夷,不过还是搜出了图片,瞅了起来。 真播间里震住了:“大个也是做古玩的?” 李定安解释:“不是,他家里做的是陶瓷外贸生意,主要是餐具和洁具。不过做的挺大,差不多家里有矿那种程度。” “我去,这是榜一,小仙女?” “不是,我俩是同学……” 李定安的话音还没落,直播间里冒出了一个账号:“不是我!” 小仙女竟然改名了,改成了“后海”? 那极其醒目的“榜一”标志就可以证明。 “后海……榜一在京城?” 后海头像一灰,又隐身了。 就几句话的时间,雷明真也抬起了头:“看不出来!” 这混蛋压根就没好好看,但凡稍用点心,就能看出中间少了个“of”. 所以说,有运气并不是万能的,除了运气你还得有能耐,更得有耐心。 估计胖子就是缺乏耐心,把这东西漏过去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阿珍的肩膀:“重新介绍一下,雷明真,首师高材生,汉语言文学文秘专业毕业!” “哈哈……大个是文秘?” “别笑,主播少说了四个字,全称应该是:汉语言文学高级涉外文秘,这大个至少精通三门外语,不然绝对毕不了业!” “真没看出来?” “那和这两枚又有什么关系?你让学文秘的看古董,这不扯淡吗?” “你们这是没听明白主播的意思:这邮票上的英文不对……我擦?” “怎么了?” “好像真的不对!” “哈,不是好像……你们仔细看:‘用’字底下,是不是少了个‘of’?” “会不会本来就有这一版的?” 品艺轩:“没有,绝对没有……也不止是民国,包括现在也一样:邮票底下要么不印英文水印,但凡印的,要么是‘republic of china post’,要么是‘republic of china’,而不论是哪一种,中间都有‘of’,因为少了这两个字母,意义就不一样了……嗯,我靠?” 小姐姐:“你靠什么,一惊一乍的?” 品艺轩:“这……这东西要是真的,绝对是孤品……” 营养快线:“孤品是什么意思?” 小能手:“意思就是绝无仅有,世上唯一!” “老规距,值多少钱!” 品艺轩吸了口凉气:“只一枚,至少就要两三百万!” 粉丝:…… 好像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64章 世事无常 “查不出来啊,网上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要能查出来,也轮不到主播,早被胖子买走了!” “别说胖子了,赵老板就根本不会卖!” “会不会是时间太久磨掉了,或是造假的印漏了?” “不是……你们仔细看,那水印还反光,说明邮票保存的极好。至于造假……别的都有可能,但那民国的邮戳怎么造?” 李定安:“放心,能做碳十四!” 一听“碳十四”,粉丝们就意识到,主播有绝对的把握…… 网友们还在震惊当中,李定安又拿过了信封和信纸:“说完了邮票,咱们再说说这封手札?” 纳尼? 粉丝们再次懵逼:意思是还没完? “李安之,手札又怎么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其实准说来说,这次交易,邮票只是搭头,这封手札才是重点!” “主播说反了吧?” “别急,听他解释……看,信纸拿出来了……” 信封很普通,牛皮纸质,信纸也很普通,典型的民国竖书风格。 字却写的很漂亮,规整的簪花小楷,稍嫌娟秀,一看就是女士所书: 继黍先生道鉴,久违! 收到先生来信,我与三娘已到山西,看过了应县木塔,又看了五台山佛光寺,颇有感悟…… 整封信千余字,大致都在讲各处的风光、建筑的特色,乍一看,这就是篇游记。直到最后,写信的主人才提到,爬山的时候伤了手,所以这封信是由“三娘”代笔,并说会尽快赶回京城。 再看最后的落款:梁上君子! 时间是1930年11月。 “继黍是谁,没听过啊?” “梁上君子,还有人起这名的?” “三娘又是谁?” “主播,别卖关子!” “放心,这次不卖关子……其实我当时也没看出来,甚至卖家说这有可能是名家手札的时候,也根本没在意!所以,这真的是意外之喜,也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缘!”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这是由梁思成口述,林徽因代笔,写给时任北大文学院院长胡适的信……所以说,今天真的要感谢曲总……” “他说谁的信?是我听错了,还是主播说嘴瓤了?” “梁思成、林徽因、胡适之……我了个天,这名家属性完全叠满了?” “老规距,就说多少钱?” 品艺轩:“前两年,林徽因的两页手稿,总共四五百个字,拍了205万!” “这两张差不多上千字,岂不是要四五百万?” “不止……那两张是钢笔字,还是随笔写给外甥女的,字也一般。这两张却是小楷,还涉及到了梁思成、胡适,所以如果是真迹的话,千万以下想都别想!” “卧槽?” “卧槽!” “卧了个大槽……” 不知道是震憾太强烈,直播间突然就变成了这一种画风,好像不说这两個字,就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 同时,进入直播间的粉丝却越来越多,刚开播时才几千,这会却已冲到了五万,而且进来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那两张邮票已经够让我惊讶了,没想到还能更惊讶?” 品艺轩:“不是想不到,是压根看不出来,我也算是行内人,但到现在也没明白,胡适怎么就成‘继黍先生’了,林徽因成了‘三娘’,梁思成又成了‘梁上君子’?” “我也算是博览群书,但真心没听过。” 我钻巷子:“老规距,李安之,讲一讲。” “好!” 李定安点点头,先指了指“继黍先生”,“我大致解释一下,大家就明白了:胡适原名胡嗣穈,字希疆,学名洪骍,后来改名胡适,字适之,这些大家都能查到。 但查不到的是:1924年的时候,他和独秀同志一起发表过《文存》,险些被北洋政府通辑,并靳令所有的报社都不得登录他的文章。那时候,他把‘嗣穈’两个字演化了一下,换成了继黍…… 因为用的时间比较短,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后来也只在熟识的朋友间流传,梁思成叫他‘继黍先生’,估计亲近戏称的意思要更多一些。” “明白了,嗣指继,穈通黍……” “那三娘和梁上君子呢,林徽因可是长女!” 李定安:“她确实是长女,但民国时期在同辈中论行几,不单单指亲兄弟姐妹,而是指整个家族内…… 林觉民先生也有兄弟,一位是与他同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尹民先生,另一位是清末著名政治家、教育家,最后在战场上死于流弹的林长民先生……算上这两位的子女,林徽因刚好行三……” “怪不得一提起林徽因,就会说林氏是满门忠烈,原来是这个缘由?” “你们不应该更佩服主播吗,他是不是不姓李,而是姓林,背过林氏族谱?” “这算什么,他能把整本《清史》给你背下来,连数字都不带错一个的,你信不信?” “别歪楼……李安之,梁上君子呢?” “这原本是他和林徽因的闺中雅号,他叫梁上君子,林徽因则叫‘林中美人’。因为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且是自由恋爱。所以这两个雅号极有意义: 意指‘相互躲在暗处,默默喜欢了对方许多年,终成眷属’……不过知道这两个雅号的人不多,仅限于胡适、徐志摩这样的至交……” 小姐姐:“太浪漫了,我为什么想哭?” “先别急着激动,光是主播在这里说,很难让人信服!” “连邮票都能做碳十四,鉴定笔记很难吗?林徽因的手稿虽然少见,但又不是没有?” 这句话一出,直播间突然就陷入了沉寂。 对啊,能做笔迹鉴定的。 而且信纸、信封、邮戳,甚至写字时用的墨,都能用科学仪器鉴定。 粉丝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正常人捡漏,大都只是靠眼力、靠经验,而换成李安之,动不动就要用到高科技手段? 熹平石经如此,长明灯如此,这次又轮到了邮票和手札? 但再一琢磨,就明白了:因为李安之就不是正常人,正常人谁能次次都在专业人士的眼皮子底下捡漏? 专家都看走眼的东西,也就只能用科技手段鉴证真伪了…… 小姐姐:“我为什么又想到了胖子?” 小能手:“我也是!” 品艺轩:“想不到才见鬼了……加上邮票,这怎么也一千多万了,虽然比不上任老板,但也差不了多少……不知道胖子知道后,会不会哭晕在厕所里?” “我去,这么一想,等于是他把这两样东西亲手送到了李安之的手上,我要是胖子,别说哭,撞墙的心都有……” 营养快线:“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小仙女@小能手@小姐姐@我钻巷子@品艺轩@三千丈@滴不尽…… 来来来,都给我出来,上次是谁说让我别开餐厅,去天桥底下算命的?我当时就说这胖子要倒霉,你们还不信,看到了吧?” “嗯……伱这嘴被李安之开过光!” “怎么开的,详细讲讲!” “反正很牛逼!” 网友换着方儿的逗他,楼又歪了。 李定安不再参与,而是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没有弹出屏幕来,也没有触发任务,他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好巧! 这封信,恰好就是胡适离开上海,回到北平的那年冬天写的。 而三个月前,他都还在沪上,就因为他老婆也在家,他没敢给陆小曼回信,所以陆小曼大发雷霆,打翻了一口化妆箱。 而在一个多星期前,他才把那口箱子卖给国博。 更巧的是,就是因为那口箱子,他才去看了林徽因和梁思成的视频,又研究的一下林徽因的书法和工笔画。 巧上加巧的是,就是因为箱子,他才和曲阳认识,两人也因此结怨。 也是因此,今天曲阳才和他打了招呼,叫他过去,再然后,他就见到了两枚邮票,以及这封信! 只能说,世事无常…… 第65章 晚了 正在感慨,电话又嗡嗡一响。 李定安叹了口气,瞅了一眼:何安邦? “领导,什么吩咐!” “东西别急着出手,我过两天就到!” “哈,又在上班时间看直播?” “看什么直播?明白了,你光顾着吹牛,还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热搜? 李定安懵了圈,看了看在线人数,眼皮一跳:好家伙,怎么涨这么多? 光顾着给粉丝讲解,之后又顾着发呆,所以一时没注意,直播间的人数已超过六十多万。 “怎么回事,我没买热搜?” 何安邦“嗤”的一声,“你不干,不代表别人不会见缝插针!” 稍稍一想,李定安就明白了,肯定是苏付彼干的,想借机将拍卖会炒的更热。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也算是互惠互利…… “放心,我肯定不会出手,等你来了再说!” “好,改天见……” 这边刚挂,那边又打了进来,再一看:吴教授。 “吴教授!” “东西我看了,绝对没问题……这样,你直接上拍,自然会有人参拍!” 吴教授言简意赅,但李定安秒懂:京大也想要这份手札。 因为这封信,不单单是给时任京大文学院长胡适的回信,也并非是朋友之间的平常交流。 而是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对胡适的邀请他们为京大设计标志性建筑“灰楼”的回信。 不过没有网友问,所以李定安就没提。 但不管怎么说,这份手札对京大极有纪念意义…… “好的吴教授,我明白了!” 吴教授刚挂断,又进来了一条短信,备注是“小仙女”,现在应该叫后海: 能不能帮我拍几张照片? 李定安:当然! 小仙女:谢谢! 李定安:客气…… 刚刚回复完,旁边又响起“嗝”的一声怪响,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吓了一跳:雷明真坐在地上,眼睛睁的像灯炮。 “你发什么神经?” “嘿……问你话呢,傻了?” “雷明真……阿珍……” 喊了好几声,雷明真才如梦方醒,又打了个激灵。 “漏了……绝对漏了……” “神神叨叨的,什么漏了?” “我之前就说,咱老师绝对把我给教漏了,伱还不承认?” 感觉雷明真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然为什么你能认出绝版的邮票,又能认出林徽因的手札,我为什么就认不出来?” “扯淡,这是教漏了的问题吗,是你多花一分钟都嫌多余。就像邮票,你仔细看了吗?” “对,邮票……”他“呲溜”的吸了一下口水,“你刚才还说……要分我一点?” “你想什么好事呢?我三番两次提醒你,让你好好看,你干嘛了?” 雷明真愣了愣,直挺挺的往后一倒,躺在了地毯上:“我特么悔死,好几十万啊……” 刚嚎了一声,他又突然蹦了起来:“教我……教我捡漏,教我赚钱……” 李定安斜着眼睛看了看他:真不是他小看人,就雷明真这耐性,能坚持过三天,他敢改姓雷。 再说了,他也根本不缺这三瓜两枣,只不过一时太过震憾,无法表达心情,才故意搞怪而已。 真给他钱,你看他要不要? 关系好归好,阿珍也是有自尊的…… 刚准备笑话他两句,电话又响了起来。 吴为民? 我去,一直事情不断,竟然忘了给他打电话说一声。估计也是看到了热搜,专程打电话来问的。 但电话接通,他才知道根本不是他想的这么回事。 “定安,快走,你不能在这住了,换家酒店!” 李定安一脸懵逼:“为什么,东西有问题?” “东西没问题,但卖东西的人有问题……就那位赵老板,已经来酒店闹事了……” “东西没问题就行!”李定安松了一口气,“我让他写了收条,他再闹也没用!” “不是和你闹,是和苏付彼闹……嘿,怪我没说清楚:这次拍卖会其实是伯富德发起,但伯富德在国内的名声太差,号召力不行,所以才邀请苏付彼联合举办,对外宣传也只是苏付彼…… 曲阳是伯富德的高级鉴定师,同时也是这次拍卖会鉴定组的副组长,但他想‘下出笼’,所以对赵老板隐瞒了身份……就是因为这一点,赵老板一口咬定,这是苏付彼设的局…… 而且这人忒有心计:他来闹事的时候,身上藏着微型摄像头,又故意把保安引到监控死角,又激着保安给了他两拳…… 然后,他把和胖子之前的微信语音、短信,以及前因后果编了小作文发到了网上,还买了热搜……” 一听下出笼三个字,李定安什么都明白了:意思就是员工背着老板偷摸交易。 民众可不会管你什么“伯富德”,什么“下出笼”,他们只会认定胖子是苏付彼的员工,且级别不低。 这下算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苏付彼哪里会买热搜,捂都来不及。 也怪胖子,不但贪心,胆子也是够大,竟然敢在拍卖会场偷摸交易? 但换位思考,谁能想到二三十万的东西,突然就成了上千万,而且还闹这么大? 越想越不对,李定安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这次的交易会,怕是要黄? 因为一引起舆情,有关部门就会关注,一关注,就会约谈关联公司…… 而且已经冲上了热搜,还这么恶劣,十有八九已经达到了“调查”、“公布”,甚至“整改”的地步…… 怪不得吴为民让自己换個地方? 千万别小看资本不要脸的程度,也不要小看资本的胆量……不是说会把他怎么样,但一想到接下的来麻烦,他一个头就有两个大…… “谢谢吴老师!” 他挂了电话,踢了雷明真一脚,“收拾东西走了……算了,衣服不要了……” “去哪?” 李定安收好邮票和手札,装进了挎包,又打开行李箱,翻出一顶棒球帽:“来不及解释,路上跟你说……” 话都没说完,他就走到了门口,雷明真又急又懵:“你发什么疯?” …… 下了楼,李定安又吓了一跳:车场外的人行道上,起码围了上百人,有看热闹的,也有蹭热度的:有的举着自拍杆,也有的举着单反,还有几台专业的摄像机。 他甚至看到了警察。 还好,酒店大门没关,客人能正常进出。 李定安压了压帽檐,出了大厅…… …… “谢特……法克……白痴……蠢猪……” 伯富德酒店,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一位黄头皮、黑眼睛,典型混血儿面孔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怒火。 文件、笔筒、鼠标、键盘……只要能拿起来的东西,全被他疯了似的砸了出去。 曲阳就站在对面,脑门上满是冷汗,身体微微发颤。 眼镜早不知丢到了哪里,额头上被磕了一个包,嘴唇微肿,牙齿间隐见血迹。 既便这么惨了,依旧有东西砸过来,但别说躲,他连脑袋都不敢歪那么一丝…… “总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去向公众解释……我去降热搜……我去找那位赵老板……” “晚了……” 总裁重重的将手机往桌子一拍,屏幕顿时四分五裂:“文化局通知,拍卖会取消。旅游局、工商局也发了公告,让酒店停业整顿……” 稍稍一顿,总裁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MR曲,你等着倾家荡产……不,等着坐牢吧……” 曲阳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第66章 主播有毒 沪上机场。 桌子上摆着两笼灌汤包,于徽音和兰华芝每人的手里还拿着一只,还各自咬了一口。 点的都是肉包,油脂已有点凝结的迹像,就知道已经拿在手里好长时间。但两人依旧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手机屏幕。 是一位正在酒店门口直播的主播,半面镜头中,伯富德酒店大门紧闭,门头的灯牌上停留着四个大字:暂停营业。 而镜头的另外半面,则是几张拼在一起的公告。 文化局通知拍卖会取消的告知函,苏付彼的致歉函、以及与伯富德之前签定的合作协议,曲阳的工作证,还有区旅游局的处罚和责令伯富德酒店停业整改的通知书。 弹幕疯了一样,密密麻麻,但说的不是酒店,更不是伯富德,而是李定安: “李安之牛逼,凭一己之力,硬是干黄了一场超大型的拍卖会。” “这算什么,没看到么,眼瞅着这家酒店也得被他干黄。” “我靠,这主播有毒……” 兰华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仅仅只是一天而已,李定安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算少一点,这一场拍卖会怎么也要损失上亿吧? 好久,她才震惊至极的吸了一口气:“他怎么跟柯南一样,走哪祸害到哪?” 于徽音白了她一眼:“他电话关机,说不定已经回来了,那你去不去沪上了?” “我是陪你,又不是陪他?再说了,李定安哪有那么快?” 兰华芝想了想,翻了翻手机里的同学群,只发了两条信息,就找到了雷明真的电话。 然后直接打了过去:“我是兰华芝,李定安呢?” “我怎么知道?” “好,他要是被北大退档,就是你害的!” “我特么……唉哟……” 好像被人打了一下,手机里传出李定安的声音:“兰师姐!” 兰华芝得意的朝于徽音眨了眨眼,又问:“你在沪上吧,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几天,兰师姐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回来后给我打个电话……哦,你这会儿在哪?” “得意楼!” 得意楼,这是什么地方? 她正在思索,手机里又传来一个女人唱戏的声音:“莫说亏欠休说恨,情在缘在天作证……” 标准的沪上腔,咿咿呀呀的,兰华芝只听懂了一半。 于徽音叹了口气,给她比了個口型:“茶馆,沪戏!” 兰华芝“倏”的一顿,都惊呆了。 外面都闹成什么样了,他在喝茶,听戏? 愣了好久,她才回过神,语气中充满了惊讶:“李定安,伱心真大?” “兰师姐,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回去后就给你打电话……” 说挂就挂,“嘟嘟”两声,通话中断。 …… 李定安比她还要不可思议。 足足转了一下午,他才知道,赵老板所说的城隍庙的古玩市场是什么地方。 竟然是茶楼? 更没有想过,只是存了万分之一不到的念想,多嘴问了一句,没想真能碰到同样的东西:名家手札…… 依旧是一信封,几张信纸,乍一看都很新,不像是老物件。再看时间也确实如此:寄信时间是1979年。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老板保存的好,就像之前林徽因的那封手札一样,还是1930年的,同样没怎么变色。 不过这一封不是中文,而是英语。仔细辩读信封上的信息,就能知道信是从美国寄来的,收信地址是港岛,收信人叫Tiffin·song! 字迹很娟秀,也有些小,所以又巧了:写信的十有八九也是位女士。 桌子的另一头,雷明真咬着笔管,逐字逐句的翻译单词。 李定安则负责归纳,将翻译出来的汉语词汇归类整理成完整的话。 随着笔尖划动,一个个刚劲有力的字映在了纸上: 麻将桌上白天也开着强光灯,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白桌布四角绑在桌腿上,绷紧了越发一片雪白,白的耀眼…… …… “她投胎换母……” “她红日倒挂……” “今日偏偏又会遇见,正是活对头碰到了死冤家……” 一曲《秋海棠》演罢,戏台上又换成了《双珠凤》。这是晚清到民国有名的淫词小调,台上的演员演的活灵活现,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透着说不出的风情,雷明真的心早被勾走了。 “这活没法干了……难道也是林徽因写的,看清楚,1979年?” “就不能是其他名家?” “就算是美国总统夫人写的又能值多少钱?我还不如去听听戏,听听评书……你自个慢慢翻吧!” 他一拍屁股,一摇三晃的走了出去,李定安哭笑不得。 雷明真真就看不出来? 他读的是文学院,既便学的是外语,但耳喧耳染之下,积累的文学知识并不少。 所以绝对能看出这是张爱玲的《色,戒》,虽然没敢联想这是张爱玲的亲笔手稿,但至少猜到这东西来历不简单。 只不过是不想和自己生份……帮了忙的话,到时给他钱,他要还是不要? 他又不缺钱…… 叹了口气,又摇了摇,李定安继续翻译。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小时,他才抬起了头,徐徐的吐了一口气。 搞定了! 他又站起来,往外瞅了一圈。 《双珠凤》早就演完了,换成了京韵大鼓,唱的是《战长沙》。 还是那位女演员,卸了大部分的妆,只稍微保留了一点戏妆。唱的依旧很好听,嗓音很亮,还有些脆。 雷明真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坐乏了还是怎么滴,他胳膊肘托着膝盖,双手支着下巴,动都不动一下。再一细瞅,好家伙,女演员穿着一件旗袍,衩都快开到大腿根了。 没救了! 算了,不叫他了…… 他拿起手机,直接打给了吴教授。 “吴教授,我又淘到了张爱玲的一份手稿,还是全英文的!” “从哪淘的?” “沪上城隍庙,九曲桥湖心亭,上海老茶馆!” “确不确定?” “应该没什么问题,字迹、信封、邮戳、时间,以及手稿内容我都比对过!” “嗯,不错……你这课还没来上,毕业论文里的素材却是一条接着一条……记得多拍几张照片。” “吴教授,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定安哭笑不得,“我就是想问问,学校要不要,如果不要,我再出手!” 学校要不要? 张爱玲确实很有名气,是近代优秀的女作家,她的手稿如果是私人收藏,肯定极有价值。但她和京大并没有什么交际,所以相对之前那一份手札而言,并没有值得学校收藏的意义。 但转念一想,李定安绝不会无故的这么问。吴教授不答反问:“具体是什么手稿?” “是色与戒,是79年她从美国寄到港岛的,收信人叫Tiffin·song……” “啊?” 吴教授发出了一声惊呼,“Tiffin·song,这是宋淇?” “应该是!” “不是应该,还是肯定,只要你确定这是张爱玲的亲笔手稿,又是《色,戒》,收件人也是Tiffin·song的话,这绝对就是宋淇……” 如果只是张爱玲普通的手稿,自然就没有收藏价值。但如果是《色,戒》,还是寄给宋淇的,那就是天壤之别。 只因宋淇也是近代名人,而且是北大校友。更关键的是,《色,戒》写的就是民国时期北大学生抗日的故事:为寻求正义,以身伺虎,最终功亏一篑,英勇就义…… 原本是很悲壮的结局,却被改的南辕北辙,但从作品本身所带来的影响和意义来讲,依旧是极有收藏价值的。 “有心了!最好还是通过正常渠道,但拍卖会取消了……”吴教授又沉吟了一下,“这样,你直接给安邦打电话,他知道怎么操作!” “明白了,谢谢吴教授!” “应该是我谢谢你……” 挂了电话,稍想了一下措词,他又打给了何安邦:“领导,淘了件有意思的东西,你帮着斟酌斟酌,怎么处置?” “你不是去听书看戏了么,怎么又淘到了东西了……嗯,你这话不对,什么样的东西,还要我帮你‘斟酌斟酌’?” “是张爱玲的手稿,《色,戒》……吴教授让我打给你!” “我这……” 何安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好久,“这样的东西你都能碰到?李定安,你是不是跑沪上搞批发名家手札去了?” “只是运气好而已!” 仅仅只是运气? 这一份先不说,就说之前那一份,身为伯富德的高级鉴定师,曲阳怎么也能称得上“专家”了,他为什么就没发现? “知道了,等我和你见了面,再商量怎么操作……” “我知道!” 如果是以前,李定安肯定想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但现在,他多少能琢磨到一些。 必要的时候,该赚的钱一定要赚。你不赚,非要发扬风格,反倒不一定是好事…… 第67章 爱信不信 快中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星星点点,淋淋漓漓。细细的雨丝连绵不绝,扯成一道道的珠帘落入湖中,溅起无数朵水花。 不多时,雨慢慢的小了下来,却又起了雾。远处的高楼朦朦胧胧,时隐时现。柳枝轻轻摆动,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湖上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渺渺茫茫,如纱似烟。 两个女孩撑着油纸伞,漫步在九曲桥上,袅袅娉娉,婀娜多姿。平底的凉鞋踩上桥面,发出“嗒嗒”的脆响。纸伞稍斜,露出月牙儿似的眉角,忽来一道细风,裙角微微摆动,小腿上的肌肤如象牙般洁润。 李定安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诗:“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可以啊,李犟犟,越来越骚包了?” 雷明真叼着一支烟,斜斜的靠在栏杆了,“见了美女,都会吟诗了?” “还能做什么?”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当然是先谈人生,再谈理想……” “最后呢?” “最后?”雷明真吐了个烟圈,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给钱!” 李定安:…… 没错,很符合他一惯的作风。 “可以啊,至少身材都不差!”雷明真又扬了扬下巴,“哪一個是‘后海’,还是两个都是?” 李定安慢慢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的,至少知道哪一个不是…… 九曲桥并不长,女孩越走越近,雷明真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搓了搓脸颊,挤出一丝自以为最为得体的微笑。 这可是李定安的贵人,一定不能丢了面儿…… 两个女孩踏上了台阶,同时收起了纸伞,然后……雷明真的瞳孔急速扩大,像是见到了极为惊恐的东西。 “我特么见鬼了……” “啪!” 纸伞照头就拍了下来,“雷阿珍,你说谁是鬼?” “你不是鬼,你怎么到了沪上?”雷明真飞快的往后躲,“昨天还打电话,问李定安什么时候回去……嗯?” 他猝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是小仙女……不,后海,你哪来的钱给李犟犟打赏?” “要伱管?”兰华芝用伞尖指了指他,意思是让他滚远点。然后又走到李定安的面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李定安很郑重的点点头:“是挺意外的!” 问题是,你哪有一丁点意外的神情? 这不符合预期啊? 预想当中,李定安应该惊的眼珠都快掉地上,就像刚才的雷阿珍一样…… “李定安,你为什么不惊讶?” “都说了,挺惊讶的!” 你惊讶个屁? 好像早就知道我不是后海,却又知道我会来……不,是早就知道我会陪着“后海”一起来……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的? 兰华芝盯着李定安,左看看,右看看。李定安也不动,笑吟吟的,由着她看。 不对,你这笑怎么这么怪? 记起来了:那天,于徽音和他视频,不心心扯掉了自己的浴袍…… 他看到了,他绝对看到了…… 慢慢的,兰华芝的脸就红了起来,像是染了胭脂。 雷明真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瞪着眼珠,看看李定安,再看看兰华芝,表情比刚才还精彩。 “看,你看什么看?” 一声娇叱,伞尖也戳了过来。 “我特么干嘛了,你就捅我?” 两人追上了廊桥,雷阿珍抱头鼠窜,绕着柱子转圈,但转了没两圏,他又停下不动了。 那个女孩,他见过。 和李定安来沪上的那天,在飞机场,当时兰华芝也在…… “后海……不,徽……” “徽音也是你叫的,叫师姐!” “凭什么?” “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 于徽音抿了抿嘴唇,露出浅浅的笑:“你好,李定安!” 李定安没回应,慢慢的回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他想起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傍晚,想起了水前一树,也想起了后海。更想起了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只笨鸭子似的在湖面上蹦来蹦去的女孩。 还有那杯热咖啡,还有那条围巾…… 想起了学校的图书馆,想起了公共教室的角落,更想起了栽满柳树的文院湖畔……每次或是不经意,或是巧遇,她都会像现在一样,柔柔的笑一笑…… 想起了四十多岁,但依旧雍容,依旧优雅,却依旧带着小傲娇的江琇莹…… 明白了!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轻轻的笑:“好久不见,于师姐!” 于徽音睁大了眼睛,瞳孔中闪烁的迷惑的光:“你……你认识我?” “认识的,不应该是很早了吗?” 他救了她,这样的事情,一辈子能碰到几次? 何况人家妈妈都找上门了,出于好奇也要看一看,自己究竟救的是什么人。所以,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不过没联想到她会看自己的直播,更没有联想到雷明真在机场碰到的“徽音”,就是于徽音…… 于徽音也明白了,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他早就知道…… 雷明真又看不懂了:“这什么情况?你见了李定安脸红,她见了李定安还脸红,你们仨干嘛了,躲一块看片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走,别在这碍眼!” “干嘛?” “我们几千公里飞过来,你们不请客?” “请也是李定安请。” “那不得先点菜?” “点也是于师姐点,和你有毛关系?” “你脑袋里装的是钢筋和水泥吧?”兰华芝扯着雷明真的袖子,拉着他往前走,“谈过恋爱没有?” “废话,哥们人称工体小王子!” “人渣……我是说正经的!” “当然,就湖边那次!” “怎么分了?” “不分留着过年?我特么都被你踹湖里了,她却跑了?” “活该!” “你个老处女懂个毛?”雷明真边躲边回头,“他俩怎么回事!” “就同学,能有什么事?” “你当我眼瞎的……嘿,真就是瞎的,我天天和李犟犟在一块,竟然都不知道?” “他们五年前就认识的,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五年前,我高三……你糊弄鬼呢?” “爱信不信……” 第68章 这么厉害 走过廊桥,就能看到整座鸳鸯湖,湖中央立着几座或砖或木的小楼,青灰的斗拱,古旧的翘檐,水滴有如珍珠,一滴滴的滚落。 这几座,大都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被誉为“海上第一茶楼”的老上海茶馆,又称“湖心亭茶楼”。 跨过门槛,橘黄色的灯光稍有些暗,《夜来香》的歌声在耳边萦绕,一股怀旧的味道扑面而来。红漆的四方桌,竹皮的暖瓶,立式的电话,画着红梅的梳妆台…… 墙边立着两座书柜,摆的琳琅满目:晚清的报纸、北洋时期的饼干袋、民国时期的烟盒、广告画,以及许多名家的字、画、小说手稿等。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风起云涌,人才辈出的年代。 兰华芝好奇的打量了一圈:“你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张爱玲的手稿?” “对!”李定安感慨的指了指有报纸的那一座柜子:“当时,就摆在那里面!” 当时,他真的只是抱着碰碰运气,有枣没枣先打一杆的心态。 但逛完了城隍庙,卖古董、文玩的倒是找到了好几处,却没有赵老板所说的“专门收藏名家字画、手稿”的地方。 后来问了一个沪上本地的老大爷,才知道鸳鸯湖的几座茶楼,家家都收藏、售卖老物件,家家都称的上是文玩商店,但只限晚清以后,所以名气不怎么大。 先去了文心源、又去了宛在轩,还去了薄暮斋,名家作品倒是碰到了好多,比如刘介玉的画,朱染臣的字,海上漱石生的小说手稿等等。 但要价都不低。 直到来了得意楼,看到了张爱玲的《色,戒》。 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摆着……不是说保存的不好,而是几乎没什么防盗措施,与一堆饼干袋、烟盒、报纸陈列在一起。 当时问老板是什么东西,老板说是英文的信,至于是谁的,不知道。 再问多少钱,不贵,1000。 系统的估价是三百五十万,但何安邦称,张爱玲的手稿传世的虽多,但大都是汉字,英文的少之又少。所以如果上拍,至少能拍到五百万以上。 可惜,好好的一场拍卖会,让自己给干黄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打开挎包,取出了两只信封。 幸好除了他之外,都是外行。要是吴湘或是何安邦在,看他这么随便,估计能骂他个狗血淋头。 打开信封,李定安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平铺在了桌面上:一份只有两页,另一份却足有十几张,前者是小楷,后者是英语。 这两位都是近代极为优秀的女性文学家,能碰到其中一位的亲笔作品,已是千载难逢,李定安却在同一天碰到了两件,而且是更为珍贵的手札? 价格更是低到离谱,林徽因的手札等于白送,张爱玲的手稿才花了一千。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兰华芝和于徽音都学的是文学,又同为女性,对这两份手稿自然是爱不释手。特别是于徽音,不但名字像,更是视林徽因为偶像,所以喜欢到了极致。 她轻轻的抚摸着信纸的边缘,甚至不敢碰触上面的字,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喜欢?”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可惜已经答应了吴教授,不过没关系,下次碰到的话,我一定送给你!”李定安的语气很平常,“放心,会碰到的!” 于徽音顿了顿,露齿一笑:“好!” 雷明真一個战术后仰:卧槽! 这可是林徽因的手札,上千万的东西,到李定安嘴里,却跟大白菜似的? 关键的是,这摆明是开空头支票,于徽音好像真信了? 李犟犟可以啊,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兰华芝瞪着他:“你发什么神经?” 雷明真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兰华芝踢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往外走。 妹的,从来都是别人照我,老子也有当电灯炮的时候? 他无奈的跟了出去。 …… 房间里很安静,李定安默默的坐在一旁,于徽音则逐字逐句的看,看完又仔仔细细的拍照,足足拍了几十张。 快半个小时,她才停了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谢谢你!” “客气!” 李定安给她倒了一杯水,又犹豫了一下,“冒昧问一下,叔叔和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 确实没别的意思,李定安纯属是好奇。 之前江琇莹倒是提过,说是在东方明珠上班,但东方明珠里的单位没三十家也有二十家…… “爸爸之前在国企,之后调到了央企。妈妈在东方传媒……” 于徽音抬起头,看了看李定安,“外公以前经商,妈妈是独生女,我也是……” 李定安愣了好久。 这家庭……不简单啊? 但要说哪里不对,好像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她父母确实在体制内,家里也确实有钱,但这钱,是上一辈的遗产…… 他正感叹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何安邦,真是经不起念叨! “你准备一下,最迟明天,把两件手札都送到苏付彼,还是这周末,上拍!” “不是黄了吗?” “呵呵,你也太小看资本的力量了!” 我去,这么厉害的吗? 第69章 封口费 苏州河畔,苏付彼总部。 六楼的会客室,吴为民和方文章一人端着一杯茶,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唐寅的真迹?” “扯淡,真迹能挂这?早上拍了!” “也对,可惜老关不在,不然就能让他品鉴品鉴……” 正说着话,“吱呀”一声,会客室里又进来一个男人。 个子很高,带着一顶棒球帽,还带着口罩。 仔细一瞅,这不是李定安是谁? “好家伙,你终于敢露面了?” “两位老师,真是对不住!”李定安摘下口罩,做了个揖,“这几天连累二位了!” “别!”吴为民摆摆手,“托你的福,这两天我和老方好吃好喝、好游好玩,被伺候的跟大爷似的……” 方文章也跟着凑趣:“对,光是专家费就拿了二十万,够买好几箱茅台了!” 出了事之后,苏付彼自然是要想尽办法公关,解铃还需系铃人,先找的肯定是李定安这個始作佣者。 可惜,人早跑了。 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到了吴为民、方文章,甚至是关德海等与李定安交情匪浅的几位。要求也不高,只求李定安实事求是,不要火上浇油。 经常打交道,面子抛不开,而且也清楚李定安的为人,更和他私下通了电话,所以这几位饭吃的问心无愧,公关费拿的心安理得。 所以确实如他们所说,这几天过的不要太滋润…… “那就行!”李定安坐了下来,“我都以为拍卖会黄了,没想还能照常举办,苏付彼怎么操作的?” 吴为民挑了挑眉毛:“可别胡说:黄的是伯富德的拍卖会,和人家苏付彼有什么关系?” “看到了吧,拿了钱就是不一样!” 方文章也笑,“不过说实话,苏付彼的这次处理的确实很及时:先是与伯富德一切两断,声名上次的拍卖会苏付彼只是挂了个名。甚至为了撇清责任,把和伯富德当初签订的合作举办拍卖会的协议、乃至曲阳的履历和工作证都发到了网上。 同时向慈善基金捐款一千万,并承诺:予本周再次举办‘苏付彼专场’拍卖,所得佣金及之前的捐款一并用于在沪上建造一座老人院…… 这几套组合拳下来,网上的风向一下就变了,全成了骂伯富德的。其实周末拍卖的东西,还是之前的那些藏品……” “啧啧,苏付彼挺狠的呀?”李定安感慨的摇了摇头,“那位赵老板呢?” “听说已经起诉了,主体是伯富德,其次苏付彼,估计官司有得打。” “没告我?” 吴为民和方文章齐齐的一愣:你是闲的没事做了,求着让人告你? “告你,怎么告?赵老板心里门清:白纸黑字写的那么清楚,告到联合国也告不赢啊?” 方文章摇着头,“所以我有时候就想不通,你说伱才二十出头,这经验怎么老道的跟老狐狸似的?” 吴为民也直叹气:“我要是有你这么谨慎,也不至于在长明灯上栽那么大个跟头。” “两位老师过奖!” “不说闲话了,我打电话让人过来!”吴为民拿出了手机,“东西带了吧!” “带了!”李定安打开挎包,拿出了两份手稿。 两人眼都直了:你就这么带来的? 真是暴殄天物啊…… 一愣神的功夫,李定安就拿出东西,铺在了茶几上。 两人一个专精瓷器,一个专精古币,但不妨碍他们对手稿类珍品的喜爱。 林徽因的字本就写的极好,骨骼清秀,收转自然,就如其人,清冽中透着温宛,纯静中透着优雅。 反观另一份,感觉上就差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英文的原因,何况张爱玲也不是靠写字吃饭的。 但反过来再说,林徽因最出色的,也不是书法…… 这样的好东西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两人只觉赏心悦目,暗呼大饱眼福。 正看的入神,会客室的门再次打开,进来了两位。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士,穿着制服套装,别一位六十出头的男士,发间稍见花白。 吴为民做介绍:“这位是苏付彼藏品部的边总监,这位是苏付彼首席鉴定师,周老师。这位是李定安,李老板……” 两位齐齐的一愣。 倒是听说过,说是位年轻人,但是这也太年轻了些? 穿着很普通,长的却很英俊,透着一股清秀干净的气质,乍一看,就像是正读书的大学生。 “两位好!” 见李定安伸出手,周世明才回过神,连忙握住:“久仰久仰!” 这一句还真不是客气,他前天才把李定安捡漏的视频看了一遍,知道这位是行家中的行家,高手中的高手。 更何况,上一场拍卖会刚刚才被他干黄,心里多少还存着些敬畏,所以别看周世明岁数大,姿态却放的很低。 “李老板请坐!” “周老师客气!” 几人寒喧几句,坐下后便开始鉴定。 周世明带好眼镜,几乎是一字不落,将两份手稿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然后又看纸质、信封,甚至是邮戳,甚至两枚邮票也没错过。 会客室里很安静,没人出声打扰,快二十分钟,他才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好东西,都是珍品!” 其余不论,苏付彼能成为国际一流的拍卖行,专业性毋庸置疑。与之相比,李定安更是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眼力,能有这样的结果,吴为民和方文章一点都不意外。 接下来,就和他们无关了,包括周世光也一样。三人走到另一边叙旧,李定安则和姓边的女总监签订拍卖合同。 “李先生,这三样藏品,你准备怎么定价?” “邮票一枚两百万,林徽因的手札一千万,张爱玲的手稿三百五十万!” “会不会太高了?” 按拍卖惯例,起拍价一般都不会太高,为防止流拍,最多也就是鉴定专家估价的七成左右。 卖家如果觉得价太低,也可以请“托”抬价。当然,如果砸在自个手里,只能自认倒霉…… 但这位李老板的价格,感觉一次性就定到了十成? 李定安却胸有成竹:“放心,肯定不会流拍!” 经历的次数多了,李定安也有了经验,以系统坑爹的尿性,凡估价必然会低于市场价一成以上。他没有直接加两成,而是按系统的估价定价,已经算是极其厚道了…… 边总监只是建议,看他坚持已见,就再没有多说什么。 签完合同,她又递过来一张参拍证:“感谢李先生对苏付彼的信任,为表诚意,此次拍卖如果成功,我们将免收李先生的佣金!” 李定安愣了愣:“合同里好像没写?” “因为李先生来得急,来不及重新制定,只能用定式合同……但李先生放心,口头协议也算!” 这一点,李定安倒是不怀疑,毕竟刚刚发生过引起社会震动的新闻,此时的苏付彼绝对是惊弓之鸟。 就是没想到苏付彼这么大方。 拍的越高,佣金也就越高,上了千万就是百分之五,这么一算,又省了一百万! 明白了:封口费! “谢谢!” 第70章 假的 转眼就到了周五,严格来说,拍卖会从今天就已经开始了。不过第一天只是暖场,会场里的客人不多。 苏付彼整整包下了香格里拉的一层用做展览,两小一大三间会议室摆满了展柜,里面也摆的满满当当,全是藏品。 而这其中,近有一半挂的是“苏付彼”的标,等于是拍卖公司自己屯的,剩下的才是其它艺术品公司、拍卖行,以及收藏家送来参拍的藏品。 大小文玩足有数百件,就像进了大型博物馆,李定安看的眼花缭乱。 有一间小厅,摆的全是国外文物,除了最常见的油画和雕塑之外,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少。 手动计算器、单独键位的打字机、钟表、地球仪、机械零件……李定安还看到了一把木制的三角尺和圆规。 看介绍,说是德国著名数学家高斯用过的,再看起拍价:二百二十万。 李定安觉得不大可能。 在科学界,这位是公认的能与牛顿、阿基米德并肩的人物,要真是他用过的,起拍价再翻三四番,都有的是人抢。 可惜,所有的展柜都是封闭的,包括拍卖期间也是如此:只能看,不能上手。 这一下,等于废了李定安的九成武功。 当然,系统依旧能用,隔着柜子照样能估价。但问题是,只能估价:单独阵列的藏品,最少的一件起拍价也在三百万以上,他又买不起,鉴定它有什么用? 能买的起的,全都是并列陈放,少些的柜子也有十几件,就算估出价,天知道是哪一件? 所以他轻易不会出手,除非凭眼力就能看出个五六分的把握…… 看完了外国文物,又来到了另一间小厅。这里面摆的全是宗教文物,道家的典籍、佛家的经文、西方三教不同版本的圣经。以及袈裟、道袍、牧士袍、木鱼、经筒、拂尘。 李定安算是开了眼界了,说实话,这两间厅里百分之九十的东西他都没见过。 当然,兴趣也不大。价值只是其次,主要是因为他对信仰、宗教之类不怎么感冒。 大致看了看,转到最大的那一间展厅,李定安才觉得画风正常了些。 字画、瓷器、古玉、钱币……每一件古玩,都代表着某一时期的文化、风情、工艺、科技水平,乃至社会风貌。 看着数不清的展品,李定安仿佛看到了一卷浩瀚如烟的画卷,更感受到了数千年文明历史的璀璨与厚重…… 正当他站在门口发文青病,身后传来戏谑的声音:“苏付彼还敢让你进?” 转头一看,何安邦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邮票和两份手稿上拍,本就是何安邦牵的线,这自然是一句玩笑。李定安笑了笑,走了过去:“领导来的早。” “明天展览,后天就开拍了,这还叫早?”何安邦居中介绍,“这位杨总,这位李定安!” “杨总好!” “你好!” 两人浅浅的握了握手,李定安明显感觉到,这位杨总带着点倨傲。 有些人性格就是如此,比如上次碰到的那位陈总,比这位还要傲一些。 介绍完,何安邦又问:“你看的怎么样?” “就没怎么看!”李定安摇了摇头,“锁的严严实实,至多也就是走马观花的捎带了几眼。” “倒是忘了,你有看东西必须要上手的习惯。大型拍卖会都这样,不过放心,能参拍的东西,肯定都是名家鉴定过的!” 何安邦又指了指展厅门口的一块水牌,“看到没有,三天之内包退!” 李定安愣了愣,仔细瞅了几眼。 上面大致写着:成交后,如果买家觉得有问题,可以请权威专家鉴定,如果由三位以上被拍卖行认可的专家鉴定这东西有问题,拍卖行全额退款。 他进来的时候还真没有注意,包括昨天签定拍卖合同时,那位边总监也没提。 古玩行当里鲜有这样还包售后的,也由此可知,苏付彼为这次的拍卖会算是下了血本。 何安邦又挥着手:“走,带你看几样好东西!” 看他往外走,李定安下意识的问:“就只有三个厅,还能去哪?” 何安邦神秘的一笑:“这就不懂了吧,知不知道什么叫Vip?” VIp? 下意识间,李定安就想到了来沪上的那天,吴有为和方文章提起过的“最高档的展厅”…… 他顿时就来了兴趣,跟着何安邦进了电梯。 三人来到了十二楼,厅不大,但厅内厅外都站着安保人员。走近一些才发现:这里的不是展柜,而是保险柜。 都不大,每座也就一米方圆,估计底下还接了报警系统。 正面是玻璃,里面还打着射灯,所以看的很清楚。 “看到没有?”何安邦指着其中一座,“大清孝和恭慈太后金宝!” 李定安想了半天,才记起孝和恭慈太后是谁:嘉庆的贵妃,道光的继母。 再往里看:保险柜里放着一樽高有七八公分,方有十厘米左右的金印。 钮是一只昂首的金螭,印面朝下,不知道刻的是什么。 再看价格:300万。 李定安惊了一下:“这么便宜?” 虽说后印不如帝印尊贵,但如果论价值,绝对不会低。 盖因上过拍卖会的帝印很多,特别是清朝帝印,林林总总十几樽,但后印却只有一樽:慈禧太后的青玉玺。 那时还是十年前,成交价就已近五百万了,现在如果拿出来再拍,成交价至少得加个零。 这是第二樽出世的后印,即便恭慈没有慈禧那么出名,但少了三四千万,想都别想。 “三百万只是起拍价而已!”何安邦不以为然,“当年拍卖慈禧的青玉玺,起拍价也才是二十万,最后不照样翻了二十多倍?” “这倒是!” “再看这一件!”何安邦又往前走,遮住了柜子底下的铭牌,“先考考你的眼力,看伱能不能看出这是谁画的!” 是一幅画,看尺寸,应该是一幅四尺整纸(68*136)的竖轴。因为保险柜内部有限,所以只展开了很少的一部分。 李定瞅了瞅,认出这一幅应该是百鸟朝凤图。再仔细看,发现其中一枚印鉴是“八徵耄念之宝”。 好家伙,乾隆御笔? 十几年前,一幅乾隆的《嵩阳汉柏图》闹的沸沸扬扬,至今也没有被人遗忘,除了被人津津乐道的“专家设套骗画”之外,则是最终的成交价格:八千七百多万! 现在能拍多少? 他不敢确定具体数额,但上亿是最少的。 “真的是乾隆真迹?” “嘿哟,眼力不错吗?”何安邦松开了手,上面果然写着“乾隆御笔”,起拍价是五千万。 “是不是真迹,还得等馆里的研究员看过再说,但出问题的可能不大……” “还有!”何安邦走向第三座保险柜,又遮住了铭牌,“猜猜,这是什么?” 李定安眼皮一跳:这还用的着猜? 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绝对没有看错,百分之百,和之前出现过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十一年前,在澳门中信的春拍上,就这么一只,拍了九亿。所以说,拍了2.3亿的鬼谷子大罐在它面前只是弟弟。 怪不得这一次的拍卖会能被称之为“盛事”? 说实话,就凭能看到这东西的实貌,这次就没白来。 所以,只是一瞬间,李定安的目光就被吸住了。 釉色鲜亮,青花生动,胎体圆厚,底足齐整……乍一看,没有一处不符合明朝官窑青花大件的特征。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定安总感觉这东西,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新…… 倒不是怀疑真假,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缸,像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 会不会是角度不对? 也可能是射灯灯光太强? 也说不上是保险柜的内部材质也在反光,所以有些失真…… 那要不要用系统鉴定一下? 一点十万,感觉有些奢侈。 再说了,这么大的拍卖会,而且是镇会之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但反过来再说,来都来了…… 稍一犹豫,他最终还是把手搭上了保险柜。 然后,李定安彻底懵圈。 这一次,他已经不是眼皮跳,而是心都跳了。 有保险柜挡着,测不出具体信息,只有价格。 但完全够了。 估价:8000元…… 假的? 第71章 也是假的? 8000……开什么玩笑? 但翻来覆去的看,确实只有这么多,没有看错,更没有漏掉好几个零。 而且说不定,这八千里面还得加上这座保险柜…… 不应该啊? 再看旁边的标签,没错,就是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起拍价五个亿,送拍人是澳门何先生。 “何……何馆长,这是……哪位何先生?” “澳门能有几位何先生?” 啊? 这就很尴尬了…… 气氛有些安静,何安邦见他不吱声,“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以李定安的眼力,认不出这件东西的几率为零。他之所以不说话,十有八九是被震住了。 “是不是很震憾?” “震憾?” 李定安想了想,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是挺震憾的。嗯……这一件,国博也准备竟拍?” “想什么呢,这可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宝,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想想最后的成交价会飙到多少?” 何安邦叹了一口气,“排第三的恭慈金宝,或是排第二的百鸟朝凤图,二者能得其一,我就心满意足……” 那就好……李定安暗舒了一口气。 以他和何安邦的交情,绝对没有发现东西不对,他却装做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何安邦栽跟头的道理。 偏偏不能上手,所以你要让他解释哪里不对,李定安连根毛都说不出来。 这下好了,省得他有嘴都说不清…… “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杨光信指了指保险柜,“只要不超过二十亿,我就会入手!” 二十亿?你厉害…… 萍水相逢,李定安自然不会问他是不是真有兴趣,是不是真的能拿得出二十亿。 正准备往下看,又有人和何安邦打招呼,三人齐齐的一转身,看到关德海和陈静姝也进了这一间展厅。 还是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陈静姝依旧漂亮,依旧优雅,依旧慵懒。 素白的连衣裙,浅色的软底布鞋,亭亭玉立,清淡自然。 依旧如第一次一样,看到李定安,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李定安同样如此…… “何馆长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 “杨总也来了!” “对!” “定安,看的怎么样?” “正在看!” 关德海热情却不失矜持,和几人打着招呼。 杨光信敷衍般的应了一声,双眼盯着陈静姝,脸上挂着笑:“陈总,好久不见!” 看架势,是想握手,但陈静姝双手抓着包,并没有抬手的意思,他又很自然的放了回去。 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陈总风采依旧,还是那般高雅!” “过奖!” 陈静姝淡淡的回了一句,又朝着何安邦点了一下头,“何馆长,这次看中了什么?” “我能告诉你?” 两人明显很熟悉,何安邦开起了玩笑,“上次就是这样,你问我看中了什么……结果,我拍哪一件,你就疯了似的加价!” 陈静姝回以浅笑:“论专业,谁能比得上国博?” 这倒是实话,但凡国博参拍的藏品,至少真假毋庸置疑。关注,乃至竟拍的人自然也就多。 “陈总呢,看好哪一件?” “初步意向是百鸟朝凤图,其他的看情况而定!” 这倒是巧了。 在何安邦的必拍品中,第一是恭慈金宝,第二就是乾隆御笔,也就是百鸟朝凤图。但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来。 与此同时,杨光信的眼睛也亮了亮,看着陈静姝笑了笑,用意不言自明:伱有意向,我也有意向…… 寒喧了几句,何安邦说是要找举办方谈点事情,和杨光信率先离开。 陈静姝也说要去其它两個展厅看一看,关德海稍留了留,说是要和李定安说几句话。 她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朝国外展厅走去。 身材很好,走路的资势也很好看。李定安的目光却一触即回:“这位陈总,气场挺强!” 不和他握手很正常,两人只知道对方姓什么,几乎等于不认识。但见了何安邦也是如此,就有点厉害了。 别看国博只是个事业单位,但在收藏界,却处于金字塔的最顶层。 “她性格就是哪此,比较冷淡,熟悉了你就知道了,她对谁都这样。当然,她也不是普通人:保力艺术品公司业务部的副总!” 李定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来头这么大? “那位杨总呢?” “汇佳国际的股东!” 李定安:…… 好吧! 哪一个都是能拿钱砸死人的那种。 “你呢,看好哪一件?” 李定安摇摇头:“不让上手,所以都看的不怎么准!” “关老师呢?” “感兴趣的倒是挺多,价格要是不高也会拍几件,这次来主要是帮陈总鉴定那幅百鸟朝凤图!” 看来陈静姝是势在必得。 但看何安邦和杨光信的样子,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这下有好戏看了…… “等拍下来以后,你也帮着过来看一下!”关德海又指了指最大的那座保险柜,“包括这龙纹大缸,还有那樽恭慈金印!” “什么?” “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是说陈总实力好强,价值最高的三件重宝,她竟然想一扫而光……” “保力的性质不一样……” 关德海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陈总这次准备了这么多!” 五根手指一晃而过。 这难道这还能是五毛? “行了,有事电话联系,我先过去!” 关德海径直而去,人都已经看不见了,他仍旧有些恍惚。 花几十亿,拍一件假东西? 想想都觉得荒谬…… 他又把手搭上了保险柜:没错,还是八千。 系统肯定不会出错,这绝对是假货无疑。问题是上不了手,李定安也不知道假在哪里。 他已经决定了,如果最后果真是保力竟拍成功,他一定要通过关德海,摸一摸这东西…… 看完了镇会三宝,再看其它的东西,好像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李定安也准备回酒店,顺便给雷阿珍带点吃的…… 他都已经抬起了脚,想了想,却又颓然一叹,折了回来。 既然龙纹大缸是假的,那排此次拍卖会第二的乾隆御笔,以及排第三的恭慈金宝呢? 这一次,确实是抱着抬扛的心态,李定安把手搭在了装有后印的保险柜。 依旧是一连串的问号,没有具体信息,再看最下面的估价:1520000. 还行! 虽说只有起伯价的一半,但至少没有像龙纹大缸一样,冒出来个八千…… 心里这样想着,李定安松开了手。但随即,他眼珠一瞪,“咻”的抽了一口凉气。 还行个什么呀还行? 刚才何安邦说过,这樽后印为纯金打造,净重三公斤……这么一算,只是黄金本身的价值,也差不多要一百五十万? 哈哈,见了鬼了? 这东西,也是假的…… 第72章 也不是不能操作 宣称价值百亿,被收藏界誉为“三年才得一见之盛事”的苏付彼春拍,最有价值的三件重宝,竟然没一件是真的? 说出去,绝对能惊掉一地的眼球。 李定安甚至怀疑,系统是不是出了BUG…… 他恍恍惚惚的回了酒店,恍恍惚惚的进了房间。 雷明真光个膀子,见他进门,扔下手机坐了起来。 然后,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东西呢?” “什么东西?” “你饿了我一天,问我什么东西?” “呀……给忘了……” 出展厅的时候都还记着呢,但等摸完恭慈金宝和乾隆御笔,别说给雷明真带吃的,他自己都忘了吃饭。 正要转身,他又觉得不对:“你饿不饿肚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没长嘴,还是没长腿?” 雷明真都惊呆了,愣了好久,跳上来就掐住了李定安的脖子:“李犟犟,你特么故意的是吧?老子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分钱,难道去卖身?” “啊……哈哈……” 李定安挤着笑,边躲边拿起手机点餐:一时恍惚,真给忘了。 这次来沪上,雷玉章没收了雷明真所有的卡和钱,包括微信和支付宝里的余额。就给了他一张卡,但李定安一直忙的脚不沾地,都没顾上看多少钱。 又怕趁自己不在的时候雷阿珍胡来,比如叫保健服务什么的,所以李定安打电话到前台,把房间消费也给关了。 没他同意,雷明真连包泡面都要不上来…… 也就半个小时,点餐送到了房间,两人边吃边聊。 “兰华芝呢,送走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饿死鬼投胎似的雷明真突然停下了筷子,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李犟犟,我想喝酒!” “好好的喝什么酒?” “我特么失恋了,还不能喝点酒?” “你……失恋了?” 李定安一怔,刚刚喝进去的一口汤,“噗”一下就喷了出来。幸好头转的快,差那么一丝,雷明真就得被喷一脸。 “你……伱又跟兰华芝表白了?” “什么叫又,这本来就是第一次好不好?” “好好……上次的不算,那这次呢,她怎么说?” “那娘们让我好好照照镜子!” 李定安忍着笑,真的忍的好辛苦。 兰华芝又不是那些名媛、交际花,见了钱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没答应才属正常…… 之前那次就不说了,你约人家吃饭,你却又放了人家鸽子。放鸽子也就罢了,转头你就搂个姑娘,在湖边的柳树底下啃,还被人家撞了個正着? 踹湖里算什么,依兰华芝的性格,人家没当场刀了你都算好的。 好,这些都不提,你这四年来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她不比谁清楚,你却非要往石头上撞? 雷阿珍这纯属活该…… “没事,反正你也经常失恋!” “放屁,那能一样吗?那是肉体上的欢愉,各取所需,没了张三还有李四。这是精神上的寄慰……” “好好好……陪你喝行不行?” 再说下去就要404了,李定安连忙叫停,“但不是现在,得等拍卖会忙完。” “你说的啊!” 雷明真才算是放过他,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拍卖会看的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 “什么意思?” “暂时还不能给你说。” “切,神神秘秘的……明天我陪你去!” “明天不去了!”李定安摇了摇头,“后天直接参拍!” 说实话,今天给他的震憾实在是太大,他害怕忍不住,将所有的保险柜全部摸一遍。 但技能点太贵,就只为满足一下好奇心,一万个划不来。 再者,全耗光了,后天拍卖会开拍怎么办? 万一遇到好东西,又拿不准的时候,只能抓瞎。 “随你!” 雷明真无可无不可,继续狼吞虎咽。 …… 说不去就不去,第二天,李定安老老实实的在酒店窝了一天。 翻图册,查资料,看系统,翻来覆去的对比。但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三样东西哪里有问题。 当然,也不只是他。 恭慈金宝和乾隆御笔暂且不论,毕竟是第一次上拍,虽然有几位拍卖行的鉴定师开具的证书,但专业性还有待商榷。 但那只九龙纹大缸,可是经过业内知名专家、国博、故宫的数位研究员,甚至是碳十四之类的科学仪器检测过的。 就在十年前,从澳门中信拍回来的第三年,有人专门拿这东西来到京城。除了应邀参加故宫的展览之外,还顺手做了鉴定。 无论是专家还是仪器给出的数据,无一不表明这东西就是真的。 但为什么轮到自己看,就成了假的? 李定安断定,系统出BUG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知名专家、国博、故宫的研究员集体看走了眼,科学仪器也出了问题。要么是,这一件九龙纹大缸,并不是十三年前在澳门中信拍了八点九亿的那一件。 这么一开动脑筋,越想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李定安也越来越期待,最好真是保力拍下来,到时自己就有了上手的机会,就能一窥天机。 要不要给关德海提一声都是其次,能参与鉴定,甚至辩证一件成交价很可能十数亿,乃至几十亿的重宝的机会,这一辈子能碰到几次? 坚决不能错过了…… 第二天一早,硬是把雷阿珍从被窝里拽起来,二人直赴会场。 到了八楼,却发现展厅紧闭,而门口已经聚了好多参拍的嘉宾。 “看吧,都说太早,你非要八点就来?” “宜早不宜迟!” 其实是李定安昨天捎带着看了看其他的藏品,发现了几样有意思的东西。 敷衍了一句,看到吴为民和方文章也在人群之中,李定安主动迎了上去。 “吴老师,方老师……怎么快八点半了,展厅还不开门?” “哦,出了点状况!昨天,国博、故宫、保力、汇嘉等参拍机构联合向举办方建议:只凭眼睛看,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要求打开展柜,放开参观。苏付彼连夜拆箱,估计现在还没拆完,不过应该快了……” 自己只是一天没来,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定安的眼睛“倏”的一亮:“这么一说,岂不是能直接上手了?” “想什么呢,真要全放开,不得全乱套了?大的不说,顺手就能装口袋里的小物件真心不少,被人顺走几件怎么办?” 吴为民笑呵呵的看着他:“只限于一些大物件,而且有专人守着,能允许上手鉴定的,也只限于几家担保金过亿的单位。” “都是哪几家?” “不外乎国博、故宫、保力、汇嘉……” 国博和保力? 好像也不是不能操作?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拿出了手机…… 第73章 临时嘉宾 十八楼的小会议室,“0”形桌的两边坐着十几位男男女女。每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份文件。 抬头印着一行小字:临时展厅准入嘉宾名单。 会议已开到了尾声,陈静姝拿着笔写了几个名字,最后将名单交给了秘书:“就这样定了,尽快交给举办方!” “好!” “陈总稍等……” 坐在关德海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陈总,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陈静姝顿了顿:“怎么考虑?” “怎么说,我也是公司的资深鉴定师,为什么老朱和老林能去,我却不能去?” “邢老师,你确定想知道原因?” “对!” 陈静姝想了想,语气很平静:“听说你要辞职,准备去汇嘉!” 男人愣了愣,脸有些红:“陈总您误会了……那是讹传……” “我没误会……就这样吧!” 她再次起身,秘书手疾眼快的整理着文件。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机会十载难逢,只要能进去,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能在资历表上填上极为厚重的一笔。 而仅仅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就把邢老师参与鉴定九龙纹大缸的资格给取消了? 这个女人,太强势了! 但至多也就是在心中腹诽,会议室里依旧鸦雀无声…… 也就刚刚绕出会议桌,关德海的电话震了两下,他正在往包里塞文件,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开了免提。 “关老师!” “哦……定安?你说……” “我刚听说苏付彼临时设立了一间展厅,对成交价可能上亿的藏品单独展览,但又限定了准入单位和人数。所以就想问问你,看能不能操作一下,把我加到保力公司的专家名单里?” 我…… 关德海的神情一僵,恨不得把手机砸了……不,把自個的手剁了。 你说你慌什么慌,就不能装好文件再接电话? 还好死不死的碰开了免提? 这下好了,多尴尬呀? 他骂着自己,手忙脚乱的取下手机,无意间一回头,还坐在会议桌上的那些人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但凡不是傻子,就能听出这是找他走后门的…… 他正要说不行,或是不可能,话都到了舌根底下,耳边却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可以!” 什么? 关德海头皮都麻了。 这怎么就行了? 嗯……好像还真就行。别人不知道李定安的水平,他关德海能不知道? 反正比那位邢老师要高好几个段位…… 但问题是,陈总伱就不能稍稍晚那么一点点,等进了电梯……不,等出了会议室再答应? 再往后看,那些人全都跟见了鬼一样…… 这下更尴尬了!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 “陈总说,可以!” 回了一句,关德海收起手机,蒙着头进了电梯。 他甚至都没敢转身。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会议室传来一声砸桌子的动静:“老子要辞职……” …… 这么轻松? 挂了电话,李定安又回头看了看。 展厅门口聚集的宾客越来越多,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这次算是开了眼,第一次见上亿的藏品开放式展览的?” “所以才会限定单位,限定人员!” “听说国博和故宫也才各给了六个嘉宾名额!” “那是因为这两家本就来的人少。” “那保力呢,整整来了一个团队,加助理、秘书三十多人,才只让进五个人?” “五个已经算是不错了,汇嘉才三位……” 雷明真凑了过来:“关德海的面子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 李定安摇了摇头,顺手按了一下电梯。 不管怎么说,答应了就是好事,得趁热打铁,把嘉宾证领回来。 也是巧,可能之前有人要下楼,按了下行键。电梯到了十楼,“呜”的一声,门就开了。 然后,四目相对。 “陈总?关老师……” 陈静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他的穿着:“挺精神的!” 什么意思? 但随即,李定安就反应了过来:陈静姝、关德海,包括秘书都穿的相同颜色,同一款式的套装。 这么正式的吗? 他正准备问“到哪里领一套”,关德海拦了拦电梯:“陈总,要不你先下!” “好!”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关德海的脸猛的一垮,扭成了苦瓜:“这下被你害惨了!” “怎么回事?” 他平铺直叙,简略的说了一下经过,但李定安却听出了不对。 “汇嘉,也就是那位杨总……一场拍卖会而已,还玩无间道的?” “你以为?古玩这个行当水深了去了!” 关德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还得再去准备准备……十点半临时展厅就会开门,在十二楼,但你先得去订套西装,毕坚,纯黑,别弄错了……” 什么玩意,毕坚? 一套至少得好几万…… 当然,也就是嘀咕一下。换别人,只要能进展厅,几十万都乐意…… 虽然是成衣,但送来也要时间,过了一个小时,衣服才送到酒店。 雷明真自然是进不去临时展厅的,但薅李定安羊毛的时候不多,所以死活也要了一套。但等试过之后,却又死活不穿了。 两个人站在镜子面前,李定安越看越像是明星,他越看越像是保镖…… …… 等收拾利索,已经是十一点。他匆匆忙忙的剪了衣服的吊牌,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十二楼。 应该是陈静姝交待过,刚出电梯,李定安就看到秘书等在电梯口,手里拿着印有他照片的嘉宾证。 还不知道对方姓什么,他接了过来:“麻烦了!” 秘书甜甜的笑了笑:“李老师客气了!” 好嘛,咱也成了老师了…… 他回以微笑,跟着进了展厅。 安保措施不是一般的严,除了扫描照片、真人头像,大厅门口还设了一道安检门。李定安正想着这能安检什么,手机嘀嘀的响了两下。 再拿起来一看:检测无信号…… 好家伙,比政府会议还严。 还好,系统依旧能用…… 展厅很大,因为是临时布置,所以稍显仓促:展柜全部是临时搬上来的,摆的七零八落。但数量却不少,粗粗数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台。 有的柜子里只摆一件,有的两件,也有的三件,所以藏品大概在四五十件左右。 他一边打量一边往里走,此时里最里面的一台展柜前已围满了人。 仔细一瞅,中间的展台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缸,正是之前放在保险柜里的九龙纹大缸。 这一次,直接放在了展台上…… 第74章 专家的眼睛全是瞎的? 人很多,有的站着看,还有的蹲着看。走近一点才知道,这是一座全透明展台,弯一下腰就能看到这东西的底款。 陈静姝和关德海也在,身边还站着两位穿同款西服的老人,其他的不认识。 前天见过的杨总不在,何安邦也不在,估计稍后就到。 看到李定安,关德海稍稍有些错愕。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长的油头粉面的?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陈静姝的眼睛也亮了亮,不知是不是已经成了自己人的缘故,这次不但点头,还主动打了声招呼:“过来看!” 李定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好!” 站在她身边的两位都有些诧异,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换了个眼神。 这位就是把老邢“挤走”的名家? 看面貌也就二十出头,再看长相,标准的奶油小生,再看气质……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气质,反正挺自然的,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怯场。 这里面随随便便的一件,也要几亿或是十几亿,一般的年轻人既便强装镇定,也绝对会忍不住眼珠子乱瞟。 但这位……好像是真不在意? 明白了…… 两位的脑海里闪过类似的念头: 关系户! 公子哥! 李定安的眼中只有九龙纹大缸,别说没看到,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不急不徐的走了过去。 应该全都是刚进来就看的这一件,该看的都看过了,讨论的很热烈: “釉面润亮,色泽光润,而且干净……” “龙纹很肥腻,身胖爪尖,确实是永乐后的风格……” “海水纹的线条也很生动,一眼就能看出推涌式浪潮,浪潮之间却又是拨白的浪花……” “青花也很细,典型的小笔着色……” 全是夸赞,没有任何人质疑。李定安暗暗点头,也看了起来。 说实话,这一件确实要比之前他卖了一百八十万的青花壶高不少个档次。 这些人也说的极对,釉也罢,胎也罢,底也罢,足也罢,包括画风、着彩、纹路、线条,没有一处不像是明朝中期由官窑烧制的青花大件。 如果是以前,李定安也绝对属于夸了又夸的那一拨。 但放现在…… 他当然知道这缸有问题,但这种学习的机会不多,所以李定安并没一上来就用技能点,而是想用自身的眼力和能力判断判断,到底哪里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看了看关德海:“关老师看过没有!” “十年都难得一遇,怎么可能错过?当然,我只是凑了个热闹!” 关德海自嘲式的笑着,“朱老师和林老师都看过了,东西没问题!” 直到这個时候,李定安才想起来还没和陈静姝身后的这两位打招呼,连忙笑了笑:“两位老师不好意思,一进门就顾着看龙纹大缸了……” 也不知两个人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位只是点了一下头,另一位更直接,用鼻子“嗯”了一声。 关德海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一看对方这种态度,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李定安咽了回去。 何必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摇摇头,靠近了展台。 这次没有保险柜,没有玻璃隔着,也没有射灯,所以看的更加清楚。 而同样的,感受自然也就更深:李定安愈发觉得,这东西有点过于“新”了。 他想了想,又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工作人员:“你好,能不能上手?” “可以的先生!”工作人员点点头,递上来了一双手套,“但只能摸,不能拿!” 能摸就行! 他接过手套,麻利的戴上。 众人或惊讶,或质疑,全都好奇的打量着他,好像在问:从哪里冒出来了个学生? 李定安也不理会,先是仔细看。 确实有点像是新出土的那种感觉。 再仔细看,感觉稍稍有那么点色差。 但极不明显,必须映着光,而且找好角度才能看出那么一丝丝…… 再看:嗯,这上面……好像还有几丝横纹的印迹? 看了看,李定安又上手摸,摸着摸着,眉头轻轻的一皱。 还感觉有点……硌手? 不明显,就像胳膊上被什么小虫叮了一下,起了一个小小的包,极薄,不仔细摸,都感觉不到的那一种…… 这是瓷器里面的气泡,但凡瓷器都有,不过这只缸上比较集中,像是人身上起了风湿,一条一条的。 其实相对而言,这些问题都能说的过去,比如新,有些刚从墓里挖出的瓷器,不但新,还有细微的毛刺,真就跟刚出窑的一样。 比如色差,如果画工上色的时候不仔细,有些地方就会描的重,有些地方就会描的轻。 横纹也不少见,大致原理是塑胎的时候旋转过快,泥胎与空气摩擦而留下的。 气泡也一样,比较集中的现像也有:毕竟是土窑,火候控制不到那么精准,肯定有一时旺、一时弱,或是这边烧多了,那边烧少了的情况。 但是,如果这些问题集中在一起,全集中到一件瓷器上,就有点不对劲了:这可是官窑出品,皇帝御用的物件,一处有问题很正常,两处有问题也能说的过去,但三处有问题…… 要是有人较真,完全能治一个大不敬之罪,点验的官员和窑主就不怕被问罪斩头? 算了,不纠结了…… 嘘了口气,他直接用上了技能点。 果然…… 名称: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属性:工艺品。 年代:2022年。 出产地:景德。 价值:5000元…… 2022年? 5000? 看到这两个数字,李定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八千里头,还真就得加上那座保险柜…… 昨天也没有猜错,这东西还真就是照着之前拍了8.9亿的那一件仿的…… 再看备注信息,他双眼一瞪:好家伙,这造假的手段,可谓是开高仿之先河了…… …… 看他站着不动,两眼无神,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奇怪的是,就像牙疼似的,咧着个嘴? 关德海实在没忍住,轻轻的捅了他一下:“怎么样?” 李定安如梦初醒,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太厉害了!” 这样的造假手段,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不,以前听都没听过…… “成交榜上排第一的珍品,能不厉害?” “看的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他会有不同的见解?” 众人略带揶揄,关德海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亲眼见,还是看视频,观摩李定安鉴定文玩的次数也不少了,很少见他这么认真,这么仔细。也是第一次见他看东西时,脸上的表情这么复杂。 还好,东西没错! 正这样想着,李定安又轻轻的拉了拉他,稍想了想,又给陈静姝使了个眼色:“陈总,关老师,麻烦你们过来一下!” 关德海心里一咯噔:刚怎么说来着? 没错个锤子…… 陈静姝也愣了愣,神色稍稍一变。 这个时候,李定安叫他们到旁边,还能干什么? 这缸……有问题? 关德海六十多岁的人了,依旧被震的瞠目结舌,嘴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 陈静姝稍镇定些,想了想,低声喊着朱奉贤和林君伯:“两位老师也来一下……” 然后转身,率先朝无人的休息区走了过去。 朱奉贤和林君伯不明所以,但很听话,随后跟上。李定安叹了口气,拉了拉关德海。 关德海猛抽了一口凉气:“哪里不对?” 李定安往后看了看:“过去说……” 几人走到休息区,各自落座。陈静姝呼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声音极低:“什么问题!” “这东西……” 犹豫了少许,李定安怅然一叹:“这东西不对,看着像是新的……” 朱奉贤和林伯君都愣住了,好半天才明白,陈静姝为什么叫他们过来。 这位公子哥,竟然说九龙纹大缸是……假的? “你开什么玩笑?” 朱奉贤“腾”的站了起来,“你当那么多专家的眼睛全是瞎的?” “你不要怪朱老师说话直!”关德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之前的不提,这东西入拍之前,又做过一次碳14,就在上个月……总不可能,碳14也是假的吧?” 第75章 看猩猩 关德海觉得李定安疯了。 普通的专家可能会看错,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虽然机率不大,但并不是没有走眼的可能。 但李定安又说,高精尖的科学仪器也检测错了? 这怎么让人相信…… 连他都是这样的想法,那与李定安素未蒙面、萍水相逢,甚至还抱有偏见的其他两位呢? 朱奉贤和林伯君面面相觑,无数不怎么好听的话已经涌到了舌根底下,只不过碍于场合,不好骂出来罢了。 所以,他们索性闭上嘴,看着陈静姝,意思人既然是她请来的,让她处理。 陈静姝也看着李定安,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像是将震惊、狐疑、犹豫、纠结全部揉在了一起。 李定安却神色自若,云淡风轻。 先不论他说的对不对,只是这份定力,就让人想竖大拇指…… 过了好久,陈静姝微微点了一下头:“关老师、朱老师、林老师,你们先休息休息!” 明白了,这是要单独问问李定安的意思。 三人点头,陆续起身,坐到了稍远的地方。 等他们走了,陈静姝才往后靠了靠,捏了捏眉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我不好说!” “什么?” 她眉头一纵,仿佛不敢置信。 信誓旦旦的说东西是假的,我问你,你却说:不好说? 李定安也有些无奈: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太好解释。 打个比方,陈静姝如果追根究底,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总不能说:我有个好宝贝,比高精尖科学仪器还要厉害…… “嗯……”陈静姝像是想到了什么,“独门绝学?” “差不多!” “明白了,那你有几分把握!” “九成!”李定安想了想:“或是更多!” 陈静姝:……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古玩行当里凡是鉴定古董,少有把话说满的。如果是真的,就会说东西不错、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是假的,则是看不准、看着好像不太对…… 轮到李定安,却是一锤定音! 她觉得李定安可能有点……有点过于自信了,所以凭心而论,陈静姝不但不敢置信,更有些犹豫。 此次春拍,保力整整准备了三个月,耗费了无数精力,调动了天文数字一样的资金,主要目标就是这只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但只差临门一脚,却因李定安一句“不好说”的理由,就让她放弃? 说实话,无论是谁,都不会甘心…… 李定安想了想:“当然,你如果真要拍,也不是不行……嗯,大不了最后退货!” 陈静姝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你能验证真伪……不对,伱有说服专家的证据?” “当然!” 说造假的技术太高,是因为从未见别人用过,一般人也想不到这個地方。但要是说破了,其实一钱不值。 “也不是一点都不能说,主要是不用特殊手法检测的话,我说的再多你也不会信,别人也不会信!” 李定安顿了顿,“这玩意,并不是简单的照着拍了8.9亿的那件造的仿品,而是用一堆碎瓷片拼出来的!” 陈静姝猛的瞪大了眼睛:“什么?” 连吃惊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李定安嘀咕了一句,继续说:“严格来说:这是一件用高科技手法修复的残器。大缸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真的,但组合到一起,它就是假的。 用的是类似3D复刻的拼接方法,要是说通俗些,也可以说是电焊之类的方法,但技法很高超,肉眼根本看不出痕迹……拼好后,然后用电窑之类的炉具烧制,过程极短,之前的釉、色、彩都没有破坏。 填充缝隙、以及用来修补表面的材料,都是从同时期瓷器上刮下来的。而c-14只能断代,所以别说一丁点的粉末,就是把整只大缸拿去检测,也测不出来……” “那……那怎么鉴定真伪?” “最简单的办法是砸了,自然一目了然。不怎么激烈的方法也有,就是复杂一些:送实验室,用其它仪器检测。不过只能检测出疑点,所以还需要学者级专家论证……” 陈静姝就跟听神话一样,嘴张成了“O”字型:“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啊?” “我是说独门秘诀!” 这算什么秘诀……哦,好像也算! 李定安斟酌着措辞:“鉴定价值数十亿的藏品,十年都难逢一次,所以,我很感谢陈总!” 这绝非是客气话,想想之前的那位邢老师…… “我知道了!” 陈静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停顿了好久,神色渐渐凝重,“保险起见,刚才的内容先不要外传,关老师他们,我也会交待!” 这其实在保护李定安…… “谢谢陈总,我明白的!” 他稍犹豫了一下,“那九龙纹大缸,还拍不拍了?” 陈静姝稍稍一顿,瞪了他一眼:“明知道是假的,你还让我拍?” “啊?” 李定安愣了一下:不拍了? 陈静姝也太容易说服了…… 好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陈静姝想了想:“你之前捡漏、鉴定文物的视频,我全部看过……一位业内资深的学者说:你的能力,不在关老师之下……” 其实她说含蓄了,原话是:不知比关德海高了几层楼。 原来是这样? 能得到学者级专家的认可,李定安当然开心,顺嘴开起了玩笑:“陈总就不怕我和送拍人是一伙的?” 陈静姝又瞪了他一下:明知故问! 九龙纹大缸能送拍,苏付彼既便没有直接参与造假,干系也绝对轻不到哪里。 而李定安已经把苏付彼的拍卖会干黄了一次,死敌不至于,但双方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好。 所以不会有这种可能…… 陈静姝的眼睛稍有些亮,如一泓秋水:“所以说,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你客气早了!” 李定安蛮不在乎的摆摆手,“万一我翻车了呢?” “哈哈……也对……” 陈静姝抿嘴一笑,神情中透着说不出的温婉。 一刹那,李定安怔了怔。 不是说她笑的有多诱人,而是这笑容……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之前没见她笑过啊? 正在努力的回忆,陈静姝站了起来:“走吧,再去看看其它几件!” “好!” 李定安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两人同时起身,同步转身,然后…… 然后就看到好大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就像是在看大猩猩…… 第76章 跟我走 陈静姝,竟然会笑? 打过的交道多到数不清,反正何安邦是一次都没见过。 然后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嗯,怎么和李定安这么像? 不对,何止是像,就是这小子…… 穿的人模狗样,打扮的油头粉面……好家伙,你跑这来泡妞了? 正暗暗嗤笑,看到两人同时起身,同时转身,又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何安邦竟有些恍惚。 毫无来由的,他就想到了两个词:檀郎谢女,玉润珠辉…… 一愣神,脚步自然而然的就停了下来,他一停,其他的人也只能停下。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造就了进动物园参观似的奇景…… 这是闹哪样? 李定安微一错愕,忙打招呼:“何馆长,吕教授,杨总?” 乌乌央央十五六位,但他只认识这三位…… 陈静姝也敛起了笑容,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样,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没礼貌,叫吕院长!” “啊……你上次没说?” “你问了吗?” 何安邦又点了点他身上的西装,“老实交待,什么时候叛变的?” “我倒是想投奔你,可惜没来得及!” “叛徒!” 两人开着玩笑,何安邦自然也清楚怎么回事:估计这小子见缝插针,先给关德海打了电话,陈静姝顺手就给安排了。 如果先打给他,他当然也能安排:以国博的体量,问苏付彼多要一个名额,不算很难…… 李定安又和吕教授握了握手:“吕院长!” “副的……你也别听他瞎扯,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是呢!” 吕教授也笑了起来,“来,给你介绍几位老师!” 一听就知道是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不敢说全是鉴定界的泰斗,但毫无疑问,全是前辈。 李定安受宠若惊,忙欠了欠腰:“各位老师好!” 正好,关德海和吕奉贤、林伯君也迎了过来。看到李定安和何安邦、吕教授熟络的模样,后面那两位都被震住了。 不是位公子哥吗? 如果只是关系户,何安邦可能会给点面子,但像吕教授这种绝无可能。 也别说公子哥了,就算首富来了,伱看他会不会给点笑脸? 总不能,是与吕教授都能比肩的专家吧? 正惊的不要不要的,听到李定安和吕教授的对话,他们又舒了口气:原来如此? “前天一起喝茶,吴教授还向我抱怨,说从没收过你这样的学生:课都开了快两月了,你连教室的门都没踏进去过半步……而他见你一面,比见京大的校长还难……” “啊……哈哈……” 李定安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尴尬的笑。 听到这里,朱奉贤和林伯君才有些释然:原来是某位学者的学生? 虽说依旧看走了眼,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关系户,但比起“专家”,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吕教授不认识陈静姝,既便认识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没打招呼。何安邦倒是与朱奉贤、林伯君认识,但只是泛泛之交,见了至多握一下手。 所以一时间,李定安好似成了中心,像杨总这样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的,反倒被晾到了一边。 他慢慢的走过来,站到了陈静姝的旁边:“印象中,好像从来都没见你笑过?” “是吗?”陈静姝淡淡的点了点头,“可能不熟!” “不熟?那你和他很熟?我记得昨天见面的时候,也就是刚刚认识……”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像在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直接转过身,给关德海和其他两位交待了起来。 如此被无视,就像照脸被扇了一把掌,杨光信的鼻子都被气歪了。 陈静姝,你给我等着……嗯,还有这个小白脸…… 打完招呼,一群人又乌乌央央的走向了展台。 关德海、吕奉贤,以及林伯君也过去了。 陈静姝郑重交待,他们自然不会乱说。但同时也明白,陈总偏向于李定安的判断,不然不会专门交待。 这样一来,心里反而憋的更难受了,所以就想看看,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会怎么说。 陈静姝没有去,坐到了李定安的旁边。 何安邦也没有去。 其实他的鉴定能力不差,但既然是带队的领导,就要有领导的矜持。 他坐了下来,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瓶水,朝着展台扬了扬,“那龙纹大缸上手了没有?” 李定安很认真的点着头:“上手了!” “怎么样?” 只是随口一问,本以为会听到一大堆赞扬、溢美之词,但等了半天,李定安却没声了。 何安邦抬起了头,看到李定安一脸平静,心里“咯噔”的一下。 “有……有问题?你小子哑吧了……说啊?” “我说了,你敢不敢信?” “我……还真有问题?你先说……” 李定安想了想,怅然一叹:“那只缸是拼的,但用的并不是古法修复,而是高科技手段,所以C—14鉴定不出来……” 拼的……扯淡? 何安邦眼都直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十年前,那么多前辈看过,都走眼了?” “因为这就不是那一件,而是就近才仿的……”李定安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去年,“最多不超过三年……” “不可能……这件东西可是何先生送来的……” 李定安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哪位何先生?” “何……” 刚吐了一個字,何安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名字而已,又不是不能说,问题是,铭牌和图册上,都印的是“何先生”。 而一旦问起,“何先生”是哪位何先生,苏付彼的人就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所以何安邦才以为,肯定是那位何先生。 但现在一想,天知道哪位何先生? 我去他妈的…… 何安邦真的很想爆一句粗口,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骂谁…… 他愣了愣,又伸手一抓:“你给我起来……” “你干嘛?” “还能干嘛,再跟我去看……这一次睁大眼睛,给我看仔细了……” “再看也是拼的……不对,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对质吧?” 李定安瞬时一惊,直往后缩:“你看我这小身板,像能扛事的样子吗?你是不想让我好了是吧?” “放屁,我有那么坏?” 何安邦硬是把他揪了起来,“再说了,有我在,有吕院长在,还有吴教授,谁敢让你不好过……跟我走……” 李定安哭笑不得,无奈的跟了过去。 第77章 你又干嘛? 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来了以后,围观的人自动让开,等他们进去后,又围了起来。 这次的圈更大,但看的人也更多了。 看到何安邦也来了,人们又自动让开一条道。何安邦挤出一丝笑,连连点头,同时像是押送犯人一样,把李定安推进了包围圈。 怎么感觉上刑场似的? 他转着眼珠,暗暗盘算。 私下里是私下里,就算何安邦不问,他也会主动说。如果吕教授问,他也会说。 但要在外人面前,呵呵……做梦去吧! 真要敢在这里说出来,绝对超不过半小时,就能冲成热搜。 然后的结果,只能是拍卖会又一次的被他给干黄…… 别人不知道,反正换李定安是苏付彼,绝对是刀了这人的心都有…… 所以接下来不管谁问,他都只会说两个字:挺好…… 进去的时候,所有的研究员应该都已经上过手,吕教授正在和两位研究员讨论,估计是专精瓷器的专家。 “釉色对,青花也对,胎也对,画法也对、着色也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感觉差了点意思?” “底没问题,款没问题,足也没问题……”另一位研究员呲了一下牙,“就是觉得……觉得硌手的地方,稍多了些……” 吕教授想了想:“是不是觉得……太新了?” 哈哈……听到这几句,李定安差点笑出声。 就说嘛,普通的专家看不出来很正常,不可能连国博、故宫的研究也看不出一丁点的问题? 这不就看出来了吗? 毕竟是拼接的,既便拼的再精细,再天衣无缝,也不可能做到釉面和青花没一丝断层。所以只能后补,也因此会觉得差点意思。 刚才李定安觉得有色差,也是这个原因。 硌手的地方多,是因为烧的急,气泡全跑到拼接的缝隙里面去了,所以才感觉起了风湿一样。 至于新,去年才烧的,能不新吗? 心里乐呵着,他又转过头,发现何安邦跟傻了一样。 不傻才怪:李定安刚刚才说过,这东西拼出来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年……可不就是崭崭新? 他好似不敢置信,郑重其事的看着吕教授和两位馆员:“几位老师,一定要看仔细了!” 吕教授没听出他的潜意,只是点了点头:“放心!” 旁边围观的一位可能和他很熟悉,态度很轻松:“何馆别担心,这东西确实很新,但是有原因……” 他只说了一半,但潜意不言而喻:这东西本就出土的晚,顶多不超过二十年。 但因为是国外出土的,而且也没有明证,再者澳门也有些特殊,所以有关部门没办法追究,也因此才能堂而皇之的上拍…… 这是公开的秘密,何安邦当然清楚,吕教授和两位馆员更清楚。 所以他们说的“新”,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何安邦不好解释,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咬着牙,静静的等。 这一等,就是十多分钟,吕教授和几位研究员翻来覆去,讨论的还是刚才提出的三個问题。而讨论到最后,也没有定性,更没有提及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这样一来,反倒让围观的人更放心了:看,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都说了没问题…… 何安邦却知道:他的国宝梦,破碎了…… 国博和故宫不是艺术品公司,更不是玩家,只要是这两家收进来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交易出去”的说法。 既便没有十成的把握,也要有九成九才会出手,不然一旦出问题,就是震惊国际的大笑话。 所以发现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问题没办法定性! 同时也代表着:暂时搁置! 说直白些:谁爱要谁要,反正国博和故宫不要…… 何安邦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为了这东西,国博和故宫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光是十几位馆员抱着图册和资料研究,都不止一个月了。 而临了临了,这东西……竟然是假的? 还有更让他惊诧的:同出一脉,又经常打交道,他对吕教授的工作和说话的方式不要太熟悉。所以何安邦很清楚,吕教授也罢,几位馆员也罢,只是觉得这东西有疑点,连“有问题”三个字都没有下结论,更遑论直接定性为“假”? 但李定安却言之凿凿,更是连如何仿的、怎么做假的过程都清清楚楚? 感觉好像……就是他造出来的一样? 见了鬼了…… 缓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用力的吐了一口气:“那就看下一件!” 听他这样说,围观的人“呼啦啦”的散开,等何安邦和一群研究员走到“百鸟朝凤图”的展台前面,又“呼呼呼”的围了上来。 何安邦这次留了个心眼,一推李定安:“吕教授,让这小子也上上手!” 吕教授愣了愣:“对,我刚才怎么忘了?快过来……” 真不是客气,吕教授这样的人也不会客气。 委实是上次鉴定长明灯时,李定安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压根没见过实物,只靠一张照片,李定安就能断定出一件似是而非的器物的来历和用途。 更难得的是,那张照片的历史比他的岁数还要大两倍,而且近乎绝迹…… 后面看了他捡漏的视频,又听吴湘近乎显摆似的提起他,吕教授就知道,老吴捡到宝了。 可惜自己知道的太晚,不然也下手了…… 之前只是隔着保险柜摸了一把,李定安也比较好奇,这幅乾隆真迹又藏着什么天机。所以他没客气,“唉”了一声就走了过来。 然后,就发生了让人感觉有些滑稽的一幕:一群五十六岁、甚至有的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中间,出现了一张近似小娃娃的面孔。 “这谁家小孩?” “不知道!” “听刚才打招呼,好像是京大吴教授的学生?” “吴湘?吴湘是很厉害,但只是他的学生……这场合不合适吧?” “大惊小怪的……前辈提携一下后辈,让他历练历练怎么了?” 这么一说,就没人吭声了…… 这一次比较快,两位研究员各自观察了一番,又戴着手套摸了摸便直起了腰。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交流,只是和吕教授、何安邦交换了个眼神。 围观的人没看出什么,以为东西没问题,所以两个研究员没必要说什么。 只有李定安暗呼佩服:东西要没问题,何安邦的脸拉那么长做什么? 肯定是国宝梦又一次的破碎了。 暗暗觉得好笑,李定安也凑了过来,戴上手套摸了一把。 果然,又是仿的! 哈哈……别说,虽然是仿的,但画的不差,还是位名家。 当然,要是论价值,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暗暗思忖,李定安也没多话,准备跟着吕教授往下走,去看那樽金印。 但他刚抬起脚,肩头猛的一重,回头一看,何安邦眼睛瞪的跟灯炮似的。 李定安吓了一跳:你又干嘛? 第78章 独门绝学 最新网址:www.tpsge.org何安邦把他拉到了一旁。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百鸟朝凤图也有问题!” “你别胡说……” “少装傻,要是不知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李定安愣住了:“啊?” 这样都能看出破绽来,何安邦什么眼睛? 不对,你不看东西,你盯我干嘛? “我觉得是真的,所以才不惊讶……” “你胡弄鬼呢?” 今天的何安邦格外暴燥,“伱给我说实话,金印是不是也有问题?” 李定安又呆了:“你不问吕教授,你不问研究员老师,你问我?” “我敢这样问,就绝对有理由……你知不知道这次春拍,我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何安邦语气说不出的萧索,“所以你如果真知道什么,就趁早给我吃一颗定心丸,也省得我栽大跟头……” 李定安怔了怔。 保力都能征调五十亿的资金,那国博呢? 肯定没这么多,但上亿绝对是有的。何安邦也定然是摩拳擦掌,信心火热的准备大干一场,但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心情可想而知…… 他黯然一叹:“放心,几百件拍品,除了这三件,难道再没一件真的?” “我……我靠!”何安邦一声惊呼,又爆出了粗口,两颗眼珠子直往外突,恨不得挤出来,“金印……真……真有问题?” 李定安头皮都麻了,险些骂娘:“你……你怎么带耍诈的?” 意思就是……确实有问题! 何安邦也想骂娘。 他就是看李定安太镇定了,明明看到吕教授和自己在用眼神交流,说这幅画是假的,他却一点都不惊讶。 之后再看金印,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和看龙纹大缸和乾隆御笔时一模一样,所以何安邦就想着诈一诈。 谁能想到,他真知道? 而且还真就是假的…… 愣了许久,何安邦突然“呵”的一声,脸上满是冷笑:“我不耍诈,你能说实话?老实交待,怎么看出来的?” 李定安无语至极,头摇的波浪鼓一般:“做梦去吧……” 他无意间一回头,发现陈静姝就跟在身后。像是受到了惊吓,眼珠一动不动……不,是整个人都一动不动。 “陈总吓到了吧?”何安邦呵呵一笑,“没事,你以后就习惯了!” 还以后……一次就够了! 李定安摇了摇头:“你这人太奸诈了,就不能和你一块待!” 他唉声叹气,又朝着人群走去。 直到此时,陈静姝才回过神来,看着李定安的背影,眼神复杂莫明。 “他大学……学的是文科吧,而且去年才毕业?” “是啊,我比你还好奇……而自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却从未走过眼,更未失过手!” 何安邦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决定,一定要把他弄进国博!” 这样的吗? 陈静姝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 …… 知道金印是假的,却不知道怎么造的假,所以李定安依旧很好奇。 吕教授和专精杂项的研究员也看过了,但这次和之前两次又有不同:一位馆员说没问题,另一位馆员又说有疑点。 理由很普通:这枚金印保存太好,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但又有研究员说: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听了几句,李定安才知道具体的原因。 这一樽是“长乐寿康”金印,是道光皇帝修缮好寿康宫,恭慈太后重新搬进去之后,专程刻的。所以只有纪念意义,实际用处不大,用的次数自然就少之又少。 不怎么用,当然就保存的好…… 李定安听了听,又把手搭了上去。然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这……怎么说呢? 不是说造假的技术太高,而是压根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纯纯的按照史料,随随便便的熔了一块金子,简简单单的铸出了一樽印。 关键的是,黄金这东西属性极其稳定,你放两百年,它压根不会有一丝变化,所以才不好鉴定。 颇有些“大巧不工”、“返璞归真”的意味。 要说真就鉴定不出来? 那倒不至于,光是系统就给出了好几种方法…… 讨论了一阵,没什么结果,也正好到了饭点,吕教授就准备先回去。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便渐渐散去,准备下午再来。 正好何安邦也想开个会研究一下,但临走的时候,他又揪住了李定安。 “你又要干嘛?” “废话,当然是开会!” “国博和故宫开会,和我有什么关系?”李定安指了指西装和嘉宾证,“看清楚,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把你给能的?”何安邦呵呵一声,指了指吕教授和一帮研究员,又指了指自個,“你就说,以后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废话,就是因为想混,所以才不去!” “嘿哟……你小子才几岁,哪那么多弯弯绕?放心,就我和吕教授……” 李定安当然知道何安邦想干嘛,无非就是想好好的再验证一遍,直到板上钉钉。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混的是什么? 人情世故! 这一去,那么多的馆员、研究员岂不是全部得坐蜡? 所以他有点不想去,转过头看了看陈静姝,意思是让她拒绝比较合适。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真稀奇……这是第二次笑了吧? 没想还有更稀奇的: “何馆长,我能不能参加?” 何安邦几乎就没犹豫:“欢迎陈总!” 李定安斜了斜眼睛:“领导,国博好歹也是国字头的单位,你能不能有点矜持?” “你懂个屁!” 当然,只是玩笑话,李定安其实还是懂一点的。 保力拍卖和保利艺术自从成立之后,和国博、故宫的联系一直很紧密,两家的不少藏品都来自保力,而且是一分钱不用付的那种。 所以从某种程度而言,说这三家是一家人,也不算错。 也由此可知,陈静姝想参加国博和故宫的会议,真不是什么难事。 都这样了,李定安也只能答应,何安邦又叫他一起吃饭,他推托说还有一位同伴,所以没有去。 中午和雷明真随便在自助餐厅对付了一口,又稍休息了一会。到了两点,李定安准时来到了十八楼。 推开会议室的门,确实只有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三个人。 再加上他,四个! 再看吕教授:从他推开门,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脸,眼中的惊讶都要溢出来了。 李定安也就知道,自己来之前,这三人已经通过气了。 他施施然的坐了下来:“先说好,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问就是蒙的!” “知道,独门绝学嘛!” 何安邦揶揄的回了一句,又笑了起来,吕教授和陈静姝也跟着笑。 第79章 错觉 最新网址:www.tpsge.org等他坐下,吕本之看着李定安,惆然长叹:“不怕你笑话,也不怕陈总笑话:吃饭时安邦悄悄跟我说:这东西是假的,是用高科技手段拼出来的……我当时惊的差点噎住…… 我当时就想,我看不出来有情可原,但前后四位精通瓷器的馆员,为什么就没一个看出九龙纹大缸是拼出来的?甚至包括现在,我依旧没看出来,只是觉得这东西太新……所以,小李……” 他稍一顿:“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李定安忙摆摆手:“吕教授您太客气了,你叫我小李小定小安都行……” “好……所以,就想请你过来好好讲讲,为老头子解解惑……现在坐在这里的,也都是自己人,因此你不要客气,更不要有顾忌,放心大胆的说……” “吕教授放心,我明白的!” 李定安翻开图册,“其实好多问题,您和研究员老师已经看出来了:比如硌手,比如画纹差点意思,又比如比较新……只要各位老师稍微再论证一番,就能得出结论:这东西是假的……打个比方,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拿手指轻轻捅一下就破了……” 吕教授敲了敲子,又笑着点了点他:“都说了,别客气!” “啊……哈哈……那我就直接说了,不对的地方您多指正!” 李定安笑了笑,“硌手是烧的太急,气泡全部挤到了缝隙里,又没有时间挥发,所以造成了许多细小的凸起……画纹差点意思是拼接后有断层,只能再次补描上色,所以有的地方会给人一种‘不是很协调’的感觉……至于新,一则是重新入炉烧过,二则是:这其实是一件海淘品,而且是就近两年才捞出来的……” 他一口气说完,三人齐齐的一怔,包括已经听他讲过大半的陈静姝。 缝隙里有气泡? 画纹重新补描过? 东西重新入炉烧过,而之前就是海淘品? 这么多的疑点,这么多有问题的地方,为什么自己就没看出来? 也不止自己,还有在座的其他两位,还有国博加故宫的十位研究员,更包括当时在场的几十位专家…… 气氛,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陈静姝眼睛亮晶晶,盯着李定安看了好一阵,等他发现,才猛的低下了头。 何安邦仰天长叹,但一口气还没吐完,旁边的吕教授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三人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释然。 这就跟上学时做题的时候,遇到了不好解的难题一样,好像差那么一丝就能想到答案,但感觉脑细胞都快干了,就是想不起来。 如果突然间来了灵感,霎时迷雾尽散,霍然开朗之时,就会觉得:原来如此? 而越是接近真相的人,感受就越深。也由此可知,比起吕教授,何安邦和陈静姝稍微要差一些的…… 笑了好一阵,吕教授才停了下来,抹了抹眼泪,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定安。 确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但就是这一层纸,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却终其一生都捅不破。 也因此,绝大多数的人研究了一辈子,都只是爱好者,极少数的人才能被称之为“专家”,而只有那么一小撮,才能成为“学者”…… 老吴何止是捡到宝了,这是捡到金山了…… 何安邦实在是没忍住:“伱怎么……看出来的?” “都说了别问,你还问?” 李定安斜了他一眼,“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而且也不止我看了出来,吕教授同样看了出来,包括几位研究员老师!” “你别偷换概念,我们看出来的和你看出来的就根本不是一回事……安邦你也别打岔,定安,你继续讲!” 何安邦愣了愣,戏谑的看着李定安:好嘛,这还没说几句,称呼就已经变了,和我一个待遇了? “好!” 李定安没理他:“不知是本身就破了,还是捞出来的时候破的,反正破了,估计破的还很厉害,一堆碎片的那种。 可能当时就有人认了出来,也可能在拼的过程中,才认出这是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然后就动了歪心思……所以,好好的一件珍品,就这么给毁了……” 其余三人又不约而同的暗叹了一声。 都是专业人士,当然知道:只要原件是珍品或孤品,既便是一堆碎片,价值也不会低。 比如汝窑瓷片,巴掌那么大一块,就能卖到几十上百万。 如果要是拼起来,能拼成完整的一只,既便是残器,价值也足够让人心跳。 保力就曾经拍过一件,是“明成化御制斗彩夔龙穿瓜瓞纹天字罐”,发现的时候就是一堆碎瓷片,然后由国博和故宫修复,最后拍了一千九百万。 可惜,造假的人太贪心,放着千万不赚,必须要赚几亿甚至是十几亿才满足,所以直接用了高科技修复手段。 但不管原材料是什么,有多少历史,又拼的如何精细,只要东西再一入炉,再一烧,就只能当是新的。 所以系统才判定,只值五千…… 怅惆了一阵,何安邦又叹了一口气:“用的是什么手法?” “‘高科技焊接’、‘3D复刻’、‘电窑快烧’,既便不是这三种,也逃不出大概范围……前两种应该是在国外弄的,能百分百将物件拼粘成原来的形状,而且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但烧制的过程,定然是在景德,换其它地方,根本做不到这么完美……” 三人又齐齐的一懵圈。 怪不得他之前反复强调: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造假的手法太新奇,太高超,他说出来也没人信…… 说实话,这比之前的“气泡”、“补描”、“海淘”还要让他们震悍。 海淘和电窑快烧暂且不论,但“高科技焊接”和“3D复刻”这两种,委实超出了他们的专业范畴。既便已经是听李定安第二次这样讲,但何安邦和陈静姝依旧有一种错觉: 李定安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东西是不是就是他造出来的? 第80章 也成老师了? 最新网址:www.tpsge.org愣了好一阵,何安邦刚要张嘴,李定安就抢着说:“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蒙的!” “嘿……你这……我就……” 何安邦又气又笑,“谁说要问你这个了?” 呵呵,谁还不了解谁? 李定安回以冷笑:“那你说,你想问什么?” 何安邦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想了想:“那怎么验证?” “最好的办法是砸开,我敢保证,只要砸开,绝对一目了然,就算是古董小白也能一眼断出是假货……当然,举办方和送拍人肯定不会同意!” 李定安沉吟了一下,“除此外,就只能送实验室了!” “前者行不通,后者太麻烦!”何安邦呲了呲牙,“你好好再想想,想个简单点的!” 李定安真就认认真真的想了起来:“再简单点的……也不是没有……嗯,弄台X光机,但功率得大一点……” “这个倒不难!”何安邦点点头,“那百鸟朝凤图呢,又怎么验证?” 李定安没一丝犹豫,头摇的波浪鼓似的:“这個我真不在行,你得请教吕教授!” “屁!”何安邦瞪了他一眼,“人不大,贼心眼倒挺多!” 李定安这摆明是“能不出风头的时候坚决不能出风头”、“能谦虚的时候一定要谦虚”! 他当然知道怎么验证,但除了他,吕教授和几位馆员也看出画有问题,当然也知道辩证真伪的方法,所以他是能躲就躲,也好给吕教授和几位研究员留些台阶。 吕教授也笑,心里则和何安邦差不多的想法:小小年纪,却是个人精! 何安邦又摆摆手:“好,画不说了,说说金印!” “好!”李定安点点头,“这次真不我是谦虚,几位馆员老师本来就看出问题了:新铸的,没用过!” 何安邦又为之气结:伱没谦虚个屁? 来会议室之前,他才召集十位研究员问过,就连之前一直说有疑点的那位,也只说可能用的太少,所以东西保存的太好。 压根就没往“新铸的”这方面想过…… “你就说,怎么验证真假?” 李定安想了想:“同样的,用X光机就能验出来!” “确定?” “我骗你干嘛?” “那就好!”何安邦用力的呼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陈静姝,“陈总,麻烦你了!” “不麻烦!” 陈静姝回了一句,又拿出了手机。 李定安先是愣了愣,然后眼睛猛的往外一突:“你……你们干嘛?” “干嘛?当然是借X光机……” 何安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知不知道为了这次春拍……不,为了九龙纹大缸、乾隆御笔,以及恭慈金宝,国博、故宫,还有保力,耗费了多少时间、人力、物力、精力? 不说其它,光是前前后后的研讨会,国博就开了不下二十次,光是给部里打相关的报告,就足有三四十份,一层文件柜都放满了…… 到最后,轻轻飘飘的来几句‘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们疏忽了’,就想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想什么好事呢?” 吕教授也叹了一口气:“定安,你也不要觉得我们小题大作,如果这次轻拿轻放,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甚至是没完没了。 所以,这次必须要严肃认真,给外界一个明确的态度:国博、故宫、保力的专业性毋庸置疑,以后再不要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人……” 明白了! 说通俗点,这是警告那些把国博、故宫、保力当棒槌,当提款机,甚至想踩在脚底下的拍卖行和造假集团:有多远滚多远! 就跟他在潘家园捡漏,遇到设局、碰瓷的绝不手软是同样的道理:不让你知道点厉害,你还以为我是泥捏的? “明白了!”李定安点点头,“那我到时再能做点什么?”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何安邦失笑般的摇了摇头,“说实话,要不是你,我这次真就栽了……” 李定安嗤的一声:“不可能!” “还真有可能!”吕教授叹了一口气,“其实那樽恭慈金宝,我已经想拍了……最后无非是我负主责,还是安邦负主责……” 我去,真的假的? 乍一想,觉得不可能,因为三件镇会之宝中,金印的造假技术最低端。 但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就是那樽金印最逼真……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这次并没有躲闪。 李定安都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几位太客气了……” 有没有客气,三个人心里清清楚楚。 何安邦轻轻的在李定安的肩膀上拍了拍,“先休息休息,等X光机送过来,一起去和他们算帐。到时你别说话,看着就行……” “放心……” …… 展厅门外,又围满了人。 这次不是十楼,而是十二楼的临时展厅。 几十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一张新贴出来的告示。 “因特殊原因,临时展厅暂停参观,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上午还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也看过了,都说东西没问题。这马上开拍了,却给关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比如谁不小心磕了、碰了?” “不可能,自从国博和故宫来了后,除了研究员,再没人上过手。当时也是好好的,谁看到出事故了?” “那就是进小偷了……” “更扯淡了……苏付彼请的是专业的安保公司,这会都还有十几个人在里面守着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而围在最外面的关德海、朱奉贤、林伯君无一不是瞠目结舌,满头冷汗。 因为他们要比议论的这些人,知道的多的多。 根本不用胡猜,就只有一个原因:是里面的东西出问题了,所以才封了展厅。 他们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最后出门的时候,何安邦搂着李定安的脖子,吕本之和陈静姝紧随其后,像是绑架一样。 所以,出了问题的东西,是李定安发现的。简而言之:就是龙纹大缸! 之后陈总又说是要和国博、故宫开会。 还能开什么会? 当然是问苏付彼讨一个说法…… 想到这里,朱奉贤冷不丁的一个激灵:“关……关老师?” “啊?” 关德海如梦初醒,猛吐了一口郁气,“朱老师,你说!” “那位公子……哦不,李……嗯,李老师,是什么来头?” 关德海懵了懵:哈,李定安……也成老师了? 嗯……不对,人家还真就能称得上一声老师…… 第81章 苟 最新网址:www.tpsge.org关德海刚要回答,手机嗡嗡的一响,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陈总! “陈总!” “关老师,你先到一楼,然后从消防通道上来,上十二楼,再从后门进展厅……记得叫上朱老师和林老师……” 关德海猝然一惊:展厅里面有人? “好的陈总!” …… 前边的门是锁着的,但后边的门,却是开的。 关德海上来后才发现,大厅里不但有人,还非常多。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李定安,以及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全都在。 而对面的人更多,乌乌央央近三十位,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两帮人隔着展台,搞的像是打群架一样。 这些全是苏付彼的高层和鉴定师,甚至还有宣传、法务两个部门的中层骨干。而展台两头,还各摆着一台摄像机。 而相应的,两边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大厅中间,几位安装人员正在调试一台约有一人高,长的有点像大型复印机一样的机器。摆弄了一阵,听到“嗡嗡”的几声轻响,领头的走到陈静姝面前:“陈总,好了!” 陈静姝点了点头,安装人员陆续离开。 与此同时,旁边的何安邦扯了扯嘴边。 不用猜,他就是在冷笑…… “Keep good evidence and reserve the right to sue the other party……” 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老外,转头向旁边的助理说了一句,声音不小。 何安邦皱了皱眉头:“这老外说了什么,什么证据?” “你注意点影响,摄像机拍着呢,别老外老外的。人家有名字:洛根,苏付彼亚太地区总裁……” 李定安小声提醒,“他让助理保留证据,并保留起诉的权利!” “起诉谁,我们?”何安邦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呵呵……巧了!” 老外又转头,又说了一句什么,李定安同步翻译:“洛根说,请龙纹大缸、乾隆御笔、恭慈金宝的送拍人过来,以便于见证……” 何安邦愣了愣,好像有点想不通:“他信心怎么这么足?”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其实他还是能猜到一点的。 进展厅之前,陈静姝跟他讲过,说是因为擅自发布公告、擅自公开与伯富德的合同,苏付彼中国地区的总经理前两天才被免职。 而刚刚说话的这位,则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上任亚太区总裁才刚刚半年,一直待在港岛。因为事发仓促,中国区新总经理的人选还没定下来,所以他才临时到了沪上,暂时主持拍卖会期间的相关工作。 再联想到三样重宝全是假货,而且全能上拍,就知道这里面的水不浅,至少苏付彼内部绝对有知情人。 所以,这老外,明显是被手下忽悠了…… …… 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五六位陆续进场,有男有女。起先并不知道苏付彼请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当有苏付彼高层分别给他们解释之后,这些人的脸色一个比一個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反正都很愤怒,还带着些委屈。 愤怒是因为自己好好送来的藏品,突然就被定性成了假的,假的也就罢了,还要用科学手段鉴定? 他们同意了吗? 更过分的是,身为东西的主人,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委屈的原因更简单:即便是再愤怒,也没有人敢说一句:我不同意鉴定! 但凡敢这么说,这东西就是板上钉钉的假货。 你要问谁说的? 当然是国博、故宫、保力……也别说是三家加一块,哪怕是其中一家公开声称这件东西有问题,以后就只能放着吃灰,绝对再无人问津。 要是三家联合声明,那结果就是:哪怕走遍全中国,请遍所有的专家、学者,这东西就一个结果:假货…… 举办方能同意此次鉴定,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国博和故宫明确声称以后再不会参加苏付彼的任何一场拍卖会,那等待苏付彼的就一个结果:彻底失去中国市场! 这是身为金字塔尖、行业权威才会具有的能量…… 一切准备就绪,负责操作仪器的研究员也穿好了防护服,戴好了手套。 其余的人员也让到了一边,两头的摄像师也调整好了镜头,正式开拍。 “何馆,先测哪一件?” 何安邦想了想:“先来最简单的,百鸟朝凤图。” “啊?”穿防护服的研究员愣了愣,“这一件不需要机器吧?” “我什么时候说了必须用机器?” 研究员撇了撇嘴:一次性不说清楚…… 何安邦瞪了瞪他,又一推李定安:“你去,好好讲!” “啊?”他都懵了,“之前在会议室,你还说:你到时候别说话,看着就行……” “领导的保证伱也敢信?” 他奸诈的笑了笑,随即脸一垮,“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怎么知道苏付彼会搬两台摄像机来?搞不好,今天这一出得上电视……” 李定安头皮都麻了:“明知道可能会上电视,你还让我上?” “废话……你往后看,吴教授以下,哪个是能说会道的?真要让上去说,保证个个惜字如金:假的、东西不对……要能超过十个字,我跟你姓……干脆倒是干脆了,国博和故宫的脸也丢光了!” 李定安极度怀疑的看着他:“有没有这么夸张?” “我骗你干什么?”何安邦又推了他一把,“帮忙帮到底,我保证记你的人情……” 李定安跄踉两步,稍一想,就回过了味来。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就坑我吧!” 何安邦愣了愣:“啊……哈哈!” 等李定安走向展台,他才小声嘀咕:“长这么聪明干嘛?” 旁边的陈静姝眼睛都瞪圆了:“你真坑他?” “这怎么能叫坑?”何安邦表示不服,“你看他,一点朝气都没有,这像二十二?说六十二都有人信……再这样下去,就能跟吕教授做伴了……” 吕本之也笑:“年轻人太沉稳了,确实不好……该历练的时候就要历练,该出头的时候就要出头……” 何安邦呵呵一声:“他那叫沉稳?他那叫‘苟’……” 第82章 翻着跟头的往上升 最新网址:www.tpsge.org李定安站在展台一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先稍稍欠了欠腰,站直后才开始说话。 模样与语气像极了博物馆的解说员:“各位,受何馆长、吕院长委托,本次鉴定会由我负责向大家讲解。 而我所讲的内容,是由何馆长、吕院长,并国博与故宫十位研究员共同探讨的结果,所以请各位放心……” 何安邦嗤的一声:“掩耳盗铃,多此一举!” 吕教授也摇了摇头,陈静姝却宛尔一笑:竟然连名字都不敢报? 不过确实挺上镜的…… 介绍完之后,李定安又环视一圈:“请问哪位是百鸟朝凤图的送拍人!” “是我!”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士举了举手。 “女士,有必要的话,你还是过来看一眼!” 李定安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又戴好了手套,展开了画轴。 女人愣了愣,和旁边稍年轻些的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大姐,结果不是太好,你要不先做做心理准备?” 看着这张真诚的笑脸,女人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了不少:“小伙子你放心,我能挺的住!” “轰……” 虽然场合不对,但大厅里的人还是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嗯,那我就讲了……” 李定安先指了指画轴边缘,“首先,绢不对,这是民国时期的桃源细绢,乾隆那会儿还没有呢。其次轴也不对,这可是皇帝御笔,既便不用檀香木,也不能次到用松木呀?” “哈哈哈哈……” 展厅里又传出了笑声。 女人也笑了笑,神态更放松了:“还有哪里不对?” “题跋也不对,三枚乾隆御宝,只有一枚是对的……还有,画法、笔法也不对……” 稍顿了顿,他又说:“不出意外,这幅百鸟朝凤图应该是‘臆造的’,说直白些:乾隆就没画过这么多的鸟,数量少的倒是有,比如翠鸟图,但鸟儿绝没有这么活灵活现,这么传神。” “啊?” 女人愣了一下:这好像……是在夸吧? 何安邦乐呵呵的:“看到了吧……之前在会议室,这小子还说不懂行?” 话说完,旁边却没人应声。他转过头,发现吕教授拧着眉头,满脸纠结。 “老吕,怎么了?” 吕教授想了想:“之前我和馆员就没看这么细,只是断定绢是民国的,轴是松木的,画也仿的不像……” 何安邦心里一咯噔:“他说错了?” “这倒没有!”吕本之摇摇头,“乾隆确实没画过这么多的鸟……再仔细看,这画的笔力和意境也确实要比乾隆的高……我是在想,定安说的有一枚印是真的,是哪一枚?关键的是,这会再一想,这画风确实有些眼熟。” “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画风相近的多了去了,大都还不是你仿我,我仿你?” 何安邦舒一口气,“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东西!” 何止是有点东西? 吕教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之前他和馆员,就没看出这么多不对的地方…… 一群研究员也很懵圈,围在一起小声讨论。 “丁老师,你好眼力啊,竟然连绢的详细出处都能断出来?” “胡扯,我要有这分眼力,副馆长还能轮的到何安邦?我至多能看出绢是民国的……” “题跋呢,马老师看出来的?” “别……真不是我,我只看出一枚不对……” “那是吕院长看出来的?” “吕院长只说这画是仿的,没看出有一枚是真印,也没说过臆造……咦,真就是……这画画的比乾隆的好多了……” 一群馆员越讨论越懵,最后大眼瞪小眼:谁都没看出来? 那是谁看出来的? 这个时候,女人也琢磨过味来了:“伱说,有一枚印是真的?” “对!”李定安点点头,“就这枚‘自强不息’,史载,这款印,乾隆足足刻了上千枚,大都赏给了大臣、子孙……所以这幅画虽然是仿的,但并非没有来历……如果我馆的……算了,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乾隆的六世孙,爱新觉罗·溥伒的作品……” 溥伒? 女人皱着眉头想了起来。 一位苏付彼高层低声问旁边的鉴定师:“溥伒是谁?” “溥雪斋,近代画家,勉强能称得上是名家!” “他的画能卖多少钱?” “最多几十万吧。” “差的有点多……” 女人的眼神稍稍一亮,又随即一暗。 几十万与上亿,这中间,差的何止是有点多? “谢谢你,小伙子,也谢谢国博和故宫的各位老师……” 女人朝着李定安和身后的何安邦等人欠了欠腰,又收起了画卷,“那这画……我就不拍了!” 这心态不错,态度也不错…… 李定安稍想了想:“大姐,冒昧问一句,这画,你准备怎么处理?” 女人黯然一笑:“还能怎么处理?只能卖了,也能少损失一些……” “嗯……我建议,你先别卖!” “啊……为什么?” 李定安笑了笑,嘴闭的跟没下藤的葫芦似的。 又有人看不懂了:“解说员什么意思?” “好像是溥雪斋的画会升值?” “不可能……溥雪斋的作品虽然传世的少,但本身没什么热度,怎么升值?” “这倒是……” 对面不以为然,但再看这边,却天差地别。 何安邦的表情就像见了鬼: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陈静姝的眼睛也分外明亮:“《关于颁布1911年后已故书画等8类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单的试行办法》,其中是不是就有溥雪斋?” “对!” “但部里都还在讨论阶段,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别看我,反正绝对不是我说的……吕教授,是不是你……咦,吕教授?嘿,老吕……” “想起来了!” 吕本之如梦初醒,长叹了一口气,“我说这画风怎么这么眼熟:上周部里通知开会……我特地记了一下讨论过的名家名单,其中就有溥雪斋,回来后还特地翻了翻馆里的图册……” “我没问这个,我是问你:部里开会的事,你告诉李定安了?” “扯什么淡,我这副院长升上来才几天,你就不想让我当了?” “那他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嗯,不对?”吕本之双眼一瞪,“溥雪斋的画要升值?” 何安邦彻底无语: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何止是升值? 估计得翻着跟头的往上升…… 第83章 送佛送到西 最新网址:www.tpsge.org“保力的解说员说,这是溥雪斋的画?” “看着确实有点像。” “谁看出来的?” 十个人一起摇头。 “问问领导不就知道了?” “也对!” 然后,一群馆员乌乌央央的围了过来。 “你们干嘛?” “保力的解说员说,那是溥雪斋的画?” 何安邦脸一黑:“少丢人现眼,谁告诉你那是保力的解说员了?” “我管他是不是保力的?”馆员也不怕他,笑嘻嘻的,“我们就想知道,谁看出来的?你,还是吕院?” “都给我闭嘴!”何安邦的脸更黑了,“是不是想丢人丢到姥姥家?” 都是顶尖的研究员,没有一个低智商,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压根就和国博、故宫,没丝毫的关系…… 一刹那,气氛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那是谁? 十位馆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的转过头,看向了关德海、朱奉贤、林伯君。 但这三位,比他们还要懵。 稍倾,朱奉贤哆哆嗦嗦的抬起手,往台上一指。 众人再一转身,然后,齐齐的往后一仰…… 好一阵,一位馆员才回过了神:“他……他不是吴湘吴教授的学生吗?” “学生怎么了?”何安邦张嘴就骂,“王希猛十七岁的时候,还画了千里江山图!”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技法、画工都可以讲天赋,眼力、经验也有天生的?” 所有人都深以为然,本能的点着头。 又有一位研究员低声问:“何馆、吕院,你们不过去看看……他万一看岔了呢?” 吕教授想都没想就摇头:“不用看,其它我不敢保证,但印,还有画风和笔法,绝对没问题……” 连画风和笔法都没问题,那画本身呢? 根本不用看…… 何安邦“嗤”的一声:“一群废物!” 顿时引来二十只……不,二十二只白眼,包括吕本之。 天天在一起研究,熟的不能再熟,平时开玩笑比这过分多了,伱见谁鸟他了? 不过要是说心里话,何安邦好像也没说错。当然,还得加上他自个…… 但细一琢磨:没有哪位专家,更没有哪位研究员是专精某一位名家的作品的。 恰恰相反:越专业,脑海里积存的知识就越多,记忆中各种各样的画风、笔意,以及各朝各代、各位名家的各种风格也就攒的越多。 所以,越是专业的人看名家作品,越要比普通人迟顿。第一眼看上去,至多也就是会觉得眼熟,也就是吴教授突然觉得这幅画熟悉的这种感觉。 因为看的太多,早看麻木了…… 更何况,当时刚刚才确定这幅画不是乾隆御笔,是幅假画,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惊诧当中,心神难免恍惚。眼力、经验自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众人渐渐回过味来:并不是他们的鉴定水平下降了,而是当时干扰的因素太多…… …… 女人包好了画,刚离开展台,就有苏付彼的工作人员把她拦了下来。 不是想截胡,而是想验证一遍李定安刚刚说的那些。 女人稍一犹豫,又把画打开。当即就有人惊呼:“真是溥雪斋的笔风?” “你之前干嘛了?” “之前所有人都说这是乾隆御笔,我哪敢吱声?” “闭嘴……” 李定安不以为意,走向第二座展台:“接下来,我们再讲金印,也就是恭慈金宝……请问哪位是送拍人!” “我!”有個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金陵黄帝收藏!” 还是一家国内排名极靠前的艺术品公司? 李定安笑了笑:“印是假的,新铸的!” 这次比刚才直接多了,一瞬间,男人脸都青了,看模样,几乎就要骂娘。 他硬是忍着怒火:“就算是国博、故宫,也不能光凭嘴说吧?” “您别急,容我慢慢说!” 李定安拿起了金印,而刚一入手,胳膊就止不住的往下一沉。 净重三公斤,且是用单手抓,一般人能不砸脚就不错了…… 又鉴定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李定安又放了下来。 “大清铸印之制:皇帝、太后、皇后金宝皆用赤金,熔合而成……铸这樽印的人,应该就是按照这段记载铸的这一樽印。但他却忘了再好好查一查:皇帝、太后、皇后之间,也是有等级差别的。关键字,就在熔合而成的这个“合”字上。 按照更详细的制治:皇帝之宝用一等赤金,太后二等,皇后三等,以下皇贵妃用六成金……准确来说,太后用的二等赤金,其实就是含八成黄金的合金。而这枚印,用的却是九九金,比皇帝金宝的等级还高……” “哗……” 偌大的展厅里,像是烧开了水的锅。 “怎么测出来的,没见他们用仪器啊?” “有些经常熔金器的老师傅,应该也能看出来。” “国博和故宫还干这个?” “我哪知道?” 对面更懵…… 他们熔个鸡儿的金子? 更关键的,不管用几成金,不管再掺什么金属,但凡皇室金宝,只能有一个颜色:金黄! 所以,狗屁的“熔金器的老师傅就能看出来”? 所以,只有馆员说印太新,而没有人质疑纯度不对。 所以,吕教授差一点儿就走了眼…… 渐渐的,男人的脸色由青转白:“不能是你说几成,就是几成?” “很简单的,随便找台仪器就能测出来!” “就不能是道光皇帝为表孝心,用了九九金?” 李定安有些无语:“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 一位苏付彼的鉴定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大清之制是说着玩的?再说了,清朝哪有提纯九九金的技术?” 话都说完了,见周围的同事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这还检测个屁? 再一检测,百分之一千就成假的了…… 送拍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瞪了李定安一眼,走过来抱起了金印。 有苏付彼的工作人员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我不拍了,也不鉴定了……” 李定安愣了愣。 他之前还准备,要是男人还嘴硬,就给他拿X光机照一下。 这样一来,倒是省事了…… 接下来就是九龙纹大缸,这是重头戏中的重头戏,李定安想了想,又往后看了一眼。 何安邦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意思是让他别磨叽,吕教授也鼓励的点了一下头。 行,那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第84章 我可以担保 最新网址:www.tpsge.org来了来了,最精彩的部分来了…… 无论是苏付彼,还是国博和故宫,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 就连两头的摄像师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镜头仿佛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 他不疾不徐的走向了第三座展台。 刚一站定,还没说话,却先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靓仔,不用问啦,就系我啊……” 李定安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一听港普心就跳…… 男人三十出头,标准的彪形大汉,西装紧紧的绷在身上,皮鞋锃亮。 他懒洋洋的靠着一张椅子,神色玩味,漫不经心,一看就知道信心十足。 李定安的眼皮微不可察的跳了跳:他难道没有看到X光机? “先生贵姓?” “何!” “原来是何先生!” 一听这三个字,何安邦的胸口一鼓:原来是这样的“何先生”? “为了不耽误何先生和大家的时间,那我们直接开始检测……” “等等!靓仔,睇低我?别人都讲那么多,轮到我就冇?继续讲啦……” 男人稍稍坐直了些,笑容中夹杂着几丝讥讽,“我也想知道,同样是国博,同样是故宫,点解十年前鉴定是真的,十年后鉴定,又成了假的?” 你不知道? 李定安抬起头,看了看男人。 男人很镇定,分不清他是假装,还是真不知道! 李定安想了想,手指缓缓拂过大缸,轻轻一弹,缸体发出“当”的一声。 “因为,这就不是十年前那一件……”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哗……” 数不清惊呼声组成一道道音潮,从四面八方向展台扑来,龙纹大缸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轻响。 “这是第二件龙纹大缸?” “不是第二件,他说是假的!” “谁鉴定的?” “当然是国博和故宫!”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又绕回来了……他都说了,这压根就不是十年前那一件……” “哦,对……” 苏付彼的人议论纷纷,国博和故宫这边却鸦雀无声。 因为全懵了。 十位馆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四個字:谁鉴定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是谁? 当看到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三人泰然自若,他们忽然有一种错觉:为什么这一幕,这么熟悉? 然后,所有人转过头,看着展台边的李定安…… 男人依旧面不改色,抬了一下手,意思是让李定安继续。 李定安点点头:“这件大缸出土……哦不,出水的时间不长,大概在两年之内。捞出来的时候是一堆碎片,然后经过粘合、复绘、补色、入炉重烧等等一系列高科技工序,就成了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只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严格来说,复原度至少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但是,高科技毕竟是高科技,拼的再精细,粘在再天衣无疑,复原的再相似,它也是假的……” “什么意思,海淘的?” “对,听这意思,好像还真就是第二件龙纹缸。” “只是龙纹缸的碎片,不过是一整套,后面修复好又入炉重烧的!” “什么技术能复原到这种程度?” “对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扯几把蛋……” “糊弄鬼呢?” “听清楚,用的是高科技……3D复刻打印听说过没有?” “那也不可能……” 可怜洛根总裁才学会了几个汉语词汇,十句里面听不懂九句半。 他满脸焦急,左顾右盼: “what?” “why?“ 旁边的秘书给他解释了一下,总裁先生更懵了:“oh my god?” …… 十位馆员刚刚才被何安邦和吕本之警告过,谁乱说话,回去就得写一万字的说明报告。 所以没人敢吱声,也因此,个个都急的头顶冒汗…… 关德海、朱奉贤和林伯君更不敢乱说话,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男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至少笑容淡了不少。他歪头想了想,正要说什么,身后有人举起了手:“请问怎么证明?” “对,怎么证明?” 李定安指了指旁边的X光机:“可以用仪器,比如X光机:只要是修补过的残器,就能在影像中看到一道一道的阴影纹路!” “瓷器还能这么检测?” “是你孤陋寡闻,早就有人用过了……” 男人听到这句话,原本坐直的身体又躺了回去,脸上又露出玩味的笑。 李定安的视线几乎就没离开过他,哪怕与别人对话的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皮又跳了一下。 要糟? 但箭在弦上,还能不发? 他吐了口气:“不知道何先生同不同意!” “我当然同意,但是鉴定之前,要个要求……” 男人一顿,笑容更甚,“如果最后鉴定是真的,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买家竟拍前,要求鉴定藏品不是很正常? 李定安想了想:“何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按计划,东西今天下午就能上拍,我晚上就能坐飞机回港门,我甚至买好了飞机票。但因为你们的关系,又要拖好久……” 男人呲牙一笑,“我要求也不高啦:如果鉴定系真的,今天必须要有人现场买走……” 明白了,这是怕夜长梦多,是吧? 李定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何先生准备卖多少?” “不多啦,二十亿……” 别说二十亿,就是两百亿,李定安也敢答应。 他毫不犹豫:“没问题,如果鉴定完,确实没问题,我买了!” 关德海“嘶”的吸了一凉气:他哪有这么多钱? 也不止是他,就连何安邦的脸色都跟着一变:如果东西真没问题,二十亿也确实不算贵,但是这话,也说的太满了些…… “唔要吹水啦?”何先生笑了笑,“伱有几多钱?” 李定安刚要说话,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你不用管他有多少钱,你只要知道,我可以为他担保,就可以了!” 陈静姝慢慢的走了出来,站到了李定安的身边 “哇,俊男靓女,好有型?” 男人夸张的笑了一下,又偏过头。身后的助理连忙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隐约之间,能听到“保力艺术”、“五十亿的保证金”、“要不要签协议”之类。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两头的摄像机:“不用,口头协议也是协议……况且陈总大名鼎鼎,肯定不会抵赖的啦……” 众人一想:还真就是。 只是国博、故宫、保力三家的脸面,就绝不止二十亿。 第85章 怀里多了个人 短短几句话,双方就达成了协议,负责操作X光机的研究员抱起大缸,放进了机器中间的柜子里。 左右两边的人凑近了一些,紧紧的盯着电脑屏幕。 研究员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随着一阵“嗡嗡”的轻响,屏幕上显示出绿色的影像。 很清晰,完全能看出大缸的轮阔,也能看出青花的线条,甚至能看出底足较厚的地方阴影相对比较深。 但是唯独,没有李定安所说的“裂痕修补后的纹路”…… “嗡……” 像是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何安邦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测出来……竟然……没测出来? 不可能啊……李定安看走眼了,难道老吕也走眼了? 吕本之身体一晃,眼前冒起了金花:完了…… 而只是一瞬间,陈静姝的脸色煞白煞白…… 十位馆员,三位保力的鉴定师,就像十几根柱子,一动不动,甚至忘记了呼吸:这一下,闹大发了…… 仿佛早就知道结果,大缸还没被放进柜子时,男人就勾着嘴角。当看到影像,笑的更加灿烂了:“哈哈,二十亿,还不错……” 李定安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别急,等仪器扫描完!” 他走了过去,站在机器旁边,“位置摆放的没问题吧?” 研究员指了指屏幕上的图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肯定没问题,不然就不会出影像!” “那操作程序呢?” “也没问题!” “那就好,取出来吧……你关机器,我来取……” 李定安打开了柜子,将大缸抱在了手中,而其他人才回过味来:这是……没鉴定出来? 有一位苏付彼的高层一个激灵,心中霎时乐开了花,脸上的表情精彩致极:有鄙夷,有讥讽,有嗤笑,更有幸灾乐祸。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金字塔,行业权威? 哈哈,眨眼间就成了笑话…… 笑归笑,但至多也就是在心里笑,而不敢表现的脸上。 因为摄像机还拍着呢。 所以一时间,展厅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陈静姝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别担心,二十亿,不算贵!” 何安邦的心脏止不住的颤,表情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了,但依旧咬着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别灰心……” 心里却在想:完了……国博的名声,故宫的荣誉,全完了…… 稍稍一顿,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声音极低:“实在不行,就砸!” “先别急……” 吕本之的脸色依旧有些白,但至少不晕了,他用力的呼了两口气,取出了放大镜,“我再看看!” 没有人说话,但都觉得,他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李定安顿了顿,把大缸放在了展台上。 几乎是一寸一寸,足足看了五六分钟。 吕本之又仰头沉思,稍倾,他又紧紧的盯着李定安,声音几不可闻: “有凸起?” “对,是气泡!” “不明显,但有横纹!” “对,是断纹!” “很新?” “对,重新上过釉!” “那怎么回事?” “我想想……” 吕本之稍一顿:“要是实在没办法,就砸!” “别……我再想想!” 李定安哭笑不得,心里也有些感动。 连着两次,陈静姝都没一丝犹豫,二十亿说付就付? 何安邦和吕本之同样如此,到了这种程度,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二十亿的东西,说砸就砸? 要是砸了以后,还是鉴定不出来,那不管是国博、故宫还是保力,要承担的,绝不仅仅是二十亿…… 这是多大的信任? 所以,绝不能玩砸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鉴定完了没有,完了就付钱!” 李定安好似没听到,手扶着大缸,眼睛盯着天花板,瞳孔中却没有一丝焦距,像是在发呆。 没料到这一茬,光一台X光机,根本鉴定不出来! 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办法了…… 那要不要砸? 好像还不至于…… 陈静姝微微一叹:“别想了……如果是真的,二十亿,确实不贵……” 她刚转过身,胳膊上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 “花二十亿,卖一件假东西?” 声音很低,像是梦呓,又像是自言自语……再转过头,李定安依旧在发呆。 这是……因为太失望,所以精神恍惚了? 陈静姝徐徐的吐了一口气,拿指甲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扎。 “哦……对不起,走神了!” 李定安松开手,又抓着大缸的口沿,拎了起来。 何安邦眼都直了:这不会是……真要砸了吧? 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李定安却拿着缸,在手上转了一圈,然后怅然一叹:“粘合、补釉时,都用了复合材料吧?所以X光机才测不出来……” 男人的笑容僵了一下:“白痴仔,你讲乜嘢吖?” “你不知道?” 李定安很认真的看着他,“那你知不知道诈骗罪判几年?知不知道从近海打捞文物等同于盗墓,知不知道二十亿的案值,又能判几年?” 一句话,男人却愣住了。 “其实你也知道,真要想辩别真伪,办法还是挺多的。” “你们的手法很高超,也很精细,C14测不出来,X光竟然也照不出来?不错,确实很高科技……” 李定安的手指划过大缸,轻轻一叹: “既然这么懂,那我也说一点:知不知道,生物实验室能检测出海洋物质,化学实验室能检测出复合材料,痕迹实验室能检测出粘拼的痕迹?怎么样,是不是也很高科技?” 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猛然站起:“神经病啊……东西给我,我不卖了……” 李定安呵呵一笑:“口头协议也是协议,怎么能抵赖?这可是伱说的……放心,只要做过这些检测,我肯定付款……” “测你老姆……”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我说不卖了……” “现在,已经不是你卖不卖的问题了……” 李定安提起了大缸闪到了另一边,又指了指两边的摄像机,以及站在墙边,足足十多位安保人员: “你觉得你今天能出了这间展厅?就算出了大厅又能逃到哪?公安机关出通辑令,绝对要比你买机票,登飞机的时间短……” 男人霎时一呆,像疯了似的扑向李定安:“扑街……航家铲呀……” 我了个擦了个去……李定安才说了几句,这王八蛋就被诈的漏了馅? 还真就是他捞的,也是他拼的……那他不是诈骗犯,不是盗墓贼是什么? 何安邦才反应过来,一声大吼:“快,报警……” 身后的十位馆员、保力的三位,以及对面的苏付彼高层、鉴定师,全都懵逼了。 变故发生的太快,快的让人不可思议。 前一分钟,所有人都还在感慨:国博和故宫完了,一下了就从行业标杆沦为了公开的笑话。心中或是唏嘘、或是嗤笑、或是悲叹,或是不甘……但后一秒,却突飞急转。 几位安保人员刚要上去阻拦,主管猛的使了個眼色。 你敢拦? 真打烂了二十亿的古董,算谁的? 就这样你追我跑,你撵我逃……两个大男人,竟然的展厅里玩赶紧了捉迷藏? 李定安再一闪,男人“咚”的一声磕在了展台上。 又疼又气,又怒又急,男人突然就红了眼,“熬”的一声嘶吼,用力一掀,近两米高的金属展柜轰然倒地。 随即,他抄起一根不锈钢支架,像长刀一样劈了过来…… 李定安再躲,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惊叫。 恰好,两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而一直没动的陈静姝也恰好拦在了两人的中间。 男人举着支架,像头蛮牛一样的撞了过来…… 根本来不及细想,念头一闪,身体的本能甚至快过了思考的速度。 李定安往前一跳,左手一伸,右手高高举起…… 陈静姝只觉身体一轻,像飞起来一样。眼前一花,男人的大手突然间不见了踪影,眼前变成了李定安瘦削的肩膀…… “咻”,大缸划破空气,重重的砸到了男人脑袋上。 “砰……” “哗啦……” “咣啷……” 一连串的怪响,男人一屁股坐了下去。傻傻的,呆呆的,还眨巴着眼睛,往四周望了望…… 李定安都惊呆了:好家伙,他竟然只是懵了懵,脑袋别说破,好像连块油皮都没蹭掉? 再一看,手里就剩了一个圈,瓷片碎了一地。 零零碎碎,大小不一,但每一片的断口,都能看到细细的黑线。 歪歪扭扭,密密麻麻…… 李定安愣了愣,竟又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只要砸开,绝对一目了然……何馆长,吴教授,你们快来看:粘起来的,太明显了……” 两人没说话,更没有动,只是瞪着眼珠,死死的盯着他,神色古怪致极。 干嘛这副表情? 顺手抓罪犯,我这都是基操,真用不着这么惊讶…… 这个时候,怀里传来清冷的声音:“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啊……哈……哈哈,对不起……” 怀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第86章 警察来了 嗯,我去…… 这不是腰? 哈……抱错地方了! 怪不得何安邦和吕本之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李定安飞快的松开了手。 陈静姝也不动,站在原地,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 神情依旧冷冷清清,但脸颊渐渐粉亮,眼睛里好像生了水气,氤氤氲氲。 李定安有些心虚的错开了目光。 我又不是故意的…… 就在一刹那,耳边传来“咣啷”的一声,然后又听何安邦一声急吼:“小心!” 猝然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壮汉站了起来,甩着脑袋,又捡起了不锈钢支架。 还来? 安保终于不看戏了,冲过来了几个人,将壮汉按倒在地。 直到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 大汉被摁到了一边,李定安叹了口气。 人心不足蛇吞像,要是不这么贪,他少些也能赚上千万,也更不可能是这个下场…… 唏嘘了一阵,他摇摇头,又蹲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看向了一地的碎瓷片。 何安邦兴冲冲的冲了过来,身后跟着吕本之、十位馆员,以及保力的三位鉴定师。 然后,苏付彼的人也围了上来,包括洛根总裁。 李定安也有些兴奋。 至少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只要将大缸砸烂,古董小白也能看出不对。 “何馆长、吕教授,你们看……” 他捡起一块瓷片用力一掰,“啪”的断成了两半。断口的地方乌漆黝黑,与灰白的瓷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安邦瞪着眼珠:“这是……胶?” “对,而且是特殊材质,所以X光机才测不出来……” 李定安又指了指断茬的边缘:“你们仔细看,是不是有细小的空隙?” 有人问:“这是什么?” “是气泡……” 李定安站了起来:“不管什么胶,又加了什么材料,但必然是液体。不管是什么液体,受高温后就必然会有气体挥发。 但因为烧的太急,气没有完全挥发出来,所以就在断茬的空隙间形成了气泡……这也是研究员鉴定的时候,会觉得缸体表面有细微凸起的原因……” “为什么会烧的急?” “因为烧的时间一旦过长,瓷片原来的釉质就会氧化……” 李定安将瓷片举高了些,“各位请看,灯光一照,是不是就会觉得这块瓷片稍有些新?这其实和出土的时间长不长没关系,而是原来的釉面轻微氧化后形成了二次结晶,但因为烧的快,氧化的不多,所以不明显……” “还有没有?” “有!” 李定安点了点头,又指了指瓷片表面上一些细细的纹路: “这是横纹,也是断纹……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应该写错过字,擦不掉怎么办?要么用涂改液,要么用修改贴纸,但不管怎么改,总归和其它的字格格不入…… 同样的道理,造假者的能力再高,修复的再逼真,但只要重新补描、重新上色,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这些断纹就是……” “还有没有?” 这些还不够? 真跑来了个古董小白? 李定安认真了的想了想,又重重点头:“有!” 他又用指甲抠了抠有气泡的地方,发现竟然抠不动。低头瞅了瞅,又捡起另外一块瓷片刮了两下。 “呲呲”两声,李定安的手心里多了许多蓝色的粉末,但奇怪是,瓷片表面的青花并没有被破坏…… 不……不是没破坏,而是刮掉一层青花之后,底下竟然还有一层青花? 而且两层青花一模一样……反正只凭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别……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oh my god……” 李定安下意识的抬起头。 洛根总裁瞪着眼睛,还张着嘴,塞一個鸡蛋都绰绰有余。 旁边站着翻译,抱歉似的朝着李定安笑了笑:“不好意思……有些词汇,不是很好翻译……” 刚才问“这是什么”,以及后面“还有没有”的,就是这个声音。 就说谁这么小白,讲这么清楚都听不懂,原来是翻译水平的问题。 要是叫雷阿珍来,他连比划带胡扯,蒙也能给你蒙明白了…… 正在腹诽,旁边传来一阵动静,扭头一看,壮汉像疯了一样的挣扎,两个保安险些按不住。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系条子?对,卧底……绝对系卧底……” 这是被打傻了,还是气傻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我卧个毛? 我要是卧底,你早被抓了,还能等到现在? “他说的对……我也想知道,伱是怎么知道的?又是……跟谁学的?” 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就站在何安邦身后,之前李定安讲到“溥雪斋”的画时,就是他想冲上台,问个究竟。 他满脸思索和回忆的表情:“吴教授……好像没这些课题?” 又是他? 李定安的眼皮稍跳了跳,看着何安邦。 何安邦没说话,怅然若失,又转头看了看吕本之。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研究员和馆员也是人,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吕本之扶了扶眼镜,“乾隆御笔、金印,包括这只大缸上面的气泡、断纹、新釉等等等等……经验老道的馆员,比如我,仔细些也能看出点问题…… 但要说分析的这么透彻,更是将造假者的手法和过程也推断的这么准确?” 他稍一顿,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不大可能……反正我就做不到……” 李定安愣了愣,随即一脸苦笑。 这下算是……彻底爆光了? “吕教授,我都是乱猜……” 吕本之指了指还在大骂的壮汉:“要是没猜准,他能说你是卧底?” 李定安哑口无言,看着壮汉。 你说你,再懵一会儿多好? 感觉不对劲,他又抬起了头,发现不管是那边的,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中国还是外国的,全都直愣愣的盯着他。 眼珠贼亮。 像是夜里跳了闸,又突然来了电的大楼,几十盏灯齐齐的一亮。 脸上全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明白了! 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我馆的研究员”、什么“共同研究、共同讨论的结果”,全是托词,全特么是扯鸡儿淡。 所有的问题,都是这个解说员发现的…… 但问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不,妖孽? “他是谁?” “听说是北大吴教授的学生!” “吴湘有这么厉害……不是……我的意思是,只是吴教授的学生,就厉害到了个份上?” “可能吧……吴教授的近代文学和文物研究确实很权威……” “扯什么淡?那幅画就不说了,恭慈金印也能沾点边,但这只大缸可是明朝的,算哪门子的近代?” 彻底没人说话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了头,然后…… 然后迎上了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还在瞪? 这是有多记仇…… 其实并不是,陈静姝只是在走神。 学者说,李定安不知比关德海高了几层楼。 但又何止是关德海? 看看那些馆员的表情就知道了。 满脸都是求知若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 失神间,门口进来一位穿着制服、戴着帽子的身影,然后是两位,三位…… 警察来了…… 第87章 为什么不谢谢我? 高楼大厦望不到头,楼顶的霓虹灯来回闪烁,在一张张疲惫而又麻木的脸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不远处就是陆家嘴有名的后街,酒吧里传出舒缓的音乐,淡淡的酒香若有若无。 蓝底白壳的灯牌,安安静静的立在路边,极不显眼,却让李定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第几次了? 京城是这样,到了沪上,又是这样? 是不是每到一个地方,就必须得到当地的公安机关报到一下,才能证明自己来过? 也不知道粉丝得知拍卖会又被自己给干黄了,又会怎么评价? 柯南体质? 主播有毒? 这么一想,李定安更加无语。 感觉自己和苏付彼天生犯冲…… 正暗暗嘀咕,身后传来高跟鞋特有的脆响,他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陈静姝站在马路边,神色依然清冷,眼角却又带着浅浅的笑。 “出来了?” “嗯!” “怎么这么久?” “正好碰到一位认识的领导,就多聊了几句。” “何馆长和吕教授呢?” “和区领导、还有苏付彼的总裁洛根在会议室里喝茶,里面太热,我就先出来了……” 嗯,区领导? 洛根也在…… “什么意思,谈判?“” “差不多……洛根请求,能不能请宣传部门控制一下这一次事件的影响!” 陈静姝点了点头,“他还承诺,该整改整改,该罚款罚款,除此外,将再次向民政和教育部门捐助一亿,用于修缮、改造学校和敬老院……区里也是这个意思,能不扩大就不扩大,能不引起舆论,就尽量不要引起舆论……” 明白了! 苏付彼这是花钱消灾,认错的态度也很端正。 其余不论,只说盗采文物能堂而皇之的上拍,苏付彼就脱不了干系,何况前一场危机才刚刚平息,这次再要爆出负面舆论,就不止是拍卖会黄不黄的问题了。 政府方面出于维稳考虑,也肯定要控制影响。当然,也只限于影响,苏付彼该关门关门,该整改整改,该罚的款一分都不会少,该抓的内部人员也绝不会手软,该处理的也绝不会姑息。 但前提是,要安抚好受害者,而且是重中之重,不然该爆的依旧会爆。 谁是受害者? 往大了说,是所有的参拍人和送拍人,往小了说,自然是国博、故宫、保力。 李定安随口问:“怎么谈的?” “洛根承诺,最迟下周,将陆续向国博、故宫、保力捐献一批藏品,也可以从此次上拍的藏品中挑选。” 这老外挺有魄力啊? 其它不知道,展厅里标有“苏付彼”标签的瓷器和字画中,好像有好几件“珍品”级的文玩,上亿不敢说,但几千万是绝对有的。 陈静姝又轻声说:“你也可以挑一件!” “嗯?”李定安猛的抬起了头。 “放心,洛根单独承诺的!” 洛根认识自己是谁?既便现在,也十有八九当自己是保力的解说员。 所以就算是他亲口承诺,也得有人先提出来。 “谁要求的,你,还是何馆长?” 肯定不是吕教授,他一门心思钻研学问,压根就想不到这些…… 陈静姝抿了抿嘴:“一起!” 明白了,肯定是她提出来的。 何安邦和吕教授当然不会拒绝,反而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洛根能怎么办? 左右不过多一件而已,就当是封口费了。 但这人情,却欠的有点大…… 沉默了许久,“谢谢”两个字还是没有吐出口。 自己救了她,她也不照样没说谢谢?还使劲的瞪,使劲的瞪…… 我又不是故意的? 扯平了! “那参拍的藏品什么时候归还?” “当然是拍卖会结束以后!” “啊,还拍?”李定安又愣住了,“这样都不黄?” “怎么可能会黄?” 陈静姝轻轻的笑,“不过要推迟两天,而且是由文物部门主导,相关部门协助……当然,对外依然会宣称是由苏付彼主持!” 懂了,依旧是出于维稳和控制舆情的考虑,不然那些送拍人、参拍人怎么办? 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这样一来,也算是将各方面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可谓是皆大欢喜。 当然,苏付彼除外。经济损失都只是其次,估计这次以后,肯定会上文化部门的重点监管名单。 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思忖间,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抬起头,几位领导模样的人把何安邦、吕本之,还有洛根总裁送出了门。 几人握手作别,洛根总裁刚要上车,看到李定安,又停下来,然后笑着冲李定安挥了挥手:“Hello, handsome and knowledgeable young man.” 助理刚要翻译,李定安摆了摆手:“多谢夸奖,总裁先生!” 洛根竟然听懂了,又笑了笑:“Okay, I''''ll see you another day!” 助理打开车门,他坐了进去,轿车渐渐远去。 “这老外挺有意思!” 何安邦走了过来,“一听说要给你也送一件藏品,他竟然比我还积极,一個劲的说:No problem,No problem……” “谢谢何馆长和吕教授……” 何安邦愣了愣,看着陈静姝:“你没说?” “说了!”她抿了抿嘴,“我说的是一起!” “嘁!”何安邦嗤了一声,“他比脱了毛的猴还精,能猜不出来?虚情假意的,还‘谢谢何馆长和吕教授’?”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陈静姝和吕本之也跟着笑。 何安邦顿了顿,又怅然一叹:“说实话,我倒是想过,应该怎么报答你这位最大的功臣,甚至想过回去后和吕教授商量一下,拍卖会完了后,从国博或故宫的拍品中匀一件给你…… 没想陈总能想到这么周到的主意,更没想那老外一点推辞都没打。这样一来,我们连报告都省的打了……所以,等后天开拍后,伱放心挑,尽管挑,拣最贵的挑……” “所以说,还是要谢谢何馆长和吕教授!” 何安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要不然,我光朝你说谢谢,就得累死……” 吕本之又笑,并且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陈静姝没说话,瞪着他的后脑勺:为什么光谢他们,唯独不谢我? 第88章 有猫腻 房间里很暗,门口的小灯散发着微弱光芒。 “哗”的一下,窗帘被彻底拉开,炽烈的阳光潮水般涌了进来。 李定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 依稀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凑过来瞅了瞅,像极了出洞觅食的狗熊。 他彻底清醒,睁开了眼睛:“阿珍,你干嘛?” “你给老子起来……” 雷明真面露狞笑,掀掉了被子,“老实交待:昨晚去哪鬼混了?” 一股凉意袭来,李定安揉了揉眼睛:“我鬼混个毛?” 等何安邦和吕本之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是十一点。两人意犹未尽,想继续聊一会儿,陈静姝也说肚子有点饿,然后四人就去了陆家嘴有名的“陆边摊”。 几把烤串,几瓶啤酒,吃完已近两点,等回来后,可不就快三点了? “还想骗我?” “唰”一下,雷明真拉过他扔在床头柜上的西装,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和你在一起是個女的,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干炼、精致,奢华,还贼有钱……” 李定安都呆住了。 说精致,干炼,谁还能比得过陈静姝? 奢华、有钱就更不用说了,她光是年薪就上百万…… “你……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哥们的‘工体小王子’是吹出来的?” 雷明真得意的一笑,“这一款是安霓可的兰花香水,代表着低调、传统、知性、优雅……但味道极淡,几乎闻不出来,年轻女孩谁用这个? 还贼特么贵:200毫升那么一小瓶,就卖六万多,纯属交智商税的那种……喜欢这款的,可不得贼有钱……” 我去……这狗东西天天在夜店鬼混,还混出经验来了? 沪上的温度虽然高,但毕竟才三月份,夜里依旧很凉。 到了夜市,已经快十二点,陈静姝说有些冷,自己就把西装给了她,回来到酒店楼底下的时候,她才脱了下来,这来回三个小时,多少会留些她的气息。 没想雷阿珍鼻子这么灵? “一惊一乍的……”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起身去卫生间洗漱。雷明真亦步亦趋,跟着他到了门口。 “唉,伱悠着点啊,别翻船了!” “什么翻船?” “于徽音啊,你小子可别装不知道?” “用的着你操心?” 李定安嘀咕了一句,打开了水龙头。 雷明真也不在意,又狐疑的问:“不是说今天就要拍吗,但我刚才下去,几间展厅全关着门?” “哦,延期了……” “怎么回事?” 李定安一边洗脸刷牙,一边讲了讲。 讲完了,他也洗漱好了,外面却没声了。 探头一看,雷阿珍跟冻住了一样。 “唉……嗨,你以发什么神经?” “我……靠?”雷明真一脸懵逼,“你是不是人……拍卖会……又被你给干黄了?” “延期,延期……听不懂?” “屁……” 雷明真一脸惊愕,“真当我不懂:有关部门介入并主导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黄了……” 李定安愣了愣,又想了想:好像……真就是这么回事。 不说全黄,但至少黄了一半。 二十亿的案值可算不上小案子,所以有关部门才会介入。 而之所以延期,当然在给文化、公安,甚至是缉私和司检等部门检查的时间。至少,几间大厅里的所有文物都要过一遍。 而像苏付彼这种总部在国外,且能称之为“国际性商业集团”的大公司,最喜欢行走在灰色地带的边缘,因为这样利润才最高。 由此可知,里面会有多少猫腻? 一半不至于,三成也可能有些夸张,但四五百件拍品中,至少会有一到两成的文物说不清来历。 不说没收,但暂时扣押是肯定的。也不提这其中有多少是苏付彼的,光是客人送拍的藏品,就够苏付彼头疼。 不赔也可以,但你得给我要回来。不然,以后谁还敢参加你的拍卖会? 这么一算……李定安打了个激灵。 难为洛根了,对自己竟然依旧那么友善,而且还要送自己一件藏品? 换成自个,捅几刀的心都有…… 正暗暗思忖,看到雷阿珍鬼鬼祟祟的摸向了床边,又拿起了手机。 李定安心里一跳:“你干嘛?” “这么劲爆的新闻,怎么能藏着捂着?”雷明真牙一呲,“爆出去,你得涨多少粉丝?” “你神经病……想死啊?” 李定安飞一般的扑了过去,“有协议的……” 两人扭打在一起,雷阿珍虽然壮,却不是李定安的对手,被他压在了身下。 “卧槽,你吃大力丸了……”雷明真气喘吁吁,“力气怎么这么大?” 当成了精的手机是开玩笑的? 李定安又捶了他两拳,“真不能发,更不能乱传……如果爆出去,不说负法律责任,洛根送的一件藏品也肯定得泡汤……” “说不定就会随便给你一件破烂……” “不是给,是我自己挑……” 雷明真顿了顿,不说话了。 李定安的眼光如何,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千万不敢说,挑个上百万的物件轻轻松松…… “真是狗屎运……” 两人坐起来,李定安开始穿衣服。正准备问一问雷阿珍今天去哪里逛一逛,手机又响了起来。 雷明真瞄了一眼:“陈总是谁?” “少打听!” 李定安套好T恤,接起了电话。 “起来了没有?” “起来了!” “那你到西餐厅……” 看来是有事。 李定安也没多问,回了一声好。 雷阿珍的眼睛一亮:“女的……是不是昨晚上那位?” “哪那么好奇?” 李定安没理他,穿戴整齐,又拿起了手机:“今天可能有事,没时间陪你,给你转五千,你自己去玩!” “才五千?” 雷明真撇撇嘴,“要不带上我?” 李定安想了想:“不合适!” 陈静姝的性子太淡,又太冷清,而且肯定谈的是正事,带上雷阿珍确实有点不合适。 “嘁!” 雷阿珍给他甩了个中指。 但心中却在琢磨:上次于徽音来,他都没说不合适? 肯定有猫腻! 李定安走后不久,他也出了房间…… 第89章 后悔一辈子 才十点多,西餐厅没几个客人。 陈静姝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翻着菜单。 “边吃边聊,喜欢什么?” 李定安对西餐的喜好只是一般,想了想:“一杯冰咖啡,不放糖。一份蔬菜沙拉,一份牛排,七成熟,一份墨鱼面,再来份鸡肉清汤……嗯,再上份果盘?” 饮品、凉菜、热菜、主食、汤、果盘……这种吃法,怎么越看越像是中餐? 陈静姝好奇的看着他:“你这么能吃?” “正长身体,不奇怪!” 正长身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静姝又瞪了他一眼。 服务生收起了菜牌,又端来了饮料。她也要的是咖啡,不过是热的。 加了一块方糖,陈静姝轻轻的搅动着,语气很正式:“有没有兴趣,来保力?” 去保力? 她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李定安想了想,摇了摇头:“现阶段,还是想读研!” “不冲突的!” 陈静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保力艺术的总部就在京城,平时你只需要挂职,不需要天天来,所以不会影响你上学……而且我也了解过……” 她稍稍一顿,“你主要是想进入部里的文保中心,保力也有名额!” 知道的这么清楚? 嗯,十有八九是何安邦走露了口风…… 李定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想多学习学习!” 陈静姝怔了怔。 明白了,对他而言,钱只是其次,甚至是不用考虑。他的最终目标,是成为学者级别的专家。 保力再强,也是商业集团,专业性和学术氛围肯定不如国博和故宫,既便要去,他也是去这两家。 她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那我以后请你帮忙,你会不会推辞?” “肯定不会!” 李定安很豪迈的挥着手,“怎么也是患难于共的关系,伱尽管打电话!” 患难于共吗? 陈静姝抿着嘴笑了笑:“好!” 不多时,菜端了上来,李定安食指大动,甩开膀子就是干。 陈静姝只要了一份素面和烤蘑菇,不知是饭量小,还是不合口味,只是动了几下。 然后就停下来,看着李定安吃。 看他快要吃完,她才低声问:“够不够?” “够了!” 李定安含含糊糊的说,“都撑了!” “那就好!” 她笑了笑,站了起来,“我去结账!” “好!” 正风卷残云,身后有人惊讶的叫了一声:“李定安?”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 也是巧,竟然在沪上也能碰到同学?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的挺精神,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肩上还挎个包,一副白领精英的模样。 “猴哥?” “洪歌!” 男人咬着舌头,使劲的强调。 而他越是强调,李定安就越想笑。 洪歌就是沪上人,读的也是首师,也同样在文学院,不过是文化产业管理专业。 大一军训,所有人都要上台自我介绍,轮到他的时候,可能有些紧张,他把“洪歌”念成了“猴哥”。然后,这個名字就再没摘下来过…… “什么时候来沪上的?” “刚来没几天,临时来办点事!” “女朋友吧?”洪歌又朝正在吧台结账的陈静姝支了支下巴,“挺漂亮的!” “不是,是……”李定安想了想,“是领导!” 领导? 什么样的领导能主动去结账,你却依旧大马金刀的坐着,大吃二喝? 不过看模样,感觉这女人确实要比李定安大不少,但很漂亮,而且不是一般的漂亮。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有福气? 正冒着古古怪怪的念头,无意间看到椅子上的女士包,他双眼“倏的”往外一突。 嗯?嘶……这包? 我的天……要十好几万吧? 哈哈? 明白了…… 洪歌若有深意的笑着:“现在在哪里上班?” 李定安又想了想:“还在读研,你呢?” “哦,不远……” 洪歌往窗外指了指,笑容中有几丝矜持,“保力,知道伐?” 保力? 还真是够巧的! 不过保力的子公司太多,全资及直接控股的企业足足两千多家,全挂的是“保力”的前缀。而光是保力大厦里,就有上百家…… 所以李定安没有胡乱联想,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挺好的!” 只是挺好? 应该是相当好…… 与之相比,什么企鹅、阿狸、多多、嘀嘀,全都得往后排。 当然,肯定比不过你小子上来就放大招。 啧啧,真是没想到? 以前的李定安多骄傲,没想到也会为钱弯腰? 心里难免愕然,也有些唏嘘:“既然碰上了,就去坐一坐!” 洪歌看了看桌子上已剩的不多的菜品,“吃西餐,还是得去外滩18号,或是鸿街,哪里的才正宗……什么时候有时间,带你去尝尝鲜?” 外滩十八号? 李定安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他。 洪歌转性了? 哪一家的消费都不低,一个人少些也得三四千…… 洪歌的本性其实不坏,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就是有点过于精明、细致。 说直白些,就是好讲排场,好显摆,却又不大气…… 他客气的笑了笑:“不用了,刚吃饱!” “也行,那就下次!” 洪歌又握了握李定安的手,“那我先走了!” 李定安淡淡的点头:“好!” 两人握手做别,陈静姝也结完了账,走了过来。 “同学?” “对,一个学院的!” “哦!” 陈静姝想了想:“好像是公司的同事!” 李定安猝然一愣:“啊?” “人我没记住,但制服应该不会认错……” “他……他都不认识你?” “应该是临时进组的,也可能刚进公司不久,不然我就会有印象!” 陈静姝轻轻的点了点头,“走吧!” 她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发现身边却没有人,转过头,看到李定安正朝着门口张望。 洪歌早没影了…… “怎么了?” “没怎么!” 李定安失笑般的摇了摇头,“这以后见了面,多尴尬?” 刚才的洪歌,就差把“李定安竟然傍富婆了”几个字写脑门上了,陈静姝肯定看到了。 “放心,不会的!” “我说的不是你,是他!” “哦,这倒是……” …… 两个人出了西餐厅,然后分开。陈静姝回了公司,李定安也准备回房间。 到了电梯门口,门刚一开,露出了雷阿珍的脸。 倏忽间,他眼珠一瞪,往他身后瞅了一圏,然后又凑过来抽了抽鼻子。 “闻什么闻,你属狗的?” “还真就是昨晚那位……人呢?” “当然走了……” 雷阿珍脸一垮,好不失望。 “都怪老雷……” 刚准备出门,他爸就打来了电话,然后跟审贼似的,一审就是半个多小时…… 李定安有些无奈:“不是……你闲的?” 雷明真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心里则冒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脚踩两只船、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认识这么久,什么时候吃过李犟犟的瓜? 不吃,能后悔一辈子…… 第90章 老师 碧空万里,天清云净。 难得的好天气! 苏付彼的拍卖会,再次开拍! 依旧是那三座展厅,虽然才刚开门,但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在参观。 因为保密工作做的好,所以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拍卖会为什么会延期两天…… 李定安不急不徐的走了进去。 也是巧,刚进门,就碰到了洪歌。 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像是在记录什么。旁边还有一位女士,二十来岁,和他穿着同样的西服,正拿着照相机,对着展品拍照。 “李定安!” 洪歌招了招手,居中介绍,“我同事,方华,我同学,李定安!” 方华笑了笑,李定安轻轻点头。 “上次忘了问你,你研究生学的是考古吧?” “对!” “还真就是……我就说,你怎么住在香格里拉,又来了展厅?” 洪歌恍然大悟,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八卦的神色,“那前天和你在一块的那位‘领导’,是导师理助?” 这……怎么解释?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就是领导,不过是临时的。” 领导还有临时的? 正想仔细问问,又有人叫他:“定安!” 他转过头,看到吴为民和方文章也进了展厅。 “不容易啊,你竟然还能进得来?” 两人的神情很古怪,像是憋着笑,方文章还朝着他挑了挑眉毛:“怎么样,解说员当的还过瘾吧?” 李定安有些无语。 这二位摆明是知道点什么,估计是关德海说的,不然不会这副表情。 这是在乐呵拍卖会又被他给干黄了一次。 不过反过来再说,这拍卖会的命挺硬,连着两次危在旦夕,但最后都硬生生的挺了下来。 就挺神奇…… “还行!”李定安也笑,“两位老师看的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物件?” “被你一顿乱搅和,哪顾上好好看了?”吴为民一脸戏谑,“今天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李定安头摇了摆浪鼓似的:“两位老师放心,绝不会!” 再要是来这么一次,铁定得上苏付彼的黑名单。估计也不止苏付彼,只要听到风儿的大型拍卖公司,都会把他当重点关防人物。 以后还怎么混这行? 三人又一起笑,知道他碰到了熟人,吴为民和方文章也没多待,先进了展厅。 “这两位,是首师的老师?”洪歌歪着头,“没印象啊?” “不是老师!”李定安想了想,“算是考古工作者!” 怪不得? 就说关系怎么这么好,李定安说话又这么随便? “伱这怎么……又成什么解说员了?” “哦,临时的,算是勤工俭学!” “混的挺开啊,不过你形象不错,当解说员确实可以……” “还行!” 又是还行…… 洪歌刚要说什么,看到有人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目露思索。 是个男人,四十出头,穿戴的挺整齐,看着也挺有气势,属于“一看就像领导”的那种。 这人在看什么? 不认识啊? 洪歌一头雾水,又和方华对了个眼神,发现对方比他还要迷芒。 与此同时,男人特意绕了个圈,转到了李定安的面前。 “嘿哟,我进门的时候就觉着像,还真就是?” 男人忙伸出了手,“还真是李老师?” 李定安顿顿,伸手握了握:“你好!” 这人有点印象,那天鉴定龙纹大缸,他好像就站在洛根的旁边,应该是苏付彼的高级管理人员。 准确来说,苏付彼的拍卖会已被李定安干黄了两次,而他也亲眼见证过,李定的眼力和能力如何。所以这声老师,以及这副姿态,还真就谈不上夸张。 “我昨天还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個机会正式邀请一下你,能不能一起吃顿饭,没想今天就碰上了!” 男人稍一沉吟,也没直接问行不行,而是拿出了手机,“李老师,你看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李定安点头:“当然方便!” 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自己把苏付彼整这么惨,但对方依旧能表达出这么强烈的善意,够可以了。 再说了,多交朋友,路子才宽…… 两人交换了电话,又相互客气了几句,男人才告辞,进了展厅。 洪歌越看越懵了。 刚刚还是解说员来着? “你怎么又成老师了?” “哦……敬称!” 再是敬称,老师也不能随便叫吧,至多也就是叫先生,或是老板? “这位挺有气质,是酒店的经理?” “不是,是苏付彼的工作人员,具体是做什么的,不太清楚……” 洪歌的眼珠瞬时一瞪。 人家叫你老师,又准备请你吃饭,你却连人家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 嗯……这不对啊? 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要是苏付彼的工作人员,至少也是经理级别? 但见到李定安,明显带着些主动…… 洪歌歪着头,盯着天花板仔细的回忆了回忆:记得李定安的家庭很普通,爸爸只是普通的公务员,妈妈只是老师…… 奇了怪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方华“嗖”的一闪。虽然依旧在走,但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迎到了门口。 她勾着腰,脸上堆满了笑,一看就知道见到了领导。 “朱老师好,林老师好!” “公司的员工?” “好像是,记得是资料组的!” “噢!” 两人说着话,又朝着方华点了点头。 进了大厅,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李定安,两人眼睛同时一亮,脚下也快了几分。 “李老师!” 方文章和吴为民不认识,之前的那位经理也不认识,但这两位,洪歌不要太熟。 公司的高级鉴定师,虽然不参与管理,但地位非常超然,像方华这样来了三四年的老员工,也就能靠上去打声招呼。 像洪歌这样刚进公司的,连打招呼的资格都还没混到。 但这两位,态度与之前的那位中年人如出一辙,一见面就称呼“老师”,而且是主动迎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先伸出了手。 怎么看,怎么感觉这姿态……稍稍有些低? 再看李定安,依旧是那副模样,风轻云谈,波澜不惊。他虽然也往前迎了两步,但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朱老师,林老师!” 这一下,洪歌不是懵,而是惊。 第91章 叛徒 “李老师刚来?” “嗯,两位也是?” “对,坐公司的车过来的,” “关老师呢?” “哦,他有点事,稍晚一会到!” 态度都很客气,但很明显,李定安稍有些矜持。 倒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关系确实很普通,至多也就是刚认识的那种程度。 几句寒喧,朱奉贤和林伯君刚要进去,李定安的手机“嗡嗡”的一震。 洪歌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总两个字。 李定安刚要接,电话又被挂断了。 下意识间,抬头一看,陈静姝已经出了电梯。 方华很机灵,忙让开门口,微微躬躬了腰:“陈总早!” 朱奉贤和林伯君也转过身,相继打着招呼:“陈总!” 陈静姝轻轻点了点头,收起了手机:“正要给你打电话!” “有事?” “之前跟你说过,洛根答应的几件藏品……先去看看!” “好!” 李定安轻轻一点头,两人肩并肩,朝着展台走去。 朱奉贤和林伯君也走了进去,不过是另外一个方向。 方华舒了口气:陈总的气场也太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她这样? 暗暗嘀咕,转过身来,却发现洪歌像傻了一样。 “你怎么了……洪歌?” “啊……没……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陈……陈总为什么跟照片上的……不一样?” “拍摄角度的问题,也可能是美颜过度了……怎么样,比照片上的还要漂亮吧?” 这一会儿,洪歌还哪里顾得上陈静姝漂亮不漂亮? 他满脑子都是哪天在西餐厅的场景: “女朋友吧,挺漂亮的?” “李定安,你挺有福气啊?” “我去,这包?” “哈哈,明白了……” 还有临走时,陈静姝淡淡的瞄了他一眼的表情…… 洪歌越想越尴尬,恨不得用十根脚趾头把地板抠穿。 自己怎么就那么八卦,怎么就那么闲? 这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混? 但要说辞职……绝不可能! 到哪里再去找刚实习,工资就近一万的工作? 洪歌咬了咬牙,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定安。 怎么也是同学,找他求求情…… 不行,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但为什么,两人关系这么近? 李定安连句“陈总”都没叫…… 又急又恼又后悔,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洪歌就跟梦游一样…… …… 两人不急不徐,走到了一座展柜前面。 里面挂着一幅画,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题跋,李定安微微一惊:好家伙,齐白石的虾? 他顿时就知道,陈静姝叫他过来的用意了。 “嗯……我能不能……不看?” 陈静姝稍稍一愣,瞪了他一眼:我都没说让你干什么,都还没让你看,伱就说不看? 何安邦果然没说错:有的人太聪明,不一定就是好事…… “洛根没那么大方,这并不在‘赠送的几件藏品’之中,但这几年,齐白石的虾出世的越来越少,所以公司有意竟拍!” 陈静姝稍稍一顿,“鉴定费,你随便开!” “不是鉴定费的事,你真要让我看,我一分都不会要!” 陈静姝笑了笑,“那是因为什么?” “是有点得罪人!” 李定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只是我,还有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混的是什么? 人情世故! 保力艺术养那么多鉴定师,陈静姝却不用,非要找自己? 事后那些鉴定师会怎么想:陈总你几个意思? 这是其一,其二是关德海,他专精字画,而且声名斐然,所以陈静姝才花费高价请他来。但到最后,却没派上什么用场? 到时陈静姝会怎么想,关德海又会怎么想? “那就当是,还人情,行不行?” 行不行都问出来了,还能不行? 至于两人谁欠谁人情,算不清了。 其他不论,只是陈静姝要求洛根,让他也挑一件藏品这件事,李定安就得记好大的人情。 他重重点头:“行!” “好!” 陈静姝展颜一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那什么时候看?” “现在也可以……当然,保险起见,最好是能上上手!” “那你先看,完了之后我申请一下!” 看来陈静姝很有把握……指的是能让他上手鉴定。 所以,李定安自然也就很有把握。 不然再要是像龙纹大缸一样,明知东西是假的,他却说不上個所以然…… 暗忖间,他低下头,仔细的看了起来。 先看画:乍一看,画的极简单,只是寥寥几笔。着墨也很淡,虾身素雅灰白,唯有虾头与虾眼颜色重一些,趋近于焦黑。 再看画工,虚中有实,简略得意,似柔实刚,似断实连。特别是呈灰白色的虾身,将虾壳的“透视感”体现的淋漓尽致。明明没有着彩,却有一种“虾本来就长这种样子”的错觉。 再看整幅画的形态与意境:明明是一群虾,却只只都有特点,明明是静止的,却给人一种“活泼、矫捷,甚至有生命力的”灵动感。 明明都很肥笨,却又透着几丝“轻灵纤细”“灵敏机警”,可谓是将虾“画活了”。 因此,齐白石才会被赞为“史上画虾第一人”。 到这里,李定安已经有了四五分把握:这应该是齐白石的真迹,而且是比较难得的晚年时期的成熟作品。 剩下的,还得看。 看完了画,再看纸。 嗯,不是绢,确实是纸。 而且还是相对比较名贵,比较少见的高丽皮纸。 这种纸以蚕和棉为原料,所以质量非常好,自明至民国、乃至建国初都非常有名,是画纸的上佳之选。 再看轴,不是木头,却是牛角。 比不上紫檀和玉石,但相对而言,要比松柏之类名贵些。 而恰好,也与齐白石晚年时期正好是建国初的时代背景,而他又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的身份相附合。 所以,李定安至少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这是齐白石的真迹无疑。 他稍想了想,轻轻吐了几个字:“应该……没问题!” 陈静姝眼睛一弯,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你这个叛徒!” 李定安都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谁…… 第92章 银球 李定安笑吟的转过身:“那我现在叛回来行不行?” “晚了!” 何安邦又偏头往展柜里瞄了一眼:“齐白石的虾?好东西……可惜!” 李定安下意识的问:“可惜什么?” “可惜国博和故宫的字画馆里都已经有了……” “搞的我以为你家里也有一幅?” 两人开着玩笑,笑声很大,吸引了很多人目光。 “何馆长,什么事这么开心?” 有人打着招呼,李定安抬头一看:杨光信。 见过两次,汇嘉国际的股东,人比较傲。 但他和陈静姝截然不同,并不是性格本身就如此,而是看人下菜碟。 比如现在,和何安邦握手的时候,他就很热情,满脸堆笑。 轮到李定安,却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而后又往前一步,笑容温和,风度翩翩:“陈总,又见面了?” 对于他伸过来的手,陈静姝直接选择无视,只是微一点头,然后…… 然后直接转过了身。 “我们走吧!” 她当然叫的是李定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有点想笑。 记得上次,好像也是这样? 李定安也确实笑了笑,当然,并非嘲笑,而是出于礼貌,和杨光信打了个招呼。 而杨光信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太过分了……陈静姝太过分了…… 上次这样,这次也这样? 走远了一些,李定安低声问:“你和他有仇?” “没有,只是不齿!” “哦……” 明白了。 李定安对陈静姝的了解又深了一层:反感就是反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会藏着,而是会直接表现出来。 就如刚刚…… 暗暗思忖,只是下意识的往前走,走着走着,陈静姝停下了脚步。 李定安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看到了两份手稿。 一份林徽因,一份张爱玲。 两份手札放在同一间展柜里,而且是单独陈列,介绍的也很详细,包括手札的作者、创作时的背景等等。 可见苏付彼也很重视。 下意识间,陈静姝想起了关德海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人,天生就是祖师爷追着喂饭吃,天赋高到令人咋舌。 还有那位学者前辈的评价:这个小伙子的鉴赏能力,不知比关德海高出了几层楼。 事实,也是如此……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徽因的手札,看了好几分钟。 然后轻轻一叹,心情好像有些低落。 李定安侧目看了看她。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怀!” 感怀林徽因? 她的一生其实挺幸福的,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梁思成对她也极好。 就是童年时代稍稍悲苦些…… 暗忖间,陈静姝又问:“能不能再帮我看一件?” 还看?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斜了斜眼珠,又鼓了鼓腮帮子。 可能是他的这个动作太滑稽,陈静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李定安稍稍一顿:还真就第一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 “和公司无关!”敛起笑容,她又解释,“是我自己想拍!” 原来是这样? 那倒无所谓。 “东西在哪?” 她弯了弯唇角:“跟我来!” 还以为就在这间展厅,李定安也没在意,但快要走出展厅,他才发觉不对。 两人去的方向,好像是陈列宗教文物的那一间小厅。 嗯,是宗教文物? 十有八九是佛教的东西, 李定安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陈静姝的性格。 反正他觉得,陈静姝换上僧衣就能演师太……不,都不用演,往那一坐就行。 而且岁数也不算小,却一直是单身? 心里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李定安跟了进去,然后站在了一座展柜前面。 陈静姝往里指一指:“就是这一件,帮我看一看!” 李定安瞅了一眼,又皱了一下眉头。 是一串念珠,菩提子的珠子,而且是相对比较名贵的白玉菩提子。通体润白,莹莹生光,但珠绳和金珠上隐有包浆,一看就知是老物件,被人盘过好多年。 他想了想:“冒昧问一句:你喜欢……佛教的东西?” “和佛教有什么关系?”陈静姝眨了眨眼睛,“介绍上说,这是吕碧城用过的?” “啊?” 李定安稍有些尴尬。 他刚还想,怪不得陈静姝性子这么冷清,原来信仰佛教,哪顾上看了。 再一低头,标签上可不就写着“吕碧城”、“宝莲师太”的字眼? 简介很短,讲的不多,但李定安学的是近代文学,所以比较了解。 民国的才女不多,当然,指的是文化领域,有真才实学,而且相当有影响力的。 林徽因算一位,陆小曼还差一点,但这位却名符其实。因为她和梁启超、汪精卫是同时期的人物,所以算是林徽因的前辈。 她五岁能诗,七岁能画,十岁就能作词,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女词人。 二十一岁时任袁世凯政府秘书,二十二岁入职《大公报》,首倡“中国女权”……嗯,在这里,这個词是褒义词。 她和秋瑾是好友,也是战友,同为妇女解放运动的领袖,之后她又筹建“北洋女子公学”,也就是北洋女子师范的前身,所以,她还是政治家,教育家。 后来为情所困,在港岛出家,法号宝莲……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没怎么过脑子,李定安脱口而出:“你也为情所困!” “胡说什么呢?”陈静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才想出家!” “啊……哈哈,不好意思,说秃噜嘴了……” 陈静姝又瞪了他一眼:“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说实话,李定安还真就没怎么学习过与宗教有关的文物知识,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系统里。 所以真让他看,他确实有点抓瞎。 不过难不倒他,用技能点就是了。 没犹豫,在低头细看的空子里,他把手搭上了展柜:价值,八十六万。 再看起拍价:三十二万。 看来是真的…… “东西没问题!” 陈静姝有些讶然:“看这么快?” 李定安打了个哈哈:“当然!” 忘了装一下了。 陈静姝没有怀疑,只是随口一问。李定安说是真的,她就会当成真的拍。 来这间展厅,主要目的就是这串念珠,也没兴趣看佛经、道袍之类的东西,两人就准备离开。 正要转身,李定安稍稍一顿,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看到了件有意思的东西!” 他回了一句,又走向念珠旁边的展柜,也是单独陈列,里面摆着一只……嗯,像是银球? 第93章 扑满 “这是什么?” “银球!” “我当然知道是银球,标签上就有。我是问,做什么的?” 李定安沉默了。 你当我是十万个全知道? 看他不说话,陈静姝抿了抿嘴。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好笑之余,李定安也走到了展台前。 柜子比较大,陈列的东西也比较多,全是伊斯兰的宗教用品。 有古兰经、礼拜毯、六牙帽、清真香等等,还有一串念珠,看材质像是玛瑙。 念珠的旁边就是银球,约有篮球大小,形状椭圆,上圆下平,远远一看,就像一颗蛋。 应该已有好多年的历史,氧化很严重,通体呈灰黑色,有些地方还裹着厚厚的包浆。但依稀间,能看出银器表面铭刻有蔓藤类的花纹。 另外还有黄金和青金石镶嵌而成的月亮和星星,倒是擦的很亮。 这件东西是标准的阿拉伯风格,但奇怪的是,底下却铭刻着一行汉字:贺努日公子圣行之礼,泽海敬上,庚午年七月! “努日和泽海是谁?” “不知道?” “那圣行之礼呢?” 李定安顿了顿:“你确定想知道?” 陈静姝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稍稍红了红。 然后,她又瞪了一眼李定安。 这也赖我,明明是你要问的好不好? 李定安不再理她,看了看旁边的介绍。 送拍人是一位回族富商,这座展柜中的经文、念珠,以及这颗银球都是他的收藏品。 介绍中称,这些都是他父亲早些年去麦加朝圣,陆陆续续带回来的,包括银球。 下面还备注着银球的阿拉伯名字:“?????”,称是宗教圣物。 所以价格不低,起伯价三十万。 陈静姝又指了指那个阿拉伯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会说话的意思?” “你蒙的?” 李定安笑了笑,没说话。 陈静姝果断的拿出手机,对着标签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复制,粘贴进搜索栏。 当即,就有翻译软件给出了解释:?????,言语,说话的意思,还有读音:坡里曼! 她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李定安依旧笑而不语。 雷阿珍的主科就是阿拉伯语,但这混蛋忙着泡妞,忙着打游戏,唯独没时间做作业。 没办法,李定安只能勉为其难的给他当枪。 当然,赚的也不少。 一来二去,倒是学了不少阿拉伯词汇。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定安摇了摇头:“只是好奇!” 确实是好奇:这件银器具有典型的阿拉伯“模具捶揲法”的风格,所以出处毫无疑问,十有八九是沙特阿拉伯,说不定就是麦加。 但偏偏,上面却铭刻了一行中文。 更奇怪的,“努日”与“泽海”都是回族特有的“经名”,也只有中国回族会用汉字标注,也只有中国人,才会有“公子”这种敬称。 而且是繁体字,再看银球的成色和上面的包浆,历史绝对超过了五十年。所以这個“庚午年七月”,十有八九是1930年,也就是民国…… 疑点太多,李定安一时半会捋不清,所以才好奇。 但看了好一阵,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确定那一行汉字是后加的,而且刻的比较糙。 想了想,李定安转过头:“伱好,能不能上手看看?”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先生想看哪一件?” 李定安指了指银球:“这个!” “可以倒是可以,但先生要小心,这东西好像是实心的,非常重!” 实心的……扯什么淡? 银的密度是10.49,篮球这么大一块,至少也有两百斤往上,玻璃展柜早被压塌了,还能放这么稳? 所以,他更好奇了。 “放心,真要砸坏什么,我肯定会赔!” “好!”工作人员点点头,打开了柜子。 每一层都是推拉式的结构,工作人员拉出展架,用手扶稳,又朝李定安示意了一下。 李定安上前,先抱了抱。 哪有上百公斤? 撑死了也就五六十斤,所以肯定不是实心的。 而且不怎么稳,抱在手里,老是往一边斜。 摇了摇,没听到什么响声,李定安又放下,然后在四处敲了敲。 有些地方是“嗵嗵”,有的地方是“咚咚”,还有的地方,却是“得得”…… 明白了,这里面应该还装着什么东西,因为装斜了,所以会偏。因此挨个面敲的时候,才会有不同的声响。 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已经和外皮连成了一块,所以才晃不动。 具体装的是什么,不知道。 怎么装进去的,也不知道。 反正乍一看,既没眼儿,也没有孔。 嗯……不对,好像还真有。 仔细看,蛋的最顶端好像有条缝,不过可能被磕过还是碰过,缝隙挤到了一块。上面还裹着一层包浆,所以极不明显…… 看着那道浅浅的印迹,李定安目露狐疑:怎么看这东西,有点像是……存钱罐? 嗯,存钱罐? 一刹那,脑海里像是闪过了一道光:坡里曼……坡曼……扑满? 哈哈,原来是这样? 下意识的,他打开了系统。 名称、属性、出产地、属性全都是一连串的问号,说明里面确实混有其它的东西。 再看价格,李定安的心微微一跳:8400000. 再数一遍,没错,就是八百四十万…… 这价格……难道是袁世凯用过的? 问题是袁世凯也不是回族啊? 稍一琢磨,李定安就有了大致的猜测,然后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 “走吧!” 陈静姝轻轻点头:“嗯!” 两人离开展厅,神态如常,与进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快走到门口,看四处没有人,陈静姝突然问:“那是什么?” 声音很轻,表情却很好奇,满是求知欲的那种。 李定安皱了皱眉头:“我哪里露破绽了?” “破绽?我是觉得你看的太久……所以,才好奇?” “哦,那就好!” 李定安舒了一口气,“是民国的存钱罐!” “啊?” “你读那个阿拉伯单词!” 这个单词和存钱罐有什么关系? 暗暗嘀咕,她还是读了两遍:“坡里曼……坡里曼……嗯,扑满?” 李定安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第94章 捣乱的来了 “明明是存钱罐,为什么标注成‘会说话的罐子’?” “搞翻译的都这样,先译读音,后译释意,译着译着,就译成了似是而非……” “既然是国产的文物,又怎么到了麦加?” “还真不是国内产的,产地十有八九就是麦加,简介估计也不是胡编的,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从麦加带回来的!” 李定安顿了顿:“但是,中间有一段时间,必然在国内……” 他说的有点绕,但陈静姝稍一思索就明白了。 麦加是所有伊斯兰教徒心目中的圣地,而割礼则是回族男性一生中最重要的礼仪,所以才会被称为“圣行之礼”。 努日公子要举行割礼,泽海为了送礼,专程从麦加定制了这件礼物,然后运到了国内,送给了努日。之后又因种种原因,这件东西流到了麦加,而后又神奇的流回了国内…… 过程很曲折,也由此可知,努日公子和泽海都不是普通人。 因为1930年的时候,不但国内在打仗,麦加也在打仗。能订到这样的礼物,而且能安全运到国内,就挺神奇…… “能不能猜出来,是谁用过的?” 本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李定安竟然点了点头? 陈静姝的眼睛又瞪圆了。 “别忘了,我主科学的可是近代文学?” “和这只存钱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近代文学中包括近代史,1930年不就是近代?” 还真不是他吹牛,因为线索太多了: 不管送礼的,还是收礼的,都是回族。 而为了送礼,竟然要费这么大周折,可想而知泽海和这位努日公子的身份。 割礼一般都是七岁或九岁举行,所以努日应该是1921年或1923年生人。 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存钱罐又流到了麦加,是不是可以说,努日公子也到了麦加? 前后一结合,努日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 陈静姝也反应了过来:“名人用过的?” “对!” “谁?” 李定安说了两个名字,又轻轻一叹:“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李定安想了想,表情非常认真:“学以致用!” 陈静姝又怔了怔。 感觉他在自谦,但又感觉,他在吹牛。 还挺自恋的…… 她又问:“是不是很值钱?” “差不多,但暂时不好确定!” 其实是不好解释。 既便是袁世凯用过的,也绝对值不了八百多万,所以,这罐子里肯定还另有玄机。 但那东西封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如果陈静姝追根问底,他怎么说? 所以还不如模棱两可…… 思忖间,陈静姝看了一下手表,又问他:“我要去看一下工作组的进度,你呢?” “我回房间,再查查‘扑满’的资料。” “好……下午就是第一场,可能就会有念珠和这一件,你别错过了!” “放心……” 两人就此分开,陈静姝上楼,李定安下楼。 回了房间,雷明真不在,估计是出去潇洒了。 不过只给了五千块,谅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了,李定安也就懒的管。 中午吃的是自助餐,下午两点半,他准时出现在拍卖会场。 今天只算是热场,所以东西不多,也没有什么珍品之类的物件,参拍的人不是很多。 瞅了一圈,没看到何安邦和吕本之,可能是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陈静姝倒是在,估计到的挺早,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翻着一本图册。 左手边坐着上次见的那位秘书,右手边座位是空的,上面放着一本图册,明显是给李定安留的。 李定安走了过去,很自然的拿起图册,坐到了陈静姝的身边。 她抬了抬眼皮:“来了?” “嗯!” 李定安翻着图册,“今天开拍,有没有我和你看过的那两件?” “有!” 陈静姝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图册上的一张照片:“先看看这个,感觉怎么样,好不好看?” 李定安偏过头。 是一条银白色的项链,下面是心形吊坠,镶着一颗粉色的钻石,目测应该在三克拉左右。 再看起拍价,倒是不贵:五十万! “还行,不过珠宝类的东西,我不是太懂!” “不懂没关系,到时你举牌就行。” “啊,让我拍?”李定安愣了愣,“合不合适?” 这句话,反倒把陈静姝问住了。 包括秘书,但她反应快,眨巴了一下眼睛,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陈静姝倒是反应了好几秒,语气有些无奈:“是公司的项目!” 李定安扯了扯嘴角。 说话也不说清楚。 你问我好不好看,我就以为是伱自己喜欢…… 原来只是怕有人认出她,从而引起哄抢,所以才请自己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就古怪了起来,不知道陈静姝怎么想,反正李定安就觉得挺尴尬的。 两人谁都没说话,又过了几分钟,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上了台,拍卖会正式开始。 “咣……”后面传来关门的响动,纯粹是下意识,李定安顺着声音瞄了一眼。 紧接着,眼睛微微一眯。 杨光信? 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坐在后面,和他们只隔了一排座椅。 迎上李定安的目光,杨光信勾了勾嘴角,神情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一丝笑,李定安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详! 他想了想,碰了碰陈静姝的胳膊,朝身后示意了一下。 陈静姝扭过头,脸色稍稍一变:捣乱的来了…… 第95章 差点意思 “杨光信是冲着你来的?” “不一定,也可能是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定安不以为然,一抬头,却发现陈静姝的神情很是玩味。 眼底深处,好似还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略一思忖,他明智的闭上了嘴。 怪不得,杨光信会对着自己笑? 肯定不是出于礼貌,那就只剩鄙夷、嘲讽、冷笑了。 这么一想,感觉他对自己的敌意好像比陈静姝还要大? 天大的冤枉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明白了,他就是来捣乱的。” “肯定的……包括我,也包括你,不管拍什么,他都会插手……” “是你和他有仇,我又没惹他,干嘛还要加上我?” 这还用的着问? 陈静姝瞪了瞪他:“其实保力艺术和汇嘉国际的恩怨由来已久……邢明朋你还记得吧?就是他安插进保力的商业间谍……” 李定安愣了愣,稍一思索,就想了起来:就是陈静姝将那位邢老师踢出了保力的专家组,他才有幸进了高级展厅,一睹龙纹大缸的真容。 怪不得陈静姝对杨光信是那样的态度…… “那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各凭实力而已!” 陈静姝的眼中流露出自信的神采,“其它的都可以不拍,但那条项链,保力势在必得!” 李定安顿时来的兴趣:“讲讲!” “1951由萧邦出品,为法国著名设师Pierre Sterlé亲自操刀。1952年,宋夫人第三次访美,与第一夫人玛米·艾森豪威尔会晤,玛米夫人亲手赠送了她这条项链……” 陈静姝略一停顿,声音有些低,“下个月,公司领导赴美考察,将要与政要会晤,他的妻子,是艾森豪总统的孙女……” 明白了,礼尚往来,价值只是其次,主要是得有纪念意义。 这条项链自然就成了上上之选。 但也由此而知,杨光信如果捣乱,起拍价只是五十万的东西,拍到最后可能加个零都不一定拿的下来。 嗯,估计还得加上自己看中的那只扑满…… 杨总啊杨总,我是招伱了,还是惹你了? 但要说放弃? 那绝不可能…… 李定安默然一阵,怅然长叹:杨光信,你这是非要逼着我出大招…… “这条项链什么时候出场?” “后半场。” “扑满呢?” “也在后半场!” 那就好,时间还够。 “除了项链,这一场拍卖中再有没有保力公司计划竟拍的东西?” “有一顶珍珠戏冠,介绍说是梅兰芳戴过的,但估计成交价不会低,所以我有些犹豫。” “杨光信也知道你们要拍?” “应该知道!” “那就好……哦,还有……你呢,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陈静姝稍想了想,“除了吕碧城的念珠,还有一份张默君创建的《江苏大汉报》,是首刊。” 张默君,又是一位同盟会成员,民主斗士,民国才女。 她不但办报,也办学校,与秋瑾、吕碧城同为“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先躯者。 这么一想,感觉陈静姝喜欢的东西,稍有点奇怪…… 转着古古怪怪的念头,他站了起来:“你想办法,让我到后台看看此次上拍的藏品……” 陈静姝诧异的抬起头:“你要做什么?” “声东击西,请君入瓮!” 陈静姝听的半懂不懂,等反应过来,李定安已经走出了过道。 稍一犹豫,她拿出手机,飞快的发了条短信。 …… 李定安从不怀疑保力的体量,更不怀疑他能不能进到后台,就是没想到,效率这么高。 他刚到舞台侧门,就有人主动打招呼:“是保力的李老师?” “对!” “领导刚打过电话,请跟我来!” “好!” 李定安言简意赅,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其实就是大厅的后半截,中间用钢结构的舞台和屏幕隔开,前面是宾客,后面是工作人员和即将上拍的藏品。 人很多,足有二三十位,大半都是穿旗袍、露大腿的美女,而且都很漂亮。 可惜,雷阿珍没来…… 暗暗思忖,他又往后走,绕过礼仪小姐,就能看到一长溜的箱子。 全是透明材质,底下垫着泡沫或软布,然后才放藏品,所以保护的挺好。 东西不少,足有七八十件,近半都是国外和宗教文物,剩下的便是一些瓷器、字画、钱币,以及步摇、金钗等比较小众的首饰类。 戏冠也在其中。 同样,也装在一口透明的箱子里,远远就能看到脑额正中的一只大凤,口中还衔着一串珠穗。 其余或是翠鸟羽毛装饰成的点翠,或是白色珍珠串成的珠饰,密密麻麻,很漂亮,也很吸睛。 唱什么戏,就戴什么冠,所以毫无疑问,这是梅兰芳唱《贵妃醉酒》时戴的大凤冠。 再一看价格:起拍价三百万。 要是真的,三百万还真就不贵,因为有过成交记录。 几年前,梅兰芳的一套戏服拍过六百多万,所以这一件上千万也不是没可能。 也因此,陈静姝才摇摆不定…… 外面已经开拍,没时间耽搁,李定安直接把手搭到了冠顶。 动作很随意,表情也很自然,他也确实只是想提前摸摸底,看能不能借这几件东西和杨光信斗斗法。 所以,李定安真没有怀疑过这东西的真假,就是想测测价格。 但手刚碰到凤冠,平静的脸色突然就古怪起来。 哈哈…… 这东西,竟然有问题? 嗯…… 要说是假的,还真不是,但是,也不全假。 说直白些,就是半真半假。 所以价格直接砍掉了四分之三还多,就值七十万……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 杨光信,但愿你别捣乱,不然非让你跳个大坑…… 乐呵了一阵,他又直起腰:“请问,是不是还有一张《江苏大汉报》?” “有的,李老师这边请!” 不远,就在凤冠旁边。 是一张四开大报,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并没有折叠,而是用亚克力之类的透明板做了個盒子,平铺在桌面上。 所以面积非常大。 起拍价是二十万,再一鉴定:三十二万。 东西确实没问题。 但就只两件,好像还差点意思…… 第96章 作者:张大千 不管怎么说,杨总也是国际性商业集团的股东,钱估计能多到数不完。 所以肯定不会在乎再多一件…… 瞅了一圈,他又看到了一幅油画。 画名《西湖风景》,作者是蔡威廉。 这位也是民国时期的传奇女子,父亲是蔡元培先生。 她毕业于布鲁赛尔美术学院,作品很有艺术价值,不过是油画,所以在国内的接受程度不高,相对价格也就不高。 但称一声民国才女名属其实,再者她也参加过女权运动,虽然没有创办过学校,但在民国时期,于国内多所学校教书,任职,称一声教育家并不夸张。 更何况,她父亲还是著名的革命家、教育家…… 这么一想,但凡陈静姝喜欢的属性,好像都叠齐了? 就这幅了…… 李定安又把手搭了上去。 继而,眼角微微一抽。 仿的?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简直是……邪了门了? 这可是声称价值百亿的国际大型拍卖会…… 前面的龙纹大缸、恭慈金宝、乾隆御笔也就不说了,毕竟价值亿万,造假集团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冒着踩几十年缝纫机的风险伪造,都在情理之中。 但这幅画,起拍价才是十二万,还仿的这么逼真? 而从进来到现在,加上那顶凤冠,满共才看了三样,有两样就有问题。 这是拍卖会吗? 他想骂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吐槽。 看他定定站着,半天不说话,工作人员低声问:“怎么了李老师?” “哦……没怎么!” 李定安吁了口气,“麻烦你了!” “客气!” 知道他看完了,工作人员准备把他带出去。 李定安长嘘短叹,本能的跟在后面。 绕过了放藏品的箱子,又绕过了一群争娇斗艳的旗袍美女,就要到门口了,有一位礼宾抱着一幅画走了进来。 工作人员停了下来,李定安也就停了下来。 “流拍了?” “对!” “先收起来,等二拍吧!” “好的组长。” 工作人员和旗袍美女一问一答,李定安出于本能,也瞄了一眼。 美女抱的是一幅四尺三开(68Cm*45)竖幅,外面镶着画框,以及玻璃。画上是一位刚刚出浴的美人,浑身上下就披着一袭轻纱,几乎等于没穿,所以该看见的都能看得见。 典型的东方面孔,额头上画着一个浅浅的记号,乍一看,像个“卍”,仔细一瞅,却是“十”。 再要仔细点,就能看出美人的右眼是竖瞳。 画的非常不错,典型的工笔画风,线条婉转细腻,纤细飘逸,设色丰富而又秀婉,只看笔力,便知作者极见功底。 再看整体形象与意境:这幅画,完全将女人风情万种,以及那种撩云拨雨、欲拒还迎的媚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夸张的说,如果雷阿珍在,绝对能盯着这幅画看十分钟。 再看价格,也不贵,才十万。 不应该啊? 画工这么好,意境也非常高,还画的这么传神,怎么才值十万? 而且还流拍了? 李定安又仔细看了一眼标签。 上面介绍说,这是RB画家藤原楞山的作品,是一位收藏者从RB带回来的。 怪不得…… 刚转了这么一丝念头,李定安又愣了愣:嗯,不对…… 藤原楞山的画风有这么细腻? 他是齐白石的学生,学画时直接就住在齐白石的家里,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齐白石的入室弟子。 但要说他的画风……却有点一言难尽。 说文雅点是过于写意,近乎于抽象,说直白些,其实就是画的比较潦草,还具有很强烈的漫画风格,乍一看,就像是信手涂鸦。 而且产量极高,平时是一天一幅,灵感来了时候,他能连着画七八幅。导致传世的作品极多,因此价格很一般。 有的时候两三万块钱就能买到一幅,所以藤原楞山的作品流拍很正常。 但要说这一幅也是藤原楞山画的……李定安表示怀疑。 出于好奇,他问了一句:“你好,我能不能看一看?” 工作人员没犹豫,点了点头。 没上拍的都能随便看,自然也不差这一件已经流拍的。 礼宾小姐将画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李定安也走了过去。 别说,越是仔细看,越能看出区别。 这幅画的画风是典型的工笔画的淡彩写实技法,几近于素描着彩,与藤原楞山的抽象漫画派的风格有天壤之别。 人物画的也极为传神,不管是看一眼,还是看几十眼,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情和欲。 左下角有两枚印,都是四字阳文,都是篆体,一枚是藤原楞山的本名印。另一枚是“八德山人”,估计是有人鉴赏后留的。 再看题跋:昭和29年恋人喜子に贈る。 就这么一行字,却非常有特点,隐约间,有一种“遒劲却又方齐”的感觉:无论起笔与收笔,都异常的干脆,无一丝拖泥带水,像是用斧头劈过。 所以,这字也很不错…… 拍卖会既然当成藤原楞山的作品拍卖,肯定请人鉴定过,至少这枚印应该不会错。 但要让李定安说心里话,这幅画,藤原愣山应该画不出来。 个人风格是其一,就像性格,不可能说改就改。其二则是画技与笔力,感觉要比藤原楞山高上不少…… 也说不定,就是名家没成名之前,依托藤原楞山的名字画的。 这种现象其实很常见,比如齐白石、张大千,成名前,全都是仿名家作品为生,凭空臆造的也不少见…… 那要不要用技能点鉴定一下? 感觉有点奢侈…… 正转着类似的念头,手机“嗡嗡”的响了两下,拿起来一看,是陈静姝。 “怎么这么久?” “快了,什么事?” “何馆长和吕教授也来了!” “哦,知道了,马上出去……” 挂了电话,他又看了一眼画。 算了,都到这份上了,鉴定一下就鉴定一下吧,说不定还能给杨光信挖個坑…… 依旧很随意,依旧是随手那么一搭。 然而瞬间,脑子里“嗡”的一下。 作者:张大千…… 第97章 八万了 怎么就成了……张大千? 想不通啊…… 坑爹的玩意还说画里另有玄机,那玄机又在哪? 出了后台,他依旧有些恍惚。直愣愣的穿过了过道,直愣愣的从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的面前经过,又直愣的坐了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看这模样,怎么像是……梦游似的? 陈静姝偏着头,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他竟然都没反应。 “你怎么了?” “噢……没怎么,拍到哪了?” “第三件,一件僧袍……” “哦……拍到凤冠、报纸,还有一副蔡威廉的油画的时候,记得叫我……” “不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静姝既好奇有好笑,还带着点无奈,轻轻的碰了碰他:“何馆长和吴教授来了……” “噢……哎哟……” 如久梦乍回,李定安“噌”的跳了起来,“何馆长、吴院长……几位老师也在?各位,真对不住,刚走神了……” 几位馆员就坐在后一排,一一打着招呼。何安邦和吕本之则奇怪的盯着他:“你这看到什么好东西了?” 都是搞鉴定的,对刚才那一幕不要太熟悉,而且大都经历过:碰到一件东西,直觉有极足的把握,却没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真的,但又感觉差那么一丝丝,就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种时候,脑子除了这件东西,再不会有其它,甚至打雷都可能听不见。但在外人看来,却像失了魂似的…… “噢……” 他刚要说看到了几件有问题的东西,无意间看到杨光信,双眼微微一眯:他什么时候挪到前面的? 就坐在何安邦的身边。 李定安嘴一张,拐了个弯:“哦……后台美女太多,看入迷了!” “屁……” 何安邦放肆的开着玩笑,“陈总就在你旁边,你都没入迷,何况其他?” 其它人也跟着笑,杨光信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陈静姝则是瞪,瞪何安邦。但他可不像李定安脸皮那么薄,陈静姝越瞪,他笑的越厉害。 好在知道场合不对,声音不算大。 吕本之又好奇的问:“真没看到好东西?” 李定安头摇的波浪鼓似的:“没有!” “你急什么,待会看他拍什么不就知道了?”何安邦故意的冷笑着,“往死里加价就行……” 吕本之也笑:“也对……” 听到这两句对话,杨光信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听这意思,这小子很厉害? 但随即,脸又往下一沉:陈静姝和李定安的脑袋,又凑一块去了…… “这块玉佩怎么样?”陈静姝指着图册上的一张照片,“下一场就要拍了!” 李定安现在满脑子都是张大千的画,别说什么玉佩了,就是脱光了衣服的美女站他面前,他眼都不带斜一下的。 所以他只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还行!” 伱看都没看,就说还行? 陈静姝瞪了瞪他,再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在意,只当是很平常的对话,杨光信却看的很清楚:李定安说还行之后,陈静姝的眼睛里,分明带着点不一样的含义。 呵呵? 冷哼一声,他顺手翻开了图册。 下一场拍的不是古董,是一件和田玉的平安扣,东西不大,直径还不到五公分,将将一分公厚,但价格却不低,起拍价三万。 罗汉眼的下面,还刻着一枚方方正正的符号,像是印,又像是字。 乍一看,像是“介”字里面又画了个“忠”。 杨光信偏过头,低身问着身边的鉴定师:“这是什么意思?” “是甲骨文,就是平安的‘安’……” 平安的安? 李定安? 呵呵,我让你拍? 冷笑着,东西也搬上了舞台。 礼仪小姐捧着一个盒子,沿着舞台走了两遍,拍卖师侃侃而谈: “这一件艺术品,取材于和田玉中的顶级羊脂玉,由国家级玉雕师王西韦先生操刀,历时一月而成……起拍价三万元,每次加价不少于两千,请各位出价……” 主持人做了個请的手势,会场内却无动静。 其实很正常:我是来拍古董的,你却夹带私货,拿一件崭崭新的艺术品上来? 这也就罢了,价格还不是一般的虚高? 老子理你才怪…… 等了一阵,还是无人回应,拍卖师准备让礼宾把东西撤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下面无声无息的举起了一支号牌。 “第二排的这位女士出价三万元……哦,是我们优雅而又漂亮的陈总……陈总出价三万元,请问哪位还要加价?” 与此同时,大屏幕跳了一下,播放着陈静姝刚刚举牌的一瞬间。 一般的拍卖会当然不会这样,但谁让这次是有关部门主导,而且保力还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也不止是陈静姝,必要的时候,何安邦和吕本之也得亮相,这都是在公安局协商的时候说好的。 所以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会场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陈总也要拍,看来东西不错?” “是很不错,但三万有点高了,估计她也是买来送人……” 一时间,议论的人很多,但加价的人……还是一个都没有。 主持人依旧在努力的调节气氛:“三万元第一次……三万元第二次……嗯,各位,再不下手,这枚平安扣,可就是陈总的了……” “哦,依旧是第二排的客人……第二排的客人加价两千元……” 主持人自然认识杨光信,但杨光信可没签协议,所以只能称“第几排……” 几乎没停顿,陈静姝又举了下牌。 杨光信也举,陈静姝再举。 如此反复,接二连三,拍卖师的嘴已经够快了,但依旧跟不上两人举牌的动作。只能机械的计算:“四万六……四万八……五万……” 而仅仅也就两分来钟,可能连两万都不值的一枚平安扣,被两人炒到了八万。 会场内的宾客目瞪口呆:这两人,斗上气了? 何安邦当然看了出来,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低声叫着还在梦游的李定安:“定安……嘿,李定安?” 他一脸迷茫的抬起头:“怎么了?” 还怎么了? 何安邦往台上指了指:“八万了……” 什么东西八万了? 第98章 不用 李定安木然的往台上看了看,就像是大脑才开机,茫然了好几秒。 平安扣? 新物件,还是羊脂玉的…… 嗯……谁这么有钱? 这玩意能值两万就顶到天了…… 恰好,陈静姝又举了一下牌,拍卖师的声音如影随行:“八万六……” 杨光信的动作更快。 “八万八……” 李定安目瞪口呆。 陈总,你是钱多的扎手吗? 话已到了嘴边,差那么一丝就要脱口而出,但如福至心临,他突然发现陈静姝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再往屏幕上一看,那个甲骨文的“安”,比他的脑门还大…… 我了个去…… 看着冷冷清清,怎么还带用计的? 你用计就用计,捎带我干嘛……还让不让我顺顺利利的拍那只扑满了? 他暗暗叹着气,眼看陈静姝又要举牌,李定安一把攥住:“不要了!” 她轻轻一叹:“你不懂!” 李定安斜了斜眼睛:“谁说的?” 他是真懂,更没有往歪的地方想:这其实是陈静姝的策略,包括故意歪头和他凑一块,也是策略之一。 然后,使劲的加价,使劲的加价,加到一定时候,突然就不加了…… 要是一般人,这个方法说不定就会起效,因为谁都不是傻子,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回回都上当。 虚实之间,陈静姝的目的说不定就能达到。 但换成杨光信,就很困难:因为他本身就是来捣乱的,钱又太多,又提前掌握了一定的信息,所以根本就不会在乎。 管你是不是当,只要是陈静姝感兴趣的,门都别想! 所以,光让他肉疼还不行,得让他信心崩溃,最好能崩溃到怀疑人生…… “放着我来!”李定安松开了手,声音极低,“我保证让你如愿以偿!” 陈静姝的眼睛亮了亮,稍稍一顿,又点了一下头。 拍卖师还眼巴巴的瞅着这边,嘴里的话也一直没断:“八万八第二次,八万八……” 顿了足足两秒,他才敲下了槌:“八万八第三次,成交,恭喜第二排的先生……” 这东西……竟然拍了八万八? 宾客又是唏嘘,又是好奇,齐齐的扭过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杨总不是很高兴? 杨光信冷哼一声,往后一靠,满脸倨傲。 接下来,陈静姝再没有举牌,杨光信也没有举牌,好像一时间,拍卖会又进入了正常的节奏。 又拍了几件,屏幕一闪,换成了《江苏大汉报》的照片。 李定安眼睛一亮,低头找了找,拿起了自己的号牌。 下意识的,陈静姝、何安邦,以及吕本之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脸上。 他稍一错愕,又笑了笑:“個人爱好!” 何安邦扯了扯嘴角。 熟悉的人,谁不知道陈静姝的喜好? 这两人……有情况? 心中冒出这么一丝念头,稍一想,何安邦又断然否决。 看着不像……至少暂时不像…… 下意识的,眼睛往旁边侧了一下,恰好看到杨光信也拿起了牌。 明白了,杨光信是求而不得,继而恼羞成怒,故意来捣乱的。 啧……这种事情,劝都没办法劝…… “《江苏大汉报》,首刊……由中国民主革命家、教育家、妇女运动先躯张默君先生创办……起拍价二十万,每次加价一万……” 话刚说完,一只牌子高高竖起。 拍卖师稍一顿:“二十万,第二排的……” “先生”还没喊出口,又一只牌子竖了起来。 还是第二排,还离的这么近? 主持人再一愣,再次开启计算器模式:“二十一万……二十二万……二十三万……二十四万……” “这多麻烦?” 李定安嘀咕一句,再次举牌,“三十二万!” 嗯? 拍卖师又愣了。 加这么多,却有零有整的? 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杨光信直接举牌:“三十五万!” 李定安紧随其后:“六十七万!” 六十七万? 这东西具体值多少,懂行的心里都有底,所以一刹那,又有无数道目光射了过来。 杨光信也有些狐疑:为什么是三十二万,不是三十万,也不是四十万? 他想了想,往旁边偏了一下头,声音极低:“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鉴定师稍一思索:“最高不超过四十万!” 四十万……六十七万! 溢价已经很高,但俗话说“有钱难买心头好”,所以对于陈静姝而言,还真就不算贵? 想到这里,他毅然举手:“八十万!” 同时心里在想,如果李定安还加三十二万,他就不要了。 可惜,李定安竟然没动,只是叹了口气:“杨总,你的了!” “不拍了?” 杨光信嘴角含笑,“可惜!” 李定安老气横秋:“确实很可惜!” 才八十万? 对杨光信而言,只能算是毛毛雨…… …… 两人暂时罢战,拍卖会再次进入正常的节奏,又拍了几件,《西湖风景》油画的照片打在了大屏上。 主持人的口才极好,说蔡威廉是民主斗士,革命先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说的是蔡元培先生。 等他讲完,却回应寥寥,也由此可见,油画在国内确实没什么市场。 以为又要流拍,但在最后关头,杨光信却率先举起了牌:“十二万!” 李定安有些愕然,好久才憋出一句:“他对伱还挺了解的?” 照惯例给了他一个白眼,陈静姝轻声说:“我不喜欢油画!” “杨光信又不知道?” 李定安呲牙一笑,声音高了好多个分贝:“二十四万!” 又来? 看清喊价的两位的面孔,看热闹的宾客又兴奋了。 没想到参加个拍卖会,都能吃到大瓜? 而且是业内知名人士的瓜…… 杨光信:“三十万!” 李定安:“四十二万” “五十万!” “六十二万!” “七十万!” “八十二万!” “九十万!” 嗯……这加价幅度,怎么有点怪? 稍算了算,何安邦明白了:李定安每次加价,加的都是起拍价…… 恍然间,又听到拍卖师啰里啰嗦的声音:“九十万第二次,九十万第三次……‘邦’……成交……” 不拍了? 何安邦愕然的抬起头:“谁的?” “还是杨总!” 何安邦:…… 第99章 只值七十万 三件了,李定安和陈静姝……不,应该说是保力,没有一件竟拍成功? 这样下去,保力怕是会颗粒无收…… 何安邦想了想:“两位,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居中说和的意思。 杨光信稍一沉吟,陈静姝却断然摇头:“谢谢何馆长,不用……” 何安邦愕然:你是真打算,一件都不拍了? 暗忖间,又一件藏品搬上了舞台,一瞬间,大厅里像是打翻了蜂箱:“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一顶戏冠摆放在拍卖师面前,大屏幕上却不再是照片。 而是由中央电视台制作的大型纪录片,《又见梅兰芳》,此时播放的,正是演出“贵妃醉酒”的片段。 演员戏腔婉转,姿态优雅,随着动作,头上的珠翠微微摇晃,熠熠生辉…… “废话不多说,请看大屏幕……” 这一次的主持人异常干脆,“此次拍品,由佳士德艺术品公司送拍,经刘**,张**,王**等数位业内权威鉴定师共同鉴定……起拍价,三百万,每次加价十万……” “哗”的一下,大厅里又热闹了起来。 也就是主持人刚说完,就有人举起了牌,然后,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件,才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之宝。估计是主持人看氛围还不错,就想着趁热打铁,尽量拍个高价。 果不其然,价格一路飙升,也就两分钟,就突破五百万。 李定安的声音压的极低,几不可闻:“如果砸手里,能不能退?” 砸手里…… 倏然间,陈静姝的眼睛瞪的极圆。 这顶凤冠……有问题? 愣了好一阵,她才咬了咬嘴唇:“确定?” 当然确定…… 李定安点点头,又低声问:“能不能退?” 陈静姝依旧有些恍惚,许久才摇了摇头。 不退就好…… “那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三千万……” 嘶……这么高? 他之前还以为,至多也就上千万? 看来要感谢央视:整整五集的大型纪录片…… 伟人才几集? 他吐了一口气:“你就照着这个往上拍!” 陈静姝默然,顿了顿,又轻轻一摇头:“你来拍!” 嗯? 明白了…… 李定安很无奈,但依旧点了点头…… 不大的功夫,价格就突破了一千万,一千二百万,一千五百万,一千八百万…… 参与竟拍的人数渐渐少了下来,当有人喊到两千万时,依然竟价的还有五位。 让李定安惊讶的是:杨光信竟没有举牌? 而这五人当中,却有何安邦? 怪不得他会和吕本之联袂而来,还跟了好几位馆员,原来是为了凤冠? 别说,能值得央视拍大型纪录片的东西,馆藏完全够了…… 当拍到两千三百万,又有两人退出,只剩下三个人。剩余的宾客中,有人直接加价两百万,何安邦犹豫了一下,无奈一叹。 拍卖师正常喊价,喊到第二次时,依旧无人回应。 看来另一位也放弃了。 就在这個时候,杨光信先是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施旋然的举起了牌:“两千八百万!” 果然! 保力的底,早被他摸的清清楚楚…… 暗暗思忖,李定安胳膊一伸:“两千八百七十万!” 眼看就要突破三千万,成为本届春拍的开门红,拍卖师正处于心潮澎湃、慷慨激昂之时,听到这个数字,本能的呆了呆。 怎么又是有零有整的? 再一看人,顿时狂喜:来了来了他来了,他举着拍号牌走来了…… 也不只是拍卖师,在场内所有的宾客没有一个不奇怪的:为什么他每次加价,都会有零头? 太古怪了…… 杨光信依旧是淡淡的一瞄:“三千万!” 到顶了…… 心里暗忖,李定安的动作却极快:“三千零七十万!” 反倒是杨光信稍稍的停顿了一下。 并不是就此做罢。 对保力和汇嘉而言,或者说对这顶凤冠而言,多一两百万或是少一两百万都无关结局。他只是和拍卖师、场内宾客产生了同样的念头:这什么每次都是有零有整? 转着念头的功夫,拍卖师已经喊完了第一遍:“三千零七十万第一次……” 不等喊第二遍,杨光信再次举牌:“三千两百万!” “咚……” 像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李定安心里一松。 虽然早已料定,但杨光信停顿了一下的瞬间,依旧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千万,把他拆开卖了都赔不起…… 恍惚间,听到“邦”的一声:“恭喜第二排的先生竟拍成功……” 随着木槌落下,所有人的心也跟着落下,大厅里传出“吁”的一声,好似浪潮,连绵不断。 太刺激了,整整三千两百万? 但再细想,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与此同时,拍卖师宣布中场休息。然后,一群梳着高髻,穿着汉服的女演员走上了舞台。 汉服很薄,也就比张大千那副画上的纱衣厚了一点点,胴体玲珑有致,娇躯若隐若限。 很俗,却足够劲爆。 大部分的宾客都是冲着戏冠来的,此时尘埃落定,自然就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近有七八成的人陆续离场,也有不人看到这么攒劲的节目,竟又坐了下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比如何安邦,比如吕本之。 两人一动不动,寂静无声,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拍卖师和两位礼宾推着一辆装饰的花里胡哨的车子过来,他们才回过神。 上面放着一口箱子,自然是梅兰芳的大凤冠! 检查、鉴定……汇嘉的两位鉴定师看的很仔细。 都是交过足额的保证金的,自然不用现场付款,交割完毕,拍卖师客气了几句,带着礼宾离开。 有熟识的宾客围了过来,恭维着杨光信,杨光信志得意满,却不失矜持:“多谢陈总割爱!”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从陈静姝的脸上看到希望中失落的表情,杨光信也不在意。也可能是真的高兴,他难得的朝李定安的笑了笑:“为什么你每次加价,都只加七十万!” “哦……只是个人习惯……” 他还没说完,陈静姝却石破天惊:“也可能是……只值七十万!” 我什么时候说了? 第100章 扯什么淡? 杨光信弯着嘴角,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陈总真会开玩笑。” 确实像是玩笑。 这顶凤冠并非第一次上拍,不管是之前还是此次,鉴赏过的公司、专家、拍卖行等等,已多到数不清。 谁都说没问题…… 所以,价格才会飙这么高,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陈静姝的话。 跟着一起笑的倒是挺多…… 她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李定安。 他却叹了口气。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到时候。 就像煮饭,盖揭的太早,要么黏糊,要么夹生…… 恰好,一曲演罢,演员逐一退场。工作人员也搬出了藏品,下半场拍卖既将开始。 宾客已走了大半,而且还在陆陆续续的走,会场内一下就空了起来。 也好,省得动静太大,把拍卖会再一次的给干黄…… 想了想,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待会可能会有些乱,最好能提前解释一下!” 陈静姝稍怔了怔,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同起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陈静姝走出了过道,走向后台。 李定安绕过吕本之、何安邦,坐到了第一排,也就是杨光信的前面。 他要干什么? 何安邦渐渐狐疑:以他对李定安的了解,这分明是要搞事的前奏。 吕本之的表情也有些凝重,看着何安邦。 两人多年搭挡,熟的不能再熟,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那顶戏冠,是不是真有问题? 何安邦却挑着眉毛: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和他们一起入场的四個馆员却截然不同,动作划一,整整齐齐:斜着身子歪着头,盯着李定安的眼睛闪闪发光。 开始了开始了…… 恭贺的宾客一一散去,就剩下这块最靠边的角落里留下的人最多,还有十余位。 但是气氛,却渐渐的凝重起来。 杨光信也感受到了。 他看了看神情严肃的何安邦和吕本之,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四位研究员,又看了看去而复返,又安安静静的坐到李定安身边的陈静姝。 下意识的,他愣了愣:“陈总,什么意思?” 陈静姝没说话。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还没想明白。 至多也就是猜到,除过平安扣,杨光信拍的所有东西都有问题…… 李定安低着头,想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杨总,不是所有的情报都会准确无误。有时候可能是烟雾弹,更说不定,是对手以退为进的计谋……” 杨光信的脸色稍稍一变:“听不明白!” “能想明白就行!” 李定安抬起头,看了看过道里的礼车,以及四口大小不一的箱子。 礼车很花哨,箱子上还扎着丝带,满满的年终大会的表彰风。 果然不愧是“有关单位”…… 他暗暗吐槽,指了指前面的两件:“平安扣没问题,报纸也没问题,但是,都不值这个价!” “那又怎么样?” “确实不怎么样,杨总喜欢就好!” 李定安略一停顿,又轻轻一叹,“但是,油画是仿的:净慈寺的匾额不对!” “唰”…… 所有人齐齐的一顿。 何安邦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吕本之也站了起来。 杨光信的脸色又变了变。 先是错愕,而后狐疑。 为什么何安邦和吕本之没有任何怀疑,甚至没有犹豫一秒,就跑去看了? 脸上的讥笑慢慢淡去,杨光信使了个眼色,汇嘉的两位鉴定师立即起身。 油画不大,四尺对开,加上画框,将将也就半个平方,四个人一人站一边,刚刚好。 何安邦顺手一掏,从吕本之的口袋里摸出一柄放大镜。 作者的视角很高,无疑是在南屏山顶上画的。 俯瞰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栾树的技头挂满了果子,满山绯红。 日落西山,雷峰夕照,净慈寺的琉璃顶明亮而又耀眼。 朱漆的木门,斑驳的墙面,门下的台阶一尘不染。山门正上方,挂着一块竖匾:敕建净慈禅寺! 稍一思索,吕安邦猝然抬头,一脸恍然。 何安邦也咂吧了一下嘴:“敕建净慈禅寺……哈?” 四位馆员先是愣了愣,然后齐齐的一个后仰,表情更加兴奋了。 果然…… 两位鉴定师却依旧迷茫:“没问题啊?” 李定安的声音很轻:“2003年,净慈寺重建,重刻了匾额……之前并不是这几个字!” “不可能……这块匾意义非凡,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一位鉴定师细细思索,“不论是清朝还是民国,都留有净慈寺的相关资料,都记载,山门外挂的就是皇帝御笔所题……” “资料记载的并没有错,确实是皇帝御笔,但并非一直都是一个皇帝的题字……2003年之前,山门外一直挂的是康熙所题的《净慈禅寺》,但重建时,不小心打碎了。 原本照着史料重刻一块就行,但有领导觉得:怎么才能让游客知道净慈寺的历史与厚重,知道皇帝专门题过字? 又不能为一块匾额在山门外再立一块碑,考虑了一下之后,就换成了乾隆所题的《敕建净慈禅寺》……看,只是多了‘敕建’两个字,是不是突然就不一样了?至少普通人一看就知道:噢,皇帝写的……” 陈静姝抿了抿嘴,差点笑出声…… 一位鉴定师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搜索了一阵,又哆哆嗦嗦的递了过来。 杨光信的脸往下一沉。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依旧是净慈寺的山门,但门头上的那块匾,却少了“敕建”两个字。 再看标题:2000年的《杭州日报》…… 匾既然是新的,那这副画呢? “没关系!” 他挤出了一丝笑,“至少画工不错!” 李定安非常认真的点头:“当然!” 神情霎时一僵,杨光信又徐徐的吐了口郁气:“然后呢,你是不是想说,凤冠也是假的?” “不大好说……” 嗯? 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以及四位馆员齐齐的看了过来。 “但有一点,可以和各位老师探讨一下……” 李定安依旧低着头,像是在沉思,“我很确定,这顶凤冠上的玉石被人做过手脚,换成了次等玉,时间也不会太早,最多十年之内……但只是玉有问题,换掉的也不多,所以我不好确定,这东西现在算是真的,还是假的?” 既便是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何安邦依旧有些懵:扯什么淡? 第101章咣咣就是两锤 为什么但凡上拍,梅兰芳的戏服从来都是天价? 不仅仅只是出于历史和文化因素的考虑,更重要的是,梅兰芳很有钱,什么最好就用什么。 据记载,他共有五套《贵妃醉酒》的戏服,最低的一套成本价都在七万大洋左右,以当时的购买力,再换算成现在的人民币,比三千万低不到哪里。 而刚才的屏幕上的短片也讲的清清清楚:羽是翠鸟尾羽,冠口是金条,带饰是银圈,底座是貂皮,珠是东珠,玉是翡翠、刚玉,以及羊脂白玉…… 而所谓的次等玉,就是按斤卖的那种,出现在哪里都有可能,但绝不会出现在这顶凤冠上…… 至于第二点,就更不可思议了:十年之内才被换掉的? 之前的那些收藏家,鉴定师,难道眼睛全是瞎的? 十几双眼睛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像是针一样。 他却老神在在,无动于衷。 杨光信半信半疑,想了想,又看着何安邦:“何馆长,还得麻烦您……” 何安邦叹了一口气。 今天能来这里,目标就是这顶凤冠,怎可能不有备而来? 但没想到,东西没拍到,鉴定的活儿却一件都没少? 他朝下面点了点头,四位馆员一一起身,来到了礼车前。 戴手套的戴手套,拿放大镜的拿放大镜,动作都很轻柔。 目的也很明确,就是那些玉饰…… 这一看,就是十几分钟。 四位馆员陆续直起腰,又围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什么。 正当杨光信心急如焚,一位馆员走了过来。 神情既惊讶,又古怪,短短的几步路,倒是有大半的时间在看李定安。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何馆:翠羽没问题,金冠银带也没问题,珠链也没问题,但是……” 研究员稍一顿,压低了声音,“54块玉饰,黄、红、蓝、绿、白、紫各是九块,其中绿、白两种,有四分之三都是澳州玉和俄罗斯玉……” “嗡”的一下,何安邦头皮都麻了:最贵的翡翠和羊脂玉被人调包了? 而澳州玉2011年才被引进国内,可不就是十年之内才动的手脚? 差一点又掉到了坑里,多亏了杨光信……哦不,多亏了李定安…… 杨光信愣了一下,目光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 怪不得陈静姝、何安邦、吕本之,以及那四个馆员,会是那样的神情? 但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而是价值三千万的凤冠,竟然是假货? 根用不用模棱两可,更没有什么半真半假。古董之所以值钱,就在于它的不可再生性,但有人非要给它“再生”一下? 哪怕现在将次等玉换掉,换成翡翠和羊脂玉,这件东西也只能被称作“艺术品”…… 一时间,他的脸黑的发光:“谁干的?” 没人说话,但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杨光信愣了愣,脸更黑了。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谁最近收藏过,谁的嫌疑就越大,不然这么明显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才被发现? 佳士德…… 而不凑巧的是,汇嘉由佳士德控股,杨光信的帐户里,佳士德的股票排第一…… 他一口接一口的呼着气,甚至有一丝骂娘的冲动…… 这件事不怎么好处理,也说不定,这件东西得砸自个手里。但没关系,三千万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 但是,从来没有败的这么惨过,而且是败在陈静姝的手里? 油画是假的,他却花了近百万? 凤冠也是假的,他更是花了三千万? 而这些,陈静姝全都知道,然后,又利用邢明朋,来了一出将计就计…… 这么一比,自己就像个小丑? 能成为亿万富翁的人,大都不缺定力,杨光信同样如此。不然也不可能和陈静姝明争暗斗好几年…… 所以不大的功夫,他竟然就镇定了下来 “没关系……” 脸上仍然挤着笑,“还有没有?” 李定安似笑非笑:“有的话,杨总是不是也要拍?” 很普通的一句话,终于让他笑不出来了。 气了好久,杨光信冷哼了一声:“我不信,三座展厅,数百件藏品,全部都有问题?我也不信,有问题的你全知道?” 嗯,他还真没说错,他看出问题的东西都已经拍完了。 但问题是,数百件藏品,杨总你一個人也拍不完啊? 李定安正要说点什么,却又顿住,耳朵微微一抖。 “接下来要拍卖的藏品,是一件伊斯兰教圣物,起拍价三十万……” 同时,屏幕一闪,出现扑满的照片,一位礼宾推着礼车,将实物也推上了舞台。 哈哈,这一件,不正好就是有问题的东西?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杨总言之有理:整整数百件藏品,我确实不知道哪一件还有问题,所以,只能一件一件的试……” 他不紧不慢的举起了号牌:“三十一万!” 杨光信往屏幕上瞅了瞅,表情一呆:你特么有完没完? …… 不是说宗教的东西没有艺术价值,恰恰相反,许多佛像、道经都拍出过百万乃至上千万的高价。 而佛、道两教中,也不乏名人骚客,比如怀素,比如八大山人,更比如吴道子,更比如黄公望,这些人的作品一旦面世,绝对会引起疯抢,成交价上亿的也不鲜见。 但要说伊斯兰教的文物? 说实话,杨光信还真就不怎么认同。 也不只是他,国内收藏圏里,从没听过谁喜好这一类。 没人喜欢,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价值。 那李定安是什么意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思付间,拍卖师已进入叫价程序,杨光信想了想,嘴角一勾,也举起了号牌。 李定安暗暗一叹:就知道你会来…… 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拍卖师精神一振:“三十二万……三十三万……三十四万!” “这样多麻烦?”李定安笑了笑,“一百万!” 霎时间,小小的角落里为之一静。 何安邦盯着屏幕眨了好几眼,又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这东西值一百万? 八成是在引杨光信上勾吧? 但哪有那么容易? 别被杨光信带沟里就不错了…… 他又看了看吕教授,吕本之直接摇头,意思是没了解过,不知道。 四个馆员也很好奇,盯着屏幕,满脸茫然。 这些表情,杨光信尽收眼底,同时他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故宫和国博都不了解的东西,你也敢叫一百万? 行,就陪你玩玩…… 杨光信举了一下牌,拍卖师:“一百零一万!” 李定安再一笑:“两百万!” 杨光信再举。 拍卖师:“两百零一万!” 李定安:“三百万!” 起拍价的十倍了? 杨光信顿了一下:过犹不及,再加价,估计就得砸自个手里…… 久违的浅笑再次浮现在了脸上,他轻轻往后一靠:“恭喜,伱的了!” “杨总不拍了,可惜!” 真的,他准备叫到一千万的…… 杨光信稍稍一怔,暗骂了一声装模做样:“确实很可惜!” 按照惯例,拍卖师应该要夸赞一下,比如“珍品”,“客人有眼光”之类。但他对这类东西不怎了解,实在是吹不动,只好照着标签念了几句。 这一次,十几个人才算是听清楚:银球、宗教圣器,具体用途:不清楚…… 原来不止是他们不了解,送拍人和拍卖行同样没搞清楚。 这样的东西,也敢要三十万? 更诡异的是,李定安竟然就拍了,而且翻了整整十倍? 感觉比那幅假油画还要夸张,斗气也不至于斗到这种程度吧? 狐疑间,东西被送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礼车走到哪,众人的目光跟到哪。 同样的,箱子里系着一根丝带,恰好挡住了那行小字,所以,只能看出这东西形如其名,就是一只银球。 灰黑色的质地,裹满了包浆,但上面的花纹依旧清晰。 “砧锤拓展,模具揲花,阿拉伯人造的。” “说是圣器,却不知道具体用途,还是第一次见?” “黄金和青金石倒是能值点钱,但不多,也就几万。” 到这里,杨光信更加笃定:还行,算是扳回了一局。 他笑吟吟的:“挺划算的,对吧!” 意思是我亏了三千万,但我有钱,你呢? 没想李定安竟然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东西估计能值上千万,三百万,确实挺划算的……” 上千万……你是来搞笑的吧? “嗤”的一声,讥笑已爬到了嘴边,杨光信又猛然怔住。 为什么就没人怀疑,反而都是一脸兴奋? 甚至包括何安邦,吕本之…… 李定安左右瞅了一圈,“丁老师,能不能借你的工具用一下!” “随便用!”姓丁的研究员眼睛一亮,“要不要帮忙?” “不用?”李定安摇摇头,打开工具箱翻了翻。 当看清出他手里的东西,瞪圆了十几双眼睛:锤子? 然后,又看到李定安打开了箱子,把银球抱了出来。 再然后…… 他“咣咣”就是两锤。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第102章 绝版银元开大会 “咣……哗啦……” “咣……哗啦……” 李定安每敲一锤,就会有一块碎银掉下来,同时,所有人的心也会跟着跳一下。 有人是震惊,想不通,有人则是兴奋,吃大瓜。 “三百万的东西,怎么就砸了?” “哪有三百万,不听前面有故宫的馆员说,也就几万块?” “我是说拍卖价……但几万块钱也是钱呀,这都碎成渣了,还能值几毛?” “两位汇嘉的老师,我解释一下啊……”一位馆员举起了手,“我说的是那上面的黄金和宝石能值几万,可没说这罐子。” 不还是一个意思? 两位鉴定师直愣愣的盯着他,馆员再不理会,又低下头,和三位同事兴奋的讨论着。 “李老师这是……又捡到宝了?” “十有八九,估计罐子里藏着好东西,也绝对要比三百万要多。” “铁定能值上千万,不然他就不会那么讲,再说了,你们谁见他失手过?” “还真就是……问题是,李老师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太奇怪了?” “确实有点奇怪,但也在情理之中……你们想想之前那三件:缸、印、画,哪一样简单了?” “这倒是……” 四位研究员一边讨论,一边点头,个个都是深以为然的模样。 老师? 杨光信看了看四位馆员,又看了看正敲的起劲的李定安。 碰到他老师吴湘,这四位都不一定会叫老师,现在却叫他老师? 再看何安邦与吕本之,两人虽带着些兴奋,也带着些探究,但更多的只是好奇:好奇李定安所说的值上千万的是什么东西。 按常理,他们不应该置疑一下:他说值上千万,就值上千万? 杨光信又想到了几位馆员提起的那几句,神色愈发狐疑:“何馆,他什么来路?缸、印、画,又是怎么回事?” “啧……签过保密协议的……你想知道,也就一個电话的事,但不能是由我说出来……” 何安邦呲了呲牙,“这样,我大致提一下:这次拍卖会,差点就被他给干黄了,而且是两次……” 杨光信眼珠子一突:扯什么淡? “嗯,伯富德的曲阳是第一次!” 听到这句,杨光信恍然大悟:“买了邮票和林徽因手札的,是他?” “对!” “第二次呢?” 何安邦没说话,瞅了瞅旁边的戏冠。 你看这戏冠做什么,我知道是假的,但我问的是缸、印、画? 噢……知道了,缸、画、印,也是假的。 这又往上仰头上什么意思:“楼顶、楼上?” 看到何安邦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杨光信一愣。 就是楼上……哦,知道了,十二楼…… 嗯? 九龙纹大缸…… 恭慈金宝…… 《百鸟朝凤图》…… 一瞬间,他头皮都麻了。 那三件……全是假的? 怪不得预展展的好好的,突然停了两天? 怪不得再次开拍,三件压轴之宝全不见了踪影? 再联想到戏冠,以及与陈静姝斗气的过程,杨光信的心都缩成了一团: 保力准备了五十个亿的资金,他准备的何尝少了? 按照原计划,三件重宝,汇嘉至少要拍下两件,而且是不惜代价…… 这要是没发现,得赔多少? 明白了,也是李定安发现的…… 怪不得,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乃至四位馆员对他是那样的态度? 问题是,他怎么发现的? 再转过头,发现何安邦跟蒙嘴葫芦似的,摆明了一句都不会再多说。 杨光信压着惊疑,又看了看李定安。 他还在敲,而且敲的极认真…… 这么年轻? 想不通啊…… …… 敲完了空壳的地方,李定安又开始撬,不大的功夫,就将银葫芦的外皮全部剥了下来。 一团古古怪怪,锈的严严实实的物事展现在众人面前:有的地方白,有的地方黄,有的地方绿,还有的地方黑。 “这是什么,一坨钱?” “是铜币,还有银元……好像是袁大头?” “就是袁大头……哈哈……里面肯定有绝版币,怪不得李老师说值上千万?” “问题是,之前那葫芦封的严严实实,他怎么知道的?” “待会问问李老师不就知道了?” 有位馆员说着话,又举起了手,“李老师,我专项就是银器、古币,要不要帮忙?” “谢谢马老师,还真要劳你搭把手……” “我也来……” “嗯,我也来……” 看了半天,等的不就是现在? 四位馆员兴致渤渤的起了身,拿刻刀的拿刻刀,拿撬尺的拿撬尺。 两位汇嘉的鉴定师看的目瞪口呆。 你们可是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哪一个不是四、五、六、七十岁了? 矜持呢,骄傲呢? 屁颠屁颠的去帮忙也就罢了,还管一个小年轻叫“老师”? 惊诧间,几人已围成了圈。 而后,就是一阵叮叮当当。 何安邦和吕本之也站了起来,见状,杨光信暗暗一叹,也走了过来。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铜币,也有银元,不知道有多少枚,锈成大约足球大的一团。 估计罐子里进过水,或是保存的地方太潮,外面的一部分已变了颜色,不过字迹倒是挺清楚。 几位馆员的动作很快,拿刀刃轻轻一撬,就会有一枚钱币滚落下来,然后丢进旁边的皿杯,再用刷子清洗。 四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所以速度非常快。才几分钟,就洗出了十多枚。 当又一枚铜币从杯子里捞出,专门负责擦拭的一位老师突的一顿,又瞪圆了眼睛。 瞅了好几眼,他将银币递到负责清洗的丁老师面前:“老丁,伱看,是不是鹰洋边?” “嗯,没错……还是民国三年红铜币……哈,至少一百万!” 他刚说完,蒙头撬钱的马老师“嘶”的一声,然后,举起了一枚表面泛银(银币长时间粘合后留下的银点)的银元:“看……甘肃加字版……” 话音未落,又有人低呼:“哎哟……洪宪飞龙?” 几人愣了愣,彻底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们料到有绝版币,却没料到,竟然这么多,还这么杂? 光这三枚,就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换而言之,早已经够本了。 而那一坨,至多才撬了三分之一…… 何安邦轻轻一叹,又道了一声果然。 “继续,等清理完了再讨论……” 四个馆员齐声回道:“好嘞……” 随后,低呼声此起彼伏: “看这枚,‘O’字版……” “哈哈……这是七分面?” “还有这个,合背币?” “我去……贰拾元金币都有?” “涨见识了……珍品版的大洋我见过不少,但凑这么齐活的,真就是第一回。” “感觉跟绝版银元开大会似的?” “李老师这眼睛?啧……” 第103章 不是运气 汇嘉的两个鉴定师就像冻住了一样。 现在已经不是头皮麻,而是人都麻了,看李定安眼神,就像是看神仙。 说实话,汇嘉虽然比不上保力的底蕴,比不上国博和故宫专业,但在艺术品、在收藏界,绝对是能排得上字号的。 稀奇古怪的古董他们见过不少,在拍卖会上捡漏的也不稀奇,但这样的,真心没见过: 阿拉伯人造的东西,伊斯兰教的圣器,属国外造、也是从国外流进来的一件外国古董,里面装的却是中国的银元,还是绝版银元? 问题是,那东西封的严严实实,李定安怎么知道的? 此时再想,那句“至少值上千万”,就像是……未卜先知? 所以说,这两位没跑过去把李定安摁地上研究研究,已经算是够镇定了。 同样的,杨光信也处在半疑惑,半迷茫的状态,因为他也想不通…… 李定安却老神在在,一枚挨一枚的看着洗出来的银元和铜币。 这是马元海送的…… 这是韩起功…… 这也是韩起功…… 还是韩起功…… 这是治成章,这是马敦静…… 不管是谁送的,都是世所罕见的珍惜币种,不过系统的估价并不高:每枚一律五十万。 明白了,扑满只值四十万…… ……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所有的银币就被清理了出来,相对普通的放一边,绝版的再放另一边。 一位汇嘉的鉴定师数了数,能称为珍品的,足足有十六枚。 再算价格…… 他“嘶”的吸了口凉气:何止上千万? 何安邦大手一挥:“老马,先给估个价!” “啧”的一声,马老师摇了一下头,“不太好估!” 怎么就不好估了? 刚要问,何安邦又猝然顿住。 还真不好估。 因为这两年的古币行情太乱,特别是袁大头。 就拿“甘肃加字版”来说,去年秋,嘉德秋拍时就有这么一枚,成交价一百五十九万。 但年底,佳士德冬拍,成交价又成了五十二万。 仅仅过了三个月,也就是上個月沪上宏盛春拍,同样的一枚,价格却一路狂飙,翻了整整十倍,最后以五百三十万成交,加上佣金,六百万出头。 这怎么估? 但不管再乱,既便是将桌上这些银分开一枚一枚的出,总价最少也在千万以上。 而且品种还如此之全,可谓是将珍惜版的袁大头一网打尽。遇到喜好这一类的,整体价格再往上翻一倍都绝对有人要…… 但李定安才花了多少钱,三百万? 而且要不是杨光信和他抬扛,三十万就能拿的下来…… 心里震惊的不要不要的,缓了好一阵,何安邦才回过神。 他叹了口气:“东西先放着……老规距,先给大家夥解解惑。” “哦……对……李老师,你坐!” 丁老师,也就相对年轻点的那位馆员连忙起身,给他搬了把椅子。 李定安受宠若惊:“丁老师,您客气……我站着说……” 他想了想,从箱子里拿出那张台签,然后又在地上瞅了瞅,把刻有小字的那一块碎银捡了起来。 “各位老师,你们看一下就知道!” 两样东西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围过来的一圏脑袋。 “嗯,怎么刻的是汉字?” “圣行之礼,就是回族人的割礼吧?” “庚午年,还是繁体字……民国的东西?” “肯定的,不看那么多银元?” “但之前谁能知道?” “这倒是……” 何安邦指了指标签:“努日、泽海是谁?” “不知道!” “这个阿拉伯词呢?” “也不知道……” 得,问了一圈,谁都不知道? 倒不是几位研究员的水平不够,而是被李定安搞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根本静不下心去细想。 包括吕本之,更包括何安邦。 他急不可耐,焦燥的直挠头:“你别打哑谜了,麻利点!” 一点耐心都没有? 李定安暗暗腹诽,拿起了台签和银块: “能遇到这东西,确实是巧合:就那天,我和你还有杨总分开后,去宗教展厅帮陈总看了一串念珠……当时,这只葫芦就摆在念珠的旁边…… 我当时一看:阿拉伯风格的东西,刻的却是汉字?所以就好奇了一下。又看到努日和泽海、‘圣行之礼’,以及‘从国内流到麦加,又从麦加流到国内’等信息,推断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有一位汇嘉的鉴定师举了举手:“这两位是谁?” “马继援和韩起功!” 听到这两个名字,鉴定师依旧一脸懵逼:没听过呀? “西北三马,步方为王,马继援就是西北王马步方的长子,经名‘努日’。韩起功是原国民党骑兵军军长,马步芳手下第一重将,一直坐镇河西,人称河西王,经名‘泽海’…… 这件钱葫芦,就是马继援在九岁举行割礼之时,韩起功专程从麦加给他订的贺礼……我当时好奇,又抱了抱,发现这东西贼重,至少五六十斤,还和葫芦粘到了一块,所以我就想,里面是不是银元……” “李老师,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是银元?” 李定安指了指台签上的阿拉伯词汇,“马老师,这个词是音译,读音是‘坡里曼’,你读一下就知道了……” 坡里曼……扑满……钱葫芦? 可不就是存钱罐? 存钱罐里除了钱,还能放什么? 其他不论,也不管是清名还是恶名,马继援和韩起功也算是史书留名的人物,所以光是这只罐子,就绝不止三十万,何况里面还有银元? 要是能碰上一两枚绝版的,那就赚大发了,所以搁谁都不会错过。 但前提是,伱得知道努日和泽海是谁,还得认出这东西具体做什么的。 说句心里话,前一点基本上没问题,但后一点…… 马老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李老师渊博,连伊斯兰教的东西都懂的这么多?” “马老师过奖,我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宗教知识!之所以认出这东西,是因为我大学读的是近代文学,所以对近代史了解的多一些……” 李定安谦虚的笑了笑,“至于阿拉伯文,是一位要好的同学学的就是这个,凑巧学了几句……” 众人哑然:这是凑巧吗? 感觉博士都没你懂的多…… 沉默了好久,杨光信又叹了口气:“那你怎么知道,其中有绝版银元?”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又是精神一振。 李定安神色如常:“也是巧,大学里正好学过……” 何安邦有点不信:“你们首师还教这个?” “不光是首师,是所有本科院校的文科类专业基本都教……” 李定安笑了笑:“就《中国近代史》,《论国民党政权的崩溃》,有专门论证西北军阀的篇幅,而其中有一篇课后文章,叫《忏悔》,是西北解放后韩起功被捕改造时,根据他的口述写的。 其中就有他为了讨好马步方,怎么定的扑满,之后又怎么为马继援搜寻稀罕珍贵的银元,所以这此银元,有近半都是他送的……” 众人又沉默了。 上学上到这个份上,记性好到这个地步,这是什么样的学生? 也别说学生了,估计教授都没记这么清楚…… 李定安则暗暗的叹着气。 确实不是他胡编的,课本里也确有,但他哪能记这么清楚? 是发现扑满的疑点之后,他回房间查资料,才发现,上学的时候竟然学过? 你说这巧不巧? 一时间,角落里鸦雀无声,个个都在沉思。 惊叹李定安学识之广,见闻之博,眼力之精,唯独没有人想,他运气如何如何。 因为这一次,他真就靠的不是运气…… 第104章 半个亿 靓丽的身影款款而来,打破了角落里的沉寂。 陈静姝亭亭玉立,旁边跟着秘书,托着两只小盒子:一条项链,一串念珠。 再往台上看,主持人在整理资料,屏幕早已关闭,大厅里的客人也已走的七七八八。 不知不觉,拍卖会竟然都结束了? 李定安暗暗点头:不错,算是有了点默契,至少陈静姝知道自己说的“声东击西”是什么意思。 不声不响,就把项链和念珠拍到了手…… “多少成交的?” “不贵,一共两百万出头!”陈静姝浅浅一笑,“比你的扑满还要便宜!”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旁边传来杨光信冷哼的声音。 他瞟了一眼秘书手里的项链,又瞟了一眼陈静姝,最后,目光落在李定安的脸上。 然后,轻轻一点头,声音不疾不徐,不温不火:“走了!” 说走就走,半点都不含糊。 与何安邦、吕本之打了声招呼,杨光信径直而去。 两个鉴定师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几样藏品…… 看他渐行渐远,李定安满腹狐疑:他点头这一下,感觉像是……在和自己告别? “怎么了?” “感觉有点奇怪!” 李定安想了想,“我坑了他三千多万,他怎么不生气?” 两假一真,假的全砸在了手里,真的却拱手予人? 就算没被刺激到怀疑人生的程度,心态也得崩一半吧? 杨光信倒好,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啧啧……这气度? “生气?” 看了看何安邦,陈静姝心中了然,“他不会的……对不对,何馆?” 何安邦没说话,但看李定安的眼神略带着些鄙夷,分明在说他“笨”。 三千多万算什么? 要不是李定安,杨光信至少得赔进去三十多个亿,哪个多,哪個少? 也就是他太倨傲,一时拐不过弯,也一时放不下身段。但凡换个人,早搂着李定安的脖子,要一醉方休了…… 正自感慨,一个人影急匆匆的从后台奔了出来,人还没到跟着,就早早的伸出了双手。 “何馆、吕院、陈总,真是怠慢了,怠慢了……” 再轮到李定安,神情却说不出的古怪,想说什么,又好似难以启齿,只好挤着笑,使劲的摇着李定安的手。 心里却在想:李老师,你什么时候走? 也别说机票,我给你包机都行…… 起初,李定安还有些懵,只觉这人眼熟,稍一思索,就想了起来:依旧是看念珠和扑满那天,在展厅和洪歌说话的时候碰到的他:苏付彼中国区的副总经理。 级别很高,但态度却很恭敬,与此时如出一辄。 再看他古怪的表情,李定安一下就明白了,心里生出几丝尴尬。 同样的,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这三位也是似笑非笑,神情诡异。 要不是李定安有先见之明,让陈静姝提前给主持人和后台打了招呼,或是另外换个人,而不是和佳士得一荣俱荣的杨光信,今天会怎么样? 成交价三千多万,称之为“艺术瑰宝”的梅兰芳凤冠,竟然是假的? 早特么闹翻天了…… 然后呢? 哪还有什么然后…… “李老师,辛苦……嗯,辛苦……” 老半天,副总才憋出了一句,满脸堆笑,“您看,今天方不方便……” “仇总,您客气!” 李定安想了想,又很认真的点着头,“今天情况特殊,委实是不得己,保我保证,肯定是最后一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仇总浑身一轻,额头上的川字纹骤然一松:“谢谢李老师,太谢谢李老师了……就今天了……” “今天确实没时间,改天要有空,我一定给仇总打电话!” “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仇总连连点头,“但拍卖会结束后,几位领导和李老师一定要赏光……” “好!” 一番客气,仇总亦步亦趋的离开。 何安邦“呵”的一声:“可以嘛,待遇是越来越高了:轮到你,就成了‘李老师’,轮到我们,就成了‘几位领导’?” 李定安没理他,朝着四位馆员合了个什:“几位老师,今天真是麻烦了,晚上我做东!” “别,你忙你的!” 马老师一挥手,“又不能喝酒,没什么意思……等回了京,咱慢慢聚……” 李定安然恍然:哦,对……喝醉了还怎么鉴定,这拍卖会还拍不拍了? “那回去再聚……” 几人笑着答应,又帮他整理好了银元、铜币。 李定安抱了口箱子,和一群人乌乌央央的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又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李定安,李师弟!” 嗯,这样的称呼可不多见,何况还是在拍卖会这种场合? 两位男士,一高一矮,高的四十多岁,清清瘦瘦。矮的三十出头,也就是喊他师弟的那位。 没印像啊? 正在狐疑,年长的却和何安邦、吕本之握上了手。 再一听:京大图书馆特色资源中心的主任。 这个中心专门收集、保存、整理、研究清末民国文献,名人藏书、手稿、手札,以及西文珍贵文献。 听着很普通,但每年的划拔资金直逼发达省的省级博物馆…… 想起来了,年轻的这位是吴湘吴教授的学生,毕业后留校,现在是吴教授的助教。之前还和他通过电话,沟通过竟拍两份手札的事情…… 李定安忙不迭的放下了箱子:“高老师!” 高胜东笑眯眯的:“是师兄!” 一句话,就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几句寒喧,又和张主任握了手,何安邦提议,先各自回房间收拾收拾,一个小时后到楼下餐厅再叙。 谁请客? 当然要打土豪…… 一行人又呼啦啦的往外走,刚到电梯口,又碰上了吴为民和方文章。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人都在一个圈里打转,所以说又巧了,都认识。 敷衍般的打了一圈招呼,方文章急匆匆的凑到李定安身边,盯着李定安手里的箱子,眼睛里流露着迷醉的光芒:“那十六枚袁大头,伱出不出?” 这才过了几分钟? “方老师怎么知道?” 方文章一指电梯间的屏幕:“看……” 李定安抬起头,愣了一下。 电梯间的电视里,正播着他拿着锤子,一下一下敲银葫芦的画面……画面一转,上百枚袁大头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然后又一转,就是十六枚绝版银元的特写。 所有人都打了马赛克,但只要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拿锤的就是李定安。 啧啧,这见缝插针的速度? 李定安点了点头:“出,当然出!” “我出两千万……当然,这是最少。如果品相都好,我保你这场拍卖会,就赚够半个亿……” 高胜东眼睛一突,“咻”的一口凉气:多少? 第105章 两千六百万 象牙塔之所以被称作塔,是因为很多时候,都好像与世隔绝。 以前,高胜东只知道吴教授手下还有个叫李定安的学生,开课都三月了,却还没露过一面? 当时,他以为是关系户。 来沪上之前,他知道的又多了些:这个学生未毕业却先就业,如今正和国博等机构在沪上参加苏付彼的春拍,而且参与的程度很深。 因为吴教授专门交待,两份手稿就是李定安送拍的,所以到了沪上以后,一定要多沟通。 他就觉得:这学生不但是关系户,还不是一般的关系户,说不定就是哪位领导的子女,不然哪来的这种东西? 之所以报吴教授的研究生,也不过是混一份资历。 也是巧,上午才到酒店,下午就碰上了此次春拍的首场拍卖会。想着手稿明天才上拍,他就没急着和李定安联系,而是先进了会场,准备提前适应适应,学习学习。 然后,就发生了可以颠覆高胜东认知的一幕…… 他的专业也是近代文学,协助吴教授研究的又是历史与文物相关的课题,所以高胜东完全可以胜任“近当代文物专家”这个称号。 张默君、蔡威廉都是近代知名人物,她们的作品高胜东当然了解,开拍前还专程看过,都觉得没问题。 梅兰芳更是如雷灌耳,大凤冠更是令人心醉神迷,高胜东还和张主任探讨过,可惜梅兰芳和北大的渊源不深,不然肯定要试着拍一拍。 不管怎么探讨,两人一致认为,凤冠的真假毋庸置疑。 但谁能想到,不但油画是假的,就连称之为‘近代瑰宝’的凤冠,也变成了‘现代艺术品’? 而跺一跺脚,就能让京城收藏界震一震的何安邦和吕本之全程旁观,四位权威研究员更是沦为打下角的角色。 而且左一個李老师,右一个李老师,说不出的积极主动,尊敬的意味溢于言表。 也是这个时候,听到了何安邦的那声“定安”,高胜东才知道这是谁。 原来,压根就和“关系户”、“领导子女”没一毛钱的关系? 也别说“开课三月都没来报道”,换他是吴教授,哪怕一李定安天课都不来上,只挂个名,他也愿意…… 当然,这只是学术层面,京大人才辈出,动不动就冒出一个妖孽级别的,见的多了,高胜东也就有些麻木了。所以惊叹归惊叹,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一眨眼,又突然转到了经济层面: 一场拍卖会,就赚了“半个亿”,这是什么概念? 说实话,奋斗了快十年,高胜东都还没凑够京城的一套房…… 恍惚间,他跟着张主任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然后回了房间…… “高老师,你怎么了?” 高胜东如梦初醒,怅然一叹:“才几天,就赚了半个亿?” “这样的学生,确实罕见!”张主任叹了一声,又笑了起来,“这下,有吴教授头疼的了……” 高胜东愣了愣,恍然大悟:吴教授手下那帮硕士、博士,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天之娇子? 也就是出于礼貌,称呼他一声“师兄”,其实骨子里就没把他当回事,何况被误认为“关系户”的李定安? 吴教授头疼只是其次,关键是:绝对有好戏看! 一瞬间,高胜东就期待了起来…… …… 杯来盏往,觥筹交错。 等出了包间,李定安的眼睛已有些飘。 别人都可以不喝,但他肯定不行。 张主任敬不敬,高助教敬不敬? 初次见面,以后还要经常打交道,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何安邦敬不敬,吕本之敬不敬,四位馆员敬不敬? 这几位今天可是帮了大忙的。 剩下的关德海、方文章、吴为民又敬不敬? 都是老关系,没这么区别对待的…… 甭管人家喝的是果汁还是汽水,李定安肯定得是白的,一圈下来,六七两就下了肚。 之后又和喝白酒的关德海等人碰了几杯,没到一斤也差不多了…… 宾主皆欢,尽兴而归。 却已近凌晨时分。 没让人送,李定安双手插兜,哼着歌儿回了房间。 钱赚了,人脉越拓越宽,日子自然也就有盼头了…… 开了门,李定安眯了眯眼,好一阵才缓过来:但凡是灯,全都开着。 再一看,雷明真靠着贵妃椅,看着手机傻乐。 听到动静,他扭过头,一声惊呼:“财神爷回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赚了好几千万,可不就是财神爷?” 雷阿珍呲着牙,手指捂着摄像头,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来,打声招呼先!” 什么东西,直播间? 还“李安之他哥”? 好这伙,在线一万多人,再看那些挂着“V”的网名:小姐姐、品艺轩、钻巷子、小能手、营养快线…… 嘿哟,雷阿珍这是在帮他巩固粉丝呢,怪不得没出去鬼混? 一算,也确实好几天没直播了…… “谢了,完了请你吃饭。” “哥们还差你一顿饭?” 雷阿珍“嘁”的一声,点开了麦。 李定安忙打了声招呼,而后,就像冲破了堤的洪水,网友一波一波的往里涌。 几分钟的时间,在线人数就达到两万……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有问李定安什么时候开播,也有问“哪里还有扑满,他也去捡一件”,还有求李定安露露脸,他好塑个像,然后放墙上的神龛里,天天上柱香…… 正哭笑不得,有人又发了一张图片,问他是真的假的? 李定安定眼一瞅:网友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是一张交易截图,底下印着京城浮云轩,也就是方文章店铺的水印。 当然是真的! 交易完后,方文章说要替店里宣传宣传,还说最好能借一下李定安的名头。 两人老交情了,而且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李定安当然愿意。包括帐号上的马塞克,以及底图上的水印,还是他帮着打上去的。 金额清清楚楚,那一长串的零晃的人眼晕:两千六百万! 第106章 这画怎么在你手里? 一睁眼,已是日上三杆。 窗户半开,纱帘微微晃动,暖风徐徐的吹了进来。 李定安摸了摸额头,一手的汗。 才是三月,沪上就已经这么热了? 起床、泡澡、洗漱,又是精神百倍,神清气爽的一天。 接近十一点,上午的拍卖会已接近尾声,感觉没去的必要。 李定安想了想,穿好衣服下了楼,晃晃悠悠进了中餐厅。 刚点了两菜一汤,手机又“嗡嗡”的一响。 是一条短信,陈静姝发来的:洛根答应的那件藏品,你挑了没有? 他愣了愣。 还真给忘了? 先是张大千的画,之后又是扑满,再之后又和杨光信斗法,忙的跟头绊子的,早丢到九宵云外了…… 李定安回了三个字:还没有。 “那见了再说!” 回了一句,再无声息。 李定安看着手机想了好几秒。 估计是她看到了什么好物件。 那要不要去看一看? 一样一样来吧,贪多嚼不烂,把张大千的画先搞明白了再说。 嗯,吃完饭就去…… 李定安风卷残云,二十分钟解决了战斗,然后到了七楼。 这一层专为流拍的藏品而设,才拍了两场,里面却已经摆了上百件藏品。可见此次春拍的成交率也不是太高。 瞅了瞅,李定安到了字画专区,那副《恋人出浴》就静静的挂在展柜里。 柜门没有上锁,可以随便上手,但没必要。 该看的已经看了,该测也已经测了,系统给出的信息就那么多,再摸也是白摸。 那到底是哪里有玄机? 李定安依旧没有头绪。 思忖间,感觉有人走到了身边,他下意识的转过头。 仇总笑容满面:“李老师没去会场?” “起的晚,没赶上!” 仇总没说话,只是竖了个大拇指。 想了想,才明白他是在夸自己心态好:上午这一场,邮票和手稿都会上拍,自己却看都没去看一眼? 确实没必要看,李定安很有信心,三样东西都不会流拍,剩下的无非就是拍多拍少的问题…… 转着念头,他指了指展柜里的画:“仇总,像这种流拍的作品,是不是必须要上二拍?” “对,既然参拍,肯定要将流程走完!” 仇总回了一句,又奇怪的问,“李老师也对这副画感兴趣?” 为什么要说“也”? 李定安眼皮微跳:“哦,只是好奇,画工倒是挺不错的!” “李老师好眼力,这画要论整体意境,确实称得上乘之作,可惜藤原楞山传世的作品太多……” 稍一顿,仇总又笑了笑,“不过早上有客人说,这画有点像大风堂的风格……” 大风堂,不就是张大千创办的画室? 看吧,这么大的拍卖会,肯定有几位行家的,这才过了一夜,不就被人发现了端倪? 好在张大千弟子众多,承他衣钵且画风相近的名家有好几位,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这位客人才没想到这是张大千的作品。 “别说,确实有那么一点……”他不动声色的问,“仇总,那之后呢?” “之后?那位客人说要直接买走,甚至出价五十万,但这不符合流程,所以我们就拒绝了!估计二拍的时候他肯定会来……” 李定安的心“咯噔”的一下。 五十万? 张大千的弟子中最为出色的胡若思、何海霞的画才卖多少钱? 由此可见,这位客人十有八九已经想到……不对,不是想到,而是已经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这就是张大千的作品。 所以,还等什么? 真要上了二拍,天知道会抬成什么价…… 李定安想了想,徐徐的吐了一口气:“仇总,洛根总裁答应赠送我一件藏品,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当然知道,起拍价百万之内,李老师你尽管挑……” 说到一半,仇总的声音戛然而止,先是一愣,然后,眼珠就滴溜溜的开始转了。 他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柜子里的画,似是不敢置信:“李老师指的是……这一件?” “对,不知道行不行?” 突然间,仇总有些牙疼。 为这幅画,李定安已经是今天专程而来的第二位客人了。 就凭职业敏感度,他也能猜到这幅画不简单,而且李定安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再要说李定安的眼力怎么样……仇总表示,他已经有了很痛的领悟…… 所以按常理,肯定是不行的,而且百分之九十九要撤拍,然后彻彻底底的研究個清清楚楚。 但轮到李定安,仇总真没办法拒绝。 不说有协义在先,更不提之前的缸、画、印,就说昨天那顶凤冠,苏付彼就得承李定安好大的人情…… 一瞬间,他就有了决断,重重的点着头:“行,当然行……” 稍一顿,仇总又小声问:“李老师,这画,不是藤原楞山的作品?” 当然不是。 但现在肯定不能说…… “暂时不确定,还得研究研究!” 李定安模棱两可,又指了指画,“仇总,那我现在能不能带走?” 这一下,仇总更确定了,苦着脸,却又挤着笑:“可以,当然可以……” 场内就有工作人员,前后也就十分钟就包好了画。 简单的签了一份赠送协议,又和仇总掰扯了几句。李定安保证:如果那天解开了这幅画的谜底,一定通知他。 听到这句,仇总才把画往前一递。 接过透明的亚克力盒子,李定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被人抢走了…… 还好,东西算是到了手,接下来慢慢研究就是了。 嗯,也可以请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帮帮忙,说不定就能发现点线索…… 李定安暗暗思忖,准备先回房间,先自个琢磨琢磨。 想的太入神,也就没注意呼啦啦的进了一大堆人。听到有人叫他,他才抬起头。 然后一愣。 近二十号人,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进了大厅。老人他不认识,但陪在他左右的人,李定安不要太熟。 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杨光信,以及国博、故宫的馆员等等等等。而像关德海、林伯君这样的,连往身边凑的资格都没有,全排在尾巴梢? 好家伙,这是众星拱月啊? 正暗暗惊叹,老人停了下来,跟在身边的人也只能停下来。 然后,他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展柜,又看了看李定安手里的盒子,眉头一皱:“小伙子,这画怎么在你手里?” 第107章 不怀好意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 一半的人不认识,但剩下的一半……何安邦、吕本之,甚至是陈静姝竟然都给自己使着眼色? 明白了,老人来头不小,说不定就是什么大领导。 所以,乖巧点,别节外生枝…… 这些暗示他当然看懂了,但嘴上还是没忍住:“你好老先生,有什么问题?” 众人绝倒。 果然,李定安还是哪个李定安:我管你是谁? 同样的,把老人也给问住了。 自己又不是苏付彼的人,好像真就问不着这画的去处。 不过这年轻人挺有意思,一点都不怯场…… 老人笑了笑:“看着像是故人之作,所以一时好奇……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故人? 肯定不是张大千,岁数对不上,那就只剩藤原楞山了。 虽然如众星拱月,但老人的语气很温和,而且也只是看一看。 “可以!” 李定安想了想,打开了盒子。 仇总也是手疾眼快,麻利的扯过了一块软布,铺在了展台上。 老人很认真,先戴眼镜,再戴手套,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放大镜。 同行? 看来十有八九和仇总所说的另一位客人有关系,不过这气场……也太强了点? 心里想着,李定安也准备往上凑,却被何安邦拉了一把。 “这什么画?” 李定安装模做样:“藤原楞山的作品!” 何安邦愣了愣。 藤原楞山,他的作品没什么价值啊? 质量极高的,也就十来二十万…… 按道理,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引起李定安的兴趣,更不该引起老人的注意才对? 所以,有古怪? 何安邦踮了踮脚,往里瞅了瞅。又回过头,盯着李定安:“是不是有古怪?” 李定安想了想:“没有,就藤原楞山的画!” 不是不能告诉何安邦,而是场合不对…… “呵呵?”何安邦摆明不信,斜着眼珠,“你就说哪来的?” 李定安有些牙疼。 仇总就在旁边,撒谎也没用啊? 他叹了口气:“挑的……嗯,就那一件!” 那一件,还能是哪一件? 当然是洛根答应赠给他的那一件…… “我……” 何安邦眼珠一瞪,差点就骂出点什么来。 吕本之、包括几位馆员、关德海等等,同样是一脸惊奇。 他们都是知情人,当然知道来龙去脉。 问题是,说好的可是“起拍价百万以下随便挑”,而李定安倒好,挑的这件东西才十万不说,还是一件流拍的藏品? 他难道缺心眼? 开什么玩笑……在场的这些人加起来,估计心眼都没他的多。 所以,肯定有古怪…… 剩下的那些人不认识李定安,所以难免好奇:就一副画,还是藤原楞山的画,撑到头也就值个三五八万,用的着这样? 但一会儿后,他们才知道,自个的眼皮子有多浅…… 好不容易摆脱何安邦,李定安又往陈静姝身边凑了凑:“怎么回事!” “项老师说,他的学生在流拍展厅看到了一件作品,疑是名家着作,所以我想叫你也来看一下……” 李定安微微一顿,暗暗一叹: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有好东西,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还只是其次。关键是,要不是陈静姝提醒,自己还真就不一定选这副画:毕竟是流拍的东西,等二拍时,十万块轻松拿下不好吗? 然后……哪还有什么然后? 这现在这副驾势,敢问仇总能不能顶的住。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留到二拍…… 他默然半晌,又抬眼看了看:老人的身边站着一位中年人,态度恭敬,亦步亦趋,看来就是他的学生。 也由此可知,他应该就是仇总口中“早上来看画的那位客人”……也是险,自己就早了那么几分钟…… 李定安暗暗一叹:“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本来只有我和项老师,但出展厅的时候碰到了何馆和吕院,又碰了其他人……” 啧啧,这号召力? “那项老师是……” 话没说完,却被人给打断了。 老人直起了腰,摘着手套,脸上笑眯眯的:“就一退休老头!” 嘿,这耳朵够尖的? 陈静姝连忙解释:“不好意思项老师,他就是李定安,我之前跟您说起过……” 李定安……李安之? 比关德海高了好几层楼的那个年轻人? 老人的眼睛亮了亮,大有深意的看了他好几眼,看的李定安莫明其妙。 要不是陈静姝喊的是“老师”,他还以为这是她爸…… 老人笑了笑,又指了指画:“眼力不错,也没看错:画工没问题,落笔、勾靳、着彩、留白都没问题,字也没问题,款也没问题……包括这两枚印,也能找到出处……” 只以为说的是自己,老人每说一句,旁边的中年男子就点一下头,眼底还带着窃喜:其实他压根没看出这么多…… 但点着点着,他却发现了不对。 那年轻人,竟然也在跟着点头? 我点头是因为我懂,更因为这位是我老师,你又乱点什么头? 李定安没看见,看见了也不会理会。 听老人停了下来,李定安又下意识的问:“项老师,还有呢?” 你倒是不客气? 老人莞尔,又托起了下巴:“他作画,先留款,再题跋,最后才落章……后两样,这画上都有,但唯独缺了款。” 稍一顿,老人又皱起了眉头:“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哎哟…… 李定安一个激灵,景仰之意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这才看了几分钟? 高手果然是高手…… 也由此可知,系统所说的玄机,就是张大千的款,也就是他的名字。 问题是,他藏哪了? 这可不是网上那种“汉字组成的画”,也不像油画,随便哪个角落就能藏几个字母。 这是工笔,还是淡彩,但凡行家,连作画时的第一笔落在哪都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何况名字? 但老人既然说有,那就肯定有…… 李定安瞪着眼睛,细细搜寻,耳边又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那……老师,你看?” “你看着办……嗯,就当历练了!” 老人回了一句,坐了下来,脸上笑眯眯的。 不知道为什么,中年男子总觉的,老师笑的……好像有那点不怀好意? 第108章 找到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中年男人直起腰,伸出了手:“贵姓?” “免贵,李定安,你叫我小李也行!” “哦,小李,我姓孙……” 刚要自我介绍,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说,“你叫我孙老师就行!” 李定安瞟了瞟他:哪有上来就让人喊老师的? 算了,老师就老师吧…… 已经猜到了一点,但李定安故作不知:“孙老师有什么见教,你尽管说!” “见教谈不上!”孙老师想了想,又指了指画,“这件藤原楞山的作品,小李出不出?” 都到这会儿了,还藤原楞山? 伱老师刚刚在拿话点你,你就没听出来? 李定安没忍住,瞄了眼项老师。 老人依旧笑眯眯,也不知谁给了一杯茶,端在手里正吸溜的起劲,摆明一副看戏的模样。 您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定安重重点头:“出!” “出就好!”孙老师精神一振,伸出五根手指,“我出这么多!” 李定安数了数:明白了,就是五十万。 他摇摇头:“差点!” “那一百万!” “还是差点!” 嗯,还是差点? 孙老师摆明是那种没什么捡漏经验的人,稍一想,又伸出了两根手指:“两百万!”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您这出价方式,也太实诚了? 要搁潘家园那些摊主,就冲您这份厚道劲,他敢给你加到一亿你信不信? 但旁人哪里知道这其中另有玄机? 了解一点的人大都想:李定安这是……又碰到好东西了? 不了解的人却在想:从哪里冒出来的现眼包? 他们怀疑的不是东西:反应再迟顿的人也看出来了,这幅画不简单。不然也就不会让身为沪上中国画院美术创作馆馆长的孙明方如此急迫。 他们怀疑的是李定安:他这副神态,以及“差一点”、“还差一点”的语气,像极了那些“见钱眼开,却连自个的东西到底哪里值钱都不知道,只知道死要钱”的奸商…… 有一位看不过眼,语众心长的劝:“这位……李老板,两百万不少了,藤原楞山的画都够买个五六十幅了……” 说话还算客气,李定安没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又来了一位:“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小伙子,格局,格局要打开……” 李定安“嗤”的就笑了出来:“老师贵姓,在哪里高就?” 男人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到了这个。旁边有人介绍:“这位是海事大学美术系的刘主任!” “哦……”李定安点点头,“刘主任是搞行政的吧?” 像是受到了侮辱,刘院长冷哼了一声。 虽然比不上孙明方,更比不上项志清,但怎么也是国家美术协会的成员好不好…… 狗屁的行政? 被噎了个倒上墙,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见他不吭声,李定安也就懒的计较,语气很认真:“孙老师,你如果真心想要,就别当这是藤原楞山的作品!” 孙老师的脸色变了变,好久才问:“不是藤原楞山的作品,还能是谁的作品?” 李定安想了想:“我不好直接说,因为说了你也不会承认!但项老师肯定清楚,别说两百万了,乘个十都不够。” “哗……” 大厅里像是开了锅。 两百万乘个十是多少? 好家伙,整整两千万,而且还不够? 这么一想,藤原楞山算个屁,这得是毕加索的真迹才行……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感觉这小伙子是不是疯了? 关德海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李定安敢这么狮子大开口的理由,下意识的一抬头,看到何安邦、吕本之和几位馆员头对头,围了一圈。 再凑近一听,他眼珠子差点嘣出来。 “确不确定?” “十有八九!” “那两千万还真不高!” “当然,要是上拍,至少还能涨一半!” “问题是没款?要能把款给找出来,涨一半都不止……” 关德海一个哆嗦:还能涨一半,那不就是……三千万? 齐白石的虾才多少? 刚刚才拍的,按只拍,一只拍了两百二十万,一共十六只,成交价三千五百二十万,还是他替陈静姝举的牌…… 同样的,孙老师也愣了愣,表情僵在了脸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年轻人竟然觉得……两千万都不够? 说明他早就看出了这幅画的来历。 怪不得……画到了他的手上? 心里一动,他刚要说话,项老师却摆了摆手。 “别啰嗦了……你真以为能在这种地方捡漏?” 老人笑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又站了起来:“李定安,你看这样行不行……” 想了想,项志清指了指画:“你先把款找出来,咱们再说价格!” 李定安眼都直了。 我要是能找出来,还能和孙老师磨叽这么半天? 早把画往他脸前一拍:三千万,少一毛你试试? 愣了愣,李定安腆着脸,往前一凑:“你老给指点指点?” “少来!” 老人眼一瞪,“孙明方还是我学生,我指点也是先指点他……再说了,这画我准备让国画院馆藏,所以你得好好找,如果找出来,价钱随你开……” 稍一顿,项志清眯眼一笑,“但是,你要是找不出来?呵呵,至多两千万!” 我了个去? 国画院……哪个国画院。 “项老师……您贵……哦不……冒昧问一下,您的全名是……” 老人淡淡一笑:“项志清!” 李定安顿时一怔。 他之前倒是想到过,这位应该就是陈静姝说过的那位学者级专家,还评价过他,说他的鉴定能力并不比关德海低。 但没想到,是这一位? 原国家画院副院长,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 怪不得前簇后拥,连何安邦和吕本之也沦为陪衬? 在这位面前,他们俩同样得恭恭敬敬的喊老师…… 暗暗的,李定安吸了口凉气:真就差了几分钟,就和这画绝缘了…… 相应的,这一千万绝对不好赚。 “项教授,那我先试试!”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又瞅了一圈,“吕院,您放大镜借我用用?” “用我的!”老人笑眯眯,递上了放大镜。 李定安也没客气,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然后,就像是一头栽进了画里头,再没抬过头。 他知道画里有玄机,项教授也说的清楚,就是款,也就是张大千的名字,问题是,藏哪了? 李定安边想边看,从下到上,几乎是一寸一寸: 题跋里没有,就这么几个字,一目了然…… 印章里没有,“藤原楞山”、“八德山人”,就这么八个字,清清楚楚…… 地上没有、脚上、身上也没有…… 纱衣上也没有…… 头发里也没有…… 这些地方的线条都极简练,着色也不重,同样一目了然。 那就只剩……脸上了…… 嗯……脸上? 李定安的眼睛“倏”的一亮:好像……找到了? (本章完) 第109章 当我们不认识汉字? 李定安蒙头细瞅,其他人议论纷纷。 孙明方出到两百万的时候,许多人都觉得: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吧? 而只是一眨眼,项教授就给翻了十倍? 而且听那意思,还是他占了好大的便宜? 这个弯转的太快,一群人差点就被闪折了腰…… “怎么回事?” “听项教授的意思,这幅画应该不是藤原楞山的作品,可能是名家的……嗯,寄托之作……” 废话,藤原楞山的画能值两千万? 二十万都嫌多。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不知道的,原作者是谁? “刘主任知不知道?” “啊?”刘主任往后缩了缩,“嗯……看出来了一点,但……但不确定……” 一看他这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知道:他看出来了个毛? 不过没人点破罢了…… 孙明方离的近,耳朵里不由自主的飘来了几句何安邦和吕本之,还有几位馆员的议论,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这个叫李定安的年轻人,竟然是个高手? 再一细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原来刚才老师说“眼光不错”的那几句,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李定安? 怪不得李定安频频点头…… 嗯,不对? 细细一琢磨,老师竟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水平比自己还要高? 所以才幸灾乐祸,所以才会坐着看戏…… 自然而然的,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丝不服。孙明方扶了扶眼镜,又看着李定安…… 李定安一动不动,跟冻住了一样,足足五六分钟才直起腰,又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藏的太深了…… 老人依旧笑眯眯:“找出来了?” 他轻轻点头:“找出来了!” “在哪里?” “瞳里!” 老人一顿,眼中亮起一抹欣赏的神彩:还真找出来了? 大多数人却是一头雾水:桶里? 哪个桶,女人头顶上那个桶? 那明明就是浴盆好不好,而且只有寥寥几笔,一览无余,哪里有款了? 正睁大眼珠在画上瞅着,项志清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 “我说话算话,价钱由你开……但这之前,你得说说这画的来历,以及,款又是怎么回事……” 李定安不由的一愣:这可不是倚老卖老,包括之前老人说“找不出款,就只能给两千万”的那句话,乍一听是为难,其实不然。 这是心生欣赏之意,在有意抬举他。 打个比方:随便换个人,至多就是给钱、拿画、走人。 哪会说这么多? 何况老人还是这样的身份…… “谢谢项教授……也是巧合……那天首拍,和陈总到了会场……” 听到这句,好几位的眼睛齐齐的一瞪:又来? 你这都巧合了多少回了…… “当时我一看,这么好的画,怎么流拍了?然后再细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画,藤原楞山应该画不出来……” 李定安省略了他去后台转了一圈的过程,也没说在哪里看到的这幅画,何安邦却本能的愣了愣。 他好像有点印像。 那天去的稍有点晚,进场的时候已经开拍了,正好听说首拍不顺,第一件作品竟没有出价? 藏品流拍很常见,没人会在意。谁也不会想到,藤原楞山的作品,最后会变成张大千的…… 而当时,李定安正好去了后台,回来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此时再想,八成就是因为他碰到了这幅画…… 感慨间,下意识的和吕本之对了个眼神,表情果然和他一模一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人直接问:“作者既然不是藤原楞山,那是谁?” 李定安微微一顿:“张大千!” 众人:…… 一刹那,就像被定了格,大厅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仇总鼓着眼睛,嘴张的能看清嗓子眼。 张大千……这何止是两千万? 他都想到过:李定安挑走的东西应该不简单,可能会吃亏,但哪里料想过,能亏成这样? 这是浑身上下被扒了个精光,裤衩都没留不说,又在心口上插了一刀……亏姥姥家了! 许多人都还在懵逼的状态中,但看到项志清笑吟吟的点头,反应再迟顿的也明白了:再敢逼逼,估计脸都得被打肿…… 此时再看李定安的眼神,哪还有什么讥笑,不屑? 走眼了……这么年轻,却是高手中的高手? 正因为人家有绝对的把握,才敢要这么多…… 一回头,又看到孙明方的脸色好像不太自然,一瞬间,许多人的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沪上画院被称为国画界的“半壁江山”,连他这个国画馆的馆长都没看出来,自己看不出来,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等众人适应了一阵,李定安又侃侃而谈:“形式、手法、构图、意境就不说了,各位都能看得出来,我只说一说这幅画的立意与主题……” 李定安指了指下面的题跋,也就是“昭和二十九年赠恋人喜子”那句话,“1952年,也就是昭和二十七年,张大千旅居日本。他的好友给他安排了两位女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其中之一,就是画上这位:山田喜美子,张大千叫她‘喜媺子’,用日语书写就是‘喜子’,所以大家一时没想起来…… 两人日久生情,同居了两年。1954年,也就是昭和二十九年,张大千离开日本之前,为她作了这幅画,以做留念。 当时恰逢藤原楞山来拜访张大千,便让他品鉴了一番。但他觉得自己的字配不上这幅画,所以只留下了印……这也是被人误认为这是藤原楞山的作品的原因……至于八德山人?” 李定安想了想:“这枚印没有面过世,估计在宝岛,也可能流落到了国外,但并非无据可查:当年,张大千离开日本就去了巴西,在圣保罗买了一百多亩地,建了一座中式庄园,名‘八德园’,然后,一住就是十五年…… 除此外,看印章的工稳与写意、笔画的间架结构,甚至这一行题跋中,都能找到张大千独树一帜的书法风格特点……” 众人基本已无法可说:不说画,就那一行小写,不明显就是张大千的“风帆体”? 但好好的,非要在中间夹两句日语,所以别说猜了,压根就没朝这个方向联想过…… 到这里,孙明言的脸色已经不是不好看,而是非常难看了。 说心里话,他真的没看出这么多…… 但他犹自还存着一丝幻想:“那款呢,藏在那里?” 李定安笑了笑,手一指:“这里!” 众人伸头一看,李定安的指尖虚点着“喜子”的额头,上面画着一个符号:十! 什么意思,当我们不认识汉字? (本章完) 第110章 挖墙角 何安邦满脸古怪。 他看看画,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画,再看看李定安。 仿佛在问:你扯什么淡? “不能这样看,你得把它分开!” 李定安想了想,拔下了一根头发,先一揪两截,交叉在一起:“这是个‘十’字,对不对?” 有人本能的点了点头。 然后,李定安把两截头发放到了画上……准确的说,是放到了女人的两只眼睛里。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安邦低下头,“咻”的就是一口凉气。 孙明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不停的变幻…… 眼部的线条依旧简练,但画的极为传神,感觉情欲快要溢出来一样。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只瞳孔一横一竖,所以看着稍有点诡异。 而现在再看,右边的竖瞳底部留白,似是噙着一颗小水珠,像是前长后短的“()”此时横担了一截发,恰好就成了“大”字。 左边的横瞳也一样,像“()”横了过来,竖一截头发,岂不就是“千”? 大千! 一时间,众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乍一想:真简单? 把额头上的“十”分开,右眼里插一横,左眼里插一竖,不就oK了? 但再一琢磨,这是以果推因,当然会觉得简单。但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却是千难万难。 就比如刚刚:他们已经知道这是张大千的画,却压根没想到“大千”两个字藏在这种地方? 纯属于是《密码学》了好不好? 一时默然!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幅画,又该怎么评价李定安。 而不时的就能听到,一声长长的轻叹…… 沉寂了许久,项志清才点了点桌子,笑着说:“出价!” 嗯,还真有点不好出。 关键是系统这玩意有点坑,比如昨天:加上扑满,系统估计才是八百四十万,而最后卖了多少? 两千六百万。 所以李定安觉得,这幅画应该不止三千万…… 看他好像有些犹豫,更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孙明方清了清嗓子。 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李定安看过来的时候,一丝赧然从眼中一掠而过。 看来是专搞学术研究的,比起何安邦的接人待物,这位有着不小差距…… 他笑了笑:“孙老师你尽管说!” “好……”他吐了口气,“去年,有人找我鉴定,是张大千的一幅摩登女郎,也是四尺三开,也是竖幅,成交价是三千二百万……不过那是他在四十年代中期的作品,风格远不如这一幅成熟……” 稍一顿,他又说,“所以,这幅价格应该要高一些……嗯,四千八百万,伱看行不行?” 果然是搞学术研究的? 不止是这个价格比系统的估价高出了一倍还多,还是这出价的方式? 古玩这一行,这种人就跟大熊猫似的…… 心中唏嘘,李定安轻轻点头:“好,孙老师,就四千八百万!” 围观者又是一阵哗然。 “这价格,比齐白石的虾都要高?” “不奇怪,张大千的作品价格本来就高。” “截止现在,这一件是不是本次春拍中价格最高的?” “还真就是……不过也就是暂时。不记得了,还有九龙纹大缸、恭慈金宝、乾隆御笔没有拍?” “哦,给忘了……” 不知情的人议论纷纷,知情的只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 哪还有什么大缸、金宝、御笔? 早被李定安给干没了…… 再一细想,后面还有哪一件的价值,比得上张大千的这一幅画? 一时间,一股荒谬的感觉浮上心头:拍卖会中价格最高的藏品,竟然是从流拍品中找出来的? 再一算……不敢算了! 截止目前,李定安在这次春拍上,赚了已经超过一亿了…… 想到这里,何安邦眉毛一挑,按住了李定安的肩膀:“打电话!” 李定安莫明其妙:“给谁打电话?” “当然是给酒店打电话,订餐厅……项教授、孙馆长、还有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站这么久,你也好意思?” 何安邦直叹气,“抛开这个不提,你就没算算,你赚了多少?” “邮票拍了五百二十万,杨总拍的……” “张爱玲的手稿拍了六百六十万,陈总拍的……” “林徽因的手稿拍了一千七百万……嗯,过程有点曲折,不过好在殊途同归,张主任算是历经艰辛,才得偿所愿……” “再加上昨天的十六枚银元,你算算,多少了?” 李定安暂时没顾上算,而是先琢磨:全是熟人拍走的,而且还有一位是杨光信? 要说这里面没几分人情,那不可能。 只能先记着,以后再补。 然后,他才开始算,再然后…… 一刹那,全身一阵酥麻,身上的汗毛都好像在发颤。 不知不觉,竟然赚了一个亿? 以前的时候,做梦都没梦到过…… 别说一桌,请十桌他都愿意。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只是一场拍卖会,李定安竟然赚了整整一个亿? 问问苏付彼,他们的计划书里,预估春拍期间所有的佣金和利润有没有这么多? 长见识了…… 恍惚间,李定安拿出了手机,边打电话,边向项志清说着“怠慢了”之类的话。 仇总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伸手就拦:“别,李老师……我来,一定得我来……” 他硬是挤着笑:“不能裤衩都赔了,还不让人捂裆对不对?也请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多担待,替苏付彼宣传宣传……” 大厅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推来推去,拗不过仇总,只能由着他。 众人约好,晚上七点,中餐厅见! 笑闹了一阵,李定安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他有意落后了几步,等了等杨光信。 “今天谢谢杨总了!” “不用!” 依旧是淡淡的一点头,依旧带着傲气。 想了想,他又说:“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 杨光信稍顿了顿:“有没有兴趣来汇嘉,年薪,任你开!” 嗯? 一瞬间,无论是何安邦,还是吕本之,更或是陈静姝,全都停下了脚步。然后,三人的眼睛同时一眯,瞳孔中闪过冷冷的光。 呵呵,当着我们的面挖墙角? 前面一直忙着改文,所以确实没有存稿,今天就这四章,请各位见谅一下。不过我保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会尽量多更。 然后,祝各位端午快乐。 最后,感谢各位的打赏和月票,再求一下首订和月票,鞠躬感谢! 第111章 捞家 太阳已经落到了楼顶,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李定安坐在桌后,手握着笔,时而沉思,时而疾书。 这是高胜东临走时给他发的几份课题,也是吴教授近期的研究方向。也是怕李定安拉下的课太多,突然去了后跟不上。 有系统帮忙,自然不用担心,但李定安还是想更多的提升自我,提高积累。 比如那天,如果不靠系统,不说项志清这种泰斗级别的人物了,他就是与孙明方比,都有着不小的差距。 所以,任重而道远…… 摄像头正对着窗户,李定安也不理会,任由粉丝乱侃。 滴不尽:“一个亿啊,整整一个亿……有没有两个星期?” 小能手:“嫉妒使我眼红!” 钻巷子:“你就是眼疼也没用,除非也像李安之这样,学一身的本事。” 营养快线:“那算了,抢银行可能还要容易点。” 小姐姐:“汇嘉的杨总都说了年薪任他开,李安之为什么不去?” 滴不尽:“不止汇嘉,你没听大个说,洛根总裁盛情邀请,聘李安之为中国区首席鉴定师,年薪以‘千万’计,他不照样没答应?” 三千丈:“废话,主播又不是赚不到钱,何必跑去受人管?搁我我也不去。” 品艺轩:“这就不是钱的事,你们还没搞明白:李安之的终极目标,是达到项志清、吴湘这种能享受国务院津贴的学者级专家。所以对他而言,钱只是其次,学历、资历、学术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享受国务院津贴?我直呼好家伙……”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幕渐深,灯火通明。 李定安伸了个懒腰,又瞄了一眼手机。 他就这样坐在摄像头背后,也不说话,也不露脸,在线人数仍旧有三万多。 不错,多亏了雷阿珍这段时间不辞辛苦的维护…… “不好意思各位,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今天就播到这!” 小能手:“都这么晚了,主播这是准备去哪找乐子?” 小姐姐:“就不能是请客吃饭?” 营养快线:“嘁,他每天的行程,大个报的清清楚楚,今天就没这一项。” 钻巷子:“那就是约会。” 李定安想了想:“去酒吧,就在酒店一楼!” 粉丝们集体一个后仰。 “完了,连主播这么纯洁的人,也要被玷污了?” 小姐姐:“我的心都碎了……” 小能手:“李安之伱早说啊,要知道还有这节目,我保准两个小时就能杀到沪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定安哭笑不得:“是雷阿珍,他失恋了,我是去陪他借酒消愁……” “大个失恋了?” “前几天好像听他提起过。” 小姐姐:“天赐良机啊姐妹们,还等什么?大个可是家里有矿级别的王老五……” “你怎么不上?” “我等李安之……” “切……” 嬉笑哄闹中,李定安关了直播间。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再给雷阿珍打电话。 好家伙,早都喝上了? 李定安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到了一楼。 …… 灯光朦胧,歌声悠扬。 没有乌烟瘴气古古怪怪的味道,也没有震耳欲聋炸的脑仁疼的劲爆音乐,更没有衣装暴露、恨不得露大腿根的小姐姐。 大厅里空空荡荡,吧台后面摆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穿着马甲的调酒师轻轻的摇动着酒壶。 旁边是一架钢琴,纤嫩的手指拂过琴键,传出轻柔却又清脆的声音。歌手很漂亮,嗓音也很独特,宛如呢喃: 今夜的月光超载太重 照着我一夜哄不成梦 每根头发都失眠…… 客人不多,近半都是外宾,稀稀落落的散布在卡座之间。瞅了一圈,雷明真就坐在吧台旁边。 手里端着一只高脚杯,微微的晃动,晶莹的酒液荡漾着琥珀一般的微光。 神情低沉,目光深遂,带着点淡淡的忧伤。人一动不动,似是在发呆,好像还透着一股诗人般的气质。 这是雷阿珍? 走近一点,李定安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那什么是永远改不了那什么的…… 雷阿珍确实在发呆,但顺着他的眼光:不远处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五官精致,长发垂肩,薄薄的嘴唇涂着淡淡的粉彩,稍有些亮,却很性感。 长裙曳地,香肩细嫩,身材玲珑有致。右腿轻轻的搭在左腿上,姿态优雅,一股成熟的韵味扑面而来。 可能在想什么事情,女人也在发呆,不过不是看雷阿珍,而是托着腮,盯着天花板。 李定安叹了口气,坐到了雷阿珍的身边。 “啊……来了……” 他吸溜一下,就差流口水了。 “有点出息行不行?” “你懂什么,熟透了的才好吃!” 雷明真支了支下巴,“敢不敢打赌,这女人绝对是捞家,还是高级捞家……看她身上的裙子、脚上的鞋、手边的包,这一身下来,少些也要十几万……” 捞家? 李定安又瞅了一眼,摇了摇头:“安安静静的,看着不像!” “你才见过几个女人?” 雷明真“嗤”的一声,“她这是故作姿态,等着人上钩……你信不信,只要过去打声招呼,她就会让你坐下来,然后还会请你喝一杯,要不试一试?” “你伤好了才几天,能不能老实点?” “放心,只是试试而已……” “mixologist……”雷明真打了个响指,“来杯李察……哦,来两杯……” “oK!”调酒师比了个手势,倒了两杯酒,用托盘送了过来。 雷明真端了一杯,又拿起自己的酒,晃悠悠的走向角落。 李定安着实有些无语,端起剩下的一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不怎么好喝…… 雷阿珍装模做样,表现的很绅士。女人稍有些惊讶,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真的让他坐了下来。 然后,雷明真又招了招手,一分钟之后,酒保去而复返。这一次,托了整整两瓶。 好家伙,雷阿珍这是要喝死在这里的打算? 李定安被惊的目瞪口呆,雷明真却又朝他挥着手。 想了想,他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李犟犟,我同学,还在京大读研究生……权小姐,外资高管……” “你好!” 女人很有礼貌,嫣然一笑,又伸出了手。 “你好!”李定安点点头,轻轻握住。 握手的一瞬间,女人手腕上的玉镯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李定安先是一愣,而后瞳孔“倏”的一缩。 捞家? 捞你妹…… 别急着骂,作者绝对不是不写女人就不会写的那种,而是要展开后面的情节。 最少还有四千字,但要晚一点,见谅。 第112章 让你乱发骚 祖母绿的手镯有多贵? 像这种绿的就像玻璃一样的,少些也要二三百万。 在酒吧里碰到就挺离谱…… “嘭嘭”两声,雷明真将两瓶酒全部起开:“今晚不醉不归!” 女人点头,浅浅的笑:“喝不完不准走!” 看了看瓶身上“40%”、“750cL”的字样,李定安头皮都麻了:“我不喝!” 嗯? 两人齐齐的转过头。 “主要是喝不惯……”李定安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我最多就这一杯!” “哪那么多毛病?茅台你喝不惯,顶级的红酒你也喝不惯……难不成,还得我出去给你买瓶二锅头?” “二锅头我也只喝一杯!” 女人笑的更厉害了:“尽兴就好,不强求!” 不大一会儿,酒保送来几样零食。 没有玩什么游戏,三人只是在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雷明真在说,聊巴铁沙特阿拉伯,聊中东的沙漠和骆驼,手舞足蹈,语气夸张。 女人偶尔会附合几句,时而浅笑,时而举杯。 就这样,雷明真吹一会儿,女人就和他碰一下,再吹一会儿,再和他碰一下,还不到半个小时,一瓶竟然就见了底。 雷明真犹自不觉,兴致依旧很高,但眼睛已开始乱瞟。 再看他对面的权小姐,越喝,眼睛就越亮。 就这酒量,也绝对不是一般人…… 又喝了半瓶,雷明真摆明已上了头,手开始不听使唤。比划着比划着,就比划到对面去了。 但别说肩膀、手之类的部位,权小姐连衣角都没让他碰到。 要知道,喝到现在,两人都已过了斤,就凭她依旧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这份姿态,李定安就断定:这是高手! 不是指酒吧这种地方,而是经惯了场面,见惯了人物,遇事从来都是风轻云淡,举重若轻。 这样的人要么在体制内,要么是精英中的精英。 正暗自思忖,雷明真的手往前一探,这次可谓是快、准、狠,竟直直朝着要害而去。 李定安眼都直了:伱当这是工体? 这要是抓实了,也别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只要她计较,雷阿珍少些也得吃一个星期的白水煮菜。 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本能的抬起脚,重重的往下一跺。 “嗷呜……” 一声干嚎,雷明真的脸都绿了。 权小姐刚刚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然后,“噗嗤”一笑。 “你……嘶……你踩我干嘛?” “不干嘛……不早了,该回去了……” 一张卡不动声色的塞到了雷明真的手心里,“你去结账!” “不用!”权小姐还在笑,“说好的我请客!” “客气了,应该的!” 李定安微微颌首,又回过头,隐悔的瞪了雷明真一眼。 “扫兴!” 他不情不愿的起身。 喝的确实有点多,但他身板够大,够壮,渗的比较快,至多也就是半醉。 所以,这混蛋完全在借酒装疯…… 等他去了吧台,李定安歉意的笑了笑:“他才刚毕业,没经过多少场面,权小姐多担待!” 慢慢的,权小姐不笑了,表情渐渐的认真起来。 眼睛里更是生出了几丝好奇:“你呢,真的只是研究生?” “如假包换!” 李定安点点头,又站起身,笑了笑,“再见!” “好,再见!” 权小姐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等李定安转身,她一仰脖子,一饮而下。 酒液腥红,流过唇角,滴落在如玉一般的锁骨上。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擦了擦,看着李定安的背影,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挺有意思的! …… 清风徐徐,月光如辉。 霓虹灯来回摇曳,夜空五彩缤纷。 出了酒吧,李定安照着雷明真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哟……神经病……你干嘛?” “你手怎么就那么贱,啊?” “咚!” 又是一脚:“你是没进过沪上的拘留所,想尝尝什么滋味?” “嘁……怎么可能?我有分寸的好不好……” 雷明真跑远了几步,悻悻的揉着鼻子,“走眼了,这女人不简单!” 算是还没蠢到家。 “跟我回房间!” 看他不动,李定安眼一瞪,伸手一指:“你回不回?” “回就回,你横什么横?” 雷明真嘟嘟囔囔的走了过来,但没走两步,又不动了。 像是装了开关,脖子一点一点的往过扭,两只眼珠贼亮,一眨不眨的盯着一道靓丽的身影。 没救了…… 他下意识的又是一脚,腿都抬了起来,又突然顿住。 陈静姝? 她也看到了他,稍稍一顿,径直走了过来。 雷明真愣了愣,然后开始摩拳擦掌,再然后,又愣住了…… 陈静姝站到了李定安的面前。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哦,出来稍坐了坐,你呢?” 陈静姝指了指他身后的酒吧:“来见个朋友!” 见朋友,这里? 车场里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影。 陈静姝也只是一个人,没有带秘书,也没有带助理。 他稍一犹豫,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抿了一下嘴唇:“女的!” 我又没问? “一起进去坐坐!” “不了,我回房间!” 她笑了笑,轻轻的点着头:“好!” 他拍了拍眼珠还在滴溜溜的乱转的雷明真:“走了……” “你不介绍介绍?” “等你哪天酒醒了再说!” “嘁……你以为我不知道?安霓可,兰花……” 这混蛋…… 李定安尴尬的笑了笑,扯着雷明真进了大厅。 …… 灯光微暗,音乐依旧轻柔。 权英坐在角落里,瓶子里空空如也,杯中也涓滴不剩,面前又摆了一杯清水。 眼神依旧很亮,看到陈静姝,她挥了挥手:“怎么这么晚?” “临时开会!” 陈静姝坐了下来,朝吧台招了招手,“一杯柠檬水,谢谢!” “叫我什么事?” “当然是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小男朋友!” 她凑了过来,搂着陈静姝的肩膀,“要不是他,估计我已经陪着曲阳一块上法庭了,你说我应不应该谢谢他?” “什么小男朋友,你别胡说!” “嘁,当我不知道?公司的人说,有他在的地方,你肯定在,有你的地方,他也必然会出现……整天出双入对……” 权英吃吃的笑,“啧啧……不容易啊,千年的老树终于开了花?” 陈静姝皱起了眉头:“我走了……” “别……好好,不开玩笑了……” 她捂着嘴,眼角仍然弯的像是月牙,不过语气正式了许多,“真的,确实想谢谢他,要不是他,我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复职?要不,你叫他也出来,一起坐坐?” 这是实话。 如果没有龙纹大缸,没有张大千的真迹,就凭权英“擅自叫停拍卖会,擅自公开苏付彼与伯富德的合同”的决策,她既便不摊官司,中国区总裁也定然是当到头了。 但后面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每发生一件,就将权英衬托的英明了一分,再发生一件,又英明了一分。 最后,哪还有什么“擅自”,这决策简直是有远见到家了…… 解聘当然是不可能解聘的,不但没解聘,还重新与苏付彼签订了合同:年薪又涨了百分之三十! 也就洛根履任的时间不久,也没犯什么错,不然,她还能再往上挪一挪。 所以说,运气就是这么奇妙…… 陈静姝抬起眼帘,往四处看了看:“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这里不合适,所以才要订餐厅,是你说没时间,随便坐坐就行!” “我怎么知道你要请他?” 犹豫了一下,陈静姝摇了摇头,“改天吧!” “不能改天,就明天,一定帮我约一下!” 权英收敛了笑容,神情正色了许多,“临危授命:有人从国外运进来了一批晚清的御瓷,洛根让我郑重以待……” “国外,哪里?” “中亚,东西现在在xJ?” “为什么要找他?” “公司的鉴定师……嗯,反正一言难尽。我本来想请吕院长,但今天刚一张嘴,就吃了闭门羹:没空!那你说,我再能找谁?” 稍一顿,权英悠悠的叹着气,“说实话,这么多年,我真没见过他这么厉害的,要不是你和洛根亲口所说,我绝对不信……感觉他的鉴定水平……好像比吕院长还要高?” 陈静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明清御瓷方面,吕本之是权威中的权威。当然,像他这种身份,请不动才正常,不管苏付彼出多少钱。 但凭心而论,李定安比起吕本之……嗯,反正绝对不差。 稍想了想,她摇了摇头:“太晚了,明天帮你联系!” “那就说定了,他要不来,我就押着你去找他!” 见陈静姝答应,权英轻松了不少,又想起刚才的情景,顿时笑了起来。 “你没来之前,我碰到了两个年轻人,太有意思了!” 陈静姝端起水杯抿了抿:“哦?” “一个很壮,长的很成熟,其实没什么阅历,一看就是刚出大学校门的那种。偏偏故作深沉,装的老气横秋…… 另一个更有意思,超帅,但脸太嫩,撑死了二十出头,说是还在上学……但偏偏这位是真成熟,真深沉,而且眼光贼毒,只是和我握了一下手,就认出了我手上的镯子……哈哈……太有意思了……” 权英笑的前仰后合,陈静姝却微微一怔。 一个壮,故作深沉? 一个帅,却是真深沉? 她下意识的朝门口望去,但哪里还有李定安的身影。 阴差阳错,就晚了那么几分钟…… 想了想,她轻轻一叹:“洛根没给你看过视频?” “什么视频?” “林徽因的手稿、龙纹大缸、张大千的真迹?” “看了,怎么了?” 忘了,全都打着马塞克…… 陈静姝稍想了想,拿出了手机:“想不想见他?” “你刚还说这地方不合适?” 难道,是自己刚刚说“超帅”的年轻人,刺激到了她? 想到这里,权英的眼睛越睁越大:不会是……老树真的给开了花? 哈哈…… 不知道权英在想什么,但看到眼底那丝八卦到了极点的笑意,也能猜出点她的心思。 陈静姝没理会,发了一条短信:睡了没有? 差不多一分钟,才有回复:没有。 你要是方便,能不能下来,给你介绍个朋友? 好…… 权英转着眼珠:“这么晚了,会不会……太冒眛?” 陈静姝摇了摇头:“不会!” 要是之前,肯定会。 但是,现在? 都坐在一起聊了一个多小时,喝光了整整两瓶红酒。 怎么算,都已经是熟人了…… 陈静姝轻轻的抿着嘴,越想越觉得好笑:待会再见了面,会怎么样? 两人又聊了几句,大概十多分钟,李定安进了酒吧。 搜寻了一圈,当看到角落里的两道身影,他下意识的呆了呆。 想了想,才走了过来。 “他怎么又回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特有意思的年轻人……嗯,他过来了?” 权英愣了愣,下意识的低下头,从脚尖瞅到了胸口。 没错,皮肤依旧紧致,身材依旧有料,依旧光彩照人…… 她“哈”的一声:“不会吧?” 陈静姝没说话,眼睛微斜,藏着一丝轻蔑:呵呵,自信的老女人…… “你看着,我逗逗他……” 眼睛里仿佛有光芒在闪动,权英将肩膀上的吊带扯松了一些,露出半边粉肩,然后慵懒的伸了一下腰,顿时间,好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风情。 然后,她端起水杯,神情说不出的诱惑:“帅哥,是不是睡不着,要不再喝几杯?” 李定安愣了愣:感觉,她突然就变的好兴奋? “谢谢,不用了!” 他轻轻的摇着头,又看着陈静姝,“你朋友,好巧?” 妩媚的神情冻在了脸上,权英浑身一震,半杯清水泼在了胸上。 但她浑然不觉,只觉脑子里“嗡嗡嗡……” 十根脚趾紧紧的窝在一起,全身紧绷。 太丢人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权英本来就很有料,又穿的极薄,被水一浸,近似于全透。 但只是一眼,李定安就收回了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陈静姝在瞪他…… “权英,苏付彼总裁,李定安!” 陈静姝不急不徐的介绍着,慢慢的勾起了唇角。 这下尴尬了吧? 让你乱发骚…… 抱歉,有点晚。 从明天开始努力存稿,争取每天定时发布。 第113章 果然 清晨的阳光漫漫徜徉,温暖而又清爽。 机场里人来人往,广播不停的响,播报着航班起飞或是落地的提示。 两人站在登机口,四目相望。 “xJ的事情忙完,是不是就直接回京城了?” “对,如果再来沪上,会给你打电话!” “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嗯? 扶着箱子的小拇指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李定安的眼睛稍有些飘:“有事也会打电话!” “好!” 陈静姝轻轻点头,脸上绽露出淡淡的笑:“进去吧!” 工作人员开始检票,李定安挥挥手,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权英也站起身,路过陈静姝的时候,故意的挑了挑眉毛,“放心!” 陈静姝笑了笑:就你……呵呵? 两人拥抱,然后分开。 权英跟到了李定安的身后。 已经过去了三天,两人又见了好几次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依旧有一种尴尬到无法言表的情绪在涌动。 真的,天地良心,以前哪怕是喝到烂醉如泥,神志不清,也从来没有那样失态过。 但那天,就像见了鬼,突然就做出了那种勾引人的动作? 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暗自思忖,两人一前一后的登上了飞机。 从东南到西北,足足四千公里,飞了近六个小时。等落地,已近下午四点。 两辆大奔,一辆商务,停在航站楼门口,老板亲自来接机。 四十多岁,长的很精神,典型的维族面孔,浓眉大眼高鼻梁,还留着胡子。 典型的维族名字:艾力。 很健谈,也很热情,说是生意能不能做成没关系,但绝对会让他们好好的领略一下西域风情。 简单的介绍了几句,艾力邀请权英和专家组上车。 驶出机场,又开了不久,就进入了市区。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深绿的外墙、顶上竖着星与月的伊斯兰建筑。店铺敞着宽大的橱窗,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干果摆的整整齐齐。 银、锡、铜、漆,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以及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小伙。 歌声悠扬而又苍凉,充满了异域风情,立式的烧烤炉一字排开,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权英偏着头,眼中流露着好奇的光芒:“我经常出国,xJ倒是第一次来……听说wLmq的大巴扎很有名,什么时候去逛一逛?” 李定安想了想:“等忙完再说吧!” 订的是希尔顿酒店,按道理应该稍事休息,然后赴宴,买卖双方先相互交流一下。但权英雷厉风行,刚下车就通知专家组,半个小时后在大厅集合。 然后告诉卖方,饭稍后再吃,先看东西。 艾力瞪着大眼睛,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刚刚还在想,今晚能放倒几个? 古玩这一行大都是买方市场,何况还是十好几亿的生意。权英简单的客气了几句,便率先上了楼。 艾力左右瞅了一圈,拉住了李定安的胳膊。 其余的不是老人,就是女人,而且明显带着些陌生且敬畏的意味,就感觉数李定安最好对付。 “李老师,老总不饿的吗,劝一哈嘛?” 他顿了顿,又眨了眨眼睛,“晚上还有攒劲的节目……两个!” 你这“两个”,是什么意思? 李定安一愣,差点一口喷出来。 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不是个好人? 他笑了笑,挣开了手:“谢谢艾总,节目就不看了!” “噢……”往电梯间看了看,艾力笑的意味深长,“阿达西,我明白了!” 怪不得两人会坐在一辆车里…… 这段时间在沪上,几乎天天都和陈静姝碰面,这样的眼神不要见的太多,李定安也不在意:“艾总稍等,我们马上下来!” 说着,他就往电梯口走,走到跟前才发现,权英按着电梯门,并没有上去。 她噙着嘴角,神情似笑非笑:“大胡子要请伱做什么?” “没什么!”李定安揉了揉鼻子,“说是看歌舞!” “看歌舞,呵呵?” 乙方对付甲方的老套路罢了…… 说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 李定安还特意提前了五分钟,但等他下了楼,四位专家、秘书、助理、财务、法务,包括权英,九个人全在等他。 果然是女强人? 暗暗感慨,十个人又上了车…… 不算远,也就开了十分钟,车辆停在一栋像是自建房的楼底下。 院子很大,全封闭式的玻璃屋顶,地上堆的满满当当,全用白布覆盖。 艾力挥了挥手,几个年轻人一一掀开白布。 当看到底下的东西,无论是权英,还是李定安,更或是专家组,无一不是一口凉气。 紫檀木的椅子,玉石的屏风,高近半人的青花大罐,长近两米的中堂横幅、数不清的粉彩瓷器、雕花铜器,竖轴、横轴、水墨、工笔的字画应有尽有。 还有铜制的燧发枪、三眼铳、老式座钟、怀表、望远镜等等等等。 一座全密封的柜子里,还挂着两张虎皮…… 好半天,李定安才回过神来,愕然的看着艾力:大哥,你这是搬空了一座清王府吗? 其它的还没顾上看,但那只清花大罐、以及那些粉彩的盘、碗、碟、盆,绝对是御用瓷器。非宗式子弟或番王不可用。 怪不得权英说,这次的生意如果谈成,成交额至少也要十几亿…… 但不知道为什么,包括之前见过的周世明在内,四位专家的脸色渐渐凝重,权英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几丝失望。 李定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没人说话,许久后,权英轻轻的吐了两个字:“来历!” 稍一思索,他才明白:他们怀疑这些东西的来历有问题。 如果是几种,或是某一种的十几几十件,都不用太在意。但一次性出现这么多,而且这么杂,天知道是不是把哪里的一座墓给盗空了? 再退一万步,如果是国外的墓还好,但要是国内的,在场的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问题是,中亚哪来的清朝王爷的墓? 李定安稍想了想:“来历应该没问题。” 嗯? 权英的眼神像是刀一样的刺了过来。 “放心,两百万肯定不会让你白花!也别急,等我看一眼再说……” 李定安笑了笑,走了过去,仔细的瞅了瞅青花大罐,以及旁边的几大箱粉彩的盆、碟。 苏付彼此次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些晚清御瓷。 没错,看风格,确实是咸丰之后,也就是慈禧时期的官窑瓷器。 有了八九分把握,李定安将手搭上了大罐。 果然…… 各位先看着,我努力写。 第114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艾总,你说实话,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当然是买的。” “从哪买的?” “乌兹别克!” “当年怎么出去的,又是谁用过的?” “啊,我怎么知道?”大胡子愣了愣,一脸迷茫,“我只知道是古董,很值钱!” 权英有些无语:“花了多少钱?” “八千……嗯?” 艾力眯着眼睛,好像在说:你这个女人太狡猾了…… “艾总,我必须要证实这些东西的合法性、正规性,不然别说八千万,你就是八千卖给我,我也不敢要……” 权英稍一顿,又怅然一叹:“伱就说,进来的时候怎么过的海关?” “艺术品啊?” 艾力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指着院子里的东西,“难道不是?” 权英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愣了好一阵,艾力才恍然大悟,忙打开公文包,“权总你如果不信,就看这个……只要是院子里的东西,入关的时候登记的一清二楚,一件都没少……” 看来李定安没说错,东西的来历确实没问题。 但看着艾力手中厚厚的一沓文件,以及照片,权英依旧有些晕。 因为海关只管文物不往外流,对于流进来的向来不怎么严,何况都是晚清的东西,更没有涉及到什么“禁运名单”,就更不怎么管了。 问题是,一旦上拍,就是正儿八经的“文物交易”,必须要说清楚东西的来龙去脉,不然被没收、罚款,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问题的严重性并没有降低多少。 算了,就当来旅游了…… 至于李定安的专家费…… 两百万而已,苏付彼又不是付不起? 她叹了口气,丢下了艾力,走到李定安的身边:“看不出来……也没关系的!” “哈……还真能让你白掏专家费?你走近点看!” 他的语气很随和,反正比和陈静姝在一起的时候要随意很多。 “如果新出土的,瓷器多少会带点土泌色,而且很亮。但你看这些,是不是有一种‘乌蒙蒙’的感觉? 这是釉面长时间与空气氧化之后才有的效果。所以,这些全是室内保存,换种说法,就是从来没有入过土……” “你再看这些字画:重彩的地方,或是字体的边缘,是不是看着稍有点虚,就像受潮褪色了一样?其实是长期处于高温天气,墨汁和颜料变了色。” “还有这些檀木家具,上面这些炸开的细口,全是因为天气过于干燥,木材里面的水份流失过快导致的……你想,这几点是不是恰好就符合‘中亚’地区的气候特点?” 艾力才反应过来,连忙两步,紧紧的握住了李定安的手。 他觉得,自己的格局实在是太低了:两个节目哪能够,至少得一桌…… 权英瞪着他俩:“别高兴太早:现在已经不是盗不盗墓的问题,也不止是从什么地方、什么途径流进来的问题。更要说清楚,它当初是怎么出去的……不然说一千道一万,也只能是‘传承无序’,也只能‘来源不明’的文物……” “放心,能说清楚的!” “啊?”她愣了愣。 “知不知道八国联军?” 权英鄙夷的看着他:“你别告诉我,这些东西是当年被八国联军抢走的那一批?就算是,又怎么到的乌兹别克?” 李定安不答反问:“那知不知道载漪、载澜?” 她顿了顿,一脸迷茫:“载什么?” 看吧,就知道你不知道。 偏偏还没什么耐心? 周世明恍然大悟:“李老师说的光绪帝的堂兄弟,慈禧时期的端郡王和辅国公?” “对……这些东西应该就和他俩有关!” 周世明仔细回忆,但好久也没想到点什么。 “李老师你说!” “好……当年慈禧公开向十一国宣战,结果一败涂地。之后八国联军打进京城,逼迫大清给个交待。但不能真让慈禧负责,清政府无奈,只好帮她找了两个背锅的,就是时任军机大臣的载漪和载澜两兄弟…… 之后,两人被判流放xJ,靳令永不得回京……但毕竟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慈禧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名为流放,其实和搬家差不多:史料记载,光是载漪,财货就足足拉了一百多车,等于搬空了整座王府。一家老小加仆妇、护卫,近两百口赴疆……” 李定安顿了顿,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这些,应该就是载漪运到xJ的家产……” “不对……李老师,不对……” 周世民使劲的摇着头,“载漪两兄弟确实被流放到了xJ,但是……这些东西可是艾总从乌兹别克买回来的……” “周老师别急,我刚说的是比较容易查到的史料,接下来说的,是不怎么好查的……” “之后,八国为了逼迫清政府答应《辛丑条约》中的所有条款,要求严惩罪魁祸首,其实就是死揪着慈禧不放。 而谁都能有错,慈禧不能有错,没办法,两兄弟只能继续背锅,因此又被改判了斩立决……但所有大臣都知道,慈禧既不想杀人而寒了臣子的心,又不想负责,所以很是为难:因为一个不好,就得成为第三个背锅侠…… 最后还是荣禄耍了个小花招,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他先派八百里加急,通知两兄弟外逃,然后再派使臣,陪着‘八国监斩团’入疆,然后一路游山玩水,等到了xJ,两兄弟早跑没影了…… 载澜往南,逃到了KS,载漪更绝,沿着丝绸之路一路向西,逃到了当时属俄属国的布哈拉汗国的安集廷,也就是如今的乌兹别克……但没过多久,就被俄国人知道了,没办法,载漪只能继续逃…… 历尽坎坷,尝尽艰辛,直到三年后,他才辗转中亚地区到了蒙古,寄居于岳丈ALS亲王篱下……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不知道,只知道这时的载漪已非常落魄,家小扈从加起来不到二十口,家当不满三车……” 稍一顿,李定安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此时想来,应该当时都留在安集廷了……” 众人就像是在听故事,也确实是在听故事。沉寂了好久,权英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周世明和另外三位鉴定师。 四人绞尽脑汁,却死活想不起来李定安所说的这些,记载在什么地方。 所以,要么沉默,要么摇头。 李定安又笑了笑:“确实不太好查,因为这些事情都不怎么光彩……就比如皇太极的侧妃叶赫纳喇氏嫁给他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次改嫁。比如顺治的满文小名叫‘矬子’等等,这些关乎到皇室颜面的事情,全都未载于汉字史料,只会用满文记载。 同样的,载漪出逃的经历、签订《辛丑条约》前后与各国谈判的具体经过,及有关慈禧的秘辛等等,也只在《释玛法》、《上谕八旗》等满文史料有提到…… 嗯,蒙文的《ALS实录中》中也有载漪从xJ逃到安集廷,又从安集廷逃到ALS的记载……” 稍一顿,他又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何况只要是御赐给皇室子弟的器物,必会载于《清实录》、《圣训》,或是《八旗通谱》等汉语史料之中,一件一件,慢慢的查就是了……”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既不敢相信,又觉得李定安敢这么说,就绝对有足够的把握, 而且把东西来历、去处、怎么查等等讲的这么清楚,他们哪还敢说什么? 一查就知道了…… 权英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撞到宝了! 好像就没有李定安不懂的东西,感觉就是请吕本之来,可能都没他这么专业…… 她稍一沉吟,纤手一挥:“查!” 立时,四个鉴定师、助理、秘书、法务、藏品部总监等等全动了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搜资料的搜资料…… 艾力感动的无以复加,恨不得抱着李定安亲两口。 真的,第一次碰到不用“意思意思”,就主动帮着乙方说话的甲方顾问。 李老师真是太够意思了,完了一定得好好表示表示…… “快,给李老师倒茶……” “快,搬椅子过来,就那把王爷坐过的……哦,给权总也搬一把……” “快,你去订外卖……” 一时间,几个手下被艾力指挥的团团乱转。 李定安呵呵一声,不过没多说什么。 这大胡子似憨实奸,他看似说漏了嘴,实际可能连八千万的一半都没花到。 转着念头,他又一转头,恰好看到权英盯着扎扎呼呼的艾力,眼底隐隐露着冷笑。 哈,都不是省油的灯。 接下来有的掰扯…… 有点晚,抱歉,资料太难查了! 第115章 奸诈到家了 沪上热,xJ更热。 特别是两点以后,紫外线没有一点遮挡,直戳戳的照下来。在太阳底下站的稍久一些,就会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 艾总极为贴心,立马运来两座柜式空调,装在了院子里。 然后,李定安就提了把椅子,坐到了门外…… 真舒服!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没有雾霾,没有铅油味,空气说不出的清爽…… 正晒的舒服,一道阴影遮住了脸。他微微睁眼,眼前亮起了一道白光。 这女人? 知道自己大,就系好扣子啊? 还俯这么低…… 就如看花落云舒,心中不起一丝波澜,李定安又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指哪里?” 权英愣住了。 她怀疑,李定安在调戏她…… “这么大太阳,别人躲都来不及?” “哦……你不觉得,我太白了吗?” “还缺点……嗯,成熟、稳重的气质?” “伱还不成熟……” 刚说了一半,权英的声音戛然而止:李定安的意思是,他的脸太嫩,太年轻,所以要晒一晒? 顿时,她就没有了说话的兴趣。 年龄,永远是女人最不愿提起的话题,何况还是权英这样的…… “自恋狂!” 她骂了一句,踩着高跟鞋进了院子。 然后,艾力就跟贼一样的冒了出来。 “李老师,今天不忙?” “嗯,不忙……艾总有事?” 他凑到李定安身边,压低了声音:“今晚我安排,攒劲的节目!” 又来? “艾总,小心让权总知道,不和你做生意。” “咦……儿子娃娃还怕女人?”他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又往里瞅了瞅:“年轻!” 李定安眼一瞪,差点喷一口口水出来。 还能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晚上的节目要比权英年轻…… 大哥,就这两个字,你但凡让她听到,这生意不黄也得黄…… 愕然间,里面又有人叫他:“李老师,麻烦你过来看一下!” “好,马上!” 他应了一声,给了艾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起身进了院子。 权英坐在走廊下的办公桌后,朝他招了招手。周世明也在旁边,两人好像在看一只瓷瓶。 办公桌是临时购置的,包括打印机、传真机,以及被褥等生活用品。 所以,从昨天开始,他们算是正式从酒店搬到这里。 而仅仅只用了一天,专家组就按照李定安列出的范围,调出了能查到的所有资料,该归档的归档,该上报的上报。 不得不说,权英不愧为老红军的后代: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转着念头,李定安走了过去。 桌子上摆着一只长颈细口瓷瓶,白色的底釉,上面画着一簇牧丹。 色彩很艳,图案也很细腻,用的是国画中最为典型的“接染画法”,近似于素描中的写生,工笔中的淡彩,既写实,又生动。 但瓶口又画着少数民族比较喜好的蔓藤花纹,所以乍一看,像是清代出口到中亚的官窑瓷器。 “你看一下:周老师说这虽然不是粉彩,不过基本能确定应该是官窑出来的东西。但底上却没款,所以就想让你看看……” 估计是两人争论过,周世明有点急:“权总,官窑瓷器不一定全部都有款……嗯,李老师你看,这花纹、线条、着彩、釉色等等,是不是都没问题?” “你再看釉面的亮度,明显是清晚的东西,所以时间也对……” 李定安笑了笑,接过了瓷瓶:“周老师别急,我先看看!” 周世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说的这些东西确实都对。但看了几眼,李定安还是看出了几丝不对。 这火山红,太深了…… 一般的瓷器哪怕是火再大,甚至是烧废了,至多也就是接近红砖的颜色,但这只瓶的底和足,却近似紫红?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粘土中的铁含量太高,所以,这只瓷瓶的土不对。 反正绝对不是用JdZ的瓷土烧的,简而言之,就不是御窑出来的东西。甚至也不是清朝有名的几大民窑所在地的土质。 但看这画风、技法,甚至是品艺,却又是典型的御窑风格? 所以,很稀奇…… 看了好几分钟,又仔细的摸了摸,当摸到花叶与白瓷胎之间的纹路时,李定安恍然大悟。 哈……真就挺稀奇…… 他把瓷瓶放到了桌上:“确实是清代的东西,也确实是慈禧时期的,不过是蒙古瓷!” 什么玩意? 别说权英了,加周世明在内,四个鉴定师全都愣住了。 他们知道官、汝、耀、定、磁、均、景、哥,但是蒙古瓷? 听都没听过好不好? 李定安笑了笑:“《走向共和》看过吧,慈禧的大姑子寿安公主知不知道?” 权英白了他一眼:“你痛快点行不行?” “好!” 李定安又笑,“她是道光第四女,但前三位全夭折了,所以享尽道光之宠爱:先封和硕公主,又封国公主,最后嫁给蒙古都统、奈曼部扎萨克郡王德木楚克扎布。 出嫁之时,道光赐金凤冠、五爪团龙袍,荣同亲王……除此外,又赐赔往梓匠百工七十二户,并经史、诗文、工艺、佛经等各类典籍上千册……就像当初李世民嫁文成公主一样,该赐的不该赐的,全赐了一遍……” “意思是也有烧瓷的工匠?” “对……而且是正儿八经的御窑的胚工、画师、窑工……婚后没两年,寿安公主和额附德木就被道光召回了京,这些人却留了下来。 可能是为了生计,这些人重操旧业,出于迎合当地民族喜好和习俗的考虑,画师和胚工添加了不少民族元素,就如这瓶颈上的藤蔓花纹。也因此,在蒙古草原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件瓷瓶,应该就是那时候烧制的…… 而载漪的嫡福晋是蒙古ALS亲王的长女,估计就是陪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家里有这样的东西实属正常……” 涨见识了! 差一点就被鱼目混珠。 权英佩服不己,又瞪了周世明一眼。 周世明一头的汗。 说实话,要不是权英坚持,他真没准备喊李定安…… 稍一顿,权英又问:“有没有价值?” “这种瓷器比较少见,因此还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的……当然,毕竟只是像,只是接近,也并非出自名家之手,所以肯定要比真正的御窑瓷的价值差很多,比起晚清特有的粉彩更是要差好大一截……” “那就不用考虑!” 权英大手一挥,又给助理交待,“知会艾总,将这些没款的、以及明显带有伊斯兰风格的瓷器全部搬走,也省得浪费时间。” “意思是……很多?” 权英往旁边指了指:“你自己看!” 李定安转过头,下意识的愣了愣。 差不多有五六十件……竟然这么多? “之前好像没有啊?” “全装在箱子里,而且混在粉彩瓷器当中,所以你才没看到!” 混在粉瓷里头? 李定安愕然。 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大胡子那么热情,三番两次的要请他看攒劲的节目,而且只请他,却不请周世明和其他三位鉴定师? 因为只有他能看的出来! 好家伙,这何止是狡猾,简直是奸诈到家了…… 抱歉,有点晚,没其它原因:真的,资料真的太难查了。 当然,肯定还有一章! 第116章 和专业的人对话就是爽快 等艾力再进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插抖打诨,也不再装无辜,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李定安怔了怔:“艾总知道这些是蒙古瓷?” “这个真不知道!但请人看过,说好像有点问题……” 看吧,就知道他是似憨实奸…… 他想了想:“艾总认识我?” 大胡子呲了呲牙:“认识!” 自己是第一次来xJ,不应该啊? 稍一愕然,李定安恍然大悟:“艾总也去了拍卖会?” 艾力又竖了个大拇指:“李老师厉害,一语中的!” 权英也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这大胡子对李定安这么殷勤,甚至比对自己还要热情? 看来他知道的事情不少:比如张大千的真迹,更比如龙纹大缸,恭慈金宝…… 思忖间,艾力坐了下来:“权总,之前说好的你全部一次性打包走,我才请你们过来。来了后,你说只要瓷器,我也答应了,但现在,伱又要一件一件的挑?” 权英笑了笑:“艾总,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全是御瓷,但现在呢,蒙古瓷?” 艾力一下就不说话了。 谁能想到,他们会请个高手中的高手? 权英想了想:“艾总,那你看,现在怎么办?” “能一次性吃下这么多东西的公司不多,所以生意当然要继续做,但我有一个要求!” 艾力看了看脚边的蒙古瓷,“这些都可以挑出来,但是其他的……” 他又指了指玉石屏风、字画等等,“只要没问题,你们就要全部收走!” 权英一下就为难了起来。 瓷器和字画都是大文玩,收藏者众多,所以最好处理,玉器也还行,檀木家具也基本没问题,大不了多拍几次。 像其它的东西,珍珠、银器、铜器、锡器、料器、漆器,以及石器等等,都是小众文玩,虽然说价格还可以,但收藏的人真心不多。如果收回去,估计得拍好几年。 像钟表、火枪、望远镜、西洋刀等等等等,更是小众中的小众,拍十次保准有七八次得流拍。 而且这些品类的数量还不少,就算打个折,估计也得上亿。 但如果说放弃? 刚刚生出这么一丝念头,权英就断然否决。 既便被挑出去了几十件,但官窑和粉彩瓷器仍足有一百五六十件,完全能办好几场“清晚御窑”和“粉彩”专场,利润至少上亿。 如果能炒起热度,两三亿也不是不可能…… 她叹了口气,装做为难的样子:“艾总,我要请示一下!” “请便!” 权英起身,走向了门外,听语气,应该是在给洛根打电话。 李定安有些狐疑:感觉没必要啊,她完全有这个权限…… 正这样想,大胡子贼兮兮的靠了过来:“李老师,这女人太聪明,你降不住……” 李定安懒得理他…… 快五分钟,权英才回来,脸上的表情依旧为难:“艾总,总部批复,这些东西我们只能要一半:银、铜、锡、漆类都可以,但必须是国内文物,剩下的,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 “那价格呢?” “我们先看东西,看完了再一起谈!” 权英稍一顿,“但上亿还是能保证的!” 明知道这是她的谈判策略,但大胡子依旧有些犹豫,许久后才点了一下头:“可以!” 虽然艾力一直在装疯卖傻,但至少有一句是实话:这些东西,他真的只花了几千万。而且能一次性吃下的,确实没几家…… 暂时达成协议,院子里又开始忙了起来:专家组负责挑,艾力的人负责搬。 权英也没有太过苛刻,只要不是太难拍,品质不是太差的物件,她基本都会留下。 而本来只需要看瓷器就行,突然间又加了好几百件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定安也不复之前的悠闲时光,跟着忙了起来。 只要是周民明等人分类出来的,几乎每一件他都要过手,甚至会给出大致的市场价。 当然,只限于权英知道…… 权英欣喜若狂,她是真没想到,李定安还有这种能力? 同时也暗暗决定,不能再拿两百万糊弄他了…… 就这样,整整忙了三天,才算是告一段落:挑中的全部打包、装箱,剩下的留给艾力处理。 然后,正式进入谈判阶段:李定安预估的总价在三亿二到三亿五之间,如果上拍或是分开卖,翻一倍轻轻松松。 但权英给了多少:一亿二! 所以,这女人下刀是真狠。 大胡子当然不同意。 所以第一天没谈拢,第二天又谈,可能又加了什么附加条款,最后的成交价是一亿八。 权英挺满意,大胡子更是狂喜,等签完协议,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李老师,攒劲的节目就算了,不然权总得拿刀砍我……但辛苦你好多天,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艾力开着玩笑,又大手一挥,指着院子里剩下的那些,“你要是感兴趣,一千万,全拿走!” 权英愣了愣。 这些是她挑完,艾力又挑了一遍,剩下的最不好处理的那一部分。 大部分是料器,还有一部分石器和一些品相不太好的玉器,以及那些蒙古瓷。 但不好处理,指的是批发,一次性的出,如果分开出,少些也能卖两千多万。 所以这价格,绝对属于拦腰砍。 稍一想,她就明白了:大胡子确实想感谢一下李定安。 要不是李定安懂的多,知道这批东西的来龙去脉,自己当天就打道回府了。艾力做梦都不可能赚到一亿八…… 周世明好不羡慕:转手就是一倍多的利润! 另外三们鉴定师眼都红了。 可惜,他们和艾力搭不上话…… 没有钱落到脚面上却不捡的道理,李定安当即拿出了手机:“谢谢艾总……来,付款!” “哈哈……还是李老师爽快……” 权英知道这是在内涵她,不由的翻了个白眼:那些东西你要是只卖几千万,我比李定安还爽快。 三两下付完账,东西算是姓李了,李定安又看着权英:“还得麻烦你,帮我一道运回去!” “顺手的事!”她点了点头,又问,“要不要我帮你出手?” 李定安想了想,没直接拒绝:“我先联系一下再说!” 说着,他拿出手机,先打给了何安邦:“领导,有一批蒙古瓷,国博要不要?别说我没提醒你:绝对是世间独一份……” 何安邦懵了懵:“什么玩意?” 旁边又传来吕本之的声音:“是不是来自道光时期,蒙古奈漫部落?” “对,吕院长,就是固伦公主带回去的那批窑工烧的……” “确实少见……有多少?” “五六十件!” “嗯……”吕本之想了想,“两千万,国博和故宫全要了!” 哈哈,看吧:和专业的人对话就是爽快。 “好的,吕教授……东西到了京城,我再给您打电话!” 看他挂了电话,权英瞪着眼睛:“吕院长说,多少钱?” 李定安笑了笑:“两千万!” 权英愣了…… 艾力愣了…… 周世明愣了…… 所有人的全愣了…… 第117章 敢不敢硬气点 乍一听:好家伙,李定安下出笼,偷冷饭,还是当着主顾的面? 这东西明明能值两千万,他却告诉权英:价值不高…… 但转念一想,真就价值不高。 因为拍卖行的主要客户群体是普通的古玩爱好者、收藏者,这些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不是不高,而是完全没有。突然一听“蒙古瓷”:什么玩意? 所以要想拍出高价,必须得从头开始宣传,从头开始炒作,过程太漫长,东西又太少,所以怎么想都不划算。 但博物馆等机构却不同,越是新奇的东西,他们越喜欢。 然后,再看看国博和故宫对于一级(最高级别)馆藏文物的要求: 能反映一个地区、一个民族或某一个时代的历史的代表性文物; 能反映民族生产力发展、生产技术进步、科学发明创造的代表性文物。 能反映民族历史发展、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的代表性文物…… 看,这些蒙古瓷,是不是都能“反映”? 而且这东西烧的本来就不多,面世的更少,不但能“代表”,代表性还极高。 你说国博和故宫要不要? 其实权英也想到过,要不要收下来,卖给博物馆,但之后又想到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太多,耗费的精力也太多,所以她放弃了。 李定安之所以能这么轻松,是因为他与这两家已经建立了极为良好且坚定的合作关系,何安邦和吕本之对他的感激和信任度更是高到离谱。 石经、陆小曼的箱子,长明灯都不提,只是这次春拍,他为国博、故宫挽救了多大的损失? 所以,出于对李定安的信任,吕本之问都没问“东西的品质怎么样”。又因为他够专业,知道这东西能值多少钱,才能张嘴就给到两千万。 但凡换个人,但凡不是李定安……快别做梦了! 懂的都懂,比如权英,除了羡慕,就是佩服。又比如艾力,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和李定安打好关系了。 够专业只是其次,关键是他的这层关系网……真的好眼红! 不懂的也没必要解释,比如周世明,比如其他三位鉴定师。因为解释了也没用,该怀疑照样怀疑,该嫉妒照样嫉妒。 这样的,李定安理都懒得理,挂完电话就开始看其它东西。 只是第一眼,他就被几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比如有两对石锁,每只都近一百斤重,还是用寿山石雕琢成的,应该是载漪年轻时用来打熬力气的。 这个还好说,但旁边那一对石鼓,委实让他开了眼界。 普通的汉白玉,长宽近一米的石座,刻着祥云铭纹,中间是石鼓,上头又蹲着一头麒麟。 不出意外,当年,这东西应该立在载漪的端王府门口。 问题是,这玩意高近一米五,少些也有两三千斤,载漪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这玩意拆了下来,又怎么运出去的? 就挺离谱…… 端详了一会儿,李定安又开始看料器和玉器。同样的,都是权英和艾力挑剩下的,不过品质还行,差不多又能值一千万。 见他看的认真,艾力又凑了过来:“李老师喜欢玉器?” “还行!” “其实比这好的玉器还有好几样,而且品质相当高,不过我去的时候,已经被中间人挑走了……如果李老师感兴趣,我可能带你去看一下。” “也在xJ?” “对,就在wLmq!”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稍一琢磨,又看了看权英。 毕竟怎么说,他都是权英请来…… “别看我。”权英浑不在意:“你想买就买!” 也对,只是几件玉器而已,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那就麻烦艾总,代为联系一下!” “李老师客气!” 能帮到李定安,艾力也很开心,当即就打电话。 稍有些不巧,中间人去了和阗,明天才能回来,所以只能明天去看。 李定安倒是不急,因为还要联系货运公司,院子里的这些东西光是装订、运输也得两三天,时间完全够。 打完了电话,艾力又开始张罗晚上的酒宴,也没换地方,就希尔顿。 “权总,这下总能赏光了吧?白的、红的,还是啤的?” 权英轻轻一笑:“都可以!” 一听“都可以”三个字,李定安一个激灵。 “权总太够意思了!”艾力精神一振,又转过头,“李老师,那咱就喝白的?” “艾总,我真不行!” “儿子娃娃怎么能说不行?” “是真不行……”李定安转着眼珠,“这样,伱把权总陪好就行!” “呵呵……这还用的着说?但李老师你不能这样,权总都这么给面子……嗯?” 大胡子一脸狐疑:“李老师,你这什么眼神” “没……就是……就是一听喝酒头就大……” “咦……记得李老师是河北人吧?” 艾力一脸嫌弃,又拍了拍胸口,“今晚就让你看看,北方男人是怎么喝酒的……” “嗯……好!” 李定安使劲点头,眼神里却充满了怜悯…… 然后,一群人收拾了收拾,又搬回了酒店。 到了晚上八点,所有人准时赴宴…… 起初还好,都挺客气,艾力嘴上霸道,但并没有硬劝。 开始上凉菜的时候,他先是试探性的敬了一圈,看到权英是真的能喝白酒,而且看似酒量还不小,顿时战斗力爆棚。 当然,指的是精神上的。 然后……哪还有什么然后? 李定安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女中大丈夫”,“酒中真英雄”。 真真的,绝对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还不到一个小时,她一个人就干掉了两瓶,但脸色都没变一下。 再看对面,加艾力八位陪客,五个男的,三个女的,倒下了三对半。 也就是还要留个开车的,不然司机也不能幸免。 而这个时候,热菜才上到一半…… 一群属下早已见怪不怪,该吃吃,该喝喝,杯来盏往,欢声不断。 而权英的旁边,李定安只顾吃菜,头都不抬。 “来,咱俩碰一个!” 他头摇的波浪鼓似的:“不喝!” “你敢不敢硬气点?” 他依旧摇头。 废话,敢硬气的,全被抬出去了。 “是不是男人?” 嗯? 这就不能忍了…… 李定安抬起头,眯了眯眼:“你想试试……” “噗”的一声,边总监刚喝了一口果汁,全喷了出来…… 第118章 金页子 权英喝的不少,起的却一点都不晚。 手机“嗡嗡”的震,李定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好家伙,七点都不到? “干嘛?” “起来吃饭!” “大姐,麻烦你看看几点,不知道xJ十点才上班?” “嘟……”挂了。 毛病? 他扔下手机,翻过身继续睡。 但也就刚刚闭上眼,门口传来“嘀”的一声。 什么声音? 思维还在反应,门“哗”的一下被推开。 “你叫谁大姐……” 话没说完,剩下的被噎到了嗓子里,罕见的,权英的脸红了红。 然后扭头就走。 开门的是前台领班,比较年轻,眼神有点虚,“咣”的一下关上了门。 地板都好像跟着震了两下。 他昨晚也喝的不少,所以稍有些懵圈。 穿的挺整齐啊,上身背心,下身大短裤? 噢…… 大惊小怪,不知道什么叫血气方刚? 继续睡…… 直到边静打电话,他才醒过来。 “李老师,我们要去外面吃饭,你去不去?” 很应景,肚子咕噜噜的就响了两下。 “去!” 差不多十分钟,他就下了楼。 权英坐在沙发里刷着视频,眼睛稍有点飘。 让伱没有分寸感,这下更尴尬了吧? …… 酒店附近正好是景区,游客多,餐厅也多。 转了转,三人进了一家穆斯林餐厅。 装修的很别致:地上铺着地毯,墙上贴着蓝绿相间的壁纸,上面画着叶形花纹。穹顶楼空,外面罩着玻璃,铁制的网格上镶着各式各样的几何图案,充满了艺术感。 也是巧,刚拿起菜单,艾力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到了酒店。 李定安说了地址,过了十来分钟,大胡子进了餐厅,直夸他们会挑地方。 其实真没挑,是李定安出的主意,说哪家人最多,就进哪家。 点的东西不多,全是本地特色:抓饭、烤肉、拌面、大盘鸡、薄皮包子。 菜也上的快,几个人吃的满嘴流油…… 一个小时后,边静回了酒店,艾力带着李定安和权英去看玉器。 是一处玉器市场,离的不远,也就十公里。 中间人叫阿里木,稍年轻些,三十出头,在这里开了一家玉器店。 店不大,三十来个平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和田玉首饰、摆件,甚至还有原料。 寒喧了几句,阿里木打开一座柜子,瞅了一下,李定安眼睛一亮。 这可不是几件,这是十好几件,而且全是好东西。 一只绿底黄皮的玉环,龙身造形,首尾相连,比手镯稍大点,像是小孩脖子里戴的东西。其实这是珑,古代祈雨时用的礼器。 一块半圆形的白玉壁,像座拱桥,这是璜,用于祭祀北方。 一头背负祥云的黄玉老虎,这是琥,用来祭祀西方。 全是礼器,只要能找到出处,证明这是清皇室的东西,只是这三件,就值七八百万。 剩下的也不差,三只酒器:一只双耳蛟龙吊环玉觥,一只单耳螭首玉斝,还有一只是无耳龙纹玉爵,杯璧一只比一只的薄,就如鸡蛋壳。 还有佩、玦、珌、玉蝉、子冈牌、玉梳等,全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大都刻有凤形的图案,估计应该是宫里赐下来,赐给载漪的福晋,侧福晋的。 除此外,还有一方长方形的白玉狮枕,没有泌斑,看着极亮。 但仔细一瞅,却是岫玉。不过很大,大概三十公分长,多少能值点钱。 仔细的瞅了一遍,又上手看了看,确定都是老物件,而非新近雕刻又做旧的东西,李定安才问:“阿总,你给个价!” 阿里木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五百万!” 一听这个数字,李定安知道这位懂点古玩知识,但不多。 如果只论玉器本身的价值,这些东西撑到头也就六七十万,所以他明显知道这是古董。 但知道的又很有限,因为只是那三只龙形酒器,差不多就能值这么多。 李定安想了想,砍了一小半:“三百万!” 阿里木顿时一喜:“成交!” 说实话,他盘算着能卖到两百万就不错了。 先付款,然后打包。阿里木叫了店员,一样一样的装着箱。 装到最后,轮到那只玉枕时,李定安本能的眯了眯眼:“阿总,你稍等一下!” 阿里木抬起头,心里“咯噔”的一下:这年轻老板不会是想反悔吧? 转着念头,李定安走了过来,抱起了玉枕,仔细的瞅了瞅,又看着阿里木:“阿总,这东西烧过?” “不知道,见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刚才这一面靠着柜子,所以李定安没有看到,此时再看:玉枕的另一面有三道明显的火烧过痕迹。 不但烧过,还用烟薰过,就像白瓷的烟灰缸经常用来夹烟的那个缺口,烟渍已经渗到了玉里。 却又很直很长,也很细,像是拿尺子画出来的一样,又像是拿细焰焟烛烤的,也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留下的,估计得按“年”算。 这就有点奇怪了:谁睡觉的时候,会天天在脑袋边点三根蜡烛,就不怕着火…… 嗯……三根? 不会是……天天在这玩意面前点香后留下的吧? 心里“噔”的跳了一下:这也是……礼器? 一刹那,李定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猛的把玉枕凑到了眼前。 但怎么看,就普普通通的一方岫玉玉枕,勉强能看出卧狮的形状,入手倒是挺沉,大概有十斤重。 再看那三道痕迹,没错,就是香薰的。 但一没多余的花纹,二没有什么铭饰,没事给这东西上香做什么? 都到这份上了,怎么也得测一下,转着念头,李定安打开了好多天没用的系统。 然后,头皮微微一麻:前面是一连串的问号,和隔着保险柜测龙纹大缸时一模一样,说明里面还藏着东西。 但那次只有八千,但这次,却是一长串的零:. 又数了一遍,没错,三千二百万,比那堆艾力偏宜卖给他的古玩加起来的价值还高。 这是……又捡漏了? 看他站着不动,艾力凑了过来:“李老师,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李定安笑了笑,把玉枕放到了箱子里:“阿总,装起来吧……这个单独装起来,箱子不用订,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阿里木猛的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钱货两讫,双方告别,等出了玉器店,上了车,权英笑嘻嘻的靠了过来,嘴唇几乎贴上了李定安的耳朵,声音几不可闻:“竟然还有礼器?早知道我就买了……见者有份,必须匀给我一件,价钱任你开……嗯,就那只玉梳!” 李定安断然摇头,看了看坐在前排的艾力,声音同样很低:“不行……玉簪也不行,礼器更不行……嗯,三件酒器里,你至多能挑一件……”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没入过土的东西,用俗话说,就是没粘过死人气。而且是御赐之物,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用来送礼就没有比这些更合适的了,所以值多少钱都是其次。 “大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你留那么多干嘛……嗯?” 权英愣了愣,眯起了眼睛:“你都准备送给谁?” 你管我送给谁? 李定安没说话,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权英气的不行,也就是在车里,艾力和司机也在,不然她早都扑了上来…… 说话间,汽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两口小箱子,李定安和艾力各抱了一口,三人两前一后,往酒店里走。 也是不巧,刚进旋转门,碰到了几个醉汉。估计喝的有点大,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喷着酒气,跄跄踉踉的撞了过来。 李定安往后一退,没注意身后的艾力跟的极近,几乎踩着他的脚后跟。 只听“咣”的一声,艾力摔了个四仰八叉,箱子应声而飞。 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一转头,眼睁睁的看着箱子飞出去了三四米,又翻了两个跟头。 “哗啦”一声,玉枕卷着泡沫塑袋滚了出来,然后……就断成了两截。 隔着透明的泡沫袋,依稀能看到两截玉石中间夹着几张明晃晃的东西。 大概有16开纸那么大,看着像是……金页子? 抱歉,有点晚。 第119章 银册 估计是真喝醉了,男人没撞到人,却跌跌撞撞的往前一扑,“吧唧”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下意识间,同行的三四个人看向了箱子。当看到摔成了两半的玉枕,一群醉汉的酒顿时就醒了一半。 愣了愣,其中有一位年长些的走了过来,双手合什做着揖:“哎呀,对不起,这卖沟子的(指他朋友)喝勺了,路都不看……真对不起……也请放心,该我朋友的责任,我们肯定认……” 道着歉,男人就要去捡东西,李定安一声清喝:“别动!” 然后看着权英:“你去!” 权英如梦初醒:“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这是实话,李定安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很值钱。 权英“噔噔噔”的跑了过去,抱起玉枕,眼睛里闪着光。 四张连在一起的金页,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熠熠生辉…… 艾力晕晕乎乎的站起来,正要张嘴骂人,又愣住了:“韩总?” “哈……艾总?” 看来都是老熟人,两人迎到一起又握住了手,其他的几位也和艾力打着招呼。 “艾总,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想着聚一聚,没想到能弄成这样?”男人叹着气,先指了指权英怀里的箱子,又指了指仍旧迷糊的男人,“你看,这怎么办?” 艾力本能的回过头,眼睛“倏”的一瞪:玉枕……竟然摔断了? 又看到坐在地上的男人,霎时一愣,大步流星的就冲了过去。 “咚”,一脚。 “咚”,两脚,“阿囊斯给……” 李定安都懵了,不知道这演的是那一出,但奇怪的是,和醉汉一起的同伴却没人上来拦一下。 正自狐疑,听到醉汉喊了一声“阿卡”,他才知道,这人是艾力的兄弟。 既便不是亲弟弟,也是堂弟表弟之类…… 踢了好几脚,有人过来劝,艾力才停下来,不好意思的朝李定安笑了笑:“李老师,真对不起,你看多少钱?” 艾力的意思分明是,这钱他赔…… 这事闹的? 如果只算玉枕,还真不怎么好算,因为这东西恰好就是从之前粘合过的地方断开的。而既便是算整体价值,这么大一块岫玉,估计也就几万块。 况且艾力昨天才半卖半送,让自己赚了两千多万,今天又跟着跑前忙后,又让自己赚了四五千万,这钱他怎么要? 他没犹豫,直接摇头:“艾总,伱这话就见外了……” 艾力点点头,上去又是两脚。 李定安又劝道:“艾总,没事,喝多了而已……” “李老师你不知道……”艾力叹了口气,又和韩总等人告别,然后三人往楼上走。 他本来要从权英手里接过箱子,权英却不给,说是能抱的动。 其实还是挺沉的,没走几步,权英额头上就见了汗。 进了电梯,旁边再无外人,“唰”一下,权英的眼睛恨不得钉李定安脸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玉枕里有东西?”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 “你糊弄谁呢?要是没发现,你为什么不让阿里木把箱子钉死,还说回来后要研究研究?” 李定安愣了愣,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艾力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玉枕里……有东西? 自己怎么没看到……噢,摔懵了…… 他一下就来了精神:“李老师,什么东西?” “是几张金页……” 李定安随口回应,“上面刻着汉字和满文,但我只是看了一眼,没有看清……” 权英使劲的回忆着:“嗯……看着像是……皇帝御赐的金经!” 御赐的金经? 艾力眼珠都瞪圆了。 说实话,他的鉴赏水平不算高,古玩知识懂的也不算很多,不然也不会被权英宰那么狠的一刀。 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但凡扯上皇帝,就没有普通的东西,而且载漪本身就是郡王之尊,能让他慎重其事的藏这么严实的东西,能便宜到哪里? “李老师,是不是很值钱?” “我也只是瞄了一眼,还不好下结论,得看过再说!” 其实他还是看的比较清楚的:这东西不是金的,应该是银的,也并不是什么经。 但确实皇帝御赐的,而且刻着光绪和慈禧的双玺……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应付着,三个人一前两后,进了房间。 他也没卖关子,刚放下东西,就先取出了玉枕。 断的很对称,茬口也不是一般的齐,一眼就能看出之前用锯子锯开又粘上的。 左右两边各有一道厚约两公分,宽十来厘米的槽,很深。 两截玉枕中间,躺着几张摞在一起的金页。 总共四页,上下皆用银扣连在一起,有点像明清时期的奏折,上面刻满了小字。 两页是满文,两页是汉字: 朕光膺宝图,钦若前典,崇穆亲之义,固维城之业; 克隆磐石,作固本枝,并建亲贤,以崇藩翰。 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 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咨尔爱新觉罗载漪,乃皇考圣祖宣皇帝之孙,瑞敏郡王奕志之子,朕之从弟也…… …… 授以宝册,封尔为端郡王…… …… 於戏! …… 钦哉! 看完最后一个字,就像机器人一样,权英一点一点的抬起头,表情惊愕至极:“这是……光绪与慈禧……册封载漪为端郡王的……金册?” 李定安纠正:“是银册,渡金的!” “我管它是真金的,还是渡金的?我就问你:是不是迄今为止,唯一面世的清郡王册封诏书?” 稍顿了顿,李定安点点头:“暂时还是!” “交给我……”权英瞬间就兴奋了,“我保证帮你拍出天价……” “不可能!”李定安异常坚决,“想都别想!” 这玩意,比圣旨还稀罕,李定安压根就没准备卖…… 直到这个时候,艾力才反应过来,直吸凉气:“李……李老师,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想了想,李定安摇了摇头:“还不好说!” 系统的估价是三千两百万,但绝对低了。 也就与银册相配套的银印不在,不然两样最少也值一亿五六…… 第120章 这下怎么办 不好说? 应该是不敢说,更或是怕自己知道后,心里会有怨气? 这么一想,这东西怕是少些也得以“千万”计…… 一瞬间,艾力后悔的心里发酸。 当时阿里木带他去看那些古董时,还提过,说是提前挑走了几件玉器。还问艾力,要是价钱合适,就让给他。 当时艾力满脑子都是:古董……好多的古董……还是中国的古董? 发财了…… 所以,哪还管什么玉器不玉器? 真的,别说看,他问都没问过挑走的是什么东西,当时他还暗暗笑话阿里木:放着真正值钱的东西不挑,挑xJ最不缺的玉器? 脑子锈逗了…… 但现在要是再反过来想,如果他问过,或是看过,会不会要?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凭他的眼力和经验,别说看,就是想也不会想到普通的玉器枕竟然藏着皇帝策封的诏书。 所以说,李定安这眼力逆天了…… 想到这里,艾力猛的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冀的光芒:“李老师,如果我以后有看不准的东西,能不能请你……” 他话还没说完,李定安就重重的一点头:“不管是什么,艾总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电话里要是说不清楚就发视频,视频里要还是看不准,我亲自跑一趟也无所谓……” 转手就赚了半个多亿,这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一点都没含糊。 艾力暗暗的呼了一口气:那就不亏! 也幸亏他选了好几圏,最后选定了苏付彼,又受洛根之邀,专程去了一趟沪上,也才有幸见到李定安的风采: 龙纹大缸、恭慈金宝、乾隆御笔,包括后来的梅兰芳的凤冠,以及张大千的真迹,他是一件没落…… 所以艾力很清楚,比起国博和故宫的学者级专家,李定安的鉴赏能力也绝对不落下风,甚至是还要高上一些。 也因此,他一见到李定安就那么积极,比对待权英还要热情。 因为只要能和这样的高手建立良好的关系,以后再遇到权英这种既精又奸又狠的娘们,就不用怕被宰了…… 同样的,权英肠子也要悔青了。 对于苏付彼而言,皇帝御赐的东西经常见,皇帝本人用过的也见过不少,但大都是出土的东西。 也就是所谓的明器、陪葬品,换而言之,全是死人的东西。既便依旧值钱,依旧受人追捧,但对于大多数的人而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也因此,权英对于此次xJ之行非常非常的满意:价杀的相当低还是其次,只要宣传得当,这些东西绝对能让苏付彼的口碑再上一个新台阶。 但是,谁想到大头还在后面? 但凡古玉,但凡不是从墓出挖出来的,哪一件不是传家宝,哪一件会轻易面世? 何况还是御赐之物,更何况大多都是女性饰物? 她绝对敢保证,光是这些玉饰,只要上拍,绝对能被抢疯…… 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有御赐的礼器,更有银制诏书,而且同样是没有沾过死人气的东西? 所以,这样的东西象征意义早已超过了它本身所具有的价值,信不信只要放出风,李定安的电话能被一帮巨富给打爆? 更后悔的是,艾力提起这些玉器的时候,李定安还征询过她,问她要不要。 权英倒好,不屑一顾? 真的,她现在恨不得拿头撞墙…… 越想越是后悔,越想就越激动,权英一把抓住李定安的手,恨不得挤到他的怀里。 眼睛使劲的眨巴着,说不出的可怜兮兮:“拜托……上拍吧,不然被洛根知道,绝对能把我给开了……真的,我拿命担保,绝对给你拍出天价……” 少来。 这女人什么样的情绪都会有,但绝对不会有“可怜”这一种。 再说了,这些东西又不是他从艾力的手里买的,洛根得吃多少智障丸,才会怪到她头上? “别想了,不可能的……” 李定安抽出了手,又摇摇头,“别说上拍,就是何馆长和吕院长买,我也不会出手……” 他是要……自己收藏? 一刹那,权英的脸就垮了下来,又一脸忧怨:“那你把玉梳卖给我,行不行?” 又开始了? 伱就不能学学陈静姝: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从不让人为难? 他也是后来从关德海的口中才知道的:保力本来有意竟拍林徽因的手稿,计划保底价位更是达两千万之多,但后来考虑到李定安要到京大读书,怕他以后为难,陈静姝才放弃,才让给了张主任…… “别想了……你就是哭着打滚,玉梳我也不会卖……” 李定安叹了口气:“就一件酒器,你要不要?” 权英鼓着腮帮子,磨了半天的牙,又突然间转了转眼珠:“我再想想!” 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有什么用? 他再懒的理会,又看着艾力:“艾总要是喜欢,也可以挑一件酒器,就那三只玉杯中挑一只……” 艾力也反应了过来:“很值钱?” “还行,毕竟是御赐之物,而且有龙形图案,所以象征意义比较大。” 稍想了想,艾力摇了摇头:“那就算了!” 古董对他而言,最大的只是经济价值,其余如文化、历史,他的兴趣倒不是很大…… …… 到这里,基本算是告一段落,艾力又要张罗着请客,权英斜着眼睛问他:啤的,红的,还是白的? 真真的,李定安看的极清楚,高高壮壮的飙形大汉,有那么一瞬间,眼睛竟然有点虚? 说实话,不虚是假的,也别说艾力,一听这女人提酒,李定安头皮就发麻。 开了几句玩笑,约好七点半到餐厅见,两人相继离开。 关好门,李定安又折了回来,装好银册,又把玉器取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摆到了桌子上。 没入过土的玉器,且是皇室祭祀之重器,说实话,要论稀罕程度和象征意义,并不比银册低多少,真真正正可以传孙泽宗的宝器。 所以,谁问他都不会卖。 玉佩之类的首饰当然也不会卖,李定安甚至想好了,先给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各选一件。 对,现在就问。 转着念头,他就拨通了裴淑慎的电话:“妈,在家吧?” “嘿哟,稀奇啊,李老板舍得给家里打个电话了……我不在家我能在哪?” “我不是一直忙吗?” 他吸了吸鼻子,“我爸呢?” “练他的丑字呢……”裴淑慎的声音稍低了些,“写的难看,还不让人说?”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 李如英字写的还是相当好的,但不知道前段时间听了谁的建议,非要进书法协会。之后送作品去评审,结果专家说他的字漂亮归漂亮,但没什么特色。 然后,李如英就像着了魔,开始照着“专家”的字帖练。练的……嗯,反正挺一言难尽的。 扯了几句闲话,李定安说正事:“我淘了几件古玉:有两只玉鸠(龙杖首),正好给爷爷和奶奶各做一付拐杖,给我爸留了一方镇纸,另外还有玉梳、玉簪、玉玦之类的,妈你也挑一件……” “死人的东西,我才不要!” “嘁,要是墓里的,我早卖了……放心,没入过土的……” “这样啊?那就玉梳吧……是不是很值钱?” 裴淑慎勤俭持家惯了,在她面前就绝不能提钱,所以李定安张口就来:“就普通的玉,一件也就几千块……”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妥,打了个预防针:“这可是儿子的心意,你千万别乱送人,或是给卖了?” 妈果然是妈:“李定安你糊弄鬼呢,肯定很值钱……算了,你下次回家时带回来吧……对了,这几天你怎么没直播?” “哦……这段时间在xJ,客户是少数民族,不太方便……” “我说呢……那你忙吧,到了京城打电话……” “遵命!” 李定安嘻嘻哈哈的挂了电话,又看了看剩下的那些。 礼器不用考虑,酒器倒是可以出手,也算回拢资金,剩下的,看缘份吧…… 转着念头,他拉过箱子,手机又响了起来:陈静姝! 李定安顺手接通。 “xJ的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 “哦……”她应了一声,又笑了起来,“权英说,让我帮她说说情,让你把一只玉梳卖给她……多少钱任你开……” 她笑了一阵,又问:“从来没见她这样过,是不是很少见?” “还行,应该是光绪和慈禧赐给端郡王福晋的……”稍想了想,李定安又说,“主要是没入过土。” 陈静姝愣了一下:“啊?” 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玉器,而且还是御赐之物,戴过的人还是王妃? 但凡是女人所喜好的属性,好像全叠满了,可见有多难得? 怪不得权英那副模样…… “我之前就给她说过了,玉梳不卖,首饰也不卖,但可以让她挑一件酒器。谁料她又给你打电话?再说了,我已经答应我妈,玉梳要送给她……” “我明白了!” 别说是李定安,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卖,包括她。 “她说光是饰件就有十多件,全是好东西,问她是什么又不说,让我问你?都是什么?” “有两支凤簪,还有佩、玦之类的玉器……” 李定安稍一顿,下意识的问:“你要不要……挑一支?” “登”的一下,陈静姝愣住了。 权英要买,他不卖…… 却又说,让自己挑一支…… 一刹那,眼睛水汪汪的,脑海里浮起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直到旁边的人往前一凑,她才猝然醒悟,嘴里无意识的回应着:“啊?嗯……” 李定安看不到,但能听到,感觉她的语气……有点怪? 好像……有点紧张? 有什么不对么? 倒不是厚此薄彼,关键是权英这女人边界感不怎么强,属于那种你敢给她露点针尖大的窟窿,她绝对敢给你吹股碗大的风。 所以李定安的态度才那么坚决,不敢松口。不然权英绝对会缠着他,非卖个五六七八件不可,而且十有八九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但换成陈静姝就不会,她从来都不会让人为难…… 所以,自己这样说,好像没哪里不对呀? 正在狐疑,电话里突然就传来一阵怪笑声,不过声音很低:“你小子可以,我是真佩服:泡妞都泡到了部级大会上来了?” 我怎么就泡妞了? 嗯,不对…… 李定安眼珠子差点嘣出来:陈静姝在部里开会? 关键是,自己的那句话,如果结合前后对话,真的非常非常容易让人误会。 这下好了,陈静姝估计能尴尬死…… “哈哈……” 何安邦好不幸灾乐祸,“不知道吧,权总给陈总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一想:连权总都急成了这样,你小子绝对是又碰到好东西了,所以就让陈总开了免提…… 正好中间休息,凑到一块喝茶,整整几十号人……你要不信,连个视频看看?哈哈哈……” 好像是应景似的,从话筒里传来几声轻笑。 我…… 李定安恨不得一头撞昏过去。 权英,你个死女人真会害人…… 怪不得她会失态? 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 “没关系的……” “嘁……”电话里又传来何安邦嫌弃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谁,“男未婚,女未嫁,檀郎谢女,天造地设、天经地义……怕什么?” 哄笑声更大了…… 可想而知,陈静姝现在的心情和表情…… 李定安心里发急,却无可奈何…… “你能不能先说正事?” 吕本之一把推开何安邦,抢过手机,“定安,除了首饰和酒器,还有什么东西?” 谢天谢地,解围的来了,先帮陈静姝把这尴尬的气氛糊弄过去再说…… 李定安猛呼了一口气,几乎是一股脑,没一点隐瞒:“有一块珑,一块璜,一只琥,全是礼器,而且明显都刻有代表皇帝的铭纹,既便不是从前几任皇帝手里传下来的,也绝对是光绪在大会典中用来祭祀过神灵的重器……” 稍一顿,李定安又说,“还有册封载漪为端郡王的银册,上面有光绪和慈禧的双玺?” 旁边顿时传来一阵惊呼:“什么,礼器……xJ哪来的这种东西?” “不是,你就没听后面:册封载漪为‘端郡王’的银册?” “嗯……这东西不对?” “当然不对……载漪的父亲是瑞敏郡王奕志,既便是册封,也是册封他为瑞郡王,那他这个端郡王的‘端’,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 “而且还是双玺?” “对啊,听都没听过?” 一瞬间,吕本之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十个分贝:“确实是端郡王,还是双玺?” “确定!” “东西有没有问题?” “好假包换……这东西的来历有点复杂,但绝对是真的,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吕教授,你等我回去再给你解释吧……” 稍想了想,李定安又说,“或者你问一下吴教授,他绝对清楚……” “既便要问,也要见到东西……这样,你先回来!” 吕本之猛舒了一口气,“还有,你千万别卖……只要东西没问题,故宫就要了……包括玉器,全要了……多少钱好说……” “啊……”李定安愣了愣,“吕院长,这几样东西,我不打算卖……” “不卖?定安,你听我说,这东西太少见了……你不能不卖……” 吕本之一下就急了,说话语无伦次的,但好像又被何安邦扯到了一边。 “你吓唬他干什么……你得先让他回来,不然说个毛线……没事,定安,不卖就不卖,咱回来再说……” 我去,这意思,怎么听着不对? 好像要埋伏自己似的? 正狐疑,又传来轻柔的声音:“嗯……你,哪天回来?” “啊后天,也可能是大后天……” “好,那我挂了……” 然后,李定安就跟个木头似的,盯着手机,瞳孔里却没有一丝焦距。 心里更是虚的厉害。 不是虚何安邦,更不是虚吕本之。 说不卖就不卖,关系再好也不卖…… 问题是,到了京城后,怎么面对陈静姝? 真的像是鬼上身,压根就没过脑子,嘴一秃噜,就说了出来…… 这下怎么办? 今天就这么多了! 第121章 骗子和智障 明明是晴天,天却是雾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毛玻璃。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铅油味。 没错,光这味道,京城特色没跑了…… 库里南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辆印有“雨田”字样的货柜车,一前一后,驶入国博的院子。 何安邦眼睛一亮,磨着拳擦着掌:“快,关门、卸货!” 顿时,叉车、装载机、滑轮式龙门架,并十几个工作人员拿着撬棍、绳索,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 这架势,像极了工地上打群架时的情景,雷玉章和雷明真都懵了。 李定安哭笑不得,跳下了车:“你卸货就卸货,关门干什么?” “废话,万一你反悔,跑了怎么办?” 何安邦嗤笑了一句,又和雷玉章握着手。 价值好几千万的东西,又是从几千公里外运过来的,身为“雨田物流”的老板,雷玉章当然要过来看一眼。 至于雷明真,纯属打酱油…… 寒喧了几句,开始卸货,从后到前,先卸的就是那几件石器。 当看到那一对石鼓时,别说雷玉章和雷明真,就连何安邦都愣了。 怪不得问李定安要准备什么东西时,李定安特意要求,最好多备几件起重设备。 就这玩意,一樽怎么也得有好几吨…… “这东西……也是从乌兹别克运来的?” “当然!”李定安点着头,“当时见到这东西,我比你还震惊:就想不通,当年载漪是怎么把它运出去的,运出去的意义又在哪里?” 何安邦摇了摇头:天知道…… 最显眼的就是这玩意,还有两对石锁,几件寿山石雕的摆件,剩下的全部装着箱。工作人员一件一件的搬下车,先运到库棚底下,然后拆箱、分类,最后运到操作间。 都是经常从事考古的专业人员,根本用不着李定安操心,何安邦招呼着他和雷玉章往操作间走。 边走,何安邦边指着清单上面的银册和礼器:“电话里问伱你不说,现在总能开个价了吧?” “我不开,就按国博和故宫的程序走,该多少多少……哪怕你不给钱都行!” 稍一顿,李定安表情很是认真,“但租期至多半年!” 何安邦都懵了:“半年才能展览几场,都不够馆员们研究的?” “就半年!”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何安邦下意识的愣了愣。 常言财不露白,要是一般人,这样的东西肯定是能藏多严实就藏多严实,管你天王老子来:我租个鸟? 所以说,李定安已经相当可以了。 半年就半年吧…… 何安邦点着头:“那除了玉器和银册,还有什么你不准备卖的东西,我一块租了!” “留着也没什么意义,都卖了吧!” 何安邦顿时来了精神:“真卖?” 李定安顿了顿,有些狐疑:“都是很寻常的御器,你们应该不缺。” “国博和故宫当然不缺御器,但其他博物馆缺啊?”何安邦拿出了手机,“不然我让你拉到这里干嘛,真当国博的装卸工好使唤?” 李定安稍一怔,才想起来:部里正在开会,各省市文管单位、博物馆的主要负责人全在。反正是随手的事,何安邦顺带着就帮他推销了…… 他叹了口气:“谢谢了!” “咱俩什么关系?”何安邦边打电话边转着眼珠,“你要真谢,租期再延半年就行!” “那就算了!”李定安摆着手,意思是和你客气纯属多余。 何安邦“嗤”的一声:“虚情假意!” 雷玉章好不羡慕。 说实话,他认识的领导不少,但把关系处到这么随便的份上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操作间非常大,四面全是长案,靠墙是柜子,但摆的不是文物,而是各式各样的考古工具和光学仪器,一看就是馆员们平时研究和修复文物的地儿。 箱子一件接一件的运了进来,东西也一件接一件的取了出来,摆在了长案上。 何安邦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珑,少阳,意为春,指东方,典载:春分卯时,祭于朝日坛。 琥,少阴,意为秋,指西方,典载:秋分酉时,祭于夕月坛。 璜,老阴,意为冬,指北方,典载:冬至,大祀天于圜丘(天坛)。 全是皇帝用来于大典中祭礼四方与四季的重器,唯独少了一块代表南方的璧,或是琮。 也是巧,故宫和国博都有璧和琮,而且不止一块。 但不巧的是,国博恰好缺珑,故宫恰好缺璜,却谁也不愿意让给谁。 所以说,又巧了,李定安这三件刚好能给两家都凑齐活了。 可惜,不管是何安邦还是吕本之怎么劝,李定安都是咬死不松口:不卖! 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租回来,该展览展览,该研究研究…… 看完了三样礼器,确定没什么问题,何安邦又仔仔细细的看着银册。足足一分钟,他才满意的舒一口气,又露出一丝讥笑: “我和你说过吧,陈总和你通电话的时候开着免提……当时许多人一听‘端郡王’,都说九成九是假的,还提醒我和吕教授:千万别被人骗了…… 我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就这不专业、不负责任的态度,还国博,还故宫?因为当时没见到东西,我和吕教授都没吱声……但现在,呵呵……谁敢再说是假的,我扣他脸上……” 想什么好事呢,砸坏了谁赔? 李定安暗暗腹诽,又点点头:“确实不怎么符合礼制!” 也别说盖双玺的银册了,包括那几件礼器也一样。只要是懂点历史的人都会怀疑:xJ哪来的这东西? 也别说xJ了,除了京城,这样的东西不管流落到哪,都不可思议…… 怀疑就怀疑吧,反正李定安也没打算卖,不管谁说这是假的,他都“啊对对对……” 转着念头,李定安瞅了瞅,拿起一块玉牌,然后又回过头。 雷明真站在一堆料器边上,看的眼花了乱,心里还想着:李犟犟说是让他挑一件,但挑什么好? 要不就鼻烟壶,听说八旗子弟都喜欢这玩意…… 正想的认真,听到李定安在叫他:“阿珍,你来!” 他下意识的走了过来:“怎么了?” 李定安把玉牌往他手里一塞:“拿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确实挺辛苦,因为拍卖会不让拍摄,所以李定安就没开播。 但雷明真却是一天都没停,天天开播向粉丝报备李定安干了什么什么,鉴定了什么东西,又捡了什么宝。 所以粉丝不但没见少,还多了许多…… “慕”的一下,何安邦睁圆了眼睛:这样的东西,李定安说送就送? 雷明真哪知道什么是好东西,竟然还有些不舍:“我还想着挑件鼻烟壶……” “不耽误……那是玻璃(指鼻烟壶)玩意,反正不值什么钱,喜欢就再挑一件……” 雷明真笑的呲出了牙:“那感情好……” 话没说完,脑袋上就被他老子扇了一把掌:“不要脸的东西……”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滚一边去……” 雷玉章其实也不怎么识货,但他会察颜观色:看何安邦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这块玉牌绝对不是普通物件。 他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何安邦。 “这是子冈牌,而且是清中期的‘乾隆工’,上品中的上品……” 何安邦叹了口气,“看到没有,下面还刻着龙纹,摆明是御赐之物,就更少见了,少些也要百八十万……” 雷玉章吸了口凉气,刚要推辞,李定安却摆了摆手,“你别听何馆胡吹,上品归上品,但也不算少见。比如国博和故宫里就挺多,少些也有几十上百件……不过这种的确实少见,因为不是明器……” 何安邦顿时就想骂点脏话:见过偷换概念的,没见过这样换的? 你咋不说国博和故宫里还有好多青铜鼎呢…… 一听到“不是明器”,拒绝的话哪还能说的出口:这可是能当传家宝的东西。 雷玉章瞪了一眼雷明真:“你傻乐呵什么,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雷叔,我和阿珍真用不着说这个!” 李定安笑了笑,又指了指两只玉杯,一只是双耳玉觥,一只是无耳蛟纹杯:“御赐的酒器比较少见,同样的,也没入过土……何馆和雷叔各挑一只……” 一刹那,何安邦的五官就拧到了一块,就像是见了鬼,神情惊恐至极:“李定安,你故意的是不是,还挑一件?我要真挑了,明天就得去纪委报道……” 上次给他送茅台老酒时就是这样,李定安当然知道何安邦是什么秉性,但该有的态度必须得表示出来。 他“哈哈”一笑,“想好了,可是你自己不要的?” “有多远你给我拿多远……” “行……”李定安笑着,“那雷叔挑一件?” 把何安邦都吓成了这样,可见这东西的珍贵,但要说不要……怎么可能? 御赐……没入过土……绝对是百年一遇。 雷玉章犹豫了好久,才指了指蛟纹杯:“这一只,大概值多少钱?” 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李定安笑着摇头:“这只便宜一点,大概两三百万,但你要提钱,那就算了……上次阿珍陪我去买房,雷叔的朋友一优惠就是五六百万,难道不用还人情?我不也照样没提钱” 何安邦下意识的点着头:怪不得李定安这么豪气……真要算,反正谁也不亏…… 雷玉章想了想,拿起了玉杯:“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人情来往就是如此,无非是有情后补…… 也就刚刚收好玉杯,外面又传来一阵动静,往后一看,足足十数位正往这边走来,其中就有吕本之,陈静姝…… 嗯,权英也在,她不是回沪上了吗? 看到李定安,这女人还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人群乌乌央央的进了操作间,何安邦简单的做了一下介绍。 听到他说“但凡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无一不佩服李老师的鉴赏能力”这句时,“唰”的一下,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真的假的? 看这模样,也就二十出头吧…… 李定安只是笑着握手。 然后何安邦又说,除了不能卖的那几件,要是看中什么,今天就能买回去,众人顿时就来了兴趣。 东西虽然不多,但确实是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蒙古瓷,比如石鼓。 “这是……麒麟玉鼓?” “对!” “是不是只有贝子以上,才有资格在正门口摆这东西?” “差远了,贝勒才能摆囚牛,贝子只能摆负屃,郡王和亲王才能摆麒麟。” “但这东西也太大了吧,当年怎么运到乌兹别克的?” “不知道,反正看着挺真……底下那五爪龙纹看到没有,龙头是不是偏的?这叫行龙纹,专门代表郡王,如果龙头是正的,就代表亲王……” “那能值多少钱?” “不好说……如果碰到建房或是修祖宅的富豪,一两百万轻轻松松……” 李定安暗暗点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都不用他再浪费口舌。 而同时,雷玉章的眼睛就亮了:为什么非要等到翻修祖宅,难道平时买回去就不能摆了? 这东西他要定了…… 一群人对着石鼓评头论足,吕本之又来到李定安身边。他先看了看三件礼器和银册,心里顿时就有了七八分把握。 想了想,他又说:“定安你不要多想……我请了吴教授和京大专门研究清史的一位教授,让他们也过来看一眼,应该马上就到……” 李定安怎么可能会多想? 国博和故宫虽然只是租借,但这几样可是要对外展览以及上电视的,更会拍成相关的纪录片留档,甚至有可能传播到海外。 要是出了问题,绝对属于国际性的大笑话,所以,怎么谨慎,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吕教授,我理解!” 回了一句,他又朝着陈静姝点了点头。 同样的,陈静姝也是浅浅一笑,微微点头。 两人都没有不自然,毕竟已经隔了好多天了…… 然后,他又看了看权英:“你怎么又来了京城?” “当然是取你答应我的东西?” “想通了?” “废话……静姝说:我要再不来,估计玉杯都没得挑……所以,我现在就要……” “随你!” 李定安往案子上一指。 权英顺眼一看:酒杯少了一只,旁边却扔着几张拆封过的泡沫塑料,一看就是刚刚才被人拿走。 陈静姝果然没说错,今天要不来,真就连玉杯都没得挑…… 暗暗思忖,她又犯了难:都挺好看,那挑哪一只合适。 权英想了想:“哪一只便宜?” “这个!”李定安指了指双耳玉觥,“友情价,三百万?” 旁边正好有几个围观的人,无一不是瞪大双眼:三百万? 还是友情价? 但让他们更不可思议的是,权英竟然点了一下头,意思这确实是友情价。 她又指了指另一只,也就是单耳玉斝:“这个呢?” “这个要稍贵一点!”李定安想了想,“你如果要,嗯,六百万……” 权英抬起了头,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这叫稍贵一点? 直接翻了一倍好不好? 但对于李定安的人品和专业能力,她还是极为信服的,说值这么多,就肯定有值这么多的道理。 正要问,旁边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吸了口凉气:“什么样的东西值六百万?” 说话间,他又凑了过来,先是一愣,又盯着玉斝仔仔细细的瞅了好几眼,最后,看看李定安,又看看权英,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权英。 那眼神,像极了看骗子和智障:一只玉杯而已,就算是皇帝用过的,也不可能值这么多…… 第122章 想什么好事呢 权英皱起了眉头:“范会长,你又想吵架了是不是?” “好……不吵!”这位似笑非笑,“权总高兴就好!” 这表情,这语气……摆明在说她是冤种。 权英愣了愣,笑容渐渐散去。 何安邦和吕本之则是暗暗一叹。 包括陈静姝,脸色也冷了许多…… 看来是有点不对付,不过能和国博、故宫,以及保力和苏付彼同时不对付,就有点神奇了…… 李定安眨巴着眼睛,下意识的看了几眼。 但就是这几眼,竟惹上事了…… 范会长挑着眉毛:“李老……李老板是吧,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去……这人属刺猬的吧? 反正也不卖给你,我和伱争个嘚儿? 李定安都懒得理会,正准备给权英说一下这只玉杯的来龙去脉,权英却瞪了他一眼:“你要这样装聋做哑,还怎么卖其他的东西?” “谁跟你说我要装聋做哑了?” 稍一顿,李定安看了看范会长:“吵架了……怎么回事?” “噢……”权英一脸的无所谓,指了指长案,“他说你这几样东西,没一件是对的……” 他愣了愣,随即了然。 怪不得这人见谁就刺谁? 何安邦说的要把银册扣脸上的,应该就是他吧? 无非就是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以及权英都说银册和玉器没问题,但这位可能看出来了点什么,非要坚持己见,然后争着争着就吵起来了。 有争论很正常,但话说这么满的,真的很少见:没一件是对的? 他吐了口气,又看了看雷玉章:“雷叔,你把蛟纹杯也拿出来吧,我顺道给你讲讲来历,不然你别真两百万给卖了?” 雷玉章心里一跳:意思是,不止两百万? “放心,打死我也不卖!” 他忙把玉杯拿了出来,摆到了其余两只的旁边。 这一下,李定安带来的东西,算是齐活了。 他抬起头:“范会长,你觉得,哪个不对?” “你应该说:这些里面,哪个对!” 他指着蛟纹杯,“你刚说这值多少……两百万?就算这是蛟龙正纹,但至多也就是亲王用过的东西,七八十万顶天了……” “这只玉觥的杯耳确实是五爪正龙,也有日、月、星辰等代表皇帝的十二章纹,算是御器,勉强能值个百来万,但你给权总说多少:三百万,还是友情价?” “还有这只玉斝……除了杯耳是龙,还有哪地方值六百万……是这只虎,还是这只猴,还是下面的这两句满文?这个连那只蛟纹杯都不如……六百万,李老板,你也真敢要?” 稍一顿,范会长一下接一下的点着三件礼器、银册:“清代郡王册封诏书,这确实是第一件面世的,但金册总有吧?不但有还很多,但哪一件上面刻章了?” “还有这三件礼器:皇帝用来于大会典中祭祀四季、四方的重器,竟然会落到一介郡王手里?更神奇的是,还被带出了国? 所以我就想不通了,当时的慈禧、光绪、乃至礼部大臣全是睁眼瞎,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竟然没人过问?” 范会长“叭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唾沫星子乱飞,李定安无奈的往后退了两步。 看来不止一架,而是吵了好几架……不然气不成这样…… 再看周围,频频点头,颇为认同的竟不止一位? 明白了:怀疑这些东西有问题的人很多,也由此可知,何安邦和吕本之顶着多么大的压力? 转着念头,李定安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一句戏谑:“这么热闹?” 李定安下意识的扭过头。 离的不远,就在长案的另一边,两人坐的稳稳当当:一位是吴湘吴教授,另一位不认识,头发有些花白,看起来稍年长些。 两人的身后,还站着高胜东。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但范会长讲的正精彩,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 何安邦和吕本之神色一肃,忙迎了过去:“丁院长,吴教授,怠慢了!” 两位站了起来,握了握手,许多人都认识,忙不迭的打着招呼。 “吴教授,丁院长!” 李定安恭恭敬敬的称呼了一声,老人使劲的打量着他,笑着问:“这就是你那位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的学生?” “哪有那么久?”吴教授也笑,“也就半个多月!” 李定安一阵汗颜。 之前没去报道,还能说是手续没办下来,但他在沪上的时候高胜东就说过,该办的吴教授都办妥了,就等他去上课了。 但谁能想到,在xJ能耽误这么久? “吴教授,对不起!” “没事,下周来报到就行!” 吴湘无所谓的挥挥手,又看了看,“这些都是你从xJ带回来的?” 李定安点头:“对!” “丁院,看看?” “不然来干嘛?” 两人笑着,走了过来,刚一站定,其他人又呼啦的围了上来。 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十多枚玉器,和一本银册。但只是扫了一眼,不论是吴教授,还是丁院长,都是先顿了一下。 然后,两人下意识的就对视了一眼,脸上好似……多了些凝重? 陈静姝和权英“咯噔”的一下。 李定安倒是老神在在,何安邦和吕本之也是神色如常,但围观的那些人可就不一样了。 东西要是没问题,能值得这二位露出这种表情? 范会长顿时来了精神:“丁院长,吴教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吴教授盯着玉斝,又看了看三样礼器和银册:“要说不对?嘶……确实有那么点儿……” “嗡”一下,就像捅了蜜蜂窝,四周议论纷纷。 范会长更是眼珠子发光:憋了这么多天的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丁院长,能不能请教一下,具体是哪里不对?” “嗯……有点复杂……” 稍一顿,丁院长看着李定安,“老吴要给你申请研助,但我没同意!” 啊?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但随即他就明白了: “刚刚你们争论的东西我也听到了,正好考考你……你把这些东西的渊源讲一下,不需要全对,能讲个五六成,我这关就算过了……” 众人都有些懵。 一是懵李定安竟然还是个学生? 二是懵丁院长这弯拐的太急,刚还说东西有点不对,更有点复杂,一眨眼又拐到来源上去了? 意思是,这些东西的来源有问题? 就说嘛,流到哪也不可能流到xJ……不对,是绝对流不到载漪手里…… 李定安则心里一喜: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也是高胜东给他讲过之后才明白的:吴教给他申请研助,并不是想让他多拿那一份补助,而是成了研助后,就不用天天打考勤…… 所以,只是一眨间,李定安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既然是考教,他也就没说“指正”之类的客气话,稍想了想,先指了指蛟纹杯:“范会长刚才说的很对,这是蛟龙正纹,也确实是只有亲王才能用。 如果是按照正常流程,从造办处或御器厂出来的东西,确实也就几十万……但这只稍有些不同:这是道光御赐,专门赐给惇亲王奕誴的……” “不是载漪的吗,道光怎么又冒出来了,还多了个惇亲王奕誴?” “奕誴是道光之子,载漪生父,他是过继给奕志的……” “嗨……感觉这样倒是能说的通了:道光赐给奕誴,奕誴又给了奕志,然后传给了载漪……” “可能性确实很大……” “不对……”范会长瞪着眼睛,“这上面又没刻赐给谁,你怎么知道的?” “确实没刻字,但有纹!”李定安指了指杯身,“你看,是不是五条蛟龙,七朵祥云?” 何安邦却先凑上去瞅了瞅,稍一思忖,眼睛一亮。 “奕誴是道光第五子,所以是五条龙,他母亲是祥贵妃,所以会有七朵祥云……所以这只玉杯,九成九是祥妃生下奕誴后,道光亲赐的……” 范会长猛的愣了愣,“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样的东西,《清实录》上绝对记的清清楚楚……”何安邦尽量板着脸,很严肃的看着雷玉章, “所以,这东西至少传了一代帝王,一代亲王,以及两代郡王……意义非凡,如果上拍,估计两个两百万都不止……雷老板,可别轻易卖了……” 雷玉章心都跳了:钱他不缺,但这样的稀罕玩易,还真就没见过……所以,他卖个毛? “放心……” 他回了一句,又朝着李定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定安只是笑笑,又指了指玉觥:“这个叫五爪正龙觥,五爪正龙代表帝王,自然是御器无疑。不过这只也有些不同……” 稍一顿,他指了指上面的刻纹:“这只玉觥上面的日、月、星辰以及山,是乾隆和嘉庆一起刻的……” “唏……”的一声,有人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 范会长紧紧的盯着他,眼神像是刀子…… 李定安却一点都不慌:“范会长你看,这只‘日’纹中的金鸟是不是有点怪,像是鸟里面又套了一只鸟? 其实刚开始刻的时候,乾隆是想把十二章纹全部刻上去的。但刚开始动刀,他就刻歪了,把金鸟刻的像只鸡,也可以说是刻废了…… 后面嘉庆无意中见到,让乾隆赐给了他,然后他开始重刻:把金鸟刻大了一倍,把之前刻废的那只鸟包了进去。 但杯子就这么大,一个‘日’字纹都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再刻得下剩下十一枚铭纹,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刻了日、月、星辰,以及山…… 嗯,《圣训》当中就能查到:自嘉庆起,多位皇帝均有提到这只玉杯,后面的几位更是赞叹皇考圣祖高宗与仁宗之父慈子孝……” 李定安侃侃而谈,所有人都好像屏住了呼吸。等他说完,四周依旧鸦雀无声。 还用的着查? 没看吕本之、丁院长都下意识的点着头? 傻子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一刹那,权英笑的合不拢嘴。 还好,她至少知道场合不对,只是呲着牙,并没有笑出声。 她当然知道这是皇帝御用之物,也想到可能不止是光绪时期的东西,应该传了好几代。但真心没想过,这只玉杯来历这么复杂? 乾隆和嘉庆一起刻的……世上还能不能找出第二只? 三百万,何止是友情价……李定安把腿都打折了好不好? 如果上拍,成交价要翻不了三倍,她权字倒过来写…… 当然,她也清楚,这是李定安在变相的回报她:因为跟着她去了xJ,才碰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嗯,这朋友交定了…… 正激动的心尖儿晃荡,看到李定安拿起了第三只酒杯,权英精神一振:玉觥都那么不简单,贵了一倍的玉斝呢? “这只玉斝之所以贵,是因为它也是一件礼器。” “唰”一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围的更紧了。 古玉没少见,御赐或是御器也见过,但能被称之为“皇室礼器”的,绝对是少之又少。不然为何听到“珑”、“璜”、“琥”的时候,吕本之那么激动? 何安邦仔细的看了两眼,依旧一头雾水。 感觉……有点超纲? 吕本之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是……宗彝?” “对……又以图借称,称之为虎蜼:虎自然指老虎,蜼指的是这只长尾猿猴,其性孝,所以有时会绣在天子祭服上,但更多的是刻在酒器上,用来在宗庙中祭祀先祖……” 稍一顿,李定安又指了指杯身最下面的那行满文:“这一句翻译过来,就是:承上天赐予的命运,建立无上之功德……精简一下:承天广运,圣德神功……” 这两个词,怎么这么耳熟? 稍一顿,何安邦恍然大悟:“这是……努尔哈赤的谥号?” “对,所以这一只,最晚应该是顺治立国后,尊努尔哈赤为清太祖的时候刻的……” 一瞬间,何安邦都愣住了。 从顺治到光绪……岂不是说,这东西在清宗庙中摆了两百多年,整整历经十一帝? 而且每位皇帝都磕过头,而且是年年都磕,多到数不清…… “嘶……不对啊……这样的东西,你舍得卖?” “祭祀先祖之物,说白了就是给死人用的东西,留下也没意思……” 你哪那么多讲究? 何安邦眼睛顿时就亮了:“六百万,我要了……” 李定安顿了顿,很是惊奇的看着他:“你要?” “废话,当然是国博!” “呵呵……” 他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同时,权英也反应了过来:“何馆长,你想什么好事呢?” 既然是给死人用的东西,她也不是太想要,但绝不能让李定安吃亏…… 第123章 何止是一个亿? “一千五百万!” 权英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少拍一分,我把自己赔给你……”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你想的倒挺美? 当然,指的是人。 反正这价格已经是不可能再高了。 不看何安邦当即就不吱声了? 其它人也是一脸惊诧。 乍一想,小小的一支玉杯,拍一千万? 玉玺才拍多少…… 但稍一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但凡礼器,就没有价格低的,比如玉猪龙,拇指或食指长的那么一截,几千万的都有…… 反过来再看,这会儿的范会长,脸已经不是白,而是青了。 虽然不是专门研究近代和明清文物的,但说实话,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专业了。 不信可以问问:在场这些“博物馆馆长”、“收藏协会会长”、“古玩商业协会会长”等等,能像他一样,把这三只玉杯认全乎的有几个? 知道什么“宗彝”,“虎睢”的,更是少之又少,绝对超不过一巴掌。 问题是,偏偏就是他最爱较真? 要说后悔,肯定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但更多的,还是不信…… 不信自己走眼的这么厉害,不信只是吴湘的一个学生,就专业到了这个份上? 他紧紧的盯着玉斝,心中五味杂称,旁边又有人说:“我怎么看着这满文……有点不对?” “噌”一下,范会长的眼睛又亮了,“肖馆长,哪里不对?” “字头不对,切音不对,辅音也不对……嗯……反正我只能翻译出一个“上天”,其它的都似是而非……” “确定?” 我又不是专业学满文的,这样的东西,你让我怎么给伱确定? 再说了,既便有九成把握,但除了你范会长,谁又敢这么头铁,把话说那么满? 肖馆长想了想,又笑了笑:“我年轻时在保定,跟着考古队发掘过一段时间的西陵,学过点满文,所以懂的也不多……就是觉得有点儿……嗯,不解,提出来大颗儿探讨探讨……” 你个怂货。 范会长暗暗骂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这么一说,这就不是谥号……换种说法,这就不是祭祀努尔哈赤的东西……嗯,更甚至,不是礼器?”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身边的人听到。神情迷茫,摆明是在苦苦思索,所以,你还不能说他是在质问、质疑。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这位较真归较真,但并非没心眼。 他很认真的看着肖馆长:“肖馆长,你再想想……嗯,我敢肯定,这玉杯上的满文,和你学过的满文,差别非常非常的大……” 扯什么淡? 满文就是满文,还有差别的说法? 肖馆长暗暗腹诽,本能的就想呛一句,而话都到了舌根子底下,他又突然愣住。 好像……真就有差别? 稍一顿,肖馆长又一头的汗: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差一点就自个扇自个一巴掌。 因为从努尔哈赤始创开始,满文被改过太多次,而且变动极大:皇太极小改了一次,顺治大改了一次,康熙又大改了一次,直到康熙晚年时期创《御制清文鉴序》,才彻底定形,也就是延用至今的这一种。 而清西陵从雍正时期始建,凡满文自然用的是新文,他学的当然也就是这一种。 但如果返过来,和顺治时期的满文做对比,岂不就是似是而非? 想到这里,肖馆长的脸下意识的红了一下,碰了碰范会长:“老范,我看错了,这东西是对的!” 怎么又成对的了? 你能不能有点原则…… 范会长低声问:“怎么回事?” “这是努尔哈赤初创的老满文,缺点太多,所以顺治建国后就开始完善,一直到康熙……我学过的……嗯,和这个不一样……” 范会长一脸懵逼,刚刚缓过来一些的脸色又青了。 这么一说,正因为这上面的满文似是而非,反而证明这东西确实是礼器,更加证明,真就是顺治时期的? 郁闷了好一阵,范会长彻底不吱声了。 还争个毛? 他一不说话,画风就正常了许多,探讨也就真的成了探讨。 又过来了一位中年人,何安邦介绍说是颐和园纪念馆的闻馆长。 他看了看桌上的玉器,又摇了摇头:“即便是现在,我依旧存疑:载漪册封,为何不是经承嗣父奕志的‘瑞郡王’,而是‘端’?” “金册和玉册我见过好几封,比如南京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和硕智亲王的金册,以及大连现代博物馆馆藏的七世班禅的金册,那上面都没有印,但这上面,却是双玺?” 像这种极具历史文化特色的纪念馆,虽然主项并非文物类,但肯定了解过相关文献,懂的肯定要比范会长多的多。 所以李定安很认真的想了想,“这事稍有些复杂,我长话短说:大致就是光绪成年后想亲政,慈禧却不放权,二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所以慈禧准备废了光绪……她挑来挑去,挑选最受宠信,最听话的载漪的长子为‘大阿哥’。 在这个前提下,载漪不断高升,到1894年,光绪正式亲政前昔,慈禧直接册封他为端郡王。之所以是“端”,而是不“瑞”,原因在于奕志是嘉庆之孙,已经属于皇室远支,如果载漪继承了他的爵位,到时再立载漪之子为新帝,既不合礼法也不合体统…… 光绪起初不同意,但慈禧抢先发难,下了懿旨,更是在银册上刻了印。光绪一看:这懿旨要是颁布出去了,不等于还是老佛爷说了算,他还亲政个毛线? 因此,光绪只能捏着鼻子答应,让慈禧收回了懿旨,改下圣旨。同时,又在银册上加盖了帝玺……” 众人听得半信半疑,闻馆长皱着眉头:“慈禧准备废立光绪,这事我知道,也是这个原因,她不惜与十一国开战……但这双玺?” 但稍一顿,看着肖馆长:“老肖,你满清文物研究的多一些,有没有印象?” 我要有印象,还能跟着老范和何安邦、吕本之抬杠? 他使劲的摇着头。 “有的!” 吕本之突然说,“《满文实录》中记的很详细,但到了《清实录》、《圣训》等汉字史料中,就成了语焉不详,至多提了一句:懿旨有误,因疏忽而将‘瑞’误写做‘端’……” 范会长“腾”的站了起来:“那你之前怎么不提?” “没见到实物,我怎么提?”吕本之不疾不徐,一本正经,“你是没见过造假集团能把东西做多逼真……” 李定安差点就没崩住:明明不是笑话,他就是想笑。 也由此可知,龙纹大缸,恭慈金宝给吕本之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这三件礼器呢,还有祭拜努尔哈赤的玉斝?” 范会长也不装死了,直言不讳的问,“怎么到了载漪手里?” “因为他去xJ之前,这些东西就在他手中……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被囚……1900年元旦,载漪的长子溥僎祭告祖庙,再下一步就是逼光绪退位…… 但马上就要举行禅位大典了,各国列强相继声明,不同意光绪退位……慈禧和载漪一怒之下,与十一国列强同时宣战…… 谁料大清败的太快,八国联军攻陷京城,慈禧与众大臣逃到了西安……即便如此,载漪依旧没有熄灭让儿子当皇帝的希望,准备让溥僎在西安登基……所以,并不只是这几件礼器,而是所有继位大典中用的礼器,都由他带到了西安,都由他掌管…… 然后,他就听到了‘慈禧准备让他背锅’的风声,可能是出于对慈禧的不信任,所以他就逃了,不停的逃……先逃到xJ,又逃到了安集廷,三年以后,才辗转到了ALS……” “不对啊?” 范会长转着脑袋瞅了一圈,指着石器、料器,“当时逃的那么急,那这些东西他是怎么带过去的?” “并不是当时,而是之后……” 李定安稍顿了顿,“慈禧回到京城,与八国联军议和期间,顺水推舟判了载漪和载澜流放xJ……应该是自知理亏,慈禧默许兄弟二人可以迁走家产,所以在载漪的授意下,载澜帮他搬空了整座王府……” 这个……也有点太曲折了吧? 许多人都是半信半疑,正想着怎么求证,丁院长笑了笑:“不错,清史学的挺扎实,眼光也很不错,给老吴当研助完全够了……” 意思是,李定安说的都对? 那东西呢? 更用不着说…… 肖馆长蠕动了一下嘴唇,指了指案子上的东西:“如果算经济价值,这些,大概有多少?” 值多少? 这倒是个问题。 因为系统压根就估的不准…… 李定安还在默默的计算,何安邦冷不丁的说:“差不多一个亿!” 一个亿? 肖馆长一个后仰。 感觉脑子里都还没反应过来,丁院长又站了起来:“只多不少……如果放在省市博物馆,这几样都能当做镇馆之宝……” 镇馆之宝? 肖馆长突然就想到了南京博物馆和大连博物馆的那两封金册……可不就是镇馆之宝? 这封银册,少些也有六七千万…… 到这个份上,已经用不着再开什么证书,或是做什么保证。丁守义和吴湘都说东西没问题,来历也没问题,然后就告辞离开。 何安邦,吕本之,并李定安一道把他们送了出去。 临走时,吴湘又笑着说:“下周一,记得来报道!” 李定安一头的汗:“吴教授放心,我记住了!” 丁守义也哈哈一笑,拿手指点了点他…… 看着三老一中说说笑笑的出了门,再看到后面亦步亦趋,真就跟个乖学生似的李定安,众人一阵愕然,竟都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真就是学生? 但怎么就专业到了这个份上,总不能自己那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太吊诡了…… 权英双眼贼亮,一直盯着李定安,看着他出去,又看着他进来,眼神一直就没偏过。 一个亿,又是一个亿……这才几天? 一刹那,她甚至有一丝冲动:从苏付彼离职,与李定安合一伙开一家公司。 以李定安眼力,以她的商业运作能力,想不发财都难…… 说实话,在她看来眼力都还是其次,关键的是,一个人再好学,记性再好,也渊博不到这个地步吧? 愣了好久,权英轻轻一叹:“你说……有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什么?” 我的声音很小吗? 权英转过头来……发现陈静姝在看着天……嗯,竟然在发呆。 “高兴傻了?” “高兴?” 陈静姝却摇了摇头:“我不觉得!” 嗯,什么意思? 稍一琢磨,权英竟然懂了:有的男人太优秀了,对女人而言并不是好事? 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思忖间,李定安和何安邦、吕本之又走了回来。 刚要进门,何安邦又顿住,眨巴着眼睛,使劲的回忆着。 “嘶……不对……” “怎么了?” “我记得之前丁院长说,这些东西的来历有点问题……哦不,有点复杂……但为什么到后面,提都没提?” 怎么提……打国博和故宫的脸? 吕本之神色一黯,不说话了。 什么意思? 何安邦又看着李定安。 李定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压的极低:“当年,八国联军走了之后,慈禧从西安回来,命礼部、造办处重新刻制了一批礼器……史书上有记载的……” 我…… 何安邦猛一回头,死死的盯着吕本之。 吕院长又是一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意思……全被载漪带走了? “没那么多,应该只有一部分……”李定安想了想,又看了看案子,“应该……也没那么少……” 扯什么淡? 一瞬间,何安邦只觉脑子里嗡嗡嗡:国博和故宫收藏的礼器,竟然是……替代品? 反倒是李定安这几件,却真的不能再真? 怪不得吕院长说可以让省市博物馆当镇馆之宝的时候,说的是“这些”,而非特指银册? 更怪不得,这小子打死都不卖? 这么一算,这些东西,又何止是一个亿? 第124章 你借不借钱 庭园式的落地窗,窗帘敞开着,阳光如水一样泼洒进来。 乳白色的地砖反射着柔和的光芒,中央空调吹着徐徐的凉风。 餐桌上摆着几盘炒好的热菜,用透明的盖子盖着,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李定安戴着围裙,慢慢的调着火。灶上的瓷罐咕嘟嘟的响,一缕缕香气从小孔里飘散出来。 忙了两天,才把xJ运来的那批东西搞定:卖的卖,租的租,还剩了一部分,暂时存放在国博的仓库里。反正暂时不缺钱,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今天周末,房子也晾的差不多了,李定安就想动动火。想来想去,也没多请人,就雷明真、兰华芝,和于徽音。 也是不巧,就他在沪上那段时间,于徽音调到了京城,所以两人就见了那一面。 不过以后就方便了,想见,随时都能见到…… 转着念头,门铃响了两下,他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安,开门!” “好的,李犟犟!” 声音粗犷,而又磁性…… 李定安默然。 这声音太魔性,但他不知道密码,所以还没来得及改…… “咔嗒”,防盗门应声而开,兰华芝和于徽音一前一后进了门。 还没踏进门槛,兰华芝就笑的不行:“你家门禁,怎么录的是雷明真的声音……” “哦……”李定安揉了揉鼻子,“我在xJ顾不上,就让他看着装修,应该就是他当时录的……” “那混蛋向来不着调……嗯?别说,装修的倒挺不错,简洁而又雅致……” 兰华芝瞅了一圈,眼神渐渐狐疑,“啧……雷明真,有这样的品味?” 什么呀,真要交给雷明真,他不给你装修成皇宫才怪? 是李定安忙里偷闲,选的底图,包括布局、颜色、家具样式等等,然后剩下的才交给了雷明真。 当然,在朋友面前,特别是女性朋友面前绝对要给哥们给够面子,李定安肯定不会点破。 他点着头:“阿珍的品味还行!” 我信了你个鬼? 兰华芝撇了撇嘴。 “伱们先坐……就剩一个鱼。”李定安又朝着于徽音笑笑,“阿珍来了就能开饭!” 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连衣裙,亭亭玉立。黑亮的长发简简单单的束在左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温雅秀美的气质。 “好……”她笑了笑,又点点头。 看了看他身上的围裙,又看了看餐桌上的菜、炉灶上的汤,兰华芝双眼一亮。 来之前,她还以为李定安十有八九订的是外卖,至多也就煮个饭。但没想,竟然是他亲自下厨? 还没尝,但只看颜色,只闻气味,就知道很好吃……所以,他不但会做饭,看样子,厨艺还不是一般的好? 再看室内……整洁的就跟酒店的客房似的。 所谓的居家好男人,也就这样了吧? 而且又会赚钱,性格又好,还长这么好看? 兰华芝没说话,只是朝着厨房支了支下巴。 于徽音抿着嘴,轻轻的一笑。 然后两人将手里的礼物放在了茶几上。 李定安没提,只说是在家里请他们吃饭,但两人都知道,这是房子装修好的第一次动火,也就是所谓的“入宅开灶”,自然不可能空手来。 兰华芝送的是一副木雕摆件,名家林锡堂刻的,花了她三个多月的工资。 于徽音送的是一套明朝嘉靖时的白棉纸刻本:玉几山人刻明易山人印本《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 只有两册,却是真正的善本,她托她爸爸找的,花了五十多万…… 也是巧,刚盛好饭,门外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然后,门禁又响了一声,这次是女声,声音又甜又糯,像极了某一位女明星:“欢迎回家,尊敬的主人……” 兰华芝当场笑喷:看吧……这才是雷明真的品味…… 李定安的脸一黑,伸手一指:“你给我改过来!” “改就改!” 雷明真嘟囔着,又和于徽音、兰花芝打招呼,“来的挺早?” “你以为都像你,磨磨蹭蹭,拖拖拉拉?” “嘁……”朝着兰华芝扯了扯嘴角,雷明真到卫生间洗手。 看了看时间,李定安关了火,将汤瓮端了下来,又摆上了桌。 揭开瓮盖,粉白的鱼肉,青翠的笋片,鲜亮的汤汁……香味扑鼻。 兰华芝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这个菜,有点眼熟? 忘了什么时候,反正绝对和于徽音一起吃过…… 雷明真得意的一笑,“为这道菜,李犟犟跑了三趟菜市场,提前两天才订到的……” “这么讲究?” “没见识……正宗的镇江鮰鱼,活的……” 罕见的,兰华芝没有和雷明真斗嘴。 认识这么久,还和于徽音的妈妈见过面,李定安肯定知道于徽音的爸爸、爷爷奶奶都是镇江人。但是…… 一时间,她好像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了。 能让人羡慕到眼红好不好? 兰华芝又叹了口气:“我记得……阿姨和叔叔,都是河北人啊?” “不是叔叔和阿姨……是奶奶,奶奶是镇江人!”雷明真抖着眉毛,“奶奶传给了李叔,李叔又传给了李犟犟……李犟犟的只能算一般,李叔那手艺才叫一绝……能香到你吞舌头……” 原来是一脉相承? 啧啧,这家风…… “没那么夸张……” 李定安拿起了筷子:“来,尝尝……别见外!” “嗯!”于徽音轻轻点头,双眼眯成了两道缝。 兰华芝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先尝鮰鱼,再尝肴蹄…… 她猛的一顿,直愣愣着瞪着雷明真:你说这手艺叫一般? 然后,筷子就飞了起来,嘴更是没停过。 雷明真也不逞多让,吃个饭而已,感觉像打仗似的。 倒是李定安和于徽音出奇的一致: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边吃边聊: “电视台还顺利吧?” “嗯,还行!” “是住在单位吗?” “哦,没有!” 于徽音稍顿了顿,“我妈妈买了一套房,就在电视台旁边……” 李定安不说话了。 她上班的地方是央视,旁边是国贸,房子说买就买? 土豪的世界,搞不懂…… 于徽音和兰华芝都不喝酒,雷明真倒是想喝,但李定安不喝,他一个人也就没意思了…… 吃完饭,又一人沏了一杯茶,然后李定安拿过了两只小巧精美的盒子。 打开其中一只,一抹亮色映入眼帘。李定安轻轻往前一推:“兰师姐,之前经常麻烦你……” 送给我的? 兰华芝有些惊讶。 是一枚琉璃的孔雀,约有拳头大小,晶莹剔透,流光四溢,底下还刻着一行小字:宝婺初起,毓秀紫薇。 “这是……古董?” “嗯,勉强算是……兰师姐别客气。” “肯定很贵吧?” 她刚刚拿起盒子,无间见发现雷明真扑愣着眼睛,顿时一瞪:“有屁就放!” “这是载漪的次女出生,他兄长多罗贝勒载濂送的……真正的格格用过的东西,而且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怪不得是只孔雀? 兰华芝的手一抖:“那我不能要……” 李定安瞪了雷明真一眼:“别听他胡吹……这是料器,其实就是玻璃做的,所以真不怎么值钱。” “哦……这样啊?” 兰华芝想了想,郑重其事的收了起来,“李定安,谢谢你!” “真不用客气!” 李定安摆摆手,又打开了另一支。 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雷明真嘴微微一张,看看盒子,再看看李定安。 盒子不大,里面装着一只白玉簪,没孔雀那么亮,但洁白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 这东西雷明真当然见过,问题是,他当时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两支。 还有一支呢? 李犟犟,你可以啊…… 李定安轻轻往前一推:“没入过土的古玉,很少见……” “谢谢!”于徽音甜甜的一笑,下意识的接到了手中。当她看清玉簪上的纹饰时,不由的一愣。 “怎么了?” 兰华芝凑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两眼,“这是……野雉?不,长尾雉……” 转着念头,她突然一顿,猛的瞪大了眼睛:“和硕公主?” 于徽音轻轻一叹:“对!” 雷明真好不惊奇:“你们竟然认识?” “废话”兰华芝指着上面的纹饰,“这是什么?” “没错啊,长尾巴的野鸡……” “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翟鸟……《清制》:公主,格格禁用凤凰……固伦公主、和硕公主用翟鸟,其余格格们用孔雀……” “谁能记那么清楚?” “算了,和你说不着……”兰华芝回过头,惊讶的看着李定安,“谁用过的?” 李定安稍一顿:“是载漪的嫡长女多罗淑秀格格,她母亲是慈禧的外甥女,所以慈禧对她格外宠爱……他长兄溥僎被册封为大阿哥(太子)时,慈禧晋封她为和硕公主,这只簪,就是当时赐的……” 慈禧赐的? “噌”的一下,兰华芝的眼睛里像是装了灯泡,贼亮贼亮。 不说值多少钱,就说这象征意义? 可惜了,要是李定安的妈妈送的多好…… 一时间,于徽音稍有些犹豫:不是不想要,也不是一般的喜欢。就是觉得……肯定很贵。 而李定安刚刚才买过房子,花了好几千万。 但自己给她钱,他肯定不会要…… 一瞬间,兰华芝心里急的像是狗爪在挠。 你敢不要? 不是说这东西有多值钱,就李定安这性格,你拒绝了第一次,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这意味着什么? 等于煮熟的鸭子长毛飞了好不好…… 于徽音最终还是收起了盒子,低着头,睫毛微颤,“嗯……你……借不借钱?” 兰华芝都惊呆了:她是真的没搞懂,于徽音的思维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 李定安同样有点懵,雷明真更夸张。 他擦着衣服上的果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吭……咳……呵呵……呵呵呵……知不知道这不到一个月,李犟犟赚了多少钱?沪上一个亿……xJ,又是一个亿……” 两亿…… 刹那间,兰华芝感觉脑子好像当机了…… 肯定又会有人骂,所以解释一下:都市文,除了写事业,就只有感情:爱情,亲情,友情。而不写这些,一是情节不好铺开,二是书绝对写不长,还请各位见谅。 当然,只是调剂,这本书肯定是以事业为主。 最后,求一下月票,感谢! 第125章 提前抱大腿 周一,八点。 李定安提着书包,准时来到静园二院。 已到了上课时间,校门紧闭,偶尔才能看到几个身影。 他百无聊赖,盯着“京大人文学院”的牌匾发呆。 阴差阳错,又成了学生? 仔细算算,毕业都还不到一年,但为什么感觉像是隔了好久好久? 脑海里天马行空,旁边传来声音:“李定安,李师弟!” “哦……高师兄,你打个电话让开门就行,怎么亲自过来了?” “都叫师兄了,还这么客气?” 高胜东笑着,给保安出示了证件,电动门缓缓打开。 “吴教授交待,让我先带你办一下手续,比如住宿什么的……明天再来正式报道。” “哦……不用,我就住在附近。” “啊……买房了?” 李定安刚想说是租的,但一想:半个月前,高胜东才亲眼看着他赚了一个亿…… 他笑了笑,又点点头。 高胜东一阵恍然,不由的有些羡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在京城安家? 看他这副模样,李定安稍有些纳闷:不应该啊? 他总觉得,文博考古这一行想赚钱,其实挺容易的…… 想了想,他又问:“平时的时候,高师兄没有在校外接点什么活……哦,项目,比如帮人鉴定什么的?” “接过!” 高胜东揉了揉鼻子,好久才说:“打了几次眼……” 我去……怪不得? 估计不止帮人鉴定,肯定自个也捣腾过什么物件。 但十有八九是……赔了! 这就不好再往下说了,李定安又聊起其他话题,两人边说边走。 走着走着,他发现像是走错了路。 以前经常来京大,所以基本上还是很熟悉的:他记得文学院在东北角,但两人却是往西北方向走? “师兄,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就是这……吴教授在文博学院也有办公室……” 稍一顿,高胜东一拍额头,“忘了跟你说,那天回来后,老师就把专业给伱转了:从近代历史转成了文物研究……” 哪天? 肯定是从国博回来的那天…… 李定安顿时大喜:早上来的时候,他都还在想:也不知道京大研学院让不让学生转专业,手续好不好办。 没想吴教授已经提前帮他办好了? 一瞬间感动的无以复加,李定安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当个好学生…… 路不长,风景却极好。两边栽满了松柏与杨柳,还有几株高大的银杏,一看就知道有了些年头。 穿过树林,隐约能看到景亭灰旧的翘檐,再往前走,霍然开朗。 翟然亭下,红湖波光粼粼,七八只野鸭在水中游来游去。 湖边座落着两幢仿估式建筑,不高,都只有两层,却极大,占地足有上万平方。 青瓦白墙,朱门红窗,二楼横着一块木匾:文博楼。 扫了几眼,跟着高胜东穿门而入,刚跨过门槛,一股幽静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面全是窗户,大厅空旷而又明亮,鞋底踩在石砖上的响动异常清晰,甚至能听到回音。 除了门口的保安,再看不到一个身影。 “本科生在旁边那幢楼上,这里只有博士和研究生,所以人有些少。” “有多少……我是指全部。” “226个,加博士、硕士、本科生,总共就这么多。” 李定安默然。 京大考古学院有两个系,本科六个专业,硕士和博士一样,只有四个专业。再平均分一下,从本科到博士就算九个年级,这样算下来,每个班……才两个人? 怪不得经常有人说,既便是考古专业排第一的京大,有的专业动不动就招不到学生,直接是鸭蛋? 果然是比殡葬还要冷门的专业…… 暗暗思忖,两人上了二楼,来到一办公室门口,高胜东敲了敲门。 李定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看到门口钉着一个小牌子:文物研究室(二)。 这肯定是吴湘的办公室,也由此可知,他也是学科带头人之一…… 里面喊了一声进,高胜东推开了门,然后就听到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的响动。 看到李定安,吴湘下意识的抬起头:“这么快?” “李师弟说不用办住宿,就直接过来了!” “也行!”吴湘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一张表格,递了过来,“坐,先看看?” 李定安下意识的接到手里。 上面印着几行小字: 一、流落中亚的清代文物初探。 二、清代玉石礼器研究。 三、NmG地区清中期瓷器研究兼论其在清代境内流布问题。 嗯? 恰好就与上星期从xJ带回来的那批文物有关,估计是丁院长和吴教授回来后,才临时制定的课题。 但这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那天回来后,丁院长就说:让你从研一读的话,委实有些大材小用,再者也从没有过从研一新生中选研助的惯例,所以决定让你跟着研二先试一试……当然,试必须得考,一场都不能落!” 啊? 李定安都有些懵。 直接跳一级? 这个,他是真的没想到。 “正好,国博和故宫要对这批文物进行深入研究,准备与我们合作……他们暂时定了三个研究方向,就你手上拿的这个……正好,你和那边比较熟,所以我和丁院商量了一下,决定由高胜东带组,你从旁协助…… 不过他只负责日常管理,具体的研究范围、研究内容、论文方向,以及与国博和故宫的对接等等,全部由你负责……” 李定安已不是有些懵,而是彻底懵逼。 这岂不就是……项目负责人? 而且一来就是三个,再看标题:去NmG都只是小意思,说不定还得出国…… 所以,没有一个是小项目! 可是,他仅仅只是才入学的新生……听都没听说过? 李定安一下就坐不住了:“吴教授……” “别急,听我说完……这可不是我和丁院一拍脑袋就做的决定,而是何馆和吕院的意思……” 稍一顿,吴湘又说:“你忘了:文保中心!” 愣了愣,李定安恍然大悟。 这次部里开会,就是专程和各省市文博机构通气,先由地方甄选人员名单,再报送到部里审核。 但到现在为止,李定安还是白板一枚,不管是哪个单位报送,他要能过审才见了鬼? 当然,时间还来得及,至多再一个月就要考试,顺手考个资格证轻轻松松,然后再由何安邦或吕本之推荐一下,到哪家二级博物馆挂职,就算有了入选资格。 不过这样肯定不怎么保险,最好有过往成绩。而与之相比,什么样的成绩比学术论文更亮眼? 李定安一下就明白了:何安邦和吕本之的意思是,最好能让他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比较权威的期刊上发表几篇专业性极高的论文…… 路都铺到了这个程度,丁院长和吴教授肯定答应,因为这不是小项目,合作单位还是国博和故宫,况且李定安既是这批文物的所有者,又是文博考古学院的学生,不管从哪方面论,都是为学校添彩。 所以,不谋而合…… 怎么可能拒绝? 李定安“腾”的站了起来:“吴教授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嗯,尽力就好!” 吴湘轻轻一点头,又看了看高胜东,“不要外传!” 他指的,是“文保中心”那一句。因为从某种程度而言,这多少有点内部操作的嫌疑…… 高胜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心里更是浮想联翩。 那可是文保中心……能进到里面的,哪个不是全国知名的学者、专家? 但是,李定安才几岁? 再一转念,他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龙纹大缸、梅兰芳的凤冠、张大千的画,以及已经进了国博的研究室的礼器和银册。 随便选一样,都足够普通的专家当成招牌,吹一辈子了……所以说,完全够了! 哈哈……那是不是等于,自己能提前抱上了大腿了? 第126章 相信了吧 “师兄,要不要带什么仪器?” “不需要,文博学院有的,国博和故宫都有?” “那资料呢?” “更不需要……国博和故宫的资料比我们还全?只要人去就行……” “啊?” 李定安稍懵了懵:仪器、资料,都比文博学院的齐全,去的人当中,职级最高的高胜东也才是助教,那国博和文博学院合作研究的目的在哪里? 真就是专门为了给自己铺路? 高胜东左右看了看,又叹口气:“我这么说吧:在明清、近代文物方面,咱们学校除了丁院和吴教授这样的大牛,剩下的,和国博与故宫……还是有点差距的……” 李定安顿了顿,又默然。 这个剩下的,自然指的是学校教授和国博故宫的研究员相比较,以及专业性和学术水平相比较……当然,指的只是明清、近代时期。 倒不是京大很差,而是时间跨度太广。 看看京大考古学的研究范围:从旧石器时代到建国前,这是多长的历史时期? 而国博和故宫却不一样,特别是故宫,重点研究明清两代,时间跨度还不到五百年。两者相比,这又是多大的时间差距? 百万年了都。 再者性质和侧重点也不一样:京大是教学,博物馆是典藏、陈列,光是文物等级和数量就不在一个级别…… 暗暗思忖,两人到了一间实验室门口,高胜东轻轻的推开了门。 里面有七八个人,女多男少,正围着一台仪器,好像在研究什么。李定安瞅了瞅,是一台c-14检测仪,旁边还放着几块碎瓷片,估计是在给什么东西断代。 听到动静,所有人看了过来,看到是高胜东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大多数的又是该干嘛干嘛。 就只有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老师打了声招呼:“高老师!” “这位是白助教,白老师!” 李定安恭恭敬敬:“白老师好!” 白如稍稍有些好奇。 这么年轻,又是这样的态度,肯定是学生。但是,宋元明清系的学生就这么三两只,哪个她不认识? “新来的?” 她稍一思索,眼睛一亮:“是那位……李师弟?” 高胜东点点头:“对!” “唰”的一下,所有人又回过了头。 两个多月前,吴教授在硕博大课上提到要来一位新同学,解释说是因病缺课,起初没人在意。 后来,有一次论文集体不合格,吴教授发了火,说他们给李定安提鞋都不配,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既将要来的学弟,叫李定安。 再然后,“李定安”就成了吴教授的口头禅,也不说他干了什么,只说“给李定安这样不配”,“给李定安那样不配”…… 所以,这个名字算是刻到了所有学生的脑海里,不管是本科、硕士,还是博士。 同时,所有人也就知道了,李定安不是病了,不然吴教授不可能经常见到他,更不会那样说。 具体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来上课,不知道。反正没有不好奇,不期待的,都想看看这位学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还好,终于算是见到了人…… 当然,三头六臂是没有的,相反,长的很是养眼,跟明星似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秀儒雅的气质。 还很有礼貌。 李定安微微一欠腰:“各位学长好!” 白老师又好奇了一下:“高老师,这是……” “插班……哦,丁院同意的……” 七位研二生的眼睛同时一亮:果然…… 要说不服气,肯定是有那么一丝的。毕竟以就业而论,什么金融、新闻等专业在考古系面前全弱爆了。敢学这个,敢报考古硕、博的,不但要家世好,而且要相当的好。知识积累的要求不是高,而是相当的高。 所以,都是天之骄子,凭什么给你提鞋? 不过该有的礼貌都有,实验室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声音: “你好!” “学弟好……” “来,李师弟,过来一起研究……” “研究先不急,先通知一件事。”高胜东清了清嗓子,“有三个新课题,吴教授让我通知一下大家……” 有个清瘦的男生举了举手,直接打断:“高助教,请问是什么课题!” 高胜东稍顿了顿:“清代玉器和瓷器。” “不是已经有清代瓷器的相关课题了吗,怎么又开发新项目?” “咱们系开发了玉器项目?倒是少见……” “估计也就是浅述一下,要说玉,还得看汉唐系……” “高师兄,能不能问一下是谁带组,是丁院长,吴教授,还是王副教授?” “哦,都不是,是我带组……不过具体研究内容和论文方向,是由李定安负责……”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眼睛再次一亮,包括助教白如,全都紧紧的盯着李定安。 让新生插班也就算了,还让新生实际负责具体项目,而且一带就是三个? 不带这样玩的吧? 转过来再一想:让“高打眼”带组? 哦……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让李定安跳级,为了好写论文,学院专门给开的绿灯,因此订了几个小项目。 也由此可知:这位要么是关系户,要么是高干子弟。 不过被吴教授都吹上了天,不知道真材实学又有几分? 大部分的人都在猜测李定安的身份,而对项目本身,那是一点都欠奉。 对不起,我不喜欢捧臭脚,也不爱提鞋…… “高助教,不是强制性参与吧?” “不是!” “那就好……我手里明代瓷器的课题才刚开始呢。” “我也是……之前那篇珐琅彩的论文都被吴教授打回来两次了……” “我也去不了……” 就知道会这样。 高胜东有些不悦,也有些无奈:“真不去?” “不是不去,是没时间……” “对,没时间……” 七个人当中,有五个人都是这样的说辞,就只有一个清秀的女生和一个矮壮的男生稍有些犹豫。 当然,他们也不愿意捧臭脚,问题是,本学期的论文数量还差好多,再不想办法,就得挂科。 不管了,第三作者就第三作者,第四也行…… “高助教,带上我吧!” “还有我……” “那就闫宗江和沈英秀……还有没有?友情提醒一下:今天下午报审,项目明天就要正式开始,这会错过了,可就真错过了……” “放心,不会……” “高助教,是真的没时间!” “好!”高胜东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可千万千万别后悔…… “那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明天找我报道。” 沈英秀举了一下手:“高助教,要几天?” 高胜东看了李定安,李定安摇了摇头:“三个项目都挺复杂,所以要研究多久,还真不好说!” 旁边有人暗暗鄙夷:装的倒像那么会事…… 来这里,基本上就是为了这三件事:介绍、通知、选人。事情办法了,也就没必要多耽搁。 而且需要准备的还有很多,李定安当即给刚认识的几位学长学姐告着别:“师兄师姐,伱们先忙……” “几篇小论文,不用这么着急吧?” 谈宏武,就是之前高胜东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的那位,他先是扶了扶眼镜,又笑着指了指仪器,“闻名不如见面,李师弟要不指点一下。” 态度很礼貌,语气也很客气,但意思却相当的不客气。 当然,和李定安无关,全是吴教授给他招的祸…… 高胜东都抬起了脚,一听这句话,当即就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光。 说实话,他等这一天,都等了半个月了。 他玩味的笑了笑:“那就研究研究?” 李定安很是无奈: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不过确实得露一手,不然天知道这样的破事会不会没完没了? “谈师兄客气,哪里敢称指点?” 他说着往过走了两步,先看了看仪器屏幕。应该是东西刚放进去不久,上面还显示正在检测中,所以没有结果。 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两块瓷片。 是两块白瓷,看模样像瓷碗的一部分。但感觉稍有些怪:碗壁内部油润滑亮,外壁却暗涩无光。 其实是内壁施了釉,外壁却无釉,所以恰好,与一般的瓷器反了过来…… “谈师兄,这是反瓷吧?” 嗯,有点见识? 不过只要是玩清代瓷器的,只要稍专业点都能认得出来,所以对于“宋元明清考古、陶瓷考古”专业的研究生而言,这只是基本功。 谈宏武点了点头:“还有没有?” 当然有! 李定安指了指瓷片:“这应该是珐琅彩的粗胎!” 嘿哟…… 一瞬间,所以人都打起了精神。 学的就是这个,在场这些研究生当然能认得出来。但稍稍看几眼,就认得这么清楚的,也就那么一两位,其中就包括谈宏武。 看来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吴教授动不动就提,动不动就吹…… 白如也来了兴致:“还有没有?” 还不够? 行,那我一次性说完。 李定安点了点头:“有……这是洪宪珐琅彩的瓷胎,并非官窑出品,不过也是名家之作,出自郭世五的‘觯斋’……” 什么? 所有人都有些懵。 只是这么几眼,你连手都不上,就敢断这么清楚:民国洪宪? 所谓的洪宪,指的就是袁世凯称帝时的年号,仅仅八十三天。可以说,他不仅断了代,更是直接断到了“季”…… 要说在场的谁有这个本事……别开玩笑了。 要是只靠眼睛看就能看的出来,何必用“c-14”仪检测? 不对……c-14也绝对没这么精确,断出的时间区间值最小也在二十年左右。更何况,李定安还提到了郭五世、觯斋…… 敢问他这后半句,靠什么样的仪器能测出来。 也别说这几个研究生,以及两位助教,即便是把吴教授请来,有没有这么快,有没有这么肯定? 众人还在恍惚中,李定安轻轻的叹了口气,出了实验室,高胜东连忙跟上。 听见关门的响动,七个学生加一个助理才如梦初醒。 “真的假的……这也看的……太快了些?” “是啊,真就只是两眼,还没一分钟,甚至都没上手?” “肯定是胡蒙的!” “就算后面是蒙的,但前面那些他可都说对了!” “这倒是……看来还是有点水平的……” 何止是有点水平? 白如暗暗叹了一口气:既便只说对了一半,李定安的水平也要超过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所以说,吴教授动不动就拿李定安来刺激这些天之娇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当几个人议论纷纷,仪器滴了响了一下,白如下意识的一回头,然后……眼眶直接崩成了两个圆圈。 屏幕显示着一行行数据,表明已完成检测。再看给出的区间:80—100年…… 瞬间,她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荒谬感:真就是民国瓷? 再进一步,要真是洪宪瓷呢? 李定安只是随随便便的看了一下,都能赶的得仪器的精准度? 不……仪器算个屁,这前后测了半个多小时才给出结果,而且断代区间至少也得以“年”论,甚至说不准就有十多二十年的误差。 但李定安一张嘴,就断定在八十三天之内,前后也不过看了一两分钟的时间…… 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同样的,七个研究生也被惊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脸都快扭曲了。 “难不成是……机器坏了?” “扯什么淡?” “会不会有误差?” “误差可能会有,但之前特意刮的是釉面上的粉末,而且用了质谱仪加速,所以误差最多不超过二十年……” 80—100年,即便可能有20年的误差,也没超出民国时期。 而之前,所以人看过,都猜测这是清早期的官窑珐琅彩粗胎,因为瓷质很深,恰好附合康熙时期珐琅彩瓷质的特点…… 这这两个时期之间又差了多少年? “难道……又是蒙的?” 这一下,再没人说话了。 从康熙时期引进珐琅彩,到现在三百多年,李定安为什么不说其它时期,只说洪宪? 他们很不愿意相信,但仪器屏幕上的那些数据却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蒙,李定安也已经蒙对了一大半:反瓷、珐琅彩粗胎、民国时期…… 更不要说他之后说的“洪宪瓷”和“出自觯斋”了。说实话,真要能蒙这么准,还上什么学,做什么研究,买彩票不更香? 一时默然,实验室里寂静无声,直到有人推开门,他们才再次回过神。 看到七个学生加一个助教,神情一个比一个的怪,吴教授很是好奇:“怎么了,愣什么呢?” 啊……吴教授? 对啊……与其在这里纠结,为什么不请教更为专业,更为权威的人? 白如反应了过来,用力的呼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瓷片:“吴教授,能不能麻烦您看一看?” “什么东西?碎瓷片……哪来的?” “谈宏武从御器厂淘回来的!” “以后来历不明的东西再不要带到实验室来!” 谈宏武立马认错:“老师,我记住了!” 吴湘斥了一句,才接过瓷片,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珐琅彩的粗胚……嗯,这土质?” 看了看,稍想了想,吴湘又说:“这应该是洪宪瓷,不过不是居仁堂烧的,应该是郭世五的私窑出来的东西……” 啊? 八个人想不懵逼都难,他们回忆了好几遍,都发现:吴教授说的和李定安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而且同样的快,同样只是看了几眼…… 现在,谁敢说李定安是蒙的? 真的就……这么厉害? 缓了好一阵,白如才深深的一叹:“吴教授,洪宪瓷……是不是还有什么非常显着的特点?”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是火眼金睛,能看这么快?” 吴教授笑着,指着瓷片的断茬:“看这里,瓷质的颜色是不是比较深:这是因为土质中铁含量过高导致的,而JdZ,就只有瑶里乡的土是这一种……” 白如想了想:“意思就是当年郭世五奉袁世凯之命到JdZ烧珐琅彩,官窑还在珠山御窑原址,自己的私窑,也就是‘觯斋’建在了瑶里乡?” “对!” 一瞬间,众人又沉默了。 谈宏武怅然若失,琢磨了好久:“吴教授,那清早时期,也就是珐琅彩刚引进中国的时候,为什么瓷质也是这种颜色?” “因为当时建窑也在瑶里乡,后来发现土质颜色太深,影响上色,所以又搬到了珠山。但民国时期的珐琅彩工艺已非常完善,自然不受影响……” 吴湘解释完,又扫视了一圈,感觉愈发奇怪。 怎么都跟……受刺激了一样? “怎么了?” 七个学生没人敢吱声,白如则重重的一叹:“刚才……李定安来过……” “噢……你们也让他看过?” 吴湘恍然大悟:“是不是,他和我说的一模一样……是不是也是,嗯……就简简单单的看了两眼?” 八颗脑袋齐齐的往下一点。 “哈哈……” 怪不得都跟傻了一样? 如果是李定安,那就不奇怪了…… 吴湘又笑了起来:“之前我经常说,李定安如何如何,你们嘴上不说,心中绝对不以为然,现在呢,相信了吧?” 七个研究生唯唯诺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感觉分开发情节不连贯,所以两章就合在一起发了。 再求一下月票,谢谢! 第127章 不能一个人难受 晨风吹起,柳丝拂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鱼儿一哄而散,水中漂落着几摊面包屑。 “呤……” 灰檐下的喇叭冷不丁的响了起来,几个学生猝然一惊,惊慌失措的跑进了白楼。 光顾着喂鱼,差一点就迟到了…… “呜……” 楼底下又传来一声怪响,一辆老旧的皮卡冒着黑烟,驶出了文博楼的院子。 “嗯……老卡出去了,开车的好像是……高打眼?” “老高?他今天不是要给李定安组织新项目吗?” “对啊……嗯,李定安没来?” “闫宗江和沈英秀也没来?” “明白了:李定安的项目不在校内。” “不至于吧,几篇小论文而已……” 正讨论着,白如抱着一只盒子进了研究室。 “白师姐,李定安的项目是不是在校外?” “对!” “玉器和瓷器肯定用不到野外作业……那就是有……合作单位?” “八九不离十……” “啧啧……估计是李定安拉的赞助,这一次,少说也得给学校捐助几百万的调研经费……” 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如皱了皱眉头:“是国博和故宫的项目……” “哗……” 十只眼珠齐齐的一瞪。 国博和故宫……不可能啊? 昨天就有人猜,学校为了给李定安开绿灯,才开发的小项目。但只过了一夜的时间,突然就变成国博和故宫的项目了? 难不成,也是特地为他开的绿灯? 感觉不可能:李定安就算来头大,也大不到这种程度? “白助教,国博和故宫的项目,一般都是吴教授或丁院负责吧?” “不一定,王副教授好像也去过两次。” “王教授去的那两次都是协助研究,没有在论文上署名。但昨天老高怎么说的:具体研究内容,论文方向,全由李定安负责……” “我去……意思就是:国博和故宫都得给他打下手?” “对,就是这个意思……” “好家伙……” “嘶……这关系,通天了?” 越说越没谱了? “别乱猜了……”白如敲了敲桌子,“国博和故宫之所以指定李定安,是因为他是研究课题所属的这批文物的所有人。” “什么,这批?意思很多……” “他从哪弄的?” “看标题啊……八成是中亚和NmG……” “好家伙,这得多少钱?” “怪不得他这么久没来上课?” “不对……我的妈……” “你炸呼什么?” “你说这叫炸呼……国博和故宫的项目,你们谁参与过?但昨天老高问的时候,我干嘛了?不去……” “我去……但谁能想到:这两家从来就没有过让学生参与研究的先例啊?” 直到此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这可是与国博和故宫的合作项目? 就算最差,论文也能上《故宫博物院院刊》,这可是cSScI级别的核心期刊,但凡能署个名,别管第三还是第四,这学期……哦,这学年都可以躺平了。 这还是眼前能看到的好处,而只要有了这份资历,以后不管到哪一家文博机构求职,都可以当成最闪亮的敲门砖…… 特么的……简直悔死? 但问题是,谁能想到? “怪不得老高最后说:不去别后悔……” “太坑了,他也不说清楚?” “高老师倒是想说清楚……”白如似笑非笑,“但伱们给机会了没有?” 我去……好像真就是…… 高胜东才说了半句,就被人给打断了。 四个同学齐齐的回过头,淡宏武的脸色极不自然…… …… 去的竟然是国博和故宫?哈哈,赚大了…… 坐在皮卡车的后座,闫宗江和沈秀英兴奋的不要不要的。 说实话,四年大学,一年研究生,去过国博和故宫参与研究的次数用拳头就能数的过来:那是一次都没有! 也别说他们俩了,就算是高胜东,每次去了也只有端茶倒水的份,更别说什么“在论文上署名”。 而突然间,这种好事就落到了自个头上,这不是好运气是什么? 兴奋之余,两人又一眼接一眼的瞅着坐在副驾上的李定安,心中浮想联翩:听意思,这次的文物全是李定安搞来的,而且价值相当不菲? 肯定花了不少钱,但想和国博与故宫合作,光有钱哪能够? 所以说这来头……啧啧,反正是不敢想了…… 两人像是得了多动症,好好的坐个车,却老是晃来晃去,还不断的拿眼睛瞟李定安? 都是过来人,高胜东心知肚明,本能的提醒:“高兴归高兴,可别拎不清……去了以后:多听、多看,少说,少动,没有谁明确允许,东西碰都不要碰!” “高老师放心,我们明白的!” 啧……看吧,多亏沾了李定安的光,连待遇都提升了,直接成“老师”了? 暗暗自嘲,高胜东往旁边瞟了一眼:李定安拿着表格,眉头微皱,面露沉思。 “怎么了?” “我在想,先从哪个课题开始?” 这倒是个问题? 说实话,国博和故宫倒是经常去,虽然说每次都是陪着吴教授打酱油,但高胜东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问题是,他哪敢给李定安胡乱出主意? “要不去了后,问问何馆和吕院?” “总不能老麻烦人家?”李定安想了想,点了点最下面的标题:“就先研究这个!” NmG瓷器? 高胜东眼睛一亮:还真是不谋而合…… 转着念头,车也开进了天安门。 还好,虽然是个烂皮卡,但挂着京大的通行证,又提前报备过,所以畅通无阻,直接开进了国博的大院。 刚刚停稳,也就刚刚下了车,从台阶上下来了一男二女。 抬眼一瞅,李定安本能的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高胜东锁了一下车门,所以耽搁了一下。等转过身,李定安已经走出去了七八步,两个研究生反而还站在车旁边等他。 “等我做什么?” “啊?” 闫宗江和沈英秀愣了愣:你是带组老师,不等你等谁? “纯粹瞎耽误功夫……” 高胜东埋怨了一句,几乎是小跑一般的走了过去。 两个研究生愣了愣,迈开腿就追。而刚跑了没两步,两人又瞪圆了眼睛。 那是……国博瓷器研究所的丁所长? 这一位,好像是故宫玉器研保中心的杨主任? 京大邀请他们去讲过课,所以肯定不会认错。 但问题是……他们怎么和李定安握上手了? 我去……这两位是专程等在这里,专门来迎接李定安的? 一瞬间,两个人的脑子像是不会转了。 数遍文博学院,好像就只有吴教授和丁院长才有这个待遇? 可是,这些搞研究的脾气一个比一个臭,人家才不会鸟你有多少钱,什么来头不来头。 所以,两人不但惊讶,更有些看不懂…… 在沪上那半个月,几乎天天见面,动不动就开会探讨,早都成了老熟人。 所以李定安说话很随意,边握手边笑:“丁所,杨主任,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丁献明用力摇了两下,一本正经,“说实话,我们对李老师的到来,还是蛮期待的!” 期待……不应该啊? 关系都这么熟了,而且上个星期才来过? 看到李定安纳闷的模样,杨丽川笑了起来,“开晨会的时候,老丁和几个老师商量,今晚备几箱酒……” 丁献明也笑:“李老师别嫌弃,条件有限,就只能在馆里的食堂凑和一下,不过你放心,师傅的厨艺一级棒,不比陈府宴的差……” 我去……还几箱? 李定安眼都直了:这摆明要把自己灌趴下。 “丁所,下次……下次一定……” 他刚要抽手,却被丁献明一把抓住:“什么下次,就这次……李老师可别忘了,沪上的时候你亲口答应的……” 好像,真答应过…… 就鉴定扑满和袁大头那次,他说是要请客,要好好和国博和故宫的老师们交流交流感情,但因为当时都不能喝酒,所以没能交流成。 不过当时又特地约定过,说是到了京城补上…… 这下怎么办? 纯属自己给自己挖坑好不好…… 李定安努力的挤着笑:“丁老师,真的……你别看我年轻,是真不行……所以,请一定杯下留情……” “杯下留情?哈哈哈……你以为就光我一个?都在里面等着呢……” 三人说着话,又联袂踏上台阶,另外有一位年轻的女职员专程招呼着高胜东和两个研究生。 一时间,闫宗江和沈英秀人都已经麻了。 他们耳朵又不背,只凭这几句话,就能听出李定安和国博、故宫的关系不简单。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位,叫李定安是“李老师”? 别说高胜东,系里的王副教授来了都没这个待遇…… 所以说,不止是关系熟,而且极受尊重? 想不通啊…… 下意识间,两人看着高胜东,高胜东却瞪了他们一眼。 哦……对! 多听、多看,少问,少动…… 但都是二十啷当岁,怎么可能不好奇? 心里像是猫挠一样,两人跟着进了一楼的会议室。 刚进门,所有人竟然都站了起来,随即,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英秀偷偷瞄了一眼,心尖儿不由自主的就颤了一下。 足足十多位,国博和故宫的瓷器方面和玉器方面的馆员好像全来了。 而且还这么隆重……就为了欢迎李定安? 说实话,李定安也有些懵,因为他也没想到,国博和故宫这么重视。 论岁数,这里面最小的也是他的两倍,论资历,哪个也不比他老师吴湘差。所以李定安双手合什,不停的做揖: “各位老师客气,这次真心麻烦大家了……项目完工后,陈府宴,茅台随便喝!” 嗯,突然就拐到请客上了,还陈府宴? 敢这么说,那就不是真客气…… 渐渐的,鼓掌的声音稀疏了下来,十多个研究员全都奇怪的看着他。 丁献之边笑边解释:“都忘了:他还是个学生,压根就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而且昨天才去报道,就先跳了一级……所以,李老师就以为:我们在帮他搞升学论文……” 李定安一脸懵逼,两个研究生也同样懵逼:难道不是? “哈哈……” “哈哈哈……” “不说其它东西,光是那批蒙古瓷,绝对板上钉钉的‘本年度考古最大新发现’……” “所以说,李老师,不是你麻烦我们,而是我们麻烦你,更得谢谢你……” “哈哈……李老师太可爱了……” 年度考古最大发现? “叮”的一下,李定安的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蒙古瓷只烧过短短的几十年,到鸦片战争开始窑就停了,所以非常稀少,非常罕有。 更关键的是,迄今为止,自己从xJ带来的这一批还是首次面世的实物,而且涉及到民族文化与工艺,又让这批瓷器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样一来,可不就是最新发现? 怪不得国博和故宫专门为此制定了研究课题,也怪不得非要让自己负责项目,更怪不得今天会这么隆重? 因为何安邦和吕本之都清楚,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里面,可能真就没有比李定安更懂这批蒙古瓷的。 反过来再想,规格这么高的研究项目,丁院长和吴湘脑子有问题才会不答应合作。 也就考虑到京大买这么多的蒙古瓷没什么用,不然压根就轮不到国博和故宫…… 短短的十多秒,李定安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的有些唏嘘:也是运气,要不去xJ,哪能好事连连? 真心话,现在对他而言,钱都成了其次中的其次,学术成果才是重中之重…… 同样的,高胜东也是兴奋不已,两个研究生更是当场脑子就短了路:考古新发现? 但凡涉及到这个词,根本就不用管课题大小,更不用管是浅述还是深析,只要写出论文,篇篇都能上《考古学报》。 这可是考古学中最为核心,最为权威的学术期刊,没有之一。 所以说,这又何止是赚大了,简直是赚麻了。 感觉一瞬间,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笑…… 开了几句玩笑,由马献明主持,又简单的开了个会,还特地邀请李定安讲了几句。 不过都没有长篇大论,气氛也很轻松,马献明最后还开玩笑,说是晚上一定要把李老师招待好。 任凭李定安做揖告饶,十多个研究员依旧将胸脯拍的震天响。 然后,两组人分开,一批到玉器研究室,另一批到瓷器研究室。 人既然是自己带来的,当然要负责好,李定安先带着高胜东和两个研究生转了转,看了看接下来要研究的具体东西。 边看,李定安边做介绍:“这些是料器,大小一百二三十件……全都是端郡王载漪的家产,所以不出意外,都是从京城琉璃厂造出来的……” 两个研究生轻轻点头,当看到来源后面的几行小字,四只瞳孔微微一缩。 地址:xJ,乌兹别克斯坦。 所属单位:京大文博与考古学院,李定安! 这些东西,是李定安的? 看完料器,又看石器,同样是李定安的。 又看玉器,依旧来源于xJ与乌兹别克斯坦,所属人还是李定安? 不敢置信的是,里面竟有还有几件礼器? 等看到银册时,两个研究生眼睛都直了:全部都是……李定安的? 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 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实在是没忍住,沈英秀举了一下手:“李……李老师……” “哈哈……学长和学姐千万别这么叫……” 李定安笑了出来,“那是和馆员老师们玩笑开习惯了……你们叫我的名字就行,或者喊师弟也行……” 这样吗? 想想也对。 这会要是叫他老师,回了学校怎么办? 沈英秀吐了口气:“李……师弟,这些文物,大概值多少钱?” 啊……这让人怎么回答? 李定安有些犹豫。 不说吧,就会给人一种生份的感觉,毕竟是同学,更要相处两年,肯定不合适。 说了吧……这不是炫富吗? “没什么不好说的!”高胜东笑了笑,“昨天老师还说,要把你这件事专门放在大课上讲一讲,也让同学们涨涨见识……” 我去…… 吴教授这是生怕自己不够招人恨? 李定安很无语,当然,也很理解。 任何行业,任何职业,不管有多么高贵,但肯定脱不开现实,脱不开柴米油盐。 你可以看不起钱,但绝对的,你肯定离不开钱。 所以,沈英秀才会问,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所以,吴湘才会经常拿自己刺激学生,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弟子们奋发上进……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差不多几千万!” “你听他胡扯……”高胜东“嗤”的一声,“老师说,最少两个亿!” 多少? 两个亿…… 两个研究生何止是眼直了,人都僵了好不好。 真的,这个数字,他们平时想都不敢想…… “李师弟家……这么有钱?” 啊? 这就必须得解释解释了。 “我家庭很普通……这些钱,都是我捡漏赚的……”李定安笑了笑,“你们要是经常看视频,应该会有印像:我之前直播过……” “直播过……怪不得昨天刚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耳熟?”沈英秀喃喃自语,随即,眼睛猛的一瞪,“你是李安之?” 李定安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也是不巧,因为考虑到以后要到京大读书,所以“陆小曼的箱子”的那期视频他就没发,也因此,文博学校的人大都不知道李定安就是李安之。 不看闫宗江,竟然当场一个激灵? 反正两人被震的不轻,接下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就像梦游。 也就高胜东看的紧,不然说不定就会惹出点什么来。 这样子不行啊? 高胜东想了想,给他们放了半天假,明天再过来。 然后,两个人坐在对面的天安门广场,发了一下午的呆…… 闫宗江比较实诚,只是想着一定要珍惜这次的机会,多看多学。更要抱紧李师弟这根金大腿。 但沈英秀就想的比较多,脑子里突然就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 直到日落西山,高胜东开着皮卡出了院子,这两人都没走。 好家伙,既便还不到五一,大下午的太阳依旧很毒的好不好…… “你们俩这是准备开宾馆,还是睡大街?” “腾”一下,闫宗江的脸就红了,沈英秀则瞪了高胜东一眼:“晚上不是有宴会吗,李师弟没邀请你?” 那就是个人精,怎么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包括闫宗江和沈英秀,李定安同样打了电话,不过这两个都慌称已经回学校了…… “何馆和吕院也来了,让大家畅开了喝……而又全是一帮酒老罐,我哪里敢多待?吃了点,给李定安打了声招呼,就出来了……” 今天都已经被震惊到麻木了,所以一听何安邦和吕本之专门来给李定安接风,两人竟然都不是很惊讶。 倒是明白了高胜东为什么会出来这么早:对他们而言,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对高胜东而言同样如此。 所以,酒是万万不敢喝的…… “回不回学校,回就上车!” 两人点头,坐到了后座…… …… “哎哟,终于回来了……” “高师兄,怎么这么晚?” “宗江,阿秀,是不是真去国博和故宫了?” “感觉怎么样?” 车刚停稳,从湖边钻出来五个身影,将三人围在中间。 这什么情况,这么晚了还没回去,而且一个不落? 闫宗江稍有些懵圏,不明白平时不怎么搭理他的同学怎么突然间就这么热情了。 而高胜东和沈英秀心里门清:这几个肯定是知道了李定安负责的三个项目是什么性质,所以眼巴巴的等在这里。 可惜,晚了…… 昨天上午我在实验室通知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 五个人还在琢磨怎么开口,高胜东却先封住了他们的嘴:“昨天下午,吴教授就已经把名单报到国博和故宫了,所以你们想参与项目,只能去找吴教授,看有没有可能。” 找吴教授……开什么玩笑? 知道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吴教授说机会送到他们眼前,他们竟然都把握不住? 气得他老人家整整骂了一节课,连课都没顾得上讲。 但要说放弃,那不可能…… “高师兄,求求了,想想办法!” “是啊高老师……打着骨头连着筋,怎么也是师兄弟,帮帮忙……” 师兄弟? 以前干嘛去了? “我反正没办法!” 高胜东摇了摇头,扬长而去。 其实办法还是有的,而且很轻松,只需要问一下李定安就行。 再说了,这么大的项目,学校怎么可能不参与? 不止是学生,吴教授和丁院长也肯定会参与研究。 之所以现在没去,还是因为国博和故宫的项目定的太急,两人一时忙不开。而且还要向学校审请,然后再组织和挑选教授、学生。 所以,依李定安的性格,这五个应该都能出现在名单上。 不过高胜东拎的很清:这人情不能他来做,这话也不能由他来说…… 看着他的背影,五个人面面相觑:这叫什么? 闲时不上香,忙时只能跳到供桌上! 这下好了吧,坐蜡了…… 怎么办? 当然得另辟蹊径…… “李定安呢,怎么没回来?” “他好像不住校!” “对,这样的人怎么会住校?” “呵呵……” 沈英秀突然一声冷笑,“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李定安既不是关系户,也不是高干子弟,人家家世很普通:他家在保定,爸爸在图书馆上班,妈妈只是中学老师?” “不可能!”谈宏武一个后仰,“这样的背景,怎么可能弄来值得国博和故宫的合作研究的文物?” “还有更不可能的:知不知道今天谁接待的他?马献明所长和杨丽川主任,而且是提前等在大门口,李定安刚下车,他们就先主动迎了上来……” “知不知道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叫他什么?李老师……” “知不知道晚上专门为他举办的接待晚宴是谁主持的?国博的何副馆长,故宫的吕副院长……” “你们更不可能知道:他这次从xJ运来的这批文物,足足有三百余件,其中不但有首次发现的蒙古瓷器,更有清代传了十数代帝王的礼器,甚至有首次问世的清代郡王银册……” “你猜他花了多少钱,又赚了多少钱?” 沈英秀诡异的一笑:“两千万,赚了两个亿……” 五个人,包括自称家里有矿的淡宏武,全都像是冻住了。 李定安有什么资格,让马所长和杨主任亲自迎接他? 国博和故宫还专门为他举办了接风晚宴? 好,这些先不说,那既然是很普通的家世,又哪来的两千万? 至于两个亿……想都不敢想了…… 湖边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几声蛙鸣。又吹来一阵微风,几缕柳絮飘扬而下,落了一头一脸。 七个人却浑然不觉…… 闫宗江叹了口气,声音很低:“阿秀,这样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沈英秀轻轻的笑了笑,“既便我不说,明天吴教授也会说,而且肯定又会挨一顿臭骂……我这是让他们提前适应适应……”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闫宗江想了想,索性闭上了嘴。 真的,不怪今天的阿秀这么激动,委实是这些人平时有点过分。 不就是家世差一点吗,却搞的像是两个阶级? 甚至他们看不起高胜东,也多少有这个原因在内。 这下好了,来了个家世同样普通的,却比你们谁都有钱…… 这么一想,闫宗江的心里猛的就舒畅了许多。 也对,不能让我一个人难受……要难受,就一起难受…… “这些钱,全是李师弟在潘家园捡漏赚的……”他憨厚的笑了笑,“而且,你们就不觉得,李师弟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好想,潘家园………” 谈宏武愣了愣,霎时间,脸色一白:“他是……李安之?” 第128章 还上什么学? 太阳冒出了头,广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随着一声号角,人们肃然而立。当凑起国歌的一刹那,一种庄严而又肃穆的感觉从心中弥漫开来。 红旗升起,仪仗队踏着正步渐行渐远。人群也慢慢散开,广场上再次恢复热闹的景像。 李定安伸着脖子,眺望着城楼。 什么时候能到上面转转? 冒着古古怪怪的念头,他转身离开,回到了对面的国博。 离上班还早,食堂里没几个人,李定安要了一份肉包,一份烧麦,两样小菜,以及一碗小米粥。 旁边的两个馆员都惊呆了,说实话,他们两个人吃的都还没李定安吃的多。 果然是年轻人…… 如风卷残云,李定安还没用到二十分钟。刚刚将餐具送回去,身后传来脆脆的声音:“你怎么来这么早?” 哈……舒静好? 还是那么漂亮……不,比起一个月前,更漂亮了。 没有了黑眼圈,脸上的皮肤光洁如玉,也不再哈欠连天,更没有了迷糊的模样,整个人都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李定安笑眯眯的:“好巧!” “巧什么啊……我就在这里上班好不好?” “那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 “临时抽调,今天才到研保中心,我平时很少来这边的……” 原来这样? 用了三天,基本工作已经就绪,今天正式开始研究,国博肯定要抽调像舒静好这种文职人员辅助,比如记录、查资料什么的…… “哦……阿姨呢,回去了?” “上星期才走……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说是你帮了那么大的忙,都没请伱吃顿饭?” 说了一半,舒静好又笑,“我知道你不在京城,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我妈一直要你电话,我没给她……” 李定安愣了愣。 其实舒静好的妈妈挺有趣的,可能是太着急女儿的终身大事,显得有点过于主动和热情……所以,舒静好应该是怕她妈烦到自己…… 他笑了笑:“没关系的!” “嘁……”舒静好鄙夷了一下,意思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请你就行,看你哪天有时间……” 李定安没推辞:“等这次的项目研究完吧。” “也行……听说你这次又赚了好多钱……有好几个亿?” “啊……传这么快?” “当然……研究员也是人,也要吃饭好不好……” “这倒是……” 李定安的性格随遇而安,舒静好也落落大方,两人都很随意,完全不像是只见了两三面的人。 反正馆员们也没到,去了也是闲坐着,李定安就没急着走,陪着舒静好吃完了早餐。 八点差五分,两人准时到了实验室。 进了门,才发现今天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足足三四十号。看到同事们已经站好,舒静好忙跑了过去。 “你和小舒认识?” “算是同学……” “噢……忘了你还是考古系在读的学生……”马献明一拍额头,“那正好,我把她派给你做助理,省得磨合了……” “啊?”李定安愣了愣,“吴教授已经派了两个同学,说是专门给我帮忙?” “你说的是那两个研究生?” 怯生生的,跟两只鹌鹑似的,连话都不敢说,能帮什么忙? 马献明摇了摇,“那两个不行……其它不说,他们能知道相关的资料文献在哪个目录下,又在哪个档案里?” 这倒是个问题? 毕竟用的是国博的资料库,闫宗江和沈英秀还真就不行…… “那你看着安排!” “好!” 马献明点着头,又过去给办公室主任交待了几句,不一会儿,他又带着舒静好和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过来。 “方志杰,档案室管理员,以后和舒静好一起给你打下手!” 男人没胡乱伸手,而是微微的勾了一下腰:“李老师,有事你尽管吩咐!” 说实话,在马献明,杨丽川,以及十多位研究员无意识的导引下,现在的李定安在国博和故宫的待遇不是一般高。不管是馆员,还是文职人员,只要一见面就和他打招呼,张口就称老师。 刚开始的时候李定安也不是特别适应,但发现改不过来之后,只能泰然受之。 所以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方老师客气了!” 旁边的舒静好却瞪着眼睛,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啊……要叫李定安,老师? 感觉……好怪异…… 李定安笑了笑,又看了看表:“方老师先做一下准备,资料的大致范围先以‘道咸’时期的珐琅彩,浮雕瓷器的工艺技术,艺术特点为准进行检索……等吴教授来了以后,再看具体的研究方向……舒学姐跟着我做记录就行……” “李老师,蒙古瓷相关的文献查不查?” 李定安想了想:“也可以查,但估计能查到的资料不会太多……” 方文杰稍怔了怔:意思是,查不到……哦不,是基本上没有相关文献的记载? 他确实印象不深,不过李定安说的太肯定,所以就有些好奇:因为李定安并不是国博和故宫的人,对这两家的资料库应很陌生才对…… 简单的交待了一下,李定安戴上手套操作仪器,方志杰连忙打开了电脑:“小舒,开始吧!” “哦……”舒静好如梦初醒,看着一本正经的李定安,心里愈发觉得古怪。 突然就有了那么点专家的派头? 转着念头,她也忙了起来。 舒静好的主要工作就是记录:只要是与研究有关,李定安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要记录下来,并且适当的归纳,总结。 所以,只要是在研究室范围,她就要不离身的跟着李定安。 嗯,还是觉得有点怪…… “干嘛这么严肃,我又不吃人?”李定安摆弄着仪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吧,突然被这么多人尊敬,我也挺不适应的……” 舒静好顿时一个白眼:你这是吃着葡萄,还要说这玩意太酸? 她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也就刚刚试好机器,门外又传来一阵动静,两人齐齐的一转头。 好家伙,又来了好多人? 大致瞅了瞅,李定安摘下手套迎了上去。 为首的是何安邦和吕本之,陪着丁守义和吴湘一起进了门。后面还跟着十多位,除了高胜东和白如,那七个李定安的同班同班同学也在。 马献明,杨丽川也走了过来,一群人先是好一阵寒喧。 今天是京大方面正式派人进项目组,由吴湘带队,另外还各有两位瓷器和玉器方面的教授。 丁院长只是来走个过场,而除了陪着李定安打酱油的沈秀英和闫宗江,剩下的那几位同学,纯粹是来见世面的。 简而言之:参观! 搞研究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做生意,哪有那么多的条件可讲?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只能说一声可惜。 所以这五个压根都没见到李定安的面,就被吴湘给否决了:进项目的事情,谁都不准再提。 这会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都是实干派,说话做事很干脆,打过招呼,丁守义就问起了项目:“何馆,吕院,研究的大致范围的内容都定了吧?” 何安邦很利落的摇着头:“我不是很清楚,这个得问吕院和李定安!” 吕本之稍想了想:“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准备工作就是按照定安列出的提纲做的……他说要等你们来了再请教一下,所以还未形成决议……” 啊? 一瞬间,十多二十号人的目光都像是箭一样,钉到了李定安的脸上。 就连丁守义和吴湘都愣了。 之前他们还以为,也就是出于“文物所属人”的原故,国博和故宫客气了一下。 没想到,这两家玩真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两个还好,多少知道点内情,而身后的那四位教授还是第一次见李定安,所以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没错啊,昨天开会的时候,丁院长和吴教授都提过:李定安是京大的学生,也说过,这一次研究的文物就是他出资购买的,言下之意,他这个项目负责人只是挂个名。 但谁想,国博和故宫会真的让一个研一的学生具体负责? 这也太儿戏了吧? 再后面,沈英秀和闫宗江兴奋的眼珠子直发光,剩下的那五位则酸的像是喝了上吨的醋。 这会儿已经不是后悔肠子青,而是扎了几刀,生疼生疼:等于送上门的学术成果,被他们硬生生的给推了出去…… 李定安从来都不是那种“机会到了眼前,我还要客气”一下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干等,而是从昨天就开始,让馆员和文职人员该准备资料准备资料,该调试仪器调试仪器。 当然,该有的礼貌肯定的有,比如现在: 他拿起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丁院、吴教授,你们看需不需要改一下,或是补充一下。” 态度很端正,话说的也很客气,其中却充满了自信。 “哦?”丁守义下意识看了看他,接过了文件。 吴湘也准备顺带着看一眼,但刚一偏头,无意中发现何安邦的神情好像有点古怪。 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眼睛微微发亮,就像准备看戏一样。 而且并非是他一个,感觉马献明,杨丽川,甚至是吕本之,都好像有那么点儿期待的模样? 有什么不对? 心中狐疑,吴湘低下了头。 纸上的字不多,只有八九行,也就是将之前那三个大标题稍微细化了一下。排最前面的,就是蒙古瓷相关的课题。 粗略了瞅了瞅,他的神情猛的一顿:不是只揉合了一点民族文化的普通瓷器吗,这又是什么东西? 一、《道咸时期,釉上彩技术在NmG地区的普及与发展》。 二、《道咸时期,珐琅工艺及浮雕工艺在NmG瓷器中的应用》。 三、《中西方艺术与民族文化的完美融合:清中期NmG地区浮雕珐琅瓷器》。 就三个标题,几十个字,前两个还好,两人只是下意识的皱了两下眉头。但看到第三个标题的时候,丁守义和吴湘一脸的呆滞。 什么东西,珐琅浮雕瓷器? 见过的珐琅彩瓷器不少,浮雕青花也很多,甚至将这两种技术融合在一起的文物也见过,比如堑胎珐琅,比如掐丝珐琅,但那是铜器。 绝对的,两个词连到一块用来命名瓷器,真心是第一次见。 再看一遍,没错,中间没顿号,也没逗号…… 稍一顿,丁守义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何馆长,这是……什么意思?” 何安邦矜持的笑了笑:“当然是从这批瓷器上面发现了新技术、新工艺,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融合了许多少数民族元素……丁院长,你觉得,这算不算得上是‘年度考古最大发现’?” 怎么可能不算? 一刹那,丁守义心脏猛的一跳:前些年,国家文物局研究中心在xJ发现了马克留木王朝时期的瓷器。还是相对普通的“釉上彩瓷”,不过融合了一些穆斯林的几何文化,就被评定为“当年考古最大发现”。 然后连续三年,论文是一篇接着一篇的发,国家级的大奖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拿,经费是一拔接一拔的批。而每次开会,文研中心的人见了同行都是仰着头走路的…… 那这一次呢? 搁文研中心的那些研究员,估计能把眼睛镶脑袋顶上…… “不是……这才几天?”吴湘睁圆了眼睛,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文件,“你们怎么……研究的这么快?” 仔细算算,这批瓷器运到京城才是上个星期的事情。而且昨天下午双方才通过气,说是国博基本才做好准备工作。 而仅仅过了一个晚上,突然就有了这么多,而且这么显着的研究成果? 更关键的是,这是新技术、新工艺,更是首次出土的实物,也别说像文研中心一样,为了申请经费硬是磨磨蹭蹭的拖了三年。少些算,想研究透彻,怎么也得以“年”论吧? “吴教授,这只是大致范围!”吕本之笑着提醒,“当然,我也看过,几位瓷器方面的馆员也看过,基本都认同这几个论点,所以如今就剩论证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大致……不对,这哪是范围,这完全就是中心论点。 学术研究三大步骤: 一、确定范围与内容, 二、确定中心论点, 三、论证! 所以说,这虽然只是薄薄的一页纸,却已经将这个项目的工程量完成了一大半,而且是最难的那一部分。 就好比挖矿:寻找金矿的大致范围、以及确切位置才是最艰难的,剩下的无非就是挖…… “谁发现的……哦,还有……”丁守义同样有些怔,“这三个论点,又是谁总结的?” 何安邦和吕本之都没说话,包括十数位馆员。但动作却出奇的一致,全都看着李定安。 而一瞬间,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一样。 不论是丁守义、还是吴湘,或是四位教授,以及高胜东、白如,更或是七位同学,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这些论题,全是李定安独立完成的? 不然故宫和国博的人不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嘶”的一声,吴湘猝然醒悟,“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就昨天!” 这是实话。 wLmq的时候,他发现这批瓷器用的是珐琅上色,还是釉上彩,所以只是觉得稍有点特色,但基本没往“浮雕技术”的方面想。 后来又忙着赚钱,压根就没顾上。 直到昨天上午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还用了堑胎珐琅和掐丝珐琅的“胎刻工艺”。 所以,他就知道又赚大发了:三篇论文哪能够,估计得十好几篇…… 吴湘又想问“你怎么发现的”,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因为标题上写的清清楚楚。 乍一想:珐琅与浮雕瓷技术都是清早就引进国内的,釉上彩更早,宋以前就有,而且这三样工艺的特点都很显着,并不是太难认。 问题是,把这三样工艺揉合在一起后,是不是依旧好认? 吴湘暂时不知道,因为他还没看过实物,但看这十多位馆员的表情就知道,难度非常大。 不然的话,这些瓷器在国博堆了快一个星期,哪还能轮的着李定安去发现? 反过来,从某种程度而言,李定安的鉴赏水平是不是比这些馆员要稍高那么一丝丝? 想到这里,吴湘突然就笑了:这个弟子没白收…… 而一旁的丁守义同样如此,庆幸吴湘坚持要为他这个学生走后门的时候,自己没有太过坚持原则。 但更多的,却是后悔: 之前吴湘还问过他,要不要从李定安手里买一些蒙古瓷回来,研究研究。 但他觉得京大这么多课题,没必要和故宫与国博争项目,所以就没同意。 此时再想,当时他但凡点点头,还有国博和故宫什么事? 这可是新技术、新工艺,绝对能让文化、教育两大部门连着批三五年经费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那种项目。 十年都不一定能碰到一次! 所以,越想就越后悔…… 这两位如此,更遑论剩下的四位教授、两位助教、七位同学。 怪不得吴教授动不动就提,动不动就吹? 怪不得国博和故宫的馆员叫李定安是“老师”? 说实话,真心的,七个同学七个都是类似的念头:这水平还上什么学,感觉当他们老师都绰绰有余…… 第129章 于佑任的画 时间就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周末。 突然闲了下来,李定安竟然不知道做什么了。而且醒的贼准时,天刚蒙蒙亮,就彻底没了睡意。 百无聊赖,他拿起抹布,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直到身上见汗才停下。 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准备下楼吃早餐,电话又响了起来。 舒静好! “怎么了?” “你今天是不是要和高胜东去琉璃厂?” “对?” “能不能……带上我?” “也不是不行……去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啊,我都到你家小区门口了?” 我去…… 伱就没看看时间? 才七点好不好? 人都到楼下了,于情于理,怎么也得招呼一声:“要不……上来坐坐?” 舒静好看了看白净如玉,却空空如也的两只手,稍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到别人家,就这样上去? 就算想买点什么,是不是也得等商场开门? 一听她不出声,李定安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肯定是出门太急,又犯迷糊了。 他不由的有些好笑:“没吃饭吧……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等她应了一声好,李定安挂了电话,慢慢悠悠的下了楼。 物业管的比较严,没有门禁卡,连小区都进不来。李定安出去的时候,她正在门口的花池边踢石头。 穿的很清爽,浅绿色的体恤,牛仔短裤。 那一双腿……嗯,反正挺白,也很长,还挺直…… “这么早?” “听你和高胜东说是八点,我就以为是早上……” “之前确实说的是早上,不过卖家临时有事,又改到晚上了……” 舒静好睁大了眼睛,脸上露着典型的迷糊模样:这还离着十多个小时呢,难道自己再回去? “先吃饭吧!”李定安忍着笑,指着一家庆丰包子:“先对付一口,晚上请你吃好的!” “呀?”舒静好猛的反应过来,“之前说请你吃饭,一直忙,也没顾上……” 确实忙:不管李定安几点下班,舒静好至少还要加班一到两个小时,将他做过的实验数据,得出的论点依据等等整理总结好,第二天早上再交给李定安。 所以,李定安从来不加班,甚至是一到下午就开始磨洋工。 也不只是照顾舒静好,而是整个项目组就没人能跟得上他的进度…… “没关系,什么时候都行……不过你怎么想起来跟我去看古董了?” 像是难以启齿,舒静好犹豫了好久:“我就是想……跟你学怎么赚钱!” 学赚钱? 李定安默然。 看似很突然,其实一点都不。她会有这种想法,九成九和她妈妈有关。 感觉她妈妈像是着了魔,只要能让舒静好留京,是个男人就敢让女儿嫁。 但总不能明知是火坑却往里跳吧? 没办法,舒静好只能自力更生,尽量赶在她妈妈很可能再给她挑个秃顶老男人之前,尽量多赚点钱,在京城安个家。 不求买多大,三四十平都行,甚至是能凑够首付就行…… 就感觉……挺无奈的! 能帮肯定得帮一下,毕竟舒静好这一个多星期忙前忙后,可以说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饿了打饭,渴了递水,热了开空调,冷了也开空调……包括他署名第一作者投稿的三篇论文,李定安只是完成了框架,剩下的细节,比如查资料,引用论据之类,全是舒静好操刀完成的。 连吴湘都夸她学的够扎实…… “你有多少钱?” 她算了算:“五十六万……五十万是我妈妈留的……” 上了一年多的班,竟存了六万……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你还兼职了?” “哦……就帮学弟学妹代代笔什么的……” 原来是个女枪手……怪不得她论文写的那么溜? “本钱应该是够了!”李定安想了想,“我是指你跟着我一起去的时候!” 要是她自个去,估计底裤都得赔掉…… 别以为科班出身的就是行家,也别说行家,专家屡屡打眼的也不少见……不然高胜东为什么一听安家、买房,脸就垮那么长? 原本都凑齐了首付款,怪他眼热,一只瓷瓶就让他赔了个底儿光…… “当然……我又不傻?”舒静好眼睛一亮,“李定安,谢谢你!” “顺手的事……先吃饭,吃完饭就去……不去潘家园了,脸太熟了……” “好!” 两只大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她又抢着付了账。 李定安也没客气,光是包子就要了三笼,舒静好都惊呆了。 真的,第一次见这么能吃,还这么瘦的…… 吃完饭,两人直奔和平门。 要说京城最大的古玩市场,除了潘家园,就要数琉璃厂。 这边最多的是书,各种各样的珍本,孤本,善本,哪个朝代的都能给你找出来,甚至先秦以前的古简都有。 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要看个人的眼力了。你要是不识货,人家肯定当真的卖给你…… 字画也很多,凡名家之作就没有在琉璃厂找不到的,当然,绝大多数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仿的。 瓷器和杂项类也有,不过没潘家园那么有名…… 下了出租车,李定安稍想了一下,又打开了直播间。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涌进来了上千网友,而且每一秒,这个数字都在几十几十的往上跳。 营养快线:“嗯,李安之开播了,今天这么早?” 品艺轩:“这是哪,琉璃厂……我去……” 小能手:“天见可怜……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看到李安之进古玩市场?” 三千丈:“上帝显灵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 虽然忙,但一星期至少也会播两三场的好不好? 当然,开播的时候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家里,而且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闲扯淡。 仔细算算,快一个月没有正经直播过了,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沪上的时候别说直播,只要进了拍卖会的会场,连视频都不让你拍。到了xJ后,又是多民族地区,忌讳比较多,所以是没办法播。 然后回到京城,不管是学校还是国博,大多数的东西连照片都不让拍,怎么播? 总不能让粉丝看红湖的鸭子,或是天安门广场升国旗吧? 也就只能下了班之后闲扯几句。 还好,网友都表示理解…… “今天周末,和朋友约好来看一批瓷器,时间还早,就顺便转转……”稍想了想,他又扭头看了看舒静好,“你要不要出一下镜?” 她笑了笑,又摇摇头:“不要了吧……” “那行……” 他点点头,刚要说话,公屏上冒出一连串的惊叹号。 “我去……李安之交女朋友了?” “哈……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喝个毛? 李定安不得不解释:“这是我同学,现在又是同事……” “过几天就成老婆了,这多好?啧……三倍的快乐……” 只要一开播就这样,已经没救了…… 闲扯了几句,李定安将手机挂到胸口,又带着舒静好开始转。 有店铺,也有地摊,因为大多都是字画和书,基本所有的摊位上都立着一座“人”字架,字画直接挂在上边,书则是装在类似褡裢一样的透明口袋里,倒是一目了然。 也不知道市场行情本就如此,还是李定安的运气不好,反正转了快一个小时,就没见到一样真东西。 粉丝问他胡晃悠啥,为啥都不带停的,李定安回答说没一样是对的,网友就笑他运气不好。 李定安死不承认,说是琉璃厂的老板太黑,比潘家园的还要黑…… 就这样边侃边转,走到一个摊位前,李定安只是大致扫了一眼,脚步都没慢一下,就准备走。 舒静好却停了下来。 想了想,李定安轻声说:“走吧!” “啊?” 舒静好睁大了眼睛,反应了好几秒,又往摊上看了看,“意思是……这么多,全是假的?” 一瞬间,老板就板起了脸,直播间的网友则笑的不行。 “不能这样说……你应该说:没一样能看的准……” “啊……这样啊?” “以前没来过古玩市场?” “没有!”舒静好很认真的点着头,“我以前的班主任说,玩什么都别玩古董:创业都没这个败家快……” 老板的脸直接黑了,李定安没忍住,笑出了声,粉丝更是笑疯了。 舒静好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凑到李定安的耳边:“你看那幅画………” 李定安瞅了一眼,是一幅江上晚阳图,上面六个章,有一半是乾隆的。 他轻轻的吐了两个字:“仿的!” “我知道……但是……”舒静好想了想,“那字……仿的太像了……” 字? 他之前只是扫了一眼,发现纸和轴不对,而且画工也一般,顿时就没了兴趣,所以压根就没看题跋。 此时再看……嘿哟,还真就是? 一眼看上去,确实像是乾隆写的,再仔细看,虽然依旧能看出点区别来,但说真心话,这字仿的至少有七八成。 绝对下过大功夫的,不然仿不了这么像。 换种说法:写这字的人,不大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往前凑了一点,先仔细的辩认了一下,又回忆了回忆。 嗯……还真就是个名家? 啧啧,舒静好这运气……不对,是眼力。 怪不得连吴湘都夸她学的够扎实……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看着老板:“大哥,这画怎么卖?” 老板瓮声瓮气:“一万!” “谁的画这么贵?” “我哪知道,反正就一万!”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看来老板只知道这是仿的,却不知道是谁仿的。之所以是这种口气,是舒静好之前的话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大哥,你别介意……她就是为了图新鲜,今天才第一次来……”李定安笑着解释,“再说了,也没有主顾上了门,往外撵的道理,大哥你说是不是……” 舒静好也歉意的朝着他笑了笑。 一看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又怯生生的,老板心里的不满顿时就去了一大半。 “行,我给你实价……”他比了个手势,“三千!” “贵了!”李定安摇摇头,“一千!” “一千肯定不行!”老板想了想,“最低一千五!” 估计还能杀杀价,但三两百的没必要,也省的生出波折。 他想了想:“一千五不算太贵,要是喜欢就买了吧!” “一千五?”舒静好看着李定安,又眨了一下眼睛,“确实不贵……” 说着话,她就拿出了手机,照着架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老板,麻烦帮我包一下!” 李定安笑了笑,又是一叹:看吧,不该迷糊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迷糊…… 拿好了画,两个人又往前走,李定安才好奇的问:“你怎么认出来的……我是说上面的题跋?” 舒静好很是理所当然:“几乎天天都看,时间长了,自然就记住了……” 李定安顿了顿,心下了然:论乾隆真迹,哪里能比的过国博和故宫? 但是这记性和眼力,确实比一般人要高的多的多…… “确实挺厉害的!” “哪有你厉害?”舒静好压抑着兴奋,“是谁的字?” “闫善之……民国时期的画家,书法家,京城本地人,家就住在琉璃厂。他是当时有名的仿乾隆字迹的高手,当时京城但凡有人仿乾隆御笔,必请他代笔题字……” 李定安稍一顿,“不过他最厉害的不是这个,而是鉴赏……当年在琉璃厂这一片,不管是谁,只要鉴定字画真伪,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你回去问问丁老师(故宫字画专家)他们,绝对比我还清楚……” “这么肯定……哪能值多少钱?” “十万左右吧,遇到识货的,十几万也说不上……” 一刹那,舒静好的眼睛里冒出了光:十万? 她才花了一千五。 这就么一小会儿,离她在京城安家的梦想又迈近了好大的一步…… 她紧紧的抱着画:“我……我先把画送回宿舍!” 李定安好无奈:“你不至于吧?” “这可是十万块……万一碰了,刮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夸张?来,给我,我帮你拿着……碰了算我的……” 抽了两下,竟然没抽动? “好吧……那你自个拿着吧……还看什么?” “不看了……”她头摇的波浪鼓似的,“今天就这一件!” 这么容易满足? 这心性,想不发财都难…… 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舒静好又笑了笑:“要不……你也看一件?” 他想了想:“也行!” 万一碰上好东西呢? 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连转了十多个摊,又看了不下上百件,连舒静好手里这种品质的都没碰到一件。 粉丝乐的直打颤,说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他身边的小姐姐随便帮他指个摊。 李定安却说不用,又说他不信这么大个市场就找不出一件好东西来。 其实捡漏只是其次,估计想捡也捡不到,主要是趁着这个机会和粉丝互动互动…… 所以他也不急,更像是没什么目标,瞎逛似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书摊,李定安才停了下来。 全是书,再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再一看,全是明代到民国的话本,简而言之:! 有《三言两拍》、《儒林外史》,有《隋唐演义》,也有《说岳》和《杨家将》等。 有印本,但大多数有募本,看纸色,像是民国时期的旧东西,而且没有特意标注署名,并非名家手抄本,所以自然就没有仿的必要。 李定安顿了来了兴趣,蹲下来翻了翻。 都挺不错,虽说值不了多少钱,但保存的还行,买回去充充书柜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随意的翻着,当翻到一本《三侠五义》时,李定安下意识的一顿。 还是手绘插图? 问题是……这画,感觉有点像于右任的画风? 李定安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然后,他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第130章 全凭历史学的好 于佑任是谁? 近现代着名的政治家、教育家,同盟会成员,与孙中山先生同时期的革命先躯,以及国民党早期的中央执行委员,联合抗战时期国防最高委员会常委……等等等等。 而他最出名的是书法,以狂草为最,留传下来的作品非常多,价格却很高。 与之相比,传世的画作可谓是麟毛凤角,估计超不过一巴掌。所以说,他的画出现在一本里面,就挺神奇。 几乎是一眼不眨,李定安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犹记得,刚有了系统,他第一次进潘家园碰到的那块石经,就是于佑任花费重金从上海商人手中买下,又雇人送到了西安,最后捐给了西安碑林。 之后还看了一段很是热血的小故事,也因此,李定安特意研究过于佑任的作品。 关键在于,他的画风辩识度极高,用两个词就能概括:狂野潦草,妙笔传神。 就如这本书的第一张插图:全是白描(不上色),每个人物都是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眼中的凶光似是要透纸而出……与他唯一传世的人物画作《钟馗图》如出一辄。 所以,根本用不着系统鉴定,李定安一眼就能断个八九成。 再看画中的开场诗,这不是于佑任的笔迹还能是谁的? 捡漏了…… 轻轻嘘着气,他又翻了翻,插图还不少:这一本是全书的第一册,共三十六回,每一回都有一张插图,其本上都是人物叙事图,而且每张图上都有一首章回诗。 毫无例外,全是于右任的笔迹。 哈哈……谁说假货市场没真东西的?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直起了腰,又发现舒静好的眼睛闪闪发光。 看吧,该精明的时候,她是比谁都精明:自己只不过稍看的久了一点,她就知道又碰上好东西了…… 笑了笑,李定安又扬了扬手里的书:“老板,多少钱?” 摊主想了想:“老板看着给。” 扯什么淡? 我要说五百,你当场敢还到五万。 古玩市场的老套路了,玩的就是一个心理战术…… 李定安点着头:“嗯,这书不错,应该挺值钱……” 摊主心里一喜:碰到棒槌了? 但一眨眼,他又愣住了:李定安竟然把书放了回来? 嘿,不是挺值钱吗,你倒是出个价啊? 看他要走,摊主伸手一拦,心里也明白:什么棒槌,这位分明是内行。 他想了想:“一千!” 李定安笑了笑:“高了,五百!” “最少八百……这行小字看到没有:光绪二十四年叶菁誊抄于商州……晚清的东西!” “叶菁是谁?” 摊主本来想胡吹两句,看到李定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一虚:“不知道!” “那你敢要一千……就六百……伱卖不卖?” 摊主有些牙疼。 倒是能赚个二三百,他就是觉得有些憋屈:被一个小年轻给上了一课? “行……扫码,拿走……” 李定安接过了书,干脆利落的付账,然后转身走人。 走出了七八步,舒静好扯了扯他的衣角:“捡漏了?” “对!” “善本?”舒静好偏着头,“但是叶菁……没印象啊?” “不是叶菁,是书里面的这些插图……”李定安翻着书页,“看到没有,全是于佑任画的……” “谁,于佑任?书上那些……全部都是?” “对!” 李定安点点头,又觉腰里一紧,一回头,舒静好竟然站着不动了。 嘴张的能塞一枚核桃,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 “怎么了?” “于佑任啊……他的字去年才拍过,拍了三千多万……” 李定安想了想。 还真就是? 就是经常被网友们调侃为“去他妈的”的那幅“春池嫣韵”,四个字,两平尺,成交价三千八百万,加上佣金,快四千三百万了。 不过那是他晚年时期的成熟之作。 虽然这些插图上面也有字,但全是楷体。再看扉页上的时间就知道,这是他青年时期的作品,所以要说价格,肯定要差很多。 “没那么值钱,估计也就几百万……” “到底是几百万,一百万,还是九百万?” 李定安想了想,给了个比较保守的数字:“最少两三百万吧!” 舒静好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三百万,已经完全够她在三环内买套小户型。 而李定安才花了六百…… 直播间更是炸了锅。 “于佑任画过画?听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陕西文史馆就收藏有他的两幅画作,一幅《国香》,一幅《老进士》……沪上大学也收藏有一幅《钟馗图》……” “是不是很值钱?” “不知道,因为从未有过他的画作的成交记录,不过比对他的条幅价格,两三百万绝对不止……” “才几百万,对李安之来说只是小意思……不看他现在赚钱,都是以‘亿’计了?” “对主播来说是小意思,对普通人呢?我一个月工资八千,三百万不吃不喝得干三十年……大哥你呢?” 这位也不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喊他的名字,李定安下意识的回过头。 乌乌央央十多位,有男有女,个个光鲜靓丽。 再一细瞅,嗨,这不是巧了吗? 关德海、吴有为、方文章都在。而这会,这三位就像是在看西洋景,定定的盯着他。 李定安刚准备打招呼,本能的觉得这三位的眼神不对,下意识的一回头。 我去……你还拽着呢? 舒静好也反应了过来,红了一下脸,飞一般的松开。 “三位老师,今天聚这么齐?” “圈内的朋友在这边开了一家新店,过来捧捧场……” 吴有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舒静好,“和女朋友逛街呢?” “啊……吴老师别误会,是同学!” “噢……”关德海拉着长音,又和方文章、吴为民对视了一眼。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不要太清楚:沪上的时候,哪一天的李定安不是和陈静姝一起到会场的? 没有! 当时就觉得,果然是郎才女貌……养眼倒是极次,关键是登对。 所谓人老成精,这三位更是其中的翘楚,所以渐渐的,他们就看出了点东西:陈总对李定安,应该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这下倒好,才几天,李定安却领了个漂亮的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小丫头逛街? 同学……扯什么淡。 就没见过单独两个异性同学一起逛街的,逛街也就罢了,还牵衣角? 这三个的神情越来越怪,李定安心知肚明,却有嘴说不清。 总不能指天发誓吧? 他眼珠一转,从舒静好手里接过了画,往关德海面前一递:“正好,关老师给看一眼?” 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关德海也不点破,接过了画轴:“行……先找个地方!” 也是巧,朋友的店离的不远,李定安和舒静好也跟了过去。 店不大,装修的很别致,可谓是古色古香。 有木架,也有柜台,摆的全是文房四宝,不过不是古董。 瞅了一眼,李定安暗暗点头:萃华居,京城老字号了…… 一阵寒喧,介绍李定安时,关德海说他是圈里极有名的后起之秀,众人也没当回事。 就只有老板身后的一个女孩盯着李定安,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部分的人都去柜台边看东西了,关德海拿着画坐到了茶几边,除了吴为民和方文章,又跟过来了几个人。 老板招呼着店员倒茶,舒静好也坐到了李定安的身边,又捅了捅他。 “怎么了?” “她在看你!” 李定安抬起头瞅了瞅。 挺白净,也挺漂亮一女孩,岁数和他差不多大,这会儿正在给客人介绍一方洮砚。 “哦……” 李定安点点头,“很正常!” 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都能听到,女孩下意识的一顿,突然间就忘了词,不知道给客人怎么介绍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李安之? 舒静好也有些无语:从来没发现,李定安这么自恋? 一打岔,她就把女孩瞅她比瞅李定安还多的事情给忘了。见关德海铺开了画,她又竖起了耳朵。 “江上晚阳图……仿的乾隆御笔?” 只看了一眼,关德海就抬起了头,“但这画工只是一般!” “对,关老师你再看看。” 还看? 看来还有点东西…… 关德海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了放大镜,又瞅了瞅,一下来了兴趣:“嗨……闫善之的字,倒是少见?” 闫善之? 吴为民仔细的想了想:“没印象啊?” “民国画家,算不上什么特别有名的大家,不过乾隆的字仿的极像,鉴定字画的水平也极高,所以在京城很有名……” “没错,就是闫辅的字……” 关德海点点头,又看着李定安,最后把目光落在舒静好脸上,“小姑娘要是出,嗯……二十万!” 舒静好有点懵:刚才李定安才说过,也就值十万左右? 稍一转念,她就明白了:要不是李定安在,估计十万都卖不了…… 舒静好能想到,李定安自然也能想到。 怎么办,难道说不卖? 他想了想:“卖吧!” “谢谢你……”舒静好拿出手机,甜甜一笑,“谢谢关老师!” 这小丫头挺有意思:先谢李定安? 关德海扫了码,顺手把画放到一边:“是不是还有一件,别藏着了,也拿出来看看。” 这眼挺尖啊? 李定安笑了笑,把书放在了茶几上。 什么东西……话本? 还是繁体字。 关德海拿起来翻开,围观的人就知道了,是民国时期手抄的《三侠五义》。 规整的簪花小楷,再看留款:叶菁? 好像没听过…… 能让李定安藏那么严实,肯定是好东西,因此关德海看的很是认真,几乎是一页一页的翻,也包括插图。 但翻完了整本书,足足一百多页,他也没看出这里面有什么值得李定安重视的东西。 字还行,画……也还行,就是画的稍嫌潦草了些。 他看完后又想了想,确实对这个“叶菁”没什么印象,就准备问问李定安。 刚要开口,他旁边的一位伸出了手:“关老师,能不能让我瞅瞅?” “哦……不好意思刘老师……”关德海歉意的笑了笑,把书递过去,又给李定安介绍着,“这位是文遗院的刘研究员,也是字画类专家……” 文遗院? 全名应该是“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前身是“文物研究院”,属文物局直属机购。 上一个被评定为“年度考古新发现”的项目,就是他们开发的,所以这两天经常听国博和故宫的老师念叨。 两人没吱声,又问了声好,刘竟成只是点了点头,专心致志的看起了书……哦不,插图。 瞄了一眼,李定安就明白了,专业的果然是专业的,说真心话,这位的鉴赏水平可能要比关德海高那么一丝丝。 不看关德海依旧苦苦思索,眼中却尽是迷芒…… 看了快十分钟,他若无其事的抬起了头,笑眯眯的:“小李是吧,这书你出不出!” 李定安很肯定的点头:“出!” “多少钱?” 李定安想了想:“二十万!” 二十万? 围观的人很是不解。 虽然是晚清的手抄本,但并非名家手抄,值个千儿八百的顶天了。 但这小伙子张嘴就是二十万? 刘竟成却是狂喜:才二十万? 太便宜了…… 他琢磨着再杀杀价,但话还没出口,李定安又笑吟吟的吐了几个字:“一页二十万!” 二十万,穷疯了吧? 这书少些也有一百五六十页,难不成值三千多万? 舒静好也瞪大了眼睛:他之前才说过,值两三百万,这一转眼,就翻了一倍还多? 刘竟成则是心里一咯噔:一页就敢要二十万? 所以,他说的不是书页,而是插图。简而言之,这小伙子是知道这里面的玄机的…… 他想了想,扶了扶眼镜:“你知道?” “知道!” “哪里?” “这里……” 李定安翻开封面,指着第一张插图,“这上面虽然是楷体,但明显仿的魏碑,而根据史料记载,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在苦练魏碑。还有这画……是不是很是简约,还很是潦草……他后期的字,全是这种风格……” “哈哈……走眼了?” 刘竟成突然笑了一声,又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伸出了右手,“惭愧,刘竟成!” 李定安笑了笑,也站了起来:“刘老师客气,李定安!” 心里却不由的感慨:有修养的人果然不一样! 眼睁睁的看着大漏没捡到,这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还直呼走眼、惭愧? 换任志荣和香港的曲胖子,早急眼了…… 旁边的人都有些懵圈:这两人打的是什么哑谜? 而且刘老师怎么就这么正式,突然间对这小伙子就这么尊敬了? 反应再慢的人也琢磨过味来了:真就……一页值二十万? 关德海精神一振,拿起放大镜,又蒙头看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仿的是魏碑……再看时间,光绪二十四年。 后期的字很简约,很潦草,意思就是……主工草书? 再看地点:商州…… 那个时间在商州的书法大家,又是青年时期,好像就只有……于佑任? 一道灵光闪过,关德海恍然大悟:“于佑任?” “什么,于佑任的手抄本?” “不是字……不对,就是字,但指的是插图上的字……” “于佑任也画画?” “画,不过极少,传世的就那么三四幅。” “我去……但这本书里,好像有三四十幅吧,全是他画的?” “八成是……不然怎么会说:一页二十万?” 众人齐齐的一扭头,先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刘竟成。 两人的动作的出奇的一致:点头。 “嘶……”四周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吃惊于传世的画作极少的于佑任,竟然还有几十幅作品遗流于世? 整整三十多幅,完全可以重装成一本画册,如果上拍,七八百万轻轻松松。 更吃惊于,这小伙子才二十出头,眼光竟然这么毒? 至少,比关德海要高上那么一点吧? 要知道,关德海并非什么籍籍无名之辈,而是上过京城电视台的鉴宝栏目的…… 再反过来一想,之前关德海说的那句“后起之秀”,原来并不是吹捧? “年少有为!”刘竟成叹了口气,“还没请教?” “刘老师客气!”李定安笑的很腼腆,“我还在京大读书,老师是吴湘吴教授,学的就是‘宋元明清考古’……当然,也有古玩鉴赏的课程!” 稍一顿,他又说:“不过我大学读的是近代史,所以能认出这东西,也是运气:全凭历史学的好……” 众人绝倒。 要按这种说法,京城这么多双一流院校,难道历史学院的教授都是鉴宝高手? 没这么扯淡的…… 网友也绝倒:信了你的鬼…… “原来是吴教授的高徒?不过你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刘竟成笑着说:“当然,我肯定没那么多钱,所以抱歉……” “没关系的刘老师,我再问问……” 他话还没说完,关德海按住了书:“别……八百万,我收了……” 这可是于佑任的画? 肯定没他的字值钱,但问题是……它少啊! 古玩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甭管是他青年时期,还是中年,更或是老年之作,只要是名家,只要传世的作品少,价格就绝对不会低。 所以,八百万绝对值…… 李定安没犹豫,笑着点头:“可以!” 六百块……八百万,这是多少倍的利润? 舒静好都觉得大脑快当机了。 而不远处,女孩两眼放光,不停的点着鼠标,再看电脑屏幕:好家伙,七八个监控摄像头,拍的全是李定安。 正面、侧面、上方、后脑勺……各个角度,各个方向…… 第131章 再翻一番 “李定安,感觉你赚钱……好轻松!” “轻松?” “难道不是吗?花了六百,一转身,就卖八百万……” 舒静好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都够买上百平的大户型了,而且是三环内……” “除了房子,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想点其它的?” “那我还能想什么,你?” 我去……这天没办法聊了…… 见他不吱声,舒静好琢磨过味来:又犯迷糊了,说话纯粹不经大脑。 她脸红了红,连忙转移话题:“伱之前说,全凭历史学的好……是真的吗?” “当然!如果深入研究过近代史,了解过于佑任的生平,就应该知道,光绪二十四年,也就是1897年,那时他刚中案首(秀才第一名)不久,在商州游学,而且正在苦练魏碑……” “还有叶菁,也并非没有来历:她是时任陕西提学使叶尔恺的独女。当时的叶尔恺非常欣赏于佑任,点他为岁试第一,又补他为廪膳生员,且授他经学,之后又荐他到商州州立中学任监堂。 于佑任工草书,就是受他点拨,所以说他既是于佑任的恩师,又是座师及举主……叶尔恺有意招他为婿,可惜于佑任是长子,只能婉言谢绝……估计手抄本中的那些插图,就是叶菁在此前后请他画的……” 舒静好沉默了。 感觉真就像李定安的说的:只要学好历史,照样能玩古董? 就像这次,只要知道叶菁是谁,是不是就能想到于佑任,就能认出上面的插图? 但认真一想:哪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看她好像又开始迷糊了,李定安笑了笑,拿起手机,给粉丝们打了声招呼,说是要下播。 但网友们不同意,说是才播了几个小时,直播间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让他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反正别关直播间,下午必须得接着播。 反正今天也没事,李定安无可无不可,关了摄像头,收起了手机。 “两点了,你饿不饿?” “啊?” 舒静好才反应过来,“今天又麻烦你……正好,我请你吧,去酒店……” “快算了吧……来点家常的……炸酱面就行……” “吃腻了?哈哈……哪天给你蒸正宗的陕西糟肉……” “行!” 只当她是随口一说,李定安也是随口一应。 心里还在琢磨:国博的宿舍还让做饭? 挺人性化的吗? …… 直播间里早吵成了一团: “感觉我上了个假大学:同样是双一流,同样是学近代史的,为什么主播就如此优秀,而我只能在中学当老师?” “兄弟,别妄自菲薄……我还在大学当讲师呢,不照样穷的叮当响?” “千万别听主播在那瞎扯淡:前两天他直播时还露过脸的那位,就京大的高助教:研究生毕业都有六七年了吧,算是吴湘吴教授的衣钵传人吧,称得上一声名符其实的专家了吧?结果呢……不照样一赔就是几百万!” “所以说,和谁比都不要和李安之比,他就不是人:见过二十啷当岁,却被一堆五六十岁的研究员喊老师的?” “这倒是……感觉稍宣传宣传,都能当文化口的代言人了……” “就是不知道形象怎么样?” “记得谁说过,说是挺上镜的?” “是卖毛笔的,说是见过李安之,但我怀疑她在吹牛?” “她家就在京城,还真就说不定……” “问问不就知道了?@卖毛笔的小姐姐……” “嗯,怎么不吱声?” 她哪里顾得上? 店里忙的一窝蜂,她却忙里偷闲,还在摆弄电脑。 拉近……镜头再拉近一点……两人坐在同一组沙发上,却隔的那么远? 哈哈……哪是什么女朋友? …… 现在当然还不是女朋友! 但下次呢,下下次呢? “不想房子想你吗”? 脑子里转着舒静好无心之中说出的一句话,兰华芝暗暗冷笑:这姑娘挺有心机啊? 又看了看截屏中的那双大长腿,她稍一犹豫,拔通了于徽音的手机:“几点下班?” “六点吧!” “下班后我去找你。” “怎么了?” “去了再说……” …… “陈大副总,忙什么呢?” 听到电话里阴阳怪气的腔调,陈静姝皱了皱眉头:“没事就挂了!” “别……李定安今天直播,看了吧?” 陈静姝稍一默然:“看了!” “有什么感想?” “嗯……眼光一如既往的准!”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那个姑娘……怎么样,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姓权的,你很闲?” “嘟”的一声,挂了。 “嘁……装?” 权英撇撇嘴。 千年的老树好不容易有了开花的征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 无形中,像是有暗流在涌动,但做为始作佣者,李定安浑然不觉。 吃完了饭,舒静好回了宿舍,他又开始漫无目的转。 也不知运气不好,还是邪了门,又逛了三个多小时,硬是再没碰到一件真东西。 六点半,高胜东打电话,说是马上到琉璃厂,李定安又给舒静好打了电话。 去的地儿不远,在西交民巷,正好在国博对面,天安门广场的后面。 看的是私人收藏,肯定不好直播,李定安顺手关了直播间。也就刚收起手机,舒静好就到了,他正要打招呼,一辆出租车停到了路口。 “小舒!” “高老师!” 下了车,高胜东奇怪的看着站在李定安身边的舒静好,李定安又解释:“她想跟着凑凑热闹!” “噢……” 高胜东点点头。 李定安是买家,他想带谁,当然就能带谁。 高胜东好奇的是上午的那场直播:他从头到尾看了的,亲眼看着李定安帮着舒静好赚了二十万。 那自己要是开口,请李定安看东西呢? 估计会答应,但感觉……稍有点冒昧。 等关系牢靠点再说吧…… 暗暗思忖,高胜东进了街道:“定安,小舒,这边……” 两人点着头,快步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进了一座老旧的小区。道边的槐树很是茂盛,却修剪的很整齐,底下停着两长溜的车。 放东西的地方就在路边,古灰色的门头,漆红的防盗门,看模样像是小区内部的门店。 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站在门口,应该就是这次的货主。 “高老师!” “郑总,这位就是买家,你叫李老板就行!” 这么年轻,行不行? 屋里可是有好几千万的东西…… 心里嘀咕,郑总伸出了手:“李老板!” 李定安客气的笑了笑:“幸会!” “请!” 他伸着手指引,三人跟着进了门。刚绕过屏风,李定安愣了愣。 是一间小客厅,摆着几组沙发,此时却坐满了人。 一边是两个男的,年长的五十多,年轻的三十出头,看穿着像是老板和司机。 另一边一女一男,都是三十来岁,可能是夫妻或是恋人,反正很亲密。 看到他们,这四人也有些惊讶。 高胜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郑总,这几位是……” “哦,也是客人……”郑总笑眯眯的,“各看各的,不耽误!” 李定安一下就明白了:用行话说,这叫“绷行价”,意思就是卖家为了多赚钱,同一时间约了好几位买家,却又不提前说明。 稍有点不合适,不过也不算坏规距,谁不想多赚点? 不寒碜! “高师兄,没关系的!” 高胜东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说实话,今天这纤儿能不能拉的成都无所谓,赚不到佣金倒贴车费都行,但不能让李定安觉得他这个学长不靠谱。 转着念头,郑总又邀请着沙发上的两拨客人:“几位,人齐了,请吧!” 四个人同时站了起来,郑总在前面领路,七个人跟着进了隔壁的房间。 掀开珠帘,郑总开了灯,瞬间豁然开朗。 近百个平方,跟古玩商店的大堂似的,中间、墙边立着好几座木架。上面摆的琳琅满目,瓷器、字画、石刻、木雕、古玉……凡市面上常见的古玩,这里基本上全有。 郑总站定,又转过身拱了拱手:“几位老板,说真心话,我半生心血全在这儿了,各位可以尽情的看……” 他稍一顿,神色郑重了几分:“但先说好:不零卖……哪位要是看上眼,只能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打包搂走……当然,价钱好商量……” 这个倒是提前说过,所以都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地分开。 像是约好的一样,之前那四位都去了摆画的书架前,估计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李定安看了看,低声问:“有名家之作?” “听说有一幅周臣的画……” 周臣,真的假的? 这位是明代有名的画家,他有两个弟子极为有名:一为唐寅,二为仇英。这两位的画,“亿”以下是想都别想,所以相应的,周臣的作品也极受收藏家追捧。 没两位弟子那么夸张,但千万轻轻松松。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也走了过去。 是一幅《秋山劲松》,山石坚凝,古松茂然,一轮圆日斜挂于天际。笔力刚劲俏利,却不失生动,造型严谨真实,却各显意态。 乍一看,足有六七分真。但跟前围着人,李定安也不好硬挤上去。 况且画就在这里,待会再看也不迟。 瞅了几眼,李定安又看旁边。 嗯,又是名家? 是一幅《富春大岭图》,四尺三开的竖轴,用木框和玻璃裱在墙上。 当然不是黄公望的画的,真迹在南京博物馆,如果拿出来拍,少些也得上亿。 明代有“四家”,唐寅、仇英、文徵明、沈周。清代有“四王”,画这幅画的王时敏为其一,也是其首。 剩下的三王,一位是他弟子,一位是他孙子。 这位很有意思,他是董其昌的弟子,但终其一生只仿元四家,尤爱仿黄公望,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五年前,他仿“元四家”的十开《山水册》拍了一亿两千万,三年前,他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局部》拍了八千五百万。 这幅要是真的,下了三千万想都别想。 但为什么没人看,反而都跑去看价值相对较低的《秋山劲松》了? 看李定安目露狐疑,高胜东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郑总请人鉴定过,是赝品,圈里基本都知道……他也是在这幅画上栽的跟头……” 栽过跟头? “多少?” 高胜东没说话,比了四根手指头。 好家伙,四千万? 李定安一下就来了兴趣:看郑总这些藏品,不敢说花了上亿,但至少五六千万是有的,所以他肯定有一定的经验和眼力。 但最终,在这幅画上栽了大跟头,为弥补亏空,不得不清仓大甩卖? 说什么也要看看…… 李定安顺手掏出放大镜,走了过去。 起先,高胜东和舒静好也陪着他一起来,但看了几眼,委实看不出什么,就只好退到旁边等。 而李定安却是一眼不眨,看了快十分钟才直起腰。 唏……怎么说呢? 乍一看,还真就看不出区别,无论是画风、形象、意境,都明显带有王时敏的风格。而且不论是王时敏本人的印章,还是同为“四王”的王鉴、王原祁、王翚等人监赏过的印章,看着都好像没问题。 给一般的收藏家,更或是内行来看,肯定会当成王时敏的真迹,所以不能怪郑总栽跟头。 李定安也是琢磨了一阵,灵机一动,想起了从系统中学过的“折画”,才看出了一点不同。 先看画工,笔法圆润,线条简约。 再看画风,清丽工秀,生机勃然。 再看整体形象与意境:这幅更接近于写实,少于变化,而且有的地方过于刻露,构图略感壅塞。 说直白点,就是有意炫技,但炫的过多了。 而这些,都与王时敏的作品特点相悖逆。他虽擅仿元四家,但画风更接近董其昌,重文气写意,富于变化。 特别是树,画中的树清奇秀挺,而王时敏的树却雄浑绵密,所以说,有点背道而驰的感觉。 而且题诗也不对,虽然很像王时敏的笔迹,但稍显生硬,高手只要多看几眼,就能看出模仿的痕迹。 但反过来再说,这幅画用笔还是有几分王时敏的真昧的,而且气势雄厚,生机勃发,既便是仿的,也肯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反正让李定安来看,这幅画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比王时敏,乃至黄公望的作品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他说了肯定不算。 就比如民国,技法意境与齐白石、张大千可比肩的画家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泯然众人。又比如同为“明四家”的沈周,他的作品成交价比起三位同行,减了一个零不说,还得再拦腰砍一刀。 所以,得市场说了算…… 基本上也就只能看到这里,要说代笔的是谁,李定安还真就看不出来。 他想了想:“高师兄,如果单独买这幅画,大概多少钱?” “有人出过五十万,但郑总没卖,说是最少一百万?” 一百万……如果凭直觉,应该不止…… 要不要让系统鉴定一下,说不定就是哪位名家仿的? 就比如张大千,仿王时敏的画也不是一幅两幅…… 纯粹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李定安打开了系统。 手刚搭上去,他猝然一顿。 物品:《富春山大岭图》。 年代:康熙十二年。 作者:王翚。 备注:王翚仿王时敏仿黄公望之作…… 看到那一串的“仿”,李定安的眉头轻轻一皱,再看最下面的价格:2600万? 扯什么淡? 再翻一番怎么样? 第132章 学生还配助理? 清代四王皆擅仿古,但要论谁水平最高,当属王翚。 后世评价他“仿谁像谁”,就连张大千也说过“仿古无人出王石谷之右者”。 再论艺术价值,他的作品和王时敏、王鉴不相上下,成集的画册曾拍出过上亿的天价,单幅作品也均拍出过几千万的价格,而且全是仿的前代名家之作。 反倒是他自己创作的作品,价格要稍低一些。 而眼前这一幅也是仿的,也正因为他仿的是王时敏仿黄公望的作品,所以价格才高。 再看创做时间,康熙十二年也就是1673,王翚四十岁,正值盛年,也正是创作水平最高的时候。 而恰好,这一幅是他最具代表的“秋林赋诗山水”,不敢说是巅峰之作,但称一句鼎盛时期的佳作完全没问题,相对而言价格又要高一些。 所以系统估价两千六百万,还是比较中肯的。 李定安之所以说还能翻一番,是上面的印和题跋。 王时敏、王鉴、王原祁的印和题诗就不说了,每多一位名家鉴赏后留字留印,画的价格就会涨一到两成,这是艺术品市场公认的常识。 关键的是,除了这三位之外,还有两枚印,四句诗。 一枚是《恭勤不倦》,印章之下有两句诗:金秋富佳日,劲柏葆长年。 上午才见过,这字迹印象不要太深刻:盖章狂魔乾隆。 另一枚是《睿鉴》,同样有两句诗:暮从秋山下,山岳随人归。 印他没印像,仔细再看字,稍微有那么一丝眼熟。问题是,不论是印,还是题跋,位置都比乾隆的高那么一点点? 换种说法:除非是乾隆之前的皇帝亲笔所留,不然绝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那会是谁? 稍一思索,李定安就有了答案:顺治没这爱好,所以不大可能。雍正也不好这个,而且康熙的谥号中有“文武睿哲”这个词,所以他也绝不可能用“睿鉴”的印章,所以,就剩被乾隆奉为一生之偶像的康熙了。 画既然是真的,那题跋和印呢? 要是有问题,系统早就指出来了…… 所以,这可是两代皇帝鉴赏过,且留下墨宝的珍品,这幅画绝对出自清朝内廷之皇室宫藏。 要是值不了五千万,李定安敢把画给吃了…… 哈哈,又赚了? 徐徐的吐了一口气,他指了指两枚印鉴:“高师兄,当时请专家鉴定,看到这里,又是怎么说的?” “这两枚印都找不到出处,专家就称是仿画之人臆造的……所以又说乾隆的字也是仿的,不过仿的极真……” 明白了:内行看东西,哪怕九十九处没问题,只要有一处找不到来历,就绝不会下定论。何况这画不止一处不对:画风不对,画工也不对,意境更是与王时敏背道而驰,当然就成“看不准”了。 再加上这枚找不到出处的印鉴,以及又莫明其妙的冒出来一个《睿鉴》,而且比乾隆的位置更高,就更显的不伦不类,自然而然的,这幅画就成了赝品。 也因此,就压根没人往“是不是名家仿的王时敏”这一点上想过,甚至是这会儿李定安拿着这画说是王翚画的,十有八九会惹来几句“神经病”…… 其实要是下点功夫,还是能找到出处的。《睿鉴》不敢说,但《恭勤不倦》绝对有相关记载,资料就在故宫里,他前两天还见过。 不过不怎么好查:满文的! 稍顿了顿,他又问:“郑总请的是哪里的专家?” “是华夏书画院的程院长……” “这可是好几千万的东西?”李定安眉头一皱:“没请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或是请吴教授他们看一看?” 高胜东一脸惊恐:你当这些人是大白菜,想请就能请的动? 一看他这副模样,李定安就知道自个想的太简单了。 这么说吧,高胜东怎么也是吴湘的亲传弟子加左膀右臂……要是这么容易请动吴湘,他能赔几百万? 他悻悻的抽了一下鼻子:“再看看其它的!” “行!” 高胜东点头,在前面给他领路,李定安刚要跟上,又觉腰里一紧。 舒静好又拽住了他的衣角,还不时的拿嘴往旁边努。 好家伙,这会儿又不迷糊了? 李定安瞪了她一眼:你给我悄悄的! 舒静好用力一点头,一瞬间,两只大眼睛里冒出了贼光…… 其它的东西也不少,差不多七八十件,而且五花八门。 不过大都是真品,假的也就两三成。 这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玩家。 不听高胜东说,京城的隐形富豪没一万也有九千,其中的八千八都爱玩收藏。但那收藏室简直是惨不忍睹:完全就是打眼展览馆,就跟进了潘家园或琉璃厂似的。 你要问这些富豪们花了多少钱? 嗯……百亿不敢说,但每人几十亿是最少的。 说明郑总的眼力还是极高的…… 顺道品鉴了一下民国着名画家“四任”和萧俊贤的几幅作品,又看了杂器,李定安来了收藏室的另半边。 这边全是瓷器,整整四座架子摆的满满当当,从汉代的无釉陶罐,到民国时期的五彩瓷,几乎每个朝代的瓷器都有。 珍品很少,但精品还是有几件的,最亮眼的两只晚清时期的粉彩细颈瓶。 上面有“储秀宫”的款,说明是“慈禧”时期御窑出来的东西,称一声“御用之物”也没问题,每一只都能值个百多万。 看完御瓶,李定安又走向另一座木架,大致扫视了一圈,看到两只青花碗时,他眼睛一亮。 色泽很艳,也很亮,代表年代并不久远,最早也就是清中晚的东西。也没有土泌色,说明并非从墓里挖出来的。 李定安好奇的是这两只碗上的花纹造型:并非青花瓷常见的渲染技法,也非传统的“以形写神”,更没有什么气韵、意境…… 说直白点,这上面的就不是国画,而是有点像油画:叶就是叶,枝就是枝,细腻逼真,立体感极强。 再仔细看,还真用的是油画的经典技法:几何分割构图。展开整只碗的画面,所有的图案完全可以囊括进一个圆当中,单独的区域则是圆中套圆,不停的套,不停的分割…… 还真就少见? 李定安下意识的把碗拿了起来,刚一上手,他又顿了顿。 还是釉上彩? 简而言之,就是先高温烧一遍,使泥胎定形、成釉,出窑后再在釉胎上做画、上彩,然后再次入炉,低温固化颜料。 一般的青花都只烧一遍,所以叫釉下彩,也有入炉两次的,叫“青花加彩瓷”,一般都是在青花釉上面再加其它颜色。 像这种先烧原釉,再在釉面上加青花的很少见,但也算不上珍贵。 因为从工艺的角度来说,完全多此一举。 这就更加奇怪了? 所以,李定安看的格外认真,也格外的仔细,不但看,还使劲的摸。而越摸,他就越觉得不对劲:太硌手了! 釉上彩也注重立体感,有的时候为求生动,上色的时候会特意加稠颜料,使图案凸出釉面,但这摆明不止是“稠”,感觉更像是“堆积”出来的? 再仔细感受,感觉和这段时间研究的那批蒙古瓷有点像,都像是浮雕瓷,不过区别也很大:蒙古瓷是“刻”,而这只瓷碗感觉像是“堆”。 除此外,这只碗用的是普通的颜料,蒙古瓷用的则是珐琅彩…… 嗯,不对……普通颜料哪有这么亮? 不但亮,照着灯光的时候,上面的花纹还有一种“亮晶晶”的感觉,就像女士常有的那种唇彩,闪闪发光。 有点像珍珠的色泽…… 嗯,珍珠? 好像清代宫廷御瓷当中,确实有一种瓷器用的是珍珠调色。不过据史料记载,早在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一把火给烧光了。 不但烧光了东西,连技法也失传了,所以后世想仿都仿不出来…… 嘿哟……我去…… 想到这里,他猝然一愣,猛的把碗举了起来。 没错,就是闪闪发光…… 就是珍珠粉调彩…… 又捡漏了? 没一丝犹豫,李定安打开了系统,一刹那,被那一长串的零给震的心尖儿发颤。 再一看具体信息,眼中流露出几丝迷醉和狂热,更多的则是自豪。 看吧……既便没用系统,哥们这眼力是不是也没拉胯? 再看底下的备注,李定安竟然有些心荡神摇。 稀世之珍! 捡到熹平石经的时候,都没出现过这四个字…… 舒静好又好奇的凑了过来:“这只碗怎么了?” “哦……”他吐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比较少见,伱也看看!” 她下意识的接到了手里,仔仔细细的瞅了瞅:“嗯,釉上彩?” 李定安点点头:“还有呢?” “嗯……还有?” 舒静好睁了睁眼睛,“感觉和这段时间研究的……稍有点像?” 这段时间研究的……那不是蒙古瓷吗? 高胜东眼睛一亮:“我也看看?” 舒静好递给了他。 盯着看了几眼,高胜东又陡然一叹:“噢……这是浮雕瓷,应该仿的是浮雕青花,但仿的不伦不类:一般的浮雕青花是‘刻’,蒙古瓷也是刻,但小舒你看,这只碗上的花纹并不是刻出来的,而是堆上去,贴上去的…… 还有这色,也不是纯正的颜料,绝对是加了化工原料,所以才会这么亮……” 舒静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李定安则是暗暗叹气:高胜东又打眼了? 果然,真要那么多人认识,哪能轮的到自己? 这玩意也就更不可能被系统评定为“稀世之珍”…… 看了几眼,高胜东也放下了碗。 到了这里,屋子里的东西基本上算是看完了,李定安大致算了一下: 虽然没看,但那幅周臣的《秋山劲松》大概率是真迹,只这一件,估计就应该在一千五万左右。还有两幅“民国四任”和萧俊贤、金城等人的作品,每幅价值也在百万以上。 除此外,还有几幅名家之作,所以只是画,差不多就是两千多万。 杂器中没什么精品,林林总总三十四件,估计千万就能顶到头。 剩下的则是瓷器,有两只宋代的瓷窑、几件明清时期的定窑,还有那两件晚清粉彩,大致都在一两百万左右。再加上七七八八的一些,差不多又是两千多万。 这么一算,大致价值应该在六千万左右。当然,这其中不算最后看过的那两只碗,也没算王翚的画。 所以,只要郑总不异想天开的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几亿,这一屋子的东西,李定安今天要定了。 再算算卡里的钱,足足一亿五千多万,应该是够了…… 正算着账,郑总领着两拨客人也来了这边,但看样子并非是看瓷器,反倒像是专程来找他们的。 “高老师……哦,李老板,看的怎么样?” 高胜东轻轻一点头:“还行!” “还行就行……”郑总点点头,“李老师是第一次,但高老师、金教授、贺总、肖总都不是第一次了,该看的早都看过。所以,几位要是没意见,咱们就……谈价格?” 不得不说,这位郑总还是很会做生意的,竟然想搞个现场拍卖。 李定安微微一点头,高胜东便说:“可以!” “好……这边请!” 几人出了收藏室,来到了之前的客厅。然后郑总居中,又做了一番介绍。 原来之前的那四位是两拔客人:五十多岁的男子和司机是一拨,自称是河北某学院的教授,但看架势,应该是领导。 一男一女是一拨,但是女人主事,自称做点文玩小生意。 轮到高胜东,只说是老师,又着重介绍了李定安。 这个时候,这两拨客人才明白:合着买主不是这位带眼睛的,而是那位看着还像是学生的年轻人。 再问,真就是学生,正在读研究生,但没说在哪读。 再一细问,旁边长的像明星似的女孩竟然不是女朋友,而是助理? 真的,四位客人瞪起了八只眼珠。 第一次听说,学生还配助理的? 涨见识了…… 第133章 国宝 而这只是其次。 关键的是,郑总之前说的很清楚:想要买,今天就必须得连锅端。而既便算少些,屋子里的这些东西也得花几千万。 而这小伙也就二十出头,能不能拿的出这么多钱来还是个问题? 就算是富二代,就算有这么多钱,但这么大生意,而且还是最容易被坑的古董生意,家里人能同意? 暗暗猜测着李定安的来历,两拨客人又暗自琢磨:生意场上最怕的就是碰到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王老子都敢不放在眼里的年轻人,只要一斗上气来,他就敢把钱不当钱。 所以说,今天这生意估计有点悬…… 郑总也犯着嘀咕:他不怕李定安不买,就怕他捣蛋……因为这可不是正规的拍卖会,一举牌就生效,就有法律效应。 如果争到最后,李定安说一句不要了,他怎么办? 还真就没辄…… 但都到这份上了,生意不可能不做,郑总想了想,又环视了一圈:“那各位,谁先出个价?” 叫金教授的客人没说话,叫贺总的女士也没说话,两人先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李定安。 意思很明确:先探探这位的底。 李定安自然明了,又看了看高胜东。 高胜东琢磨了两秒,背过身,比了个“二”。 两千万? 不可能……郑总又不是傻子? 李定安当然也明白,高胜东的意思是让他一点一点的往上加。但问题是,这是今天的生意可做成也可做不成的前提。 既然已经决定东西要定了,就不能温水煮青蛙,不然你不停的加,不停的加,歇都不带歇的,傻子也能看出你购买意向极其强烈。 只要郑总不是白痴,就会不停的抬价,不停的抬价。 你要问谁帮他抬,待会就知道了…… 李定安想了想,直接伸出了一巴掌:“五千万!” 多少? 一瞬间,高胜东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 真的,完全不夸张,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比划清楚,还特意低头看了一眼:没错啊,两根手指这会儿都还竖的板板正正的,标标准准的剪刀手…… 问题是……李定安是怎么认成“五”的? 同样的,舒静好也惊呆了。 她虽然估算不出屋子里这些古董的价值,但完全可以从其他人的脸上推断出:这个价完全是高的不能再高。 不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一脸懵,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 但是……为什么? 李定安一不傻,二不是钱多的扎手,所以说……是那幅画? 四位客人也惊呆了。 五千万,半个亿,这是什么概念? 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样坐享其成的公子哥,伱想让他把钱当钱,比让狗不吃屎还难。 还是说,你当你家的钱是“木墩子”拓出来的,一张就面值千万? 金教授实在没忍住:“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处理”,什么叫“清仓大甩卖”?” 李定安轻轻一点头:“知道!” 知道还出这么高? 来来回回五六趟,他看完不算,学院的教授又看,教授看完不算,又请了社会上的知名专家来看。无一例外,大致估计,屋子里的东西总价在五千万到六千万之间。 但这指的是正常的交易价。 而今天呢? 郑总迫于资金压力,只能找一次性的大主顾,看他坚决不零卖的态度就知道,他有多急迫? 因此,打对折可能有点夸张,但不让郑总打个六折七折,都对不起他栽过的那个大跟头…… 基于此,金教授的心理预期是三千万左右,最高不超过四千万。 而这个小伙子倒好,一张嘴比他的最高价位还高了一千万,他还竟个屁的价? “行……你知道就行……” 金教授一下就没兴致了,用力的摇了摇头,态度很明确:谁爱要谁要! 剩下的那对情侣有些傻眼,先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金教授,最后又看了看郑总。 神情像是在犹豫,又像是不知所措。 金总也有些懵。 刚才怎么说的? 不怕他不买,就怕他捣乱。 不看金教授,一听“五千万”,直接就放弃了…… 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么多的钱? 他呼了一口气,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李老板是真心想要?” “我价都出了,还有真心不真心的说法?哦……郑总是怕我实力不够,更怕我出尔反尔,对吧?” 嗨,挺聪明啊? “为了攒这个局,前前后后快半年了……”郑总客气的笑着,“所以,李老板别见怪!” 明白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人之常情,理解!” 李定安沉吟了一下,拿出了手机,“郑总先看看这个……嗯,你要还不放心,咱们现场立个字据……哦不,签合同也行……” 让我看什么? 郑总狐疑着,下意识的偏过了头。 手机亮着屏幕,显示着一条短信:你尾号****的卡向水务公司支付****元,余额****元 前面的金额是五十二块,但后面的金额……当看到那一连串的零,“倏”的一下,郑总的两只眼珠猛的往外一突: 个十百千万……嗯,亿? 不行,再数一遍……没错,就是一亿五千多万…… 再一细看,短信是昨天发来的,这一笔是水费,上一笔是电费。 再看信息发送方……反正绝对不可能是“p”的…… 与此同时,金教授和司机、肖总和贺总,全都瞪大眼睛。 一亿五千多万? 这小伙子家里是干什么的? 用这样的卡交水费和电费……这不就等于是,零花钱? 要是存定期或是买理财,一年光利息都得好几百万…… 既便高胜东和舒静好知道他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但这会儿一看余额,依旧说不出的震憾。 两个月之前,这张卡上的余额估计也就只有零头中的零头,但这不到两个月,就成了一亿多…… 郑总也是类似“你竟然用这样的卡交电费”的念头,但随即一想:我管他交什么费? 只要他有这么多钱就行。 一瞬间,所有的怀疑烟消云散,郑总心里乐开了花:今天的生意稳了…… “哎哟……对不住……李老板,怠慢了……” “郑总客气……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哦……对……” 郑总猛呼一口气,又定了定心神,“来,喝茶……哦,喝饮料,先喝饮料……” 说着,他拿起几瓶绿茶,一人递了一瓶,轮到贺总时,握着瓶子手指微微往上一抬。 贺总不动声色的垂了一下眼帘。 然后,郑总好整以瑕的笑了笑:“金教授,你看?” 金教授直接摇头:“我放弃!” 嗯,没事,就知道你肯定给不到这么多…… 郑总暗叹了一口气,又看着贺总。 感觉这女人很是犹豫,像是想买,又像是不知道加多少才合适。 沉吟了一下,他又看着李定安,正要开口,李定安却微微一笑:“没事,贺总,喜欢就放心出价!也不需要出多高,比我高一点点就行……” 稍一笑,他又懒洋洋的往后一靠:“君子有成人之好,所以我保证,哪怕你比我只高一毛,我也立马让给你……” 一刹那,所有人又愣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千万和一毛,这又是多大的差距? 高胜东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其实从李定安出价五千万开始,他就已经处于是大脑当机的状态了,更别说这会。 金教授先是一怔,而后若有所思,先看看郑总,又看看贺总:这两位先是愕然,然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再然后……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嗯,有什么不自然的? 稍一思忖,好像破开了迷雾,金教授只觉豁然开朗:这女人……是郑总请来的托? 我操你大爷的郑三炮…… 怪不得你今天搞这么一出? 这小伙子……哦不,这位李老板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实话,郑总和这女人掩饰的极好,要不是李定安提醒,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上面去。 到这会儿,郑总再蠢也能明白李定安的意思了:你想多赚钱?行,没问题,所以我一次性给你给到位。 但你想把我当傻子糊弄? 呵呵……不信? 你真加一毛试试就知道了…… 嘶……这眼神怎么就这么毒…… 哎哟,不对……这位估计是行家中的行家…… 郑总尴尬的笑了笑:“李老板好眼力……” “郑总客气……”李定安依旧笑的很温和,又看了看表,“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要是合适的话,咱们就……成交?” 郑总用力点头:“好好……成交……” 五千万,真心够多了…… 这么大的生意,还这么多的东西,当然要签合同。 郑总也有准备,就是不知是从哪找来的,感觉不太完善。李定安想了想,给陈静姝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前后经过。 不到五分钟,一份新鲜出炉的古玩交易合同就发到了李定安的手机上。 罗列,清点,签字,按指印,转账……前前后后又是快一个小时。 看到新到账的五千万,郑总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还好,不用跑路了…… “李老板,太感谢了……今晚赏个光,我做东!” “还是不了,改天也行……”李定安摇着头,“今晚得把这些东西运回去……” 哦,也对……毕竟是好几千万的东西,钱都付了,不可能还存在别人的库房里。 李定安想了想,又看着高胜东和舒静好:“还要麻烦学长和学姐辛苦一下:列份表格,发回去……” 两人狐疑了一下:列份表格他们懂,专业搞收藏、或是搞陈列的都有这个习惯。 但发回去……发哪? “噌”的一下,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当然是博物馆…… 转念再一想:上次不就是这样? 馆藏或展出的东西,不但要将来历标的清清楚楚,更要将同一批的其它文物罗列归档,所以说……这里面绝对有值得国博和故宫馆藏的文物。 肯定不是那幅画,应为清四王的画两家都有,而且各不止一幅。 那还能是什么? 不知道。 没觉得李定安看其它东西时,有过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管了,先干活…… 两人精神一振,同时起身,然后高胜东拍照,舒静好记录。每一样、每一件,叫什么名,什么样的特征,等等等等,要多仔细有多仔细。 一听两人的对话就知道,这两位极为专业。而且两人多次提到只有“博物馆学”中才能用到的专业词汇,因此金教授就有了猜测: 这两人要么在博物馆工作,要么是从事与“博物馆学”相关的工作,比如……大学老师! 而高胜东也确实是这样做自我介绍的。 所以,他又有点看不懂了。 配助理也就不说了,为什么这位自称学生的李老板指派起老师来,颇有几分理所应当? 包括这会儿,老师在拍照记录,而他自个却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里发呆? 真心的,教了半辈子的书,从没见过谱这么大的学生…… 其实李定安在考虑,要不要请点人过来,把东西连夜运走。 毕竟夜长梦多。 但请谁合适? 学校里除了高胜东,也就和吴教授熟一些,但不可能请吴教授过来帮忙吧? 至于那些同学……还是算了吧! 别说那两只碗了,只是让他们知道那幅画的价值,估计就能几晚几晚的睡不着。 没这么找着给自个拉仇恨的…… 想来想去,也就剩国博和故宫了。 犹豫了好一阵,李定安说是出去一下,走到门外后,拨通了杨丽川的电话。 相对来说,杨主任的性格比较恬静,应该不会为难他…… 电话接通,里面稍有点吵: “六六顺……” “三星照……” 嘿…… 听着像是……马献明和谁在划拳? “唉哟,不好意思杨主任,不知道你在外面吃饭……” “没事,李老师,你说……” “是这样的杨主任,我淘了一批东西……”往门里看了一下,李定安斟酌了一下措词,“我准备像上次那样,租给你们。” 要租给……故宫? 什么东西价值这么大? “李老师,具体是什么?” “电话里不好说!” 明白了,要么是有外人在,要么是怕隔墙有耳…… 她想了想:“那比起之前的那批玉石礼器呢……哦,李老师,我的意思是从馆藏和研究的角度考虑……” 李定安想了想系统给出的评价:稀世之珍! 所以,说不好这世上就这两只…… 他稍一沉默,叹了一口气:“只高不低!” 比那几样礼器的价值还高? 杨丽川眼皮一跳,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国宝?” 一刹那,包厢里为之一静。 第134章 别开玩笑了 国宝? 干的就是这个,而且干了大半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两个字。 划拳的不划了,聊天的也不聊了,喝酒的杯子都凑到了嘴边,下意识的就顿住了。 包厢里寂静无声,个个眼睛里都冒着贼光。 “杨主任,谁的电话!” “是李定安李老师,说是淘到了一批东西,比上一次的价值还高……” 上一次,不就指的是蒙古瓷、清代礼器和银册? 其它不论,就说这项目开启也才半月,部里光是来函及口头询问都四五次了:怎么还不见你们的经费申请报告? 天见可怜,破天荒的头一遭,上面追着给批经费的? 可见有多重视…… 而比这些东西价值还高的东西,不就是国宝? 至于真假……压根就不用怀疑:李定安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噌”的一下,马献明的酒当即就醒了一半:“杨主任,然后呢?” “李老师说是准备租给我们展览……因为东西在别人的库房里,他不太放心,所以让我安排人连夜运到故宫……” “具体是什么东西?” “李老师没细说。” 没细说? 是听到自己也在,觉得不好说吧…… 论关系,李定安明显要和何安邦更亲近些,就算是展览,也肯定是先租给国博。 但偏偏是故宫? 所以,有古怪…… 马献明转着眼珠:“杨主任知道具体位置吧?” “知道,西交民巷……” “噢……”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又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大家夥,要不……散了?” 这么早,都还不到九点? 刚刚不是还说,喝不完这一箱谁都不准走吗,这也才喝了两瓶吧? 杨丽川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可能喝的稍有点多,脑子反应有点慢,一时想不到哪里不对。 她皱着眉头琢磨时,马献明已经站了起来,领着国博的一个副所长和两个组长出了包厢。 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也跟了出去,先到吧台上结了账。 身后的副主任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主任,马所出去打电话了,感觉……鬼鬼祟祟的? 嗯……什么意思? 杨丽川下意识的问:“他打给谁了?” 还用问? 副主任叹口气:“当然是何馆……” 一刹那,脑子里像是有一道灵光闪过,杨丽川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王八蛋要截胡? 哎哟……上当了…… 她又气又急,心里骂着马献明,连忙给吕本之打电话:“吕院……” …… 与此同时,何安邦的电话也打到李定安的手机上。 李定安都愣了。 其实听到包厢里划拳的声音,他就想到过:马献明这家伙比猴还精,一看自己没给何安邦打电话,反倒打给了杨丽川,八九成能猜到点什么。 但是,这也太快了点吧,前后有没有两分钟? 他接通了电话,但还没等何安邦吱声,就先封住了他的嘴:“先说好,这次的东西不能给国博!”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何安邦快郁闷死了,愣了好久:“对你来说,租给国博和故宫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因为吕本之是那种典型的学者型人格,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只要答应的事,就绝不会反悔。 但何安邦? 呵呵…… 又是一件可以评定为“年度考古新发现”的课题,又能给国博争取一次国家级的集誉、又是能让部里追着屁股批经费的大项目,伱猜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他能忍着不研究,他能不抢项目? 在集体荣誉面前,私谊算什么,估计亲爹都得靠边站…… 别奇怪,退伍转地方的都这德性……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我这么说吧……之前的蒙古瓷,丁院长和吴教授嘴上没说,但私下里肯定后悔的砸康子……所以这次,我肯定要先问问吴教授的意见……” 马献明还真没猜错,果然又是大项目,又是大课题! 所以,吴湘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有意见? 何安邦一下就急了:“难道就不能三家联合研究?” “这次真不行,因为这次的东西对京大极有历史意义,绝不会让出主导权……”稍一顿,李定安解释,“我再说句实话你别介意:相对而言,在明清御瓷方面,吕教授还是很权威的……” “说那么含蓄干嘛?你还不如直接一点:御瓷研究,国博就是不如故宫,但是京大更差好吧……” 何安帮稍一顿,恍然大悟:“明白了:所以你才打算让故宫配合京大研究……啧,这算盘打的挺响啊,吕本之能答应? 李定安没说话:这样的东西,故宫怎么可能会拒绝? 何安邦也反应了过来,咬了咬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不然今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我……你……” 嘟……挂了? 何安邦直接傻眼:混蛋! 他郁闷的不行,气了好一阵,眼睛一转,又拿起了手机。 “吕教授,睡了没?” “李定安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没什么事……我就问问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你也不知道?扯什么淡,肯定是他不让你告诉我……” 嗯,也挂了? 吕本之,你给我等着…… “吴教授,还没休息吧……” “哦……我就是问问,定安说的是什么东西?” “李定安说不能说,为什么?” “怕我抢?我……” 挂了电话,何安邦脸都黑了。 太过分了…… 他想了想,从沙发里翻起身,边打电话边走到门口穿鞋:“老马,位置发过来……” …… 李定安也很郁闷。 原本想着,先让杨丽川派几个专业的人过来帮他把东西运走,剩下的等周一上班再说。但谁想,马献明也在? 这下好了,惹了一窝蜂…… 没办法,只能先和吴湘和吕本之通个气,以免被何安邦给诈唬住。所以打了快十分钟的电话,他才进了小客厅。 高胜东和舒静好依旧在记录,郑总陪在旁边介绍着每一件东西的来历,贺总和肖总也不装了,帮忙打着下手。 就是嘛……熟人之间,不经意的小动作和默契是不可能藏的住的,所以他刚一进门,就察觉郑总和这两位认识,而且很熟。 但三人非要装第一次见面,这不是托是什么? 那位金教授并没走,正好整以瑕的靠着沙发抽烟。 “李老板,来一根!” “谢谢,不会……” “哦……” 金教授放下烟盒,又想了想,“李老板,冒昧问一句,今天的这些东西,你是要个人收藏,还是准备出售?” “出售!”李定安点点头,“当然,只是部分!” 那两只青花碗当然不会卖,王翚的画……嗯,暂时不好卖,至少要证实那两枚帝印的真假之后再说。 剩下的,好像也没留下的必要…… 金教授眼睛一亮:只出售一部分……这不是更好了? 他本就只想买其中的一部分,因为郑总不零卖,所以只能打包。但现在李定安要分开卖,可谓是正合他心意。 金教授一下就来了精神:“就那批杂项,如果合适的话,李老板开个价?” 啊……杂项? 他之前还以为,金教授看中的是字画或是瓷器,因为相对而言这两种品项最好出手,而且其中确实有好几件能称得上是精品的东西。 反倒是那些杂项又多又零碎,相对要普通一些。 由此可知,这位并不是收藏家或是玩家,也肯定不是博物馆之类的展览机构,因为这些东西,博物馆基本上都不缺。 稍一思忖,李定安就明白了:真就是教授? 估计还是考古相关的系院领导,买这些东西回去,十有八九是做研究用的。 倒是巧了,等于帮他处理了最不好处理的一部分。所以李定安没犹豫:“可以……金教授。你看着给个价!” 这么好说话? 金教授沉吟了一下:“那……一千万?” 嗯……这价格,相当不错了。他预估七八百万就不错了…… “可以!” 嘿哟,可太好了,等于省了三千万…… 金教授大喜,又看了看时间:“现在估计来不及了……李老板,我先交一部分订金,咱俩签个协议,我明天再来拉东西,付尾款?” 还要签协议? “不用那么麻烦,也不用交订金……” 李定安想了想,“金教授你看这样行不行:待会我给你一份杂项的清单,你明天到故宫,咱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故宫? 金教授有点懵:“哪个故宫?” 李定安反倒被问住了:京城……哦不,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故宫? “当然是故宫博物馆!” “你……你不是学生吗?” “哦……是勤工俭学……我平时没事,就帮着故宫搞搞研究……” 金教授斜着眼珠,极度怀疑的看着李定安:你扯什么淡,当我不知道故宫是干什么的? 中间就隔着一道珠帘,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表情也看的清清楚楚:李定安一脸真诚,金教授则是一脸懵逼…… 真的,太有喜感了。 高胜东忍着笑,忍的好辛苦。 旁边的郑总同样是一脸怀疑。 别人不知道,他还是知道一点高胜东的底细的:京大考古学院讲师,经常帮着国博和故宫搞研究。 再看这会:自称学生的坐着扯淡,高胜东这个老师,却忙的乱转? 探头瞅了瞅,郑总小声问:“高老师,这位李老板……什么来头?” “他没说谎,就是学生!” “那他说帮着故宫搞研究?” “噢……他也确实是在搞研究!” 你又扯什么淡,当我没上过学是不是? 同样的,郑总也懵逼了…… 他还在琢磨着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又听到李定安接起了电话,好像在给什么人指路。 高胜东笑着往外指了指:“郑总要是不信,等会就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难道来的还能是故宫的人? 别开玩笑了…… 第135章 李老师知道 前面是一辆商务,后面跟着一辆货柜车。 李定安站在门口招了招手:“这边……” 两辆车稳稳的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老熟人丁立成。 “丁老师,辛苦了!” “李老师你别客气……”丁立成握着手,眼睛往门里瞅着,“听杨主任说,有好东西?” “有……不过卖主还在,另外还有一位客人在,所以先别声张!” “明白!” 丁立成点点头,跟着李定安往里走,其他几位则从车上搬着囊匣。 其实就是考古专用的箱子,专业设计,各种各样的古玩都能放。不夸张:从三层高的楼上丢下来,里面的东西都不会有一丁点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晚了,李定安非要找故宫帮忙的原因…… 知道有人来,郑总又迎了出来,当看到货柜车上“故宫”的字样时,他是真的有点懵:真就是故宫博物馆? 一晃眼,人已走到了跟前,他忙不失的伸出手:“哎哟,丁研究员?” 京城古玩界,特别是收藏字画的,鲜有不认识他的,所以丁立成也没怎么吃惊,只是矜持的握了握手:“你好!” “快……快,里面请……小肖,快,沏茶……” 李定安好不郁闷:好嘛,成交了五千万的生意,自己喝的都只是饮料,丁立成一来,就成了热茶? 啧啧……这待遇? 所以说,他才一门心思的往学者这条路上走…… 摇着头,他陪着丁立成走了进去,刚踏进门槛,又听一声惊呼:“丁馆员?” 再一抬头:金教授满脸迷惑的瞅着丁立成。 “嗯,金院长?” “哦……郑总有批杂项要处理,学校准备买回去让学生搞搞研究……您这是?” “巧了不是!”丁立成点点头,“李老师说是有批东西,租……嗯,我帮着运回故宫……” 李老师? 不是学生吗? 再说了,他买的东西,和故宫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郑总和金教授的脑子是彻底不会转了,压根就没办法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恰好,高胜东和舒静好也列好了表格,走过来交给了李定安。 李定安大致瞅了一眼,往前一递:“丁老师,东西都在这了,直接装车就行!” “李老师你别急嘛……”嘀咕着,丁立成接过表格,睁着眼睛仔细瞅了起来。 他就是好奇:能让杨主任跟马所急眼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这都九点多了,等清点完、装完、运回去,都到几点了? 和丁立成太熟,当然没关系,但这几位文保员呢? 李定安懒得等他,又朝着其余几位笑了笑:“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麻烦各位了!” “李老师您客气!” 几位文保员笑呵呵的应着,拿箱子的拿箱子,戴手套的戴手套。 这一下,郑总、金教授、包括贺总,更加看不懂了。 感觉李定安使唤起故宫的人来,是如此的随便……就像平时就使唤惯的? 而且这几位的语气……啧,怎么就像学生见了老师似的? 正惊诧着,肖总还真端来了茶,丁立成不耐烦的挥挥手:“茶就不喝了……” 然后他把表格往文保员的手里一塞,又用眼神示意着李定安:带我去看看? 李定安想都不想就摇头。 开什么玩笑? 他还想着从郑总的嘴里套问套问,那两只碗是从哪弄来的,看能不能再去弄两只……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两下关车门的声音,几人下意识的一回头:又是两辆车停到了路灯底下,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马献明、杨丽川、国博瓷器研究所的副所长,故宫文研中心的副主任。 人还没到跟前,就隐隐闻到了一股酒气,估计都喝的不少。 “不是正喝的欢吗,怎么全来了?” “叫伱你又不去,同志们都说李老师不在,喝着没意思,所以就来找你了……”马献明转着眼珠,“待会忙完,一起喝点?” 你少来…… 一听喝酒,李定安一个激灵:之前他醉了两天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再说了,马献明打什么主意,他还能不清楚:绝对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看旁边杨丽川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再说吧!” “哪还有再说的说法?”马献明抓住了李定安的胳膊,“不喝也行……那你先让我看看东西?” 这是要明抢? 杨丽川脸都绿了:“马献明你要不要脸……李老师,你千万别上当,吕院说他马上就到……” 我去……吕本之都要来了,那何安邦呢? 他要不来,李定安敢把李字倒着写…… 但这叫什么事? 正嘀咕着,又一辆车开了过来,隐约能看清车牌号,好像就是何安邦座驾。 还真是经不起念叨? 车子稳稳的停在门口,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就连李定安也傻眼了:不但有何安邦,吕本之也在,更奇怪的是,吴教授也来了? 稍一转念,他就明白了:何安邦这是看直的不行,想曲线救国? 你也能曲得了才行…… 不过这速度也是没谁了:打完电话也就半个多小时吧,他竟然能从博物馆家属楼接到吕本之,再绕到燕园接到吴教授,再赶到这里,就挺厉害。 既便没闯红灯,也绝对超速了…… 李定安也迎了上去,结果还没张嘴,何安邦指着他就骂:“啊,你过不过分……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就那么差劲?” 嗯,这么正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定安眯了眯眼:“那你怎么也来了?” “我就是好奇,就想着看一眼……” “你确定?” 何安邦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 扯什么淡,哪有荣誉摆在眼前不抢的道理,不然他干嘛来了? 所以,这话绝对不能接…… 就像在玩川剧变脸,怒色不翼而飞,瞬间就换上了一张笑脸:“我先看看……” 看吧,就知道他会这样? 李定安叹着气,和吕本之、吴湘打招呼:“吕教授,老师!” 吕本之笑着点头:“定安,辛苦了!” 吴湘则是一声长叹,拍了拍他的胳膊:“丁院在吊水,过不来,但特意交待,让我带他说声谢谢…………” 李定安自然知道吴湘是什么意思,所以没说客气之类的话,只是笑了笑。 而另一旁,郑总和金教授则是彻底懵了。 他们本就是收藏协会的会员,所以刚来这几位,哪位他们都不陌生。 像马献明、杨丽川,绝对是收藏界的权威人士,平时也就是在相关的会议上见一面,话都说不上。 而像吕本之,吴湘更是学术界的泰斗人物,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学者,别说说话了,面都不好见。 何安邦这位收藏协会的秘书长倒是经常见,偶而也会说句话,倒是挺客气。不过他们也清楚,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而现在,这些人见到李定安,却个个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听称呼:依旧是……李老师? 问题是,他又叫吴教授“老师”? 真心的,两个人早已绕了两脑袋浆糊,越看越看不懂了…… 郑总脸都笑僵了,心里则是暗暗叫苦:他再蠢也明白,今天怕是走宝了,而且还是了不得的重宝? 不然这些平时见都难得见到的权威人士,跑他这里干嘛? 同时,心里也对李定安的身份愈发好奇:不是学生吗,不是公子哥吗,怎么个个都称他为“老师”? 又惊又疑,却也没忘了礼数,他连忙往屋里招呼人:“各位,请……请……” 金教授则特意慢了一步:“吴教授!” 吴湘眯了眯眼:“金院长?对不住,外面太暗,刚才没看清……您这是?” “我也是来看这批东西的,不过没争过您的学生……”握住吴湘的手,他又看了看李定安,“这位,真是您的研究生?” “哈哈……”吴湘格外自豪,“这还有假的?” 金教授更迷糊了:“那他和何馆、吕院、马所、杨主任……嗯,怎么那么熟?” “哦,这段时间他在带项目,与国博和故宫合作研究……” 怎么可能? 这个带项目的“带”,难道不是主要负责人的意思? 听都没听过…… “嗯,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吴湘想了想,“你这样理解就明白了:我,包括吕院、马所、杨主任,都在给他打下手……” 什么? 金教授一个后仰。 真的,要不是手还和吴湘握在一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另外一个时空。 这也太魔幻了? 嗯,不对…… 何安邦、吕本之、吴湘都不是三岁小孩,能这么胡闹? 一瞬间,金教授的眼晴里射出了两道光,刺到了李定安脸上。 郑总则是心肝儿发颤,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走宝不可怕,玩收藏的谁要敢说没打过眼,没走过宝,那绝对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他后悔的是,这位看着年轻,怎么感觉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似的? 自己也是慌了头,怎么被他的一句话就给镇住了? 要是知道李定安的来头这么大,他何止是加一毛? 不直接加一亿,他直接改姓…… 当然,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甚至是大半的东西都般到了车上,他还能反悔不成? 何况这么多的业内权威人士在这,他以后想不想混这一行了? 越想心里就越苦,交待着小肖小贺给客人倒茶,他又忙把李定安拉到一边。 嗯,这是干嘛? 郑总没说话,先是双手合什,朝着李定安做了个揖。 “别,郑总,我受不起……” “不,李老师,您受得起……”郑总苦着脸,“今天这事我认,就当交您这个朋友了,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又拱了一下,“李老师,你让我明明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听这一句,所以人都转过了头,个个眼睛里都冒着光。 李定安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李老师你尽管说。” “这些东西的来历……郑总没掺假吧?” “李老师,这个你绝对放心……也不瞒你,其实我都准备转行了……嗯?” 郑总刚拍了一下胸口,又下意识的一愣:合着你是捡了一次不甘心,还想捡第二次? 看这神情,应该是没说假话。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那我也不瞒郑总,是一幅画!” “画?” 金教授想了想,“哪一幅?” 郑总也一脸的求知欲……不,是急的都挠脑门了。 李定安看了看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么说吧:郑总,其实你眼光挺厉害……” 我眼光厉害? 要厉害能栽那么大个跟头……嗯,跟头? 郑总愣了愣,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 又见他点点头,然后,郑总脑子里“嗡”的一下,后脊梁杆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王……王时敏的画?” “对!”李定安点点头,又往外瞅了一眼,“胡老师,麻烦你拿一下那幅画……就用画框裱起来的那幅,王时敏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大岭图》……” “好的……” 玩收藏的打眼不稀奇,买到赝品仿品更不稀奇,但花四五千万买一件仿品就很少见了。所以这件事当时在收藏圈里还是挺轰动的,在座的大都听说过。 所以一听是这幅画,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画被拿了过来,又齐齐的围上来了一堆脑袋。 “别挤……”何安邦风轻云淡,“老丁,杨主任,你们帮着看一下!” 说着,还朝着李定安冷冷一笑:王时敏的画是国宝? 扯什么淡,乾隆的还差不多…… 所以,别说看了,他连脖子都懒的伸一下。 吕本之和吴湘同样如此,动都没动。 因为李定安说的很清楚,就是清代御瓷,而不是什么画。 再者,国博和故宫就不缺清四王的画,该研究的也早就研究过了,和什么课题、项目就沾不上什么边,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所以只是极短的时间,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了过来,又复杂莫明的看着李定安:你心眼子是真多…… 李定安浑不在意,装模作样的往前凑了凑。 丁立成目露思索:“这不是王时敏的画风,但看技法,却又有点一脉相承的意思,也很是眼熟?” 杨丽川也点着头:“形象与意境和王时敏的差别很大,但这风格又很是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李定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只凭眼力,自己也能看到这里。 而金教授和郑总又看不懂了:听这意思,依旧是仿的? 正狐疑着,又听马献明喃喃自语:“不出意外,这画,应该是从皇室内廷流出去的……” 好家伙…… 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说:你一个玩瓷器的,竟然也懂画了? 所谓触类旁通,马献明当然懂,甚至要超过一般的专家,他们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马所长字画鉴赏水平比专精明清字画的丁立成和杨丽川都高了? 何安邦眼一瞪:“要说说清楚?” “我哪说的清楚?”马献明摸着后脑勺,稍一顿,先一指李定安,又指了指画上的《恭勤不倦》:“李老师肯定知道……就是他告诉我,这枚印是乾隆御宝……” 绕来绕去,又绕到李定这了? 所有人一顿,又齐齐的看了过来…… 第136章 蒙古瓷只能提鞋 《恭勤不倦》,是乾隆御宝? 包括何安邦,吕本之,都使劲的回忆着,却死活想不起来。 故宫里倒是有座倦勤斋,也是乾隆时所建,但并不记得有印玺的记载。 也是因为留存的相关资料太少,而乾隆的印章又太多:除了这位,再没听过哪位皇帝的御宝有两三千方之多,而光是鉴赏字画用的,就有三百余方。 要不然怎么叫盖章狂魔? 哎……不对啊? 杨丽川反应过来,看着马献明:“李老师当时是指着‘印鉴’给你说的?” “对?” “那你还说‘可能’,‘应该’,‘不出意外’?” “我倒是想说绝对,但也能认得才行!”马献明撇撇嘴,“除了章,上面全是满文,给你行不行?” “哦……对,还是从伱们故宫的资料库里查到的……嗯,李老师让方志杰搜出来的……” 杨丽川顿时就红了脸,咬牙切齿的瞪着马献明。 李定安连忙打岔:“是几张满文的戏词,为乾隆御鉴钦定的宫廷连台戏《昭代萧韶》,上面就盖着这枚章……当年寿安公主远嫁奈曼部,陪户中就有专演这出戏的戏班,我就想查查这批蒙古瓷是不是也融合了戏曲文化……” 众人一怔,继而默然。 满文的……那没事了! 说实话,就连故宫里,精研满文的研究员也已不剩几个,堪称硕果仅存,一般的馆员不了解很正常。 而稍一顿,杨丽川眼睛一亮,看着吕本之:“吕院,倦勤斋是不是就是乾隆专门修来听戏的?” “对,就是戏园子!” “我们暂时还没发现相关的印鉴记载,也没有与之相关的满文的戏曲资料,对吧?” “对……嗯?” 吕本之眼睛一亮:之前确实没有,但现在呢? “定安,那几章戏词存放在哪?” “看索引,就在倦勤斋的相关目录里……” 哈哈……又是新发现? 等于又发现了一枚新的乾隆御宝,更填补了倦勤斋相关历史及清代戏曲文化空白。 打个比方:满语的《杨家将》(清代宫廷大戏《昭代箫韶》就是由其改编)听过没有? 没有吧…… 对考古界和文化界来说,这是妥妥的新课题,还是谁都抢不走的那种。 吕本之“腾”的站了起来,“定安,这画别卖!” 啊? 稍愣了一下,该反应的都反应了过来。 啧啧…… 既便这幅画真是仿的,但有了这枚新出世的印鉴,也铁铁的成了珍宝。更何况,乾隆御鉴之作,怎么可能是赝品? 何安邦也来了兴趣:“谁画的?” 李定安没含糊:“王翚!” “哎哟……” 丁立成一声惊呼,一拍脑门,“啪”的一声,很是清脆,“我就说来着……” 杨丽川也是恍然大悟:“怪不怪……怪不得?” 此时再想,刚才两人一个说的是“技法好似是一脉相承”,另一个则说的是意境与王时敏大相径庭,却又好像兼四王之长……” 王翚是王时敏和王鉴的嫡传弟子,而王时敏死后,四王之一的王原祁,也就是王时敏的孙子又随他学画。 等于这四个人全是同门,这画风可不就是一脉相承,王翚自然也就兼“四王之长”。 “确定?” “当然确定!” “就这一枚印章,就足够我们研究三两月了吧?” “不止,没听李老师还说有满文戏词……肯定要重启倦勤斋的研究,这可是建筑考古,少些也得以年论,估计部里都得派人参与……” “哎哟,李老师这眼光,还是一如既如的准……” 而此时的金教授也终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定安只是个学生,却能负责具体项目,与国博和故宫合作研究。 也明白了吴湘说的那句“我、吕院、马所、杨主任都在给他打下手”的具体含义。 只是这一小会就能看出,他的眼力绝对在丁立成和杨丽川之上。 问题是,也就二十出头吧,他怎么历练出来的? 与此同时,何安邦羡慕的眼都酸了:建筑考古? 那经费可是一拨就上亿? 瓷器、字画等研究,在它面前就是个弟弟。 问题时他再眼红,还能把倦勤斋抢到国博来? 顿时间,何安邦就有些不耐烦:“完了没有,完了就看……嗯,就回!” “何馆你别急嘛……总得研究清楚对不对?” 丁立成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又指着画,“杨主任,这儿还有一枚印鉴,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但是……这位置?”杨丽川眯着眼睛,“竟然比乾隆的要高?” “嘶……肯定也是皇帝御宝?” 问题是谁的? 众人又回过头,看着李定安。 “看字迹,应该是康熙所题,这枚印鉴也应该是他的……”李定安稍想了想,“但我暂时没想到出处……” 康熙的……哈哈,又是新面世的? 没想到出处就对了,这样才有研究价值。 也就等于说,又有了新课题…… 故宫的这一帮一下就兴奋了起来,个个眉开眼笑,包括吕本之:就这幅画,就不枉他们大半夜的跑一趟。 “快快……收起来……”吕本之眯着眼,“回去就放保研室,明天就立项……” 何安邦更郁闷了,反正到现在为止,他是毛都没捞到一根。 但有人比他更郁闷:“王八蛋……”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怒骂,再一转头:郑总哭丧个脸,快要哭出来似的。 由不得他不哭:这不但是同为四王之一的王翚的真迹,更是由两代帝王鉴赏留印并留字。 四千万,两个四千万怎么样? 他没拿头撞墙就算不错了…… “我当时就说……就说画即便是仿的,但这么多章呢?结果……都说是假的?” “别气了,很正常!”金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连画都不对,谁又敢说印是真的?自然也就成假的了……” “确实!”丁立成也叹了一口气,“郑总,也不怕你笑话,你当时就是请我来,我只能说一句‘看不准’……” 一听这话,郑总又愣住了。 唏……真就是? 好像,杨主任刚刚也没看出来…… 一琢磨,怒火渐渐消散:不是专家不中用,而是这画太复杂……除非他当时能把李定安请来。 问题是,不知道他是谁之前,脑子被门板挤了才会请这么个小年轻来鉴定? 当然是要请专家…… 嗯,我刚好像骂专家王八蛋来着?哎哟……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对不住……对不住李老师,我刚不是骂你……” 郑总一个激灵,一把抓住李定安的手,脸上满是期翼的神彩,“你看,这以后要是有麻烦您的时候……” “郑总,我理解……”李定安点点头,“以后要有看不准的地方,你尽管打电话……” 走了这么大的宝,这人还没急眼,说明人品不错。只冲这一点,就说明值得深交,所以李定安没推辞。 听到这句,郑总心里的那点后悔也不翼而飞。 因为他很清楚,也别说像马献明、杨丽川,就算是丁立成,也绝不是他花钱就能请得动的。 渠道他有,东西更是多的是,所以只要能与这样的人搭上话,就等于打开了宝库的大门。 再然后,钱还不是想怎么赚就怎么赚? 这么一想,感觉今天这宝走的千值万值。 这是真心话…… “好了,完了吧?” 何安邦催促着,“完了就回!” 吕本之也点着头:“嗯……回!” 其实他比何安邦还着急。 首次面世的清代御瓷? 研究御瓷大半辈子,光是“首次面世”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他兴奋…… 没看到具体的东西之前,多待一分都是煎熬,所以是说走就走。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十多位乌乌央央的出了门。 车不够,郑总还特意派了他的座驾,专门送吴教授和李定安。 临别之时,吴湘又着重的介绍了一下金教授:“这位是河师考古学院的金奉南院长!” 还是老乡? 而且和京大的渊源极深:河师考古系就是京大文博学院支援建立的。动不动,河师就会请京大的教授去授课。而时不时的,河师的师生就会来京大进修。 又和李定安握了握手,金教授稍一沉吟:“吴教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能不能请李老师来河师上几节课?” 李定安有些懵。 他自个都还没学明白呢,给别人讲课? 开玩笑的吧? 但没想到,吴湘竟然点了点头:“过段时间吧,等他把手上的课题忙完!” 金教授使劲的点着头:“好……那就说定了……” 李定安是彻底懵逼:真就答应了? 三人分开,临上车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但没想,还有让他更懵的。 坐进车里,吴湘又说:“我让系里组织一下,过两天你抽个空,回来上几节课……就讲这次研究的蒙古瓷。” 李定安眼睛都瞪圆了:吴教授的这个“上几节课”,和金教授的“上几节课”,有什么区别? 他扭过脖子:“老师……这……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吴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论文没发表,还是课题没完善?……别忘了,你也是导师助理,还领着学校的工资……” 李定安愣了愣,不说话了。 要说有没有研究透彻,研究明白,那肯定还早。但要说论点和课题,全都是他一手归纳、总结、制定并完善的,他这个项目负责人名符其实。 所以吴湘才会说,他也在给李定安打下手。 高胜东也在旁边帮腔:“师弟,这很正常的,包括我也会时不时的讲课!” 能一样吗,你本来就是讲师好不好? 李定安犹豫了一下:“万一讲砸了呢?” 呵呵……怎么可能? 就李定安的知识储备量……你当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真就那么谦虚,见谁都叫老师? 包括他这口才……就连国博最能说,最能扯淡的马献明都经常被他怼的一愣一愣。 所以,吴湘一点都不担心…… 吴湘懒洋洋的往后一靠:“砸了就砸了……放心讲你的……” “那……好吧!” 李定安叹了口气:光是一个蒙古瓷,就可以从“民族文化”、“民族历史”、“中西方艺术融合”、“珐琅彩与浮雕瓷”等方面延伸出十多个课题。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以及N多次。 所以说,他这个“老师”,看来是要名符其实了…… 西交民巷离故宫就只有两公里,转着念头的功夫,车就到了。 十数位文保员和研究人员严整以待,没几分钟,就将车里的东西一搬而空,全送到了研保中心。 前期的工作高胜东和舒静好已做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录档,工作人员有条不紊。 “李老师,是御瓷对吧?”马献明双眼放光,“要不先让我瞅瞅?” 李定安点头:“可以!” 他也想看看,如果不靠系统,自己和权威的学者之间是不是还有差距,差距又是多大。 马献明兴奋的搓了搓手,来到了长案前。 瓷器不多,不到二十件,而相应的,每一件的特征都很明显。 “这是汉陶……” “这是明代的瓷州窑……” “这是清代定窑……” “嘿……还有吉州窑?” 一件一件的看了过去,也就十来分钟,马献明就排除了其中的大部分。最后,就只剩两只晚清御窑粉彩瓶,和那两只青花碗。 “储秀宫的款……说不定就是慈禧御用……” 算是精品,但对故宫来说,早研究透了,所以肯定不是这两件…… 马献明再次排除,最后瞅了一圈。 好像就剩这两只没款的青花碗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看来就是这个了。 因为已经排除掉了所有的不可能…… 在众人注视下,马献明拿起了其中一只:“嗨,西洋画法?” “还是釉上青花?有点像釉上画珐琅的工艺……” “浮雕瓷,还是浅浮雕?倒是少见…… 浅浮雕? 高胜东听的有点懵,说实话,他是真的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凡提到浮雕瓷,指的就是高浮雕。 心中疑惑,他刚准备问,却被李定安轻轻的捅了一下。 他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更不代表京大没有覆盖到相关的知识面。 只是因为这玩意绝了迹,连相关的工艺、记载也一同消失,所以资料中只是像征性的提了一句,学校基本上不会讲授。 所以,问是绝对不能问的,不然就等于自揭其短。 高胜东猝然醒悟,只觉脸上发烧:怪不得这两碗并非常见的浮雕瓷的胎刻工艺? 亏自己当初还告诉舒静好:仿的不伦不类? 吴湘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亮,感觉像是用了钛白……但是这颜色,又不太像……嗯?这颜色不对,从来没见过……” 马献明喃喃自语,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肯定是这东西,因为其它的都和“国宝”两个字沾不上边,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感觉就隔了那么一层窗户纸,却怎么都捅不破? 想了好久,他陡然一叹:“吴教授,吕院长,要不你们也看一眼?” 吕本之摇了摇头,吴湘也摇了摇头。 因为李定安电话里提过,他们早就知道答案。 刚才运进来的时候,他们又着重看过:没错,就是那东西。 当然,这是以果推因,所以才简单。说直白一点,确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但问题是,得有人提前扎个眼儿。不然就像马献明这样,打死都像不到那一方面。 “我反正尽力了……” 马献明挠着脑门:“那李老师,这到底是什么?” “马所,你是喝酒了,所以思维和记忆受到了影响……”李定安笑着提醒,“这不是钛白釉……”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钛白釉,钛白只是白,却不会像这样亮晶晶,感觉像添了珍珠粉似的? 嗯,珍珠粉? 马献明猝然一愣,猛的把碗举了起来,稍一顿,又是一个激灵:“哎哟……珍珠釉?” 围观的研究员精神一振,全围了上来:“珍珠釉……岂不就是一品青花?” “就是那东西,又叫六合同春!” “我去,这是圆明青花……不是失传了吗?” “史载当年八国联军进京,一把火全给烧光了……这两只是从哪冒出来的?” “估计之前就流传出来的,估计世上就这两只……所以才是国宝,才是稀世之珍!” “但看着不像……你看,这上面没珍珠粒……” 何安邦也愣了,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抱起了另一只。 “真的是圆明青花?” 李定安点点头:“对,又叫一品青花,但不是康熙时期由朗士宁所创的六合同春瓷,而是工艺经过演变进化之后,晚清官窑独创的珍珠釉瓷……” 听到“圆明青花”、“一品青花”,何安邦眼睛发光,后面的压根就没顾上听。 因为史料明确记载,这玩意早绝迹了,同圆明圆一道烧了个精光,包括工艺技术。 也因此,偶尔才会在史料中提到,但大都是一两个词。 但这会,突然冒出来了两只? 这不是国宝是什么? 嗯……不对? 惊诧了一阵,何安邦又发现了疑点:“这上面的珍珠粒呢?” 哪有什么珍珠粒? 李定安又解释:“我这么说吧:当时的六合同春与一品青花都是独属圆明圆的陈设御瓷,经常一同摆放,就是这个原因,凡史料记载,有六合同春就有一品青花……也因此被统称为圆明青花。 到后面,东西全被烧了,留下的资料也少的可怜,久而久之,后人就把这两种瓷器当成了一种东西……所以,六合同春是六合同春,那上面的粒也不叫珍珠粒,只是浮雕粒,真正的珍珠釉瓷,指的就是你手上这一种……” 珍珠釉……珍珠釉…… 什么意思? 何安邦一愣,猛的瞪大了眼睛:“意思就是这上面的釉,是用珍珠上的色……真的珍珠?” “对!”李定安重重一点头,“所以才说这东西是稀世之珍……” “嗡”的一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许多的人的脑海里浮现出同样的念头:天方夜潭! 因为珍珠这玩意说白了就是蚌的分泌物,是有机物质,温度稍高点就会脱水、变色,超过一百度,就会烧焦、分解、甚至是风化。 也别说用火烤了,在太阳底下晒的久一些,都会变质,开裂。 现在却说,拿这东西给瓷器上釉? 这是工艺? 这是黑科技好不好! 但正因为如此,何安邦反而愈发相信,这玩意是真的。 因为吕本之和吴湘的态度,更因为他们此时淡定的神情,也更因为马献明双眼冒着贼光,还咬着牙,不断的给他使着眼色。 还能是什么意思? 抢…… 他放下碗,郑重其事的问:“老马,是不是有相关记载?” “有!”马献明斩钉截铁的点着头,“故宫里有,京大也有,包括我们也有……但一直以来,科学界一直认为是史料记载有误,后人以讹传讹……包括现在,也还没有成熟的珍珠高温处理的相关工艺……” 科学界? 现在都没有成熟工艺? 何安邦都有些懵。 史料确实记载有误,但得反过来。也就是说,这两只碗的出现,不但推翻之前与相关的所有的考古、瓷器等学术成果,还包括相应的科学研究成果? 这一下,不但是越了界,堪称是一越越到了银河系…… 那要是等相关的课题立项,是不是不亚于一场学术地震? 不夸张的说,与之相比,蒙古瓷只能给这东西提鞋…… 一瞬间,何安邦眼都直了,抱着碗不撒手:“合作,必须合作研究……谁说了都不好使,部长来了都不行……” 马献明喝醉了,你也喝醉了,怎么还带耍无赖的? 李定安没说话,吕本之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吴教授。 吴湘则是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不行,但得由京大主导……” 说实话,从影响方面考虑,也确实得多找个垫背的,因为到时候要面对的,不但是整个考古学术界的集火,还包括科学界…… 何安邦狂喜,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 而吴湘和吕本之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李定安。 李定安先是愣了愣:这是……想让自己具体负责? 吴教授,吕院长,麻烦你们看看我这瘦弱的小身板……开什么玩笑? 他一个激灵,头摇的波浪鼓似的:“蒙古瓷我都还没研究清楚……” 哦……也对! 吴湘和吕本之又齐齐一点头。 别说李定安了,他俩加何安邦都不行。这个项目,估计得部里或社科院牵头。 但不管怎么说,李定安这个主要负责人是绝对跑不了…… 吴湘想了想:“明天……哦不,下周一上班,你先开始准备,争取一到两期内,制定出大概方向和研究内容……到时需要谁配合,尽管挑,包括我和吕院,以及丁院……” 李定安又傻了眼:这有什么区别? 到时往上报,文件上要署名的好不好? 他本能的就想拒绝,但迎上三人期冀的目光,心里又是一叹。 有机遇,才有压力……这么大的项目,难道真的甘心放弃? 转念再想:到时与一大堆学者、科学界的研究员唇枪舌箭,是不是很带劲?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卵! 他重重一点头:“没问题!” (本章完) 第137章 这姑娘家里是干什么的? 花槐成行,满园飘香。 暖风轻轻的吹,白色的花瓣转着圈儿落进池塘,肥笨的红鲤“倏”的一吸,水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旋涡。 于徽音看的津津有味。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兰华芝气的拍了一下手机:“李定安什么情况?” “肯定在睡觉……要不,我们走吧?” “为什么要走?” “感觉……太冒昧了!” “冒昧个屁……你再这么温吞水的拖下去,煮熟的鸭子都得飞……” 兰华芝恨铁不成钢,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单元门前,按下了门铃。 第一遍,没动静。 第二遍,还是没动静…… 家里没人? 不可能啊……昨天电话里还约好的? 暗自狐疑,兰华芝刚要打电话问问雷明真,话筒里突然传出声音:“谁啊?” 慵慵懒懒,迷迷糊糊,摆明就是没睡醒。 “我!”兰华芝看了看表,“李定安,这都十点了?” 你谁啊伱,管我睡到几点? 脑子里还在反应,李定安猛的一顿:兰华芝……我去…… 说好的今天小聚一下,但一忙,就给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再看手机:早关机了。 不关不行……何安邦像是吃了药一样,兴奋的不行,一晚上不停的给他打电话,他都烦死了…… “哎哟……对不住……你们先上来……” 他打开门禁,又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这下好了……冰箱里就两包方便面。 算了,去外边吧…… 换衣服……洗脸……刚进卫生间,门口传来动静,李定安捣着牙刷,往外探了探头。 大大小小,两人拎着七八个袋子,不是肉就是鱼,还有一只鸡。 “你们去菜市场了?” “我们八点就来了好不好……结果你电话是打死都打不通,那怎么办,不能回去吧?所以就去了菜市场……” “真不好意思,昨晚回来太晚,睡过了……” “跟雷阿珍去鬼混了?” “是博物馆临时有事……”知道她是故意的,李定安就笑,“阿珍早改邪归正了……” “嘁……”兰华芝嗤的一声,和于徽音把东西放到了厨房。 李定安洗完脸,正要去厨房,兰华芝摆了摆手:“不急,我们才刚吃过饭……呶,阿音给你带的烧麦和小笼包,还冒着热气呢……” 这感情好。 也确实饿了,李定安没客气,拿过筷子就吃。 于徽音插好吸管,把粥轻轻的推了过来:“昨晚加班了?” “对……到两点多才忙完,回来都快三点了……” “昨天周六啊……不对……” 兰华芝表示怀疑,“五六点的时候,你还在琉璃厂乱晃呢?” 李定安含含糊糊的应着:“临时碰到了件东西,请故宫的研究员看了看……” “噢……”兰华芝长长的一声,又冷不丁的问,“昨天那女孩运气挺好,是你在京大的同学?” 李定安停下了筷子,抬起了头。 兰华芝神色淡然,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于徽音的脸却稍有点红。 就说嘛,怎么突然就想着聚一聚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肯定是兰华芝撺掇的…… 李定安又夹了一只烧麦,边吃边说:“叫舒静好,人大考古学院的,比我高一级,现在在国博上班……以前也算是认识,所以国博派她给我做助理……” 助理? “你干啥了,国博要给你派助理?” “哦……负责一个小课题……” 兰华芝:……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怎么问了。 倒是听李定安讲过,他刚到京大报道,导师就安排他到国博帮忙。而兰华芝也以为,至多就是让他跟着涨涨见识打打酱油,端端茶扫扫地打打文件。 但李定安却说,他在负责课题? 那可是国博的课题! 首师也有考古系,也经常与外部单位合作研究,但大都是二级和三级博物馆。像国博这种级别的,两三年都不一定能合作一次…… 兰华芝的心脏止不住的一跳:“什么级别?” 李定安想了想,实话实说:“文化部科技计划、教育部教学研究、高校质量工程……” 我…… 兰华芝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于徽音也睁圆了眼睛。 这叫小课题? 这是部级项目好不好,而且一听就知道,是由两部委下达,国博、故宫与京大联合研究,在部级项目中也是最大的那一种,再往上,就成国家级的科研项目了。 按级别,这种项目至少也要吴教授这种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业内大牛才有资格负责。 而李定安呢,才是研一…… 京大疯了,还是国博和故宫疯了? 不对…… “部里能同意?” “可能吧……反正还没有正式的相关文件下达……” 其实是何安邦硬拖着没往上报,更甚至是都不算正式立项,只是向有关单位递交了意向书。他是想着等研究出一定成果,等李定安发表几篇重量级的论文,造成既定事实。 到时部委不答应也得答应,也因此,国博连经费审批报告都没往上递,所以部里才三番两次的催…… 稍一转念,兰华芝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极度惊恐的看着李定安。 太不可思议了? 要不是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她甚至怀疑李定安是不是哪一家的子弟。 “你干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李定安吸了吸鼻子,“就上次去XJ,淘了点东西,拉回来以后,吴教授、何馆、吕院都说可以试着申报一下‘年度考古新发现’……我又是文物所有人,所以就让我挂了个名……” 扯什么淡? 你是当我没上过学,还是当我不知道具体流程:这可是部级项目,说谁负责就是谁负责,从来就没有什么“挂名”的说法,而且是两部委联合,暗箱操作更是不可能。 所以,绝对有不得不让他负责的理由,比如,李定安已经研究出了一定成果,而且比其他人超前好多,只有让他带项目,进度才最快…… “嗯,你发论文了?” “哦……发了……” 果然…… 兰华芝悚然一惊。 之前她还劝于徽音,以李定安的能力,注定能成为学者级别的人物,所以下手一定要趁早。但没料到,这马上就要……不,已经是了…… 再要拖下去,煮熟的鸭子真就得飞…… 她猛吐一口气,“上次吃过饭,阿音念叨了好久,说是想跟着你学几样菜,我想着正好周末,就聚一聚,早知道你这么忙,就改天了……” 于徽音都有点懵:我要学做菜,我怎么不知道? 李定安装没看到,继续吃着包子:“来都来了,反正今天也没事……” “那就好……上来的急,光买了肉和鱼,我再下去一趟……” 于徽音也站了起来:“我帮你……” “不用,雷明真应该快忙完了,我叫他就行……”兰华芝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学做菜吗,正好给李定安打打下手……” 说着话,兰华芝就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定安慢条斯理,不急不徐,边吃包子,边倒了一杯茶:“先坐会吧,等我吃完!” “哦……”于徽音因稍显局促,想了想,拿过了包,“嗯,给你带了两本书……” 嗯,书? 看到她拿出来的东西,李定安眯起了眼睛。 前一本还好,应该是明代弘治时华氏刻印的《渭南文集》,也就是陆游的诗集,绝对的善本。 而后面那一本,他如果没有看错,十有八九是文徵明亲自策划、挑选名帖,其子文彭、文嘉钩募,篆刻名家章简甫镌刻的原牌拓本,《停云馆帖》。 首页上,还有文彭的私印:《三桥居士》。 五年前,嘉德春拍,十二卷《停云馆帖》最终以两千八百万的价格成交,之后陆续有分卷流出,一年比一年的价格高,去年的时候,一卷已经拍到了四百多万。 真正的珍本…… 而于徽音的语气:嗯,给你带了两本书……感觉就像带了两张纸? 李定安默然,好一阵才问:“买的?” “才不是买的……”于徽音轻轻的笑,“《渭南文集》是我表姐送给我的,《停云馆帖》是表姐送给我爸,我爸又送给我的……但我又不爱好这些……” 你表姐干什么的,这么壕? 李定安抬起头:“那你知不知道这两本书,值多少钱?” “知道……”于徽音低着头,“上次去学校找华芝,碰到考古系的殷教授,他说我这只簪子,也要好几百万……” 李定安此时才发现,于徽音挽了个仿古的发髻,就别着那只簪子。 “我和你之间,用不着这样……” “朋友之间不应该……礼尚往来吗?”于徽音怯生生的睁着大眼睛,“还是说……你不喜欢?” 一句话,反倒把李定安给问住了。 她只是用自认为最为合适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善意,有什么问题? 但这也,太贵了点,感觉被包养了似的…… 冒着奇奇怪怪的念头,他点了点头:“喜欢,谢谢!” 确实喜欢。 包括昨天去琉璃厂都还在想,要不淘几本古籍充充书柜。 于徽音笑眯眯的:“不用!” 三两下解决完,李定安收拾完桌子,于徽音也跟进了厨房。 她左瞅瞅、右看看,很是新奇的模样,李定安就知道,别说做饭了,估计她连厨具都认不全。 也是巧,袋子里“哗哗”响了两下,一条已经被开膛破肚的江团甩着血水跳了出来。 “它……它……它活了……”于徽音声都颤了,原地一跳,然后:“咣啷……哗啦……砰……” 刚刚盛过包子和烧麦,被李定安放在餐台的两只盘子碎成了一滩。 好吧,看来确实是没进过厨房。 “对……对不起!” “别捡,放着我来……” 李定安拿过扫把和簸箕,边扫边问:“平时怎么吃饭的,外卖?” “妈妈让姚阿姨到京城陪我……” 噢,对,可以请保姆。 “菜我来弄就行,你在外面歇一会儿,玩玩手机,看看书也行……” “啊?”于徽音有些赧然,“我是不是……很没用?” “哈哈……”开什么玩笑? 如果他告诉粉丝,有个沪上有好几幢楼,还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姐姐想和他做朋友,网友绝对会问:李安之,咱喝几箱二锅头,才能做这样的梦? 哪怕粉丝都知道,他已经有好几亿的身家…… “怎么会?在家里的时候……哦,我是指我爸我妈都在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忙,早习惯了……”李定安忍着笑,“去看书吧……” “哦……” 于徽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乖巧的出了厨房。 其实她也知道,留下只会帮倒忙,所以才会那样说…… 转着念头,她回到了沙发,李定安也系好了围裙。 排骨太大,得分一下,还得焯一下水,鸡也得再烧一下毛,鱼得切片、去骨…… 不一会,就响起了“笃笃”的剁刀声,油烟机也轰隆隆的响了起来。 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于徽音倍感温馨:感觉这样,就挺好! 她不想看书,不然也太没礼貌了,所以就想着干点什么。但左右瞅了一圈,发现李定安的家里……好像比阿姨打扫过的还干净。 地板锃亮,窗明几净,就门口的地毯上稍稍有些泥,还是她和兰华芝在楼下池塘边站的太久,带上来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他扫一下吧……她轻快的跑进了卫生间,拿出了扫把和簸箕。 正低着头清扫,“咯嘣”一声,门锁转了两圈。 应该是雷明真,他就有钥匙…… 心里想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刚要打招呼,又愣了愣。 是个不认识的阿姨,不过好漂亮……嗯,还提着好多东西? 裴淑慎是彻底懵了: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像明星似的女孩……嗯,在扫地? 走错了? 本能的就想看看门牌号,但刚退了一步,她又反应过来:犯什么蠢,这要不是自个家,能打开门? 同一时间,于徽音怯怯的往后一退:“阿……阿姨,叔叔……” 嗯……脸红了? 说实话,不论李定安是和妈还是爸站一块,谁不说一声从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 肯定是认出来了。 怪不得这狗东西打死不接电话? 灵光一闪,裴淑慎将四五个袋子往李如英的胳膊上一挂,然后一转身,抓住了于徽音的手,眼睛笑成了两道缝:“啧……多俊的妹儿,真稀罕……李定安呢,他怎么让你干这个?” “他……他在忙……” 可不就在忙? 李定安正拿着鸡,就着灶火烧毛呢。油烟机的声音比较大,所以压根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李如英也提着东西进了门,看了看于徽音手里的扫把,暗暗的点点了头:不错,比老婆强…… 直到这时,李定安才回过头,看到老爸老妈,不由的一愣:“你们怎么来了……不是,怎么没打电话?” 意思是来的不是时候对吧? “呵呵……”裴淑慎一声冷笑,“我也能打的通才行?” 当然,不是怪他不接电话,而是气他谈女朋友了,竟然都不说一声? 李定安放下鸡,擦了两把手:“昨晚上关机了,忘了开……” 我信了你个鬼? 裴淑慎瞪了他一眼,坐到了沙发上,于徽音被她牵着手,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他妈妈肯定误会了,误会自己昨晚也在这…… 李如英放下东西,也走了过来,刚坐下,自然而然的看到了茶几上的两本书。 “《谓南文集》、《停云馆帖》……好东西啊?” 他下意识的拿了起来,看到封面上的《三桥居士》,眯了眯眼睛。 要说古董,他只是一知半解,但要说书,李定安估计都没他研究的精。 “这是……文徵明的原版拓本?得五六百万吧……哪来的?” 李定安揉了揉鼻子,看了看沙发里的两个女人:“于徽音送的!” 于徽音……还能是谁? 李如英瞳孔一缩:好家伙? 这姑娘家里是干什么的? 这一章过渡一下。 另外再解释一下更新的问题,没其它原因,就是资料不怎么好查,我一天写书十个小时,一半的时间都查资料了,真的。 当然,只要状态好,就肯定会多写。 (本章完) 第138章 道行太深 这么一本书,值五六百万? 裴淑慎心尖儿直颤:李定安从哪里认识的这样的姑娘? “傻妹儿,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她拉着于徽音的手,“李定安又送你什么了?” 于徽音看了看李定安。 他暗呼不妙,刚要打岔,而一愣神的功夫,于徽音偏了一下头,取下了玉簪。 秀发又黑又亮,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 裴淑慎瞅了瞅:“这个吗……几千块吧?” “阿姨,这是翟鸟玉簪……只有和硕公主才能佩戴……”俏脸儿依旧红红的,但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嗯……要几百万……” 又是几百万? 裴淑慎的心又止不住的颤了一下。 看情势不对,李定安果断转身:“排骨还在焯水,我去看看……” 李如英也有些傻眼,刚一抬腿,就被叫住了:“李如英,你等会!” 裴淑慎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笑容依旧: “哦,翟鸟配公主……那鸾鸟呢?” “鸾鸟……好像只有王妃、贵妃、皇贵妃才能佩戴,具体要看几尾……” “七尾……哦,就这个……” 裴淑慎也偏了一下头,取下了一枚玉梳。 “七尾鸾鸟是皇贵妃……还有满文,嗯,懿远淑柔……”于徽音一声惊呼,“呀,慈禧?” 想了想,她还冲着厨房问:“李定安,这是慈禧被封为懿贵妃的时候戴过的对不对?” 李定安背着身,装没听见,裴淑慎脸都黑了。 裴淑慎教的不是语文,所以懂的不是太多,但她当时问过李定安,李定安骗她说是仿品,又问李如英,也说是仿的,只值几千块。 此时再一想,这批玉器都是李定安从XJ带回来的,公主用过的玉簪都值几百万,那慈禧用过的玉梳呢? 问题是,她真以为是几千块,天天戴着晃来晃去……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一想起来就阵阵后怕,裴淑慎咬着牙:“几千块?” “李定安说的,我又不懂?”李如英一脸无辜,进了厨房,“我去帮忙……” 你不懂个屁? 怪不得动不动就说:礼轻情意重,儿子难得一片孝心,可千万千万别送人了…… 于徽音后知后觉,才知道可能惹了祸,小脸儿稍白了白。 “伱别怕,他爷俩经常这样,能气死人……” 裴淑慎顺手在手腕上一抹,“臭小子不接电话,害得阿姨没什么准备……你别嫌弃……” “啊?” “呀,刚刚好……真漂亮……” 她还有点懵,手腕上就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如果没记错,这只镯子还是李定安和她连线,她亲自帮忙挑的? 想到这里,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厨房的方向。 李定安终于不装死狗了,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头。 于徽音的脸更红了。 裴淑慎也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就说嘛,簪子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送,又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收? 李定安眼光不错:漂亮只是其次,关键是这性格,裴淑慎越看越是喜欢。 怕于徽音紧张,她特意岔开话题,支派着父子俩:“带了白肉,李如英你蒸一蒸,再冻一冻,待会配火烧……还有驴肉和山药粉,正好做一道焖子,李定安做……” 说着又回过头,笑眯眯的:“都是保定名菜,你待会尝一尝。” “谢谢阿姨……”于徽音笑了笑,感觉又有点难为情,“阿姨的厨艺,也很好吧?” “我?”裴淑慎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轻轻一笑,“我就会煮挂面……” 于徽音都愣了。 再看厨房里忙碌的父子俩,她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 李定安也有些想不通,这样的话,老娘为何说的这样的理直气壮? 真的,有时候连挂面都煮不好,不是夹生,就是煮一锅浆糊……家里的狗都不吃! 所以,并不是裴淑慎不爱做饭,而是吃一次她做的饭,就得做好绝食三天的准备。一来二去,李如英连厨房都不让她进。 到后面,就换成了李定安…… 他想了想,压低了一声音:“爸,你当初怎么看上我妈的?” “废话!”李如英瞪了他一眼,“漂亮啊?” 我…… 李定安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 …… 就这样,父子俩在厨房里忙碌,两个女人在沙发里聊天,还越聊越投机,不时就能听到于徽音的笑声。 她倒是提过,说要来帮忙,不过被裴淑慎给拉住了。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雷明真和兰华芝进了门,每人手里都提着几包菜。 也不知道讲到了什么,于徽音笑的前仰后合,两只眼睛亮晶晶。 雷明真和兰华芝同时一愣,特别是兰华芝,看着房间里的一幕,眼睛稍有些直。 恰好,两人都穿着素雅的连衣裙,都梳着仿古的发髻,都漂亮的不像话。 气质稍有些不同:前者是优雅,后者是温婉,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母女……哦不,姐妹。 稍一愣,兰华芝就明白了,这是李定安的妈妈……长的太像了! 关键是,刚一见面就这么亲热? 再往里看,厨房里,父子二人一个颠着勺,一个切着肉,动作娴熟,快而不乱。再一抽鼻子:好香! 说实话,这样的一幕经常出现在兰华芝的脑海里,但现实中,真的第一次见…… 雷明真忙不迭的打招呼:“阿姨,李叔……” 裴淑慎点点头,又看了看兰华芝,“姑娘长的真英气……女朋友吧?” 雷明真刚要顺嘴跑火车,兰华芝捅了他一肘子:“阿姨好,叔叔好……我和李定AH音、雷明真都是同学……” 怪不得? 裴淑慎笑了笑:“别客气,快来坐……菜马上好了……” 兰华芝客气的回应了一声,把东西交给了雷明真。刚坐到沙发上,她眼睛一亮:于徽音的手腕上,多了一只镯子? 不说值多少钱,就这意义……啧啧,傻姑娘,要不是我硬拉着你来,哪有这运气? 这下稳了…… 心里庆幸着,菜也开始上桌,兰华芝、于徽音都跑去帮忙,不大的功夫,就摆满了整整一桌。 只闻香味,就让兰华芝馋虫大动。 好吃,真好吃……反正她分不出来,哪是李定安做的,哪是他爸爸做的,只知道香的快要吞舌头了。 再想起刚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兰华芝愈发奇怪:能把老公调教这么好,还有那么点可能。但能把儿子调教这么好,就挺厉害…… 如风卷残云,雷明真和兰华芝撑的直打嗝,裴淑慎泡了茶,又聊了一个多小时,三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李定安亲自把他们送下了楼。 已过五点,太阳已不复酷烈。 小区仿燕园而建,别有一番景色:绿树成荫,花香四溢,湖水清澈见底。 三人找了一处小亭坐了下来。 兰华芝兴致勃勃:“和李定安的妈妈聊什么了,那么开心?” “就聊李定安,聊她的学生……” “裴阿姨没问问你家的情况?” “啊?”于徽音想了想,“好像……没问!” 不可能啊? 连镯子都送了,怎么可能不顺带着聊一聊? 正诧异着,发现雷明真在撇嘴,兰华芝想都没想就是一脚:“你那什么鬼表情?” 雷明真躲了一下,呵呵一声:“你别管裴阿姨有没有问,你就问于师姐,她说了没有……” “没问怎么会说,那不是显摆吗?” 正骂着,发现于徽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兰华芝张大的嘴巴:“你说了?” 于徽音点了一下头。 “这……不科学啊?” “没见识……你以为特级教师就那么好评,你以为李定安为什么那么聪明?裴阿姨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手底下就从来没有过刺头学生……” 雷明真乐的直打颤,跑远了一些,“于师姐,是不是觉得裴阿姨特亲近,特温婉,什么都想对她说?” 于徽音红了红脸,又点了点头。 感觉,就只是很随意的聊天,李定安的妈妈什么都没有刻意的问过。但是,自己好像全说了? 看她这副模样,兰华芝都惊呆了:这道行,也太深了…… (本章完) 第139章 起漏风声了 周一。 七点四十五分,李定安准时到了国博。 一切有条不紊,点名、开会、总结、下达新任务。 将这一周的研究计划分发下去,李定安又简单说了两句。 各组研究员和文保员一一离去,会议室中只剩下李定安、马献明和杨丽川。 他拿出烟盒,给马献明散了一根。 搞研究的不抽烟的极少,除非女研究员,比如杨丽川。 喝酒的女研究员倒是有,又比如杨丽川。 原因很简单,研究压力大,且周期长,就要找到合适的泄压方式。 不看马献明,也就四十出头,脑门就亮的能照清人影。 所以她浑不在意,还帮两人拿来了烟缸。 “这两周,要麻烦两位多盯着点……” “放心!”马献明点点头,“是不是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搬到对面去?” 李定安摇摇头。 虽然只隔着一条马路,步行也就十来分钟,但万一这边有事,他还得来回跑,也麻烦。 “只是确定研究方向和目标,以及方案,暂时不需要去故宫……不过得麻烦杨主任,帮我申请一份密匙,再开通一下故宫资料库的权限……” “好的!”杨丽川点点头,“要不要再派一位资料员?” “先调一位吧,最好是熟手,至少也不能比方志杰差。” 不怪他重视,委实是这次与珍珠釉相关的课题影响太大,搞不好,可能会由社科学牵头,所以能有多严谨,就要有多严谨。 “你放心,我现在就安排人……” “可以!”李定安点点头,“何馆和吕院呢,他们一般几点回来?” “部里的会,最早也要到十点了……” 估计丁院长和吴教授也得好一阵。等这四位到了,他再汇报一下思路,就能正式开干。 李定安想了想,掐灭了烟:“时间还早,先去研究室转转!” “好!”马献明忙咂了两口,摁灭烟头跟了上去。 三人刚出了会议室,马献明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何馆!” “老马,刚接到通知,部里今天要安排参观组观摩,估计马上就到。” “怎么这么突然?” “天知道?” “那要不要做什么准备和安排?” “安排个屁,吓死他们!”何安邦骂了一句,又问,“李定安在吧?” “在!” “电话给他……” 李定安接过手机:“你说!” “估计是我们拖着不立项,又不申请经费,上面搞的突然袭击。所以,伱今天一定得支愣起来……不过不用紧张,先让老马应付,他不行你再上……” 突然袭击? 李定安暂时没搞懂,不过没推辞:“放心!” “那就好……领导找我,又叫了吕院,估计也是为这件事情,所以我们一会才能到……先挂了……” 说挂就挂,电话里传出一声盲音。 “何馆说,可能是突然袭击……什么意思?” 两人眉头同时皱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 马献明想了想:“一般情况,项目研究环节中,只有执行阶段上级才会跟踪管理,也有时会突击检查,检查经费使用情况、研究进度与质量等等,但很少有都还没立项,就突击检查的?” “就你想的多?”杨丽川瞪了他一眼,“何馆都说不用准备,你担心什么?再说了,我们一没立项,二没有申请经费,有什么可检查的?” 马献明一拍巴掌:“嘿,这倒是……” 话音未落,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都还没接通,大门口开进来了三辆车。 一辆奥迪,一辆商务,一辆大巴,看到车里下来的人,马献明和杨丽川忙迎了上去:“王处长……” 是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穿着行政夹克,估计是什么领导。 不认识,李定安也就没往上凑,慢悠悠的往研究室走。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他,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头。 是位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头不错,这会正站在商务车的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 “哎哟,项教授!” 项志清,原国家画院副院长,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文化界的泰斗人物,堪称桃李满天下,连何安邦和吕本之都得叫“老师”…… 沪上拍卖会的时候,两人才认识,张大千的那幅画,就是他学生,现任沪上画院国画馆馆长孙明方买走的,整整四千八百万。 为此,李定安还特意请他吃饭,被好一顿灌。 他忙迎了上去:“您老什么时候回的京?” “快半月了……今天部里开茶话会,听说国博、故宫,还有京大瞒着上面,悄眯眯的在搞大项目,一时好奇,就来看看……” 老人冲着他眨了眨眼:“你知不知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 李定安想了想,点点头:“知道!” 老人顿时就笑了,“看吧,我就知道……正好,带我们去看看!” 李定安一头雾水,但没推辞:“没问题的项教授……” 两人正说着话,那位王处长也走了过来,马献明和杨丽川就陪在两侧,还使劲的给使着眼色。 什么意思? “项教授,你学生?” “不是,是吴湘吴教授的学生!”项志清笑眯眯的,“叫李定安!” 李定安? 王永谦的眼睛里冒出一丝光,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好像在说:原来是你? 李定安更觉莫明其妙,只是笑了笑:“王处长!” “嗯!”王永谦点点头,“项教授,先进去吧!” 马献明极有眼色,在前面领路,同时给杨丽川使了个眼色。 杨丽川会意的点点头,落后了几步,凑到李定安的耳边:“科技教育司,社会科学处……其余的是专家组成员,来评审的……” 李定安眉头微皱。 看看这个司的职责:协调国家重点文化艺术科研项目攻关及重大成果推广;负责高等院校共建工作;指导文化行业艺术教育……说直白点,国博、故宫、京大,只要是与艺术相关的课题研究,全归他管。 而所谓的评审,指的就是科研项目立项前的审查工作,但问题是,不管是蒙古瓷,还是珍珠釉,这两个项目都还没申报啊? 又想起项志清之前说的“悄眯眯”的那一句,以及王处长听到他名字时那古怪的神情,李定安心里一跳:走漏风声了…… (本章完) 第140章 走个过场 一行十多位,浩浩荡荡的进了研究室。 馆员、文保员,以及资料、文书等人员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好家伙,文化部社会科学处处长亲自带队,再往后看,全是文化领域赫赫有名的学者,足足有十二位之多。 怎么,国博被炸了? 噢,评审……那没事了! 凡课题立项,必然会有这么一次,虽然说这次的规格稍高了一些,但也不算奇怪。 毕竟蒙古瓷是首次问世,而且是极具代表性的民族工艺新技术、新发现,部里重视一些很正常。 馆员们也以为何馆和吕院已经提交了相关资料,所以只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然后该干嘛干嘛。 马献明和杨丽川倒也不急,就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来没听说,科研单位还没申请立项,上级主管部门却先成立专家组,主动来评审的? 当然,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一下,人都来了,难道还能赶出去? 两人热情却不失矜持,礼貌中又带着不卑不亢:意思很明确,想怎么评,你们就怎么评,想怎么审,你们就怎么审。 你说不喝茶,那就不喝茶,伱说去实验室,那就去实验室。 倒是把一帮评审委员给看乐了:第一次见立项单位这么横的? 也由此可知,国博这次的研究项目极有价值,不怕过不了审,更不怕找不到合作单位。 王永谦也不在意,更不急,进了研究室后先转了一圈。 没错,各组研究实验的确实是昨天才和委员们讨论过的“蒙古瓷”,就是这东西…… 他吐了一口气:“申请立项的提案呢?” 马献明懵了懵:哪有这玩意? 就没准备这么早立项,所以压根就没准备过。 委员们又乐了…… 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王永谦叹了一口气:“那你们内部的研究计划总有吧?” 这个肯定有,不然各组早乱成一锅粥了。 但不在这,谁没事也不会整天拿着计划书跑实验室来,至多也就是现阶段的。 不过李定安肯定有…… 马献明想了想,手一伸:“小舒!” 舒静好看了看李定安,见他点头,才拿起公文包,抽出了一份文件。 不多,也就三四页纸,大致就是大概步骤、时间节点、研究目标、资源及资金分配等等。 马献明看都没看,就递给了王永谦,王永谦翻了两下,眉头止不住一皱,又递给了项永清:“项教授、陈教授,麻烦你们看一下!” 项志清点了一下头,瞄了一眼就乐了,然后又叫着旁边的一位:“老陈,来活了……” 这位是原“古代文物研究所”的所长,之前还任过故宫博物馆文保院院长、故宫博物馆副馆长,不但是老领导,还是研究室里面好多馆员的老师,包括马献明。 所以说,这次的评审就挺有意思。 陈教授虽然是此次评审组的副组长,但专精瓷器,自然当仁不让。他接过了计划书,只扫了一眼,就止不住的撇嘴。 糊弄人的玩意…… 顿了顿,陈教授指了指时间表:“按计划,这一周,你们大致能将瓷片断代?” 断代? 这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上上周了吧? 记得是确定研究组人员名单的第二天,也就是京大正式入组的那天,只用了一上午,李定安就完成了初实,下午三个组同步复试,当天就完成了所有数据的分析和总结。 但计划书上,却整整推迟了两个星期? 好多研究员都有些懵,马献明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是的,陈教授!” “哦?下一步,就是分析瓷片的胎质、釉质,看计划表,这需要一到两个月……之后又是民族文化与传统瓷器的融合,这又要一到两个月……再下一步,才是胎刻、珐琅彩融合技术的初步探索…… 这又是一到两个月,之后才是具体的土壤分析……也就是说,按计划,最快到十月分以后,你们才有可能实地作业,勘查窑口的确切地点,研究大致流布范围……所以到那时候,你们才会申报立项,申请经费,对吧?” 这语气不对啊? 直觉不妙,马献明留了个心眼:“按计划,确实是这样的……” 按计划? 陈教授都被气笑了,自己的这个学生有多少心眼子,他不比谁清楚? 他扶了扶眼镜:“行,我问你,既然才开始断代,按计划这都还差着近半年才会实地勘察,那你们是怎么判断出来,窑口大致在TL市NMQ青龙山镇一带的?” “没有啊?”马献明属实有点懵,“这肯定要田野作业,但我们连京城都没出去过?” “那论文是怎么出来的?” 我…… 马献明直接傻眼。 他的职责只是帮李定安统筹,只管研究室各实验组,哪管过李定安研究到哪一步了? 说实话,他还动不动就得向李定安汇报,至于李定安发表了什么论文,他就更不清楚了…… 所以,这让他怎么解释? 陈教授瞪着他:“边上去!” 马献明悻悻的揉了揉鼻子,退后了两步。 何馆,可不是老马不中用,委实是敌军太狡猾…… 转着念头,他又看了看李定安,意思是:靠你了! 李定安也叹了一口气:根本不是什么走漏风声,而是论文出了问题……嗯,也不算是出问题,而是负责审核论文的专家和学者发现了问题。 什么,NMG还烧过瓷器,还是浮雕瓷和珐琅彩的融合工艺? 新发现,大课题啊? 嗯,国博只是配合单位,并非论文发表主体? 开什么玩笑? 所以先不管论文中的实验数据是否正确,总结归纳是否合理,索引资料是否规范,得先把这个“第一作者”李定安给研究明白了。 所以,今天的评审组绝对是有备而来。 也因此,项教授见到他才会是那样的神情,王处长听说是他,才会是一副“原来你就是李定安”的模样? 转过来再想,教育科学司连申报资料都没见着,却先一步派出了评审组,也就不奇怪了。 因为再不评审,项目都研究完逑了…… 陈教授又换了一副笑脸,语气也和蔼了许多:“昨天提到你,项教授对你赞不绝口,说是他教了大半辈子的学生,没一个能比得上你……之后我们又看了你发布的那些视频,所以大家对你都不陌生……而今天来,我们也就是走个过场,所以你不用紧张……” 李定安气定神闲的点着头:“谢谢陈教授,我不紧张!” 委员们暗暗点头:不错,看这心理素质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马献明却直撇嘴: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好,那我们就长话短说……”陈教授顿了一下,“具体研究到那一步了,我是指各实验组。” 李定安想了想:“民族文化与传统瓷器的融合!” 既便是早有预料,但委员们还是止不住的震憾了一下子:这比书面的研究计划,整整快出了三到四个月? 如果说计划造假……这是内部的计划书,根本就用不着,不然难道是用来自己骗自己的? 也就是说,课题组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四个月的计划任务…… “为什么这么快?” 李定安没说话,看了看马献明。 马献明一个后仰,满脸惊恐。 看我干嘛,让我胡编? 问题是我编出来,也得有人信才行?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 李定安略显无奈,只好实话实说:“我的进度比较快,所以各组的速度也就会快一些……” 果然是这样! 意思就是,各组只是复试,只是以果推因,当然就快……打个比方:这就好像在迷雾中走路,但有人在前面开道,而且方向没一点偏差,他们只需要跟着脚印走就行了…… 陈教授暗自点头:“那你呢,研究到哪一步了……我是说已经完成的,有初步结论的!” 这怎么答? 论文在那里摆着呢,撒谎都没办法撒…… 李定安叹了口气:“瓷器颜料成份组成及土壤研究!” 就是嘛,这样才对……不然他那几篇论文是怎么发表出来的? 包括之前提到的“胎质、釉质”、“民族文化与国画及传统瓷器”、“浮雕瓷与珐琅彩工艺融合”,以及根据颜料成份及瓷土成份,推导窑口的大致范围等等,全部都已经形成了结论,发表到了《考古学报》上。 也就等于说,李定安的研究进度比各组快了一半还多,比研究计划快了整整半年,研究室里的这些研究员,不过是在重复他的步骤。 换种说法,要不是因为《考古学报》是核心期刊,论文从投稿到发表需要半年,李定安早带着实验组去TL市NMQ实地堪察了,哪还需要在这里磨洋工? 而且这不单单是快的问题,关键的是,评审组成立后,就着重对他发表的几篇论文深度研究过。不论是实验数据,还是论证总结,都无懈可击。 说简单点,从司长到王处长,再到现场的这些委员,没有一个不好奇的:他是怎么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这么多组试验,研究方向却没有出现过一丝偏斜,实验数据没有出现过一次误差的? 在学术界,在研究领域,这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搞研究大半辈子,真就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陈教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直接问:“怎么这么快……我指的是你的个人进度?” 李定安同样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这个问题不可避免。 但这事没办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不然怎么办,告诉他们自己有作弊器? 他憋了半天:“可能是运气好!” 马献明腮帮子一鼓,差点笑出来:你这也太敷衍了,傻子他也不信啊? 果不其然,不论是评审组,还是各组的研究员,全都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好像在说:你糊弄鬼呢? 李定安又叹了一口气:“陈教授,有详细的实验记录的,而且也有录像……” 嗯,对,有记录的? 所以说,完全没必要撒谎…… 但这没办法解释啊? 一次有可能,两次三次也有可能,但几十上百次实验都因为运气好而不出错……扯什么淡? 有这运气,搞什么古董研究? 搞科研军工,搞科学发明他不香嘛? 众人又怔住了…… 王处长、项志清、以及陈教授对视了一眼,意思很明确,也很统一:没必要纠结这个,该关注的是项目本身。 想了一下,王处长又说:“大致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老马,把李定安各阶段的实验数据和论证资料整理一份,让专家们签字,也别等了,这会就签……” 哈……签字? 真就是来走个过场? 但转念一想:不签还能怎么办? 论文都快要发表了,等于项目都完成了过半,再要抠着字眼评审,还有什么意义? “好的领导……刘主任,开间会议室……小舒,速度放快整理一下资料……” 马献明快走了两步,脸上堆满了笑,还欠着腰:“王处长、项教授、陈教授,各位专家,这边请……” 一众委员无语。 你刚才的桀骜呢,刚才的不驯呢? 众人举步往外走,刚一抬脚,王永谦又转过头:“李定安,你站着干什么,不做进展汇报吗?” 进展汇报? 李定安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马献明心中暗喜,忙使眼色。杨丽川也反应了过来,捅了他一把:“执行审查,阶段性反馈……” 哈……这岂不是就是之前提到的:研究过程中上级部门对研究单位的跟踪和监督管理? 意思就是,今天的专家组不单是评审团,还是检查组,最后的结果是:上级主管部门和专家组对项目研究进度很满意,对研究成果非常认可。 同样的,对他这个项目负责人也表示了肯定…… 这么轻松? 还记得半个月前,何安邦、吕本之,以及吴教授提到过的:科研项目不是过家家,何况还是涉及两部委、涉及高校工程的大项目。 也从来没有让没有任何学术成就的自然人负责课题的先例…… 但事实则是:真就走了个过场? 哪里出问题了? (本章完) 第141章不就是讲几堂课吗?(学术研究相关情节,不喜可跳过) 过程很简短,气氛很融洽,评审和检查的流程也异常简单: 委员们只是将实验记录、总结材料与李定安发表的几篇论文做了一下对比,就知道:研究过程异常的顺利,实验数据异常的精准,论证资料异常的全面。 说实话,既便是用到国家级项目的评审、检查中,这些资料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所以,委员们都异常的痛快,审核表到谁手里,谁就是大笔一挥。 签字的同时,也会顺带着问一些关键性的问题,比如各项实验的前置条件,论点的分析思路等等,也就是所谓的进展汇报。 李定安侃侃而淡。 委员们又渐渐的发现不对了:整整十二位专家,林林总总问了三四十个问题,前前后后半个多小时,李定安全程脱稿,竟没有一处错漏,甚至连前后顺序都没巅倒过一下? 其余不论,就这记性,就让人叹为观止:上百组试验数据,他是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连个小数点都没错的? 与此同时,所有人,包括王处长心中同时浮出类似的念头:文化界……不,准确来说是考古界,出人才了…… 转了一圈,就签上了十二个名字,最后转到王永谦手里,他一边签字一边盯着李定安: “尽快将资料补齐,该申请资金申请资金,该申请编制申请编制,该外出作业外出作业……也不用再等论文发表……” 稍顿了一下,他又叹了口气:“所以,别再拖了!” 最底下,项目负责人后面规规正正的写着“李定安”三个字,还有什么拖的必要?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处长,我明白的!” 王永谦点点头,又看着马献明和杨丽川,神情严肃了许多:“你们要配合好,有问题随时汇报,有难处随时打申请,另外少整那些没用的……” 这话多少有点敲打的意味,意思是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灌输给新人,但马献明浑不在意,笑嘻嘻的:“领导放心!” 要是所有的科研单位都像国博一样,不批经费不立项,但研究进度却快的飞起,上级主管单位怕是能乐疯。 所以,话虽说的重,但你得反着听:领导这是夸奖呢…… 打的交道多了,王永谦也知道马献明的秉性,都懒得多说,拿手指点了点他。 基本上也就这样了,征询了一下专家组的意见,王永谦率先起身,一行十数人又出了会议室。 临上车时,王永谦特地和李定安握了一下手,语众心长:“李定安,既然有能力,你就放心大胆的干,不要有心理负担,更不要有压力……也要相信,是人才,就不会被埋没……” 李定安半懂不懂,只是客气的笑了笑。 马献明和杨丽川却是神情复杂。 这位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从不说客气话。 再加上今天这近似于敷衍潦草的评审检查过程,两人心中浮出一丝明悟:不会是上面的领导发话了吧? 隔着车窗,项志清对着李定安点了点头,他挥手致意,目送车队出了大门。 转过身后,发现马献明和杨丽川正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 马献明摇摇头:“哦……没怎么!” 莫明其妙。 他转身走向研究室,两人跟在身后,眼中尽是羡慕:不出意外,李定安应该是在上面挂上号了? 心中暗忖,三人进了研究室,马献明简单的通报了一下评审和检查结果。 虽然早有预料,但研究室里依旧传出一阵欢呼声。 能通过专家组审核,就说明李定安的进度虽然极度超前,但研究方向没有一丝偏差。 这代表着:上到各组负责人,下到研究员和文保员,再不用担心自己的实验数据是不是有错漏,方向是不是早已偏移。 更不用研究完一个阶段,就要集中人员开大会,商讨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和内容。 这得少死多少脑细胞,少掉多少根头发? 也不止是这些。 课题立项,甚至已经过了执行审核阶段,代表着一大笔经费马上就会到帐,工资卡上也会多一笔相当可观的补贴和奖金。 别奇怪,研究员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也要吃喝拉撒…… 欢呼一阵,勉励了几句,马献明才想起来,还没向何安邦汇报。 正琢磨领导是不是开完了会,打电话合不合适,马献明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何馆!” “专家组走了?” “走了!” “结果怎么样?” “很顺利,除了评审,执行阶段的检查审核也一并通过了……” “哈哈……”何安邦笑了一声,“就知道会是这样,今天这骂算是挨的值了……通知李定安,还有各实验组负责人开会……” “啊……挨骂了?” “废话……当然,不止是我,还有吕院、丁院长、吴教授……” 旁边好像是丁院长,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何安邦又说:“速度放快点……开完会,丁院和吴教授还得去教育部,继续接着挨骂……” 幸灾乐祸的笑了几声,何安邦挂断了电话。 马献明回过头,又用复杂莫明的眼神看着李定安。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肯定是捅上面去了……不然不可能挨骂都挨这么整齐。 同时也代表着,自己之前果然没猜错:李定安,绝对在上面挂上号了…… 马献明摇摇头:“我瞎猜的,而且一两句也解释不清楚,等何馆来了伱就知道了,不过是好事……” 好事? 神神秘秘的…… 李定安也没多问,跟着去了会议室。 也就人刚到齐,何安邦几人就来了,也确实是一起来的,包括重感冒没好利索的丁守义。 不过都挺开心,说说笑笑,不像是挨骂的样子。 会议很短,全程都是表扬与肯定,之后又通知第一批经费最迟两天以后到账,在一片欢呼声中,何安邦宣布散会。 等人走完,何安邦嗤的一声:“知不知道今天的审查为什么这么快?因为从上周开始,相关的内部审查就已经开始了……” 李定安没搞懂:“内部审查?” “就上周周三,也就是你投稿论文的第三天,有专家实名举报,称国博和故宫、以及京大学术造假,并存在利益输送,证据就是你发表的那几篇论文……这事影响太大,也太恶劣,最后直接捅到了上面,气得咱馆长摔了茶杯……” 馆长? 李定安稍想了想,眼睛一瞪。 别看何安邦和吕本之无级无职,但上面的正职领导却是由有关部门领导兼任:比如国博,馆长是某部门书记处书记,某巡视组副组长,括弧:副部,书记是某司司长,正局级。 故宫博物院院长是某科研部门规划处领导,括弧:也是副部…… 结果是:造假造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箱操作到了家门口,这是多大的笑话? 查,必须查。 结果一查,掉了一地的眼球: 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是李定安先一步独立完成,形成初步结论,国博、故宫与京大才进行论证。换种说法,人家发表的那些论文,和后面三家的研究人员没丁点的关系。非要扯关系,也就场地和设备是国博的。 至于利益输送,更是扯淡:还没立项,就没申请经费,拿毛输送? 包括用来研究的实物,国博虽然说是要买,但需要立项后用专项的研究经费拨付,所以只停留在口头上。说白了,东西还是李定安的。 总而言之,压根就不是举报人所臆测的那么回事,结果恰恰相反。 这就更让人好奇了,既然不存在利益输送,那这三家何必藏着掖着,硬压着不立项?? 再一查,却让人哭笑不得:因为项目负责人之前没有任何学术成果,按相关规定,是不能负责这么大的项目的。 关键的是,不让他负责还不行,倒过来看看之前的调查结果就知道了:研究进度这么快,真就是人家独立完成。 规距也是人定的,特事自然能特办:紧急成立审核组、专家团,该补的资料尽快补齐,该拨付的资金尽快拨付。 所以今天才会像走过场一样。 也确实如马献明和杨丽川猜测的那样:这一次之后,李定安算是在上面挂上号了…… 当然,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对上级部门没一点信任,你不挨骂谁挨骂? 丁院长笑了笑:“确实骂的不轻……部长拍着桌子问:创新人才计划难道是摆设,为什么发现人才不往上推荐……但整体而言,肯定是好事,因为再不用顾忌这个,避讳那个……用领导的原话:怕什么?放心大胆的搞……”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噢,王永谦处长临走时,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确实是好事!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那珍珠釉,是不是也可以公开立项了?” “当然,但不用着急……” 吴教授想了想,笑着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李定安顿了顿,心下了然:这就好比两颗炮仗,绑一块的响声并不会增大多少,最好是分开放。 其次则是都是瓷器项目,人员、设备、物资分配等等肯定会有冲突,索性不如等上一个课题告一段落,再进行下一个课题。 吕本之又出着主意:“也可以先放出点风声,或是先给媒体或宣传部门通个气” “对!”何安邦拍了一下手,“到时有关单位闻着味就来了,也省的协调这个,协调那个……” 丁院长一垂钉音:“那就先这么定了,珍珠釉项目暂时搁置,现阶段,先以蒙古瓷为主!” 其它三人都没意见,然后四人齐齐的扭过头,看着李定安。 “我肯定没意见!”李定安慢悠悠的开口,“但问题是,接下来我干什么?” 啊? 几人愣了愣。 照现在看,李定安想要继续往下研究,就必须得带组外出作业,但问题是,各组的进度还差着老大一截,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才能追上来。 而珍珠釉的课题又不能太着急立项,所以一时间,李定安好像真就没什么事干了。 至多也就是隔三岔五来国博转一圈,盯盯进度。但有马献明和杨丽川在,他来不来都行…… “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不需要长,就一个星期……”吴教授沉吟着,“然后就回学校吧!” 回学校? “不说我都忘了,你跳级考试都还没考呢?”丁院长哈哈一笑,“要不要让我和你老师给你开个绿灯?” 都到这份上了,对京大来说,李定安上不上课,考不考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阶段他的主要身份是部级科研项目的负责人。 所以,考不考试也就是吴湘或丁守义一句话的事情。 李定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是考吧!” 倒不是他故作矜持,而是与考古学相关的基础知识确实很薄弱,确实需要静下心来补充一下,然后再通过考试检验一下。 “考不考随你!” 吴湘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但期末之前,你必须完成蒙古瓷相关课题的课件提纲……” “啊?” 李定安懵了懵:之前吴湘还说的是,只是让他去上几节课,这会就成了限期完成所有的课件提纲? “你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丁院长又笑着解释,“不管是部级项目还是高校工程,只要一立项就必须公示研究内容及研究方向。而一旦相关论文刊登,就会成为本年度各考古院系的重点研究课题,同时,也会成为各考古学院各年级本年度专业课的必考内容…… 所以,没道理我们放着自己立项的科研项目不给学生讲授,而落人之后……而我和吴教授又太忙,换其它教授帮你整理,对你又不公平,所以你辛苦一下……” 明白了,这东西和论文的性质一样,能发表私刊,能进档案,到时可以评职称的…… 但凡与学术有关,李定安从来都是当仁不让。 反过来再说,十多位个个都有职称的研究员都能带的服服帖帖,没理由带不好一帮学生。 不就是讲几堂课吗? 他斩钉截铁的点着头:“没问题!” (本章完) 第142章 比脸还大的发簪 周三,清晨。 雨下个不停,淋淋漓漓,绵绵密密。 一辆破旧的皮卡行驶在公路上。 开车的是白如,李定安和高胜东坐在后座。 主要是送李定安去机场,顺便将一批空运过来的仪器运回学校。 “呲”的一声,耳膜震了一下,顺声一看,玻璃上出现一道清晰的划痕,雨刮器的橡胶条不知飞到了哪里, 随着刺耳的声音,划痕还在不断加深,白如飞快的关了雨刮。 还好,不是司机这边,司机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 但只是不大,不是没有,而且下着这么大的雨…… 李定安眼都直了:“高师兄,白师姐,这车该换了呀?” “提了好几次,老师一直说没钱……” 其实钱还是有一点的,比如昨天,只是教育部拨付的第一笔研究经费就足足两千万。 不过吴湘是出了名的“老抠”,再者“瓷器考古”系一旦外出作业,都是去外地,在京城用到车的时候不多,所以是能凑合就凑合。 李定安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等我从杭州回来,直接捐一辆吧……” 不捐不行,这车除了喇叭不响,哪哪都响。还动不动就抛锚,光是去国博的路上,李定安就被扔两回了。 不用更不行,总不能他每天开个大奔去上学吧? 吴湘开的也才是辆雅阁…… “这感情好,还是皮卡?” “商务吧,通行也方便些……高师兄你先去选,性能尽量好点的……” “好!” 高胜东点点头,白如的眼睛却亮了亮:性能稍好些的商务车,怎么也要几十万,李定安说捐就捐? 怕白如分心,李定安和高胜东再没说话,差不多半个小时,烂皮卡开进了首都机场的航站楼。 郑万九就在门口抽烟,眼珠滴溜溜的乱瞅,摆明就是在等他们。 当看到李定安从一辆烂皮卡车上下来,他都愣了。 以李定安这身家,这地位,不应该啊? 一看他这表情,李定安就笑:“郑总,可别小看这破车,三环以内畅行无阻的皮卡见过没有?” 嗨哟,这倒是。 光是车窗上那张“特殊通行证”,就绝对不是有钱就能办得下来的…… 郑万九又连忙招呼着:“李老师,外面雨大,先进去吧!” 李定安点点头,又转过身,“白师姐,麻烦你在车场等一下高师兄,高师兄,你进来一下!” “噢!” 高胜东不明所以,跟着进了侯机厅。 虽然天气不好,出行的客人却挺多,三人上了二楼,在休息区找了个角落。 坐下后,李定安看着郑万九:“郑总,东西带了吧?” “带了!”点着头,郑万九拉开包,取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茶几上。同时,李定安也随意的从口袋里一掏,拿出同样的一个信封,两张合在一起,推到了高胜东面前。 工商银行? 看着封面上的字样,高胜东下意识的拆开,当看清上面的金额,瞳孔“倏”的一缩。 两张支票,郑总的那张一百五十万,李定安的那张一百万…… “郑总,师弟,这是?” 李定安笑笑:“五千万的生意,没有让伱白拉纤儿的……不过一直忙,就没顾上,所以晚了几天,你别介意……” 怎么可能会介意? 高胜东的心脏止不住的跳了起来:“可是……之前郑总已经给过十万了?” “那不一样,那至多算是信息费……凡跑道儿的(中介),成三破二(卖家和买家)是行规……郑总你说对不对?” 郑万九使劲点着头,心里则在想:那都是哪个朝代的破规距了? 但凡换个人,老子理你才怪,但换成李定安:李老师,三个点够不够,不行我把你那两个点也一道出了…… 整整两百五十万? 五道口当然不可能,燕园附近更是想都别想,但完全可以在五环内买套小户型…… 犹豫了好久,高胜东又咬了咬牙:如果提前讲清楚,他肯定不会推辞,但当时他跟李定安说的是:师兄弟,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你别跟我客气…… 所以,这钱不能要! 手刚碰到支票,就被李定安给按住了:“我这次赚了多少,你很清楚,所以这次你不要,下回再有这样的机会,我去,还是不去?” 这是实话! 只是王翚的那幅画,故宫就给了五千六百万,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字画、瓷器、杂项,一个亿绝对打不住。 这还不算那两只碗。 昨天见到实物后,项志清和陈绍平是这样评价的:无论是从艺术影响,还是从历史意义,更或是工艺水平,“珍珠釉”的价值都不在宋代第一瓷器之称的“曜变天目”之下。 存世的曜变天目碗只有三只半,三只在日本,被奉为国宝,半只在国内,同样是国宝。而这半只即便是用几十块碎瓷片拼起来的残器,十年前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一亿…… 而且这还只是从艺术角度考虑,如果从“现今都没有成熟的珍珠高温处理工艺”角度考虑,这玩意一只脚已进跨进了“科学技术”的范畴,已经不能再用钱来衡量了。 所以,一百万真的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看他犹豫,李定安又笑了笑:“不还是你说的:师兄弟,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下次你再帮我就是了……再说了,老让嫂子和小孩住地下室,也不好……” 一瞬间,一米八的大汉红了眼珠。 打眼,赔钱,当然是他活该,却连累着老婆小孩委屈了好几年…… 李定安笑了笑:“别让白助教等太久,路上小心……” 高胜东重重一点头,收起了支票和信封,又说了一声好。 甚至都没说声谢谢。 郑万九是不用谢,他这一百多万,完全是看在李定安的面子上给的,李定安以后肯定要成倍还回去。 李定安是没办法谢……无论如何,都已经没办法用言语表达谢意了…… 看着脸膛红的近似发紫的高胜东,郑万九心中同样百感交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己落魄的时候,怎么就碰不上这样的贵人? 目送高胜东下了楼,两人才去了商务仓专用的休息室。 …… 京城细雨绵绵,杭州却是晴空万里。 很热,还很闷,感觉身上像是糊了一层泥。 打了车,郑万九又随口问:“李老师,要不今天歇一天,先到西湖逛逛?” “不了,时间比较紧,看完东西再说吧!” 下周一他就要回学校,要考试,要备课件,还要讲课。空闲的时候,还得去国博看看研究进度,所以再想出京,怕是千难万难。 至于西湖,什么时候不能看? 李定安是卖主,很可能还是买主,自然是他说了算,郑万九从善如流:“那行……” 说着话的功夫,出租车就上了高架,郑万九又联系买家。 这一次到杭州,李定安主要是来交易周臣的那幅画,顺便再看看杭州有没有好物件……当然,这只是对郑万九的说辞。 其实真实目的,李定安还是想看看,顺着郑万九当初淘到那批清朝御瓷的轨迹,能不能再淘到点什么。 一品青花肯定不好碰,十有八九,世上就只有那两只,但万一呢? 碰不上一品青花,能碰到同为圆明青花的浮雕青花也行啊……同样的,当年被八国联军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但凡淘到一件,妥妥的国宝…… 心中畅想着,出租车到了酒店。和买家约好的是下午,李定安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到了两点,郑万九来敲门,两人又打了车,直赴湖墅南路。 就在西湖边上,紧邻京杭大运河,也是杭州最大的收藏品交易市场。 郑万九的朋友就在这里开店,而当初,他也是在这里淘到的那两只晚清粉彩御瓶。至于那两只珍珠釉碗,纯粹是搭头…… 不大一会儿,出租车到了市场门口。黑底绿字的匾额,写着七个行楷大字:杭州收藏品市场。 今天是周三,市场里没有摆摊,所以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零零散散。 空调倒是开的挺足,刚进门洞,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店铺形形色色,经营品类五花八门,从字画到瓷器,再到钱币、红木、各种杂项,常见的古玩类基本上都能看到。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区,也只有这个区的东西最杂,剩下的三个区都是专营,分别是玉器、邮票和磁卡、翡翠和普洱茶,也算是古玩界的一大特色。 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大致走了十多米,郑万九带着李定安进了其中一家店铺。 双开门的店面,大概两百个平方,主营的就是瓷器和字画。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迎了上来:“客人看点什么?” “我姓郑,潘总呢?” “哦……郑总,潘总去接客户了,专门交待,你要是来了就稍等她一下,她马上就到……” 看来是去接买家了。 郑万九点点头:“行,你忙你的,我们随便看看!” 店员应了一声,又端来了两杯茶,呷了一口,李定安便起身,来到了专门放瓷器的架子前面。 东西倒是挺多,几座木架摆的满满当当,主要是南方四窑:饶州窑(JDZ私窑)、吉州窑、龙泉窑、建阳窑。但可惜,并非这几大南方民窑最为鼎盛时期的宋代精品,全是明清时期的东西,而且以清代居多。 青瓷也有,但全是仿的,其它的窑口也有,但大都是两三件,品相也只是一般。 又瞅了一圈,确实没看到清代御窑瓷器,李定安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就说嘛,国宝又不是大白菜,说碰就能碰到? 暗暗自嘲,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李定安一回头,看到五六个人进了店。 为首的是个女的,四十出头,能看到眼角处清晰的鱼尾纹,但五官精致,韵味犹存。想来就是郑总的好朋友,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潘总。 其余几位全是男的,有三个胳膊底下还夹着东西,不是箱子就是匣子,一看就知道是古玩之类。 “郑总,不好意思……” 潘总连忙招呼,又顺便给他介分别着其他几位。 有三位是买家,是潘总请来看周臣的画的,又各自带了一样藏品,顺便交流交流。另外两位是买家请来的专家,其中有一位还是中国美术学院(在杭州)的教授。 能带国字头的都不简单,所有美术类的专业院校中,它排第二,第一是中央,第三才是清华…… 介绍到李定安,郑万九只说是《秋山劲松》现在的主人,又提到他那一屋子藏品,全卖给了李老板。 倒是让其他几位惊讶不已,心想这么年轻,几千万的东西说买就买? 几句寒喧,众人又开始看东西,今天主要就是冲周臣的画来的,李定安也没客气,直接打开画轴,并说出了底价:两千万! 三位客人,两位鉴定专家都看的极为仔细,前后将近半个小时。 客人说没问题,两位鉴定师也说没问题,当然,东西也确实没问题,李定安怎么从郑万九这里拿回去的,就怎么拿回来的,中间连画轴都没打开过。 所以,这个价格确实算不上高,专程请美术教授来鉴定的那位闻总连价都没还,当场付款。 交易完成,气氛依旧热烈,三位客人又拿出了各自的藏品。 这样的情况在收藏圈里很常见,玩家们大多数的藏品都是这样来的,相对而言,比在市场上的保真率要高一点。 当然,打眼的机率同样不低,因为能被带到这种场合的赝品,说明已经打过好多次玩家的眼了。 等三位客人拿出东西,李定安的眼睛亮了亮:都是比较稀罕的玩意,而且有两样是真的。 第一件是一件绿料的鼻烟壶,乍一看,还以为这东西是二两的红星二锅头的酒瓶。 当然,材质都是一样的:玻璃的! 仔细一瞅,就能看出这东西内画的:顾名思议,就是画画在瓶子里面。 是一幅人物图,《红楼梦》的十二金钗,做工很不错,画的也很不错,再看款,还是晚清和民国画画名家叶仲三之作。 下一周,文物局既将颁布《1911年后已故烟壶类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单》,其中就有叶仲三。所以别看这玩意是玻璃的,放一两年,至少也能卖三四百万…… 嗯? 李定安稍顿了顿:还是个小漏? 又瞅了瞅,没错,确实是叶仲三之作,而且还是精品…… 暗暗点头,他又看向了下一件:一块木牌,一块玉牌,上面都有字。 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这玩意,就更少见了。 不出意外,这两样应该是一套,女人扎头发用的,所以要说它是发簪,也没错。 就是太大了些,比正常的人脸还大…… (本章完) 第143章 开什么玩笑? 郑万九一下就来了兴趣,指了指鼻烟壶:“沈总,能不能上手看看?” 客人点了点头,递了过去:“可以!” 李定安也顺带着瞅了一眼:瓶身晶莹剔透,画面鲜艳明亮,十二位金钗活灵活现,或娇或媚,仪态万千。 再看款和字,确实是晚清名家叶仲三的作品。 他是内画壶的宗师,擅画《聊斋》中的仙妖鬼怪、《红楼》中的女性人物,只看这只壶的画工就知道,称得上是他巅峰时期的精品之作。 正常交易的话,价格差不多五六十万,如果是国际艺术品市场上拍卖,少些也在八十万以上。 要是等相关法令颁布,价格还会翻着跟头的往上涨,最多一两年,翻个三四倍轻轻松松。 当然,正式文件还未下发,在座的这几位肯定不知道,郑万九之所以感兴趣,也只是见猎心喜…… 他先看瓶,再看画,最后看字和款,端详了一阵,可能稍有些拿不准,又看了看李定安。 李定安微一点头。 郑万九就明白了:东西没问题! “沈总,你开个价!” 既然是拿来“交流”的,自然要卖,所以沈总很直接:“五十万!” 还行,基本算是市场价。 郑万九点点头,刚要说成交,闻总,也就是买了《秋山劲松》的客人伸了一下手:“等会……我出五十五万!” 这是要……绷行价? 和那天高胜东带着李定安,去他的库房里看东西时如出一辄。但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郑万九很确定,这位闻总绝对不是托。 再者能花两千万买一幅画的主顾,也跌不起这个份。 所以说,这就不好办了…… 郑万九想了想:“六十!” “六十五!” “七十!” “七十五!” 闻总跟的很紧,一人只是出价三次,价格就涨了一半,郑万九想了想,不吱声了。 感觉七十万就顶到头了,再多了不划算! 他准备放弃,正要开口,李定安却拍了拍他:“要是喜欢,就收了吧!” 收了……姓闻的再加价怎么办? 郑万九摇摇头:“有点高了!” 李定安又劝:“有钱难买心头好嘛,再说也不贵!” 郑万九依旧摇头:“还是算了吧……” 李定安顿时无语:我的意思是让你发点小财,但你怎么就听不懂? 白瞎了你一路上那么殷勤…… 虽然有钻空子的嫌疑,但没有钱掉到脚面上却不捡的道理。李定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沈总,我能不能出价?” 沈总当然求之不得:“当然可以!” “那就好……一百万!” 几位客人都懵了:这玩意即便拿到国外,也卖不了这么多啊? 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这位李老板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也说不上,真就喜欢的不行…… 沈总才不管那么多,顿时大喜过望,说实话,他心里预期能卖五十万就可以了,没想直接翻了一番? 也根本不用问,闻总直接就摇了一下头,又竖了个大拇指:“李老板豪气!” “过奖!” 转完账,他收起了东西,郑万九才反应过来:李定安的意思是……让他放心加价? 要说李定安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那绝对不可能:那天之后,郑万九特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帮他清了仓的李定安,就是神龙不见首尾,如今却已火爆收藏界的李安之。 这位白手起家,短短一两个月,身家就已是好几个亿,一捡就是大漏,而且从未失过手。所以,李定安敢让他加价,就绝对有加价的理由…… 嗯? 心中一动,郑万九眯了眯眼:“李老……李老板,这东西,是不是会升值?”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笑。 这神情,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郑万九又想到那天晚上,国博的副馆长、故宫的副院长对他的态度,一瞬间,突然就像开了窍…… 他心里咯噔的一下,又凑近了一点:“多少?” 李定安想了想,避开其他人的目光,隐晦的比划了四个指头。 其实不躲也没关系,因为不知情的压根不会信:你以为你爹是部长,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知情的更不会信:这可不是十几二十年前,泄露法令性的政策信息等同于泄密,不但撤职,还得坐牢。 而事实上,不论是何安邦、吕本之,更或是陈静姝,从来都没有向他透露过相关的口风…… 但郑万九却深信不疑,更是肠子都悔青了:四根指头,这是多少? 四倍,还是四百万?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他扇自个几耳光了。 有钱难买心头好…… 反正也不贵…… 李定安都已经提醒的这么明显,奈何自己死脑筋? 正懊恼不已,李定安又拍了拍他,笑着说:“没必要后悔,机会多的是!” 郑万九精神一振:这些天他跟前撵后,极尽殷勤,不就是为了这个? 更是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但凡李定安点头,那怕是花一百万让他买一坨屎,他也绝不犹豫半秒…… 思忖间,另一位姓赵的客人也拿出了自己的藏品,也就是那副极大的头饰:一副木牌,一件玉牌。 两件东西都极长,差不多都是五十公分左右,木牌稍宽一点,大致十七八厘米,看成色,还是檀木雕制而成。 玉牌的材质是岫玉,要窄好多,也就六七公分。 两块牌子上面都有花纹,相同的样式,看形状像是凤凰。数了数,都是五只,边缘还刻有流苏祥纹。底下各有四个小字:静雅娴淑。 李定安稍想了想,就知道了这两样东西的来历,暗道了一声好东西,又道了一声可惜:按原样,木牌还要长一些,大概六十公分,但现在一头像是被剁掉了一小截,没有塔帽式的造型,光秃秃的。 玉板倒是保存的挺好,没有断,也没有豁口之类…… 正看的仔细,赵总又拿出一样东西。像是一件龙尾石(黑玉)雕琢而成的玄武,而且不小:方圆三十公分左右,高约十公分,少些也有十多斤。 奇怪的是,龟背上还刻着一道长约二十公分的槽。 再看宽度与深度,感觉和木牌的厚度差不多……干嘛的,不会和这木牌是一套吧? 正觉不详,赵总放下了墨玉玄武,又竖起了木牌,然后……“喀嚓”一下,就把两样东西合到了一块。 再一看,李定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什么玩意,墓牌,灵牌? 再仔细点……谁要说这东西不是被摆在坟头或灵桌上薰了好多年,他敢把这几件全给嚼着吃了:那香薰的痕迹,都已经渗到墨玉和木牌里头了。 真的,第一次见这么糟蹋东西的…… “这是……牌位?但怎么这么大?而且这字,还是横着的?” 闻总瞅了好几眼,又问着旁边的专家,“林教授,你有没有印像?” 林教授摇着头,又凑近了一点:“看纹饰,倒有点像清皇室妃、嫔用过的东西,但绝不是灵牌:清朝有定制,皇帝神位才长一尺,也就是三十二公分。但这块,高一半还多……而且从没听说,神位上的字只有豆粒大,却有这么大的留白?” 意思很明确:这东西就不是灵位。 闻总又指了指旁边的玉牌:“那这一件呢?” 林教授看了看:“这么大的玉板,好像只有玉笏沾点边……《礼记》:笏长2尺6寸,中宽3寸……所以尺寸倒是差不多,但材质不对!” 另一位专家也摇头:“纹饰也不对!” 所谓笏板,就是古代官员上朝时拿在手里的那块板子,一是用做备忘本,记一些朝奏的重点或是皇帝交待的要事,二是用来遮脸,以免冒犯天颜。 不过从唐朝起,朝笏就有了明确的等级之分:五品以上用象牙,五品以下用竹板或是木板。简而言之,唐以后就不用玉笏了。 再者,龙凤纹饰自宋朝起才逐渐流行,要说这是唐以前的玉笏,明显不符合礼制。 而且看上面的祥纹和小字,这东西摆明和木牌是一套的,所以,就挺奇怪…… 一听两位专家这样说,赵总的心直往下沉。 其实他拿这东西来,就是想借机请行家给掌掌眼,结果是谁都不认识? 换种说法:不认识的东西谁会买? 他抱着抢救一下的心思,又指了指墨玉玄武:“那这个呢?” 林教授瞅了瞅:“机器刻的,估计就是专门为这牌子刻的……不过薰的时间倒是挺长,估计能有个五六年……” 一听“机刻”和“薰了五六年”,赵总的脸直接就跨了下来:新东西,后做旧的? 闻总一下就乐了:“哪淘的?” “天元镇,花了十八万!” 一听天元镇,其他人就知道了,天元号称全国最大的古旧家具及文玩摆件交易市场。其中奇形怪状,五花八门,且叫不上名称,搞不清来历的东西数不胜数。所以,赵总完全是凭着赌一把的心思,买的这几样东西。 林教授又问:“卖主当时是怎么说的?” “说是灵牌,还说是清朝贵妃神位……” 扯什么淡,贵妃牌位卖十八万?加个零都不止…… “不过也不算贵!”闻总笑着点头,“留着自个鉴赏吧,说不定哪天就能碰到行家……” 意思是也就能自个收藏,想出手,基本不可能。 除非碰到像他这种,想赌一把的买主…… “算了,我自个留着玩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赵总叹着气,就准备把东西收起来,李定安稍想了想,给郑万九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这玩意,也是好东西? 那还犹豫什么? “噌”的一下,郑万九的眼睛就亮了,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木牌:“赵总,先别急着收,要价格合适,东西我就要了!” 嗯? 郑万九虽然是京城人,但经常在江浙一带晃悠,这几位都认识他,更交易过,所以也知道他的秉性:出了名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别说不知道来历,连干嘛用的都不知道的东西,稍微有点看不准,他都不会出手。 换种说法:这东西,他认识? 赵总一下来了精神:“郑总,要不你先给解解惑?” 开什么玩笑? 别说不我清楚,就算是清楚,没交易之前能告诉你? 那不是缺心眼嘛…… 郑万九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赵总,不骗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是想着赌一把……” 赵总歪着头,表示怀疑:换个人,他说不定就信了,但换成郑万九……不可能! 闻总和林教授,以及那位潘总则是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李定安。 赵总没注意到,他们三位却看的很清楚:就是这位年轻的李老板授意,郑万九才开口的。 再联想到之前的内画壶,这几位不由自主的就想歪了:这位是……老郑的金主? 反正肯定是位不差钱的…… 闻总使了个眼色,赵总也反应了过来,几乎没犹豫:“郑总想要?可以,五十万!” 扯什么淡? 眨眼前,连什么用处、来历都不知道,摆明要砸手里的东西,一转眼,就要五十万? 这何止是坐地起价,简直是穷疯了…… 郑万九张嘴就要骂,却被李定安拦了拦:“郑总,别废口舌了,想要就付款,不想要,咱就走人。”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怪只怪郑万九太心急…… 稍一转念,郑万九也明白了:自己殷勤的过了头,让这几位把李定安当成了什么二代,合起伙来下菜碟? 行,都给我等着…… 冷笑了一声,他取出了手机:“赵总,五十万对吧?来,付账……” 真买,而且连价都不还? 我靠,十有八九是要低了? 但要说反悔,绝不可能:这么多圈内人,而且还有知名的学者和专家,要是出尔反而,以后就只能在地摊、市场里淘物件。再想参加这种比较封闭的交流会,那是门都没有…… “好!”赵总叹着气,也拿出了手机,“但我有一个要求,交易完后,请郑总说说这东西的来历!” 说实话,他是真好奇…… 郑万九没说话,看了看李定安。 “倒也不是不行……”李定安笑吟吟的,“但你得和郑总签一份买卖协议!” 赵总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郑啥都不知道,但这位知道? 你不是金主吗? 越是这样,赵总也越是不安,其他人也越是好奇……好奇这到底是什物件,也好奇李定安的身份。 但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 店里就有制式合同,潘总拿了一份,两人签协议,付款……前后也就五分钟,一式三样,木牌,玉板,墨玉玄武,已经姓郑了。 郑万九收拢着东西,赵总则一脸求知欲的看着李定安,其余几位也是分外好奇。 “林教授没说错,这只墨玉底座是机刻品,做旧后又天天拿香薰……还好,没把其余两件给烧坏了……” 李定安指了指木牌和玉板:“这两样都是对的,不过不是太老,还不到两百年!” 不到两百年,那就是晚清的东西。 赵总有些着急:“到底是什么?” “发饰,也就是女人扎头发用的,所以你要说它是发簪,也没错!” 什么玩意? 赵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那块玉牌也就罢了,这块木板长足有半米,宽近有一乍,你说……这是发簪? 赵总怔怔出神,近似自言自语:“别说女人的头发了,你就是拉头驴……哦不,拉匹马过来,尾巴上的毛能缠几圈?” 他这神情和语气太过搞笑,李定安没忍住,笑出了声:“别说,这东西大部分的时候,还真就缠的是马尾巴上的毛……不过来历稍复杂些……” 稍一顿,李定安正了正神色:“不出意外,这两件东西,是道光的皇后,咸丰的养母、奕诉的母亲,孝静太后用过的……” 开什么玩笑? 也不止是赵总,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全都不可思议的盯着李定安,跟看外星人似的…… (本章完) 第144章 还不如不知道 “马鬃……假发?” 林教授眉头一蹙:你的意思是……这是妃嫔们编旗头时用的发架和扁方?” 赵总一脸懵:发架他能听懂,但其他的……都什么东西? 另一位专家想了想,恍然大悟:“清宫剧都看过吧,就格格和妃子脑袋上顶的那块牌子,上面缀有珠饰或绢花,因为只有满族女人才能梳这种发型,所以叫旗头…… 那一大块牌子似的东西就是发架,扁方就是束发的长簪……因为发饰太大,自身的头发不够,只能用假发弥补,普通旗人和宫女多用绢丝,妃嫔则用黑马尾鬃……” 一听清宫剧,赵总就明白了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可不就是一块半米多长的牌子? 一时间,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真是太后用过的?” 林教授很想说一句扯淡,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电视剧是电视剧,难免有夸张的成份……我只记得,尺寸最大的旗头是慈禧时的‘大拉翅’,但大拉翅的发架和扁方也就一尺二寸……而清代的营造尺一尺是三十二公分,所以,没这么长……” 三十二乘一点二……嗯,还不到四十公分。 但这两件,五十公分都不止了……意思是,姓李的在瞎扯蛋? 一瞬间,赵总的心又放下了大半。真的,他现在无比希望这东西是假的,即便不是假的,也千万别是什么皇后、太后用过的。 不然,他能后悔一辈子…… 李定安先夸了一句:“林教授厉害!” 这是实话。 所谓术业有专攻,林教授既然是美术学院教授,鉴赏书画只是基本功。但对清朝礼制了解的还这么多,就属于专业范畴之外了,由此可知,肯定下功夫研究过。 就比如高胜东,你让他说瓷器,他肯定头头是道,但你让他鉴定其他的东西,他就一知半解了…… 李定安指了指上面的饰纹,“林教授,咱们先不说长短,这些应该都是对的吧?” “这倒没什么问题,据《大清会典》所载:太后、皇后纹九凤,皇贵妃、贵妃纹七凤,妃、嫔纹五凤……颜色也对:皇后太后用明黄、正红,极品(太妃)用艳红、淡黄……嫔则用偏紫(正紫以外)……” 李定安又指了指“静雅娴淑”:“这个呢?” “这个……嗯,也对……清朝的封号一般不会重复,用过‘静’字的就两位,一位是顺治的第一任皇后,孝庄的侄女博尔济吉特氏,第二位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道光的最后一任皇后,恭亲王奕诉的生母……” 林教授稍一顿,又叹了一口气:“但是你不能偷换概念……不能有五凤纹,有‘静’字,就说这是孝静太后用过的……” “明白,您的意思是即便哪里都对,但它不符合礼制,所以只能是假的……但问题是,所谓的旗头是满清贵妇为了攀比,为了把更多的珍珠宝玉镶到发饰上,一代一代演变而来的,压根就和礼制扯不上边。” 李定安笑了笑,“说白了,这两样只是妃嫔日常用的发型配饰,只有饰纹会按照礼制铭刻,至于长短、大小,都没有明确规定…… 包括《清会典》、《清舆服志》中都没有‘架子头’、‘大拉翅’之类的发型规定,更没有提及,这两种发型和相配套的发饰,具体什么等级,什么身份的贵人才能用,才能梳。同样的,这两样东西,也和礼制不礼制没关系……” 林教授一下就懵了。 好像……真没有? 《清会典》也罢,《舆服志》也罢,都只是规定什么等级配什么样式的朝冠、礼服,用什么样的颜色、纹饰、图案,和相应形式的饰物、器具,以及数量等等,至于规定日常梳什么样式的头,用多长多大的发簪……反正林教授是想不起来。 他皱起了眉头:“那总得有出处吧?” 对啊,要是找不到出处,不还是来历不明的东西? 几人又齐齐的转过头。 “有,《清宫档》和《起居注》中都有记载……不过这些资料都不好查。好查的也有,《旧京琐记》与《京都竹枝词》都有提到……” 李定安指了指木牌,“《旧京琐记》的《宫闱卷》中描写的很详细……称其由旗人的‘一字头’演变而来,有的叫‘望月髻’,有的称‘四面观音’,统称为‘一字长福’,《京都竹枝词》中‘头名长福太荒唐,金架银簪二尺长’,说的就是这两样…… 慈禧发明的大拉翅,就是根据这种发型演变而来的……其实道光时期的大拉翅比这更夸张:长两尺四寸,宽一尺,面积等同于三十二寸的显示屏……因为实在是戴不动,慈禧才改进了一下,缩减到了四分之一……” 林教授的眉头皱的更紧,其他的人都愣了:记载的这么详细? 闻总眯着眼睛:“既然这么多史料都有提到,为什么没听过有出土的?” “一是贵,所以造的少:你想想,这么大的发饰,上面得镶多少珍珠,多少宝石,多少金银饰物?而道光时期,清政府日渐势微,财政一年不如一年,特别是自鸦片战争之后,完全可以用度日维艰来形容。所以这样的东西,宫廷中也没几件……” 二是重,光这么一块木牌,再加上玉板,至少就有三四斤,再加上饰物,估计七八斤都不止……身体稍瘦弱些的,压根就戴不动,再加民间恶潮如评,所以只是流行了短短的几年就废止了……” 李定安又想了想,“只是这东西太夸张,所以才极为有名,其实慈禧时期的大拉翅也没有造出几件,流传下来的更少:已知的,现在国博有几件,故宫也有几件,除此外,就只有徐州博物馆、辽宁博物馆、金上京博物馆中各有一件……” 真的假的? 郑万九自然坚信不疑,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李定安说有记载,那就肯定有记载,他说这是孝静太后用过的,就绝不会出错。 其他人却是半信半疑,特别是林教授:《旧京琐记》之类的民间史料也就罢了,但像《起居注》、《清宫档》全部由故宫保管,也就是所谓的“秘档”,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那这位李老板,又是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吧? 正狐疑不已,郑万九开始收拾东西。 龙尾石的玄武自然不用拿,这东西没什么价值,还死沉死沉,所以他只是把发架和扁方放进了盒子里。 等收拾好,李定安也起了身,朝着几位点了一下头:“各位,再会!” “等会……李老板,麻烦稍等一下!” 林教授站了起来,看了看郑万九怀里的盒子,又看了看李定安。 再纠结东西的真假和来历,好像没必要,因为人家是买主,而非卖家,没必要给你解释那么清楚。 所以林教授没有追根究底,而与之相比,他更好奇李定安的身份:“李老板家里是不是有长辈在故宫上班?” 李定安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长辈倒是没有……不过我这段时间正在故宫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林教授更好奇了,“你是……考古专业的实习生?” “不是实习生,因为我还没毕业……不过正在帮故宫搞研究……” 什么玩意? 越说越听不懂了……不对,是越说越离谱了。 “帮”故宫搞研究……这意思,感情像是故宫专程“请”他去的? 问题是,你才几岁? 一群人瞪着眼睛,格外的不敢置信。 郑万九一下就乐了。 看吧,就知道绝对不会有人信,所以为了避免浪费口舌,人多的时候他只称呼李定安为“老板”,而非“老师”。 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 乐呵着,李定安又拱了一下手,郑万九抱紧匣子,忙跟了上去。 剩下的几位默然不语,等两人出了店门,才回过神来。 闻总越想越是后悔,疑心也越来越重: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真要成了太后用过的东西,那这两样,能值多少钱? 算少些,也得两三百万吧…… 咬了好一阵的牙,他又苦着脸:“林教授,真是孝静太后用过的?” 林教授摇着头:“我也说不准。” 要说是,确实对这东西没什么印象,要说不是,人家把来历、出处,典故讲的这么明白,稍费点功夫,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其它不论,那纹饰,那“静雅娴淑”的刻字,总能对的上吧? 所以说,之前的时候,他心里已经信了六七分。 但现在……感觉这年轻人满嘴跑火车:故宫是什么地方,请你一个没毕业的学生搞研究? 也不只是他,更不止是赵总,包括闻总、潘总、沈总,这会都不是一般的难受。他们觉得,李定安更像是在恶心他们:看人下菜碟,看人上眼药水是吧? 行,那我就让你尝尝打眼、走宝是什么滋味。 绝对的,今天要是问不出个结果,连着一个星期都别想睡好觉。 闻总想了想:“林教授,要不您帮忙问一问,问一问有没有他说的那些资料?” 另一位专家摇了摇头:“资料估计不怎么好查,但问一问故宫是不是有这么一号人,应该不难!” 众人一下来了精神:“那就问问!” 只要没这号人,那他说的就等同于放屁! “也不是不行……”林教授犹豫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 刹那,林教授的表情都变了一下:满脸堆笑,低头勾腰,好像人就站在他对面似的。 “老师,这么晚打扰您……” “这才几点,就成‘晚’了?少啰嗦,说正事……” 要是李定安还在,就能听得出来:这绝对是项志清…… “是是……”林教授连忙点头,“就是想请您帮帮忙,问问故宫里有没有一位叫李定安的,二十出头……” “等会……” 话没说完,就被项志清打断,“你说谁,李定安?” 一瞬间,林教授心中浮出一丝不详:听这语气,不但认识,还很熟? 正愣着神,闻总轻轻的点了一下桌子,他才反应过来:“对,就叫李定安!” “你在杭州吧,怎么知道他的……哦,见到人了?” “是……刚走……” “刚走?” 电话里的声音小了些,项志清好像在问谁:“老陈,李定安去杭州了?” “不知道,不过吴湘给他放假了,整整一星期……嗯,不对?昨天听他说,那东西……就是从杭州发现的……” “唏……”感觉项志清像是吸了口凉气,随即,电话里的声音又大了些,“和他一起的,是不是还有一位,姓郑?” 林教授猛点头:“是的老师,叫郑万九!” “嘿哟……这小子可以,放假了都不忘为研究做贡献?” “屁,研究有两件就足够了,他就是跑去捡漏了……别扯闲话,问问怎么回事?” “对……”项志清笑了一声,“怎么回事?” “他……他来卖画,是周臣的《秋山劲松》……之后买了一件叶仲三的鼻烟壶……” 林教授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包括小宰了李定安一刀的经过,特别是李定安对发架和扁方的解释,几乎是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话刚说完,电话里又传来另一位的轻咦:“好东西啊……” “是不是又能开课题了?” “那肯定差的远,这东西和大拉翅差不多,早研究透了。但这东西很少见……我要没记错,应该是面世的第一件长福冠,也是与孝静太后有关的第一件文物……啧啧,才花了五十万?这小子可以,又赚了五六百万……” “哈哈……听到了吧……你说你们惹他干嘛?”项志清颇有些幸灾乐祸,“是不是更难受了?还不如不知道呢……” 笑了一阵,项志清又说:“李定安没说谎,还说谦虚了:他确实没毕业,才是研一,不过国博和故宫联合邀请,请他负责与京大的合作项目,听清楚,是部级项目……” 项志清稍顿了顿:“我这么说,你就能理解的深刻一些:只说字画鉴赏,丁立成和杨丽川都没有他专业,包括现在,这两个都在给他打下手……” “嗡……” 听到后面这一句,林教授的脸都木了一下:丁立成先不提,但杨丽川在美术界是公认的最有希望达到项志清这样的成就,达到“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这种级别。 所以不管在美术界,还是在字画鉴赏圈,杨丽川都处于“金字塔尖”的人物。 而项教授竟然说,杨丽川的字画鉴赏水平不如李定安? 更甚至是,只是在给他打下手? 这要不是项志清亲口说出来的,林教授绝对不会信…… 电话里又传出“打电话,让他回来请客”之类的对话,然后就成了盲音…… 虽然没开免提,但声音不小,一桌人听的清清楚楚。 闻总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五六百万,他全部的身价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今天这脸,可算是被打的啪啪响。 所以说,李定安之所以解释这么清楚,绝对是故意的:让你们看人下菜碟……这下更难受了吧? 真的,越琢磨就越难受,越回想就越丢人:当人家是生手,是棒槌,到头来,自个成了傻X? 更难受的是,五六百万的东西,就这么眼睁睁的飞走了? 就像项教授说的,还不如不知道…… (本章完) 第145章 南宋摩睺罗 “你好项教授……哎哟,林教授是您学生?还真不知道……嗯,就是孝静太后封静嫔时,戴过的一字长福冠……” “买主不是我,是郑总……对,就是上次那批东西的卖主……” “我为什么不自个买?哦,墓里挖出来的,又被放在灵堂薰了好多年,所以不太喜欢……” “啊……陈教授说就我讲究多?哈哈……” “那东西?暂时没线索,肯定得慢慢找……” “回去请吃饭?没问题……” 嘻嘻哈哈的,说了五六分钟,郑万九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那可是项志清,文化界的泰斗人物,平时也就能在电视上、新闻媒体的视频里见一见。 但和李定安说话,却这么随便? 眼巴巴的听着,等李定安挂完电话,他又正了正神色,把匣子往前一推:“李老师!” 什么意思? 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别……你出的价,东西肯定是你的!” 这是真心话,他要想买就自个出价了,用不着多费一番的手续。 倒也不是放着钱不赚,要靠郑万九找圆明青花也只是其次,而是他的收货和出货的门路相当广,只要能和他建立稳定的关系,绝对不缺好东西。 剩下的,无非就拼眼力。 但如果无利可图,人家凭什么为你奔前忙后,就为了跟在屁股后面叫你声“老师”? 自然是各取所需,说白了,就是想赚钱…… 郑万九自然懂,就是没想到,李定安出手这么大方? 不听项教授在电话里说,这两件东西,少些也能卖五六百万…… “你留着吧!” 郑万九点了点头,又殷勤的问:“李老师,岳王庙有夜市,要不去转转?” 古玩夜市?倒是少见…… “东西怎么样?” “两三成吧……我那批杂项,超三分之一就是在岳王庙淘的……” 两三成……这真品率已经很高了。 就如比潘家园,又比如琉璃厂,如果把所有的物件加起来算算比率,能有一成就顶天了。 至少说明,岳王庙的古玩老板都挺讲良心…… 李定安想了想:“抱着东西也不方便,明天吧!” 这倒是,这匣子也确实挺沉。 郑万九从善如流:“好,那就明天!” 回了酒店,在餐厅随便对付了一口,李定安和郑万九又聊了一会。 这次李定安说的多一些,他找的就是晚清御瓷,也就是那两件粉彩瓶。 郑万九倒是很上心,又专程给潘总打了个电话。 但说实话,开那么大的店,每年收进来的东西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件了。具体哪件是从什么地方、什么人的手里收回来的,潘总也没记那么清楚。 就记得那两件粉彩瓶是在店里收的,时间是三四年前,卖家是个老人,还搭了两只仿青花碗。 至于东西从哪来的……老人倒是说过,但潘总早忘了。 再说只是晚清的东西,不像明以前的古玩,那么重视传承和来历。所以她压根就没怎么留心…… 得,等于线索直接给断了。 但急也没用,只能碰运气…… …… 翌日,碧空如洗,云淡风轻。 岳王庙是西湖景区之一,虽然不是周末,但游客依旧很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李定安特意让出租车开到了湖边,然后顺着步行街,走到了岳王路。虽然是走马观花,但也算是游了一下西湖。 到了地头,郑万九指了指:“李老师,到了!” 李定安瞅了瞅,就是一栋大楼。门口还立着一座巨大的告示牌,提示游客只有节假日和周末才会摆摊。 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和昨天去过的湖墅路收藏品交易市场差不多,也很有特色:湖墅路主营邮票、卡券,这是主营翡翠玉器、金镶玉,以及金银铜器等杂项。 郑万九那批杂项中的古玉、漆盘、木雕、金银人偶等等,都是从这里淘的。 再看告示下面,“禁止拍摄”四个字分外醒目,李定安就打消了直播的念头。 看吧,不是我不想播,而是限制实在太多…… 转着念头,两人进了市场。 郑万九算是这里的常客,和很多老板都认识,不停的有人和他打招呼。寒喧两句,也会进店里看一眼。 东西倒是挺多,主要是古玉翡翠和金银铜器,看着倒是挺旧,但大都是后做旧的仿品。价格还不低,动辄一枚扳指,一块玉佩就是三四十万。 要问来历,不是明,就是宋,要么就是汉唐,不是这个名人,就是那个皇子公主戴过的,说的头头是道,还不带重样的。 连着五六家大都是这样,李定安就明白了,这些老板绝对是下功夫学习过的,反正都挺能编! 碰到了一家原石店,郑万九问他有没有兴趣小赌一下,李定安直摇头。 想玩这东西,就只能靠技能点鉴定。而系统这死要钱的玩意越来越坑爹,动辄兑一点就得几十万,李定安脑子有坑,才会把技能点浪费在这种地方…… 真东西倒也有,比如有一套没入过土的银酒器,正儿八经从明晚时期传下来的,价格倒也不贵,可惜的是壶嘴断了,感觉收藏没什么意思,李定安就暗示郑万九收了。 还碰到了一对牙雕的貔貅摆件,但这玩意一看就是后期做旧的,你敢买,就得做好哪天被帽子叔叔找上门的准备。 都不够麻烦的…… 又逛了逛,郑万九带着他进了一家店铺,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太亮了。 店不大,也就六七十个平方,但整整一屋子全是金器。射灯打的又多,堪称是金壁辉煌。 有金镶玉的玉佩,戒指,金钗、金耳环、金项链,也有动物、人物之类的摆件。 真金的多,漆金的少,再看品相,大都裹着包浆,也非后期做旧。简而言之,老物件不少。 纯金类的文物,可谓是少之又少,李定安一下就来了兴趣。 他拿起一件观音像:差不多一巴掌高,薄壳中空,通体金黄,除了包浆,还有香火薰过的痕迹,一看就是宗教文物。 差不多有半斤重,看品相应该是清中时期的东西。 还有一件纯金的小香炉,估计和观音是配套的,更重一些。 看了看,李定安又问:“老板,这两样多少钱?” “观音像六十万,香炉八十万,两样一起要的话,一百三十万。” 毕竟是文物,又受过这么多年的香火,所以说这价格还行。碰到信仰佛教的富商,卖个两三百万也有可能。 大致瞅了瞅,李定安就放了回去,又看向旁边的柜子。 这里全是摆件,大的不超过烟壶,小也就打火机大小:金蟾、金犀、金象……以及金鼠、金牛等十二生肖应有尽有。 当看到一件童子摆件时,李定安眼睛一亮。 约摸拳头大小,入手却极沉,少些也有四五斤,表明是实心的。 小孩箕地而坐,没穿裤子,只穿着上衣,还敞着怀,露出圆滚滚的小肚子。手里拿着一枝荷花,嘴咧的好大,笑的非常开心。 发型稍有点怪,脑门偏左、左右耳上方,以及脑后留着头发,还扎着小辫,其余地方全部剃光,感觉有点像宋时的西夏、蒙元,以及清后金未立国时的那种金钱鼠尾发式。 再翻过来,金娃娃的衣服背后还有一枚图案:像是石子摆出来的,密密麻麻,大概七八十枚。 一刹那,李定安的瞳孔一缩:这是……粉米纹? 郑万九凑过来瞅了瞅:“三搭头……李老师,这是清朝时的耍货、玩偶(童子像玩具)?” 李定安暗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他会看错。 这可是纯金的,至少四斤多,小孩哪能玩的动? 而且粉米纹可不是随便能印的,所以说,这就不是玩具,很有可能是神像或礼器:南宋摩睺罗。 抱歉,有点短,后面会补更。 (本章完) 第146章 钱不是问题 三搭头? 确实有点像,但也只是像而已。 李定安很确定,这种发型绝对是南宋独有。 再者小孩胳膊上戴的饰品也不对,背后的粉米纹就更少见了。 再看一遍,没错,虽然不好认,乍一看就像是一滩石子,又像是雨点,但绝对是粉米纹,也就是十二章纹之一…… 在宋朝,除了皇帝、太子、九卿、亲王,就只有皇子才能用……嗯? 印也是印在衣服上,怎么会印在人偶的背上? 想到这里,李定安心里一跳。 好家伙,这玩意绝对是陪葬品……而离这不远,也就百来公里,就是南宋帝陵…… 缝纫机踩冒烟算什么,估计得吃花生米…… 按捺着惊诧,他顺手就打开了系统,只瞅了一眼,又瞪大了眼睛:果然……真就是一级文物,也就是所谓的国宝。 再看价值……嗯……好长的一串零? 意思就是……能卖? 不对呀:第一次碰到石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稍一转念,他就明白了:这一件,绝对是建国前就出土的,而且有清晰且明确的传承轨迹。 李定安徐徐的吐了一口气:“老板,这人偶多少钱?” “四百万!” 真便宜…… 郑万九却吓了一跳:“老张,你穷疯了?” 这可不像旁边的观音和香炉,有极高的信仰属性。说白了就一普通的赤金人偶,除过其本身的黄金价值,能溢价上百万就算是到头了。 要是他出价,顶多两百万…… “你才穷疯了……看清楚,这是摩睺罗……” 什么罗? 想了好一阵,才明白老张说的是什么东西,郑万九又一个激灵:“我去……宋元时期的?” “一惊一乍的……这是传承有序的东西,要不然我敢卖?”骂了一句,老板又朝着李定安笑了笑,“不过是客人寄售的,所以最低就这个价!” 看吧……果然是传承有序。反过来再说,就算只是南宋摩睺罗,四百万也确实不算贵。 “理解!” 李定安点点头,又顺手往前一递:“那就包了!” 老板顿上喜上眉梢:“李老板你得稍等一会,我给货主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收款,顺便签协议……” “好!” 看老板走远了些,郑万九压低了声音:“李老师,真是摩睺罗?” “应该不假……” 李定安点着头,又指着人偶,“看这发型,就头顶上偏左这一块,这叫偏顶……《宋史》:剃削童发,必留大钱许于顶左,名偏顶…… 再看左右两块:颅门左右留之,束以彩缯,宛若博焦之状,或曰鹁角……还有后脑勺这个揪揪:伱经常在江折一带转悠,有没有听过百岁毛?” 郑万九恍然大悟:“这是……撑杆毛?” “对……现在就叫撑杆毛,就是南宋时传下来的,不过现在只留颅门和后脑勺,不留左右了……还有这……” 李定安又指着小孩手腕上一根像是丝绳的东西:“这是百索,唐时流传下来的,宋时最为流行。到了元朝,就洐变成了颈索,也就是不系手腕了,而是带在脖子里。到了明朝,就演变成了金属的长命锁……简而言之,这一件是南宋时期的摩睺候……” 李定安说的清晰明了,郑万九却听的错愕不已。 不是听不懂,而是有点懵:这可是宋朝的东西,而且是金器,李定安竟然也这么清楚? 鲜有跨行跨这么远的…… 正惊疑不定,张老板打完了电话,又拿来了个档案袋,递了过来。 李定安顺手一掏,然后眼睛一亮:一份是1979年的物品清单,另一份是晚清时的契书,也就是交易合同 都是一式两份:一张照片,加一张复印件。 再看标题:“关于归还徐氏古物的清单……”,总共八件,其中就有这件东西,标注的是赤金人偶。 落款是绍兴县革委会! 时间是1979年…… 厉害了! 古董他见过不少,但这样的文件,真就是第一次见。 同时也代表着这件东西的来历绝对没问题:只要不出境,这件人偶李定安想卖给谁,就能卖给谁…… 再看另一张,契书的大致内容是:光绪三十一年,绍兴人士徐树兰、徐友兰兄弟从浙江巡抚张曾扬手中购得十七件古董,除了这件赤金人偶,还有银箱、鎏金盒、铜车、金盘,以及几件玉器,中人为两江总督端方。 徐树兰、徐友兰兄弟是晚清官员,除此外,二人还是晚清时期的教育家、报业家、农学家、慈善家。曾在上海创中西学堂,又合办农学会和《农学报》,专门培育国外良种,并免费向南方各省推广。 同时也是著名的收藏家,兄弟二人创办的《古越藏书楼》是中国史上第一家公共性质的图书馆,藏书逾十万本,就是如今的绍兴鲁讯图书馆。 端方也很有名,晚清大臣,官至直隶总督,同时也是晚清时期最大、最著名的收藏家、金石家,尤好金银铜器…… 张曾扬更有名,是张之洞的侄曾孙,不过名声是毁誉参半:秋谨就是他抓的,也是他杀的。这人还比较贪财,就没有他不敢收的礼。 契书上的这些东西,应该是他上任巡抚之初,整理浙江盐务时收的礼。其它的不知道,但这件赤金人偶,十有八九是盐枭从南宋帝陵中盗出来的陪葬品…… 想到这里,李定安的心脏止不住的跳了一下:清单上的东西虽然少了很多,但依然有八件,除过人偶,还有铜车、银盒、鎏金箱、金碗…… 件件都像是陪葬品……换种说法,件件都像国宝。 就是不知道,这过去了四十多年,如今还剩几件? 等人来了,一定要套问套问…… 老板泡了茶,李定安不急不徐的吸溜着。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进了店。 张总称呼的是“徐科长”,估计是公务员。再一问,还真就是徐氏后人。 只是客套了几句,怕夜长梦多,李定安再一个字都没敢多说,麻溜的付款、签合同。 等到了账,收起了人偶,他才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指了指1979年的那份清单:“徐科长,冒昧的问一句,这上面的东西,还在不在了?” 徐科长正端着茶杯,不由的一顿:“哦……李老板感光趣?” 意思就是……还在? 暗暗猜忖,徐科长又说:“其他的陆陆续续都卖了,现在就剩三件……” “哪三件?” “铜车、银箱,还有一件鎏金箱……不过价钱都不低。” 李定安心都提了起来:全是重器? 只要东西在,钱根本不是问题…… 抱歉,还在写,所以会很晚,各位不要等了! (本章完) 第147章 一口棺材 李定安不动声色:“只要东西是真的,价钱好说!” 徐科长眼睛顿时就亮了:“那感情好……我正好请了一下午的假,可以带李老板去看一眼……也不远,就在家里!” 李定安点点头:“那就行。” 见状,徐科长又把张老板叫到一边,估计是在付佣金。 郑万九瞅了一眼,又凑到了李定安身边,鬼鬼祟祟的:“李老师,是不是还有好东西?” “可能吧……反正机率不小!” 因为不管是契书中,还是清单上,都有徐科长刚才说的那三样,更有他怀里抱着的这一件,所以,机率真就挺大。 就是感觉……太轻松了。 就像这只摩睺罗,能留到现在,还能被自己捡漏,已经不能靠“运气”解释了……要知道,徐科长的祖上,可是史书留名的收藏家,家里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没给子孙交待一声? 当然,术业有专攻,可能这两位只醉心于古籍和教育,对金银礼器没什么研究,认不出粉米纹也有可能。 但做为中间人的端方,认不出来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这位专门就是研究这个的,在晚清民国时期的收藏界,特别是金石银铜及礼器方面,他是公认的宗师级人物,凡是他收藏的东西几乎件件都是国宝。 所以,能把这一件漏掉,就挺不可思议…… 转着念头,两人也说完了话,张老板索性关了店门,说是要跟着去涨涨见识。 然后四个人两辆车,差不多开了半个小时,进了钱塘江边的一幢高档小区。 房子挺大,至少有两百个平方,家里就徐科长的爱人在。简单打了声招呼,徐科长把他们领到了书房。 好家伙,足一人高的保险柜? 这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东西,上次是在沪上苏付彼的拍卖会。 估计很重视,先是用钥匙开,又是输密码,最后是摁指纹……好几分钟,徐科长才打开了柜门,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定安睁大眼睛瞅了瞅,但只是几眼,心就止不住的往下沉。 徐科长没说谎,确实是一架铜车、一只银箱,还有一件鎏金箱,都挺大。 问题是,和他想像的出入有点大。 就比如车,徐科长说是铜车,李定安就以为是西安出土的那种青铜马车。来之前他还想像过,不说玉辂这种的天子六驾,至少也应该太子或亲王的四驾金辂或象辂。 可是眼前这辆别说马了,连个车轱辘都没有,就是驾步辇。 当然,宋朝时也有步辇,也是皇帝的乘具之一。但是保险柜里的这玩意铸的太糙,还是个四不像: 比如四脚,虎爪螭首到乾隆之后的帝辇上才有。又比如鸾铃(凤嘴里衔着铃铛)和建旃(典柄旗杆),这两样只有在宋代亲王的象辂(四驾马车)上才有,不可能出现在步辇上。 说直白些,这就是件仿品,还仿的不伦不类,时间最早不会超过乾隆。再联想一下:十有八九是清中以后,有人照着古籍和传闻仿出来糊弄外行的。 果然,现在的人玩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第二件。 这是一件银箱,不怎么大,横竖也就三十公分,厚只有十公分,就是只扁平的匣子。装什么的不知道,四面大部分都是捶搌錾刻的花纹,看着倒挺是挺亮,也挺花哨。 但瞅了一眼,他就不想说话了。 花印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太杂,恨不得把能想到的所有祥纹都捶上去,除此外,盒盖上还有几缕镶金纹饰,用的是明清时才有的螺丝技术。 做工只是一般,所以,即便是件老物件,也是从小作坊出来的东西。简而言之,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而且看风格,有很大可能和步辇是同一批出来的东西。所以说,就挺巧…… 就是不知道,剩下的这一件怎么样。 也是口箱子,但比较大,长大概八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高四十公分。整体铜制,直璧拱盖,五面皆有图案。 正面还有锁扣,估计平时就是用来装金银财宝的。打盖箱盖,箱内布满铜锈,试了试,还挺沉,大概应有八九十斤。 和那只银箱差不多,图案和饰纹也挺杂:箱盖上是鎏金荷花,正面是錾刻的男子侧卧图,背面是个长胡子老头。 左面是一头狮子,右面则是一位披甲执的将军。 底部和四周都有桃叶纹和云雷纹,工艺倒是挺不错,至少花纹比较整齐,人物也比较形象, 是不是宋代的不确定,是不是从帝陵中挖出来的更不好说,不过看着至少比银箱和铜车顺眼多了。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这铜锁扣有点新,像是后加上去的……后面的板扣也是…… 也是仿的? 而且不对劲的地方,好像还不止这一处: 男人头上有十多个点,感觉有点怪…… 底下的桃叶纹有点长,也有点尖,而且桃叶纹也很少配云雷纹…… 再仔细看……这好像是蝉纹? 就是蝉纹,不过是变形蝉纹,比较少见,也不怎么好认…… 想到蝉纹,李定安感觉就更不对了……因为这种纹饰很少会印在活人用的东西上,最常见的是礼器和陪葬品…… 陪葬品? 像是闪过了一道灵光,他猛的偏过头:睡觉的男人头上的点,分明就是疙瘩头……我去,佛祖涅槃图? 那箱盖上的荷花,自然就是佛教中的净世之莲…… 也根本不用看,佛祖对面那位,绝对是道教中主生的南斗星君…… 再看箱头箱尾,狮子不用说,就是佛教的护法神兽,披甲执剑的将军更不用说,肯定是道教早期的护法神马元帅…… 看到这里,李定安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因为从来没见过硬把道教和佛教的神仙硬往一块凑的文物? 但是,却把古代各种文化中代表转世、重生、长生、不灭等等元素给凑齐活了? 所以,这要不是口棺材,李定安敢把它抱起来嚼着吃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 念头微闪,他把手搭了上去,然后,心脏止不住的一跳:果然! 而且和郑万九现在帮他抱着的那只赤金人偶是同一批东西? 国宝! (本章完) 第148章 又上亿了? 李定安入过手的文物不少,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几乎覆盖的所有了古玩品项。 其中更不乏国宝,比如熹平石经,比如清代玉石礼器,又比如前几天的那一对青花碗。 但棺材? 说实话,做梦都没想到过会碰到这样的玩意…… 邪了门了? 看他一动不动,徐科长和张老板对视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几丝狐疑:这是……走神了? 鲜有看东西时,会发呆的…… 又等了一阵,李定安才如梦初醒般的抬起了头。 “李老板,怎么样?” “还行!”李定安点了点头:“徐科长,要是合适,你给个价!” “李老板说的哪一件?” 李定安也没啰嗦,指了指铜箱:“这个!” 徐科长愣了愣,又笑了笑:“李老板就要这一件,另外两件呢?” “有点看不准!” 看不准……意思就是东西不对是吧? 一瞬间,徐科长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李定安反倒乐了。 不用怀疑,看他表情就知道,看过这几件东西的人很多,行家也肯定不少。所以徐科长自己也很清楚,他那另外两件东西,可能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但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两千万!”徐科长举起了两根指头,又想了想,“你如果三件一起要,再稍加点就行,两千一百万……” 我去……这价格,他是怎么算出来的? 还是说看自己年轻,买摩睺罗的时候又那么爽快,所以想宰自己一刀? 但看着真就不像,不然就不是箱子要两千万,另外两件加一块才只要一百万…… 明白了,原来你很清楚,那两件是仿品? 但这箱子呢……说低不低,说高……离真实价值还差着好远…… 李定安暗暗狐疑,又套着话:“徐科长,光是铜箱两千万,是不是太高了?” “价格确实就是这个价格……” 稍一顿,他又极其认真的看着李定安,“李老板,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是从宋帝陵中出来的东西,而且是晚清时期就出土的,且传承有序……所以,两千万绝对不贵……” 合着你是什么都清楚? 嗯……更看不懂了? 那摩睺罗怎么才卖四百万? 李定安很不解,郑万九则是惊的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他盯着箱子,怎么看,也没看出这东西哪里像是帝陵的陪葬品? “李老师,真是南宋帝陵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但看着不太像,不然早被人买走了……” 样子装的很逼真,但徐老板一下就笑了:敢四百万买摩睺罗,能看不出这箱子的来历? 一般的人,谁敢把佛祖、星君刻在陪葬品上? “李老板是想问:我既然这么肯定,那怎么才卖两千万,还这么久没卖出去,对吧?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因为知道的人不少:没其它原因,就是仿品太多,所以才一直没卖出去……” 徐科长笑了笑,又指了指鎏金棺材:“就像这口箱子,只是江浙一带,已经发现了三件……” 李定安懵了懵:好这伙…… “这么多……哪来的?” “当然是张曾扬仿的……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当年他上任浙江巡抚整顿盐商,机缘巧合下查抄出一批古玩,其中就有不少南宋帝陵的葬品。但因为许多都是逾制的东西,他当然不敢留,就偷偷卖了出去。然而不久,竟又神奇的被人当礼品送了回来…… 这人本来就贪财,又沽名钓誉,所以等于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他为了敛财,就成套成套的仿,成套成套的卖……再之后,因为买的人太多来不及仿,就生搬硬造…… 当年先祖为了捐官要走他的门路,也买了好多,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不过徐氏与时任两江总督的端方相交莫逆,请他做保,所以才半真半假……” 李定安好久才反应过来:“意思就是,一件真东西却有好几件仿品。而过了一百多年,像铜器这样的东西已经真假难辩,所以你担心:既便是真的,再放下去,也会变成假的……” 犹豫了一下,徐科长点了点头。 李定安又一指郑万九手里的匣子:“那这个呢?” “请好多人看过,确实是南宋摩睺罗,但不确定是不是从帝陵中挖出来的……” “我的意思是有几件仿品?” “具体的不知道!”徐科长想了想,“但不久前沈阳博物馆展览,就有一模一样的一件,而且公开声明,是南宋帝陵的陪葬品!” 我去……都流到东北去了? 有仿品不可怕,想办法证明自己手里这一件是正品就可以。问题是,对方不是玩家,不是收藏家,而是省级的文博机构? 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 也是这个原因,徐科长明明知道人偶背后有粉米纹,却只能当成普通的宋代摩睺罗出售。因为再不卖,他这件就成晚清时期的仿品了。别说四百万,两百万都得看运气…… 对徐科长而言,这口箱子也一样:放的越久,真实性越存疑…… 那怎么办? 买还是要买的,因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对自己而言,想证明真伪也确实有难度,但比起徐科长,肯定要轻松的多。 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吐了口气:“徐科长,能不能再便宜点!” “真低不了!” 徐科长笑着摇头,“也不瞒你,两年前就是这个价,看过的人也确实不少,但我从来没有松过口!” 就知道会是这样,不然早被人买走了,哪能轮到自己? 不磨牙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成交!” “啊?” 徐科长反倒懵了。 也不止是他,还有张老板,以及郑万九。 人家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你还敢买? 稍一琢磨,徐科长回过了味来,半是狐疑,半是好奇:“李老板是不是知道,这箱子的具体用途?” 当然知道,但不能说。 不然三个两千万你都不会卖…… “不敢确定……估计是放金银财宝的吧,不然不会装锁扣……” 扯什么淡? 这睁眼说起瞎话来,是一点都不虚啊? 就连郑万九都能看出来,那锁扣是后加的。 算了,不问了…… 徐科长叹了一口气:“那就成交!” 付款,签协议,包括清单、契书又各复印了一份。 没有合适的包装盒,李定安就要了条床单随便包了包,就那么随意的提在手里下了楼。 这玩意重九十多斤,所以只是这把子力气,一般人就比不了…… 暗暗诧异,郑万九看了看时间:“李老师,五点多了,要不先去吃饭!” 李定安想了想:“先订机票,到了机场再吃!” 这么急? 稍一顿,郑万九想起了前不久,李定安从他那里买了那批藏品的情景:和现在一模一样,一分钟都不耽搁,连夜都不过。 所以说,今天的这两件,又上亿了? 抱歉,今天就这一章。 不说谎,我从昨天到今天写了整整两万一千字,昨晚更是搞了个通宵,但其中一万五都是废稿。 所以不是状态不好,而是思路出问题了,得急需捋捋。 明天会正常更新,加今天的,总共欠两章,后面肯定会补,还请见谅! (本章完) 第150章 太渊博了些 “呲……” 出租车停在人文学院的门口,李定安下了车。 保安大致瞅了两眼,又看了看他的学生证就放行了。然后他左手提起匣子,右肩背着箱子往里走,边走边嘀咕:奇了怪了? 吴教授不接电话,高胜东和白如也不接电话? 是不是开会呢? 还好文博学院离校门不是太远,也就七八百米,他力气也够大。 大概五六分钟,他就绕过了红湖。 院子里停着好多车,有奥迪,有商务,还有一辆考斯特。李定安也没在意,背着东西往文博楼走去。 瓷器研究室就在二楼,此时站满了人。靠前的位置摆着一座展台,上面放着许多珐琅彩,有瓷器,有铜器、料器,还有几件民国和建国初期的搪瓷缸子。 吴教授正在讲解,丁院长就站在边上,就近处还站着几位,有人文学院的副院长,有部里的领导,还有审核人员和相关专家。 今天部里对京大“明、清、民国珐琅相关研究”的项目验收,所以王永谦、项志清、陈叔才、马献明都在。 大致讲完,吴湘停顿了一下,接下来,就是专家发言,相关人员提出意见,然后合议评级。 不出意外,也就等于审核通过了。 陈叔才是此次验收的专家组组长,他拿着资料,正准备发言,领导却往窗外指了指:“肖院长,那是你们的学生,背的是什么?” 肖副院长往外一瞅,不由的愣了愣。 不怪领导奇怪,委实是这形像太扎眼: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袱,脖子里还挎着一个皮质的文件包……脸上也汗津津的,一看就很吃力。 这是干嘛,搬家呢? 再看模样,没什么印像……不过胸口挂着学生证,肯定是文博学院的学生…… 转着念头,他点了点头:“是的,成书记!” 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往外看去,王永谦眯着眼:“怎么看着……像是李定安,他这是在干什么?” 项志清也乐了:“就是李定安……昨天他还在杭州,说是淘到了一副清代孝静太后的长福冠……但长福冠没这么大,应该又淘到了其他东西。” 陈叔才伸了伸脖子:“看着还挺沉……” “李定安? 领导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奇怪的问,“他不是在馆里负责项目吗,回学校了?怎么又跑杭州去了?” 吴教授解释着:“成司长,是这样的:周一的时候,他负责的项目过审,所以我就给他放了一周的假……” 马献明也连忙解释:“领导,主要是李老师的研究进度太快,馆里和院里的研究员跟不上他的进度,所以只能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成司长也想了起来:还是他和馆长发话,让王永谦率队去国博评审的。 之后王永谦回来汇报,说是李定安单独研究的进度竟然要比其他馆员协作研究的快出了近半年。 为此,他和馆长还很是稀奇了一阵…… “噢!” 领导倒是听明白了,其它人却迷茫了。 考古学院的学生,在国博和故宫搞研究,而且还在负责具体的项目? 马所长也叫他老师,那到底是学生还是老师? 而且看情况,不但项教授、陈教授认识他,王处长,甚至是领导也知道他? 包括肖院长也是一脸懵:人文……哦不,文博学院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位这么厉害的学生? 看他一脸狐疑,丁院长小声提醒了:“蒙古瓷,珍珠釉……” “哦哦……” 肖院长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昨天学校都还在研究,给他颁个什么奖…… 正转着念头,领导又发话了:“小王,你去叫一下,让他上来,正好问问他珍珠釉的项目……” 秘书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与此同时,李定安也进了大楼。 “李同学,这边……吴教授他们在瓷器研究室!” 李定安抬起了头:一位三十多岁,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的男人正站在楼梯口给他招手。 感觉有点面生。 但他拢共就没在学校上几天课,说实话,连瓷器系的教授和讲师都没认全,所以也没在意。 点着头,他还主动问候了一声:“老师好!” 这一声老师,把秘书都给问懵了。 秘书愣了愣,又笑了笑:“李同学好……来,我帮你!” “谢谢老师……”李定安也没客气,把匣子递给他,“您拿这个就行……” “还挺沉……什么东西?” 拿过来就是想让吴湘帮忙研究一下的,李定安也没隐瞒:“是一樽南宋的纯金人偶!” 纯金人偶,还是南宋的? 秘书又愣住了。 领导的主要权责就在文化部,还在国博有兼职,他身为秘书,不要太懂。所以很清楚,这样的东西既便不是国宝,也足够馆藏了…… 肯定是李定安从杭州淘来的,但当学生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厉害了。更怪不得这段时间他的名字在部里出现的那么勤…… 秘书又指了指他肩上的箱子:“这一件呢?” “是口鎏金錾刻铜箱!” “也是南宋的?” “差不多……” 啧啧…… 两人边说着话,边上了楼,一起进了瓷器研究室。 刚进门,李定安先是一愣:好家伙,怎么这么多人? 仔细一瞅:马献明、项志清、陈叔才,包括王永谦,以及好几位或眼熟,或陌生的专家。 再一看,展台上摆着好多珐琅彩……哦,原来是上级部门来验收了…… 下意识间,他就开始打招呼:“王处长、项教授、陈教授、马所……” 认识他的人都开始笑,而且笑的很古怪:你也是真不客气,让领导秘书帮忙提东西? 要知道,这位的级别比丁院长的还高…… 发现马献明给他使着眼色,李定安才发现,展台边还站着一位。 又瞅了瞅,他眼睛不由的一眯:真人还是第一次见,但国博行政楼的领导栏里就有这位的照片。 上次王永谦说的那句“要搞就放心大胆的搞”,估计就是这位说的…… 哎哟…… 他连忙放下箱子:“书记好!” 心理素质不错,一点都不怯场,这称呼也挺有意思…… 领导顿时就笑了:“又去捡漏了?” 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碰到了两件比较有意思的物件……” 说话的同时,所有人都看了看地上的东西。 怎么这么大? 听放下时的动静,还很沉? 值得李定安背到京大的东西,肯定不普通……一瞬间,马献明想到了那两只青花碗,下意识的凑了上来。 项志清和陈叔才也对视了一眼,一样一样的的神情:惊诧中带着怀疑。 两人是老了没错,但眼还没花,就一件床单包着,缝隙很宽,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青铜器,还这么大? 除非是仿的,不然不论哪个朝代,这么大的青铜器,就只可能是祭祀时用的,简而言之,礼器。 李定安这是越玩越花了,这样的东西都能碰到? 两人暗暗诧异,本能的走了过来:“什么东西?” 看到两人的神情,李定安才反应过来,心里一咯噔:要糟? 要是知道学校里是这样的情形,打死他都不来……但谁能想到? 转着念头,他随口敷衍:“就一口箱子!” 扯淡! 要是普通玩意,你能背到学校来? 肯定是想偷偷摸摸的研究。 马献明转着眼珠:“打开看看?” 老马,你别害我…… 李定安使着眼色:“真就是普通玩意……” 呵呵…… 马献明似笑非笑,项志清和陈叔才也停下脚步,神色古怪的盯着他。 我去……这什么眼神? 难不成,你们以为这是违禁品? 李定安好无奈……真的,他就是单纯的想请教一下吴教授: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证明他手里的这两件东西是真品,还不会引起太大、不太好的影响? 所以他才悄眯眯的把东西背到了这里,而不是拿到国博,或是故宫。 但谁能想到运气这么差,不但有这么多的专家和学者在,还有专门管这个的领导? 这下好了……还想控制影响? 别做梦了…… 默默的同情了一下东北某博物馆,李定安叹着气,又试着抢救了一下:“真就两件很普通的东西……” 都是人精,哪会被他给糊弄住,项志清开着玩笑:“心虚干什么?也不用强调那么多遍,我们自己会看……” 陈叔才也乐呵呵的问:“青铜器吧?” 李定安嚅动了一下嘴唇。 就说,哪有想吃羊肉,还不想惹腥臊的好事? 他没说话,叹了口气,先拿出了档案袋,又解开了床单。 项志清接过来,取出了复印件和照片:“你这传承文件倒是挺全的,有明清的交易契书,还有三中全会时期的归还清单?嘿哟,还是绍兴徐氏的藏品,倒是少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叔才就惊了一下,“这是青铜箱,但造型怎么这么怪,还有蝉纹……咦,明器?嗯,释迦摩尼涅槃图……” 稍一顿,他“嘶”的一口凉气:“这是……皇室墓葬?” 李定安都无语了。 您老都快七十了吧,眼睛怎么就这么毒? 陈叔才的声音不大,但就像是磨盘大的石头丢进了湖里,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满共十位专家,围上来了五对,个个眼睛都放着光。 文玩很常见,比较珍贵的像馆藏文物、一级文物也经常见,但皇室的陪葬品真就不多见。 青铜器就更少见了。 更稀罕的是,竟然还有传承的相关文件? 换种说法:只要不是汉代以前的,这东西就能买,也能卖。 “各位别挤……怎么这么沉?谁来搭把手,抬到展台上……” 陈叔才一提醒,专家们才反应过来,现场还有领导在。 众人让开,高胜东和一位年轻的老师跑过来,两人合力把箱子抬上了展台。 然后,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了:绿锈挺多,乍一看,就是一口鎏金錾花铜箱。 箱盖上是莲花,箱子正面是释迦摩尼涅槃图,背面是持如意的道家神仙人物,头顶是星图,脚下是祥云。 左边是卧狮,右边是金甲神将,四周皆有变形蝉纹和云雷纹。 只是几眼,专家们就看了个七七八八:“正面确实是佛祖涅槃,背面的星图是勺型,应该是斗宿(南斗)……” “晋时的《搜神记》,唐初的《浑天赋》中都记载的很清楚: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这就是南斗星君……” 刚说了两句,专家们又齐齐的一怔:普通人敢把这两位刻到墓葬品上? 所以陈教授没说错,这东西只要是真的,妥妥的皇室葬品…… “顶上的莲花就是净世之莲!” “两头是守护神:狮子好理解,对面的金甲神将手里拿的是剑,应该是道教早期的守护神马元帅……所以,这东西是明以前的。” “肯定是……朱元璋钦敕王灵官为四大元帅之首,要是明代,手里拿的就是鞭。而马元帅是五代十国的后晋皇帝石重贵敕封,因此这东西就是宋元时期的。元朝皇室是蒙古族,所以也就只剩两宋了……” “蝉纹不用说,本就有‘生化’之意,再加佛祖涅槃、南斗星君、转世之莲……嘶,这是口棺材?” “好家伙……迄今为止,保存这么好的皇室棺椁有几件?” “至多不超过十件,金属的更少,不超过五件。” “这么小,主人绝对不超过三岁……所以,这应该是幼年时夭折的皇子的椁……要是棺,盖就应该是前高后低,而不是拱形……” 听到这里,李定安止不住的佩服:这才看了几分钟? 专业的果然是专业的…… 但随即,他又扎起了耳朵:“两宋时,道教是国教,这要是皇子棺椁,怎么会出现佛祖涅槃?” “不一定,要说国教,也就真宗和徽宗两朝,其它时候都是三教并行……不过这上面的图案确实挺怪:既有佛教的‘转世投胎’,又有道教的‘长生不灭’,严格来说,这两种神学是相互矛盾的……” “意思就是……后人臆造的?” “有可能,但既便是假的,年份也不短……看铜锈的成色就知道了,这绝对是天然形成的,而非后期做旧……” 正听的认真,突然有专家问:“李定安,这东西是真的还是臆造的?” “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 你问遍全世界,哪个玩收藏的会说自个的东西是假的? 他郑重其事的点头:“谢老师,这当然是真的。” “什么时期的?” “南宋宁宗!” 嗯? 他诧异的看着李定安:“货主说的?” “没有……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那你拿到实验室检测了?” 李定安笑笑:“我昨晚上才回来,所以还没来得及?” 这就奇了怪了? 姓谢的专家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几份文件。 没错啊……契书上是“鎏金铜箱”,清单上只是铜箱,包括昨天签的交易合同上也只写的是鎏金铜箱,说明李定安没说谎,这位很可能是徐氏后人的卖主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来历。 反过来再说,要是清楚的话,这样的东西谁会卖? 就算卖,估计李定安也买不起…… 所以,李定安是怎么把时间明确到宋宁宗时期,还敢这么肯定的? 他又看了看其他专家。 展台前现在还围着六位,正看的认真:陈叔才、项志清、丁院长、吴湘,和另一位专精铜器礼器的专家。马献明则给他们打着下手,又是拿放大镜,又是拿手电。 其余五位全都盯着李定安,神情很是惊奇。 意思很明确:要是换成他们,绝对不敢把话说这么满。 所以说,李定安这自信心……不是一般的足。 肖院长给他使着眼色,意思是让他谦虚一点,但李定安装没看见。 现在谦虚,开什么玩笑? 要是换个场合,更或者说没有仿品出现,世上就这一件,他肯定会把姿态放低一些,虚心请教两句。但这会又是领导,又是专家,如果他一谦虚,万一被人当真了怎么办? 再万一,连陈叔才和那位专精铜器的专家也看不准,只要等风声传出去,这玩意别说两千万了,怕是两千都嫌多。 所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领导也来了兴趣:“怎么这么肯定?” 李定安忙笑了笑:“书记,我昨晚回来后连夜查了查资料!” 现查的,而且就用了一夜的时间? 领导更好奇了。 现场这十多位,除了肖院长,哪位不是文博研究领域的顶尖学者,哪位不是领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水品? 可以说个个都是活字典。 没道理李定安只用了一晚上就查能查出来的资料,他们却不知道? 看表情就知道,这会看李定安的表情更怪,也更狐疑…… 李定安又解释了一下:“不是正史,而是几本笔记体史书,所以不怎么好查……” 不好查你还查那么快? 谢教授又是好奇,又是好笑,正要问,吴湘却直起了腰,接过高胜东递来的毛巾,不紧不慢的擦着手:“我就记得,《齐东野语》和《咸淳秘录》有提到,还有哪一本?” 几位专家齐齐的一震:意思是,史书上真有相关记载? 而李定安却有些无语。 吴教授教授的不单单是瓷器考古,还有“宋元明清考古”,李定安也想到过,如果要找相关资料佐证的话,请教吴教授肯定要容易些。 但昨天回来太晚,就没好意思打扰,所以他请方志杰、还有舒静好和他一起熬了个通宵。 他来学校之前,那两个才顶着黑眼圈去国博上班了。 但谁能知道,竟然这么轻松? 估计他一说南宋宁宗,吴湘就想到了…… 暗暗骂着自己为什么不放心大胆的打电话,李定安又说:“老师,还有元代鲜于枢的《困学斋杂录》,记得比较详细一些……所以,这口铜椁,是元代就出土的……” 吴湘想了想,眼睛一亮:“还真就是……” 其他专家一个后仰:不但有记载,还这么详细? 吴教授知道么多,还算正常,问题是,李定安呢? 这也太渊博了些…… (本章完) 第150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小高,帮我拿一只阔口皿……白如,去开C—14和光谱仪,把这些拿出检验……” 丁院长刮着箱子里的铜锈粉末,递给白如后又看了一眼李定安,“年纪轻轻,态度却一点都不端正……别含含混混的,要说说清楚……” 领导又笑了,其他的几位专家却是哭笑不得:丁守义,你前一句还在骂学生态度不好,后一句就要让他给我们上课? 那李定安是该谦虚,还是不谦虚? 不过他们也确实好奇:既然好几部史料中都有记载,而且并非同一时期的史书,那就并非孤证,也说明这东西确实有出处。 “都坐下听,别把李定安吓着了……”谢教授坐了下来,又开着玩笑:“不听老丁都开始指桑骂愧了?” 吴湘也坐了下来:“别紧张,都是老师前辈,说错也没关系!” 一听这句,其他几位专家就不停的笑:李定安对上领导都不虚,还紧张? “好的吴教授,那各位老师多指正……” 李定安笑着点点头:“昨晚上我回来后,就请了国博的两位同事,帮我一起查,重点先从元代史料着手……” “等会……这不是南宋的皇子棺椁吗,为什么要先查元代史料?” “肖院长,是这样的:元初的时候,江南释教都总统(僧官)杨琏真迦奉宰相桑哥之命,挖掘钱塘和绍兴两地的南宋王陵和皇陵,前后历时三年,可谓是掘地三丈:连皇帝肚子里的水银和头盖骨他都没放过…… 也因此,国家文物局从十年前开始发掘南宋帝陵,但迄今为止,出土的全是瓦当、碎瓷以及石构残件。简而言之,值钱的东西全被杨琏真迦盗走了……所以要想查这口铜椁的出处和流传轨迹,最好的办法是先从元代史料下手……” “原来是这样……”肖院长恍然大悟,“各位老师别见笑!” 谢教授摇摇头:“肖院长你别谦虚,只要不是专门研究宋史元史或是考古相关的,大都不知道这段典故。甚至包括我在内,在座的至少一半都只是一知半解……” “那就行!”肖院长笑了笑:“李定安你继续说。” “好……我们先查了《元史》,其中只记载了杨琏真迦在杭州和绍兴挖掘了哪些墓葬,挖到了多少珍宝及金银财货,并没有提到具体品类,所以只能继续往下查…… 之后,我们查到清代史学家邵元平撰著的元代史《续弘简录》有相关记载,但很少。所以又查,之后从《续弘简录》查到同样是清代史学家魏源编撰的《元史新编》也有提及。 然后又从《元释新编》的《释老篇》中查到了杨琏真迦盗走的大概品类,之后又从元代史学家陶宗仪所著的《南村著耕录》中查到了具体数目……” “李定安,你等会……” 刚说到一半,又被一位专家打断,“《元史新编·释老篇》只有目,而无文,你是怎么查到的?” 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李定安笑了笑:“杨老师,你查的是国家电子图书馆的资料吧?因为抗日战争时北平图书馆南迁,导致元史资料丢失了一部分,所以有缺失……你查南京图书馆,它前身是江南图书馆,有关江浙两地的古籍多一些,其中就有相对完整的《元史新编》……” “嗨……真有?”杨教授翻着手机,好不惊奇,“藏这么深,你怎么查到的?” “就是按图索骥!” “扯淡……” “老杨你别打岔……李定安你继续!” 说实话,谢教授也很惊奇,其他专家同样惊奇,因为真的不好查。但与之相比,这都是次要的,得先让李定安讲完。 李定安点点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查,最后查到元代著名的诗人、文学家鲜于枢在浙江宣抚司任职时,从杨琏真迦手中买过一批南宋帝陵墓葬品,也终于算是在鲜于枢的《困学斋杂录》中查到了这口铜椁…… 鲜于枢称,杨琏真迦挖掘宋宁宗赵惇与皇后李凤娘的合冢时,从陪陵中挖出了许多陪葬品,其中就有这口铜椁,另有银棺,其中尸骨将将两尺……所以他推测,陪陵的主人应该是宋宁宗的长子赵挺或三子赵振…… 当时我们推断:赵惇的长子赵挺夭折时已经六岁,至少应该有一米一左右,这口铜椁肯定没办法殓葬。再者当时赵惇刚被孝宗赵昚立为太子,而且太上皇,也就高宗赵构还正值盛年。 而赵构这个人对佛教和道教都不怎么感冒,特别是佛教,他认为是外来的异端,没少打压……换位思考,当时的赵惇应该是不敢在儿子的棺椁上刻佛祖的…… 之后又查《宋史》,赵惇第三子赵振就是两岁时夭折,而那年,恰好孝宗禅位,赵惇登基为帝,所以可能性又大了一分…… 有了大致出处,接下来就比较好查了……因为赵振没来的及封爵就夭折,相关的史料极少,好在他母亲,也就是李凤娘是历史上有名的悍后,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以及宁宗之后的史学家、文学家的笔记体史料中记载极多,就比如《齐东野语》和《咸惇秘录》中,都有李凤娘的志传…… 其中记载:因为是中年得子,李凤娘对幼子极为宠爱。可惜不幸夭折……又因为李凤娘信佛,便想按照佛教礼典为赵振治丧…… 但不合礼制,所以赵惇不同意,为此两人干了一架,但赵惇没打过,反倒被李凤娘抓破了脸……没办法上朝,赵惇借口‘思子悲痛’,在后宫躲了整整七天,同时又请国丈李道和国舅苦劝,李凤娘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一半: 她答应,可以由礼部主持殓丧,但必须请高僧名道布道场讲经,所以葬礼不是一般的不伦不类……而赵振的铜椁银棺也是在这个前提下,由造办局打造的…… 连皇帝都惹不起李凤娘,何况是大臣?所以皇后怎么说,造办局的官员就怎么办,也因此,赵振的棺椁也造的不伦不类…… 因为同为鲜卑之后,杨琏真伽与鲜于枢相交莫逆,挖出赵振的墓葬之后,他就半卖半送的把其中的一部分给了鲜于枢。这些在鲜于枢的《困学斋杂录》中都有记载…… 到明初,鲜于氏落没,再之后,这些东西就流传于江浙一带……如今存世的不多,各位老师眼前的这口铜椁就是其中一件……” 李定安讲的不急不徐,与此同时,几位专家,包括王秘书也在不停的点着手机。 无一例外,都在查李定安所说的这些史料。但他们发现根本就跟不上李定安的速度。 不单单是因为这些史料不在同一家图书馆,而是目录太多。 就比如一部《困学斋杂录》,搜倒是好搜,就在四库全书里,但没有一键到达的链接,所以要先翻开《四库全书》,再翻开《史部》,再翻《史评》,再翻《杂类载记》……都还没翻到,李定安就讲过去了。 没办法,只能分开查,你查第一本,他查第二本……好不容易查到具体资料,正准备看,却发现研究室里没声音了? 谢教授下意识的抬起头:“李定安,继续讲啊?” “啊?”李定安反倒被问懵了,“谢教授,我查到的就这么多,都讲完了!” 讲完了? 谢教授愣了愣,看了看手机里的资料,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同样的,其它几位也反应了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顶个的懵。 要说没讲清楚? 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李定安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个个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李定安查到的资料不全? 别开玩笑了:这些资料横跨宋、元、明、清四朝,上下近千年,涉及七八个分类,有正史、野史、笔记体史、杂记、史评、诗评、话本……可谓是全的不能再全,多到不能再多。 正因为全,也正因为多,也正因为在场的都是顶级的专家学者,所以他们才明白其中的难度:不比大海捞针的难度低多少,所以别说一夜,给他们一个星期够不够? 这还得是给他们配个经验相当丰富,相当给力的助手团队的前提下…… 杨教授皱了皱眉头:“真就只用了一夜?” “确实就是一晚上……不过运气比较好,国博的两位同事也非常专业,所以查的很快。” 捡漏当然得看运气,但从来没听说,查资料找证据也要看运气的? 杨教授呵呵一声,直接把“运气好”三个字过滤掉。然后看了看成司长,又转过头,看了看正乐呵呵的吃瓜的马献明,一脸的狐疑:“马所长,国博的资料员有这么专业?” 马献明差点笑出声:扯什么淡? 方志杰和舒静好真要那么厉害,还能留在国博?早进部委了…… 厉害的是李定安而已。 要不然为什么他研究的进度那么快? 不单单是研究方向没有偏差,实验数据没有错漏,更因为论证索引的资料查的快。 他只是大致的浏览了一遍相关学术和故宫以及国博的资料库,就跟印在了脑子里一样。但凡需要的时候,一个助理两个资料员才准备挨个资料库的翻,李定安一口就能指出具体的目录,具体的索引链接。 就这记忆力,顶得上计算机组了,你让其他人和他怎么比进度? 马献明笑而不语,表情还那么怪,杨教授就明白了:根子还在李定安这里,和国博的资料员的关系不大。 再转过头,他又惊了一下:其他几位还好,包括谢教授和几位专家,也包括肖院长,表情都和他差不多,除了惊讶,就是好奇。 但奇怪的,吴湘、王秘书,甚至是领导,都是老神在在,好像早就知道? 再一想李定安的年龄、身份,再和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做一下对比,杨教授突然就有了答案: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 怪不得他能在国博负责项目? 正暗暗诧异,丁院长、陈叔才等人的研究也告一段落。正好白如也拿来了相关的检验数据,几人顺便停了下来。 丁守义接过报告瞅了一眼,又递给了陈叔才,陈叔才看了看,又递给了项志清,项志清瞄了一眼,又递给了张教授。 这位是国家一级博物馆,原宝鸡青铜博物院的院长,专门研究青铜器和各朝代礼器,及金属明器,绝对是权威专家中的权威专家。 不过他的脾气有些直,属于眼睛里从来不揉沙子的那种,手底下的研究员稍有疏忽,就是一顿臭骂,甚至部长都被他怼过。 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李定安讲的时候,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吱过声?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果不其然,瞅了几眼,张教授就点了点头:“年份是对的,大致就在两宋时期。虽然鎏錾的图案有些杂,但工艺基本符合南宋前期宫廷造办局的风格……典故与出处,及相关来历也没错差,说明你学的好,吴教授教的更好……” 众人哗然:这是学的好与教的好的问题吗? 吴湘则有些汗颜:说实话,这学生他真没好好教过…… 肖院长也很是兴奋:“张教授,这樽铜椁有没有研究价值?” “有倒是有,不过算不上礼器,至多也就是从‘南宋帝陵金属明器’方面开发课题。但这样一来,肯定和国家文物局在绍兴的开掘研究重叠……除此外,从经济价值而言,也不划算……” 稍一顿,张教授又笑了笑,“迄今为止,类似的棺椁存世的只有两件,都是从北宋皇陵中出土的,一件是金棺,现存于HEN省博物院。另一件是银椁,上世纪九十年代盗采出来后,辗转流到了国外……五年前,出现在佳士得在纽约举行的两宋专场,成交价两千七百万美金……” 肖院长猛的愣了一下:两千七百万美金,岂不就是接近两个亿? 这是什么概念? 在场人都像是僵住了一样,连成司长都有些动容:“李定安,你花了多少钱?” 李定安吸了吸鼻子:“两千万!” “嗡”的一下,好像无形中生出了一股气浪,劈头盖脸的罩了过来,李定安的头发无风自动。 不怪专家们震惊。 他们玩了一辈子的古玩,这里面身家上亿的,有几个? 李定安倒好,一个亿接一个亿的赚…… “还有一件呢?”陈叔才擦着手,又笑着问,“是不是也上亿了?” 这让人怎么答? 要论珍贵,这玩意更稀罕:举世就这么一件…… 他想了想,没敢点头:“肯定没那么多,才花了四百万!” 谁还不了解谁,这和花多少钱压根没什么关系,你分明是不敢说…… 马献明转着眼珠:“是什么东西?” “就一件人偶,不过是纯金的……” 嘁,刚才问你箱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纯金人偶,不会是摩睺罗吧?” 张教授想了想,又看着吴湘,“吴教授,我记得《困学斋杂录》中记载,除了铜椁银棺,杨琏真迦卖给鲜于枢的就有一樽赤金摩罗睺?书中还特意提过,所有葬品,属这一件最贵……” 吴湘点点头:“确实有……人偶背后刻着粉米纹,所以鲜于枢推测,这樽摩睺罗就是照着皇子本人塑的金像……” 应该想到了什么,稍一顿,吴教授的神情就严肃了许多,很认真的问:“李定安,是不是这一件?” 就知道藏不住……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点点头:“应该是……” 看他点头,吴湘都懵了懵:怪不得他躲躲藏藏的? 可惜,对这东西有印像的可不止他们师生两个,一听“赤金摩罗睺”,王永谦就皱起了眉头,同样的,张教授也皱起了眉头。 就说他胆子那么大,心理素质那么好,见了司长也是不卑不亢,但问他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却躲躲闪闪,一脸的心虚。 原来是这样? 王永谦想了想,先叹了口气,又笑着用手指点着他: “李定安,我上次给你说的话你全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搞研究就纯纯粹粹的搞研究,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像张教授,该坚持的时候,不照样拍着桌子和部长吵?” 这能比吗? 李定安暗暗嘀咕,拿起了匣子,往外取着人偶。 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但听王处长这么讲,陈叔才就想了起来:“我怎么记得,刚过完年,LN大学考古学院和SY博物馆联合申请科研立项,课题就是南宋帝陵墓葬:赤金摩睺罗?” “唰……” 一时间,其他人的目光像是利箭,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 怪不得你是死活都不往外拿第二件,说话也是含含混混,嘴上像是塞了个核桃? 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到底谁的是真的,谁的是假的? 要是李定安的是假的还好说,无非就是赔点钱,况且铜椁他就赚了近两亿,四百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但如果另一件是假的,这乐子就闹大了。 项目造假不至于,肯定是那两家走了眼,所以至多也就是科研事故,挨批评也只是小意思。 关键的是,万一爆出去,这两家的专业和权威性会被质疑到多低? 所以,成司长的神表也严肃了许多:“这件事也先不要外传,等这一件出了结论之后,王处长,到时候你亲自去,带几位专家跑一趟……” “好的,司长!” “李定安,东西先借给部里,时间不会太长,一两个星期够了……” 李定安使劲点头:“没问题!”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说不行? 就这么着吧,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本章完) 第151章 从来没有见过你 转眼又到了周末。 刚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湖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气,几只野鸭游来游去,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李定安举着手机,先拍了一下红湖,又转了一圈,最后对准林荫之后的文博楼。 “看到了吧,真在京大!” “周末……周末怎么了?还不能让差生偶尔上进一下了是吧?” “发誓?我发个毛……” “尽拍红湖的鸭子了……哪我还能拍什么……什么,拍漂亮的学姐和学妹?家人们,过分了啊……” 湖边空旷,寂静幽深,李定安的声音很是响亮,肢体语言也十分夸张。 正好过来几位女同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干什么呢?” “好像在直播!” “说话流里流气的,会不会是从校外溜进来的?” “校门口有保安,校园里还有监控,应该不会……” “但没什么印像?” “可能是在职研究生(周末上课)……” 几个女孩边走边小声说着话,恰好走进了镜头里。 李定安没注意,看着公屏上的字幕,下意识的就念了出来:“有穿短裙,腿特白的女同学……在哪里?啥,抬头看……” 他猝然抬起头:三个女生,有两位挺漂亮,另外一位穿着短裙,也确实挺白。 但是,这能胡拍吗? 他忙捂住摄像头,又抱歉的笑了笑,结果招来了四只白眼。 其中两位瞪着他,就包括穿短裙的那位。另外一位,还是其中最漂亮的,好像有些好奇,却被另外两个拉走了。 “走了……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三个人渐行渐远,留李定安在风中凌乱。 直播间的网友则笑疯了:真的,第一次有人说李安之不是正经人的…… “笑死,李安之被当流氓了……” “活该……谁让他不带我们去古玩市场的?那里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李定安好无奈:“马上要考试了,哪有那个时间?” 小能手:“都这么有钱了,还上个毛的学,考个毛的试?赚钱才是王道……” 营养快线:“对,学习有个屌用,有钱有女人就行……” 越说越没谱了,李定安止不住的叹气:“好了诸位,今天就到这,我要去看书了……” 他刚要关直播间,品艺轩又使劲的震屏:“李安之,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看几样东西?” “线上看?” “你要是有时间,最好能来一趟东北,机票酒店夜总会我全包圆乎了,鉴定费你看着开……” 别说,还真没时间。 “那还是线上吧……” “行……” 我钻巷子也冒了出来:“李安之,帮我也看几件东西……” “行,等我规划规划时间……各位,真得下了……” 打了声招呼,他收起手机,走进了大楼。 整个考古文博系也就两三百号人,今天又是周末,人就更少了,大楼里极其安静。 二楼更静,还黑着灯,过道昏暗幽深,脚步踩过去,甚至会荡起回声。 而且温度明显要比外面低很多,说好听点是凉飕飕,说不好听就是阴森森,感觉跟进了墓穴似的。 所以说,不愧是考古系…… 迈过十多间办公室和研究室,李定安进了最西边的图书馆。 地方很大,近五百个平方,跟座大型宴会厅似的,但人不多,满共也就十来位。也是巧,刚才在湖边偶遇的那三位女同学也在。坐在同一张书桌上,面前各摆着几本资料。 看到进来人,三个女生抬起了头,认出是李定安后,神情不由的古怪起来。 原本还想着过去解释一下,刚才只是误会,看到这情形,李定安顿时熄灭了念头。 这眼神,不会是把自己当变态了吧? 算了,看书吧…… 在管理员这里登记了一下,李定安走向书架,抽出了几本资料,坐到了靠窗的角落里。 “这人跟进来了……哈哈,罗英,我听他说穿短裙的大白腿,说的肯定是你……不会是要尾随吧?” “尾随也是尾随我,伱这么兴奋干嘛?” “你就没发现,他竟然挺帅?” “发春了?要不你去打个招呼,让他带你去楼里的那个角落交流交流?” “你个污女,有监控呢……” “呀,你还真想去?” 离的近,声音也不小,李定安听的清清楚楚,不由的愕然。 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敢这么开玩笑的女孩子了? 好像也不是太久,反正在大学里、高中的时候经常见,比这更大胆的也不少。 倒是毕业之后,认识的的女性一个比一个内敛。 所以,社会不但是口大染缸,还是座牢笼,更是台粉碎机。 无论有多少激情,都经不起消磨,而每个人,都会戴上自以为得体的面具…… 他暗暗自嘲,拿出纸和笔,边看边作笔记。 “他看的什么……《中国考古学·上一》,还有上二……” “看来是本科生,不是大一,就是大二。” “那岂不是要比我们小五六岁?” “差不多,反正脸挺嫩的……” “申佳青,你能不能看点其它的?” “我倒是想看,也看不到啊?” “这天没办法聊了……” “你们俩能不能安静一点,至少小声一点……”第三位女孩哭笑不得,“人家能听到的!” “怎么可能?” 两个女孩抬起了头。 图书馆里也就十来位,大部分都看着她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但奇怪的是,被议论的那位此时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看书。 反倒是他离的最近,除非耳聋,不然肯定听到了。 想到刚才顺嘴调侃的那些话,申佳青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丢死人了…… 罗英倒是不以为然:刚才在楼下,他还要说拍自己的腿呢,扯平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宁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两位室友经常这样,估计上辈子是冤家,见面就会斗嘴,说不过三句就会聊到和男人有关的话题,还越聊越黄。 二十五六的老姑娘,都还没男朋友,聊这些其实很正常。 人也不坏,三个人关系也很融洽,但说心里话,真的很吵。 叹着气,她认认真真的看起了书…… 图书馆里再次恢复了宁静,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渐渐偏西。 李定安很是投入,边看边做笔记,主要记录看不懂的地方。他准备周一的时候,专门请教下高胜东。 好在平时的功课做的也足,难点倒不是很多,书也就看的极快。 时间慢慢的过去,不知不觉,图书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直到旁边吵了起来,李定安才发现,都六点了。 图书馆里就剩下了管理员和他,还有那三位女孩。 其中两个争的不亦乐乎,正好就是之前议论过他的那两位: “这就是太阳纹……我记得很清楚,院长讲大课的时候专门提过:圆呈螺旋,左右对称,尾部有带状纹……” “那旋涡纹就不是螺旋状,圆回形纹就不是对称的,尾部就没带状纹了?” “有区别的好不好?” “那你倒是讲啊?” “我要能讲的出来,还能来图书馆查资料?” “那你犟个啥,让你给院长打电话,你又不敢?” “你倒是敢,怎么不打?” 越争声音越大,近似吵架。 宁秀叹了口气,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动不动就会这样,她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这样,肯定是没办法看书了,再一个图书馆也马上要闭馆。李定安站了起来,把两本课本放了回去,又抽出两本大一、大二与考古学相关的辅助教才,准备拿回家再看。 两个女孩还在吵,李定安想不听都没办法,也大致有了判断:她们现在争论的是“古代铭纹”,由此可知,这两位应是夏商周考古系的博士生,专业十有八九是古文字学。 路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 两个人争的是手机里的一张图片,应该是印在一块碎陶片上,确实是螺旋形状,有一根带状的条纹延伸出来,像是带了根尾巴。 估计是争不过同伴,心里窝着火,穿短裙的女生白了他一眼:“你又看不懂?” 哈哈……他还真看的懂。 前段时间研究蒙古瓷,为了查清那上面是缠枝纹还是蔓藤纹的变种,类似的资料他都快查吐了。 所以,这就不是什么太阳纹、旋涡纹,更不是圆回形纹,而是少数民族的图腾纹。 “别争了,这是羊角纹!” 两个女生齐齐的一怔,颇有些不可思议。 她们学的就是古文字,能不认识羊角纹? 他东西是三角型,还是尖的好不好? 宁秀也很是惊奇的看着他:记得他刚才看的是大一、大二的课本吧,手里拿的也是大一考古学课程的辅助教材。 而看面貌,也像是本科生。 那他怎么敢跑过来指点的? “这不是山羊角,也不是尖角,而是盘羊角,是古代凉山彝族的图腾纹,代表吉祥如意,事事顺心,特点就是‘三圈螺旋,上下稍扁,但左右对称,底部又有带状尾翼…… 除了彝族,羌族和哈萨克族也有类似的羊角图腾纹……但羌族的羊角纹是正圆,尾翼在圆内,哈萨克族的羊角纹则是四纹相连,不会单独纹饰……” 三个博士生都有些懵:说的头头是道……真的假的? 教授倒是提到过,各民族都有图腾饰纹,但大都是秦汉以后形成,不在他们的专业范畴之内,所以压根就没接触过。 “你怎么知道?” “恰巧看过相关的资料!” 李定安想了想,往后一指:“书架上肯定有,你问一下管理员,人大董海涛教授撰著的《古代川渝地区服饰研究》这本书,里面就有彝族和羌族羊角纹的资料,你们查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就走,但刚一抬脚,穿短裙的女生拉住了他:“学弟你等会,先别走……” 然后,又指使着同伴,“申佳青,你去找书!” “凭什么我去?” “那你想不想写论文了?” “哦对……我去……” 申佳青快步跑到了管理员那,管理给她指了指,前后也就两分钟,她就拿着一本书跑了过来。 罗英和宁秀看了一眼,神色又变了一下: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版的,封面都发白了。 再一翻,三个女生眼睛一瞪:还真有? 不但有,写得还极为清楚,包括图腾的发源、演变、应用历史等等。 再一对比,和手机里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罗英划着手机:“那这个呢?” 李定安瞅了瞅:“盛形于商周时期的百乳雷纹学过吧,这是它的变种……看,是不是只有乳钉,没有斜形方格或是线纹,但却以雷纹做地纹……这种铭纹应该始于唐代,最早发现于陕西乾陵中,当时刻在石壁上……” 罗英再一划手机:“这一枚呢,是不是变种的蟠虺纹?” “不是,这是荔枝藤蔓纹,听清楚,荔枝后面还有藤蔓两个字,不是荔枝纹……也是巧了,这枚纹饰也出自唐代,最早发现刻在永泰公主的棺椁上……你们翻一翻《陕西博物馆志》,这两种铭纹都有记载,应该在第三册里……” 申佳青愣了愣,这次没用罗英提醒,又小跑着奔向书架。 这本书更好找,都不用问管理员,也就一分钟,她就抱了几本厚厚的书。全是《SX省博物馆志》,而且全是图册。 李定安说的第三本,她们就先翻第三本,打开一看:和手机里的铭纹一模一样,和李定安说的也是一丝不差。 都是新世纪初,国家文物局和陕西博物馆联合发掘唐代帝陵时发现的…… 罗秀和申佳青不但懵了,还止不住失望:她们还以为自己运气爆棚,发现了夏商周时期的新铭纹,铆足了劲的想写几篇论文出来,最好再能搞个新课题。 要是影响再大点,说不定就能评个什么奖,到时候奖金还是其次,全国的一级博物展览机构还不是由着她们挑? 结果,不但是别人早研究过的,而且从起初就搞错了方向。 但同时,他们对李定安也无比好奇。 恰巧看过……没这么糊弄人的。 关键的是,这几枚铭纹并非同一朝代,也并非发源于同一民族:先一种是先秦,后两种是唐代,差着近两千年呢…… (本章完) 第152章 盗墓团伙 “学弟,你是哪个系的?” “宋元明清陶瓷系。” “是不是还兼修古文字?” “没!”李定安连忙摆手,“真学不来这么高深的东西。” 不是讽刺,而是实话。 这么说吧,各大高校的古文字学都是笼统的归纳到历史系,或是语言系,而且只是辅科。只有博士阶段,才有专门的研究科系,而且只有京大有。 可想而知,这门学科有多生僻? 既便是京大考古学各专业中,这门课程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比埋葬学还要冷门,而且不是一般的难,更不是一般的不好就业。 所以说,敢学这个,而且读博的,李定安就挺佩服。 “那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瓷器研究中经常涉及到古代铭纹,所以就了解一些……” 是这样的吗? 三个女生表示怀疑。 考古系的博士生就这么三瓜两枣的,经常在一起上大课,又不是没有请教过? 但这三枚铭纹,陶瓷系的博士生就没一个认识的…… 申佳青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那你是本科生,大一还是大二?” 我有这么年轻? 李定安止住了想摸摸脸的冲动,笑了笑:“研一!” “在职研究生?” “不是,全日制!” 不对啊? 考古系满共才多少学生,硕士和博士就更少了。虽然陶瓷系的学生相对要多一些,但硕士三个年级加起来也才四十几个人,哪个她们没见过? “怎么感觉没见过伱?” “哦……” 李定安想了想,“我还在校外勤工俭学,所以上专业课的时候才来!” 其实这开学半年了,他压根就没上过一节课。 三个女生都有些懵:从来没听过还能这样的? “那你导师和吴教授能答应?” “院里同意的,申请的特殊通道!” 当初吴湘帮他申请导助,目的就是为了便于李定安不用记学时,更不用修学分,可以随时随地的外出,或是参与校外的研究项目。所以,他说是勤工俭学也不算错。 丁院长和学校也同意,不过原本还要考试,更要研管办领导及教授组审核。结果还没来得及,蒙古瓷的课题就开了,之后自然是一路绿灯…… 但三个女生却不由自主的想歪了。 一听“勤工俭学”,再听“特殊通道”,她们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特困生”之类。 此时再看,真就穿的普普通通: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普通的运动鞋。再仔细看,手上的皮肤非常粗燥,有的地方还有皴裂的小口。 不断的做实验,经常性接触化学品药水,这是在所难免的,但在三个女生看来,就成了李定安从事体力劳动或是服务行业后造成的。 还有点黑眼圈……搞研究的没这玩意那才叫见了鬼,但几位博士却以为,李定安不但在兼职,还是连日继夜的干。 再想到在楼下碰到他的时候,他还在直播,三个女生彻底开始自行脑补:家庭困难,却自强不息,不但勤奋好学,还在想方设法的打工赚学费? 太励志了…… 女人都是感性的,不管是八岁,还是八十。所以只是一瞬间,三个女人的眼中就泛起慈性的光芒。 “这三枚铭纹困扰我们一个多月了,所以真的要谢谢你……”申佳青想了想,“要不,我们请你吃饭吧?” “不用!”惦记着家里的那几条鱼,李定安顺口就回,“我回去自己做就行……” 竟然是自己做饭,都不敢在外面吃? 三个女生的神情更加柔和了,罗英刚要说什么,看到宁秀给她使着眼色,她顿然醒悟:自立自强的男生,大都自尊心特强,肯定不会去。 再一个今天才认识,而且连名字都不知道,委实有些冒昧…… 正这样想着,李定安提起了背包,又朝三位女生挥了挥手:“再见!” 啊……这就要走了吗? 申佳青才回过神来:“要不送你吧,阿秀有车!” 宁秀也使劲的点着头。 李定安笑了笑:“谢谢,我走着回去就行!” 三个女生又开始脑补:连地铁都舍不得坐吗? 正转着类似的念头,李定安已经出了图书馆。 看着他的背影,三个女生怔了好久…… 罗英轻轻一叹:“太可怜了!” 申佳青也点点头:“还很可惜!” 这是什么逻辑? 宁秀和罗英都奇怪的看着她。 “长那么帅,笑的还那么好看,说话也温声细语,性格肯定也很好。” “然后呢?” “但家庭条件不好呀,所以肯定没有女生敢喜欢他!” 噢,意思是不好找女朋友? 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也别说京城了,光是一套房就得几百万,既便是不发达省份的农村,彩礼动辄也要好几十万…… 宁秀斜着眼珠,开着玩笑:“阿青,要不你牺牲一下?” “也不是不行……” 我去,你还真敢想? 不过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要真有这胆量,早有男朋友了…… 三个女生笑闹着,出了图书馆…… …… 李定安挎着背包,抱着书,慢悠悠的下了楼。 天已放晴,天空格外的干净,云朵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楼底下多了些人气,有学生在树下看书,也有的在湖边漫步,还有的在逗水里的鱼。 鸭子没见少,还多了许多,不停的啄食着学生丢下来的食物。 “嘿……乱扔什么呢?” 突然有保安吼了一声,学生扔下面包就跑,鱼群一哄而散。 两个保安紧追不舍,结果,往湖里扔面包屑,饼干屑的学生更多了。 鸭子扑楞着翅膀,兴奋的嘎嘎乱叫,鱼也渐渐的游了过来。 啧,真肥……鱼肥,鸭子也肥,还一点都不怕人。 可惜不能捞。 还是回家弄自己的细鳞吧…… 泛着口水,李定安加快了脚步。 但也就走了十多米,突然有人叫他。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湖畔边,柳树下,陈静姝婷婷玉立,静静的看着他。 白底蓝花的连衣裙,浅色的平底鞋,小腿上的肌肤莹莹生辉。 头发依旧随意的一扎,又随意的垂在左肩,神色清冷,却又透着一股慵懒到极致的韵味。 能同时体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还很和谐,就挺神奇。而能在这里碰到她,就更神奇了。 身边还跟着秘书,朝他点头笑了笑,李定安也回以微笑,心里则在猜:陈静姝应该是来办什么事的。 “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中午到的,找项教授谈了点事情!” 怪不得? 红湖旁边就是镜春园,中国画法研究院就在这里,离文博楼很近,才两百多米。 项志清在研究院有兼职,也有画室。上周验收珐琅彩项目碰到的时候他还专门提过,让李定安有时间了到他的画室坐坐。 不过李定安一直没时间…… “这次待几天?” “四五天吧……总公司要开会,还要配合部委的一些工作,所以也可能要一个星期……” “倒是挺久!”李定安又看了看表,“还没吃饭吧?” “已经吃过了,和项教授、何馆长、吕院长一起吃的!” 陈静姝顿了顿,又抿了抿嘴唇:“本来要叫你一起去,可是你一直不接电话。” 李定安忙拿出手机,果然,十几个未接。 有何安邦,有吕本之,有项志清和陈叔才,打的最多的就是陈静姝。 “哎哟……对不起……在图书馆里看书,调成静音了……” “何馆说你不在国博,项教授又说你肯定在学校,所以我就过来了……”陈静姝笑了笑,“要是再等不到你,就只能去你家楼底下堵你了……” “有事?”李定安愣了一下:“还很重要”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陈静姝笑了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既然不重要,那你还准备到楼底下堵我? 算了,都到这了,不邀请一下委实不礼貌…… “要不去我家?” “啊?” 陈静姝反倒有些懵,想了想,又看了看秘书。 秘书顿时会意:“那陈总,你先和李老师过去,我等会到楼下,给你打电话?” “嗯,可以” 陈静姝点点头,她就朝着校门外走去。 第一次到朋友家作客,鲜有空手的,所以应该是去买东西了,李定安也没在意:“那我们先走!” “好!” 绕过红湖,过了校景亭,再走过红一楼和牡丹园,就是颐和园路。 马路对面,就是蔚秀园。 李定安买的房子就在这里,如果走学校的小门,离文博楼还不到六百米。 站在小区门口,陈静姝止不住的夸赞:“有湖有河,有树有景,风景挺不错!” 那是当然。 蔚秀园本来就是圆明园的一部分,小区建成后,又仿照燕园修建的花园,既便是在整个京城,绿化面积和庭园质量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然也卖不到十多万一个平方…… “还行!”李定安随口回应,刷了门禁,带着陈静姝继续往里走。 进电梯,上楼,开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房子里有“啪啪”的动静。 而且动静很大…… 陈静姝猛的一顿,探着头:“你家里有人?” 哪有…… 嗯? 好家伙……鱼跳出来了? “你先坐!” 李定安鞋都顾不上换鞋,撒丫子就往厨房跑。 一条鱼正在灶台上跳的欢实,地上还躺着一条,早死的透透的了。 我去…… 李定安叹了口气,抓起活鱼丢进池子,又把死鱼扔进了垃圾筒。 陈静姝也走了过来:“什么东西……鱼?” “嗯,是细鳞,老马……哦,就马献明早上让人送过来的,我来不及处理,就放水养在了洗碗池里。” “细鳞……保护动物喛?” “要是野生的,至少两年起步,谁敢吃?这几条是密云水库养的,算是半野生,所以贼香……” 稍一顿,李定安又瞅了瞅她:“急不急?不急的话我先处理了……” 他说的是陈静姝要和他说的事情。 “倒也不急……” 陈静姝眼睛里浮出好奇的光,“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会做饭,我以为你在吹牛?” “多稀奇?” 李定安呵呵一声,“至少也是三级厨师的水平……” “哈哈……”陈静姝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那你做吧,我正好尝一尝……” “那你去看会电视,遥控器在茶几上!” “没事,你不用管我!” “行!”李定安也没客气,戴上了围裙。 这玩意确实挺稀罕,李定安已经琢磨了一天了,该怎么吃。 所以那三个博士生请他去吃饭,他才没去…… 舒静好送来的时候是六条,现在还剩五条,不过都挺大,每条差不多都在八两左右。 加陈静姝,加秘书,再加自个三个人……李定安想了想,索性全部宰了。 开膛……刮鳞……切段……开刀…… 陈静姝的眼睛渐渐的就瞪大了:光看这刀工,就能感觉出,他的厨艺非常厉害。 而且速度极快。 两条炖汤,可能还得一小会,但前后也就十来分钟,三条薄煎的已经上了桌。 空子里,李定安还炒了个茼蒿。 等汤端上来,陈静姝已经控制不住的泛口水了。 说实话,下午那会心里装着事,她是真的没吃饱,这会一看这么香,还真就有点饿了。 李定安解着围裙:“辛秘书怎么还不来,要不你打个电话?” “不用等她!”陈静姝非常自觉的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又拿起了筷子,“本来想给你买点什么,但我又想,仓促间能买到什么,就让她回去了!” 回去了? 李定安属实有点懵:这岂不是成了孤男寡女? 嗯……搞的自己想干点什么似的…… 暗暗腹诽,李定安又拿起了筷:“吃菜,别客气……” “放心,不会……啧,还挺好吃?” “那当然。” “你还会做什么菜?” “苏菜全会做,保定菜会做一大半。” “啊……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哪天给你露一手……” 话音刚落,陈静姝就笑眯眯的点点头:“好!” 李定安反倒愣了愣。 纯粹是话赶话,嘴一秃噜就脱口而出。 脑子呢? 自责了只是一瞬间,李定安就恢复了自然,劝着陈静姝多吃菜。 其实根本不用劝,陈静姝吃的满嘴流油,感觉已经很撑的时候,才放下了筷子。 李定安收拾了碗筷,又泡了荼,才问起她要谈的是什么事。 想了想,陈静姝又叹了一口气:“权英也来京城了……现在住在瑞安宾馆。” 瑞安宾馆……公安部招待所? 李定安皱起了眉头:“她犯什么事了?” “不是犯事!”陈静姝白了他一眼:“龙纹大缸的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 “那你不知道,洛根失踪了吧?” 李定安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在港岛香格里拉酒店被人劫走,然后不知去向……” “而周三,也就是大前天,突然有人告诉权英,有人通过黑市渠道在找她……所以,她只能躲到京城来……” “什么人干的?” “通过项教授打听了一下,应该是十年前流窜于河BJ城及沪上的刘氏盗墓团伙……” 刘氏盗墓团伙……感觉有点耳熟? 狐疑了一下,李定安一个激灵:他堂叔就是其中的一位,不过只是外围的小喽啰,也就是销销赃,最后都被判了二十年。 其中的骨干除了盗墓,强买强卖、黑吃黑,抢劫、杀人都是家常便饭。但当年因为种种原因,好多都逃到了国外…… 关键的是,当时的龙纹大缸就是自己砸的,那位香港的何老板,也是自己打的,也等于是自己抓的…… 所以说,这些人连洛根、权英都不放过,能放过自己? PS:抱歉,154章发布的时候卡审核了,不小心发重了,是两章一模一样的章节。到周一,也就是31号才能处理,所以开启了“自动订阅下一章”的读老爷,麻烦到这里先关下,谢谢。 (本章完) 第153章 为什么就你会做? 清晨,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就像打开了电影的播放键,突然间,城市就喧闹了起来。 李定安慢悠悠的出门,不急不徐的进了学校。他先到家园食堂吃了一份肠粉,一盘生煎包,才进了图书馆。 差不多到十点,他才下了楼,又到了对面的二楼。路过吴教授的办公室,看门开着,就进去打了声招呼。 “吴教授!” “看完书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老师,今天考试。” “哦,竟然给忘了?” 吴湘指了指沙发,又习惯性的问:“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李定安懵了懵:只是学期考,又不是毕业考,有什么没把握的? 反正他觉得研究生考试要比大学时期的简单的多的多。 特别是研一以后的考试,基础知识占比极低,还不到总题目的百分之三十。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浅述报告,也就是平时所称的“小论文”。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则是实践,其中大部分又都是实验操作。 要是让吴湘说心里话,李定安已经发表的那十多篇论文当做博士生的毕业考都没问题,像这种阅读理解自然没什么难度。 至于实践,他的专业水平比高胜东都要高出了一大截…… 吴湘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的失笑:“你说你,浪费什么时间?” 李定安笑了笑:“就是想检验一下!” “随你!”吴湘随意的挥了挥手,又皱了皱眉头,“沪上拍卖会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尽量小心点。国博和故宫那边我也已经打过招呼,除了项目,其他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李定安郑重的点着头:“老师,你放心!” 要说危险,可能有那么点,但要说跟权英一样吓得跟鹌鹑似的,窝在公安部的招待所连门都不敢出,那绝对不至于。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况且这里还是京城,全中国就没有再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当然,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反正李定安已经决定,案子没破之前,能不出京就不出京…… “嗯,那就好!” 李定安向来稳重,也极有分寸,所以吴湘并不是很担心。 他又看了看时间:“去吧,都开考了。” 嗯……高胜东不是说十点半吗? 李定安心里一跳,忙点了点头:“那老师你忙……” 说着他就出了办公室,还替吴湘关好了办公室的门。 转过头再一看,过道里一个学生都看不到。 真开考了? 他飞一般的奔向了陶瓷教研室。 教室挺大,摆着三十多张课桌,十七个学生坐的整整齐齐。 讲台上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教授,应该是从其它系抽调过来的监考老师。陶瓷系的张副教授也在,除此外还一位女孩,正在分发试卷。 感觉有点面熟,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想了起来:前几天在图书馆碰到过,叫申佳青,好像是古文字学的博士生。 顾不上打招呼,他欠了欠腰:“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 讲台上的教授皱起了眉头,刚要问什么,张教授先迎了过来:“怎么这么晚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高老师说是十点半,我就以为是十点半,又碰到吴教授,就说了几句话……” “哈哈……要提前十五分钟进场的……快进来吧!” 高打眼,你真能害死人…… 暗暗骂着,李定安说了声谢谢,又瞅了瞅,走到了中间的区域。 这一块全是宋元明清专业的同学,也就是那七位同班同学。剩下的十多位自然就是国外考古和佛教考古的学生,同属陶瓷系,但不是一个专业。 也不管是哪个专业的,全都好奇的看着他,因为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 正想着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又看到宋元明清系的七个人相继朝着李定安点头,这十位同学恍然大悟:好家伙,这就是那位害得他们动不动就得提鞋的李同学? 一瞬间,二十只眼睛全都瞪圆了……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李定安都报以微笑,又连忙坐了下来。 恰好,负责发试卷的申佳青也到了这边。 她看了看李定安:你上次不是说是研一吗? 再看桌子上的学生证:没错啊,确实是研一? 但这里,却是研二的考场? 要说他走错了……应该不可能,不看他进门的时候,陶瓷系的张副教授还和他打招呼了…… 心里好奇的不要不要的,申佳青把试卷放到了他面前。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拿起卷子扫了几眼。 嘿,这试卷……挺有意思。 比如说第一道,就是名词解释:清风堂碑。 就这么四个字,再多余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所以乍一看,就会摸不着头脑:这什么玩意? 其实这是南宋时期的一则典故,同时也与一件文物有关:朱熹的弟子郑性之是理宗时期的权臣,他手下有一个官员强夺了沈姓富商的一处豪宅,然后又把这座宅子献给了郑性之。 但自从郑性之入住后,宅中怪事频发:明明晴空万里,树梢都不见动一下,正堂中却能生出阴风。明明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堂中却会传出类似呼噜声样的响动。 郑性之不明所以,请了高人做法,具体过程不知道,反正之后就将堂名改成了清风堂。 再之后,风没有了,怪响也没有了,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年。 但到第三年,又有怪事发生了:一到下雨天,清风堂的石壁上就会显出了一个人影,天一晴就会消失。 郑性之吓的不轻,命人把墙拆开,结果挖出了一具骷髅。再一看,石壁上竟然被抠出了十多道深槽。 原来,当年官员抢夺毫宅时,竟然把宅子的原主人活生生的砌进了墙里。 官员被抄斩,豪宅发还沈氏,所以这件事流传极广,史称“清风堂尸迹”。 沈氏后人还专程记在族谱之中,到明朝时更是刻成了石碑,代代相传。 建国后,沈氏后人捐献了位于嘉兴的沈氏园林,大运动时期遭到破坏。新世纪初,浙江文物局和浙江古建筑研究院联合重建,挖出了这块碑,现在馆藏于“江南古建筑博物院”,名字就叫做《清风堂碑》。 《中国考古学通论》中有相关内容,但主要论述的是清代江南园林的建筑风格和特点,只是提了一句清风堂牌,并没有提这块碑的来历。 李定安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元代文学家、史学家陶宗义的《南村辍耕录》中对《清风堂尸迹》记的极为清楚,还做了相关的科学解释:尸油和血液渗透到了石壁里,干燥的时候不太明显,发潮的时候油迹就会显露出来。 所以,旁边的这几位同学不一定能想的起来这块清风堂碑是什么东西。 但要说超纲,还真没有。《南村辍耕录》本就是宋元时期考古相关的重要著作,不然李定安也不会想着从这本书里搜寻铜椁和赤金摩睺罗的来历…… 还有三道论术题: 一、治天下匠。 这也是一则典故,也同样与一件文物相关,主角也是丞相。 《元史耶律楚才传》:夏人常八斤,以善造弓,见知于帝(成吉思汗),因每自矜曰:‘国家方用武,耶律儒者何用。’ 楚材曰:‘治弓尚须用弓匠,为天下者岂可不用治天下匠耶?’帝闻之甚喜,日见亲用……后赐有秃该可敦(成吉思汗的妃子,被他抢来的时候就带有一儿一女,算是继子继女)之女为鸾胶(续弦妻),赐金弓,铭“治天下匠”。 这把弓晚清的时候都还在,收藏于清朝内廷之中,慈禧过寿的时候移到了圆明园,现在已经在大英博物馆里了。 同样的,《中国考古学通论》也有相关内容,但被归类在“圆明园流失文物”相关的目录下,同目录中还有圆明园印、四十景图、十二生肖兽首铜像等国宝中的国宝。 与之相比,这把弓就不是那么显眼了,所以别说“治天下匠”这四个字的出处,旁边的同班同学有没有记住那把弓都是个问题…… 第二题:浅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思想观点。 这句话出自明代的园林著作《园治》,意指“天人合一”,所以还涉及到了道家和佛教思想。但相对而言,这道题要稍简单一点…… 三、两宋皇室墓葬品的种类及特点。 这道题就更过分了。 这么说吧: 北宋末年,北宋帝陵先是被大齐皇帝刘豫大规模的盗掘了一次。 金朝入主中原后,为镇汉人王气,不但又挖了一遍皇陵,连墓砖都敲成了渣。 蒙元来了后,还是为了镇汉人王气,帝陵方圆五十里内,“尽犁为墟”。 同样的,南宋帝陵也是这样的待遇……杨琏真伽不但盗走了所有的宝物,不论男女,骨头全被敲成了渣,又混合猪狗牛羊的骨头埋在地底三丈之下,又在上面修了一座十三丈高的白塔…… 说白了,这两处是连盗墓贼见了都绕道走的地方。 相应的,无论是《考古学通论》,还是已有的论文文献,也只是从墓葬布局、建筑特点、结构风格,以及壁画及砖雕方面论述,有关墓葬品的内容真就不多。 也就发现宋代藩王墓葬的地方文物志、博物馆志有相关记载,或是两宋与之后的杂史,就比如之前李定安查过的《南村辍耕录》、《续弦简录》、《困学斋杂录》、《齐东野语》等笔记体史,有两宋时期帝、王葬礼相关的描述。 又算不上超纲,因为这些资料研究宋、元、考古相关课题的重要依据。但平时研究的都是瓷器相关的知识,现在猛然间要从“种类”,“特点”方面论述,能答上来才怪。 所以李定安才会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会出这么多的冷门考题? 肯定和他有关,但绝不是特意为他开绿灯,他脸再大,也没大到这种程度。 李定安怀疑,应该是他之前带回来了摩睺罗和铜椁,让丁院长、吴教授萌生了开发这方面的课题的念头。 所以,这次只是给研究生们提个醒:赶快查资料,不然等课题开了,别说参与了,你连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这一次的考试,十之八九是不及格…… 这也就罢了,关键的是吴湘上个星期就明确说过,今年陶瓷系的硕士博士毕业论文肯定和蒙古瓷或珍珠釉相关。所以说,如果同学们知道这些全是他弄回来的以后,会不会半夜给他套麻袋?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点虚,头都不抬,只顾做题。 而旁边的同学一看试卷,脑子就“嗡”的一下。 说实话,别说《清风堂碑》、《治天下匠》,有好多同学连《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出处都想不起来。 并不是他们没好好学,而是平时的侧重点大都在古董方面,倒也不是学校偏科,而是这方面最好就业。 建筑方面虽然也有研究,但基本都是墓室、古城市布局,以及都城、宫城研究,这会却突然冒出来了个园林? 至于第三题,一看“宋代皇室墓葬品”,他们的心就凉了半截:完了,这学期的学分是别想了…… 不只是七位同班同学,还有左边的佛教考古,右边的中外文化交流考古(含国外考古)……十七个学生,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这两个班的考题大同小异:宗教思想(西方文化)在两宋时期墓葬制度中的影响。 都是两组配图:一组是铜椁,一组是摩睺罗。底下也有备注:宋宁宗赵扩之子赵振墓葬…… 赵振……听都没听过…… 这是哪个坑……嗯,谁出的题? 哦,吴教授出的……那没事了。 问题是,这也太生僻了?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白了,没一个会的…… 心里正这样想,旁边却突然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再转头一看:让他们连提鞋都不配的李同学正在闷头答题,笔杆子都快飞起来了。 十七双眼睛齐齐的瞪了起来:为什么就你会做? PS:154章,也就是下一章发重量了,请跳过,直接看下下章。 抱歉! 解释一下,补更肯定会补,绝不会食言。但这几天正在尝试转变一下思路,想着除了装逼打脸,以不能再写点新一些的东西,也正在构思列大纲。 所以还得欠两天,抱歉。 (本章完) 第154章 做梦都能笑醒 第155章做梦都能笑醒 第一题做完了…… 第二题也做完了…… 整个填空题都做完了? 这速度真就跟飞起来的一样? 再一看,桌面上除了试卷,就只有两张草纸。 要知道,这可是开卷考。你不带书也就罢了,甚至都不带回忆一下、思考一下、犹豫一下,闷头就往卷子上写? 蒙都没这么快的…… 十多个同学大眼瞪小眼,个顶个的懵逼。 正惊疑不已,李定安做完了第一面,翻过了试卷。 我去,真就这么快?咦……他知道清风堂碑是什么东西? 因为那道题需要查阅及引用的资料太少,也别说一节课,估计八天都是够。 嗯,沈英秀在干嘛? 倒是不能提醒一上。 申佳青是坏意思的笑了笑…… 民国沈曾植故居? 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走,结果严教授也来了? 元吴兴沈氏? 严教授顿时就来了兴趣,我也有再问,先站起往教室外扫视了一圈,坏像在看满分试卷在哪外。 “没!” 打个比方:就跟图下画一根鸡毛,需要他说出那根毛是公鸡毛还是母鸡毛,家外还没几只鸡,都没什么特征…… 而且那位李同学是一点都是偏科啊,是管是专业内还是专业里,竟然学了个全乎? 续弘简的笔杆子也甩的飞起。 “嗡”……严教授的头皮都麻了一上,“哪来的……学校买的?” 302:《考古论学通论13》,186页,《园治》,卷一,第七篇,《园说》…… 惊奇之余,我又往上看。 但沈英秀就能,她就坐在李定安身后。 嗯,那个学生倒写了坏少,几乎慢做完了……还写那么慢? 看那精准度就知道,绝对是老手…… 清风堂碑: 问题是,又不是火眼金睛,隔这么远,哪能看清他写的是什么? 佛教考古系的同学顿时惊为天人:坏家伙,那比用电脑查询还利索? 续弘简用是着,你直接抄就行。剩上的八个人则是停的结束传纸条,八传两传,竟然把一半的资料给凑齐了。 201:《考古学通论17》,227页,《嘉兴端本堂遗址》。元代陶宗仪着《南村辍耕录》卷七,第27条,《清风堂尸迹》…… 那是行啊? 记得刚才你就站在哪,坏长时间都有动过了…… 试问,你没几个胆子? 续弘简都是知道说什么坏了:你才抄了一大半,那位男博士就过来了,然前一直站着是走。 当然,直接抄是是可能让我们抄的,先是说监考老师答是签应,我们也根本抄是过来。 你去,老吴捡到宝了? 坚定了一上,续弘简重重一抛,纸团越过申佳青的肩膀,落在了课桌下。 一看考生们这满脸愁苦的表情,严教授就想笑:“看来那学期都得挂科!” 管是了这么少,抄了再说。 所以说,吴教授是越来越会为难学生了…… “租的!” 是管了,先把伙食费赚到手再说…… “没实物?” 说实话,在开卷考试中,相互借书的情形很常见,毕竟都是小部头巨着,是可能一个人都带全。 再往申佳青这边一看,那半面又慢要写完了。 难道是哪道题错了? 狐疑间,耳中传来“沙沙沙”的重响,严教授上意识的偏过头。 清沈氏园林? “哪没,全部都是必修课……是过涉及到的杂史少一些,还没部分园林考古……” 《考古学通论》13和17带了有没? 有带……那什么鬼考题,尽考有学过的? 是一会,剩上的四位同学也乐了:李师弟太给力了…… 明嘉兴沈氏? 而且你不是嘉兴人,还姓沈,怎么就是知道? 目的倒是达到了,但李定安依旧是一脸的懵逼:《考古学》和《通论》是必修课,但我只带了瓷器和墓葬及建筑部分。剩上的是一本都有带,所以抄都是知道怎么抄。 附近的同学终于坐不住了,前摇后晃,左顾右盼,恨不得把眼珠子钉到李定安的试卷上。 看到那外,严教授方于是坏奇心爆棚,委实想是通:刚刚面世,有没只字片语见诸于新闻、媒体,那个学生是却知道的那么含糊? 《南村辍耕录》带了有没? 赶慢抄,抄完传过来…… 我虽然研究的是夏商周考古,但触类旁通,宋元考古也是熟悉。所以很含糊,迄今为止,宋朝皇室墓葬品相关的研究课题是少,很零乱,而且小部分只没文献资料,相关的实物研究可谓多之又多。 原来是考题太生僻,怪是得个个缓的抓耳挠腮? 心外一动,严教授的眼睛亮了亮,又回了讲台。 心外埋怨着,你上意识的抬起头,瞅了瞅严教授……嗯,他眉头皱这么深干嘛? 论点是太够? 张副教授方于是有眼看了。 你去,闫宗江他乌龟爬呢,慢把书还回来…… 接上来是引用:《元史》、《元史新编》、《谈宏武录》、《南村耕辍录》、《齐东野语》……后后前前,申佳青足足引用了十少本典籍,从正史、杂史、史评、诗评、话本……几乎囊括了所没的史料类型。 嗯,那倒是稀奇了? 正乐呵着,严教授又眯起了眼睛:那个学生,竟然结束答那道题了? “唰唰唰唰”…… 而那篇论文却写的极为详实,条理含糊,引用得当……肯定让严教授阅卷,我绝对一秒都是带方于的,直接满分。 这陶瓷系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严教授是想是通:那不是张教授所说的满分试卷? 再看收下来的纸条,下面写的竟然是是答案,而是: 瞅了几眼,我也是一脸的迷茫:一块碑而已,竟然涉及到了那么少的知识点? 咦……那答案,怎么和前排的那么像? 那就更奇怪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做完半面之后,李定安就会把卷子移到左面,身体又稍微往右偏,所以沈英秀看的清清楚楚。 然前我又走到申佳青的身边,重重的敲了一上桌子。 然前才是论述…… 淡宏武转了转眼珠,又看了看眼巴巴的盯着我的同班同学,露出了一丝奸笑…… 既然从里系调了监考老师,说明系外对那次的考试还是挺重视的。能放过我那一次,总是能次次都由着我偏着身体歪着头,肆有忌惮的抄吧? 尽是那种,是是问考点在哪本书外,不是问那本书带了有没,再不是催着要书的。 同学们,那只是学期考,还是开卷考,他们都还要传纸条? 字也写的非常小,续弘简是用伸脖子就看的清含糊楚。 看着看着,严教授又发现了那是对:那哪是浅述,分明方于小论文。而且坏少论点都是研七教学小纲中有没涉及到的知识点。 想了想,严教授上了讲台,走到另一边,看了看续弘简的试卷。 李定安就在你旁边,顿时偏过身子,又伸长了脖子。 突然间就冒出了一口皇子的铜椁,以及一樽陪葬的赤金人偶? 怪是得霍莺雪站着是走? 原本是抱着没枣有枣先打一杆子的心态,但有想到,申佳青还真知道。依旧像之后一样,在哪本书外,在哪一卷外,甚至是少多页都标的清含糊楚。 是得已,我站了起来,穿梭在各排课桌之间。 我手底上要没那样的学生,做梦都能笑醒…… 怎么办,总是能等死吧? 是过后半部分答的挺坏,但是知道为什么,那学生再有接着往上写…… …… 有事,咱凑。 宽容来说,题目是算超纲,但那个学生的答案却是是特别的超纲,不能说是超到了银河系……因为陶瓷系就有没开发过相关的成体系的课题,简而言之,压根就有教过…… 再发现没乱传纸条,乱递书的现象,试卷和书直接有收。 你那会高着头,站在一个男生的旁边,坏像在看你答题。 “怎么可能?” 谁带《谈宏武录》了? 李定安想了想,又动了动心眼。慢速的在草纸下写了几行字,然前窝成一团,趁讲台下的老师是注意,丢给了续弘简。 相对偏热门的差是少没一道题,申佳青写了八道,最前一道没关两宋墓葬品种类及特点的有写。 被赶出去了八七位,考堂秩序才算是异常了点。 佛教考古和里国考古的十位同学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我们连抄都有得抄。 然前,刚刚消停了一会的考堂再次骚动起来,纸条又结束飞了起来。 暗暗赞叹,当看到具体的内容时,沈英秀又睁大了眼睛:这什么东西? 啊……书有带全? 果然是字如其人……光这一手漂亮的行楷,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续弘简都看懵了:只是一块碑,竟然历经七朝,涉及到这么少的名人? 要说是对……绝是会。 林姐,求求伱慢点写,前面的人等书呢。 还拍了照片,让学生论述,那属实没点过分了。 是看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见了申佳青,都谦恭的跟什么似的…… 正瞅的马虎,讲台下传来“吭”的一声。李定安一抬头,发现张教授正盯着我。 一学期的伙食费……坏几千块钱呢? 严教授都懵了:意思是……那两样东西是这个学生的? 张教授反倒吓了一跳:那两件东西,哪件是得下亿? 抄都是坏抄…… 也是知是谁灵机一动,也给申佳青传了个纸条,问我几道题的相关资料在哪本书外。 301:《元史》卷146,《耶律楚才传》。清代邵远平着《谈宏武录》。《考古学上七》,67页,《考古发现的圆明园》,蒙古金弓……《南村辍耕录》也没相关记载,在卷七…… 怪是得张教授说,可能没满分试卷? 申佳青怎么写的,续弘简就怎么抄,抄完前又传给李定安…… 小致扫了一眼,你先是皱了一上眉头:只是一道题,就要查八七本书? 从张副教授巡场方于,严教授就是看书了,那时候才发现,考场外是是特别的乱。 才只答了一大半而已,前面的论述题动都有动,算算时间,如果是做是完了。 但很多没那种全部的考生都需要借书,甚至整间考场都凑是全一套的? 看那架势,光是那一道名词解释就没两八百字的内容,这论述题呢? 霍莺雪摊开纸团,看到第一句话就笑了:阿秀,帮帮忙,上学期的家园食堂你包了。 嘿,桌下连本书都有没? 有关系,能写少多写少多,总比交白卷的弱…… …… 上面还没一句:霍莺雪,李小哥,求求了……事成之前,必没厚报:馆子会所任他挑…… 哈哈,怪是得前排的男生是写了,原来后面这部分全是抄那位的。那会沈英秀就站在你旁边,你哪外还敢抄? 我先是简述那两样东西的来历:那两样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给谁用的,什么原因,包括当时的时代背景,涉及到的相关人物等等。 再方于一看试卷……坏家伙,估计标准答案也就那样了…… 怪是得吴教授让我们给李同学提鞋…… “差是少。” 是可能,那可是照着申佳青的试卷抄的,一个字都有变…… 想了想,申佳青拉过草纸,写了几行字: 《霍莺雪录》有没,《南村辍耕录》只没一本,闫宗江带了…… 暗暗诧异,严教授也站着是走了。因为我那会才发现,最前这一道题相当没意思。 谁没《元史》? 这到了小考的时候怎么办? 宋江东沈氏? 南宋理宗枢密院使,兼权参知政事郑性之? “是一定!”张教授摇了摇头,“说是定还没满分。” 问题是,谁会带那么少的课本过来? 我想了想,往讲台上看了看,又给严教授使了个眼色。 那样的东西自然是国宝有疑,一旦面世,定然会引起轰动,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有听说? 我讨坏的笑了笑,又缩回了脖子。 申佳青怔了怔,打开纸团,又是由的一笑:坏陌生的感觉? “张教授,他们系要开发与宋代墓葬品相关新课题?” 之前被谁挖出来的,又卖给了谁,又流落到了哪,又到了谁手外,又卖给了谁……全写的清方于楚。 初中、低中、小学……几乎每一次考试,都会下演那样的一幕。 等张副教授回到讲台,严教授坏奇的问:“试卷超纲了?” 但其我的学生,小部分的题都是会做? 第155章 学生该干的,他是一件都没干 这两样东西,哪件不是国宝。 却是一个学生的? “这学生什么来头?” 按严教授的想法,既便不是红二代和官二代,也得是富二代…… 但没想,张教授却摇了摇头,又压低了声音:“就普通家庭,不过眼力不错:那两件东西是他淘的……嗯,有相关的传承文件,所以说,他这漏捡的挺大……” 好家伙……一捡就是两亿,这眼力何止是不错? 嗯……不对? 严教授眯了眯眼睛,往讲台底下瞅了瞅:“这学生不是研二的吧?我记得你们研二就十七个人……” “原本是研一,但学的非常扎实,丁院长特批,让他跳了一级……不过还没办相关手续。” “那也不对,研一也没这号人:我上个星期才给你们系上过大课,长这么灵醒,我要见过,就肯定有印象?” “嗯,他在校外搞研究,所以一般不会来上课……”张教授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在国博和故宫……” 刹那,严教授眼睛里泛起了光:怪不得那篇论文写的花团锦簇,既便以他的水平,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反过来说,他能参与考古学界最顶尖的研究团队,这学术水平是不是已经能和他这样的某学科负责人比肩了? 严教授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老吴这是踩了多少泡狗屎,才换来的这么好的运气,才遇到了这样的学生? 惊诧间,下面又传来一阵骚动,严教授和张教授下意识的抬起头。 李定安提着书包起了身,看样子是要走。再往后看,试卷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 “答完了?” “是的张教授!” “试卷交上来!” “嗯,好的!” 沈英秀都快郁闷死了。 她刚还在想,李定安真给力,还特意把论述题的那面放到了最上边。她抓紧点时间,不敢说全抄完,抄大半还是没问题的。 这还抄个屁? 李定安朝她笑了笑,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刚转过身要去拿试卷,申佳青却比他更快。 “李师弟,我帮你!” “麻烦了!” 说着话,试卷就到了申佳青手里。 其实大半节课她都站在李定安的身后,看他怎么答题。但看的越仔细,她就越觉得不可思议:引用了那么多的史料,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翻过书,查过手机? 等于相关的资料全部刻在他的脑子里,这得记住多少本书,多少篇相关的论文和文献? 而且论点这么新颖,论据这么详实,感觉不比博士生写的差…… 嗯,记得林思齐前两天都还在叫苦:眼看就剩半学期,但毕业论文连个头绪都没理出来了…… 转着念头,申佳青把试卷放到讲桌上,犹豫了一下,又期冀的看着李定安:“那个……李师弟……你最后一道题里面的论据和引用文献,能不能借用一下?” 李定安有些不明所以,“你是夏商周系,这些论点用不了吧?” “不是我用……”申佳青连忙解释,“是我闺蜜,她就是你们宋元明清系的,下学期就要毕业考……” 这样吗? 肯定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李定安正要摇头,旁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严教授一把掌拍在桌子上,脸都黑了:“申佳青,脑子呢?你是自己不想毕业了,还是你闺蜜不想毕业了?” 申佳青都被骂懵了,眼着大眼睛,满脸的茫然。 只是借用一下论据而已,性质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张教授也有些懵:只是引用一下,老严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心里这么想着,他拿起了试卷,但只是扫了一眼,眼睛就眯了起来。 题目要求只是简述,五百字以上既可,但李定安写了多少? 三千字都不止了……完全就是大论文? 再看内容。 感觉这些论点,有些陌生? 嗯,新论点……而且不止一条,也并非碎片化的那种分论点…… 看到这里,张教授顿了一下,猛的睁大了眼睛:好家伙,成体系的论点论据,而且这么多? 这完全就是课题综述,而且是崭崭新,别人压根没研究过、没发表的那一种…… 以张教授的研究水平和专业素养,一眼就能判断出,李定安这篇论文完全可以当做新课题的开篇报告。 换种说法,可能都不需要再调研和讨论,照着李定安这篇论文中的论点、论据,就能开发新项目。 怪不得严教授反应这么大? 但凡这篇论文泄露出去,被人截了胡,吴教授……哦不,整个宋元明清系不把这人弄死才怪。 所以,这一脸呆萌的博士生压根就没搞懂这篇论文的性质…… 张教授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先是下了讲台,围着李定安的座位转了一圈。 还好,都没抄到这道题。 然后,他又拿着试卷往外走:“严教授,麻烦你先盯着点……李定安,跟我去找吴教授!” “啊……张教授,我能不能先去趟卫生间?” “哦对,坐了一个半小时了……”张教授想了想,“那我先去,你别乱跑,完了就过来……” “好的……” 李定安应了一声,对着申佳青笑了笑,转身去了卫生间。 剩下的学生个顶个的茫然:从头到尾,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问题是,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申佳青到这会都没反应过来。 严教授点了点她,又叹了一口气:“新项目的计划报告,估计吴教授都还没看,你也敢借用?” 申佳青的脸猛然间就白了。 “嗡”的一下,教室里像是捅了马蜂窝。 严教授刚说的是什么东西:新项目计划报告? 系里什么时候开新项目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张教授好像也不知道? 嗯……不对? 稍一转念,大部分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他们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向了试卷。 意思就是:李定安根据这道题,写了一篇论文,但严教授和张教授觉得,这篇论文完全可以当做开发新项目的计划书? 大哥,只是学期考而已,要不要这么浪费,要不要这么夸张? 绝对的,别说学期考了,翻遍文博学院的历史,就连硕士和博士的毕业考中都没有出现过这么牛逼的学生。 厉害了,李同学…… 一时间,哪还有心思考试? 反应慢的还在震惊之中,反应快的已经开始琢磨:得想个办法,提前进组……反正没一个再动笔的。 带了半辈子的研究生,严教授哪会看不出这些学生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拿起了茶杯,又交待着申佳青:“时间到了就收试卷,送到宋元系的教研办。” “好的严教授!” 申佳青点了点头,又心有余悸的吐着舌头:今天差点就闯祸了。 但谁能想到,只是一篇看起来稍有些新颖的论文,竟然能被当成课题计划报告? 李同学怎么做到的? 正暗暗惊疑,电话嗡嗡的震了两下:青儿,中午去农园食堂,我们在楼下等你…… 申佳青回了条信息,转过头,看了看李定安之前坐过的座位。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突然就想请李定安吃饭,再叫上林思齐。 真的,林思齐为了毕业论文,头发都快愁白了…… …… 办公室。 吴湘拿着试卷,眼睛越来越亮。 张教授坐在对面,静静的等着。 过了快十分钟,吴湘才叹了一口气。 “不错……李定安不懂审报流程,你帮忙润色一下,然后报到院里审批!” 只需润色吗? 张教授好不惊奇,“吴教授,你不用再补充一下?” “这是新课题,不用那么细致,也不用设置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尽量灵活一下。既便有遗漏,边研究边补充就可以。” 吴湘又稍想想,“先立项,批下来以后,具体交给李定安……他知道怎么做。” 张教授又惊了一下:让学生负责具体项目? 倒不是没有过,不过这已经是多久以前的历史了? 但转念再想:李定安连部级项目、高校教育工程都能负责,像这种学校内部的课题,还不手到擒来? 也由此而知,这篇论文里的论点非常明确,论据也非常详实。 想到这里,张教授又有点想不通了:“我记得这两件东西拿回来到现在,也就一个星期吧,赤金人偶都还是部里呢,他是怎么研究的这么快的?国博和故宫帮忙了?” 研究? 吴湘顿时就笑了:为了一场可考可不考的考试,李定安整天窝在图书馆,哪有这个时间? 嗯,这么说也不对。 要没这场考试,哪有这篇论文? 如果靠张教授和高胜东、白如等人调研、讨论,等初步计划出炉,少些也得十天半月…… 国博和故宫正在赶蒙古瓷的进度,更没时间。 所以,仅仅只是靠那一晚上查到的资料,李定安的脑海里就已经有了相对完善的研究计划。 就这份悟性,教过的那么多学生中就没一个能比得上…… 吴湘暗暗感慨,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下头:“确实比较刻苦……”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李定安探了一下头:“吴教授,张教授!” “进来!” 吴湘笑着指了指沙发,又指了指试卷,“我就不打分了,打也是满分……这段时间的书没算白看。” 李定安又站起身,一句“谢谢”都还没说出口,吴湘又说,“刚和张教授商量了一下,系里准备以这篇论文为框架,尽快申报相关的课题……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这样的事情,你问我? 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负责具体项目。 部级项目都负责过了,与之相比,这只是小课题,基本没什么难度。 当然,出于礼貌,该谦虚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李定安的态度很是诚肯:“吴教授,这合不合适?” 吴湘睁大了眼睛:你把论文都写到这程度了,问我合不合适? 不敢说李定安的这篇论文把宋代皇室墓葬品相关的论点全部罗列了出来,但至少将赵振墓中的赔葬品论证的详详实实,清清楚楚。 如果把整个项目比做栽树,李定安已经挖好了坑,又找来了树苗插进了坑里,只需往里埋土,再浇水就行。 等于他已经干了一半的活,再能交给谁负责? 吴湘都懒的和他矫情,轻轻的往后一靠:“五一前是来不及了,但最迟十号左右项目就能立项。所以你可能要两头跑……当然,还是要以部委的项目为主,这边我让高胜东协助你,他要搞不定,就来找我……” 这是直接安排了,意思就是:你少和我假客气…… 心思被戳破,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师你放心,我会规划好时间。” “嗯!”吴湘点了一下头,“之前给你说过,在系里讲几节课,你课件准备的怎么样了?” “快好了!” 爷爷奶奶加老娘全是老师,读的又是师范,准备课件真就是手到擒来。 其实他上个星期就做好了,还让高胜东看了一下,说是没问题。本来准备让吴湘再看一下的,但看他太忙,他就没往上交。 “上点心……丁院的意思是先给你申报本年度的‘实践创新奖’,不过你的论文还得几个月才能刊登出来,但又不能什么成绩都没有,总不能到时公示,介绍里什么都不写吧? 所以我和丁院决定,让你先整理出一部分蒙古瓷的研究成果,写成课件……我也会调整系里的教学计划,所以课件尽量写详实一些,省得上去卡壳……” 哈,要给自己申请奖项,还是年度大奖? 好事情啊……嗯,不对? 什么叫“调整系里的教学计划”、“省得上去卡壳”? 意思就是,得自个亲自上去讲? 但之前说的是:上去讲两节就行…… 这可是部级项目,完全可以在瓷器目录下建立新的分类,哪是几节课就能讲的完的? 李定安愣了愣:“要讲大课……让我讲?” “你不讲,难道让我讲?”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吴湘瞪大了眼睛,李定安顿时泄了气:“嗯,好吧,我讲……” 确实得他讲,因为项目从头到尾就是他负责的,没人比他理解的更透彻。 再说了,想评奖,就必须得他亲自上…… 好嘛……以后又要负责蒙古瓷的项目,又要负责宋代墓葬的课题,还要备课件,讲大课…… 学生该干的,他是一件都没干…… 编缉体息,重复章节只能周一处理,抱歉。 (本章完) 第158章 你们作弊 “那个……定安,要不……咱稍慢点?” 感觉谈宏武的语气有些发虚,其他几位同学的表情也有点怪,看着李定安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躲闪。 不怪他们这个样子,看看其他组的同学就知道了:或三四个,或五六个,全围着一样东西,这个说这是清朝的,那个说这是民国的。 这个又说这是书房文玩,那个又说这是唱戏的道具……说白了,到这会连第一件东西的年代都还没断明白呢。 而李定安嘴一张,连着就是七八件? 再看看他们,只需要跟在李定安的屁股后面搬运一下、记录一下,再贴一下标签,竟然都做不好? 换位思考,李定安会不会想:一群废物,让你们跟在后面打酱油竟然都跟不上,还想进项目组? 不虚才怪…… 但李定安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太投入了……那咱们从头来……” 众人猛松了一口气…… “嗯,第一件是笔筒,民国时期JDZ私窑仿的……” “第二件是牛角朝珠……” “第三件是青蚨钱……” 这一次,李定安的语速放缓了不少,说完一件就会停顿一下,等谈宏武分类好,沈英秀记录好,他才会继续下一件。 七个同学终于能跟得上他的速度了,有人暗暗感激,也有人倍觉怪异:感觉面前站的不是同班同学,而是吴教授一样的人物。 反过来说,是不是在李定安看来,他们和林思齐没什么差别? 都是拖后腿的…… 心里这样想,有人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发现林思齐站在旁边,手里抱着手机,瞅一下屏幕,再看一下李定安,再瞅一下屏幕,再看李定安。 瞳孔瞪的好大,神情震惊至极,像是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 干嘛,拍照呢还是摄像呢,是不是被帅呆了? 小心让助教知道,把你赶出去…… 暗暗狐疑,赵静宜凑过来,偷偷瞟了一眼。 嗯,不是照片,而是一张汉服的图片……还有点眼熟? 嗨,不就是李定安刚刚才说过的那件丝绫鸾衣吗? 下面还有详细介绍: 物品:刻丝绫衣。 年代:民国。 详情:戏服。 鉴定人:汤玉清…… 看到汤玉清这个名字,赵静宜又愣住了:如果她没记错,这位是京城收藏界的一位很有名气的专家? 惊诧着,赵静宜又往下看:同样是一张图片,正好也是李定安之前说过的青蚨钱。 再往下,竟然不止这两张图片,看着像是一份image文件,应该是清单…… 一瞬间,赵静宜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林师姐,这文件哪来的?” “啊?” 林思齐吓了一跳,其他同学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诧异的转过了头。 谈宏武皱起了眉头:“什么文件,大惊小怪的?” “是清单……” 赵静宜半张着嘴,指了指案子上的东西,像见了鬼似的,“这些……全都有……” “扯什么淡?”谈宏武半信半疑,“这可是考试……林师姐把吴教授办公室给偷了?” “我骗你干嘛……有青蚨钱,还有那件鸾衣,还是汤玉清老师鉴定过的,上面还有签名?”赵静宜指着林思齐,“不信伱问林师姐?” 十四道目光,齐齐的盯在了林思齐的脸上。 林思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左顾右盼,四处乱瞟,就是不和他们对视。 所以说,哪还需要问,她这个表情就是答案……嗯,等等? 怪不得她之前说,能帮到李定安,还说,这些东西她全认识…… 明白了,这些东西,八成是她们家捐的? 好家伙,怪不得你说弃考就弃考? 但之前从来没听说过,“陶瓷系之耻”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刹那间,三个男生的眼睛全亮了。 李定安有些无奈:你们光猜到她家有钱,怎么就不想想,一次性捐好几百件古玩,这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去买彩票都比在这样的女生身上打主意靠谱些…… 他叹着气,又轻轻的敲了敲长案:“继续吧……嗯,林师姐,你要没事就站旁边一点……” 这什么人,纯粹跟赶苍蝇似的? 林思齐好不郁闷,但又不敢犟嘴,乖乖的往旁边让了让。 反正都这样了,她也懒的再装,想了想,又转了转眼珠,凑到了比较熟悉的沈英秀和殷菲的旁边,悄悄的说:“阿秀,小菲,你们过来看……” 看什么? 两个女生狐疑着,偏过了头。 屏幕上,正是那件绫衣戏服的照片。 看了几眼,沈英秀却没看出什么:“林师姐,怎么了?” “不是……你们就没发现什么?” 林思齐点了点图片,语气说不出的惊讶:“知名专家汤玉清鉴定的嗳……可他只说这是刻丝凌衣,就没提前面的蕊红绣,更没提后面的瑞草云雁广袖?” 她又往下一翻:“还是郭振强鉴定的,也是京城有名的专家……但他只说这是用光绪通宝焊接的青蚨钱,没说什么六字真言……还有这串牛角朝珠,李定安怎么知道是几品官戴过的?” “哦,你说这个?” 沈英秀轻轻的抬了抬眼皮,顺口敷衍:“可能是专家懒得写这么多的字……” 沈阿秀,你是认真的? 这可不是地摊上看东西,能说多含糊就说多含糊,冯攸宁请的这些专家,光是红包就是每位二十万,鉴定费还另算。 为了赚钱,专家们是能多写一个字,就绝不会少写一个字。换种说法:如果没写,那就说明他没看出来…… 这还是其次,关键的是,她当时就在旁边:哪位专家看东西,不是左手百倍的放大镜,右手一千流明以上的强光手电?而且是看了又看,瞅了又瞅,摸了又摸,端详了不得端详…… 李定安倒好,什么都不拿,就简简单单的瞅一眼,然后张口就来。如果没说对,或是没说全也就罢了,问题是,件件都对不说,比所谓的专家的详细了不知多少? 真的,绝对不夸张,就他刚刚看的这几件,从那些专家里随便挑一位,一下午绝对看不完…… 看林思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沈英秀叹了口气,看了看开始继续的李定安,声音很低: “林师姐,这很正常……嗯,你知不知道上次苏付彼请他去XJ看一批东西,鉴定费给了多少?整整五百万……而汤玉清这些专家呢,平时看东西,一件也就五百八百,一千撑到头了,这能比吗?” 林思齐都惊呆了:多少? 冯攸宁买了这些东西,有没有花到那么多? 她倒是想过:吴教授既然动不动就说,陶瓷系所有人加起来,都不配给李定安提鞋,那他肯定很厉害,但压根就没想到过,竟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五百万是什么概念? 顶级收藏品或拍卖公司的鉴定师,年薪加起都没这么多…… 正惊讶的不要不要的,沈英秀眉头一皱,拉了拉她衣角:“林师姐,监考来了……” 监考来就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听到我都说弃考了? 转着念头,人就到了身边,殷菲又用力的捅了她一把。 林思齐依旧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满脸都是茫然:“小菲,你打我干什么?” 大姐,这可是考试,你手里却拿着手机? 不对,何止是手机……这是标准答案…… 想到这里,沈英秀脸色猛的一变。她刚要转过身挡一下,女博士生却已经瞪大的眼睛:“林思齐,你拿的是什么,手机?嗯,这图片……好啊,你们作弊?” 她的声音极大,刹那间,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全瞪大了眼睛,看了过来…… 抱歉,今天有点事,就这一章。 (本章完) 第164章 得想个什么办法 “记一下今天要查的资料!” 舒静好点点头:“你说!” “《殷墟发掘报告(1950-1961)》,作者中国社科院,出版方文物出版社,出版时间1985年……” “还是《殷墟发掘报告》,作者郭宝钧,发表时间1951年,期刊1951年《中国考古学报》第五册……” “《山西大同青磁窑遗址发掘》,《考古学集刊》第五集,1987年……” “《红山,中华民族的源头》,《中国考古年鉴》第八集,2001年……” “《秦汉画像石,龙纹》,《中国文物报》第十期,2002……” 李定安说的很快,舒静好字打的更快,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就像暴雨落在了铁皮屋顶上。 也就三五分钟,他就说了十多种资料,范围从旧石器时期时代到清朝,上下整整百万年。 四个女生都有些懵。 “李定安的记性这么好,这么多的资料,他查都不查,就知道是哪一期,作者是谁,哪一年发表的,哪一家出版的?” “凡是学霸记忆力都不差,但强到这种程度,确实有点恐怖……” “他查这么多的资料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要研什么东西。” “不是……”罗英眨巴着眼睛,“你们就没发现华点吗:他女朋友不止是体贴,还乖,李定安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废话!”申佳青颇有几分理所当然,“我要有这种‘又帅’、‘个子又高’、‘学习又好’、‘性格也好’、‘以后注定不会平凡’的男朋友,我也听话!” 剩下的三个人愣了愣,都觉得:阿青的话好有道理? 李定安的外在形像自然不用说,也不管他是真笑还是假笑,你只要打招呼,他就会冲伱笑,说话也是温声润语,性格肯定不差。 至于“以后注定不会平凡”……只要长眼的都能看出来,以他现在的水平,毕业后留校没一丁点的难度,以后至少也是教授级别。而且有传言,吴教授准备把他“学科”负责人的方向培养。 所以,申佳青的话一点都没说错…… 转着类似的念头,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四个女生又扎起了耳朵。 “你准备研究龙纹吗,资料怎么这么多?” “从起源到演变的过程,以及各时期的特点都要查一下,不然讲不清楚。” “噢,要讲课啊,我还以为你又淘什么好东西了……不过我恰好知道一点。” “人大讲过?” “学校里哪会讲到这么细?‘是我自己瞎研究的……你要不要听?” 李定安点点头:“你说……” “龙最早出现于红山文化,比如出土的玉猪龙和‘中华’第一龙……这个时期的龙,其实是“猪”与“蛇”的结合体,或是以“冠蛇”为原形塑造的。 夏朝时加上了牛,演变成了夔龙,并赋于了调风济雨的神话色彩,成为了图腾……商周时期又融合了鳄鱼,多了四条腿,所以当时的夔龙又叫爬龙…… 春秋时又融合了蛇纹,身上多了勾连云纹和谷纹。战国时又融合了鱼,同时从陆地图腾演变了江河图腾,有龙必有水,所以又称“游龙”…… 秦时,龙身上出现蛇状鳞片,汉时演化为鱼鳞,同时赋予“飞跃”的能力,所以秦汉时的龙被称之为‘跃龙’…… 三国时融合了羊,龙头上有了角,南北朝时融合了羊须,龙有了胡子。唐朝时融合了鹿,龙角出现分叉,这一时期的龙已能“腾空”,但不太飞的动,所以叫“腾龙”,同时期又根据龙的形象演变出麒麟…… 宋朝时又加了牛耳和狮鬃,已能腾云驾雾,所以叫飞龙,到元代又加了虎掌和鹰爪,到明代又融合了骆驼,成了驼头,清代融合了马,成了马脸……到这个时候,龙的形象才基本定型,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 舒静好稍顿了顿:“相关文献你已找了一部分,剩下的我也全记得,比如《湖北天门石家河的玉环兽》、商朝的《镂空龙纹钺》、《龙纹觥》,战国的《妇女龙风帛画》,秦汉的《南越王墓葬文献》等等……” “哈哈,可以啊,省了我不少时间?”李定安惊奇的笑了笑,“这些资料图书馆里就有,你现在就找,越全越好……” “明白!” 舒静好笑着点头,又俏皮的敬了个礼。 能帮到李定安,她比李定安还要开心…… 四个女生大眼瞪小眼:学霸真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女朋友都这么渊博的吗? 她能讲这么详细不算太奇怪,她们三个博士和一个硕士加起来凑一凑,也应该没问题。但相关文献和出处还记得这么清楚,就有点厉害了。 “同行?” “肯定的,普通人哪能了解这么多?” “也是京大的,但没什么印像?” “不是京大的,是人大的,前年本科毕业,进了国博。”旁边又伸过来一个脑袋,“叫舒静好!” 林思齐下意识的回守头:“余容,你们博一今天没课?” “当然有,教研室拼瓷片呢。”新来的女生眨了眨眼皮,“但全系都不配给他提鞋的男人,突然就有了女朋友,不得过来看看稀奇?” “我去……” 罗英一声低呼。 到这会她们才发现,原本就十来个人的图书馆,突然多了好多人,至少二三十个,而且全是宋元系的研究生。 这是组团来看西洋景了? 林思齐才不管这些,又好奇的问:“这女人很厉害?” “当然……前年国考,考古相关专业中她笔试面试双第一,你说厉害不厉害?” 好家伙,国考? 不等于说,她是同时期同专业的全国第一? “那怎么才去了国博?” “本来是能进部委的,但出了点意外!” 叫余容的女孩压低了声音,“她论文写的贼好,甚至是硕毕、博士论文都能给你包圆乎了,在相关论坛上非常有名……也是因为这个,被人抓住了把柄,关键时刻捅了出去……” “她不是才本科毕业吗?” “所以才厉害啊……” 没人敢吱声了。 不止是国考第一,连硕毕、博士论文都是手到拎来,所以如果非要论个高低,这个女生肯定要比还没毕业的李定安要强一些。 但问题是,她在李定安面前,却乖的跟猫似的? 这就很让人想不通了…… 正狐疑着,又听余容说:“还有,你们的情报有误:舒静好可不是李定安的女朋友,而是助理!” 四个女生又懵逼了:“李定安还是学生,配什么助理?” “这就不知道了吧?李定安是学生没错,但他在校外还有兼职……” 余容得意的笑了笑:“部级项目,而且是两部委与京大、国博、故宫联合,同属高校教育质量工程……” 看看这五家单位,就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这么大的项目,学校的教授都没资格参与!”林思齐瞪圆了眼睛,“吴教授也太偏心了?”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余容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你应该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因为李定安是京大的学生,学校连掺一脚的资格都没有。” 几个人的眼睛“倏”的一睁:什么意思?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据说是部里领导亲自发话的:年轻怎么了,学生又怎么了,只要有能力,你就放心大胆的搞……所以,李定安是上面钦定的项目负责人,连吴教授,甚至丁院长都只是辅助工作……” “我靠?” 罗英低呼了一声,感觉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 她委实没办法把“学生”和“部级项目负责人”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块。同样的,宁秀、申佳青,以及林思齐也无法理解。 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她们所能认知的范畴,也根本不是靠什么金钱、身份、乃至出身能做到的…… 除非,李定安真的优秀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程度? 几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久,宁秀才如喃自语:“他……只是学生?” “对啊,所以部委领导才那么说,所以吴教授动不动就骂我们:你们给李定安提鞋都不配!” 余容自嘲般的笑了笑,“反正我就觉得,吴教授说的挺对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止是我,宋元系的好多学生都知道,特别是陶瓷专业研二班,因为和李定安算是同班同学,所以项目开工的时候吴教授特地带他们参观过,而且其中有两位还以实习生的身份参与了项目…… 但这几个王八蛋为了沾李定安的光,又怕被人知道,从来都不给别人讲……我还是有一位在故宫做文职的亲戚,无意中问我京大有没有个叫李定安的学生,我才知道一些…… 啧啧,你们也压根想不到,李定安在国博和故宫是什么代遇:所有都比照正高级研究员的待遇,无论是食宿、办公场所,还是辅助人员配备…… 呶,就那位,够厉害了吧,也只是他的生活助理,再负责一些文字记录的工作而已。除此外,他还有两名专职资料员、两名具有正高级职称的馆员做研究助理……本来要给他配专车和司机,但李定安嫌太张扬,就没要……” 这会儿,不止是罗英的脑子不会转了,但凡旁听的,感觉全都不会思考了。 怪不得那个女孩那么乖,李定安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还那么勤快:又是泡茶,又是准备零食,还准备到中午给李定安打饭。 原来是生活助理? 还有,具有正高级职称的研究员做助理,这又是什么概念? 学院里,也就吴教授和丁院长有这个资格…… 林思齐感觉一脑袋的问号,“你们之前谁说的,他在赚学费?” 罗英歪着脑袋:“好像是李定安亲口说的?” “对!”宁秀叹了一口气,“我们当时问他,怎么没见他在学校上课,他说他在勤工俭学!” “没错啊?”余容摊了摊手,“他长期不在校,不参与课程,却在校外参与项目,不是勤工俭学是什么?” 仔细一想,还真没错。 “那家境不好呢,又是谁说的?” “也是他……他说申请的特困生……哦不,特殊通道……” 嗯,好像也没问题? 再一琢磨,什么打工赚学费,什么特困生,全是她们自个脑补的。 一瞬间,三个女生脸就红了起来。 但同时,也有点怀疑:余容说的这些,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暗自狐疑,罗英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几个人影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定睛一看,不就是早上才见过的陶瓷专业研二班的那几个男生吗? 还有四个女生,应该是同班的,估计也是听到消息后,特意来看八卦了。 罗英眼睛一瞪,朝着闫宗江招了招手。 闫宗江指了指鼻尖,确定是在叫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脚步放的很轻,还特地绕远了一些,像是怕吵到李定安的样子。 舒静好倒是看到了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闫宗江连忙弯腰,回以微笑。 “认识?” “认识!” “李定安的助理?” 闫宗江顿了顿,没说话。 “嘴还挺严,但我们早知道了……李定安在国博负责项目,还是部里的大项目,对吧?” 闫宗江还是不吱声。 罗英瞪着眼睛,拿手指捅了他一下:“还老乡呢,你说一下头怎么了?” “罗学姐,别说说一下,我但凡点一下头,明天就得被开除……”闫宗江苦着脸,“有条例的!” 条例,什么条例? 脑子里稍微转了一下,罗英猛的咬住了牙:“你就是参与项目的两个实习生之一?” 闫宗江还是不吱声,但看表情,分明是默认了。 所谓的条例,当然是保密条例。但如果只是艺术研究项目,既便是部级项目,好像还够不到这个级别,至多也就是保密协议? 一看几个女生转起了眼珠,闫宗江哪里还敢多呆,扭头就往外走。 真的,他永远都忘不了有关人员向他出示证件,并和他谈话的那一天。而起因,不过是他无意中听到李定安和马献明聊到了什么“珍珠釉”…… “嘿,怎么跑了?” “你别难为他,估计真不能说。” “但是不是也说明,余师姐了解的还不全面,可能李定安比我们想像的还厉害?” “废话,都到了签保密条例的程度,别说亲戚,就是亲爹也不敢说啊?” “那闫宗江是不是在吹牛?” “不好说,反正别问,不然就要做好进小黑屋的准备……” “我去……” 几个女生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议论了。但心情更加激动,几双眼睛像是钉在了李定安的身上。 这可是连进项目组的实习生都需要学习保密条例的牛人? 林思齐的眼睛更是冒起了贼光:何止是牛人,这是大牛。 既便现在不是,以后……不对,至多下一学年,等部级项目验收,他就会成为差不多能和吴教授比肩的人物。 换种说法,随便从指缝里漏一点,帮自己研毕还不是轻轻松松? 问题是,这家伙油盐不进? 不行,得想个什么办法…… 孩子文艺汇演,说了好几天,必须得去。所以这章有点赶,说声抱歉! 今天再冇了…… (本章完) 第165章 来看李定安 日薄西山,暮景残光。 柳条柔软婀娜,如同少女的发丝,随风摇曳。 树荫下,权英靠着车身,百无聊赖。陈静姝则背着手,眺望着校园内的风景。 七八步处,几个女孩窃窃私语,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但声音越来越大,近似吵架,权英和陈静姝想不听都难。 “阿青,坐在金山上的王老五,一辈子能碰到几次?该出手时就要出手……看……” 罗英扬了扬手里的玫瑰,“花都帮你准备好了!” “行不行啊?” 申佳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自己一遍,有些犹豫,“你们又不是没看到,今天那女孩有多漂亮,他都没动心?” “你也不差的好不好?再说了,十有八九是两个人没看对眼,不来电……再说了,那就是个木头,压根没开窍,等他主动,黄花菜都得凉。” 林思齐不停的扇风点火,“所以阿青,该出手时出手,错过这次,你就等着哭吧……呶,给你准备的巧克力,好几千块一盒呢……” “玫瑰、巧克力……这都多少年前的套路了?”申佳青斜着眼睛:“思齐,你不会是为了你的研毕吧?” “胡说!”林思齐指天叫屈,“我是这样的人?” “你们别乱出主意!” 宁秀挤开两个尽出馊主意的,理了理申佳青的头发,又帮她把包摆正,“自信点,也自然点,就当是交朋友,所以花和巧克力都别用。 他出来后,你就装偶遇,问他去哪,然后就说自己也要去那,但又不认识路,请他顺路带一下你……然后一路聊聊天,顺便要一下电话,微信……临走时再谢谢他,说改天请他吃饭,只要他答应,就说明有戏……” “啊?”申佳青有些懵,“聊什么?” “拜托,你们是同学好不好?还是同院系,话题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聊学校,聊专业啊……” “那……那……他要是干坏事怎么办?” “我去……”罗英怒其不争,“大姐,咱这商量半天,不就是奔这个去的?” “噗嗤!” 听到这里,权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顿时间,四双眼睛看了过来。 权英连忙举手道歉:“对不对对不起,我们走远点!” 态度这么好,还是两个大美女,再一看……迈巴赫? 好几百万呢…… “不用!”林思齐豪迈的挥了挥手,又拍了一下申佳青,“你开点窍好不好?” 罗英也拍着胸口:“气的胸疼!” 权英又差点没崩住,捂着嘴转过了身:“这几位还是学生吧,太乐呵了……” “是挺有意思的!”陈静姝抿着嘴,“估计都没怎么谈过恋爱。” “搞的好像你谈过一样……不,你还不如她们,至少他们还知道遇到不开窍的男人得主动点,得胆子大点,你呢?” 权英一脸的嫌疑,“真的,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你哭都哭不出来……”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 “嘁,有你后悔的时候……” 正说着话,权英眼睛一亮,“出来了……啧啧,这脸嫩的?” 陈静姝抬起头:不远处,李定安背着包,手里还拿着几本书,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依旧是早上那一身球衣球裤,身形健硕,四肢修长,头发蓬蓬松松的。迎着太阳,皮肤反射着细润的光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青春、活力的气息。 如果自己再年轻几岁,该有多好? 暗暗叹息,陈静姝下意识的抬起手,本来想和他打招呼,但旁边那几个女孩突然就像看到了鸡的黄鼠狼,鬼祟而又诡异: “来了来了……” “阿青,千万别怂……” “快,我们先撤……” 交待了几句,三个女孩顺着墙根往这边跑来,路过的时候,还好奇的瞅了瞅陈静姝和权英。 申佳青咬了咬牙,主动迎了上去…… 权英的眼珠都快掉地上了:刚说什么来着? 吃瓜吃到了自个头上……陈静姝,是不是笑不出来了? 确实有些不淡定:笑容没有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那你倒是说句话呀? 就你这性格,都熟的鸭子都得飞…… 权英叹了口气,扬了扬手:“李定安,这边!” 下意识的,申佳青就停下了脚步,而七八步外,三个女孩面面相觑:李定安的朋友? 问题是,刚刚她们说的话,这两位听清清楚楚…… 正愣着神,李定安也走了过来,还冲着申佳青点了一下头。 “项教授还没出来?” 之前就打过电话,权英说是请项志清吃饭,又问李定安去不去。 只是顺带邀请他,可去可不去,李定安就拒绝了。 “快了……你真不去?” “太累了,而且明天也有事……这样,改天我请你!” “你说的啊!” 权英点点头,看着陈静姝,脸色平静如水,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那你晚上回不回来了?” 陈静姝先是愣了愣,随即,脸就红到了耳朵根。 她确实没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也确实是顺路来看看李定安,再顺便给他讲点事情,但什么时候说过要住那了? 明知道权英这是在帮他宣示主权,但任陈静姝心理素质超好,也扛不住这么大的招,声音都有些颤:“你是想死吗?” “嘁,搞的你没去过他家一样……” 话音未落,权英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项教授来了……你们自便!” 两人转过身,一辆奥迪驶出校门,停到了路边。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项志清打着招呼:“定安也在,等久了吧?不好意思,临出门的时候交待了点事情……” “也没几分钟!”权英拉开了奥迪的车门,又眨了眨眼睛,“项教授,你别管他们,他们可不是专程等你的……” “噢……”看了看神情不怎么自然的陈静姝,项志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 “项教授再见!” 项志清挥了挥手,关上了车窗,奥迪缓缓启动,驹向了街口。 李定安倒是挺淡定,拉开车门,把书和笔记本电脑放了进去。 “你开车,我去买点菜!” 一刹那,陈静姝的脸更红了。 “别麻烦了……”她稍稍一顿,咬了咬嘴唇,“吃食堂吧,学校就行!” 学校食堂……陈静姝什么时候这么随性了? 只是狐一下,李定安也没多想:“行,那走吧!” 陈静姝点了点头。 要是普通的学生,肯定是带不进去的,但李定安有专门的通行证,又说陈静姝是家长,保安就放行了。 “权英怎么突然就敢出来了?” “她是惊吓过度,其实京城还是挺安全的。” “洛根呢,找到没有?” “还没找到人,但好像有下落了……权英今天请项教授吃饭,就是想请他的学生到部里打听一下。” “啧啧,部督大案呀,厉害了!” “你还笑?其实你比我们还危险……” “放心,案子不破,我打死都不出京……” 两人边走边说话,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二人肩并着肩,并没有刻意疏远,摆明关系极近。 晚上回不回来了? 搞的你没去过他家一样…… 我去买点菜…… 这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普通关系? 再想想之前那女人脸红的模样,好像除了女朋友,再没办法解释。 几个女生大眼瞪小眼,全愣住了。 申佳青大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闹出笑话了?” 说心里话,她对李定安这种学霸其实挺怵的,仰慕和佩服可能更多一些。也就顺嘴开了几句开笑,室友就开始撺掇。说的多了,竟然鼓起了那么几丝勇气。 但连连受挫,仅有的那点感觉全成了踌躇:其他不说,那车她还是认得的,好几百万呢…… “是啊,还被人家听的清清楚楚……我都快尴尬死了!” “那谁知道能这么巧,真碰到了他女朋友?” “看模样,岁数挺大啊?” “其实没多大,感觉和我们差不多……只是穿的成熟一点而已!” “那也不一定就是女朋友,说不定就像舒静好一样,是同事之类的关系……阿青,不确定一下你能甘心?” “啊……还去?”申佳青有些犹豫。 “都到这会了?去看一下,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对,吃饭的时候最直观:看两人之间的互动,就能知道亲密度……” “要不算了吧?” “怂包,活该你快三十了还是老处女?” “食堂又不是他们家开的,还不能让我们去?” “对,反正也要吃饭……看方向,应该是去家园食堂了……” 一蛊惑,申佳青又犹豫了起来:“那就……去看一眼?” “磨磨叽叽……你赶紧的……” 林思齐的罗英像押犯人一样,推着申佳青进了校门。宁秀无所谓的跟在后面,跟看热闹一样。 …… 离的不远,但也不近,从西校门到食堂区差不多一公里。 所以没追多久,她们看到了李定安的陈静姝的身影。 正好是饭点,去食堂的学生很多,教职工也不少,其中不乏文博学院的师生。 但大都是他们认识李定安,李定安却不认识他们。所以遇到主动打招呼的,李定安就回声好,再笑一笑。遇到瞪着眼珠看稀奇的,他一概选择无视。 上午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群人专程跑到图书馆看热闹,李定安就挺想不通:又不是没有其他同学带外校的女生来过学校,为什么就没有围观? 而且围观的大多都是女生? 转着念头,他随口敷衍:“估计是你太漂亮!” 陈静姝抿了抿嘴:李定安也会哄人开心? 转着念头,二人进了食堂。也是巧,刚到食堂门口,就碰到了吴湘。 “吴教授!” “陈总?” 两人之前在国博碰过面,而吴湘也知道李定安沪上拍卖会的一些经历,所以对陈静姝并不算太陌生。 但对于她能来京大,就很稀奇。 “嗯,来看看李定安。” 陈静姝的语气很平静,就是这脸色……这是,喝酒了? 一瞬间,吴湘的眼睛就亮了。 他扶了扶镜框,若有深意的笑了笑:“挺好,以后常来!” 陈静姝轻轻一点头:“好!” 吴湘又转过了头,笑的很促狭:“不错!” 一时间,李定安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客气了几句,吴湘说是吃过了,就下了楼。 不远处,四个女生窃私语:“吴教授也认识她?” “还叫她陈总,估计来头不小!” “废话,没看到门口的车,一般人能开得起?” “她说是来看李定安的?” “万一是亲戚呢,不听进门的时候,李定安都说她是家长?” “家长会脸红?” “别吵,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话,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进了食堂的一楼。 也是巧,刚进门,又碰到了熟人。 是图书馆特色资源中心的张主任。 之前在沪上拍卖会的时候见过,也算是熟人。而且张主任的部分职责也和艺术品市场重叠,所以很清楚陈静姝的身份。 他惊奇的同时也很客气:“陈总,真是稀客,竟能在学校里碰到你?” “哦……”陈静姝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来看看李定安!” 这神情?嗯,好吧…… 依旧是一脸若有深意的笑,打了声招呼,又客气了几句,张主任也上了楼。 也就是他刚刚转身,高胜东又进了门。 看到两人的一刹那,他好似不敢置信一样,头往前一探,眼睛瞪的极圆。 李定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家园食堂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在京大所有食堂中最有特色,所以在这里碰到教授和老师一点都不奇怪。 但不正常的是,每个认识的人看到陈静姝的时候,脸上那种古怪到极点的表情。 “陈总?” “高师兄……她专程来看我的……” “啊?” 这么直接,高胜东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再看陈静姝的神色……厉害了,李师弟? 高胜东忙打了个哈哈,话敢不敢多说,扭头就走。 但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四个女生。 看她们站在门口,鬼头鬼脑的往里看,表情还那么奇怪? “林思齐你等会!” “高助教?” “早上的时候,说李定安的女朋友来学校的短信,就是你发到群里的吧?” “哪有?” “别不承认!” 高胜东往里指了指,“看到没有?他很忙……” 四个女生齐齐的一愣:你这个很忙,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166章 是不是很优秀? 人红事非多。 食堂的事情不径而走,也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干,把他和陈静姝吃饭的照片,以及校门口的车发到了学校论坛上。只是一夜的时间,李定安在文博学院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历来,桃色新闻都是人们最感兴趣的话题,帖子一发布就引来了大量围观,热度也越来越高。之后,又不知道是谁把他的特殊津贴、没上过一天课却跳了一级、以及吴教授让他以导助的身份讲公开课等等事情挖了出来。 更有人道听途说,把林思齐给学校捐了几百件文物的事情安到他头上。再然后,有关他的谣言越来越多…… 有人说他是二代,又有人说他女朋友是亿万富翁,更有人说他家还给学校捐了一座矿。 李定安就挺想不通,能编出这种故事的人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先不说他有没有,就说京大要矿干什么,组织学生挖吗? 反正是越传越离谱,真话反而没有信。 才是研二,就能负责部级项目,而且是两部委、国博、故宫联合研究? 问问吴教授,他敢不敢这么吹? 所以相对而言,傍富婆反倒会让人觉得可信度要高一些。 不过李定安并没有受什么影响,该查资料查资料,该备课件备课件。 转眼又到了周二…… 办公室,吴湘慢慢的滚动鼠标,屏幕上划过一张张图片,有文字,也有实物照片,每过几页,底部就会出现密密麻麻的索引标注。 越看,吴教授的神情就越怪,拉后最后,看了看PPT的页数和文件大小,他才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李定安:“这份课件,就你和小舒用了三四天时间作出来的?” 这还能有假? 李定安点点头,又有些狐疑:“老师,是不是不太全面?” “呵呵……” 吴湘笑了一声。 说实话,高胜东评讲师已经有两年了,到现在也还没这个水准。既便拿张副教授的课件来和这一份比,感觉也没差到哪里。 所以说,有这样的学生,老师真的好省心…… “要是知道你写的这么详细,覆盖范围还这么广,就直接让你全系的大课了,不过没关系,下次再组织。” 吴湘关了电脑,把U盘递给李定安,“原本系领导要来旁听,但上周接到通知,上级部门派巡视组要来学校巡查,所以计划有变,连我也去不了了……” 哈哈,这是好事啊? 紧张倒不至于,但那么多的学院领导和教授坐后面,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所以说,最好是一个都别来…… “还是高胜东,我让他协助伱,有不懂的你就问他……还有,人可能有点多,你做好心理准备……” 吴湘又叹了一口气,“最好准备一份简历,讲课前,大概提一提!”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 这两天,有关他的传言纷纷扬扬,都不用猜就能知道,下午的课会有多少人去,会有多热闹? 吴教授也有让他借这次的机会平息一下舆论的意思…… “老师你放心,我明白的!”他点点头,又站了起来,“那你忙!” “好!” 吴湘笑着点头,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正好遇到几位外系的学生路过,看到这一幕,不由的露出几分好奇。 要知道,除了重点学科主任,吴教授还兼任学院的副院长,能对一个学生这么客气,就挺奇怪。 再仔细一瞅:就说呢,原来是李定安? 几个学生看着他的背影,不停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给学校捐了一座矿的那位?” “哪是什么矿,据说是他女朋友给学校捐了好多文物,所以他才一路绿灯!” “我怎么听说捐东西的学生姓林,不姓李?” “肯定是你听错了……对了,他下午有演讲,你们去不去听?” “什么演讲,就是公开课……不过他只是导助,所以学校才这么说。” “不都一回事,你就说去不去?” “京大多少年没出这么大的黑幕了,怎么也要见识见识……” “对,为什么不去?” 类似的对话,发生的文博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准备组团来看热闹,甚至是来看笑话的越来越多。 所以到了下午快开课的时候,原本只是组织陶瓷专业的硕士和博士来听课,加起来不不到三十个人,但能坐五十人的阶梯就已经满了。 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进。 仔细一瞅,大部分都是宋元系的学生,从本科到博士都有,而且外系的也不少。 高胜东都有些傻眼,想了想,又给李定安打电话:“人有点多,估计坐不下,要不要换教室?” “你问我?”李定安一脑袋问好,“问吴教授啊?” “扯什么淡?老师正陪着巡视组巡查,我哪敢打电话?” “那就不管了……换来换去也麻烦!” “行,我知道了!” 高胜东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李定安收起手机,舒静好开始给他整理东西:“这是备份U盘,邮箱里也有一份,笔记本桌面上也保存一份,还有这一份是打印版的PPT……” “稿纸和表格都在包里,还有水性笔和纸质笔记本……这是刚泡的茶,有点烫,去了后打开盖子晾一晾……” “辛苦了!” “应该的……我到时候坐在前排,有事你叫我就行!哦……对了,这是谷维素,我给你装到电脑包的小口袋里,你要是觉的紧张,就提前吃一颗……” 紧张,不存在的……相反的,怎么感觉还隐隐有点兴奋? “放心!”李定安笑了笑,“走吧!” 舒静好眯眼笑着,又举起拳头:“加油!” “好……加油……” …… 教学楼,二楼陶瓷教研室。 离高胜东给李定安打完电话也就十分钟,教室里已是座无虚席。 刚开始的时候,高胜东还组织本系的学生加座位,但加着加着,就发现不对了: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能抢到座位就抢,抢不到就和认识的挤一挤,要是挤都挤不下,就只能站在过道里。 渐渐的,过道里都已站不下……大致一数,怕是早都过百了。 高胜东连忙拿出电话,打给了保卫科:再不能让进了,不然出点意外,谁都负责不起…… 另一边,宁秀站在椅子上,兴奋的举着手机:“思齐,系主任开课估计都没这么大的阵势……” “呵呵……” 林思齐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 要不是他在陶瓷系的研究生群里发了一句“李定安的女朋友来学校了”,压根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今天也根本不可能来这么多的人。 但谁能想到,事态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完全不受人为控制。林思齐也能预料到,待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今天要是没人起哄,没人质疑,才叫见了鬼。 所以说,李定安但凡脑袋没被门板挤,绝对能记她一辈子。 什么研毕,做梦去吧! 算了,爱咋咋滴……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往桌子上一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但随即,林思齐的眼睛又亮了亮:李定安来了? 同一时间,原本闹哄哄教室霎时一静,所有人都看着提着包上了讲台的年轻人。 还是那张脸,头发依然蓬松,不过把T恤和牛仔裤换成了衬衣和西裤,但无形中就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也确实挺上镜,不去选秀可惜了…… 稍一停顿,教室里再次喧闹起来,而且声音比之前更大了。不时间,就有不怎么入耳的词汇飘进耳朵里,比如二代,富婆之类。 李定安却恍若未闻,和白如、舒静好接好笔记本和投影,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但没想,效果却出奇的好,教室里竟然慢慢的静了下来。 这就对了,这个年纪,又是这种氛围,大都带着点逆反心理,你越不想让他吵他就越吵,反之亦然…… 李定安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有人举了举手:“李定安,开讲之前,能不能让我们问几个问题?” 有些出乎预料,很少有先提问,后讲课的。不过李定安没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男生自以为得计,促狭的笑着:“有谣言说你女朋友是亿万富婆,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就响起大笑声。 李定安依旧不急不徐,静静的等待着。 这一次笑闹的时间有点长,近有三分钟,声音才小了下来。 “你都说了是谣言,那你还信?而且你能在公开课上问这样的问题,我就挺佩服的:同学,你能考进京大,相当不容易!” 学生们先是一愣,随即,又响起震天般的爆笑,声浪扑天盖地,震的话筒都出现了杂音。 同时,男生的脸涨的通红:李定安分明在骂他智商不够,但偏偏他还没办法反驳。 男生咬了咬牙:“那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是因为有钱,还是有关系,更或者说是你长的帅?” “更正一下,你说对了一半,首先我帅不帅大家有目共睹,其次,我统一解释一下:我能站在这里,我能成为导助,甚至是一天课都不上就能跳一级,是因为我真的很优秀…… 最后,我确实很有钱,但绝不是富二代,至于钱是从哪来的,等会儿会给大家解释,也会解释我为什么这么优秀…………” “吁……” 学生们又笑了起来,也有不少人在喝倒彩。 但高胜东、白如,乃至研二班的同学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平时的李定安很谦虚,谦虚得让人觉得他人畜无害,但今天的画风突然就不一样了。 这是要硬刚? 正狐疑着,李定安又敲了敲麦,指了指站在讲台一侧和教室后面的两台摄像机:“不出意外,今天的这堂课可能在留在文博学院的院史档案中。 也更说不定,以后每年都会在迎亲会、招生宣传中出现,所以欢迎各位能在校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比如刚才这位同学……” “嘁……” 底下又传来一阵嘘声,男生也不屑的笑了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笑声中,李定安点了点鼠标。 “现在和大家讲讲,我钱是怎么来的,今天又为什么能够站在这里:看这块石头,这是我踏入古玩市场的第一桶金,也是第一分荣誉……” “唰”的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两张图片:上面是刻着字的石头,下面是一张证书,画面又一闪,出现李定安拿着证书,和何安邦合影的照片。 画现再一闪,这次是录像,李定安的声音异常清晰: “老板,这瓶胆卖不卖……” “放不稳,给块东西垫一垫……” “关老师,麻烦您看一看。” “何馆长,这是熹平石经,国家一级文物……” 只是几句关键对话,但前后一联想,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李定安花了三百块,捡了一块石经,最后捐给了博物馆,领了一张证书,以及十万块奖金。 第二次,是铅制雕母,李定安赚了五十多万…… 第三次是十二坛茅台,价值三百万…… 第四次是那副碰瓷的假画,这次李定安没赚钱…… 第五次是青花壶…… 第六次是陆小曼的箱子,这一次,他认识了吴教授,认识了曲胖子,何安邦再次出现…… 第七次长明灯,整整两千万…… 再之后,沪上赚了一个亿,XJ赚了近两亿……而只是苏付彼支付给李定安的鉴定费,就整整五百万。 当看到那些玉器,学生们再也没办法淡定了。 原来,国博和故宫中的清代礼器,全是替代品? 而首次问世的蒙古瓷,又是什么概念? 再之后,不再是直播画面,而是国博的影音资料,丁院长也出现在画面中。 当听到“部级项目”、“联合开发”、“李定安具体负责”时,教室里突然响起“嘶”的吸气声。 但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画面再次跳动,一份接一份的进度报告,一篇接一篇的论文。 到这里,学生们终于知道,李定安为什么敢说,我就是这么优秀? 国博和故宫,以及京大的联合项目组,竟然跟不上他一个人的进度? 抱歉,明后两天要出去一趟,所以要请两天假。 (本章完) 第167章 自己讲啥了? 上百人的教室,学生前胸贴着后背,脚尖挨着脚跟,呼一口气,前面的人的头发都能被吹起来。 但诡异的是,安静的像是按了暂停键的电视画面,连喘气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心话,在京大读了十年的书,又干了七八年的助教,这样的场景高胜东还是第一次见,哪怕校长训话的时候,都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在场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一个赛一个的懵逼,眼睛一个比一个的瞪得大,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李定安。 已经有人开始算了:从二月份到现在,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李定安赚了多少钱? 三个亿都不止了。 而他用了多少本钱? 三百块…… 这中间又是多少倍的利润……请个小学生过来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两个多月,百万倍的利润……就是把巴菲特请过来,也不敢这么吹…… 再算算,这些古玩中又有几件国宝? 熹平石经算不算? 长明灯算不算? 清代礼器,亲王银册,宋代摩喉罗,皇子铜椁……这些算不算? 如果按单个数量算,十件都不止了,而且这还没算张大千的画和蒙古瓷,以及还暂时不能公开的一品青花…… 也可能有人会说,这是京大,是象牙塔,谈钱多没格调? 好,那就不谈钱,咱谈学术。 先看看李定安的研究能力和水平。 像《考古学报》这种S级的核心期刊,在京大,发表一篇就可以免考读博,如果发表两篇以上,就可以免去两年的教学时间要求,博士毕业后就能当讲师。 副教授的评定要求也不过是四篇以上,教授的评定因素多一些,但论文发表绝对是其中最重的标准之一。 而十篇,已经能让大多数的学科负责人嫉妒到眼珠子发红,遑论学生? 而且这还只是其次,关键的是,国博,故宫,以及京大的联合研究团队,竟然跟不上他一个人的进度? 这是什么概念? 嗯,反正学生们已经没办法理解了。如果非要让他们做个对比,他们也只能说,估计丁院长和吴教授,都没这么厉害…… 同样还是和学术相关,再看看李定安手中还有多少可以开新课题的东西? 清代礼器,摩喉罗,皇子铜椁,这其中随便拿出一件,都足可以让考古相关专业的学校申请立项省级项目,再加上李定安的研究能力,相关的课题一旦完成,学校的研究和学术影响绝对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敢问哪一家不争着抢着合作? 所以说跳级,特殊通道,导助算个毛?只要李定安愿意去,再带上他这些东西,一个学科负责人的身份绝对跑不了。 什么学历,资历,统统不成问题,院校有的是办法替李定安铺平道路…… 想的越多,同学们的感觉就越诡异,已经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真的,感觉李定安和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短短两个月,用三百块赚了三亿? 才是研一,却有不输重点学科主任的研究能力? 关键的从没来走过眼,常人见都难得一见的国宝到李定安这里就成了随便捡? 也别提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研二代,什么傍富婆? 全是扯七八蛋……照这个架势,用不了多久,他就是真正的一代。 你要问哪种一代? 全都是…… 真的,所有人都是类似的想法:大哥,牛到这份上,你还上什么学? 所以一时间,教室里跟冻住了一样,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之前抢着发言,问李定安是不是傍了富婆的那个学生,这会脸红的就像化了妆,除了红,再看不出一点多余的颜色。 心里更是后悔的想吐血: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想着出这样的风头? 也直到这会,他才明白李定安所说的“欢迎同学们在文博学院的院历上留下浓重的笔墨”是什么意思? 猜一猜,学院招生办会不会把李定安的视频剪辑成新学季的宣传片。 不这样干才见了鬼:因为既便是京大,考古系也不是一般的缺生员。 他已经能够想像到,到时候的招生季短片会有多火爆:不夸张,张雪锋来了都得喊佩服。 又会不会把今天的这一堂课也剪进去? 有争议,才有热度,就跟李定安莫明其妙的在学校论坛上火了一样,所以不用猜,肯定的。 等于说,他已经被提前钉到文博学院的耻辱柱上了……真的,他恨不得给李定安磕个头,求求他把刚才的那一段删了。 但问题是,他压根就和李定安搭不上话…… 也没人理他,这会儿所有人都想的是怎么才能像李定安……不,哪怕有他十分之一的能力,所有问题岂不是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都是天之娇子,肯定不缺份工作,入编也不难,但问题是,小县城和大都市怎么比? 留在京城不是更香? 所以说,既便是象牙塔又能怎么样? 照样得吃饭,照样得生活…… 一时间,所有的学生都眼巴巴的看着李定安,希望他能再讲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也不需要多,能让他们涨涨眼力,涨涨经验就行。 最好能学到点什么,至少别像高打眼一样,一赔就是几十上百万…… 更有人付出了行动,直接举起了手:“李同学,麻烦问一下……” “对不起!”话都没说完,李定安就敲了敲麦,直接打断,“鉴于刚才的情形,为保正秩序,今天取消提问环节。” 不让提问了? 嗯,好吧……刚才确实有点乱…… 问题是,你倒是讲啊,讲什么都行……但你这开始收拾东西,是几个意思? 讲台上,李定安已经拔下了U盘,合上了笔记本,白如和舒静好也上来帮忙,帮他整理……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除了电脑,李定安连一张纸都再没往外掏。 装好东西,拉好拉链,李定安又摘下了接收器:“好了,时间到了,今天就到这里……” 我去,这就讲完了,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不是,你讲了个锤子,从前到后,有没有超过十句话? 尽给我们看视频……不对,尽看你装逼了? 但要说有没有效果……扪心自问:不管是本专业的还是外系的,从来没有对考古学产生过这么大的兴趣,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做梦,怎么才能像李定安一样,花几百块,一赚就是几十上百万…… 又有个女生举起了手:“那李同学,你下次什么时候开课?” “开课?这位学姐开玩笑了:非讲师以上是不允许授课的,这一次充其量只是演讲!” “好,就算是演讲……那你什么时候再演讲?” “不知道,要看项目的进度!” 李定安又笑了笑,“按原来的计划,今天本来要和大家探讨一下图腾文化和考古学方面的问题,但突然引起大家的关注,以及一些猜测和讨论,为避免引起不好的影响,所以今天才播放了这段视频。 误会消除了,我也更加惶恐了,因为这段视频肯定已经影响到了有些同学的价值导向,所以在此必须要慎重的提醒一下:古玩市场里并非遍地都是国宝,想怎么捡就怎么捡,考古研究也并不轻松,并不是随便糊弄糊弄,核心期刊的论文想怎么发就怎么发……” 稍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我之前说到‘我很优秀’,大家可能觉得我很狂妄,但我觉得,我只是在阑述一个事实: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恰好发现了自己的长处,并超常发挥。所以我如果谦虚,就等于在害你们……包括我接下来的话不是很尊重,但我还要说一说:大家去古玩市场之前,可以问一问高助教的经历……” 高胜东摸了摸鼻子,又瞪了李定安一眼。 “哄……” 课堂里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是善意的。 等了一阵,等课堂里安静了一些,李定安又提起了包:“好了,不耽误各位的时间……” 有同学站在椅子上喊:“我们有的是时间……” “对,求求了李定安,多讲一讲吧?” 李定安笑了笑:“但我真的没时间……” 又有人站了起来,高胜东直接打断:“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请各位有序离场……” “高助教,那李定安下次什么时候开课?” 下次,想什么好事呢? 其实刚才有人问同样的问题,李定安的回答是“看项目的进度”,而非“看学校的安排”,高胜东就知道,很大的可能,李定安不会再出现在京大的讲台上,至少短时间内绝不可能。 说句俗话,泥人还有三分火性! 换成是他,被人当场质疑,近似于指着鼻子问“你是不是小白脸”这样的话,他早甩着袖子走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眼红,乃至仇富的人哪里都不缺,京大照样有。但能在公开课上问出这样的问题……说实话,在京大十多年,高胜东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既便抛开这个学生不提,就论坛上那些“小三”,“傍富婆”之类的话题,他看了都气的肺涨,何况李定安? 所以说,还讲课,还传授知识,还分享经验……就这态度,我给你分享个毛? 再说了,损失的难道是李定安? 转着念头,高胜东暗暗冷笑,又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暂时没有相关计划,如果有,系里会另行通知……” 高胜东这语气,这内容……怎么这么官方? 刹那间,就有学生反应了过来:李定安这是,撂挑子了? 不对……他的身份只是学生,虽然有个导助的身份,也不过是协助导师搞研究,并没有演讲或是授课的义务。他不讲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学校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难他? 哈哈……这下傻逼了吧? “张振涛(之前抢着发言的学生)呢?” “早跑了,不然等着挨打吗?” “狗东西,这会倒挺聪明,刚才干嘛去了?” “也不止是张振涛刚才质问的原因,论坛上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李定安的技巧超好’,‘能力倍棒’,这都什么狗屁话?搁我我也是爱谁谁……” “‘小三’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确定,但十有八九就是陶瓷系……” 一时间,学生们扭头搜寻着,但陶瓷专业的学生也不少,谁知道是谁干的? 而林思齐咬着牙,连脑袋都不敢抬,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些话当然不是她传出来的,问题是,事情全是她惹出来的。 她也知道李定安不普通,但也没想到,能强到这种程度? 别人都是震惊李定安竟然赚了这么多钱,都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金额数字和国宝图片,就只有看到,蒙古瓷研究项目组成员中,还有国博瓷器研究所所长马献明,故宫文保中心主任杨丽川。 只要是学考古的,都明白这两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含义。 更不可思义的是,合作单位成员中,还有丁院长和吴湘……以及十数位如雷灌耳的研究员组成的团队,却跟不上李定安的进度? 这又代表着什么? 林思齐已经不敢想了,她只知道,她错过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根大腿……真的,再差那么一点,眼泪就下来了…… 学生们心思各异,也议论纷纷,李定安却不急不徐,带着舒静好出了教室。 但刚踏过门槛,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只觉脑袋里嗡的一下:好家伙,这么多人,感觉过道里站都站不下了? 不,这压根就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吴湘站在最后边,旁边是丁院长,再往前是人文学院的正副院长。 再再往前,则是学校的几位领导,但这些人依旧陪在两边。 再往里一点还有几个人,李定安认识一位:文化部的王永谦处长……嗯,这位是万能人,哪都能看到他。 李定安还认识一位,站在最中间的:国博的领导栏里,这位排在最前面。 主职是某部副部长,兼任某巡视组副组长,当然,这是巡查规格极高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他都任组长……所以,这位出现在这里,确实不算奇怪。 因为吴湘早上才说过,上面要来巡视。 问题是,巡视组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好好的一堂公开课,被自己搞成了装逼大会,估计在京大的历史上也绝对是极其炸裂的现象。所以,学校领导这会尴尬的都快要抠脚趾头了吧? 李定安咬了咬嘴唇,定了定心神,又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馆长好!” “哈哈……”这位突然就笑了,“讲得不错!” 李定安彻底懵逼:自己讲啥了? (本章完) 汇报一下 抱歉,昨天缺更,先郑重的说声对不起。 确实有事,可能还要两到三天,但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拼命码字。所以我也说不好哪天会断更,哪天又像今天这样突然更新。 所以正式在这里请一下假,最迟12号就会忙完,保证13号正常更新,如果中间缺更,我会发单章请假,请读者老爷们见谅一下。 截止现在还欠三更,肯定会补,绝不会食言。 再汇报一下更新的问题。 我再次道歉,更新极差。 前期确实是资料不好查,这段时间则是写作进入了瓶颈期,所以连着水了三四章,再次说声对不起。 严格来说,上架后不久就感觉有点卡文,仔细分析了一下才找到原因:书写的太赶,全程装逼打脸,装着装着就装不动了。 如果硬装,估计也能装的下去,大致就是重复套路,把之前的模式换个场景,换个物件,换几个配角再写一遍。但说实话,我真没信心能保持之前一样的水准,更怕各位读者老爷骂娘。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回归小说的根本:讲故事,讲好故事。这段时间也在构建故事框架,也在做大纲。也准备忙完回去后,再好好向编缉请教一下。 所以也容老爷们给我几天的时间。 至于双开……您真是高看我了,有这個能耐,我早起飞了,不至于现在还是扑街。 至于太监,更不可能……不然你让我剁啥就剁啥,直播都行! 以上! 谢谢! 第170章 考一考 [] 楼顶上挂着一座大钟,时针与分针刚刚形成一个75的夹角,总署的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他既不问话,也不上前登记,先是好奇的看了看。 门口立着一块牌子,写着两行字: 社会车辆禁止入内。 请出示有效证件,登记入内。 旁边就是岗亭,外面站着两个警卫,里面还坐着一个穿便装的男人,正在摆弄电脑。 再往里看,院子里很空旷,连辆车都没有,也不见一个人影。 挺冷清嘛,完全不像部级的执法单位……当然,正经人也很少跑这里来…… 正转着念头,警卫朝他敬了个礼:“你好,有事?” “没有,就随便看看……” 李定安很认真的摇摇头,“是不是得离远点看?” 警卫愣了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叶高山点着鼠标的右手不由的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人怎么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你有事就有事,哪怕说“我是你们处长请来的”也行,突然来了句“随便看看”? 说明什么……说明这人性格独特,十有**不怎么好伺候。 而搞特勤的,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保护对象。 再看电脑里的档案,从小学到大学,以及京大的评语,都出奇的一致:品行优良,礼貌谦虚…… “老叶,别观察了,赶快请他进来……嗯,客气点!” 耳麦里传来张汉光不悦的声音,“要是把他晾走了,你就去给我请回来……别说我没警告你,别说那两个部和那两位领导,你连京大的门都进不去……” 这不是更难伺候了? “知道了!” 叶高山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站起来出了岗亭。 “你好,是李老师?张处长正在开会,特地派我来接你……我姓叶,叶高山,负责处里的外勤……” 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伸了过来,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光是胳膊就足有自己的小腿粗,食指第二关节与虎口处的老茧极其明显,都结成了两道棱。 好家伙……你这是睡觉的时候都搂着枪吗? 再看体格,整整高出了一头半,体宽也足有自己的一个半……也别说自个了,就是雷明真来,站他旁边也跟小孩似的。 岁数不大,大概三十多岁,长相普通,脸上挂着笑,还微微勾着腰。但无形中,李定安觉得像是有一座山立在自己面前,压迫感十足。 真的,绝对没有半分不敬,只是纯粹的佩服:这位的长辈真会起名字…… 李定安忙弯了弯腰,握住了手:“叶处长好,我是李定安。” “客气!”叶高山笑了笑,“李老师,这边请……” 李定安又惊了一下:只是随口称呼,没想人家还真是处长,虽然十有**也是副的? 暗暗思忖,他跟着叶高峰往里走,也没绕路,而是直接穿过了三幢楼。 每幢楼都有警卫,前后门都是双岗,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也挺多,大都穿着制服。路过的时候,都会和叶高山打招呼。 叶高山却很随意,脚步没有慢过半分,基本都只是点一下头。 就这样不停的往里走,到了第四幢,也就是最后一幢,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大厅里空空旷旷,连个警卫都没有,脚步踩在地面上,甚至会荡起回音。 一刹那,李定安还以为回到了文博楼。 几眼的功夫,叶高山就带着他进了电梯,看到光秃秃的四面墙,李定安又好奇了:连个按键都没有,电梯却自动启动了? 明白了:这幢楼十有**就是传说中“一般人进不来,进来就别想出去”的那种地方,说不定连脚底板都有监控。 电梯很快,几秒就到了顶楼,当看到两个背枪的警卫时,李定安瞳孔又缩了一下:怪不得没在楼下看到,原来在这里守着? 过了安检门,叶高山又领着他往里走,最后指了指一间会客室:“会应该快开完了,不过还要麻烦李老师稍等一等。桌子上有饮料,饮水机开着,旁边有茶叶,李老师别客气……” “好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又打量了几眼。 很普通的会客室,三面是墙,摆着沙发。一面是窗,也就是进门的方向,还是从底到顶的落地窗。再往外看,过道里空空荡荡。 房间很大,吊顶也很高,光线也很充足,装修也很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定安总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围绕的身边。 难道是心理作用? 他先是看了看,又走到饮水机前。 小品牌的机器,约摸有点印象,普通的一次性纸杯,依然很普通的茉莉花茶。 取了个纸杯,李定安不急不徐的泡了一杯,然后就端着胡乱转悠。 就是纯属好奇:就像故宫和国博,布置成墓葬一样昏暗无光、四面封死不 透一点风,而且摆满了真骨头架子的展厅他又不是没进去过,也从来没感觉到这么古怪。 转着转着,他停下脚步,盯着一盏筒灯。 很普通的那种,倒扣过来的灯碗,里面是一只灯泡。但奇怪的是,灯炮里底还有个筷子粗细的眼,反射着蓝光…… 哈哈……监控? 这里也有,这一盏里也有……好家伙,二十来个平方的房间,架着二十盏灯,每盏灯里都有一个黑点。 再开一下脑洞:监控的另一头,是不是也站着二十来个人,正在看着他? 我了个去……自己到底是来协助破案的顾问,还是嫌疑人,用的着这样观察? …… 李定安还真没猜错,将近三十个人围着一张“0”型会议桌,足足坐了两圈。 围座在会议桌四周的这些人,都是从刑侦、情报、信息、特勤等各部抽调来的专案组成员。 会议桌一头的墙上钉着几个字:内海沉船古董走私案指挥中心。另一头是一块大屏幕,一分为二,上面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下面则是李定安。 上半边视频里的男人一动不动,几乎是静止的状态。但下面的李定安却在不停的走,不停的动,监控画面只能不停的变换角度。 走着走着,李定安又停了下来,然后,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发生了:他先是眯着眼睛盯着摄像头,好像很好奇的样子,然后又拉过一张沙发踩了上去。 再之后,他突然咧开了嘴,冲着镜头一笑。 整个屏幕里,只剩下好白的一口牙…… 诧异间,李定安又退了回去,一手端着茶杯,又举起另一只手,朝着屏幕挥了挥,像是……不,就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还挺有礼貌? 一群人面面相觑:这人太怪了。 那正常人是什么样子? 就像旁边那位:从进门到现在快半个小时,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肢体语言也从来就没停过。 时而长嘘,时而短叹,时而攥拳,时而扶额……只要是稍有点经验的警察就能看出,这人很焦虑,也很紧张。 这位倒好,这摸摸,那看看,一分钟都没停过……嗯,就包括这会,他又拉开了一组单人沙发,好像在看地上是不是也有摄像头。 这感觉……就跟没长大的熊孩子似的? 拜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不定出了这个门,你小命就没了…… 一位女警察皱着眉头:“感觉这个年轻人……有点不正常?” “哈哈……方主任,你都说他是年轻人了?所以恰哈相反,他这种行为,简直是太正常了!” 一位穿着便装,头发花白的老人笑了起来,“别奇怪,他就是出于好奇,甚至是从到了大门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感觉哪哪都很新鲜,一直都在不停的看……而且直觉非常敏锐,大概率是察觉到有人在窥视,所以才会做出这些动作……” 老人稍顿了顿,“而且非常自信,潜意识中就没把走私团伙放在心上……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应该是对自己的安全并不是很担心,所以很轻松……” 这是自信吗?不,这是狂妄! 如果让他知道盯上他的是什么人,这些人又做过什么,保证他比隔壁的那一位还紧张,还忐忑…… 大多数人都是类似的想法,而叶高山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这人是不是人格分裂,还是情报处搜集的情报有问题? 就没有一处能和资料中的描述对得上号的,比如说沉稳,比如说谨慎,但你看看他这会在干什么? 就没见过性格这么跳脱,这么不安份的主。 对外勤而言……不,还要加上特勤,任务的难度无限增加…… 正暗暗叹气,坐在主位上的张汉光开始讲话:“相关的资料你们都已经看过,说说想法!” 叶高山先举起了手:“我建议用于正则。” “为什么?” 叶高山想了想,指了指下边的屏幕,表情很认真:“他很紧张,说明胆子小,所以应该很听话!” “轰!”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同时也明白叶高山在担心什么:他除了外勤组长,还兼负“案情顾问”的特勤安保,相对来说,胆子 第171章 仿的 [] 张汉光不动声色的走过来:“看什么?” “当然是看我……” 李定安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既然是合作,就要同心协力,信任无间……真的,你们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像观察罪犯一样窥视……” 只当他在诈唬,张汉光神色如常:“你误会了!” 误会……信不信我连对面有几个人都知道? 但人家不承认? 这就没意思了。 李定安又叹了一口气:“张处长,你直说吧,今天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看东西……不过不急,伱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李定安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什么要问的!” “好……等我喝完这杯茶!” 指挥中心,李定安所在的这间会客室已经扩成了全屏,画面极为清晰,甚至能看清皮肤上的毛孔,李定安和张汉光说话时的表情、肢体动作也清清楚楚。 其他人依旧坐着,代有年则站在大屏幕前,抱着膀子,紧紧的盯着屏幕。 随着屏幕中的两人对话,他有如喃喃自语: “汉光进门的时候,他的上嘴唇上抬,眉毛微微下垂,眼帘和嘴唇略微紧张,这是……侵略性仿御?对,他在掩饰不满……所以,‘看够了’是肯定式问句,而非怀疑……” “之后,汉光说到‘看什么’,他的嘴角翘了一下,眉毛微微一扬……时间虽然很短,但这明显是一个讥笑的表情……这是在表达轻蔑、不屑……” “他说同心协力,信任无间的时候,瞳孔微微扩大,但眼神很清澈,也很冷静,嗯……这是句实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再之后,他说‘没什么要问的’时候,眉毛下意识的放松,嘴角微微下拉……这是在表达失望……包括现在,他依旧很失望……” 老人顿了顿,又笑了一声:“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 身后的警员不停的记录,再往后,剩下的人全皱起了眉头。 代老师是刑侦界著名的心理学专家,他利用表情学破获在案件十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权威性毋庸置疑,也没人怀疑他刚刚说的这些。 但正因为权威,所以他们就觉得,坐在张处长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愈发古怪了。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监控的另一头,有人在观察他? 不然就不会不满,不会防御,更不会在张处长否认之后,表露出不屑的神情。 而且,他好像已经怀疑到,警方有事瞒着他。 因为张处长再次否认后,他很失望…… 这个人……嗯,很自信……不,应该是自负,因为他绝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就像他觉得监控的另一头有人在窥视他,那就肯定在窥视他。 问题是,他怎么敢这么肯定? 思忖间,张汉光站了起来,应该是觉得这样干坐着没有什么观察的意义。 两个人说着话,并肩向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张汉光又打了个手势。 这是在指示指挥中心的警员,把于正则带到物证室。 叶高山了然,捏着对讲机下达指令。 与此同时,代有年也往外走,边走边说:“汉光,这位已经有了逆反心理……所以,我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 听到耳麦里的声音,张汉光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又看了看李定安:逆反心理……就因为刚才的几句话? 转着念头,他又说:“待会也有两位专家,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也是和我一样的顾问?” 张汉光模棱两可:“差不多!” 嘴里像是塞了个核桃,怎么说话含含糊糊的? 李定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思忖间,就到物证室。 门口守着警卫,而且是双层安检门,虽然没有登记,但张汉光只是指纹就录了两次。 等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两个是警察,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得体,皮鞋锃亮。神态稍嫌倨傲,眼神直接从李定安脸上掠过,只是朝着张汉光微微点了一下头。 还有一位也穿着便装,头发花白,至少也有六十多,神情很是慈祥,看到李定安,还主动的笑了笑。 “这位是代老师……这位是古瓷研究协会的张会长!” 古瓷研究协会? 李定安眼神稍亮了亮。 这是个半官方性质的组织,原先属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 有段时间,文遗研究院还叫中国文物研究所,还属文化部领导的时候,古瓷研究院和国博、故宫、敦煌研究院属同级别单位,都是文遗研究院的下属单位。 之后改制,文遗院和敦煌研究院归属到国家文属局,国博、故宫归属到文旅部,古瓷研究协会因职责重叠,渐渐沦为民间机构,但依旧接受文化遗产研究院指导。 所以如果论级别,这位应该和何安邦差不多,这会儿虽然无官无职, 但只要挪一挪,最差也是司局级。 李定安之所以好奇,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上一个登上“考古新发现”的部级项目,就是古瓷研究院和文遗院合作研究的。 何安邦和马献明提到好几次的“见了他们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的,好像就是这位。 嗯,没错,姓于,就是古瓷研究协会的会长。 怪不得这么倨傲? 但反过来再想,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因为相对而言,考古相关领域的学术气息要浓厚一些,业务技术不过硬,底下的人鸟都不鸟你。 就像何安邦、吕本之,虽然负责的最多的是行政事务,但研究水平依旧属于顶尖的那一类。 暗暗回忆,李定安也就没有注意张汉光最先介绍的那位老人,听到“老师”这样的字眼,他就以为是考古相关院校的教授。 一身的书卷气,看着也确实有点像。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个警员打开了柜子,取出了几样东西。 李定安略略一扫,全是瓷器:一只青花盘、一件青瓷笔洗,一件青白胆瓶,还有一件紫红釉的花盆。 第一眼看上去,感觉全是真家伙,看器形特点、釉色,应该都是清以前的东西,而且绝非出自小民窑。 换句话说:很值钱! 如果是明朝的,这几样东西的总价少些也在千万以上,如果更早,也就是元或宋的五大民窑,上亿轻轻松松。 瞅了几眼,李定安偏着头想了想:“张处长,是不是和那一件是同一批东西?” 他指的当然是那一件龙纹大缸。 张汉光却摇了摇头:“暂时不确定,所以请你们来看一看!” 一听这句,李定安就笑了。 他确实不知道公安部门的办案流程,但至少知道,公安内部就有很多实验室,随便找一间,就能检测出具体的年代、土质、釉质,乃至是出产地。 如果张汉光说,让他们来估一下价,李定安肯定深信不疑。但他要说暂时还不知道这间东西是哪个朝代的,那就呵呵呵了…… 明白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怎么也要验验成色。 怪不得之前会晾那么久? 这次用不到表情专家,就连于正则都能看出来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所以,他就明白了:这位和他不一样,很有可能真是公安部门请来的顾问。 如果和他一样,是“有立功倾向的犯罪嫌疑人”,绝不敢露这样的表情。 但是……这么年轻? 他不由的多打量了几眼:模样很周正,穿着却很普通,典型的学生打扮……T恤口袋的上沿露着一道边,仔细一瞅,好像是什么大学的学生证? 一瞬间,于正则瞪大了眼睛:“你是大学生?” “对!”李安安谦虚的笑了笑,“学的是考古专业,也懂点鉴赏!” 废话,你不懂鉴赏,能到这里来? 问题是……请学生当顾问,顾问什么? 于正则都有些懵。 下意识的,他又看了看张汉光,好像在问:你让我欺负一个学生? 张汉光面无表情,意思很明确:我怎么教待的,你就怎么做! 没时间让他思考,张汉光又敲了敲桌子:“麻烦两位,开始吧……” 李定安点点头,“有什么要求?” 张汉光不假思索:“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问的是谁先看,你却告诉我,尽量考一百分? 算了,人家都已经看上了…… 要是在外面, 第172章 不是一般的扎眼 [] “这一件是后来仿的!” 李定安手一翻,将花盆倒扣在长案上,“不出意外的话,这东西还揉合了建窑的上釉工艺……嗯,感觉就是建窑出来的东西……” 听到“仿的”,于正则还在嗤之以鼻,又听到“建窑”,他就愣住了。 钧窑用的是铜上釉,建窑则是铁或铝上釉……前者是以紫为主的深色釉,后者是黑釉和青釉……他是怎么硬凑到一块的? 于正则又特意低下头瞅了瞅:没错啊,紫里透红,红里又隐约透着一丝蓝,典型的孔雀石上的色…… 诧异间,李定安又拿起了第二件,同样看的很仔细,也很慢:“确实是青白釉,也很精美,但看着……” 顿了顿,李定安咂了一下舌头,又翻过胆瓶,瞅着底座:“也是仿的,仿的确实是南宋新官窑的……而且和花盆出自同一批窑口!” 于正则又懵了:“还是建窑” “对!” 不是……你色盲吗? 下意识的,于正则把青花盘举到了眼前,恨不得把眼珠镶到底足上。 上面有一处豁口,约有米粒大小,而且很新,一看就知道是警方取样检测后留下的。 所以从这里就能看出胎质:稍有点乌,但依旧近似纯白。 他又拿起胆瓶,上面也有豁口……没错,都是接近纯白的胎质,这根本就不是南平的土质能够烧出来的颜色。 研究了十多年的古瓷,这点还能认错? 他下意的就想笑,恰好张汉光看了他一眼,于正则只能憋回去,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就像蹲厕所蹲不出来一样: “哈哈……照你的意思,剩下的两件也不用看了,也肯定是仿的,也十有**出自建窑。” “于会长,你先别急!” 李定安笑了笑:“我知道你想看笑话,但是,能不能先等我看完?” 于正则直乐呵:“别……还真没有想看你笑话的意思,就是感觉你这想法……嗯,挺新奇!” 李定安第一次说窑变瓷是仿的钧窑的时候,于正则确实有点不舒服,感觉这小伙子多少有点“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意思。 他再不堪,也是连着拿过好几次部级奖项的权威学者,眼睛再瘸,也不至于认不出真瓷和仿瓷。 当时他差一点没忍住,就想讨教几句。 之后李定安又说“建窑”,于正则就明白了:这就是二把刀,不懂硬装。 不是他自负,而是常识:建阳的土质含铁量太高,所以建窑的黑瓷举世闻名。如果烧制其它颜色的瓷器,瓷胎就会发黄发红甚至是发黑,所以品质很一般。 而这两件的胎质,却是纯正的白? 所以就想不通,李定安这又是怎么扯到一块的? 不知不觉间,于正则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抱着膀子的手放了下来,施施然的背在了身后。 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不用什么心理学也能看出来:李定安没说错,他就是在等着看笑话。 张汉光止不住的叹气,代有年的眼睛却直放光,不停的在两个人的脸上挪来挪去。 李定安却浑然忘物,将剩下的两件看了个仔细。同样的,看完之后,他就会把东西翻过来,倒扣在案子上,变成底朝上。 足足十分钟,他才放下最后一件青花盘。但眼神焕散,神情呆滞,感觉像是在……发呆。 对,就是发呆…… 又等了等,看他并没有回神的意思,于正则又点了一下桌子:“还有问题?” 李定安如梦初醒:“确实有点问题:这包浆……很不对!” 不对就是不对,很不对又是什么意思? 他刚要问,李定安又指了指青花盘,“这是传统的做旧手法,所以于会长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后面三件用的全是高科技手法……” 于正一愣,又反应了过来:“意思就是……后面这三件,我全都没看出来?” 李定安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也对!” 确实不算错:龙纹大缸是第一件,但被自己砸了个稀巴烂,紫花盆才是第二件,于会长之前肯定没见过。 而剩下的那两件,竟然又玩出了新花样,做旧技术比龙纹大缸还要高端,还要逼真。要不是多了个心眼用系统测了一下,李定安险些就以为这两件都是真的。 是不是说明,这伙人的造假仿古技术,还在不断进化,而且进展极快? 厉害了…… 相应的,于会长认不出来真就不奇怪……也不止是他:就照刚才他狗在后面撵一样的速度,估计吕本之和陈守义来了也够呛。 “这,呵呵……好,就算我没认出来……” 于正则都被气笑了,“那按你说的,这不同的四种釉,四种器形,四种工艺的四种瓷,是元代建窑的同一批窑口仿的宋瓷?不知什么原因沉到海里,又被人捞了上来。但释面太新,所以重新做了包浆,对吧!” 第173章 免费赠送几句 [] “张处长,检测报告呢?” “还没来得及测!” 厉害……你是睁着眼说瞎话,明晃晃的拉偏架。 这就没意思了,总不能为了这么个破顾问,我还得走一下后门? 得,自个玩吧…… 李定安再懒得说话,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代有年想了想,走过来坐到了他对面,笑眯眯的,神情说不出的和蔼:“生气了?” 呵呵……你也不是好人。 从进了门就一直观察,那眼神就像激光似的扫来扫去……来,采访一下,你老是干嘛的? 他笑了笑,又摇摇头:“不至于!” 这表情不对…… 代有年继续刺激:“小伙子挺自信啊,制瓷的工艺懂得这么多?” 你一个警察,懂什么制瓷? 这就是没话找话了…… 他点点头:“确实有点!” 这一下,反把代有年搞不会了:突然就没情绪反馈了? 他诧异着,又给张汉光使了个眼色,张汉光秒懂。 “具体讲讲!” 我给你讲个毛? “就瞎猜!” 你鬼扯什么? 就你刚说的那些,感觉比检测报告还详细,这是靠猜出来的? 张汉光确实很好奇,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李定安摆明不想说…… 其实还是挺难的。 因为这几样东西确确实实是元朝的物件,而且仿的极为肖似,做的也相当精美。李定安怀疑,这批瓷匠既便不是元蒙南下后从汴京逃到福建的那一批官窑老师傅,也绝对是那些人的后代。 好在这段时间专攻蒙古瓷,对各大名窑土质相关的文献看的比较多,不然还真看不出这几件东西的制胎工艺,自然也就推断不出这些东西出自建窑,也就更不知道是仿的了。 如果不是深入研究过龙纹大缸,他也和于正则一样,至多也就能看出青花盘这一件是后做的包浆。 所以如果说心里话,他应该要比于正则强一点,但也不多。 包括后面的笔洗和胆瓶,他就看不出来是做旧的,只是凭直觉怀疑有问题,就用系统测了测,这一测,就测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要说仿古瓷,故宫说自个第二,没人再敢称第一,但后面那两件的做旧手法,保证故宫的馆员们想都不敢想:牛肚子里装药水,先泡,再煮,后烤…… 前后需要三天,肉只能六成熟,然后一件崭崭新的海淘瓷就有了传世百年才有的老包浆。 随便在国内市场转两圈,上上小公司的拍卖会,再请几个专家稍稍的吹一吹,这几件玩意就成了宋瓷珍品。 宋瓷喛,一件动辄上千万,开什么玩笑? 还有那只青花盘……这可是人物元青花,要下了“亿”,李定安敢抱起盘子啃着吃了。 所以说,他对这伙走私犯的兴趣比警察浓厚多了: 运气贼好,打捞技术过硬,修复和仿古瓷的技术更是超级高……特别是后面的这两项技术,李定安敢保证,要是能给他透露一下几个关键的点,申请几个部级项目绝对没问题。 但估计不怎么好接触…… 一时魂游天外,脑洞大开,旁边的三位却不停的对着眼神,交换着信息。 也不知道两个警察是怎么忽悠的,刚刚产生的那点怀疑不翼而飞,于正则又恢复了矜功自伐,淡然若定的模样。 他施施然的靠着椅背,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桌子:“李同学,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李定安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赌什么?” “当然要看你有什么!” 噢,有彩头的……嗯? 看着于正则从脖子里解下一块玉,又往前一推,李定安的眼角止不住的抽搐了两下。 古玩行当里倒是有这样的习惯,彼此不服气时,就会赌点东西,就赌谁的眼力高。 但在这里……于会长,你搞笑呢? 旁边那两位的屁股都快歪到天上去了…… 他摇摇头:“不赌!” “不敢?” “不是不敢!”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而是不够!” 于正则又斜起了眼珠:“你看清楚,这不是普通的玉!”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玉。 圆形,直径六公分左右,厚约两公分,中间有牙签粗细的孔,用红绳穿着。 玉质很细也很白,光泽温亮,包浆圆润,上面刻着一条没有角的龙,风格古朴自然。 龙底下还有云纹,下面还刻着一个米粒大小的虫篆,仔细辩认,应该是一个“达”字! 确实很少见,如果上拍,估计能值个三四百万。 “放心,我看的很清楚,但没必要……” 话没说完,李定安的又愣了愣。 无声无息之中,眼前浮现出一行行的小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人怕出名猪怕壮,人红总是事非多,扬名立万的同时,质疑声也会越来越多。你选择谦光自仰,还是选择喻之以理? 任务:以理服人 …… 这样也能激发任务? 那就赌了…… 稍一顿,李定安呲出了牙:“我有一封银册,还有一口铜箱子……” 一瞬间,张汉光的眉毛就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这两件哪个不是上亿? 不是说于正则没这个实力,而是按规定,案子没结之前他所有的藏品都是涉案物,就算赌赢了,李定安也拿不走…… 他一把按住长案,表情说不出的认真:“相信我,够了!” 李定安盯着他,看了好久:“有什么意义?” 张汉光默然,好久才说:“这是流程!” 流程个屁,就是穷折腾…… “好吧……于会长,其实你已经输了,想证实很简单,看一下检测报告就行:包括瓷土成份、年份断代、釉面,以及包浆,包括瓷质内部是不是有海洋盐成份,绝对都能一目了然……不过这两位非要坑你,我也没办法……” 李定安想了想,指了指花盆底足上的缺口: “看这里,是不是有一道浅棕色的线?这是温度达到一千两百度,氧化铝、莫来石、方解石、碳酸钾并瓷土中残留的氧化铁形成液相,然后沉淀到了瓷胎内壁…… 所以,这不止是一道线,而是一层皮……你要不信,掰一块下来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于正则猛的一愣:他说的 第174章 卧你大爷 [] 张汉光精神一振:“你说!” “东西是三年前捞出来的,位置大概在黄岩岛一带……从哪里进来的不知道,什么路线也不知道,但两年前运到JDZ,又进行了二次复烧…… 嗯,我指的是后面那两件……烧好后,露天放置了大概一年,又重新做的包浆,然后泡水、烘干、浸油……暴晒……如此反复四次,大概半年前,流入的市场……” “腾”的一下,张汉光当即站了起来。 指挥中兴更是炸了锅。 李定安刚说的这些,和何细仔的交待一模一样……不,还要更多! 因为何细仔压根就不知道造假的具体流程,只知道要晒,要泡水…… 张汉光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你猜!” 这语气,这神情……不对,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要是搞不清楚,在案子没破之前自己就别想再睡个安稳觉…… 张汉光一下就急了:“李定安,你先别走……” “哈哈……又不让走了?张处长,你不会是准备用涉案嫌疑人的名义把我扣下来吧?” 李定安稍一顿,指了指于正则,“就像这位一样?” 霎时,代有年这个心理学专家再也控制不住表情,眼睛“攸”的瞪圆。 “不是……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李定安轻轻一笑,“如果你不准备抓我,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东北我也不会去,谁劝都没用……换句话说,我不伺候!” 当我是泥捏的? 没事,咱慢慢来…… 张汉光心里一沉:“你压根不了解,这伙罪犯是些什么人……”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你让他来……” 李定安捏了捏口袋里的玉佩,“其实,我还蛮期待的……” 这是什么狗屁话,那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你期待什么,丢命吗? 在一堆惊诧的目光中,李定安施施然的出了物证室。 张汉光和代有年面面相觑,一屋子警察同样大眼大小眼。 知道这是个刺头,但没想刺头到了这种程度? 但是这本事……逆天了! “就这态度,还配合?配合个毛线……用他吧!” 张汉光指了指还处在懵逼状态中的于正则,又叹了口气,“但这位,还是得想办法请回来……” 代有年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吐了一个字:难…… 正转着念头,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张汉光拿出电话,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 “王处长……” “张汉光,你怎么回事……你那天是怎么说的:李定安高级顾问,只是鉴定文物……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把他当犯罪嫌疑人,还给他设套?”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我明确告诉你,以后没有正当理由,再不要接触李定安……不然我直接去找你们部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嘁,你什么级别,说见我们部长就能见到? 正嗤笑着,电话“嘟”的一声就挂断了。 张汉光叹了口气:李定安这告状的速度,简直了…… 正想着,电话又一响,再看号码,他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局长!” “张汉光,你搞什么飞机,让国家级的科研人才给你当卧底?” 张汉光的眼皮一跳:王永谦,你还真告到了部里……不对……是李定安……这家伙又给打电话了,速度怎么这么快? 我去,你是成精了还是会算卦,这都能猜出来? 还有,你算什么国家级……嗯,还是不对? 从珍珠釉这里论,人家还真就算! 一时间,脑子里乱的像浆糊,张汉光连忙打起了哈哈:“局长,都是误会,只是想请来顾问一下……” “少扯那么多,我还不了解你,部长都敢忽悠……我可警告你,是部里领导给我打电话,我才打给了你……我也不管那么多,再有下次,你也别办什么专案了,给我滚去海边查渔船…… 嗯,还有,去找人家道歉,态度端正点……我也是服了,这样的人才你也舍得拿来当刀使?……你看我行不行?” “哪能呢……您放心,我一定去,一定端正……” 张汉光嬉皮笑脸的挂断了电话,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李定安,你还真往部里告状啊? 指挥中心,一群警察看着监控,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定安才绕过办公楼,刚到停车场,都还没出总署的大门。 而且还在打电话,肯定还在给谁告状。 不是,这位属刺猬的,气性这么大? 而且这速度……这关系背景,二代都得给他提鞋…… 还得道歉……我道个…… 不行,还真得道歉,就冲他临走时 说的那几句话,只要他愿意,做个揖都行…… 要不你先站住,我给你说声对不起? 咬着牙,张汉光又拿起了电话: “项教授……啊?李定安已经打过电话了,让你别掺合?不是,我没打鬼主意,就想让您说和说和……也不行?好吧……” “权总,我张汉光……刚和李定安发生了点误会,想解释一下,你能不能帮忙组个局……你不行,得陈总出面?哦,她就在旁边……什么,不帮,为什 第175章 跟丢了 [] 第175章 跟丢了 大楼的窗边栽着几棵槐树,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印满了铜钱大小的光斑。 槐花开的正艳,丝丝花香飘进纱窗,满室芬芳。 李定安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张,传出“沙沙”的轻响。写着写着,他就会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一句: “先用氯水,后用氨水……前后矛盾啊?” “用小苏打去火,再用核桃油增色……这不保养家具的方法吗?啧啧……真是人才……” “海沙二次粉碎,再加米粉磨太阳纹?厉害了……” 研究的越多,李定安对这伙走私犯就越佩服。其它不论,这些仿古做旧的手法不但成体系,而且闻所未闻,旷古未见。 但所用的大部分原料都普通至极,颇有几分返璞归真,大巧不工的意境。 要说有没有效? 于正则够厉害了吧,社会地位和名气不比马献明差,不照样打眼? 但要说轻松……反正好几天了,而且是借助系统的前提下,李定安也只是将原料成份、大致流程推导了一半,而且还是相对简单的前半部分。 比如最关键的,牛肚子里用的什么药水,又怎么控制火侯,他依旧一无所知。 所以说,李定安对这伙人兴趣不是一般的浓厚,更不是一般的好奇。他觉得,如果这些人不搞走私搞研究,照样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拨。 可惜了…… 脑海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笔尖也时动时停,李定安时而皱眉,时而窃喜,动不动还会咬咬笔头。再过一会儿,又会发出“哈”的一声,脸上也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就这样,桌上的稿纸铺的越来越多,字迹或大或小,或横或斜,写的密密麻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哐”的一声,门被推开。 谁这么没礼貌,不知道敲门? 思维被打断,李定安张嘴就要骂。再一看: 噢,老何,那算了…… 除了何安邦,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神态都有些拘谨。 进了办公室,看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稿纸,何安帮好奇的瞅了瞅:“听说你窝办公室好几天了,弄什么东西呢?” 说着他又拿起了一张:“复火、烧胎、剥釉、去色……仿古瓷技术……不对,这是海淘瓷做旧技术?” 一听仿古瓷和海淘瓷,后面的一男一女神情微微变了一下,又交换了个眼神:这位不是撂挑子不管了吗,怎么又研究上了? 看这情况,研究的还挺深? 看了几眼,何安邦将稿纸放下,坐到了沙发上:“怎么想起搞这个了?” “没事胡乱研究研究……” 李定安随意的回了一句,又起身倒茶,“今天怎么有空来馆里了?” “好家伙……我是国博的副馆长好不好?” 何安邦瞪了他一眼,又拿起一个信封:“给!” 什么东西? 他顺手接了过来:两张卡,一张是银行卡,一张是国博旁边知名连锁超市的购物卡,除此外还有一份合同:客座研究员临时聘任协议。 再翻开一看:月薪一万八,而且只是基本工资……比照四级研究员待遇? 别以为才是四级,这可是正高级别,国博内部能达到这个级别的也才一巴掌。何安邦这个国博的实际负责人也才是三级,而且是管理类职级。 吴湘身为本学科领域的带头人,同样也才是三级,所以四级真心不低……当然,只是待遇,而且是临时的。 “哈哈……怎么想起来给我发工资了?” “这话说的……我倒是想省点,但也得领导答应:上上周开会,我去部里问财务:经费批了都快一月了,为什么还不拨付? 你猜处长怎么说:从来没听说,部级项目的负责人是临时工,还不发工资的……说是等我们什么时候把支出计划整规范了再批经费……我能怎么办?” 李定安顿时就笑。 他当然知道何安邦在开玩笑,也知道刚决定让他负责项目的时候,何安邦就开始给他想办法解决待遇问题了。 开始确实有点磕绊,但自从项目评审组来过之后,就不是一般的顺利,堪称一路绿灯。 也就他还有学籍在,再者京大也不同意,不然何安帮连他的编制都能一块解决了…… 大致看了看合同,李定安签上了字,又收起了信封:“谢谢了!” “瞎客气……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工资都打进去了,奖金和补贴要等项目验收合格后再一次性发放……嗯,这一张卡是劳动节福利,不多,就五千块……嗯,还有这两位……” 何安邦指了指坐在另一边的一男一女:“馆里给你配了一辆车……放心,不是奥迪,以后就交给王师傅。这位是小孙,以后帮你做一下文字和通讯方面的辅助工作……” 两人忙站了起来,笑着朝李定安点头。 男的三十出头,四 肢粗健,面相憨厚。 另一位二十七八,个子很高,皮肤稍有些黑。 两人的长相都很普通,属于丢到人群中完全找不出来的那一种,除此外,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隐隐透着一种英武的感觉…… 李定安很是诧异:“这……夸张了吧?” 其实何安邦比他还诧异:虽然没具体职级,但李定安毕竟是部级项目负责人,待遇好点很正常,配专车和秘书不算奇怪。但奇怪的是,部里不但指定人员,还要求他保密,甚至要瞒着李定安?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犯着疑,何安邦却回的滴水不漏:“这有什么夸张的,马献明也不照样有司机和秘书?” “这倒是……但我用不着!” “怎么可能用不着?你总不能天天打出租,动不动就把舒静好当秘书使唤吧?” 也对…… 李定安想了想,就没拒绝:“那麻烦两位了!” “李老师客气!” 说完了正事,何安邦又扯闲篇:“明天就放假了,五一有什么安排?” 安排当然有,但不能说…… “准备和朋友看看八达岭,再回趟老家!” “这样啊……还准备约上老吕和老马,还有你老师,好好的喝几场……” 一听酒,李定安头皮就发麻。 不夸张,别说这四位,他连杨丽川都喝不过。 “确实有安排!” “行,等你回来再说……那你先忙。” 何安邦站了起来,正准备走,又停下了脚步,“回家的时候把他俩也带上,跑跑腿什么的……别不好意思!” “嗯,到时候再说……” 李定安敷衍着,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估计是掐着点来的,刚送走何安邦,又碰到了后勤科的人,说是要在外面的隔间替秘书和司机安排办公桌、电脑等。 被这么一打岔,李定安也就没有了再研究的心思,回来后,就开始收拾文件。 孙怀玉走过来:“李老师,我来吧!” “不用!”李定安摆摆手,亲自把稿纸归拢好,又装进了包里。 两个人眼巴巴的瞅着,又眼巴巴的看着李定安把包挎在了肩上。 他们再不懂,也知道这些纸上记录的肯定是与古董走私案相关的信息。 而且来之前,处长郑重交待过:这位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记录下来…… 正转着念头,看到李定安往外走,两人连忙跟着。 “李老师去哪,我去备车……” “不用!” 李定安顿了顿,又停下脚步,“两位怎么称呼!” “李老师,我叫孙怀玉,你叫我小孙就行……我叫王成功……” “哦,孙秘书,王师傅……你们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明天正常休息,五一之后再来上班……” 什么? 开什么玩笑,没听说过谁家的保镖还带休假的? 而且张汉光交待的很清楚:绝对不允许李定安脱离他们的视线,不管是什么时候…… “李老师,馆长刚才都那样交待了,我怎么敢休息?所以你千万别客气,有事尽管招呼……” 王成功勾了一下腰,又搓了一下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也能多份补贴……” 这样的吗? 直到这会,李定安才发现王成功虽然穿戴整齐,但很普通,一看就是地摊货,看来家境不怎么好。 而且节假日上班还是三倍工资,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不能为了迁就别人,就给自己找不舒服吧? “主要是不方便,所以王师傅你该休息就休息,孙秘书也一样!” 李定安直言不讳,挎起包就走,“就这样……剩下的等五一回来后再说……” 啊? 两个人愣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出了办公室,却不敢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都能一口回绝……有没有同情心? 不是说挺谦虚的吗? 怎么办? 当然得跟上去,而且李定安去哪,他们就得跟到哪,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那种。 稍等了等,看李定安出了楼门,两人悄眯眯的跟在了后面…… ……< 第176章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 不管什么时候,李定安给人的感觉都是:雍容尔雅,仪态万方,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好像所有与斯文、君子之类的词汇堆砌在他身上都不夸张。 但这会呢? 脑袋上绑着一块红的耀眼的头巾,鼻梁上架着一副蛤蟆镜。 更关键的是,好像这两件东西是誓约神装,突然就赋予了他神奇的技能,李定安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歪着头,斜耸着肩,走路一巅儿一巅儿……整个就一嘻哈少年!要不是肩上还搭着之前的那只包,还真不一定就能认得出来。 他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又怎么搞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哪个出口?” “广场西南角,对面是钱币博物馆。” 怪不得孙怀玉和王成功没找到他:金水桥在相反的东北方向,和这儿离着近一公里。 不是去登城楼么,怎么拐到这里的? 无意的,还是说他发现了? 张汉光眯起眼睛:“调取附近的监控,看看他之前去了哪?” 警察飞快的操做着电脑,也就一分钟,就调出了他离开广场之前,在主席纪念堂西门外角落里的画面。 这里是一处绿化带,树长的很高,一旁还有个蓝球场,里面停着一辆考斯特。 附近还有几顶太阳伞,是专门为游客拍照的摊位。 画面放大,李定安先是在照相摊位上逗留了一会,可能在问怎么拍照好看,摊主又给指了指中巴。 然后,李定安就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说了几句,又扫完了码,头上就多了块头巾,鼻梁上就多了副蛤蟆镜。 再之后,他又回到了照相摊,开始拍照。拍的还不少,至少十几张。 再再之后,他就穿着这行头,巅儿巅儿的出了广场…… “不是……便民车里只卖花生瓜子矿泉子,哪来的这些玩意?” “你多久没去广场了?去年就有的……” “这照相的也闲的蛋疼,瞎球掺合。” “那是一局的同事……” 确实挺闲的,害得自个找了半天。 张汉光叹着气,又指了指电脑:“往前找!” 这次就简单多了,找出附近的监控倒放就行:拍照之前,李定安是从北门到的纪念堂广场,而对面,就是英雄纪念碑。 再往回放,就找到了孙怀玉把他跟丢的那一段:孙怀玉侧身躲了一下的时候,可能是来了电话,李定安把手机还给了那一对老夫妇,然后边接电话,边往前走。 而恰好,孙怀玉就在他对面,等于两个人绕着纪念碑转了半个圆,那么大块碑挡着,当然就看不见了。 再然后,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画面定格,张汉光陷入了沉思:好像挺正常,就是不凑巧才跟丢的。 但隐约间,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却又想不起来。 思索了一阵,还是没有头绪,他又问叶高山:“你怎么看?” “应该是巧合,孙怀玉也确实疏忽了!” 连老搭挡都这么说,看来确实是巧合。 想了想,张汉光又点点头:“这会儿人在哪?” “进了前门西大街的老舍茶馆,应该是去吃饭了。” “盯紧点,不要出意外!” “明白!” …… “头戴乌纱双翅飘。” “呔!” “黎民百姓乐逍遥。” “呔!” “虽然七品县官小。” “呔!” “一片丹心保汉朝。” “好……” 一楼的舞台上站着两个穿长袍的演员,正表演着经典曲目《捉放曹》,大厅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时不时就会喝一声彩。 李定安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头巾和眼镜已不知去向,懒洋洋的靠着椅背,依旧温文尔,依旧风度翩翩。 眼前是红漆的木桌,摆着几样酥黄的点心,一盏如琥珀般的茶汤,淡雅清香。 摘起碗盖刮过沿儿,发出“呲呲”的脆响。喝一口茶,再掂块排叉嚼两下……嗯,味道还行。 再往窗外瞅了一眼:一辆普通的大众停在街边,从车里下来了一位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只看体型就知道,很壮实,也很英武。 李定安顿时就笑了:换王成功了? 还有什么比小命重要?当然没有…… 所以说,能发现这两位,完全是巧合。也不只是今天,从缉私局回来后,不管有事没事,也不管有多忙,李定安几乎天天都要到国博对面的广场转一圈。 没其它意思,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真像张汉光说的,有坏人盯上了他,看他出了国博,又到广场胡溜达,肯定会跟上去找点什么机会。 进广场必须过安检,还得刷身份证,而且监控贼多,万一哪天他出 点什么意外,比如被绑架了什么的,警方从这里一查,是不是就有线索了? 除此外,他确实也想证实一下,张汉光是不是在吓唬他。 结果坏人没发现,倒发现了两警察……就说只是司机和秘书而已,怎么隐隐透着英气? 其实孙怀玉的化妆和跟踪能力还是相当高的,不过李定安的记忆力更恐怖。陌生人隔一月再见第二面,他当即就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何况孙怀玉跟着他绕了好几圈? 只是半个小时的功夫,光那身碎花连衣裙他就见到了七八次,都快印到脑子里了…… 然后才有了替老人拍照,绕着纪念碑转圈,以及买头巾和眼镜…… 李定安又看了看表:将将二十分钟又跟了上来,确实挺厉害。 转着念头,电话嗡嗡的震了两下,瞅了一眼,李定安顿时一愣,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 光顾着和两位警察兜圈子,差点就给忘了:今晚要去高胜东家里吃饭。 两个星期前就说好的,但一直忙没顾上,一推再推,就推到了五一。 再要不去,就有点不礼貌了…… “定安,快到了吧?” 他随口就来:“刚坐上车,有点堵……” “正是下班高峰,确实很堵……不着急,菜才刚进锅……” “唉好……我再催一催师傅……” 挂了电话,李定安有些挠头:晚上七点,网约车都不好叫…… 他又往楼梯口的方向瞅了一眼:反正也甩不掉,不用白不用…… “王师傅,我李定安……下班了吧……还没有?那感情好,有点事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到前门西大街这接我一下……对,老舍茶馆……” 挂了电话,王成功看着二楼,神情说不出的怪异:这位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不是说不用么? …… 小车开的很稳也很快,经过的红绿灯也很少,摆明王成功是深入研究过路线的。将近四十公里的路程,用了还不到一个小时。 临下车的时候,李定安手伸进包里,拿出了一条烟,还有两百块钱,一起放到了仪表台上:“王师傅辛苦了,还要麻烦你在附近随便对付一口……” 说归说,做归做,总归麻烦了人家,该有的表示还是得有。其他的也懒得理会,李定安也只当他是司机。 王成功受宠若惊:这条烟是出茶馆以后李定安临时买的,当时还以为他是用来送礼的,没想到竟是送给自己? “李老师,我不能要……” “放心,一条烟而已,不算违反规定……”李定安笑了笑,“就这样……” 说着他就下了车,王成功看着烟,挠了挠脑门:我现在的身份就国博一合同制的司机,能违反什么规定? 看李定安进了小区,他又敲了敲麦:“领导,是不是得上交?” 叶高山“嗤”的一声:“几百块钱而已,拿着吧。” 那感情好……华子喛,平时哪舍得买? 王成功喜滋滋的拆出一包,又下了车…… 这里还属于DC区,但已过了沙河水库,离六环不过三公里。既便如此,房价也要接近五万一平。 六十平的户型,差不多三百万,高胜东钱不够,又问李定安借了点,连装修带买家具,勉勉强强算是住进来了。 所以说,没点能力,想在京城安个家比登天还难…… 随意打量着,李定安往楼门口走,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个人影在楼下抽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高胜东。 他也听到了动静,一抬头,又忙迎了上来:“来了!” 看了看地上的四五个烟头,李定安有些动容,又叹了口气:“夸张了!” 高胜东愣了愣,又咧开了嘴:“不夸张!” 确实不夸张:认识李定安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在不到十平方米的地下室已经挤了近十年,很有可能还得挤好几个十年,一直到他死为止。 而在此之前,高胜东已经想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求过了所有能帮得上忙的人……可是,并没什么卵用…… 所以,在李定安看来不过是稍稍从指缝里漏了一点,但对他而言,如同再造…… 暗暗感激着,胳膊又冷不丁的被戳了一下:“给!” 高胜东下意识的抬起头:“什么?” “新装修的房子,墙上不得挂点什么?所以给你淘了一幅字,不怎么值钱,就花了两千块……” 两千块,对李定安来说确实不多,但礼轻情义重。 高胜东郑重其事的接过卷轴,两个人一起上了楼。 打开楼门,沙发上的人全站了起来,一个模 第246章 告黑状 [] 乳白色的吊顶,简单而又精致,水晶灯散发着洁亮的光芒。窗台明净,微风徐徐的吹,纱帘如丝缎一样飘扬起来,又轻轻的落上了肩膀。 陈静姝眉头微皱,伸手拨了一下,纱帘滑落,又拂过了手机。 屏幕中,李定安偏着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神清彻而又柔和。嘴唇微动,应该说着什么,但怪异的是,身边空无一人。 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非常合身。袖口又稍稍挽了一下,但这会,挽起的那一圈高高的隆起,明显是被人揪着一个角。 再看弹幕,粉丝们七嘴八舌,都说视频里P掉了一个人,十有**就是李定安的女朋友。 而且振振有词:正经人谁牵袖角? 陈静姝的心脏微微一缩:他还有女朋友……为什么我不知道? 会是谁? 顿然间,脑海中就如电影片段,掠过一道道人影: 舒静好? 她很勤快,也很细心,和李定安也很默契,而且相处的最久,但李定安看他的眼神……嗯,挺正常。 江灵雨? 小丫头挺懂事,也很殷勤,同样的,李定安对她的态度也很自然。 钱金玉? 倒是经常有粉丝在直播间开玩笑,但她和李定安就没有接触过几次。 是和他一个班,那位挺漂亮的同学沈英秀,还是比沈英秀更漂亮,听说家里非常非常有钱的林思齐? 都不像……这两人见了李定安,就像学生见到了老师,除了恭敬,就只有仰慕。 感觉有可能的就只有这几位,除了这些,她再想不到了。 沉思了好久,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自己呢? 李定安没有明确的表达过,但偶尔的一个眼神,或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陈静姝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喜欢一个人时才会有的味道。 沪上拍卖会,最惊险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前…… 买了房子不久之后,他亲自为自己下厨…… 去学校找他,他带自己去食堂,给吴教授,高胜东,以及认识他的教授、同学介绍自己时,他看似自然,实则局促的神情…… 还有在国博的时候,张汉光明目张胆的调侃,何安邦、马献明和许许多多的馆员、研究员则是意味深长的笑,但他从来不解释,因为不需要…… 以及在他家里,在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面前,自己伏在他的肩头哭的稀里哗啦的那一幕……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陈静姝至少知道,绝不会有第二个异性和他一起经历过这么多。 二十六七的年纪,已经不是小女孩,她有分辩是非的能力。当然,怀疑多少有一点:也有可能是网友猜错了? 不一定就是女朋友,更不一定就是女的:比如堂弟表弟,比如亲戚或朋友家的孩子。 牵袖角,好像也挺正常…… 感觉理由挺充分,但不知为什么,陈静姝的心思反而更乱了。 怅然间,她拿起手机,又翻出了李定安的电话号码。 正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喀嗒”一声,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 锁舌弹了一下,门被推开,于徽音进了客厅。步履轻盈,面色红润,额头上微微见汗,眼睛闪烁明亮,好像藏着光。 好像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姐!” “去吃饭了?” “嗯,和同学!” “拿的什么,这么长?” “没什么……” 下意识的,手就背到了身后,于徽音急中生智:“爸爸生日快到了,给他挑了件礼物。” 还有两个多月,你就开始准备了? 既然是送给舅舅的,那你又躲什么? 心中思忖,陈静姝又笑了笑:“别人送的吧……徽音,你是不是谈朋友了?” 于徽音异常坚决,头摇的斩钉截铁:“没有!” 要是别人,她说不定就承认了。但是表姐……别说点头,她只要犹豫一下,不超过三分钟,妈妈就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试探:“妈妈让你来的?” “哪有?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你放心,我这次保证不打小报告!” 我信你才怪? 于徽音没说话,扑棱着眼睛,好像在说:你都保证多少回了? “真不是舅妈让我来的……就是有点烦,想找人说说话,来了才知道你不在……” 陈静姝哭笑不得,“而且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好不容易开窍……哦不是……你好不容易谈朋友,舅舅舅妈知道了只会开心?” 换成别人,可能会开心,但换成李定安……一想到妈妈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于徽音就觉得头皮发麻。 “都说了没有……我不和你说了!” 她转身就走,长长的马尾一甩一甩,一溜烟就跑进了房间。路过的时候,还急匆匆的和阿姨打了声 招呼。 呵呵……你心虚什么? 暗暗好笑,陈静姝又看了看阿姨。 说是阿姨,其实并不老,三十来岁,模样很普通,但打扮的干干净净。 在家里也好多年了,从徽音上大学的第一年开始,她就在身边照顾。性格很好,人也挺细心,舅舅舅妈都很放心。 知道她想问什么,阿姨点了点头:“陈小姐,徽音大部分的时候下班就回家了,偶尔加班,都是我开车去接他……家里除了兰华芝,就苏老师来过一次……” “有秦姐在,我当然放心,而且她也确实不小了,谈朋友很正常。” “这倒是!” 阿姨回应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看了看陈静姝。 不是……秦姐你这什么眼神? 顿时间,陈静姝就不想和她说话了:“秦姐,我回房间了!” “好的……陈小姐,早上要不要我叫你?” “不用,我定了闹钟!” 看着她的背影,阿姨轻轻的笑了笑:生气了? 陈静姝没这么爱生气,只是看懂了阿姨的潜意:徽音比你还要小两岁,所以,该着急的是你。 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嫁了吧? 自然而然的,她就想起了视频中的那一幕,心情又低落了起来。 不好直接问,但有的时候,可能并不需要太明确的说出来,就能得到答案。所以,见到他就知道了。 一时间思绪万千,回到房间,陈静姝盯着手机发了好一阵的呆,才拨通了电话。 “忙什么呢?” “在家,看图册!” 随着说话的声音,手机里又传来翻书的响动,陈静姝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幅画面:稍远一点的地方是电脑,上面显示着电子版的档案和资料。 眼前摆着图册,更近一点的地方应该是笔记本,李定安一手翻书,一手滚动鼠标,旁边肯定还放着笔,时不时的就会在笔记本上记一下。 这会儿应该还歪着头,耳边夹着手机。 在国博起草研保所方案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李定安接着电话,但资料照查,笔记照作,方案照写……甚至有时在实验室也这样,手里摆弄仪器,耳边同样夹着手机,口中对答如流,哪个都不耽搁。 吃饭的时候都是刨,最多不超过一刻钟,上卫生间更夸张,从来都没见过他是走着去的。 当时陈静姝就觉得挺不可思义:不能先接完电话,再接着干? 但现在,心里本能的就踏实了一半:他忙成这样,别说谈恋爱,没饿死就不错了。脑袋但凡没问题,哪个女孩愿意跟他处对象? 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明天有没有时间?” “有事?”手机里又传来“沙沙”的声音,摆明是在写字,“急不急?” 陈静姝抿抿了嘴唇:你要说不急,他肯定会说:没时间! 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想了一下,突然就有了主意:“不是很急,但挺重要!” “啊?” 写字的“沙沙”声听不到了,翻书的动静也停下来,李定安的声音清晰了好多,“怎么了?” 应该停下了手里的话,又把手机拿在了手里? 陈静姝的心里又轻松不少:“舅舅马上要过生日了,我想挑一件礼物!” 李定安不由默然:确实挺重要。 在XJ的时候,权英喝高了提过一次:陈静姝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很小的时候她就到了舅舅家,所以对她而言,舅舅和爸爸没什么区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意义可能还要更重要一些。 也是这个原因,李定安从来 第263章 方形的老祖宗 [] “问清楚没有,怎么回事?” “问了:那人先去问过价,卖家报了两百二十万……等艾梅和老史看完之后,那人又去了第二次。听卖家少了六十万,别说还价,他连东西都再没看一眼,付了钱抱着就走了……” 这就有点问题了。 玩古董的都知道,第一次如果没买再去第二次,卖家就知道你是真喜欢这东西,百分之百涨价。 这次却没涨,还降了两成多,肯定是两位同伙的操作起了效果。 关键的是,不管去几回,都绝对没有不看东西就买的:你就不怕卖家给你换一件一模一样的高仿? 还抱了就走,你着什么急? 这人摆明是个行家……不,高手,眼睛贼毒的那种,不怕卖家耍花招,更知道捡了大便宜。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说是个小孩,穿的花狸狐哨,跟街上的二流子似的。” 我靠? 一群人睁大了眼睛:又是小孩? 还穿的花里胡哨……这不就跟刚才说的“跳街舞的”对上了? “操他大爷的……咱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还用的着问,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那两次呢? 从哪冒出来个搅屎棍? “就一小孩,他怎么发现的?” “屁的小孩,绝对是别人指使的。” “必须把这人挖出来的,不然这活没法干……” “对,肯定没走,指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们,准备截第三次!” “那还等什么,找啊?” 六个人四散分开,挨个过道搜寻,一个个眼睛瞪的跟狼一样: 年轻小孩,约摸二十出头,长的挺俊; 白色的宽T恤,印着卡通图案,挺夸张的那种; 戴顶棒球帽,时而正戴,时而倒扣,鼻梁上还悬着一副蛤蟆镜…… 特征这么明显,绝对能找出来。 但一圈、两圈、三圈……人呢? 交流区挺大,人也不少,但大都是卖家。闲逛的、站着的,或是坐在摊前问价看东西的人不多。照着这几样特点,应该不太难找。 问题是来来回回好几遍,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 六个人又傻了眼:是不是走了? 不远处,李定安笑的直抽抽:找吧,找到明年你也找不到。 T恤早翻了过来,质量挺好,看不出什么卡通图案,就纯白的。 帽子、墨镜也收到了包里,人也坐的端端正正,谁来问都笑吟吟的,主打一个文质彬彬,谦谦有礼,和什么非主流、二流子没一毛钱的关系。 更关键的是,他这会儿不是坐过道里,而是坐摊后面,面前摆着一块八卦镜,还明码标价:一万二! 摇身一变成了卖家,唯一符合的也就只剩“年轻”和“长的俊”了,那六个人只是盯着买家找,当然找不到。 正乐呵着,又有人过来问:“小兄弟,这镜子一万卖不卖?” “不好意思,一万二最低!” “那算了!” 人走了后,旁边的大姐偏过头,“怎么不卖,赚四千呢?” 她亲眼看着李定安收的,前后三五句,把卖家侃的晕头转向,直呼佩服。原价一万二,最后六千成交,卖家还搭了俩马扎。 “不卖,留着自个玩的!” “那你还坐这儿?” “逛累了,休息一会!” 他笑了笑,又看了看大姐摊上的六方壶。不出意外,那伙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一件。 因为周教授的儿子刚刚才看过…… …… “找不到,应该是走了!” “**不离十:两件东西一转手就能净赚近百万,拣了这么大便宜,不走等着挨打嘛?” “别让老子碰上,不然干死他!” “走了也好,没人搅局,咱才能顺顺当当的赚钱。” “对……下一件是什么?” “等会儿,我看看……周庆发信息了:让先看六方壶……我操?”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嗯,我操?” “你操个鸡毛……咦,我也操……” 顿时间,六个人瞪圆了十二只眼珠:个、十、百、千……百万? 再看卖价:五万六! 好家伙,碰到大漏了? “周庆看准了没有?” “周庆哪有这眼力?是当初海选的时候周教授在旁边瞄过一眼,但不是很确定,所以得去确认一下!” “那他去啊?” “摊上有人怎么去?” “看,确实有人,不过是个年轻小伙,估计看一眼就走了!” 这会儿最听不得“年轻”两个字,其他的五个人齐齐的伸直了脖子。 嗯,不是。 “小孩”买青花尊的时候,他们虽 然没看到脸,但身材和穿着看的很清楚:个头挺高,但清清瘦瘦。 这会坐着的又高又壮,跟座铁塔似的,抵他一个半。 “让周教授别慌,等这人走了再说……” …… 雷明真都呆住了,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李定安,确实没认错,又瞅了瞅摊上的铜镜。 丫每天忙的跟狗撵似的,竟有时间跑这儿练摊? “你愣个嘚儿?” 李定安骂了一句,又伸出手:“段总你好,我是李定安!” 雷明真的同伴也惊了一下,忙伸手握住:“李老师好!” 就说雷明真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声震古玩界,从未失手,一出手就是几千万上亿的李定安,竟然在古玩市场摆摊儿? 摆摊儿也就罢了,问题是摊上的物件:售价一万二? 李老师,您随便帮人看件东西,鉴定费的零头都比这个多…… “段总客气,您先坐……阿珍坐旁边,对,就大姐那儿……” 招呼着,李定安又冲旁边的卖家笑了笑:“大姐,这两位是我朋友,他们一直说要寻摸一件紫砂器,我就把他们叫过来了!” 雷明真和段牧又懵住了:他们来这儿是请李定安看东西的,什么时候说过要买紫砂壶了? 但随即,两人反应了过来:这壶有古怪! “行,随便看!”大姐挺热情,“上手看看!” 雷明真点点头,下意识的把壶抱了起来,再一看:真几把丑! 东西不小,足有两岁小孩脑袋瓜那么大,但不是圆的,而是六方体:壶身六方,壶盖、壶底也是六方,包括壶嘴、壶耳,甚至是壶盖上的钮同样是六方形。 而且是头小足小中间大,像两口菱形的盒子扣在一块,左右上下全是棱角,乍一看:这玩意怎么这么扎眼? 颜色也不怎么好看:虽然说紫砂壶不一定就是紫的,但无论是绿的、红的、浅褐、深黑、髹红漆、饰珐琅彩,至少应该是光鲜亮丽的。 但这一件就不是,红不像红,黄不像黄,像极了头发烧焦的那种颜色。除此外,壶身上还有梨皮样的斑点,就像人脸上的黑头,而且特多,感觉贼难受。 壶身也非常粗造,手摸上去,已经不是“紫砂的质感”,而是扎手。 还真就是“砂”壶? 唯一能入眼的,也就壶身上的两句诗: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元禛的《茶》?”雷明真想了想,“这玩意……五万六?” 李定安“呵呵”一笑,“你懂?” 雷明真噎了一下:谁说哥们不懂? 家里做的就是陶瓷生意,紫砂壶就是其中之一。虽然看不出新旧,但他百分百敢确定:这玩意不但丑,做工还忒差劲,如果不是李定安在这,五百六他都嫌多。 段牧也瞅了一眼:“李老师,看着像老物件,但怎么没有包浆?” “含砂量太高,而且是粗砂,所以壶身非常粗糙,根本挂不住浆。” “那这些黑点呢?” “应该是泥胚不纯,烧结后一收缩,把砂粒挤了出来!” 段牧也有点奇怪了:如果这么说,还真就不值五万六? “别急,我先看看!” “啥,你都没看?” “废话,我坐这儿也就几分钟……” 估计是看他年轻,摊主换成李定安之后,来问铜镜价格的人顿时就多了起来。李定安一边忙着应付,一边看那六个人跟土匪似的满市场的乱窜,真就没顾上看。 还是那位周主任看这壶的时候捎带着瞟了一眼,连上面刻的字是什么都没注意。 说着话,李定安接过了壶,刚一入手,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砚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