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为官那些年》 第1章 少干点违法乱纪的事 洪武三年。 竹田县城以东十余里,有一座装修的古风古香的小院。院子中间是一棵冠幅覆盖整个小院的大槐树。 正值夏中,槐树底下放着一张竹床。 竹床的一侧,摆放了大大小小十多个盘子,里面盛放着各种不同品种的水果。 在竹床的四个角落,分别坐着四个十六七岁的貌美奴婢。 两人转身,在果盘中寻找着最为新鲜的水果,擦拭,剥皮。 另外两名奴婢手中拿着巴掌大小的蒲扇,笑盈盈的对着躺在竹床上的年轻人轻轻挥动。 “陈少爷,好吃么?”那剥了皮,一边用水灵灵的手指捏着水果放进陈光的嘴巴里,一边半依偎身子附在他耳边的侍女轻声问道。 陈光的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这种美女亲自喂在嘴里的水果,会难吃么? “好吃,赏。” “奴婢谢过少爷!” 闻言,那剥皮喂食陈光的侍女大喜,匆忙又朝着身边的果盘抓去。 陈光双眼缓缓睁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叫什么少爷,叫老爷。” “老爷,是咱们竹田县百姓对您的尊称。在这里,称呼您为少爷,岂不更显得您风流倜傥,年轻潇洒么?” 侍女笑呵呵的又将一块剥好皮的水果,塞进了陈光的嘴巴里。 “我不怕老,以后见了我,叫老爷。” “是,老爷。”侍女娇笑一声应允道。 陈光瞅了一眼小院大门口那几个红灯笼,嚼着水果再次闭上眼睛,心中难免有一些感慨。 经过这么些日子不断的努力,竹田县第一家红灯小院终于开门营业。 而想要红灯小院遍地开花,形成规模化的红灯区,任重而道远啊! 想当年,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两眼摸黑慌得一匹。 别人的穿越,不是王孙贵族便是达官贵人,有人甚至穿越成了皇帝。而自己,却穿越成了一名小小的县令,还是那种出门连个轿子都没有,只能靠步行的穷酸县令。 又是忙活查找资料,又是抓住身边的人胡乱打听,用了十来天的时间,总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大概了解。 自己穿越来的,居然是得了不治之症的元朝末年。 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值一个朱姓要饭的带着天下百姓,准备推翻大元朝统治,到处征战,铁蹄踏遍了元朝疆土。 仔细想想,这是朱元璋开始组建大明王朝了。 陈光真是一肚子憋屈。 这样一个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的铁血大明加上还是初期,要面对那个智商超人,手段超人,最主要的还特别虚心学习的明太祖朱元璋,陈光光是想想对方后来做的那些事情,就忍不住的一阵子脊梁骨发冷。 不过,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再难,也得活下去。 何况,自己穿越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只要自己各方面处理得当,这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和朱元璋扯上关系。 不怕,不怕。 令人欣慰的事情还是有,那便是竹田县因为穷山恶水交通不便避免了战火的焚烧。 可是,陈光的双眼却是瞪得比铜铃还大。 治下百姓不过一千大几人,而且个个食不果腹,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县丞,主薄,教谕,早都饿死,其他的衙役也和饥民一起逃走了个七七八八。 支柱产业玉石打磨也因为饥饿与战火无人问津,只剩下一个个玉石作坊,东倒西歪的经受着风吹雨打。 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烂摊子,一点不为过。 好在竹田县虽然偏僻,可距离大城永安也就百十里。 陈光顶着知法犯法的大罪,强行命令竹田唯一遗留的官员县尉王虎,带着剩下不多的老弱病残衙役,硬是将永安城里大户人家的粮食“借”了几十石来。 一半的粮食用来救济百姓,另外一半全部酿酒。 竹田县的百姓倒也机灵,更是懂得回馈。 吃饱了饭,便成群结伙的去外地掳回来一群客商。陈光又是灌酒,又是武力恐吓,总算是打开了局面。 两年后,元朝覆灭,明太祖朱元璋登基上位。安抚百姓,天下初定。 竹田县的各项产业也稳中求胜,逐渐焕发生机。 陈光也是一刻也不休息,带领着百姓,将县城的面积一扩再扩。 粮食种着,县衙重建。 赌场,妓院,酒楼,茶秀,也是一个都不能少。 每个路口都设置难民收容所,加上外面铺天盖地的诱惑广告,使得竹田县的人口也成倍增长,达到了数万之多。 经过一系列不遵纪守规的操作,如今的竹田县不敢说在整个大明王朝位居第一,遥遥领先四个字还是当之无愧的。 陈光的小日子,过的那叫个如鱼得水,快活似神仙。 当初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陈光还在为自己的七品县令悲痛不已,一心想着做出业绩吸引朝廷的目光,好封赏自己一个一品大员什么的玩玩。 经过这几年的折腾,什么东西都要自给自足,朝廷别说来看自己一眼,就是一封慰问信,也没有递来。 加上让人望而生畏的太祖朱元璋,加官进爵光宗耀祖的想法,他也逐渐埋进了肚子,不知不觉在茅房里面拉了个一干二净。 守着富裕的竹田县,要宅子有宅子要女人有女人,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土皇帝,岂不更自由,更美哉? 正在感叹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有个聪明的小脑瓜的时候,红灯小院门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长得短小精悍,身着官服,腰挂佩刀。 走到小床旁边,满脸欣喜的压低了声音:“老爷,百姓密报。” “嗯?说。” “县衙东北十余里处发现一队客商,服装打扮好像是外地人,要不要集合衙役,把货物都给咱劫回来?” 陈光大怒,坐起身子,抓着身边的果盘甩了过去。 “王虎,你个狗东西,你别忘记,你现在面对的可是竹田县的青天大老爷。”陈光指着对方的鼻尖,“你虽然长得没个人样,可也是竹田县的县尉大人,整天想着掠货掳人,少干点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行么?” 双手接住果盘,王虎笑嘻嘻的捡起撒落在地的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塞进了自己口中。 “老爷,以前我们都不是一直这么干的么。。。” “你牛啊,还敢说以前?这是想揭我的短?你是不是这身衣服穿的不耐烦了?” 说着,抬起腿,朝着王虎踹了过去。 “哎呀,好疼。” 王虎急忙将果盘稳稳当当的放在小床上,才“惨叫”着身子一歪,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身边的侍女笑的人仰马翻。 几年的相处,对于自己这位从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县太爷,竹田县的百姓们还是深有了解的。 不说力挽狂澜,解救千十号百姓与水火之中。 对待身边的人,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能被他用粗言粗语谩骂的,绝对是心腹之人,一般人哪有这种待遇。 瞅着王虎那躺在地上的熊样,陈光一时间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情。 以前的客商都是强掳来的,天下初定,律法重拾,绝对不能再继续。 而今第一批主动来到竹田县的客商,一定要好好的招待,留住他们的人,最为重要的是留住他们的钱。 至于如何好好招待,得回到县衙好好的思量思量。 陈光伸脚,将地上的鞋子拖在了脚上,朝着边上的掌柜拱了拱手。 掌柜赶紧点头哈腰。 “今个红灯小院开业,本县也算是过来捧场了。后面的红灯区规模会进一步扩大,你也就算是第一个吃到红灯小利的人。好好经营,县衙罩着你。不过,咱丑话说前头,若是不遵循县衙的各项规章制度,作奸犯科,到时候可别怪本官换了你。” 掌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脸上依旧一副讨好的表情。 “是是是,小人一定遵纪守法,不负老爷抬爱。” “王虎,回县衙。” 王虎急忙爬起身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朝着门外走去。 第2章 皇帝也吃惊 竹田县以北不到二十里的崎岖不平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上坐着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饱经风霜的脸上稍稍带有一丝疲惫,眼底时不时的透出一种忧国忧民的焦虑。 正是大明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 大明帝国刚刚成立,国力孱弱,经过十余年的征战,国家已然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而今,恢复民生乃是立国第一根本。 可那雪花般满天飞舞来的奏折,不是说的天灾人祸,便是前朝小股残余势力暗中破坏,无一汇报恢复经济的具体措施和已经形成的大好局面。 老朱一时压力甚大,起了微服私访,亲自了解一下百姓们恢复生产为何如此艰难的心思,简单的通知了一下宫中大臣,带着自己的贴身太监,悄悄的离开了京城。 “咯噔。” 坑坑洼洼的官道上,一颗石子崩在了马车轱辘上。 老朱抓住扶手,稳住了身子,朝着车外轻声问道:“刘大富,这是到哪里了?” 刘大富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回答:“回皇上,要不了里的路程,就会进入竹田县地界。” “来此之前,你可曾听说过竹田县?” 刘大富摇摇头,缓缓跟着马车:“奴才不曾听说竹田县。此县虽然距离前朝都城不过百余里,可地处山区,看这道路坑坑洼洼年久失修的样子,应该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 “嗯。”老朱点点头,闭起了双眼开始养神。 刘大富见状,也不再多话,匆忙跑在马车前头,将那些自己看得见的石头瓦砾,一一踢开。 两边树林里的蝉鸣,加上车轮吱吱呀呀的哀鸣,让人又是孤独又是烦躁。 半炷香的时间匆匆而过,老朱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今个就在这竹田县休息一晚,明个换成骑马前进。就这路况,若是执意前行,马车都能给整散架了。” 刘大富急忙凑近马车,干笑了一下:“皇上,此县连前朝都没重视过,可见贫瘠的已经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无人问津,道路年久失修也属于正常。等我们到了永安府,换一辆舒适的马车也行。” “不过,这种穷乡僻壤,皇上又没带护卫。。。”刘大富沉默了一下,“皇上还是坚持一下,竹田县就不去了吧?!” “嗯?”老朱冷哼一声:“竹田是不是大明王朝的地域?” “是。”刘大富低着头,额头已经出现了虚汗。 “在大明王朝的地域,朕出行还需要带护卫?” “。。。。。。” 刘大富哑口无言,抬起手,朝着自己的额头抹去。 “砰。” 马车如同撞在了巨石上一般,猛的停了下来。 老朱多亏一直手抓着扶手,才没有被甩出马车。 “怎么回事?”老朱脸拉得老长,看向马车外的刘大富。 刘大富甩掉手上的冷汗,一跃便到了车辕上,抓住车夫的领口,怒目相向:“你是不是瞎子,赶车从不看路吗?若是摔了我家老爷,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摘的。” 车夫手中紧紧抓着马缰,哆哆嗦嗦的朝着前方努了努嘴:“老爷,您看。。。” 刘大富抬起头,半张的嘴巴一时间无法合拢。 眼前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路。 灰白色的路面打磨的很是平整,如同石板铺就却看不出任何的接缝。 两边更是每隔一丈种植一棵柳树,一根根枝条向下垂着,随风缓缓起舞。加上枝头的鸟儿争相鸣叫,如同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刘大富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幻觉。 似乎不放心,站在车辕上,越过车篷朝着身后看了看。 后方的道路破败不堪,碎石泥坑到处都是。 又低下头看向车轱辘。 原来是两条路交界处,三寸高的落差,阻挡了马车的前行。 刘大富一脸迷茫:“这是到哪了?” 车夫咧着嘴:“我也没来过,应该是竹田县吧。” 刘大富匆匆跳下车辕,快步来到了车厢处:“皇上,您快出来看看。” 老朱皱着眉头,抬脚出了车厢:“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话音未落,如同刘大富一样,半张着嘴巴,一脸的震惊。 那平坦宽阔的大道着实是让老朱惊呆了,而两边比人还高出许多的庄稼地,才是他震惊的根本。 宽大的叶子,腰间抱着两个沉甸甸的穗状东西,若是里面是粮食的话,那这一片地,一年得产多少粮食? 天下初定,最缺的不就是粮食么? 这玩意若真的是粮食,全国扩大范围种植,自己心中的一个大忧虑,不就解决了么。 “这,这地里种的是什么玩意?”饶是老朱走南闯北征战天下见多识广,说话也不由得结巴起来。 “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刘大富的目光也向着庄稼地看去。 摇着脑袋,老朱缓缓蹲下身子,脑袋几乎要塞进车轱辘一样,用手拍着那厚重结实的路面:“这玩意,也不像是石头啊,怎么和石头一样的坚固。” “这个,奴才也不认识。就算是石头,也不会有这么大才对。您看这路面,好像是连在一起的,连个缝隙都没有。” “刘大富,快拿出地图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不是走岔路,来到异国他乡了。”站起身子,老朱朝着傻子一般的刘大富催促着。 “是,是。”刘大富一边应承,一边赶紧从怀里摸出地图。 看看地图,又看看天上的太阳,紧跟着左右比划了好几番,方才挠着脑袋,不可置信的小声说道:“皇上,没错,是竹田县地界。” “走,我们去竹田县看看。”老朱一跃跳上了马车。 马车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听起来格外的清脆悦耳。迎面吹来的凉风配上这让人心旷神怡的场景,老朱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县的道路,比京城还要宽阔平坦,竟然连一个硌脚的石子都没有。” 刘大富急忙跟着附和:“道路修的如此宏伟大气又别致,这竹田县令一定不是个俗人。” “看见那一人多高的庄稼了么,若是全国能够推广,以后还怕百姓没有粮食吃?” “是是是,这粮食的种子,一定要全国推广。”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道路上开始出现人影。有大人带着孩子赶着驴车在路上悠哉悠哉的溜达,也有三三两两的俊男靓女对着路边的美景吟诗作秀。 庄稼地也由一人高的作物,变成三尺高开着蓝花的藤蔓。 不少百姓的身影在藤蔓间耕作着。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 在大燕王朝,居然存在着这样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小县,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竹田县县令,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只是,为何大燕王朝成立五年之久,他还是如此默默无闻? 看着眼前这幅欣欣向荣的美景,不知不觉竹田县城的轮廓出现在了马车前方。 待走近后,老朱,刘大富连同车夫三人同时张大了嘴巴。 第3章 一股陈醋味 眼前的城墙足足三丈多高,全部由巨石砌成,一眼望去固若金汤。 这哪里是一座普通的县城,这就是一处可以阻挡千军万马的绝世关卡。 巨大的城门洞上悬着三个漆黑大字:竹田县。 老朱的脸登时就跟着黑了。 “刘大富,你给我滚过来。” 刘大富浑身一个哆嗦,掏出银子往车夫怀里一塞推搡走了,才战战兢兢的走到了老朱身边。 抬起右手,老朱朝着城墙一指:“说,给你多少兵力,你能攻破此城?” 瞅着那巨石砌成结实无比的城墙,刘大富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攻城又不是我的强项,这么坚固的城墙,我哪里知道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拿下。 不过,也就是心里想想,嘴上那敢直言。 “十万吧。十万兵力就算攻不下来,围也一定能给他围死。” “十万?十万兵力来攻打一个县城,还要围困才行?” 老朱气得鼻子差点冒烟。 “这城墙比普通城墙高许多不说,关键它是巨石打造。若是里面兵强马壮,粮草充足,除了围困,奴才着实想不出来其他更高明的招数了。” 说着转身,看向刘大富的眼光能杀人。 “大明王朝境内竟然藏有如此坚固的城池,而朕竟然一无所知,要你们暗卫何用?” 老朱南北征战十几二十年,什么样的城池没见过,从来还没见过一个小县将县城修建的如此坚固。 除了重要关塞使用石头,大部分的县城都是土坯垒成。 而这竹田县还只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毫无名气的小县。 大明境内藏着这么一个隐患,谁能不怒? 刘大富心中慌乱无比,连忙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大气也不敢出。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听都没听说过。 暗卫的主要活动区域是在京城,最多到达各个府衙。竹田县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会来啊。 谁能想到在这山旮旯里面竟然有着这么一座坚城,修建的如此宏伟大气。 看着两人,城门口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 老朱无奈叹了一口气。 刘大富跟着他也差不多十年光景,如今也算是他唯一比较信任的人,也不忍心太过苛责,尤其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 “起来吧,回头再收拾你。” 刘大富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知道此事也就算过去了。 但还是装作万分自责的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踉踉跄跄爬将起来:“谢老爷。” 老朱双手背负朝着城门走去。 刘大富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嗨,你俩,干什么的?”两名守城的官差挡住了去路。 “商贾,商贾。我家老爷是做玉器生意的,想来看看竹田县还有没有产玉器。”刘大富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托词。 听说是商贾,官差朝着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后者匆匆跑进了城去。 “路引。” 刘大富双手递上。 接过路引,官差翻看了两眼,却没有还回去,而是拿在手里,似乎在等待什么。 老朱虽然不明所以,也没有多问,岔开了话题:“这竹田县道路耗费巨石打磨,城墙更是坚若磐石,一定花费了不少钱吧?想必赋税也一定很高了?” “巨石?”官差不由得乐了。 “你在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巨石,整条道路都连在一起?” “不是巨石,那是什么?” “水泥。” “水泥?是什么?”老朱傻子一般的皱着眉头。泥水自己知道,可水泥这个名词,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 “就是石头烧成的粉末,我们县太爷爷弄的,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那这城墙呢,也是水泥?我怎么看着像是一块块的巨石?” 官差也不答话,走到城墙边,“咚咚咚”的敲了几下。 “听见没,里面是空的。水泥做了个壳子,雕画成巨石的样子,里面全是土,就是个样子货。没花多少钱。” 一边的刘大富憋着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老朱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 这县令还真是个讲究人,做的面子工程,差点把自己唬住,弄得自己紧张不已。 看着官差聊的挺欢实,就是没有丝毫放行自己的意思,老朱朝着刘大富使了个眼色。 刘大富会意,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干什么,拿走拿走。” 刘大富的手僵硬在半空,脸上一片尴尬。 他娘的,还有不收银子的官差,真是见鬼了。 “再不收回,我可以行贿抓捕你们了。” 老朱挥挥手,刘大富收回了银子。 区区一守护城门的小吏,居然有这等意识,桃源县令,该是多么的清正廉明啊! “这路引也没什么问题,为何官差大人还不放行我们?” “报备,县衙报备懂不?” “嗯嗯。”老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片刻功夫,那跑走的官差又跑了回来,拿起路引往二人手中一塞:“好了,进城去吧。” 进入城内,两人又沉默了。 眼前虽然也是平整的水泥路,可也太干净了吧。 别说是猫屎狗屎,就是连一片树叶刚刚落下,就有人拿着簸箕上前捡拾起来。 道路两边建筑林立,最为奇特的是,从里到外看不见一根木头,都是和地面一样的水泥色。 “皇。。。老爷,这里竟然连房子都是水泥做的。” “嗯。” 老朱很是严肃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一个县城,目光所及竟然没有一丝泥土,就连自己的京城都做不到。现在京城外城除了正街,大部分的巷子还是以土路为主。 下雨天的那个丝滑,想想都让人头疼。 尤其是这种水泥做成的房子没有木头,结实不说最主要的是防火。 若是京城也是这种房子,哪里会有大火之后重新修缮耗费巨资的痛苦。 即便是路上的行人,精气神也胜过京城百姓不少。 个个脸色红润,面带笑容,骨瘦如柴的人几乎没有。 临街的商铺里面,家家人头晃动,即便是沿街叫卖的小摊小贩,也比比皆是。 其繁荣程度,隐隐胜过京城。 “老爷,这街上稀奇古怪的玩意不少,我们往哪边走呢?” “我累了,先找间客栈歇息吧。” 老朱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无名醋意,酸酸的很不舒服。 第4章 县太爷的坏话不爱听 “老爷,前面刚好,有一家客栈。” 刘大富抬手,朝着远处招牌和房子差不多大的客栈指去。 好家伙,客栈居然有四层楼,而招牌整整占去了两层楼的面积,上面五个烫金大字:有一家客栈。 老朱有些无语,这名字取的,还真是有点创意。 走进客栈,正忙活着低头算账的掌柜匆忙放下手中的算盘,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两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本店客房分为上房,下房和普通客房,二位要哪一种?” “有什么说法?” “普通客房,便是只有床被。下房呢,有一些简单的家具。而上房,不但配置了竹田县最潮流的家具设施,更是位居客栈顶层,站在窗口便可以将整个县城的风光一览无遗。” 掌柜嘿嘿一笑:“就是贵了一些,一般人住不起。” 刘大富脸色一拉。 整个大明王朝,还有皇上住不起的房子? “一间客房,有多贵?” “普通客房一吊铜钱,下房一两银子,上房则是五两银子。” 刘大富暗吸一口冷气,有点心虚的看向老朱。 大明王朝成立四五年,百姓的日子过的并不尽人意。十文钱可以买一斗米,一两银子一家人可以生活几个月,五两银子一家人生活一年都没有问题。 这五两银子住一晚,他可不敢贸然定夺。 见老朱并没有什么暗示,只得又看向掌柜:“五两银子?就是京城的上等客房,也没有这个价格。你这是不是黑店,专宰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客商?” 掌柜脸上陪着笑容摇摇头:“这位爷说的哪里话,咱们这官营的客栈比外面其他的客栈价格上便宜至少一成。若是不信,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回头还得来咱这里住。” 边上的老朱忍不住乐了。 “官营?你说这客栈还是官府开的?” 掌柜点头:“是啊。不光客栈,县里所有大一点的产业,都是官营。咱这客栈地处城门口,连招牌都是县太爷亲自题的呢。就是为了你们这些尊贵的客商住宿方便。” “那好,就开一间上房。” 尊贵两个字还是让人很受用,老朱点点头。 客房还有官营的,这竹田县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感兴趣。 “一间上房。”掌柜踮起脚跟,从身后的墙板上拿下一个小牌子,朝着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小二丢了出去。 跟在小二身后,两人连续爬了三道楼梯才到达四层。 在小二开门的间隙,老朱双手紧紧扶着楼梯扶手转身朝着下面看了一眼,脑袋一阵眩晕。 四层楼还真是高啊。 若是能够将这竹田县的水泥买回去,自己给皇宫里一定也要建造一栋四层的高楼。 不,建五层的。 皇宫,说什么也要比县城的规格高一点。 走进房门的那一刻,二人禁不住的又有点傻眼。 刘大富更是见鬼一样的,抬起右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前方。 房子靠近窗口的地方摆放了两张椅子,而椅子中间位置,竟然有一套茶具悬空放置着。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哪个?茶碗吗?” 小二一脸的淡定,似乎对于这种大惊小怪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走到窗口,就将手中的水壶放在茶碗旁边,用手啪啪啪的拍打了几下。 “看见没,这是透明的玻璃茶几,不过茶几腿也是透明的,一般客人第一次见,都会感到好奇。” “玻璃茶几?” 刘大富猫着腰,东摸摸西摸摸,直到确定真的有透明的东西存在,才傻子似的回过头咧嘴一笑:“老爷,还真的有东西啊。” 老朱强忍着一脸的震惊,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点点头。 竹田县还真是遍地稀奇古怪的玩意。 不用木头能够造出可以住人的四层楼,桌子更是弄得压根看不见轮廓,这竹田县令花样倒是玩的挺多。 将桌上的茶碗翻了过来,小二拎起水壶,倒了两碗。 “咱竹田县的茶水清甜远近闻名,两位好好尝尝。” “若是没什么事情,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扯一下门后的红绳,楼下的柜台便会知晓。” 扯绳叫人,这办法不错,可以借鉴。 老朱点点头,小二带上房门离去。 “皇上,喝口茶水解解渴。这一路上的颠簸,您一定饿了,我这就去弄点酒菜。” 老朱抬手,端起了桌上同样透明,只不过磕了几道纹路才会让人能够轻易发现的茶碗仔细的打量着。 “这就是掌柜口中的潮流家具?” “潮不潮不知道,反正奴才在京城没见过。” “不就一喝水的家伙么,华而不实。” 刘大富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今个这是怎么了,竟说京城不好的话,急忙岔开话题。 “小二自吹自擂竹田县的茶水远近闻名的清甜,奴才先替皇上尝一下。” 端起另外一只茶碗先嗅了嗅,又抿了一口。 “清香淡雅似乎隐隐带着一股药香,好茶,好水。” 老朱也喝了一大口,这一路颠簸,着实有点口渴。 “清香怡人,还很解渴。” “皇上,这透明家具,还有这做房子的水泥,若是能够推广开来,我大明百姓的生活品质,直接又上一个档次。” “呵呵,看来这竹田县令,朕还真得见见了。” 透明家具,老朱的兴趣虽然很大,可这能够修路又能建房子的水泥,以及那巨大农作物的种子,更是势在必得。 刘大富走向其他房间,职业性的检查起来。 不大会,阴沉着脸走到了老朱面前。 “怎么回事?” “皇上,在咱们京城,上房里面不光带套间,其他的配套设施也是一应俱全。奴才在里面找了个遍,硬是没找到恭桶。” “没有就没有,想上茅房下去便是。” “白天还好,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让您亲自走下去,奴才心里怎么过得去?更何况,我们可是出了五两银子。不行,奴才得找他们说道说道。” 说着,一脸不满的走到门口,对着那一尺来长的红绳使劲的拉扯了几下。 不大功夫,小二便走了进来。 “二位爷,有事?” “五两银子一天的上房,还是官营的,连个恭桶都没有?是你们掌柜的不上茅房,还是你们县太爷不上茅房?” 刘大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 原本想着小二一定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解释一番,谁知道那小二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说我们掌柜的也没什么,你这样说我们县太爷,我可就不爱听了。官营怎么了,你们住上房一天,竹田县便有五户百姓的赋税免交一年。” “更何况,用我们县太爷的话说,官营的更有信誉保障。” 第5章 奢侈的有点过头 免交赋税? 感情这竹田县令并没有将官营产业的收入尽数纳入自己的腰包,而是用之于民了? 这样也行! 一个小二而已,竟然不允许他人对自己的知县不敬,看来这竹田县令为百姓做的实事还是不少。 老朱心中对于京城和竹田县这些先进豪华设施落差带来的不舒服,一时间淡了许多。 “我们没有说你们知县大人不好,我们认为,五两银子的上房,连个恭桶都没有,还是有点不合适的。” 一个眼神制止了准备继续争辩的刘大富,老朱和蔼的说道。 “瞧瞧这位客官,说话彬彬有礼,一看都是饱读诗书的主子。哪像有些人,扯着大嗓门说我们县太爷的坏话,岂不知自己的公鸭嗓子,活脱脱一个太监模样。这多亏只是让我听到,要是让县尉王虎大人听到,哼。” 说我是太监?劳资就是太监,还如假包换呢。 刘大富嘴上没有出声,心中使劲怼了几句。 老朱心中却是再一次被震惊。 不就说你们县令也要拉屎么,一个大实话,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纠缠不放? 不过,要是每一个官员都能在百姓中活到这步田地,大燕王朝,还怕强盛不起来了么? “恭桶那种臭气熏天不卫生的东西,竹田县早就不用了。” “哪用什么?” “马桶。” 小二说着,在里间门口的墙壁上轻轻一拉,暗门便被拉开。 一个底下带着碗口粗水泥管子的太师椅出现在二人面前。 瞅见这幅装备,刘大富满脸不屑。 “坐椅子上倒是挺舒服,可拉屋子里,还不能清洗,我还真看不出来比恭桶卫生到哪里去。” 整个皇宫都用的是恭桶,你竟然说恭桶不干净。 一个太师椅便冒充什么高档家具,五两银子是那么好糊弄的? 等我戳穿你,连带你心目中无比尊敬的县令大人一并治个官商勾结坑蒙顾客之罪。 我是太监不假,可我也不愿意你说我是太监。 斜瞟的眼睛里尽是不屑,小二从旁边的水缸里挖起一瓢凉水,倒在了太师椅中间。 老朱摇摇头,有些无语。 然而,满地污水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一瓢凉水消失的无踪无影。 刘大富也有点疑惑,快步走到了太师椅跟前。 这才发现,那太师椅的中间被挖了一个漏斗样的窟窿,那瓢水进了下面连接的管道。 “瞧见了吧,我们的马桶每次用完都要清水冲洗。一瓢不够,那就再来一瓢。” 说着,小二又挖起一瓢水,倒了下去。 “这水,流哪儿去了?该不会是流到附近的河流里面了吧?” 一想起御膳房里面自己最爱吃的红烧鱼,又肥又大又可口,原来是被这种恭水催促生长起来的,老朱忍不住的一阵干呕。 “怎么可能。” “县令大人不允许竹田县的地域上有一丝的恭水落下,否则怎会有远近闻名的甘甜茶水。” “县城里面的每一户居民和商铺一样,连接着水泥管道。恭水都汇总到提前挖好的水泥大坑里面去了。” 老朱眉头微微一皱。 “天长日久,大坑也有满的一天吧?” 似乎对于这个问题不屑回答,小二鼻孔朝天仰着头:“二位来到竹田县,有没有发现和其他地方不同的地方?” 不同的地方? 要说相同的地方还真没发现,不同的地方那就太多了。 可显然,小二问的不是这些。 刘大富挠着脑袋,不知道该说城外平坦的道路,还是城里这些结实耐用的水泥房子。 可这些,都是竹田县的好啊,不能说。 还是老朱心系民生,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 “这街上,好像连一个乞丐都没见到。难道说竹田县百姓,人人吃饱穿暖家有余粮,没有乞丐了么?” “乞丐怎会没有,太平盛世的乞丐都是些好吃懒做的人。可我们县太爷心善,即便这是一群懒汉,县太爷还是见不得他们受苦,给他们安排一份差事糊口。” “什么差事?” “清理粪坑啊。要不清理,这么大的竹田县,早就是便水满地了。又是节约了县衙的工费开支,又改善了县城的整个面貌,县令大人真是智慧无比。” 。。。。。。 还真是心善! 一想起自己刚刚进入竹田县,道路两边那比人还高的庄稼,老朱由衷的点点头。 用便水浇灌庄稼,一举两得。 回到京城,这个举措可以效仿。 毕竟,京城那么多的人口,便水全部浪费,着实让人可惜。 “便水浇灌出来的庄稼就是茁壮。刘大富,还记得我们刚进入竹田县,两边那一人多高的庄稼么。我愣是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庄稼。” 还没等刘大富接话,小二又开口了。 “这位客官真是健忘,刚才小的就说整个竹田县都没有一滴便水落地,又怎会浇灌庄稼?若真如此,便水渗于地下,和井水融为一体,竹田县的茶水怎会清甜的远近闻名?” 这,这。。。 老朱喉咙有些发紧,心里顿时直犯恶心。 就说京城里的水喝起来有点发苦,必须以茶叶来遮掩这种味道,原来是所有人大家共同的杰作。 “我们老爷心善,见不得别人喝不上好水,凡是有外县的人来采购,管够的供应。这不,竹田县的清水,现在也是一大产业。” “可是,清理出来的便水总得有个去处,不可能凭空消失吧?”一直插不上嘴的刘大富难得的找到了机会。 “那当然。没有去处还清理啥。这些乞丐虽然懒,可在县太爷的调教下也是做工分明。一部分负责清理,一部分负责运输。” “运哪里去了?” “隔壁县。” 刘大富:“。。。。。。。。。。” 老朱:“。。。。。。。。。。” 把便水倒别人家,让人家的井水发苦,回头再卖自己的水给人家,这是心善? 这是贱,比宫里的人贱太多了! “对了,我们这里没有厕筹。”小二打开了太师椅旁边的暗格,里面露出一沓白纸,“拉完了就用这个擦,不够的话您再要。” 刘大富眼前一亮。 用纸擦屁股,这是故意有辱斯文么。 老朱则是抬手扶住了额头,感觉一阵阵眩晕。 这是不是奢侈的有点过头了。 第6章 您死也得死在竹田县 “大明王朝成立才几年,百姓的日子还很苦。纸张这东西,官府使用起来也是节约再节约的。你们居然用来擦屁股?” 刘大富瞪着眼睛,毫不客气的指责起来。 “且不说在竹田县造纸这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就一堆庄稼杆树木枝打碎炼制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节约的。” “厕筹那种玩意,你用我用他,她也用,能卫生么?” “一旦疟疾大面积流行,百姓接连死亡,即便是节约的纸张堆积如山,又有何用?” 老朱微微点头,对于疟疾,他还是很头疼。 “照你这么说,卫生还是一定要注意的。对了,进城的时候,我看城里的百姓个个容光焕发精神饱满,丝毫看不出疾病的痕迹。连朝廷一时间都无法应对的疟疾,竹田县已经没有了么?” “竹田县早都没有疟疾了。” “哦?” “我们知县大人熬出来的药,一喝一个准。疟疾药到病除。” “你们知县大人还懂医术?” “用我们大人的话说,医术有什么难的。弄点草药在锅里熬就是了。” 刘大富有点惊讶的看着小二,老朱也是眉头微微一皱。 要是有这么简单,全天下的人岂不是人人都是郎中?这话说的有点大了吧。 “随便弄点草药在锅里一熬?随便熬的药就能治病?”老朱忍不住的问道。 “第一次熬当然不知道能不能治病,多试几个人,不就知道能不能治病了。那些不听话的强盗土匪,知县大人便用他们试药。” 老朱:“。。。。。。。。” 刘大富:“。。。。。。。。” 就算是强盗土匪,也得正常的审理判刑才对,就这样拉去试药,也太不将我大明子民当回事了吧。 “记住,以后在竹田县,千万不要使用厕筹,而且饭前便后一定要洗手。若是让知县大人知道谁不讲卫生,至少得被惩罚拉大粪一个月。” “一定不要想着反抗。” “县尉王虎大人虽然长得身材短小相貌平平,可力大无穷,他是知县大人最得力的助手。对于不遵守县衙规定的人,出手一点不客气。你们千万不要招惹他,很多时候他的脑子都不是很好使。” “好了,马桶,厕纸我都告诉你们在哪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小二吩咐完毕,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又回过了头。 “墙上有镜子,出门的时候整理一下仪表仪容,街上最近对于县容也管得严。还有啊,窗户上装的的透明玻璃,别看风景起劲的时候,碰到自己的脑袋。” 朝着窗口指了一下,小二离去。 老朱无力的摆摆手,转头看见了墙上的镜子。 看着镜子里面高大威武的自己,脸上平添了一些皱纹,两鬓微白。 忍不住上去摸了一把,这镜子,竟然也和宫里的镜子有着天地之差! 巨大的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就算了,关键是清晰的能看见自己的毛发。 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朕老了么?为何这竹田县的东西,都是闻所未闻?” 看见小二走了,刘大富饿狗一样扑到暗格旁边,抓起里面的白纸闭着眼睛在手上蹭了蹭,又在脸上蹭了蹭。 “皇上,是好纸,好纸啊,和宫里写字的纸一样。” 说着,又跑到了窗户边,用脑袋小心翼翼的顶在了玻璃上。 “皇上,真的有一层东西,奴才顶了一下,感觉就是结实。您看风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碰到了脑袋。” 老朱点头:“知道了,朕累了,明日再寻找机会见一见这竹田县令。朕想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奇人,能将一个小县打理成这样。” 。。。。。。。。。 竹田县衙,后院。 “小月啊,你按摩这几下子,可是比红灯小院的那些姑娘们差远了,轻了,轻了,再重一点。” 陈光闭眼摊在躺椅上,嘴里面嚼着水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身后是一名十四五岁的丫鬟,看起来很是娇俏。 丫鬟名叫陈喜月,是陈光刚刚穿越过来那会,在街上体察民情的时候,收养的一名孤儿。名字也是他给起的。 听见陈光挑剔的声音,小月停下了按摩的动作气道:“那你去红灯小院吧。” “行,那我去了哈。” 陈光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就要起身,被小月一把按了下去。 双手用力的捏了起来。 “对,就这样,就是这里,稍微偏左一点。” 小月咬牙切齿的按着,县尉王虎走了进来。 “老爷,守城的兄弟们报告说,新来的那两客商是做玉器生意的。要不要将他们叫过来?” 陈光有点不满,斜眼瞪了一眼王虎:“做贼做习惯了?” “让他们在县城里面先开开眼,时机成熟他们会自己找过来的。叫过来的,和他们自己找过来的,是万全不同的两码事。” “县里很多产业技术相对已经成熟,我们要将产品推出去,就要对方心甘情愿的和我们合作。” “再像以前威逼利诱,弄得民怨沸腾就不好了,那不是长远之计。” “就凭老爷我现在的这些业绩随时都可能升迁,可老爷我舍不得咱竹田县,和竹田县勤劳淳朴的百姓啊。若是来一个大嘴巴的主,出去胡乱咧咧一番,老爷我还不是直接就进了朝堂?” 抿着嘴,陈光用牙缝吸了一口冷气。 “好你个王虎,你是觉得我这个县令一直压制着你是不是?你内心在一直盼着我走?” 王虎咧了咧嘴:“怎么会?和老爷您相处的这么一段时间,我们就像撑杆和秤砣,都已经分不开了。” 随即往自己的胸口拍了拍:“您放心,有我王虎在,谁也不能将您带走,就算死您也得死在竹田县。” “滚。” 陈光的脸色一下子变绿了。 。。。。。。。。 翌日。 老朱刚刚睁开眼睛,刘大富已经静立一旁,准备着随时伺候。 坐起身子,老朱很是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这客栈的床睡着竟然也比宫里的舒坦,真是奇了。” 刘大富端来水盆和毛巾:“是啊,这床主要是软和。奴才昨晚看了,下面整整铺了八层垫子,确实让人睡得香甜。” 第7章 竹田县衙 客栈的早膳很简单,清粥小菜而已。 老朱却吃的津津有味:“一道小菜而已,也是这么的风味俱佳。朕堂堂大明皇帝,看来都没有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活的有滋有味。” 刘大富弯着腰:“皇上,依奴才看,这竹田县令行事百无禁忌,需要好好的制衡一下才是。” “而且整个县城浪费巨大,生活奢靡,歪风邪气不可助长啊。” 老朱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朕的眼睛看不见么?生活奢靡?他们有没有向朝廷申请过一次救济款?如此偏僻的地方百姓却生活富足,若是天下百姓都能如此的生活奢靡,朕能睡着笑醒。还制衡,制衡他让百姓富裕么?” “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见不得别人的好。” 刘大富不敢狡辩,憋着嘴站在一边装委屈。 “走,出去走走。” 。。。。。。。。。 清晨的竹田县城街道无比干净,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山区潮湿味,让人心旷神怡。 老朱很是仔细的打量着街头的每一个细节。 来往的行人脸上都挂着微笑,没有一个蓬头垢面邋遢之人。 若是脱下他们身上的布衣短褂,换上一身长袍,还真会让人以为这满街都是饱读诗书准备进京赶考之人。 竹田县不光硬件设施超前,百姓的精神面貌也是非常不错。 老朱暗暗记在心里。 渐渐走到了闹市区,刘大富心中不免有些警惕,想要劝阻一下老朱绕道而行。 可一想到昨个那一顿训斥,只能双拳紧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依旧紧跟其后。 “油茶,油茶,好一碗喷香的大油茶。” 油茶?什么玩意? 老朱与刘大富同时侧目看去,原来是一个卖早点的摊子。 一名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手扶包着厚厚棉布的大水壶,朝外倒着黏糊糊的东西。 周围的小桌上坐了七八个人,津津有味的低头吃的正香。 刘大富一脸鄙视。 自卖自夸,即便你的东西好吃,也得要别人说出来好不是? 这竹田县的人,和他们的县太爷一样,还真是一样的邪门。 “呸。” 刘大富禁不住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这一口痰刚刚落到地上,卖油茶的中年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放开大水壶,径直走了过来。 朝着周围指了一圈,又指向地下的浓痰。 “这位客观,看看周围的环境,您觉着这样的随地吐痰,合适么?” 老朱面无表情,打量起了眼前的中年男人。 刚才朕还对你的油茶来了点兴趣,本想着过去品尝一下。一口痰的事情,你就这么过来的问东问西,着实让人扫兴。 刘大富眼睛瞪到了额头上,心中很不乐意。 街上吐痰也有人管?真是新鲜。 咱家在宫里也吐。 “瞪着眼睛这是不服?好吧,罚款五文。” 瞧着刘大富的表情,中年男人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红布,绑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红布上写着俩字:“执勤”。 刘大富高声反驳:“你谁啊?凭什么?”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吧?本县不允许随地吐痰,违反者罚款五文。” “这是本县县令大人亲自定下的规定,不服的话,跟我去衙门见官。” 刘大富再次瞪大了眼睛,我吐一口痰你要带我去见官? 刚要出口呵斥,老朱的声音冷冷传来:“给钱。” 刘大富无奈,乖乖掏钱递了过去。 中年男人接过了钱,抬脚将地上的痰迹三两下抹去,转身继续去做他的油茶生意。 老朱还想要问问,这样的收费有没有票据之类的东西,却被不远处一件酒馆门口的吵闹声吸引了目光。 大清早的,酒馆就开业? 还因为喝多了酒而吵架? 老朱低叹一声,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人群中间,一名掌柜模样的男人抓着一名官差,高声呵斥着。 刘大富乐了。 这竹田县还净是奇葩事情。 举国上下,走到哪里都是官差呵斥百姓的,哪有反过来一说。 “皇上,您瞧。” “能被百姓这么呵斥,要么这官差理亏的厉害,要么,这就是个假官差。” 刘大富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理由。 “您说,这竹田县令会不会为了银子随意的出售官差制服?眼前此人就是穿的买来的制服,才被人如此呵斥不敢反驳?” 一口痰的事情被人要了五文钱,刘大富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撒在了竹田县令身上。 官差乃是为朝廷办事的人,即便是为了县衙的收入,出卖制服这种事情,还是极为的不可取。 心中虽然被刘大富一挑拨有点恼火,可老朱还是忍了下来。 沉着脸:“看看再说。” “你这一大清早的来我店里面喝酒,喝多了不给钱是什么意思?” “我没钱。” “没钱你还敢继续来喝酒?你前几次没给钱我已经忍无可忍,今个一大早你来喝霸王酒,你几个意思?” “我没钱,可我就是想喝酒。” 老朱有点无言。 原来是喝霸王酒的,或许,此人真的是竹田县的官差。 竹田县令就是这么约束自己的手下的么? 一边的刘大富见机行事:“外表上的竹田县,大气辉煌。可这些官差也太不像话了吧?皇上您三番五次的下令,官府不能对百姓作威作福,这竹田县。。。” “你不是说,此人很有可能穿的是买来的官差制服么?” 刘大富一愣,尴尬的咧了咧嘴:“瞧他们说话的口气,好像是真的官差。” 正说着,那边的掌柜已经揪着官差的衣领把他拉出了人群。 “我们竹田县一直都是官民一家,可你这样一直喝酒不给钱也不是个事。今个,咱就上县衙去,好好让县令大人断断此事。” “你就是拉着我到了县衙,我还是没钱给你啊。” “没钱?没钱我也想看看县令大人怎么说。” 刘大富乐了。 猫着腰朝二人指了指:“皇上,他们要去县衙评论是非。” “我们也去看看。”老朱阴着脸说道。 随着人群一路小跑到了县衙门口,老朱二人又愣住了。 眼前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建筑,粗略看过去连带前面的广场,起码有十五六亩以上。 县衙前是一座青色的石坊,上面写着竹田县衙四个字,后面是一片白色石板铺就的广场,后面又宽又长的阶梯一直连接至建筑物。 县衙是两层楼,占地广阔。 尤其是门口一人合包的两根灰色石柱直接连接二楼顶层,让人站在前面忍不住的感到一种厚重的压迫感。 第8章 陈光断案 刘大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天下竟有这样的县衙!都说官不修衙门,这得花多少钱啊!” 老朱没有开口,深深地看了一眼牌坊之后跨步走了进去。 刘大富急忙跟上。 酒馆掌柜已经来到了鸣冤鼓前面,左手揪着官差的衣领,右手捞起鼓槌,“咚咚咚”的敲击了起来。 “老头,大清早的你敲什么鼓?”看护鸣冤鼓的官差瞅着滑稽的二人,不禁问道。 “我要知县老爷给我主持公道。” “好好好,既然有冤情,我这就进去通知老爷升堂。” 县衙后院,陈光一脸不耐烦的抬起双臂,等着小月给他套上官服。 “大早上还没睡醒就有刁民过来告状,还让不让人休息了?真他娘的的倒霉。” “好不容易清闲了几个月,又要开始办公。” 小月抿着嘴没有说话。 “一会回来吃点什么呢?唉,早点都没吃,饿着肚子去审案,不知道能撑下来不。”陈光舔舔嘴唇。 “吃马肉。”小月蹲在地上,双手扯着官服的下摆,想要弄平上面的褶子。 好久不穿,官服有些落灰,显得陈旧了。 “马肉?吃太多,有点腻味了,要不熬点玉米粥?” 小月站起身子,翻了一眼陈光:“收拾好了,去升堂吧,我去熬粥。” 陈光双手一甩,满意的背在了身后。 “走了,升堂!” 县衙大堂里面,两边的衙役已经站立到位。 县尉王虎挺着脑袋直直的杵在一边。 看见陈光进来,马上脸上堆满了笑容,将椅子往后一拉:“老爷,您坐。” 陈光慢悠悠的走到案几后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惊堂木看了看,又缓缓放下,朝着王虎道:“叫告状的进来。” “升堂。。。”王虎高呼一声。 “威。。。武。。。” 两边的衙役一边高呼,一边将手中的棍子在地上跺的“啪啪啪”直响。 外面告状的掌柜,已经放开了官差的领口,恭恭敬敬的朝着大堂里面走去。 随着他的移动,后面跟着的人群也来到了大堂门口。 老朱二人挤在人群中间,也朝着大堂看了过去。 这竹田县衙大堂,外面虽然豪华无比,里面却和一般大堂陈列一般无二。 不过是宽敞了许多。 尤其是陈光头上那块“明镜高悬”的匾,也比其他县衙大了两倍不止。 刘大富不屑的咧了咧嘴:“匾是挺大,就是不知道断案咋样。” “看着就是,县衙门口哪来那么多话?”老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刘大富急忙低下头,将后面的牢骚话一股脑的咽了下去。 看着走进来便跪倒在地的掌柜,陈光缓缓问道:“堂下何人?” “小民是县衙大街上酒馆掌柜张七。” “张七?你今个击打鸣冤鼓,想必是有冤情要伸,说,你状告何人?” “小人状告县,县衙。。。” 状告县衙?看把你能的。 陈光差点没被气晕。 几天没管你们这些刁民,敢起到老爷脖子上拉屎了? 惊堂木啪的一拍:“说,你状告本官何罪?” 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 “啪,啪,啪,啪,啪。。。”惊堂木连拍了五六下。 “肃静,肃静。再有围观喧哗者先拉进来打十五大板。” 门口安静了,有几名妇人更是捂住了孩子的嘴巴。 刘大富很是落井下石般,得意的笑歪了嘴,老朱则满是失望的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禁不住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竹田县令?看起来就是个昏官啊。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衣服虽然穿着平整,可怎么看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样的人居然有那么高的威望,处处受百姓爱戴? 刘大富凑到老朱耳边:“皇上,此人一看就是不学无术,而且蛮横无理。” “闭嘴,接着看就是。” 酒馆掌柜张七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小民没告大人您啊,小人告的是衙门衙役曹大。” 陈光老脸一红:“原来告的是曹大,下次说话的时候麻利点,别搁中间大喘气,让人误会。” “说吧,你告曹大何事?” “回老爷,小人在县衙大街开了一家酒馆,曹大多次吃酒不给钱。今个一大早小人还没开门,曹大就在门口敲打,嚷嚷着要喝酒。” “小人告诉他,今个喝完酒便连以前的欠账一并结算,他答应后小人才破例开门那么早的招待他。” “谁知道,他喝完酒非但不给钱,还因为小人要账,砸碎了小人酒馆的两坛子好酒。” “加上他之前的欠账,和这两坛子好酒,他一共欠小人十三两银子了。小人越想越气,无奈之下只能拉着他来找老爷主持公道。” 陈光揉着额头打了个哈欠。 这么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好意思劳烦老爷我一大早的就来升堂? 只要没出人命,那都不算事。 站在张七身边的曹大低着脑袋,一句也不反驳。 “看你低着脑袋这副怂样,张七说的是没错了?”对着曹大,陈光目光如炬。 看见陈光板着脸,声音却变得温和,曹大知道自家老爷这是怒了。 “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老爷,我是真没钱了。早上砸他的酒,也是因为他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而且,我还欠赌坊十五两银子,也没给呢。” “啪。” 陈光气得都忘记了惊堂木,直接手掌在桌子上猛拍了一下。 “他攻击你你就砸酒坛子?你可别忘了,你当时是欠账不还,你不是在执法。” “还胆敢进赌坊?你这是知法犯法啊。本官三令五申官府之人不许进赌坊参与赌博,不许骚扰百姓,你是全当作耳边风了?” “来人,先打二十大棍。” 不等自己的同僚上前,曹大一咬牙,上前一步撩起衣服下摆,闭着眼睛趴在了地上。 “砰,砰,砰。。。。。。” 执刑的衙役没有丝毫的徇私枉法,手中的水火棍抡的虎虎生风。 等二十大棍打完,曹大的屁股已经是血肉模糊。 歪着脑袋,虚弱的开口:“老爷,小人知错了。” 老朱不由得一脸的惊讶。 这县令的威望显然已经高到了极点,被告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 而且法令严明,丝毫的不包庇县衙之人。 刘大富也是看的有点纳闷。 一个衙役能这么的服服帖帖,自己的儿孙们都没有这样听话的。此人还真有两下子,至少在驯服手下这方面,自己得好好学学。 第9章 一道横幅揽商机 见行刑完毕,陈光看着曹大淡淡的道:“念你是初犯,这个月的薪水减半,去街上检查卫生俩月再回来。” “再有所犯,逐出竹田县。” 曹大哭丧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谢老爷宽恕。” “来人,送曹大去医馆。” 陈光挥了挥手。 看见曹大这幅惨状,掌柜张七也有些后怕。 大家虽然闹上了公堂,可竹田县城也就这么大,也算是半个街坊邻居了,最为主要的是,对方还有着官差的身份。 不至于吧,打这么狠。 关键是钱没有要回来啊。 于是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道:“老爷,我的银子。。。” 陈光双手一摊:“你也看见了,他没钱。” “啊?!”张七傻眼了。 得罪了曹大,钱还没要回来,这一次亏大了。 张七心也跟着碎了,瘫坐在地,歪着脑袋,开始摆出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 “唉。”陈光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虽然曹大没钱陪你,可老爷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人吃亏。” “那这样,你那酒馆名字告诉我,晚上有空了本老爷去你那自罚三杯。退堂。” “叫张七酒楼。”张七狂喜,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精神百倍。 一阵风似的爬将起来对着陈光连磕几个响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小人这就回去准备。” 说完咧着嘴跑出了大堂。 “威。。。武。。。” 临走的时候陈光瞥了一眼人群中间的老朱二人。 竹田县虽然人多,可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上已经混了个脸熟。 客商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渠道,需要什么一封信函便可。平时竹田县也没有什么生人来往,这两张陌生面孔,毫无疑问便是新来的外地客商了。 人群渐渐散去,老朱二人却是彻底的傻在了原地。 这就完了?什么情况?看不懂啊! 这案子判的一点章法都没有,竹田县的人都不正常吧? 刘大富估摸了半天没理出来个头绪,纳闷道:“皇上,我怎么感觉这里面透露出来的都是诡异啊。要不,我们开成公布的直接找那县令问问?” 老朱低头思索了一番:“不急,他不是说晚上要去那张七酒楼喝酒么,我们也去看看。” 出了县衙,反正距离晚上时间尚早,两人在街上随便的溜达了起来。 虽然对于陈光这个人的行为做事老朱有点吃不准,但整个竹田县的风貌以及民风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趁着现有时间,开始格外的注意街头的事物。 不溜哒不知道,这一溜达,才发现竹田县街道上的新鲜事物不计其数。 开始的时候还能记住,随着溜达的时间一长,脑子渐渐有点不够用。 只得吩咐刘大富拿出小本子,一一记录了下来。 不知不觉便溜达到了黄昏时分。 “刚才溜达的时候,有没有注意那叫做张七酒楼的门面?” 逛了大半天滴水未进,老朱感觉有点疲惫,也感觉有点累了。 “看见了,就在县衙大街上。” “走,去那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两人回头,朝着张七酒楼的方向走去。 “咦,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人,现在外面怎么围的人山人海的?” 刘大富皱着眉头,看向将张七酒楼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 老朱也有点不解,刚才一路走来,街上虽然行人众多,但也没有这种聚集在一起,几乎让整条街道无法通行的情景啊。 莫非张七酒楼又出事了? 今晚自己又得换一个地方吃饭,无法进一步了解这竹田县令? 张七酒楼咋这么不顺,顺便连带着自己也吃不了饭。 早早做好的安排,这一下子又要被打乱了么? 刘大富就是老朱肚子里面的蛔虫,怎会不知道对方此刻的想法。 “皇上,人多乱哄哄的,要不,咱找一个清净点的地方吃饭?” “来都来了,不妨过去看看。” 老朱有点不死心。 这竹田县令的深浅,他现在非常的想了解。 摇摇头,朝着人群走去。 人群围着的中间,是一条长长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方摆了一张桌子,旁边站着一名店小二。 “一两银子,先交一两银子才可以预定位置哈。” 小二一边收着银子,一边朝着队伍后面的人们大声吆喝着。 “交,我们交。” “一两银子,我早已经准备好了。” 人们脸上挂着笑容,笑呵呵的七嘴八舌说道。 “皇上,您瞧,刚才经过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人,现在吃个酒居然要排队不说,还等预交一两银子定位置。” 刘大富百思不得其解。 这竹田县的人,真的一个个不太正常啊。 老朱皱着眉头,挤到了桌子跟前。 “小二,平时也没见你们生意多好,今个这是咋了,吃个饭还要交银子预定?” “往后面瞧。” 小二头也没抬,顺手朝身后一指。 老朱顺着小二的方向看去,一块两丈多长的红布横幅出现在眼前。 上面工整的写了一句话:县太爷指定用餐酒楼。 这,这是什么玩意? 县令来吃饭,还要大张旗鼓的告知百姓? 不过,瞅瞅现在排队的人群,这一招还挺好使啊。 竹田县不光县令与众不同,这普通做生意的百姓,脑子也灵光的不行。 不过,官商坑壑一气,似乎有点不妥。 “吃个小菜,喝点小酒,不一定得花一两银子吧?你这预定一两,到时候花不完还退不退?” “一个人是不一定花的了,但今天不一样,县太爷光临本店,座位有限,一个人占一张桌子有点不合适吧?” “这预定一两,其实也就是保证今天的张七酒楼座无虚席。” “大家都想一睹县太爷的风采,不能让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 老朱竟然无言以对。 “刘大富,去排队。” 用了几乎半盏茶功夫,老朱二人才顺利的走进了张七酒楼。 此刻的一楼大厅已经是座无虚席,二人只好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 二楼大厅的中间,是一张足够十几个人同时用餐的大圆桌。上面摆放了一块牌子:县令大人专用席位。 刘大富瞅了瞅那牌子,脸上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行了,我们去角落里坐着就是。” 老朱缓缓开口。 刚刚坐下,楼下便传来一道店小二的高呼:“县令大人光临本店,大家起立欢迎。” “哗啦啦。。。” 一阵挪板凳推桌子,站立起来的声音传来。 紧跟着便是一阵阵妇女的尖叫声。 “哇,这就是县老爷。” “好年轻啊,看起来不老。” “还挺帅的。” 。。。。。。 刘大富咧了咧嘴,脸上嫌弃的表情更甚了。 老朱没有说话。 这迎接的架势,可比一般的县令大多了。 若是他自己所为,就应该得到呵斥和制止。 但眼前的情形,明显是百姓自发的行为,除了说是这县令的威望太高人缘太好,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光在小月,王虎的簇拥下走进大门。抬手对热情的百姓们挥了挥,径直朝着二楼走去。 在中间的圆桌上坐定,一眼便瞅见了角落里的老朱二人。 第10章 隔空拍马屁 掌柜张七殷勤的来到了桌子边上:“老爷,酒菜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就给您上?” 陈光摆了摆手:“上吧。不过这横幅,最多悬挂三天。” “我懂,我懂,规矩我懂。老爷放心。” “知道老爷我今天来吃饭,二楼怎么还坐着这么多人?”陈光眉头微微一皱,慢悠悠的说道。 张七愣了一下,随即急忙点头:“小人失误。” 急忙走到路梯口,清了清嗓子:“今晚凡是在一楼大厅的顾客,全部五折消费。” 话音如同命令,二楼的客人顿时喜滋滋的往楼下走,一楼的客人也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起来。 陈光朝着王虎使了个眼色。 王虎来到张七身边:“老爷说了,你让出的那五折,他买单。” “这,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爷说合适就合适。” “那是,那是。” 张七笑呵呵的连忙点头。 原本想着今晚损失的五折,由后面两天的营业额补上。却没想到,县太爷根本不让他吃这个亏。 随即欢天喜地的就要下楼,一抬头看见了依旧坐在原地的老朱二人。 “二位爷请下楼吧,今晚一楼的消费可是五折啊。” 老朱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刘大富高声喊道:“我们又不是吃不起饭,要什么五折消费。” “这。。。”张七心中很是犯难。 思量了一下,沉声道:“二位爷如果下楼去,今晚的消费全部免单。” 老朱端起茶碗,静静的喝了一口。 刘大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滚,我们老爷想在哪里坐着就在哪里坐着,再啰嗦可别怪我闹事。” 张七心中一惊,无助的看向陈光。 陈光则是一脸玩味的看着二人。 缓缓开口:“既然二位不愿意走,不如坐过来一起吃饭。我这桌子大,一个人坐着空荡的慌。” 老朱扭头看了过来,微笑着点点头,双手一拱,毫不客气的站起身子。 刘大富急忙跟上。 张七见状也赶紧下了楼。 等二人落座,陈光道:“二位很是面生,应该是刚到竹田县的外地人吧?” 老朱身子往椅背上靠去,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目光毫不避讳的看向陈光:“见过陈知县。鄙人朱明,京城做玉器生意的。身边这位是我的账房刘大。” 陈光被他的目光看的有点不舒服。 淡淡的道:“玉器生意?竹田县虽然主产玉器,可销售并不在本县。” “是,我们就是打算去往永安府的。” 陈光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从京城去往永安府,一路走官道的话,并不会绕到竹田县地域吧?” 刘大富急忙插嘴:“我家老爷想趁着这次进货看看风景,便舍弃了官道。误打误撞的来到了竹田县。” “哦,原来是看风景的。那准备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备足了货物之后再走。竹田县新奇事物如此之多,若是能够带回京城,利润一定非同小可,不知道陈知县同意不同意?” 陈光笑了:“我竹田县最欢迎的便是商贾。” 抬手朝着二楼大厅四周指了指:“二位觉着,张七酒楼的二楼,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老朱还没回答,刘大富早已经看见了外面摇晃的树梢。 “可以看风景。” “风景?只要是二楼,打开窗户都可以看风景。”陈光笑了起来,“只是,张七酒楼的二楼,不开窗户便可以看风景,这样既避免了风沙迷眼,也可以躲过蚊虫叮咬。” “不过,这种大块的琉璃虽然透光性好,运输起来很不方便。在竹田县还好,出了竹田那坑坑洼洼的官道,只怕还没运到京城便成了一地的碎渣子。” “不过,二位若是能够安全包裹,一路小心翼翼,也不是运不出去,就是太费心了。” “看上任何东西都可以谈,只要最后到县衙订立契约就成。” “二位说说,可有中意之物?” 老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说起来真是惭愧。初到竹田县,着实让人大吃一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我们大开眼界。” “单说这镶嵌窗户的琉璃,别说是京城,就连皇宫里面都没有。如今皇上的御书房,窗户上赖以采光的也不过是窗户纸。” “京城没有?” “没有。” “皇宫没有?” “没有!” 陈光一巴掌拍在桌面,满脸愤慨的站了起来。 “四海之内皆为王土,这区区的琉璃,皇上他老人家竟然没有用到?” “想当年皇上御驾亲征,披星戴月,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天下才得以安宁。” “而如今天下已定,皇上每日天不亮就上朝,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仍励精图治,兢兢业业,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没有皇上,便没有大明王朝。没有大明王朝,便没有竹田县。没有竹田县,哪来的这透明的如同不存在一样的琉璃。” “可这区区的琉璃皇宫竟然没有?” 陈光满脸通红,紧握的右手在桌子上狠狠的砸了一下:“诸位可知道,此刻我的心有多痛么?我恨不得立马装车,给皇上送琉璃过去,好让他老人家的办公室变得敞亮起来。” “连皇上都享受不到敞亮的琉璃窗户,我又如何有脸在敞亮的二楼吃饭喝酒。” 冷峻的目光,恶狠狠的朝着窗户看去。 刘大富心中咯噔一下。 看他的情绪,该不会是想要砸了这窗户上的琉璃吧? 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就此砸了,未免太可惜了。 “来人,将窗户上的窗帘都拉上,免得本官看见闹心。” 刘大富一颗扑通扑通的心稳了下来。 吓死我了,多亏是雷声大不下雨。 王虎站在身后,麻木的左右晃动着脑袋,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小月则是翻了个白眼。 每次和客商第一次见面,你都是这番说辞,就不能换换啊。 老朱端着茶碗,听得眼角直抽搐。 普天之下,真正能理解自己的,居然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县令。 瞅着老朱的表情,刘大富瞬间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此人多亏不是太监,竟然能够隔空拍马屁,而且刚好拍在了正主上。 这种事情,自己又怎能不参与?! 当即抱起双拳对着空中一拱:“皇上心系天下苍生废寝忘食,吾皇圣明。” 眼瞅着自己的话被对方抢了,陈光心中顿时不悦:“刘大先生,不要将敬爱皇上的话挂在嘴边,要时刻放在心里才是。” “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口中歌颂着吾皇圣明,背地里却干着与皇上旨意背道而驰的事情,这样的人与畜生何异。” 卧槽,好像一不小心内涵了自己。 第11章 不怕有坑,就怕坑不大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刘大富脸色迅速黑了下来,心虚的看了一眼老朱,结结巴巴的道:“陈县令说的对,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手握重权,尤其是登基以来,老朱对于马屁已经免疫了。 可今个这种别致的方式还真是头一次。 意外的舒爽。 陈光话风一转:“说到这琉璃,也不算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就是运输起来很不方便。” “若是二位能够克服运输的困难,这东西拿到京城,那些王孙贵族手里的银子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赚到手了?” “那些王孙贵族拥有了,皇上的御书房便很快也就可以装上明亮的琉璃了。” “二位,现在的竹田县要玉器没有,琉璃可是货源充足哦。” 刘大富脸上一阵扭曲。 你t的不就是想卖琉璃么,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拐弯抹角的? “刘大先生,你脸怎么了?二楼大厅的温度不合适?” “没事。” 老朱回过神来有些无语,直接拒绝。 “琉璃确实是好东西,可除了竹田县的道路,大明任何地方的官道都无法运输。克服运输困难,陈县令有点太看得起在下了。” “嗯,这个困难着实有点难以克服。”陈光也跟着摇了摇头。 “不过,可以先修路啊。有道是,要想富先修路。大明的道路修好了,各地的特产货物流通起来了,大明百姓想要富起来,还是难事么?” “而且,只要是修路,我竹田县的水泥管够的供应。” 又开始卖水泥了? 刘大富心中嘀咕着。 “管够供应?”老朱脸上一片喜色,显然来了兴致。 “管够。”陈光点点头,“不过,只是修路管够。而且必须要有官府修路的专门批文,我们才会提供货源。” “这又为何?” 陈光站起身子,用力的在地面上跺了几下,又哗啦一声抽出了王虎腰间的佩刀,走到一处墙壁跟前,用刀背使劲的捯了几下。 刀背捯出来几个白印子,墙壁愣是没掉下一点碎渣子。 “结实不?” “结实,结实。” 老朱和刘大富很是惊异的连忙点头。 他们见识了水泥路面平坦舒适,可从没想到修建的房屋也这般的牢靠。 “这玩意若是修成了工事,连火器都打不进去。没有皇上的圣旨,除了修路我竹田县绝对不随便出售。” “这位就是皇。。。” 还没等刘大富的话说完,老朱在桌底下已经狠狠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 “不瞒陈县令,在下的一房远亲就是负责皇宫里面的修缮事务的。若是您能将水泥售卖与我,我带回去让亲戚先在皇宫里面修建一座高楼。这样的话,皇上每天便可以登高望远,岂不是圆了您对皇上的一片敬仰之心。” “那也不行。”陈光大手一挥。 “别说交给您,就是您那位负责修缮皇宫的远房亲戚来了,我的水泥也不会交给他。这水泥不同于其他商品,太过于敏感,没有皇上的圣旨,此话题咱们就此打住。” 随着陈光的决绝,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老朱虽然脸上带着失望,心中却是乐呵呵的笑了。 这竹田县令,小事不守旧,大事有原则,朕喜欢。 “行,既然陈县令有原则,我们生意人又怎会强人所难。再说了,水泥这种东西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买了去,不用来修建城池基础设施,而用来加固军事设施的话,确实是个大麻烦。” “陈县令一颗拳拳爱国之心,日月可鉴啊。” 陈光站起身子,双拳抱紧对着空中一拱:“国破家亡,身为大明知县,就应该为大明社稷着想。这水泥,虽然出自竹田县,除了修路,唯有皇上一人可以随意支配。” 一番话,说的老朱差点热泪盈眶。 当面的马屁自己听得太多太多了,这种隔山打牛的酸爽,今个可是让他体会的够够的。 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不是阴差阳错的来到了竹田县,而是命中注定。 上天不愿意自己与这样一位贤臣失之交臂。 边上的陈小月还有王虎,面无表情的各自坐着,也不夹菜也不说话。 好像面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刘大富心中暗暗的有点警惕起来。 难不成这知县,知道皇上的身份? 要不然,表一道忠心点到为止就行了,怎么马屁一拍就没完没了呢? 弄得这么忠肝义胆,眼看着皇上的眼泪都要给糊弄下来了。 多亏他是个知县,要是个太监的话,自己一定要想法设法的把他弄走,最好再也见不到皇上。 可他这么的抢自己的风头,自己怎么能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 “陈县令一心为朝廷着想,实乃朝中百官之表率。若是我家老爷动用自己的人脉,想要修建此地通往京城的道路,也拿来了官府的修路公文,您的这些水泥,是不是应该半卖半送?” “当然,若是修一百里,我竹田县送十里路的水泥又何妨。” “若是修一千里呢?” “送十里。” 陈光笑着,缓缓坐下。 “说来说去,就是送十里嘛。我还想着,若是修一千里路,陈县令可以送一百里呢。” 刘大富的心理,老朱怎会不明白,不过,他正好想听听陈光怎么解释,也没有加以劝阻。 该不会就像他自己说的,把对自己的敬仰,对大明的忠诚只是挂在嘴上吧。 “这位刘大先生,我竹田县只是一个小县,除了毫不拖延的提供修路所需的所有水泥,还要免费送出十里,你知道一里路水泥的价格是多少么?” “是多少?” 陈光竖起了一个手指。 “一百两?” 不就是石头一样的东西么,我就给足你面子,猜大一点。 “不。” “一千两?” “不不不。。。” 刘大富张大了嘴巴,回头看看老朱,又看向陈光:“总不会是一万两吧?” “刘大先生这次猜对了,正是一万两。十里路,水泥造价便是十万两。” “整个竹田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足五万两,为了修路,我冒着竹田百姓唾骂嫌弃,一次便送出两年的财政,您说,我小气?” 什么玩意,我就是送你一片树叶子,那也是人情。 你居然嫌少? 老朱也不接话。 现在才立国几年,战争遗留的顽疾尚未去除干净,各地不出现财政赤字便是治理有方了。 一个小县能年收入五万两银子,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豪县城了。 人家一次送出两年的财政,人家不吃不喝,喝西北风就能过日子? 这么大的手笔,人家哪里是小气了? 可眼看着刘大富被怼的脸红脖子粗无法反驳,只好从中周旋。 “陈县令请勿见怪,对于水泥这种新生事物,我和账房先生都是第一次见,哪里知道其中的造价。” “他不过是以石子铺路的代价来衡量的,不妥之处还请谅解。” 看见老朱发言了,陈光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 “来来来,咱接着谈生意。若是大块的琉璃不要运输的话,小块的镜子,在京城绝对畅销。” “小月,把你随身携带整理仪容的镜子拿出来给客人看看。” 第12章 修面镜和正面镜 小月表情呆滞,从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放在了桌上。 每次都是这些套路,您就不能换一换啊。 陈光才不管别人心里咋想,拿起小镜子,笑呵呵的递给老朱。 “老朱啊,你看看这镜子照出来的人影,可比京城那些镜子清晰?” 老朱?老朱也是你叫的? 瞅着陈光那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样子,刘大富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客栈里面的大镜子,老朱已经见识过了,连自己的头发都一根根的照的清清楚楚,对于陈光递来的小镜子,倒也不以为然。 顺手接了过来,随意的照了一下。 这一照,不由得傻眼了。 镜子里面的还是自己不? 摸样俊俏,皮肤白皙,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 “这,这。。。” 结巴着,老朱连忙将小镜子递给了边上的刘大富。 刘大富接过镜子,看了一眼也是傻眼了。 “我也没这么白的,怎么照出来居然和俏书生一样。尤其是这鼻子嘴巴,好像比实际的更小一点。” “不符合实际,不妥不妥。” 听见对方这幅言辞,陈光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穿越之前,手机里面有一个美颜功能。自己也是花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做出来这么一个有点凹的小镜子。 不但可以缩小人面部的缺点忽略不见,就连五官也会看起来更精致一点。 古人虽然没有现代人那么注重自己的仪表,可谁又会嫌弃自己看起来更帅一点呢? 大家都是人啊。 “陈县令,这种小镜子在京城,能销售开不?” “敢问老朱,你照了镜子之后,是何感想?” “实话实说。” 老朱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这种东西,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果真如此?” 陈光笑了。古人怎么这么虚伪,看见自己变帅,居然说难登大雅之堂。 “我问的是,你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何感想。” “和现实有点出入,人精神了许多。” “那是你不?” “是。” “哈哈哈。。。”陈光双手一拍大腿,扬天大笑了起来,“这种修面镜,专门为妇人打造。不但可以忽略人物的面部缺点,更是让人看起来俊俏无比。” “可是,再俊俏也是在镜子里,是假的啊。” “这就足够了。您想,要是京城的富家女子,一个个能够在镜子里面找到自信,是不是整个人也会因此变得心满意足?一个对生活很是满意的女子,还会有唠叨,埋怨?有一个和谐而幸福的家庭,这修面镜必不可少。” “还有啊,老朱你要是能够将这修面镜卖到皇宫里面去,那些宫女啊,侍女啊整天乐呵呵的面带笑容,哪还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是非发生?” “宫里宫外一片祥和,皇上便能一心的治理国家。就凭皇上的雄才大略,我大明百姓过上好日子,还能需要多久?” 尼玛的。 一个小镜子,让你扯到了国泰民安,又开始隔空拍马屁。 刘大富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上去堵住陈光的嘴巴。 就一会功夫被人两次夸奖雄才大略,老朱的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点点头:“陈县令说的有道理,这镜子在京城应该可以销售。” “岂止是可以销售,我敢保证,此镜子在京城绝对会销售一空。” “将人变美咱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它引导潮流啊。您想,要是那些富家女子坐在一起,有人拿出来这种镜子,你没有,你还配称为富家女子不?你还资格和人家坐在一起不?” “虚荣和攀比心,乃是做生意最应该抓住的两点。” 刘大富看着老朱点点头:“好像挺对的。” 其他的不知道,宫里的那些侍女,要是有人得了赏赐,恨不得在整个宫里的人面前炫耀一番。 那些没得到赏赐的,便开始酸溜溜的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这人的攀比和虚荣心,根本阻止不了啊。 “行,这镜子多少钱?” “五两银子。” 陈光抬起右手,五个指头往前一伸。 “五两?” 老朱也是有点吃惊:“这么贵?” “一点都不贵。”陈光摇摇头,“一个可以让人变美,可以让家庭和睦,最主要的是引导潮流,让人身份变得尊贵的东西,您到京城卖五十两都会销售一空。” “而且,只要你愿意进货,和我们竹田县签订合同,那便是唯一的经销商。” “这种独门生意,除了赚钱,剩下的还是赚钱了。” “独门是独门,可也仅限于女人,销售面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老朱不愧是生意人,一下子便说到了点子上。当然,除了这种修面镜,我竹田还有一种镜子,叫正面镜。” “此镜子专门为天下男人而设计,老朱你若是决定经销修面镜的话,正面镜我就只能寻找他人合作经销了。” 陈光拿起桌上的筷子,朝着菜品比划了一番:“吃饭吃饭,光顾着说话,这菜品都凉了。” 大家开始吃菜,老朱的心里确实跟挠痒痒的无比难受。 这么多年一直打仗,国家平定下来天灾人祸不断,国力恢复很是缓慢。 尤其是户部,无论哪里有事,想要拿出来银子,比登天还难。 很多事情上,都是自己动用自己的内库来解决燃眉之急。 眼看着自己的内库,也将要捉襟见肘了。 这修面镜虽然只是妇人之物,可在京城应该是很好售卖,自己的官员就不说了,那些富商,谁愿意自己的家人内子跟不上潮流呢。 若是能够赚点银子充实一下内库,以后大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自己也不会抓耳挠腮的毫无办法。 只是那正面镜,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竹田县令,还要另外找个人销售,都交给自己不行么? 陈光只管吃菜。 这种吊人胃口的事情,他就喜欢做。 “陈县令,这修面镜我们倒是见识了,正面镜又是个什么东西?” 老朱终于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放下了筷子。 “王虎,把镜子给老朱看看。” 王虎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吭哧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碗口大小的黑边镜子。 “给,这就是正面镜。” 接过镜子,老朱朝着镜子看去。 我去,这是什么玩意。 镜子里面的自己大鼻子大嘴巴,尤其双目像两个铜铃。 怒目圆睁,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 第13章 感情你也觉着贵 “这正面镜,乃是给天下有识之士所准备。” 瞅着对方一脸懵逼的样子,陈光娓娓道来。 “瞪大眼睛,看的是自己,也看的是天下百姓。京城里面的那些官员,倒是可以卖给他们。每天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的心里面装的是不是大明,是不是百姓。” 听陈光这么一说,老朱一下子便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忧国忧民的表情。 尤其是自己的眼睛,无不时时充满着担忧。 担忧大明天下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担忧自己的官员,不为百姓做事。 “一个镜子,不过是眼睛看起来大了许多,有这么玄乎?”刘大富在镜子里什么特别也没看出来。 “心中无牵挂,当然看见的只是一双大眼睛而已。” “这说明,并没有什么事情让你真的放在心上。” 老朱冷冰冰的眼神,也飘了过来。 “有,心中当然有事情。我只是说,镜子里。。。” 刘大富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赶忙解释。 “呵呵,吃菜,吃菜。” 陈光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了老朱面前。 又找了一个有点瘦肉的鸡脖子,放在了刘大富面前的小盘子里面。 尼玛,好好的卖你的镜子就是,说什么我心中无事呢。 夹个菜,给我夹个鸡脖子。 在宫里,鸡脖子这种玩意,咱家从来都不正眼看。 被自己的跟班打乱了话题,老朱还想继续询问正面镜的事情,却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好闭嘴默默地吃起了鸡腿。 “老爷,牛肉已经卤好了要不要现在就上?”掌柜张七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牛肉? 耕牛乃是耕田的主要劳力,朝廷三令五申不许杀牛吃肉,你身为县令,竟然知法犯法带头作为? 瞅了瞅盘子里半截鸡脖子,刘大富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牛肉?朝廷不许民间杀牛吃肉,你这酒楼是不想开了,还敢明目张胆的售卖牛肉?还是要卖给县令大人?” “你的眼里有没有王法?” 听见牛肉俩字,老朱心中也有些不悦。 并未阻止刘大富。 甚至将脑袋侧向一边,让他自由借题发挥。 “王法?竹田县乃是大明王朝的竹田县,朝廷的律令怎敢不遵守?这牛肉,乃是母牛难产,死后才屠杀的。” 陈光笑了起来:“死牛不吃了它,难不成埋了,再立个碑?这样不浪费么?” “我竹田县百姓虽然说丰衣足食,可浪费这种行为,还是不允许存在的。” 陈光转过头看向掌柜:“上,把牛肉端上来。这位刘大先生不吃,我们还要吃。” 在竹田县,陈光的话语堪比圣旨。 掌柜张七两忙点点头,让人将一盆热腾腾的卤牛肉放在了桌子中央。 “来,老朱,尝尝咱竹田县的母牛肉。” 给老朱夹了一块肉,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陈光招呼众人吃菜。 唯独没有搭理刘大富。 听说是死牛肉,老朱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对着陈光点点头,开始津津有味的吃起牛肉来。 自从自己下令,大明王朝不能宰牛吃肉以来,便没有了以前大快朵颐大口喝酒的乐趣。 今个这卤牛肉,感觉格外的香。 刘大富舔了舔嘴唇,脖子涌动着咽下口水,幽怨的眼神瞟了一眼老朱,只得去夹其他的菜。 酒过三巡,老朱的心思还在那正面镜上。 “陈县令,这正面镜为何不能和修面镜一起让我售卖呢?” “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是做生意的大忌。” “在镜子这方面,我竹田县只有这两种好东西。若是都让你销售的话,只怕将来你售卖的好,会反过来给我施加压力,压低价格。” “这,应该不会吧。。。” “老朱你忘了,和竹田县做生意是要签订合同的。一旦合同签订,便只能由你销售。到时候,你和我说东西卖不动,要压低价格,我怎么办?” “我竹田县是讲信誉的,既然让你独家销售,当然不能寻找他人。低价给你我们赔本,不给你只能积压。” “咱就不能在合同上写明,不降低价格?” “万一我想涨价呢?” “。。。。。。”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若是在合同上写明不压低价格,这正面镜倒不是不能给你。” “况且都是镜子,放一起更好销售一点。” “那这镜子多少钱?” 陈光又伸出手掌,一反一正比划了两下。 “十两?” “十两。” 刘大富放下筷子,默默低下了头。 十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 这个进价,拿回去卖给鬼啊。 “同样是镜子,为何修面镜你要五两,正面镜你却要十两?” 老朱心中也很不解。 “您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修面镜有点难登大雅之堂。这正面镜是什么,对着它,看见的那可是天下啊。” “一个可以看天下的镜子,十两贵吗?” “这么一说,倒是不太贵。” “对啊,你到京城卖他个一百两都行。一块镜子净赚九十两,这十两的本钱,还贵么?” “可是,有人买么?” “怎么没人买?先不说这镜子让男人看起来五官硬朗,更为主要的是经常照它,可以显得心中装着天下。” “身为大明王朝的富商,官员,心中没有大明,还配做大明人么?” 斜眼看了一下低头默不作声的刘大富,陈光道:“当然,那些心中无事,只会混吃混喝的人,肯定不买。” ,劳资惹不起你,躲也躲不过吗? 刘大富恨得直咬牙。 “那行,这镜子我就要了。陈知县,我来的时候看见路边的庄稼好像有点与众不同,能不能。。。” 老朱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打住,打住。这庄稼,目前还在育种阶段,不销售。” “那以后育种好了,能不能?” “以后再说。”陈光摆摆手,“这镜子你若是决定要了,那咱们就去县衙签订合同?” “现在?” “现在太晚了,明天吧。掌柜的,结账。” 掌柜张七连忙弓着身子身子跑了过来:“老爷,一共是五百一十七两。给您抹掉零头,就五百两吧。” “五百两?好你个张七,宰客宰到老爷我身上来了。就这么一桌,你要五百两?” 对面的刘大富嘿嘿一笑。 你也知道贵?你竹田县哪有便宜的东西。 “您不是说,打的那五折,由您来出么?” “哦,我把这茬子忘了。可五百两也不少啊,就你这大厅,五折下来也要不了五百两才对。” “这都怪我。”张七急忙陪着笑脸,“没有和小二说清楚,他一高兴就在门外面喊叫起来。听说五折由老爷您垫付,附近的百姓放下手中的活路,都过来吃饭了。” “大厅里也就这么多人,关键是外面多啊。加了几十张桌子,都搁街上开吃了。” “老爷我的号召力这么大?罢了罢了,王虎,结账。” 朝着还在闷头吃喝的王虎,陈光摆了摆手。 第14章 保密协议 王虎咽下嘴里的饭菜,解下身上的包袱,分出一半就朝着掌柜扔了过去。 “刚好五百两,拿去。” 掌柜张七一个趔趄,差点被砸倒在地上。 老朱有点傻眼了。 此人看着个子矮小不起眼,动作的利落程度和常人无异,身上的包袱居然有着将近一千两银子,折合下来不就一百来斤重量么。 天生神力? 这要是当做护卫,绝对是那种一打十的料子。 而且是那种让人猛不防的主。 怪不得客栈的小二曾提醒自己,不要招惹他,果然是有点手段。 “老朱啊,你看今个天色已晚,签订合同的事情,明个一大早咱们在县衙完成。” “明天我在县衙等你哦。” 第二天天刚亮,刘大富急急忙忙来到老朱窗前的时候,老朱已经穿好了衣服,静静的坐着。 “皇上,您起来的这么早?奴才这就伺候您洗涮,然后去买点早点。” “吃什么早点,朕一宿未睡,没有食欲。” “您一宿未睡?这怎么成?” “朕看见这竹田县,便想着整个大明若都是这般富裕,该有多好。” “你说,那镜子我们若是拿回京城,能卖得出去不?” 刘大富点点头:“按照那陈县令的说法,应该是能卖出去。” 老朱脸上一片决绝:“一块镜子赚个三四十两,一百块镜子,那就是三四千两。” “皇上,你该不是真的打算回京售卖这些镜子吧?” “嗯?不妥?” “不是不妥,只是,这好像不合乎。。。” “你不说朕不说,谁知道这镜子是朕带回去的?这竹田县令,他也不知道,朕就是大明皇帝,你还怕他走漏风声?” 虽然老朱一直都看不起商人,可这几年他真的太难了。 到处都是民不聊生,时时发生的天灾,疫情,户部每到拿银子的时候,总是捉襟见肘。 自己的内库,也被一点点的挖空。 此次出来,若是能顺便赚取一点银子贴补内库,这生意又有何不能做的。 “皇上,奴才的意思是,天长日久。。。” “你的暗卫就这点出息,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保密?” “能,能,这个自然可以。” 刘大富紧张的额头又冒出了虚汗。 “走吧,我们这就去县衙。” “您还没吃早点呢。” “路边的摊点顺便对付一下就成。” 下了床,老朱便朝着门口走去。 “皇上,您等等,让奴才带上银子。” 县衙后院,陈光被小月叫醒,迷迷瞪瞪的等着小月伺候穿衣。 “这太阳还没出来,你就将我叫醒?” “谁说太阳没出来,还不是你吩咐我你不起床不许拉开窗帘么。京城的两位客商已经来了,等着你呢。” 说着,唰的一下拉开了旁边的窗帘。 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就照在了陈光的脸上,刺得他一个激灵。 “快拉上快拉上。。。” “你说的太阳还没出来,一天可真能睡,一直这么躺着不累么。” 嘴里嘟囔着,拿下挂在墙上的官服,小月开始伺候他穿衣。 “唉。” 一声叹息,陈光抬起双手。 穿越到这个社会,压根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本少爷心里的苦,有谁能懂? 穿好衣服,接过小月递过来的湿毛巾在脸上抹了几下,陈光晃晃悠悠的出了房门。 “咦,你给他们画像了没有?” 陈光又退了回来,看向小月。 “画了,从他们进门我就开始画了。要不是伺候你穿衣,我现在还在玻璃后面继续画着呢。” “嗯,现在我衣服穿好了,你继续去画,签合同按手印的那一刻,脸部一定要画清晰。” 县衙,乃是陈光办公的地方。 而后院,除了修建了日常起居的各种场所之外,还修建了会客厅,书房。 老朱两人,被安排到了一间专门签订合同的房子。 房子按照书房的风格装修,古朴典雅不落俗套。 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墙上装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比普通的窗户还要大,而且直接落地。 镜子的正上方,笔墨浓厚的写着四个大字:天道酬勤。 老朱双手背负站在镜子面前,瞅着这四个字,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陈光身后跟着王虎走了进来,对着老朱打了声招呼。 老朱缓缓转身:“陈县令,这四个字是你写的?” “这是周易中的卦辞,我觉着很有道理,便让人写来挂在墙上。” “陈县令不仅治县有方,还是一个时刻鞭策自己的勤奋之人啊。” “呵呵。。。” 虽然我刚刚起床,可县衙里面的人早已经该干嘛干嘛,忙忙碌碌当然勤奋。 话说你一个商人,管别人勤奋不勤奋干嘛。 心里面琢磨着,陈光嘴上却道:“二位这是考虑好,要和本县签订合同了?” “承蒙陈县令照顾,希望这镜子能够在京城打开销路。” “交易完成之后,我们即刻回京。” “刘大富,取银票。” 刘大富掏出银票,摆在了桌面上。 “我们这次出来带的银票不多,一共两千两。还希望陈县令以你以往经商的经验,将两种镜子合理搭配。” 两千两? 京城来的客商果然非同小可,本县虽然富甲一方,出门也才带个千十两银子而已。 陈光笑眯眯的舔了舔嘴唇:“这都是小事,既然二位已经决定,那就先签订合同,配货的事情后面再说。”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了过去。 一张是合同,老朱仔细看了一下,大体意思与昨晚酒桌上差不多,并无太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附带的另外一张保密协议,老朱有点不太明白:“为何不能对外面提起竹田县?” 陈光呵呵一笑:“我竹田县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物资有限,生产的商品又偏偏很抢手。产不够出,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二来也是为你们着想,毕竟合同签订之后,镜子别人便无权销售。” “最主要的是我竹田县民风淳朴,外来人口大量涌入,会加重本县的治安负担,更有可能带坏百姓。” “那下面这条若有违约口舌生疮,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撞生孩子没屁眼。。。吃饭没胃口,睡觉睡不着,最终被竹田县百姓唾沫淹死,能不能改改?” “不能。” 老朱愣在了原地。 这合同,还咋签。。。 第15章 京城的环境 “你这最终解释权归竹田县所有,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老朱有点哭笑不得,这竹田县都是什么玩意啊。 刘大富悄悄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那这合同,我们还签不签?” “反正用的是假名,怕什么。”老朱咬咬牙,“签。” 一切进行完毕,老朱不禁看向陈光,又看看面前的大镜子问道:“客栈里有一面大镜子,是让人整理仪容,敢问陈县令,你这里安装这么大一块镜子,有何用意?” “镜子里面可以看见我们的一举一动,当然是想要合同签订的光明磊落。” “好好好。。。那配货的事情呢?” “王虎。” “嗯。” 应了一声,王虎拿下背在身后的大箩筐,放在了地上。 “两千两银子,就给老朱配两百块修面镜,一百块正面镜吧。” “这个数量,是不是相差的有点大,要不,拉匀称一点。” 老朱有点不满。 陈光上前,笑呵呵的拍了拍老朱的肩膀:“听我的,准没错。女人,比男人更爱照镜子。” 打包完毕,王虎又从怀里摸出来一面小旗帜,放进了包裹。 “这是什么?” “竹田县的客商标志。以后你只要在马车上插着这面小旗帜,竹田县里面保你畅通无阻,安全出行。” 陈光笑着回答。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本县要忙了,王虎,送老朱。” 县衙门口,老朱二人静静站立,身边放着一个打包好的包裹。 身后的县衙大门已经紧紧关闭。 生意做完,自己就一文不值了?老朱心里不禁有点失落。 “客官,您的行李放马车上吧。” 一名车夫拉着马车,笑呵呵的走了上来。 这还像个人,知道送我们一下。 刘大富心里嘀咕着,招呼着车夫搬动包裹。 “是县衙安排你来送我们的?” “嗯,是县太爷安排的。” “老爷,陈县令安排来送我们的马车,您先上车吧。”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朱上了马车。 “是县令大人安排的,不过,车费还得你们出,到京城,一共十五两。” 刘大富:“啊?。。。。。。” 老朱:“。。。。。。” 不知何时起,天空布满了乌云,没多时,雨滴便开始密集的落下来。 等出了竹田县地界,道路上已经雨水横流。 大大小小的泥水坑,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老朱坐在车上,任凭马儿累的嘶鸣,任凭刘大富在一边推车,喘气的声音如同老牛一般,努力的让自己“听不见”。 这就是自己的大明,这就是大明的道路。 难道自己作为皇帝,还能与天抗争,不让下雨么? 挣扎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京城地带。 一路颠簸,马车几乎到了散架的程度,木轴咯吱咯吱的呻吟着。 老朱心烦意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一股尿骚味,夹杂着说不清楚来源的恶臭扑面而来,差点让他直接呕吐。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在难闻的臭水潭里面嬉戏打闹。 尤其那水坑的表面还漂浮着几个干巴的粪疙瘩。 老朱放下了窗帘,心里异常难受。 一个竹田县可以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而自己贵为皇帝,京城却是这般的不堪入目。 “咣当”一声,马车轮子卡在了水潭下的深坑里。 惯性的原因,车夫一头就栽了下去。 满身的泥水夹杂着恶臭,顿时就扔掉马鞭,坐在水潭里哭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破路啊,我怎么就为了十几两银子,鬼迷心窍的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后悔啊,后悔。” 远处,几名穿着破破烂烂的汉子,瞅着几人的囧样,指指点点的嘲笑起来。 “快起来,坐在这里喊着后悔你就不用赶车了?” “我不要车费,你放我回去可以不?这路再走下去,我的马车都要毁掉了。” “想什么呢?没多少路了,你要打退堂鼓?” 刘大富骂骂咧咧的开始推马车,车夫也只得站起身子,撅着屁股使劲的搬动着车轱辘。 费了好大的劲,两人才将马车推出了泥坑。 车夫站在车前,瞅着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泥水,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跳上车辕。 牵着马缰,准备前行。 马车的门帘被再次掀开,老朱面无表情的走了下来。 “老爷,您这是?”刘大富急忙上前。 “走回去吧,再让马车继续,估计真要散架了。” “可是,天下着雨,老爷您若是淋坏了身子。。。” “就这样,去给车夫付了车费。”老朱摆摆手,踩着泥水向前走去。 刘大富很是无奈,拿起放着车厢后面的包裹,吃力的背负在身上。 又掏出十五两碎银子递给车夫,极不情愿的跟上了老朱的脚步。 车夫则是满脸欢天喜地的表情。 接过银子,朝着刘大富鞠躬道谢一番,牵着马缰匆匆逃离。 老朱打了半辈子的仗,脚力还是有着几分。 虽然道路湿滑污水泥坑遍地,依旧走路带风,速度很快。 后面的刘大富,原本脚力也不差,可背上背着装有几百块小镜子的包裹,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劲,脸颊憋得通红,还是有点跟不上。 就这样一路煎熬着,两人终于走到了内城的边缘。 和外城相比,内城的道路就干净了许多。 路上也没有了那么多的不知道深浅的泥水坑。 可空气中难闻的腥臭味,丝毫没有减弱。 路边偶尔出现的百姓,衣服上也是打满了补丁,一个个面黄肌瘦,精神萎靡不振。 瞅着不远处的内城,老朱眼里满是忧虑,不仅长叹一声:“朕以为一统江山后,轻徭役,百姓的生活就能过的富足。” “如今看来,朕是将事情看的简单了。甚至远不如一个小小的县令对辖区的治理。” 刘大富顾不得满头的热汗,连忙安慰道:“皇上你治理的是整个天下,一个弹丸小县如何能比。” 老朱没有做声,四周观望了好一会,才抬腿朝着内城走去。 等进如内城的时候,老朱浑身已经被淋湿,脚下的靴子上也满是污泥。 刘大富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背上包裹的重量已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边紧跟着老朱的步伐,一边偷偷骂着这该死的破路。 突然间不由得怀念起竹田县了。 人家那道路是怎么修的,人家那环境,为什么那么干净。 第16章 燕王朱棣 中书省诺大的公房里,李善长带领着一帮老臣各司其职,对着六部呈上来的奏折,不断的思考着,审阅着。 一名小吏急呼呼的一路小跑冲了进来。 “丞相大人,陛下回宫了。” 李善长停住笔,有点疑惑的问道:“消息可靠?” 小吏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恭敬的双手递上:“宫里送出来的消息。” 李善长拿过信封一把撕开,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诸位,皇上真的已经回宫了。” 右丞相汪广洋,左丞胡惟庸闻言大喜。 皇上可算是回来了。 留下一封书信便私自出宫,太子监国,很多的事情他并不敢做决定。 奏折积压在中书省,几人断也不是,不断也不是。 这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而且比预想的要快了许多。 李善长看着小吏:“派人通知去往永安府的差人,皇上已经回宫,不必再做寻找。” 小吏点头,转身又小跑了出去。 李善长将信纸往案几上一放,双手背负,面带笑容的道:“诸位,我要进宫去见驾,你们去否?” 汪广洋与胡惟庸连忙点头:“去,同去。” 三人风风火火赶到御书房,刘大富已经在门外迎接。 “刘公公,皇上在里面?” 对着刘大富,李善长身子微微前倾,显得颇有风度。 “三位大人快进去吧,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多谢刘公公。” 三人不再客套,径直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老朱面前案几上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 李善长三人原本还想着兴师问罪,看见这等场景顿时面面相觑。 作为开国元老,又是老朱的老乡,李善长思量了一下第一个开口:“皇上,您这不辞而别,朝臣们都急疯了。” 老朱并未抬头,表情严肃的在奏折上继续书写。 “咱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不是留下字条了么?” “诸位看看这如山的奏折,这几日太子是如何监国的?尔等又做了些什么?” 老朱的声音不急不缓。 李善长还想着继续发牢骚,但提到这些奏折,瞬间卡壳。 胡惟庸歇瞟了一眼李善长,急忙发声:“皇上,这些奏折,无一不是朝中要事。太子是勤奋,可没有您的批复,他一时半会也不敢随意的做决定。” “是啊是啊,太子今年虽然已经十八,可这些举足轻重的奏折,还是得您做以定夺。” “不敢做定夺?”老朱抬起了头,“那咱家让他监国,他监了个什么名堂?” 随即拿起手中的朱笔,指向李善长。 “你是太子少师,更是中书省左丞相,就不能帮他分析一下局势,协助他做定夺?” “皇上,方才臣还带着众臣在查阅各部呈交上来的奏折呢。不是听说您回宫了,方才急匆匆的赶来见驾么。” 说着,李善长上前一步,随便拿起一道奏折翻开,放在了老朱面前。 “您看,每一道奏折太子都批复了,只是这最后的定夺,太子留给了皇上您啊。” 瞅了瞅奏折上工整清秀的批文,老朱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 “太子是勤奋,可咱让他监国,咱不在的时候,他就应该将这些奏折一一批复定夺才是。留这么一大堆给咱,是考验咱的体力么?” “太子毕竟是第一次监国,他可能怕自己的批复有不妥,或者遗漏之处。所以放在皇上您的案几之上,等着您再审核一遍。” 说着,李善长转身,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案几。 “皇上,您不在的日子,太子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呆在御书房。您瞧,他的案几上干干净净,想必是批阅完所有奏折方才离去。” “皇上您是不知道,这几天下来,太子忙于政事,整个人看起都憔悴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胡惟庸也不失时机的在一旁附和。 咱家才走了几天,太子就因为处理朝政又是憔悴又是消瘦? 咱家的身子就是铁打的? 处理这么多年的朝政,也没见你们说憔悴,说瘦了。 “老汪,太子真的瘦了?” 瞅着一进门就没做声,只是躲在李善长两人身后低头行礼的汪广洋,老朱问道。 “瘦是瘦了,不过不太明显。。。” 嗯,不太明显?老朱一下子明白了。 李善长这个老东西身为太子少师,这是来和自己表功了。 “既然太子不敢定夺,那咱家今天就将这些奏折替他定夺了。不过,现在只是申时过一点,太子即便是不处理奏折,也应该在御书房呆着才是,人呢?” 看都没看李善长,老朱淡淡的问道。 “太子,太子。。。” “太子怎么了?”老朱扭过了头。 “太子可能去燕王府上了。” “这个时候,皇子们不是应该一起在詹事府读书才是,太子去燕王府作甚?” “燕王,燕王。。。”李善长又开始结巴起来。 老朱的目光越过了李善长:“胡惟庸,你说。” “回皇上,您前脚刚走,燕王便不去詹事府进行每日的读书课程了。” “他带着几名皇子,在宫里策马奔驰。” “又觉着不过瘾,冲出皇宫,在京城的街道上演绎战争场景。” “期间,踩踏了不少百姓,弄出了一些风波。” “踩踏不少百姓?到了你这里就只是弄出了一些风波?”老朱的脸色黑了下来。 “出事之后,锦衣卫封锁了现场。按照太子的吩咐,对受伤的百姓进行了补偿,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哼。”老朱将手中的奏折,重重的摔在了案几之上。 “补偿?仅仅补偿有什么用,应当将伤者送医馆就医。” “有没有人员伤亡?” “没有没有。”胡惟庸连忙摇头,结结巴巴的道,“不过,有一名老者被军马撞翻,马蹄刚好踩在了胸口上。。。” “皇上,臣派人去查看了老者的伤势,经过医馆的全力救治,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了。” 李善长急忙接过了话题。 “这个畜生,踩伤百姓,自己就不闻不问了么?” “没有没有。燕王当时也很后悔自责,还说要将老者带到太医院救治。” “当真?他若是当时没有这么说,你可是欺君之罪。” “这,这。。。”李善长的额头冒出了虚汗。 “燕王,他,他没说。。。” 老朱手中的奏折带着呼啸声,朝着李善长的老脸飞了过去。 第17章 皇兄弟 此刻的燕王府,一片热闹。 十三岁的朱棣,身穿特制的精美铠甲,手中握着一把长柄木刀,骑在马背上怒视前方,看起来有着几分威武。 左右两侧,分别是同样一身铠甲的晋王朱棡,和吴王朱橚。 在他们的对面,直直站立着一名英俊男子。 一身锦衣并未着铠甲。 只不过手中拿着一根五六尺长的木棍。 正是秦王朱樉。 “来来来,这次你们三个一起上。”朱樉对着三人勾了勾手,言语中满是不屑。 “三哥,你这次攻击他上部。五弟,你攻击他下盘。” “你呢?” “照我说的就行。” 朱棡和朱橚有点迟疑。 但刚才三个人轮流上都没有将朱樉攻击的移动半步,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相互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肚,挥舞这手中的木刀就冲了上去。 朱棣也动了。 却没有朝前冲去,而是跑向了一边。 朱樉嘿嘿一笑,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十二岁的吴王朱橚,十三岁的燕王朱棣,他压根就没往眼里放。 两个小屁孩而已,即便那木刀击中了自己,也没有让自己脚步移动的那份力道。 只是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个头却已经差不多的朱棡,得小心着才是。 右手将棍子缓缓举起,左手也一把抓了上去。 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疾驰而来的朱棡身上。 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二哥。 虽然刚才三人攻击失败,让他心里有点恼怒,可朱棡的木刀并未锁定朱樉的脑袋。 而是对准了对方手中的那根木棍。 自己的身高已经和二哥差不多了,又借助马匹的冲击力。 朱棡不信,这次不能让朱樉脚下移动一点。 马匹越跑越快,朱棡手中的木刀高高扬起。 “砰。” 两个木头玩意有力的碰撞在了一起。 朱棡手中的木刀被击了个粉碎,而朱樉手中的木棍也断了半截。 马匹呼啸着,冲撞着乱飞的木屑,从朱樉的身边一晃而过。 这边的危机刚刚解除,吴王朱橚的军马又呼啸而至。 “二哥,看刀。” 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奶气,朱橚的木刀已经砍向对方的大腿。 “二哥我还没有完婚,你往哪里砍呢?” 朱樉嘿嘿一笑,手中的半截木棍很是随意的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趁着马匹经过身旁的时候,拉着朱橚的手腕,将他从马背上扯了下来,稳稳的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哈哈哈,这要是真的打仗,你可就是俘虏了哈。” 看着对方已经急红了的小脸,朱樉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攻击还没完成,二哥怎敢说五弟是俘虏。”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同进入朱樉耳朵的,还有急促的马蹄声。 朱樉不由得脸色一变,将朱橚推开一边,急速转身。 朱棣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手中的木刀伸向前方,如同长矛般朝着朱樉的胸口捅来。 “哼,看我将你也变成俘虏。” 朱樉右手伸出,朝着对方的木刀抓去。 似乎已经料到了朱樉的招数,朱棣豁然收回了木刀,同时,手中的马缰猛地一收。 急速奔腾的军马受到了约束,一声嘶鸣,两只前腿高高抬起。 两个碗大的铁蹄胡乱挥舞着,踏向朱樉。 木刀砍在身上,最多是一道红印而已。 要是这两个铁蹄踩在身上,太医院的太医来不了十个,恐怕都无法医治。 况且,对方前几日踩踏的老者,现在还在皇宫外的医馆躺着呢。 听大哥说,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爬不起来。 朱樉一阵心虚,伸出的右手急忙收回。 脚下发力,整个人蹦到了一边。 “哈哈哈,二哥你输了。”马背上的朱棣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手中的木刀指了指对方刚才的位置,又指了指现在的位置。 “你,你使诈。”朱樉气得脸色有点发白。 “愿赌服输,你自己说的,脚步移动便是输。” 朱棣跳下马,走到朱樉跟前,嬉皮笑脸的摸了摸对方的肚子:“别生气,别生气嘛。” “不就是一匹军马么,父皇已经赏给你好久了,就让给兄弟吧。”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秦王府,将马匹牵过来?” “你使诈,我不给。” 手中的半截木棍往地上一甩,朱樉气呼呼的便要离开。 “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作为皇子,我们更应该一言九鼎。”太子朱标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大哥,你是不知道,他使诈,四弟他使诈。” “二哥,你自己说的,我们三人若是能让你移动脚步便是输。三哥,五弟,你们告诉大哥,是不是这样。” 看见朱樉不认账,朱棣急忙招呼另外两人。 刚才的一幕,别说是当事人,就连边上的朱棡,也被吓得一头冷汗。 要是马蹄真踩下去。。。 虽然走了过来,却是没有说话。 年龄最小的朱橚也被吓坏了,此刻脸色还是煞白的。 不过,好胜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 “就是四哥说的那样。二哥移动脚步了,二哥输了。” “愿赌服输,这是做人的基本。既然输了,干脆一点的认了便是,不丢人。” 太子朱标拍了拍朱樉的肩膀,温和的说道。 “大哥。”朱樉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道,“我们说的是对阵。可四弟不讲武德,他居然从背后偷袭。” “偷袭就算了,他用的还不是木刀,而是马蹄。” “您说,我连铠甲都没穿,要是被军马踩踏,能受得了不?” “换做是您,您是不是也要躲开?” 朱标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终究是移动脚步了不是?” “嗯,是。” “那便是输了。” “可他,他太不讲武德了。” “过程是过程,结局是结局。输了,咱就要认。” “哼。”朱樉瞪了朱棣一眼,“你等着,我这就去将踏雪牵来给你。” 说完,气呼呼的夺门而去。 看着朱樉背影彻底消失,太子朱标的目光又看向了朱棣。 温和的表情渐渐消失,变成了严肃。 “兵不厌诈,你是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军马若是掌控不住,踩踏了你二哥,是个什么后果?” “宫外医馆的老者虽然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可还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已经让人给他送去了一百两银子,他好好养伤便是。”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朱棣的声音越来越低。 “大哥希望你亲自去看看老者,给他道个歉。”朱标抬起右手,摸了摸朱棣的脑袋,“可以吗?” “我都已经给银子了,还需要道歉?” “我不想去。” 第18章 您是孩儿的崇拜偶像 “殿下,殿下。” 大门外,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一边跑,一边用衣袖擦拭着额头,时不时的还回头张望一下。 看见太子朱标,表情一顿,到了嘴边的话语,生生的咽了回去。 “有什么事就说,大哥又不是外人。” “殿下,外面。。。”小太监支支吾吾的还是不敢开口。 此人朱标认识,乃是父皇给燕王安排的贴身小太监王小豆。 “王小豆,有事就说。” “皇,皇上来了。。。” “啊?父皇回宫了?你怎么不早说。”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更多的是惊恐。一脚便朝着王小豆踹了过去。 “哎呀。。。”没敢闪躲,手捂着屁股,王小豆委屈巴巴的接着道,“殿下,皇上已经快要过来了。” 顾不上屁股的疼痛,一对小眼睛朝着朱棣使劲的挤了挤。 “大哥,我突然有点肚子疼,去去就来。” 说着,朱棣如同兔子一般,撒丫子朝着房间里跑去。 朱标无奈的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恭恭敬敬的面对着王府大门,神情严肃。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朱铁青着脸,怒目圆睁走了进来。 “父皇,您回宫了!”朱标急忙行礼问安。 瞪了一眼朱标,又看了看已经跪在地上叩头的晋王朱棡,吴王朱橚,老朱大喝一声。 “朱棣呢,人在哪里?” “回父皇,四弟刚才还在这里演练骑术。您进来之前,他说肚子痛,可能方便去了。” 抬起右手,老朱指向朱棡,朱橚:“你们和朱棣一起骑马出宫了?” 两人急忙抬头回答:“回父皇,孩儿一直遵循您的教诲,每天都在詹事府和其他兄弟们一起读书学习。” “读书?学习?” “你们身着铠甲读书学习?你们在燕王府读书学习?” “父皇,今日是詹事府的功课散了之后,我们才来燕王府练习骑术的。” “诺大的演武场你们练不成骑术?非要在燕王府练习?是不是觉着宫里面有人管着,准备再次出宫去策马奔驰?” “没有没有,孩儿不敢,请父皇明鉴。” 两人脑袋顶着地面,紧张的都急喘起来。 太子朱标见状,急忙上前一步:“父皇,三弟和五弟真的没有私自骑马出宫。您刚刚视察民情回来,舟车劳顿的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来关心兄弟们。要不,你在椅子上坐一会,儿臣去看看四弟,将他找出来?” 燕王府的院子,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草草。 除了四周有一些高大的树木提供阴凉,院子中间一片空荡。 树下面,是几个武器架子,上面十八般武器一样不落。 地面也没有硬化,只是铺了一层细小的砂石,软绵绵的,比演武场还适合摸爬滚打。 听见太子建议皇上坐下休息,几名有眼力劲的小太监急忙走到最近的椅子跟前,用衣袖对着椅子擦了又擦。 刘大富弓着身子小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说的没错,您一路颠簸回来,需要休息。要不,奴才扶您坐着等待燕王殿下?” 回京这一路,马车都差点给整散架了,坐在马车上的皇上,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在御书房,椅子还没暖热,听闻燕王出事,又急匆匆赶到这燕王府来。 这一刻,刘大富还着实有点心疼老朱。 “嗯。” 老朱走了几步,来到椅子跟前坐下,打量着眼前的院子。 不久前,听刘大富说,燕王命人往府里拉砂石,他还有点莫名其妙。 十几岁的孩子,便沉溺修建亭台楼阁,种花养鱼的,能有什么出息。 本来想召朱棣去问问,被其他事情一耽搁,也给忘了。 瞅着那一排排像模像样的武器架,再瞅瞅地上密密麻麻的马蹄印,脚步印,心中微微有点欣喜。 朱棣这小子,这般的喜欢练武,功课也不曾落下,文武并进啊。 可一想到他出宫踩踏伤了百姓,心中的怒火又冒了起来。 “太子,你去屋里看看,朱棣这是掉在茅坑里了么?” “若是真闹肚子,朕给他叫太医诊治。若是想装病逃避,哼。。。” “是,儿臣这就去找四弟。” 朱标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父皇,您终于回来了。儿臣想你啊,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等着您,等您给儿臣传播精湛的武艺,传播您渊博的知识。。。” 朱棣满脸“惊喜”,从屋里跑了出来,来到老朱面前,跪下便拜。 朱标一愣。 四弟今个这是怎么了? 平时他很少说恭维的话,尤其是对父皇。今个这语气,语调,怎么看怎么也逃不过拍马屁的嫌疑。 这些话,父皇从来都不爱听。 看起来挺聪明一个娃,不知道马屁拍不好,拍马蹄子上后果很严重么? 尤其是进屋拉了一个肚子,怎么看起来整个人还胖了一圈? 老朱也是一愣。 在朝堂之上,凡是有人敢这么赤裸裸的“夸奖”自己,下场很简单,闭嘴三日。 可今个被自己的儿子这么夸奖一下,非但没有生气,心里好像还有一点自豪。 父亲原本就是儿子的榜样嘛,无论文武之道。 可一想到这逆子私自出宫不说,还踩踏了百姓,心中的怒火依旧忍不住的往上冒。 “是吗,你很想念父皇?” 说话间,右手已经摸到了旁边桌子上马鞭的把手。 “是的,孩儿非常想念父皇。” “每日除了完成功课之外,便是刻苦的练习骑杀之术。” “母后告诉孩儿,父亲当年是多么的英勇,带着几百的士兵,生生在极度危险之际杀出一条血路。” “孩儿崇拜父皇,崇拜您治理我大明的雄才伟略,也崇拜您带兵打仗的雄风伟姿。” 朱棣一指身后空荡荡的院子:“您瞧,孩儿将院子改成演武场,就是为了时时刻刻的加以练习武艺,只希望成为父皇这样武艺高强的人,带领我大明士兵,驱逐元朝残余势力,稳定大明江山。为百姓谋安定,为父皇解忧愁。” 开什么玩笑。 自己踩踏城外百姓的事情,父皇要是不知道,怎会刚刚回宫便直奔燕王府而来。 以前,自己可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管他马屁管不管用,先拍了再说。 效果好的话,或许能让一会的“谆谆教导”力度轻一点。 第19章 你说,你没打过老四? 老朱的心里很是欣慰,可表情依旧严肃。 “勤于练习武艺没有错,将堂堂燕王府弄成演武场的样子,虽然不妥,问题也不算严重。可是,这院子里面,已经满足不了你练习骑术的需要了么?” “趁着咱不在宫里,私自出宫,你要翻天?” “还在闹事区骑马冲杀,踩踏百姓。你自己说,该怎么惩罚你合适?” “父皇,孩儿知错了。” “这王府的院子虽然大,可终究只是个院子,根本没有战场上那种策马奔驰的感觉。孩儿练武心切,私自出宫,应该受到惩罚。” “更何况,孩儿骑术不精,误伤了百姓,心中万分懊悔。” “虽然大哥已经做了善后,可儿臣的心里依旧过不去,本打算今天练武完毕,和大哥申请一下,出宫去探望那受伤的老者。” 抬起头,朱棣懊悔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边上的太子朱标有些诧异。 刚才我让你去探望一下受伤的老者,你不是说不去么? 怎么一会功夫,就变成了你早就打算出宫探望去? 老朱也是有点意外,握着马鞭的右手不由得渐渐松开。 这老四,平时就是喜欢闹腾,所有皇子里面,就他一天惹得事多。 今个这是怎么了,说的话如此大义? 难道是自己忙于朝政,和孩子们的沟通太少,以至于根本没有真正了解他们? 不对啊,自己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可到底哪里不对,一时半会还是想不出来。 “父皇,儿臣踩踏百姓,虽是无意,可毕竟是造成了后果。” “您就惩罚孩儿吧,今个,打多少鞭子,孩儿都认。” 瞅着老朱已经渐渐松开的马鞭,朱棣使劲挤出了两滴眼泪。 嗯? 老朱顿时反应了过来。 从小到大,这老四只有在自己揍他的时候,才会痛哭流泪。 他这是害怕受到惩罚,给咱用的苦肉计啊。 “朱棣,你真的打算今天去宫外看望那被你踩伤的老者?”老朱的眼睛微微一眯。 “是的,孩儿打算今天去。” “太子,老四可曾和你告假?”老朱的目光看向了朱标。 “父皇,四弟他,他。。。” “别想着替他说好话,若是不如实说,你就是欺君之罪。”老朱在桌子面上猛拍一下。 太子的为人,老朱清清楚楚。 宽厚仁义,什么时候都是一个老好人。 尤其是大臣或者其他皇子犯了错,总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情。 若不是看他已经成年,老朱真想给几个巴掌。 仁义是没错,可做皇帝,光仁义哪行? 该严厉的时候必须严厉,该无情的时候,必须无情。 镇压不住大臣,想要以德服人,那是无稽之谈。 “四弟没有和儿臣告假。不过,可能是四弟打算练习完毕才和儿臣告假的。” “你给我闭嘴。”老朱大吼一声。 “告假就告假,没告就没告,哪有那么多的可能不可能的。” “老四啊老四,咱今个差点被你骗了。若是你顾及百姓,怎会出事之后要别人去收拾残局?” “还说什么对踩踏百姓一事感到懊悔,惭愧。我看你是害怕咱的鞭子是真。” 老朱站了起来,手中的马鞭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啪”的一声,就抽在了朱棣面前的沙土地上。 尘土飞扬,朱棣顿时浑身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就连边上一直跪着没起来的晋王,吴王,小腿肚子也抖的哗啦啦直响。 “瞧瞧,瞧瞧,还说什么练习骑术,将来带兵驱逐残元势力。一道鞭响就颤抖成这个样子,你有那个勇气?” “私自出宫,该打。踩踏百姓,该打。花言巧语欺骗咱,更应该打。” “你自己说,今个打你多少合适?” “每个错误一鞭子,父皇就打三鞭吧。” 看见老朱识破了自己,朱棣也不敢继续狡辩,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 “三鞭子?三鞭子是不是有点少了?依咱看,三十鞭子或许能让你长一些记性。” “父皇,四弟还小,这三十鞭子还不打的他皮开肉绽。要不,您就象征性的惩罚一下便是。” “又替他说情?你给咱回御书房去。”老朱白了一眼朱标。 “父皇。。。” “回御书房,将咱案几上的奏折,再批阅一遍。” “那些奏折,儿臣已经全部批阅了。” “全部批阅,为何还留在咱的案几上?要你监国,奏折都给咱留着,你监个什么名堂?再批阅一遍,分发下去。” “是,儿臣遵旨。”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兄弟,朱标无可奈何的走出了大门。 “来来来,老四,咱这第一鞭子,让你明白欺君的后果。” 看见太子离去,老朱扬起马鞭,对着朱棣的屁股便抽了上去。 眼看着鞭梢就要落下,老朱右手轻轻一顿,化解了大部分的力量。 心中虽然生气,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抽打几下,让他长个记性就好。 打重了,自己心疼。 最主要的是,他娘那里也不好交代。 “咣当。” 马鞭击中了朱棣身上的铠甲,声音很是响亮。 “啊。。。父皇饶命。。。” 朱棣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似乎感觉光嚎叫还不够逼真,脸部夸张的抽搐着,眼睛使劲的挤了几下,硬生生将眼泪又给挤了出来。 有这么疼吗?咱已经卸去了九分的力道。 老朱瞅了瞅手中的鞭子,又瞅了瞅朱棣身上的铠甲,刚刚泛起的一点怜悯之心,又被怒火给压了下去。 装,又给咱装。 不光是言语骗咱,行为动作更是想欺骗咱。 “来人,将他的铠甲给咱扒下来。” 随身的几名护卫相互看了看,磨蹭的朝着朱棣走去。 “磨蹭什么,你们也想挨鞭子么?”老朱吼了一嗓子。 几名护卫瞬间小跑起来。 “父皇,您回宫了?儿臣参见父皇。” 大门口一道声音传来,秦王朱樉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军马,朝着老朱急忙行礼。 “嗯?你也来练习骑术?连御赐的踏雪都牵来了?” 老朱看向秦王朱樉,一脸的生气。 几个小的胡闹就算了,你秦王怎么说也十六岁了,眼看着马上就藩,也跟着一起胡闹? “回父皇,儿臣是和四弟对战,将踏雪输给他了。” “对战输了?”老朱一愣。 “你是说,你没打过老四?” 第20章 青春期叛逆 瞅了瞅朱棣,又瞅了瞅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秦王朱樉,老朱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居然没打过老四?” “父皇,他耍诈。” “怎么耍诈了,你说说。” “他让三弟和五弟分别攻击我上下盘,然后自己骑马绕到了一边。” “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攻击,便没有在意。” “就这样,你被他偷袭了?” “是的,他从后面偷袭我。” “哈哈哈,兵不厌诈,你只能怪自己太掉以轻心。”老朱刚笑出声,脸色又板了起来。 “你俩身材差距这么悬殊,即便是他背后偷袭,你也应该能够抵挡才是。居然输了,父皇有点失望啊。” 老朱缓缓的摇了摇头。 自己的这个儿子,怎么看怎么都有点窝囊。 被老朱看不起,朱樉有点急了。 “父皇,您是不知道,老四他从后面偷袭我,用的并不是平时使用的木刀。” “他将马勒住,用军马巨大的铁蹄来踩踏我。” 输了踏雪,朱朱樉的心里已经很不舒服。 刚才又被老朱说感到失望,朱樉心中的不爽已经变成了愤怒。 前几日,朱棣外出踩踏百姓的事情他也知晓,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 “什么?”老朱的声音提高了许多,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火焰。 “朱棣,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你二哥?”老朱扬起马鞭指向朱棣,手指头微微的有些颤抖。 “知道,可是孩儿勒住了马匹,并未踩踏到二哥,只不过让他移动了脚步,取胜而已。” “勒住马匹?宫外你怎么没有勒住马匹?若是你能真正的控制住军马,怎会踩踏了宫外的百姓。” “意识不到自己所犯的错误,还敢大言不惭的跟咱顶嘴,你的皮肉着实是需要紧一紧了。” 说着,挥动着马鞭又朝着朱棣抽了过去。 被护卫左右架着胳膊,朱棣无法躲避,也不敢躲避。 马鞭沿着身体而下,重重的抽在了他的大腿上。 “咣。。。”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大腿上的铠甲替他抗下了这重重的一击。 “啊。。。啊。。。”朱棣继续着杀猪般的嚎叫。 “说,你错了没有?” 朱棣似乎也被老朱的蛮不讲理给逗怒了,双目怒睁。 “两军对垒,要的不就是结果么?我又没有伤害到二哥,我哪里有错?” “还敢顶嘴?” 老朱大喝一声,“咣咣咣”,几鞭子连续抽了上去。 或许是太过于用力,或许是太过于生气,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说,你错了没?” 朱棣原本怕的不行,但打输朱樉这件事情非但没有得到认可,还被老朱一直说错,叛逆之心突然涌起:“我没错。” 老朱怒极而笑:“好好好,看来咱给你定做的这身铠甲,防御力太好了,以至于你对咱得鞭子,似乎已经毫无畏惧感。” “来呀,将这个逆子身上的铠甲给咱扒下来。” “扒的光剩下内衣。” “父皇,孩儿身体不舒服,扒了衣服恐怕会加重病情。” 听说要扒衣服,朱棣有点慌了,嘴也软了许多。 护卫扭头,询问的看向老朱。 “刚才你不是很硬气么?扒,扒。” 面对暴怒的大明皇帝,护卫哪敢继续怠慢,几下便从上到下,将朱棣的铠甲扒了下来。 咦?现在也不是冬天,燕王身上怎么还穿的棉袄? 是不是身体真的有疾? 护卫有点差异,迟疑了起来。 老朱脸色沉了下来:“这样的天气,铠甲下面还穿着棉袄,看来你真的身体抱恙了。” 朱棣急忙道:“是,是。今个孩儿感染风寒,有些怕冷,刚才还在茅房里面蹲了大半个时辰呢。” 老朱手中鞭子一抖,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感染风寒?感染风寒你就敢和咱犟嘴么?扒,扒。” 护卫不敢啰嗦,双手急速挥舞。 扒掉了棉衣,里面还穿着一层夹袄。 夹袄里面,又是一层夹袄。 连续扒掉了五六层夹袄,才看见了朱棣那洁白的贴身衣物。 “好你个逆子,是不是就知道自己犯了错,咱今个要揍你,衣服套了这么多?” “把这个逆子吊起来。” “父皇,且慢。” “这会让咱且慢?迟了。” “父皇。。。父皇。。。” “吊起来。” 不一会,朱棣被绑住双手,吊在了围墙跟前的大树上。 老朱额头青筋暴露,挥动马鞭,朝着朱棣的屁股抽了上去。 青春期的叛逆,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皇,可不可以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能起作用?” “能,能起作用。” “咱不信。” 老朱对鞭子的使用显然很是熟练,每一鞭子都准确的落在屁股上,左右偏差不到一厘米。 “啊。。。啊。。。” “父皇杀人了,母后救我啊。” 朱棣大声的惨叫着,呼喊着,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身子却是倔强的直直挺立。 听着狼嚎般的惨叫声,老朱有点心软了。 毕竟,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心中暗暗道:“今个,你只要再讨饶一句,咱就放过你。” 可瞅着朱棣那纹丝不动,毫不躲避的身体,老朱生气之余,不由得有点欣慰。 才十三岁,就这么的硬气,不亏是咱老朱家的种。 以后严加管教,绝对是我大明的一名悍将。 此刻,朱棣的心里却是在暗暗自喜。 父皇果然还是原来的老套路,只喜欢用鞭子抽打屁股。 岂不知,我的贴身裤子里面,装着一个铁护臀。 鞭子虽然抽的啪啪作响,传到身体的力度,不过是微微有点刺痛而已。 只是这护臀加工的有点大,不挺直身子夹紧屁股,恐怕会掉落下去。 这件事过去,一定要缩小一号重新加工一个。 这样直挺挺的站立着,难受的很不得劲。 “啊。。。啊。。。母后救我。”朱棣卖力的表演着,生怕被老朱看出来破绽。 又连续抽了几鞭子,老朱已经是气喘吁吁,心里的气也已经消失了不少。 看见朱棣凄惨的嚎叫,又硬撑着挺直身子,终于是心软了。 手中的鞭子扔在了地上。 “看好他,天黑之前不许放下来。” 第21章 卖镜子 老朱准备转身离开,朱棣一直挺着身子有点累,不自觉地转动了一下身子。 正好屁股对着老朱。 臀部的贴身单裤被抽了一个口子,里面隐隐漏出了金属的颜色。 老朱瞳孔一缩,刚刚消下去的火顿时又冒了起来:“老四啊老四,真有你的。” “把他给咱扒光,看咱今个不抽死你。” 一直精心表演的朱棣听到老朱发火顿时汗毛竖起,知道自己已经露馅,心中异常慌乱急忙求饶。 “父皇,您打了几十鞭,也解气了。孩儿错了,再也不敢了,父皇您就饶了孩儿吧。”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是咱错了。” “咱就不该生了你。” “逆子,逆子啊。偷奸耍滑不学无术,你要将咱活活气死。” “自你出生,吃,穿,用,哪一样不是世上最好的东西?读书的先生哪一个不是当世文豪?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歪瓜裂枣?” “咱一心培养你,希望你能辅佐你大哥,镇守一方,保百姓平安。” “咱辛辛苦苦打天下,就是为了免除百姓的战争之苦。你踩踏百姓,更是偷奸耍滑蒙蔽咱的眼睛。”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了吗?” 老朱摇了摇头:“现在看来,别说让你做一藩之王,你连一个县令都不如。” 听见老朱这样贬低自己,朱棣心中很是不满。 可已经不敢大声辩解,只能小声嘟囔:“踩踏百姓我也不是有意的,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不算是偷奸耍滑,不过是应对的方法有点不循规蹈矩。。” “还敢嘴硬?” 老朱一声咆哮,捡起鞭子准备再次挥舞。 正要放开手脚全力施展之时,刘大富一溜烟的跑进了燕王府。 撇了一眼朱棣,赶紧凑到了老朱的耳边:“皇上,那竹田县令的履历已经调查清楚。” 提到陈光,老朱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再次丢下鞭子。 “把这个逆子的衣服穿上,给咱吊着等候发落。记住,没咱的允许谁也不许放他下来,包括皇后。” 说完,带着刘大富离开了燕王府。 朱棣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侥幸。 不远处一直跪着的晋王朱棡,吴王朱橚顿时瘫倒在地,裤裆一片冰凉。 御书房内。 “皇上,现已查明,这陈光的父亲陈义乃是元朝至顺四年的进士,时年只有十六岁。” “原本应该在元都做县丞,但因为脾气不好不合群,恰逢竹田县令病死,便被直接安排了过去。” “后来,各地义军突起,元朝忙于应战,偏远的竹田县便被遗忘。陈义死后,儿子陈光便顺理成章的做了县令。” “竹田县治下不足三千然,贫困至极,几乎从未纳税。” “按照去年的呈报,依然如此。” “奴才已经派人快马传唤永安府巡查官员,几日后便能进京汇报。” 刘大富禀报完毕,收起了手中的资料,偷瞄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放在老朱的案几上。 这竹田县令真是大胆,居然敢向上瞒报,偷税漏税。 最不可思议的是,距离永安府才几十里地,竟然可以隐瞒这么久。 老朱神色平静,背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 “陈义是何时病死?陈光何时上任?” “回皇上,是大明建国的前两年。” “陈光现年二十岁,那岂不是说,他十五岁的时候父亲病死,接手县令?”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刘大富一本正经地道:“皇上说的没错,正是十五岁。” 老朱笑了:“你说,竹田县目前这个光景,是陈义的作为,还是陈光?” “陈义至顺四年到竹田县做县令,到死的时候已经做了整整三十年。若是当时的竹田县有这么好,早就被提拔了。以奴才看,应该是陈光上任之后,才做出来的成绩。” “十五岁的县令,虽说是继承父位,可用了短短五年时间,能够将竹田县治理成如今这个模样,此人绝对是个人才。” “竹田县的人口,就咱俩看的那情况,一万人都不止了吧,哪里只有不到三千人。” “皇上,那该如何处理他?”刘大富小声问道。 “处理?先不急。此人处事怪异,需要好好敲打一番才是。若是用好了,日后必能担当重任。” “太子身边能有这样的臣子,咱也安心了。” “太子宅心仁厚,又勤奋好学,日后必是明君。况且还有着这么多的皇子协助,我大明定当蒸蒸日上。” “太子是很优秀,其他皇子,哼。。。” 刘大富突然想起了朱棣:“皇上,燕王还在燕王府里面吊着呢,要不要放下来?” “放什么放,先不管那个逆子。别人十五岁能当县令,将麾下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呢?不学无术,偷奸耍滑。詹事府的先生们治不了他,咱就好好的把他治一治。” “对了,咱买回来的镜子也要处理一下。你派人去内城搞一个铺子。” “按照陈光说的,位置弄到繁华地段,多做宣传。此事你亲自督办,办不好拿你是问。” 刘大富愣在了原地。 皇帝亲自做生意,从来没听说过啊。 若是被大臣们发现,还不闹翻了天?皇上这是中了陈光的邪啊。 “皇上,这不太合适吧。万一被大臣们看见。。。”刘大富唯唯诺诺的道。 “看见了怕什么,这是咱用自己内库银子买的。再说了,咱要你督办,你连这点保密能力都没有?” “有,有,奴才一定能够做到不让人发现背后老板。”刘大富急忙打包票,又小声道,“可是,这做生意。。。历朝历代,都没有发生过。” 皇帝做生意,太惊世骇俗了。 老朱双手放在案几上,叹息了一声。 “我大明朝,几乎沿袭的是元朝旧制。元朝已经基本灭亡,我大明按照它的路子走下去,最终也一定会渐渐衰落。” “等到了咱迟暮之年,标儿主持天下,他应付得了吗?” “历朝历代的历法固然可以借鉴,大明初建,尝试下革新,也不是不可以。” “竹田县给了咱很大启发,咱想试着改变一下。” “皇上。”刘大富还想阻拦。 “照咱说的做,先找个铺子,售卖镜子。” 第22章 销售一空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刘大富的作用不亚于朝中的那些肱股之臣。 既然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只有全力做好就是。 “是,老奴这就去亲自督办。”刘大富转身就要离去。 “记着,一定要宣传到位。就按照陈光说的那样,找几个富商,给他们的家眷赠送几个,让她们出去宣传。” “你自己也带一个,适当的时候拿出来整理一下仪容。” “其他的,你就临时发挥。咱真想看看,这陈光说的法子到底好不好使。” “还真没想到,这做生意竟然如同行军打仗一样,讲究策略,有点意思。” “去吧,抓紧去办。” 老朱朝着刘大富挥了挥手。 刘大富应着,转过了身,心中却满不是滋味。 只是去了竹田县几天时间,皇上对陈光的提起率是越来越高。不但酒桌上陈光的那些话语都信了,还特意吩咐自己要照办。 这些镜子虽然清晰,新奇,可毕竟只是个镜子。 这么死贵的价格,鬼才会买。 刘大富叹了一口气。 照目前这个形势看,陈光一定会进宫的。若是不出什么差错,应该会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以后,少不了和他打交道。 不过,此人好像和自己并不对付,尤其是当着皇上的面,说自己不将皇上的事当事。 得亏他不是太监,以后可得找机会和他交好。 “怎么还不去办?”老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刚才想的太出神,竟然忘记挪动步子。 “皇上,奴才在想这镜子到底如何定价。真的如同那陈光所说,卖一百两么?要不咱就卖两到三倍的价格吧?”刘大富脑子快,急忙道。 “他不是说十倍么,咱就卖一百两。” “都卖一百两?” “两种价格麻烦的,都卖一百两。” “嗯。。。是。”刘大富没敢反驳,缓缓退去。 十两进价卖一百两,这是十倍。五两进价卖一百两,这可是二十倍。 皇上,您可比陈光那厮还黑啊。 宫里办事,效率当然是最高的。 半天时间,刘大富便找好了两间装修豪华的门面,从中间打通,成为了一间商铺,挂上了牌匾。 位置更是没的说,处于富人云集的繁华地段。 又找到了两名有点名望的富商,各自赠送了两块镜子。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要其家眷带着镜子出去找人聚会,立刻,马上。 回头还给自己的口袋装了一面镜子,挑选朝中耳根子软,对于功名极度渴望的文官,上门溜达了一圈,顺便一一展示。 次日早朝,百官已经熙熙攘攘的在太和门外站了一大堆。 刘大富怀揣镜子,特意从百官跟前绕过。 “刘公公!” “刘公公早。” 虽然大部分人对刘大富视而不见,还是有着不少的官员点头打招呼。 “哎呀,李大人,您这是住的远,上朝太着急了?怎么扣子都没扣好?” “张大人,瞧您这眼屎都没洗干净,若是让皇上看见尊荣,作何感想?” 刘大富开始指手画脚。 “是住的比较远。起来就往宫里赶,忙疏忽了。我这就扣好扣子。” “再远也要注意形象,你要参加的可是早朝啊。” 刘大富掏出了身上的丝帕:“张大人,把您的眼屎擦擦。以后可得注意,别让人说您没有人臣仪态。” “是是是,谢过刘公公。。。” 等两人整理好了自己,刘大富又掏出了镜子。 “二位大人再自己瞧瞧,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两人点着头往镜子前一凑,顿时愣在了原地。 镜子里面的自己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一身正气。更主要的还非常的清晰,连头发丝都能数的清楚。 “刘公公,您这是镜子么?” “怎么不是?” “您的镜子为何会如此清晰?” “这个我也不清楚,出宫办事的时候,在街上的铺子里面买的。清晰是和清晰,就是有点贵,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几乎花光了。” 刘大富心疼的摇了摇头。 “不过,在宫里做事,尤其是在陛下身边,只要能保持一个好的形象,不给陛下丢脸,什么都值了。” 瞅了瞅其他人,刘大富压低了声音:“这个镜子,不光能整理仪容,更是可以时刻的鞭策自己。” “大人请看,镜子里面的您,是不是双眼炯炯有神?从您的眼睛里,是不是看见了忧国忧民的焦虑?是不是看见了一颗报效朝廷的决心?” “是不是还看见了饱读诗书,能够胜任朝廷安排所有事务的信心?” “看见了,这些,镜子里面真的看见了。” 两人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么多年,唯独刘大富手中的镜子,才能真正读懂自己。 “刘公公,卖这镜子的铺子的具体位置,您能不能告诉我们?” “具体位置忘记了,就在内城的街道上,打人可以自己去找找。” “好好好,多谢刘公公。下朝之后我们就去街上寻找。” “嗯,马上早朝,我先进去给陛下准备一下。” “刘公公请。” 一名富商家的客厅里,坐着三四名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身着绫罗绸缎,一看全都是大家闺秀。 “这镜子好神奇,我感觉自己皮肤水嫩了许多。” “可不是,我也是樱桃小口。” “我的鼻梁,也变得笔直。” 一道稍显成熟的女声从门口传了进来:“你们在议论什么,这么兴高采烈的?” “姨娘快来,我们发现了好东西。” “原来是镜子。。。” “您可别小看这镜子,先照一下再说。” “咦,这是我不?我的皮肤有这么白吗?我脸上的那几颗痣,怎么也不见了?” “在哪里买的,快带姨娘去看看。” “什么,才一百两银子,姨娘要去多买几块回来。” “走走走,我们也要去。。。” 早朝完毕,老朱心情郁闷的刚走进御书房。 刘大富一路小跑冲了进来。 “皇上,卖完了,今天的四十块镜子,一块不剩。” 老朱一愣:“这才半天时间,卖完了?” “完了!” “卖了多少银子?” “四十块,一共四千两银子。” “除去成本三百两,咱一共赚了三千七百两。” 老朱瞪大了眼睛。 半天时间,赚取了一个小县半年的税收,经商,如此有钱图? 第23章 老朱有点怒了 翌日,太和门外。 官员们明显地分成了两拨。 一拨以老臣为主,不时地看看天空,又看看脚下,保持着沉默。 另一拨以年轻一点的官员为主,围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有人还时不时地掏出镜子,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 刘大富再次不小心的绕了过来,瞅了一眼那些老家伙,径直朝着年轻官员奔去。 “咦,这位大人,您手中的镜子,是在内城街上买的?”刘大富装作很惊讶的道。 “还不是多亏刘公公您,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信息。您瞧,我今个的胡茬子是不是刮得很干净,一根胡须都没留。” “我今天的脸也洗得特别干净,耳朵后面也是一点污垢都没有。” “有了这镜子,不但大家仪容仪表整理得利利索索,连精气神都感觉与昨日变化很大。看来,各位大人对此镜子的第一功能,已经彻底地了解清楚。” 刘大富笑呵呵的说道。 “昨个下朝之后,李大人和张大人对我们说起此镜子,我们还有点怀疑。等在街上的铺子里看见实物,顿时无法再移开脚步。” “可以说,这面镜子一下子照进了大家的内心。面对镜子里面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以及那时刻想着为国尽忠的眼神,即便是东拼西凑,也必须买到此镜子。” “有了此镜,等于说被另一个自己时刻鞭策这,督促着。” “诸位大人还真是识货,这修面镜第一次看见,咱家也是无法移动脚步。不瞒诸位,如今皇上的御书房里,也有着一面。” “皇上也用了?” “皇上贵为天子,每日早朝的仪容仪表当然要格外注意。以前啊,上朝之前都是我们这些贴身的奴才帮着皇上检查。” “如今,有了此镜,皇上只需要照上一照,便一目了然。无需再三番五次的人工检查。” 听见这边叽叽喳喳,身为右丞的胡惟庸瞟了李善长一眼。 看见对方一脸平静,缺从未朝众人看过一眼,顿时明了了对方的态度。 轻咳了几下,缓缓走了过来。 “胡大人!” “胡大人早。” 好几名年轻官员,身体微弓,满脸的恭敬与笑容,急忙上前打招呼。 “嗯,几位大人在议论什么呢?” “昨个在内城街上购买到了正面镜,早朝还没开始,我们交流一下此镜子的各种功能。” “一个镜子,能有什么大的功能?我只是听说,最近街上的商铺里出售一种镜子,将彪悍男人照的和小白脸一样的。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粗狂豁达。细皮嫩肉,指头一掐都能出水,那还叫男人么?” 胡惟庸挺了挺腰身,脖子微微扬起,一脸青色的胡茬子特意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胡大人您有所不知,那铺子里出售两种镜子。一种是给女人用的,叫修面镜。一种是给男人用的,叫正面镜。” “胡大人请看,这就是男人用的正面镜。” 刘大富掏出怀里的镜子,递了过去。 好你个胡惟庸,皇上的生意你也敢质疑? 你不买就算了,还在他人面前胡乱诋毁。若不是后面的镜子还没卖完,我还真的不会拦你。 若是让皇上知道,你站出来对镜子找事,官降一级恐怕已经是格外开恩。 对于刘大富,胡惟庸从来没有正眼相看过。 一个太监而已,即便是皇上的贴身跟班,终究也只是一个太监。 一个职务就是伺候人,而且不完整的男人,哪有资格和朝廷大臣论东论西。 “男人用的正面镜?刘公公你也用正面镜?是不是有点浪费?” “哈哈哈。。。” 老臣群体那边,一片嘲笑。 “刘公公虽然净了身,可终究也算男人。” “刘公公用男人的镜子不太合适,用修面镜或许才是恰到其处。” 刘大富老脸一红。 想要发怒,对方说的又没错。 想要争辩一番,却苦于没有说辞。 眼睛不断在人群中穿梭,似乎想要看清到底是谁冒了这一嗓子。 以后可别让我逮着把柄,不然定将你碎尸万段。 办个差事,还要受人格上的侮辱,都怪陈光。 卖东西就卖东西,非要特意强调做什么大力宣传。 “皇上马上就要过来,咱家进去准备一下,诸位大人自便。”刘大富拧身就要离开。 “刘公公请留步。昨个我去晚了,店铺的镜子已经销售一空。你手中的男人镜能不能割爱?” “我愿意奉上双倍价格。” 一名年轻官员搓着双手,试探着问道。 刘大富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黑。 ! 咱家是太监,咱家是不完整的男人,也用不着这么的侮辱吧? 还割爱,割尼玛的头。 “昨个没有,不代表今天没有。大人下朝之后,可以早点过去看看。若是真的断货,咱家手中的镜子还是不能卖。” “大人早朝面对皇上,咱家可是时时刻刻面对皇上啊。仪容仪表要格外注意。” 说完这句话,刘大富狠狠地瞟了一眼胡惟庸,朝着大门里面走去。 今日早朝,没有什么大事。 除了户部上报,甘肃一带发生旱灾,之后有点疟疾发生。 “发生旱灾,那就兴修水利,引流灌溉。至于疟疾,抽调各地郎中,前往防治。” 老朱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 “皇上,兴修水利需要朝廷拨款。魏国公统领三军,还在北方剿灭元朝残余势力。军队的开支,户部已经很是吃力。此时想要再做其他工程,着实有点力不从心啊。” 户部尚书杨思义看向老朱,面露难色。 “力不从心?眼睁睁地看着庄稼颗粒无收,百姓饿死?” “当然不是,臣以为,应当先保证军队的粮草供给最为重要。” “军队重要,百姓也同样重要。既然旱灾已经上报到了朝廷,难道朕为了打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百姓受灾,不闻不问吗?” “皇上,灾区一带疟疾已经开始泛滥。臣只怕水利工程还没完成,百姓已经所剩无几。所以。。。” 老朱脸色一黑:“所以什么?所以水利就不用修了?简直是放屁。” “百姓要救,水利也必须要修。说吧,户部现在可以拿出来多少银子?” “此次灾情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可要防治疟疾,至少需要一万两银子。而兴修水利,怎么算也无法低于两万两。户部目前,最多拿出来一万两。” 似乎感到惭愧,杨思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了头。 第24章 朝堂捐款 对于疟疾,老朱明白有多厉害。 一旦开始蔓延,想要控制住,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而旱灾的出现,也是因为靠天吃饭的原因。 疟疾是厉害,灾情却是导致疟疾的罪魁祸首。 两者都要处理,不能分开对待。 首当其冲的是集合郎中,前往灾区控制疟疾蔓延。而在此同时,兴修水利,让百姓有饭可吃,减少因饥饿而死无人收尸,堵住疟疾源头,也是控制疟疾的重中之重。 “一万两银子,户部就剩一万两银子了么?”老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回皇上,今年的税收还没有收缴上来,目前只能拿出一万两。” “微臣的意思,要不先控制疟疾,兴修水利的事情,等税收收缴上来,再做打算?” 老朱扫了一眼面前的百官:“你们以为如何?” “臣附议。” “臣附议。” 老朱的目光锁定李善长:“韩国公,你认为呢?” “老臣以为,杨尚书说得在理。我大明立国不久,国力还不是十分雄厚。皇上您宅心仁厚,爱民如子。理应先控制疟疾蔓延,拯救百姓性命。而兴修水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长计议更为妥善一点。” “况且,甘肃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我们现在得知的,已经是十几天前的情况了。” “以臣对疟疾的了解,现在的甘肃,染病的百姓数量,恐怕已经扩大了好几倍。控制疟疾刻不容缓,兴修水利的事情,放放也可。” 老朱沉默了一下看向众臣:“那就先拨一万两银子,调配京城四周的郎中,即刻前往甘肃控制疟疾。等今年的税收全部收缴上来,即刻开始兴修水利。” “吾皇圣明!”百官齐呼。 老朱的心中很是不爽。 今年的疟疾可以控制,那明年呢?兴修水利是解决旱灾的唯一途径,若是不能引渠灌溉,明年依旧会发生旱情。 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有什么圣明可言。 哎,如何快速地让百姓恢复生产,提升国力,真是头疼死咱了。 “还有事情上奏没有,没有的话那就退朝。”老朱沉着脸道。 “皇上,臣还有事启奏。” “嗯,说吧。” “臣愚钝,刚才只是按照地方上报的情况奏明皇上。韩国公的一番话,臣方知考虑欠佳。甘肃目前的实际灾情,应该比半月前扩大两倍不止。若要全面控制疟疾,至少需要两万两银子。为了稳妥起见,减少准备不足而导致疟疾进一步扩大,最好拨款三万两,即刻集合郎中,调配草药,前往赈灾。” 户部尚书杨思义面带愧疚地说道。 “户部只能拿出来一万两,你现在说拨款三万两,你告诉咱,如何拨?” 老朱低着头揉了揉眉心。 果然,一回来就是这些破事。国库空虚,天灾人祸不断,赈灾力不从心。 户部没钱,就盯着自己的内库。 这些钱非出不可,出了又心疼。 “捐款赈灾。” 杨思义朝着老朱深深一躬,又对着百官行了个大礼。 “甘肃灾情,百姓受苦。户部正处于收缴税收之际,现银只有一万两。我等身为朝廷命官,理应急百姓之所急,为皇上分忧。” “臣带头捐款一百两。” 一个例行早朝,生生被搞成了捐款大会,众臣在心中将户部尚书的亲戚祖宗问候了个遍。 户部有多少钱,你拨多少钱便是。 不是正在收缴税收么,收缴上来再补拨银子不成? 心中虽然十分的抵触,可忠君爱民的形象必须维持。 “臣捐款八十两。” “臣六十两。” “臣五十两。” 胡惟庸看了一眼李善长,向前一步:“臣捐款一百五十两。” 等所有人都捐款完毕,李善长才走出了人群。 “臣个人捐款二百两。下朝之后动员家中其他人员,再变卖一些首饰,估计可以凑够一百两。臣一共捐款三百两吧。” “韩国公真是大义,居然要求家眷变卖首饰。臣也追加五十两,一共二百两。” 胡惟庸不失时机地拍了一道马屁,顺便提升了一下自己的觉悟。 “刘大富,将大家的捐款数量统计一下。”老朱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对于当朝捐款,老朱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 百姓受灾,官员伸手相助,这一点值得肯定。 捐款多少,没有硬性要求,多少量力而行。 可这种又当又立的做法,老朱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 就像某些人,拿着朝廷一年四千石的俸禄,捐款二百两哭穷。 哭穷你就哭穷吧,咱又没说你啥,你却非要大声地告诉大家,回头让家眷变卖首饰,再凑一百两? 老朱将脸扭向一边,这一刻,看都不想看李善长一眼。 不一会,刘大富已经统计完毕。 “启禀皇上,一共捐款六千三百八十两。” “皇上,若是动员京城所有官员都捐款,凑够三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赈灾刻不容缓,整个京城官员捐款,还不得三四天时间。多耽误时间,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命丧疟疾。” “好了,剩下的缺口,咱用内库的银子补上便是。” 老朱挥挥手,示意刘大富退下。 “若没其他事,退朝吧。” 众臣顿时松了一口气。 户部尚书杨思义更是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户部主管钱粮,作为尚书,遇见这种拿不出来钱的事情,他最头疼。 现在户部没钱,就只能找皇上做手脚。本以为还要磨蹭几天,没想到皇上今个这么爽快。 看来,出去一趟变化大啊。 “皇上圣明!”百官再次齐声高呼。 老朱心中一声冷笑。 自己省吃俭用好几年才攒的三万两银子,这一次便出去一大半。 你们都是象征性的出一点,还落得个大义的名分。 剩下将近一万五的缺口,让咱来堵。 咱当然圣明了。 刚刚转身,突然停顿了一下。 转过身,看向惊诧的众臣:“兵马指挥司指挥使张孝何在?” 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军官越众而出,面带忐忑:“臣在。” “你可知罪?”老朱冷哼一声。 “啊?。。。” 张孝有点不知所措。 第25章 没买到 京城的兵马指挥司,主要职务就是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押解囚犯,管理火禁。 作为指挥使,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从来没有克扣手下兄弟们任何的粮饷。 刚才朝堂上捐款,自己也咬紧牙关捐献了三十两。 怎么突然间被皇上问可知罪。 自己哪里做错了? “朕回京之时,遍观京城四处,街道残破污水横流。所到之处臭气熏天,苍蝇遍布。你这指挥使是怎么当的?”老朱表情严肃。 张孝诧异地抬起头,急忙解释:“皇上,可能是下排水沟渠堵塞,所以街上多了些积水。京城风尘又大,一下雨便满街泥泞。至于苍蝇和恶臭,只要排水渠疏通了,便会消失。” “平日里只要下雨,臣都会安排人去各处检查水渠,并没这么多积水。想必,想必这次是雨下得大了点。” 老朱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朕回来的不是时候?亏你拿着朝廷的俸禄。” “给你两月时间,修整街道,疏通沟渠。到时候若依旧没有改善,你就将身上的官服脱下来。至于银子,户部目前拿不出来,自己想办法。” 张孝虽然有点懵逼,见到老朱暴怒,本能的双腿一弯跪了下来。 “臣知罪。臣保证两个月之后京城街道焕然一新。” 老朱的目光冷若冰霜:“机会只有一次,你好自为之。” 下朝之后,几位老臣回到了当值公房。 左丞胡惟庸将桌上的茶碗恭敬地放在李善长面前:“李公,您说这皇上出去一趟,回来是不是性子变了?” “今日给钱竟然这么痛快。” “而且突然在意起城里的街道了,城里是个什么样,皇上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李善长低头审阅着新送来的奏章:“或许吧,皇上的心意,我等又如何能够猜透。不过,皇上愿意给钱,终归是好事。不过,盯着内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国库连年入不敷出,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看,这又是一份上报灾情的奏章,又要银子。” “哎,别说皇上心烦地悄悄出去透气,我现在看见这些东西,也头疼得要命。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怕是为国尽忠不了几年了。” 边上的户部尚书杨思义急忙接话:“李公可不能这么说话。您是国之栋梁百官之首,若是没有您,朝廷还不是乱得一塌糊涂。” 对于几人的阿谀奉承相互拍马,右丞相汪广洋不以为然。 不想参与,岔开了话题:“今日下朝的路上,我听见很多官员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修面镜正面镜。这镜子,真有那么神奇?” “一面镜子而已,哪有说得夸张。”李善长继续审阅着奏章,头也未抬。 “李公您不知道,这镜子确实了不得。” “哦?”李善长抬起了头,看向杨思义:“莫非杨大人拥有此镜子?要不,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属下没有,不过,我户部右侍郎却是怀揣了一块正面镜。” 杨思义搓着双手,笑呵呵地道:“这正面镜看人无比清晰不说,里面的双眼看起来更是炯炯有神。而且啊,那瞪大的双眼,似乎真的会说话,所有的心思都可以看见。” “这么神奇?”李善长放下了手中的笔,来了兴致。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在下官看来,女人专用的修面镜,才是定乾坤的神器。” “哦?”李善长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从古到今,都是男人征战天下,女人,说到底不过是个附属品罢了。一个女人用的镜子,被说成定乾坤的神器。 这番言语,真是让人无法苟同。 “李大人,这话您可得好好和我们说道说道。”胡惟庸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了得,不得罪李善长,也不得罪杨思义。 “听右侍郎说,这镜子十分神奇。只要对着镜子,黝黑的皮肤也给你变得细腻无比。尤其那个五官啊,更是精致得没法说。” “他一共有一个正室三个小妾,明面上和和睦睦,暗地里几个女人成天钩心斗角。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使得他上朝都没有精神。” “昨个给每人买了一块镜子,几个女人见了爱不释手。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乖巧得如同绵羊一般。多少年来,终于有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真的假的?”李善长问道。 自己家里的情况,和这户部郎中基本上一模一样。 若是真的能让她们消停下来,定乾坤神器这个名字还真配得上。 “属下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没必要,也不敢对属下撒谎。”杨思义笑呵呵的说道。 “这镜子在哪里买的?一块多少银子?” “应该是在内城的街道上,具体哪里,属下可没问。不过,这种稀奇的玩意不太常见,随便一打听应该就可以打听到。价格么,有点贵,一百两银子一块。” 李善长站起身子,摸了摸已经花白的胡须:“一百两买一块镜子,是不便宜。可若是能够让家庭和睦,不再无中生有惹是生非,倒也值得。” 李善长有四个小妾一个正室,这些日子,几个女人弄得他很是头大。 每日晚饭之后,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若不是怕人笑话,他真想搬到这当值公房里面,过几日清静的日子。 揣摩领导的意思,急领导之所急,是下属进步的重要考核项目。 朝着公房门口的小吏招了招手,胡惟庸从怀里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去内城街上找找,买五块修面镜回来。” “我今日恰好没带银子,你就先垫上,回头给你。” “不急不急,这都是小事。阅读了半天奏章,您的茶水都凉了,我这就给您换碗热茶。”端起李善长面前的茶碗,胡惟庸走向了里屋。 汪广洋咧了咧嘴,心中很不舒服。 同样是丞相,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没多久,小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买回来了?快呈上来让诸位大人开开眼。”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李善长很是大气的说道。 “没买到。” “没买到?你找对地方了没有?”李善长的脸色瞬间变黑。 “找到了店铺,里面已经销售一空,说是每日的销售是限量的。店铺的外面却是有着几个人拿着镜子兜售。” “里面外面有什么区别?你为何不买?”胡惟庸也有点恼火。 “小人也想买,可外面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三百两银子一块,小人不敢下手。而且,就在小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最后一块镜子也被买走了。” “罢了罢了,那明日你早早去排队,一定要给李公买到镜子。” 第26章 又涨价了 “皇上,皇上。”刘大富一脸焦急地跑进了御书房。 “天塌下来了?” “天没有塌下来,只是,咱们的镜子,刚刚开门便被外面早已经排好队伍的人群冲进来,购买一空。”刘大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镜子早早卖完不是好事么,你慌张个什么。” “两天时间,就卖了八十块镜子,照这个势头下去,我们的存货卖不了几天了。” “没货了,再去竹田县进货便是。”老朱不急不缓地说道。 “老奴的意思,来去路上耽搁时间。陈县令备货也要耽搁时间。若是不能提前将镜子准备充足,中间关门几天,怕是会影响镜子的销售。不如老奴今天就出发,多带些人,进上足够咱们销售一年的镜子回来。” 老朱没有说话,脸色瞬间绷了起来。 “看来陈光说得没错,你还真是心中无事。” 刘大富双腿一软,习惯性地跪在了地上:“皇上,老奴知错了。” “你说,你错在了哪里?” “老奴,老奴,老奴自作主张,想要提前去进货。”刘大富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自己心中无事的具体表现,胡乱的说道。 “提前进货,方能有备无患,有什么错。” “老奴不该贪心,一次就要进一年的货。” “减少进货次数,便是减少开支,也没错。” “老奴,老奴。。。”刘大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咱问你,为何我们现在每天只销售四十块镜子?” “这一点,老奴正想询问皇上您。按照目前销售势头,不敢说一天,但是,两天绝对可以将这些镜子全部售卖。为何。。。” “在竹田县,那陈光说的话,你压根就没听。”老朱狠狠地白了刘大富一眼。 “陈光在饭桌上说,这叫饥饿销售。” “当时,周围闲杂人等那么多,老奴一直紧张皇上您的安危,所以,注意力都在周围的一举一动,谈话内容,确实没有听进去多少。”刘大富紧张兮兮地道。 “知道你忠心,咱也没怪你,起来吧。” “谢皇上。”刘大富爬了起来,第一时间摸了摸老朱案几上的茶碗,“皇上,茶凉了,要不要给您添点热水?” “这会,喝什么茶。咱暂且问你,那些购买镜子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你留意没?” 刘大富一愣,心中暗道,皇上这是想要作甚? “普通的富人不在少数,而朝廷官员的家属,也来了不少。” “你都认识?” “老奴不认识。不过,他们虽然都身着便装,可进门之后居高临下的那种态度,不是普通富人所拥有的,而且,他们买的女式修面镜要比男用正面镜数量多。” 老朱一声冷笑:“在朝堂上为甘肃灾区捐款的时候,一个个扣扣索索地不肯出手。给家眷买镜子的时候,却是一点也不小气啊,咱的臣子,哪里有穷人。” 刘大富低头不敢作声。 现在朝中的这些大臣,大部分都是跟随皇上一起打江山过来的开国元老。 皇上可以评价,甚至怀疑他们,自己多一个字都不能随便说。 “永安府的巡查使什么时候到?” “回皇上,也就这一两天。” “等巡查使到了,咱再去一次竹田县。” “啊,还去啊?”刘大富有点傻眼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为了陈光,竟然两度跑去竹田县。 “必须要去。你想想,目前的这种情况,是不是和他酒桌上说的一模一样?” 刘大富挠了挠脑袋:“还真的好像一模一样哈。尤其是他说的那些什么黄牛党,在我们店铺外面确实出现了。” “真的?” “嗯,那些黄牛党,排队从店铺里面买了镜子,然后在外面售卖三百两。” “有人买么?” “有啊,打破头的抢着买呢。” “料事如神,料事如神啊。”老朱由衷地点了点头。 “皇上,我们要不要涨价?” “不可。咱记得陈光好像说过,价格定好便不能随便涨价,会影响了店铺的声誉。” “既然外面出现了黄牛党哄抬价格,而且有人买账,不如你去找些可靠的人做黄牛党,这份利润咱自己吃了。卖的价格越高越好。” 老朱内心已经有点兴奋,脑海里开始幻想数不尽的钱财朝着自己涌来,内库充足可以随意使用,都用之不尽的情景。 “这,这合适不?”刘大富此时有点拿捏不准老朱的意思,怯怯地小声问道。 “怎么不合适?咱的臣子不差这点银子,那些商贾,也不会将这么一点银子当回事。” “那,老奴去办了?” “去吧,记住,找可靠的人做黄牛党。” 次日,当值公房里。 小吏一早就把抢到的镜子送了过来。 以李善长为首的中书省几人,站在桌子跟前,对着镜子啧啧称奇。 “三百两着实是贵了,不过,里外的相貌,变化着实是有些大。” “李公您瞧,这修面镜是不是可以化腐朽于神奇?我的老脸上全是褶子,可镜子里面的却如同白面书生一般。最主要的是,虽然变化极大,可怎么看都还是我这张老脸。” 胡惟庸第一个拿起了镜子。 虽说这些镜子的主人是李善长,可银子是自己出的。 五面镜子,一千五百两一个子不少,想想还是有点心疼。 “活了这多年,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镜子。” “太神奇了,李公若是带回家,估计夫人和其他几位家眷一定爱不释手。” “胡大人你送老夫这么贵重的礼物,老夫怎好意思全部收下。要不,明个我将银票拿来,再还给你。” “李公那里的话。只要您家庭和睦,不影响您一心为国尽忠,这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是啊,胡大人说得对。” “来来来,一人一块,我们先开开眼界。” 直到几人兴致勃勃地摆弄了半个多时辰,兴趣有点减退的时候,小吏才面带尴尬的走上前来。 “这些镜子我今个若是不加价,下手晚一点,便买不到了。” “离开的时候,已经涨到了四百两一块。” “这五块,我各自加了十两手续费才买到的。” 胡惟庸眼睛一瞪,吃惊地道:“我的天,四百两一块?多亏我们下手的早。李公,要不一会我送您回府,这镜子可是易碎品,我抱在怀里送您府上?” 第27章 老朱激动了 几人相互客气逢迎着,小吏红着脸站在原地,很是尴尬。 刚才的话,李善长却是听在耳里。 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张小面额银票,朝着小吏笑呵呵地道:“你一个月才有多少俸银,跑腿就行,哪能让你垫付银子。这刚好是五十两,拿去吧。” 胡惟庸一拍脑门:“看我这一时高兴,竟然忘记这镜子是加价买回来的。说好的孝敬您,怎能让您出银子。” 说着,挡着李善长,将对方的银票使劲地往回推。 “好啦好啦,胡大人的心意我明白,我刚好带了五十两,你就别来回谦让了。” 说着,硬是将银票塞给了小吏。 见银子回来了,小吏脸上一片笑容,欢天喜地地从怀里摸出来几块丝帕。 “这些人真够小气的,从外面买的镜子,包装都被他们克扣了。小人怕几位大人拿回家不方便,特地从旁边的店铺里面买了几张丝帕。这样包起来又好看又安全。” “你小子,有眼力劲。” 胡惟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毫不客气地接过了丝帕。 等小吏走出了公房,李善长再次看向桌上的几面镜子:“这里面应该有男人用的正面镜吧。” “有,有。我专门吩咐了小吏,给李公您买一块正面镜。” “是哪一块呢?” 胡惟庸用手在桌面上巴拉了几下,拿出稍稍大了一圈的一块镜子:“应该是这块吧,李公,您瞧。” “那刘大富在百官跟前将此镜子吹得神乎其神,咱今个好好看看,这镜子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李善长接过镜子,脸庞就凑了上去。 镜子里面突然出现的一双大眼睛,登时将他吓得后退一步,手中的镜子也差点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玩意,怎么里面有两只牛眼?” “不是吧?”胡惟庸将信将疑地又接过镜子,对准了自己。 镜子里面,是几根花白的头发,隐隐可以看见根部的毛囊。 再往下看,是一个斗大的额头,上面皱皱巴巴的褶子里面,似乎还有着一些京城特有的灰尘。 胡惟庸屏住呼吸,将镜子缓缓向上移动。 一双牛眼,果真出现了一双牛眼。 只是这一双牛眼,怎么看起来有点熟悉。 胡惟庸又左右轻轻地摆动了几下镜子,这一下,一张清晰的脸庞出现在了镜子中。 这不就是自己么,不过是放大了好几倍而已。 “李公,镜子里面的不是牛眼,是您自己的眼睛。我听那刘大富和官员们说,在这镜子里面可以看见天下。您再瞧瞧,是不是这样。” 似乎是怕李善长逃脱一样,胡惟庸一手抓着对方的胳膊,一手将镜子照了上去。 刚才那突然出现的大眼睛,着实是将李善长吓了个半死。 可是,自己乃是中书省的宰相,正儿八经的百官之首,若是传出去被镜子吓到,以后还如何挺直腰杆做人。 克服着心中的恐惧,强装镇静地又朝着镜子瞅去。 镜子里面的牛眼,再次出现。 “李公,这不就是您的双眼么?眉心中间的那颗定国痣,除了您,满朝文武找不出来第二人啊。” 胡惟庸笑呵呵地及时拍了一道马屁。 “对,是我的眼睛。真是年龄大了老眼昏花,刚才居然没认出来。” “您看,这双眼睛里面,充满着焦虑,忧郁。这分明是一种时刻想着报效朝廷,忧国忧民的眼神。” “唉,我大明虽然已经定国好几年,可百姓正常生产恢复得还不尽人意,日子过得还很苦。我作为中书省的左丞相,百官之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您瞧,您大半的头发都已经白了。” “为朝廷操劳了大半辈子,你当之无愧是百官学习和敬仰的楷模。” “老了,老了哇。” 李善长心中泛起一股沉沉的失落感。 纵观整个朝堂,自己确实已经是达到了权力巅峰,无可争议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自己老了。 这个位置,还能维持几年? 论察言观色,胡惟庸丝毫不逊色于李善长。 “李公,您今个是不是忘记了剃胡须?” “哦?今个走得急,还真忘记了。” “您这胡须要是剃了,是不是看起来会年轻好几岁?您瞅我。” 说着,胡惟庸松开抓着李善长胳膊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光秃秃的下颚。 “你是比我小,可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以后,有了这镜子,每天上朝前照一照,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邋遢。” 谁不想年轻? 既然剃了胡子可以显得年轻,那还要这胡须有何用。 “杨大人,汪大人,你们也过来瞧瞧。” 公房里,几人对着镜子又讨论起来。 说完了个人形象,又开始议论眼神,最后又绕到了形象上来。 “这镜子,还真是个好东西。自己的优点,缺点全部都放大了。” “可不是,更让人容易发觉,并及时纠正。” “杨大人,你牙缝里面有个韭菜叶子,快去挖出来。” “汪大人,你的鼻毛都快赶上胡须的长度了,是不是应该去处理一下?” “呀,咱们的头冠好像都有点不正,赶快正一正,这可是官员最应该注意的。” 。。。。。。 御书房里,老朱端着茶碗,轻抿了一口。 砸吧了几下嘴,心中暗道:“当时,陈光说这茶叶配着中药炒制之后,便会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其原料并不是多么上好的东西。咱这茶,喝了之后就是满嘴的药味,会不会也不过是一般的茶叶呢?”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刘大富。” “奴才在。”刘大富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瞧你这样子,今个的镜子又销售一空?咱的内库又进账三千七百两?” “皇上,您这次可没猜对。”刘大富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 “哦?多了,还是少了?” “今个,店铺里面的镜子一块都没销售。” “一块都没销售?那你还笑嘻嘻的?” “奴才找了十多个黄牛,将镜子在外面按照一块三百两的价格销售。后来看实在抢得厉害,又追加了一百两。” “那一共赚了多少银子?”老朱身子前倾,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除去运作成本,今个一天的利润,是一万一千两。” 说着,刘大富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银票,毕恭毕敬地放在的老朱面前。 “一万一千两,这,这陈光真是咱的财神啊。”老朱手抖着,摸向了银票。 第28章 咱不需要捡儿子 瞅着老朱抖着手摸向银票,嘴里不断地念叨着陈光,刘大富的心里忍不住又开始酸溜溜的。 人红不红,就看皇上在意的程度了。 这样被一直挂在嘴边,想不红也难。 虽然那陈光好像有点不待见自己,可自己不能不待见他。 “陈光不但将竹田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做生意更是有着天赋异禀。这些镜子卖完,咱们怎么着也得进账三四万两银子。” “准备准备,我们去竹田县。咱要再进两千块镜子。”老朱一脸喜色,双眼红彤彤地站起身子。 “皇上,那永安府巡查使一会就进京,要不要先见见他?” “哦?见,见一下。”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陈光,二十出头,把竹田县治理得有模有样,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咱的这些儿子啊,除了太子,其他的哪一个不让咱着急上火。” “对了,燕王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刘大富顿时有点头大,结结巴巴的道:“还在燕王府吊着呢。” “什么,整整两天了,还在吊着?”老朱也有点慌了。 现在可是七月份,中午的太阳能将人晒掉一层皮。下面的人竟然没管燕王,真的吊了他两天。 刘大富浑身直抽抽,本来这件事他应该提醒一下皇上的。 可这几天又是找店铺,又是变着花样的做宣传,卖货卖的高兴,竟然给忘了。 “皇上,这几日有人在燕王府专门照顾他。白天太阳大的时候,遮着伞,晚上天凉了也会加衣服。” “没给吃饭?” “吃饭喝水的时候都会放下来,完了再重新吊上去。” “燕王状况无恙。” 听见无恙俩字,老朱顿时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这逆子让他受点苦,就当是教训了,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愧疚。 “你去将燕王带来,咱想见见他。” “是。” 燕王府里,太阳当头照下,虽然有着大伞遮阳,朱棣浑身还是一片湿透。 耷拉着脑袋,正享受着纯天然的桑拿浴。 刚开始的时候还想着求饶,求饶无果后开始策反守卫,守卫无动于衷。 后来,趁着上茅房的机会逃跑两次,皆被发现。 被无情地擒拿并再次吊上之后,他已经彻底地放弃了抵抗。 瞅瞅守卫刀鞘上镌刻的花纹,或者看看院子里那坑坑洼洼的马蹄印,嘴里不知道暗自叨叨着什么,打发着时光。 刘大富一路疾跑到了燕王府,赶紧命人将他放了下来。 朱棣乖乖地任人摆布,完全没有了几日前那种青春期的叛逆。 瞅着他浑身湿透的衣服,刘大富也忍不住的一阵心疼。 “燕王殿下,你还好吗?老奴来迟了,让你遭罪了。” 朱棣一声冷哼:“哪里来晚了,你来的有点早。等我吊死在这里你再来收尸不迟。反正他有这么多儿子,死一个也没什么。” “殿下,你可不能这么说。你在这里受惩罚,皇上可是疼在心里啊。” “他会心疼?我不过是他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种而已。” 这一句话,差点让刘大富的头皮炸开,疯狗一样扑上去,捂住了朱棣的嘴。 “殿下,不可胡言,千万不可胡言。” “不是野种,他怎会将我一吊就是两天。” “皇上还不是为了管教你么?这大伞,还是皇上特意让人送来的,每日的饭菜,也是皇上叮嘱着的。” 朱棣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朝着刘大富咆哮起来。 “两天,我被吊了整整两天,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关心我?他怎会关心我。” 刘大富连忙赔上笑脸:“殿下,皇上可真的一直记挂着你呢。这不,专门在御书房等着你过去。” “我不想见他,我不想看见他的嘴脸。” 刘大富一怔,这两天给燕王吊的有些精神不正常了? 多亏皇上的儿子比较多,要不,得有多后悔。 “殿下,皇上可是金口玉言,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朱棣思量了一下:“走,我正好有些话要问问他。” 看着走在前面气势汹汹的朱棣,刘大富心中一声叹息:孩儿啊,你还是悠着点吧。 你若是独生子,这么的胡言乱语,或许皇上可以忍让。 可是,你不知道你兄弟姐妹众多么? 算了,你们的家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 摇摇头,刘大富急忙跟上。 两人急匆匆赶到了御书房,朱棣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抬手一把推开。 直视老朱:“我是不是你捡。。。” “棣儿,你来了。”老朱打断了他的话语,绕过案几来到他的身边,摸了摸脑袋。 “身体可有不适?咱这几天忙于朝中的事情,把你疏忽了,实在不应该。” “不过,你今年已经十三岁,许多大道理应该懂了。父皇爱民如子,你却出城踩踏百姓。父皇要你们兄弟同心,你却在背后偷袭你二哥。这些都是不应该的,知道么?” “咱知道你都是无意的,咱也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你二哥,可是朝臣们都看着呢。若是传出去,对你以后就藩为王,镇守一方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咱就是想让你受点苦,长点记性,从小就树立起一个皇子该有的威严。” “咱希望你能懂。” 一番谆谆教导下来,朱棣突然眼圈有点发红,原本想说的气话也卡在了嗓子眼。 父皇多久都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话了,他开始依稀回忆起自己骑在父皇肩膀上的情景。 想得多了,狠话再也说不出口, 但又不想服软,最后只能支支吾吾的憋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老朱欣慰地笑了起来,看来燕王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右手下移,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刚才是不是想问咱,你是不是捡来的?咱这么多儿子,还需要去捡么?” “门后面跪着去,咱不开口你不许走。” 朱棣懵了,完全懵了。就连边上的刘大富也没想到老朱这一招。 不过,朱棣心中的怒气已经完全泄尽,再也不敢有一点反抗。 乖乖的走到门后面跪了下来,摆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架势。 “皇上,永安府巡查使已经到了,要不要宣他进来?”刘大富适时地小声问道。 “宣。” 第29章 巡查使哭诉血泪史 “宣永安府巡查使孟刚觐见。”对着御书房的大门,刘大富喊了一嗓子。 不多时,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虽然努力挺直着身子,眼神里还是流露出无尽的疲倦。 皇上没来由的突然传召,孟刚一路上心情紧张,不知道是福是祸。 加上风雨兼程,根本没有休息过,眼睛里的红血丝隐隐可见。 见了老朱,缓缓拜倒在地:“臣孟刚,叩见皇上。” 老朱端坐龙椅之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一路赶来,咋也不绕弯子了。你可知道竹田县?” 跪在地上的孟刚浑身一震,心头咯噔一下。 脸色逐渐煞白,四肢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似乎又怕老朱看出倪端,将脑袋紧紧地顶在地板上,做叩头状。 老朱依旧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对方。 缓了好一会,孟刚才开口道:“回皇上,竹田县臣知道。乃是永安府边缘一个小县。” “五年前朝局混乱,县令饿死在任上,由其子陈光出任县令。人口不足三千,百姓衣不遮体,更无口粮可言,极度贫困,疟疾四起,不少百姓都没有挺过来。所以府内特免其赋税。” 说完,依旧脑袋顶着地板,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门后的朱棣好奇地打量着孟刚。 他还是第一次见官员脑袋顶地跪这么久,而且父皇丝毫没有让其平身的意思。 良久,老朱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孟刚颤抖着缓缓抬头,脸色一片煞白,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爱卿看起来似乎有恙?” “没有没有,臣只是接到皇上急召,昼夜兼程马不停蹄,有些疲劳罢了。” “这几年,你去竹田县巡查了几次?” “回皇上,一共两次。” “那竹田县可有改观?” 孟刚迟疑了一下:“有。疟疾已经逐渐消失,人口锐减到了两千余人。虽然不再挨饿,可依旧贫困。” 老朱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一巴掌就呼在了案几上,几道奏折也被掀翻在地。 “大胆孟刚,身为朝廷巡查使,竟然也敢明目张胆的欺君,谁给你的胆子?” 孟刚惊诧地看着老朱,随即脑袋对着地板,“啪啪啪”的就磕起头来。 “臣不敢,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皇上。臣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妄言,天打雷劈,粉身碎骨。” 这回,轮到老朱吃惊了。 看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样子,分明知道竹田县的情况,为何到了御书房还敢如此隐瞒? 甚至发下滔天毒誓。 那陈光用了什么法子,让孟刚如此拼命? 刘大富站在一边也有点发愣。 这,这到底是咋回事? 老朱双眼一眯缓缓坐下:“刘大富,欺君之罪当如何处置?” “轻则杀头,重则株连。孟刚满口谎言当面欺君,应当株连九族,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听到满门抄斩鸡犬不留,孟刚彻底地崩溃了。 脑袋捣蒜般地在地面磕碰,嘴里更是大声地喊着饶命。 “孟刚,你还有何话说?”老朱一声冷哼。 孟刚抬起头,用衣袖将已经被鲜血模糊的双眼拨弄了一下:“皇上,臣虽然是两朝为官,可自从大明成立以来,便一心报效朝廷,从未有过二心。” “臣严于律己,兢兢业业。今日被皇上定下欺君之罪,臣冤枉啊。” 虽然心中惧怕异常,孟刚在这盏茶的功夫已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总结了不下十遍。 一定是户部查到了竹田县偷税漏税的情况,上报到了皇上这里。 这几年,大明初定,国力恢复并不尽人意。 战争,天灾从未间断,各地收缴的那些赋税,根本不足以支撑国家的运转。 皇上对赋税一事格外的敏感,所以才会将自己召来询问。 对,一定是这样。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竹田县过于贫困,或许可以化解此次危机。 “孟刚,若是咱告诉你,咱已经去过了竹田县,接下来的语言,你想好了如何组织么?”老朱怒极而笑,脸部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了几下。 “啊???”孟刚张大了嘴巴,石化在原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一定是。 孟刚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庞,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见他到现在还不醒悟,老朱声音变得平和起来:“孟刚,咱现在好奇的是,那陈光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如此地以身犯险,欺瞒于咱?能不能说说?” 自己认为的救命稻草根本与此无关,孟刚心如死灰。 血淋淋的脑袋再次磕了一个响头:“臣欺骗皇上,臣该死。不是臣有意欺骗皇上,而是那陈光实在不是人。他把臣折腾怕了,真的怕了。” 跪在门后的朱棣眼睛一亮。 本来在这无聊得只剩下抠指甲,却没想到听见这么一件有趣的事。 眼泪合着鼻涕还有额头的鲜血将孟刚弄得满脸模糊:“臣数年前到达竹田县,那里的产业已经初具规模。” “平坦的水泥路,高耸的县城围墙。城里面虽然破旧一点,可百姓已经吃饱穿暖,家有余粮。” “大明有这样富裕的小县,臣高兴啊。当即就要修书上报朝廷。” “当时,那陈光还没有翻脸,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臣,委婉地向臣表达不要上报的意思。” “臣身为大明巡查使,怎会同意他的意思。将他呵斥一顿之后,就要拂袖而去。” “可是,可是臣没想到。。。”孟刚的声音呜咽起来,胸口不停地起伏,情绪眼看着就要失控。 刘大富偷瞄了一眼老朱,见对方不动声色,急忙走上前去,掏出了怀里的丝帕,递给孟刚。 小声道:“孟大人,稍微控制一下情绪,皇上还等着听下文呢。” “臣委屈啊,臣这一辈子从未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并未接刘大富递过来的丝帕,孟刚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大腿,好像回到了娘亲的怀抱一样,大声痛哭起来。 “臣委屈啊,那陈光不是人,在他的眼里,臣哪里是朝廷命官,臣简直是猪狗不如啊。” 似乎怕孟刚的哭相太过于难看,刘大富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哭吧,难受了就哭出来吧。哭完了将你的遭遇,好好的和皇上说道说道。” 第30章 巡查使哭诉血泪史二 杀猪似的嚎叫了几句之后,孟刚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努力地平复着心中的激动,抽泣声越来越小。 “好点了么?好点了的话,就和皇上说说,那竹田县令怎么针对你了。” 刘大富拍了拍孟刚的后背,将自己的大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孟刚四肢着地,朝着老朱爬行了一步,双眼中带着恐惧:“遭到臣的拒绝之后,那陈光瞬间翻脸,不分青红皂白,把臣像死猪一样捆绑了起来。” “臣奋力挣扎,却哪里是一群人的对手。臣只能对他进行言语提醒和警告。” “臣大声呵斥,我是朝廷命官,来竹田县是为公干,尔等以下犯上眼里还有王法吗?真的将我如同死猪般捆绑?” 越说越委屈,孟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可那陈光,如同聋子一样根本不理睬微臣,甚至叫手下真的从门外拖进来一头死猪。另外一名身材矮小的手下,更是单手拎起了院子里的碾盘,一下子将死猪砸得五脏六腑崩了一地。” 刘大富吃惊的翻了翻眼珠,偷偷瞟向老朱。 “身材矮小,却力大无比,一定是那个县尉王虎。”老朱暗暗想道。 门后跪着的朱棣也听得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地吐了吐舌头。 若是本殿下被这样对待,也服软了。 “然后,他就将你放了?”老朱有点好奇的问道。 “按理说不应该啊。既然你已经离开竹田县,为什么还不上报?不会是还有其他把柄落在陈光手里?” 孟刚闭上眼睛,沉浸在极度痛苦的回忆里。 过了一会豁然睁开,把心一沉:“是,臣有把柄。” “面对他的威胁,臣自知无力反抗,就假装答应了他。可那人渣又怎会轻易相信。” “他命人放开了臣,又将臣带到一个隐蔽地,整面墙都是镜子的房间里。” 老朱和刘大富对视一眼。 自己在竹田县签订合同的房间,也是一整面墙都是镜子,难不成那就是现场? “然后呢?”刘大富着急地问道。 “然后那陈光从当地的红灯区找了几个姑娘,在屋子里摆了一桌酒席,亲自陪着臣喝酒。美色当前,又禁不住陈光一个劲地劝酒,臣就,就不小心喝多了。” 孟刚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紫,开始结结巴巴。 “酒色这一关都过不了,你这个巡查使也确实当到头了。”老朱冷哼一声。 瞅见老朱动气,刘大富也急忙开始指责孟刚。 “你虽然沉迷于酒色,可和朝廷赋予你的使命相比起来,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么?再说,你是为了迷惑陈光,才迫不得已那样做的。离开之后,你要是立马向朝廷禀报,岂不是又戴罪立功了?” “就为了个这,你竟然在御书房里还包庇陈光,欺骗皇上,你呀,糊涂,糊涂啊。” 刘大富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看向老朱:“皇上,将此人交于刑部发落?” 老朱转过身,不想再看孟刚一眼,左手轻轻一挥。 “皇上,不止这些,不止这些,您听臣把话说完。” “还有?还有你就说得麻利一点。皇上操持整个大明社稷,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瞅着对方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若不是因为皇上在跟前,刘大富真想一巴掌扇上去。 “臣酒醒之后,屋子里哪里还有什么美女。只有几个粗糙大汉衣冠不整地围在桌子边,抢食着残羹剩饭。” “臣大惊,不知所措,站起来就要逃离,才发现自己已经一丝不挂。” “啊?” “啊?” “啊?” 就连门后跪着的朱棣,也和老朱,刘大富一起惊叫出了声音。 孟刚哽咽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丝不挂地和几个糙汉同处一室,臣尴尬啊,臣还哪里有脸见人。” “臣想着寻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断算了,那人渣陈光却推门进来。” “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纸张,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般地走了进来。他扔给臣一件衣服,附在臣耳边告诉臣,臣在屋子里做的所有龌龊之事,他都让人画下来了。” “说完,又逼着臣将他手中的画作,一一看完。” “画的什么?”老朱很是好奇。 “臣和屋子里的糙汉搂搂抱抱,不堪入目。不知道他从哪里请来的画师,不但将臣的面貌画得栩栩如生,就连毛发也清晰可见。甚至将臣酒后的胡言乱语,也在画作旁边特意标写了出来。” “下流,无耻。”老朱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太td恶劣了,天下竟有这样的臣子,简直和土匪一样。 土匪都没有这么恶劣。 孟刚咬着牙:“这还没完。” “他又让臣发下滔天毒誓,说,说。。。”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老朱急切地问道。 当初,陈光和自己签完合同,加签的那份保密协议就已经异常恶毒。自己虽然用的假名,可现在心里依然不舒服。 难不成那保密协议就是从孟刚的毒誓演变而来? 孟刚咬牙切齿,眼中的怒火似乎要焚烧眼前的一切。 “他说,臣要是将竹田县的真实情况泄露出去,口舌生疮,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撞,生孩子没屁眼,父母没人养,亲戚都入监。。。吃饭没胃口,睡觉睡不着,想站站不起,想坐坐不下,躺下腿抽筋,翻身骨骼断,呼吸张不开嘴,闭眼眼皮溃烂,最终被竹田县百姓唾沫淹死。。。” 刘大富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有做声。 老朱心头一阵冰凉,这不和当初的保密协议一模一样么?! 一边的朱棣高兴得差点拍起手来。 敢把自己的上级官员折腾得哭爹喊娘,还发下这么有创意的毒誓,那陈光肯定是个好玩的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 一抬头,看见老朱那能杀人的目光,又乖乖地盯着地面。 “发誓又如何?且不说是他逼你的,传出去谁信,还能应验不成。”老朱狠狠地道。 “皇上,您不知道,陈光已经将这毒誓提前写在了每一张画作后面。发完毒誓,他逼着臣,逐一地签字画押按手印,一张画作都不曾遗漏。” “陈光威胁臣,说臣要是不听他的话,就将这些画作公布天下,让天下人都看见臣尴尬的那一幕。” “臣是读书人,是朝廷命官,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臣啊。” “请皇上诛杀此人,还臣一个公道与清白。。。” 第31章 储君谋良臣 孟刚下意识地要去抱刘大富的大腿,被对方躲开了。 于是对着地板又“咣咣咣”地磕起头来。 一边磕头,一边嚎叫。 刘大富仰起头,双目失神,嘴里不断地叨叨着:“襟裾马牛,衣冠狗彘,非人哉。这陈光真不是个东西。” 老朱气得浑身发抖,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当初咱签订合同的时候,也是被他逼着发下了同样的毒誓,只是没作画而已。 咦,不对。 老朱转过了身子,踹了一脚孟刚:“你说,那陈光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画作。他在外面,如何让人画屋里的情景?” “皇上您不知道,就是屋里的那面大镜子。”孟刚急忙回答。 “陈光怕臣不死心,画押完毕之后,特意带着臣看了看旁边的房间。那镜子从正面看是镜子,从背面看却是透明的,如同不存在的大块琉璃。” “当时,镜子后面还坐着两名老者,用画笔对臣签字画押的场景,继续作画呢。” 老朱和刘大富对视一眼,脸色铁青。 当时,陈光告诉自己,那镜子只是为了签订合同更为光明磊落一点,想不到后面藏着记录自己一举一动的画师。 “还有么,该说的你就痛痛快快说完。”老朱冷冷地道。 “那陈光许了臣一个院子,又给了臣三百两银子,说臣以后卸任,可以在竹田县颐养天年。” “然后就将臣放了。” 老朱双手后背,黑着脸,在房间里开始踱步。 陈光行事不拘小节,他很是欣赏,但现在显然已经出格了。 一个朝廷命官,为了留在区区小县里面,竟然如此的不遗余力不择手段。不为朝廷效命,当咱是个摆设么。 半晌时间,老朱才停下脚步,盯着踹踹不安的孟刚缓缓开口:“孟刚,你身为永安府巡查使,知法犯法公然受贿。” “免去官职,贬为庶民。今天的事情,不可与他人说起,回永安府还是竹田县,咱不干涉。” “竹田县的事情,咱会解决,你再勿参与。” 孟刚狂喜,连忙谢恩。 官职免了就免了,只要保住了命。 到了竹田县,自己一样的吃香的喝辣的,或许比当个巡查使受约束更快活一点。 何况自己脑子又没坏,怎会对他人说起此事。 叩谢完毕之后,被刘大富送出了门。 瞅了瞅门后的朱棣,刘大富看向老朱:“皇上,这孟刚的处罚,是不是仁厚一点?” “仁厚?换作是你,你当如何?” “这。。。这。。。” 刘大富有点傻眼,虽然太监的名声不太好,背地里经常被人骂。 可若是被陈光这么一搞,再传出去,自己也扛不住啊。 太监虽然身体残缺,可脸还在。 “吾皇圣明。” 老朱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咱只知道画师作画是让人欣赏的,哪曾想到,被陈光用来记录人的一举一动。” “更是用他的大镜子掩人耳目,做出如此下等之事,真是混账。咱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召进宫,抽上几棍子。” 刘大富不住地点头称是。 这样的人才,要是进入太监行列,绝对是一等一的得力干将,只是自己的位置一定会被挤掉。 唉,这陈光,坏得让人又生气又欣赏。 “准备准备,咱再去竹田县一趟。” 朱棣一听,激动得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父皇,儿臣也要和你一起去。” “胡闹,你回去按时去詹事府做功课,下课时候再练习骑术。” “记着,胆敢私自出宫,咱把你再吊起来。” 朱棣一脸的着急:“父皇,儿臣已经不小了,跟你出去历练一番也不是坏事啊。这样学来的东西,比詹事府更实用。” “咱是出去办事,又不是带兵打仗,你学什么?” “就学父皇咋办事。” “不行。” “您不让我去,那我就在燕王府练习骑术,不去詹事府。那些迂腐的道理我听得够够的了。” “放肆。” 听见朱棣说詹事府教的东西迂腐,老朱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抽过去。 刘大富急忙拦下,小声说道:“皇上,其实带着燕王长长见识也好。皇子们长于深宫,对外面的民情一无所知,您有机会带着出去看看,也是一件好事。” “竹田县很是与众不同,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况且时间不长,一两日便可。” 老朱思量了一下觉得有道理,缓缓放下了手,严肃地道:“好,咱这次就带着你。” “不过,咱可是有要求的。不能以燕王的身份自居,不能离开咱的视线,回来后循规蹈矩,好好读书。你能做到否?” “能,能。”朱棣连忙点头。 只要能去那竹田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真想看看那恶人陈光到底长一个什么模样。 “好,你先回去吧,走的时候咱叫你。” 看着朱棣出了房门,刘大富不解地问道:“皇上,为何不直接召那陈光进宫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更省事?” 本来想说进货的银子都省了,话到嘴边刘大富生生地咽了回去。 竹田县是大明的竹田县,他陈光此刻要得再多,最终还不都是皇上的。 “咱想再看看,此人到底值不值得培养。他的能力是有的,人品嘛,咱要再摸一摸。” 刘大富道:“此人不择手段地想要留在竹田县,想必也没什么远大抱负。” 老朱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今个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标儿打基础罢了。 虽然他已经监国,可能力上差得很远,明面之上众人都是俯首称臣,实际根本驾驭不了这些开国元老。 再一个,这些老臣是很优秀,后面的新人却有点后继乏力。 尤其办事循规蹈矩不敢变通,就怕出点事要自己担待。 而陈光这种人正适合培养。 对权力争夺不上心,就不用担心喧宾夺主。 这样的人进入朝堂必定不被人所喜,结党私营也没他的份。 有能力,淡名利,人缘臭,简直就是给标儿铺路的最佳人选。 整个大明,想要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怕是不容易。 行了,这次竹田县必须前往。 第32章 再去竹田县 两日后,老朱将太子朱标叫来安排了一下,并专门叮嘱他自己出宫的事情不许声张出去,又特意将朱棣提前接了过来。 寅时过了大半,外面天色依旧黑暗。 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大门外。 老朱带着朱棣先行登车,刘大富左右顾盼了一下,急忙跟上。 等到天亮的时候,几人已经离开了京城几十里路。 道路虽然宽敞,坑坑洼洼的很是颠簸,朱棣早已经趴在后排座位上沉沉睡去。 老朱瞪着眼珠子,透过小窗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皇上,不知道那份奏折,太子殿下今个在朝上如何交代?”跟在马车旁边,刘大富小声问道。 昨个临近亥时,李善长突然递上来一道奏折。 说甘肃行省上报,旱灾引起的疫情短短数日扩大了好几倍,已经延伸了三个县的区域,若不及时加以控制,无需多日,整个甘肃恐怕就要沦陷。 请求朝廷紧急调派郎中,药材前往赈灾防疫。 “如何交代?赈灾不就是要银子么,户部没钱,标儿更没有银子。” “京城,连同各郊县的郎中已经出发。咱已经吩咐标儿,从其他各行省继续调派郎中前往甘肃。” “至于银子,户部能拿出来多少就先拨多少,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子民死于疟疾而无动于衷啊。” 老朱咬了咬牙,脸上现出一丝无奈。 银子这种硬货,拿不出来就是拿不出来,即便是皇上也没用。 刘大富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于防疫,自己没有任何的经验。银子,也是没有。 此刻,说的话越多,只会让皇上越心烦。 只有快去快回,多进一些镜子回来,看看赚取的银子,能不能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也升起了一丈多高。 七月的京城,很是炎热。 马车下的刘大富满脸汗珠子,身上的褂子后背前胸彻底湿透。 马车里的老朱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虽然两边的小窗户都打开着,可并没有刮风。 反而是滚滚热潮从小窗户涌进来,让马车里面比外面更热。 加上颠簸,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刘大富。” “奴才在。” “还有多久到达竹田县?” 刘大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尴尬地笑了笑:“皇上,我们这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早着呢。” 瞅着对方那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样子,老朱将脑袋探出车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太阳这么毒,上来吧。” “不用不用,奴才跟着马车就是。”刘大富连忙拒绝。 自己虽然掌管着暗卫,在京城属于那种实力派的人物,可必定是个太监。 连徐达,李善长这种勋贵都不能和皇上同一马车,自己何德何能,敢进马车? “咱让你进来,你就进来。” “皇上,这。。。” “咋,出了京城,你就想抗旨?”老朱声音一沉。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这。。。” “上来。”老朱大喝一声,同时,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是,是是。”刘大富战战兢兢地爬上了马车,屁股轻轻的挨着座位,将身体靠向一边。 “舆图。” 刘大富急忙伸手拿过来,对着老朱打开。 老朱伸出手指,从京城缓缓往西移动,最后落在定西区域。 “旱灾就发生在定西,这里也是疟疾的重灾区。而现在已经传到了旁边的陇西,临洮两县。若是防治延误,西北这一大片恐怕都要被席卷了啊。” “可不是。西北的一些区域,我大明军队还在征战。若是疟疾传到了军队。。。” “传到军队,还没追上残元势力,我们自己就倒下了。” 老朱脸上满是焦虑。 有着那帮老将坐镇,剿灭整个元朝残兵残只是时间的问题,将根本不用担心。 只是这个疟疾,让人浑身的力气,却一点都使不上。 一旦失去控制,后果不敢想象啊。 “那就围起来,不让它传染不就行了。” 身后传来一道还有点稚嫩的声音,朱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伸着脖子,看着老朱手中的大明舆图。 “围起来?你以为打仗呢。疟疾,围起来有用啊。” 老朱呵呵地笑了。 孩子就是孩子,根本不懂得疟疾的厉害。 朱棣挠了挠耳朵:“怎么围儿臣不知道,不过,也只有围起来,才不会蔓延啊。” “就算能围起来不让蔓延,治疗才是最关键的。我大明目前还没有根治疟疾的能力,能控制咱已经很是欣慰了。就是不知道这场疫情,需要耗费多久时间才能彻底控制住。” “是啊,很多地方疟疾依旧存在。即便是当时没有了,过段日子又会有个别的情况出现。咦,皇上,臣想起来一件事。”刘大富一脸惊喜。 “什么事?” “你还记得不,竹田县客栈里那小二说,竹田县已经彻底的没有疟疾了。” 老朱一愣,随机猛地一拍脑门:“一着急,咱怎么将这茬子给忘记了。那小二说,陈光熬的药能治疗疟疾,而且再不复发。” “快,让车夫再快一点。” 朱棣一脸茫然。 这个坏种县令还会治病,还是个郎中? 催促了车夫之后,刘大富道:“皇上,那陈光乃是竹田县令,甘肃的疫情,我们用什么理由派他去?难道要表明身份?” 老朱摇摇头:“身份,还不能表明。要不,先试试看,能不能将他的药方拿过来。” 竹田县,琉璃作坊。 陈光正带着王虎照例巡查县里的各处产业。 作坊中间巨大的熔炼炉烧得通红,边上的工人一个个光着膀子,用大铁锹往炉子里面添加燃料。 库房里,大块大块的透明琉璃,整整齐齐地靠在一起。 修面镜和正面镜也整筐整筐地摆放了不少。 此前,这些琉璃镜子都是在竹田县内部销售了,陈光准备进一步扩大生产,估摸着那批镜子朱明销售的也差不多,该来进货了。 手上先囤一批货再说,反正琉璃这种东西也放不坏。大明虽然建国不久,这种新鲜玩意,勋贵和富商还是有能力消费的。 至于销售的快慢,就看朱明的能力与人脉如何了。 第33章 头一面就尴尬 看着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着活,陈光满意地点点头。 目光扫到门口,眉头一皱。 一名年轻的工人,直接用水瓢舀了一瓢缸里的凉水,仰头就喝。 “王虎,作坊里面的生活是由谁负责的?” “回大人,县衙直接管理。” “这么热的天,连个绿豆汤都不舍得熬么?工人一瓢凉水下去,闹肚子了,这活由你来干?” “大人,不是我负责的。今个负责作坊生活的家里有事,临时请假了。” “马上安排人熬绿豆汤。” “是是是。” 七月的天气实在是热得厉害,不光是人遭罪,马的脚力也下降很多。 可着急着赶往竹田县见到陈光,老朱一行在路过的驿站稍作休息,便又匆匆上路。 老朱心中记挂着旱灾和疫情,坐在马车里继续对着舆图苦思冥想。 朱棣很是无聊,想要和父皇探讨一下赈灾的事情,却被一个白眼对了回来。 只得又重新躺在了后排座位上,抠起了自己的指甲。 刘大富出了车厢,坐在了车辕上,给车夫指路。 大大小小的岔道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到不了竹田县。 临近黄昏,马车终于踏上了竹田县特有的水泥路面。 朱棣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看着周围陌生新奇的景观,顿时张大了嘴巴。 老朱也走了下来,抬起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 看着眼前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心情意外地好了不少。 朱棣蹲下身子,摸了摸无比干净的水泥路面,兴奋地道:“师傅们说,民间百姓不爱干净,住处都是污秽不堪。看来他们都说错了啊。” “早知道的话,我就应该早早出来。这里看起来不比宫里差多少。” “不对,应该是比宫里好多了。尤其是这风,吹得好是无拘无束。” 老朱别有深意地看了朱棣一眼:“你是觉着,待在宫里,咱束缚你了?” “没有没有,儿臣说的是风。” “宫里没风?” “宫里是有风,可宫里的风只是个打转,这里的风,是想去哪就去哪。” “你要翻天?记住,咱现在的身份是商贾,我叫朱明,你的名字叫朱朝,他叫刘大。进城吧。” 朱棣还在四处观望,心不在焉地点头答应。 马车上有陈光给的县标,进城门的时候守卫眼皮子都懒得抬。 “皇上,我们直接去县衙?”刘大富小声问道。 “天色已晚,先去客栈吧。” 三人来到了有一家客栈,掌柜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呦,这位客官,您又来了。这次是来县里进货的吧?” 老朱点点头:“上房,两间。” “好嘞。” 陪着老朱进入房间放好行李之后,刘大富急忙来到了朱棣的房间。 只见朱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嘴巴发出一阵阵“啧啧”的声音。 跑到里屋的时候惊喜道:“哇,茶具竟然可以悬空?刘公公你快来看,这里居然没安装窗户,就不怕人掉下去么?” 刘大富急忙跑到窗户跟前,在琉璃上拍打了几下:“燕王殿下,这叫琉璃。您看风景的时候别靠太近碰了脑袋。这玩意硬着呢。” 说完,又走到了藏有马桶的暗门旁边拉开:“您需要方便的时候,可以坐在这把椅子上,完了一冲就成。” “坐椅子上拉屎?”朱棣兴奋地跑了过来,“那和拉裤裆有什么区别?” 刘大富赶忙解释:“下面有管道。” “我看看,我看看。” 朱棣兴奋地拨开刘大富,将整个脑袋对着椅子中间的黑窟窿,想要看到底。 “殿下,那里面都是污秽,不能用脸对着。。。” “那这个,能灌满吗?” 朱棣瞅了瞅黑窟窿,又瞅了瞅边上的水缸,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这个,奴才不知道,应该灌不满吧。” “我试试。” 朱棣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凉水对着窟窿倒了进去,玩得不亦乐乎。 刘大富见状,也安心地退了出去。 县衙后院,树下的躺椅上,陈光闭着眼睛往嘴里塞了一个果脯,手中的蒲扇轻轻地摇动着。 艾香在边上缓缓燃烧,使得蚊虫根本无法近身。 “该死的天气,热死人了,要是有空调多好啊。”嘴里嘟囔了一句,陈光又抓起一个果脯,准备吃下。 “少爷,上次那两个玉器商人又来了,就住在有一家客栈。” 老朱一行人进城的第一时间王虎就收到了消息,急忙跑到县衙通知陈光。 “嗯,知道了。” “这伙人走了才七八天吧,要不,我把他们叫过来见您?” 七八天? 陈光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随即又迅速躺下。 起猛了,脑袋有点眩晕。 这两人真行啊,三百块镜子七八天就卖完了。 除去来回路上耽搁,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时间浪费,卖货最多也就三天时间。 果然是有本事的大商人,一个新产品这么快就能打出市场。 来钱了,陈光也精神了。 蒲扇随手往地上一丢,重新坐起身子:“不用叫过来,少爷我亲自去见见财神爷。小月,更衣。”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之后,陈光坐着轿子来到了有一家客栈。 刚下轿,一股接一股的恶臭扑面而来。 几名小二提着木桶进进出出,更有着几人拿着扫把,往外扫着稀稀拉拉,粘粘糊糊的东西。 “快点,快点。” 掌柜站在门口,一边拿扇子往外扇着臭气,一边催促。 陈光捏着鼻子,来到掌柜跟前。 瞅见陈光,掌柜差点要哭出来,刚要说话,陈光一脚踹了过去,差点给他踹倒。 “本官让你掌管客栈,你就是这么掌管的?” “粪坑炸了么,能把人臭死,还让客人怎么入住?” 看见县太爷生气,掌柜一把抱住了陈光的大腿开始哭诉:“老爷,不怨我啊。” “不知道咋回事,管道在防回流的拐弯处炸裂了。” “怎会这样,一泡屎能给管道冲裂开?” “按理说不会,但谁没事了不拉屎只冲水玩呢。” 正好老朱三人也掩住鼻口往楼下走。 见掌柜的正在给陈光诉苦,朱棣脸一红,悄悄地往老朱后面躲了躲。。。 第34章 一门大学问 “走开,松开少爷我的大腿。你也去打水,将屋子里面好好的冲一冲,拾掇拾掇,别耽误做生意。” “你是不是给人下泻药了,一个个的这么能拉。” 掌柜尴尬的松开陈光的大腿,急忙拎起水桶跑开了。 老朱三人已经走到大厅,陈光一眼便看见了正主。 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朱兄来了,看来镜子在京城销售的不错。” 刘大富瘪了瘪嘴。 赚钱了就来套近乎,这哪是一个县令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商贾。 以前还叫朱先生,老朱,现在开口叫朱兄。 朱棣也是听得有点发愣,回过神又想笑。 第一次见人叫父皇老朱,朱兄。 看着对方年轻得很,叫父皇朱兄,叫自己什么?侄子? 什么没什么呢,一下子就差了一个辈分? 老朱也不在意,直言道:“托陈县令的福,镜子的销路不错,这次回竹田县就打算多进一点货。” “好说,好说。几位远道而来还没吃饭吧?” “咱今个换个地方。本县有一家聚贤楼,厨子是四川过来的,菜味道相当的火爆,我做东。” “那就谢过陈县令了。” 老朱也不再客套,一行人直奔聚贤楼。 一路上朱棣的眼睛四处打量,什么都觉得新鲜,直到进了聚贤楼落座后,方才安定下来。 不等陈光开口询问,老朱先介绍道:“陈县令,这是犬子朱朝。咱竹田县各方面都很优秀,带他出来见识一下。” 朱棣随意地拱了拱手:“见过陈县令。” “年纪虽小但气宇轩昂,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管他怎么样,好听的话先奉上。 朱棣得意地昂起了头。 呵呵,不是多聪明哈。 介绍完毕,陈光忽视了刘大富,直接问道:“朱兄,上次那三百块镜子,销售得如何?” “一共五万两带一点。” 陈光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这老朱心够黑啊。那么些破玩意,卖了这么多钱。搭帮皇室就是不同凡响。 “那这次准备要多少?” “陈县令有多少?” “你要多少,本官就能拿出来多少。” 陈光心中乐开了花。 看来,这老朱是尝到甜头了,准备拿出全部的身家砸进来。 就算不小心打碎一个两个,可镜子这玩意说到底不是消耗品,寻常的老百姓买不起。 即便是买回家,整日在田间地头面朝黄头背朝天地忙活着,谁有功夫照那玩意。 的引导着他购买琉璃才是。 可这次他既然是奔着镜子来的,就满足他。卖不卖得完是他的事情。 就算卖不完,几千两银子的成本卖了五万多两,他也赚的盆满钵满的。 大家都有得赚,就是好事。 老朱喝了一口水,低头思索着。 镜子虽然给自己赚了不少银子,可着实是有点贵,整个大明朝,有购买能力的人毕竟是少数。 最多也就能卖个一两波了。 管他呢,先狠狠地赚这些富人一笔,再考虑其他的产品。 “一千块,这次要一千块镜子。” “没问题,一会吃完饭我就让人给你备货。” 说话间,小二已经开始往桌上端菜,一阵阵的香味刺激着几人的神经。 出发之前根本没有进食,路上在驿站也只是胡乱的打了个尖。 此刻,老朱已经是饥肠辘辘。 看见满桌各色菜肴,食指忍不住的开始抖动。 陈光心情大好,指着一道菜介绍道:“这是川味和本地结合的菜品,葱爆羊肉。味道鲜美吃着过瘾。来,动筷子。” 朱棣已经伸到一半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慢慢缩回。 “羊肉?” “嗯,正宗的竹田县山区羊肉。肥妹鲜嫩,绝对让你吃了还想吃。”陈光斜眼看着朱棣。 呵呵,真是一个生瓜蛋子。 朱棣嘴巴一瞥,很是嫌弃的道:“羊肉膻味重,尤其是公羊肉,根本让人难以下咽。” “陈县令,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呦呵,找事? 陈光乐了,自己多久都没有碰见过刺头了。 刚要开口便被老朱冷声打断:“朱朝,不得无礼。陈县令莫怪,犬子年幼无知,不识礼数,还望大人见谅。” 陈光摆摆手:“无妨无妨,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嘛。来来来,吃菜。” 闻言,朱棣意外的看了陈光一眼,老老实实的开始低头吃饭。 夹了一口羊肉放进嘴里,陈光道:“普通的羊肉有点柴,如同朱公子说的那般,膻味重。可我们竹田县不同,特有的一种草羊吃了可以去除膻味。” “加上干净的饮用水源,羊肉鲜美无比,远胜过其他肉类。几位尝一口试试。” 老朱身先士卒,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起来。 随后赞叹道:“果然一点都不柴。鲜美无比,没有任何的其他怪味。” 刘大富和朱棣也一人夹了一筷子。 细细品尝后不约而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不咸不淡,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葱香味,味道美极了。 刘大富忍不住地问道:“这羊肉如此与众不同,是竹田县的羊种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么?” “都是一样的羊。” 陈光笑着说道:“除了竹田特有的青草和干净水源的原因之外,阉割也是功不可没。” 阉割? 刘大富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黑了。 朱棣不懂这些,急忙问道:“为什么要阉割?” 陈光笑着放下了筷子:“每年出生的羊羔基本上是公母参半。母羊都会被百姓留着养大产奶,是吃不到肉的。” “而种羊又用不了那么多,更何况一只种羊工作个五六年是没有任何问题,多余的公羊,只有阉割了。” “种羊脾气暴躁还有膻骚味。可只要小时候阉割去势之后,便会温顺无比,长肉极快,膻骚味也就没了。” “人也是如此。阉人即便是长得人高马大,皮肤也是细腻的,性格也温和许多。而且阉人的寿命更长。不过,人的思想复杂,阉人内心应该也骚着呢。” “所以说,阉割也是一门大学问。” 陈光咧着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刘大富恨得直咬牙,真想一刀劈了陈光。 ! 一共就吃了两次饭,每一次你都要针对咱。 咱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朱棣的双眼不停地往刘大富身上瞟,双肩不停地耸动着。 嘴里含着的东西眼看就要喷出来。 第35章 大明舆图 朱棣的状态被老朱看在眼里,急忙在桌子底下对着他的大腿狠狠拧了一下。 “吃啊,刘大先生怎么不吃?” 看着刘大富闷闷不乐的样子,陈光以为自己招待不周,夹起一块羊肉就放在了刘大富的碗里。 “刘大先生可千万不要因为这是阉羊肉就心存芥蒂。” “为了减少发情浪费精神,也为了羊肉更为鲜美,阉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是阉羊,可羊肉本身的壮阳功能依旧还在。刘大先生多吃一点,说不定能够激发把你的第二春,回家再抱得一位公子或者千斤呢。” “来,吃。” “噗嗤。” 老朱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羊肉喷了出来。 “抱歉,呛到了,咳,咳咳。。。” “朱兄你也太不小心了,慢点,别急。” 刘大富面无表情地将羊肉塞进嘴里,用牙齿狠狠地研磨着。 陈光,咱家和你没完。。。 朱棣使劲地往嘴里扒拉各种饭菜。 路上只是随便的打了个尖,再加上颠簸早就饿得不行了。 正值发育期,胃口本来就大。 竹田县的饭菜别出一格,大火爆炒,油盐适中,吃起来格外的有味道。 瞅着儿子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风卷残云,老朱拉着脸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两脚。 朱棣很不情愿地放慢了夹菜速度。 陈光看出了老朱的尴尬,举着筷子道:“能吃就能干,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他能吃多了。” 朱棣感激地看了陈光一眼。 这家伙到目前为止,并不像孟刚口中说的那种魔鬼,人品相当不错嘛,合我的口味。 本王喜欢。 不大功夫,大家已经是酒足饭饱,小二又上了一壶好茶。 端起茶碗陈光抿了一口看向老朱:“咱们这也是第二次见面了,之前不太熟,没敢问的太多。不知道朱兄在京城的玉器生意做得如何?” 熟?谁和你熟?是自己感觉熟吧。 刘大富心中嘟囔了一句。 “还行。”老朱应付道。 “看朱兄说的这么不干脆,应该是不怎么好了?若是玉器利润不够,倒不如全力来经营镜子生意。” “等这镜子实在卖不动的时候,可以卖琉璃。” “琉璃的需求量那就大的多了。” “只要有房子的地方,都可以售卖。” 老朱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后面的生意,我们可以考虑。只是这玉器生意,却是遇到了一点难处。” “哦,什么难处,朱兄不妨说出来。” “玉器生意在京城有一些,大部分乃是西出甘肃,运往了外面。” “跨国生意?朱兄好实力啊。那您看,这镜子是不是多买一点,也给他送到国外去?”陈光双眼笑成了月牙状。 只要打开了西方市场,银子还不是成倍的增长。 竹田县百姓的日子,恐怕不与世界接轨都不行。 “甘肃旱灾,紧跟着又是疟疾四起,朱某的生意受到了很大影响,玉器已经运不出去了。” “而且旱灾持续扩大,疟疾更是刮风一样的四面泛滥,头痛啊。” 刘大富有点错愕地看了老朱一眼。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将希望寄托在陈光身上? 还是说,找他想法子来了? 陈光本事再大,也就一个县令而已,就算他能够治好疟疾,可对于旱灾又能如何? 再说了,疟疾那么大的面积,又不是小县城零星出现的那种,他一个人就能控? 皇上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陈光眉头一皱:“甘肃出现了旱灾?而且灾后还起了疟疾?” “是啊。天气炎热,又不降雨。甘肃土地本来就贫瘠,百姓家中并无余粮。庄稼颗粒无收,因此而饿死的人不计其数。疟疾若是控制不住,整个西北怕是不保啊。” 陈光瞥了老朱一眼。 还真是个爱国商人,操的心比皇上都多。 不过,甘肃出现旱灾和疫情,也让陈光在意起来。 西北战火焚烧的时候,百姓为了活命四处逃窜,而竹田县,就有着不少逃难过来的。 各种原因,有的人父母落在了甘肃,有的人走的时候落下了孩子。 随着竹田县的生活越来越好,许多安定下来的人便起了寻亲的心思。 这两年,已经有着百十人离开竹田县去寻亲,而且有着逐年递增的趋势。 大部分人最后还是回到了竹田县,或者高兴的带着亲人归来,或者一脸沮丧地回来。 也有一些没有回来。 或许是出了意外,或许是其他的事情。 “不知道,甘肃哪里出了灾情?”陈光好奇地问道。 “刘大,取舆图。” 刘大富从随身的行囊里面拿出一张宽一尺,长三尺左右的舆图,徐徐展开。 陈光一看,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警惕起来。 好家伙,这是整个大明的全境舆图啊。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七品县令,可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但全国舆图这种玩意别说是弄到,见都没见过。 这两个商贾,他们竟然随身携带着? “这舆图,从何而来?”陈光很是严肃地问道。 老朱故意朝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说道:“陈县令请勿担忧。上次我不是和您说了,有一位负责皇宫修缮的亲戚么。我的生意遍布全国,所以托他搞了一张图来。” “朱兄,这舆图可是兵部掌管的东西。修缮皇宫,最多有一张京城的舆图吧?” “我的这位亲戚,和兵部也熟。” 呵呵,路子够野的。 陈光不再询问,眼睛朝着舆图的边界看去。 这一看,心中不由得有点失落。 在自己的记忆中,大明的疆土达到了1100平方公里,按理说,比中国版图要大一点。 可眼前的舆图,边界缩小了不少,哪有1100平方公里,最多也就是一半多。 尤其是北方的边界,居然就擦着北京而过。 转眼一想,这只是明初啊,或许,还有一些地方没彻底的从元朝手里收回来呢,或许,朱元璋的子孙后代会将版图再扩大一点呢。 老朱指着舆图解说起来:“旱灾以定西最为严重,而疟疾传播的面积更广,陇西,临洮已经尽数传染。。。” “。。。。。。” “如果没有意外,旱灾现在已经不止定西,而疟疾的传播。。。” 老朱叹息了一声:“听说甘肃正向朝廷申请赈灾,而控制疟疾的事情,更是刻不容缓。” “可朝廷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银子。只是征集了不少郎中前往灾区,只求先控制住疟疾再说。” “这个时候,谁要是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一定会被朝廷记功,飞黄腾达啊。” 第36章 考什么功名 陈光没有接话。 飞黄腾达?完了呢? 夹着尾巴做人?还是不小心权倾朝野,最后被朱元璋砍掉脑袋? 所以啊,你也就会经商,最多是有一点爱国情怀,对政治一窍不通。 行了,咱还是回到现实吧。 陈光仔细看了看舆图,道:“这定西,陇西一带,基本上南北都是山脉,天然屏障。若是将东西两头围堵起来,便可以切断疟疾的传播。” 话音刚落,老朱三人顿时呆若木鸡。 围堵?这疟疾就是人传人,咋围堵?难不成移山围堵? 刘大富心中窃喜,小子,你也有栽跟头的一天。 朱棣眼中放出了惊喜的光芒。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极大的认同,这就是精神上的共鸣。 “爹,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找上几百人将疫区手拉手地围起来阻止疫情传播。几百人若是不够,那就找几千人也行。” 朱棣饭也不吃,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下巴差点扬到了天上。 其余三人顿时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过来。 面对众人奇异的目光,朱棣悻悻坐下,接着喝茶。 此刻的老朱无比失望,苦笑道:“陈县令说笑了。若是要围堵两头,不知又需要多少的人力去施工,才能修建出连疟疾也无法翻越的屏障。” “只怕屏障还没修好,这些工人已经全部倒下。” 陈光喝了一口茶,也不答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前世的疫情,席卷了整个世界,持续了更是三年之久。 防止传播的唯一途径就是减少人员流动的同时,做好个人防护措施。 修建工程来围堵? 这又不是截流堵水,修哪门子工程。 围堵疫情的方法我有,治疗疟疾的汤药也有。 当初竹田县有疟疾的时候,陈光也是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那么千十号的百姓,死一个可就少一个啊。 于是没日没夜的研究汤药,用了不知道多少个土匪路霸,终于是研究出了配方。 后来,虽然疟疾在竹田县销声匿迹,可陈光并没有掉以轻心。 人是动物,会四处走动。 而竹田县重商,来往的商贾不计其数。 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携带病毒,让疟疾再一次爆发。 于是大量地收集配方上的草药,专门组建了一个制药坊熬制。 完了储存在一个阴凉无比的山洞里面保质。 现在治疗疟疾的汤药储存量,三个竹田县同时爆发疟疾,都用不完。 眼看着这些汤药就要过期,倒掉可惜。 留着吧,最终过期还得倒掉。 给甘肃疫区用起来正好。 只是,这件事若是办完,自己想要继续隐姓埋名地做竹田县的土皇帝,恐怕只有做梦了。 可这么多百姓正在面临死亡,让自己无动于衷地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陈光的心里又堵得慌。 这是他的软肋。 就如同前世,自己的日子已经过得是一地鸡毛了,可依旧见不得一点的人间疾苦。 瞅着陈光思索的表情,老朱浑身一震。 莫非他真有解决疫情的能力? 这陈光为人虽然有点不着调,可接触两次,也不像无的放矢的人啊。 老朱再次期待地问道:“陈县令,可有办法你?” “哦?。。。我再想想。”陈光随口答道。 在救民于水火和暴露自己之间,陈光一时半会无法抉择。 一旦出手,自己绝对暴露在朝廷的视野之中。 自己明明有能力,而且是举手之劳,可为了保全自己而不去做,后半生,自己的良心那得有多煎熬。 思量之间,殊不知三人已经对他投来了惊骇欲绝的目光。 一抬头,看见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陈光连忙打着哈哈。 “喝茶,喝茶。都看着我干什么。” “爹,要是陈县令去控制疫情,孩儿也要跟着去。”朱棣又跳了起来。 “我一个小小的县令,哪有什么能力去控制疫情。喝茶喝茶,完了咱们一起上街溜达溜达,看一看我们竹田县的大好风光。” 陈光一脸轻松的说着,心中却是沉重无比。 该死的老朱,不提这事本少爷哪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穿越之前本少爷就在防疫第一线,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清闲的日子,又要本少爷去防疫? 老朱扫视了陈光一眼,欲言又止,然后低头继续喝茶。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饭桌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走出酒楼之后,众人更是默契的不提甘肃灾情一事。 见有些冷场,陈光笑道:“这是朱兄第二次光临竹田县,又恰逢贵公子也在。本官就忙里偷闲,带几位好好的瞧一瞧。” “若是有看上的东西尽管购买,本县主打的就是童叟无欺,不必担心上当受骗。” 老朱也压下了心事,好奇道:“陈县令,朱某一直有件事不明,还请陈县令解惑。” “请讲。” “为何竹田县如此赚钱的机会不自己留着,却要交给朱某?” “还不是本官心好,有钱大家赚么。”陈光哈哈笑了起来。 老朱一愣,竟然有些接不上话来。 不知廉耻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啊,刘大富不屑地瞥了陈光一眼。 陈光接着说道:“其实啊,这是模式问题。” “我竹田县负责生产,不负责销售,也就是说,建立了一个作坊而已。我们赚取的只是劳务费用。” “而销售,尤其是全国销售,那得需要多少人?我竹田县目前总共人口都不超过两万。” 两万啊?那你还上报朝廷,竹田人口不足三千? 刘大富和老朱对视一眼。 “这两万人,除了在作坊干活,地里的庄稼也不能荒了。毕竟,解决吃饭才是根本。” 老朱点点头:“也是,吃饭最重要,粮食啥时候都不能缺。” 陈光停下脚步,笑呵呵地看向老朱:“不过,有这么好的利润却只能让给您,我心里也不愿意的紧,奈何人才难求啊。” “我竹田县的百姓识书明理之人太少,在县里本官还能照拂一二,若是到了外面,恐怕是被吃得渣都不剩。” “所以呢,本官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多多建立学堂,让我竹田百姓读书识字。” “考取功名?”老朱很是诧异。 谁说陈光不为朝廷着想?不为朝廷着想,怎会想着为朝廷输送人才。 “考什么功名,读书识字明辨是非,聪明一点就成。” 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妥,陈光赶忙又加了一句:“再说了,竹田县哪有这种,能让人考取功名实力的教书先生。” 第37章 玉砖?玉枕? 老朱的脸色有点难看,随即又恢复正常。 没有好的先生教导,想要考取功名是不容易。 又不想让自己陷于尴尬之地,只得没话找话岔开了话题:“陈县令,现在大家大多轻商贾。你为何不嫌弃商贾,还对朱某如此热情?” “没有经过商的人,不知道商人的重要性。总感觉商人就是来回的倒腾货物,在中间找差价。就如同在垃圾堆里面找食吃的野狗一样,低三下四。” “朱兄你是商人,应该知道商贾的重要性,不亚于仕工农。”陈光呵呵笑了一下。 “没有商家,便没有商品的流通。流通不起来,商品自身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就好比玉器,在竹田县按斤两来出售。而到了商家手里,则是按照单件来售卖。价格成倍增长,顾客也不嫌弃。” “这就叫资源配置,只有配置到位,每样东西才会发挥最大价值,您说商贾重要不重要。” “我竹田县长久地被朝廷遗忘,至今,县丞主簿等位置还在空缺之中,所以体制有所微调,也就养成了竹田县重商的情况。” “虽然外界都轻贱商贾,但我竹田县绝对没有这风气。” “我竹田县不但民风淳朴,而且环境优美,气候宜人,绝对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就算是年轻人,劳累之余只要来竹田县住上一段日子,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会大为改变。” 老朱点点头:“这倒是事实。” “我竹田县南山下面风景宜人,背山面水。最近正在修建一批小阁楼,全部水泥制作的那种,如假包换的河景房。朱兄要不要来一套?银子不够也不用烦恼,本县还有贷款服务,利息不是很高。” 争取让老朱在竹田县买一套房子,将他拴住,陈光的小算盘拨得哗哗响。 说来说去,话里话外都围绕着卖东西,你算哪门子的朝廷官员? 刘大富唱起了反调:“商贾不事生产,若是天下人都去经商,还不乱了套了。” “咦?”陈光一愣。 你他nnd不就是个商贾么,突然冒出来这一句啥意思? 瞅着陈光的表情有些别扭,刘大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补救。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 陈光冷笑一声:“没有火种的时候,人们都吃生肉,你咋知道煮熟了再吃?还时不时地嫌弃盐少醋多了。” “自古以来都是在龟甲竹简上面刻字,你咋学会了沾着墨水在纸上书写?” “自古以来都是树叶裹体,你咋知道穿衣服?” “自古以来就是对的么?陈规守旧便是对的么?天下人都经商便会乱套,那天下人都去读书就不会乱套了?”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读书,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经商的脑子。” “存在即是合理,我又没说让所有人都去经商。” “老刘啊,亏你也是个生意人,脑子咋就一根筋呢。” “我竹田县为何能如此富足?就是因为天下人轻贱商贾而唯独本县重视,竹田县才有今日。” 刘大富老脸通红:“若是经商的人多了,那种地的人和时间肯定少了。天下粮食本就不足,很多地方百姓还无粮可吃。如果真按照你说的来,岂不是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朱兄,你这账房胳膊肘朝外长着。他看不起你啊。” 陈光懒得搭理他,直接将锅甩了出去。 其实刘大富说的也很有道理。 农业是一切的基础,尤其是生产力低下的时候。 没有高产农作物,就只有加大投入到农业生产中的人数,扩大种植面积,来增加粮食的产量。 而竹田县,本质上还是疯狂吸取其他地区的资源发展起来的。 不过,作为主打商业的竹田县令,陈光必须抬这个杠。 否则面子往哪里搁?以后岂不是随便一个鸡啊猫啊的,都敢对自己叽叽喳喳。 “啊?没有没有,我不是。”刘大富脸色瞬间变白,双手左右摇摆赶忙否认。 老朱脸色一板打圆场:“刘大说话确实有失礼数,回去了我一定好好管教。” 刘大富委屈地低下脑袋,再也不敢吭气。 心里开始偷偷问候陈光的亲属。 的,不按套路出牌,好好的讨论商贾的重要性,你非要说咱对皇上有看法。 咱就长了一个脑袋,敢有看法吗? 朱棣在一旁内心兴奋雀跃不已,差点跳起来拍手叫好。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陈光还真是一个妙人。 尤其怼人这几下,口齿伶俐的连刘大富都只能吃哑巴亏。 若是能让他进宫,以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那些迂腐的先生们,就知道给自己讲一些大道理。若是这陈光可以当自己先生,该有多好。 几人继续在街上溜达,路过的百姓不停地和陈光打着招呼。 刘大富板着脸一言不发。 路过一间售卖玉器的门面,老朱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虽然自己对这些玉器压根不感冒,可既然用的是玉器商贾身份,不进去有点说不过去。 “县太爷,您来了。” 掌柜的目光直接越过其他人,对着陈光点头哈腰。 “嗯,这是京城来的玉器商人老朱,最近有什么上好的成品尽管拿出来。若是入了老朱的眼,你店里面的玉器说不定就全包了。”陈光很是严肃的说道。 “回老爷,柜台上的这些玉器,就是店里面最好的。” “您也知道,咱竹田县虽然以玉器闻名,可咱的玉石质地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大件。要说精品,还得细腻一点,柔和一点的西方玉石。” 竹田县主打的就是童叟无欺,掌柜也是个老实人。 说的全是实在话。 陈光怒目圆睁,要不是老朱在场,真想上去给掌柜一个大嘴巴子。 卖自家东西,夸别人的好,你还是趁早关门大吉算了。 “玉的质地是差了一点,可以在工艺上提高啊。”对着掌柜,陈光强忍着心中怒火,眨了眨眼睛。 掌柜一愣,接收到了信号,顿时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解说起来。 “这位客官,咱竹田县的经商理念是,利润居二,主打童叟无欺,玉石质地稍差一点,这个我必须提前告诉您。” “不过,要说雕刻手艺,咱竹田县若是自称第二,绝对没人敢自称第一。” 说着,抱起了一个一尺来长的玉石枕头。 “你瞧,这枕头的做工如何?是不是一眼看起来就是个枕头?无论正面,侧面,还是上面,看着都像?” 老朱有点纳闷。 说实话,要是掌柜不介绍,他还以为这是一块砖头呢。 刚才还在想,用玉石做砖块,用来砌墙是不是太奢侈了呢。 这是玉枕? 第38章 胸怀天下枕 看见掌柜的抱着工艺最简单的玉枕头夸夸其谈,陈光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回头,一定要将竹田县的所有掌柜集合起来,给他们开设营销课程。 对了,还有那些店小二。 不说将他们都培养成销售精英,至少得让他们学会见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的销售技能。 就算达不到这种境界,黑白颠倒,死人能够说活的地步,必须达到。 老朱心里有点不舒服。 咱是一个粗人,对,咱就是要饭的出身。 可咱南北征战,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 尤其是灭了元朝之后,各地收缴上来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稀奇古怪的玩意,也有着许多。 你这拿着一个四不像的东西,和咱说是枕头,枕头有那么低么? 枕着这玩意他不会落枕么? 就几条直线,哪有工艺可言?真的以为咱就是个大冤种,啥都不懂? 要不是想求着你帮咱去甘肃控制疫情,别说这个玉器铺子,整个竹田县咱都要好好的治一治。 “这玉石,是咱竹田县最好的玉。此枕头的最大功效就是清凉降火,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只要您往脑袋下面一搁,一会功夫便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似乎没看见老朱有点不悦的神情,掌柜还在卖力地销售。 但陈光看见了老朱的神色有点不满。 “你去库房再找点成色好的玉器来,让老朱好好看看。”陈光伸手拿过掌柜手中的玉枕头。 “啊?库房?” “嗯,去吧,多找一点。今个本官心情好,打算也要挑几件玉器。老朱这已经是第二次来竹田县了,他们几人本官每人送一件见面礼。” 听陈光说要送自己玉器,老朱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刘大富面无表情静静站立。 刚才被怼得体无完肤,他已经暗暗发誓,只要有陈光在场,他绝对不会再说一句话。 朱棣高兴地拍起手来:“有没有玉刀,我想要一把玉刀。实在没有的话,送我一副玉制铠甲也行。” “你这孩子,哪有找人要具体礼物的?”老朱将朱棣往后扯了一下。 陈光也不管这些,开始了对玉枕的重新介绍。 “这玉枕,是本官亲自设计的。不仔细看,感觉就是一块玉砖而已。来,老朱,你摸摸这玉枕,和普通的砖头有什么不同。” 老朱伸出手摸了一下:“有点冰凉。” “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沉甸甸的。” 玉石,也是石头,能不冰凉,能不沉甸甸的么?让你摸摸,你怎么就摸不到点子上呢。 算了,本官引导你一下吧。 “你摸摸这棱角,看看是什么感受。” “咦,看起来挺硬的一个棱角,摸起来竟然没有丝毫硌手的感觉。” 似乎怕自己感觉错了,老朱又在玉枕的棱角上摸了摸。 “真的,一点都不会硌手。” “这就是竹田县的雕刻工艺。”陈光很是“谦虚”地微微一笑。 “看似很简单的几条直线,其中不知道耗费了雕刻工人多少的心血。既要看起来硬朗,又要摸起来柔和,没有几十年的雕刻生涯,是达不到这种水准的。” 老朱点点头,将玉枕拿在手中细细地观赏起来。 “这玉枕做工真的很细,方才我将玉枕的几个棱角全部摸了一下,都是柔和的感觉。” “只是,这尺寸有点不合适吧?要是再厚一点,枕着睡觉应该更舒服一点。” “唉,老朱你是不知道,为了设计这个玉枕,本官可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啊。” “正常的枕头厚度,是此玉枕的两倍。枕着确实舒服,睡觉也香。” “可是放眼大明,有几个和竹田县一样富裕的县?百姓吃饱穿暖,闲暇之余还可以出门旅游陶冶情操的?” “单单那琉璃窗户,连皇上他老人家都没用上,我竹田县大部分房屋却已经安装。” “我们是富起来了,我们比大明很多的县都富。” “但我们不能满足于现状,我们必须再富一点,然后带着其他地方的百姓共同富起来。” 朱棣仰头盯着陈光,一脸的崇拜。 光自己富起来不行,还要带着天下百姓共同富裕。 这么善良,这么有爱心的人,那孟刚是瞎了眼么,会说他是魔鬼。 刘大富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暗暗警惕。 只要唱高调,肯定没安好心,这陈光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老朱的心里有点感动,刚才的不舒服逐渐化去。 一个县令,不仅将自己的麾下治理得有模有样,心中还装着天下百姓。 只是,这么好的官员,怎会做出殴打威吓巡查使的事情? 陈光扭头看着老朱:“朱兄,这下你知道本官对此枕的设计理念了吧?” “你的意思,故意让人枕得不舒服?”老朱回答。 陈光点点头:“不是有一句话叫高枕无忧么。” “枕头高了,睡觉就舒服安逸。舒服安逸了,人就会产生惰性。而一旦有了惰性,想要重新的勤奋起来,那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本官费尽心思,耗费几个月的时间才设计出此玉枕,只为天下人不要满足于现状,不要沉溺于安逸。勤劳生产,让我大明更加富强,让皇上他老人家在日理万机的繁忙劳累中,稍稍的休息一下,睡个好觉。” “所以,本官给此枕取了个名字,叫胸怀天下枕。” 说完,陈光将自己的身子往直挺了挺。 老朱的眼眶已经有点微红。 贤臣,贤臣啊! 在这么偏僻的小县为官,心中却装着整个大明,装着咱,天下还有比他更忠心的官员么? 尤其是那句只有自己富起来不行,必须带着天下百姓共同富起来。 就算是假话,咱听着也舒服。 堂堂朝中百官,又有几人能够说出来这种假话? “好好好,等这次朱某的镜子销售结束,就来进货这胸怀天下枕。” “这么有意境的枕头,老朱你这次不要?”陈光咽了一口唾沫。 感情吧啦这半天,是白费口舌啊。 “甘肃灾情严重,玉器运不出去,下次,下次吧。” “要不咱先把合同签订了,万一有人也想独家代理胸怀天下枕,本官也好拒绝。若是不签合同,本官只怕到时候影响了朱兄您的下一步计划。” “行,签合同。”老朱严肃地道。 这枕头,拿回京城,咱就让刘大富明目张胆地卖给朝中官员。 谁敢不买,谁就是心中没有天下。 第39章 不卖,送 又谈妥了一桩生意,今个这顿饭没有白请客。 陈光心里美滋滋的。 整个竹田县百姓的好日子都要靠自己的这张嘴来铸就,再想想掌柜的刚才差点砸了场子,陈光明显的感到了自己的势单力薄。 销售培训班的组建,刻不容缓啊。 一抬头,掌柜的怀里抱着两颗翠绿的白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现在是干活时间,你拿俩白菜是准备回家做饭吗?”陈光有点不满。 自己虽然有点惰性,可县衙的日常事务从来没有马虎过。 丁是丁卯是卯,该干啥的时候就干啥。 这个掌柜的,工作和生活的事情傻傻分不开,回头还是换一个掌柜吧。 “大人,这是新来的雕刻师傅刚刚完成的活儿,是玉白菜。”掌柜嘿嘿一笑,将一个白菜递给了陈光。 玉白菜? 饶是本官见多识广,也差点被糊弄了眼睛。 这雕刻的也太像了吧。 回头将他们的一日三餐改成一日一餐,多出来的时间都用来雕刻。 这玩意,才是能卖大价钱的好东西。 “栩栩如生,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的雕刻手艺。”老朱瞅着玉白菜,也忍不住地啧啧称赞。 这一刻,只感觉得宫里的那些什么玉锁啊,玉如意啊,除了料子好一点,工艺都是些垃圾玩意。 “没有玉刀,或者玉铠甲吗?”朱棣脸上有点失望。 刘大富眼前一亮。 那陈光不是说挑几件玉器当礼物么,得了,我就要这玉白菜了。 拿着玉白菜,陈光看的两眼放光。 有这么好的玩意,你倒是早拿出来啊。 一个破玉枕,害得老爷我费尽心思的说了那么多的话,才刚刚谈妥生意。 你早拿出来,还用说那么多话? 东西往这一摆,只等客户上门就完了。 至于价格,还不是由着自己开。 “咱玉器作坊,好像没有会雕刻白菜的师傅。这是?” 掌柜诡异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小人感觉我竹田县的玉器雕刻有点简单和单调,闲下来的时候特意在附近几个也加工玉器的县里走了走。发现了两位会雕刻玉白菜的师傅,又是画大饼,又是高额工钱诱惑,终于将他们给弄了过来。” “好啊。”陈光乐了。 此人不适合做掌柜,倒是适合管理玉石作坊。 简直就是雕刻界的伯乐嘛。 “行了,你以后不用做此店铺的掌柜了。”陈光道。 “啊?小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合适,让老爷您不满意?” “你以后就在家里睡大觉,掌柜的薪水照发不误。心情好了就去其他地方转转,凡是这种雕刻手艺好的师傅,只要弄到咱作坊一个,县衙奖励你十两银子。” 掌柜双眼顿时大放异彩。 在家睡觉还有银子拿,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老爷,您不是说笑吧?” “老爷我是竹田县的父母官,一言一行都影响着竹田县的形象和发展,这种决策性的东西,能说笑?” “那,那小人回家睡觉,这店铺?” “回头县衙会安排人来接管。” “行,那小人走了。”将另外一个白菜往柜台上一放,掌柜乐呵呵地跑出了房门。 刚出了房门,又回过头:“老爷,那这两个雕刻师傅,要不要奖励一下小人?” “这俩人已经属于过去式了,不算。” “哦。”掌柜转身离去。 “别光睡觉,出去拉人头赚银子才是正道。”朝着门外陈光喊了一嗓子。 “唉,大人您就放心吧。” 这一幕,看得老朱有点傻眼。 刚才还是玉器店掌柜,一会儿就成了拉人头的跑腿,竹田县的人事任免这么随意么? 刘大富对陈光,依旧是充满了敌意。 芝麻绿豆大的一个小县令,随随便便就将人开了,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朱棣心中的仰慕,却是在这一刻演变成了崇拜。 依照个人的特长,随时调整职务,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果断,干练,有魄力。 “陈县令,这个玉白菜不知道是什么售价?”老朱俨然已经心动。 “这是本县刚刚雕刻出来的东西,属于陈列品,不卖。” “若是要卖,怎么不得个几百两银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量产,朱某对此物很是感兴趣。”老朱想到了自己的马皇后。 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女人,即便是贵为皇后,依旧坚持以往简朴的生活。 平日里身上的衣服,只要缝缝补补还能穿,绝对不买新的。 而一日三餐,也是一碗稀饭配两个小菜,有时候馒头都舍不得吃。 “哦?一个白菜而已,以后有更加艺术的玉器了,我通知朱兄您。” “这不是有两个么,今个先卖一个可好?” “哦?”陈光迟疑了一下,“朱兄这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摸着柜台上的玉白菜,老朱缓缓说道:“家里的内人,一辈子苦日子过习惯了,就喜欢收拾一些民间的东西。” “我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想着回家给她带点东西,可总是遭到拒绝。” “今个看见这个白菜,惟妙惟肖看起来和真的一样。我想着带给她,或许她会喜欢。”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玉白菜怎么说也得五百两银子吧。”陈光笑着说道。 老朱欣喜若狂:“只要陈县令肯卖就好,五百两不多。刘大,给银子。” 只要咱妹子能够高兴,五百两银子算什么。 大明江山分她一半又如何?! 刘大富也不做声,右手伸进怀里就准备掏银票。 玉白菜是很精致,可他总感觉不值五百两。 但既然是皇上买给马皇后的礼物,五千两都不算贵。 只是,又便宜了陈光那小子。 陈光嘿嘿一笑:“不卖。” “不卖?”老朱愣了一下,有点接不上话。 “送。” “送?”老朱又愣住了。 此人说话一波三折,怎么总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刚才本官不是说了么,你们三人每人送一件玉器作为礼物。胸怀天下枕头送男人,再合适不过了。” “本来我还想着,送个什么东西给嫂子好呢,既然朱兄看中了这个玉白菜,那就将此物送于嫂子。” “这可是价值五百两银子呢,陈县令真的要送于我?” 陈光摆了摆手:“本官虽然千方百计地搞钱,可都是用在了民生上。朱兄是我竹田县两种镜子的代理商,这不,又准备签订销售胸怀天下枕的合同。” “这么一来,你也算是竹田县的大客户了。此玉白菜虽然珍贵,本官用其作为礼物赠送与你,让我们的合作关系更为牢靠一点,百姓们应该不会有怨言的。” “来人,再包装三块玉枕给朱兄带上。”陈光朝着身后的几名衙役吩咐道。 随即又看向老朱:“你们先在街上溜达着,本官将此店铺的事务安排一下就来。” 老朱三人抱着玉器,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陈光叫过来一名衙役:“立刻去通知玉器作坊,原来的大玉枕不要做了,已经做好的就一开二,全部做成这种小玉枕。” “大人高明,这样一来又省料又赚钱。” “拍什么马屁,本少爷不吃这一套。快点去。” 自古以来,羊毛都出在羊身上,本少爷两袖清风一贫如洗,这个玉白菜,送的少爷我得心疼好几天呐。 看着衙役一阵风的跑向玉器作坊,陈光也走出了店门。 第40章 老朱的心事 众人边走边聊,没走多远,朱棣便被解百纳小摊点所吸引。 趁着几人说话的功夫,自己跑了过去。 摊主是一个一身道士打扮的老者,雪白的胡须有三寸来长,乍一看还有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是一双小眼睛,看起来有点贼眉鼠眼。 瞅见朱棣跑了过来,老者顿时精神了许多。 “这位小哥,要不要练武?我这里可是有着许多的武林秘籍。铁砂掌,缥缈步,还我漂漂拳等等,等等。” “绝对是正宗的武林秘籍,全是孤本,一本仅售十文钱,有没有兴趣啊?” 老者拿起一本蓝皮线装的小册子,对着朱棣使劲地摇晃。 “武功秘籍我没有什么兴趣,有没有兵法之类的书籍?”朱棣目光在摊位上的书籍扫来扫去。 “兵法这种书籍属于管控范围,怎可在民间随便销售。” “你看,这是一本心灵鸡汤,看过之后,保管你的思想境界连跨三个台阶。还有这本,名叫三十六计。” “这本书可了不得啊。”老者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摇动着手中小册子,“别说你全部掌握,只要掌握三分之一,便可以活得如鱼得水。咋样,来一本。” “我先看看。”朱棣接过了小册。 “做不了吃人的饿狼,就乖乖做任人宰割的小羊。三十六计,这是什么计谋啊。”朱棣大声地念着。 “搞错了搞错了,你拿的是心灵鸡汤。”老道士急忙又递上一本。 说话间,老朱几人也走了过来。 “方道长,你今个下山了。”陈光笑呵呵地和老道士打招呼。 看见陈光,老道士急忙站了起来行礼:“陈大人。” “呦,把你道观的武功秘籍都拿出来卖了?” “百姓们种地的种地,作坊里面干活的干活,都在奔着自己的小日子,我那道观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了。” 老道士一指自己的摊位:“这不,手工制作了一些小册子,换点香火钱。” 陈光弯腰,拿起了朱棣刚刚丢下的小册子:“心灵鸡汤,这是什么玩意?” “这都是大人您平时教导百姓的语言摘抄。” “我说过的话,成了心灵鸡汤?”陈光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人你正直,阳光,勤奋,爱民,百姓们对您无比敬仰。老道我就收集了你说过的一些话语,摘抄装订成了小册,卖给百姓,好让他们方便时刻接受您的教导。” 老朱心头再次一震。 这陈光,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连道士都给折服了? 刘大富默不作声,只是鼻子轻哼了一声。 竹田县从上到下,都是拍马屁的好料子,连道士都没逃出这个魔咒。 朱棣在一旁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三十六计,怎么都是白话文呢?” 老朱侧目一看,果然如此:“陈县令,竹田县的书籍,都是白话文么?” 大明初期,所有的书籍基本上都是难懂的之乎者也,白话写书,在读书人的眼里,那就是不入流的东西,是一定要受到批判的。 所以二人有此疑问,陈光也不觉得诧异。 陈光解释道:“我竹田县没有几个读书人,百姓能够识字已经很不容易,只有写成白话文,他们才能看得懂。” “有书看,顺便能学一些字就好,那些故作深奥的东西,没什么意义。” 朱棣反驳道:“如此粗浅,简直是浪费纸张。” 陈光呵呵一下丝毫未恼,这就是思维的局限性。 类似于社会大哥看不起黄毛小伙一样。 文言文之所以复杂,无非就是搞知识垄断,从而将人划分阶级而已。 但居于最底层的老百姓,毕竟占大多数。 而白话文最贴近底层百姓,最终必将取代那些拗口的文言文,只是时间未到罢了。 “白话如何粗俗了?现在你我口头交流,还不是说的白话?百姓能看得懂,觉得有用的书,就是好书。” “如果拿一些四书五经给百姓看,不过是给他们徒增烦恼。若是一心钻研读书的人,自然会找些更为高深的书籍。” 陈光弯腰,又从书摊拿起了几本书:“这是水田的灌溉与施肥,这是山羊养殖速成法。这些都是和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书籍。一旦写成文言文,百姓能懂不?读书人又会看不?” “前些年,竹田县的百姓还都是难民,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能识字的人,一百人里面挑不出来俩。现在他们都愿意在闲暇之余来看书,识字,你说这是坏事还是好事?” 朱棣还是有点不服:“当然不好。原本几个字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用一句话,甚至几句话来描写,岂不是浪费纸张。” 陈光微微一笑:“白话简单易懂,字数多也是优势。” “好比你手上的三十六计,若是用文言文写,三十六句话足以。而用白话写,是三十六张,或者更多。” “这样一个小册子可以卖十文钱,若只是一张纸上写着三十六句话,你愿意掏十文钱购买吗?” “用的纸张多了,纸张作坊是不是就要扩大生产?同样的道理,墨水作坊一样的也要扩大生产。这样一来,就有了许多的干活机会。” “百姓得到了通俗易懂的书籍,更是有了赚钱的机会,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棣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老朱也是神色怪异的看着陈光,感觉这些话好像说得通,又好像没道理。 刘大富想要反驳,但想到刚才自己被怼得体无完肤,又沉默了下来。 这该死的陈光,歪道理则怎么这么多,皇上和燕王又被忽悠住啦。 老朱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番话倒是让他有点启发,但听在耳中好像哪里又不对劲。 朱棣倒是快速地反应了过来:“你不是要为百姓找活干吗,那把书烧掉不就可以了?一边烧,一边造纸,造墨水,这样百姓岂不是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 卧槽,书烧了,拿什么付造纸,造墨水的工钱? 废材,这货绝对是个废材。 陈光懒得再与这种人争辩,直接拍了拍老朱的肩膀:“朱兄啊,你这儿子想要烧书。要不要问问他坑儒不?” “混账,闭嘴。什么话你也敢说。” “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竟然起了这种念头。” 老朱大声斥责,心中却是多了些许无奈。 陈光对文化的见解,绝对不仅仅这么肤浅一点,但从眼前的情况看,他明显地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朱棣立刻闭上了嘴,眼睛的余光狠狠地瞪了陈光一眼。 陈光哈哈大笑:“朱兄言重啦,小孩子嘛,他也就是说说玩的。” 又看向朱棣:“小孩子不能玩火,玩火尿床。” 朱棣瞪大了眼睛。 说不过我,你就告黑状,做个人吧。 亏我先前还觉得你不错,简直是瞎了眼了。 你果然是个人渣。 几人继续在街上走着,只不过陈光和老朱走在前面,愉快地交谈着。 后面的刘大富和朱棣,黑着脸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这奇怪的一幕,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半日的时间,几人已经逛了大半个竹田县。 刘大富身上还背着几件玉器,累得直喘粗气。 老朱也不忍心他继续受罪,刚好自己也有点累了,便和陈光道别,回到了客栈。 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朱棣到底是孩子,声称自己逛得浑身犯困,早早就回房歇息了。 老朱坐在房内,桌子上放着舆图,盯着甘肃定西一带,琢磨着。 刘大富端了一盆热水,放到了老朱的脚边:“皇上,用热水泡泡脚吧。走了一天,您解解乏。” “不急。”老朱摆摆手,继续盯着舆图,时不时地用指头来回比画着。 刘大富也不敢催促,木桩子一般静静地站立着。 良久,老朱的目光离开了舆图,看向刘大富。 “你留在这里看好燕王,朕去一趟县衙。” “皇上,您还将控制疫情的事情,寄托在陈光身上?” 这陈光还未进宫,皇上就如此的看重他,这,这可不行。 “嗯,他可是有着治愈疟疾的经验啊,只是,朕用什么理由让他去灾区,到目前还没想好呢。” 刘大富躬身道:“皇上,那陈光能够治愈疟疾,我们也只是耳闻,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还是再认证一下吧。” “要是他自己说的,或许需要认证,这是从他人口中说出来的,朕以为,应该是真的。” “就算他有这个能力,可之前您对他说起灾情的时候,他为何万般推辞。以奴才看,他或许是想要和您谈价钱,发国难财啊。” 老朱淡淡一笑:“陈光贪财,这是真的。但要说他发国难财,这一点倒不至于。” “你看看竹田县百姓的日子,你再听听百姓口中对他的评价,钱财重要,但在他心中百姓也重要。” “或许,百姓的重要性,还大于钱财呢。” 老朱又皱起了眉:“或许,他不是不愿意做这件事,而是怕做成了,会惊动朝廷。” “有才情,有能力,却心甘情愿地窝在竹田县这么一个小县里,不去报效朝廷,这陈光,还真是可恶。” 第41章 老爷睡觉不喜欢被打扰 虽然皇上口中骂着陈光,可很显然,皇上更看重他。 “皇上,要不咱就直接摊牌。这样一来,他陈光无论如何都得去甘肃控制疫情。身为朝廷命官,窝在一个小县里面独善其身,这样可不行。”刘大富弓着身子说道。 老朱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咱这一辈子没有其他优点,唯独谨慎时刻牢记心头。以后咱不在了,他可是要在朝堂之上辅佐太子治理天下。” “这件事,要是对他的考验。若是他真的对于甘肃灾情无动于衷,即便是再有才情,再有能力,咱也不能用他。” “咱,得为大明着想,得为天下百姓着想啊。” 老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刘大富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让一个自私自利,贪图钱财的人,心甘情愿地去灾区第一线拯救灾民,他的脑子还真想不出来其他更高明的招数了。 “甘肃灾情时刻盘旋在脑海,让咱根本静不下心来。今晚,咱就给他陈光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他心中真的有百姓,愿意去,迎接他的就是朝堂。若是他还是为了保全自己,拒绝了咱。。。” 后面的话老朱没说。 不过,脸上微微浮现的杀气,让刘大富感觉脖子一凉。 急忙道:“皇上圣明。” “哼。咱若是真的圣明,便不会让他陈光藏在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 “身怀才情却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他若是喜欢钱,咱可以让他富甲天下,何必瑟缩在区区竹田县。” 刘大富低着脑袋,哑口无言,心中却在偷偷窃喜。 陈光啊,你一定要坚持原则,不要离开竹田县。 无论皇上怎么口若悬河地画大饼,千万要不为所动。 这么两次的接触,刘大富已经看出来了,陈光在竹田县就是一个地道的土皇帝。 这样的人,若是主意一定,又怎可能随意变动。 只要你今晚拒绝了皇上,等待你的结局,绝对是大快人心。 怼我,针对我? 小子,你还年轻,有点轻狂了啊! “好了,咱先去看看燕王,然后直接去县衙。” “你与燕王安心留在此地,不要让他乱跑。” 说完,老朱推开房门,朝着朱棣的房间走去。 宫里的生活显然是太过于安逸,没有贴身小太监的照顾,朱棣竟然连房门都不知道关。 警惕性实在太差,回头得好好地叮嘱叮嘱。 多亏这次带他出来,发现问题。 老朱心中暗暗庆幸。 自己的这些孩子们常年生活在深宫之中,一个个虽然聪慧但缺乏历练。自己虽然嘴上严厉,但打心眼里不想让他们经历太多波折。 以至于民间的孩子到了这年龄,已经开始帮家里人干活,有的甚至能够独当一面。 而自己的这些皇子们,却还只知道吃喝玩乐,不食人间烟火。 推开房门,老朱缓缓走了进去。 原以为朱棣已经入睡,不曾想从寝室有着微弱灯光传出。 老朱好奇之下走了过去。 只见朱棣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床单,一盏油灯忽闪忽闪地摆在床头,右手却在不停地翻看一本小册子。 油灯下,朱棣龇牙咧嘴,脸上带着笑意。 时不时右手握成拳头,在空中抖动几下。 老朱越发好奇,一直走到了床边,朱棣都没发现。 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小册子上的内容。 老朱侧目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册子,竟然是朱棣白天趁他不注意,在小摊上买来的白话文小册。 小册子上面的内容,更是让人无法直视。 朱棣看到的那一页,赫然写着只要打通任督二脉,就会内力无穷,就可百毒不侵,万法不侵,天下武学无所不容,无所不包。。。 老朱怔怔地看了一会,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真是逆子啊,如此不堪的东西,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且不说内容全是白话文,天下若是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存在,咱还用到处宣传,招收那些热血青年,用尸体铸就大明王朝么? 詹事府的那些大学士,就是教导一头猪,这么几年下来,猪也能开窍,明辨是非了。 还有这竹田县,县令出类拔萃不同寻常,就连道士也不走寻常路,抄写这么一些垃圾玩意,糊弄银子。 老朱一把抢过了小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葵花宝典。 下面的一行小字更是让老朱口瞪目呆:若练此功,必先自宫。 自宫是个什么玩意,自宫就是太监啊。 堂堂燕王不做,却要做太监,练什么葵花宝典,我老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正看到紧要处,眼前却是一空,朱棣不由得勃然大怒。 哪个王八蛋敢在这会抢了老子的小册子。 回头看见老朱,眼里顿时一片惊恐,使劲地掖了掖床单,小声道:“父皇,您,您找孩儿有事吗?” 老朱黑着脸,捏着小册子指向朱棣:“逆子,私自出宫踩踏百姓已经是大错,现在竟然还起了自宫的念头。” “看看你白天的表现,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吃个饭都跟个饿狼似的。口口声声白话文粗俗,暗地里却偷偷买回来趴被窝阅读。” “子不教父之过,今个咱要是不好好地教训你一番,就枉为人父了。” 说完,小册子就对着朱棣的脑门抽了过去。 朱棣一只手拉着床单,一只手胡乱地左右格挡,嘴里不停地讨饶着:“父皇,孩儿没有自宫的想法。孩儿只是想先审验一下此册子有没有不通顺的地方,然后送给刘公公的。” “别打了,疼,真的疼。。。” “自己犯错从来不敢正面承担,只会胡乱推诿。咱让你推诿。。。” “刘公公已经身手敏捷了,还需要什么葵花宝典?” 老朱越说越生气,感觉小册子打着不趁手,干脆左右开弓,巴掌也招呼了上去。 刘大富听到动静急匆匆跑了过来,赶紧跪下抱住了老朱的左胳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燕王又犯了什么错,他还是个孩子,经不起这样的教训。” “孩子,孩子就应该看这种小册子么?” 啪的一声,那本葵花宝典,直接就甩到了刘大富的脸上。 刘大富也不敢躲避,生生用脸接住了册子,然后双手抓住,往上一呈:“皇上,您今晚还有要事在身,眼看着天色已晚。。。” 老朱接过小册子拿在手里,冷声道:“看着他,等咱回来再好好收拾。” 说罢,急匆匆地夺门而去。 朱棣用床单蒙住了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刘大富跑到门口,只到看见老朱的身影出了客栈大门,方才擦了把冷汗,跑到朱棣床前。 “殿下,出来吧,皇上已经走了。” 朱棣从宽大的床单里面钻出脑袋,抓起身边的枕头对着刘大富砸了过去。 “滚,你个死太监。” “父皇过来你都不知道过来通知一下。” “等回宫后,看本王不想办法整死你。。。” 刘大富:“。。。。。。” 刚刚擦去的冷汗,不由得又冒了出来。 走在街上,老朱想起了一件事。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眼看着就要看不清道路。 刚才被那逆子气得有点上头,忘记跟店家借一盏油灯来照路了。 想要返回,又想着来回折腾势必浪费更多时间。 甘肃的灾情,容不得来回折腾啊。 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去。 没走多远,看见一间商铺居然没有关门,点着油灯营业。 而街边的小摊小点,零零散散地也摆着几个。 周围站满了挑选东西的行人。 京城已经实行宵禁好几年,对于这样的情景,老朱也是感觉格外新鲜。 不过,正事要紧,并未做过多停留,径直朝着县衙走去。 到了县衙门口,大门已经关闭。 两盏红灯笼,一闪一闪地照亮着丈许远的地面。 老朱犹豫了一下,果断地走上前去,对着大门拍击了几下。 “谁啊?” 随着一阵落门闩的声音,大门被拉开一道缝,一名官差探出了半个脑袋。 “我是外地的客商,找你们县令大人有点事。” 说着,老朱又拿出当初陈光给自己的竹田县标志令旗递了上去。 官差并未去接,看了一眼令旗,又看看老朱:“在此等候。” “咣当”一声,又关上了大门。 多年来,老朱已经没有了被人关在门外的经历,苦笑一下转过身,背对着大门,看向眼前的巨大广场。 一个县衙,修建这么大一个广场,有什么作用。 难不成,那陈光还会时不时地将百姓们聚集在这广场上,进行演讲? “这位可是朱先生?”小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朱棣急忙放下双手转过身,笑呵呵地道:“正是朱某。” “请随我来。”小月转身,朝着一边走去。 老朱有点不解。 大门不是在这里么,这又要去哪? “姑娘,请留步。” “县衙大门不是就在眼前么,姑娘这是准备将朱某带向何处?” “我们老爷说了,大门是办公事的通道。私人会见,一律走小门。” “一是彰显县衙的庄严,二来呢,看门的官差站了一天,少打扰他们一下,他们就多休息一会。” 讲究人啊! 老朱心中暗暗称赞。 看起来吊儿郎当一个人,在县衙威严性的这件事上,丝毫都不马虎。 尤其是对那些守门的官差,能够做到体贴得如此细微,可见他真的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由此看来,他并不是对甘肃的灾情无动于衷。 他怕的是由此而暴露了自己。 算了,只要他愿意为灾情出力,咱就先不为难他。 竹田县不大,竹田县衙的院子却是不小。 沿着围墙,二人缓缓而行。 沉默的有点尴尬,老朱没话找话:“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小月便好。” 老朱继续道:“不知道陈县令平日里何时休息?” 小月轻笑一声:“这个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而且,我们老爷还有个习惯,睡觉之后不喜欢被人打扰。” “即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待第二天他醒来之后再说。” 老朱一愣,停下了脚步。 人都睡着了,这去了干什么,一直等到天亮,他醒来么? 第42章 惺惺相惜 “既然陈县令已经睡了,要不朱某明个一大早再来?”老朱有点尴尬的道。 小月淡淡一笑:“老爷今个没睡。” “搁平日里,这会老爷早已经入睡,今个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对着月亮吸烟呢。” 吸烟?这又是个什么鬼玩意? “就是拿一张纸,卷了一点特殊加工的茶叶,然后点燃,在另一头将烟吸进肚子,再吐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老爷和道观里面方道长学习的做法事的本事呢。” “后来还是我忍不住好奇心问了老爷,老爷才说这叫吸烟。” “还说,吸烟不但可以强身健体,还能忘却烦恼,解除忧愁。” 老朱听得是目瞪口呆,天下还有可以解除忧愁的东西? 这玩意要是管用,咱不妨买他个十框八框的。 自从登基上位以来,让人烦恼的事情一天都没断过,咱这两鬓的白发不知道增长了多少根。 尤其是每天对着正面镜整理仪容的时候,看见那些白发,咱心中就会感叹岁月蹉跎。 “陈县令吸烟的这种特殊茶叶对外销售不?”老朱试探着问道。 “老爷说,吸烟其实没什么好处,有百害而无一益。” “刚才你不是说,陈县令认为吸烟可以解除烦恼?”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爷就是这么说的。对了,朱先生晚上来找老爷,是有什么急事吗?”小月岔开了话题。 “甘肃旱灾,接着又疟疾四起。听说陈县令有治愈疟疾的本事,朱某特来拜访。” “哦?甘肃旱灾?接着又是疟疾?今年雨水少,发生旱灾是因为靠天吃饭。像我们竹田县,虽然很少有连续干旱的情况,可所有的田间地头都有着连接河道的沟渠,随时可以引水灌溉。” “当时,修建沟渠的时候,很多百姓不太愿意。” “兴修水利是好事,百姓为何反对?” 小月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想啊,修建沟渠势必会占用土地,哪个百姓不想多种一点地。” “嗯,百姓间占小便宜的这种意识,的确存在。” “是啊,我家老爷也是这么说的。” “老爷一气之下,将竹田县的所有百姓都集合了起来,给他们讲道理,说兴修水利是未雨绸缪。” “后来,重建县衙的时候,特意修建了一座大广场,对,就是您过来经过的那个广场。” “老爷每个月都要召集百姓,对他们进行开导。” “老爷说,大多数百姓没读过书,更是没接触过外面的事物。目光看得近一点,也很正常。” “只有经常性地对他们进行教育,他们的思想才不会滑坡。” 原来广场的作用在这里,咱还以为他是为了彰显官威而修建了如此宽广大气的广场。 看来,是咱的心小了。 “甘肃的疟疾已经传染了三个县,因此而死去的百姓不计其数。”想起灾情,老朱的心情异常沉重。 “死了很多人?”小月也低下了头,“老爷最见不得百姓受苦,或许他就是因此,今晚才没有早睡吧。” 听小月这么一说,老朱有点意外。 陈光白日里可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想不到私底下会有这种表现。 或许,是这丫鬟想错了。 “朱某听说,陈县令能够熬制彻底解决疟疾的汤药,不知道这是传闻,还是确有其事?” “治疗疟疾的汤药?” 小月脚步一顿,想起了当初他给陈光送饭,刚好看见陈光试验汤药的场景。 看着那些土匪恶霸在地上打滚,口中更是鬼哭狼嚎的咆哮,小月差点摔倒在地。 多亏陈光从旁边抱住了她,顺便也扶住了饭框子,才使得她那天没有白跑一趟。 想起这段记忆,小月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老爷熬制的汤药,确实能够治疗疟疾。可是,竹田县一共也就是出现了十来个患有疟疾的百姓。您说甘肃已经传染了三个县。。。” “要陈县令一个人治疗三个县,确实是有点为难他了。” “您去和他好好商量一下,三个县人数虽然有点多,好处他都是疟疾,没有其他杂病,老爷应该有办法的。” “这么肯定?”老朱心中一喜。 “这世上,应该没有我家老爷做不成的事吧。” 老朱的心又沉了下来。 这番话,就好比朝堂上那些臣子恭维自己的一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不过,今晚朱先生要来,我想老爷应该早知道了。” “哦?为何?” “您没来之前,老爷让我给桌子旁边放了两把椅子,应该就是给先生准备了一把。” 老朱精神一振。 看来此事有得谈,只要他开口,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年纪轻轻就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他进入朝堂。 实在不行,咱就下圣旨。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小门旁边。 小月推门先行入内,随后侧身让出道路,让老朱进入。 “老爷就在前面,朱先生过去即可,小月告退。” “嗯。”老朱点点头。 走进庭院,只见陈光端坐在石桌前,伸手从边上的小木盒子里面拿出一个筷子粗细的纸卷,手腕妖娆地一抖,将纸卷放进了嘴巴里,朝着面前的油灯怼去。 纸卷前方冒出一阵火星子,陈光方才将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对着当空皓月,吐出一股长长的白雾。 卧槽,这陈光是修仙呢么? 不管他在干什么,先谈正事要紧。 老朱抱拳,讪笑道:“陈县令。” “哦,老朱来了。”陈光一手拿着纸卷站起身子,“今晚皓月当空,您这是睡不着觉,来陪本官赏月的么?” “来来来,这庭院里有一处小鱼池,站在边上赏月,就像到了海边一样,感觉很好。” 说着,拉着老朱的手腕朝前方走去。 甘肃灾情紧急,老朱本想着开门见山,被对方这么一说,话到了嘴边只得先按住。 “养鱼种花,陈县令还是个懂得生活的人。只是这鱼池,怎可以和大海相提并论。” “想象,想象嘛。” 陈光淡淡一笑:“此地距离海边路途甚远,要真的赶过去,舟车劳顿不知道要受多少的罪。” “人心不足蛇吞象,守着这一方小鱼池赏月,情调也差不到哪里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守着这么一个鱼池,却要想象大海的辽阔,朱某缺少这份想象力。” 老朱指着鱼池中的月亮:“这个月亮,和天上的月亮看起来好像差别不大,但若是起了波澜便不复存在。想象中的东西,也是这个理。” “天上咋了,那阴雨天呢,月亮它还能挂在那吗?” 老朱:“。。。。。。” 怎么油盐不进呢。 “再说了,海阔凭鱼跃,万一碰见更大的鱼,不就被吃了。天高任鸟飞,鸟儿就会一直飞吗,它不落下来吃口食,喝口水?不再找个鸟儿去孵蛋?” “这鱼池虽小,你做最大的那条鱼,还担心被吃么?” 面对陈光的强词夺理,老朱有点接不上话。 把心一横:“其实,朱某今晚来找陈县令,并不是赏月的。朱某想问的是,陈县令到底有没有彻底治愈疟疾的方子?” 陈光抬起左手,将纸卷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又吐出去一股白雾。 药方当然有,可这玩意能给你么? “没有。” 老朱眉头一皱,可并没有死心。 “这疫情若是能够成功解决,那就是大功于朝廷。到时候莫说银两,直接封爵也都说不定啊。” 陈光呵呵一笑:“老朱,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官迷。当官有什么好,本官管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竹田县,每日都头疼得睡不好觉。” “除了他们的衣食住行,你还得操心他们富不富裕。” “家有余粮,口袋有余银的时候,你还想让他们的余粮,余银更多一点。” “官越大,罪越大。” “做一个有吃有喝有钱花的富家翁,不好么?” 听见他这么懒散,毫无上进心的话语,老朱真想咣咣给他几棍子。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强压着怒气道:“朱某是大明子民,为君分忧乃是本分。陈县令身为朝廷命官,就从未有这种想法?” “说的好。”陈光将手中的纸卷扔进了鱼池。 “本官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为君分忧。” “看来你我不仅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内心的想法也是如出一辙。既然如此,本官就送你一场富贵。” “治疗疟疾的药方没有,但成品汤药有,而且三个县足够用。” 有汤药,还足够三个县用! 陈光这次,真是救千万百姓于水火啊。 老朱心中雀跃道:“什么时候运往甘肃?” “越快越好。此汤药需要低温保存,现在正值七月,天气炎热,汤药保质是个大问题。” “不过好在本县有一处山洞颇为神奇,里面常年四季寒冷无比,冰块更是随处可见。多采一些来,与汤药混合装车,外面用棉被包裹,应该可以坚持低温一段时间。” “三个县爆发疟疾,人数众多,汤药每人又必须连服三次方有效果,我竹田县至少得出动五十两马车,上百号汉子去紧急运送。。。” 陈光搓了搓双手。 老朱心神领会:“一万两。” 一万两?这么多马车,人力,到甘肃的运费都不够,冰块都没和你收费。 “三万两。” “。。。朱某没有这么多银子。”老朱顿时无比尴尬。 没想到陈光会狮子大开口。 “我竹田县可以贷款,利率仅仅只要一成。” “不过,你可想好了,若是路上冰块融化太快,汤药就会毫无价值。竹田县的贷款,还是要还的。还有,若是想要昼夜行进,马匹的更换你来安排。”陈光提醒道。 老朱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答应。 付出天大的代价,也得让那些染病的子民活下来。 陈光竖起了大拇指:“朱兄一看都是干大事的人,本官能为灾区出一份力,也感到了莫大的荣幸。” “走,具体情况我们坐下详谈。” “嗯。”老朱高兴地点点头,来到石桌旁,对着另外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呀。” 屁股上传来一阵疼痛,回头一看,椅子上放满了指头大小的石块。 “不好意思,本官忘记了。” “今个走了一天小腿有点不舒服,给椅子上放了点石子,腿搭上去用来按摩的。” “忘了提醒您。。。” 第43章 陈光也求人 老朱一把将椅子上的石子全部拨到了地上,方才揉了揉屁股缓缓坐下。 想起之前小月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幽怨。 这丫鬟真是的,说什么陈光专门给自己拿了一把椅子。 凭空臆测,害得咱到现在屁股还隐隐作痛。 但皇上就是皇上,心眼怎会太小。 这种幽怨一闪即逝,老朱直接进入正题:“陈县令,你看什么时候办理贷款业务?甘肃的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陈光摆摆手:“此事不急,后面补上都成。” “老朱啊,您是不是觉得我三万两银子要得多了?其实,一点都不多。我熬制这些汤药,成本和人工加起来,花费了五万两银子都不止。” “这疟疾传染的厉害,所有的尸体一定要就地焚烧。” “感染严重的区域,一定要隔离起来,同时用生石灰散在地上做消毒处理。” “还有,疫区那些低洼水坑,一定要及时地用土填起来,防止蚊虫生卵繁殖。” “最为主要的一点,就是将疫区和非疫区进行隔离,具体的措施就是建立至少一里地左右的隔离带,中间点上艾草,防止蚊虫飞过。” “还有。。。” 看着陈光侃侃而谈的样子,老朱的目光也逐渐的变得柔和。 显然,陈光对此事已经早有安排,临时的想法不可能有这么细致。 或许自己不来这一趟,他也会想办法去救灾吧。 此子果然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看来之前咱还是误解他了。 “总而言之,这些事情一定要做到,差了任何一个环节,疟疾就会再度复发。” “切记,切记。” “等等,陈县令你这里有没有笔墨?”老朱讪讪道。 “笔墨当然有,朱兄你这是要?” “陈县令你说的有点多,我怕单凭脑子记忆会有遗漏。” “算了,我还是给你安排一个人过去负责这事吧。有些措施,还是要具体针对现场情况合理实施。” 老朱大喜:“如此甚好。” 两人又谈了半个时辰,将所有的细节都一一叮嘱之后,老朱起身告辞。 不经意瞅见了桌上小木盒子里面的纸卷。 “陈县令,听小月说,您的这种纸卷点燃吸食之后,可以解除烦恼?” “这个丫头,什么都说。对啊,可以让人心情暂时舒畅。” “可以购买不?说实话,这几年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朱某的心情也经常的很是烦躁。” 陈光呵呵一笑:“不卖。” “这玩意有百害而无一益。” “不是可以解除烦恼么?” “朱兄你可不要见怪,竹田县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商量,唯独此物坚决不卖。” “不要问为什么,记着不卖就成。” 老朱:“。。。。。。” 瞅着老朱双手空空,而县衙小门到广场的那段道路又一片漆黑,陈光道:“小月,拿着灯笼送老朱到广场。” “是。” 应了一声,小月打着灯笼在小门处等候。 见老朱过来,笑盈盈道:“先生与我家老爷商谈得如何了?” “陈县令快人快语干脆利落,我们已谈妥当。” “我就知道肯定能成。”小月一脸得意。 “哦,你这么肯定?”老朱这次不太相信小月的话了。 毕竟,这丫头前面说的话就不靠谱。 小月将灯笼打在两人中间,缓缓说道:“先生来竹田县没多久,可能还不了解我家老爷。” “先生也肯定想不到,几年前,竹田县还经常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那会没有吃的,年轻一点的牙口好,天天抱着大树啃树皮。牙口差一点的老人和孩子,只能捡拾一些落叶充饥。” “等树叶子落完了,实在饿得受不了,只能抓起地上的干土来充饥。” “可这干土哪里能吃?吃下去堵在嗓子眼噎得慌,只能用水来冲。” “一瓢凉水下去,干土在肚子里面膨胀。谁敢相信,没有东西吃的年月,有人竟是活活涨死的。”小月抬起右手,擦了一把眼角。 老朱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极大的震撼。 他本以为关于竹田县的记载含有很大水分,却不曾想数年前的情况竟是真的,或许,比想象的还要恶劣得多。 “老爷平时睡眠至少六七个时辰,可那些日子,老爷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眼睛的红血丝从来都没有消除过。” “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名灾民饿死在老爷面前,临死的时候将怀里的孩子托付给老爷。” “老爷痛心地将孩子抱回家,等打开包裹,才发现孩子皮包骨头,根本没有呼吸。” “或许,比他娘饿死得还早。” “那一晚,老爷就坐在刚才的石桌上,吸了很多烟,也流了很多泪。。” “不过现在好了,竹田县人人安居乐业,只要老爷在,以前的苦日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老爷是一等一的善人,见不得百姓受难,所以小月敢肯定,既然先生求我家老爷救灾,老爷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老朱没有接话,心中再次被感动。 短短几年时间,就将竹田县改造成了如今这般,陈光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他吊儿郎当的作风下,经还有着这么严肃的一面,也着实超出了老朱的想象。 “陈县令如此大才,日后必将飞黄腾达。” 小月摇了摇头:“我们老爷不喜欢飞黄腾达,百姓们也不希望老爷离开竹田县。” 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太多了,他越是有能力,越不该留在竹田县。 咱要救的,何止是区区甘肃三个县。 老朱心中叹息一声。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广场附近,没有围墙的遮挡,道路因为洒满了月光变得清晰可见。 老朱对着小月道谢之后,径直离开。 再回到县衙庭院,小月看见陈光房间还亮着灯光。 “老爷,事情已经谈妥,您还不休息么?”推开房门,小月走了进去。 屋子里像是被打劫了一样,一片凌乱。 “咋回事,这是遭贼了?” “遭什么贼,我们竹田县还有贼吗?我这是再找东西。对了我的那本道德经,你看见没有?”趴在床底下,陈光深处脑袋看向小月。 “道德经?不是在书架上么,您在床底下找什么。” “不在书架,我昨个还躺在床上看了的,今个就找不到。” “您出来,让奴婢帮您找。” 陈光吭哧吭哧地爬了出来,刚站起身子,县尉王虎睡眼朦胧的走了进来。 “大人,这大半夜的您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马上征集五十辆马车,一百名壮汉,即刻赶往储存汤药的山洞。记得,马匹一定要找健壮的。” “现在?” “现在。” “对了,让车夫每人从家里带一床棉被子,要厚的。” “嗯,是。” “找到了,您床底下的瓜子皮花生壳实在太多,书本都埋进去了。”小月扬着手,从床下面递出来一本书。 “嗯,这几天瓜子花生吃的有点多,你打扫一下。” 接过书,陈光就要离去。 “大人,大半夜的您这是要去哪里?” “南山道观。” “明天去不行么?” “不行。” 南山道观,方道长将陈光让在了那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之后,自己恭敬地站在对面。 借着昏暗的油灯,陈光抬头看了看屋顶的茅草。 “这么多年,方道长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隔阂?” 南山道观,曾经也辉煌过。 当初可是有着七八间的大瓦房,一共三排,中间用院落连着。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在元朝的时候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道士也被朝廷杀死。 这方道长因为奉命出去办事,才逃过了一劫。 从那之后,唯一幸存的方道长如同变了个人一样,默默地埋葬了师父连同几位师兄弟,用树枝稻草搭建了两间茅屋,独守道观,不再过问人间事务。 陈光上任的时候,也听说了此事。 但众多百姓的吃饭问题困扰着他,也一直没有时间来过问。 直到后来竹田县情况大为改观之后,才来到了南山道观。 一是作为宗教文化,陈光想要表示自己的尊重。 二是竹田县出现了几例疟疾,而方道长有着下山治疗疟疾的经历。 在陈光的软磨硬泡之下,方道长同意下山给百姓治病,同时也献出了当时还不太完美的治疗疟疾的药方。 然而,对于陈光捐钱重新修建道观一事,从未点头答应。 破坏房屋,杀害同门的虽然是元朝衙门,如今早已经改朝换代,但对于朝廷的这份怨恨,在方道长的心中始终挥之不去。 “都已经过去了,小人心中已经放下。” “放下?放下还守着茅草屋,不肯接受县衙的捐款重新修缮?” “如今,道观只剩下我一人,再过个几十年,我也会变成一堆黄土,花钱修缮只是浪费。”方道长小声说道。 陈光摆了摆手:“行了,本官也不和你过多客套。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甘肃发生了大面积的疟疾爆发事件,想让你过去主导防控措施。” “大人,小人只是个出家人。。。” “出家人怎么了,出家人就不是人了?出家人就不是大明子民了?” “你以前不是也下山,陪着本官治病救人么。只是这次去的地方有点远,呆的时间也可能久一点。当然了,本官不会让你白出力,等办完事回来,要什么报酬你尽管开口。” “只要不是太过分,本官绝对不会还价。” “大人,小人真的已经看破红尘。” “看破红尘又如何,你不吃喝拉撒了吗?堂堂一名心中有信仰的道长,为了生计,只能靠着手抄小册子卖钱度日,你有脸面对你道家的祖师爷么?” “啪”的一声,陈光将手中的道德经甩在了方道长的脚下。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方道长,你有没有感觉到,你目前的这种态度,与你们祖师爷的教导背道而驰?” “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元朝拆了你的道观,杀害了你的同门,不就是想告诉你,真正尊重道家的,应该是大明朝么?” 方道长一愣,瞅着地上的道德经,思索起来。 “甘肃的疟疾已经传染了三个县,而本县熬制好的汤药现在已经开始装车了。” “这汤药虽然可以治病,但若是隔离防控做得不够好,便有可能再次感染,更有可能进一步扩大。” “到时候尸横遍野,哭嚎连天。举目望去,尽是村落却空无一人,这就是道家希望看见的场景么?” 陈光站起身子,叹了一口气,弯腰捡起静静躺在地上的道德经。 “算了,既然方道长已经彻底的看破红尘,本官也就不再强人所难。” “甘肃灾情,本官已经尽力,日后若是还有百姓受疟疾的折磨,而命丧黄泉,那也是天意。” “告辞。” 陈光朝着外面走去。 同样是行走,却比进来时缓慢了许多。 心中更是一个劲的念叨:“叫住我,叫住我,叫住我。。。” 一连走了四五步,也没听见方道长的挽留声,陈光有点暴怒了。 “你个臭牛鼻子,心中没有一点大义,修的哪门子道家学问。” “本官再走三步,你若还不同意前往,本官就是绑,也要将你绑到疫区去。” 一连走了三步,依旧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陈光又默默改变了主意。 “本官知道你要考虑,给你个机会,那就走到十步,或者二十步。” 。。。。。。 第44章 好官,好官哪 走到第五步的时候,身后传来方道长唯唯诺诺的声音:“大人。。。” 陈光兴奋地转过身,一脸惊喜:“方道长这是同意去救灾了?” “我还是不想去。” “。。。。。。” 陈光脸上的兴奋顿时消失。 方道长红着脸:“您瞅我,一身的补丁不说,道袍后面已经磨得快要透明了。只怕这样去了甘肃,会丢咱竹田县的脸。” “这个不怕。”陈光急忙解下身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蓝色长袍:“着装方面本官早都给你准备好了。” “这是本官的衣服,一次都没穿过。咱俩身高体型差不多,你应该能穿。” “虽然只是一件便服,但救助百姓,哪里还管什么便服道袍的,本官想你也不是那种虚伪的,追求青史留名的人。” “还有一双布鞋,是小月亲自纳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脚。你脚上的草鞋,破成这样,早该扔了。” “大人,没想到您想得这么周全。。。”方道长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虽然是要去救灾,陈光才这样对待自己。 可自从道观被毁,同门被杀之后,为了所谓的自尊与傲气,孤苦伶仃,一个人呆在这深山里面,实在是太孤独,太落寞了。 “想着甘肃成千上万的百姓正在遭受疟疾带来的病痛,本官焦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所以就带着衣物来南山找你。” “本想着作为道家子弟,你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谁知道还费了这么多的周折。” 看着方道长套上了长衫,陈光帮他整理了几下肩头的褶皱。 “想起刚才,小人心中无比的惭愧。” “小人的举动,哪里像一个道家子弟,真的是愧对祖师爷啊。” “好了,咱不说那些了。此刻汤药应该已经装好就要上路,咱们快点赶过去。” 说着,陈光拉起方道长的胳膊,走到门外的马车旁边,钻了进去。 马车哒哒哒的快速朝着山洞方向跑去。 “方道长,你今年贵庚?” “回大人,小人今年刚好二十。” 卧槽,才二十岁,是长得着急了?看起来都和老朱差不多了。 陈光的称呼马上就变了:“小方啊,去了甘肃之后,会有人配合你。隔离的具体措施,你全权负责。” “一定要上心啊。” 早知道你是个小道,本官哪用得着废寝忘食地研究什么道德经,用你们祖师爷的话语来压你。 直接让王虎过来叫你便成。 文言文那玩意多难懂啊,耗费整整半天的时间,就记住了那两句。 还好,两句都用上了,也不枉费本官一番苦读。。。 老朱回到客栈的时候,刘大富睁坐在桌前等候。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连忙过去开门。 见老朱进门,又递上一碗凉茶,拿起扇子轻轻地扇动起来。 “皇上,那陈光可有什么推辞?” 老朱面带微笑:“推辞,推辞什么?陈光说竹田县有着足够甘肃灾民饮用的现成治疗汤药。他已经答应咱,安排人手连夜运往甘肃。” 刘大富惊讶道:“成品汤药?难不成陈光早就知道甘肃要大面积地爆发疟疾,提前准备的?” “那倒不是。陈光说,这些汤药是他未雨绸缪,特地为竹田县贮备的。” “竹田县才多少人口,他一下子贮备了足够甘肃三个县用的汤药?这话能信么?会不会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主意,用清水假冒的?” 想到这,刘大富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皇上,陈光和您要银子了没?若是没要,这汤药或许是真的。若是要了,凭他那爱钱如命的奸诈性格,这汤药绝对有问题。” 老朱回头,看向刘大富的目光有点失望。 “人命关天的大事,他陈光敢于作假?更何况那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三个县成千上万的百姓。” “若是汤药是假的,他就不怕被咱发现,砍了他的脑袋?” “你这脑子一天都想的啥,一点都不朝好的方面想。” “皇上,您现在的身份只是商贾,陈光可不知道您是皇上啊。” “哦。。。”老朱沉默了。 过了一会,缓缓说道:“这些汤药,咱花了三万两买下的。” “啥,三万两?这也太贵了吧。” “那陈光说,他熬制这些汤药的成本,已经超过了五万两。还需要五十两马车,一百名汉子运送至甘肃。” “期间还要将汤药和冰块混合装车,外面用棉被包裹,繁琐事情多着呢。” “这样算想来,咱想了想,三万两也不算太贵。” “皇上,奴才感觉您被陈光诓骗了。”刘大富一脸同情地道。 老朱摇摇头:“不会。” 如果陈光真的是为了行骗,断然不会和自己说那么多,那么细致。 再加上竹田县上上下下的表现,以及他那侍女的说辞,足以证明陈光的为人。 哪怕咱就是一名商贾而已,按照陈光一贯的行事风格,也不会做出欺骗之事。 不过,刘大富的说辞,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一个小县,最多一万来人口,贮备那么多汤药干什么?难不成是防范疟疾在县里反复四五遍? 想到最后,还是对陈光的信任占了上风。 “信用乃是商贾之本,竹田县如此重商,陈光断不会做自毁前程之事。” “况且,那三万两是咱从竹田县借的,若是他陈光敢欺骗于咱,咱便砍了他的脑袋。” 闻言,刘大富心中窃喜。 好啊,咱家就等着看你陈光怎么栽跟头。 咱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也只有在皇上跟前低声下气的,哪怕中书省的左右丞们,见了咱家也是以礼相待。 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竟敢屡次针对咱家。 最好是落到咱家手里,看咱家怎么好好地料理你。 想到最后,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觉得不妥,赶忙又捂住了嘴。 老朱回头撇了他一眼:“你又动什么小心思了?有那时间倒不如盼着这次甘肃灾情顺利解决。” “刘大富,咱越看越觉着你越发不行了,人是老了,心眼却越长越小。” “那陈光是出言怼了你几次,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再说了,他也不知道你是太监,故意针对你的,你还要耿耿于怀?” “你这样下去,咱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让你继续掌管暗卫,是否妥当。。。” 刘大富脸色顿时煞白,急忙跪在了地上:“皇上,老奴冤枉啊。。。” “老奴方才是想着有了现成的汤药,甘肃灾情解除指日可待。皇上心头便少了一桩烦心事。” “老奴这是为皇上高兴,为甘肃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高兴。” “所以才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更何况陈县令并不知道老奴的身份,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老奴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日夜陪伴在皇上您身边,耳熏目染,这些道理已经懂了。” 老朱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将茶碗重重地墫在了桌子上。 “起来吧,简单收拾一下,明个去县衙签订了胸怀天下枕的销售合同,再取了镜子,准备车马我们就返回京城。” “回京之后,你火速安排人手换上便装前往甘肃,与当地衙门接洽,让他们全力配合分发汤药。” “记住,要以陈光派去的人为主导。” 说完,老朱径直进了卧房。 “是,老奴遵命。” 见老朱已经虚掩了房门,刘大富才起身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望着桌子上的茶碗怔怔出神。 陈光这小子是给皇上下蛊了么? 就出去这么一趟,皇上好像对他的态度更好了,竟然和那些竹田县的百姓一样,不许咱家说陈光的坏话。 不,比那个更严重。 皇上这是连对陈光动小心思都不允许。 这小子,又对皇上进了什么谗言? 不行,以后得跟他搞好关系。。。 次日一早,老朱三人早早地来到了县衙。 陈光红着眼睛接待了他们。 签合同的时候,朱棣在一边整个身子贴在镜子上,想要看穿镜子的后面到底有没有坐着画师。 老朱见状,一把给扯了过来。 陈光心头一紧,这小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甘肃灾情危重,此时还不是追究画师的时候,老朱赶忙解释:“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镜子。” 陈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朱兄下次来的时候备一辆大点的马车,拉块大镜子回家装上,让少爷看个够。” “好好,下次再说。”老朱连忙打着哈哈。 不多时,所有的镜子也整理装箱,老朱几人就要离去。 走到门口,老朱停下了脚步。 “陈县令,不知道那汤药,何时能够动身运往甘肃?” “昨晚已经装车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陈县令果然办事雷厉风行,朱某佩服。”看着陈光满是血丝的双眼,老朱抱起了双拳。 县衙门口,几名衙役帮着将镜子往马车上装。 陈光陪着老朱继续寒暄。 小月从一扇小门出来,似乎想要躲避众人的目光,沿着树荫朝县衙后院走去,却被老朱一眼看到。 “小月。” “哦,朱先生,你们这是要准备回京了么?”小月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看看你家老爷的眼睛,你这做丫头的可要上心啊。月亮有什么看的,让他以后早点睡觉。” 小月把嘴一撇:“我家老爷昨晚可没看月亮,他跑到山洞,叮管装运汤药去了。 “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让他睡觉他不睡,说先生您一大早要过来。” “这不,把眼睛给熬成这个了样子。” 老朱心头一震:“陈县令亲自去了山洞,还熬了整整一个晚上?好了,快回去睡觉吧。我们这就起程,不必再送。” 老朱催促着朱棣上车,心中再一次被感动。 若是心中没有百姓,怎会如此拼命做事。 好官,好官哪! 第45章 甘肃催款 眼瞅着货物已经装车完毕,陈光红着眼睛,无精打采地等着睡觉,可朱棣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一手扶着车门,双眼盯着远处的街道,沉着脸,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公子,上车吧,我们该回家了。”刘大富小声地催促了一句。 “叫什么叫,我的脚腕崴了,有点疼痛,让我活动一下。” 说着,干脆做到了地上,抱着脚腕揉了起来。 看着这幅情景,老朱心中一阵苦笑。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朱棣哪里是脚崴了,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他虽然贪玩,但这种表现还是第一次。 竹田县还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熬了一个晚上,加上精神又高度集中,此刻的陈光早已经瞌睡得不行。 巴不得老朱一行赶快离开,自己好回去睡觉。 “公子这是在竹田县还没玩够吗?来日方长,以后朱兄再来的时候,你跟着来就是。”“万一我爹不来了呢?” “那你自己来。” “我不认识路啊。” “本官派人去接你。” 真是个傻不拉几的熊孩子,看不出来本官是着急着打发你们走么。 朱棣一脸欣喜,扭头看向老朱,等候对方点头。 老朱只是微笑,并未作答。 “公子,这地上太凉,坐久了会感染疾病。我来抱你坐马车上吧。”刘大富蹲下身子双手朝着朱棣伸去。 朱棣想要拒绝,迎面对上了老朱严厉的目光,只得乖乖就范。 老朱也趁机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驶出了县城大门。 清新的空气夹杂着一阵淡淡的泥土芬芳,从外面飘了进来,老朱忍不住的大口呼吸了几下。 “那陈光说得不错,竹田县确实是一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可不是嘛。街道宽阔干净,环境优美宜人,百姓善良淳朴,活脱脱一个人间仙境。” “唯一的缺憾就是,东西普遍比较贵。”刘大富附和着。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据陈光说,那些新生事物的生产成本,确实比较高。” 几句话就提到了陈光,刘大富的心里又有点不舒服。 “或许,陈县令为了提高货物价格,故意说的成本比较高吧。” 老朱脸色一沉:“你又来了。” 刘大富赶忙低头,不再吭气。 老朱侧身,瞅着朱棣一个人生闷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开口问道:“棣儿,这次出宫有何感想?” 朱棣闷声道:“没有。” “放肆。” “有。儿臣看见竹田县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定当是父皇劳苦功高,勤政爱民的结果。” 唉,胡说八道。 这竹田县几年来朝廷丝毫都不知道,百姓安居乐业和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回到京城,父皇特许你一天时间,到内城再看看,看看又有何感想。” “我不去。” “你敢。”老朱扬起了巴掌。 边上的刘大富急忙劝说:“皇上,打不得,打不得。万一惊了马匹,会产生危险的。” “或许燕王有着其他想法,您且听他把话说完。” “说,为何不去?” “内城我已经去过,虽然百姓生活也算富足,可总感觉和竹田县差点什么。要去就去远一点的地方,像我们要回京路过的这些地方,都可以。” “你是变着法地想再来竹田县吧?”老朱一眼识破了朱棣的心思。 朱棣没有回答,心思已经沉浸在竹田县这几日的美好回忆当中。 尤其是那个爆炒羊肉,吃起来可真带劲,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弄一只羊阉了试试。 还有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王虎,和镜子后面的画师,多少有点遗憾。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道:“父皇,那陈光当一个七品小官,是不是屈才了?” 闻言,刘大富心中感到一阵悲哀。 咱家除了是个太监,哪一点比那陈光差了? 宫里当差十多年,你父子两个哪一个没伺候好?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没见几面的陈光。 咱家的人生,真是一片悲催啊。 老朱道:“确实是屈才了。不过,这次甘肃疫情要是能够彻底控制,到时候他想要什么官,咱就封他什么官。” 朱棣眼睛亮了起来:“父皇找他治疗疟疾了?他真的还是个郎中啊?” “会当官,会经商,还会看病,到底有没有他不会的东西?若是没有,他岂不是个万能之才?” 老朱眼睛一瞪:“这世上哪有什么万能之才,是人,就有不会的东西,就有缺点。你忘了,永安府巡查使的事情,还没有落实。” 朱棣摇摇头:“父皇,您可能被那巡查使骗了。孩儿方才在那大镜子上看了好久,什么破绽都没看出来。” “那巡查使不是说了,那大镜子从外面看是镜子,从背面看是透明的琉璃。你从外面看,又能看出来什么破绽?” “那巡查使从背面看了吗?” 老朱一愣:“这个,他好像没说。” “皇上,那孟刚说了。他说,陈光怕他不死心,特意将他带到了隔壁房间。房间里面正坐着几名画师,外面房间的情况一览无余。” 刘大富的心情极度不好,插了一嘴。 “就算这是事实,陈光肯定有着言不由衷的理由。从竹田县的情况来看,陈光是一个有能力的好官。”朱棣不满地瞪了刘大富一眼。 刘大富心中一阵冰凉。 老的也护着他,小的也护着他,这竹田县走一趟,你们是不是被陈光下了降头了。 马车进入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一路颠簸,朱棣如同去的时候一样,已经沉沉入睡。 为了不惊动他人,老朱特意交代刘大富,让马车绕过勤政殿,直接前往自己的寝宫。 然而,等看见灯火通明的勤政殿时,老朱又让马车停了下来。 都到了这个时辰,标儿还在批阅奏折? 心疼之余又有些不满:“一整天的时间都批阅不完奏折,非得熬夜?咱才走了几天,奏折就有这么多?” 刚走到大门口,便碰见了推门而出的中书省左丞相李善长。 李善长愣了一下,随即倒头便拜:“皇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私自出宫也就算了,还要带上燕王。” “日后虽然是太子执掌天下,可燕王也要驻守他乡,保一方平安。” “您这样,要置天下臣民于何处!” 老朱自知没理,尴尬摸着鼻子朝左右看了看:“老李,起来吧。” “臣不起。” “甘肃旱灾日益严重,疟疾更是感染了将近四个县,当地衙门上来的呈报,都快要将户部的案几压塌了。” “皇上,正值百姓危难存亡之际,怎能怠慢国事。” “行了行了,咱知道了,起来吧。” 看着老朱有些愠怒,李善长期期艾艾地爬了起来。 “皇上,甘肃行省连续发来多道奏折,恳请朝廷拨款二十万两银子用于赈灾。可户部压根拿不出来这么多,恳请皇上定夺。” 老朱冷哼一声:“户部拿不出来,咱的内库就能拿得出来吗?户部能拿出来多少?” “十万两,户部只能拿出来十万两。可是皇上,此时能多一分是一分啊。” “甘肃灾情,受灾百姓已达两万之多,经受着饥饿与疟疾的双重折磨,朝廷的赈灾晚到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命丧黄泉。” 老朱脸色一沉:“国库拿不出来,咱的内库也拿不出来,你说咋办?你的俸禄也不低,要不先拿出来一点垫上?” 李善长有点发怔,这是国事,咋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哭丧着脸道:“皇上,微臣的俸禄在百官中是最高,可微臣的家人众多啊。百十号人口一年吃喝拉撒下来,也是所剩无几。” “那就捐款,明日早朝,咱第一件事情就宣布百官捐款。” 李善长迟疑了一下:“皇上,要不先发十万两至甘肃,筹款之事明日再议。灾情危急,百姓等不起啊。” “不急,再等等。” “啊,这。。。”李善长有点傻眼,皇上这是罔顾百姓性命啊。 “好了,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说。” “刘大富,送棣儿回燕王府。” 说完,老朱袖袍一甩,双手背负,朝着勤政殿里面走去。 看着老朱的背影,李善长摇了摇头,悻悻离去。 勤政殿里面,摆放了两张大案几。 一张是老朱自己的,一张是太子朱标的。 老朱进门的时候,朱标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拿着朱笔,正在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章,以至于老朱到了跟前,都没有发现。 “标儿,这么勤政?” “啊,父皇,您回来了。”朱标揉了揉眼睛,急忙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 老朱摆摆手,示意朱标坐下,随后走到自己的案几后面,也坐了下来。 “这几日,甘肃行省有没有新的呈报?” “有。”朱标拿了厚厚的一摞奏折,来到了老朱跟前。 “甘肃旱灾持续扩大,百姓亟待救济粮银。” “疟疾爆发日益严重,已经蔓延将近四个县。” “还有,疟疾肆虐区域出现了一个神秘组织,对百姓进行医治的同时,暗中进行着反动宣传,儿臣怀疑是元朝余孽。” “元朝余孽跑去救灾?有意思。朝廷派过去的郎中,有没有什么回馈信息?” “还没有。甘肃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些郎中应该还在路上。” “这么晚了,你还在批阅奏折,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只有一个好身体,才能更好地治理国家。去,把你刚才批阅的奏折拿过来,父皇看看。” 朱标转身,将奏折拿了过来。 奏折上面,是浙江百姓集资修建寺庙的内容。 老朱眉头微皱:“这种事情,工部不就解决了么,为何会呈交上来?” “工部已经呈交上来,孩儿想着事无巨细,就顺手批阅了。” 老朱摇摇头,这孩子,真是实在的过头了。 “好了,夜已经深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孩儿积压的奏折实在太多,要不,孩儿将这些奏折带回东宫批阅。” 老朱不由得有点上火。 让你休息,你却要带着奏折回东宫批阅。 还说什么事无巨细都要亲力而为,你这是分不清侧重点。 “好,带回去吧。顺便将父皇案几上的这些奏折也一并带回去批阅。” “啊?”朱标张大了嘴巴。 父皇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46章 我叫蒋献 次日,金銮殿。 朝钟响起百官列位。 老朱高坐在龙椅之上,旁边站的是太子朱标。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如同老朱离开竹田县时,看见的陈光那般。 等待百官行完礼之后,老朱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 随即双目如炬对着百官齐齐扫视一遍,却是没有说话。 李善长清了清嗓子,准备第一个发言。 “皇上,臣有事启奏。”兵部尚书曹梦龙站了出来。 “嗯,说吧。” 曹梦龙看了一眼老朱,严肃道:“臣于昨夜接到甘肃急报,随着定西三县的疟疾越来越严重,灾区出现了一个救助百姓的民间组织。” “这个组织借着救助灾民的幌子,私下里大肆传播一些反动言论。” “甘肃行省的兵力大多用于维持秩序和开仓赈灾一事上,无力追查这股反动的民间组织,特向朝廷申请派兵一万,前往灾区肃清其害。” 老朱冷声道:“借着救助百姓的名义,传播反动言论?都说什么了?” “说,说。。。” “又不是你说的,顾忌什么?大胆地说。” “说出现旱灾,百姓忍饥受饿,朝廷的赈灾粮银迟迟未到就算了,大不了和羊马一样地啃食树皮青草也能坚持一段日子。” “可出现疟疾,朝廷居然依旧不闻不问,这分明是心中根本没有百姓。” “呵呵。”老朱不由得笑了起来。“朝廷召集的郎中已经在路上,不日即将抵达甘肃。等这些郎中一到,传言必将不攻自破。” “既然他们在传播反动言论的同时,也在救治百姓,那就先让他们救着吧。” 老朱的目光看向户部尚书李汉卿:“接到甘肃旱灾的第一时间,咱就让甘肃行省组织人员开仓赈灾,怎么,户部没有将咱的旨意传下去?” 李汉卿急忙走出队列,双手一拱:“回皇上,户部已经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下去。臣以为,或许甘肃行省的贮备粮,已经在路上。” “定西县就没有储备粮?陇西县就没有储备粮?还是说,临洮县也没有储备粮?”老朱的脸色已经变得有点阴冷。 “皇上,定西一带土地贫瘠,再加上连年战争,县衙恐怕是没有多少贮备粮。” “恐怕?这两个字说得好啊。” 老朱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怒喝道:“户部对下属的定义,居然用恐怕两个字,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李汉卿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定西县隶属于兰州府,而兰州府对户部的呈报上面并未提及此事。。。” “没有提及?户部是干什么吃的?” “户部虽然事务众多,但归根结底不就是掌管天下的户籍粮银么?堂堂户部尚书,竟然将储备粮的责任推给兰州府没有上报,你的这身官服,还是脱下来吧。” 李汉卿脸色煞白,额头冒着冷汗,整个人伏倒在地,不知如何作答。 一边的朱标轻声说道:“父皇,李大人日理万机,县级的事务不能明察虽然不妥,可也情有可原。” “毕竟,户部对天下的掌握,均来自府衙和各个行省的呈报而已。” 站在朱标身后的刘大富心中咯噔一下。 以前上朝的时候,皇上有时候也会发火,可从来没有要脱去大臣官服的这种说法。 今个这是怎么了? 是户部拿不出来银子受到迁怒,还是说,皇上看那竹田县治理的好,想要陈光出任户部尚书? 不会,应该不会。 陈光虽然有点小能耐,可将整个户部交于他,他的阅历还是根本不够。 “哼,起来吧。” “谢皇上。”李汉卿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子。 “谁还有事上奏?”老朱的目光看向李善长。 “皇上,臣有事要奏。”李善长急忙走出队列。 昨晚已经和皇上约定,今天在朝堂之上组织百官捐款。 既然皇上没有说,肯定是想要自己带这个头了。 “甘肃旱灾,又加上疟疾横行,受灾百姓已达数万人之多。甘肃行省紧急调派赈灾粮款,可随着灾情的扩大,当地的粮款只是杯水车薪。” “连夜向朝廷送来急报,申请二十万两银子救灾,而户部目前只能拿出来十万两。身为朝廷命官,微臣怎忍心看着朝廷无力救灾,而陷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微臣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五千两银子捐助朝廷,帮助朝廷救助灾民。” 老朱点点头:“李爱卿不愧为国之栋梁,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咱的内库还有一万多两银子,就也一并拿出来吧。” 见皇上和李善长都已经慷慨解囊,百官硬着头皮也纷纷踊跃捐款。 刚才差点被老朱罢官的李汉卿大声喊道:“臣为官多年,也攒下了一些银子,回头再将内人的首饰当掉,臣捐款四千两。” 老朱满意地点点头:“李汉卿,捐款是自愿的,要量力而行。夫人的首饰还是留着,少捐一点吧。” “首饰怎可以与我大明百姓的疾苦相提并论,臣就捐四千两。” “好好好,说得好。” “臣也捐四千两。。。” “臣捐三千两。。。” 随着中书省和六部的几位老臣做出表率,其他的官员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尤其是那些四品以下的官员。 朝廷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加上还要养活一家老小。 几千两银子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心疼得紧。 有这些钱,多置办几房姨太太,他不香么。 “臣捐一千两。” “臣五百两。” “臣三百两。” 。。。。。。 林林总总下来,一共凑了四万三千两。 看着刘大富递上来的统计数据,老朱的脸色又渐渐难看起来。 除了自己出的一万两,几十名官员就一共才捐了三万多两银子?而自己卖个镜子都可以在三四天内卖个七八万两。 不由得讥讽道:“想不到我大明朝的官员如此清廉,这么多人连五万两银子都凑不到。” 下面一片沉默,大家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这到底多少,才算是个多啊。 户部尚书李汉卿开口道:“皇上,当务之急是赶紧支援甘肃,有多少就发多少吧。” 老朱不急不缓地道:“曹梦龙,拨兵一万五即刻前往甘肃。协助救灾的同时,将那些传播反动言论的人全部抓获,一个不留。” “另外,再带上五万两银子,辅助甘肃行省救灾。” “皇上,不是已经有十四万两银子,为何只发五万?” “五万两银子,也就只能让百姓有饭吃,疟疾的防控和医治,根本不够啊。” 老朱淡淡道:“先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为最大。至于疟疾,朝廷不是已经召集京城附近的郎中,连同草药一并前往了么。等这些郎中一到,便会立马开始防疫事务。” “皇上,对于疟疾,我大明目前还没有可以彻底治愈的方子。为了防止反复爆发,需要大量的草药运往甘肃进行维持。” “维持?要维持多久才能彻底结束?请诸位给咱一个答案。” “若是疟疾反复爆发,是不是就要朝廷源源不断地向甘肃提供银子?” “郎中已经去了,都没有看到治疗效果,收集那么多的草药,浪费了咋办?” “大家可别忘了,大明的北方,还有战事正在持续呢。” “退朝。” 看着老朱态度如此坚决,众人也不敢继续坚持。 出了大门,胡惟庸凑到了李善长身边:“李公,皇上这是怎么了?好像有点反常。” “不知道,皇上自有决断。” 。。。。。。 连续数日的昼夜奔波,王虎,方道长率领的竹田县车队终于抵达陇西县东三十里的一处小村庄。 “老爷说,路上有人安排调换马匹,到现在连一个鬼影子也没见。瞧瞧这些马,都快走不动了。”王虎愤愤不平地道。 这姓朱的商贾,说话一点都不算数,亏得老爷善良,才会相信他。 等回去后,一定要让老爷将他们的贷款利息调高一点。 “走不动就歇歇吧。”方道长举目四处看了看,“只是此地有点荒凉,若是遇上歹人就不好办了。前方有个村庄,我们去那休息,顺便给大家讨碗水喝。” “歹人?有我王虎在,还怕歹人?不过,大家的水壶都已经见底,讨碗水喝倒是正事。” “王虎大人,前方好像有一队人马向我们走来。”方道长疾呼一声。 “还真有不知好歹的东西?!”王虎右手摸向了腰间。 “你们可是竹田县过来的商队?我们是朱先生安排来的人。”为首骑马的汉子摇了摇手中竹田县的标志旗帜。 “你们才来,我们的马匹都快累死了。”王虎不满道,眼睛却滴溜溜地盯着对方胯下的马匹。 这马儿可真是膘肥体壮。 不对,后面的那些马儿,也是一个个膘肥体壮的。 还有这些人,看着好像也不简单,一个个身材挺拔,精气神十足,比竹田县的衙役队伍看起来好像都精神。 那朱先生,在京城的实力看来不小。 “我叫蒋献,带了三百名兄弟协助你们。”说着,蒋献回头道:“分出五十匹马,给马车换上。” 又看向王虎:“请问,负责控制疫情的是哪一位?” 方道长站了出来:“是我,方大毛。” “疫情紧急,还请方先生即刻开始防控措施。” “好。” 第一次被人尊称先生,方道长还有点不习惯。 可也丝毫不扭捏:“十五辆汤药运往陇西,十五辆运往定西,十五辆运往临洮,剩下的五辆汤药,随时待命。” “其他人和我一起,从脚下开始,清理杂草,至少割出来一里宽,南北到达山脚的空地。” “那我们呢,我这里可还有三百多人呢。”蒋献问道。 “在附近割一些艾草过来,还有,再找一些干柴火。” “量要大。” 第47章 砸饭碗来了? 艾草?是个什么玩意? 蒋献愣在了原地。 来之前,千户毛镶大人专门叮嘱自己,要全力配合竹田县的这些人,做好疟疾的防控救治事务。 因为这件事是刘公公交代的。 刘公公的意思,当然就是皇上的意思。 蒋献带上了隶属于自己的三百名暗卫,全部换上便装,马不停蹄地朝着甘肃赶来。 原本想着,自己的配合,也就是协助他们,和当地衙门进行沟通。 或者让当地衙门干脆退居二线,由竹田县的人来主导整个事务。 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让自己堂堂地暗卫百户去割草。 还是一种自己压根不认识的草。 看见蒋献一动不动,方道长回过身:“蒋头领您这是??” “我,我不认识艾草,我们都不认识。” “艾草就是一种草,像,像。。。”方道长朝着四周看了看,愣是没找出来一株。 “算了,你们去找柴火吧,艾草我们清理空地的时候,收集起来便是。” 夏中季节,甘肃虽然干旱,田野里想要找一把干柴火还是可以,但想要找到大量,难度不小。 蒋献带着一部分手下,朝着附近的村子走去。 村子不大,一共也就十来户人家。 村口的土场上,有着十几堆大小不等的稻谷垛子。 “把这些稻谷垛子全部搬过去。”蒋献道。 “大人,要不要去和村民打声招呼?” “你们搬,我去找村民。” 一连找了两户人家,都是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直到走到第三户人家的时候,蒋献才听见了屋里面有微弱的咳嗽声。 推开房门,蒋献走了进去。 土坯做成的墙壁,已经被熏成了漆黑色。 墙角是一张土炕,炕上面躺着一名五六岁的孩子,脸色苍白,身体偶尔的抽搐一下。 和土炕连着的是一个锅灶,只是上面并没有锅,只留下一个一尺见方的大黑坑。 炕的另一边放着三个歪七扭八的石块,上面架着瓦罐,一个妇人正往下面塞着柴火。 冒起来的烟雾,熏得妇人直咳嗽。 听见动静妇人扭头,看见身材的高大的蒋献,手足无措的站起身子,手中半把柴火也惊掉在地上。 “不怕不怕,我们是来救灾的人。” 妇人没有答话,双手依旧微微发抖,身子却是朝着土炕靠近了一点。 “你这是熬药?孩子也染上了疟疾?” “嗯。”妇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道。 蒋献一指瓦罐:“药是官府发放的?” “嗯。” 蒋献蹲下身子,朝着瓦罐看去,里面稀稀落落地飘了几根不知名的草药。 疟疾是重症,像这么几根草药,能有多少疗效? “熬药可不能节省,你这是将草药分了几份啊?” “没分,”妇人摇摇头,“官府就发了这么多。” 蒋献眉头一皱。 他可是知道,朝廷征集京城附近大批郎中,由太医院两名太医带队于两日前已经抵达灾区。 所携带的草药,也为数不少。 每一副药方的药材比例不同,但总量相差不是太多。 而眼前瓦罐里的药材,不足正常一副药的十分之一。 这,这还能治病么,这不是糊弄人么? 作为皇上的暗卫,其职责就是充当皇上耳目,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事物给揪出来。 虽然这次的任务是协助竹田县的人救助灾民,但碰见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自己绝对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正要详细询问,土炕上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阵的抽搐,嘴角似乎还有白色泡沫涌出。 “儿啊,不哭不哭,娘在呢。”妇人一手摸着孩子脑袋,一手揉着孩子肚子,惊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紧张,我这里有熬制好的汤剂,你照顾好孩子,我马上拿过来。” 蒋献快速的冲了出去。 不一会,连同方道长提着一个汤罐一起走了进来。 方道长走到土炕边上,伸手翻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搭在了孩子左手的脉搏上。 “嗯,是疟疾。” “那咋办,现在就服药?” 方道长点点头,拿起汤罐上的小碗,倒了满满一碗对着妇人道:“这是治疗疟疾的汤药,快给孩子服下。” “一会我再给你留下两碗,连服三天便会没事。” 妇人将信将疑地看着汤碗,没敢伸手去接。 方道长苦笑起来。 自己又不是官府的人,又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牌匾,突然端出来一碗汤药,搁谁也不敢喝。 无奈之下,仰头一口将汤药干进了肚子。 随即又倒了一碗:“放心吧,就是治疗疟疾的汤药。” 妇人这才唯唯诺诺地接过了汤碗,朝着孩子嘴边喂去。 “方先生,您看这瓦罐里面的汤药,有没有问题?”蒋献指着瓦罐问道。 方道长蹲下身,嗅了嗅气味,然后抓起里面飘着的一块根状草药仔细地看了看,又放进嘴巴咬了咬。 直到把里面所有的药材都鉴定完毕,方才缓缓地站起身子。 “除了两种是治疗疟疾有点作用的草药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无用的杂草。” “那,此药是否能够治病?” “疟疾?”方道长摇摇头:“治是治不了,稍稍的有一点缓解症状的作用。但有一点我想不通,放那么多无用的杂草进去干什么?” “没有一点作用啊,难道仅仅是为了看起来量大?” 方道长摇了摇头。 以往的职业习惯,让蒋献瞬间明白,这是有人调包了草药。 贪污粮银的官员见得多了,但这种调包草药的官员,还真是第一次见。 此事,得查。 方道长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朝廷发放的草药,竟然都被人掺假,那自己运来的这些汤药,会不会也被人调包? 若是汤药被调包了,那甘肃疫情的平息,就是无稽之谈。 若是解救不了这些百姓,自己如何对得起陈县令,对得起他送自己的这一件长袍? “蒋头领,不知道朱先生在京城的实力如何?” 蒋献一愣,你突然问这干嘛? “这,这。。。” “蒋头领不要误会,方某没有其他意思。方某是认为,朝廷的草药尚能被人掺假,我们送来的汤药,到底能不能喝到百姓口中。” “若是也被人掉了包,甘肃救灾一事,现在就可以宣告失败。” 原来只是担心这个啊。 蒋献呵呵一笑:“朱先生在兵部有着关系,所以才能来甘肃进行救灾。” “那些汤药,我会派人一直跟随,直到分发到每一位灾民手中。” “那就好,那就好。” “这一处隔离区域建好之后,需要人手守护,最好是官府之人。” “再出一个通告,疫情消失之前,禁止通行。” “这个好说,来之前朱先生弄到了朝廷安排救灾的官文,当地衙门应该会配合的。” “好,这个隔离区交接之后,我们去西边进行隔离。” “全凭方先生主导。” 。。。。。。 定西县城,距离县衙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外表看起来很是平常的宅子。 宅子堂屋的圆桌旁,坐着兰州知府黄士良,定西知县秦明,太医曹旺,刘水。 虽然定西正在遭遇旱灾,但桌子上的鸡鸭鱼鹅一道菜也没有少。 定西知县秦明端起酒碗:“今日知府大人带着储备粮来我定西赈灾,又恰逢两位太医也在,我定西百姓一定可以度过此次大灾。” “大人舟车劳顿,下官先干为敬。” 黄士良并未端酒,脸上浮现一片严肃:“定西百姓正在遭难,我等这样大鱼大肉,是否妥当?” “定西粮仓已经放空,可保百姓三天不会饥饿。此处乃是下官的私人宅子,略备酒席给大人接风洗尘,也不算为过。” “粮仓已经放空?” “已经放空。”秦明举着酒碗,微笑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秦大人心系百姓,及时开仓赈灾,此事本官一定如实上报朝廷。” 黄士良朝着周围看了看:“本官刚刚进来的时候,感觉这宅子很是简朴。陈大人为官还是很廉洁的嘛。” “下官时刻谨记大人的教导,做人要低调谨慎为本。” “哈哈哈,干。”黄士良举起了酒碗。 酒过三巡,秦明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对着黄士良推了过去。 “这是?”黄士良眼睛微微一眯 “粮仓的出货。那些节约下来的草药,下官正在联系销路,一旦出手,下官亲自去往兰州府拜见大人。” “嗯。”黄士良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此次灾情,朝廷很是重视,尤其是疟疾,尽量不要死人。” 一边的太医曹旺满脸自信的道:“这个大人放心,药量的把握,曹某有分寸。既治不好,但也绝对不会死人。若是需要,还可以适当地散布一下。” “曹太医的医术,本官绝对放心。拖着就行,散布还是不要了吧。” “毕竟,北方还有战争,弄得太大,国库也拿不出来太多银子,到时候反而不好收场。” “大人高见。” “来来来,再干一碗。” 。。。。。。 “大人,大人。” 一名定西县的官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秦明回头:“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十五辆马车,说是车上拉的治疗疟疾的现成汤药。要大人您立刻回县衙,给百姓发放下去。” “现成汤药?”几人面面相对。 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人,不是想砸大家饭碗么? “他们是什么打扮?”朱明问道。 “就是百姓打扮。” “赶出去,就说定西不需要。”朱明大喝一声。 “且慢。”黄士良道。 “大人?” “一马车汤药,需要多少药材才能熬制出来?这一下子来了十五辆,绝对不是普通百姓。秦大人,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是。”秦明站起身子,皱着眉,跟随官差出了宅门。 第48章 平民堪比官员 一个时辰之后,秦明回到了桌旁,眉头比走的时候皱得更甚。 桌上的饭菜和走之前一模一样,显然未动一筷子。 “是什么人?”黄士良问道。 “暗卫。” 黄士良身子一僵,同样僵硬的还有旁边的两名太医。 此地距离京城上千里路程,暗卫跑到这里,是吃饱了撑的? 更何况,已经有了几百名郎中,带着大量的草药过来。 突然冒出来十几辆马车的汤药,这些暗卫是假的? “秦大人,你可看清楚了?” “暗卫的腰牌,下官还是能够分辨得清。” “腰牌?你是说,他们未着暗卫服?” 秦明摇摇头:“没有。” “这就奇怪了。”黄士良往椅背上一靠,陷入了沉思。 两名太医的脸色已是蜡黄。 别人或许并不是很了解暗卫,可身在京城的他们,提起暗卫这两个字,除了恐怖,那就是毛骨悚然。 不为别的,只因为暗卫设在京城的诏狱,他们有幸进去过几次。 里面关押的,没一个不是身居要职的朝廷重臣。 可他们进去的时候,这些曾经仰着头,大踏步走路的人,早已经没了人形。 有人少了胳膊,有人断了腿,有人牙齿全部被打掉,有人眼睛已经被戳瞎。 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无不昭告着诏狱就是一座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惨叫的资格,就像那些被割掉了舌头的大臣。 他们蜷缩在地,一动不动,进行着无声的反抗。 不过,这没有用。 太医院的太医,一半的作用是为皇室诊断把脉,还有一半的作用,就是为诏狱里面的人犯续命。 好让他们保持着一口气,继续承受暗卫们的酷刑。 “黄大人,要不,趁着那批草药还没有卖掉,运回来发放给百姓吧。”太医曹旺战战兢兢地道。 “什么草药?京城运来的草药,不是都发放给受灾百姓了么?难不成,曹太医还夹带了私货?”黄士良稳如老狗的道。 “黄大人,那些暗卫。。。” “曹太医,我们都是奉命来定西赈灾,不同的是,我运的是粮,你带的是药。现在百姓有饭吃,有药服用,我们的使命也就算是完成了。” “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 曹旺还想继续分辨,可再想想,事已至此,除了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好像也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草药虽然还没卖出去,秦知县却是已经预付了自己一千两银子。 即便是此刻退还回去,贪污受贿的罪名,还是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除了杀头,很有可能株连族人。 只得摇摇头,不再说话。 “黄大人,那这十五车汤药,到底怎么办?”秦明火急火燎地问道。 黄士良眼睛一瞪:“既然暗卫来了,那就代表的是皇上。全盘接受,明日一早就给百姓发放下去。” 秦明怔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大人高明。” 看着两名太医依旧跟死了亲爹一样哭丧着脸,又道:“瞌睡的时候刚好有人送来了枕头,两位太医还烦恼个什么?吃菜吃菜。” 经这么一点拨,曹旺也是恍然大悟。 这些汤药若是管用,自己之前发放给百姓的哪怕全是调包的无用草根,哪又如何?有人能治病就行。 这些汤药若是无用,自己没治好疟疾,也是因为药性相克,被人冲淡了。 只是,之前自己发放的那些草药,若是碰上了懂医术的人,终究还是个把柄。 黄士良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秦大人,那送药的车队里面,是否带有郎中?” “都是百姓打扮,一个个身强力壮皮肤黝黑,应该没有吧。” “没有就好。” “黄大人,您要不要也去见见那些暗卫?” 黄士良摇了摇头:“那些暗卫既然没穿侍卫服,想必是不想被外界知道,本官也就不用专程去见他们。” “等他们有事找到本官的时候,本官再客气的接待就是。” 谈话间,秦明招呼下人重新热了菜品。可几人哪有心思再去夹菜,草草的喝了几碗酒准备散场。 “黄大人,您说,陇西,临洮两县,会不会也收到了这样的汤药?”秦明叫住了准备出门的黄士良。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 “你立即派人通知两县,若是有人送药,照单全收。” “不过,此事你就没有问那送药的人,其他两县有没有送药?” “这,这个下官还真给忘记了。下官看见那暗卫的腰牌之后,心中已经有点惊慌。。。”秦明结结巴巴的道。 “慌什么,越慌越容易出岔子。暗卫也是人,这么大老远地跑来,你以为他们也心甘情愿?” “那,黄大人,要不要给他们也。。。”秦明搓了搓手。 “找死是不?”黄士良冷冷地道,“在没有熟悉,了解之前,饭菜都要给他们提供最差的。” “下官愚钝,下官明白了。” 直到天色渐渐变暗,方道长那一里宽的隔离带也只完成一小半。 此处虽然是个峡谷地形,南北可足足有着十几里长。 蒋献也看得有点着急,命令自己的一部分手下帮着干活,另外一群人则是架起篝火,帮大家照明。 饿了就啃一口干粮,渴了有从村子里拿过来的井水。 东方天空微微发亮的时候,整个隔离带才算是彻底完成。 “方先生,今天怎么办?大伙原地休息一天还是?”蒋献来到了方道长身边。 “稍作休息就行,哪能休息一整天。多亏此次受灾区域南北都有着山脉作为自然屏障,我等只需要再去西边做出来一道隔离带,便可以专心给百姓用药治疗了。” “对了,蒋头领,这块隔离区域,您还是要尽快和衙门取得联系,让他们派人过来进行镇守。我们都是平民,对于来往的行人,也不好过多地加以阻拦。” “这个方道长放心。”蒋献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日上三竿的时候,陇西县尉才带着十几名官差和百十名民夫来到了隔离区。 方道长虽有不满,也不便说什么。 仔细地交代了隔离区域的重要性之后,带着竹田县的汉子缓缓离去。 蒋献走了几步,又返回身,对着陇西县尉悄悄亮出了暗卫腰牌。 “没有得到方先生的同意之前,你若是敢放过一个行人,我随时砍了你的脑袋。”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已经渐渐模糊,陇西县尉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县尉大人,您看这太阳晒得人心里发慌,要不,就让那些民夫在这里守着,顺便添加艾草就行,咱们去旁边的那个村子里面凉快凉快吧?” “凉快?是想脑袋搬家吗?都给我守好了,一只鸟儿都不许飞越隔离区域。” 没有了马车,方道长一行人只得步行,临近晌午的时候,才到达了陇西县城。 城墙外面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地躺着上千名百姓。 烈日当头,一个个却脸色苍白,蜷缩着身子,时不时的还抽搐一下。 方道长心头一紧。 昨晚自己已经安排了汤药送往三县,难不成没有给陇西县送到? 瞅着那些连抽搐都已经不会的百姓,应该已经感染疟疾多日,若不及时服药,随时都会失去性命。 “蒋头领,这陇西县不知何种原因,竟然没有给百姓分发汤药。” “方道长不必担心,我们进去问问便知。” 王虎也是气愤不已,就要第一个冲进城去,被方道长一把拉住。 “王大人,我们此刻只是百姓,不可莽撞。” “哪有这样当县令的,对百姓的生死不闻不问,你别管我,我进去找到县衙问个究竟。” “王大人,您忘了陈大人临走时对我们的交代?” “他可是说,一切以救治百姓为第一,不可闹事,不可暴露身份。” 王虎愤愤地道:“我去找他们县令,就是要救治百姓。” “可是,您现在只是平民的身份,若是闹出事情来,被他们扣留,这些百姓谁去救治?” “西边的隔离区域,我们还没有建立出来呢。” 王虎心中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看了一眼城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话间,蒋献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站住,陇西县爆发灾情,闲杂人等不许进城。”两名官差长枪横握,挡住了他。 “带路,陇西县衙。” 说着,蒋献再次亮出了暗卫腰牌。 没过多久,城门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多官差搬出了十多张桌子,在城门口一字排开。上面各自放了一个大盆,里面是淡黄色的治疗汤药。 身穿官服的陇西县令更是一马当先,拿着木瓢,做好了发放汤药的准备。 蒋献笑着走了过来:“方先生,我们走吧。” “陇西县已经开始分发汤药,您不是说隔离区域要首先完成么,我的兄弟们留下一部分,多出来的马匹你们骑上,咱们即刻赶往定西。” 方道长思量了一下:“稍等,这里的百姓病情复杂,我得去和那县令大人交代一番。” “我陪你过去。” 方道长来到了城门口,对着陇西县令双拳一抱:“县令大人。” 瞅着身后的蒋献,陇西县令急忙笑脸相迎:“先生请讲。” “这里的百姓,病情很是复杂,请大人先为那些不能动弹的病人分发汤药,若是他们已经不能自行服药,还请陇西县的官差大人们施以援手。” “好好好。” “还有一点,正常的病人,分早中午服用汤药一天便可没事,那些病重的百姓,请县令大人为他们多加一天的剂量。” “好的,下官明白。” 下官?我穿着的只是百姓服饰,这陇西县令为何自称下官? 难不成是因为蒋献,蒋头领? 心中虽有疑惑,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详细地交代一番之后,方道长一行朝着定西县的方向奔赴而去。 一路上,凡是遇到百姓,都会停下来,分发了汤药再继续赶路。 临近定西县城的时候,剩余的五马车汤药,已经被分发了个干干净净。 瞅着远处的定西县城,方道长想起了陇西县外百姓的遭遇。 “蒋头领。” “嗯,方先生请说。” “您可否安排人分别在定西临洮两县,协助分发汤药?一路过来,我已经发现了不少的重症百姓,他们需要两倍的汤药才可以痊愈。” “而开辟另外一条隔离区,彻底切断疟疾继续外扩迫在眉睫,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叮嘱这些事情。。。” “方先生尽管先去,我安排好这两处的事情之后,带着人来守护西隔离区。” “那就有劳蒋头领了,我替这些受灾的百姓,先谢谢您了。” “谢我干什么,若是疫情平息,真正应该感谢的,是你,和你带来的那些汤药。” 一介百姓,能够如此地在意他人疾苦。 很多官员,都不及啊。 。。。。。。 第49章 陈光的担心 竹田县,县衙庭院。 陈光躺在树荫下的竹床上,闭着眼睛轻轻的晃动着脚丫。 床头,小月一丝不苟的给他揉着眉心。 时不时的还要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一个水果,塞进陈光嘴里。 “我说小月,你就不能稍微的用点力?这样的扒拉,都快将老爷我扒拉睡着了。” “我已经很用力了。”小月小声说道。 昨晚提水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手腕,现在稍微一使劲,手腕就会钻心的疼。 “你今个没吃饭?” “吃了。” “吃了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陈光缓缓睁开了眼睛,“手伸过来老爷看看。” “这手腕怎么回事,怎么有一点肿胀?” “没事没事。” “什么叫没事,敷药了没有?” “嗯。” “一定又偷偷的去打水了。给你说了多少次,那些重一点的体力活,让其他人干就行,女孩子家家的,别逞那个能。” “昨天老爷出去巡查作坊,小月想着烧点水回来您能洗个澡,解解乏的。那会,水缸里偏偏没水了。所以,所以。。。” “王虎不在,老爷我只有亲自去巡查。” “好了,老爷没有怪你的意思。去把老爷的烟盒子拿过来,陪老爷聊聊天。” 看着陈光点着纸卷,朝着天空吐出一股白雾之后,小月问道:“老爷,这纸卷真的能解除烦恼吗?” “当然能。要不老爷我闲着没事了,吸烟玩?” “可是,那些汤药已经运往了甘肃,您还烦恼什么?” “烦恼事的多着呢。” 陈光翻了个身。 “甘肃距离咱竹田县路途遥远,虽然马车上面放满了冰块,屋面还包裹着厚厚的被子,可现在是什么天气?是一年中最热的七月啊。” “老爷我担心,那些冰块早早的融化,汤药变质,失去药效。” “老爷真是个大善人,时刻牵挂着甘肃灾民。” “什么牵挂甘肃灾民,老爷我是怕那些汤药失效,老朱回头不认账。虽然他办理了贷款业务,可汤药若是失效,老爷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和他追款。” “哼,小月不信。”小月笑了起来。 “老爷我真的不是牵挂甘肃灾民。”陈光急忙分辨。 “小月不是那个意思,小月是说,天下哪有老爷您不好意思做的事情。” 似乎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小月接着解释:“即便是汤药真的变质失效,您也肯定能找到追要贷款的理由。” 陈光老脸不由得变红。 这丫头,说话是越来越没水平了。 看着陈光沉默不语,小月又开始没话找话。 “老爷。” “嗯。” “您说,王大人和方道长他们,现在到灾区了没有。” “若是没有其他耽搁,因该是到了吧。” “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救治灾民了吧?” “应该是吧。” “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不会遇到困难吧?” “应该不会吧。” 见陈光说话越来越敷衍,小月也悄悄闭上了嘴巴。 静静地看着从陈光嘴里吐出来的一团又一团的烟雾。 陈光的心里有点后悔,不是后悔将汤药便宜卖给了老朱,而是后悔自己没有跟着王虎他们一起去。 后悔自己当时心中过于着急,而没有考虑的那么周全。 自己只想着方道长有爱心又有医术,可以可以负责灾区的全面救治。 想着王虎身手不凡,跟着队伍可以保护车队,防范贼人。 可他忘记了,最大的贼人,其实是官府。 前世的时候,他看了许多的历史文献,其中有不少对那些贪官污吏的详细记载。 这些人,仗着手中的权利,贪污银子,贪污粮食。 他们盼望着天灾人祸。 灾年一到,库里的粮银全部调拨出去当场发放,亏空的数目,便也无法查起。 更有甚者,往田里灌水,制造水灾。 破坏水利设施,制造旱灾。 王虎和方道长这一去,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只希望老朱在京城的根子够深,安排去的人可以替他们挡住这番灾难。 翻过身,陈光拿起一根纸卷,再次点燃。 小月依旧没有做声。 静静地看着他取出纸卷,对火。 “小月,你说老爷这样做,对吗?”陈光轻声问道。 “老爷菩萨心肠,此举能够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乃是大善,大义之举。” “老爷当初要是将汤药卖给老朱,让他自己去救灾就好了。” “可是老爷,那朱先生只是个商贾,他并不会治病救人。” “京城那么大,他还找不到郎中?” “这治疗疟疾的汤药,是您和方道长一起揣摩出来的。换个人去,只怕不熟悉药性,耽误对灾民的救治。若是因此而让更多灾民丧生,老爷您也一定会自责的。” 陈光点点头:“也是。” “老爷您是担心王大人和方道长的安危?” “那里毕竟不是竹田县,不单单有着三个县令,往上还有着兰州知府,甘肃巡抚。对了,还有朝廷前面派过去的几名太医。” “这些哪一个不是吃着朝廷俸禄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常人难以探其究竟。” “这些人正在主管着甘肃灾区的赈灾事务,我们横插这一杠子,他们会同意么?” “更何况,我们只是以民间的身份送汤药过去。唉,这么多事情,我提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陈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爷,那朱先生不是说,过去和当地衙门沟通的事情,都交给他么。” 陈光苦笑一下:“现在,也只有希望老朱的实力够大了。” 小月将石桌上面的茶碗端过来,轻轻的放在了陈光的手边。 “老爷,那天听您和朱先生说话,好像其他县除了县令,还有县丞,主薄什么的一些官,为什么我们竹田县没有?” 陈光一愣,随即回头笑呵呵的看向小月:“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要是我们竹田县也有这些官,老爷您就不用亲自去跑各个作坊巡查了。现在除了您,只有王虎王大人。王大人一走,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您一个人肩上。” “就像昨天,巡查回来都已经是大半夜了。” 小月噘着嘴,看向自己那微微有些肿胀的手腕。 “好了,你的药费老爷我出。” “小月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着手腕干什么?去外面看看,有没有王虎他们传回来的消息。” “老爷您没交代王虎大人往回传消息啊?” “我没交代,他就想不到吗?” 小月摇摇头:“您又不是不知道,王虎大人,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使。” “这一点,我还真忘了。。。” 翌日,太阳刚刚照在窗户上面的水泥梁上,一股苞米糊糊的清香便传进了陈光的鼻子。 自从王虎离开以后,竹田县每日的巡查事务百年落到了陈光的肩膀上。 日上三竿不起床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因为晚睡早起,脱衣穿衣太过于麻烦,陈光几天来都是和衣而睡。 早饭也从饭厅里面搬到了卧房里面的桌子上。 “今年的苞米都已经熟了么?” 陈光一骨碌爬了起来。 “去年的。”小月白了她一眼,“不过,今年春播的那些苞米,应该也快熟了。” “一会我们去田里看看。” “哦,差点忘记,今天还有事情,明天去田里看看。” 想起苞米,陈光不由得一阵叹息。 当初穿越过来的时候,居然什么都没有。 除了脑海里面的记忆,再就是口袋里面十几粒苞米和一个土豆。 土豆还好一点,切块之后种到土壤里,便长出叶子,开花,然后结出许多新的土豆。 几年的繁殖下来,现在也是有了不少。 虽然还不足以全县推广,可毕竟翻倍的速度越来越快。 苞米可就不同了。 这玩意种到地里,个头倒是一年比一年高,可苞米穗却是一年比一年小。 甚至有的苞米穗里,就那么零三八四的十几粒苞米。 以至于作为竹田县令,陈光自己一个月也才能喝上一次苞米粥,还是那种泡在水里会漂浮起来,根本不会发芽的苞米碾制而成。 “今年的苞米,若是还是不结颗粒的话,就得重新想办法了。” “老爷不是说,杂交可以改良么?” “杂交也得有个对象啊,总不能和土豆杂交去?”坐在床边,陈光穿上了鞋子。 “谷子不行吗?我们竹田县的谷子可是不少。” 陈光真想骂一句你懂个毛线,可瞅了小月一眼,还是生生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坐在桌子边上,双手就要对着饭碗抱去。 “老爷,您还没洗脸呢。” “洗了还要脏的,今个就算了吧?” 小月从身后拿出来一块正面镜对着陈光的脸:“老爷您自己看,需要洗吗?” 镜子里,陈光的双眼有点肿胀,还带着一点红血丝。 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嘴巴边哈喇子干后留下的一道白印,很煞风景。 陈光也不说话,抓起小月另一只手里的湿毛巾,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下。 抹到嘴角的时候,稍微加了一点力度。 早餐很简单,一碗包谷粥。 外加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盘猪头肉,还有一只烧鸡。 “天天吃这些,你就不会做点小菜啊?” 陈光抱起苞米粥一口干了个干净,完了还对着碗边舔了两圈。 “除了肉菜,小月只会做豆腐。” “豆腐好啊,明天就让老爷尝尝你的豆腐。” 似乎觉得不妥,赶忙补充了一句:“你做的豆腐。” 看着陈光丝毫没有动那些肉菜的意思,小月只好开始收拾。 一边收拾一边小声问道:“老爷今天要去哪里?要不要备上马车?” “要,一会去南山道观。” “南山道观?方道长又不在,我们去南山道观干什么?” “南山道观在元朝的时候被烧毁了,现在只是两间茅草屋。方道长替代我去救济百姓,我就帮他修缮一下道观。” “今天就要修吗?” “先看看,或许不需要修。” “您不是刚才还说现在只有两间茅草屋么,为何又说不需要修?”小月有点不解。 “修了,怕用不上。” 小月摇摇头,端着盘子走出了房门。 老爷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听不懂。 第50章 方道长被打 竹田县的每一处都是风景。 竹田县的南山,是所有风景中的老大。 高耸的山峰,茂密的丛林,弯弯曲曲的小河在林间流淌。 水流声,鸟鸣声,任谁来了都会沉醉。 只是道路尽头,那两间茅草屋,破败得和周围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 马车在水泥路的尽头停下,小月第一个跳下马车,随后招呼着陈光也走了下来。 “老爷,这就是南山道观?”小月有点失望。 村子里面随便一处土地庙都是青砖大瓦房,这竹田县内唯一的一座道观,居然是茅草屋? “是啊,这就是方道长这么多年居住的地方。” “这哪里像个道观,这就像是百姓逃难临时的落脚点。” “你说得没错。”陈光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茅屋跟前。 茅屋搭建的实在是不好评价。 一边高一边低也就算了,居然连个门扇都没有做。 就用一根树杈,随意地放在门洞里。 茅草屋虽然小,周围的空地却是很大。 毕竟,在元朝的时候,南山道观也是远近闻名的。 来道观上香火的百姓,来晚了的话,只能排队等到第二天了。 陈光南北丈量了一下尺寸,又东西丈量了一番。 又抬头看看正后面的山坡,想着可否再扩大一番。 小月呆得无聊,蹲在小溪边,欣赏水里鱼儿的嬉戏。 “我知道方道长为什么日子过得这么苦,还愿意一个人呆在这里了。”小月往水中扔了一个石子,很是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啊?”陈光也来到了小溪边。 “这里的环境感觉太舒服了。” “若是吃不上饭,还感觉这里舒服么?”陈光笑了起来。 “要是吃不上饭,哪里还有心情看这里的环境。” “所以呢,这里不是寻常百姓喜欢的地方。这是像方道长那种,心中有信仰,超凡脱俗之人的修行之地。” “老爷,您说普通人要是在这里住久了,会不会也变得超凡脱俗。” 陈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那可说不准。不过呢,人吃饱了撑得慌,应该会有这种想法。” “老爷,您在取笑我?”小月委屈巴巴的道。 “没有没有,你是能吃饱饭,可你每天都要干活,怎会撑得慌呢。” 听见陈光没有取笑自己,小月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坏坏地问道:“那老爷您说的是谁?” “就像京城老朱那种人。” “这些人啊,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老百姓一辈子都见不上的大鱼大肉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他们已经享受完了世间最好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 小月说道:“他们虽然也有着花不完的银子,可若是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 “是有点可怜。”陈光点点头。 “老爷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善,见不得可怜人。所以老爷我打算去引导这些人,让他们明白,财富自由之后,都该追求点什么。” “追求什么?小月也好奇起来。” “追求养生。” “我打算重建南山道观,再现南山道观的昔日辉煌。” “老爷,您的意思,让方道长回来之后,开坛讲道,教授那些吃饱了撑的之人养生之法?”小月怯怯的问道。 “嗯?开坛讲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这完全可以因为讲授道法的深浅不同,而收取不同的费用。”陈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过,我原本的意思,是想给南山道观重新换一个地方。” “换地方?换地方您刚才还在这里丈量什么?” “盖小楼啊,不过还得和方道长商量下。” “先前盖的那批小楼,现在已经销售一空,很多富商,催促着要交预付款。” 小月:“。。。。。。” 十日后。 “老爷,起床了。王大人方道长他们已经从甘肃回来,等着见您呢。” 小月站在陈光的床头,一脸的无奈。 这十几天的连续巡查,已经懒散惯了的陈光被累得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 只要往床上一躺,叫不上三四次,是起不了床的。 “知道了,让他们到县衙领银子,我再眯一会。”陈光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抱着被子又开始睡觉。 小月使劲推了几下:“起来啦,是王大人方道长从甘肃灾区回来了。” “嗯,灾区?”陈光迷迷瞪瞪想起来,竹田县的汤药全部运到甘肃救灾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不管事情办得咋样,人平安回来就好。 想起这茬,陈光整个人立马变得精神起来,跳下床,就要出门。 “老爷,您还没洗脸呢。” “回来补上。。。” 一百多名汉子,五十辆马车,集合在县衙外面的广场上,看见过陈光,纷纷激动起来,一个个开始行礼问好。 陈光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看样子,事情办得很不错。一切都顺利吧?” “回老爷,一切顺利。” “哈哈哈,那就好。等会给大家发了银子,都回家好好的休息吧。” 陈光心中大喜,这笔生意赚大了。 既销售了马上到期的汤药,得了一大笔银子,又拯救了万千被疟疾折磨的百姓,释放了多日来积压在自己心中的那股郁闷。 直到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离开,陈光才发现角落里面的王虎闷闷不乐。 陈光心中泛起意思不好的感觉:“王虎。” “老爷。”王虎低着头走了过来。 “方道长呢?”陈光左右看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方道长的人影。 “方道长出事了。”王虎抱着陈光的胳膊,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陈光一把推开王虎,又一脚踹了上去:“大男人的,哭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方道长人在哪里。” “方道长的腿断了,现在医馆。。。” 还没等王虎哭诉完,陈光拎起衣衫的下摆,朝着医馆的方向跑去。 王虎立马止住了哭声,急忙跟上。 “哎呀,哎呀,您轻一点。” “瞅瞅你腿上的伤口,已经化脓了。若是不将这些脓水挤出去,上再多的药也是白搭。” “我知道,我知道,您轻一点。。。” 陈光推开医馆大门,冲了进来。 郎中急忙站起身子:“老爷。” “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回老爷,没伤到骨头,不过伤口有点大,需要仔细处理一番。” “嗯,你处理吧,细心一点。” “是。”郎中又蹲下了身子。 “怎么会这样?”陈光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方道长旁边,看了一眼伤口。 “没事,小人不小心摔的。” 郎中缓缓开口:“这哪里是摔伤。” “那这是什么伤?”陈光急切地看向郎中。 “以小人多年来的行医经验,这应该是钝器击打之伤。而且,下手之人很有经验,力度虽大,却没有伤到骨头,警告的成分居多。” “再加上没有及时用药,天气又炎热,才让伤口化脓,增加了恢复的难度。” “不管多难,还请先生尽力。” “老爷请放心,小人自当尽力。”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郎中将方道长的左腿包扎得好像蚕蛹一般。 方才满脸热汗地站在了起来,朝着陈光鞠了个躬:“老爷,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以后每日按时换药即可。” “药费记在县衙账上,伤势彻底好了之后本县过来结账。” “这本就是官营医馆,就不用记账了吧。” “官营是官营,该入账的还是要入账。” “是。”郎中躬身回答。 “王虎,背方道长回县衙。” 王虎自知理亏,乖乖地蹲下了身子。 安顿好一切之后,陈光将王虎叫到面前。 “王虎,你不是很能打么?” “回老爷,属下的确能打。” “能打个屁。”陈光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了王虎的脸上。 “让你跟着去,就是保护方道长的安危,你连他被人打了都不知道,你说,本官该如何处置你?” “属下失职。要不,您打断属下的腿吧。”王虎满脸内疚地低下了头。 “打断你的腿有什么用?我想知道,当时是个什么具体情况。” “老爷,让属下想想好么?” “想吧。” 王虎抓耳挠腮了半天,红着脸开口:“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你想了半天,然后说不知道?”陈光气得牙齿直痒痒,真想再踹一脚上去。 最终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王虎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只怕越踹越想不起来。 陈光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平和地说道:“方道长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就要返程的头一天晚上。” “当时你在跟前没有?” “没有。” “那你去干什么了?” “当时,我们在临洮县城帮着安抚百姓,方道长也是四处查看百姓疟疾的恢复情况。天黑的时候,我们就回到了驿站,而方道长还没回来。” “属下不放心,出去找他,发现方道长趴在路边呲牙咧嘴的。” “方道长告诉属下,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不能站立。他还叮嘱属下,不要告诉其他人。” “救灾完满成功,大家都很高兴,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 说到这里,王虎惭愧地低下了头。 “所以,你一直以为方道长是摔的?” “郎中要是不是,属下真的不知道他是被人打的。老爷您也知道,属下就是个粗人,有着一身力气,心眼没多少。” “亏你还有自知之明。去打一盆热水给方道长擦擦身子,这几天就由你来照顾方道长。” “是,这个事属下愿意去做。” 陈光来到了安排方道长的房间。 方道长躺在床上,脸色已经由刚才的惨白变得红润了许多,只不过额头还有着一点虚汗。 看见陈光进门,就要挣扎着起来行礼。 “躺下,躺下。”陈光摆摆手,坐在了床边。 “小方啊,本官与你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吧。”陈光老气横秋地道。 “从我们一起研制治疗疟疾的方子开始,有三四年了吧。” “你又是帮着本官治疗本县的疟疾病人,又是跑到甘肃去救治灾民,本官欠你一个人情啊。” “老爷您可别这么说,小民身为道家子弟,理应宽容仁厚。救助百姓是应该做的。” “可是,不为你做点什么,本官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 “要不,重建南山道观吧?” “老爷。。。” “怎么,还放不下过去的事情?你不是说道家之人宽容仁厚么,这件事情上,你就不能宽容一点?” “老爷,其实小人不是不想重建道观,而是想着,那得需要多少银子啊。。。” 见方道长松口,陈光喜上眉梢。 “银子多少就不用你操心了,道观是竹田县的道观,理应县衙出钱。” “啊?。。。” 怎么一下子,道观就要成县衙的了? “你的腿现在这个样子,即便伤好了也不宜走远路。本官想了想,就在县城附近划出来一块地皮,修建道观。” “本官已经想好道观以后的经营模式,保证你再也不用制作小册子来换钱度日了。” “本官。。。” 陈光开始勾画自己的宏伟蓝图。 “老爷,老爷,小人可以打断您一下么?” “说。”陈光不满地闭上了嘴。 “道观换新地址,原来的地方怎么办?那可是师门几代人传下来的根子。” “人的思维不能太守旧。既然有新地方了,老地方就可以舍弃。” “本官打算,在道观原来的地方,修建一批水泥小楼。房地产是个新兴行业,前景不容小嘘。” 方道长“。。。。。。” 心里顿时凉哇哇的。 第51章 陈光的决定 生活在竹田县,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可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方道长早已经和其他普通百姓一样,将陈光当成了唯一的精神支柱。 在甘肃被人打了之后,他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选择自己默默承受了这一切。 回来之后,面对陈光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中那道临时筑建的坚强已经渐渐瓦解。 正准备倾诉自己心中的苦痛,却不曾想,陈光的心思是用南山道观原有的地皮建造小楼出售,拉动竹田县的经济而已。 罢了罢了,陈县令作为竹田县的父母官,心中装的是整个竹田百姓。 把南山道观贡献出来,也算是道家为百姓做了一件实事。 师父,还有同门师兄弟的在天之灵,应该也不会过于计较的。 方道长强装欢颜,挤出了一抹笑容。 “南山道观周围的环境虽然可比仙境,可终究是远离闹市区,盖了小楼,不知道好卖不?” “这个,小方你就不懂了。” “那些真正的富人,什么样的人间繁华他们没有见过?物质上太过于丰盛,思想跟不上,就会格外地感到空虚。” “所以,有一部分人就会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说脱俗,比如说长生。” “这些人啊,南山道观的环境,就可以满足他们感官上的需求。” “青草如茵,小溪潺潺,清泉喷涌,鸟儿欢歌这样的情景,已经可以吸引一大部分的富人过来。” “而下一个吸引富人的重要因素,可就要仰仗小方你来出力了。” 陈光笑呵呵地盯着方道长。 方道长有点疑惑,我有这么大的能力? “大人,小人只是一名小道士,恐怕难当此重任。” “就是因为你是一名道士,所以这项任务唯有你才能胜任。” “大人越说,小人越糊涂了。”方道长脸上的疑惑变成了不解,最后直接瞪着眼睛,嘴巴半张,直接一副迷糊的表情。 陈光看着方道长包扎得如同蚕蛹一样的小腿,想想现在和方道长谈经济,时机还有点不够成熟。 便换了个话题:“怎么样,现在还疼不?” “好多了。” “刚才你走后,医馆的郎中和本官说了,你这腿伤痊愈之后,也会影响你的正常行走。也就是说,你以后走不了远路了。” “这个,小人心里清楚。” “你也是个懂医术的人,临洮县城就买不到一点治疗创伤的药草么?若是及时治疗,你怎会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若是你不将自己捂在马车里,让伤口保持通风,也到不了今天的这步田地。” “老爷,我,我。。。” “懂,老爷我懂。”陈光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伤势,而影响救灾的整个大局。可你就没想过,万一你的伤势恶化严重,整条腿都保不住,回来一个人继续住在南山道观那两间茅草屋里,生活如何继续?你还能活多久?” 方道长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可被他挤了几下眼睛,生生地挤了回去。 “师父曾经教导小人,我们道家崇尚自然,主张清静无为,提倡道法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而百姓,也属于自然的一部分。” “只要百姓过得好,道家子弟因此而做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好好好,你师父说得好,你自己做得更好。越是这样,本官越不能对不起你,对不起道家。” “所以,本官在你刚刚出发之后,便私自做主,于县城的南郊划分了一块土地,重建南山道观,再过个把月,估计就要竣工了。” “啊?老爷知道这次出去,小人要负伤回来?” 陈光脸上顿时尴尬:“这个,这个真没有预感。本官是看你在南山过得艰苦,想让你离得近一点,本官也好照拂。” “那南山道观原来的地方呢?老爷已经开始兴建小楼了么?” “这个倒是没有,那两处茅草屋本官也没有动。那毕竟是你师父留下来的地方,对你来说有睹物思人的作用。” “唉,南山道观当年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小人倒是想睹物思人,可是,物在哪里啊?” “所以,本官自行决定给你新修道观。” 方道长怔住了,瞬间明白了陈光的良苦用意。 南山道观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有着太多的美好回忆。 可那血淋淋的场景,更是让自己记忆深刻。 陈县令是想将这段不好的回忆,从自己的脑海深处抹去。 “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方道长想要起身磕头。 陈光伸手按住了他:“躺着,好好养伤。其实你也不用太过于感动,本官这样做,私心更大一点。” “大人的私心,也是想让老百姓过得再富裕一点,哪里有真正的私心。” 陈光道:“身为县令,当然是希望自己的百姓过得日子好一点,不过,百姓过得好了,本官也就不用再操心他们,本官就有大把的时间,吃香的喝辣的,然后美美的睡大觉。” 王虎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整个竹田县,王虎也就对陈光一个人的话语如同圣旨一样的服从。 “看看,我们的县尉大人才是真正的爱民如子,他来给你擦身子了。” 陈光站起身子,将位置让给了王虎。 王虎脸上依旧是一副尴尬的表情:“方道长,陈县令让我保护好你,我没有尽到责任,以后就由我来伺候你吧。” “小人怎么担当得起。”方道长急忙拒绝。 王虎憨憨地道:“县令大人说你担当得起,你就担当得起。我自己也认为你担当得起。” 方道长还想拒绝,陈光道:“你就给王虎个机会,让他减轻一下内心的罪责。” “你是不知道,王虎刚才差点都哭了,就因为没有照顾好你。” “王虎,是不是?” 本来还想反驳一下,自己堂堂县尉,靠的就是武力解决问题,平日里主打的就是一个冷酷无情,暴躁阳刚的男人形象。 哭算哪门的事情。 可听着陈光故意提高的声调,王虎还是没敢反驳。 但也没有答应,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陈光老脸一板:“王虎,是不是本官说得不对?” “没。没有,老爷说得对。”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服侍,方道长左右的不自在。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名糙汉子。 看着王虎拿着毛巾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赶忙说道:“小人只是腿不方便,其他的都还好,不用王大人服侍了。” “好了,你能端热水进来,已经说明你知道是自己的过失而导致的这一切。以后,本官给你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当回事。不要因为其他事情,而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热水放下吧。” 王虎如获大赦。 伺候人的这活路,自己还真的干不来。 “老爷,您安排小人跟着方大人一起去,是不是就知道那边不太安全?”王虎傻傻地问道。 “老爷安排你去,是怕你们遇见了毛贼。毕竟五十辆马车的车队,谁又知道车上拉的只是一些治病的汤药呢。” “可老爷我还是判断失误,那些毛贼根本不可怕。。。” 后面的话语陈光并没有说。 说了,王虎也听不懂。 但方道长听懂了。 思量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老爷,有一件事情,小人憋在心底难受得紧。” “哦,说吧。” “在甘肃的时候,京城来了两名太医,还有几十名京城郎中。按理说,能够进入太医院成为太医,医术应该是相当过关的。” “可是,小人发现,他们分发给百姓的草药里面,竟然有着很多的无用草根。” “灾情危急,可能是他们发放错了。”陈光急忙打断了方道长的话语。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不能说出来。 方道长急了:“怎么可能。若是草药里面有其他无用的草药,小人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专心研制疟疾的人不多,药方有所偏差也算正常。” “可他们在草药里面夹杂无用杂草,分明是在那凑数么。” 陈光笑了起来:“小方啊,此事到此为止,以后可不能出去乱说啊。” “大人是怕了吗?” “怕?”陈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当然怕。那些人可是皇宫御用的太医,怎会发错草药。要错,一定是百姓错了。百姓在熬药的时候,不小心将草根放进去了。” 方道长心中涌出一股憋屈。 连县令大人对此都毫无办法,自己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可想起那些百姓将草根当做救命稻草,熬汤来喝,方道长心中有如同被针扎一样,几乎疼得要命。 摇摇头,喃喃自语:“百姓们,真的可怜啊。” “竹田县的百姓也可怜么?”陈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竹田的百姓,过得很幸福。” “身为竹田县令,老爷我也就只能保证竹田百姓丰衣足食,不受人欺负。” “老爷,对不起。”方道长低下了头。 陈县令虽然在竹田县最大,可他哪有能力管甘肃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是太医院的太医。 似乎怕他想不开,陈光耐心地说道:“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了。有些事情明明你心中很厌恶,可你不得不说好。有些人你单单听见名字就会犯恶心,可你还得笑脸相迎地去接待。” “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啊,糊涂一点,浑浊一点,别想那么多。” “老爷,您也是浑水里面的鱼么?” “老爷我是渔夫,浑水摸鱼。” 说话间,小月来到了门口:“老爷,饭做好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饭就好了?”王虎道。 “你们一路在甘肃办成了大事,辛苦赶回来,老爷本想着去街上摆一桌给你们接风。” “可是,你瞧瞧小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又去得了酒楼。” “所以啊,就让小月做了几个菜,咱们就在县衙吃一顿得了。顺便我也想听听,你们在甘肃的那些遭遇。” “走,扶着小方去饭厅。” 今天的饭菜很是丰盛,除了小月刚刚学会的葱爆羊肉,另外还有着七八个菜,将桌子摆放得满满当当。 让小月给大家倒满了酒之后,陈光先端了起来。 “今个这碗酒喝了之后,本官要宣布一件大事。” 闻言,王虎仰头一口,随即将酒碗往桌面一放,豪迈地道:“老爷请说。” 陈光也喝完了酒,看看王虎,又看看方道长:“本官决定,由小方出任竹田县县丞。” “老爷,这个好像需要朝廷任命。”王虎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陈光一拍脑门:“那就出任师爷吧。师爷不属于朝廷编制,也就是个跑腿的。” “老爷,小人何德何能,能够出任竹田县师爷。使不得,使不得。” 方道长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拒绝。 “你心中有百姓,这一点就足够了。” “最主要的是这十多天来,老爷我的腿都快跑断了,以后这种差事,你和王虎轮流上吧。” 方道长:“。。。。。。” 第52章 少了吧 吃完饭,陈光想要和方道长商量一下关于今后讲道的事情。 想着重让他讲一下环境对于养生的重要作用。 可想想对方一是有伤在身,再一个还没有正式的上任县衙师爷的位子。 现在过多地提要求,怕是会引起反感。 算了,还是等新道观落成之后,趁着他的高兴劲再趁热打铁把。 “老爷,今个还有什么安排的没有?要不属下去各个作坊巡查一遍?”王虎抹了抹嘴上的油渍道。 “今个就不用干活了,回去休息吧。” “从明个开始,你让守城门的兄弟们擦亮眼睛用心一点,看见老朱进城第一个向我汇报。” “这次甘肃的疫情彻底解除,老朱可是赚钱大方了,我还要他赶快还钱。” 。。。。。。 朝堂之上,群臣静悄悄地看着老朱,一言不发。 老朱捂着脑门,心中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前几日接到线报,甘肃的灾情是控制住了,可并未提说医治的情况。 百官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朝廷想办法筹集资金。 老朱一怒之下发了一顿火,才镇住了场子。 老朱心中也在想,陈光的那些汤药到底治好病了没有,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若是没有成功,而朝廷又对草药一拖再拖,致使大量百姓因此而死亡,千秋史笔该如何记载自己? 自己就是个昏君啊。 “皇上,要不募捐吧。灾情紧急,朝廷总之这样无动于衷也不是个办法。”李善长缓缓说道。 “旱灾集中在定西一带,而定西的百姓也就一万余人,朝廷已经送去了几万两银子,还不够赈灾吗?” “皇上,定西的百姓是解决了吃粮问题,可疟疾并未解除啊。朝廷运过去的草药已经彻底地用完,急需再次补充。” “是啊皇上,草药需要补充。” 刚刚沉默下来的百官,又开始躁动起来。 情绪最为激动的,当属六科给事中杨开武。 给事中的官衔虽然低微,可权责极大,掌伺从规谏,稽查六部之弊误,甚至对于圣旨都可以指点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乃是绝对的清流言官。 朝中多为江南官员,而这杨开武实打实的出自西北,而老家更是在距离临洮不远的一个镇子上。 甘肃出现灾情之后,老家连续送来了几封书信,催促着他上奏朝廷。 说疟疾已经死了许多人,朝廷要是再不救治,家里的田地都找不到人来种了。 杨开武一看关系到自家利益,一下子急了,使劲地给老朱上奏。 然而一张张奏折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并未得到回应。 眼瞅着老朱到现在对于补充草药的态度还是模棱两可,终于忍不住了。 大声道:“皇上,如今甘肃的灾情已经传到了各个行省,整个大明都已经知道,甘肃的百姓正在承受疟疾之苦。” “自从朝廷接到灾情当日起,至今已经有了十多天之久而还未决断,臣斗胆问一句,皇上心中在犹豫什么?” “百姓陷入苦海,而朝廷无所作为,后世之人当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皇上,不可再犹豫了,疫情等不起啊。” 说完,杨开武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不少清流同行看见杨开武这么有魄力,有样学样的跟着跪了下来。 “请皇上三思啊。” 老朱闻言瞬间暴怒,右手重重地在案几上拍了一下:“杨开武,你是在教训咱吗?” 老朱乃是开国皇帝,戎马一生,威严极重。 平常即便是言官也极少有人忤逆。 就算是杨开武这种清流,说完话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心一横继续道:“臣不敢。可甘肃灾民正在生死边缘徘徊,若是朝廷还不补充草药加大治疗,臣恐天下人会对此非议。” 老朱怒极而笑:“好好好,既然你这么急,那咱就抄了你的家,换成草药送往甘肃,以成全你一片爱民之心。。。” 就为这抄家?这是明君能做出来的事情么? 杨开武德气势瞬间下去了不少:“臣乃忠言之谏。” 老朱正在气头上,听见杨开武还在嘴硬,冷哼一声:“好一个大明的忠臣,咱成全你的一片忠心,将咱的御马赐给你,即刻前往甘肃救灾吧。” 杨开武低着头汗如雨下,愣是一句话再也不敢说。 说错话了,现在皇上一心地想要搞死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李善长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 “皇上三思,杨开武也是着急甘肃灾情,罪不至此。” “不过,老臣也想知道,皇上为何迟迟不愿意继续补充草药往甘肃?” 老朱眼神冰冷:“怎么,连你也要质疑咱的决定?” 李善长苦笑一下:“臣不是质疑,臣是不懂。” 老朱顿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是啊,不懂是正常的,派出去的暗卫迟迟没有传回消息,连跟随自己大半辈子的老臣都撑不住了,自己还要苦苦坚持么? 老朱突然陷入茫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着面前众臣的目光,心中的执着突然动摇了。 或许,那些汤药运到甘肃的时候,已经变质失效了。。。能撑到今日,自己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罢了罢了,看来终究是错信了那陈光。。。 抬起头,正要宣布补充草药,殿外急匆匆跑进来一名小太监。 一边跑,一边大声高呼:“急报,甘肃急报。” “快,快呈上去。” 李善长情绪也激动起来,这小太监如此表现,一定是甘肃又出了大事。 刘大富急忙下去接过急报呈给老朱。 老朱展开一看,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往下仔细阅读起来。 下面众臣屏住呼吸,紧张地朝着老朱看去。 良久,老朱抬起头,开环大笑。 一手举起急报,意气风发的看向众臣:“诸位,都看看吧。咱为何不在补充草药,因为咱等的就是今天。甘肃疟疾已经彻底解除。” 说完,手中的急报重重的摔在了杨开武面前。 杨开武急忙爬过去,捡起急报轻声朗读起来:“甘肃疟疾横行之际,一民间组织送来大量成品汤药。药效神奇,竟可治愈疟疾之顽疾。今甘肃所有疟疾消除,百姓开始回归家园。。。。。。” 读着读着,杨开武德冷汗开始刷刷地往下掉。 自己刚刚顶撞完皇上,那边的疫情就已经解除。。。。 众臣闻言色变,纷纷诧异地看向老朱。 皇上为何知道有人送去汤药,难不成是皇上自己安排的? 那也不对,甘肃灾民有着几万之众,所需要的汤药也不是天就可以熬制出来的,宫里从未见过动静啊。 最主要的是,那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汤药,竟然可以彻底治愈疟疾? 可既然如此,为何又要瞒着大家呢? “杨开武,你还有何话说?” 杨开武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悲愤道:“皇上圣明。恕臣愚钝顶撞皇上,臣,该死。” 平日里,这些言官可是硬气得很。 一句话能回你三句。 像今日的情况,还从未见过。 老朱浑身舒坦,就像憋在嗓子眼的一口老痰,一下子给彻底的吐了出去一样。 不过重罚是不可能重罚的。 毕竟因为区区小事而大施惩戒,乃阻塞言路之举。 于是,老朱潇洒地一挥手:“罢了,念你也是因为国事,罚俸半年。” “臣,谢皇上。”杨开武心中暗道好险,慢慢地爬了起来。 李善长见疫情解除心情也是一片大好,双手抱拳朝着老朱微微躬身:“皇上,臣想知道,皇上如何知道,甘肃灾情会迎刃而解?” 众臣也纷纷看向老朱。 就算是皇上送去的汤药,也没有必要扮成民间组织吧。 关键是,从哪里一下子搞来这么多的特效汤药。 老朱看着众人迷惑的目光心中得意不已。 是时候公布陈光的存在了。 你还想一直藏在竹田县,咱今个要你大大方方地走到朝堂上来,再也无处可藏。 笑呵呵的道:“诸位爱卿心中一定疑惑不已,其实送出汤药的另有其人。” “咱半月前出宫,无意间到了竹田县。对了,可有人知道竹田县?” 众人一头雾水,开始交头接耳。 可议论了半天,也没议论出来个名堂,没人知道竹田县,更不知道在哪里。 老朱心中不由得有点佩服。 这陈光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竟捂得如此严实。 也是一种本事。 “这竹田县令,可以说是一位奇人,竟有着大量的治疗疟疾的成品汤药。咱乔装打扮,和他做了一笔买卖,于是他就将汤药送到了甘肃。” “皇上,既然此人有奇效汤药,您为何不直接命他前往甘肃救灾。。。” 老朱摇摇头,微笑着:“咱也是偶然得知,事权从急罢了。” 李善长道:“皇上,难道您第二次出宫,就是为了寻找此人?” 老朱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没有回答。 咱其实是出宫买镜子去了,能告诉你? “皇上?”李善长再次问道。 “不错。陈光虽然刚满二十,但政绩斐然,擅长经济之道。竹田县在他的治理下,百姓不仅仅是家有余粮,而是普遍富裕。” “如今,他又立下如此大功,诸位以为,咱该如何赏他?” 李善长有点好奇:“既然此人政绩斐然,又如此出众,为何默默无名?” “呃。。。或许竹田县地处偏僻,朝廷将他忘了吧。不过咱见此人性情懒,怕是准备在竹田县呆一辈子吧。” 李善长道:“既然此人既擅长治理又擅长经济之道,皇上不如就封他个户部主事,再赐黄金千两吧。官升一品,又入职户部重要职位,想必也可以弥补这些年朝廷对他的遗忘之过了。或者,准许此人入翰林院。。。” 下面又开始议论起来。 “如此甚好。” “此人刚刚二十,就出任户部重要职位,很不错啦。” “若是再加以培养,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朱眉头一皱:“少了吧。” 李善长有点错愕。 官升一级,而且直接就进了户部,还出任的是主事一职。 整个大明,二十岁有这个待遇的人,可不多见啊。 第53章 圣旨到 李善长不禁问道:“皇上以为该当如何?” 老朱一脸严肃:“咱曾与陈光说过,若是能够有人解决甘肃灾情,朝廷便对他封侯拜相。” “所以呢,咱欲赐他爵位,至于封地,就将竹田县赐予他。” “不仅如此,燕王殿下也曾去过竹田县,收获颇多。咱观此人有着标新立异的想法,或许对皇子们有所助益,咱想让他进詹事府,任少詹事。” 詹事府只有詹事和少詹事两人组成,专职教导太子,通常由翰林学士兼任。 很少有专职的,像陈光这种火线提拔入詹事府的更是从来没有过。 若是太子登基为帝,那詹事府任职无异于是太子的师父,其权威和荣誉,可想而知。 当今中书省的几人,李善长,徐达,汪广洋都曾在詹事府兼职。 对詹事府的任职,很是上心。 “不可。”汪广洋站了出来:“陈光虽然功劳甚大,但封赏太过有失礼法,微臣建议从五品已经最高。” “此人年纪尚幼,与太子不相上下,如何能教导太子?” “此人能力虽然出众,若是能够再打磨一番,日后必成大器。” 老朱脸上有点不悦:“咱看中的就是他的个人能力,和标新立异的各种想法。让他入詹事府,教导太子有何不妥?” 李善长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说道:“皇上,汪大人说得极是。此人年龄太轻,出任少詹事一职恐怕有些不服众。要不,让他出任左春坊庶子一职。” “左春坊也负责皇子们的日常教导,也不耽误皇子们从他那学习新派的思想。” “而且庶子一职乃是正五品,官升两级,臣以为那陈光应该满意。” 老朱有点为难,转头看向一边的太子朱标。 关于陈光的事情,老朱和朱标也说起过。 而对于陈光出任少詹事一职,两人也已经商议好了。 “父皇,儿臣觉着汪大人说得对。那陈光虽然能力出众,可毕竟年纪尚轻。让他出任左春坊庶子磨炼几年,再出任少詹事也不迟。”朱标缓缓说道。 老朱点点头:“行,那就这样吧。下旨吧。” 竹田县,陈光坐在椅子上打盹。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了几张纸,上面简单地勾勒了几张平面图。 小月走进来,看见这个场景,不由得白了一眼。 说好的在这里忙活事务,原来是偷偷睡觉。 这几日已经不出去巡查各个作坊了,还有这么多瞌睡吗? “老爷。” “嗯,嗯。。。”陈光被惊醒,胡乱地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睁开眼睛。 “现在这天气也太热了,热得老爷光想睡觉。” “工人们已经来催了好几次图纸。” “知道了,老爷我再构思一下,争取这批小楼设计得更人性化一点。” 陈光又拿起了笔,在纸上继续勾画。 对于这种建筑设计,陈光其实根本不懂,能画出来的也就是前世在街上那些发传单的,递在自己手里的房间布局图而已。 当时并没有用心去看,现在也只能回想个大概。 画了好几次,总感觉有欠缺的地方。 可想来想去,脑中的那张传单竟然越来越迷糊。 干脆放下纸张,准备出去走走,让脑子清醒一下。 “老爷,您不画图纸了?工人可是等着呢。” “老爷脑子现在一片空白,清静一会都不行?” 小月撇撇嘴,不再说话。 “方道长的伤势恢复得咋样?” “回老爷,方道长说疼痛感已经没那么厉害,今早上奴婢都看见他下地走路呢。” “是不是,我过去看看。” 推开房门,方道长正站在窗口,朝着南山的方向张望。 “小方,想什么心事呢?这腿伤好了?可以站起来了?” 方道长急忙回头:“老爷。” “好多了,站起来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疼痛了。小人在想,新建的南山道观,会是个什么模样。” “不管是个什么模样,占地面积可是比原来大得多。要不,老爷陪你去看看?” “现在已经开工了吗?” “当然开工了。以后这南山道观,对我们竹田县的经济有不小的促进作用呢。” “行,那小人就和老爷过去看看。” 从县衙到南山道观新地址路程不远,但也不近。 考虑到方道长的腿伤,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工地的边缘。 地基已经挖好,上百名的工人推着独轮车,正在往地基里面装填石块。 “一会水泥浇灌一下,今天这地基应该就可以做好。怎么样,大不大?”陈光笑呵呵地问道。 “大,真的大。比原来的南山道观大了不少。”方道长一脸的兴奋。 “不过,建造这么大,只有小人一个道士,是不是太浪费了。” “招人,必须招人。” “老爷,这个和一般的做事不同,不太容易招到人的。” “嗯?”陈光愣了一下,立马有反应了过来,“对,这个不好招人,不过前期县衙可以先帮着你将人气烘托起来,后面就好招人了。” 方道长苦笑了一下:“出家做道士,会放弃很多。若是兵荒马乱,百姓为了安宁,或许会进道观。现在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愿意出家的人,恐怕没有。” 陈光眼睛一瞪:“谁说的道士就一定要出家,也可以兼职嘛。” “实在不行,让衙役们过来,每天穿着道士衣服站在这里也行。这么大的道观,人气总归是要有的。” “老爷,这,这不就是托么。。。” “托怎么了,要是有正式的道士,谁还用托?此举虽然有点骗人的嫌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 “更何况你现在是竹田县的师爷,这南山道观里面,不站着几名道士怎行。” “老爷,小人还没上任呢。” “没上任也是师爷。以后你的事情可不少啊,又得忙县衙,又得忙道观,得用心。。。。”陈光语重心长地道。 “这个,小人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用心。” 陈光点点头:“嗯。不过,忙是忙了点,收入也高啊。” 一想到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公务员,以后按月拿着不菲的薪水,不再为了几吊钱而熬夜费神的去做那些小册子,方道长嘴上笑开了花。 “谢老爷。小人一定将师爷做好,做得让老爷满意,对得是老爷给的俸薪。” “嗯。不过,那些俸薪也就够日常开支而已,你可不能满足于现状。万一你想购置房产,万一你想生儿育女呢。” 方道长脸一红:“小人乃是出家人。。。” “你现在是出家人,以后也是出家人吗?只要心中有道,其他的事情不要太墨守陈规。按着自己的内心想法活着就行。” 此时,旁边走来一家三口。 两大人站在旁边,中间是一名三四岁的小孩童,蹦蹦跳跳地嚷嚷着要进工地里面看那些独轮车。 “这是工地,里面太危险。” “我不,我就要进去。” “爹抱着你站近点看一看行不?” “给孩子说危险,自己就不危险了么?不许去。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布庄,我们去那里瞧瞧。你爷俩的衣服有些旧了。。。。。。” 直到一家人走远,陈光还傻傻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狗粮撒的,有点辣眼睛啊。 方道长也是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直到那一家三口进了城门,忽然又想起陈光刚才的话语,不禁害羞地有点脸红。 “百姓说衣服有点旧,为什么?还是不够富裕啊。”陈光轻叹一声,“小方啊,你我肩头的担子,还很重。” “所以呢,我们还是要想设法的拉动竹田县的经济。” “老爷吩咐的事情,小人一定尽力去做。只是,拉动经济,小人不太擅长。” 以前的日子过得,差点没把自己饿死,哪里好意思说什么拉动经济。 “你不擅长,老爷我擅长啊。” “比如说这个新道观落成之后,你一定要每天坚持讲道,不管他有没有人来听。” “而且每个月还要有一次大型布道,宣传的事情,县衙来做。” 方道长点点头:“这个,小人可以做到。” “布道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穿带一些养生的讲解。若是来的富人足够多,那就把环境对于养生的重要性,也着重讲一讲。” “老爷,您这是对咱竹田县的水泥小楼做宣传吗?” “是。” “但是,你绝对不要提小楼的事情,你只管讲其他就行。你若是直接提及小楼,反而会适得其反,到时候连道家的声誉或许都会受到影响。” “。。。。。。” “。。。。。。” 两人说了大半个时辰,期间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手舞足蹈。。 “对了,到时候一旦南山道观的名声打出去,我们可以售卖门票,一人就一吊钱吧。” “你可别小看这一吊钱,人数多了,这也是一个很可怕的数目。道观有了钱,还怕没人来当道士?” 方道长也是一脸的向往:“若是最后收的钱太多了,保管也是个大的问题。” “这个不会的。到那个时候,县衙会适当地对道观征收一点赋税,保证道观不会因为钱太多而发愁。” 两人正在规划着以后的宏伟蓝图,小月满脸焦急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老爷,老爷。” “这么着急地跑过来,有什么事?” “圣,圣旨。。。” “啥,什么圣旨?你别着急,喘口气好好说清楚。”陈光心中泛起一丝不妙。 小月站着深吸了两口气,脸色煞白,满是恐慌地道:“圣旨,京城来的圣旨,现在王虎大人在县衙应付着他们。” 第54章 得罪完了 陈光的心中有点惊慌。 这么多年都平安过来了,为何突然就来了一道圣旨呢? 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镇静下来。 通知安慰小月道:“不慌,先过去看看再说。” 来到县衙广场,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传旨的小太监并未在县衙里面等待,而是一直站在县衙门口,目光四处张望着。 广场上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正在田里干活,闻讯而来的。 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拿着镰刀。 这一切看在小太监的眼里,不禁感到了一丝害怕。 尤其有人手中的镰刀还在抖动,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盯着自己,好像战场上的士兵看待敌人一样。 不就是传个旨么,好像整个县的人都到了。 一个个的好奇心就这么强吗? 陈光从外面走进来,百姓自动朝两边涌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看着陈光身上的官服,小太监心中踏实了许多。 “你可是竹田县令陈光?” 陈光行了个礼:“正是。” “跪下接旨。” 旁边的王虎大声的咳嗽了几下,右手更是朝着腰间摸去。 小太监心中又咯噔一下,慌乱地道:“站着也可以。” 陈光客气地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见到圣旨岂有不跪之理。只不过本县多年来都不曾有圣旨降临,所以想要验证真伪,还请公公体谅。” 小太监尴尬地笑了两声:“哪里哪里,陈县令客气啦。验证真伪也属正常。” “如此,我便宣旨了?” “公公请。”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提高了声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竹田县令陈光,组织精通医术人员,携带自配神奇汤药,解救甘肃灾区万千难民于水火之中。又念其自上任竹田县县令以来,恪尽分内之事,治理有方,百姓拥戴。” “朕心甚慰,钦此竹田县令陈光竹田县男,永业田一百亩,采邑一百任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即刻进宫,不得有误。钦此。” 小太监念完环视一周,所有人都如同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 陈光也是没有以往官员的那种兴奋,愣愣地看着他。 小太监心虚了。 这竹田县的人,好像都不对劲啊。 圣旨朝着陈光一推:“陈县令,接旨吧。” 还没等陈光说话,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嘤嘤的哭泣声。 紧接着,好像传染了一样,整个人群也哭了起来。 有人一边哭,一边痛苦地道:“县太爷要被带走了,县太爷不能走啊。县太爷走了,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县太爷有什么办法,是这个太监要带他走,都怪这个太监。” “打死他,打死这个太监。他死了,就没人带县太爷走了。” “大家一起上,打死他,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人群开始骚动,手中持有镰刀锄头的百姓拨开人群,想要冲过来对小太监动手。 前面的也不甘落后,生怕自己冲得慢了,沾不上边。 整个人群如同蚂蚁一样,黑压压地席卷而来。 小太监哪见过这种架势,浑身如同筛糠一样颤抖起来,双腿不听使唤地僵硬在地,想要转身逃跑,却移动不了半分。 只得颤巍巍地举着圣旨:“陈县令,快,快接旨,咱受不住了。。。” 听着他糟糕的言语,陈光顿时缓过神来。 转身面对潮水般涌过来的百姓:“都给我站住。本官还没死呢,你们有没有一点规矩。” 人群停了下来,那些高举的镰刀锄头也从人群头顶消失。 前面的一些百姓抹着眼泪,小声地道:“老爷,您不能跟着那个太监走啊。” 陈光大吼一声:“都给本官散了,地里的农活不需要干吗,围在官场上哭哭啼啼作甚。本官现在可是竹田县男,就是本官走了,别人也别想来,你们怕什么。” 转身赶紧朝着小太监,谄媚道:“公公一路来辛苦了。敢问公公,皇上怎么知道本县派人去甘肃救灾的呢?” 小太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陈县令客气了,这个,这个您就得去问宫里了,咱就是负责传旨,其他一概不知啊。” 陈光心中一股怒火。 一定是老朱这个狗东西把自己卖了,等再见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自己这一进宫,竹田县的一切肯定是捂不住了。 这些年,不但面积扩大了好几倍,更是从来不曾纳税。 这些事一旦被朝廷发现,事情可就大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太多也没有用。 陈光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小太监手中的圣旨:“公公莫慌,竹田县穷乡僻壤都是些刁民,让公公受惊了。” “不过我竹田县也算得上山清水秀,公公若是感兴趣可以游玩几天,一切费用由本官来出,并且全程陪同。” 小太监努力的陪着笑脸:“陈县令说笑了,咱还得尽快回宫复命,您也收拾收拾早日起程吧。” 陈光点点头:“那公公辛苦啦。” 随即看向王虎,眨了一下眼睛:“王虎。” 王虎会意,从怀里拿出来一包银子,随手丢进了小太监的袖口。 不曾想这包银子太重,再加上王虎力气巨大,竟一下子将小太监砸倒在地上。 小太监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陈县令,咱与您无冤无仇,就是来传旨的,您这是何意啊。” 陈光脸色一黑,对着王虎就是一脚:“蠢货,谁让你给这么多,看不见公公的身板比较瘦小么。” “哦。” 王虎蹲下身子,右手快速地伸进小太监的衣袖里面,将银子给拿了回来。 陈光气的鼻孔直冒烟。 扶起小太监,陈光又快速地堆积起笑容:“本官的手下不太灵光,公公别见怪。” 随后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来两个铜板,塞进小太监的衣袖里。 小太监赶忙拒绝:“陈县令不要这样,上面要是知道了,咱可是要挨罚的。” 陈光一脸大义凛然:“公公不必担心,本官嘴严得很。” “真的不行。”小太监急出了哭腔。 “唉,那就有劳公公了。” 陈光又把手探进小太监的衣袖里,胡乱地掏了一把出来。 定睛一看,二两银子两个铜板。 犹豫了一下,全部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太监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光,半张着嘴巴,颤颤的道:“陈县令,咱可以走了吧。” “走吧,走吧。”陈光随意地摆摆手。 小太监闻言,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小月凑了过来,满脸担忧地道:“老爷,这样不太好吧,那公公可是宫里的人。” 陈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又怎样,横竖已经得罪了。。。” 随即又看向广场上的百姓:“都回去吧。本官虽然离开,可竹田县依旧在本官治下,都不必担忧,该干啥继续干啥。” 有百姓上前,依依不舍地小声问道:“老爷,您是不是就要离开竹田县了?” 陈光心中有点感动,可依旧板起了脸,高声道:“怎么了,本官就是要离开竹田县。本官高升了,你们不为本官高兴吗?都给我笑起来。” “哇。。。”广场上又一片哭声。 百姓们开始像死了亲爹一样呼天喊地。 “老爷您不能走,您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我这条老命就是老爷您救回来的,你若是走了,活着还有什么劲,老汉我也不活了。。。” “我家那房子,就是老爷帮着盖起来的。每每回家,就感觉老爷在身边一样。您若是走了,我就搬到城外去,继续住我的茅草屋,我怕睹物思人啊。” “老爷要是走了,我也不种田了。每次种田,都感觉老爷在身边帮着干活。” “不活了,不活了。” “嗯,老爷若是走了,我们都不活了。” 见大家越说越离谱,陈光也有点遭不住了。 缓和了脸色道:“行了行了,本官知道了。就是进京走一趟,本官又不是不回来。” “都给本官散了,你们要是再这样闹,本官就留在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本官打算。。。” 话还没完,人群轰然散开,。 一眨眼的功夫,广场上干干净净,一个人影也找不到了。 看着留下的满地狼藉,陈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一群刁民。 陈光看向王虎:“去,将县衙的所有人员全部召回。” 说完,带着小月和方道长,走进了县衙。 自己此次进京,务必安排好竹田县的所有事务,保证各项事务的正常运转。 好一点的话,一个月可以回来一趟,若是悲观一点,几个月半年或许都回不来。 若是去了一趟京城,回来的时候竹田县又成了以前的那个烂摊子,自己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竹田县可是凝结着自己五年的心血啊。 不大功夫,上百人齐刷刷地聚集在县衙大厅。 陈光也没入座,直接往书案前一站,严肃道:“诸位,想必都知道本官要进京的消息了吧。” “此去一行或许要多费些时日,所以,竹田县的事务,只有仰仗诸位了。” “本官还是那些要求,县衙一切人员照章办事。至于百姓,法无禁止即可为。但有官吏知法犯法,欺男霸女者,杖二十,逐出竹田县。” “对残疾弱小者,要及时扶危济困。另救疾救穷不救懒,那些懒惰不知悔改之人,切让其自生自灭。” “巡捕房,若有作奸犯科,依法查办,不可动用私刑。若所犯之罪人神共愤,至多鞭刑五十,该问斩的问斩,留好档案,以便上级查阅。” “治安房,注意外来人口,及时留档保存,非紧急情况不可惊扰。” “还有。。。” “报。。。”陈光的话还没说完,外面跑进来一名汉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巡捕房捕头林冲。 “老爷,有事禀报。” “讲。” “巡捕房在街上发现十多名汉子行踪怪异,便带回来审问。起初这些人想要糊弄过关,可那一口京腔让属下心生怀疑。” “严刑拷打之下,这些人全招了。” “招的什么?”陈光问道。 “这,这些人招供说,他们是京城的,京城的暗卫,奉命来调查竹田县。” 暗卫? 那不是就是皇上身边的人么? 竟然被竹田县捉拿,还严刑拷打? 陈光顿时感觉气血上涌,差点站立不稳。 今个是走了什么霉运,竟然把宫里的办事员给得罪完了。 第55章 眼睛疼 “这种事情,为何到现在才报上来?”陈光大怒。 林冲也自知捅了大篓子,小声分辨:“小人是想着,等一切都调查清楚之后再上报,毕竟前一段时间老爷忙得没日没夜,衙门的兄弟们看着都心疼。” “这会,少说这些没用的。他们都做了什么事情,需要严刑拷打?” 林冲心中开始发虚:“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就是十多人走在一起,在人群中看起来很不自然。还有就是只要和百姓搭上话,就旁敲侧击地打听咱竹田县的各种事情。” “说是严刑拷打,不过是夸大其词了一点。属下不过是把他们都绑起来,牵来了十多只羊,舔他们的脚心,一直到他们说出实话为止。” “舔脚心?这是谁发明的?”陈光不禁一怔。 真是个人才,这么损的招数,也能想得出来。 “是属下想出来的。他们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可行为实在是有点可疑,所以,想要让他们招供又不能动用大刑,属下只能出此下策了。” “还行,只要没打,倒也没啥。” 陈光疑惑道:“只是,那些羊就听话的光舔脚心?” 小月赶紧将头扭到了一边。 老爷总是这样,注意力莫名其妙地歪到其他地方,不忍直视,不忍直视啊。 林中谄笑道:“老爷,羊跟人一样,时间久了也需要吃一点盐。属下将盐水抹在那些人的脚心,等干了就再抹一点,羊就一直地舔着不停。。。” “这方面,你还很有天赋,老爷我让你担任捕头,还算是没看走眼。” 林冲肯定的点点头,又面带忧虑地问道:“老爷,现在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赶快把他们放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带他们到处溜达溜达,走的时候,一人给二十两银子补偿。”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及时上报,要不然老爷就给你脚心抹盐,让羊一直舔到死。知道了吗?” 林冲急忙将身子挺直,高声道:“知道了。” 陈光又看向其他人:“老爷我刚才说到哪里了。。。罢了。” “总之一句话,一切如常。平常怎么办,老爷我走了依旧怎么办。” “本官此次进京,县尉王虎会一同前往。县里的事务就由巡捕房捕头林冲和新任师爷方正平共同协商处理。” “方师爷,来和大家认识一下。” 方道长往前一站,腼腆的抱拳和众人行礼。 “这,这不是南山道观的方道长么?” “对,就是方道长。”陈光大声道:“方道长以前就很有爱心,在竹田县内治病救人积德行善,这次更是圆满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有他和林捕头共同照看竹田县,本官放心,你们还不放心吗?” “我们放心。”众人齐声高呼。 方道长有点受宠若惊,更是感到肩头担子过重。 刚刚当上师爷,就要全面地主持县衙事务,这一切来得也太快了吧。 看着陈光,怯怯地道:“老爷,您这样安排,小人怕是。。。” 陈光摆摆手:“一切按部就班即可,若有急事,往京城送信于我。” 陈光又看向众人:“本官走后,随时都可能回来,希望诸位各司其职,做好分内之事。本官。。。本官不希望看到百姓的日子有所倒退。都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还有不少人原地踌躇着不肯走,看着陈光的方向欲言又止。 陈光哪能读不懂众人的眼神,心中也是难言的滋味。 无力地挥了挥手,人群才逐渐彻底散去。 几人回到了县衙庭院,小月开始收拾东西,方道长端了一盆水,将马车擦了又擦。 陈光吩咐小月道:“去钱庄取上十五万银票带上,到了京城,置办住处,再上下打通关系,少不了钱花。” “老爷,取这么多吗?” 陈光点点头:“这次进京,老爷我可要大出血了。不过,我竹田县发达的机会,也要来了。” 小月转身出门,陈光也开始整理自己要带的私人东西。 “唰,唰。。。”一阵好像磨刀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来。 陈光放下东西走出房门,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果然是磨刀声。 王虎坐在院子中央,对着一块巨大的磨刀石,正在磨着他的佩刀。 “王虎,你不收拾东西,磨哪门子刀。” “京城不比竹田县,是别人的地盘。我将刀磨快一点,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一刀剁了他。”王虎头也不抬,继续磨刀。 陈光又好笑又好气。 “京城是天子脚下,哪会有人胡乱地欺负他人?再说了,我们进京,是不允许带刀的。” “啊?”王虎抬起了头,“这样啊。” “嗯,去收拾一下吧,我们明早就要离开了。。。” 瞅了一眼院子中间的那张石桌,陈光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明天就要出发了,就要去往京城,面见天子。 这杀了满朝功臣的明太祖,到底长个什么样。。。。。。 天还没亮,城门外已经有众多的百姓早早等候。 远处,还有成群结队的百姓,好像是半夜三更就已经起床,手提灯笼往这边赶。 尤其是县衙里面的官吏,起来的更早一点,有人手里拿着连夜煮好的鸡腿,有人背着从地里采摘的新鲜的水果。 这些人经历了两朝换代,目睹了同僚饿死在任上,也见证了竹田县百姓一步步的衣食无忧。 一直跟在陈光身边,知道自己的老爷,为百姓们到底付出了多少。 长久的相处,感情深厚,更加的舍不得。 昨个还是大晴天,今天却变得阴云密布。 虽然是七月下旬,可那吹来的风,不知何故竟也是一片冰凉。 没有人说话,大家提着灯笼一片沉默。 等待着县令的出现。 酒馆掌柜张七和衙役曹大也来了。 在人群中相互看到了彼此,但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沉重的相互点了点头。 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马车来了。” 人群纷纷看向城门。 城门里面,陈光的马车正缓缓驶出。 车夫见此情景,也累了一把马缰,放慢了速度。 马车里,陈光半倚着靠背,嘴里面嚼着果脯。 心中想着皇帝封自己一个左春坊庶子有什么用,若是能够让自己去户部,或者工部该有多好。 竹田县的水泥,还有琉璃,早已经堆满了库房。 若是自己能够到这两个部门,竹田县不想当大明第一县,恐怕都不行。 正想到美处,马车微微动了一下。 竹田县的道路平坦无比,怎会有这种情况。 陈光翻起眼皮:“怎么回事。” 小月掀开车窗,惊讶的张开小嘴:“老爷您看。” 陈光侧目望去,看见外面竟是黑压压的一堆百姓,不禁叹了一口气。 “下车。” 陈光率先走出马车,站到了地上。 众人见陈光出来,纷纷上前,弯腰鞠躬嘘寒问暖一番叮嘱。 张七行完礼后,犹豫了一下走到陈光身边,从怀里摸出一壶酒,哽咽道:“老爷,这是我一早温的酒,您带上,路上解渴。” 陈光点点头,接过酒壶,放在了马车上。 “老爷,我家老婆子半夜就煮好了鸡蛋,让我带来给老爷您。说此去路途遥远,怕您饿着。” “老爷,我的鸡腿您也收下。” “让让,让让,让我给老爷把水果装车上。” 百姓的热情瞬间爆发,不一会,马车后面装货的车厢已经被塞满。 有的百姓塞不进去却又不愿意放弃,焦急得一直跟着马车,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光急忙道:“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不要再送了,都回吧。” 那些没有送上东西的百姓似乎没听见一样,依旧不管不顾的跟着马车,看着实在塞不进去,干脆将手中的东西扔向了马车顶上。 很快,后面的百姓有样学样,手中的东西朝着马车飞去。 一时间,鸡蛋,菜叶子漫天乱飞。。。 陈光黑着脸,赶紧安排衙役将车顶的东西转移。 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时态才算平息下来。 陈光正要上车,回头的一瞬间发现远处还有着众多的百姓赶来。 手中的灯笼忽闪忽闪,显然是一路疾跑着。 陈光又叹息一声:“再走一会吧。” 几人向前慢慢走着,没人再说话说话。 身边的百姓也出奇的安静,打着灯笼,跟随着马车的移动,缓缓挪脚。 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被无限拉长。 陈光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他努力的想看清每一张脸。 这些都是跟自己共患难,一砖一瓦建立起竹田县的百姓,是陪着自己,让竹田县脱离饥饿困惑,逐渐富裕起来的商贾,小吏。 此去一别,以后即便回来,恐怕也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了。 这里早已经是他今世的家,如今又要开始闯荡了么? 曾经的努力,陈光感到了一丝徒劳。 人群越聚越多,百姓以路牙为界,自觉地分布在两边的庄稼地里,只怕挡住了陈光的去路。 直到两边一人高的苞米地无法越过,才有人低喊了一声:“老爷一路保重。” “老爷长命百岁。” “老爷公侯万代。” 陈光心中一阵难受,这逐渐连成一片的叮嘱声,他明白其背后的充沛感情。 他不敢回头看,怕自己控制不住,有失态之举。 可随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陈光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转身子。 直到看见路两边忽闪的灯光连绵,一眼望不到头,不争气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急忙抬起衣袖一把擦干。 换上了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你们这些刁民,老爷轿子坐习惯了,非要害的老爷下来走路,被风吹得眼睛疼。” 第56章 太不公平了 离得最近的张七曹大等人见此情景,内心像被刀戳一样刺疼。 忍不住捂着脸也哭出声来。 陈光建设竹田县的时候,亲自下地,与百姓一起开荒。 修建城墙的时候,更是脱下官服,亲自夯土。 即便手上磨出了血泡,郎中要给上药,还要询问一下,生病百姓的草药,送到家了没有。 再苦再累,始终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但今天,他们竟然看见老爷流泪了。 他们宁愿看见陈光没心没肺,也见不得他伤心。 张七哭得不能自已,曹大看着这个害自己挨板子的老头,心中也是难受得紧。 安慰道:“别哭了,老爷还会回来的。” 张七抹抹眼泪,抽泣道:“回来干什么,昨个我们都听见了,老爷要进京做左庶子。” “什么事左庶子你知道么?我们已经打听了,那可是皇子们的老师。竹田县这种小地方,怎能让老爷呆一辈子。” “老爷将来可是要鲤鱼跃龙门,做将军,做宰相。。。” 曹大闻言,看向陈光,欲言又止。 犹豫了好一会,一咬牙,从田间踏上了路面,来到陈光跟前。 从怀里掏出来二十两银子,朝着陈光递去。 “老爷,这是小的每日盘旋街头,检查卫生罚来的钱,您收着。” “张七,还有赌坊的银子,还上了没有?”陈光问道。 曹大低下了头:“还没有。” “拿去还账吧,等还完了,所收罚款和县衙对半开。老爷我带了银子,不差这么一点。” “京城开销大,银子多带点总归没有坏处。小的身强力壮,还可以干点其他的事情赚钱。” 曹大将银子往陈光手里一塞,转身跑远了。 “老爷,您稍等一下,我家里也有点积蓄,这就回去拿。” “我也回去拿。” “老爷,您别走啊,我在身上带着呢,您等等啊。。。” 陈光早已经钻上了马车,朝着远方而去。 这帮刁民,送东西就算了,银子也要送,留着自己过日子不行么。 京城,朝堂之上。 百官议事完毕,老朱也准备宣布退朝。 户部尚书李汉卿道:“皇上,前去宣旨的公公已经回宫两日,那陈光为何迟迟不见进宫?” 这李汉卿为官多年,也是个数量掌握察言观色的主。 陈光虽然被封为左春坊庶子,可凭借皇上对他的喜欢,提升少詹事,甚至詹事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对此,中书省明显不愿意。 中书省统领六部,李公的意思,那就必须是大家的意思。 趁着那陈光还没有进京,找他一点麻烦,也算是跟中书省表忠心了。 “可能竹田县事务繁忙,那陈光要安排好一切才能进京,估计这一两日就到了。”老朱道。 “皇上,往常只要宣旨,官员就会跟着宣旨的公公一起回京的。。。” “你想说什么,直说。” “臣没有其他意思,臣只是觉得那陈光年纪轻轻便能在一偏僻小县做出政绩,十分期待一睹其风采。” 李善长也适时地接过了话:“经常见皇上提起那陈光,老臣也十分期待。” 老朱笑了。 “诸位爱卿都很好奇那陈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耐心一点,这几日他便会进京。” 李善长微微一笑:“此人虽然被朝廷遗忘,依旧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不浮不躁,可见心性之好。” “再加上燕王也喜欢此人,让他出任左庶子,与诸位皇子成为良师益友真是一大喜事,臣恭喜皇上觅得良才。” 胡惟庸也点点头。 年轻人嘛,少说多干就是王道。 沉着稳重又得皇上垂青,若是他能好好干,吸收到中书省做一名小弟,应该也是很得力的。 于是道:“如此说来,此人有能力又年轻,若是加以培养,必为肱股之臣。” 工部尚书张国均也开口了:“听皇上说,竹田县的道路异常平坦,城墙也是宏伟异常,可见此人有着独特的建筑天赋。” “可惜啊,这样的人才应该入我工部才是。” 一时间,朝堂上由对陈光的婉转指责,转变成了赤裸裸的夸奖。 所有大臣都开始期待这个即将入朝的新人,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道德君子,治世能臣出世。 老朱笑呵呵的也不做声,看这些老臣一本正经地对陈光进行夸奖。 夸奖陈光,也就是夸奖自己的目光。 这些人,越来越聪明了。 刘大富拉着老脸,低头默不作声。 还道德君子呢,他陈光要是君子,我刘大富就是伟男子。 亏得皇上还一直垂青此人。 那陈光穿着官袍都不像个人,若是脱了官袍,就是一个土匪流氓,地道的人渣。 这一切,与李汉卿的意思背道而驰。 李汉卿犹豫了一下,想要将话题重新引过来,却被李善长的一道冷冷目光给制止了。 只好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瞅着自己的小弟有点委屈,李善长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想着找那陈光的茬的。 于是道:“皇上对此人有何看法?” 老朱想了一下:“此人,有些与众不同。” 陈光是有能力,可与君子二字是一点都不沾边。 且不说别的,哪有君子将自己的粪水往别人家倒的。 李善长错愕道:“皇上,与众不同作何解释?” “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未雨绸缪。若不是他为竹田县百姓熬制了大量的汤药,甘肃的疫情哪能这么快结束。” 李善长由衷地点点头:“未雨绸缪说明此人心性老道,可当大任。” 退朝之后,老朱径直来到了御书房。 喝了一口浓茶,准备批阅案几上的奏章。 刘大富弓着腰走了进来。 “皇上,派往竹田县的暗卫回来了。” “嗯,是个什么情况?” “暗卫们说,竹田县百姓安居乐业,确实不用缴税。而且,每到年底,县衙还会给百姓按人头分红。” “这么说来,那陈光并没有将竹田县的收入吞入自己的腰包?他威胁巡查使孟刚,也是为了百姓着想?咱还真没看错人。” 老朱笑着说道。 “皇上,暗卫虽然查出来百姓有分红,可并没有查出来分红多少。那竹田县那么富裕,陈光分红的时候,会不会给自己留一部分出来。。。” 老朱扭头:“刘大富,你忘记咱和你说过的话了?做人记仇不为过,但睚眦必报就有点小肚鸡肠了。” 刘大富急忙跪在了地上:“皇上,并不是小人记恨陈光,而是就事论事。暗卫确实没有查出来百姓分红的具体数目。暗卫说,只要问起具体数目,百姓都会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刘大富,你是个猪脑子么?”老朱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别人问你年底存了多少银子,你会说不?你愿意说不?” “这,这。。。” “就算陈光给自己留了一部分,那也是他该留的。整个竹田县都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他享点福,也不应该吗?” 若不是身边再没有可以深度信任的人,老朱真想把刘大富给换了去。 “还跪着干什么,没事了出去。”老朱嫌弃地道。 “皇上,老奴还有一事禀报。” “有事就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派往甘肃的暗卫也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这事还需要禀报?”老朱放下了手中奏章,“不是甘肃疫情早已经解除了,暗卫为何才回来。” “皇上,暗卫此次发现了一件大事,所以留下调查,多耽搁了一些时日。” “哦?什么大事?”老朱眉头微皱。 “当地衙门发放给百姓的草药,其中多为无用的草根。暗卫怀疑,有人偷梁换柱。” “大胆。”老朱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虽然朝廷送过去的草药不一定有竹田县的汤药管用,可也不会送去无用的草根。贪污,绝对是贪污。” “这群不怕死的东西,竟然连赈灾的草药都敢做手脚。查,一查到底。” 老朱心中的怒火直往上涌,连脖子都给气红了。 “暗卫调查了几日,无奈对草药不是很熟悉,只得无功而返。” “对草药不熟悉,怎知道里面有无用的草根?你这言语能不能说得有点逻辑一点。” “暗卫们不知道,是竹田县去的人发现的。” “竹田县?那就让陈光和暗卫一起去查。这帮贪官污吏,不查处他们,咱的大明江山迟早要毁到他们手里。”老朱气得直喘粗气。 历朝历代,贪污之风都无法根除,最终导致了国破家亡。 大明初建,若是不对贪污加大查处,只怕会早早毁了根基。 “陈光现在到哪里了?” “回皇上,陈光一行三人,除了那个丫鬟,还带着王虎。此刻应该正在安置住所,不过那丫鬟却是被派出去了。” “哦,出去干什么?”老朱有点好奇。 “正满京城的打听一个叫做朱明的人,估计是想着报仇呢。” 老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果然是个瑕疵必报的性格,咱很好奇,他若是看见坐在龙椅上的就是朱明,会是何感想。” 刘大富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这里睚眦必报就是小人,陈光睚眦必报你却是哈哈大笑。 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沉默了一会,刘大富道:“皇上,那查贪污一事,现在就传旨陈光吗?” “贪污一事绝不能耽搁,耽搁一天,百姓就受苦一天。即刻传旨。” 刘大富起身准备离去,老朱又叫住了他。 “陈光刚刚进京还没有安顿好,你去传旨,让他安顿好一切之后,和之前的暗卫一道出发,务必将甘肃疫情中的贪污之事调查清楚。” “皇上,既然草药能够调包作假,那赈灾粮食恐怕也有问题。这次陈光过去,只查草药,不查其他么?” “你个猪脑子,凡是贪污,全部查办。” 老朱绕过案几,一脚将刘大富踹出了门。 第57章 谈个生意被威胁 京城,内城刚刚入城的街边上,是一家小客栈。 虽然装修的还算豪华,可并没有什么人。 掌柜坐在柜台里面,眼巴巴地看着门口,一名小二站在旁边。 虽然肩头的毛巾洗的干干净净,可那耷拉的脑袋,显得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唉,当初要是将客栈开在外城就好了。这内城虽然繁华,可并没有什么人住店啊,也不知道是何故。”掌柜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掌柜的,要是今天继续没人的话,小的也就不干了。”一边的小二抬起了头。 “咋,我又不差你的工钱,你也要撂挑子?” “您是不差小的工钱,可这一天天的没有个客人上门,这工钱小的拿着不得劲。” “客店开张雇了三个小二,已经走了俩,你若是走了,难不成这客栈就我一个掌柜的来经营?” “你可不能走,这工钱,我给你再加点。” “不是,掌柜。。。”小二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亮,“掌柜的,来人了,来客人了。” 大门咯吱地响了一下,走进来两个男人。 正是陈光和王虎。 掌柜的急忙站起身子,想看见亲爹一样地迎了上去:“两位客官远道而来,坐,先坐。” 说着亲自将紧靠前面的椅子往前拉了拉,又看向小二:“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客人倒茶。” 陈光一愣。 这京城就是不一样,住个店这么热情,竹田县的客栈应该多学学。 再往大厅里面一看,好家伙,一个人影都没有。 怪不得这么热情,原来是没生意。 原本打算直接要几间客房过渡一下,此刻也不开口,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王虎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多时,小二的热茶端了过来。 掌柜笑呵呵地给二人一人递了一碗,方才开口道:“二位是要住店?” 陈光抿了一口茶水,沉默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 不过,并不是对着掌柜,而是看向边上的王虎:“住这里行么?” “行倒是行,内城热闹,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就是晚上宵禁得早,老爷您的夜生活又那么丰富,怕是不方便。” 听见二人要住店,掌柜心中一喜,终于开张了。 可下一秒听见二人又嫌弃住在这里不方便,一下子就急了。 “二位客官,其实内城和外城是一样的,都实行宵禁。内城热闹,住在这里方便多了。要是住在外城,这一来一回可是要多走不少的路程啊。” 陈光点点头:“嗯,掌柜说得对。客栈都有什么客房,价钱如何。” “咱们客栈,虽然是小了一点,但装修别致。客房分普通房,下房,上房。价格嘛,比其他客栈便宜一点,普通房一晚一两银子,下房二两,上房三两。” “价格倒是不贵,不过刚才我们在城门外问的那一家客栈,上房才一两银子。虽然属于外城,可距离也没差多少,就是一个城门的事情。王虎,咱们还是去住那家吧。” 说着,陈光就要起身离开。 “别急,别急,客官您听说我说。”掌柜急忙拉住了陈光。 “您应该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陈光点点头。 “您不知道,这内城和外城虽然只差这么一道城门,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 “都有什么门道?” 掌柜朝着门口打量了一下,小声说道:“咱就说这每日的宵禁,往往都提前半个时辰开始关城门。说是关,其实是只留个行人通行的过道罢了。寻常百姓,要想从那个过道通行,不使唤一点银子,那是过不去的。” “哦,那就不过了呗。” “可是,客官您要是住在外城,却在内城办事,要是刚好赶上了这个点,破费的银子,恐怕比住店还贵。” “听掌柜这么一说,还真不能住在外城了。这样吧,我们住上房,三两银子。” 掌柜脸上显出一丝为难:“咱们客栈上房是三两银子,客官两个人两间房子,一共要六两银子,您这一下子就砍了一半,这,这。。。” 陈光眼睛一瞪:“我说要两间上房了吗?” 掌柜一怔,随即脸上挂满了笑容:“一间房啊?我以为是两间呢。这就带二位休息。。。” 陈光左手一扬,伸出了三个指头:“三间上房,三两银子。行了我们住,不行咱就不耽搁时间了。” 掌柜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现出了一丝怒意:“有你这样搞价的么?” “不行?王虎,我们走。” 王虎急忙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才匆匆跟上。 掌柜并未阻拦,只是在陈光临近出门的时候,才冷嘲热讽地道:“真是没做过生意,不知道做生意的难。住不起就不要进来,没钱还装什么大爷。” 闻言,陈光停下了脚步。 转身平静地看着掌柜:“您这客栈是新开的吧?” “是。”掌柜冷冷地道。 “一直没有开张?” “是又怎样。” “知道我来京城,所为何事?” “你来京城与我何干。” 陈光又重新走了回来,在椅子上坐下:“本人这次来京城,就是做了点生意赚了点钱,想找个地方办个酒楼。” 一边的王虎看着陈光,有点不明所以。 老爷啊,咱不是进京为官的么,怎么突然就成了开酒楼做生意的了。 “你开你的酒楼,我开我的客栈,咱们互不相干。” “怎么叫互不相干?都是做生意的,看着你这么一个好好的客栈,开业就等于倒闭,我这个人心善,就帮你分析一下。” 虽然自己的客栈确实开业到现在还没有开张,可掌柜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听见倒闭这两个字。 不过,也没有再说反对的话。 毕竟,多听一点他人的意见,或许对自己的生意能有所改善。 陈光缓缓道:“第一,位置不对。” “你想啊,内城里面都住的是什么人?不是权贵便是富商。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几套宅子?他们会住店不?肯定不会。” “而到内城来的人,肯定要办的事情也与这些人有关。作为主人,让自己家的客人去住客栈,不是间接说明了自己实力不行,连个住宿问题就解决不了。传出去,是不是有点丢人?” “地位越高越要面子,若是连这一点都不懂,富人的钱,你就赚不了。” 说完这些,陈光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抿了一口。 虽然陈光的话语好像有点道理,可刚才自己已经翻脸,又怎肯轻易低头。 掌柜还是没有言语,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缓和了许多。 由一副冷冰冰还带着嫌弃的表情,变成了若有所思。 “第二,定位不对。” “富人的钱,你赚不了,你就赚百姓的钱。能够在内城居住的百姓,不是跟上面有点关系,就是天生一个会过日子的脑袋。” “内城没有耕地,内城的百姓大部分都是以做点小生意为生。而做生意,就一定有着供需关系,而这种供需关系是需要经常走动来维持的。” “生意稍大一点的,也会学着那些富人,将客人安排在自己的宅子里,以努力向上看齐,从而挤进那个更高一点的圈子。” “生意小一点的,才会没有选择地将客人安排住在客栈。可您的这个客栈,装修是挺高档的,就是太小了。” “花着三两银子,住的跟一个民宿似的,又不省钱又没面子,您说,他们会来么?” 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一点,我当时确实没想到。只想着装修好一点,忘了房子的面积有点小。” “第三,本身开客栈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这是内城,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他的交往在哪里,不就是在酒桌上么。很多重要的事情,比如说搞个工程,提升个官位什么的。。。” 掌柜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陈光的分析。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说的却是头头是道,而且每一点说的好像都在理。 然而,陈光却停了下来。 “好了,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喝了你几碗热茶。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利字,我不让你吃亏。走了。” 陈光刚说完话,还没站起来,掌柜已经扑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位客官,刚才是小人失礼了。就按照您刚才的价格,三间上房三两银子,外带一日三餐。” “这么好,还带一日三餐?可是,我还是不能住。” 陈光轻轻地摇了摇头。 “您终归是要住店的,是嫌刚才小人的态度不好么?要不,免费,您免费住一天,就算小人为刚才自己的失礼赔礼道歉了。” 掌柜的眼中一片诚恳。 陈光淡淡一笑,不当演员可真是浪费了,这变脸还真的是比脱裤子还快。 “免费?那我更不能住了,天下哪有免费的东西。我若是没有猜错,掌柜是想让我给你出谋划策,让你的客栈起死回生。” 被人戳破心思,掌柜顿时有点尴尬。 可再尴尬,也没有客栈不开张重要。 脸上堆满了笑容,狠了狠心道:“客官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人,小人的这点心思一眼就被您看穿。你若是肯和小人在经营客栈这方面说道说道,住多久,都是免费。” 陈光叹息一声:“没救了。” “一点都没救了?” “也不是一点都没救了,可以将客栈砸了,开个酒楼,或许能赚一点钱。” “先不说酒楼需要一个好厨子,这个客栈我已经投进去了全部身家,哪里还有砸了再装修的钱。” 陈光淡淡一笑:“不砸也行,弄些姑娘来,反正房间也是现成的,把客栈变成青楼,收入应该不错的。” 掌柜脸上的尴尬更甚了:“小人也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凭着做点小生意攒了点钱开的这个客栈,身后没有一点的背景和靠山,哪里敢开青楼。” “原来是做什么的?” “卖菜的。” “京城卖菜能有如此的利润,几年光景就可以开这种装修豪华的客栈了?” 陈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时候也卖肉。” “卖肉也没这个利润啊。” 病急乱投医,掌柜现在已经将陈光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有时候会,会给肉里注水,再加斤两上做一点手脚。。。”犹豫了一下,掌柜支支吾吾的道。 卧槽,原来是个奸商。 看来老百姓里面,也不一定全是好人。 陈光双手一摊:“那更没有办法了,你选择如此小的房子,却装修的很豪华,本身就想要投机取巧的赚大钱。没有资金改头换面,只有硬抗了。” 陈光站起身子,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一脸严肃的道:“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贵在坚持。说不定再撑一段时间,你的客栈就能开张。” “坚持?我已经坚持半个月了。为了这个客栈,我在外面借了高利息的银子,眼看着就要到期,若是还不上。。。。”掌柜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全指望着我,我可怎么活啊。” 陈光真想说一句活该。 你给肉注水的时候就没想到今天?你缺斤少两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 做生意,肯定要坑人,但咱不能坑老百姓。 你坑那些富人,他们根本不在乎。 可你坑老百姓,坑的可就是他们的命。 看着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陈光暗叹一声,费了老爷我这么多口舌,总算是将你说到位了。 故作为难道:“我虽然此次进京就是想找个地方开酒楼,可你这地方着实是小了一点。要不然,看你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倒是可以坐下来谈谈价格。” 如同漫长黑夜里看见了一丝光明一样,掌柜急忙道:“地方是小了一点,可位置好,是内城。” “内城?离城门还有几步路?吃完饭让人以为是外城吃完回来的,多没面子?就是开酒楼,也不是个好地方。” “地方虽然离繁华地段稍远一点,我可以便宜点卖给您。做生意只要进价便宜,他便有利可图。” 教我做生意? 陈光有点无语。 “便宜?掌柜准备卖多少银子?” “两千两。”掌柜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个客栈我前前后后一共花费了两千二百两,只要您给我两千两,地契就在柜台里面,我们马上就可以成交。” 陈光摇摇头:“位置不好,地方又小,还要我砸了重新装修,两千两银子等于是打水漂。不要不要。” “那您还个价。” “一千两。” “一千两?一千两实在不行。” “王虎,打听一下掌柜原来在什么地方卖菜,就说曾经吃过缺斤少两注水肉的人,都可以免费过来住店。”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都是生意人,变脸有这么快么? 第58章 小月遇险 掌柜真想给自己两个巴掌。 几十岁的人了,被人家几句忽悠的说出了实情。 这下倒好,反过来被威胁。 掌柜脸色青白交加,犹豫了一会,恶狠狠地道:“为了压低价格,这么快翻脸,看来做生意的没几个好东西。” 陈光不以为然:“彼此彼此,不过,我可从来不往肉里面注水,更不会缺斤少两。俗话说得好,价是价秤是秤,这一点,我比你强。” “堂堂内城,一般人谁敢卖注水肉,又有几个人敢缺斤少两。” “我供货的,可是内城的翡翠楼,你也不打听打听,那是谁开的。” 呦呵,反过来威胁我? 陈光举起右手:“五百。” “你。”掌柜气得浑身发抖,“告诉你,翡翠楼可是户部尚书李大人的产业。” 陈光张了嘴巴:“哇,好大的官啊。” “哼,两千两银子,你若是要的话,咱可以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若是不要的话,今个我就把话撂这了,整个京城,你就别想做生意。” 看着陈光,掌柜脸上尽是恶毒。 “强买强卖?” “非买不可。” “好。”陈光侧目:“王虎,拿圣旨。” 王虎解下身后包裹,将圣旨从里面拿了出来,在掌柜面前抖开。 陈光懒洋洋的道:“其实呢,本人做生意不假,另外还有一个身份是朝廷命官,这一点忘了告诉你。” “一路走来,发现京城百姓多有浮肿,心中还纳闷是怎回事,刚好明日上朝,倒是可以和皇上汇报一下这个发现。五百两,怎么样?” 听见圣旨两字,掌柜已经是一阵头大。 等看见上面竹田县男四个字的时候,已经是汗如雨下。 生活在内城,公侯王爵虽然认识的不多,可多少也听说过。 男虽然是最低的爵位,那也是爵位啊。 自己无知地对他哭诉自己的丑事,更是将李大人也牵连进来,这事可怎么收场。 听见对方坚持五百两,心中已经开始滴血。 可事已至此,有总比没有的强。 咬咬牙,掌柜道:“只要大人不计较今日之过,五百两就五百两。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地契。” “地契留下,至于银子嘛,本官并未带这么多,你改日再来取。” “你。。。” “王虎,送客。” 王虎前后活动了几下脑袋,慢腾腾的道:“走吧。” 没拿到一两银子,好好的客栈就这么没了,掌柜心中不甘,磨蹭着不想出去。 “滚。” 王虎大吼一声,抓过旁边的椅子就举过了头顶。 目睹这一切的小二早已经乱了阵脚,扔掉肩头的白毛巾,拉着掌柜就逃出了大门。 一边跑一边紧张地道:“旁边那人目光呆滞,一看脑子就不好使,掌柜您还是改日再讨银子吧。” 掌柜早已经泣不成声。 “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到头来被人全部坑光,我一定要找李大人给我做主。。。” 这边,陈光看了一眼四周,吩咐王虎:“把招牌摘了吧。” “大人,这招牌留着,我们或许还能做生意呢。”王虎嘿嘿笑了起来。 刚到京城,五百两银子盘下来一家客栈,老爷那么爱钱的,顺便赚点银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人家没有生意,我们就有生意啊?摘了,先在这里住下。等老爷我在朝廷扎住根,有了人脉,再把牌子挂上去。” 说完,陈光径直上了二楼,随便找了一个房间和衣躺下。 这一路,太td颠簸了,差点将自己的老腰给颠簸断了。 回头一定要和皇上说说修路的事情。 这边,小月和陈光在客栈门口分开之后,径直朝着内城里边走去。 内城到底哪里比较繁华,小月也不知道,大概是越往里面越繁华吧。 反正那个朱明是做玉器生意的,而且代理了竹田县的镜子生意。 要是碰见玉器店铺,进去问问,或许能打听出来这么一个人。 若是碰见卖镜子的,直接回去和老爷报告就行。 唉,这一路颠簸,就喝了点面汤,吃了几个包子充饥,老爷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自己可是一个弱女子呢。 捂着肚子,小月继续前行。 街上人来人往,小月原本长得就眉清目秀,因为要来京城,陈光特意让她做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加上捂着肚子的奇怪动作,引得路人忍不住频频回头。 “这是谁家的小姐,看起来有点陌生啊。” “哪里有小姐一个人出门的,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吧。” “丫头?丫头也长得这么水灵?” 几名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在站在路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对小月品头论足。 “瞧,她进了玉器店。” “哥几个也进去购买一点玉器?” “走。那小妞若是无钱购买,本少爷倒是愿意买来送她。” “哈哈哈。。。” 在一阵猥琐的笑声中,几人跟了上去。 店铺不大,装修得也很一般。 靠墙的一排货架上,摆着一些大件的玉器。 进门的柜台上,有着十来个看起来很是精致的玉镯。 “小姐,想买点什么玉器?”掌柜很是客气地迎了上来。 “嗯,看看玉镯。” “这柜台上是本店最好的玉镯,小姐请看。” 小月拿起一个玉镯,翻转着看了几下,心中琢磨着如何开口。 几名青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摇扇的人径直靠在了柜台上,手中纸扇啪的一声合拢,顺便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是潇洒的姿势,眼睛的余光朝着小月不停打量。 竹田县的治安,是说不出的好。 虽然青年的动作颇具挑逗性,早已没有危险意识的小月却丝毫没放在心上。 毕竟,听从老爷的吩咐,打听朱明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小月放下手镯:“掌柜的,您的手镯品质很不错,不过,我上次从一个自称朱明的人手里买了一个,现在想配成一对,请问您听说过这个人吗?” “朱明?和当今皇上一个姓?”掌柜摇了摇头,“不认识。” 小月放下手镯:“那谢谢掌柜的。” 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摇扇青年横跨一步,拦在了小月面前:“小妞,手镯要配成一对,人配对不?看看本公子如何?” 看着对方轻浮的样子,小月顿生厌恶:“请让开。” 摇扇青年扬起下巴:“告诉他,本公子是谁。” “小妞,这可是翡翠楼马掌柜的大公子,你若是跟了马公子,还找什么朱明,马上买一对玉镯送你。” 旁边的青年开始起哄。 掌柜本想着劝说几句,听见对方和翡翠楼有关系,不由自主地朝着后面缩了缩。 “滚。”小月冷冷的道。 “呦呵,还是一朵带刺的花儿,恰好本公子正好这一口。” 摇扇青年嬉皮笑脸地朝着小月的下巴摸去。 第59章 翡翠楼 客栈里,陈光酣睡正酣,习惯性地翻了个身。 “啪。” “哗啦。” 两道近在咫尺的声音传进了的他的耳朵。 “又把花瓶打碎了么?老爷我不是说了,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不要摆放在老爷床头。小月,收拾一下。” 陈光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这种睡梦被惊醒的痛苦,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了。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陈光瞬间清醒,这是在京城啊,小月被自己安排出去打听朱明的消息了。 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将小月子看作丫头,忽视了她也和其他姑娘一样的清新可人,甚至更为漂亮,一个人在京城打探消息,会不会遇见危险? 瞅了瞅地上的花瓶渣子,陈光大吼一声:“王虎。” 王虎正在楼下的大厅里面打盹,听见呼声,急忙冲上二楼,跑进了陈光的房间。 “老爷,您叫我?” “出去寻找小月。” “哎。”王虎转身就走。 “记着,沿着她离开的方向,遇见售卖玉器的店铺,就进去看看。”陈光朝着门口有大喊了一句。 等王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陈光再也睡不着了,心中担心小月的安危,匆匆走下楼。 在大厅坐了一会,心中还是格外的焦躁不安。 于是站起身子,来到门口,朝着大街的远处不断地张望着。 两个大男人在客栈休息,让一个丫头跑出去打探消息,这算啥事啊。 王虎一路疾跑,约莫跑出去一里多地,终于看见路边有一家玉器店,低着头,就往里面冲。 刚进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小月站在柜台边,怒目圆睁,小脸一片通红。 地上躺着一名男子,捂着裤裆哇哇乱叫。 “小月,咋回事?你没吃亏吧?”王虎急忙问道。 “想占我便宜,看我不让他断子绝孙。”瞅着王虎出现,小月的气势更强了,抬起右脚,又踹向对方裤裆。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对方的要害。 男子的吼叫好像被憋住气了一样,戛然而止。 边上的掌柜急忙上前,挡在了男子前面:“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可是马掌柜的大公子。。。” “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他调戏我的时候,咋没见你出来阻挡。”小月气呼呼的道。 旁边一起来的那些青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赖以仰仗的马公子,被人打了,而且是那种直击要害的击打。 一人急忙蹲下,抱起马公子,右手往鼻子底下摸了摸。 “还好,马公子还有呼吸。大家一起上,拿下这个小贱货回去给马掌柜交代。” 话音未落,早已经有人冲了上去。 小月准备还手,被王虎一把拉在了身后。 “打架这种事情,还是我比较擅长。”王虎摸了一下鼻尖,脸上露出一种憨憨的笑容。 右手随意地往前一送,碗大的拳头正好被青年用面门准确地接住。 “砰。” 青年的身子往后飞去,狠狠地砸在了靠墙的货架上。 满货架的大件玉器哗啦啦的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别打了,别打了。要打你们去外面打,我的玉器啊。”掌柜心疼的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嘶吼起来。 就这一拳,王虎将准备扑上来的几名青年唬在了原地。 几人相互看看,谁也不敢继续上前。 “上啊,你们还不上等什么?出了事有马公子罩着。今个若是不将打人者拿下,我们回去如何给马掌柜交代。” 这些人,平日里都是马公子的跟屁虫,干的都是一些混吃混喝狐假虎威欺负人的事情。 隔三岔五,马掌柜还会给他们发一些银子。 不为别的,只为这些人跟着自己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儿子,保护他的安全。 一名青年脸色一狠,噌的一下就从腰间摸出了一把一尺长的短刀。 “敢和马公子作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然而,话语刚刚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飞去。 王虎依旧憨憨一笑,收回了高高抬起的右脚。 “来,还有谁要动刀子?” 剩下的几名青年看看地上躺着的俩人,又看看虽然短小,却浑身腱子肉的王虎,犹豫了一下,就要夺门而逃。 王虎双臂张开,挡住了店门:“走什么,继续来啊。” “这位大爷,不管我们的事情,我们也不参和了,我们只想走。”那几名青年战战兢兢的道。 此时的马公子已经清醒,眼睛缓缓睁开:“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你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马公子,我们打不过他啊。”看见马公子清醒过来,几人不敢继续逃跑。 可更不敢对王虎动手。 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王虎朝着几人缓缓前行:“交代后事啊,叽叽歪歪的。你们若是不动手,那我可就动手了。” 话音刚落,也不等几人回话,拳脚已经在空中呼啸起来。 眨眼功夫,几名青年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地上。 抱着脑袋或者捂着肚子,哇哇大叫起来。 王虎并未停手,右脚继续朝前踢去,直接将那抱着马公子的青年,也踢晕在地。 又是两拳,将那马公子也打得不再言语,才回头看向小月,咧嘴一笑:“小月,你说这掌柜刚才在你被欺负的时候,没有帮你?” 小月点点头:“没有,打他。” “小姐,这个不能怪小人啊。马公子可是翡翠楼的人,小人惹不起啊,小人还想好好地活下去。”掌柜跪在地上,对着小月就是个磕头。 “看见坏人你就躲避?那若是有一天你闺女,你娘被人欺负,你也要躲在一边只求自保?你这种长着一副软骨头的孬种,活在京城也只会带坏京城的民风。” “大爷我今个就砸了你的店,让你滚出京城去。” 说着,王虎四周看了一下,抓起门后面的一把椅子,对着柜台就砸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所有的玉器都成了碎渣。 “你,你这个强盗,我要报官。”掌柜站起身子,就朝门口冲去。 一边冲,一边大喊:“来人啊,有强盗。。。” 听见掌柜说自己是强盗,王虎怒从心生,抬手一掌砍在了掌柜的脖子后面。 “啪。” 掌柜直愣愣地趴在了地上,晕死过去。 王虎还没解恨,准备继续动手。 “王大人,打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小月一边看着门外,一边小声说道。 “那今天就饶了这狗东西。” 二人急匆匆出了店门,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店里面,躺在地上晕过去的几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啊,你装晕啊?” “不装晕,等着被打死?说我,你还不是一样。” “这会就别相互挤兑了,赶快送马公子回家吧。” “嗯,你们听见了没有,他们一个叫小月,一个叫王大人。” “听见了。王大人,岂不是说那人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还会打架?最多是一介武夫罢了。就算是朝廷命官,还有翡翠楼后面的大?” “对对对,赶快扶着马公子回去报告吧。” 陈光站在门口,老远就看见王虎和小月神情紧张地往回跑。 似乎怕被人跟着,边跑还边回头张望。 等到了客栈门口,两人已经累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王虎身手矫健,先一步跨进了大门。 等小月也进了门,急忙转身将大门关上。 “咋了,做贼去了你们?”静静地看着两人紧张的表情,陈光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小月低着脑袋,右手抠着左手的指甲盖:“老爷,我们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我们打了人,还砸了人家的店。” “哦,这么泼辣?”陈光神情怪异地张大了嘴巴。 自己的印象当中,小月可是一个体贴乖巧的小丫头,就这么一会功夫,跟王虎又是打架又是砸店的? “砸的什么店?” “玉器店。” “哦,砸完了没?” “完了,一件完整的玉器都没留下。” “嗯。”陈光点点头,“以后就要这样,做就做彻底。” 王虎一直没说话。 反正前面有小月顶着,出了再大的事情,老爷都舍不得体罚她的。 陈光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热茶,笑呵呵的道:“说说,为什么砸人家的店。” “还是个玉器店,难不成真是朱明的店铺?” “你们这样做不合适啊,朱明还欠着咱竹田县几万两银子没有偿还呢。就是动手,也得要了钱之后再动手。” “罢了罢了,也算是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不过,这欠款,回头还是一定要追回来的。” 小月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老爷,没打听到朱明。那玉器店和朱明无关。” “哦?不是朱明的店?那。。。那你们砸人家店干什么?” 陈光语重深长地道:“老百姓做个生意不容易,既然不是朱明的店,就和我们没有过不去的仇恨。没必要动手嘛。” 王虎再也忍不住了:“老爷,小月在那店里面打听朱明的消息,遇见了一伙公子哥。” “那些公子哥欺负小月,掌柜的非但没有阻止,在小月还击的时候,反而挡着小月,替那公子哥说情。属下就。。。” 陈光的脸色逐渐黑了下来:“王虎。” “嗯,老爷。”王虎不明所以。 陈光的声音无比冰冷:“欺负小月的,是哪家的公子哥?” “具体是哪家的属下不清楚,不过好像和那翡翠楼有关。” “翡翠楼,又是翡翠楼。”陈光一声冷哼。 “看来,我们刚到京城,就和这翡翠楼要好好的过过招了。” 翡翠楼,位于内城最繁华的地段。 一共三层,无论内外,看起来均是豪华无比。 此刻临近黄昏,酒楼大厅里面已经是座无虚席。 十多名小二手端精美的菜肴来回穿梭,一片忙碌却是井然有序。 门口的柜台里面坐着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双眼越过大厅,一直盯着三楼的一个包间。 一名小二端着一盘糖醋鱼走了过来:“马掌柜,三楼的鱼好了。” “给我。”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马掌柜接过菜盘子,身子微弓,朝着楼梯走去。 第60章 关上门就是自己人 酒楼后门,一名青年溜了进来。 正在忙活的小二看了一眼来人,继续干自己的活。 很显然,这是熟人。 “小二哥,马掌柜呢?” 青年左顾右盼了一下,来到了小二身边。 “今个李大人在三楼请客,马掌柜上去送菜了。怎么,找他有事?”小二头也不抬地道。 “出大事了,马公子在街上被人打了。” “啊?”小二放下了手中的活路,“马公子被打?你不会是搞错了吧,在京城,还有人会对马公子动手?” 这翡翠楼,乃是户部尚书李汉卿的产业。 平日里,李汉卿根本不过来,都是交给马掌柜一手打理。 可以说,马掌柜虽然不是李汉卿的管家,也比管家差不到哪里去,最起码,绝对是一名心腹级别的人物。 因此,内城,甚至连同外城,无论是街上混的还是官府里面当差的,基本上都会给马掌柜几分面子。 “真的,麻烦你去通知一下马掌柜吧。马公子现在伤得很严重,我们不知道该送回家还是直接送医馆。”青年一脸焦急的道。 “好。我这就去通知马掌柜。”撂下手中的活路,小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马掌柜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青年:“张二,又没银子花了?今个李大人在楼上招待客人,不要在这里给我惹是生非。” “马掌柜,小的说的是实话,公子真的被人打了。” “是你被打了吧。”马掌柜呵呵一笑道,“瞅你那点出息,脸上带着伤跑到酒楼,不嫌丢人现眼?” “亏你还知道走小门,若是走大门进来,这副德行,看我不将你轰出去。” 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锭银子:“给,这是十两,拿着去医馆看看吧。” 张二摆着双手连忙拒绝:“马掌柜,小的真不是来要银子的。马公子就在后门外面,您若是不信,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你个张二,好的不学一天净学坏的,还会诓我了?整个京城谁挨打,也不会是我儿子挨打。” 马掌柜将手中的银子晃了晃:“不要?不要那我可就收起来了。” “该干嘛干嘛去,我一天忙忙的,哪有时间可你说闲话。” 说着,收起银子,摇了摇脑袋准备离去。 “马掌柜,公子真的被人打了,而且,而且好像是被踢坏了命根子。。。” 马掌柜豁然转身,一脸怒气:“张二,我待你不薄,你却这样诅咒公子。你是不是觉着看我的笑脸看得太多了?” 青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子就在门外的院墙边上,您出去看看啊。” “好,那我就去看看,若是骗我,哼。。。” 翡翠楼后门外面是一个偏僻的巷子,平日里除了送菜的马车,几乎看不到人。 马掌柜推开后门,看见远处站立着四五个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些人马掌柜都认识,基本上都是自己儿子的跟班。 几步走到跟前,一眼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儿子。 “爹,爹,你可要给孩儿做主啊。孩儿被人打了裤裆,马家以后绝后了。。。哇。。。哇。。。” 瞅着儿子裤裆的那一滩鲜血,马掌柜气得浑身发抖:“活该。让你一天不务正业,这就是报应。” “要你们几个何用,公子被人打成这样,你们还有脸来见我?” “傻愣着干什么,送医馆,送医馆。” 几人又抬起了马公子,朝着最近的医馆跑去。 马掌柜紧跟其后,心在滴血。 半个时辰之后,马掌柜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翡翠楼。 瞅了一眼三楼,叫过来一名小二:“李大人还在楼上?” “在。” “其他大人呢?” “也在。” 马掌柜有点犹豫。 李大人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自己虽然替他打理翡翠楼,可终究是一个下人。 当着其他大人的面说这种事,显然不合适。 双手握在一起,马掌柜看看三楼,又看看门外,急得团团转。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时辰,马掌柜差点控制不住要冲上三楼,李汉卿陪着几位同僚,有说有笑地走了下来。 马掌柜努力地挤出笑容,迎了上去。 李汉卿是个讲究人,站在酒楼门口见所有的同僚一一的送上轿子,才朝着自己的轿子走去。 “大人。” “嗯,何事?”李汉卿转过身,看向马掌柜。 “噗通”一声,马掌柜就跪在了李汉卿面前,老泪纵横:“大人,您一定要给小的做主啊。” 李汉卿满脸嫌弃,左右观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才很是不满地道:“翡翠楼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招牌酒楼,作为大掌柜,你当街下跪哭哭啼啼,还有点大掌柜的样子么?” “起来说话。” 自知失态,马掌柜连忙爬了起来。 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老泪:“李大人,小的自从打理翡翠楼以来,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对待客人也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李汉卿摆摆手,不耐烦地道:“说重点。” “犬子刚刚被人打了,而且,打坏了命根子。小人生了八个闺女后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您可要替小人做主啊。。。” 李汉卿一愣,京城的巡逻队半个时辰一趟,还有人打架? 马掌柜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掌柜,可他是翡翠楼的掌柜。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翡翠楼姓李? 打狗也要看主人,这是想和我李汉卿过不去? “对方是何人?” 马掌柜急忙道:“一个叫小月,一个叫王大人,不是京城口音。” “王大人?” “犬子说,他听见那女的称呼对方王大人。动手的也是那王大人。” “对了,他们还砸了街上的一家玉器店。” “天子脚下,竟然还敢打砸店铺?”李汉卿乐了。 这些人要么脑子不好,要么干脆就没有脑子。 王大人,能称呼王大人,一定是朝廷之人。 呵呵,马掌柜虽然只是李家的一条狗,可他跟对了主人。 “好好去打听打听,打听出来了对方到底是谁,翡翠楼还你一个公道。” “谢大人。” “嗯。”李汉卿上了轿子,消失在街道之上。 客栈里,陈光小声地安慰着小月:“这京城,不比咱竹田县。若是在竹田县有人敢这样的欺负你,老爷立马将他抓进大牢,狠狠地收拾一顿。” “等老爷明个见了皇上,安顿下来之后,一定好好的摸清楚翡翠楼的情况。” “老爷答应你,不管是这翡翠楼背后的势力有多大,老爷一定会帮你出气。” “势力小了,老爷就挖个小坑。势力大了,老爷就挖个大坑。” “总之就是一点,谁敢欺负小月,老爷就将他埋了。” 边上的王虎嘿嘿一笑:“然后再给他们浇上粪水,满满一坑全是粪水。” “对,还要给他浇上粪水,这就是欺负小月的下场。”陈光也跟着说道。 小月被逗笑了:“其实,他们也吃亏了,这事就过去吧。” 王虎瞪大了眼睛:“老爷啊,您是没看见,小月将人家踢得满裤裆都是鲜血,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陈光闻言,双臂在空中划了一圈,然后夸张的将裤裆紧紧捂住,故作害怕地看向小月。 见王虎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一脚就踹了过去。 王虎会意,赶忙也捂住了裤裆:“小月,你可不要踢我啊,我害怕。” “哈哈哈。。。”几人笑得人仰马翻。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紧跟着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里面可是陈大人?” 卧槽,刚刚拿下这个客栈摘掉牌子,这就有人找上门来? 王虎心中一阵紧张,该不会是对方找上门来了吧? 倒不是怕他们,而是老爷刚刚进京,还未曾面圣,就惹出来这么些事情,会不会有麻烦。 陈光坐直了身子,很是随意地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没听见叫陈大人么?开门。” 王虎闻言,拉开了大门。 “陈大人。”一名年轻太监走了进来。 陈光定睛一看,呦呵,老熟人啊。 正是竹田县给自己传旨,被自己拿走了二两银子的小太监。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公公,我们又见面了。”陈光站起身子,笑着迎了上去。 小太监走了进来:“外面的招牌摘了,咱家差点找不到陈大人,大人这是承包了整个客栈?” “盘下了,以后这就是我的家,欢迎公公常来喝茶。”陈光招呼着小月上茶,亲自给小太监拉出来一张椅子。 “这么晚了,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传旨。” 陈光一楞。 明个就要面圣,现在传的什么旨啊。 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要下跪接旨。 小太监急忙站起身子,拦住了陈光:“关上门,这里没有外人,陈大人拿着圣旨就是,下跪就不必了。” “这不太好吧?”陈光有点诧异。 自己上次可是掏了人家的银子,这太监不是给自己下套吧。 “若是大人将咱家当做外人,站着接旨就行。” 站着就站着,也算是行礼了,陈光身体微微一弓。 小太监双手往前一递。 “公公,您不宣读?” “唉。”小太监叹息一声:“陈大人现在格外的受皇上垂青,人虽然没有入朝,朝堂上都已经传开了。” “咱家不过是想跟大人套个近乎,看样子都不可以啊。” 小太监展开圣旨,就要宣读。 瞅着对方那还带点稚气的面孔,陈光不由得心中一软。 一个残疾人,容易么。 “好了,公公不用宣读了。”陈光双手接过了圣旨,“上次,实在对不住,不小心掏走了公公的银子。” 闻言,小太监一脸憋屈:“想起这事,咱家就伤心。” “从竹田县回京城,那得多远的路啊。咱家身上就那二两银子,不吃饭还可以撑一撑,不喝水真的是受不了。没办法,只有在没人的地方,趴在路边喝沟渠里面的水。” 说着,小太监的眼眶子都红了,看来是真的受了委屈。 “王虎,给公公拿二十两银子。”陈光吩咐道。 王虎急忙照办。 “使不得,使不得,陈大人忘记了吗,上次咱家都说了,不敢收钱的。” “大门一关,又没有外人。”陈光朝着小太监挤了挤眼睛。 “咱家也是自己人?” “嗯,自己人。” “那,那咱家就收下了。” 小太监红着脸,将银子揣进了袖口。 第61章 私闯官宅 看着小太监收了银子,陈光笑着问道:“公公不宣旨,这圣旨是?” “皇上听说甘肃赈灾过程中,有人偷换草药,一时间大怒。本来打算命暗卫前去查办,可对于草药,暗卫们都是一知半解。” “暗卫上报说,发现草根冒充草药的事情,是竹田县的人发现的。所以,皇上便想到了陈大人。” 陈光苦笑了起来:“我这刚刚进京,落脚点还未暖热,便被皇上派去甘肃,皇上还真是器重我啊。” “可不是。”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咱家可听说,大人您这次甘肃赈灾立功,皇上大为高兴,原本打算给大人的封赏比现在要高。” “只不过,朝中的那些老臣以大人年龄尚轻,还需要打磨为由,不少人提出了反对意见。皇上心中不情愿,可还得顾及那些老臣们的颜面。” “再加上这些人为官多年,说的理由还真的让人无法反驳,弄得皇上虽然心中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所以呢,趁着甘肃这起草药问题,皇上是想让陈大人再立大功。。。” “照公公的意思,这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啊。大人若是能将草药一案查个水落石出,再回到京城,那些老臣还有什么理由反对皇上的封赏?” “那这甘肃一行,具体如何安排?” “圣旨上说了,陈大人作为钦差,前往甘肃查办此事。明个一早,就会有暗卫过来接上大人,一同前往甘肃。” “如此的话,我就早做准备前往甘肃。等甘肃回来,再好好地招待公公。” “好说,好说。那咱家就回宫复命了。” 等小太监出了大门,陈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朱元璋对贪污的痛恨,对官员的苛刻,那可是历史上出了名的。 自己这甘肃之行,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查不出来,最多说明自己无能罢了。 要是将那些贪官污吏彻底的都给揪出来的话,大明朝所有的案子,今后自己恐怕要一直参与下去了。 这些人老树盘根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己还未入朝,皇上就将自己安排到了百官的对立面,这是器重我? 我只想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小县令,就这么难吗? 王虎关好大门,憨憨地走了过来:“这小太监真是怂包。” “怂包?” “老爷拿走了他身上仅有的二两银子,让他口渴了只能喝路边沟渠里面的水,他竟然都不敢记仇,肯定是让我们竹田县的额百姓们给吓怕了。” 陈光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个小太监,哪里是怂包。 要么是一个在宫里受到排挤,看着皇上器重自己,想要重新站队的人。 要么就是被人授意,和自己套近乎,故意说出朝中百官的敌意给自己听。 要是第二种情况,会是谁授意呢? 难不成是皇上? 不可能啊,作为一名马上皇帝,朱元璋应该懒得和自己玩这种心眼才对。 管他呢,爱谁谁。 皇宫里,老朱已经躺在了那宽大的龙床上。 瞪着一双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刘大富猫着腰,手中提着一个恭桶,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将恭桶放在床边,又朝着龙床的布幔打量了一眼,准备出去。 “圣旨传到了?” 刘大富急忙回头:“传到了。那陈光进城之后,竟然盘下来一家客栈作为住处,奴才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盘了一家客栈作为住处?陈光该不会是还想着做生意吧?”反正睡不着,老朱干脆坐了起来,一把掀开了床边的布幔。 “谁知道呢,都进京了,还想着做生意。” “朝堂上的情况,也婉转表述了?” “皇上,传旨的小太监是奴才的干儿子,机灵得很。他回报说,不但将朝堂上老臣们的反对意见告诉了陈光,更是表达了皇上对贪污之风的深恶痛绝。” “这次甘肃之行,那陈光应该会不遗余力地去查办草药一事的。” 斜身靠着被子,老朱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此次甘肃赈灾,草药能被人调包,咱想着在地方官员的眼皮子底下,两名太医想要单干,恐怕是不行的。” 刘大富身子往前一凑,拉过一个床单盖在了老朱的肚子上。 “皇上的意思,草药以次充好,是地方官员所为?” “要是地方官员所为,那两名太医是瞎子么,他们不认识草药?他们应该是沆瀣一气,糊弄百姓。” “咱打了半辈子的仗,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他们倒好,拿着朝廷的粮银,千方百计地让百姓过苦日子,此事一旦查清,咱要对所有参与之人诛灭九族,好让朝中百官看看,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大局的下场。” 看着老朱决绝的表情,刘大富开始斟酌,要不要将干儿子收了陈光二十两银子的事情说出来。 还没想好,老朱又开口了:“甘肃受灾三个县,上面更有兰州知府坐镇,咱不相信他们都对此事一无所知。若是一查到底,这次恐怕得有不少官员下水了。” “陈光之前只是个县令,连竹田县都未曾出过,他恐怕还不知道钦差的权利之大。为了尽快将实情弄明白,吩咐明个和他一起前往的暗卫,必要的时候,将场面做出来。” “是。”刘大富连忙应道。 “皇上,提起暗卫,有件事老奴要对皇上汇报一下。” “说。” “自从那陈光进入京城,暗卫便暗中一直跟随着他。今个后晌,那叫小月的丫头在一家玉器店打听您的时候,遭遇了几个年轻人的调戏。” “哦,在京城公然调戏良家妇女,不把他们抓起来还等什么。”老朱显然有些不满。 “暗卫只是暗中盯着,不好贸然动手。正准备通知巡逻队的时候,那小月已经动手了。” “打架了?” “嗯。”刘大富夸张地点点头,“那丫头踢得年轻人满裤裆都是血。” 老朱一怔:“那陈光行事虽然不循规蹈矩,行为举止并不粗鲁。这丫头,这么凶残?” “这还不算什么,后来赶来的王虎,对,就是陈光身边那个短小精悍没脑子的县尉,不但打了青年的随从,更是连玉器店掌柜也没放过。最后还砸了店,所有玉器全部摔碎。” 老朱眉头微皱:“这就有点过了吧。人家开门做生意,又没惹谁。” 刘大富赶忙附和:“老奴也认为过了。不过,暗卫汇报说,那掌柜在小月被调戏的时候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后来还故意挡在小月面前。” “拉偏架?” 刘大富脑袋和捣蒜一样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他挨揍是活该。”老朱道。 “可是,毕竟是内城街道。一家店铺就这样被砸了,不处理一下,百姓们会对京城的巡逻队产生误解的。。。” “咋处理?我们不是刚刚订购了竹田县的胸怀天下枕么,把店铺收拾一下,就在那经营。” “啊。。。”刘大富张大了嘴巴,就这样占了他人的铺子,不合适吧。。。 “那,那玉器店的掌柜,怎么办?”刘大富结结巴巴地道。 老朱想都没想:“驱离京城。这样没有爱心,没有正义感的人,不配住在京城。” “嗯,好。老奴这就去办。” 刘大富缓缓退出了寝宫。 前面刚被陈光砸了店,后面皇上又占了人家的铺子,不讲理啊。 这天下还有道理可讲么。 翌日。 陈光三人一边坐在大厅里面吃着早点,一边等着暗卫的到来。 客栈对面的屋檐下,一名中年男人来回踱步,不时地抬头看看客栈。 正是客栈的原本主人王老七。 昨个,离开客栈之后,他便来到了自己的靠山马掌柜的家里。 马掌柜的儿子受伤,都还没有找到打人凶手,哪有心情理会他。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让他回去。 王老七不死心,客栈可是自己一辈子的积蓄,仍旧软磨硬泡地赖着不走。 马掌柜无奈,毕竟在送菜这件事上,自己也是捞了不少。 只能婉转地告诉他,有多少先拿多少,等自己儿子的事情一解决,再来帮助他处理客栈的事情。 毕竟客栈是个死物,又跑不掉。 没有了靠山,王老七跟泄了气一样,再也没有了一点昨个的气势。 毕竟,“霸占”自己客栈的,可是一个拿着圣旨的侯爵。 算了,五百就五百吧,总比没有的强。 王老七鼓起勇气,走进了客栈。 进了门,瞅了瞅王虎,再看看小月。 这两人怎么和马掌柜说的打人凶手,那么的相似呢? 而且,他们都是外地来的,这口音也完全符合啊。 若是他们真的是打人凶手,马掌柜能放过他? 马掌柜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让李大人出手,整个京城,李大人动不了的人,有几个? 想到此处,王老七心中竟然泛起一丝得意,整个人的气势也上来了一些。 站在门口,朝着陈光一拱手:“陈大人。” 众人侧目,才发现大厅里面竟然多了一人。 陈光看向还在大口吃喝的王虎:“你买早点回来没关门?去,把门关上。” 王虎急忙放下碗筷,起身关上了大门。 陈光回头,脸上瞬间浮出了笑容:“王掌柜,这么一大早的过来,是还有其他的房产低价转让?” 王老七闻言,心中的怒火突然飙升。 不过,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淡淡地问道:“陈大人,您的手下昨个是不是去了一家玉器店?” 陈光闻言,放下了筷子:“是啊,不光是去了玉器店,还砸了玉器店呢。” 王老七满心惊喜,语言却是异常冰冷:“陈大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怕是要大祸临头。。。” “王虎,给他两个耳光。” 王老七的话还没有说完,王虎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抓着领口举了起来,左右开弓给了两个耳光。 王老七的脸颊迅速地肿胀了起来。 陈光一声冷笑:“狗一样的东西,私闯本官住宅,还敢出言不逊。” “拉他过来,在协议上签字画押。” 王虎掐着王老七的脖子,走到了桌旁。 小月早已经将写好的转让协议展开铺平。 几个打耳光早已经将王老七的气势重新打回原点,浑身颤抖地完成了一切。 “滚,别再让本官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大人,银子呢。” “什么银子?” “这客栈转让,您不是搞价到了五百两么?”王老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陈光一指大门:“私闯民宅,就可以治罪。现在这里是官宅,官宅岂是你白闯进来的?” “五百两私了,你已经占了极大便宜,你还不知足?” 王老七看了看旁边已经被卸下来的客栈招牌,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 然后被王虎像沙包一样,丢在了门外。 第62章 朱明就是朱元璋 五日后,陈光三人,连同一百多名暗卫翻越了秦岭,进入甘肃地界。 这次暗卫带队的依旧是蒋献,连续多日的同吃同住,和陈光也渐渐变得熟悉。 虽然刘大富一再叮嘱,除了公事,平时尽量与陈光保持距离。 可一路上,看着陈光不仅体恤部下,连吃饭住宿都不搞特殊,坚持要求大家同等待遇,渐渐地将刘大富的叮嘱也抛在了脑后。 尤其后面这两天,总是跑在队伍的最前方,替陈光探路。 看见路边的野果,摘下来自己尝了,觉得味道不错,才会跑到马车跟前,递给陈光。 而陈光也从不吝啬夸奖,总是在合适的机会来上一句:就凭蒋百户的能力,晋升千户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蒋献听得心花怒放,摘野果子送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勤了。 看着蒋献再一次朝着远处的树林跑去,陈光对着马车外的王虎招了招手。 王虎一勒马缰,靠了过来。 “老爷,有事?” “你和那蒋百户一起救灾多日,对他了解多少?” 王虎挠了挠脑袋:“他,好像也是一个好人。” “什么叫好人?”陈光心中有点来气。 王虎什么都好,就是沟通起来费劲,看样子等自己闲了,得给他好好地治治脑子。 老是感觉不好用。 “救灾的时候,他给百姓送药,不怕脏不怕累的。有几次碰见的是病情严重的百姓,躺在地上都已经无法动弹。” “蒋百一点也不嫌弃,扶起百姓帮助他们服药。完了还用自己的衣袖帮百姓擦擦嘴角,再拍拍后背,等着汤药彻底下肚子,又换另外一个人。” “就跟老爷您对竹田县百姓一样的好。” “老爷您是好人,所以,蒋百户也是好人。” “呦呵,夸别人的时候顺便夸一下自家老爷,王虎,这说话水平进步不少啊。”陈光笑了起来。 “嗯,老爷长得一点都没有男人味的这种事情,属下是绝对不会说的。” 陈光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谁和你说老爷我没有男人味?老爷我不过是不够魁梧罢了。” “是是是,老爷只是不魁梧。” 边上的小月虽然努力地捂住嘴巴,还是不小心发出了笑声。 陈光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随即又道:“你感觉,你和那蒋百户熟悉不?” “熟悉啊,救灾的时候,到处都是染病的百姓。为了观察百姓病情的恢复情况,我们好多次一起熬夜守护百姓呢。” “守夜的时候没有聊天?” “聊了啊。”王虎得意地道。 “都聊了一些什么,有没有聊宫里的事情?” 王虎摇摇头:“这个没有。救灾的时候他们穿的都是便装,我并不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暗卫。” 还真是守口如瓶,就是不知道几口酒下肚,能不能套出来一点有用的信息。 连日来,陈光坐在马车上椅子在思考一个问题。 就是那朱明到底在京城有多大的实力,连皇帝身边的暗卫都可以调动? 朱明告诉自己,有亲戚负责修缮皇宫,还有亲戚在兵部,连大明舆图都能搞到手。 之前,对于这些陈光压根不在意。 你关系再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只是银子。 可自从知道跟随自己的这些暗卫,就是当时在甘肃救灾,朱明安排来的那些人时,陈光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朱明跟皇帝都是熟人?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若他跟皇帝都熟悉,还用亲自到处找货源做生意? 随便给衙门供应一点材料什么的,都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的,而且稳定,何乐而不为? 他要是实力太大,出卖自己的事情,也就算了。 若是实力一般的话。。。不但要还钱,还要挨揍。 “王虎,一会和那蒋百户说一下,前面找个镇子休息休息。连日奔波,大家都辛苦了,找个地方好好地喝顿酒提提神。” “蒋百户不喝酒,他说酒喝多了误事。”王虎一本正经地道。 “那就吃饭。” “好,我要吃两盆肉。这几天没吃肉,浑身都没劲了都。”王虎说着,哈喇子已经流了下来。 陈光气得差点吐血,连个喝酒的事情都搞不定,吃那么多肉有什么用。 队伍向前行进了大概一里地的路程,蒋献抽打着胯下的军马,从后方追了上来。 到了马车跟前,手中的包袱朝着陈光一递:“陈大人,这甘肃的红果虽然小,但味道甜得很,您尝尝。” “蒋百户费心了。”陈光笑着接过了包袱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果,用衣袖擦了擦,放在了嘴里咬了一口。 “甜,还真的好甜。”陈光将包袱往小月怀里一扔,“小月,你也吃一个,这可是蒋百户大老远跑树林里面采摘过来的。” 看着陈光吃得那么香,小月也急忙拿出一个红果,咬了一大口。 下一刻,急忙捂住了嘴巴,双眼挤在了一起。 这么酸,老爷学会说假话了? 小月的表情,被马车外的蒋献看了个清清楚楚。 连忙解释:“这红果熟透了才甜,可能刚才采摘的时候我没看清楚。姑娘换一个尝尝。” “没事没事。”小月回答着,偷偷将嘴里的红果吐了出来。 “蒋百户,前方多远有落脚点?”陈光问道。 蒋献急忙回答:“大概十里左右便有一小镇,我们可以在小镇上休息一下。” 陈光点点头:“嗯,坐了一天的马车,本官浑身跟散架一样的。一会找个饭馆好好的歇息一下,顺便吃点东西。” “好,那属下先去小镇安排一下?” “也好。我们人多,让饭馆早做准备。对了,若是有酒的话,也准备一点。大家人困马乏的,喝点酒,提提精神。” 队伍到达小镇的时候,蒋献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在镇子口上迎接。 镇子不大,只有一家酒馆。 陈光看着安排好了马匹车辆,又让酒馆在外面的街道上摆了五六张桌子,安排所有人入座之后,才缓缓走进了酒馆。 桌子上有着一只烧鸡,一只烧兔,还有几道素菜,外加一坛子老酒。 陈光坐下后缓缓开口:“其他桌子上的酒菜,都是一样的么。” “回大人,都是一个标准。” “嗯,那就开吃吧。” 小月拆开酒坛,给几人倒满了酒。 陈光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了一大半,然后将酒碗放下:“痛快,让兄弟们放开肚子吃饱喝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到达灾区,办起正事来,大家可必须滴酒不沾。” 闻言,蒋献看着眼前的酒碗,咽了一口唾沫。 “蒋百户,你不会喝酒?”陈光故意问道? “不是不是。”蒋献急忙解释,“朝廷安排属下协助大人办案,并负责大人的安危,属下怕喝酒误事。” “甘肃是大明的土地,本官是大明的官员。本官在自己朝廷的土地上,还会遇到危险?” “要是会喝酒,今个就放开了喝。今日一过,怕是等到办案结束,才能痛快饮酒了。” 陈光笑着说道。 蒋献犹豫了一下,端起了酒碗:“好,喝了今天这顿酒,我们好好办案。” 吃饭之前,小月和王虎已经接到了陈光的授意,今个一定要将蒋献灌的差不多。 你来我往,没多大功夫,蒋献的舌头已经开始发硬。 “陈大人,属下真的佩服您。这么多年被朝廷遗忘,仅凭一人之力,让竹田县的百姓安居乐业,过上了富裕的日子。大明要是多点您这样的好官,百姓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蒋百户谬赞了。”陈光端起酒碗:“为了蒋百户的认可,本官先干为敬。” 说着,一口喝完,还故意将碗口朝下,让蒋献看看。 蒋献急忙端起自己的酒碗站了起来:“大人此话折煞属下了,属下也干了此酒,回敬大人。” 喝了一半,似乎肚子难受异常,蒋献停顿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生生将剩下的半碗也喝进了肚子。 坐下的时候,双腿已经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边上的王虎急忙搭了把手,才将他扶正。 陈光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开始进入正题。 “蒋百户,听王虎说,上次你们来甘肃的时候,穿的便装?” “嗯,是。” 蒋献的双眼看人已经模糊,可他还是努力地强撑着。 “既然是给朝廷办事,为何要穿成便装?”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上边交代的,属下必须按令行事。” “上边?” “是啊,上边交代的。用陈大人的汤药救灾,皇上可是瞒着满朝文武进行的。要求穿上便装,也能想得过去。” 瞒着满朝文武,还是皇上?朱元璋? 陈光顿时有点头大。 “蒋百户的意思,皇上早就知道这些汤药,是我竹田县的?” “陈大人您是不是喝多了说胡话,皇上两次前往竹田县,亲自购买的汤药,他怎会不知道是竹田县的。。。。”蒋献结结巴巴地道。 陈光大脑一片空白,老朱,就是皇上? 自己坑了他那么多,还让他又是签协议,又是发毒誓的。。。。 后面的事情,陈光已经不敢再想。 或许,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陈光拍着胸口不停地安慰自己。 过了一会,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不死心地继续问道:“我竹田县乃是穷乡僻壤,皇上怎会前去。” 蒋献已经彻底地趴在了桌上,醉得一塌糊涂。 即便如此,还是表现出了有问必答的尽职一面。 摆摆手道:“第一次皇上和刘公公去的,第二次还带着燕王殿下去的。陈大人真是喝多了,连这些都忘记了。” 陈光脸色煞白,彻底瘫软在了座位上。 第63章 县衙竟然是空的 从头到尾,一直被自己称为老朱的人既然就是明太祖朱元璋。 亏得自己千方百计地对竹田县遮遮掩掩,这下子全完蛋了。 坐在座位上,陈光仔细地回想着老朱第一次到竹田县之后的点点滴滴,想着自己和老朱的几笔生意上的交易。 咦,好像有点不对。 就算是自己治理竹田县的很多地方时违规的,老朱作为皇帝,离开之后非但没有派人来拿自己,反而第二次依旧以商贾的身份重临竹田县,他对竹田县的管理,心中是认可态度? 陈光一拍脑门,自己真的是吓糊涂了。 皇上若是对自己不满,哪里还会封赏自己爵位,让自己进朝为官? 看来,老朱比历史上记载的要开明许多。 至少没有像大部分的老顽固那样,一味地墨守成规。 老朱的心里,只要百姓过得好,至于手段,有点花样,或者可以谅解。 想到此处,陈光紧张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纵观老朱后期的那些案子,每一件都是为了大明稳固不得已而为之,只要自己处理得当,不对朝廷统治造成威胁,保住小命应该能做到吧。 “天色已晚,王虎,通知所有人撤出小镇,原地休息。”陈光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外面走去。 一百多号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镇,在大概十里远的一处平地上临时搭建起了帐篷。 半夜时分,蒋献清醒了过来。 手捂着脑袋走出帐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小解了一下,又看看四周漆黑而又空荡的环境,心中有点后悔自己饮酒过度。 在此处安营扎寨,显然是陈大人的意思。 能够在酒足饭饱之后远离闹市区,分明是不想扰民。 这陈大人,果然名副其实,是一个好官。 蒋献对陈光的敬佩,又加重了几分。 翌日,又是晌午时分,众人进入了受灾三县之一的陇西县境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宽一里,十余里之长的空旷地带。 空地的中间区域,是大量草木燃烧后的灰烬。 “这就是小方弄出来的隔离区么?”坐在马车上,陈光瞅着外面问道。 “是。当时我们主要负责开拓出来这片空地,而蒋百户带着人一边烧起篝火帮我们照明,一边去前面的村子里弄来清水让我们解渴。” “老爷您是不知道,这处空地,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弄出来的。”王虎骑在马背,前后左右地打量着。 蒋献瞅了一眼远处的村庄,缓缓靠近马车:“大人,当时也就是在这个村子里面,发现草药的问题。” “哦,停一下。” 马车缓缓停住,陈光迈步走了下来。 “让兄弟们原地休息,我们去村子里面看看。” 村子里面依旧空荡,田间地头并没有百姓劳作的身影。 陈光皱起了眉头。 此处只是受到了疟疾的波及,怎会也如此萧条。 穿过了村口那片土场,又越过了一段低矮破败的围墙,三人来到了当初熬制草药的那户人家门口。 低矮的门洞上,门扇只剩下了一块轻掩着,另外一块不知所踪。 陈光走上前去,在门扇上敲了三下:“有人么?” 没有回答。 陈光探进头去,里面除了靠墙的土炕,并没有人。 “大人,当时就是在这屋里,一名妇人熬着草药,炕上躺着生病的孩子。”蒋献急忙汇报。 “嗯。”陈光抬脚准备进去。 “你们找谁?”身后传来一道低微的声音。 三人回头。 围墙外的小路上,一名满脸菜色的妇人背着一捆柴火,手中牵着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呆呆站立。 孩子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身子往妇人身后躲了躲。 “你们身上有没有干粮?”陈光小声问道。 “有,有。”王虎急忙从怀里摸出一块窝头。 接过窝头,陈光来到孩子跟前蹲下身子:“给,拿着吃。” 孩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害怕,但又受不了窝头的诱惑。 紧紧抱着妇人的腿,眼巴巴地看看窝头,又看看妇人:“娘。” “吃吧,吃一顿是一顿。”妇人拍拍孩子的脑袋,似乎在给他勇气。 孩子接过窝头,看了一眼陈光,饿狼一样地啃了上去。 似乎好久已经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美食了,来不及咀嚼就往肚子里面咽。 几下便憋得小脸通红。 “别着急,慢点吃,还有呢。”陈光安慰道。 孩子似乎已经没有了听觉,依旧头也不抬地大口啃食。 蒋献也掏出了怀里的窝头,陈光接过,塞进了孩子的手里,才缓缓地站起身子,看向妇人。 “我们是朝廷的人,来看看你们。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妇人似乎是害怕,目光躲避了一下:“都死光了,村子里就剩下了我们娘俩。” “死光了?是因为疟疾么?” “交不起赋税,男人们都被抓往了县衙,村子里面留下的都是老人孩子,和我们这些妇女。” “前一阵子,不知道为何疟疾就传到了村子里,一些体弱多病的老人就去世了。” “后来,官府说疟疾传染,发放了草药。可那些草药喝了之后,还是有很多人也跟着死了。” “后来,出现了一些不知道哪里的人,在东边那又是开拓空地,又是焚烧艾草的,来村子里面取水,给了我娘俩一些汤药,总算是让我们保住了性命。” “可怜了那些街坊邻居,一个都没熬过来。” 妇人嘤嘤地哭了起来。 陈光说不出话来。 最边缘的一个村子,都死的只剩下两人,其他地方呢,能够幸存多少百姓? “回去吧,给孩子喝点水,别让噎着了。村里的男人,很快就会回来。”陈光扭头,朝着村外走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妇人的空洞的眼神中现出一丝迷茫:“真的能回来吗?” 回到马车跟前,陈光已经从路边抓了两大把的枯草和草根。 王虎有点不解:“老爷,刚才我们还未曾在那妇人家取那些假冒草药呢。” “看了那娘两,老爷我已经没脸再进村子。今天让大家辛苦一下,连夜赶往陇西县衙。”陈光吩咐了一句,上了马车。 看着陈光手中拿着枯草,草根,小月急忙往边上让了一点。 “老爷,您这是?” “这就是他们给百姓的草药。” “这,这不是您从路边随手抓来的么?”小月一脸惊讶。 陈光一声冷哼:“他们,他们恐怕自己都不清楚,发放给百姓的草药里面,都掺杂了何种东西。” “不治病,若是能拖延一下,老爷也不会跟他们不讲理。” “可他们的草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刚才那个村子,死得就剩下了两个人。若不是王虎小方他们及时赶到,本官今天就是想问询情况,也无人可问。” “对付这种视百姓生命如草芥的禽兽官员,哪用跟他们讲理,随便一把枯草就是他们的罪证。” 陇西县是一个东西狭长的地形,再加上道路崎岖难以行进,又是晚上抹黑赶路,日上三竿的时候,陈光才到了陇西县城。 一路上看见的情形,陈光已经火冒三丈。 陇西目前的情况,比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竹田县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竹田县市众生平等,死的不仅仅是百姓,众多的官员也被饿死。 但陇西县不一样了,城门口那两名官差,不仅吃得肥头大耳,更是昏昏入睡,连自己这一百多号人进入城内,都丝毫不知。 守城的官差尚且如此,其他的官员会是个什么情况? 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陈光走了下来。 抬头朝着衙门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县衙大门紧闭,好像是闭门歇业了一般。 蒋献跳下马背,就要上去砸门,陈光拦住了他。 “带人围住县衙,本官亲自去敲门。” 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暗卫将整个县衙团团围住,陈光走到了县衙大门跟前。 “咚咚咚。”连敲三声。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陈光有点纳闷。 就算县衙被围起来没有发现,这么大的敲门声,里面的人也听不见。 又一连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动静。 陈光生气了,将手换成了脚,对着大门踹了上去。 没有回音。 陈光继续踹,还是没有人回应。 陈光挽起袖子,连续踹了十几脚,大门倒是被踹地晃动了几下,里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声。 这,这该不会是一座被废弃的旧县衙吧? 不可能,陈光可是一路问过来的,街上的百姓没有必要骗自己。 陈光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尴尬的王虎:“你来。” 王虎点点头,炮弹一样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并未用脚踹,而是整个人对着大门撞了过去。 “咔嚓。”大门的门闩被撞断。 紧跟着咣当两声,大门被撞开,碰在了两边的围墙上抖动了几下。 陈光擦去额头的热汗,又正了正官服,双手背负身后,迈步跨进了门槛。 院子里倒也干净,只是没有人。 绕过影壁,县衙大堂的倒是敞开着,可还是一样的没人。 陈光又绕过大堂,将县衙里面的几间房子统统开了一遍,还是没人。 陈光乐了,陇西县衙的人,都死光了? 若是这样,自己还真的有点误解人家了。 陈光朝着蒋献招呼道:“让兄弟们都进来,既然县衙没人,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所有人都涌进了县衙,拴好了马匹,开始铺床,找水,生火做饭。 俨然将陇西县衙当成了临时驻地。 陈光坐在了大堂的椅子上,思考着遭遇一座空县衙,下一步可该怎么办。 蒋献和王虎分别站在两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蒋百户,朝廷可曾接到陇西县衙官员死亡的呈报?”陈光问道。 蒋献摇摇头:“这种呈报,属下一般是不知晓的,不过,整个县衙之人全部死光,肯定会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属下并未听说此事。” “那奇怪了,人呢,县衙的人呢?” 王虎挠着脑袋,憨憨地道:“大人,县衙的人应该没死,不过是他们不住在这里。” “胡说八道。县衙乃是一个县最权威的地方,也是县令为民办事的地方。你啥时候见老爷我不住在竹田县衙了?” “或许,他们很少为百姓办事,而且,都在外面有着自己的宅子。” “嗯?”陈光一怔。 前世的时候,单位都有礼拜天,难不成这县衙今个是休息日? “还有,老爷您忘了,进城的时候,城门口不是还有两名官差睡觉呢么?或许,县衙的那些官员,也在家里睡觉。”王虎道。 陈光一拍脑门,谁再说王虎没脑子,我就和谁急。 瞧瞧今个,老爷我都忘记了城门口官差的存在,他却没有忘记。 “王虎。” “在。” “去城门口将那两名睡觉的官差押过来。” 。。。。。。 第64章 烂到底了 王虎刚刚出门,一名身着知县官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县衙门口。 看了一眼丢在地上断成两截的门闩,急忙朝着大堂走去。 陈光半眯着眼睛,瞅了瞅来人的官服,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知县大人?” “您是?”来人揉了揉眼睛,看着陈光的官服,一脸懵逼。 这不也是知县的官服么,怎会来到了陇西大堂? “我是竹田县令陈光。” “竹田县令?竹田县在哪里啊,是兰州府下的吗?为何本官从未听说?本官乃是陇西县令段品正,你们这是砸开县衙大门进来的么?” 段品正指了指大门,又颤颤巍巍地朝着大堂上面的椅子走去。 蒋献想要呵斥,看了看陈光脸上的笑容,忍了下来,往边上推了推。 段品正好像这才发现,大堂之上除了自己和陈光,还有他人。 “你又是谁?” “哦。这是皇上派来跟随本官的暗卫。”陈光回答。 瞅着对方这幅老态龙钟的尊荣,陈光有点无语。 都这一把年纪了,不在家养老,还要占着一方父母官的位置领取朝廷的俸禄,祸害百姓。 “暗卫?皇上的人啊?”扶着案几,段品正坐在了椅子上:“就说本官瞅着你身上的衣服,和县里的官差怎么不太一样呢。” “段县令,您知道皇上派本官来陇西,所为何事么?”陈光走到了案几跟前。 “不知道啊。”段品正摇了摇头:“当年皇上带兵经过陇西的时候,本官献出了三万石的官粮给军队。本官和皇上说,元朝不灭,百姓没有好日子过。皇上登基这么多年,这是刚刚想起本官了么?” 卧槽,这是怎么一回事?朝廷给的陇西县资料上面,并未记载这些。 这段品正是两朝为官,还给皇上献过军粮? 可就算你献过军粮,对朝廷有功,如此地坑害百姓,朝廷也不能容你。 “段县令,皇上让我来问你,这次陇西疟疾,你可曾图谋私利弄虚作假?” “啊,你说什么,大声一点,本官没听清楚。” ,你咋不去死呢。 连个话都听不清,陇西百姓摊上你这个父母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光一下子火冒三丈,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不为别的,只因为眼前的这段品正,一下子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活动排队领免费鸡蛋三个小时都不嫌累,到了公交车上逼着小学生让座,不然就出手打人的那些老不死。 虽然两件事情的性质不太一样,可终归就是一个意思。 陈光忍着怒火问道:“段县令,你今年多大岁数了?话都听不清,要是百姓有个纠纷,你在堂上如何处置?” “七十九了。”段品正一脸骄傲地道,“虽然年龄大点,可本官还是能穿着官服,坚持走到衙门里面来。只要在这衙门里面坐一天,朝廷便会给本官发一天的俸禄。” “家里儿孙众多,虽然知县只是七品,俸禄并不高,可有了总比没有强。前一阵子,本官的身体出了点毛病,儿子请了县里最好的郎中坐家诊治。街坊邻居都夸儿子孝顺。” 陈光一声冷笑:“你看病的医药费,也是县衙出的吧。” “这个,当然是县衙出。本官自从当官以来,诊费从来不用自己过问。”段品正瞅了瞅陈光,“历朝历代,不都是这个样子么?我们做官的,一心为民办事,享受个免费诊治,不是应该的么?” “那百姓呢,陇西县的百姓治病,也是县衙出钱么?” 盯着陈光看了一小会,段品正摇了摇头:“没当官几年吧?老百姓看病若是免费,那些郎中拿什么生活?这些郎中开铺子看病,县衙可是要和他们收税的,他们没有了收入,拿什么上税?” 听着对方说这些不是人说的话,陈光不想再和他辩论。 “陇西这次灾情,草药发放的事情,是段大人一手经办的?” “本官这么大年纪,如何经办得了这些事情?” “作为县令,救灾这么大的事情你无力经办?你穿着这身衣服,出门遇见百姓,不惭愧么?” 段品正双手一摊:“朝廷没有让本官卸任,难不成让本官主动卸任?再说了,若是事事都要本官亲为,县衙要那么多官吏做什么?赈灾这件事情,由本县县丞黄子聪负责。” “黄子聪现在哪里?” “百姓安居乐业,县衙无事可做,他当然在他家里。” “好一个百姓安居乐业,你真是个瞎子。”陈光一声怒吼:“蒋献。” “属下在。” “扒了段品正身上的官服,羁押在县衙大牢。” “你这年轻人,大家都是七品知县,你凭什么要脱本官的官服,你。。。”段品正的话还没说完,陈光手中的圣旨已经呼在了他的脸上。 “睁大你的老眼看看圣旨,本官现在是钦差。堂堂县衙大白天衙门紧闭,要你这县令何用?” “身为陇西县令,将重要事务全权交于县丞办理,要你这县令何用?” “动用朝廷对官员的免费诊治保命,只为了套取朝廷俸禄贴补家用,你的这身官服,不如穿在狗身上。。。” 陈光越想越气,指着黄品正的鼻子破口大骂。 段品正气得浑身发抖。 当了一辈子的官,走到哪里不是受人尊重,哪曾被人这样谩骂过。 抽搐了几下,竟然晕了过去。 蒋献不知如何是好:“大人,这,这段县令晕过去了,要不要找郎中诊治一下?” “诊治什么,有那个精神多为老百姓看看病不行?脱下官服,押进大牢。” “大人,若不诊治的话,他年事已高,怕是会死在牢里。” 陈光气喘吁吁地道:“死就死了,这种套取朝廷俸禄的老东西,早都该死了。” 蒋献也不敢继续反驳,几下扒掉了段品正的官服,抓着他的领口,如同死猪一样拖着,朝大牢走去。 陇西县大牢就在衙门院子里,牢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蒋献只得将段品正扔进牢房,找了两名暗卫看守,方才离去。 “陈大人,小村里那名妇人不是说,男人们因为交不起赋税,都被县衙抓了么。可是刚才属下去了县衙大牢,里面空无一人。”来到大堂,蒋献道。 “牢房里是没有看守的狱卒,还是说,连一个犯人都没有?” “一个犯人都没有?”陈光一怔,“那人呢?被他们抓到哪里去了?” “这个,恐怕要好好问一下那全权代理县里事务的县丞大人了。” “嗯。”陈光点点头,眉头紧锁。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王虎连踢带打,推着两名官差走了进来。 一边走还一边骂:“你们的职责是看守城门,几门居然在那里睡觉。看看城里的百姓一个个皮包骨头的,你们吃得这么肥头大耳,好意思么。” “若是在竹田县,我非得剥了你们的皮。” 进了大堂,两脚将两名狱卒踹倒在地:“老爷,守城官差带来了。” 一路上,从王虎的骂骂咧咧中,两名官差早已经知道了陈光的钦差身份。 此刻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连声求饶:“小的再也不敢睡觉了,以后一定用心守着城门,严格盘查,确保县城安全。” “盘查,盘查谁啊?”陈光缓缓问道。 “盘查百姓,不,不是,是盘查出入的陌生面孔。” 陈光一声冷笑:“陇西的百姓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还有百姓可盘查的么?” 两名官差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回答?看样子你们比你们那老地已经快要入土的县令大人强多了,至少还知道百姓病死了不少。” “这次疟疾严重,百姓确实死了不少。不过这乃是天灾,小人的职责就是守护城门,也没有办法。”两人急忙连连磕头。 “守护城门,没有办法?”陈光眼睛一眯,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问题。 “县衙的命令就是严守城门,防止疟疾传进城内。所以,疫情期间,小的没日没夜地看守城门,不敢放进来一名染病的百姓。所以,今日值守,才会在城门口睡着了。” “听这语气,你们是因为劳累过度,才打瞌睡?” “小人不敢。守护城门,乃是小人的职责。打瞌睡。。。是小人犯错了。。。” 陈光走到椅子跟前坐了下来,口气也缓和了许多:“抬起头来。” 二人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疫情期间,县衙将所有的百姓拒之门外?” “没,没有。。。”二人眼中一阵慌乱,“县衙让将染病的百姓先住在城外。。。” “你们如何得知百姓是否染病?你们两人还是郎中,懂得观相把脉?” “。。。小人不会。。。” “既然不会,如何得知百姓染病?” “啪。” 陈光手中的惊堂木狠狠地拍在了案几上:“既然朝廷派本官来陇西,绝对不是捕风捉影。你们若是实话实说,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胆敢隐瞒包庇,那就罪加一等。” 陈光抓起案几上的官服,朝着二人扔去。 “瞧瞧,这是不是你们老县令的官服?告诉你们,段品正已经被羁押大牢,你们还想包庇谁?” 二人看着眼前的官服,浑身一颤。 “说,我们说,我们知道的全部都说。” “县衙的指令是城外的百姓一个都不放进来,不管染病没染病。小人守门多年,城里的百姓认识的也多。” “可对于县衙的指令不敢违背,陌生的百姓一个都不曾放进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城里那些做生意的掌柜,他们若是进货回来,小人才敢通融一下。” “做生意的掌柜,那不就是城里的富人么?怎么通融?收点银子?”陈光苦笑了起来。 朝廷的律令再严,终究输给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嗯,收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每次,每人十两银子。。。” 陈光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两人都吃的肥头大耳的,原来是两只吸血鬼啊。 小小的守城官差尚且如此,整个陇西县衙得有多腐烂? 第65章 一点点的来 一通审问下来,陈光在两名官差的嘴里并未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两人轮番哭诉交代的只是一些自己吃拿卡要的事情,对于草药的真假根本不知道。 陈光有点纳闷。 这两人的嘴巴,也有点太严了吧。 除了自身的问题,其他的都是一问三不知。 莫非,这陇西县早已经知道自己有问题,朝廷派人来查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连普通的官差都已经提前做好了交代,遇事就是一个字,扛? “你们二人可知道朝廷律令规定,贪污十六两银子便是死罪?你们若是从实招来,或许死的只是你们自己而已。”陈光开始循循善诱。 “大人,我们就只是一个守城门的而已,又能知道多少事情?段县令年事已高,有时候耳朵也不太好使,整个县衙的事情是黄县丞负责。” “疟疾泛滥的时候,黄县丞亲自带人在城门口发放草药。至于外面百姓不得入城,黄县丞也亲自给百姓解释了。” “他说,城里百姓密集,一旦疟疾开始传染,整个陇西县便无法掌控。” “草药是如何发放的?”陈光缓缓问道。 “城门口摆放了好多大麻袋装着草药,百姓们排队上前,按人头领取。” “你们。。。”陈光刚要继续问询,一名暗卫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陇西县丞黄子聪带着几十名县衙官差,来到了衙门外。” “嗯,本官正准备找他,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几十人走进了大堂。 领头的是一名不到三十岁男子,一身县丞官服,对着陈光抱拳行礼。 “下官陇西县丞黄子聪,带领县衙一干官差见过钦差大人。” “你就是实际掌管陇西县的县丞黄子聪?”陈光站起身子,来到了对方面前,打量了起来。 对方衣服虽然干净,脚下的靴子上,却是沾了不少的黄土。 再看看其他官差,不光脚上有土,连衣服上也沾了不少。 “你们这是从野地里刚刚打滚回来?” “回钦差大人,疟疾虽然大势已去,但还有不少百姓身子虚弱,恢复生产很是缓慢。” “所以今个一大早,下官便带着县衙的官差离开县城,去了一些偏远的地方,看望那些还未彻底恢复健康的百姓,顺便帮他们干了点农活。”黄子聪一本正经地道。 看望百姓,还帮他们干农活? 陈光不信,打死他都不信。 “所以,本官来的时候,整个县衙便成了空地?” “人都出去了,县衙哪来的人。”黄子聪很是淡然地笑了笑。 陈光看着对方,沉默了起来。 这黄子聪,看来有些本事。 本来县衙大半天关门,就是重大问题。 经他这么一说,好像县衙关门还是应该表彰的事情。 “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距离县城十里左右的一个村子。” “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农活。” “具体一点。” “有一条水渠堵塞,我们帮村民重新挖开了。” “是不是?”陈光笑了起来,“本官也挖过沟渠,不过,挖沟渠身上沾染的应该是污泥,好像不是黄土吧。” “哦,大人有所不知,那沟渠有点垮塌,下官带人用麻袋装土,将沟渠两边重新加固了一下。” “好好好,算你能说。”陈光摆摆手,“县衙无人这件事本官也不问了,本官就问你,陇西县给百姓发放的草药,能治病不?” 黄子聪一愣,随即惊讶地道:“大人,这些草药,可是朝廷的两名太医从京城带过来的,应该能够治病吧。您看,陇西百姓的疟疾,现在不是已经治疗好了么?” “治好了?是后来的那些汤药治好的吧。” “下官不懂医术,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或许是后来的汤药治好了,或许,是汤药和草药一起治好的也说不准。” “好一个说不准。”陈光道,“用草药治疗的时候,百姓的疟疾有好转的迹象没有?用了汤药之后没多久,疟疾全部治愈,你竟然不知道哪个有效?” 黄子聪身子微微一弓:“或许,草药已经提前打好了基础,汤药才会药到病除。” “大胆,朝廷都肯定了汤药的疗效,到了你这,还要给草药分一些功劳?”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猜测而已。” “黄子聪,本官看你说话逻辑清晰,有着几分头脑,有些话,就和你直说了。” “朝廷运来的草药,到了甘肃之后,已经被人调包。分发到百姓手里的,只是一点点有用的草药,更多的是无用的草根。此事,你可知晓?” 黄子聪瞪大了眼睛:“有这种事情?百姓染疾,草药乃是救命之物,竟然有人对此伸出黑手?既然钦差大人来到了陇西,下官恳请钦差大人彻查此事,给我陇西百姓一个交代。” 陈光淡淡一笑:“你的意思,不知道此事了?” “若不是大人提说,下官绝对想不到会有此事。” “你是想说,草药是上面发下来的?” “那倒不是。”黄子聪不慌不忙地道:“陇西也是疟疾的重灾区,当时是朝廷太医带着草药一起到的。” “第二天,下官便安排人手,在城门口给百姓发放草药,草药都是现场开包的。” “你的意思,朝廷送来的就是假草药?” “下官不敢。”黄子聪低下了头。 “好了,你下去吧。本官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明个再找你问话。” “是。” 黄子聪缓缓退出,带着所有的官差离开的县衙。 蒋献上前一步:“大人,草药作假我们有人证物证,为何不将那黄子聪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大刑下来,他一定会招供。” 陈光摆摆手:“连看守城门的官差都只招供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这黄子聪说话更是滴水不漏,很显然,他们已经早已经做好了防备。严刑拷打或许会有效,但或许只能拿下一个黄子聪而已。” “这件事牵扯到了宫里的太医,一个小小的县丞,恐怕还不能让太医与其为伍。” “本官既然来了,就要将所有参与之人一网打尽。” 蒋献适时地拍了一道马屁:“大人高明。” 随即又道:“不过,甘肃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朝廷的巡查一年也就一次,他们做事应该是肆无忌惮才对,为何会如此严谨?” “严谨?”陈光笑了。 “县衙无人,应该是他们的常态而已。”陈光伸手在案几上了抹了一把:“瞧瞧这些灰尘,要是经常使用,怎会落灰。” “应该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京城里面已经有人给他们通风报讯了,安排好了一切,这黄子聪才会如此的从容与镇静。” “县衙里面有一个老糊涂蛋顶包,他们在底下随心所欲,这件事,还需要慢慢来。” “本官要用温水,将他们一个个地全部煮出来。” “大人,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蒋献问道。 暗卫的行事风格,就是只要发现蹊跷,便是大刑伺候。 一套大刑不招供,那就再来一套。 这么顺着蛛丝马迹查找证据的办案方法,他还有点不适应。 其实,在陈光抓了一把枯草作打算为证据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想法。 打算快刀斩乱麻,用暴力快速结案。 可黄子聪的那份沉着冷静,一下子刺痛了陈光的神经。 跟我玩脑子?好像谁没有这玩意一样。 “那妇人不是说村子里的男人,因为交不起赋税全部被抓了么。现在的县衙大牢空无一人,首先得查出来,这些人都被抓去了哪里。” “还有这个黄子聪,竟然好心地给百姓去干农活,本官想去看看,他到底干的是什么农活。” “属下这就安排人去查。”蒋献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陈光叫住了他。 “派人去查那些被抓百姓的下落,至于他们干活的地方,本官想亲自去看看。” 半个时辰之后,陈光带着蒋献连同几名暗卫来到了城南十里左右的一个村子。 村子外面是一片农田,边上有一条沟渠缓缓流淌。 在沟渠的旁边,被挖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大土坑。 四五个麻袋,鼓鼓囊囊地堆放在沟渠的一边堵着沟渠原本垮塌的豁口。 一切和黄子聪说的基本符合,毫无相差之处。 “大人,这里好像是没有什么问题。”蒋献四周再次查看了一遍道。 陈光没有做声,走到麻袋跟前用手摸了一下。 松松软软的。 不放心地蹲下身子解开了一个麻袋,里面真是黄土。 陈光站起身子,又朝着周围看了看,目光停在了旁边的土坑上。 “表面一看是没有问题,可是就十多个麻袋,用得了挖这么大的坑么?” “或许他们先用黄土直接填堵缺口,被水冲走了,后面才用的麻袋。”蒋献道。 “这么小的沟渠,能冲走多少黄土?” 陈光又走到了过来的道路上,仔细地看了看:“几十号人,脚上都沾满了泥土,为何道路上如此干净,没有黄土洒落的痕迹。” 闻言,蒋献也急忙过来查看:“真没有洒落黄土啊,咦,不对,这里还有清扫过的痕迹。这黄子聪还真是一个讲究人。” 瞅着那一道道不是很明显的清扫痕迹,陈光陷入了沉思。 县城都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干活现场,有这么讲究么? 难不成,清扫是为了掩饰什么? 按理说,道路上如此干净,他们的脚上就算沾上了黄土,也应该不多,为何在大堂之上,所有的官差不但脚上沾满黄土,连衣服上都也沾满了? 作秀,给自己看? 那也不对。陈光摇摇头。 既然是作秀,这里用得着清扫么? 根本没必要啊。 “走,我们去旁边的村子里面问问。” 陈光招呼着蒋献,朝着村子里面走去。 第66章 到底运往何处 甘肃村子的统一结构,就是进村必定有一个土场。 这个土场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晾晒粮食。 时值八月,地里的庄稼还没成熟,土场上并未有劳作的身影。 倒是有着几个百姓蹲在树荫下,端着饭碗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瞅着陈光几人过来,还是一身官员打扮,百姓有点紧张,停止聊天,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 等陈光临近,急忙点头哈腰:“官爷。” “嗯,没事,继续吃饭。”陈光摆摆手道。 随即朝着几人的饭碗看去,虽然大半碗都是菜叶子,可终究还是有着一点稀粥。 “一年的收成够不够吃饭?”陈光问道。 “够,够。”几人连忙回答。 “赋税重不重?” 百姓脸上一阵尴尬,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太重,交了赋税之后,还有得吃。” 陈光一指身后那绿油油的庄稼地:“庄稼长势如此之好,交了赋税还做不到家有余粮?” “这,这。。。”几名百姓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村子不大,可也有着十几户人家,土场上就站着这七八个汉子,难不成村里的老人,孩子,妇女都。。。 陈光想到了疟疾。 “村里其他人呢?”陈光问道。 几名百姓目光一阵躲避,支支吾吾的道:“都出去了。” “出去?去哪里了?” “。。。。。。”百姓答不出来。 蒋献向前一步,大声道:“你们眼前的是朝廷派来的钦差陈大人,专门来体察民情。有什么事情尽管讲出来,陈大人给你们主持公道。” 陈光呵呵一笑:“本官看你们都是精壮汉子,按理说守着这么好的庄稼地,即便是交了赋税,也能吃得起干饭才是。” “可瞅瞅你们的碗里,除了一点稀粥,全靠菜叶子充饥。说吧,县衙的赋税是不是很重。” 一名汉子看着陈光,怯怯的道:“您真的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 “如假包换。” “大人啊,您可要救救我们,救救陇西的百姓啊。。。”汉子扔掉了手中饭碗,对着陈光就跪了下来。 旁边的几名汉子,也同一时间跪了下来。 陈光急忙弯腰,扶住汉子的肩膀:“起来,都起来。朝廷派本官来到陇西,就是想看看陇西百姓到底过的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本官一定为你们做主。” 汉子哭泣着站起身子,抬起衣袖擦了一般眼泪。 “其实,我们都不是这个村子里面的人,我们是因为交不起赋税,被抓来的。” “眼前的这些庄稼,也不是村子里的,而是县太爷家的。” 晨光双眼一眯:“你们是说,这些地,都是知县段品正的?” “是。县太爷当年因为给皇上献过军粮,而被皇上赐了陇西三十亩土地。这么多年,县太爷的土地越扩越大,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亩。” “为了防止百姓偷吃,县太爷赶走了土地附近的村民。但土地太多,耕种就成了大问题。” “于是,我们这些交不起赋税的百姓,便被抓来帮他耕种。” “我们的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少了我们这些劳力,他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越没人干活,家里的赋税越交不起,我们已经被抓来两年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钦差大人,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陈光的脸色一片铁青。 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但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坑害老百姓的坏种。 “好,此事本官知道了。本官答应你们,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回家,种你们自己的地。” “谢老爷,谢老爷。。。” 陈光一指不远处的沟渠:“这条沟渠附近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这是县太爷为了浇灌自家庄稼,几年前专门修建的。” “今天,有多名官差来此对沟渠进行修复堵漏?” “是的,今天一早县丞大人带着几十名官差来此挖土。不过,以前这种事都是小人们的活路,不知为何今天县丞大人亲自过来干。想必,是县丞大人为了讨好知县大人吧。” “必定,县老爷年龄大了,几个儿子又不争气,若是咽气,陇西知县的位子可是个空缺。” 陈光一愣,照这么说,那县丞黄子聪今个动用整个县衙的官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只是想做给县令看看,证明自己的忠心? 还是说,县令段品正虽然老了,可上面一些重要的事情,依旧由他决断。 比如说,调包草药。 沉默了一下,陈光道:“他们就修复了一下沟渠,没做其他事情?” “没有,就是修复沟渠。” “这就奇怪了。”陈光眉头皱了起来。 若是自己没见过那段品正,这些说辞或许自己不会想得太多。 可那段品正明明连话有时候都听不见,县里的事务他还能经手? 调包草药这种杀头的机密事情,被人会大声地和他商讨,不怕隔墙有耳? “对了。”一名百姓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县丞大人装了许多麻袋的黄土,沿着沟渠朝东而去,不知道做什么。” “起初小人以为沟渠还有其他地方垮塌了,在他们走后,专门跑过去检查了一下,至少三里开外,沟渠都是好好的。” 推着黄土往东而去,至少还是在三里开外,这黄子聪是吃饱了撑的,不知道原地取土么? 陈光有点后悔,自己前世的时候侦破小说看得有点少了。 本来想着顺藤摸瓜,可黄子聪的这一番操作,自己着实是有些看不懂了。 难道黄子聪脑子不正常吗? 显然不是。 就凭他那一套毫无破绽的说辞,陈光断定,此人不笨。 若是顺利拿下此人,说不定草药调包一事就有了突破口。 只是,难度比自己想的要大一点。 不管其他了,事情毕竟要一步一步的来才可以。 先弄清楚他今天这么怪异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再说。 打定主意,陈光对几位村民又安慰了一番,听取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方才离去。 离开了村子,陈光又来到了沟渠边上。 这次,他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个一丈见方的大坑,而是沿着沟渠往东缓缓走了几步。 沟渠不大,也就不到两尺宽。 两边的沟坎却各自有着三尺来宽。 不仅是宽,还长满了各种杂草,想当初为了沟渠的坚固,县令段品正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沟渠右边的沟坎上,隐隐可以发现一些散落的黄土。 再仔细看,陈光更是发现了一些独轮车的车辙。 有的地方车辙浅一点,遇见湿软的土地,车辙有着一寸来深,旁边更是能看见几个乱七八糟的脚印。 若是没有猜错,独轮车到此有点难以行进,那些脚印是有人搭手推车留下的。 由此可见,车上装的就是沉重的黄土。 蒋献跟了上来:“大人,您说这附近不缺的就是黄土,黄子聪闹的这一出是想要做什么?” “此时,还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沟渠,陈光道。 “那我们要沿着沟渠一直查看?” 沟渠两边虽然宽敞,可有着青草的覆盖,深一脚浅一脚的并不好走。 “黄子聪选择这么难走的道路运输黄土,应该不是无的放矢。反正天色尚早,我们往前再看看吧。” 说着,陈光继续朝前走去。 蒋献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继续跟上。 这陈大人,就是太善良了。 有什么事情,一顿酷刑不就全知道了。 暗卫的手段,整个天下没有几个能抗住的人, 看来,应该找个机会,给陈大人展示一下暗卫的实力才是。 走了大概三里远,沟渠拐了个弯,朝着南面而去。 陈光停了下来。 “那几名百姓应该也是到了这个地方回头的。” “要不,我们也回去吧?”蒋献试探着问道。 眼看着日落西山,谁知道这沟渠到底通往何处,一来一回,返回县衙可就要摸黑了。 倒不如趁着还能看见路,回到县衙将那段品正好好地审理一番,说不定还能审出来一些眉目。 “回去?回去这些路我们不是白走了么?往前再看看。”陈光转身,沿着沟渠朝南继续走去。 “大人,县城在北方,我们这样会越走越远的。我们倒是走惯了夜路没有什么,就怕大人您一会不好行进。” “带火折子了么?” “带了。” “路上顺便捡拾一些干草,天黑了当火把用。今个不查到黄子聪到底将黄土运往了何处,即便是回到县衙,本官也睡不着觉。” “大人做事真是用心。”蒋献敬佩的点点头,“属下这就安排人,沿途多收集一些干草。” 陇西县城,一处看起来如同民房的宅子里,县丞黄子聪伏案疾书。 旁边站着一名身穿便装的青年,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不时地看看门外,又看看黄子聪。 盏茶功夫,黄子聪放下了手中的笔,用衣袖沾了几下纸上的墨迹,迅速地对折起来,递给边上的青年。 “待会你从后门出去,送到定西县。知府黄大人现在定西筹备兴修水利一事,一定要亲自交到黄大人手上。” “若是发现有人跟踪,迅速将此信吞与肚中,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大人放心。” 青年脱下鞋子,将书信藏于脚底。 黄子聪带着青年来到后门处,探头朝外面张望了几下,确信无人,将青年一把推出。 沟渠边上,陈光等人走出了大约半里路程,太阳已经落山。 天空昏暗下来,沿着沟渠行走已经是异常困难。 无奈之下,几人点起了火把。 两边田地里面的虫子,烦躁地嘶鸣起来。 火把忽闪忽闪,映照在沟渠中间的水流上让人眼花缭乱。 若不是蒋献身手敏捷伸手拉住陈光,陈光好几次都会失足踩进水里。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走了四五里路程毫无发现,陈光也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返回吧? “陈大人,前面有一条路。” 走在最前方探路的暗卫突然急呼起来。 第67章 打你是为了你进步 翌日,再没有了理由继续旷工,县丞黄子聪带着众多官吏,早早地来到了陇西县衙,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 陈光四平八稳地坐在大堂之上,静静地看着堂下站着的黄子聪。 “大人,不知今日的公务,如何安排?” 沉默了一会,黄子聪缓缓开口。 “你是主持陇西县衙事务之人,该如何安排公务,本官无从知晓。”陈光道。 “大人若是没有安排,下官想着陇西百姓刚刚遭受疟疾病痛,各地生产还未曾恢复多少,是不是带着众多官差,继续外出协助百姓恢复生产。” “顺便带上一些慰问品,去百姓家里走走,安慰一下他们的丧亲之痛。” “毕竟这次疫情,有很多的百姓因为疟疾而失去了生命。。。” 若是没有草药作假一事,面对黄子聪那严肃而认真的表情,陈光或许真的会认为,他是一心为民着想的好官。 “去干嘛?作秀吗?”陈光不咸不淡地道。 “这种事情,要不要再安排一些史官跟随,好好地记录一下,记载在史书上,万载流传下去?” “大人,下官可是一心为民着想,大人怎能如此之想?” 黄子聪满脸悲愤,继续着他的表演。 “疟疾来势汹汹,我陇西两万百姓,现在仅存一万余人。田间地头,长满了新坟。下官外出巡查,有的村子已经没有了炊烟,整个村子无一人幸存,田里的庄稼,再无人照料。” “眼看着秋收将至,朝廷的赋税征收在即,这些庄稼若是烂在地里,今年陇西恐怕是无法完成朝廷的税收。” “本官心急如焚,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关闭县衙大门,带领众人外出统计那些无人照料的田地,以方便重新分配百姓种植。” “这种作为,实为无奈之举,大人怎能说下官是在作秀。” “下官心寒那。。。” 呦呵,你居然反过来指责本官? 你固然口若悬河,可若是想在本官这里黑白颠倒信口开河,恐怕是无法如愿。 陈光冷冷的道:“定西爆发旱灾,随即跟着疟疾。作为临县,陇西若是早日做出防备,那会有今日?” “大人,且不说下官不懂医术,就算是懂,面对传染极快的疟疾,又能有多大的办法?好在朝廷太医及时赶到,才让众多百姓幸存下来。” “下官在这里替陇西百姓谢过皇上,谢过朝廷,谢过那些及时赶到的太医们。” 说着,黄子聪竟然在陈光面前跪了下来。 陈光有点无语,天底下还有这么嘴硬的人? 昨个本官都说了,草药已经被人调包,今天你居然还口口声声地感谢太医。 这是想跟本官说,你死不认账么? “黄县丞,本官私下了解的,好像和你说的有点出入,要不,咱相互对对?”陈光身子前倾,瞅着对方的眼睛道。 “大人请说。” “既然你不承认草药调包的事情,这件事咱就不说了。陇西有很多交不起赋税的百姓,县衙将他们羁押了起来,而且羁押的都是家里的壮劳力,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黄子聪眼睛转了几圈,道:“有。” “人呢,都羁押在哪里?大牢里面么?” 黄子聪摇摇头:“起初,这些人都羁押在大牢。段县令说,这些人住在大牢里面,即便是关押个三年五载,他们还是交不起赋税。倒不如给他们一个交得起赋税的机会,也算是间接的解决了他们的困难。” “嗯,继续。” “段县令因为曾经给皇上献过军粮,所以被特赐三十亩良田。县衙事务繁忙,加上段县令年事已高,便想着让这些交不起赋税的百姓,帮着种田赚取工钱,来筹够那些交不起的赋税。” “给工钱吗?” “给。”黄子聪点点头道。 “黄县丞,你这张嘴还真是把死人能说活过来。你说段品正有着两天三十亩,可据本官所知,他现在的个人田地,三百亩都不止吧。” “这,这些都是周边无人种植的荒地山坡,段县令开垦而来的。” “啪。” 陈光手中的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一下。 “一派胡言,你真的以为本官是来混饭的么?你不用假惺惺地装着替段正品开脱,好引开本官的注意力。” “他在陇西县,不过是摆设罢了。但他侵占百姓田地,更是抓取百姓,充当他的免费劳工,这些已经足以杀头,你就无须担心了。” “本官现在问你,你真正掌握陇西县务多久了?” “回大人,下官只是配合段县令治理陇西,很多事情还是段县令决断。。。” “还和本官玩套路?”陈光大喝一声,“王虎。” “属下在。” “让他清醒一下。” “是。” 王虎走上前去,对着黄子聪咣咣就是两个大耳光子,直打得对方两眼冒金星,大脑一阵眩晕。 “脑子清醒了么?”陈光问道。 “大人,小人句句实话,您虽然是钦差,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命人抽打下官,本官有权上报皇上。。。”稍微回过神来的黄子聪丝毫不服软。 陈光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唉,黄子聪啊黄子聪,就你这骨气,若是上了战场杀敌,应该是一名好军士。可是。你今天的硬气用错了地方。王虎,接着打,一直打到他服软为止。” 两个耳光,已经让黄子聪心中有了一点惧怕。 看着王虎再次扬起了手,身子便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大人,您这样不符合为官之道。。。” 话还没说完,王虎那结实的手掌已经朝着他的嘴巴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黄子聪的鼻血流了下来。 黄子聪还想分辨,又一巴掌,一颗门牙又被打掉。 噼噼啪啪的打了不知道多少巴掌,黄子聪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再也不敢分辨一句。 身后的那些官差,被吓得浑身发抖,一个个也跪在了地上,却不敢说一句话。 边上的蒋献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暗卫的大刑是很厉害,可那也是抓进牢里,在没人的地方施行的。 这样在大堂之上用嘴巴子打人,怎么看也是耍流氓。 瞅着死狗一样的黄子聪,陈光懒洋洋地道:“说,接手陇西县务多久了。” “回,回大人,两年了。” “就两年吗?” “以前只是接手了一部分,完全接手县务就是两年时间。”黄子聪满脸鲜血已经糊住了口鼻,都不敢伸手去擦,战战兢兢的道。 “是不是觉着本官没有你犯错的任何证据,就这样地命人打你,是滥用私刑?” “没,没有。下官不敢。” 陈光挠了挠脑袋:“你虽然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妥,可本官感觉多上有点不符合审案程序。” “下来,本官就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只要你不再继续心存侥幸卖弄口才,本官便不会再打你。” “毕竟,本官不单是一个讲理的人,也是一个心善的人。” 王虎倒没有什么,蒋献和陈光接触的时间较短,听见这话,脸上顿时有点尴尬。 公堂之上自己夸自己,这陈大人还真的有趣。 陈光不管这些,继续问话。 “黄子聪,陇西只是疟疾,并未和定西一样发生旱灾,没有开仓放粮吧?” “没有,没有。” “陇西的贮备粮,现在应该还在仓库里吧?” “在,在。” “一共有多少?” “陇西的贮备粮按照朝廷规定贮备,二十一石。” 陈光站起了身子,走到黄子聪跟前:“那好,带着本官去粮仓看看。草药被人调包,应该是出售换银子被分了。本官想看看,这些贮备粮是好好地躺在粮仓里,还是也被人卖掉了。” 黄子聪心中咯噔一下,随即又稳定了下来。 挣扎着爬起身子:“下官这就带大人去查看贮备粮。” “等等。”陈光道,“王虎,弄一盆清水过来,让黄县丞洗洗。县衙里面挨打倒没什么,出去走在大街上,还是要保持朝廷命官的体面的。” 边上的蒋献眼前一亮。 这陈大人,还真是个讲究人。 人虽然打了,可是洗干净,谁又能想到,大堂之上刚才发生过血腥的一幕。 看来,以后得和他多学学。 黄子聪心中不愿,可也不敢反抗,只得将脸上洗了个干净。 “瞧瞧,这一洗,整个人比刚才精神多了。看来,黄县丞之前还是缺少一定的锤炼啊。” 说完,陈光抬手朝着门口一指:“黄县丞,走吧。” 半炷香的时间,众人来到了城南二里的官仓门口。 守仓的官差看见黄子聪,点头哈腰地准备打招呼。 黄子聪咳嗽的一声,冷冷道:“开门,钦差大人前来查看储备粮。” 官差一怔,看向后方的一干人,急忙打开了大门。 陈光满脸微笑,左右打量了一下官仓门口的道路,缓缓走了进去。 “钦差大人,这里一共是二十一石贮备粮,请大人查看。”指着一排排垒得整整齐齐的麻袋,黄子聪介绍道。 “蒋百户,查看一下数量够不够。” “是。” 片刻功夫,蒋献来到了陈光身边:“回大人,刚好二十一石。” 陈光点点头,笑呵呵地看向旁边的黄子聪:“数量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这麻袋里面装的是不是粮食?” 闻言,黄子聪急忙将最高处的一个麻袋拉了下来,打开了口子。 麻袋里面,黄灿灿的小米看起来质量很是上上乘。 “自从储备粮进库之后,下官命人每十天开仓进行一次通风,就怕粮食因为保存不当发霉变质。”黄子聪小声说道。 “嗯,保存得不错。”陈光抬起手,很是满意地拍了拍黄子聪的肩膀。 “这些粮食乃是陇西百姓的保命粮,身为陇西父母官,下官不敢有丝毫大意。” “看来,刚才本官错怪你了。打的疼不疼?若是还疼的话,本官刚好略懂医术,一会给你开个方子?” “不疼不疼。大人也是为了下官的进步。。。” “你终于明白了本官的苦心啊?觉悟不低,若是人人都如同黄县丞你一样的聪明绝顶,本官办事也就容易多了。” 陈光笑着,伸手在麻袋上摸了摸:“按理说,这粮食应该是去年收上来的吧?” 黄子聪急忙道:“是的,贮备粮都是当年的新粮。今年的粮食还没成熟,这些都是去年的。等今年的赋税收上来,下官马上命人更换。” “摆放了近乎一年,这麻袋上面怎么就没落灰?难道黄县丞为了保证粮食不会发霉变质,不仅开门通风,还经常上下翻动?” 黄子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粮仓里面有着不少的老鼠到处拉屎,为了防止粮食被污染,所以经常会对麻袋进行清扫。” “哦。”陈光点点头,“为了贮备粮,黄县丞费心了。” 闻言,黄子聪心中的紧张稍稍的平息了一点,只盼望陈光赶紧带人离开。 陈光似乎毫不着急,来回地打量着眼前的麻袋,偶尔还会伸手摸一摸。 黄子聪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后背竟然开始冒出了冷汗。 “以前啊,本官穿着便衣上街,遇见一个售卖黄米的百姓。那袋子里面的黄米金灿灿的,一看都是当年的上等货色。” “本官喜欢得紧,便想要购买一些。” “可那百姓不零卖,说只是整袋销售。本官见他长得憨厚老实,也没多想,就买了一袋子回家。” 陈光满脸气愤地道:“谁曾想,回家打开一看,好米只是上面的一层,下面全是黑乎乎的陈年旧米。” “刁民,刁民啊。本官发誓,若是再看见他,一定要将他抓进大牢,打断他的双手,双脚。对,还要割掉他的舌头,让他以后再也不能骗人。” 听到这里,黄子聪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似乎已经站不住。 陈光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笑呵呵地看向黄子聪:“从那以后,本官养成了一个毛病,买东西,总要翻着看看那些看不见的地方。” “黄县丞,本官看看最下面的麻袋,可否?” 第68章 钦差贪财 昨个,陈光离开沟渠走上官道的时候,发现那些车辙印一直往北而去。 回到县衙之后,又让蒋献打听了一下,刚好县衙官仓就在那条道上。 一下子便明白过来,那些装着黄土的麻袋,一定是被运往了粮仓。 陇西县不但草药被调包卖掉,官仓里面的储备粮,也一定被卖掉了。 官仓里面,黄子聪脸色煞白,嘴角哆嗦着。 “大,大,大人,这麻袋里面装的都是粮食,就不必翻看了吧?” 陈光摇摇头:“自从被那刁民骗了之后,本官遇事总想弄个究竟。本官也相信这里面都是粮食,可不看看的话,心里总是不踏实。” “粮食堆放这么高,搬运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要不,您在外面先坐着喝会茶,等下面的麻袋翻出来的时候,下官再叫您过来看?” “不要,本官现在是那种铁了心想要一看究竟的心情。本官带的人多,这些麻袋搬运起来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陈光脸上带着笑容,朝着蒋献挥了挥手。 “搬开上面的麻袋。”蒋献一声怒吼。 黄子聪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黄县丞,你这是怎么了,满头虚汗,站都站不住了,是不是仓库里面太闷,你呼吸不上来?” “来来来,本官陪你到门口吹吹风。” 说着,陈光很是关心地抓着黄子聪的肩部,要将他扶起。 “大人,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您抓了下官吧。” 黄子聪非但没有起身,反而跪在地上,朝着陈光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陈光眉头一皱:“黄县丞这好好的,你怎么给本官磕起头来了?麻袋里面的东西还没出来,说不定还真是粮食。黄县丞不要紧张。” “招,下官全招。” “不急不急。不是有句俗话叫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还没见结果,黄县丞你服软是不是有点早了?” “其实啊,本官还是喜欢你震惊自若口若悬河的样子,那样对本官来说,才更具有挑战性。” 陈光笑了起来,心情那是个极度的舒畅。 随着上面一层麻袋被挪开,从第二层开始,麻袋里面已经变成了黄土。 几十袋子的黄土本整整齐齐的摆在了仓库的中央。 陈光蹲下身子,抓着黄子聪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指着一袋袋的黄土道:“粮食呢,二十一石粮食呢?” “卖了,全卖了。”黄子聪已经泣不成声。 “银子呢,卖的银子呢?” “花了,全部都花了。” 陈光松开了他的头发,任由黄子聪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用黄土充当粮食,还费尽心思的跑那么远运送过来,你这是怕本官发现?有这等缜密的心思,你若是用在为百姓办事上,别说被朝廷提升为县令,以后就是提升为知府,哪也未可知。” “说吧,此事石和谁合谋的?银子的大头给了谁?” “没有和谁合谋,是本官鬼迷心窍,私自卖掉了贮备粮。”黄子聪头也不抬,就是一个劲的磕头。 陈光抬脚,“砰”的一下就踢在了他的面门上。 “你当真以为本官来甘肃,就什么都没准备么?告诉你,不单单是陇西县,就连定西,临洮,包括兰州府衙,本官已经将你们的底细查了了个清清楚楚。” “你这个县丞,压根就不是朝廷提拔的,而是你的表哥,兰州知府黄士良一手安排的。” “卖掉贮备粮这么大的事情,黄士良不知道?” “说,到底卖了多少银子,黄士良拿了多少?” 黄子聪刚刚洗干净的脸庞,此刻又被鲜血染红。 加上他那被陈光拉乱了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狼狈。 饶是如此,黄士良的口风依旧很严。 “黄知府是下官的表哥不假,可此事真的是下官一人所为,这一切黄知府一概不知。下官深知私卖贮备粮是死罪,下官愿意接受朝廷处罚。” “真的打算一个人背锅?”陈光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这件事,真的是我一个人所为啊。”生怕他人听不见,黄子聪大声的哀嚎起来。 “蒋百户。”陈光大喝一声。 “属下在。” “将黄子聪收入大牢,你亲自给他享受一下暗卫的特殊待遇。立刻,马上。” “王虎。” “属下在。” “将县衙所有官差全部羁押,逐个审问,明天早上本官要听结果。” “是。” 没多大功夫,陇西县城已经乱做了一团。 百姓们拖家带口地纷纷上街,躲在旮旯里面远远地看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差们被带上镣铐,押往大牢。 “苍天终于开眼了。”一名老者仰头喊了一嗓子,缓缓闭上了眼睛,两道清泪缓缓滑落脸庞。 “爹啊,您若是能再坚持几天多好,这些狗官终于有了他们该有的下场。” “儿啊,这些抢走咱家粮食的人,终于遭了报应,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还我夫君。。。” “还我娘子。。。” 街上哭喊声四起,渐渐汇成了满天的悲痛。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打死他们,打死这些狗官。” 人群瞬间激动起来,一瞬间,菜叶子,砖头块朝着这些被镣铐锁住的官差飘来。 陈光想要阻拦,想想百姓们这么多年所受的苦,还是忍着没有出声。 突然,一道黑影朝着陈光的脑袋飞来。 陈光急忙侧头躲避,黑影咣当一下砸在了黄子聪的脑袋上,弹落在地。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根干巴巴的狗屎。 “快点,快点。” 陈光抱着脑袋,朝着县衙飞奔而去。 定西县,知县秦明那套装修古朴的宅子里,兰州知府黄士良一脸凝重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秦明来回不停地踱步,脸上一片焦急。 “黄大人,陇西储备粮出事,黄县丞被抓,您快点想想办法,我们该怎么办?”秦明停下脚步,来到了黄士良跟前。 “慌什么,陇西出事,就把你慌成这样,能成什么大事?”黄士良很是不满地等了对方一眼。 “黄县丞被抓,他若是招供,我们都要掉脑袋,我能不着急么?” 秦明右手在桌上敲击了几下,又开始在客厅踱步。 “子聪就算被抓,他也一定会一个人扛下来,不会供出我们。”黄士良缓缓说道。 “当时我们是这样约定的,一人出事抗下所有,绝不牵扯他人。可是,这次来的钦差是一个新人,据说还是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我怕黄县丞他顶不住啊。” 黄士良很是自信地摇摇头:“子聪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的为人我很清楚。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绝对不会供出我们。” “通知临洮县令,在钦差去往临洮之前,将贮备粮赶快补起来。” “还有你,虽然定西开仓赈灾,储备粮不会出现问题,可所有的账目一定要多审查几次,以防钦差查看。” 秦明看着黄子良:“所有的账目,我今天已经查看了三四遍。临洮的贮备粮,也可以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地尽数补上。只是这两名太医。。。” 黄子良眼睛一翻:“你是怕钦差查到了他们头上,假草药的事情败露?” “是啊,陇西不是送过来消息,说那钦差对草药一事也在追查。” “草药的事情好说,毕竟,每个郎中看病的方子都有所不同。我们可以不懂医术来进行推脱,两名太医那可以再送一点银子,让他们咬定草药没有问题。”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批草药数量庞大,一时半会找不到买家。若是让钦差发现,可就不好交代了。” 秦明咬咬牙,把心一横:“事到如今,我们恐怕只能毁尸灭迹了。这批草药虽然价值不菲,落到钦差手上,那就是我们的夺命符。” 黄子良侧目:“烧了?” “嗯,烧了。” “上万两银子的草药,就这么烧了,还着实让人心疼。” “不烧,留下来终究是个祸害啊大人。” “不急,让我再想想。” “唉。”秦明叹息一声,又在屋里如同织布一样,来回地走动起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黄士良突然道:“京城送来的密函,你看了没有?” “看了,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我记得密函上说,此次过来的这个钦差,就是治疗疟疾那批汤药的真正主人。而这些汤药,还是朝廷从他手里买过来的。” “卖给朝廷的?大人的意思是?” 黄士良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此人贪财。” 秦明的眼中闪出一抹惊喜:“贪财好,只要贪财,我们就是同道中人。我们拿出来几千两银子给他,或许可以让他放弃对假草药的追查。” “这么大的事情,几千两银子,怕是不够。” “那得多少?” “至少恐怕得这个数。”黄士良缓缓地伸出了两个指头。 “两万两?”秦明张大了嘴巴:“想要凑够两万两银子,下官恐怕得变卖了所有的财产。” “财产和命哪个重要?你先回去变卖,然后交给本官。等本官摆平了钦差,回到兰州之后,让人给你送一万两过来。” “大人,要不让临洮也分担一点吧,毕竟,他们也是分了银子的。”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计较这个?让人砍了脑袋,多少财产都没有用。还不抓紧时间赶快去变卖?”黄士良恶狠狠地瞪着秦明。 虽然心中不甘,秦明也不敢再说什么。 摇晃着脑袋,一脸无奈地走出了客厅。 第69章 本官累了 陇西县,将所有人交给蒋献和王虎去审理,陈光美美的睡了一觉。 连日来一直忙着赶路,刚到陇西就开始查案。 脑子还是糊涂的,差点被黄子聪给绕了进去。 虽然最终将县衙一干人等尽数拿下,可自己也是辛苦了大半夜才找到的这些线索。 陈光早早地起床,洗了一把脸,都没有顾得上吃小月准备的早点,便开始升堂,招呼王虎蒋献二人前来汇报昨晚的成果。 王虎先开腔:“老爷,昨晚所有的陇西官差全部审理完毕。守粮仓的大部分官差,参与了私卖粮食一事。其他官差,交代了欺压百姓收受钱财的一些事情。” “反正,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屁股干净的。” 陈光摸了摸下巴:“嗯,按照朝廷律令,该如何处罚就如何处罚。” 侧目,又看向蒋献:“蒋百户,那黄子聪可曾招供指使之人?” 蒋献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回大人,属下用了七八套大刑,将他折腾的就是剩下了一口气,可是,他还是一口咬定,就是他一个人干的。” “嗯,这么有骨气?”陈光一怔。 这不打乱了自己的原来计划么? 陈光还想着,只要这黄子聪一开口,自己立马前往定西,将兰州知府连同其他官员捉拿归案。 再从他们的口中问出来草药弄虚作假的前后过程,便可以回京交差了。 “没有试试其他特殊的方法?” “用了,所有能糟蹋人的办法,属下都用了。那黄子聪现在根本不再开口,就是一心求死。” “想死,然后让身后的那些人逃脱朝廷的惩罚?这个愿望可不能让他实现。” “关在牢里,每天继续大刑伺候。” “但是不要审问,即便是他想要招供,都不要理睬。” “留下一部分人看守县衙,其他人跟随本官前往定西。” “大人,那县令段品正如何处理?他的家人一直在外面喊冤呢。”蒋献道。 “侵吞良田三百亩,单单这一条,就已经足够株连三族了。既然他的家人喊冤,那就拿进牢里呆着。” “查清楚草药调包一案,回来再收拾他。” “是。” 留下一部分人在陇西,陈光朝着定西赶去。 晌午时分,到达了定西县城。 城门口,一众官员列队迎接。 陈光下了马车,一眼瞅见人群中有一名官员很是显眼。 倒不是他的官服比别人高级,最为主要的是,此人竟然用荆棘将自己捆绑,如同囚犯一般。 “你是兰州知府黄士良?你侄子黄子聪在陇西私卖贮备粮被抓的事情,你已经知晓?” “下官兰州知府黄士良参见钦差大人。”黄士良缓缓跪了下去。 “黄子聪身为陇西县丞,主管陇西县务多年。下官每每去陇西巡视的时候,总是叮嘱他为官既然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要对得起朝廷的信任,要将百姓疾苦放在首位,要一心为百姓做事。” “谁知道他竟然阴奉阳违,做出了私卖贮备粮的勾当。黄子聪是下官的侄子,也是下官一手举荐的。所有,下官有着连带之罪,还请大人处罚。” “哦,你的觉悟比你侄子高多了。”陈光挥挥手,“拿下。” 黄士良愣住了,还真的要拿下自己? 赶忙朝旁边的一众官员使了眼色。 “大人。”几名官员急忙跪了下来。 “黄大人身为兰州知府,此次前来定西赈灾,更是监督兴修水利一事,身兼多职。黄子聪私卖贮备粮,属于咎由自取理应受到朝廷的处置。” “还望大人看在定西水利尚未完工,黄大人对此事也并不知晓的份上,网开一面。” 城管淡淡的道:“你是何人?” “下官乃是定西县令秦明。” “身为定西县令,定西兴修水利还要别人来监督?是你的所作所为让人不放心,还是说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黄大人都说了,自己的是连带之罪。你懂不懂连带之罪?” “拿下,将黄士良连同定西这些跪下求情的官员,全部拿下。”陈光挥了挥手。 “大人,凭什么?下官只是说了一些该说的话,为何要将下官拿下?”一众官员同时质问了起来。 “就凭本官是钦差。”陈光冷冷地道。 “钦差办案,也是要求真凭实据。请问大人,下官等人犯了何罪,有何证据?” “好,既然你问,那本官就回答你。” “一,本官是钦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本官累了,不想和你们再多费口舌。” 一下子拿下了五六名官员,陈光的目光又朝着旁边扫去。 “朝廷派来赈灾的太医曹旺,刘水可在?” “在。”曹旺和刘水一脸紧张地站了出来。 “跟随本官前往定西县衙接受问话。” 大堂里面,陈光四平八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两名太医站在堂下,旁边跪着兰州知府等一干人等。 “曹旺,刘水,两位太医,对于后来治好了疟疾的成品汤药,你们二人如何看待?”陈光问道。 “真乃绝世好药,药到病除。” “若是本官告诉你们,这些汤药就是本官亲自开的方子,亲自熬制出来的,你们二位作何感想?” “大人还是郎中?”二人显然不信。 陈光摇摇头:“郎中算不上,不过这治疗疟疾的方子,本官可是研究了好久。这里面有枸杞,黄芩,五味子。。。这些草药按照一定的比例熬制出来,便是你们所看见的绝世好药。” 两人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讨好地道:“大人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陈光右手在案几上轻轻地敲击着:“说说,你们的方子,都用的什么药?” “我们的方子,怎敢和大人的方子相提并论,不说也罢。” “说。”陈光的眼睛瞪了起来。 两名太医相互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小人的方子里面也有黄芩,五味子,还有车前草。。。” 陈光招了招手,王虎将那一包路边捡拾的枯草草根拿了过来。 “你们过来,看看你的配方里面,有没有这些药材。” 两名太医心中感到了一丝不妙,缓缓走上前去。 曹旺拿起一根枯草,仔细地分辨了一下,没认出来。 又放在嘴里咬了咬,尝了一下味道,还是没分辨出来。 “大人,这是什么草药?小人的方子里面,没有这种草药。” “刘太医,你分辨一下。” 刘水点点头,接过曹旺手里的草药,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小人也无法分辨。” 陈光身子往后一靠,打了个哈欠:“二位仔细看看,这是不是路边的枯草?” “嗯,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是枯草。” “刚才大人让我们分辨这是什么草药,我们没敢往枯草上猜。” 陈光淡淡一笑:“你们养尊处优,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枯草,不认识也属于正常。不过,将这些枯草当作治疗疟疾的草药分发给百姓,这是你们的错,还是他人的错?” 说到此处,两名太医连同堂下跪着的所有官员已经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来了,终于是来了。 “大人,不能吧?这些是百姓用来治疗疟疾的草药?您确定这就是县衙发放的?”曹旺拿着枯草看了看,又看向陈光,“一副药里面,不可能单单就是这么一种枯草。而且,这草,好像还是干的,未曾入水浸泡呢。” “你是说,本大人匡你?” “不敢不敢。。。” “两位太医,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至于把握不把握,就看你们自己了。” 陈光盯着两人的眼睛足足有三个呼吸的时间,方才开口。 “朝廷送过来的草药呢?” “已经按剂量分发给百姓了。”曹旺急忙说道。 “王虎,将此人拉下去关进大牢,三天不要给吃饭。” 王虎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就掐住了曹旺的脖子,小鸡一样地提走了。 陈光看向太医刘水:“刘太医,草药呢?” “这,这,草药,草药。。。”刘水浑身筛糠,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的余光朝着跪在地上的兰州知府黄士良瞟去。 “用枯草冒充草药,草菅人命,谋取私利。作为一名太医,本官相信这种事情你还做不出来。”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有人看上了这批草药的价值,逼着你这样做,你虽然不情愿,可也没有办法。” “是不是啊刘太医?” 刘水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大人,草药确实被人调包了。分发给百姓的草药,除了几味是草药外,其他的都是枯草树根冒充。” 陈光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站起身子,来到刘水跟前扶起了他。 “起来起来。来甘肃之前,本官也专门和太医院要了你的材料,明白你是一个一心专研医术,与世无争之人。” “可掉进了大染缸,你想保持干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上痛恨贪污,欺骗,可皇上也不愿意看见,所有人都在贪污都在欺骗。朗朗乾坤,皇上更希望看见的是一些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陈光拍拍对方的肩膀,小声道:“本官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不?” 下面跪着的几人,脑子里面已经是一团糟。 想要开口分辨一下,可对上王虎那凶狠的眼神,一个个又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听天由命。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那批草药已经被人偷偷地换成了草根。” “是谁换的?” 刘水抬起右手,怯怯地指了指兰州知府黄士良,又指了指其他人。 看着眼前的一切,黄士良仰起头,一声长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陈光转身,来到了众官员的面前,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了一眼,仿佛自言自语的道。 “陇西县丞黄子聪,一直到本官进入官仓,特意点名要看压在最下面的麻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的时候,他还心存侥幸,不肯坦白私卖贮备粮的事实。” “等本官打开麻袋,抓起里面的黄土质问他时,他才低头认罪。” “可是,即便本官拿着百姓治病的枯草树根问他草药一事时,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且,私卖贮备粮这种需要大规模行动的事情,也要勇敢地一个人承担。” “你们早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违反朝廷律令的,所以你们提前商议好了,一旦出事,当事人来承担一切。” “本官若是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许诺过,只要承担罪责,家人你们妥善安置,而且,还会想方设法地四处活动,来捞人。” 陈光来到了黄士良面前:“黄知府,是不是这样?” 黄士良缓缓睁开眼睛:“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有用。要杀要剐,大人随意。” 陈光轻哼一声,又走到了定西县令秦明的面前:“秦大人,你刚才不是说,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么。你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 “刘太医,将你来到甘肃之后,被人一步步拉下水的经过,仔细道来。” 刘水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左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摸出来三张银票。 “大人,小人和曹旺刚到甘肃的第二天,黄知府便将我们请到了定西县。酒桌上,黄知府给了曹旺和小人每人两千两银票,让我们在草药上面做手脚。” “昨晚,不知为何,黄知府又让人送来了一千两银票。一共三千两都在这里,小人上交给大人。” 说完,刘水恭敬地弯腰,将银票递于陈光。 陈光眼睛一亮,快速地拿过银票想要放进袖口,似乎觉得不妥,只得拿在手中。 “这银票,本官先替你收起来,回头记在账上。” 陈光又来到了黄士良面前,蹲下身子,拿着银票在黄士良面前晃了晃:“黄知府,参与此事的,都有谁?” 黄士良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全是绝望:“跪在这里的,人人有份。” “好。黄知府果然是个痛快人,比你那侄子强多了。草药呢,是不是还没运出定西?” “是。” “草药在就成,本官回去总算是给皇上有个交代。” “黄知府,要不你先去大牢里面待一会,本官再和定西知县秦明聊聊?” 陈光笑着说道。 第70章 太残忍了 让人将黄士良押进大牢,陈光笑呵呵地又蹲在了定西县令秦明的面前。 “秦大人,听说你也是前朝的官员?” 秦明迟疑了一下:“是。” “那你和陇西县令段正品是老相识了?” “是。不过段县令给皇上献过军粮,下官无法和他相比。”秦明道。 “秦大人的意思,段品正虽然也是个县令,待遇却比你高?” 秦明道:“段县令被皇上钦赐三十亩良田,虽然一把年纪,依旧不卸任,皇上就是想让他一直有俸禄可领。” “皇上这么做,说明皇上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虽然那段品正已经老得根本不适合担任县令这一职责,可还是为了报答当年之恩,让他一直官服加身。” “皇上对段品正,可谓是情深义重。” 陈光眼睛一翻:“可是秦大人,你知道那段品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 秦明抬头:“钦差大人不是已经查明,陇西私卖贮备粮是县丞黄子聪所为么,难不成还要为难段大人?” “不是为难他,而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他已经将皇上赐给他的三十亩良田,扩大到了三百亩。并且,以各种名目抓来当地青壮劳力,给自己免费种田。” “此事本官已经奏明皇上,而皇上给的答复,是按照朝廷律令严肃处置,不许姑息。” “秦大人,知道本官给你说这么多的意思么?” 秦明脸色清白交替了一阵子,道:“草药一事,下官确实参与了。大人按律处置便是。” 陈光站起身子,目光在下跪的几名官员脸上一一扫过。 “本官发现了一个问题,便是你们这些西北官员,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骨头很硬。” “本官不知道你们仰仗着什么,但有一点本官可以告诉你们。” “就算仰仗皇上隆恩的段品正,触犯了朝廷律令,也是要被杀头,要被抄家的。你们觉着,身后的那些所谓靠山,比皇上还大么?” “事到如今,坦白交代,或许会死,但至少是干净利落地去死。” “若是心存侥幸,一再掩饰顽抗,让本官费尽周折,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来你们所犯的罪状,那就可别怪本官冷酷,在你们身上摸索新的折磨犯人的手段了。” 说完话,陈光又看向秦明:“秦大人,定西县的贮备粮,你有没有卖掉?银子,都分给谁了?” “钦差大人,士尚且可杀不可辱。本官是参与了调包草药一事情,却从未私卖过定西储备粮。” “若是定西没有贮备粮,今年的旱灾,等朝廷的赈灾钱粮到达定西,定西的百姓恐怕全都饿死了。”秦明仰起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陈光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又冒了起来。 怒极而笑:“百姓救命的草药你都敢作假,现在跟本官装出来一副一心为民的大义样子。本官本以为自己已经没脸没皮了,可如今看来,你才是天下无敌啊。” “来来来,本官就和你好好算个账,好让你即便是被剥皮填草也无话可说。” “本官问你,定西一共有多少贮备粮?多少百姓。” 秦明毫不犹豫地答道:“贮备粮四百三十石,百姓一万三千余名。” 陈光一声冷笑:“定西一个月前发生旱灾,而定西县衙是半个月前开仓放粮。十日前,兰州知府黄士良有带着一部分贮备粮抵达定西,并且当日便放粮赈灾百姓。” “而定西的贮备粮,等于只吃了五天时间。旱灾,加上疟疾,定西百姓如今只剩下三千人不到。本官大气一点,就算上当初有着一万人吃饭可好?” “就你们熬的那个稀粥,一万人一天要不了三百斤米,就给你算三百斤好了。五天时间,一共用米一千五百斤,折算下来也就是不到十三石粮食。” 秦明急了:“账怎能这样算?定西开仓放粮的时候,百姓乌央乌央地接踵而来,那时候的百姓人数,是,是足的。。。” “好好好,那本官就再大气一点,就算你五天放粮用了三十石,不,一百三十石,这样够不?” “定西的贮备粮是四百三十石,你告诉本官定西粮仓现在是空的,那剩下的三百石粮食呢?自己插翅膀飞走了?” “定西土地并不肥沃,其实并没有四百三十石贮备粮。。。”秦明开始支支吾吾。 “啪。” 陈光一个响亮的耳光子抽在了秦明脸上。 “刚刚信誓旦旦地说四百三十石贮备粮,这才过了多大功夫,就开始跟本官找借口?你以为本官就没读过书,算不了这个账,还是以为本官是傻子,刚刚听见的话就忘记了?” “蒋献,将秦明收入大牢,顺便开发一下暗卫刑讯逼供的新手段。同时,将县衙所有的账目都拿到大堂上来,本官要一一核对。” 蒋献应了一声,刚刚将秦明抓着脖子拎走,一名暗卫急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有事上报。” “嗯,讲。” “前往临洮的兄弟们在临洮县城外截获一批粮食,一共三百五十五石。” “哦?是往城外运,还是往城里运?” “回大人,是从兰州过来,往临洮城里面运的。” “是临洮也亏空了储备粮,紧急调援,填补亏空?”陈光笑了起来,“本官自认为做事谨慎,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这些人消息灵通得很那,怪不得一个个无比嘴硬,原来是有人在后面亡羊补牢查缺补漏。” 陈光道:“看来本官也不用去临洮了,将临洮县令押来定西。” “回大人,那临洮县令和三百五十五石粮食已经在押来的路上。事发之后,兄弟们按照大人交代,查看了临洮粮仓,果然是空的。随后带上了临洮的所有账目以及县丞等人,正在快马加鞭地往定西赶来。” “好,暗卫的兄弟们办事果然让本官放心。” 后面陈光想说,等抄了这些官员的家,拿出些银子分给大家当做辛苦费。 可一想,这些毕竟是暗卫,是皇上身边的人,拿银子这种事,还是不要讲了吧。 一个时辰之后,定西的所有账目已经查验完毕。 将牵连官员全部收押之后,陈光往椅子上一坐,浑身散架了一样。 小月心疼陈光,见大堂上的人尽数散去,急忙端了一碗热茶送了进来。 转身要走的时候,陈光叫住了她:“小月啊,你说你已经接连数日没有上岗,都不怕到时候手生了?” “上岗?小月不是天天洗衣做饭,没有落下啊?” 陈光晃了晃脑袋:“老爷我的脖子困得厉害,就勉为其难地让你再练练手吧。以后嫁人了,按摩做得好,被休的可能性就会低一点。” 什么人啊,想按摩就直说,还非要一套一套地教训人。 小月白了他一眼,还是转过身子,准备帮他揉揉。 手刚搭在陈光的脖子上,蒋献走了进来。 看见这一幕,急忙低下了头。 “大人,属下来的不是时候,这就告退。” “退什么退,本官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当初皇上去竹田县的时候,本官照样当着他的面让小月按摩。” “劳累一天,揉揉肩膀,不是为了明个更好的办案么。” 陈光抬起头,懒洋洋地道:“让你照顾的几个犯人,把他们照顾舒服了?” “黄士良已经被打得没了呼吸,现在正在让郎中抢救。那秦明在堂上看着挺硬气的,属下准备先给上一百皮鞭松松骨。谁知道十几鞭子下去,就晕死过去了。” “现在,属下正在让人熬制浓盐水,一会给他洗个澡,让他清醒清醒。” 陈光嘴巴一咧:“浑身鞭伤,还要洗盐水澡,太残忍了吧?有辣椒么,往盐水里面再加点辣椒。” “哎呀,小月你怎么一下子手那么重,轻点,轻点。” “对不起老爷,刚才小月莫名的一阵心中恐惧,手重了一点。” 陈光龇着牙,忍受着小月那轻一阵重一阵的揉捏,看向蒋献。 “蒋百户,你进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蒋献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刚才暗卫来报,临洮运粮过来的马车出了点问题,估计明天才能到。临洮那些官员,要不要先押解来?” “那些粮食,来了可以分给定西百姓,让百姓吃饱了好干活。一群贪官,着急地送过来没什么用。” “不过,可以让暗卫提前审讯。” “大人,那属下命人送刑具过去?” “做事不应该这么死板,一来一回耽搁的不是时间?就地取材不行么?” “就地取材?属下懂了。”蒋献一脸喜色,就要离去。 “记着啊,甘肃这边的酸枣刺比较多,千万不要让那些贪官不小心掉进去,酸枣刺扎在身上很疼的。” “还有,大热天的,千万不要用布子捂着他们的口鼻,这样捂一会放开一会,把人憋急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有,甘肃风沙大,若是大量沙子不小心吹进了他们的眼睛,一定要先用手去揉,使劲地揉,若是不小心把眼皮揉烂了,记得用淡盐水冲洗,淡盐水消毒的。” “还有。。。哎呀,小月你的手劲怎么又不受控制了。” 第71章 神秘小院 享受着小月的脖子按摩,陈光有点昏昏欲睡。 “大人。”蒋献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陈光睁眼,瞅见又是蒋献,心情很不美丽。 这几天连日劳累,老爷我刚想睡个囫囵觉,你这不长眼的又闯进来。 “银票,银票。”蒋献摇晃着手中厚厚的一沓子东西,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属下在京城也抄了不少官员的家,可从未见人给自己身上带这么多银票。这个,是打烂了那黄士良的衣服,从他的内衣里面掉出来的。” 陈光双眼冒着绿光,整个人瞬间清醒:“数了没,多少?” “不多不少,整整两万两。” 说着,蒋献毕恭毕敬地就要将银票放在陈光面前的案几上。 银票还没落下,已经被陈光从空中接过。 “两万两,还居然是贴身带着。”陈光抬头,“将其他人的衣服扒光,看看身上有没有夹带私货。” “回大人,其他人身上没有银票。” “得扒光了查看。” 蒋献谄媚道:“大人,所有人上上下下全部都搜查了,没有。不过,这些人的宅子都在定西县,老爷可以下令抄家。” “抄家?”陈光一愣,“虽然他们基本上可以定罪,但是,应该要和皇上通报一下,等候皇上的裁决吧?” 在竹田县,陈光也审理了不少的案子,可那些基本上都是百姓之间的纠纷,根本到不了抄家的这种地步。 抄家对他来说,是一种只听说过的,感觉很遥远的事情。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皇上首肯,才能对官员抄家。 蒋献小声说道:“大人,暗卫在京城办案,只要官员一旦招供,第一件事情就是马上抄家,为的就是怕走漏风声,他们转移财产。” “这甘肃的官员之间,信息传送也是异常迅速,就拿那临洮县来说,陇西刚刚查了官仓,他们马上就调运粮食查缺补漏,若不是大人洞悉一切,早早派人前往临洮,怕是真的能够被他们蒙混过关。” 陈光还有点担心地道:“暗卫在京城办案,乃是受了皇上的特权。这里是甘肃,抄家需要本官下令。。。” “大人您忘了,您可是揣着圣旨的钦差啊。” “对,本官是钦差。”陈光点点头,“本官刚刚进京,都没来得及面圣,又被派往甘肃查案。知道钦差到了地方上是最大的,可到底都有些什么超常的权利,还是一无所知。” “本官担心的是,万一不小心越过了权利,会惹得皇上不高兴。” 蒋献嘿嘿一笑,小声道:“其实,来之前上面已经交代过了,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告知大人,钦差的权利。” “钦差都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旦查明罪证,可以就地执法,先斩后奏。” “这么夸张?”陈光有点不信,“那不和当年拥有三口铡刀的包文拯一样?” “嘿嘿,基本上差不多吧。大人您想想,我大明建国几年来,有没有往地方派过钦差?您可是第一个啊。” “上面还交代了,皇上对贪污之风很是愤怒,打算以此为突破口,在百官之中进行一次反贪清洗。所以,大人您可以大胆的对这些喝着百姓血滋养自己的贪官污吏进行抄家。” “只要对查抄的财物登记造册,等候皇上发落便是。” 陈光思量了一下:“是啊,若是抄家不及时,万一他们将财偷偷转移,岂不是让朝廷无意中又蒙受损失。” 蒋献在一边急忙附和:“只要得到一丝风声,他们就会有人暗中的将一些小物件抛进井中,或者就地掩埋,等以后有机会了他们再取回。这些人,奸诈的很,大人还是要早做决断。” 陈光将那些银票顺手揣进了怀里,义愤填膺的道:“这些贪官污吏,到处搜刮民脂民膏,断然不能给他们转移财产的机会。” “分派人手先封了陇西,临洮县令的宅子,我们先从定西县开始抄家。” “对了,还有兰州知府的宅子,那里一定要多派几个人去查封,我们的人手够不够用?” 蒋献摸出腰间暗卫的牌子,朝着陈光晃了晃:“有暗卫的腰牌,我们可以临时调动地方上少量的兵力协助。” 陈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尽量憋着嘴,控制着脸上不要出现太多的笑容。 “蒋百户,速速安排各地查封住宅事宜,半个时辰之后,开始从定西抄家。” 看着蒋献领命快速离去,陈光又朝着后堂大喊一声:“王虎。” 王虎抱着几床被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老爷,何事?” 陈光眉头一皱:“你这是干什么?” “属下瞅着老爷您的铺盖有点单薄,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回来两床被子,刚刚回来,正打算让小月帮您铺一下的。” “铺什么床,准备家伙事,一会去抄家。”陈光再也憋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嘴角的哈喇子差点流到了衣服上,赶忙抬手擦了擦。 一个时辰之后,陈光带着三十多名暗卫,由王虎蒋献二人带路,朝着县衙不远的一处宅子走去。 据定西县令秦明交代,自己在定西县一共有一大两小三处宅子。 蒋献和王虎的意思是,先从大宅子下手。 他们认为,大宅子里面一定放置的财物更多一点。 陈光的意思刚好相反。 整个定西县已经控制了起来,大小宅子有什么区别,就从距离近的开始,一个个的来。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宅子门口。 大门已经被砸开,几名暗卫站立门口,看见陈光立正行礼。 陈光点点头,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宅子。 院门不大,看起来如同普通百姓院落一般。 只是,门口的两座石狮,与大门显得格格不入。 “里面没有下人丫鬟?”陈光问道。 “有,一共有七八名下人,都是精壮汉子,没有丫鬟。已经被控制在院子里面。” “哦?开始抄家,每一间房子仔细搜查,注意查找暗格,地坑这般存在。” 身后的众人,哗啦啦的冲了进去。 陈光最后一个走进小院,看了一眼那些精壮的下人,来到树荫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外面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小院,用得了这么多下人么? 这些人看起来身强力壮,俨然都是练过身手的人,这院子,有点神秘啊。 陈光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72章 一个泥人 小院不大,房子也就那么几间,没用得了多长时间,几队人马从房间里面走出。 “回大人,房子里面没有什么财物。” “大人,这边也没有。” “大人,这里只有一些书籍。。。” 呦呵,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秦明,还是一个钻研学问的人? 陈光道:“将那些书籍搬过来,本官瞧瞧。” “大人,满书架都是,要全部搬过来吗?” “这么多,本大人过去瞧瞧。” 对于书籍,陈光压根没什么兴趣,但字画就不一样了。 若是能够搜出来几幅前朝名人的字画,自己收藏起来装裱一下门面,还是不错的一件事情嘛。 而且,在这个很多百姓都吃不饱饭的时代,书画本身价值不大,顺手牵羊不但算不上贪污,反而有些彰显文化的意思。 也算是为文化遗传的事业,做出了贡献。 走进房间,陈光不由得眉头一皱。 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全是书籍。这要是一本一本地翻阅,在里面寻找有价值的字画,还真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将外面那几名汉子叫进来。”双手背负,陈光看着眼前的书架道。 不多时,几名精壮汉子被推了进来。 “你们是在这里看家护院的?俗称家丁?”陈光侧目问道。 “是。” “这间屋子,是秦明的书房?” “是。” 看着几人,陈光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一个喝着定西百姓血的贪官,专门弄一个院子作为书房,用来钻研学习,本官怎么有点不信呢?” “你们有没有参与他的恶行,本官后面会一一查明。可是,若是知情不报的话,本官脾气一上来,就是砍掉你们的脑袋,你们也是只有挨着的。” “本官现在可是在办案。。。” 听见说要砍脑袋,几人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一个个虽然精壮,看起来魁梧异常,此刻身子却是微微一弓。 这一细微的变化,陈光也是看在了眼中。 “不说?那行,等本官从这里找到了证据,你们就全部都是以隐瞒之罪。到时候人头落地,可别怪本官没有给你们机会。” “来人,将这整面墙的书架给扒了。” “是。”身后的几名暗卫应了一声,就要动手。 “大人,小的有话要说。”一名精壮汉子犹豫了一下,急忙开口。 “嗯?说。” 陈光制止了准备动手的几名暗卫,走到书架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抬手随意地在书架上敲击了几下,目光停留在说话的汉子脸上。 “说话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即便你们不说,在本官的热情招待之下,那秦明也会自己说出来。。。” “大人,我们愿意说出来,我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似乎怕自己说晚了被他人争抢了风头,几名汉子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好了,排好队一个个来。说得不足之处,其他人再补充。你先来。”陈光指向第一个说话之人。 那汉子脸上一片欣喜,急忙朝着陈光鞠了个躬。 “大人,秦明这个院子,买了已有三年之久,却一直未曾启用。” “秦明和陇西的县令段品正,虽然都是元朝官员一同降明,待遇却是差得太远了。” “所以,在努力提升政绩,同时竭力交往上级官员之余,秦明更是不遗余力地搜集前朝余孽的信息,想要再立功劳,获得朝廷赏识。” 陈光听得有点不耐烦。 说了这么多,和这个院子有毛线关系? 想要让他直接说重点,可一想着对方既然主动开口,说这些应该是和院子有着联系,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大人身居朝野,对我们甘肃这种边远地区的为官之难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现实情况就是,出了差错,肯定是最小的官员来背锅。若是出了政绩,哪怕是绕了十八道弯子,也必须和上级扯上关系。” “等等,本官打断一下你。”陈光皱着眉头道。 “作为家丁,深谙为官之道,你原本是什么身份?” 汉子尴尬一笑,指了指身后几人:“我等原本都是军中士兵,只因看不惯上级欺上瞒下,冒领军功的作风,在一次遭遇敌军围剿,突围的战斗中,被抛弃了。” “被抛弃?抛弃与敌军围剿之中?你们的将领是谁?这么狠毒,把名字告诉本官,本官以后。。。见了他躲着点。” “回大人,那将领两年前在战斗中已经阵亡。既然此人已经死了,这些丑事,还是不说了可好?” “好好好,反正军中的事情,本官也无权过问。接着说,本官对你的言辞很感兴趣。” “来人,给他们倒点水喝。” 陈光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但那种兵刃相见血淋淋的场景,前世的时候他在电视上也经常看到过。 奋勇杀敌累得精疲力尽,却被他人冒领军功,着实是一件让人恼火的事情。 但作为一名普通士兵,虽然心中不满,并且明显地表现出了抵触情绪,进而在战斗中被抛弃,值得同情。 然而,得知当时之人已经战死,不愿意再揭露真相,让其继续保留原有的名声,此人的大度,还真的让陈光有点敬佩。 这也是他让暗卫端水来给这些人喝的真正原因。 刚才被暗卫拘禁到院子中央,俨然当做犯人对待。 此刻陈光端水给他们喝,几人眼中明显地有了一丝感激之情。 大口地喝完了碗中之水,为首的汉子继续说道。 “我们几人仰仗着对地形熟悉,历经千辛万苦冲出了敌军围剿,逃到了定西县。又恰逢定西县令秦明招募家丁,便在此安顿下来。” “而秦明本人,也是有着和我们一样的遭遇。” “前几年,他也抓获了几名元朝余孽,却被兰州知府要求押往兰州,最终的功劳也是被兰州府领取。” “所以,那件事情过后,秦明便买下了这处院子,以书房为掩护,暗中搜集元朝余孽,打算得到口供后直接献给朝廷,以防被他人邀功。” 陈光笑了起来:“秦明虽然有着众多的不是,但在这一方面,做得还像个朝廷官员该有的样子。” “那这个院子里面,你们可曾抓获到元朝余孽?” 汉子摇摇头:“元朝被灭,那些留下来的余孽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没有一定的运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抓获的。” “这么来说,秦明雇佣了你们,也是白花了银子,到现在没有任何建树?”陈光笑道。 汉子有点惭愧地道:“秦明其他方面,小人不了解,也不好说什么。但在抓捕元朝余孽方面,确实是尽心尽力。” “虽然一直没有抓获真正的元朝余孽,可这次定西旱灾加上疟疾四起,县内出现了一个神秘组织。” “这些人一边救治百姓,一边散布反动言论。小人不才,擒获了他们其中的一名人员。” “在哪里?让本官看看。”陈光兴奋地叫了起来。 和查处一批贪官污吏相比,擒获元朝余孽也同样是大功一件。 既然自己已经进朝为官,当然是功劳越大,越有说话的权利。 进京之后,那翡翠楼的账还没有清算呢。 既然翡翠楼在京城有着势力支撑,自己也必须多多打造自己的话语权才是。 看着陈光兴奋的样子,汉子犹豫了一下怯怯地道:“其实,其实小人也不能确定对方就是元朝余孽,小人到达现场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刚好地上有着一人昏迷,就顺便背了回来。” “人都跑了?昏迷的,或许只是定西百姓。”陈光摇了摇头,“你也学会了以假乱真,冒领功勋?” “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这几年只拿了银子,一个元朝余孽也没抓到。” “罢了罢了,人在哪里,让本官看看。”陈光一脸失望的道。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这里,毫无建树。 早知道去秦明的其他两处宅子,多抄一点银子回来不好吗。 汉子闻言,上前几步走到了书架跟前,对着中间的一块木板拧了起来。 “暗门吧?本官早就料到这个房间里面有机关。”对着一边的暗卫,陈光很是自信的说道。 汉子脸上再度尴尬。 不过,这次他尴尬的不是自己,而是陈光。 “大人,这处墙壁外面就是空地,做了暗门也无处藏人。是地坑。” 陈光闻言,摸了摸鼻尖一脸严肃地道:“本官的话语还没说完,本官是想说要么是暗门,要么就是地坑,反正是有机关。。。”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房子角落里面的一块地板冒起了一道缝隙。 见状,汉子松开地板,走到缝隙处,双手扣住地板,用力地掀了开来。 一个五尺见方的地坑,豁然出现。 借着房间里面的一丝光明,陈光隐隐看见地坑里面躺着一个泥人。 “这啥啊这是?这是人?”陈光有点傻眼,这玩意被泥巴糊住了全身,乌漆嘛黑的蜷缩成一团,大概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灵长类动物。 汉子小声说道:“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他躺在地上。说是用他冒领功勋,其实是见他可怜,还喘着气呢,才带了回来。” “这几天一直昏迷,每天灌一点稀粥,所幸还活着。” 陈光心中一阵火大。 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过问这些事情了。 现在面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自己管了麻烦,不管又不可以。 “王虎,将人弄出来洗洗,然后送去医馆。”陈光不耐烦地道。 眼睛看着大门外,心思早已经跑到了秦明那最大的宅子里面,想着若是金银太多,该如何做账是好。 第73章 你想得美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陈光将定西县令的另外两套宅子,也抄了个底朝天。 除了几套颇为讲究的古木家具之外,金银财宝并未抄得多少。 陈光有点气馁,随即也想通了。 大明刚刚成立几年,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这定西县令秦明虽然大力地搜刮民脂民膏,又能搜刮多少呢。 再加上他私底下雇佣家丁,想要擒获元朝余孽再立奇功,花费必定也少不了。 没多少银子也算正常。 蒋献凑了过来,看着院子里满地狼藉,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没想到,一个县令日子过得如此穷酸,真不知道他私卖了贮备粮的那些银子,藏到了何处。” “兰州知府黄士良,他一定拿了大头。只是来定西赈灾,黄士良身上就带着两万两银票,若是在兰州本地,他的生活该有多奢靡。” 陈光嘴角一咧,心中暗骂一句。 本官只是暂时保管着黄士良的两万两银票,用得着你这么提醒么? 看来,还是王虎靠得住,这些暗卫,终究是外人啊。 “对于黄士良的那两万两银票,还有太医刘水上交的三千两银票,本官均已经登记造册。其他人的受贿银两,等本官查清之后,也一定要详细登记,面呈皇上。”陈光有点不满地道。 蒋献一愣,自知说错话了。 急忙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大人误解属下的意思了,这定西的所有官员均有口供,贪污的赃款理应登记造册面呈皇上。” “不过,那兰州知府的宅子有多大,里面到底有着多少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还是个未知数。” “这定西官员的宅子既然抄不出什么名堂,不如早点动身,前往兰州。。。” 陈光眼睛一亮,这蒋献还是个有心人啊,差点错怪了他。 随即,眼神又暗淡了下来:“朝廷的草药还未找到,黄士良,秦明几人均未开口,这个时候若是贸然前往兰州,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不如明日继续查抄其他官员宅子,继续搜查草药的下落。” 蒋献道:“大人,属下以为,明个大人带人继续抄家,属下带人在城中搜查草药。这样兵分两路,恐怕进度能够快一点。” 今个查抄秦明的大宅子,虽然并没有多少金银首饰,可也是查出了几件古董。 尤其是一件小巧的唐朝彩陶,看起来精致无比,让人爱不释手。 陈光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却是因为蒋献在场,无法将彩陶收于怀中。 刚才无心的一句话惹得陈光有点不悦,蒋献急忙找了个理由,干脆不去抄家现场,好让陈光自由发挥,挽回一点他对自己的成见。 陈光哪能不知道蒋献的苦心,心中虽然欣喜,还是做了一套表面文章。 “这样也好,毕竟皇上派遣本官来甘肃,其目的就是查清草药被调包一事。蒋百户若是能够找到草药下落,也算是立下了大功。” “本官回京之后,也一定如实向皇上禀报。” 蒋献大喜:“此乃属下之职责,属下当全力查找。” “今日之事已经完毕,就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大干一场。”撂下一句话,陈光径直朝着县衙走去。 回到县衙,小月早已经准备了满满一盆热水。 “老爷,忙活了一天,你洗洗早点歇息。” “老爷困了,今个还是你来给老爷洗脚吧。” 陈光往椅子上一坐,一双臭脚丫就伸进了热水盆。 小月也不嫌弃,捞起陈光的脚丫子就搓了起来。 一边搓一边笑道:“老爷您的这双脚,都快赶上医馆的那个泥人了。” “泥人?你是说老爷今个让人送到的那个泥人?狗日的王虎,老爷让他给泥人洗吧,他居然让你去做这事。等等,你先给老爷穿上鞋子,看老爷怎么收拾他。” 小月嫣然一笑,继续搓着陈光的脚丫子:“人家是个女的,王大人如何去洗?” “是个女的?”陈光一阵错愕。 当时地坑里面光线不好,加上一身的泥巴,还真没看出来是个女的。 “嗯。”小月点点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伺候完了老爷,我在过去看看她。一个人在外面,落成那样,挺可怜的。” “此人有着元朝余孽的嫌疑,老爷和你一块去。” 洗完脚后,两人乘坐轿子来到了医馆。 医馆的郎中看见钦差大人来了,忙不迭地将他请上了二楼。 人被安置在二楼的一个偏房,床前挂着一道白纱,和房厅一分为二。 “此人病情如何?” 郎中道:“大人,人没什么问题,就是情况不太稳定,晕一会醒一会的,还总说胡话,小人也听不明白。” “不过,这女娃长得可真漂亮,小人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女娃儿呢。” 让你看病,你倒是操心起来人家长什么样,下次谁还敢到你这来看病? 陈光不满地道:“行了,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话虽如此,可郎中刚才的一番话,还是让陈光不由自主地来了兴致。 说到美女,穿越后在陈光的眼里,除了小月其他的还真没见过。 尤其是在竹田县,大部分都是难民。 年纪大的就不说了,年纪小的,从小就营养不良,加上风餐露宿,身材不好皮肤也不好。 再加上那一身土了吧唧的衣服,越看越没兴趣。 有时候陈光在想,闲了之后要搞搞纺织业,再搞个服装设计,仿照前世的各种制服推出一批时装来。 可也就是想想,而且不一定能设计出来。 就算设计出来,人们也不一定能接受,毕竟,当下流行的可是长袍遮身。。。 打发走了郎中,陈光伸手拨开了床边悬挂的白纱,顿时呼吸一紧。 床上的女子年约十八,一头青丝铺散在枕头上。 皮肤白皙如玉,仿佛没有一丝瑕疵,鼻梁挺直,给人一种独立与坚定的感觉。 修长的双腿,樱桃般鲜艳的嘴唇,搭配在一起却有着一种清冷的气质。 绝美的容颜哪怕还在昏睡之中依旧有一股忧愁萦绕在眉间,让人一见顿生怜悯。 陈光倒吸一口冷气,昏睡在地坑中几天几夜的泥人,竟然是这么一个绝色女子。 不过,竹田县可是比定西山清水秀多了,都没有这种绝色女子,此人定当不是普通百姓,应该不简单。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光扭头看向小月。 “今个你来到医馆的时候,她还是一身泥巴?” “是啊。” “一身泥巴,老爷我都没分出来男女,王虎那个狗东西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小月白眼一翻:“头发啊,他是长头发。” “老爷我也是长头发。”陈光急了,“你确定是你给他洗的?” “当然是我洗的,一个女人,难不成还能是男人洗的?” “老爷,您是看上她了?” 陈光脸色一板,严肃道:“胡说八道,老爷是那种人吗?老爷我现在可是朝廷的钦差,自律着呢。” “老爷我是担心,若是任由男人给她清洗,将来让她如何自处。羞愧之下寻了短见,这医馆不是白送了么?” “老爷我是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 “老爷我。。。” 两人正说话之际,女子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陈光准备进一步观察女子病情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吵吵之声,紧跟着蒋献就冲上了二楼。 看见陈光,一脸欣喜地道:“大人,刚才属下接到报告,那批朝廷的草药找到了。” “啥,找到了?你不是说明个才带人亲自去搜查么?” 蒋献站着,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道:“刚才属下回去准备睡觉,一名兄弟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他说,回来的路上路过定西官仓,顺便进去看了看。” “这一看,才发现被我们忽略的官仓里面,竟然放着一大堆的东西,用一片片的碎布掩盖着。”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草药。” “兄弟们虽然惊喜,却不能断定就是朝廷送来治疗疟疾的草药。属下想起大人懂得医术,过去鉴定一下更为妥当。” “找到了就好,这批草药事关重大,你先过去亲自看守着,本官随后就到。” 看着蒋献离去,陈光和小月又聊了聊此女子的一些事情,又将郎中叫了上来,特意吩咐了一下作为郎中要有医德。 尽管给女子用药便是,所产生的费用他先垫付。 说完这一切,陈光转身,准备前往定西官仓查验草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莺语般的声音。 “大人,请留步。” 只见那刚才还在昏迷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下床,手抓着白纱,一脸虚弱地看向门口。 “小女子燕舞,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小月,过去扶一下。”陈光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只想着去到官仓看看那些草药是否就是朝廷送来救灾的草药。 一等官员虽然尽数拿下,可是他们到现在仍旧没有开口招供。 虽然太医刘水已经全盘承认,可没有其他人的签字画押,此案办得就不算圆满。 若是这些草药被认定,到时候即便黄士良,秦明之流不愿承认,也不由得他们。 人证物证俱全,那就是铁案。 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前往兰州,查抄黄士良的府邸了。 小月走到燕舞身边搀扶着她:“姑娘,有什么事情晚些时候再找我们老爷说吧,现在老爷有点忙。” 燕舞的身子显然没有好利索,轻咳两了声,就要跪下:“小女子家人已经在天灾中尽数遇难,现在已经无处可去。燕舞愿意追随大人左右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陈光看了一眼燕舞。 人清醒过来之后,五官更显灵动。 “燕舞,你怎么知道是本官救的你?”陈光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虽然长得极美,可陈光前世也是见过吃过的主,不至于克制不住,对于送上门的东西,更是保持高度警惕。 此女子长相气质非凡,刚刚醒来就要给自己为奴为婢。。。 呵呵,她想得美。 第74章 去竹田县打工还债吧 燕舞柔柔弱弱的靠着小月,气息还有点不均匀。 “燕舞中间醒来过几次,是郎中告诉民女,大人您久了民女。” “你是哪里人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为何会昏迷在定西街头?”陈光问道。 “回大人,民女就是定西县人,家中原本是做点小生意的。只因这疟疾来得突然,所有家人均被疟疾夺去了生命,或许是民女命大,幸得大人搭救,才保留一命。” 说着,燕舞开始抽泣起来,楚楚动人的模样真是让人我见犹怜。 哭得太过于悲切,以至于小月看着也有些感同身受。 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早早离世,若不是碰上陈光,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种悲惨的境地。 想到此处连忙拍着燕舞的肩膀小声安慰。 陈光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不似作假。 定西县死的人多了,大部分幸存下来的百姓,表现也是大致如此。 不过一听见是做小生意的,便有些头大。 要不是皇上假冒朱明这个商贾,买了自己的汤药,更是怂恿自己派人来甘肃赈灾,自己如今还在竹田县逍遥快活呢。 哪会摊上这么一大堆的麻烦事。 于是有点不耐烦地道:“哦,现在定西疟疾已经彻底消除,你病养好了就早点回家吧。” “小月,走的时候记得给她一点盘缠,回去买点粮食什么的先安定下来。” “走了,我们去官仓。”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燕舞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陈光从门口消失的背影,燕舞抬手摸了一下自己俏脸,有些不敢相信。 从自己出生到现在十八年来还没有这样被人轻慢过,哪怕是家族灭亡不得已流落街头也没有一个男人对自己这样不假辞色。 我很丑? 还是说他根本对女人不感兴趣? 正思量着,陈光竟然又从楼梯走了上来。 看见陈光,燕舞心中大喜。 他果然是装的,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欲擒故纵罢了。 急忙整理了一下表情,又恢复了刚才柔弱幽怨的样子。 “大人。。。” “姑娘,刚才忘了跟你说,回家安顿好小生意步入正轨之后,记得把盘缠和药费寄给本官。” “虽然你亲人去世本官也感同身受,可本官家也没有余粮啊,希望你能理解。” 说完,陈光再一次转身离去。 燕舞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片红晕,看着陈光的背影,眼珠子差点都要瞪出来了一样。 心中一股气血瞬间涌上咽喉,燕舞忍不住地咳了起来。 咳嗽平息之后,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溢出。 这一刻,燕舞被一股巨大的窘迫包围。 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等屈辱,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辱我至此。。。 不过一想到他年纪轻轻就是钦差,而且回京之后或许还会提升,燕舞羞愤地攥紧了拳头,看着陈光的背影,抿了抿嘴,一咬牙踉踉跄跄的跟了上去。 小月等人也是刚刚走出医馆的大门。 陈光瞅着空荡荡的街道,烦躁地骂了起来:“该死的轿夫,居然不知道在这里等候本官。等他回头去县衙要银子的时候,只许付他一半。” “哦。”小月应了一声,听见后方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老爷,那燕舞追上来了。” “嗯?”陈光回头一看,发现燕舞真的已经走下了楼梯,正朝门口走来。 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大口地喘气,看样子艰难极了。 “唉,都这样了还要追,莫不是赖上老爷我了?跑起来,和她拉开距离。” 说完陈光推了一把小月,快速地朝前跑去。 燕舞追在后面,见陈光一回头,马上摆出笑脸,刚要招手示意。 结果看见陈光又扭过头去,远远地跑走了。 燕舞怔在原地,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酸,咸,唯独没有甜。 “噗。。。”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燕舞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显得格外凄凉。。。。。。 来到官仓,蒋献已经将所有装着草药的麻袋解开了口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官仓中央。 “大人,您瞧瞧,这是不是治疗疟疾的草药。” 陈光走上前去,像模像样地抓起来一把,仔细地瞧了瞧,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怎样?是朝廷的草药吧?” “这种是,我再看看其他的。”陈光又走向了另外一个麻袋。 草药一共有十多种,都是分开装袋的,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陈光才将所有的草药鉴定完毕。 蒋献这次没问,只是眼巴巴地瞅着陈光,等候答案。 “这些草药,和本官熬制汤药所用的草药有点出入,或许是各人方子有所不同吧。”陈光扔下了手中的草药,缓缓说道。 “大人的意思,这些还不确定就是朝廷送来的草药?” “来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带上朝廷发货的清单。若是带着清单的话,只要一一核对就成。” “要不,属下让人将清单送来?” “一来一回,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时间。从药材的品种和数量上来看,应该就是朝廷物资。回头,那些贪官只要招供了,这些药材基本上就能定性。” “要不,明个大人继续抄家,属下在牢里拿口供去?” “这样也好。”陈光随口道。 “那行,属下安排人重新将草药打包起来,大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走出官仓大门,陈光忍不住地自言自语:“这蒋献,还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 “老爷,为何这么说?” “哦,呵呵,你不懂。回县衙吧。”陈光摆摆手,朝前走去。 回到县衙,陈光远远看见王虎站在县衙门口,朝自己龇牙咧嘴地傻笑。 “吃多了,没消化好?”陈光没好气地道。 “老爷,你看。” “看什么?” “您看就是了。” 说着,王虎拉着陈光的胳膊,就朝县衙后院走去。 进了后院,陈光顿时阴沉着脸呆在了原地。 燕舞静悄悄地躺在墙边的一副担架上,人是昏迷状态,胸口处被点点鲜血染红,脸色苍白,看样子病情更重了。 “王虎,你是猪啊,这女人分明赖上老爷我了,你还非要抬回来?” 王虎嗫嚅道:“属下刚好路过医馆,听见他叫着老爷你然后就倒下了。属下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您说,就抬回来了。” 碰上这么一个牛皮糖陈光也被弄得没了脾气,无奈道:“行了行了,人都成这样了还说什么话。赶紧送医馆,病好了早早打发走。” 正准备让王虎动手抬走的时候,原本昏迷的燕舞一伸手,拉住了陈光的裤腿。 迷迷糊糊地说起胡话来:“爹,娘,你们怎忍心丢下孩儿一个人啊。你们走了,孩儿一个人可怎么活下去。孩儿想你们。。。” 小月见状也是满脸的不忍,看向陈光道:“老爷,您看她无父无母怪可怜的,您就将她留下吧。一个弱女子,就算病好了也是无处可去,万一遇见坏人了,老爷您肯定也不愿意看见那一幕。留下吧,咱也不差多一张嘴吃饭。” 陈光摸着下巴,心里咂摸着。 这女人,总感觉有点奇怪,就连说个胡话,都一套一套地相当有逻辑。 “小月,给她挠个痒痒。” 小月闻言白了他一眼:“我不,为什么要挠她痒痒。老爷,我怎么总感觉你在防着她?她就是一个弱女子而已。” 陈光咂咂嘴道:“你看,她一醒来就对老爷我大献殷勤,明显地知道老爷我尚未婚配,图谋不轨。” “老爷我这是洁身自好,现在这世道,男同胞出门在外,小心一点准没错。” 燕舞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小月鄙夷地看了陈光一眼,低头道:“那,老爷您打不打算留下她?” 陈光也低头打量着,看着燕舞的俏脸,着实产生了想要留下她的想法。 有这么漂亮的丫鬟,看着赏心悦目不说,带出去也倍有面子。 当然了,小月最好。 她来了,也只能是小月的丫鬟。 不过,一想到自己被皇上扮成的朱明给出卖了,陈光的心情瞬间又变得不好,对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本能的开始抗拒。 思量了一番道:“算了,还是送医馆吧。看她这样子,一时半会恐怕醒不来。明天过去,后天我们就要去兰州抄家,还能带个病秧子上路?” 说完就让王虎将人抬走。 但是燕舞依旧扯着陈光的裤腿死死不放。 陈光无奈,使劲抖了几下,愣是没抖掉。 只得蹲下身子去掰她的指头。 没想到这女子的手指这般有劲,陈光硬是没掰开。 三人顿时大眼瞪小眼,尴尬起来。 王虎凑近虎声虎气地道:“老爷,让我来。” “你可拉倒吧,让你来,你给她能把手指掰断了。” 王虎这一身的天生神力可是在竹田县出了名的,不说别的,单单每天身上带着大几百上千两的银子在街上晃悠,可是没有几个人做得出来。 见实在没有办法,陈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只手捂着燕舞的嘴巴,一只手两指分开,插进了燕舞的鼻孔。 不多时,伴随着燕舞的阵阵咳嗽声,手,松开了。 王虎疯狂拍手,大叫道:“老爷就是老爷,这办法,我压根没想到。” “没事了多个老爷学学,有些事情上,你还嫩得很。” 小月无语地看着两人互相吹捧,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不习惯。 作为竹田县衙后院唯一的一个正常人,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 燕舞被憋醒后,眼里噙满了泪水。 低着头,胸口不停地起伏。 人生的奇耻大辱,短短的半天时间内,经历了数次。 被嫌弃,被撵走,最后还被插鼻孔。 陈光是吧,我日后竟将你碎尸万段,还有那个脑子不好使的王虎,也一样。 “醒了?燕舞姑娘,还能走吧?”陈光正了正身子,摆出一副十分关心的表情。 燕舞低着头不停地喘着粗气,此刻她还没调整好表情,怕陈光看出倪端。 缓了好一会,借着眼里的泪花扑倒在地,哭诉道:“陈大人,您又救了民女一次,民女无以为报,只能为奴为婢唯以报答。” “民女的家人已经不在,民女实在是无处可去,只愿追随大人左右。” “只希望大人收留民女,让民女不再露宿街头,让民女父母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说完,燕舞抬起头,泪光涟涟地看向陈光。 陈光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倒也不必,若是姑娘真想报答本官,倒不如去往竹田县,在那里找一份差事。” “在竹田县,没有什么比纳税更光荣的事情了。” “更何况,做本官的丫鬟是没有多少薪水的,你去竹田县,找一份织布的差事,将来给本官还医药费,也能快一点。” “至于身份户籍这些,本官安排人帮你免费搞定。本官治下的竹田县,一切都是很人性化的,姑娘不必担忧。” 钱钱钱,你上辈子是穷死的么,三句话离不开钱。 燕舞在心中狠狠地骂道。 第75章 本官想挪用银子 燕舞简直要崩溃了,这个陈光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好像除了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若不是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他此刻只想逃离,离这个眼里只有钱的臭男人远远的,再也不想看见他。 但是无奈,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只能忍着悲愤继续哀求。 “大人,父母从小就教育民女要知恩图报,大人对民女有着两次再造之恩,若是不能服侍大人左右,民女父母的在天之灵,恐怕也不能安息。” “没关系,会投胎的。”陈光淡淡说道。 “你。。。。。。” 燕舞顿时如遭雷击,差点没忍住要骂了出来,幸亏生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一丝腥咸在嘴里慢慢荡开。 燕舞紧咬着牙关,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 坚持,必须坚持。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若是就此放弃,之前的侮辱岂不是白受了。 于是,燕舞心一狠,跪倒在陈光身前,脑门咣一下就朝着地面磕去。 “求大人,求大人手下民女吧。。。” 众人惊呆了,这是有多想报恩,磕这么狠,地砖差点都磕烂了。 陈光不禁动容了。 我陈光何德何能,能让一个绝色女子如此低三下四三番五次地求着为奴为婢,这辈子值了。 “唉,姑娘何必这样,要不,本官就免了你的医药费吧。” 小月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眼前的这姑娘,和自己的身世相仿,她此刻的无助感同身受。 于是拉着陈光的袖子哀求道:“老爷,要不您就收下她吧,正好我一个人也忙不开,多一个人多个帮手。” 陈光心里也在掂量,或许,自己真的多虑了。 小月想要个帮手也很正常,这几年她确实挺忙的,尤其在竹田县,一切正常运转之后,自己基本上都是不管不顾。 县里的公务不是交给王虎就是交给小月,而王虎出去巡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小月一个人在忙。 一个花季少女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反而整日忙着帮自己处理公务,确实挺亏欠她的。 或许,她只想找个说话的伴吧。 陈光凝视着燕舞,缓缓道:“燕舞姑娘,既然你一心想要留在本官身边报恩,本官若再继续拒绝,倒显得不近人情。” “以后你便是小月的丫鬟了,她安排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不要看小月是本官身边的丫鬟,她可是本官的亲妹妹。你以后做事要用心,不可忤逆她的意思。” “至于月钱嘛,每月二两银子,你之前的医药费从月钱里面扣除。” “你可愿意?” 丫鬟的丫鬟? 每个月二两银子,还要扣除医药费?刚才不是说免了吗? 燕舞再次低下头,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扣进了肉里。 不过没有眼泪,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发出一阵低微的抽泣声。 “你怎么还哭上了,到底愿意不愿意?”陈光催问道。 “愿意,民女愿意,民女这是喜极而泣。。。” 说完这句话,燕舞又晕了过去。 陈光摸了摸脑袋:“还真是太高兴了,高兴的晕了过去。” “小月,她以后就交给你了,先找一间房子安顿,再去把郎中叫过来。” “也不知道她这个病要花多少钱,以后的月钱够不够扣除。” 陈光叨叨着,转身回到了自己卧室。 第二天,陈光起了个大早,招呼着王虎,又带了一些暗卫,继续对定西县的其他官员进行抄家。 忙活了大半天,只抄出来了少许的财物和一些银子。 陈光很是不满,大明真的这么穷吗,每个官员家里的银子都没有超过万两,如此一来,自己又如何好意思从中间再做点手段。 只是,这些抄家的银子一旦登记造册,便只能上缴朝廷。 可定西当地的百姓实在是太苦了,得想办法给百姓们留一点,毕竟,这些可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王虎,叫蒋百户过来。” 没多久,蒋献一脸懵逼地走了进来:“大人,您这是抄家抄的心情不好?” 陈光拿起账本朝着蒋献一递:“看看吧。” “白银三千五百六十一两,蓝釉花瓶一对,紫砂茶壶三个。。。。” “大人,银子挺不少的,还有这紫砂壶,大人最近不是一直没有合适的茶具么,要不先拿回去用着?” 陈光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这是堂堂县丞的宅子,就抄出来区区三千五百多的银子,是不是走漏了风声,他们提前将银子转移了?” “不会,属下当天就派人将宅子封起来了。”蒋献信誓旦旦地道。 随即嘿嘿一笑:“大人,定西本身就是个穷地方,这些贪官就是想捞油水,那也得有得捞才行。您瞧瞧这些百姓的日子,再瞧瞧街上的行人稀少得走半天见不到一个人,三千五百多两银子,已经是巨贪了。” 陈光点点头,看着宅子大门道:“本官叫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大人请说。” “这定西的贪官的宅子抄完了,其他财物上缴朝廷,银子留下来可以不?” 蒋献闻言脸色大变:“大人,这些可是他们贪污的民脂民膏,我们若是留下来,岂不是比他们更贪?” 陈光摆摆手:“要是这样,那就算了,全部上缴吧。” “本官原本想着,若是抄出来的银子多一点,可以留下来一部分。可就这么一点,只有全留下来,或许才能发挥一些作用。” “算了算了,你去忙吧。” 蒋献转身准备离去,可越想越觉着陈光的话语好像另有所指,自己没有彻底的听懂意思。 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道:“大人准备将银子留下来,作何用途?” “一部分用来聚拢民心,一部分用来兴修水利。那兰州知府黄士良打着兴修水利的旗号,花的银子不少,可并没有做多少实事。本官虽然来此的目的是查案,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继续受苦。” “原来大人是想将银子用于民生啊,属下误会大人了。” 蒋献抱起双拳,朝着陈光恭敬一拜。 “呵呵,你以为本官是想着将银子留为己用?” “属下无知了。” 陈光抬起手,指向大门外的一处民房:“刚才过来的时候,本官特意留意了这几处房屋,修建得还算结实,可见主人是一个勤劳能干的百姓。” “然而,刚才本官趁着大家清点财物的时候又出去走了一趟,刚好看见房屋的主人,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就那样平躺在院子里,什么也不做。” “本官问他,现在疟疾已经解除,为何不出去劳作,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蒋献竖起了耳朵。 “他说,辛苦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疟疾来了,发放草药也是紧着那些富人发放,兴修水利,他是第一个免费地参加劳动,可喝粥的时候,那些富人是稠的,到了他的碗里,只剩下光汤。” “横竖都没有好日子,不如躺在家里等死好了。” 蒋献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都是那些贪官闹的,百姓在衙门那里已经和看不到了公平,看不到任何希望,才会选择躺平。” “所以,本官认为兴修水利固然重要,可目前更应该做的,是重新聚拢民心。” “可要聚拢民心,就得先给百姓做一点实事出来。做实事,没有银子可不行。” 蒋献一脸的为难:“属下理解大人的一片苦心,可大明建国以来,凡是抄家的银子,无一不是上缴朝廷。要不,咱先上缴上去,然后再申请朝廷重新发放下来?” “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五千百姓能剩下两千都算好的了,院子里的那名汉子,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应该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他是打算活活的把自己饿死。” 陈光沉默了一下,看向蒋献,一脸的决然:“要不,这些银子就算本官私自动用,你只需要和朝廷证明,本官没有挪为私用就好。” “本官先行为定西百姓做一点实事,回头自己和朝廷解释。” 见陈光愿意一个人承担责任,蒋献顿时也放下心来:“作证的话,属下没有任何推辞。只是,大人打算从何做起?还有,那兰州知府的宅子,还等着我们查抄呢。” “民以食为天,除了黄士良剩下的粮食,还有临洮运过来的粮食,统统分发给百姓,让他们先吃饱。” “凡是主动投入劳作的百姓,不但给他们免费配置崭新的农具,还要为他们购买结实的衣服鞋子。” “同时,若是在劳动中受伤,医疗费全部免费。” “大人,这种做法,历朝历代可从来都未曾有过啊。”蒋献有点惊讶。 “不管他以前有没有,今个本官就要这样做。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本官这个钦差当得有点惭愧。” “好了,你去将银子再清点一下交给本官,朝廷以后若是问起责来,本官一人承担。” 陈光仰头看着天空,紧紧咬着牙关。 第76章 家里不养懒人 说干就干,陈光放下了前往兰州抄家的行程,拿着定西大大小小官员抄家来的一共十一万两银子开始琢磨着如何将定西打造成第二个竹田县。 其实,陈光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连续几天的抄家下来,不但对当地百姓造成了惊慌,更是让一些暗中和贪官污吏有着勾结的富人开始阴奉阳违。 表面上配合自己的一切行动,背地里却在暗暗地使绊子。 比如正在继续的兴修水利一事,因为主管官员兰州知府黄士良的被抓而暂停了下来。 陈光明白兴修水利对于正在遭受旱灾折磨的定西百姓,以后正常生活的重要性,所以又派遣了其他人继续督促工程的进行。 然而,那些曾经很是卖力的富人,用各种理由开始推脱自己的参与。 陈光明白,这是因为他们和黄士良之间的利益链断了。 他们不仅自己不去,还私下里散布官府不作为的言论,更是借着黄士良,秦明等一众官员被拿下,大力的吐槽水利工程中,多少银子被挪为私用,真正用在工程上的银子,不足钱款的十分之一。 对于这些,陈光无能为力,甚至无法反驳。 因为这些人说的,都是对的。 定西的这些贪官,还真的就如同人家说的那样,私自挪用了工程款的绝大一部分,只用剩下的一点点小钱,做了一些掩人耳目的面子工程。 自己又如何指责别人说真话。 其次,从黄士良往下的这些官员,一个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土生土长西北人的缘故,不但骨头硬,口风更是严谨的厉害。 除了自己拿到证据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招。 到目前为止,也就调包草药和私自售卖朝廷储备粮两件事被定性。 按理说,这两件事情已经足以让陈光打道回府,去和朝廷邀功请赏。 可是昨个看见燕舞在定西县令秦明宅子里被弄成泥人般的遭遇,一下子让他想起了小月刚刚进京,和翡翠楼产生的矛盾。 翡翠楼到底有多大背景,陈光不知道。 但能在京城内城里面独树一帜,翡翠楼的后台在朝堂之上也一定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自己虽然被封为了男爵,可和这些为官多年的老狐狸相比,还是属于弱势群体。 甘肃的案子办得不可谓不漂亮,回到京城皇上也一定龙颜大悦,会再次封赏自己。 可是,想想自己想方设法欺瞒了朝廷多年,更是连永安府的巡查使都用非人的手段给拿下,几年来更是半点的赋税都没有上缴。 这一切,随着自己进入朝堂,肯定会被有心之人一一扒起。 皇上是英明的,皇上也是心狠手辣的。 若是皇上的喜好突变,剥夺自己的爵位,将自己以欺君之罪打入大牢,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再次确定在朝堂上的地位,才是重中之重。 毕竟,查案并不是自己的强项。 而发展生产才是自己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杀手锏。 回到县衙的时候,小月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开始打包陈光日常的换洗衣服。 “小月,先不收拾了。” “嗯?老爷,不是说这几天就要出发去兰州么?” “先不去了,老爷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没有做完。” 对于陈光的话语,小月从来都是服从。 在她眼里,陈光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他的道理,都是正确的。 “饭好了,老爷您洗洗手,我去端菜。” 小月放下了手中的包袱,准备转身出去。 “嗯,那个,那个燕姑娘醒了没有?” “醒是醒了,不过人还是虚弱得紧,没法下地干活。” “这哪行,越是虚弱越需要锻炼。这种没吃过苦的人,让她多干点活,就不会继续虚弱了。” “说好了她是你的丫鬟,这倒好,你还得反过来伺候她吃喝。” 陈光不满地摇摇头,开始洗手。 晚餐还是比较丰盛的,一荤三素,外带稀饭和馒头。 在定西县,这样的饭菜属于奢侈,可在竹田县,也不过是普通百姓的晚餐标配。 刚开始的时候,小月建议晚餐就弄一个菜,最多两个菜就成,毕竟疟疾虽然消除,可旱灾还在继续,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而且县衙里面还有那些没有犯错的定西官差活动,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不妥。 但被陈光拒绝了。 用陈光的话说,老爷我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别人爱咋说说去。 就像定西县里,有吃了上顿没下顿,靠朝廷救济度日的百姓,也有一日三餐均有保障的富人。 穷,有官府不作为,没有引导好的原因,但不是全部。 自己不努力,越穷越是混日子,也是一大顽疾。 原本陈光想着,将自己富足的生活展现给百姓,以激发他们的嫉妒进而积极向上,努力的劳动换取好日子过。 可今个外面那小院里几天没吃饭,饿得皮包骨头依旧选择躺平的汉子,让陈光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认知。 躺平,不是百姓不努力,而是他们看不见了希望。 饭菜刚刚摆好,王虎也忙完走了进来。 搓着双手笑嘻嘻地赶忙入座。 “忙活了一天,吃吧。”朝着王虎吩咐了一句,陈光也端起了饭碗,筷子伸向了那颜色诱人的红烧肉。 “小月,你不吃饭?” 看着小月给碗里夹了些菜,然后站起来准备离去,陈光不禁问道。 小月温柔地笑了笑:“老爷,这些饭菜是给燕舞姑娘送过去的。” 陈光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不满地道:“她不是已经醒了么,让她自己过来吃饭。” “可是,她还很虚弱啊老爷。” “能下床不?” “应该能吧。” “能走路不?” “这个我不知道,她没在院子里面走动。” “她上茅房了没?” 小月脸上一阵尴尬,可还是小声说道:“嗯。” “你背着她去的?” “没,她自己去的。” “那就是自己可以行走。放下饭碗,让她自己过来吃饭,我们家里不养懒人。” 小月不敢忤逆,放下饭碗走了出去。 没多久,燕舞一脸憔悴地走了进来。 来到桌子边上就要坐下吃饭,陈光开口了:“端着你的碗,蹲墙根吃去。” “老爷,这是为何?燕舞什么地方做错了么?” “没错。” “没错,老爷为何不让燕舞坐着吃饭?”燕舞一脸的委屈。 “因为你懒。” “既然跟了我,这懒毛病就得给你治了。” 桌子上,三人开始大口朵颐。 墙角处,燕舞默默地蹲在地上,几滴委屈的眼泪掉进了碗里。 第77章 陈光打铁 吃完饭,陈光一连抄写了十多份告示,让王虎等人在城中张贴。 又让蒋献等人在城外的各个路口显眼的地方,也一一张贴。 告示的内容,是明个正午时分开始,在定西城门口开仓放粮。 生怕百姓误以为又是赈灾施粥,陈光特意换了一个粗一点的毛笔,将开仓放粮几个大字特意地凸显了出来。 之所以选择了正午时分,不过是想让百姓有一个看到告示的时间。 定西的百姓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便是早睡早起。 早睡是因为饿得慌,睡着了也就不知道饥饿了。 而起得早,也是想去路边沟渠,看看有没有新长出来的野菜,抢占先机,挖了填充肚子。 城外的一个路口,几名暗卫守着告示一整夜,此刻有点昏昏欲睡。 倒不是他们不想回去睡觉,而是陈光特意交代要守着告示。 一是怕有人搞破坏,撕了告示。 最为主要的是怕百姓不识字,特意留下暗卫念给百姓听。 远处,两名汉子一边对着路边的沟渠左右打量,一边缓缓地走了过来。 一抬头,看见了路口大树上张贴的告示。 两人很是好奇,对着告示打量了半天。 瞅着两人半天不说话,一名暗卫站了起来:“二位可曾看懂告示的内容?” 两人摇摇头,也不说话。 说啥啊,肚子咕咕叫着呢,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这些力气还是留着寻找野菜吧。 “这告示,是钦差大人发布的。内容是说,今日正午在城门口开仓放粮。” “开仓放粮?”一名汉子面露喜色,拍了拍另外一人,“我们赶快回家拿碗去。” “对了,一定要把孩子也带上。他可是好几天都没有喝到粥了。” “等等。”暗卫拦住了汉子,“拿碗干什么,记得拿斗来。家里的人都带上,人越多分的越多。” 汉子一愣,后面的话语压根没听进去,有点迷茫地问道:“官爷,不是开仓放粮么,不拿碗,拿斗怎么喝粥?” “更何况,小人家里也没有斗啊。” “你们听好了,是开仓放粮,不是赈灾施粥,我们钦差大人是要给你们发放粮食。” “什么,发放粮食?”汉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以来,粮食这种东西,只有自己上交给官府,哪有重新拿回来一说。 暗卫急忙解释:“是啊,是发放粮食,让你们回家自己做饭吃。” “天啊,这是变天了么,官府居然要把粮食发放给我们自己。”汉子激动的眼中冒出了泪花。 拉着旁边汉子的手:“兄弟,你听到了么,官府要发粮食,发粮食啊。” 另外一名汉子也是喜极而泣,两人放声大哭。 暗卫也不好说什么,任凭二人发泄情绪。 过了一会,二人的哭声渐渐止住,脸上挂着笑容抬起衣袖,擦掉了眼泪。 “官爷,以前官府只是赈灾施粥,现在为何开仓放粮?” “钦差大人心善呗。本来查处了你们定西的贪官就可以回京交差,可看见定西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于是大人顶着逾期回京会被处罚的风险,留下来想帮你们解决一点实际的生活困难。”暗卫幽幽地道。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啊。。” “可是官爷,我们家里并没有斗。” “没斗?作为农户,你们竟然没有斗?”暗卫有点惊讶。 “官爷有所不知,地里的粮食刚刚收割回来,官府便会上门收缴赋税。也不说每家每户到底该上缴多少赋税,反正是将所有的粮食拿地给我们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口粮。” “疟疾发生之前,村里那一家不是老少七八口人,一个月的口粮又能坚持多久。没吃的了,就只能卖东西换口粮,可我们百姓家里,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卖?” “实在没办法,就卖农具。家里好一点的农具,还有簸箕,斗,全卖给村子里面的富户了。” “到了干活的时候,没有农具,只有再去富户家里租赁。卖的时候价格很贱,可租赁的时候一点都不便宜。可若是没有农具,庄稼只能坏在地里,再贵,也得去租赁。” “一来一回,每年拼死拼活的劳作下来,家里依旧没有粮食吃。” “我们两个还算好的,早早起来找野菜给家人吃。村子里面好多人已经选择了躺平,反正都是死,不如少受点罪。。。” 说着,两名汉子的眼泪又吧唧吧唧地掉了下来。 静静地听他们诉完苦,暗卫道:“今个,钦差大人在城门口开仓放粮,你们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村民,千万不要错过。记着,是按照人头发放的,凡是能走动的人,最好都一起来。” “没有斗没关系,可以拿上其他东西,比如说袋子,比如说铁锅。。。” 两名汉子苦笑了一下:“袋子倒是可以找找,只是这锅。。。” “怎么,没有锅吗?” 汉子摇摇头:“没有,几乎家家的铁锅都卖掉了。” “锅都卖了,你们拿什么煮饭吃?”暗卫不可思议地问道。 “锅卖了,多少可以换点吃的,留着它也没用。都没有一点粮食,用锅煮什么?野菜,树皮都不用煮啊。” “好吧,回去通知村民吧。”暗卫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两名汉子越走越远,一名暗卫匆匆朝着县城方向跑去。 百姓没有斗,甚至没有锅,这事得赶紧汇报给钦差大人。 县城里面,陈光带着王虎蒋献已经转了好多条街道。 前几日,他抽空去看了一下兴修水利的现场。 虽然还有着少许的百姓在干活,可那效率实在是无法恭维,十几个人,一早上连个一丈长两尺宽的沟渠都没有挖出来。 陈光仔细观察了一下,有人心情不好,出工不出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手中农具,也着实有点陈旧。 个别人的锄头已经断裂,只是拿着木棍在地上捯来捯去。 “大人,县城里面的铁匠铺我们已经转得差不多了,没人打铁可怎么办?”蒋献忧心忡忡地道。 “不着急,不是还有最后一家么。说不定这家的铁匠还在。” 定西最后一家铁匠铺位置偏远,几乎已经到了城墙脚下。 推开虚掩的房门几人走了进去。 和前面几家一样,门面里面落满灰,很显然,主人已经放弃铺子而去。 “老爷,您说这些人也真是的,好好的铁匠铺说不要,就这么不要了。”用脚踹了一下满地的铁矿石,王虎随口道。 “或许是不要了,或许主人在天灾中,已经不在了。。。”陈光缓缓接话。 这一幕,和自己当初接手的竹田县何其相似! 刚才暗卫来报,城外的百姓家里连个斗都没有,连锅都卖了。 没有锅,就没有烟火,没有烟火,百姓还过个什么日子。 “蒋献,你会烧火不?” 蒋献一愣,见陈光一直盯着那打铁的火炉子观望,瞬间明白过来。 “属下也是穷苦出身,烧火当然会。不过这打铁的炉子,还真没烧过。” “只要会烧火就行,来生火。”说着,陈光挽起了袖子,四处开始找柴火。 铁匠铺虽然被人遗弃,可该有的东西还是有,尤其是柴火,堆得满屋子都是。 不一会,炉火烧旺了,炉子也烧得通红。 蒋献虽然把脸弄得乌漆嘛黑,却是一片笑容。 作为暗卫,整日里不是调查这个就是调查那个,烧火这种不用费脑子的事情干起来还蛮有新鲜感的。 见炉子烧红了,陈光转身抱起一个碗大的铁块扔进了火炉。 “老爷,我干什么啊?”一直看着两人来回忙活的王虎,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打铁啊。你力气大,抡铁锤应该没问题。” “这个是我的强项。”王虎嘿嘿笑着,开始寻找铁锤。 还好,这家铁匠铺虽然被遗弃,打铁的铁台子和铁锤却是没有被人偷去。 找到铁锤,王虎轮了一圈,咣当一下就砸在了铁台子上。 “不错,蛮趁手的。” 不多时,炉子里面的铁矿被烧得通红。 陈光双手拿着夹子,夹起铁矿就放在了铁台子上。 “王虎,打。” “好勒。” 往手掌啐了一口唾沫,王虎便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王虎力气大,铁锤也抡得快,半炷香的功夫,铁矿已经被敲打成了一张铁饼。 “老爷,这玩意不像锄头啊。” “急什么。” 陈光夹起铁饼,哧溜一声就塞进了旁边的水槽里。 一阵白烟过后,陈光又将铁饼夹了出来。 铁饼已经由通红成了青蓝色,看起来好像还蛮结实。 陈光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木炭,在铁饼上面画出了一个锄头的样子。 “看见了没,一会就照着这样子打。” 说着,陈光又将铁饼扔进了火炉,等铁饼彻底烧红,再次拿出,放在铁台子上。 “老爷,您刚才画的锄头不见了。”王虎一手拿着铁锤,一手挠着脑袋道。 “老爷画的锄头是让你知道大概样子,这进了炉子再烧红,当然看不见了。” “我没记住。” “你是猪啊,这么一会的功夫。”陈光骂了一句,“我让你打哪里,你就打哪里。” 忙活了一早上时间,一把不伦不类的锄头终于是打造了出来。 “老爷,这锄头我怎么看着像铁锹?” “你就说能用不?” “用的话,应该是能用吧。”王虎憨憨地道。 “这不是第一次嘛,一回生二回熟,这锄头会越做越好的。” 蒋献满头汗水地凑了过来:“不错不错,做工精细,样式别致,是一把好锄头。” “瞧瞧,以后多和蒋百户学着点,被总说一些别人不爱听的话。”陈光狠狠地瞪了王虎一眼。 “嘿嘿,这锄头本来就不好看嘛。。。” 话还没说完,陈光一脚就踹了过去。 “老爷,饭做好了,吃完饭城门口还要给百姓发粮食呢。”小月缓缓走了进来。 “收拾收拾,发完粮食接着打铁。” 将手中的锄头扔给王虎拿着,陈光匆匆朝着县衙走去。 第78章 为民所想 来到甘肃之后,蒋献每日都在暗卫的大灶上填饱肚子。 虽然说伙食差一点,和京城的时候无法相比,但对于从苦日子过来的蒋献来说也没有什么。 前几天和王虎在一起的时候,无意中听他说小月做的菜有多么多么好吃,而且顿顿都有肉菜,不禁让蒋献偷偷地咽了几口唾沫。 大家一起吃苦,谁也不会有小心思。 可偏偏脑子不太好使的王虎,天天都能混上肉吃,蒋献便琢磨着,有机会也混一顿陈光家里的饭菜。 一来可以解馋,二来也可以拉近自己和陈光的关系。 毕竟,能去家里吃饭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今个可真凑巧,三人一起做了件从未干过的事情,一直忙活到现在,按理说去陈光家里吃顿饭应该没有问题的。 何况现在这个点回去,大灶上的饭菜恐怕早已经冰凉。 看着陈光走出了大门,蒋献想要跟上。 但终究是没有被邀请,还是有点拉不下面子。 正在为难之际,陈光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 “忙活了一早上,本官差点忘记蒋百户也没吃饭呢。” “是啊是啊,属下也没吃饭呢。”蒋献有点兴奋,大人这是准备邀请自己去吃肉了么? “早点回去吃饭,一个人也没法打铁。” 啊,就这? 蒋献心中无比失望。 大人啊,我蒋献自从进入暗卫之后,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放下身段地烧过火呢,您就不能带我回家吃口热饭? “吃完饭,记得将黄士良,秦明,还有其他的人犯带到城门口。” “大人,不是正午时分开仓放粮么,带人犯过去,会不会造成混乱。” “照做就是。本官饿了,先回去吃饭。” 说完,陈光三人匆匆离开。 摇摇头哭丧着脸,蒋献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也出了大门。 说是正午时分开仓放粮,提前半个多时辰,城门已经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十名暗卫又是忙着维持秩序,又要忙着摆放桌子摆放斗升。 陈光吃完了饭,一边叨叨着今天的猪肉瘦肉太多,一边顺手拿了个牙签剔着牙缝,朝着城门口走去。 来到城门口,蒋献也将黄士良等人押了过来。 “大人,这些人犯如何处置?” “先押在城墙里面看守着,本官招呼的时候,你再带他们出来。” 说完,陈光来到了摆放斗升的桌子前面。 看着眼前黑压压,衣衫褴褛的众多百姓,陈光清了清嗓子。 “有没有人认识本官?” 百姓摇了摇头,无人应答。 “本官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还是无人应答,百姓的目光越过陈光,直勾勾地看向他身后的粮食袋子。 “老爷,这些百姓想必是饿傻了,连老爷您都不认识。” 边上的王虎凑了上来,替陈光打圆场。 “不认识不要紧,今个往后,想必他们就认识老爷了。” 陈光拿起边上的升子,朝着百姓晃了晃:“来来来,排好队。疟疾虽除但旱灾依旧,朝廷知道大家日子过得苦,特意调运贮备粮过来。” “今个咱们不施粥,而是分粮。凡是来的人,每人黄米两升。” 说完,陈光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候着百姓的欢呼声。 然而,几个呼吸过去了,百姓还是面无表情地呆立原地,并未有丝毫的兴奋之色。 “老爷,这些百姓不知道感恩啊。”王虎小声说道。 “不知道到感恩倒不怕,老爷我是怕他们麻木了啊。” 陈光摇摇头,看着队伍最前面的一名老者:“老丈,家里几口人啊?” “以前七口人,现在只剩下三个了。” “都来了吗?” “来了。”老者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七八岁的孩子。 “一个三个人,那就是六升米。把你手中的袋子打开,老爷给你装米。” 老者以为自己听错了:“官爷,这么小的孩子,也是两升米吗?” “是。孩子虽小,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和大人一样对待。”陈光说着,挖了满满一升子的黄米,倒进了老者的布袋。 老者不再做声,静静地看着陈光往袋子里面装了六升米。 “好了老丈,你的米装完了,下一位。” “官爷,这是真的么?”老丈的双手颤抖地摸着袋子里面的黄米,声音有点哽咽起来。 “真米,绝对的真米。”陈光笑着说道。 扑通一下,老者跪在了桌子前方,回头又赶紧拉着两个孩子:“跪下,快给官爷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陈光急忙绕过桌子,想要扶老者起来。 老者忽视了陈光的搀扶,依旧朝着地面磕头下去。 一边磕头,一边哭泣了起来。 “我老丈活了几十年,从来都是把粮食上缴给官府,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的福,今个竟然从官爷这里领了六升米。”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这些米,先拿回去救急。本官向你们保证,收成下来之前,绝对不会让你们饿着。”陈光说着,将老者缓缓扶起。 老者擦着眼泪,脸上却带着笑容,又让孩子给陈光鞠了三个躬,才背着袋子走到了一边。 第二位是一名中年汉子。 “家里几口人?” “我和我娘两口人,不过,我娘双腿残疾,来不了。” “这个嘛,也无妨。来几口人,就领几口人的粮食。完了到左边的桌子上登记一下,老爷我会派人调查,若是情况属实,少你的粮食给你补上。” “谢官爷,谢官爷。”汉子说着也要下跪。 陈光伸手挡住了他:“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不能随便就跪。” “官爷的粮食,可是等于给了我家一条生路啊,对于救命恩人,必须要跪。”汉子还是坚持跪了下去。 陈光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阻拦。 一边给他装米,一边问道:“地里还是一片干涸?” “是。” “官府兴修水利,有没有去?” 汉子脸上一阵尴尬,小声道:“回官爷,没去。” “为何?” “小人租不起工具。” “要是官府免费发放锄头呢?” 汉子脸上一喜:“那当然去,修好了水利,再也不会有旱灾,小人愿意出力。” “好,完了右边登记一下。” 一直忙活了大半个时辰,陈光也就发放了几十户人。 瞅了瞅天上的太阳,再想想后面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讲,陈光只得又叫来王虎,蒋献,连同几十名暗卫同时发放。 临近天黑的时候,终于是将所有人的粮食发放完毕。 陈光活动了一下筋骨,稍微的休息了一番,爬上桌子,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乡亲们,粮食你们也领到了,吃饱了饭,有了力气,咱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地里继续遭受干旱啊。” “从明个起,县衙兴修水利的事情正常动工,大家可以就近参加。只有修好了水利,让田里有水灌溉,大家才不会再遭受旱灾之痛。” “官爷放心,我们明天都去劳动。”台下一片欢呼。 陈光心中暗骂了一句,这群刁民,还真是不见粮食不说话,刚才没发粮食之前,老爷我愣是连个屁都问不出来。 不过单单这几句话,明显地还没有将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 陈光又道:“先是旱灾,接着又是疟疾,老爷我知道,大家都有亲人因此而失去。” 听了这句话,台下顿时安静起来,有人似乎想了亲人,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都怪老爷我来晚了,要是早来一个月,早点给大家发放粮食,定西县就不会有人饿死,大家就不会失去亲人。” “老爷知道,我们定西饿死了不少人,可更多的人是因为疟疾而死。” 说到这里,陈光攥紧了拳头,一脸的愤恨。 “听闻定西疟疾,朝廷第一时间筹备草药,调派太医前来医治。可谁知道,草药到了定西,竟然被人用枯草调包。” “枯草能治病吗?不能,这就是草菅人命啊。若不是朝廷后来及时送来汤药,大家恐怕都不能站在这里啊。” “本官心痛,本官更憎恨,憎恨定西的那些贪官污吏,本官已经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准备押回京城,等候朝廷处决。” “杀了贪官,杀了贪官。”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顿时,整个人群骚动起来,百姓们纷纷举起拳头,大声跟着喊了起来。 上千人的声音合在一起,如同滚雷般在天空划过。 “大家不要着急,听本官把话说完。”陈光摆动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本来本官这几日就要将这些贪官污吏押解回京,可新任的官员还未上任,本官做不到就这样扔下大家回京而去。” “本官在街上看了看,也去城外的村子里面看了看,大家的日子苦啊。” “大家不光没有饭吃,大部分人家里连农具都卖掉了。更别提铁锅,因为无粮可煮,也早已经卖掉。” “这样下去,最终只有死路一条。”陈光的声调提高了许多。 台下的大部分人,羞愧得低下了头。 “本官知道,大家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因为生活所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已经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本官不怪你们,怪只怪那些喝着民血的贪官污吏,他们的所作所为让官府丧失了公信力。” “所以,本官决定在定西留下一段时间,兴修水利,让大家有地可种,有粮可吃。” 陈光回头,朝着蒋献摆了摆手:“带上来。” 不多时,带着镣铐的黄士良,秦明等人被押了上来。 看见这些曾经坑苦大家的贪官污吏,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有哭的,有喊的,更多的人则是低下头,在地上寻找趁手的石块。 这些举动,陈光看在眼里,急忙又道:“大家不要激动,听本官把话说完。” “本官和大家保证,这些人他们已经是死罪难逃。不过,在他们处死之前,也不能白白地养活着。明个便会将他们安置在几处工地上,和大家一起劳动。到时候,大家可以好好看看,这些喝人血的东西,他们即便是死,也得在死前为定西县做点贡献。” 看着人群努力压抑的表情,陈光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大家心中的愤怒本官可以理解。所以呢,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小土块小石子的可以扔一些,但不要下手太重。” “毕竟,本官还要带着活人回京交差呢。”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我明天一定要去工地劳动。” “我也去,我也去。。。”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黄士良等人已经吓得面色苍白。 第79章 买什么粮食,买肉不行 看着台下百姓的反应,陈光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慰。 总算是没有白费这么多口舌,总算是调动起来了一点他们的积极性。 回到县衙,陈光准备将明日的具体事务勾画一下,蒋献跟了进来。 “大人。” “嗯,有事?” “刚才押解黄士良回牢房的路上,他招供了。” 陈光一愣:“这么快?” “估计是大人最后那一句话,吓到了他。毕竟坏事做多了,百姓心里的仇恨很大,明个工地上能不能好好地回来,都无法确定。”蒋献笑道。 “都招了些什么?”陈光一边收拾桌上的笔墨,一边问道。 “调包草药的事情,陇西,定西,临洮的县令都参与了。还有私卖储备粮,也是他们这些人一起干的。” “本官就知道,没有上面的人牵头,一个小小的县令还不敢如此地胡作非为。其他人呢?” “黄士良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承认了。” “没问问,定西官仓里面的草药,是不是朝廷送来的那批?” “是的。” “那就好,此案也算是可以完结了。本官一会拟好呈报,你派人送回去。” “对了,对这个黄士良,继续用刑。本官猜着,他在定西,陇西,临洮三县都这么目无国法的胡作非为,兰州府包括下属的其他县,应该也有问题,争取全部拷问出来。” “是。”蒋献沉默了一下又道:“大人,既然他们已经全部招供,明个要不要就不让他们去工地了。万一出了意外,恐怕不好交差。” 陈光侧目:“怕百姓打死他们?即便是打死也罪有应得。” “本官今个刚刚宣布他们会在工地一起干活,这话可是无法收回的。重拾官府公信力的第一步,不能马虎。” “明个在他们身边各自安排几名暗卫,别出大事就好。” 。。。。。。 京城,御书房。 老朱拿着刘大富递上来的呈报,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陈光,不光是治理方面有才干,查案这几下也是神速啊,才短短几日,就将整个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查案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肃清赈灾中的贪污之事,也算是大功一件。可抄家所得的银两,他不上交,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他呈报上面不是说了,这些银子留下来治理定西,兴修水利,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刘大富眼睛挤了挤,小声道:“皇上,您忘了,那陈光可是会经商。” “会经商则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老朱拿起呈报又看了起来。 “经商的人,可是不会吃亏的,老奴担心,那陈光借着治理定西之名。。。” “你担心他贪污?” “他身边可是跟着几百名暗卫呢,你的意思,你管理的暗卫也不能让咱放心?”老朱眼睛瞪了起来。 刘大富急忙分辩:“暗卫当然可以放心,可毕竟陈光是钦差,有些账目暗卫恐怕看不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咱既然封他为钦差,就是相信他。瞧瞧你,是不是老了?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皇上,必定银两数目巨大啊。” “得得得,别说了。”老朱摆了摆手。 话虽如此,可被刘大富这么一挑拨,老朱的心里也隐隐的有点不舒服。 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官员敢把抄家的银两私自留下来。 这陈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档案如此之做。 不过,念他是为了治理定西才留下来的,咱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但他要是将定西不能治理得和竹田县差不多,咱可就要好好地和他说道说道了。 越想越烦躁,老朱干脆将呈报扔在了案几上不再去看。 “这几天,燕王那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自从竹田县回来之后,朱棣一天几趟地跑到御书房问老朱,陈光什么时候进京。 自从告知他陈光被派往甘肃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好像在他眼里,陈光比自己的亲爹还重要。 “回皇上,燕王这几天可是乖得很,每日除了正常地读书,一直安静地呆在燕王府里面。” “安静地呆在燕王府?他能安静下来还真是个奇迹。” “没有找他的那些兄弟练习骑术?” 刘大富摇摇头:“没有,他将赢了秦王的那匹御赐军马也还了回去。” “军马都还回去了?他是不是病了?” “应该没有吧。。。” “不行,这小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情大变,应该有问题。” “刘大富,随咱去燕王府走一趟。” 说走就走,两人急匆匆地来到了燕王府。 一进门,两名小太监正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放眼过去,院子里的砂石地上全是扫帚划过的痕迹,根本没有之前那凌乱的马蹄印。 “你们俩,过来。” 两名小太监顺着声音看见老朱,急忙放下扫帚跪下行礼:“皇上。” “燕王多久没有骑马了?” “回皇上,大概有半个多月了。” “他为什么不骑马?”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 “那他平时在府里都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就在卧房躺着。” “病了?” “没有,就是躺着。” 老朱不再言语,径直朝着卧房走去。 走进房门,就看见朱棣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屋顶出神。 “棣儿。”老朱轻唤了一声。 似乎没有听见一样,朱棣没有答应。 老朱又叫了一声,朱棣还是没有答应。 是不是真的病了? 老朱想着,伸手朝着朱棣的额头摸去。 刚刚摸着额头,朱棣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看见是老朱,急忙行礼:“父皇,您怎么过来了?” “父皇想你了,不成?” “成,成。”朱棣咧嘴笑了起来。 直到看见朱棣的那一对大白牙,老朱确定,朱棣没病。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看着朱棣的眼神有点躲避,老朱脸色一板:“怎么,有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和父皇说了。” “不是不是,是孩儿还没弄好呢。” “你弄的什么玩意还没弄好?要不,和父皇说说,说不定父皇能帮你出出主意。” “也是啊,孩儿怎么忘记了,父皇也用过的。” 说着,朱棣走到墙角,拉开了布帘子。 一把太师椅出现在老朱眼前。 不光是中间刻了一个洞,下面还连接着半截子的木桶。 “你在做马桶?”老朱大跌眼镜。 学什么不好,学着做马桶,这是一名皇子该做的事情么? “是啊。”朱棣点点头,“孩儿在竹田县用过这种马桶之后,回来再使用宫里的恭桶,总觉着不舒服。” “孩儿想着,若是将皇宫里面的马桶都换成这样的,每次用完水冲一冲,那该多干净。” “可是皇宫这么大,这些管子来回交错,可怎么排布合适呢?” “还有,竹田县的管子可是水泥的,这种木桶连接起来或许也可以,可埋在地下时间长了,会不会烂掉呢。。。” 显然朱棣对这个问题很是入迷,一边思量,一边一本正经地道。 老猪想要发火,可想着年轻人对没见过的东西产生兴趣,也能理解。 于是语重心长地道:“棣儿啊,你可是皇子,这种事情不是你该想的。你只需要好好读书,明事理,将来辅佐你大哥治理大明王朝。这才是正事。” 朱棣的目光从椅子上挪开,看向老朱。 “父皇,什么叫治理大明王朝?” “这马桶若是在京城乃至全国推广开,百姓的生活不是又上了一个台阶。只要事关民生,就算是治理国家吧?” 老朱一愣,这小子逛了一趟竹田县,回来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不过,这话好像也没说错,治理国家,不就是治理民生问题么。 抬屁股直接坐在了朱棣的床上。 “来,再说说还有什么想法。” 看见老朱认可了自己,朱棣自信心立马爆棚。 “竹田县的那种水泥房子,又防火又坚固,这个也可以全国推广。” “还有那水泥路,也太平坦了。要是全国都修成这种路,三天的路程恐怕一天就能到。对于百姓来说,方便了不少,可要是对军队来说,行军快就不会贻误战机。” 老朱笑了起来:“你可知道,这种水泥路,水泥房子想要全国推广,得花费多少银子。大明的国力,目前还不允许啊。” “没钱,那就做生意啊。您看竹田县,街上多繁华。” “要是全部百姓都去经商,土地荒芜了,百姓吃什么?”老朱的脸色有点变了。 经商固然可以来钱快一点,可种地才是国之根本。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军队没有了粮草,就丧失了战斗力。军队没有了战斗力,国家安全还能有保障? “有钱还怕没有吃的?买啊。”朱棣随口说道。 “照你说的,百姓都去经商了,已经没有人种地。没人种地,哪来的粮食可买?” “干嘛非要买粮食,买肉不行?” 一边的刘大富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么? “混账,你的脑子里面都是什么东西。”老朱站起身子,有点恼怒地看向朱棣,“咱还以为你真的有点治国的见解呢,原来就是一坨屎。” “把你的破椅子扔掉,从明天开始好好读书,再不要想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 朱棣脖子一扭:“竹田县明明就是这样,咋会是异想天开呢。” “竹田县若是不好,父皇又怎么会对那陈光加官进爵的。” “放肆,你敢顶嘴。”老朱吼了起来。 “我没有顶嘴,我就是说得实话。” “几天不打你,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咱的鞭法了。刘大富,拿鞭子来。”老朱一声咆哮。 第80章 朱棣中“毒”了 打是肯定打不成,因为刘大富在场。 “皇上,您不久前刚刚打了燕王,还把他在树上吊了两天呢。。。” 这句话,一半是劝慰老朱,一半也是提醒燕王。 你面前的可是你的亲爹,大明皇上啊,皮开肉绽的日子才过去几天,就这么不长记性? 朱棣顿时从自己的臆想中回到了现实,新的护臀还没加工好,急忙改口。 “父皇,孩儿这不是一心想着让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么,语言表达可能不到位,但儿臣的心里,保证没有什么坏心思。” 朱棣收起了脸上那要强的表情,努力地挤出一丝谄媚笑容,走到老朱跟前,摸摸老朱的肚子。 “消消火,消消火,太医不是常说气大伤身,父皇又何必和孩儿置气。” “孩儿还小,经不起您那一顿凌厉的皮鞭抽打。” 说着,朱棣更是装模作样地搂起袖子又快速放下:“父皇您看,孩儿被吊树上的伤痕,还没好利索呢。” 即便是那一瞬间,老朱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朱棣的手腕上一片洁白,哪里有什么伤痕。 不由得冷笑一声:“来,袖子再搂起来,让咱看清楚。” 朱棣怎敢正面接话,急忙道:“手上的伤痕可以治愈,可孩儿心中对父皇的敬畏,将永远留在心中。” “敬畏?你还知道敬畏?就你刚才和咱说话的态度,这是敬畏?依咱看,你心里敬畏的只有皮鞭。” 话虽严厉,可老朱心中的怒火也不由得消失了几分。 仔细想想,他说的话也在理。 竹田县的情况就在那摆着,自己说他异想天开确实不对。 不过,即便是不对,咱是你爹,更是皇上,你就可以这么不给面子的直接怼回来么? 边上的刘大富急忙接话:“皇上,燕王还小,对竹田县那些标新立异的治理方法和已经形成的大好局势看迷了眼,实属正常。” “老奴以为,燕王常年久居宫中,而竹田县也是富裕异常,他并未了解百姓的疾苦,所以才会说出来那些惹皇上生气的话。” 何不食肉糜的话刘大富没敢明说,怕说出来老朱又要让自己拿鞭子。 果然,老朱叹息一声:“这一点咱心里也清楚,久居宫中却要论治理天下,那就是纸上谈兵。不了解百姓疾苦,就谈不上解决百姓疾苦。应该挑些日子,让皇子们出去走一走了。” 闻言,朱棣似乎已经忘记了皮鞭的威慑,跳起来大声叫道:“父皇,儿臣想去竹田县走一走,全面了解百姓的疾苦。” 老朱眼睛一瞪:“竹田县百姓还有疾苦么?” 刘大富心中暗暗叫屈,这才去了两次,竹田县就将你们父子二人彻底俘虏了么。 张口竹田县,闭口竹田县,有没有想想身边人的心理感受。 朱棣低下了头嘟囔着:“竹田县的百姓脸上都带着笑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疾苦。可是,书上写的,了解起来也不是那么真实。” “急什么,咱说不让你去竹田县,也没说不让你出宫。瞧瞧你刚才说的那话,不买粮食买肉吃,咱越想越气。” “刘大富,明个一大早就安排燕王在内城转转,了解一下百姓疾苦。” 闻言,朱棣心中一阵窃喜。 就算去不了竹田县,只要离开皇宫就好。 整天憋在宫里面,跟住在笼子里面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不对,连笼子里面的动物都不如。 人家那些动物至少过的是安静的日子,自己失去自由不说,还得整天被迫接受那些老古董的腐朽说辞,而且不能反驳。 朱棣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去了解百姓疾苦,可又怕老朱反悔。 只得低下头,做出一副乖乖的,稍微带点不情愿的样子。 回到御书房,刘大富给老朱端来了一碗清新解气的菊花茶。 这是老朱每次从燕王府回来的标配。 老朱端起茶碗,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抿了一口。 “咱的这些儿子,虽然聪明各自不同,但都是从小在詹士府读书学习。按理说接受同样的教育,性格应该相差不大,为何就燕王,老是惹咱生气。” 刘大富老脸一阵抽搐,你的种,你问我啊? 想说是因为朱棣更聪明一点,又怕老朱理解为,自己说其他皇子不聪明。 想了想,自己在竹田县可是没少被陈光奚落,这个锅,就给他背算了。 “燕王以前喜欢惹事,不过是年龄尚小,再加上性格好动而已。” “年龄小?都十三了,搁普通百姓虽未娶妻生子,可也开始谈论婚配了。” “这次出宫,咱还带着他去了一趟竹田县开开眼界,你瞧瞧,他回来居然在燕王府里面摆弄什么马桶,这是一个皇子该做的事情么。” “皇上,摆弄马桶虽然不雅,可也算是将民生问题具体化了。这只是说明燕王更为聪明,见过的东西,就想模仿。” “模仿什么不好,模仿造马桶。” 似乎感觉自己心里的怒火有点上升,老朱赶忙又喝了一口手里的菊花茶。 瞅着老朱的举动,刘大富心中窃喜,老脸却依旧不动声色。 “皇上,将来太子继承大统,燕王作为皇子辅助治理国家,经手一些具体的事情,可比外人放心得多,也算是一件好事。” 老朱脖子一扭。 “堂堂皇子,就整天盯着马桶,盯着沟渠,这事传出去丢不丢皇家的份?” “依咱看,就不应该带燕王去竹田县,他这是中竹田县的毒太深。” 说到此处,老朱想起竹田县刚刚回来的时候,朱棣借着给自己请安的机会,天天打听陈光什么时候进京。 得知陈光被派往了甘肃,最近居然连安也不来请了。 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满。 “还有,他也中了陈光的毒,而且很深。” 刘大富眼中精光一闪。 皇上,您终于看明白了啊,这陈光就是个蛊毒,谁靠近了都得中毒。 不光是燕王中毒了,您也中毒了,只是您不自知而已。 老朱继续道:“竹田县百姓富足的生活,让他根本看不见天下百姓的疾苦,居然看不起粮食。” “这个孽子,想起他说的话,咱这心里就一阵子火。” 说完,老朱抱着菊花茶又喝了两大口道:“刘大富,明个一早就安排燕王出宫,让他好好的看看百姓过的到底是个什么日子,让他明白粮食的重要性。” “皇上,那老奴带着燕王去城外走走?” 京城内城,乃是整个大明王朝的中心地带,居住的不是高官便是富商,能看出来个啥人间疾苦。 即便是外城,虽然普通百姓众多,可多少还是有一口吃的。 想了解真正的最底层百姓生活,还是得走远点。 这些情况,老朱当然知道。 犹豫了一下:“就在内城走走吧。” 似乎觉着自己的决定和刚才的话语出入有点过大,又解释道。 “燕王还小,分辨能力不是太强。让他一点一点地慢慢了解。”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你跟在身边,注意安全。” 翌日,吃过早饭,刘大富用马车将朱棣拉到了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准备让他往里一直了解回去。 “殿下,下车吧。”刘大富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朱棣也不吭气,下了马车。 信步在街上走着,眼睛不住地朝着四周打量。 第一次出宫是骑着军马,只顾着横冲直撞,压根没有注意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第二次是去竹田县,因为走得早,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今个既然是父皇特许,可一定要将京城的面貌好好看看。 但是很快,朱棣感到很是失望。 周围入眼的环境一点都不好,道路全都是土,只不过是被踩实了而已,几天没有下雨,路上的浮土居然有着一分厚,脚踩上去,灰尘飞溅。 尤其道路两边,浮土更为严重,压根不敢落脚。 每走几步就有一种怪味入鼻,有臭味,有腥味,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混合味道,总之让人很是难受。 周围的房子也并非像竹田县那样水泥修建的小楼,全部是土坯再加上木料堆积而成。 外部墙体高低不平,看起来很是低劣粗糙。 有的地方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圆木。 圆木也已经被虫子做成了窝,大量的白色粉末沿着圆木掉落一地,和地上的浮土混为一体。 窗户全部都是木头制作,劣质的木料因为长久的风吹雨打大部分已经灰白开裂。 中间随意地安装了几个格子,上面也没贴纸,就那样空落落地杵在那。 门板虽然完整,可中间的部分因为经常地被人推拉,上面厚厚的一层黑色包浆似乎从未清洗过,散发出一阵阵让人作呕的味道。 想想竹田县那整齐划一的房子,宽敞明亮的琉璃窗户,朱棣心中的失望更甚。 然而,让他失望的不仅是这些,就连街上的行人,也让他摇头连连。 这些行人毫无精气神,配合这脏乱差的环境,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不知道到底活了个什么名堂。 朱棣站在原地,脸上现出一丝迷茫。 宫里的先生原本给他描绘过宫外的情况,说百姓未经圣人开导,没有教化,所以教养格外的差。 并以此训导自己要多读书,读圣贤书。 可眼前的情景远比先生描绘的要残酷许多,这是京城之内,是天子脚下么? 堂堂京城,和一个小小的竹田县相比竟是云泥之别。 竹田县的百姓看的也不是什么圣贤之书,为何他们的街道就那干么净,百姓看起来也面带生机呢? 朱棣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以免扬起的灰尘弄脏了衣物。 “殿下,往这边走。”看着朱棣行走的方向反了,刘大富赶忙出声提醒。 “为何反了?父皇让本王体察民生,本王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殿下,皇上的意思让殿下您在内城走走,您走的方向乃是外城。”刘大富哭丧着脸,用身体挡在了朱棣前面。 “内城,外城?这里是什么地方?”朱棣停下脚步,前后看了一下问道。 “回殿下,此处乃是内城西城门,皇上的意思,让殿下您从此往内城里面看看。” “内城里面就好得多吗?” 刘大富笑道:“内城是原有的京城,外城是最近这几年才兴建起来的,而城门口这里,也是扩建的。” “此处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百姓,其中大部分还是难民,不仅环境差,治安也不是很好。” 朱棣抿着嘴看向外城:“体察民情,不就是要看看百姓的真实情况么,挑情况好一点的地方去,不就是弄虚作假么?” “本王今个就要去外城。” 说着一把推开刘大富,也不管地面的浮土会弄脏了衣物,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殿下,殿下,皇上可不是这么安排的。” “您若是执意这样,回去后皇上会揭了老奴的皮。” 刘大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喊叫着朝着朱棣追去。 第81章 你吃的什么 一边追,还一边示意旁边的暗卫赶紧跟上。 皇帝不省心,这小祖宗也不让人省心。 外城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不光不安全,更是脏了吧唧的,有什么好看的。 燕王一身锦衣绸缎,万一有人起了歹心,顺手来一下。。。 有自己带着暗卫保护,燕王定然是不会被人掠走,可猛不防的一下受伤了,回去可怎么和皇上交代。 可朱棣执意前行,他又如何能挡得住。 只能急忙追上,讨好地道:“殿下,您看这大热的天,咱就去外城溜达一下,早去早回吧。” “刚刚出来就喊着早去早回,你是诚心扫本王的兴?要不,你别去了,本王自己去?” 朱棣心中一阵烦躁,摆摆手继续前行。 刘大富哪敢放任朱棣一个人,只得再次跟上。 到了外城,与内城门口相差无几,或许是没有官兵把守,街上的百姓多了起来。 不少光着屁股的孩童在街边玩耍,相互玩着地面的浮土,开心得不亦乐乎。 灰尘飞到了街边摊位上面,洗衣服人的水盆里面。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大人们依旧该卖菜的卖菜,该洗衣服的洗衣服,也没有人制止。 朱棣抬起手急忙掩起口鼻,他可不想让这些脏玩意进入自己的肚子。 玩累了,一个孩子站在土路中间就撒起了尿。 朱棣又急忙退后几步,还没来得及退远,另一名孩童走到墙边蹲下身子,接着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整条街顿时被一种异味尽数渲染。 朱棣差点吐了出来,转身想要逃离。 这外城真的不是一点的脏乱差,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罢了罢了,体察民生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还小,长大几年再来吧。 刘大富也掩住了口鼻,这种新鲜的恶臭,差点要将他早上的饭菜立马从肚子里面掏出来。 心中不禁骂道,真是一群刁民,养出来的也是一些野孩子,随地办一些小事就算了,居然大事也办。 走了几步,朱棣又停了下来,心中一阵犹豫。 自己出来不就是要体察民生的么,就这样被一群小孩吓回去,算哪门子事情? 放下掩着口鼻的右手,强忍着空气中浓郁的恶臭,回身继续向前走去。 看见朱棣都放下了手臂,刘大富自然不能继续遮掩口鼻,只能跟着也放下右手。 不光他放下了手,更是用眼神示意边上的暗卫也不能遮掩。 但是这味道正处在生产当中,实在是太过于浓郁了,趁着没人看他,刘大富又快速地抬手捂住了口鼻。 越过这些孩童好远的距离之后,朱棣停下脚步,大口地喘息起来。 这一路憋气过来,实在是太难受了。 开阔地里面出恭都这么臭,真不知道宫里的太监对着那么多恭桶洗刷,他们是如何忍受的。 还是竹田县的马桶好,一冲水干干净净的,一点臭味都没有。 看来回宫之后,针对这件事情本王还得好好的下下工地,想想到底该如何全面推广。 “殿下,外城的情况您也看见了,要不咱打道回府吧?”刘大富顺势给了个台阶。 朱棣眼睛一瞪:“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情况就看完了?你平时给父皇汇报的情况,是不是也是这么草草得来的?” “殿下,您这可就冤枉老奴了。凡是皇上要了解的事情,老奴都是体察入微之后才上报的。老奴就是皇上的耳目,哪敢如此这般敷衍了事。”刘大富一脸委屈的道。 “你不敷衍却劝着本王敷衍,你是想让本王回去汇报不实,然后再挨一顿鞭子么?” “你个老东西,简直是一肚子的坏水。来来来,把你的肚子豁开,让本王看看里面是不是彻底坏透了。” 自己好心,却被朱棣歪曲着理解,刘大富心中委屈极了。 急忙讨好道:“殿下的一片爱民之心,老奴看在眼里。老奴只是担心外城如此脏乱,坏了您的胃口。” “不就是一泡屎么,你不拉屎?继续往前走。” 朱棣心情不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刘大富一脸委屈,做个太监可真难啊,里外都不是人。 也不敢再说阻拦的话,只得暗暗提高警惕,紧跟在朱棣身后,任由他漫无目的往前走。 走了十几丈远,因为速度太快,朱棣的身后扬起了一道不小的灰尘。 一阵东风吹来,灰尘瞬间就将朱棣包在其中。 “殿下,慢点。您走得越快,这灰尘就越大的。”等灰尘吹过,刘大富急忙靠了上去,一边拍打着朱棣的衣物,一边贴心地叮嘱着。 朱棣站立的刚好是一户人家的门口,还没来得及回话,房门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活物,贴着朱棣的脚边跑了过去。 朱棣吓了一跳,想要退开躲避。 身子还未动,门里面又冲出来一道人影,低着脑袋好像只盯着那活物,差点撞到了朱棣身上。 刘大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对方后衣领,顿时将对方的身形止住。 朱棣早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站在原地不停地发抖。 “大胆刁民,若是冲撞了我家少爷,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摘的。”刘大富一边怒吼,一边将对方提了起来。 旁边的暗卫也纷纷将手摸向了腰间。 站起身子的那一刻,众人才看见刘大富手里擒着的,原来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 妇人飞快地扫了朱棣一眼,见他穿的雍容华贵像是大人物家里公子,脸上一片惊慌。 想要跪下讨饶,无奈后衣领被刘大富拿着,只得浑身发抖地来回重复着两句话:“民妇不是有意的,民妇不是有意的。” 这一档的功夫,那活物也被暗卫捉拿,原来是一只翅膀受伤的野鸡。 朱棣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本想着大声训斥几句,可看向对方那破烂的衣着和凌乱的头发,心中的怒火不知为何突然就消下去了大半。 对着刘大富摆摆手,示意放人。 感觉到身后的衣领一松,妇人急忙跪在地上,也不管满地的浮土就啪啪啪地磕起头来。 嘴里依旧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两句话:“民妇不是有意的,民妇不是有意的。” “起来吧,地上脏。”朱棣道。 妇人如同没有听见一样,依旧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你这贱妇,我家少爷的话你没听见,还不起来?”刘大富大吼一声,右脚眼看着就要揣上去。 朱棣一个厌恶的眼神抛了过去。 刘大富见状,收住了右腿。 一把将妇人粗暴地拉了起来,等她站稳,方才嫌弃地松开了手。 看看妇人,又看看暗卫手里那翅膀受伤的野鸡,朱棣好奇地问道:“你为何追逐野鸡,野鸡又为何跑进了你家?” 妇人的身子依旧在发抖,结结巴巴地道:“民妇的男人受伤在床,去田里干活的时候发现这只受伤的野鸡,想着带回来煮了给丈夫补补身子。” “刚才忙着烧火,这野鸡冲开笼子逃跑,民妇情急之下追了出来。民妇只顾着盯着野鸡看,差点冲撞了少爷,民妇真的不是有意的。” “意思还没吃饭?”朱棣问道。 “民妇吃了。男人身体不好,吃了一点。” “吃的什么,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刘大富惊得目瞪口呆,太子这是脑子坏了么? 您这么快就忘了一路上过来有多脏? 再瞧瞧这贱妇的衣着,再摊上一个病秧子,屋里面能干净? 就这情况他们能吃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这破旧的房子,有什么好钻的。 听见朱棣的要求,妇人愣是没转过神来,过了好一会才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朱棣毫不客气,扭头就进了房门。 见朱棣进屋,刘大富也急忙跟上。 这一番争吵惊动了左邻右舍,街上有些百姓也渐渐靠近。 屋子里面有些昏暗,狭小的空间只有一扇窗户采光。 屋子属于内外两间,中间用布帘相隔。 很显然里面的是卧室,外面是厨房兼客厅。 灶台上铁锅里的开水翻滚着,却并不像宫里的那般清澈,略带土黄,还夹杂着一些泥腥味。 旁边放着几片菜叶子,豁口上俨然是牙齿啃咬的痕迹。 朱棣来回打量着屋里的东西,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 好一阵才回头看向妇人:“你们就靠着捡拾的菜叶子充饥?” 妇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墙角,一时间也摸不准眼前这个贵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听见问话急忙回道:“不不不,民妇刚才忙着烧火,见菜叶子边上有点溃烂,顺口就给咬掉了。” “民妇忙着烧水,就是想煮了那只野鸡给男人补补身子。”说着上前掀开了布帘子。 里面的炕上躺着一个男人正在睡觉,脑袋和左臂被包了个严严实实,紧闭着的双眼下,面庞一片菜色。 “他怎么了?” “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坡滚落,摔伤了脑袋和胳膊。” “那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 妇人连忙从灶台上端过来一个小瓦盆,揭开了上面的盖子。 一刹那,一股酸骚味扑面而来。 朱棣忍不住地急忙后退。 刘大富见状,一把打翻了妇人手中的瓦盆,大喝一声:“贱妇,用如此恶心的东西给我家少爷观看,你是想全家被灭口么?” 第82章 知足吧 面对刘大富凶神恶煞的吼叫,妇人再一次六神无主。 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民妇不是有心的,这的确是民妇家中的伙食,而且还是特意给生病的男人留下的。” “民妇其实每日只以野菜充饥,就连这些,都是舍不得多吃一口。” 看着满地散落的食物,妇人眼中尽是心疼。 朱棣朝着刘大富摆摆手,蹲下身子,也看向地上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糊状东西。 “这都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野菜,谷糠,树皮剁碎熬制而成,出锅的时候还加了一些盐巴。” 朱棣皱着眉。 他不敢想象,这玩意是给人吃的,在竹田县的时候,他也见过蹲在路边吃饭的百姓,可那碗里饭是饭菜是菜,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眼前的这玩意,卖相不好,气味更是难闻,真的能吃? “这东西真的能吃?” 妇人急忙点头:“真能吃,这还是民妇积攒几天谷糠才能做出来的好饭。” 好饭?好饭谈不上吧。 朱棣摇摇头,根本不相信。 不过,看着妇人信誓旦旦的表情,心中的好奇心开始作怪。 “我能尝尝吗?” 闻言,边上的刘大富吓得一阵哆嗦,赶忙劝说道:“少爷,不能吃啊。这不明不白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身子,老爷还不得杀了我。”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妇人一眼。 妇人吓得赶紧低头,不再言语。 朱棣伸手,从地上勾起了一块糊状食物,对着刘大富递了过去:“那你吃。” “啊。?” 刘大富欲哭无泪,好好的为啥要吃这种垃圾玩意。 好好的待在宫里不好么,非要出来在这种贱民营里面打滚。 都怪那个陈光,燕王就去了一次竹田县,便如同被降下了蛊毒一样变了个人。 他以前哪会这样的问东问西,还是问一群天杀的贱民。 刘大富瞪大眼睛,盯着朱棣手里那块粘糊糊的东西,也不说话。 瞅见刘大富这个模样,朱棣来劲了:“怎么,你不敢?那我吃。” “少爷,不可啊。”刘大富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朱棣的胳膊,满脸的乞求。 “滚开。”生怕手上的食物掉落,朱棣抬起脚,就朝着刘大富的肚子踹去。 一边踹还一边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胆子都没有,一天就知道咋咋呼呼。” 刘大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再也不敢出言阻拦。 朱棣将指头上的糊糊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突然胆怯了。 这玩意,不仅难看,而且难闻得要命。 “真能吃?”朱棣看向墙角的妇人,再次确认。 “能吃。” 朱棣喉咙有些发紧,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将指头伸进了嘴里。 糊糊在嘴里慢慢化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顿时充满了口腔。 苦,酸,馊,糙。。。还夹杂有一种盐巴的咸味。 “呕。。。呕。。。” 朱棣没忍住,弯腰一下子吐了出来。 眼泪鼻涕还有嘴里的污物顿时流得满胸口都是。 刘大富暗道要命,急忙冲过去扶着朱棣,一只手还在背后不停地拍打。 直到朱棣缓过了神不再呕吐方才停手。 墙角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心痛,隐隐想要上前搀扶朱棣。 朱棣胳膊用力一甩,将扶着自己的刘大富甩开,怒目直视妇人:“竟敢欺骗本少爷,不知死活的东西。” 刘大富顺势朝着门外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嗓子:“来人。” 五六名暗卫顿时就冲进了屋内,原本狭小的屋子这下更拥挤了。 朱棣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得不轻。 堂堂燕王,竟然被这刁民给戏弄了。 刚要开口拿人,屋里的男人已经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看见屋子里面这么多人,心中很是害怕。 对着一身绸缎的朱棣就跪了下去,看看朱棣,又看看周围的几名暗卫,低声道:“几位老爷,我家犯了什么事了?” 刘大富伸长了脖子,一指地上的糊状东西:“你家贱妇竟然骗我家少爷说这个能吃,你们这两个刁民,看来是平日里缺少管教。今个就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 男人满脸惊慌,急忙解释道:“老爷莫怪,这真的是我家的口粮,能吃,真的能吃,小人这就吃给几位老爷看。” 说着就趴在了地上。 一只胳膊受伤包裹着,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撑着地面,努力地伸出舌头,将自己能够够着的糊糊,添食了个干干净净。 朱棣怔在了原地,这玩意,原来真的能吃。 刘大富赶忙凑了上来,在朱棣的耳边小声说道:“殿下,百姓的吃食大抵就是这样,可能是您吃不习惯。” 朱棣脸上一阵红白交替,最后一直红到了耳朵后面。 心中更是感到万分惭愧。 很是恼怒地一脚踹向刘大富:“狗东西,为何不早说。” 刘大富委屈地躲向一边不敢说话。 说什么啊,您非要吃,拦都拦不住。 咱今个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看着趴在地上依旧努力添食糊糊的男人,朱棣尴尬地道:“起来吧,地上脏,那些东西已经不能吃了。” 朱棣又看向身边的暗卫:“将那只野鸡还给他们,让他们一会好好做一顿吃的。” 男人踉跄着爬了起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灰急忙道:“那野鸡本来就是田里的,不用还了。” 听男人如此之说,再瞅瞅他脑袋和胳膊上的包扎痕迹,朱棣心中更惭愧了。 小声道:“不但那只野鸡要还给你们,我还打碎了你们的瓦盆,更是吐在了你家里,理应赔偿。” “刘大,给他们十两银子。” 男人急忙摆手:“不用陪的,不用赔的,那瓦盆不值钱。少爷吐在地上我们打扫一下就成,只是弄脏了少爷的衣服,小人心中万分愧疚。。。” “哪来那么多话,本少爷自己吐的还要你们来陪?把银子拿上。”朱棣高声道。 刘大富直接将十两的银锭放在了手中。 朱棣则是快速地逃离了屋子。 街上,刘大富瞅着朱棣的背影有着几分黯然,跟上来道:“殿下,回宫吧。” “嗯。”朱棣点点头,“你说,其他地方的百姓,也住这样的房子,吃这样的东西吗?” “有可能吧,但也或许有着竹田县那样的地方,百姓安居乐业呢。” “那你入宫前,吃得是好是坏?” 刘大富不胜唏嘘,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长叹一声道:“还不如他们,有熟食吃已经不错了,外面找到菜叶子树皮才能果腹,若是运气不好找不到的话,饿肚子也是经常的事情。” 朱棣道:“怪不得这么多人愿意净身进宫当太监,原来就是想混一口饭吃。” 刘大富瞪大了眼睛:“。。。。。。” 。。。。。。 定西县,陈光重新打造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 百姓田间地头的小水渠已经全部修挖到位,只剩下连接水源的主要沟渠没有挖通。 铁匠铺的活路陈光找了十几名比较灵光的百姓,教会了他们打造一些简单的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 至于铁锅,倒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才琢磨出来一个大概。 虽然打造出来的铁锅形状有点难看,可不漏水,烧水做饭还是没有一点问题。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对城里的街道重新规划。 不但要做到整齐简洁,还要利于排水。 不为别的,只为打造一条形象大街,多开设店铺,促进定西的商业发展。 此时乃是正午,饭后的午休对陈光来说必不可少。 用他的话说,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构思设计,所以,不用构思的王虎蒋献等人都被派往了工地抓紧施工。 坐在树荫下陈光打着盹,小月则是站在身后缓缓地帮他揉捏着脑袋和脖子。 趁着陈光不注意,太阳底下的燕舞往树荫下悄悄地靠了靠。 “嗯?”陈光睁开了左眼,“谁让你过来的?” “老爷,大太阳下面多晒啊,您为何不让燕舞站树荫底下?”小月努努嘴,小声道。 “退回去,怎么,老爷我的话不好使?” 陈光并未搭理小月,右眼也跟着睁开,两道目光直直地看向燕舞。 “凭什么,凭什么好好地让太阳晒我?” “因为你不会按摩,因为你现在还是学徒。” 燕舞不情愿地后退几步,重新站在了太阳底下。 陈光这才缓缓又闭上眼睛:“你说你,做饭不会,洗衣不会,连个简单的按摩也不会。” “你这样的话,老爷我不收你的伙食费,抖说不过去了。” “让你站太阳底下,就是想让你保持清醒,这样才能学得快一点。等学会了这些,老爷我就正式给你算月钱。” “要不然,你的医药费何年何月才能扣出来。” 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太阳,燕舞委屈的眼泪差点都要掉出来了。 这种太阳下炙烤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尤其晚上洗脸的时候,都不敢照镜子。 看看自己那已经被晒得黑红的手腕,燕舞根本不敢面对自己同样变得黑红的脸庞。 这该死的陈光,分明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自己不理我,又怕别人讨好我,才故意让我在太阳底下晒成这幅鬼模样。 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燕舞气呼呼的道:“照这样说,您大中午的还让王大人,蒋百户呆在工地,也是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那当然,就是这个理。只有清醒了,才能安排好活路,加快工程进度。” “那您,不需要清醒吗?” “呦呵,你这是有意见啊?”陈光半眯着眼睛看向燕舞。 “本官已经很清醒了,知道物尽其用。若是本官再清醒一点,你觉着你还能在县衙混到饭吃么?” “本官心善,才留下了你。” “燕姑娘,人活在这个世上,是要靠本事吃饭的。” “知足吧,别年轻轻的啥本事没有,学会了唠叨。” 陈光又闭上了眼睛。 第83章 交换契约 “老爷,老爷,出事了。” 随着一阵大嗓门,王虎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大中午的,没看见老爷我正在休息么,大呼小叫什么。以后把你的声音放低一点,听在老爷我耳朵里面全是噪音。” “老爷,打起来了,为了街边的沟渠,两名百姓打起来了。”瞅了一眼太阳底下直挺挺站立的燕舞,王虎乖乖压低了声音。 “打架这种小事你都制止不了?”陈光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就这么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还要来烦自己,而且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的大呼小叫,这王虎,咋就一点不进步呢。 “老爷,打架的可都是百姓,属下没法对他们动手。” “真是吃饱了撑的,饥饿的日子才过去几天,就开始惹是生非了。看来,老爷我给他们的粮食发的有点多。” 陈光坐直了身子,拍拍肩膀,示意小月继续揉捏。 “他们为何打架?” “打架的是两兄弟,分别叫牛大和牛二。” “县衙规划的排水沟渠需要拆掉牛二家的一段围墙,牛二不同意,嚷嚷着要县衙赔偿。” “牛大说,拆掉围墙的又不是牛二一家,这样不识大体地大声嚷嚷,不嫌丢人。” “牛二说,拆的不是你家,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牛大说,别说是围墙,只要修建排水沟渠需要,拆了我家房子我都同意。” “那牛二也是个不讲理的人,听见这话就扛着锄头真的去挖牛大家的房屋。” “可沟渠没规划到那里啊,牛大当然不同意。” “一个要挖房子,一个不让,就这样当街干起来了。” 似乎说话太多口渴了,说完这些,王虎毫不客气地端起陈光面前的茶碗,一口喝了个精光。 “王虎,你怎么说也是竹田县尉,就不能将就一点,那可是老爷我喝剩下的茶水。” “我不嫌弃。”王虎嘿嘿一笑,用衣袖擦了一把嘴。 “老爷我嫌弃。多亏这是县衙后院,没有外人,以后可不许了。” “老爷我现在怎么说也是钦差,是有身份的人,你的行为会让老爷掉价的。” 说着,陈光示意小月停手,道:“不光要懂礼节,更要会做事。老爷当家不容易,一个人养活好几口人,很难的。” 远处太阳下的燕舞低着头,没有吭气。 一个臭县令,摆什么谱,若不是我要借用你的身份,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地听从你的指派么。 “老爷,那打架的事情,您过去看看不?”王虎小声问道。 “这牛大牛二是亲兄弟么?”陈光站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又来回摇动了几下老腰。 “是,是亲兄弟。” “亲兄弟,怎么觉悟差别会这么大?老爷我已经被你吵醒了,就过去看看吧。” 两人到达现场的时候,牛二已经将牛大放倒在地,正骑在他的身上,一边撕扯着身上的衣物,一边骂骂咧咧。 陈光眉头一皱。 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架势两人分明就是仇人。 再仔细一看,牛二长得人高马大,牛大却是十分瘦小。 不是亲兄弟,压根就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就算是同一个屋子里面的长大的,根源上肯定还是有点问题的。 “咳咳。。。”陈光站在不远处,轻咳了两下嗓子。 围观的百姓急忙回头,看见陈光一个个面带惭愧的开始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陈大人。” “陈大人来了。” 陈光一一回应了一下,看向牛大牛二两人。 两人已经分开,从地上爬了起来。 牛二气喘吁吁地紧攥着拳头,牛二一脸委屈的微微弯着腰,脑袋上两个青包清晰可见。 陈光站在原地,冲着两人招了招手:“来,你们过来。” 两人过来,站在了陈光面前。 “本官发的粮食实在太多,让你们吃饱了力气无处发泄?” “大人,小民错了,小民不该打架。”牛大低下了头,朝着陈光深深一躬。 牛二脖子一扭,什么话也没有说。 陈光眼睛一眯:“牛二,你不觉着自己错了?” “修建沟渠拆了我家的围墙,我就发发牢骚都不行么。我又没有真的去县衙要赔偿,牛大就骂我没有觉悟。” “牛大,你骂人了?”陈光看向牛大。 “大人,小民知错,小民今后再也不骂人了。” “可是,牛二是小民的亲兄弟,县衙修建沟渠,乃是为了排水畅通,是大好事。其他百姓都很配合的将阻挡沟渠进程的围墙拆掉,到了他这里,竟然嚷嚷着去县衙索要赔偿。” “若是自己嚷嚷一会也就算了,他不停地煽动其他百姓一起去县衙讨要说法。” “小民看不过,这才骂了他。” 陈光沉默了一下,似乎下了一个决定,目光看向了在场的所有百姓。 “虽然这么些日子以来,县衙已经给大家发放了两次粮食,可这些都是应该的,县衙就是定西百姓的依靠。” “修建临街的沟渠,虽然最终得利的还是大家,可终究是县衙带头倡导的,所以,凡是受到损失的百姓,理应得到赔偿。” “现在,凡是有损失的百姓站出来,本官和大家商讨一下赔偿事宜。” 七八名百姓连忙摆手:“要是大人不发粮食,我们这会恐怕早就饿死了。就像牛大说的,别说只是拆掉了一点围墙,只要需要,整个房子拆掉了小民也没有任何怨言。” “没有怨言,不要赔偿。”其他百姓跟着高呼起来。 陈光心头一暖,看来,定西的百姓懂得知恩图报,人情味挺重的。 像牛二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但俗话说,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汤。 这种刺头不除,终究是个祸端。 “牛二,其他百姓都坚持不要赔偿,你还坚持要县衙陪你么?” 牛二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些不要赔偿的百姓一样,牙齿一咬:“要。” “哦?你想要如何赔偿?”陈光笑着问道。 还没等牛二回答,牛大已经冲了过来,拉着牛二就想离开。 “大人救了多少定西百姓的性命,你不感恩就算了,如今沟渠乃是为定西百姓修建的,你还有脸和大人要赔偿。” 牛二脸涨得通红,用力甩开了牛大的手:“拆掉的不是你家的围墙,你当然不需要赔偿。” 牛大也生气了,大声吼道:“别说拆了我家的围墙,就是拆了我家的房屋,我也愿意。” 看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陈光心中已经打好了主意。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想要如何赔偿说出来,县衙还赔得起。” “大人,不能赔。县衙修建的沟渠,乃是对定西百姓都有利的好事。拆掉一点围墙,不就是院子小了一点么,这点亏都不想吃,这种人就没有良心。” 还没等陈光回话,牛二已经喊叫了起来:“你说的真轻巧,还不就是院子小一点么,你要真大方,把你的房子换给我,这里随便拆。” “换就换,你以为我舍不得。”牛二丝毫不示弱。 “等等,等等,这样吵吵着没任何作用。本官问你们,你们的房子各自在哪里?” 牛二指着街边的两间土屋道:“这是我家的。” 牛大指着巷子深处的三间土屋道:“回大人,里面的是小民家的。” 陈光看着牛大:“牛大,本官且问你,你真的愿意用你的三间房屋,换取牛二的两间房屋?而且任由县衙拆掉?” 牛大毫不犹豫的道:“小民愿意。” “你可想好了,要是沟渠有所变动,有可能你的两间土屋都保不住,要被拆掉的。” “小民想好了,就算是全部被拆掉也心甘情愿。若是没有大人发放的粮食,小民此刻早已经饿死了,与这种再造之恩相比,两间土房又算得了什么。” “牛大,你再考虑一下,这两间房子若是被拆了,你住哪里?” “县衙当然不愿意白白拆掉百姓的房子,可今年旱灾,又加上疟疾横行,县衙也已经几乎被掏空。筹借来的银子,又要购买粮食分给大家,又要兴修水利,还要规划街道,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已经所剩无几。” “即便是赔偿,恐怕也要缓上几年,等百姓日子好了,收上来赋税才有能力赔偿。这几年,你可是要流离失所的。”陈光一本正经地道。 “小民愿意,小民绝不后悔。” 陈光点点头,朝着身后的王虎道:“拿笔墨来。” 王虎一怔,急忙拿出笔墨在地上摊开。 刚才出来的时候,陈光让他带着笔墨,他还纳闷,去处理个打架事件,拿笔墨做什么。 原来老爷早就想到了用途。 陈光挽起袖子,几下就写好了交换契约。 “牛大牛二,你们过来,这是你们的交换房屋契约,一旦在上面签字画押,这前后两处房子可就就此易主了。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陈光放下毛笔道。 牛大也不说话,径直走过来就要签字画押。 牛二却挡住了他:“我们都不识字,要不让大人将契约的内容念上一遍。” 牛大为难地看向陈光。 陈光淡淡一笑:“无妨,念一下也是应该的。王虎,念给他们听。” 王虎上前,拿起地上的契约,抖了抖,缓缓念道:“自今日起,牛大牛二自愿将自己原本的房屋互换。一旦签字画押,街边的两间土屋属于牛大,巷子深处的三间土屋属于牛二。县衙作证,不得反悔。” 听见以后自己可以拥有牛大的三间土房,牛二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对着陈光点头哈腰。 “大人,小人愿意签字画押。” “王虎,毛笔给他。” 等两人全部签字画押完毕,王虎大声宣布了开工。 陈光卷起契约就要离去,王虎跟了上来。 “大人,那牛大是个明事理的好人,您就这样让他吃亏啊?” “吃亏?老爷我会让好人吃亏么?” “老爷您是不会让好人吃亏,可多少给那牛二一点处罚啊,百姓们都看他不爽。” “是你看他不爽吧?要不,你现在过去揍他,老爷我当看不见。” “他是百姓,属下不好下手啊。” “谁让你自己下手了,你不会鼓动其他人去揍?” 陈光摇摇头,叹息一声,朝着县衙走去。 王虎摸着脑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84章 打造定西商业街 十日后,定西县城街道的排水沟渠已经彻底改造完毕。 而陈光又抽出来了一部分银子对沿街的房屋稍微进行了一番修缮。 主体结构目前还做不到推倒重建,里外只是简单的涂刷了一遍,破旧的瓦片换了一些新的而已。 即便如此,整条街道看起来已经是大变样,和之前的老样子判若两人。 陈光将沿街的居民全部集合了起来,给他们表明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那便是将这条正对城门的主街道,打造成定西县迎接来往商队的主阵地。 陈光思来想去,定西县实在是太过于贫穷,压根就没有什么资源。 要想解决吃饭问题,那种地就可以。 但若是想要富裕起来,商业这种东西,还真的不能少。 而唯一能做起来的商业,就是紧盯着来往的商队,为商队提供服务,赚取酬劳。 这个决定一经宣布,台下的百姓顿时低下头,窃窃私语起来。 不多时,就有人提出了异议。 一名妇人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大人,我家就剩下了我们孤儿寡母,民妇不善言谈,这种开门面的事情恐怕做不来。” “都是从你这个阶段走过来的,接触的人多了,生意也就能做起来了。”陈光笑道。 “可是,开门面没有男人顶着,民妇还是不愿意抛头露面。” “这样啊,不勉强。咱定西县的铺子,也不是要求家家都开。不过,若是有人相中你房子的位置,也可以合适的租金租出去。这样一来,你有收入,也不用抛头露面。” “谢谢大人。”妇人满意地坐了下去。 妇人刚坐下去,一名老者站了起来。 对着陈光鞠了个躬,一脸尴尬的道。 “大人,县衙将房子收拾得确实看起来不错,小人也愿意尝试着开一家铺子。但无论是开什么铺子,总是要添置东西,小人没钱那。” 陈光摆摆手,笑呵呵的道:“这个,老爷我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只要你们想开铺子,并且已经想好了具体经营什么,县衙会针对你们铺子的规模核算相应的费用。” “这笔费用,县衙可以借给你们,等你们铺子走上正轨再还给县衙,只需要立一个借款凭证就好。” “大人,那利息多少?” “没有利息,只需要还了本金就好。” “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老者朝着陈光连鞠三躬,满面笑容地坐了下去。 后面有人陆陆续续地站起来道出了心中疑问,陈光也给了他们一一答复。 唯独那换了房子的牛大一直默默地坐在原地,没有出声。 “牛大,你有没想好,自己的那两间房子,干点什么?”见他不出声,陈光干脆直接点名。 这么一个识大体的好人,陈光准备着重帮他一把。 牛大站起身子,看了一眼陈光有快速地低下了头。 “大人,小民还没想好做什么。” “是不是担心自己没有成本?刚才老爷我不是说了,成本有县衙借给大家么,而且是不收利息的,你不要顾虑。” “大人,小人真的不会做生意。小人怕借到了县衙的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若是一直还不上,小人的心里会憋得慌,所以。。。” 陈光微笑着点点头。 这牛大,不光是识大体,更是很负责的一个人。 普通百姓,只要说县衙愿意借银子给他开铺子,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从未考虑过铺子到底能不能赚钱。 可这牛大还真的与常人不同,还未借钱,就想到了偿还。 陈光在心中有了一个想法,若是这条街真的做起来了,到时候不但官府要派专人管理,民间更是要推举出合适的人选进行监督。 一是监督各个商户是否正规经营,再一个监督官府之人,是否利用手中的权利吃拿卡要。 这牛大的性格和为人,应当可以担当此任。 “牛大,你有这种想法,说明你不想担人情,也就是说,你从来不愿意让他人吃亏。” “既然这样,老爷我就替你指一条与众不同的经营模式。” 听说与众不同,百姓们也不再窃窃私语,一个个抬头看向陈光,想听听他有什么好的想法。 “按理说,咱们定西目前的情况,百姓的吃食基本上全靠县衙供给,家中连个余粮都没有,拿什么买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商机可言。” “可是,我们定西所处的位置,乃是大明王朝通往西域各国的重要商道。定西遇灾之前,来往的商队之多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所以,这一条商业街,从根本上就是为商队服务的。” “本官建议,大家的铺子,可以往饭馆,客栈方面考虑。” “牛大,你可以将你的房子改成马厩,大家服务于商队人员,你负责照料商队的马匹。” “马厩只需要多准备一些青草,饮水就成,成本相对来说会低很多。而这些,你不需要和县衙借钱,你只需要每日勤劳一点即可。” 牛大脸上一片欣喜:“谢大人给小人指出这等好点子,小人一定每日勤奋割草,照顾好过往商队的马匹。” “牛大,你可想好了,照料马匹是赚不了多少银子的。你的房子在大街比较好的位置,做这个营生,是很浪费的。” “小人想好了,就照料马匹。即便以后生意好了,还是帮助商队照料马匹。这种又脏又累的活,总得有人做啊。” “好好好,本官依你。” “大家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没有的话,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到县衙报备,县衙核算之后,给大家拿银子。” 之后,那些有主见的人,兴高采烈地前往县衙去报备。 家中人口众多的,犹豫再三,选择了回家和家人商量之后再去县衙。 反正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已经看见衣食无忧的富裕日子。 兴修水利的主干渠道还没有挖通,蒋献依旧坚守在工地上。 陈光和王虎交代了一下登记事宜,转身回到了县衙后院。 在椅子上坐定,想要招呼小月过来揉揉脖子,却发现她带着燕舞在水池边洗衣服。 “你们先过来。” “马上就洗好了,要不老爷您先等等?” “衣服什么时候洗都可以,老爷我这里有重要的事情。”陈光不满地道。 小月站起身子,双手使劲地甩了几下,又在自己的衣服下摆上蹭了几下准备离开。 燕舞依旧低头洗衣,竟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燕姑娘,老爷叫呢,这衣服等会再洗。”小月催促了一句。 燕舞这才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衣物站起身子。 案子已经了结不回京城,真不知道呆在这定西县折腾个什么名堂。 燕舞心中嘟囔着。 两人来到了陈光身前,小月道:“老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您说。” 陈光抬起手,朝着自己的肩膀指了指。 小月会意,开始上手。 瞅见这幅场面,燕舞也自觉地朝着太阳底下走去。 “燕舞,过来,今个不用晒太阳。” 燕舞一愣,今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他发了善心? “你不是说你是定西县人么,你家具体在哪里?” 燕舞心中顿时一惊。 这几天,他出去调查自己的身世了? 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让他起了疑心? 若是他不再相信自己,自己如何留在他的身边,跟随他一起前往京城? 若是不能前往京城,自己依旧在民间小打小闹,心中的计划恐怕真的再也实现不了。 或许,他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是自己多心了。 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找一个可以唐塞过去的说法吧。 “回老爷,燕舞老家就在定西县城,后来父母做玉器生意,举家搬迁到兰州府了。” “哦,你好像没有和老爷说过此事。” “罢了罢了,搬哪里都不重要,定西的房子,现在还在不?” “这个不清楚,不过奴婢隐隐约约好像听父母说过,定西的房子当年已经卖与他人了。” “这样啊,老爷还想着你是经商世家,正好定西县目前主抓商业,你要不就在街上开个铺子算了。” “多少赚点钱,也总比给他人为奴为婢好一点。” “老爷,您这是又嫌弃燕舞了么?燕舞虽然愚笨,可这么些日子已经学会了洗衣服做饭,若是在假以时日,也一定可以学会按摩。”燕舞急忙道。 好不容易留在了陈光身边,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离开。 若是离开了,且不说前面的羞辱白受了,自己白嫩的肌肤如今被晒得黑红,如何对得起这份付出。 “老爷想着,做点小生意一个月肯定赚得不止二两银子,这样的话,你应该很快就会将医药费还清。” “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定西县,所有开铺子的百姓,本金都要由老爷来出,老爷我也紧张得很呢。” “你虽然是个女人,每日吃不了多少饭,可长年累月下来,也是得花不少银子啊。” 钱钱钱,又是钱,一会不提钱你是不是会死? 我帮你洗衣服,帮你做饭,到头来还嫌弃我吃饭,我,我,我。。。 燕舞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 抽泣道:“老爷,燕舞不要月钱可以不?燕舞每日干活,来换取自己的一日三餐。” 陈光侧目:“怎么又哭了?” “老爷又没嫌你吃饭,老爷的意思你吃得稍微有点多而已。再说了,不要月钱,那你的医药费怎么扣?” 我吃得多?你居然嫌我吃得多?做个人吧。 刚来的时候,每次吃饭我只敢给自己盛半碗饭,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使劲地摇晃床板,用床板的声音来遮掩。 也就是最近学会了洗衣做饭,才敢把饭碗盛满,就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一天那么多事情要做,还不忘盯着我的饭碗,你还是不是个人。 陈光你记着,有一天你落到了我的手上,我非要将你饿上三天不可。 不光不给你吃饭,连水都不让你喝。 心里面恨得直咬牙,嘴上只能继续装委屈:“老爷,燕舞这几天已经很是用心地学习了。虽然太阳底下晒得皮肤疼,可真的能让人保持清醒。要不,让小月休息一下,燕舞给老爷您揉揉脖子。” “还是别了,等你彻底地学会了再说吧。不过,老爷还是想让你在定西街上开一个门面。你毕竟是经商世家出身,定西的这些百姓,只有热情没有经验,若是弄砸一件生意,后面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燕舞急忙道:“老爷您不知道,家中父母虽然做着玉器生意,可他们从未曾教授过奴婢。就连洗衣做饭也是跟了老爷之后才学会的,奴婢又如何懂得经商。” 差点忘了,她只是一个商二代,指望她支撑定西商业一条街,看来本官是想多了。 陈光心中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燕舞还以为陈光并没有死心,继续找着推三阻四的理由。 “再说了,就算奴婢会经商,定西街上也没有房子啊。更何况奴婢还欠着医药费没有还清,又哪里有经商的本钱。” 陈光本来已经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听见燕舞如此之说,不由得想怼上一番。 “县衙现在对定西百姓无息提供做生意的成本,整个定西县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你身为本官的奴婢,竟然不知道这条消息?” “无论是旱灾还是疟疾,定西县死亡了一大半的百姓,很多房子目前是无主状态。。。” 说到这里,陈光突然停住了声音。 对啊,县城里面有着许多的无主房子,难道商业街上就没有无主房子么? 县衙应该将这些无主的房子收缴县衙,然后统筹分配给那些品行过关的百姓经营,比如说牛大这种人。 而像牛二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坚决不能让他们插手经商。 这种人,一旦开了铺子,心中只有利益,定会破坏了定西的商业大环境。 对,不光是收回街面的无主房子,更要对现在的房子主人进行人品调查。 “小月,去前面县衙大堂将王虎叫来,老爷有急事吩咐。” “现在?” “嗯。” 小月停下手,急急朝着外面走去。 一看自己的上手机会来了,燕舞心中一喜:“老爷,就让奴婢给您揉一会吧。” “你?” “既然你不愿意经商,一心跟着老爷,去太阳底下站着吧。” “保持清醒状态,一会等小月回来了好好看着。” “别看一眼就觉着自己已经行了,着急上手实操。” “年轻人最爱犯的毛病就是眼高手低,务实一点吧。” 燕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一股怒火又在心中熊熊燃烧。 第85章 长兄为父 王虎还没进来,一名暗卫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大人,门口有一名自称牛大的百姓找您。” “牛大?”陈光一愣。 自己还准备找他说点事情,这倒好,自己跑来了。 “让他去县衙大堂等候,本官一会就到。” “大人,那牛大说,找大人您有点私事。还说若是不方便的话,他回头再来。” “哦,带他进来。” 自从陈光在定西开始办案之后,县衙门口便贴了一张告示,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凡是想要和自己说话之人,一概不拒。 一是想了解一下百姓的心声,更多的意思是想给百姓一个举报,检举定西违反朝廷法规之事一个说话渠道。 陈光还特意叮嘱了守门的暗卫,尤其是百姓前来,一定要告知自己。 虽然到了定西以后,各方面查处的力度比较大,也拿下了大部分的定西官吏,但一定有着许多陈年旧疾,自己是无法查到的。 陈光想着,既然出手,那就挖个彻底,既对得起自己的一身官服,也对得起定西的百姓。 然而,告示贴出去前前后后也一个月了,从来未曾有一名百姓或者官吏主动找过自己。 他已经几乎已经忘记了告示的存在,却不想今日牛大竟然来到了县衙。 不多时,暗卫将牛大带进了县衙后院,朝着阴凉下坐着的陈光指了一下,转身离去。 牛大依旧是他那一身破旧的衣服,来到陈光面前,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 “小民牛大见过陈大人。” 陈光眉头一皱,脸上带着一点不喜。 “牛大,你还知道称呼本官为大人啊?本官还以为,在你的心里,本官什么都不算呢。” “大人拿下定西所有的贪官,又打开粮仓给百姓发放粮食,更是不遗余力地打造定西商业一条街,处处为民着想,小民是看在眼里敬在心里啊。” “大人是小民有生以来,见过朝廷的最好官员,小民对大人是无比的敬佩与爱戴。” “敬佩,爱戴?将本官的话语当做耳边风,就是这样敬佩爱戴的?” 牛大急眼了,举起右手就要发誓。 “小民若是说的假话,天大五雷轰,出门。。。。” “行了行了。”陈光撇了他一眼,“本官说过,凡是百姓见了本官,无需行大礼。若是真的心中太过于感激本官,最多鞠躬即可。” “你说,你今个一进来就朝着本官行跪拜礼,你是将本官的话语当做耳边风呢,还是想折煞本官?” “瞧你一脸胡子拉碴的,想必年龄要比本官大上不少,你这么对着本官磕头,是想折本官的寿?” 牛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眼看着已经起身了一半,却再度跪了下去。 “大人,小人今个前来,是想求大人一件事情,还是跪着说更合适一点。” “只要你没有作奸犯科,天大的事情都起来说话。”陈光冷冷地道。 本来陈光还挺看好牛大的,认为他敢于指责弟弟牛二不配合修建沟渠的错误行径,并挺身而出亲自动手强行拆除其围墙,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硬汉子。 而今天见他三番五次地给自己下跪,即便自己说出了无需下跪还坚持跪下,心中一阵失望。 就因为自己是朝廷官员,他是一介百姓么? 看见陈光变了脸色,牛大只得缓缓起身。 可站起身子,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是有事么,为何站起来却又不说了?难不成习惯了跪下说事?若真是如此,本官便也不拦着你跪下。” 牛大再笨,也能听出来陈光话语中的嫌弃之意。 红着脸,身子弓了下来:“大人,小民这次来,是想求大人,求大人。。。” “若是有事就直接说,没事了就回去咱各忙各的,这么结结巴巴的,你说得不累,本官都听累了。” 陈光靠在椅背上摆摆手,似乎已经对牛大嫌弃至极。 “大人,小人想将和牛二交换房屋的契约撤销。”牛大鼓足勇气,终于说了出来。 “撤销契约?那可是你们双方签字画押,县衙见证的契约,若是随随便便就能撤销,那立下契约还有什么用?” “若是你们双方自己立下的,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县衙见证的东西,这才几天你就要来撤销,你真的以为县衙就是个摆设,都由着你们的性子来?” 陈光的话语冷若冰霜。 若是换做别人,陈光早唤人将他赶出去了。 可牛大不一样,毕竟给陈光曾经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而且纵观定西街上几百号人家,像他这么识大体的百姓也没有几个。 陈光心中一阵冷笑,这撤销交换房屋契约,恐怕是那牛二的意思。 不为别的,就是一个利字作怪。 眼见街面的房子要么可以做生意,要么可以租赁出去收取租金,那牛二不愿意了。 可他没有胆子也没有脸来找自己撤销契约,才让牛大来的。 “大人,小民自知这样做不妥,毕竟契约才立下没有几天,不但县衙作证,众多的街坊邻居也在当场。” “你还知道不妥啊,知道不妥,你还敢来开口。” “大人,小民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着,翻过来覆过去地想着以后若是真的将房子改造成马厩,以后要是没生意还好一点,要是生意好了,那得多累啊。” “又要照顾客人的马匹,又要去田里割草,这份罪,小人怕受不来。” “再说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把马匹喂得生病了,或者是出去割草的时候马匹丢了,根本赔不起啊。” “小民胆小,小民也懒惰,就求大人将房子换回去吧。” 说着,牛大似乎怕陈光不相信,故意耷拉着脑袋,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陈光冷哼一声:“牛大,本官再问你一句,这真是你的主意?” “是小民的主意。”牛大毫不犹豫的道。 陈光正要开口训斥,王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老爷,小月说您有急事吩咐?” “你马上去将县城里面没有主户的空闲房子统计一下收回县衙,商业街上的空房子单独造册统计。” “还有,多派些人手,对那些准备开商铺的百姓摸一下底,打听一下他们的人品和口碑,口碑不好之人,只允许他们出租房子。” “大人,您不是说了只要愿意开铺子,县衙就给他们借钱么。现在大家都在大堂上登记,热火朝天的。。。” “那时候老爷的想法不够成熟,现在成熟了不行么?既然做商业,就要一炮打响。口碑不好的人必定自私,若是让他们掺和进来,这商业街根本做不起来。” 对于王虎,陈光的话从来都是命令,只管去执行就好。 今个还特意解释一番,实则是说给边上的牛大听的而已。 “是是是,还是老爷考虑得周到,属下这就去办。”王虎笑呵呵地就要离开。 “等等,那牛二是不是也在大堂?” “牛二,在,在。属下刚才还在纳闷,他的房子已经换在了巷子深处,开铺子的事情和他压根无关,来凑什么热闹呢。” “带他过来。” “啊,老爷,带牛二来这里?” “老爷我也觉着他不配来,不过今个的这件事,他还必须过来。” “是。” 看着王虎离开,牛大一脸着急,急忙对着陈光道:“大人,今个这件事真的是小民的主意,与牛二无关啊。” “牛大,你觉着本官配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陈光有点苦笑地问道。 牛大傻眼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又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么? 没有啊,我没下跪啊,我只是鞠躬了。 难道弯腰的幅度太大了? 急忙将身体稍微直了一点,一脸诚恳地道:“配,配,大人当然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既然觉着本官配坐在这个位置,你为何将本官的智商一而再,再而三地压在地上研磨?” “前几日你还信誓旦旦地和本官保证,以后好好经营马厩,不给本官丢脸,不给定西商业街丢脸,还要带头做表率,做一个诚实信用的商户。” “今个突然说你懒,你胆小,你觉着本官会信吗?” “还是说在你心中,本官根本就是一头蠢马户,压根没有脑子?” 听着陈光的质问,牛大心中一阵愧疚。 想要跪下道歉,可一想到陈光之前的话语,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支支吾吾的语无伦次起来。 “大,大人,小,小民。。。” “闭嘴,让本官清净一会。” 太阳底下的燕舞,将两人的话语听了个明明白白。 但她压根不知道交换房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又开始咒骂陈光。 不光无耻,还以强欺弱。 这样对待百姓,真不怕遭报应么。 “大人,牛二到了。”王虎又走了进来。 沉着脸,抓着牛二的后衣领一把就推了过来:“老爷找你问话,若是满嘴谎言,一会出来我扒了你的皮。” “不敢不敢。”牛二弓着身子朝着王虎讨好的回了一句,赶忙朝着陈光走来。 似乎没看见牛大一样,对着陈光鞠躬行礼:“小民牛二见过大人。” “嗯。”陈光点点头,“牛二,本官问你,家中几人?” 牛二顿时一脸的悲伤:“家中婆娘没有逃过疟疾的折磨,在疫情中死了。” “父母呢?” “小民自幼便失去了父母。” “哦。这么说,你一个人长大也不容易啊。” 牛二惨笑一声:“多亏了街坊邻居善良,偶尔会施舍一碗残羹剩饭,小民才得以活了下来。” 陈光一指边上的牛大:“这么说来,牛大不是你亲大哥了?” “是,是亲大哥。”牛二这时才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牛大。 “是亲大哥?那刚才本官听你说,自幼父母双亡,靠着街坊邻居的施舍才活了下来,难道身为大哥,他冷漠无情地并未帮过你?” “没,没有,大哥也帮过我。。。”牛二结结巴巴的道。 “既然帮过你,本官问你的身世,你为何对他一字未提?你应当说现在家中剩下就是你和哥哥嫂嫂,侄子侄女才对。”陈光笑着说道。 牛二急忙改口:“是,小民现在家中就是兄弟二人。” “嫂嫂,侄子侄女不算?” 边上的牛大实在忍不住了:“回大人,小民至今尚未婚娶,更未有一儿半女。” 当时交换房子的时候,县衙已经将两家的情况进行了核实,大人应该知道才对,为何今日故意提说婆娘孩子一事? 陈光笑了:“作为老大,你至今尚未婚配?你兄弟却娶了婆娘?看来,你这兄弟比你本事大了。” 牛大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 “回大人,父母去世的时候,小民十岁,牛二不足三岁。父母临终牵着小民的手,要小民将牛二养大成人。” “那时候,朝廷还是元人统治着,他们对待我们这些汉人很是残暴,赋税又重,百姓自己家中都饱一顿饥一顿的,即便有心,也没有能力接济我们。” “小民虽然已经十岁,可自小没吃过饱饭,个子矮身子瘦,想出去帮富人家干活,也没有人要。” “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找了一些木头做了个木框,靠着夯土做土坯换钱养活牛二。” “等等,等等,”陈光打断了他,道“你说你只有十岁,个子矮人也瘦,能夯得动土坯?” “是夯不动,小民是用脚踩的,三天都夯不出来大人一天的量。可即便在少,总归是有,多少可以换一点铜钱养活牛二。” “看来你是吃了不少的苦,长兄为父这句话,说的也就是你这种人了。”陈光缓缓说道。 “是的,小人日子过得确实很苦。后来,随着小民长大,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也攒了一点钱,想着牛二也到了婚配年龄,便将父母留下的两间土房给了他,也给牛二娶了媳妇。” 陈光一怔:“就街边那两间房子?那你后来的三间房子,是如何来的。” “那里原本是一处街坊邻居夯制土坯挖出来的大坑,后来没人再修建房子,土坯也没了市场,小人就从城外拉土进来填平,修建了三件土房。” 陈光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懒惰,你刚才是欺骗本官,压根就是想将街边的房子还给牛二,好让他去开铺子,赚钱富起来?” 牛大一脸惭愧:“小民刚才是撒谎了,小民知错。父母将牛二托付给小民,小民就想让他过得好一点,所以小民恳请大人成全小民,将房屋交换的契约撤销。” 陈光叹了一口气,看向牛二:“你可愿换回街边的房子?” 牛二先是一怔,随即喜笑颜开。 “小民愿意,小民愿意。” 第86章 子不教父之过 说话这档子功夫,太阳已经不不知不觉的偏西。 燕舞所站立的地方,也被一片阴凉代替。 只是额头的细汗依旧还在。 并不是她不想擦去,而是陈光早有规定,站院中的时候不管多热都不许擦汗。 美名其曰这是让她保持清醒的时候,顺便培养一下她的定力。 刚才牛大的一番言辞,燕舞也是听得明明白白。 虽然她无法理解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靠着夯土坯养活弟弟,但听说他宁愿自己孤身一人凑合活着,也要听从父母的临终遗言,不仅将房子让给了牛二,还给他娶了媳妇。 而这牛二,显然并不领情。 回答陈光问话的时候,竟然对此只字不提,只说自己的媳妇死了,家中只有自己一人。 显然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这种人,压根不值得同情。 还有那陈光,不知道如何成为钦差的,竟然是非不分,还要征求牛二的意见。 要搁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将街边的房子还给牛二。 不但不给,还要好好的训斥他一顿。 男人不就应该一言九鼎么,何况还签可县衙见证的交换契约,这么出尔反尔,算哪门子事情。 燕舞朝着牛二和陈光分别投去了一丝鄙夷的目光。 那边,陈光笑呵呵地又问牛二:“牛大来找本官反悔,是你求着他来的?” “没有,小民只是和他商量过这件事情。” “你们两个是当事人,即便是毁约,也应该两人同来才是。他一个人来你却不来,这又为何?” “小民,小民。。。”牛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陈光站起身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超前走了两步,紧紧地盯着牛二的脸。 “是不是没脸来?” “当初拆你家围墙的时候,你看自己的利益受损,甘愿换取牛大的三间房子。两间换三间,你虽然不识字,可账算得挺精啊。” “现在知道县衙借钱给临街的百姓开铺子,又反悔啦?死皮赖脸地去和牛大诉苦,换取他的同情,好让你得逞?” “牛大待你不薄,那是因为你们是兄弟,他有着长兄为父的担当,但亲情不是这么用来挥霍的。” “本官现在郑重地告诉你,即便你们两人都同意撤销换房契约,但本官不同意。” “而且,从现在开始,你的那三件房屋属于无主房屋,县衙收回。” 牛二一怔,随即满脸的焦急。 “大人不可,大人不可啊,小人不要求换回街边的房子就是,小人错了。” “晚了。” 陈光冷冷地道:“你这个人不但自私,更是无情,若是继续任由你留在定西,怕是会带坏定西的百姓。” “所以,你一会出去之后,可以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离开定西了。” “大人,求大人开恩,不要赶牛二走。”边上的牛大也急了,声泪俱下的连忙求情,“您若是将他赶出定西,他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吧。” 说着,陈光抬起手拍了拍牛大的肩膀,安慰道:“做好人没错,但不要做老好人,老好过头了,就是傻子。” 远处的燕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件事做的还像是人做的事情。 房子被没收,自己也要被赶出定西县,既然什么都没有了,牛二干脆破罐子破摔。 一下子漏出了本性,躺在陈光面前耍赖打滚起来。 一边打滚,还一边叫嚣着要去兰州府上告。 陈光眉头一皱。 前世的时候,这种泼皮无赖自己见得多了,可穿越过来之后,还真的没见过多少。 还以为大明民风淳朴,却没想到坏人走到哪里都会遇见。 但你骨子里再坏,今个耍赖的地方却是找错了。 “王虎。”陈光扭头,朝着院门大吼一声。 话音刚落,王虎已经闪身进了大门。 “怎么这么快?”陈光不禁问道。 这货,不是应该去大堂忙活了么,难道他一直没走? 王虎嘿嘿一笑:“这牛二本就是个泼皮无赖,属下怕他胡搅蛮缠,所以就没走,一直在院门外等着呢。” “进步不小啊,居然有了先见之明。”对着王虎,陈光竖起了大拇指。 “还不都是跟老爷您学的。” “嗯,进步不小,以后多学着点。” 看见这个节骨眼两人还不忘相互拍马,燕舞脸上刚刚浮出的笑容瞬间又变成了鄙夷,暗暗的可怜起了小月。 作为县衙后院唯一一个正常人,她这么多年活过来,可真不容易。 看见王虎出现,撒泼打滚的牛二立马停住了动作。 可一时间又找不到站起来的接口,只能尴尬的继续躺在地上。 “呦呵,怎么不闹了?继续啊。” “上次让村民收拾你,本大人的手痒痒的差点挠出血,你抓紧时间再闹一会,本大人要是出手,你可就没有再闹腾的机会了。” 王虎嘿嘿笑着,朝着牛二一步步走过去。 “大人,大人,牛二今天这样,都是小民从小没教育好。小民回家一定好好训斥他,让他早点离开定西县。” 眼见牛二马上要被揍,牛大慌了手脚。 虽然牛二狼心狗肺也让他心寒,但毕竟是亲兄弟,牛大做不到袖手旁观。 “关你什么事,有道是子不教,子不教。。。”王虎卡壳了,求助的看向陈光,“老爷,后面是什么。” 陈光恨铁不成钢的道:“父之过。” “对,子不教父之过,你只是他哥不是他爹,管教不好的。” “本大人现在管着定西县一半的事务,也算事定西县的父母官,趁他没离开之前,好好的教教他如何做人。” 说着,王虎攥起拳头,一拳就打掉了牛二两颗门牙。 “拆你个围墙,你还叫嚣着要找县衙赔偿,修建沟渠得利的是你们,这个你都不懂么?” 接着又是一拳,打的牛二流出了鼻血。 “为人奸诈,就知道欺负什么都让着你的大哥,你做的这还叫个人事么。” 紧跟着一脚又踹了上去,踹得牛二捂着屁股嗷嗷叫唤。 “都签订了契约,还想出尔反尔,你以为契约就跟你拉屎一样,那么随意的么。。” 一旁的牛大一阵心疼。 可听着王虎的话语句句在理无法反驳,也只能低下头不再吭气。 陈光倒好,双手搓了搓面颊,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院子里一阵鬼哭狼嚎,紧接着被一阵噼噼啪啪的拳脚声淹没。 第87章 五五分账 几天后,定西县成商业街上大部分的商户已经开门营业。 虽然通往西域的商道已经开放,可来往的商队并不多。 可终究是有一两支商队进入了定西县城,并且进行了吃住消费,陈光的心中也得到了一丝安慰。 陈光坐在县衙后院里,看着蒋献送回来的消息,眉头微皱。 蒋献说,水利工程主渠道的挖掘已经进入尾声,剩下了不足一里路的距离便可以和山脚下的水源接通。 可这一段距离,薄薄的一层土下面几乎全是石头,两头同时开工,满满一天的时间,总共进度不足三尺。 若是按照原有的规划进行下去,三个月都不能将主渠道贯通。 陈光在桌子上铺开了定西县的舆图,准备看看能不能改变原有规划,绕过这一段难啃的山石地域。 “老爷,牛大在大门外,说要拜见您。”王虎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哦,没说什么事情?” “没有。不过属下见他手中提了一斤左右的猪肉,想必是进城的商队已经走了。” “商队走了和他提着猪肉有什么关系。”陈光收起舆图,站起来朝着院门口走去,“走,去大堂见见他。” 王虎嘿嘿一笑:“老爷是不是怕他进了院子,就想起牛二被赶走的情景。” “有这个意思,不管咋说,他们是亲兄弟。我们走后,商业街民间监督的担子要交给他,本官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暗卫们各司其职,大部分都被安排出去了,偌大的县衙公堂上,就是陈光和王虎两人。 陈光像模像样往椅子上一坐:“去吧,叫他进来。” 王虎对着大门口喊了一嗓子:“牛大,进来。” 不多时,牛大提着一块猪肉,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朝着陈光深鞠一躬:“小民牛大见过陈大人。” “嗯。”陈光点点头。 牛大又侧身朝着王虎鞠了个躬,再次恭敬地看向陈光。 “牛大,人来就行,提着这么一块肉,你是打算行贿?”陈光笑着问道。 这几天以来,陈光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商业一条街上忙碌着。 尤其是牛大这块,他更为上心。 不但将牛二那收回来的三间房子给了他,还将隔壁两邻的五间房子也给了他。 马厩不像客栈和饭馆,需要的地方大一点。 经过这里的商队都比较大,像他原来的那两间房子,根本满足不了一个商队的需求。 若是让商队将马匹分开托人照料,一般的商队都不愿意那么干。 得了这么多的实惠,牛大满心喜悦,似乎已经看见了未来幸福的日子。 尤其陈光跟他说,好好干,将来有钱了找个媳妇成个家,就算彻底稳定的时候,牛大脸上竟然出现了孩童般的羞涩。 可是把陈光给逗乐了。 但陈光还是细心的发现,牛大那笑容背后,好像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陈光明白,牛大是在惦记牛二。 临走的时候,陈光给牛大吃了一枚定心丸。 他告诉牛大,让牛二在外面受点苦,等他真的懂得了亲情的可贵,与人为善的重要性,可以再回来。 并且告诉牛大,牛二的户口并未消除,而那三件土房,在他回来的那天,也可以还给他。 听了这话,若不是将陈光不允许百姓跪见他的话语当圣旨一样地记在心间,牛大感动得差点给又陈光跪在了地上。 牛二虽然自私又不识大体,但他毕竟是大明的百姓不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只要他能改了,定西县应当再次接纳他。 大堂上,牛大尴尬的一笑:“小民虽然没读过书,可也知道行贿受贿乃是违反朝廷律令的,又怎敢来到大堂之上,公然得给大人您行贿呢。” 陈光抬手,笑呵呵地指向牛大的手中:“你手拿的可是贵重的猪肉啊。” “商业街虽然已经初具规模,可定西百姓目前地里还是没有庄稼地,全靠县衙救济着过日子。这是昨个刚赚了一点钱,就想着来孝敬本官?” “王虎,收下猪肉。不过牛大啊,你这点猪肉可是不够本官一家人吃的,本官等着你赚了大钱,好好的请本官一家人去酒馆里喝上几壶呢。” 陈光放声大笑了起来。 自从进入甘肃,眼里看见的全是百姓受苦的景象。 今个,总是看见百姓手里有了回头钱,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陈光打心眼里感到开心。 牛大恭敬地将猪肉交给了王虎,却并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 “牛大,还有话和本官说?”陈光不禁问道。 牛大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起来。 “有什么话就大胆地说。以后本官回京了,这商业街的民间监督就全靠你了。到时候,每个月你都要给本官报告一次商业街的具体情况。若是一直这么支支吾吾的话,那呈报可怎么写。” “对了,本官差点忘记你不识字。本官随身带了一些比较通俗易懂的白话文书籍,一会让王虎拿给你,回去有时间了好好看看,就当练习识字了。” “本官和你说啊,即便是做生意,不识字也是不行的,最起码每日的收入和支出还是要记一下账的。” “还有呢,识字以后,就可以从书上学到一些待人接物的常规套路,对于你的生意也有会有一定的促进。。。” 陈光的心思已经全部扑在了定西商业街的生意上,对着牛大夸夸其他,完全忘记了牛大刚才是有话和自己说的。 一边的王虎也听得很是入神,是不是得还附和几句。 这可苦了牛大了。 本来自己是来找陈光商量事情的,现在却被他强迫性的又是一顿理论输出。 虽然有些地方压根就听不懂,也只能装着很认真的样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偶尔还得象征性地提出一两个粗浅的疑惑,专门让陈光解答。 一不小心,几人就讨论了大半个时辰,直讲的陈光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王虎,倒碗茶来。”陈光吩咐了一句。 看见躺下站着的牛大,又赶忙补充道:“给牛大也倒一碗。” “大人,小人不喝。”牛大急忙摇手拒绝,“其实,小民这次来,是想和大人商量一件事。” 陈光一拍脑门:“瞧本官这记性,光顾着和你叮嘱以后做生意的事情,忘记你还有事情要商量。说吧,本官听着,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本官大力支持。” “大人,是这样的。” 牛大缓缓道来。 “昨个的商队,有两匹马因为长途跋涉,状况不是很好。那客商和小民问询,有没有补上差价交换马匹的业务,若是没有,重新购买两匹马也行。” “老爷您也知道,小民的马厩提供的只是马匹休息和喂食饮水,并没有这项服务。” “姑且不说出售马匹或者交换马匹有多大利润,客商的要求我们没有得到解决,小民认为,这一点最好能够改善。” “可是,小民并没有这个资本,所以来和大人商量一下。” “若是大人同意,小民可不可以向县衙先借些银子。” 似乎怕陈光不答应,牛大又急忙道:“小民知道县衙给百姓的银子都不要利息,不过此事是小民自己想出来的,可以按照行情,给县衙行上利息。” 说完这些,似乎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牛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陈光有点吃惊,怔怔地看着牛大,半天没有说话。 一直被陈光盯着,牛大渐渐地涨红了脸。 “大人,您若是觉得小民说得不对,全当小民没说好了。” “说就是说了,怎可以当做没说呢。”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陈光严肃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案几,来到了牛大面前。 牛大心里忐忑起来,不知道陈光到底想些什么。 一时间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突然,陈光伸出右手,用力地拍在了牛大的肩膀上。 牛大浑身一阵哆嗦,后背都吓出了冷汗,差点瘫软在地。 陈光大喝一声:“牛大,本官自认为阅人无数,想不到今日还是看走了眼啊。” 听到这句话,牛大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额头也被吓出了冷汗。 “看起来如此憨厚的一个人,无论是人品还是心性,本官一直都很赏识你,更是放心地让你担任商业街的民间监督。” “可是,本官错了,本官错得太离谱了。” 边上的王虎也见风使舵,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好像只要陈光一声令下,他就可以如同对待牛二一样,将牛大拎着衣领甩到大门外去。 牛大终于是坚持不住了,双腿颤抖着瘫倒在地,对着陈光立马眼泪汪汪地磕起头来。 “大人,小民愚昧,若是有不妥的地方,还请大人担待。” “小人这就回去好好做生意,再也不给大人提什么建议了。” “牛大,你这是做什么?本官并未责备与你,你为何又跪在了地上,居然还伤心地流出了眼泪?” 陈光抓着牛大的双肩,将他拉了起来。 听见陈光的话语,牛大的哭声立马止住,可双腿依旧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颤颤地道:“大人,你刚才的行为,好像是迁怒小民了。” “哦?是么。可能本官内心触动太大,行为表现得太过于夸张了。”陈光说着,不经意看见了王虎紧攥的拳头。 “王虎,你这是也激动的抽筋了么,指甲都快陷入肉里面去了,放松一点。” 王虎讪笑一下:“是的,属下听得也有点紧张了,这就活动活动。” 说着,双手双臂伸直,前后甩动起来。 瞅着二人奇怪的行径,牛大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 这二人还是运筹帷幄的钦差大人么。 沉默了一会,陈光一脸严肃地开口:“牛大,你不要多想,本官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并不是像你表面忠厚老实那样,你是一个专门为做生意而生的人。” “啊,大人是在说小民么?” “当然是在说你。我们定西县对这些前往西域的商队来说,等同于一个驿站。本官只想到了为他们提供方便,却压根没想到他们的马匹在中途会有损耗。” “你的这个提议,让本官矛盾顿开。” 牛大心中一喜:“那大人是同意让县衙借银子给小民了?” 陈光摇摇头,脸上的严肃瞬间变成了无奈:“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县衙对外借银子的业务,已经过去了。你当时若是申请了借款,现在倒是可以继续加大借款额度。可是你当时考虑到了还款的问题,并未和县衙申请借款,这个。。。” 随着陈光的话语,牛大渐渐变得失望起来。 一直听到最后陈光居然都无法再继续讲下去,也明白了县衙的事情也是有规章制度的,并不是说改就改,心中顿时变得无比失望。 银子这个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即便再好的机会在眼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错过。 这一刻,牛大心中难过极了。 他恨。 恨自己为何没有出生在富人家庭,恨自己连一个做生意的本钱都拿不出来。 “既然如此,小民就不打扰大人了,小民告退。”朝着陈光再次一躬,牛大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牛大双眼黯淡无神,转过了身。 似乎很是为难的下定了决心,陈光一拍面前的案几:“县衙虽然已经停止办理借款业务,可本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错过如此好的赚钱机会,这银子,本官私人来出。” 牛大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出声询问道:“大人的意思,您愿意借钱给小民?” 陈光咧嘴,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温和:“不是借,是本官来出。” “大人的意思,小民不懂。” “就是你尽管添置马匹,多少银子都由本官来出,即便是一匹马都卖不出去,亏本的风险也与你无关。” “大人,这样不好吧。小民怎能做那种管赚不管赔的事情。” 陈光眉头一皱,抬手在脑门挠了几下:“说的也是,若是这样的话,也和你的人品不符,会让你感到为难的。” “是啊,小民既然拿了大人的银子,就应该与大人风险共担。”牛大一本正经地道。 “好一个风险共担,你果然是一名有担当的汉子。本官决定,以后商业街上有什么没人做而又赚钱的生意,本官一定将你支持到底。” “而县衙同时也会加大对你的扶持力度,你放心地去做就是。” “大人的好意,小民感激不尽。不过,不承担风险,小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做起生意,反而会多了顾虑。” 陈光抬起头,轻咳了几下:“既然如此,本官的银子就权当是投资吧,你与本官风险共担,五五分成。” “这样可好?” “好好,这样最好,小民心中就不会有亏欠之感了。”牛二喜出望外,笑容又布满了整个脸庞。 “那还不过来?”陈光朝着牛大招了招手。 “大人要?” “过来算算一共要买多少马匹,需要多少银子,本官给你准备。” “再看看街上还有什么生意漏洞,我们共同填补一下,你若是忙不过来,就多招一些人,就定西目前的情况来看,要不了多少工钱。” “还有。。。” 陈光一脸兴奋地筹划起来。 边上的王虎一脸懵逼,老爷您前后的态度变化也太大了吧,属下压根跟不上啊。 “王虎,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和老爷一起算算账。” “对了,你还是先去倒两碗茶吧,老爷我都口渴得厉害,牛大兄弟应该也口渴了。” 王虎有点不满。 我怎么说也是跟了你好几年的兄弟,这发现了财神爷,就开始让我给他倒茶。 但也不敢顶嘴,转身走进了里屋。 第88章 准备离开了 送走了牛大,陈光心情一片大好。 明面上自己有着大明最为富裕的竹田县,现在又控制了定西商业街的一部分生意,想着以后那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地进入自己口袋,陈光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老爷,依属下看,这牛大的能力恐怕不能将商业街的生意全部拿下,要不,我去将那些做生意的人全部叫来,给他们改变一下借钱契约。”又给陈光换了一碗热茶,王虎瓮声瓮气地道。 “改契约,你这是和牛二学会了?” “牛二不过是百姓,县衙的事情,还不是老爷您说了算?” “你放屁。”陈光眼睛一瞪一脚就踹了过去。 却不想案几挡在身前,一脚踹在了案几腿上,差点将案几踹翻。 案几上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尤其是那一块猪肉,上面还沾了几片茶叶。 王虎陪着笑脸,抓起猪肉,就用自己的衣服擦了起来。 “拿来拿来,你那衣服几天都没洗了,猪肉被你一擦,还能下肚不?” 王虎赶忙将猪肉递给陈光,接着把案几上的茶碗扶了起来。 想要用衣袖擦擦满案几地水渍,想起陈光刚才的话语,只得讪笑着站在一旁。 陈光将猪肉提在手上,另外一只手指着王虎的脸庞道:“不要觉着我们是官,手中有着一些权利,就随心所欲地做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 说着又指了指手中的猪肉:“老百姓赚点钱容易不,牛大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赚的钱,才够买这么小的一块猪肉。” “可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给老爷我送来,为什么?” 王虎挠了挠脑袋:“他想和老爷您借银子啊。” 陈光闻言,脸色瞬间铁青:“老爷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回答。” 这货,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怎么一点都不上道呢。 王虎很是为难的思量了一下,突然露出智慧的眼神:“大人为定西百姓做了这么多实事,百姓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中。所以牛大将自己赚的第一笔钱买成猪肉送给老爷,乃是百姓爱戴老爷的具体体现。”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么。”陈光满意的点点头。 “你说,百姓如此爱戴老爷,老爷怎能和那牛二一样出尔反尔?” “这商业街的事情,一口吃不了个胖子,一步一步来吧。不过,老爷我刚才忘记和那牛大说了,若是有百姓的铺子坚持不下来,立马盘过来。” “一会你记得去和他说说,银子老爷我出。” “又是老爷您出?这账可则怎么记啊。要不,干脆将县衙借出去的银子,也写成老爷借出去的吧。过来过去麻烦,属下怕弄错了。” 陈光脸色一板,严肃道:“又胡说八道,县衙是县衙的账,老爷的银子是老爷的银子,岂可胡乱混淆。” “老爷,您刚才借给牛大的银子,还不是从县衙拿出来的,哪里还分彼此。” “滚。”陈光被气得差点吐血。 “好你个王虎,就一天没事干净顾着盯老爷我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王虎急忙解释。 “属下知道老爷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定西百姓也攒一些银子而已。” “知道就好。” 陈光抚摸着胸口,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我们回京之后,谁知道朝廷会给定西派来一个什么样的父母官。若是还有点人性,有商业街在,定西百姓的日子尚且能凑合下去。” “若是派来的官员和原县令秦明一样,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主,百姓们便又要回到以前水深火热的苦日子当中去。” “老爷我之所以一个劲的扩大牛大的权力,也就是想让他在多赚钱的同时,也增加他对百姓的号召力。” “到时候大家拧成一股绳,那些贪官污吏也就会收敛许多。” “即便官府不作为,凭借商业街的实力,也可以暂时保证定西百姓的日常生活。” 王虎道:“老爷,别人不了解您,属下还不了解您么。” “你就是宁可背上一身骂名,也要为百姓做点实事。” “不过,咱们在定西县折腾这么久,除了给购买粮食和兴修水利留了足够的银子之外,剩下来能用用在商业街上银子已经不多了。” “兰州府黄士良的家还没抄呢,要不,抽个时间咱们去抄家?” 陈光摇摇头:“不行。定西县抄家的银子老爷私自留下来使用,都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态度,兰州府抄家的东西,必须一样不少的上交朝廷。” “好了,商业街现在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就等着商队上门就好。过来,用你的衣袖把水渍擦擦,老爷看看舆图,一想起水渠改动,老爷我就头大。” 闻言,王虎急忙上前,用衣袖对着案几擦了起来。 “大人。”蒋献从门口走了进来。 “蒋百户,你怎么回来了?沟渠挖通了?”陈光抬头问道。 蒋献一脸苦笑:“都是石头,挖断了许多锄头铁锹,进度非常缓慢。原本属下想着即便是进度慢,三个月也能完工。可今个工具毁坏了许多之后,这沟渠的走向看来非改动不可了。” “你来得正好,本官正在研究舆图。你在现场,了解当地的地理构造,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看如何改动更合适一点。” “田里干裂的口子能放进去两个手指头,耽搁不起啊。” 几个人对着舆图一阵指指点点,终于商定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改动方案。 “蒋百户,新改的这个沟渠走向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大概需要多久可以完工?” “若是下面没有石头的话,半个月应该可以完工。完工之后再修理一番,便可以引水进田。” 深吸了一口气,陈光看向门外的几棵大树。 此时虽然只是八月,可还是有着一些黄叶被风吹落,晃晃悠悠地落向地面。 “八月了,这庄稼看来今年是跟不上种收了,不过种些蔬菜,倒是来得及。那就多种些蔬菜,让百姓过冬的时候,多少能够自备点伙食,也可以减轻县衙发放粮食的压力。” “算算我们来到甘肃,也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草药案子已经查清,还是早点回京和朝廷汇报为好。” “蒋百户,明个你到工地交代一下新改的规划,然后我们回来前往兰州府抄黄士良的家。” “是。”蒋献应道。 两日后,牛大托人购买了一公两母三匹老马。 兴匆匆地来到县衙跟陈光汇报。 “老马?也行。一公二母,你这是准备自己繁殖?”陈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是啊,朝廷将马匹管得紧,这老马还是小民四处打听才买来的。” 说着,牛大将一包银子放在桌子上:“大人,上次我们商定购买五匹马,现在只购买了三匹,还是瘦骨嶙峋的老马,银子剩下了不少,小民给您带回来了。” “带回来干什么,你留着,有合适的了继续买。这马匹,多养点没有坏处,即便是商队不要,朝廷还会采购。”陈光道。 牛大尴尬地笑了笑:“大人,小人四处托人打听,只能买到三匹。要不,小人购买一些黄牛,或者毛驴吧?” “黄牛肯定不行,走不了远路,商队是不会要的。至于毛驴,少买一点,这个商队也不是马匹损失过大,也不会要的。” “继续打听,本官的意思还是要以马匹为主。” 牛大点点头,有点疑惑地道:“大人,您这收拾东西,是要离开定西了么?” “是,不过不是回京,出去办点事情而已。” “本官不在的时候,商业街你多上点心。” “大人放心,小民绝不辜负大人的厚望。” 话虽如此,可牛大看向陈光的眼神已经没有刚才的自然,隐隐带着一丝不舍。 第89章 有钦差大人在,不要怕 牛大刚走,小月拿着一个蓝色的包袱走了进来。 面带忧郁道:“老爷,包袱里面都是你的换洗衣服,现在虽然已是八月,早晚凉爽中午依旧很热。只要动弹就是一身汗,里面有四五身贴身衣服,记得每日换下来。” “还有记得吃早餐,即便是起来晚了,也一样要记得吃。肚子饿了一晚上,不吃点东西就去忙活,会很难受的。” “毛巾我也给你放里面了,要每日洗脸。兰州府怎么说也是个大地方,蓬头垢面的会被人笑话。” “还有。。。” 陈光回头,放下了手上的文书:“这么麻烦,老爷我又如何记得住,干脆把你带上得了。” “真的?” “不过,就是去抄个家而已,来回也就三四天时间而已,你一个女孩子,舟车劳顿的瞎忙活啥,还是就在定西县等着吧。” 陈光又低下头收拾文书之类的东西。 小月撅起了嘴:“若是仅仅是舟车劳顿的话,小月不怕。” “老爷知道你不怕,可定西刚刚打造起来的商业街,没人盯着心里总不放心。王虎和蒋百户都要跟随老爷前往兰州,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在竹田县的时候,这种事情你没少处理,老爷放心你。” “可是。” “小月是老爷您的丫鬟,陪在您身边伺候您,才是我最本分的事情。” 陈光眼睛一瞪:“哦,朝廷哪条律法规定,做丫鬟就不能夹带点私活了?” “哼。”小月甩着双手一跺脚,转身气呼呼的出了房门。 陈光摇摇头。 老爷我也想有人一直伺候着啊,可去了又不停留,只是公事公办,让你休息几天还不愿意。 这孩子,真是吃苦的命。 “老爷,奴婢可以进来么?”门口传来两道轻微的敲门声。 “门开着,还需要敲门询问一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礼节了?明知道老爷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东西,还弄那些虚的。” “刚才不是气呼呼地走了么,这又回来干嘛?” 陈光头也不抬的道。 “老爷,我是燕舞。” “哦,燕舞啊,老爷以为是小月呢,进来吧。” 陈光已经收拾完了所有的文书,对着桌面上的一个小袋子有点犹豫不决。 这个袋子不大不小,装满银子他刚好能提动,还是一副不太费力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抄过家,只是听蒋献说,抄家所得的财物和银子要一股脑地全部上交朝廷,但具体上交朝廷哪个部门,他忘记了问,蒋献也忘记了说。 若是直接上缴给皇上,有多少上缴多少也就罢了。 可若是上交给朝廷其他部门,落在那些贪官污吏手里,被他们用各种名目克扣一番,自己连个丫鬟都不带地跑去兰州,岂不是白辛苦一趟。 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先拿走一部分。 自己这么心善,虽然藏着掖着,百姓有难的时候,也比他们大方一点。 燕舞双手背在身后,走进了房门,脸上带着羞涩,使得原本被晒得黑红的肤色,此时更加的黑。 站了半天,愣是没憋出来一句话。 “有事?” 陈光抓起袋子放进怀里,看向今个有点不太正常的燕舞,脸上带着好奇。 一个没脸没皮,一门心思往自己身上扑的女人,好像很难得地学会了羞涩。 太不容易了。 燕舞扭捏了几下,双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一手各自拿着一只船状的东西,歪七歪八粗糙异常,似乎大小看起来还不太一样。 “这啥玩意,有何用途?”陈光有点发蒙。 “鞋,布鞋。奴婢这几天白天和小月学习做饭洗衣,晚上了在油灯下和她学习做鞋子。” “本来小月不让的,说是多看几天然后再动手。” “可奴婢想着,亲自上手能够学得快一点,便找了几件旧衣服,剪下来给老爷做了一双鞋子。” “虽然难看了一点,可一定结实。奴婢可是用了好几卷的麻线呢。” 陈光咧着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是鞋子,你家的鞋子是一大一小的? 还是说,老爷我长得变形了,原本就是一大一小的两只脚? 看鞋子的同时,陈光又留意了一下燕舞的双手。 虽然脸这几天被晒得乌漆嘛黑,可一双手依旧洁白如葱,或许是经常洗衣服的缘故吧,竟然看起来更加的水嫩。 不过无论是手背还是手掌上,多了无数个小红点。 这还不算,有几个小红点连在了一起,看起来如同创伤一样,隐隐地有着血色渗出。 还真是有心啊,对自己这么狠,扎一两针意思意思得了,扎这么多针。 “这是鞋子,你穿起来给老爷看看。”陈光终于憋不住了。 燕舞依旧一脸害羞:“这鞋子是奴婢按照老爷你鞋子的大小赶制出来的,奴婢穿着不合适。” “老爷我的鞋子,本来就是一只大一只小么?” “当然不是,这是奴婢做的第一双鞋,尺寸上可能有点误差。” 误差,眼睛得有多么残疾,才会出现这么大的误差。 两只鞋子若是相差一点本官也就不说啥了,这差了近乎一个手指头粗细的距离,你是瞎,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王虎。”陈光朝着外屋招呼了一声。 王虎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进来:“老爷。” “你瞅瞅,然后告诉老爷,这是个什么玩意。” 听见陈光这么说,燕舞脸上一阵尴尬,不过由于肤色太暗没有什么察觉,倒是那没有晒到太阳的洁白脖子,此时微微有点发红。 低着脑袋,双手捧着鞋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属下不认识啊,往里面装一点沙子石头或者谷糠什么的,应该是个枕头吧。” “燕舞姑娘这么有心,还一次做了两个,老爷肯定是大的,那这小的不会是给我做的吧?” 王虎嘿嘿笑着,就要伸手去接。 燕舞尴尬得恨不得将鞋子甩在王虎的脸上转身离去。 没脑子的人,就只会说一些没脑子的话,明明是一双鞋子,到你的眼睛里面竟是两个枕头。 就算你不认识,也别胡乱猜。 即便是猜,你也猜对啊。 这么胡说一通,让老爷如何看待我。 陈光刚刚喝下去一口水,噗嗤一下就喷了出来。 “王虎,还是你有眼光,老爷我愣是没看出来这是两个枕头。来来来,帮老爷收下,大的枕头是老爷的,小的给你。” “燕舞一片心意,总算是我们两人都能用上。” 王虎打着哈哈,拿过了鞋子:“老爷,您说往里面装沙子石子还是装谷糠。反正属下喜欢硬实一点的东西,打算装点沙子石子。” “你看着办。” 燕舞气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本还只是陈光一个人挖苦自己,现在倒好,王虎这个没脑子的也参与进来,伤害力明显的一加一大于二。 此时还不走,等着继续被羞辱么。 “其实奴婢真的是给老爷做的鞋子,既然老爷要当枕头,那奴婢再给老爷做一双便是。” “奴婢先告辞。” 呦呵,心性不错,蛮强大的啊。 “你下次做鞋子的时候,就照着枕头的样子做,说不定还真能做出来一双鞋子呢。”陈光笑着道。 “是,奴婢试试看。”说完,燕舞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王虎将手中的小鞋递给陈光:“老爷,原来这是燕舞姑娘给您做的鞋子啊,鞋子都是成双成对的怎能分开,这小鞋属下不要了。” “一大一小如何成对,你若是非要是坚持成对,老爷倒是可以将这只大鞋子也送给你。” 王虎自知说错了话,赶忙赔笑:“老爷,难不成真的要将此当做枕头?” “当枕头有何不可,老爷我觉着这就是枕头。去,弄点谷糠来该老爷装上。” 。。。。。。 一大早,陈光留下了一百名暗卫照看定西县的人犯和其他事务,带着蒋献和王虎还有另外的一百名暗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一路往西而去。 两日后的傍晚,终于抵达了兰州府东四十里的一处官驿。 “大人,兄弟们两日时间连续赶了一百六七十里地的路程,人困马乏的,前面是兰州驿站,要不,我们今天就在此下榻,明个一早再前往兰州?” 队伍最前方的蒋献折马来到了陈光的马车旁边,商量着道。 昨个一大早,整个队伍士气高涨,基本上是一路狂奔,晚上随便找了个路边的空地搭建临时营地,草草地吃了一点东西。 睡觉也是凑合了一下,天刚刚发亮,队伍就已经上路。 到了现在,不光人已经困得不行,胯下的军马也有点跑不动了,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 原本这么着急地赶路,就想着趁天黑到达兰州府。 “此地距离兰州还有多远?”陈光掀开车帘,瞅了瞅外面的天色。 “大概还有四十多里吧。” “还有四十多里,看样子天黑之前是赶不到兰州了。也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明个到了兰州府我们直接抄家。” 队伍来到兰州驿大门外的时候,守门的小吏早已经跑进去报告了驿佐。 等陈光从马车上下来,驿佐也来到了大门口。 朝着陈光抱起双拳道:“在下兰州驿驿佐刘成,请问大人是?” 陈光朝着王虎点点头。 王虎从怀里摸出了圣旨,“砰”的一下抖开,高高举过了头顶:“钦差办案。” 看见圣旨,驿佐刘成急忙跪下,磕了个头才又重新站了起来,讨好地看向陈光。 “大人,这是来驿站办案,还是?” 陈光缓缓开口:“本官在定西办案,需要前往兰州侦办案情。天色已黑,想要在驿站留宿一晚,明个一早起程。” “这个好说,兰州驿虽然大,可是大人带的人着实有点多,恐怕住不下。。。”驿佐面露难色地看向马车后方百十人的队伍。 “人住里面就行,马匹可以拴在外面,我们安排人看着就是。” “这样也好。大人请。”驿佐急忙往旁边退开两步,让出了大门。 还是昨晚露营的时候草草吃了一点东西,急行军了一整天,王虎早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一边往驿站里面走,一边大声询问:“驿站里可有伙食?大伙现在已经饿得不行,有吃的话赶快拿出来吧。” 驿佐急忙道:“驿站里面平时也就七八个官吏,若是没有官员经过,做的饭食也只是刚刚够吃。” “大人今个带了这么多人,下官这就去吩咐伙房准备饭菜。” “急个什么,把我们安顿好了坐下,你再去吩咐便是。总不能让我们在驿站里面自己找地方吧?”经常在外面跑的蒋献朝着驿佐吼了一嗓子。 “是是是,大人们请往这边来。”驿佐猫着腰,将众人带到了客房。 “几位大人就在这里休息,其他的兄弟下官酌情安排。然后通知伙房准备饭食。” 整个队伍里面,除了陈光以外,都是摸爬滚打惯了的糙汉子。 还没等饭菜做好,他已经靠在椅子上打着呼噜睡了过去。 蒋献看向王虎:“要不,我们将大人扶到床上去休息?” 王虎摇摇头:“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吃了再睡吧。你在这照看着大人,我出去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一直居住在竹田县,王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在定西县的时候,王虎已经游荡遍了县城的各个角落,今个还是第一次看见官驿,不由得又想探索一番。 瞅了瞅客房,又看了看马厩,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驿站大门外。 站在小吏身边两人聊了起来。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一眨眼,来人已经到了驿站门口。 一身皮甲,胯下的军马膘肥体壮,丝毫不逊色于暗卫们的军马。 右手一抬,一块牌符在空中晃了一下又揣进了怀里:“兰州驿听令,备好饭菜,我们将军一会便到。还有,准备二十匹军马,我们需要更换。” 驿站小吏脸上一阵尴尬:“大人,驿站今个已经满员,饭菜恐怕赶不出来了。要不,您寻找下一家驿站吧。” “大胆,将军作为先锋,奉命绕道围攻锦里,贻误了军机,让你脑袋搬家。” “将驿站清空,什么官员有军务重要?让他们重新寻找官驿。” 看着小吏为难的表情,来人丝毫没有多言的意思,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王虎不乐意了。 自从跟了陈光以来,哪里受过这门子的气。 更何况陈光现在的身份可是钦差。 “站住。”陈光大喝一声,“官驿里面现在住的可是钦差大人,回去告诉你们将军,什么事情都要讲个先来后到。若是执意要吃饭,也要等我们吃完了再说。” 来人勒住了马匹:“好,够胆,那你们就等着我们将军来和你们钦差当面说。” “说就说,还当我们怕你了不成。”看着对方远去,王虎拍了拍小吏的肩膀,“不要怕,有钦差大人在,什么都别怕。” 小吏一阵苦笑:“大人,他们可是军中的人。若是真有战事,他们可是不讲理的。” “唉,我还是进去和驿佐大人汇报一下吧。” 小吏摇摇头,快步朝着驿站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