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门长女，全家极品跪求我原谅》 第1章 重生 沈明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咽了最后一口气，却又被阎王爷给退了回来。 漆黑的茅屋里，躺在稻草堆上的她大睁着眼睛望着顶上黑黢黢的房梁，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夜过去，天色逐渐亮开来时，她才终于确定这是她在奶奶家住的茅棚。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明筝，吓得直接从草堆上弹坐起来。 这一起身，她才察觉到不对劲，自己居然能坐起来了。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死去之前双手双脚都已经被人打断，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动弹。 沈明筝惊讶中带着点欣喜的神色，不敢置信的抬起双手放到眼前。 她真的能动了！ 沈明筝看着眼前一切，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着，那激动的声音回荡在这漆黑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她再撩起衣袖时，眼里惊讶之色顿时更浓了些。 怎么回事？ 她分明记得她的手臂上还有一道近十寸长的刀疤…… 现在非但断掉的手臂恢复了，连那道深刻而狰狞的刀伤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鞭痕。 那些鞭痕，都是她回到沈家老宅后，被奶奶拿长满倒刺的藤条打的。 沈明筝看了半晌，终于还是不解的放下了双手。 等她又抬眼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后，她才发现眼前这间屋子是她之前住的那间不错。 但此时此刻，这屋子还凌乱的很，丝毫不像是被她整理过的样子。 破烂的瓦罐还堆在墙角，损坏的锄头也还立在那里，就连用坏了舍不得烧的背篓也还倒挂在房梁上。 沈明筝观察着眼前这些与她死前所看到的那些细微不同之处，渐渐地，她的目光就落到了自己的衣角上。 待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沈明筝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瞬间放大了瞳孔。 只见她倒吸一口凉气，激动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后，便牵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摆，仔细去看。 沈明筝不确定的目光渐渐变得确定起来。 不多时，她瘦弱的肩膀就在这黑暗中颤抖起来。 不知何时，她的眼里也早已经蓄满了惊喜的泪水。 沈明筝激动地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痛！ 真的好痛！ 痛得她泪水都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可是她心里却并不难过，反而是欣喜，激动，以及止不住的兴奋！ 看着衣角上浅粉色的小花和那细密结实的针脚，这衣服分明就是去年村里发洪水那天阿娘亲手给她做的新衣。 沈明筝记得，她穿上这件衣裳的那天，滔天的洪水就涌进了苦水村。 疼爱她的阿爹阿娘为了保护她们姐弟，意外在洪流中丧生，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沈明筝内心升起一丝悲痛，但是更多的却是激动。 她确实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阎王爷没收她，又放她回来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让她回到了爹娘去世后不久，刚被奶奶带回沈家老宅的那段日子。 沈明筝心里是欣慰的。 虽然阿爹阿娘已经死了，但好在这个时候的她还没被奶奶嫁给村里那个满脸流脓的无赖，妹妹还没被老光棍凌虐致死，小弟也还没被卖给别人当儿子。 沈明筝颤抖着蹲下身，将脸埋进双手之中，压抑的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将这一年经历的所有苦难都回忆了一遍。 如今，连老天爷都见不得她就这么死去，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沈明筝终于醒悟。 前世的她终究太过无能，太过懦弱了。 这一世，她不仅要为自己重新来过，她还要保护好弟弟妹妹，不能再让他们像前世那般被人欺凌、侮辱，也更不能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前世的不幸。 沈明筝刚在心中打定主意，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是小妹沈明悦惊恐反抗的尖叫声：“你是谁，你放开我！阿姐救我！” 沈明悦话音刚落，沈明筝就又听到村里出名的老光棍儿的声音传来。 “周老婆子，其实你这孙女儿我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虽然她这模样不像她姐姐那么标致，但好歹也是个雏儿，我不是那种挑剔的人，咱就按先前说的价儿办。” 听到那两句对话，屋里的沈明筝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她先前还不能确定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么听到外面的声音时，她便能猜到了。 自从阿爹阿娘在那场洪水中丧生后，她的奶奶周兰英就打着要好好抚养她们姐弟三人的名义，将她们带回了沈家老宅。 也是在跟奶奶回到老宅后不久，明悦就被奶奶以二两银子，一百斤玉米的价格卖给了村里最猥琐的老光棍儿。 沈明筝清楚地记得，从她有记忆开始，那老光棍儿就一个人独居在村子西边的小破屋里，从不和村里人来往。 沈明筝小的时候，阿爹阿娘也总是嘱咐她千万不要靠近村西头的那间破屋。 虽然那个时候的阿爹阿娘并没有直接与她说明原因，但在沈明筝亲眼看到那老光棍儿朝出现在他家附近的小女孩儿伸手之后，沈明筝便将爹娘的叮嘱刻进了骨子里。 然而前世，自从她们跟着奶奶回家之后，奶奶告诉她，她们没有爹娘，那么她们的人生就该由她这个奶奶来做主。 所以尽管那时的她知道奶奶做的决定是错的，无家可归的姐弟三人还是顺从的任凭奶奶做主，将年仅十四的她许配给了村里朱屠户的儿子，将十二岁的妹妹嫁给了那个老光棍儿。 只因他们不嫌她们年龄小，愿意出钱。 而她们真正的悲惨生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妹妹被老光棍儿带走之后，沈明筝曾去寻找过她，但是那是妹妹被老光棍儿锁在屋里，根本就见不着。 而沈明筝过去，老光棍儿也猥琐的朝她伸出手想要摸她，吓得沈明筝飞快的跑回了家。 自那之后，沈明筝好些天都没有再去找过明悦。 虽然担心明悦的情况，但想着老光棍儿毕竟是她将来的男人，总不至于苛待她。 然而，就在沈明筝这么想着的时候，现实生活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明悦被那个老光棍儿带走才刚一个月的时间，就出了事。 沈明筝清晰地记得，那天早上她刚起床，挑了水桶准备去井边打水。 一开院门就见老光棍儿拎着一只血糊糊的麻袋往这边过来了。 沈明筝并不想和他打照面，见状便挑着水桶退了回去，躲进了屋里 却不想那老光棍儿就跟在她后面进了沈家老宅。 老光棍儿一进门就在院子里嚷嚷了开来：“周老婆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瞅瞅你卖的什么玩意儿给老子，这么不禁玩儿，才一个月就死了。 真特么的晦气！” 听到老光棍儿的话，沈明筝直觉不好，强压着砰砰跳个不停地心，扒拉着茅屋门缝儿往外看。 这一看，沈明筝就看到老光棍儿顺手将麻袋往院子里一扔。 麻袋落地的同时，一条满是青紫伤痕的纤细胳膊就从麻袋里露了出来。 第2章 沈明筝疯了 想到前世发生在明悦身上的种种，沈明筝再也控制不住，顺手抓起一根足有她手臂粗的木棍冲了出去。 沈明筝从屋里冲出来的时候，周兰英刚笑眯眯的接过老光棍儿递来的钱袋和粮食。 而后老光棍儿给了钱和粮食就要伸手过去拽明悦的手，吓得明悦又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 “大叔，求求你，不要带我走。 我还小，我不跟你走！ 阿姐，阿姐，快救救我！” 沈明筝听到沈明悦无助朝自己求救的声音，悲伤的情绪直冲头顶，满脑子都是那条布满青紫伤痕的胳膊。 沈明筝大吸一口气，举起棍子就冲到了沈明悦跟前，一棍子打过去，吓得老光棍儿瞬间缩了手。 “我的亲娘嘞，周老婆子，你家这小妮子咋这么野！” 老光棍儿虽然被突然冲出来的沈明筝吓了一跳，但似乎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就见老光棍儿那张色眯眯的老脸就又转向了姐妹俩所在的方向。 沈明悦见状，吓得又往沈明筝身后躲了躲。 沈明筝接触到老光棍儿那样的眼神，心里不断地泛起阵阵恶心。 就在老光棍儿又一次伸手过来想要将她们姐妹俩都拉住的时候，沈明筝毫不客气的举起棍子，朝他胳膊肘打了下去。 实实在在挨了一棍的臭老头儿，痛得立马抱住胳膊吱哇乱叫开来。 这个时候，沈明筝前世关于妹妹的痛苦回忆已经被勾了起来，既然已经动了手，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收手。 心里的仇恨与怨气已经堆积了太久，不如今天一次性吐个痛快。 就在老光棍儿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沈明筝当着周老婆子，和听到动静赶来看热闹的村人的面，飞快的挥舞着棍子，胡乱的将老光棍儿打了一通。 直打得刚刚还一副色眯眯的老光棍儿瞬间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周围看热闹的村人们都清楚老光棍儿在村里是个什么德行，也清楚沈家大房的丫头从小是怎么个性子。 如今能逼得软弱无助没有爹娘的沈明筝突然下了这么狠的手，定然是这老光棍儿欺负了人家。 于是，就在沈明筝挥舞着棍子痛揍老光棍儿的时候，除了周老婆子在一旁骂个不停外，竟是一个帮老光棍儿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明筝你疯了不是，竟然跟你光棍儿哥动手！你想闹出人命来才肯罢休是不是？” 周老婆子挥舞着双手在沈明筝旁边乱叫着，一副有心想要上前阻止，却又担心沈明筝手里的棍子落到自己身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虽然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听到周老婆子对沈明筝说的那句‘你光棍儿哥’的时候，就都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周老婆子你老糊涂了吧！ 老光棍儿都快五十的人了，人家明筝丫头才多大，你让人家丫头管他叫哥，这合适吗？” “就是啊，你这奶奶平日里把自己吹嘘的有多好多好，原来你就是这么教人丫头的呀？” “还光棍儿哥呢！我看是她老牛长了春心，自个儿想管人叫哥了！” “哈哈哈哈！” 听到周围人嘲讽的话，周老婆子一张驴脸就黑了下来。 “我呸呸呸，你们知道个啥，扯着嗓子就乱叫？ 分明是这丫头不懂事，老婆子我好不容易给二丫找了个吃穿不愁的去处，她见不得她妹妹要去过好日子，非要冲出来给搅黄了不可。” 当周兰英说到这里的时候，围观众人都还没想到她给沈明悦找的好去处就是老光棍儿家。 只听有人善意提醒道：“周氏，你是真糊涂了不成？ 我要是没记错，明悦如今才十二吧！ 十二岁的丫头，你给她许的啥亲？ 怕不是你这个当奶奶的见人家姐弟几个没爹没娘，想苛待他们了！” “十二又咋的，十二就不兴议亲了？ 人家是顶好的人家，都跟我说好了，现在下了聘就只先把人接过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养的白白胖胖的，等到丫头大了才好生养。 人家可是一心一意为我家丫头考虑着的。” 众人一听周氏这话，觉得似乎也没啥问题。毕竟这个年头，村里各家各户都缺粮食。 沈家大房这三个孩子因为三个月前的那一场洪水，既没了爹又没了娘，也实在是可怜。 虽然家里还有个奶奶周兰英，但是这奶奶毕竟也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索性趁着年纪还小，先选一门合适的亲事把人送过去，等十五及笄之后再拜堂行房也不是啥大问题。 见此，大家一时都没了言语。 眼见村人们就要被周氏说服，这边还拼命挥舞着棍棒的沈明筝再顾不得收拾老光棍儿，只停下手来，满眼是泪的朝围观的村人们看过去。 而后就听她大声哭诉道：“各位叔伯婶子，你们千万别信了她的话，她给我妹妹找的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家，她要将我妹妹卖给这个年龄比我爹还大的老男人。” 沈明筝简简单单一句话，犹如平地了被人砸了一颗响雷，将周围安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花。 而后不待众人开口说个什么，沈明筝赶紧回头牵起沈明悦，带着她‘扑通’一声就朝大家伙儿跪了下去。 “求各位叔伯婶子为我们姐妹做主。 我亲耳听到我奶奶和老光棍儿商议，答应老光棍儿用二两银子和一百斤玉米面买走我妹妹。 如果大家不信，可以看那里。” 说着，沈明筝伸手指向周老婆子脚边的一只麻布口袋。 “各位乡亲可以看看，那里面就是他交给我奶奶的一百斤粮食。 至于那二两银子，就在我奶奶怀里。 大家要是不信，可以去搜。” 沈明筝涕泪纵横的诉说着眼前事实，脑海里回忆起前世的一桩桩一件件，她看向周老婆子的目光早已经带上了无尽的恨意。 上一世是她糊涂，没能照顾好自己和弟妹，让弟妹惨死他人之手。 既然能够重来一次，她发誓，她绝不会让噩梦重现。 重活一世，只要能挽救弟妹于苦海，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前世，她不小心耗费了她们姐弟三人的性命，才看清了周氏和二房一家的嘴脸。 直到死她才真正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人，从一生下来便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哪怕你浪费了生命，牺牲了血缘亲情，也永远无法唤醒她的良知。 所以，沈明筝清楚，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自己和弟妹从这沼泽里拽出去。 否则，今天有了老光棍儿的事，明天就会有周屠户，后天就还有刘家。 那一桩桩、一件件噩梦将会轮番重新上演，让她和弟妹再次惨死在这无助的深渊。 到那时，她便再也没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3章 求大家替我们做主 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沈明筝，愤然瞪视了周氏一眼。 周氏见状，气愤的回瞪了她一下，双手还下意识的捂住了怀里的钱袋。 沈明筝见状不再理她，而后转头看向身旁仍旧挂着泪水的明悦。 重新看着鲜活可爱的妹妹回到自己身边，沈明筝的目光顿时温柔下来，还能重新将妹妹搂进怀里，她又怎么能再次失去她呢！ 就见沈明筝带着满脸泪水对着沈明悦粲然一笑道：“明悦不怕，有阿姐在，阿姐定会好好地护住你。” 说完，沈明筝再次坚定地看向众人，牵着沈明悦齐齐朝他们跪了下去。 “求求各位，替我们姐妹做主！” 周围看热闹的都是村里住了许多年的人，里面有不少与沈家大房相熟的。 就算有些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的，也都清楚这家里的情况。 所以大家也都清楚，沈明筝姐弟是怎么因为一场洪水没了亲爹亲娘，没了生活的倚仗。 本以为几个孩子没了爹娘好歹还有个奶奶看顾着，却不曾想这个奶奶竟是个专吃人血馒头的角色。 看着跪在院中，瘦的皮包骨头的姐妹俩，不少人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我记得，沈家大嫂子还在世的时候，这姐弟三人可不曾瘦成这样。 许久不注意，这俩孩子身上看着怎么都没了肉了！” “是啊，我记得以前沈老大两口子还在的时候，他们家那三个孩子可以说是咱们全村教养得最好，模样也最俊俏的，如今这……” “哼，看来自从沈大哥和沈大嫂走后，几个孩子没少吃周老婆子的苦。 连把十二岁的孙女儿卖给五十岁老光棍儿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奶奶，平日里打骂虐待的事情怕是也没少干！” 众人听完沈明筝的哭诉，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来，渐渐地就有人站出来表示要为沈明筝姐妹说话。 也有脑子灵光一点的，知道他们这些村人能做的事情不多，无非是帮忙劝劝周老婆子。 如果周氏还有良心，劝一劝或许有用；但瞧着周氏这模样，怕是她们再怎么劝，也不可能真的帮到她们姐妹。 所以，便聪明人脑筋一转，掉头就往里正家里去了。 “我说周老婆子，你平时对咱们这些外人撒泼耍赖也就算了，你对自家亲孙女怎么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 你嫁到苦水村几十年，那老光棍儿是啥人，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 你这么做，不是等于把明悦丫头往火坑里推嘛！” “是啊，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奶奶！” “周氏，你这样是要遭天谴的啊！” 周氏见大家伙儿开始偏帮沈明悦说话，面上渐渐有些挂不住，冲过去就嚷了开来。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都是一个村儿的，你们这些人咋都这么无情。 人家光棍儿除了年纪大点儿外，有啥不好。 他家里就他一个人，粮食吃不完不说，二丫嫁过去还不用看婆母的脸色，那是多大的福气！” 村人听了，立马就有人接了一句：“还好意思说这是福气呢，这样的福气给你要不要？” “就是，还说什么商量好了，要等明悦大了再拜堂。 那老光棍儿是啥货色？ 平日里哪家女人往他家门口经过不得防着被他伸手，你还真相信他能忍着不碰二丫？” 周老婆子见状，有些说不过，强行狡辩道：“要真能给我，我肯定要。 老婆子我可不是拿起子不惜福的，要是光棍儿能看上我，都不消他给粮食，给我十两银子我就跟他走。 反正我家那口子狠心，早早扔下我孤儿寡母的走了，我也用不着一直为他守着。” 说完，周氏还不禁往老光棍儿那边瞅了一眼。 就在此刻，周氏那张晒得黢黑的一张老脸上也不禁泛起了一抹红！ “嘿，大家伙儿听到了吗？ 明悦她只要二两银子就卖，到她自己这里她居然好意思开口要十两！还真是够自信的！” “那当然了，老话不是说了嘛，宁娶寡妇，不娶生妻。周氏也守寡多年了，寡妇配光棍儿好得很嘛！” 听着周老婆子这没皮没脸的话，人群中不少人都大笑出了声，开始怂恿老光棍儿考虑考虑周老婆子。 但也有更多的人被周老婆子这话给整了个大无语，仿佛吃了只苍蝇到喉咙里，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卡在那里恶心到不行。 眼见周老婆子的话越来越没边儿，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劝道：“好了好了，大家跟她这种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我就没见过心肠这么歹毒的奶奶！ 已经有人去请里正叔了，咱还是先把明筝姐妹俩拉起来再说吧！” 那人话音落下，便有几个热心的婶子赶紧走到沈明筝跟前，将她们姐妹俩扶了起来。 沈明筝感激的话尚未出口，恰在这个时候，赵里正就带着村里几个说得上话的族老们过来了。 众人见状，赶紧让开一条路来，请里正和族老们一同进去。 赵里正一行人走进沈家老宅的院子，一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老光棍儿，以及脸上挂着泪花儿的沈明筝姐妹，和一旁有些心虚的周氏，顿时就明白先前从村民口中听说的事情是真的了！ 赵里正见状，气得抬脚就朝一旁的老光棍儿身上踹了过去。 抖着胡子大骂道：“要不是看你比我还长几岁，我真恨不得一脚踹死你。 你说你们一天天干的都叫什么事儿？！” 老光棍儿有些心虚，见赵里正气成那副样子，到底也没敢躲，只生生的受了他一脚，让他泄了点气后才敢开口叫苦。 “我的老哥唉，你说你咋不分青红皂白，进门就踹！ 我也是个可怜人呐，不就是正常下聘娶个媳妇儿嘛，又没干啥杀人放火的大事儿，你咋能怨我呢！” 赵里正见状，抬腿又给了老光棍儿一脚。 “你还叫上了，你这干的叫人事儿吗？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这事是要挨天谴的。 人家闺女才多大，你又多大了岁数，你真是……” 赵里正话音落下就往沈明筝姐妹俩这边看了过来。 赵里正的目光落到姐妹俩身上时，才发现不过短短几月不见，这一对姐妹竟然瘦成了这副样子，想来这段时间没少受周氏的苛待。 看着看着，众人就听赵里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沈明筝见状，赶紧牵着妹妹就跪了过去。 磕头道：“里正伯伯，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 千万别让我奶奶把她卖给老光棍儿。 她要是被他带走，我妹妹这辈子就完了！” 赵里正见状，赶紧伸手满面心疼的将姐妹俩扶起来。 “好孩子你们放心，有里正伯伯在，今天这事儿里正伯伯管定了。 这没天理的事情，里正伯伯绝不让它落到你们姐妹身上！” 不知为何，仿佛是求救终于有了门，听到赵里正这话，沈明筝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是感激的带着沈明悦跪了下去。 第4章 周氏想嫁老光棍儿 赵里正见状，赶紧拦住了。 而后又示意周围村人帮忙照看好沈明筝姐妹俩。 到这时，赵里正才回过头来看向周老婆子。 周氏见着赵里正一张脸气得跟锅底一样黑的朝自己这边转过来，心底就不由得‘咯噔’一声响。 片刻后，就听赵里正问周老婆子道：“我进门的时候，听说你愿意把自己嫁给他？” 周氏千算万算，没算到赵里正一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自己先前那通没脑子的话不过是信口胡诌的，竟然就这么被赵宗听了去。 周氏吓得赶紧解释道：“不不不不，里正您误会了，我那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上的痛快，开玩笑的。 人家光棍儿可比我小了七八岁，哪能看得上我啊！” 周氏话音落下，就见里正的脸色顿时更黑，斥道：“小你七八岁就看不上你了，那明悦比他小了多少，得有四十岁了吧！ 你还是人家亲奶奶呢，这么缺德的事儿你说你是咋干出来的。 周氏我可提醒你，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家爹妈虽然死了，可人家也在天上看着呢！ 你要是把这几个孩子苛待惨了，你可注意着点儿吧！” 赵里正一句话出口，吓得周氏赶紧抬头看了看头顶。 恰好这个时候，刚刚还明晃晃的天，突然就暗了下来。 赵里正话音落下，一道就从惊雷直冲冲的就砸了下来，刚好落到周氏的脚边。 吓得周氏跳起一双小脚，一蹦足有三尺高！ “啊呀，我的娘哎！” 众人见状，顿时议论开来。 “周老婆子你看看，你们家老大显灵了。 你要欺负人家孩子，他可要打雷劈死你呢！” “他敢，我是他娘……” 轰隆！ “啊！” 周氏一句话未说完，又是一道响彻天地的雷声落下，把周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吓了回去。 一旁搂着妹妹的沈明筝见状，心头情绪顿时更加复杂。 这一定是阿爹阿娘在保护她们了。 她们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们的爹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她们。 雷声落地，赵里正见周氏被吓着了。别的也不多说，只沉着脸问她道：“如今这样，你还卖不卖人家孩子了？” “不不不，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老婆子说着话间就慌得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嘴里却是骂道，“老大你可要看清楚，我是你娘啊。 真是反了你了，连老娘都敢劈了。 今天这事儿你可给我看清楚，这样的好人家要是错过了，就凭你生的这俩臭丫头，以后再想找这样的人家可是不能了！” 轰隆隆隆！ 轰隆隆！ 周老婆子说完，老天爷似乎再也听不下去，惊雷一道接一道的劈下来再没个头。 吓得周老婆子赶紧缩了脖子闭了嘴，不敢再提这事儿。 赵里正见了，心头一时感慨不已，又是沉重的叹出一口气来。 “看来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周氏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你是一时糊涂，以后再让我们知道你苛待这几个孩子，可没这么好说话。” 赵里正说完，又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过身来不再看她。 只是赵里正转身的同时，周氏面上神色明显不服的看他一眼。但是碍于天上还低沉压抑的响着的雷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只转头恨恨的瞪向沈明筝姐妹俩，拿阴毒的目光警告她们小心点。 沈明筝接触到周氏的目光，知道她心中已经在思考等人群散了之后怎么收拾她们了。 想到这里，沈明筝又一次拉着妹妹求到赵里正跟前，喊道：“里正伯，求您给我们做主，我们不想跟着她过了，我们想搬回我们自己家去！” “明筝丫头，你的意思是……你要分家？” 见赵里正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沈明筝赶紧朝他点头：“嗯，里正伯伯，我阿爹阿娘去世之前，奶奶就已经将我们一家赶了出去。 如今她不过是见我们姐弟三人没了爹娘照拂，想打着为我们好的由头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罢了。 里正伯伯，今天这种事情您能制止一次，却不能保证能制止每一次。 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她就有的是办法收拾我们。 里正伯伯求求您，让我们回自己的家去吧，我们已经大了，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沈明筝说完便满脸祈求的看着他，期盼的等着他开口为她们做主。 然而赵里正在听完沈明筝的话后沉思了半晌，开口却是试图劝说的话。 “明筝丫头，里正伯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姐妹俩都吓坏了。 但是她好歹是你们的奶奶，今天她应该也应该知道错了，要不你们再……” 虽然赵里正的话还未说完，沈明筝就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劝她们继续跟周氏生活下去。 听到里正这话，关于他的顾虑，沈明筝心里一清二楚。 她知道，她们姐弟三人都还小，要是出去单独住，难免不会引起别的有心之人的注意。 而那个时候，她们姐弟三人的安危就从周氏肩头落到了他这个里正肩头。 要是他们单独住之后出了什么事，他这个里正难辞其咎。 但是对于沈明筝来说，前世的记忆已经太过痛苦，也太过清晰。 只要看到周氏，她就觉得时时刻刻又一把刀悬在她们姐弟三人的头顶，时不时的在她们身上来上一刀。 把她们捅得鲜血直流，痛苦不堪却又无处求救。 况且就在赵里正身后，此时的周氏还拿一双警告的目光瞪着她们。 她不敢再继续留下来，如果她们妥协了，说不定今晚就会被周氏直接打包送到老光棍儿家里去。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周氏大不了再被里正指责一番，之后便谁也不能再说什么。 想到此，沈明筝平静的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来。 那样一双干净的眼里，却是写满了惊恐与害怕。 赵里正被沈明筝这一眼看得一愣，顿时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太过直白，伤到了这孩子的心。 然而不等他再开口解释，就见沈明筝沉默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卷起衣袖，将掩盖在衣袖底下的瘦弱手臂慢慢露了出来。 还未等她做完动作，刚刚还满是警告的站在赵里正身后的周老婆子见状，瞬间猜到了她要干什么。 就见赵里正身后的周氏突然疯了一样的冲过来，冲她嚷道：“死丫头，你想做什么，你给老娘住手……” 见到周老婆子突然生出这么大的反应，赵里正顿时猜到这里面或许还有别的隐情。 赶忙叫人拦住周老婆子的同时，就见沈明筝挽起的衣袖下，细白胳膊上满是深一道、浅一道，横七竖八的狰狞鞭痕。 沈明筝两条纤细的胳膊上，竟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看那疤痕的颜色，似乎根本不是一次造成的。 第5章 我的老天爷 当下众人见状，顿时都愣在了当场。 “我的老天爷！”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沈明筝又转头去看沈明悦，沈明悦配合的朝她点点头，而后朝前伸出双手。 沈明筝接着便小心翼翼的将妹妹的衣袖也撩起来，露出了和她一样满是伤痕的皮肤。 “嘶！” 人群之中传出阵阵惊呼，不少人见了都不由得心痛的抹起了眼泪。 赵里正见状，顿时更加后悔先前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手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赵总忍不住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一旁跟着赵里正一同过来的族老们也都纷纷看不下去。 就见其中一位留了一把白色长须的族老愤愤的跺了跺手中拐杖，上前斥道：“没天理啊！真是没天理了！ 赵宗，你可都看到了吧！ 有这样的奶奶做着她们的主，这些个孩子迟早丢了命去。 今天你要是再劝着她们留下，我也不依！” 赵里正听了族老这话，不禁痛苦的闭上眼睛沉默点了点头。 闭着眼睛警告周兰英道：“周氏，这次念你触犯，且先饶过你。 但你要是再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就别怪我把你逐出村子。” 赵里正话音落下，周兰英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收回瞪着沈明筝的目光，心虚的往后缩了缩。 等赵里正再睁开眼睛来，周兰英已经悄悄的往后退了开去。 赵里正见状也未理会她，只亲手将沈明筝姐妹俩挽起的衣袖放了下去。 像一个亲近的长者一般，心痛的将她们的伤口重新隐藏起来。 等将姐妹俩的衣袖放下，赵里正才把姐妹俩从地上扶起来。 目光心痛看着沈明筝：“好孩子，你们受委屈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 如你所说，你阿爹阿娘生前本就已经从沈家老宅分出去单过，所以没有再分一次家的道理。 如今你们在这里受到许多委屈，既然愿意回家去，那便回家去吧。 总之你们家的院子也还在那里，虽然被洪水冲的破败了些，但收拾一下应该也还能住。” 听到里正允了，沈明筝心头提着的那根绳顿时松懈下来，高兴地紧紧搂住明悦，姐妹两个脸上终于露出了激动地笑颜。 今天的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赵里正又警告了周氏和老光棍儿一番，让周氏把银子还给老光棍儿后，便将他带走了。 趁着赵里正一行人离开，沈明筝生怕周兰英反悔，赶紧回屋将还在睡梦中的小弟背起来，跟着赵里正等人一起离开了。 轰隆的雷声还在头顶不断的低吟着，天上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仿佛老天爷也知道了她们的喜事，想要用这样一场雨来将她们身上的疼痛与污秽洗去。 沈明筝背着沈明琅，带着沈明悦从周氏家里出来后不久，便告别了里正和村里几位族老，径直回了阿爹阿娘在世时的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除了才三岁的明琅尚不知事外，明筝和明悦心中都充满了归家的喜悦。 路还是记忆中的那条路，家也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沈明筝背着沈明琅走在泥泞的小路上，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到了那一处熟悉的院落，屹立在微风秋雨之中，是她们最坚强的后盾。 沈明悦远远地看到久违的家，高兴地迈开双腿，飞快的朝前跑去。 待跑得近了，却不知她为何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直在那里等到沈明筝背着沈明琅过去，见她还愣愣的站在那里，沈明筝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小妹？” “阿姐，我们真的要回家了吗？” 听到沈明悦这充满希冀的话，沈明筝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唏嘘。 看着前方肯定的道：“嗯，我们就要回家了。” 等沈明悦从自家阿姐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干瘦蜡黄的小姑娘才又高兴地咧嘴大笑起来。 眨眼之间，便见沈明悦以更快的速度朝那破败的院子跑了过去。 沈明筝见状，心中情绪也被她所感染，不由得加快了的脚步。 等姐弟三人终于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门前放着一只干净的竹篮时，她们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她们回来之前已经来过了。 沈明悦见状，轻声喊着沈明筝：“阿姐？” 沈明筝见状没有说话，只沉默的将背上的沈明琅放下来，走过去揭开盖在篮子上的青色花布，露出里面十数个土豆和一小袋玉米面来。 沈明悦见状，天真的小丫头面上愁绪瞬间一扫而光，惊喜的在竹篮跟前蹲下来，兴奋地道：“是吃的！ 阿姐，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们有家，我们还有粮食！” 沈明筝伸手拿起一个土豆往周围看了看，除了笼罩在微微细雨之中的村落外，没看到一个人。 片刻后，沈明筝才压抑住喉中哽咽的情绪，低声道：“对，我们回家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完，沈明筝便激动地伸手将沈明悦和沈明琅搂进自己怀里：她回来了，她们姐弟重新聚在了一起，一切都有了新的希望。 沈明悦和沈明琅也激动地扑在自家阿姐怀里，高兴地哭出了声来，声音之大，像是要将这断时间受过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等姐弟三人哭够了，沈明筝松开弟妹，拎起竹篮伸手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带着明悦和明琅回了家。 走进院子，半米多高的杂草瞬间映入眼帘。 年仅三岁的明琅好奇的迈开小腿，风一样的蹿进了草丛中，吓得明悦赶紧去将他拽回来。 温和的劝道：“明琅乖啊，当心里面有长虫。 等姐姐们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咱们再去玩儿啊！” 沈明悦声音落下，就见沈明琅指着左边的一面院墙，奶声奶气的道：“长虫！长虫！” 沈明筝和沈明悦听说后，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好大一条蛇弯弯曲曲的爬上围墙，正准备从墙头上翻出去。 纵使沈明筝胆子不小，但到底是才刚十四岁的孩子，看到那条近手臂一般粗的长蛇，她的后背也忍不住浸出一丝凉意来。 沈明筝下意识抬手揽住弟妹，宽慰道：“不怕啊，等阿姐想办法赚了钱，买点雄黄粉来撒上就不会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沈明悦听说，转头安抚似的看着沈明筝：“阿姐放心，明悦不怕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小丫头说这话的语气还是不禁带上了一丝微颤。 沈明筝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因此也没有拆穿她，只在心里盘算着要赶紧把家里收拾出来，然后想办法赚钱才是要紧。 第6章 回家 姐妹俩话音落下，塌了好几个豁口的院墙上早已不见了那条蛇的踪影。 见时间不早，沈明筝也不再耽搁，当先穿过院子里密布的杂草往堂屋走去。 苦水村发洪水的事情是在今年夏天刚刚到来的时候。 因为大水发的突然，好多人家都遭了难，许多人家的财产和牲口被洪水卷走不说，还有很多人也在那次大水中丧生。 沈家老大两口子就是在那场洪水中，为了将三个孩子送到安全地带而失去了逃命机会，被大水卷走后再也没能回来。 沈明筝记得，那次的大水发了整整三天，她们姐弟三人就在山上待了三天，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吃野果。 天上不停地下着连绵的细雨，姐弟三人紧紧相拥着躲在一棵巨大的杨树下勉强撑了过来。 等大水退去，家里早已进满泥浆，好多东西都被埋在了泥浆底下。 村里统计失踪人口的时候才发现沈老大两口子也失踪了。 赵里正心知这样的情况下，沈老大两口子必然凶多吉少，便叫来孩子们的奶奶——周氏，将姐弟三人给接了回去。 本来大家都以为，就算沈老大两口子都不在了，周兰英作为三个孩子的亲奶奶，无论如何也会好好照顾三个孩子。 却不想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赵里正在家中想起这些事情来就感到后悔不已。 而此时的沈明筝已经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带着弟弟妹妹从堂屋门口凝固的泥浆里翻出一把九日用的锄头和镰刀来。 原本以为从奶奶家出来后将会变得一无所有的姐弟三人，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兴奋地笑了起来。 幸好这些东西被埋在了泥浆底下，幸好周兰英不勤快没有过来寻找这些东西，才让她们这个家不算太穷。 沈明筝手里握着锄头，小心翼翼的把凝固的泥浆一小块一小块的挖开来，渐渐地找出不少曾经用过的旧物来。 姐弟三人看着刚被挖出来的那些万分熟悉的东西，个个身上都充满了干劲，开始不停地清理屋里的泥浆，希望能尽快找出更多爹娘曾经的东西来。 忙碌的时光下，不知不觉间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这大半天的时间里，姐弟三人不仅把堂屋的桌椅板凳都从泥浆里挖了出来，还把厨房的泥浆都清理到了院子里。 沈明筝打算先将屋内所有干涸凝固的泥浆清理出去，把能用的东西都规整一下，这样才能知道她们还缺什么。 可随着被挖掘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她们才发现除了缺少几件换洗衣物和睡觉用的铺盖被褥外，其余的东西竟是什么都不缺。 家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先前虽然被埋在了地下。 但好在三个月时间还不算太长，除了少部分家具因为泡得太久而有些腐败以外，大部分的东西都还是能用的。 看着被清理出来的充满回忆的旧物，姐弟几人都很是高兴。 毕竟这所有的东西都是曾经阿爹阿娘亲手挑选出来，每一件东西上都有阿爹阿娘使用过的痕迹。 就在还剩最后两间睡房尚未清理的时候，沈明筝突然听到阿爹阿娘的睡房内传来沈明悦的叫喊声。 “阿姐，你快来！” 听到沈明悦的喊声，沈明筝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扛起锄头就冲了进去。 待她刚冲进屋，就见沈明悦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件东西，满眼泪光的跑了过来，将手上捧着的东西递到她眼前。 “阿姐，你看！” 沈明筝看清妹妹手上捧着的，纵使沾了泥土却仍旧掩盖不住它的光芒的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阿娘生前最喜欢的那支金簪。 沈明筝的阿娘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所以这支金簪她从未在人前戴过。 就是沈明筝姐弟几人，也是偶然一次见阿娘收拾柜子的时候见过。 沈明筝记得，这支金簪被阿娘拿手绢小心翼翼的包裹着，珍藏在柜子深处。 那次偶然看到这支金簪的时候，阿娘曾与她提起过，这支金簪与阿娘的身世有关。 但那时阿娘不愿多说，沈明筝便也懂事的没有多问。 金簪的款式虽然简单素雅，但因为做工太过精细，不用阿娘细说，沈明筝也知道它一定大有来头。 如今再次看到阿娘珍视的东西时，姐弟三人就像重新看到了阿爹阿娘一般，眼里的泪就止不住的滚落了出来。 一旁的明琅甚至直接夸张的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娘，阿娘，明琅要阿娘！” 沈明筝见状，赶紧擦干泪水，将小弟抱进怀里。 “明琅乖啊，明琅不哭。有阿姐在，阿姐会照顾好明琅的！” “嗷嗷嗷嗷……阿娘！” “明筝妹子，你在哪儿呢？ 我家翁说你们搬回自己家来了，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睡房里，沈明筝还在安慰着嚎啕大哭的沈明琅，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赵里正家儿媳妇林氏的声音来。 听到那声音，沈明筝谨慎的与沈明悦对视一眼，赶紧替沈明琅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将他交到沈明悦怀里后，沈明筝才将沈明悦手里捧着的金簪接过去，藏进了贴身的小衣里面。 待她做完这一切动作从屋里出来，就见赵里正的儿子、儿媳以及好些个村人都热心的扛着锄头，背着背篓进了院子。 沈明筝看着来的一行人，心头一时感动不已，连连请他们快进屋坐。 然而林氏等人见了她却是丝毫不与她见外，只与她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便都主动忙碌开来。 进屋铲泥的人举起了锄头，清理家具的拿起了抹布，修剪杂草的举起了镰刀。 有了林氏等人的帮忙，原本进度缓慢的开荒工程瞬间加快了速度。 因着人多力量大的道理，转眼过了才小半天的时间，林氏等人就把屋里屋外的淤泥都给清理了出去。 家里所有的家具也都被人拿干净的抹布擦了好几遍。 院子里的杂草也全都已经割下来，堆在了院子外面。 连带着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也都有人拿背篓背到不远处的水井边上，洗干净了又给背了回来。 林氏等人这一趟过来，不仅帮她们把家收拾了出来，甚至还细心的给床上铺上了干燥的稻草，又把她们带来的驱赶蛇虫鼠蚁的药粉沿着围墙根儿洒了一圈儿。 看着在大家的帮助下，不到一天功夫就被收拾出来的屋子，沈明筝对着林氏等人又是一阵感谢。 等一切忙完，沈明筝有心留大家在家里喝口水再走。 但林氏等人却分别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主动离开了，丝毫没给姐弟几人为难和尴尬的机会。 待人群走后，沈明筝看着已经基本恢复原样的家，心头不由得对前世发生的种种又是一阵后悔。 原来，只要她有勇气站起来反抗，生活就不会让她绝望。 看着眼前充满希望的一切，沈明筝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了。 第7章 收获满满 不知不觉间，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了。 这一天下来，沈明筝姐弟三人都累得不行。 天色渐黑下来之后，沈明筝便没再做别的打算，只将先前别人放在门口的土豆烧火煮熟了和弟妹们分着吃了后，便早早地洗漱了睡下。 躺在铺了干燥稻草的床上，沈明筝在脑海中安静的思考着接下来的日子。 如今家里还没有被子，不过好在现在的天气才刚刚入秋，算不得凉，她还有时间慢慢想办法赚钱添置。 至于娘亲留下的金簪，虽然看上去很值钱，但那是娘亲生前的宝贝，也是娘亲留下来的最贵重的东西，她是万万不可能拿去当掉的。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沈明筝清楚地知道，活在这世界上，只要你不懒，就有无数种赚钱的方法。 只要她勤快一点，今生的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至于前世的仇怨，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以及从周氏和二房那些人，她总会从他们身上一一讨要回来。 躺在家里的床上，沈明筝整个人都被那种久违的亲热感包裹，久违的温馨笼罩在她的周围。 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伴随着沈明筝姐弟三人深沉的睡眠，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养足精神的沈明筝就翻身下了床。 轻手轻脚的来到灶房打点水简单的洗了把脸后，便去灶膛后面升火。 火光燃起来的时候，沈明筝顺手扔了几个土豆到灶膛里烤着后，便赶紧往锅里掺水将玉米面舀了一些出来倒进锅里熬上。 待到锅里的玉米面糊糊熬好的时候，沈明悦也起了床。 沈明筝见状从墙上取下背篓，又顺手将一把磨的锋利镰刀扔进了背篓里，嘱咐沈明悦在家照顾好小弟后，便拿着一个烤土豆出了门。 从家里出来，天上的雨已经停了，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开来。 村里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浮起了炊烟。 沈明筝站在门口，满足的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转身便往山上跑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是阿爹从小就教给她的。 沈明筝小的时候，阿爹就经常带着她上山去找各种野味。 一年四季，在山上可以找到的东西数不胜数，尤其是像现在这般夏末秋初的季节，天上又落了一天一夜的雨。 运气好的话，就能在山上遇到被雨水阻挡，暂时不能回家的獐子，兔子，野鸡等野物。 就算运气不好，也能捡到木耳或是野山菌等。 所以，坚信这一趟不会跑空的沈明筝，刚一出家门就加快了脚步。 等到村里逐渐有人声传来的时候，沈明筝早已经跑到了半山腰。 踩在润湿的枯叶上，不时有冰凉的雨滴丛林间坠落下来，砸在她的身上或是周围的灌木丛上。 沈明筝丝毫不在意的往前走着，目光如敏锐的小鹿一般警觉的观察着四周。 果然没过多久就被她发现一丛藏在大树背后的菌子，看那硕大的一丛菌子，怕是有好几斤。 沈明筝见了，赶紧兴奋的跑过去，仔细辨别后确定是能吃的菌子后，沈明筝才找来宽大柔软的树叶，仔细的在背篓底下垫了一层后，才将那一丛野山菌小心的从地上拔出来，放进背篓里。 等采完这一丛菌子，沈明筝才高兴地背起背篓继续朝前走去。 一路走来，沈明筝脚上的布鞋早已被地上的雨水打湿，但此刻的她也没有丝毫心情来顾及。 待她又绕着山上蜿蜒的小路走了一段，沈明筝才在一棵高大的黄杉木上发现了好大一片长得格外鲜嫩的白木耳。 沈明筝刚想过去采摘，就见那棵树下的草丛微微的动了动。 沈明筝见状，一颗警觉地心顿时吊了起来，不敢继续往前。 好在先前采完菌子之后，她便将镰刀握在了手上。 瞧着眼前情况不对，沈明筝紧了紧握着镰刀的手，后又往四周看了一眼后，便弯腰捡起脚边的几颗小石头，格外防备的将石头往那处草丛给扔了过去。 就在石头落地的瞬间，一只雪白的肥兔子瞬间受到惊吓，从草丛里露出脑袋来。 沈明筝看到那白花花的兔子，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见状，她的一颗小脑袋瓜就飞快的转了起来，认真思考着怎么才能逮住它。 可待沈明筝等了半晌，那兔子却是丝毫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沈明筝见状，心头不禁蹦出一个想法来。 等她放轻脚步慢慢朝那兔子挪动过去，再轻轻的拨开草丛，果然就看到兔子的一条后腿受了伤，鲜血浸出来染红了那一小片白色的兔毛。 沈明筝顿时乐了开来，顺手将镰刀往腰间一别，揪着一双长长的兔耳朵就把它给拎了起来。 “兔子啊兔子，可不是我心狠，怪只怪你运气不好，落到了我手上。 我又这么穷，只能把你卖了换钱了。” 说完，不等兔子反抗，沈明筝就顺手扯了几根路旁的藤蔓，将那兔子的四条腿给绑起来扔在了一边。 做完这一切，沈明筝才又爬到树上，将那一树鲜嫩的白木耳全都给摘下来放进了背篓里。 不多时，树上的白木耳也被沈明筝摘的差不多，她的小背篓很快就被装满了。 眼见着时间还早，沈明筝也不多耽搁，赶紧背起背篓拎起兔子就顺着山路往省城的方向去了。 只是她刚从山头的另一边下来，走出村子不远的地方就被斜侧里传来的一道声音给叫住了脚。 “是沈家姑娘吗？” 急切中带着点苍老的声音在沈明筝左手边响起。 沈明筝下意识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就见苏家的管事邹先生远远地从那边朝她挥手过来了。 邹管事来的方向，恰好就是省城富户苏老爷在苦水村建的庄子。 沈明筝依稀记得，前世她还小的时候，就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苏家在晋国商场上的地位。 那个时候的苏家，就已经是忻州数一数二的富户，忻州城内大大小小的行当基本上都有他们的插足。 不止是忻州，可以说整个晋国境内，各个城池洲域都布置了不少苏家的产业。 而苏家在苦水村这种燕晋两国边境上的小村子也建有庄子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苦水村的地势以丘陵山坡地带居多，而且这边的土壤以黄泥为主，尤其适合种植茶叶。 所以，早在许多年前，苏老爷就在苦水村附近购置了大片土地用来种植茶叶。 而这位邹管事，就是苏老爷派到苦水村来帮忙管理种植和收购茶叶的山庄管事。 虽然沈明筝知晓这些，但从她的记忆里寻来，自己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好像都未曾与这样的富贵人家有过什么交集。 不知今天这位邹管事突然叫住自己为的是什么事？！ 第8章 再遇前世相公 沈明筝正疑惑之际，邹管事已经撩着袍子下摆，气喘吁吁地小跑着来到她的跟前。 “沈家姑娘，还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邹某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沈明筝见对方不像是要找茬的，方才卸下防备，带上一抹客套的疏离问道：“邹管事，您找我是？” “哦，是这样的，我看你拎着兔子从山上下来，这是得了野货要送去省城里卖的吧？” “？”沈明筝听了未置可否。 邹正见她不说话，倒也没多说什么，只继续解释道：“沈姑娘你别怕，我不是来找茬的。 只因我家少爷这两天要到庄子上来查账，先前就派人送来消息说这趟过来还想尝尝苦水村这边的新鲜山货。” 说着，邹正的目光又扫了一眼沈明筝手中的兔子，继续笑道：“我看姑娘你这只兔子挺不错，若是你要卖，不如直接卖给我了，这样也省得你再往省城里跑一趟！” 刚刚还有些怀疑这个苏府管家叫住自己用意的沈明筝，在听他说明缘由之后，顿时将心里的防备卸了个干净。 就见沈明筝略微惊喜的笑着问道：“真的吗？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沈明筝说着就将手里的兔子递了过去：“那您先看看，要觉得合适的话，您就算帮了我的忙了。” 邹正见状也不嫌脏，大方的伸手接过那兔子，见它虽然后腿受了伤，但精神头还算不错。 便见邹正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肥瘦得宜，一看就是好的。 成，这兔子我要了！” 说着，邹正拎着兔子又往沈明筝身后的背篓里瞧了一眼。 “你这背篓里还有别的山货没有，要有的话也一并给我吧。 我们家少爷不挑嘴，既然他说了想尝鲜，那么只要是这山上的东西他想必都会接受的。” 沈明筝听到邹正这么一说，只觉自己今天是走了狗屎运。 从之前上山寻找野物开始，一直到现在将野物出手，她的运气就一直顺得不得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从昨天突然回到这个世界开始，她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失手的。 发现这一点，沈明筝心头又生出一丝悔意来。 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太过窝囊，做什么都畏手畏脚，每走一步都要看一眼周氏的眼色，这才弄丢了自己的性命。 幸得如今，她回来了！ 老天爷怜惜她，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得了这样的好运，沈明筝早已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坚决不再做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两人说罢，沈明筝就赶紧将背篓卸下来，捧起里面的菌子和白木耳给邹正看了下。 邹正只大致瞧了一眼，就表示这些东西他都很满意，说着当即就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并一把铜钱来塞给沈明筝。 沈明筝掂量着那块碎银，猜测着就算没有二两，也有一两半。 再加上那一把铜钱，大致也有一二百文。 沈明筝看着邹正递给自己的钱，登时有些不敢相信。 “邹管事，您给的太多了，这兔子和菌子值不了这么多。”说着，沈明筝又掂量着考虑了片刻，留下那把铜钱，将那块碎银挑出来递还给邹正，“邹管事，这点东西就这些铜钱就够了，这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可谁知，沈明筝话音落下，邹正也客气的虚推了一下她的手。 “哎，沈姑娘你别跟我客气，今天这些东西也是因为我们少爷想吃，花这么点银子就能买到这么好的山货，对我们来说是千值万值的。 至于外面的行情我是不管，只要今天这些东西能让我们少爷满意，它就值这个价！” 沈明筝见邹正说的诚恳，既然人家愿意花这个钱，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如今的她确实很缺钱。 她都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人家仍旧愿意花这个钱，那她便也不必太执拗。 沈明筝抿唇犹豫了下，便呼出一口气抱拳恭恭敬敬的朝邹正鞠了个躬。 “那我就谢过邹管事了！” “别别别，我也只是一个帮人办事的下人，沈姑娘不用跟我客气。” 邹正说着赶紧将沈明筝虚扶了起来。 而后沈明筝主动帮忙将货物送到苏家别庄门口，待里面的下人拿来筐子将菌子和木耳都腾过去了，沈明筝才揣着银子，背着已经空了的背篓往家走。 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沈明筝想起今天这事儿仍觉得有些古怪。 苏家庄子上的下人不少，就算是因为他们家少爷想吃山货，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去山上采摘，这样便不必冒着被人坑害的风险花重金从外人手里采买。 沈明筝为着这件事情，一路上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就在她脑海里想着事情，脚下习惯性的往家走着，刚走到一个山谷夹缝处时，突然一个人毫无动静的从她身后的草丛里冒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好妹妹，可想死哥哥我了！” “啊！” 沈明筝吓得惊叫出声，条件反射一般从那人尚未圈紧的双臂之中转身，抬脚就给了那人一记窝心脚。 “哪里来的臭流氓，青天白日就敢动手动脚！” 沈明筝那一脚踹的很实在，刚好落在朱二狗那油腻腻的大肚子上。 朱二狗挨了这么一脚，不禁痛得蜷缩着身体缓了好一阵才终于缓过劲来。 待他抬起一张满是脓包的脸，皱眉皱眼的看向沈明筝的时候，就听他道：“我的好妹妹，哥哥等了你这么久，你就给我吃窝心脚？！” 朱二狗这一抬头，沈明筝才眼前之人是谁！ 看到那样一张丑陋的嘴脸，沈明筝心里顿时止不住的恶心起来。 沈明筝忍了忍，但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依旧不受控制的涌上喉头，吐了出来。 待她吐完，前世不堪的记忆瞬间来袭，一种心痛到无法自拔的情绪将她整个意识全部笼罩。 那些被强迫，被羞辱，被按着头往桌角上磕的记忆有如山洪一般纷涌而至。 沈明筝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他。 那个伤害了她无数次，给她造成最多伤害的男人，就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让哥哥来给你看看！” 朱二狗见沈明筝当着自己的面吐了一回，神色猥琐的他就要朝她伸手过来。 看到朱二狗盯着那张猥琐的脸靠近自己的样子，沈明筝的记忆又回到了前一世，那个被迫出嫁的夜晚。 第9章 打死他也不足惜 前一世，沈明筝十五岁及笄那日，周氏没有像别家长辈一样为她准备笄礼，而是一大早就哄她喝下一碗加了药粉的清水，而后在她刚刚失去力气的时候，便将朱家送来的大红衣裳给她换上，等着朱二狗来接亲。 沈明筝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周氏难得的大发善心，让自己睡了一回老宅的床。 那一天的她，无助的躺在周氏为她准备的床上。 浑身瘫软到丝毫不能动弹，酸涩的嘴里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心里痛苦极了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然而令人恐怖的是直到那个时候，她也还没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直到申时三刻，临近傍晚时分，村里朱屠户的儿子朱二狗带着一行人，敲锣打鼓的抬着一顶轿子来到沈家老宅，要将她接回朱家。 沈明筝还记得那样一个冬日的暖阳下，朱二狗背对着阳光推门进来的时候，他那肥胖的身体严严实实的堵住了那扇门。 听到他猥琐的笑声，即便是背着光，沈明筝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蔓延出来的猥琐与粗鄙。 她拼命的尖叫着，呐喊着，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喉咙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不知道周氏到底给自己喝了什么。 她只觉得当时的自己被笼罩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只能任由眼泪决堤一般从眼角滑落，任由朱二狗那张恶心到满是脓包的脸靠近自己，任由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将自己从床上抱起，塞进轿中。 沈明筝想起前世种种，心中就不由得开始滴血。 往事的一幕幕就像刚刚发生在昨天一般，深刻而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眼前的朱二狗依然猥琐的笑着，带着一双不安分的手一步步朝她靠近。 沈明筝看他一眼不禁吐得更加厉害起来，眼泪也开始止不住的往外流，身体跟着止不住的颤抖，一如那个被迫成亲的夜晚。 那天晚上，朱二狗一行人吹吹打打的将她抬回朱家，为防她闹，整个拜堂的过程，她都被自己的亲奶奶和她的亲二婶一左一右的挟制搀扶着，草草跪拜了天地便送回了洞房。 至于朱二狗，不等宾客散尽，他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她所在的屋子，顾不得她的反抗与求饶，肥猪一样的扑到她身上开始撕扯她的外衣。 就在这时，不知是老天怜悯，还是因为药力渐散，沈明筝身上突然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拼着全力想要推开朱二狗，他却纹丝不动。 沈明筝没有办法，只能顺手抄起床边柜子上的一个烛台，狠命的砸向了朱二狗的后脑勺。 烛台落到朱二狗脑袋上的一瞬间，发出沉闷又浑厚的响声。 沈明筝只听耳畔刚刚还迫不及待脱裤子的朱二狗闷哼一声，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朱二狗满目狰狞的从她身上起来，反手往后脑勺上一抹，就摸到一手鲜血。 看到自己竟然被砸出血，朱二狗顿时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大发着戾气朝沈明筝冲过来，一拳打在她的脸颊上，直接将她砸落在床上。 沈明筝当时只听得自己的右脸‘咔嚓’一声响，像是骨头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一种无边无际的疼痛感就从脸上散发了出来。 未等她反应过来，朱二狗又重新抓住了她的两只脚腕，将她从床上拖了下去。 沈明筝从床上落下的时候，脑袋狠狠的磕在了青石板铺成的地上。 一阵眩晕到无法自拔的感觉侵袭而来，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暗之中，朱二狗不停地朝她挥舞着拳头，无数铁锤一般沉重的拳头不断落在她身上。 当天晚上，沈明筝被朱二狗打得晕了过去，连朱二狗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时值冬末春初，天气还十分寒冷，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整个屋子犹如冰窖一般，冷的人止不住的发抖。 而躺在地上的沈明筝，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痛，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迷迷糊糊之间，她察觉到自己发起了高热。 整个人犹如坠入火炉一般变得滚烫起来。 最难受的时候，沈明筝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然而，那也不过是她的感觉罢了。 最后不知道是因为老天爷不想收她，还是因为她的伤不至于严重到快要丧命。 总之，在她撑过这严寒与酷暑交织的一夜后，第二天天亮时分，她依旧醒了过来。 非但人醒了，她身上的高热也退了下去。 沈明筝身上的伤还是很严重，尤其是头上散发出来的痛楚格外明显。 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心里直犯恶心。 昨晚突然失明的眼睛这会儿也稍微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了。 沈明筝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勉强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找到桌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将一壶水全都灌了下去。 等到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沈明筝身上的力气便也消耗的差不多。 她勉强支撑着身体爬到床脚，靠在床榻边上，又一次蜷缩着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依稀记得，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朱二狗又来了。 他已经换下了昨天的大红喜服，头上的伤也已经包扎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从屋外进来，看到蜷缩在榻旁的沈明筝，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狰狞的神色。 沈明筝听到他将房门砸上的声音，浑浑噩噩的她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只是还未待她有所反应，一双有力的大手就箍住了她的双臂，丝毫不怜惜的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扔在了床上。 沈明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抹不好的意识。 果不其然，就在朱二狗将她砸到床上之后，他又一次伸手来扒她身上已经残破不堪的衣裳。 沈明筝痛苦的抗拒着，但整整两天没吃东西的她，手上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她无奈只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他破口大骂。 然而朱二狗本就是个无赖，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脏话不知比沈明筝今天骂的要难听多少。 于现在的他来说，沈明筝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因此，沈明筝的大骂并没有阻止朱二狗，反而让他变本加厉更加粗暴的对待她。 就在朱二狗精虫上脑，再次贴近沈明筝颈窝时，沈明筝双眼一红，奋力的扭头过去，一口咬在了朱二狗的耳朵上。而后再拼尽全力一扯，只生生的将朱二狗的一只耳朵给扯了下来。 “啊！” 朱二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苦水村。 鲜红的血喷了沈明筝一脸，吐掉朱二狗那令人恶心的耳朵后，床上的沈明筝大笑着呕吐起来。 第10章 扭曲的朱二狗 随着耳朵上的剧痛传来，朱二狗的脸也变得扭曲。 就见他疯了一样的抓起沈明筝的双手，‘咔嚓’一声响，沈明筝亦是惨叫一声，她的双臂尽数断了。 而后他还不解气，不顾她的痛苦，直接跪在她的膝盖上，将她的双腿也尽数折断。 而后听到声音的朱屠户和周围村人才终于冲了进来。 一个个在见着眼前情况的时候，都被吓了个面白心冷。 之后朱二狗便被朱屠户等人送到了村医那边，至于沈明筝则依旧不死不活的躺在那张满是鲜血的床上。 沈明筝清晰地听到朱屠户等人离开的时候，将房门锁起来的声音。 她绝望的发出‘呵呵’的笑声，心想：就算不锁门她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力气往外跑！ 那天之后，朱二狗便没再过来，而沈明筝也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没人给她吃的，也没人给她喝的，再也没有一个人进来打扰她。 这样安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三天后，朱二狗的伤势终于好了一些，但是被咬下的耳朵却依旧没能再接回去。 朱二狗推门进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碗水。 他发疯似的又打了沈明筝一顿，而后将她狠狠地折辱了一番后，便把水倒在了地上。 沈明筝知道，朱二狗虽然恨毒了自己，但他目前还不打算让自己死。 毕竟自己是他花了整整二十两从周氏手里买回来的人，什么甜头都还没尝到呢，就这么让自己死了，那岂不是亏惨了。 沈明筝虚脱的看着朱二狗将水倒在地上，他以为自己会像一条狗一样的扑过去，将地上的水舔干净。 可是他想错了。 如今的她，阿爹阿娘死了，小弟小妹也不在了，自己又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已经把自己折腾得不像个人了，再继续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明筝是真的不想活了！ 直到朱二狗将一碗水倒完，沈明筝都没动弹分毫。 朱二狗气得朝她吐了一口口水之后才摔门而去。 在那之后的几天，朱二狗每天都会来一趟。 或许是想看看自己妥协了没有！ 又或许是想来看看自己死了没有。 朱二狗见自己始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由地上的水慢慢蒸发也没向他低头，他终于忍不住。 沈明筝记得自己在朱家待的最后一刻，朱二狗满目狰狞的揪起她的头发，提起她的脑袋将水给她灌了进去。 面对朱二狗粗暴的行为，沈明筝差点被她呛死。 见她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朱二狗见此，不得不又一次摔碗而去。 然而这一次没过多久，朱二狗却又折返了回来，等他冲进屋了，直接粗暴的将她从床上抓起来扛在肩上。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沈明筝就听朱二狗扛着她往门外走去。 边走还边骂道：“要死滚回沈家死去，别死在老子这里。真特么的晦气！” 朱二狗的咒骂声落下时，沈明筝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天光。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 沈明筝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被朱二狗送回了沈家老宅，扔在周氏的跟前。 至此，这个折磨了她整整七天的男人，终于离开了她的世界。 而她，也浑浑噩噩的在周家的茅草房里躺了几个月之后终于死了。 想起前世种种，沈明筝身上仍旧止不住的发寒。 面对朱二狗的再次靠近，前世那无尽的疼痛又一次侵袭着她。 就在朱二狗那肥厚的大掌又要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沈明筝终于从记忆中抽身出来，扯了扯嘴角，顺手扯出背篓里的镰刀，举着刀背疯了一样的朝朱二狗身上砍了过去。 朱二狗似是没料到自己不过才刚刚朝她伸手，就能激起沈明筝这么大的反应。 沈明筝举着镰刀，使出浑身的力气，拼了命的朝朱二狗身上砍下去。 一下又一下如密集的雨点子一般落在朱二狗身上，打得他连反抗都忘了，只能赶紧抱着脑袋，躲闪着想要避开。 “沈明筝，你疯了不成，老子可是你未来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周氏那老太婆收了我爹二十两银子，要把你嫁给我！” 朱二狗咒骂的声音传来。 本来此时的沈明筝就被前世的记忆困住，一心想要把所有的仇恨都报复回来。 眼下朱二狗再与她提起这些事情，不得不说是火上浇油，让沈明筝心里那段痛苦的记忆越加清晰。 待到朱二狗两句话说完，沈明筝手上的力道顿时又加大了许多。 连带着朝朱二狗砍下去的镰刀影子，也越来越密集。 “啊！好痛！ 沈明筝，你快住手，否则等你过了门，看老子不打死你！” 朱二狗是真的被沈明筝揍得狠了，嘴里开始不停地朝她放狠话。 只是他越这么说，沈明筝下手就越没有心软的念头。 渐渐地。朱二狗被她打得招架不住，开始往地上缩。 沈明筝见状，也不管他有没有被自己打坏，只在心里想着只要他还站在自己跟前，那就是对自己重生最大的侮辱。 于是沈明筝手中的镰刀刀背开始不仅仅落在朱二狗的身上，还开始落在他的手上，他的腿上，他身上的各个地方。 沈明筝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终于迎来这报仇的机会，不如就这么直接打死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吧！ 但是等她看到朱二狗终于鼻青脸肿的瘫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一般动惮不得的时候，终于将心中的委屈与愤恨发泄出来的沈明筝不禁放慢了动作。 随着手上动作的放缓，沈明筝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 至此，朱二狗才彻底松开护着脑袋的双手，‘哼哧哼哧’的大声喘起了粗气。 沈明筝看着眼前的一滩烂肉，心头终于舒服了一些。 随着心里面的委屈发泄出来，沈明筝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她恨不得杀了朱二狗是事实。 但那是在她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才能做的事！ 如今她已经离开了沈家老宅，搬回了自己家，她的家里还有明悦和明琅。 就算不为了别人，只为了他们，她也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惹上人命官司。 难得重来一次，不能因为这么个烂人就让自己出事！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小弟和小妹便再次没了倚仗。 到时候周氏一定会趁此机会把小弟和小妹带回沈家老宅，前世的种种噩梦将会重新上演。 沈明筝心里万分清楚，为了这么一个烂人让弟妹再受一次前世的苦难不值得。 沈明筝站在那里，目光沉冷的看着地上的人，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她才慢慢收起镰刀，走过去对着他淬了一口后，便抬脚将躺在路边上的人踹进了一旁的水沟。 之后，沈明筝便不再看他，背起背篓自行转身走了！ 第11章 喷香的鲤鱼汤 沈明筝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已经将朱二狗胖揍了一顿，但心情却依旧因为上一世的凄惨遭遇而久久不能平复。 想着想着，委屈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察觉到脸上冰凉的感觉，沈明筝才终于停下脚步。 木然的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看着不远处的家门，想了想还是调转方向往不远处的小河边去了。 尽管心情很难过，但她现在还不能回家。 如果让明悦和明琅看到她这副样子，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于是，调转方向来到小河边的沈明筝，默默地寻了个水流清澈的地方蹲下来，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痛痛快快的洗了把脸。 等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后，沈明筝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了些。 看着眼前缓缓流淌的小河，微风带着清凉的快意吹拂在她的脸上。 沈明筝捋了捋被凉风带起的发丝，心中不由得感慨能有机会重新来过可真好，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从今往后，她会带着明悦和明琅好好地生活，把所有上门欺负她的人通通赶跑。 她要凭着自己一身的本事做生意！ 她要想办法赚钱，然后带着弟弟妹妹从这个伤心的地方搬走，再也不要看到那些恶心的人。 沈明筝一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顺手也在河边捡了块小石头准备往河里扔。 只是她还没把手中的小石头扔出去，就看到两条与她小臂差不多长的鲤鱼顺着河水游到了她跟前不远的地方。 等沈明筝看清楚河水真的是两条肥美的大鲤鱼时，她的肚子顿时不自觉的发出‘咕噜噜’的一阵响声来。 沈明筝舔舔嘴唇，揉了揉肚子后赶紧抬头往四周看了眼。 确定周围没人了，她才赶紧脱了脚上的布鞋，挽起裤腿，提起背篓就从河流下游的地方偷摸下了水。 走到冰凉的河水里，沈明筝悄悄地朝鱼儿靠近了几步，等到距离差不多了，她才将半个背篓压进水里，将背篓的豁口对准悠闲的往这边游过来的大鲤鱼，而后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鲤鱼入筐。 两条大鲤鱼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依旧悠闲自在的在水里游着。 不多时，两条鲤鱼便齐齐顺着河水，游进了沈明筝布置的陷阱里。 待到两条大鲤鱼全都游进沈明筝的背篓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明筝抓着背篓的两只手赶紧用力，迅速将背篓从水里提了起来。 ‘哗啦啦’的河水从背篓缝隙里流出来，突然缺水的两条大鲤鱼才像终于意识到危险一般，使劲拍打起了鱼尾。 然而沈明筝哪里会给它们逃跑的机会。 就见她满心欢喜的笑着从水里上来，随便抹了两把腿上未干的河水后，便放下裤腿、穿上鞋子，飞快的往家跑了。 沈明筝背着背篓一路飞奔着往回，还未到家时就看到家门口两个小身影乖巧的坐在那里等着她。 见自家阿姐终于回来，沈明悦和沈明琅赶忙欣喜的站起来，大喊着朝田坎下冲了过去。 “阿姐！” “阿姐！” 沈明筝见状，脸上笑容更甚，高兴地朝不远处的两小只跑了过去。 “明悦，明琅，快看阿姐带什么回来了。” 沈明筝声音落下之际，沈明悦和沈明琅就已经双双来到她的跟前。 沈明筝赶紧将背篓放下来，将背篓里的东西给他们看。 沈明悦和沈明琅好奇的凑过去一看，只一眼的瞬间，就听沈明琅奶萌的喊起来：“哇，大鲤……” 只是小不点嘴里那个‘鱼’字还未出口，旁边的沈明悦就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沈明琅不解的看了自家二姐一眼，而后又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自家大姐，满眼求救的眼色。 沈明筝尚未开口，就听沈明悦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训斥沈明琅道：“嘘，明琅乖，长姐得了两条大鲤鱼的事情咱可不能在外边嚷嚷。 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可是要惹麻烦的。” 听到沈明悦的话，沈明琅单纯的目光中依旧露出些不解来。 沈明筝见了，笑着将沈明悦捂着沈明琅的手拉开，而后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 “没错明琅，咱如今刚从奶奶家搬出来，村里可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咱呢！ 你听话啊，长姐回家给你熬鲤鱼汤喝！” 听了沈明筝的话，沈明琅依旧一脸疑惑的表示听不懂。 但听说闭嘴就有鱼汤喝，小不点又立马乖顺的点了点头。 “嗯嗯，明琅乖，明琅听话，明琅等着喝鱼汤！” 沈明筝见弟弟这么懂事，又喜欢的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而后便带着自家弟妹回家去了。 姐弟三人回到家时，早已过了午饭时分，一个个的小肚子都早已经饿得咕咕叫。 因此，沈明筝进门后便也不再多耽搁，拎起两条大鲤鱼就去了灶房。 等她打来一盆水将鱼剖洗干净后，沈明悦已经坐在灶膛前升起了火。 熬鱼汤对于沈明筝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以前阿娘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教过她。 沈明筝记得，阿娘曾千叮咛万嘱咐她，熬鱼汤一定要将鱼放到烧热的铁锅里，用雪白的猪油将鱼身两面都煎出金黄的颜色，这样熬出来的鱼汤才又白又鲜。 但是如今家里什么调味料都没有，就更别提猪油那么金贵的东西了。 于是沈明筝只能拿鱼肚子里剖出来的鱼油代替猪油，放进干净的大铁锅里熬化了，再将大鲤鱼放进去快速的翻了两下后便掺了井水进去熬上。 随着锅里的鱼汤渐渐沸腾开来，鱼汤的香味也顺着沈明筝家的烟囱飘散了出去，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鲜美的味道便飘到了村子里。 这个时候，沈明筝赶紧让沈明悦将灶膛里的火压小一些。 然后她便又去舀了点玉米面出来，掺水和上之后，分成大小均匀的面饼子，挨着熬鱼汤的锅边，贴了十来个玉米面饼。 玉米面饼贴在喷香的鱼汤边上，瞬间绽放出更加不同的鲜美气息，又一次顺着高高的烟囱飘散了出去。 等沈明筝贴完面饼子的时候，香味早已经飘散了整个村子。 好多闻到香味的人都忍不住出来看，猜测到底香味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吃过午食躺在床上歇晌的周氏也闻到了那喷香的味道。等她一路寻着香味找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沈明筝家门口。 第12章 摔个狗吃屎 待周氏看清眼前的地方，想起昨天被沈明筝闹的那一场，登时就气得扑了过去。 砰砰砰！ 周氏一边拍门一边破口大骂道：“沈明筝你个死丫头，大白天的躲在里面干什么，快给老娘开门。 你个不孝的混账东西，悄悄在家里做好吃的，不知道拿来孝敬你亲奶奶，你那短命的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正在院子里玩蚯蚓的沈明琅突然听到周氏那凶巴巴的声音，吓得赶紧跑进灶房去找姐姐。 这个时候的沈明筝，刚从锅里把玉米面饼子和鱼汤盛起来，又舀了两瓢清水进去，准备烧热了用来刷锅。 只是她刚把水掺好，就听到周氏在外面叫骂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沈明筝原本并不打算理会她，但见小弟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沈明筝心头火气顿时腾的一下冒了起来。 看到明琅被吓得一张小脸煞白的模样，沈明筝脑海里便想起前世在沈家老宅那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来。 她记得前世洪水退去，他们刚回到沈家老宅的第一天，周氏便拿棍子驱使着她和弟妹一起把涌进院子里的淤泥清理出去。 沈家老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小。 尤其是对于她们几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来说，整整二分地那么大的院子，周氏命令她们必须在半天时间内全部清理干净。 考虑到明悦和明琅还小，力气也不够。 沈明筝无奈，只能自己拼命地干。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等她们把院子收拾干净的时候，天色也早已经黑了下来。 沈明筝本以为把院子清理干净之后就可以休息的，然后周氏却又催促她们去灶房准备一大家人的晚饭。 沈明筝听到奶奶的话时委屈极了，但考虑到明悦和明琅也饿了，沈明筝便没有多说什么，拖着疲惫的身躯到灶房里拿小米熬了粥，又用玉米面做了窝窝头。 等她做好晚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分，周氏和二房一家人也早已经不耐烦地等在了堂屋。 沈明筝和沈明悦一起将碗筷和做好的食物一起搬到桌子上后，便规矩的带着沈明琅在桌子下首坐下来，准备和奶奶一家人一起吃。 然而当明琅的手伸向桌上的窝窝头时，周氏却啪的一下拿筷子打在了明琅的手背上。 “臭小子你干什么？” 当时挨了周氏重重一下的小明琅，也是像今天这样，吓得一张小脸煞白，想哭又不敢哭的看着周氏。 然而周氏面对这样可怜的明琅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轻蔑的看着沈明筝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想上桌吃饭？ 家里的粮食都是你们二叔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你们干啥了就要来分一口？ 还不滚出去！” “……” 沈明筝没想到，她们跟着奶奶回沈家老宅的第一天会是这样的待遇。 她心里委屈极了！ 她知道奶奶愿意收留她们姐弟三人已经是莫大的恩情，所以回到沈家老宅之后她都尽量表现的勤快点。 奶奶让收拾房子，她就赶紧去收拾房子。 奶奶让清理院子里的淤泥，她半句怨言没有，拿起锄头簸箕就去清理。 奶奶说大家都饿了让她快去做饭，她也不顾浑身酸痛的感觉，挽起袖子就去了灶房。 结果等到晚饭做好之后，却连上桌子的资格都没有。 沈明筝回忆着上一世的经历，那个时候的自己，纵使心里有许多委屈，也不敢抱怨半句，只能搂着嚎啕大哭的明琅默默地从凳子上下来，缩到门边。 她们姐弟三人在旁边悄悄掉着眼泪，奶奶和二叔一家却始终没有半点反应，从头到尾都没有要给他们一口吃的的意思。 甚至在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二叔家的堂弟不小心将一个咬了一口的窝窝头掉在了地上，滚到了明琅的脚边。 小小的明琅不懂事，当即就想伸手捡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小手快要碰到那半个窝窝头的时候，周氏就起身走了过来，一脚踩在那半个窝窝头上。 不等他们姐弟三人反应，周氏就将那窝窝头捡起来扔到了院子里。 “来福，快吃！” 周氏话音落下，二叔家养的一条大黄狗就从角落里蹿了出来，一口咬住窝窝头，囫囵两下之后便咽了下去。 那大黄狗吞了窝窝头不算，还记仇似的冲到堂屋门口‘汪汪汪’的朝小明琅吠了几声。 好不容易收住哭声的小明琅，登时又被大黄狗吓得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想起这些，沈明筝心里的火气更大。 就见她沉默的抿抿唇后，转头与灶膛后面烧火的沈明悦道：“明悦你照顾好明琅，我去去就来。” 话音落下，不等沈明悦应声，沈明筝便扔下手里的抹布，端起刚刚掺了半锅清水的大铁锅往院子里走去。 “沈明筝你个死丫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丫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娘……啊！！！” 周氏还在外面叫骂着，冷不丁一锅浑浊的温水就兜头浇了下来。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周氏被那锅洗锅水浇的嗓子都喊破了，而后就听沈明筝平静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烦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老狗，大白天的在别人家门口汪汪叫。” “沈明筝！”听到沈明筝骂自己的话，周氏气得甩了甩脸上的洗锅水，怒极骂道，“你想挨雷劈是不是，竟敢骂老娘是狗。 有本事的给老娘出来，看老娘不打死你个小贱蹄子。” 说着周氏就又扑过去开始使劲拍门。 只是这次她刚拍了两下，眼前紧闭的院门便被沈明筝一把拉了开来。 随着门被沈明筝从里面打开，刚刚还趴在门板上撒野的周氏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扑进院子里摔了个狗吃屎。 周氏一把老骨头差点儿摔散架在沈明筝家院子里。 等她哎哟连天的嚷嚷了半天后，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样子，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明筝一张俏丽白皙且五官明艳的笑脸也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第13章 两只小黑猪 沈明筝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地上的周氏，一脸无辜道：“哎呀，原来是您老人家呀！刚才没看到人只听到声音，我还以为是哪条讨人嫌的狗在叫呢！” 周氏听到沈明筝这话，直接气得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她就要开骂：“沈明筝你……” 沈明筝看她这样，面色骤然沉冷下来。 也不等周氏嘴里那些难听的话出口，就一副不想跟她啰嗦的样子道：“我的好奶奶，我劝你别太猖狂。 如今我们已经不归你管了，你最好别没事儿找事儿。 刚才你在外面破口大骂的声音，想来村里很多人都已经听到了。 你要是不想被赶出村子，就趁早从我家离开，否则我现在就去找里正伯伯。” “你！” 周氏听到沈明筝竟然拿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气得还想再骂，但是沈明筝却丝毫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什么我，你是觉得我不敢撵你出去，还是我不敢去请里正伯伯？” “我……” 周氏听到沈明筝这话，还想说‘我可是你亲奶奶’。 然而话没出口，等她对上沈明筝那双明亮且坚定地眸子，周氏突然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要是再继续闹下去，说不定沈明筝真敢去请里正过来。 想起昨天赵宗对她的警告，周氏刚才万分嚣张的气焰瞬间萎靡下去。 看着沈明筝一张俏脸，气得周氏到底没敢继续作妖。 等她气鼓鼓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洗锅水，又转头心怀不轨的看了眼躲在沈明悦怀里沈明琅后，才听她道：“哼，你们给我等着！” 周氏说话便骂骂咧咧的从沈明筝家离开了。 待她前脚一出门，沈明筝后脚就跟过去‘砰’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了起来，临了还不忘将门栓给拴上了。 等她转过身来，就见明悦和明琅姐弟俩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满脸都是佩服的神色。 沈明筝站在原地与他们对视了一眼，而后才大步走过去，一手牵了一个将他们带回了屋。 回到屋里，沈明筝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地将炖好的鱼汤和煎好的玉米面饼子端上桌子。 等明悦和明琅都在凳子上坐下来后，才见沈明筝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鱼汤道：“明悦、明琅你们放心，有阿姐在，我们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以后阿姐绝不再让人欺负你们！” 沈明筝简单说完，便又沉默下来。 坐在她两旁的明悦和明琅听了她的话，一副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已经十二岁的沈明悦，自然能听懂沈明筝的话。 就见她登时带着同样的坚定地目光朝沈明筝点了点头。 “嗯，阿姐放心，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的。我也要学着保护你和明琅！” 听到沈明悦的话，沈明筝感动的朝她露出欣慰的一笑。 一旁的沈明琅见两个姐姐这样，也懵懵懂懂的跟着道：“还有明琅。 明琅是家里的小小男子汉，明琅也要保护姐姐！” 听到三岁的小不点说出这样的话，沈明筝和沈明悦顿时感动的相视一笑，都不禁伸手轻轻揪了一把沈明琅可爱的小脸。 …… 待吃过午饭，时间已经是半下午时分。 沈明悦收拾了碗筷准备去洗，沈明琅则乖巧的拿了抹布在学着抹桌子。 沈明筝站在堂屋门口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色，最终还是拿起墙角的背篓与沈明悦道：“明悦，你和明琅在家好好地，趁着天色还早我再上山一趟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沈明筝说完就准备往门外走，在灶房里忙活着的沈明悦听到声音赶紧追了出来。 “阿姐，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今天就不要上山了吧。” 听了沈明悦的话，沈明筝又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抿抿唇与她道：“这样的天气山上的蘑菇冒头最快，我想趁着今天下午再去捡一些，等明天一早拿到省城里去卖了换钱。 咱们家里缺少的东西太多，我想尽快赚了钱回来把缺少的东西添置添置。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明筝话音落下，不等沈明悦再说，便拉开院门出去了。 等她离开家不久，天上果然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明筝见状也没犹豫，顺手在路边的藕田里摘了片荷叶顶在头上后，便继续加快脚步往山上跑了去。 等她终于到达山顶的时候，天上的雨已经下大了起来。 此时此刻，沈明筝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了不少，但她却丝毫没有半路折返回去的想法。 因为就在今天上午，她采完木耳下山之前，特意在山顶最茂密的灌木丛底下挖了个深坑，又铺上许多凌乱的藤蔓后，做了个简单的陷阱。 现在已经半天时间过去，为免被别人发现那处陷阱，她得赶紧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约莫又走了一刻钟后，沈明筝冒着密密麻麻的雨点子找到了那处灌木丛。 只是当她还未靠近那处陷阱，就听到了那片灌木丛底下传来‘哼哧哼哧’挣扎的动静。 听到陷阱里有动静，沈明筝登时高兴极了。 凭她小时候跟着阿爹上山打猎的经验，她不用看都能猜出来是有野猪掉进陷阱里了。 沈明筝激动地深吸口气后，赶紧把背篓里的柴刀拿出来握在手上以防不时之需。 等她握着柴刀小心翼翼的从方便逃跑的一侧靠近陷阱时，就看到不大的陷阱里露出两只大约三四十斤重的小黑猪来。 沈明筝对上蠢萌蠢萌的两只小黑猪眼睛，心里一下就乐开了花。 “哈哈，原来是你们两个小东西啊。” 话音落下，沈明筝见陷阱里的小野猪不大，便放心的将柴刀随手一扔，伸手到陷阱里将那两只被藤蔓缠住的小黑猪给拎了起来。 “今天碰上我可算是你们倒霉了。” 沈明筝一边说着，一边就动手将缠在小黑猪身上的藤蔓解开来，又仔仔细细的将它们的四条腿给捆扎实了。 待到做完这一切，沈明筝便将两只小黑猪扔进背篓里，心满意足的下了山。 当天晚上，想着第二天还要一早赶往省城，沈明筝回家之后便没再出门，带着明悦和明琅早早地用过晚食后，便烧水洗漱睡下了。 待她睡到半夜的时候，外面的雨便下得大了起来，雷鸣电闪之际隐藏了许多刀枪剑戟的声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明筝就起了床。 这个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飘荡着土壤被雨水渲染过的芬芳。 沈明筝照旧去厨房做好早食，吃饱喝足后便背上两只小黑猪准备出门。 只是等她走到院子门口，刚抬手准备开门，突然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从墙根阴影处伸出来，抓紧了她的一只脚。 第14章 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明筝吓得‘啊’的一声惊叫出声。 声落之际便顺手举起刚刚取下的门栓，下死命的敲在了那人头上。 那人后脑勺挨了沈明筝重重一击后便晕了过去。 等到抓在自己脚上的那只手没了力气，大喘着气的沈明筝才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屋里的沈明悦和沈明琅也被她这一声尖叫给吓醒，待两小只慌里慌张跑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阿姐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地上。 而就在自家阿姐跟前不远的地上，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就那么无力的瘫在那里。 沈明悦和沈明琅吓得登时睁大了双眼，张嘴就想喊人。 沈明筝见状，赶紧竖起一根指头朝他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两小只看懂阿姐的意思，不明所以的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不解的看着她。 见弟妹都安静下来了，沈明筝才深吸口气调整了自己绷紧的神经，起身缓缓往那个半张脸都是血的男人走过去。 沈明筝紧握着手里的门栓，移动的速度很慢，近乎半刻钟过去后，才见沈明筝谨慎的在距离那人半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沈明筝弯着腰，偏头下去仔细观察着墙根底下已经晕死过去的男人。 只见他没有被血污染的半张脸上鼻梁挺拔，薄唇紧抿，因为疼痛而微锁着的眉眼也好似用画笔勾勒出来的山峦一般好看。 沈明筝看到这样一张俊俏的脸，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半分。 没过多久，沈明筝看着那男人的目光就变得疑惑起来。 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沈明筝无奈，只能暂时放弃继续挖掘记忆的心思。 待她又看了一眼那人好看的侧颜，她才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准备试探他的鼻息。 只是沈明筝却没想到，刚刚还看着跟死了一样的人，就在她的手快要凑近他的人中时，那人一双幽深的眸子突然睁开来，眼底尽是防备的看着她。 对上那样一双如深渊般阴沉的眸子，沈明筝吓得一只手还来不及收回来就被他给扣住了。 “你是谁？”那人低沉中带着丝沙哑的声音在沈明筝耳边响起。 沈明筝纤细白皙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出一片青白。 沈明筝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吓得拼命挣扎起来。 就在她又一次举起手上的门栓准备朝那人砸下去的时候，那人却又好像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沈明筝再次解脱。 至此，连着被那人吓了两次的沈明筝再也不想靠近他，心里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趁现在时间还早，悄悄地将他扔出去。 过会儿等村里人发现他，自然有人通知里正来处理。 沈明筝心里这样盘算着的同时，转头就朝堂屋门口的沈明悦招了招手。 “明悦，过来。” 沈明悦见沈明筝叫她，赶紧将沈明琅安顿在堂屋门口的石墩子上，然后便快速的朝她跑过去。 “阿姐？” 沈明筝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墙根下的男人身上，就见她看着那人抿唇思考了一番后开口道：“我们一起把他抬出去，扔了！” “啊？哦……哦，好！” 沈明筝话音刚落之际，沈明悦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之后，小丫头才赶紧答应，起身就准备先去开门。 只是沈明悦的手刚落到院门上还来不及打开时，不知谁家的鸡鸣声就响了起来。 而后院门外就传来早起下地的村人陆陆续续从她们家门前经过的声音。 沈明筝见状，赶紧将沈明悦拦下来的同时，又顺手将门栓给别在了院门上。 而此时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声渐渐热闹起来。 沈明筝想了想，无奈道：“罢了，现在外面人多眼杂不是时候。” 说着她又看了眼背篓里的小黑猪，脸色沉默的不太好看。 “我们还是先把他抬到屋里去吧！ 我还要赶着去市集上，其余的等我回来再想办法。” “嗯，好！” 沈明悦应下后，姐妹俩便不再耽搁，一起用力小心的将那人给抬进了灶房边上空着的那间睡房里。 等把人安置在干燥的稻草床上后，沈明筝看着他满脸的血，终究是不忍心，凭借阿爹以前教给她的医术，简单的替男人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 待彻底检查过后沈明筝才知道，就算她先前不敲那一下，这个男人也几乎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因为如今的他不仅双腿全断，而且连胸前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连带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加起来足有十好几处。 沈明筝沉默的拿帕子将他脸上的血痂清理干净了，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五官却又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沈明筝突然有些心软起来。 看到这样一个濒死的人，她突然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的她，就是拖着这样一副残废的身体，躺在沈家老宅那凌乱的干草堆上，一天天等着死亡的来临。 沈明筝清晰地记得，那时的自己，脑海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如果那个时候能有一个人肯帮帮她，或者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想她也不至于带着满心的不甘重生回来。 沈明筝看着那人的侧颜，沉默的愣了会儿神，终究什么都没说。 等她起身将手中带血的帕子扔进盆里，便端着一盆血水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明筝还不忘子转身拿铁锁将房门给锁了起来。 一直等在门口的明悦和明琅见她出来，便都赶紧迎了上来。 看到沈明筝手上端着的一盆血水，沈明悦小脸煞白的咽了咽口水，犹豫道：“阿姐，他死了吗？” 沈明筝看了她们一眼，摇了摇头。 “还没有，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快了。” 说着，沈明筝便将盆里的血水倒了，而后把木盆和帕子搓洗干净晾在了屋檐底下的竹竿上。 沈明筝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沈明悦和沈明琅姐弟俩都好奇的跑到那人所在的窗户底下，悄悄探头往里瞧。 沈明筝见了，走过去看了一眼屋里躺着的人，嘱咐道：“时间不早了，阿姐必须要出门了。 你们在家好好地，不管里面的人发出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 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沈明筝安抚似的揉了揉弟妹的头，似是安抚一般：“放心，他伤得很重，且双腿都已经断了，只要不靠近他就不会有问题的。” 第15章 好东西 沈明筝话音落下，天色早已经亮了开来，两天阴雨之后，太阳也终于露了头。 等到沈明悦搂着沈明琅镇定的朝她点了点头之后，沈明筝才放心的出了门。 她之所以这么急着出门，并不全是想快些将背篓里的野猪卖掉。 而是经过昨天偶遇朱二狗和周氏上门两件事情之后，沈明筝已经想清楚，她不愿意再在苦水村待下去了。 凭借前世十多年的相处，她深刻的知道那些人的品性。 只要她们还住在这个村子里，不论她们姐弟过得好与不好，那些人都不会放过她们。 如今阿爹阿娘已经不在了，家里就剩下她们姐弟相依为命。 只要她们姐弟三人在一起，那么在哪里生活又不是生活呢！ 与其天天看着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不如尽快想办法挣钱，然后找个清静的地方生活。 于是，如今的沈明筝，除了要照顾好家中弟妹外，唯一的念想就是快些挣钱。 等她挣到了足够多的钱，她便带着明悦和明琅离开苦水村。 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要看到那些讨厌的人。 而至于怎么挣钱，沈明筝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主意。 虽然前世的她只活了短短十几年，但因为她从小就很勤快，跟着阿爹阿娘学了不少手艺。 而这些手艺之中，尤其是厨房那一套煎炒炖煮炸的手艺，是深得阿娘的真传。 于是，打算在赚到启动资金后开始在厨艺方面大展拳脚的沈明筝，便充满信心的背着她的本钱——两头小黑猪踏上了去往省城的路。 苦水村，是个位于燕晋两国边境线上的贫穷落后的小村子。 距离它最近的省城在忻州，约莫有二十里地的距离。 原本每逢赶集日，村里是有直接到省城的驴车的，一个人只需要一个铜板的车资。 但因为沈明筝今天在家耽搁了时间，驴车早已走了！ 所以一刻不停挂念着家里情况的沈明筝，只能加快脚步往省城赶，争取早点办完事情赶紧赶回去。 等她终于从二十里地外的苦水村到达忻州的时候，已经快要临近午时。 走在入城的官道上，两旁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城里出来，准备回家。 沈明筝就是在这个时候，逆着人流的方向，背着背篓往城里走去的。 等她来到忻州城西边的牲口集市时，市集上除了几个准备收摊儿的牲口贩子外，早已经没了采买牲口的人。 沈明筝原本看着小黑猪可怜，准备把它们卖给想养小猪仔的人家。 如今看了眼前场景，她登时便打消了心头想法，背着背篓调转方向就往城东最繁华的酒楼去了。 等她来到酒楼前面，沈明筝很识趣的没有从正门进。 而是绕了一圈，按照以前阿爹带她走过的巷子来到酒楼后门。 沈明筝知道，这是生意场上的规矩。 凡是货物，都不从正门进。就像是妓院的妓女，第一次进门不走正门是一个道理。 正门都是给客人留的！ 等沈明筝背着背篓来到酒楼后门的时候，后院儿的门恰好敞开着。 沈明筝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酒楼还没到饭点儿，负责掌勺的胖大厨正悠闲的躺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晒太阳，有负责打杂的小厮和婆子在院子里忙碌着。 沈明筝看清里面的情况后，便瞄准了胖大厨满脸堆笑的走了进去。 “胖叔，歇着呢？” 那胖大厨听到声音，睁开半只眼睛瞧了她一眼，见她是个浑身透着穷酸的小丫头，也不怎么上心。 只朝一边骂道：“你们几个都瞎了不成，当爷爷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放。 万一是进来投毒使坏的，出了事儿你们担待得起吗？” 院子里的婆子小厮冷不丁被胖大厨骂了两句，这才注意到悄悄从后门溜进来的沈明筝。 众人见状，立马就有人朝她抱怨过来：“哎哟哪里来的野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什么地方都敢乱闯，还不快滚出去。” 那人说着，就要联合另外几人过来撵她。 沈明筝见了，赶紧解释道：“各位叔叔婶子你们先别急着赶我走，我不是来使坏的，我是来给你们送好东西的。” 那几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依旧准备过来赶她。 然而沈明筝这一句话却引起了胖大厨的兴趣，只见他终于睁开眼睛从躺椅上坐起来。 “好东西？”胖大厨那一双被脸上横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明筝一眼，似乎是不相信她的话。 “瞧你这打扮，怕是还未及笄吧！ 小丫头，你爹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骗人的道理？” 胖大厨话音落下，周围的小厮婆子们也都睁着一双怀疑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等到众人这么这一看，终于有个在角落里洗菜的婆子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疑惑的朝她走了过来。 等那婆子凑在沈明筝跟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两眼后，才见她骤然睁开一双老眼问她：“闺女，你从苦水村来的？” “嗯！”沈明筝见终于有人认出自己，赶紧点头答应，“我是苦水村沈老大家的，我以前跟我爹一起来过这里。” 沈明筝这话一出口，一旁的胖大厨似乎才终于想什么来。 只见他拖着肥胖的身躯朝沈明筝走过来，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遍。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那么点印象。” 说着，胖大厨双手插怀俯视着沈明筝问道：“不过我记得你这小丫头以前几次过来不是总爱躲在你爹后面的嘛？ 今天怎么敢一个人来了，你爹呢？” 听到胖大厨提起沈老大，沈明筝脸上的笑容便沉寂了下来。 只见她双眼含泪，抿抿唇后才开口道：“先前我们村发大水，我阿爹阿娘为了保护我和弟弟妹妹，被洪水卷走了！” “啊呀，苦命的孩子！”听到沈明筝这么一说，先前认出她来的婆子就不禁感叹了一声。 胖大厨听了沈明筝的话，脸上也登时是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一副后悔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直白的样子。 片刻后，不等沈明筝再说什么，胖大厨看了眼她身后的背篓，主动转移了话题。 “唔！那你刚才说带了好东西过来，是什么好东西？” 第16章 你一个小姑娘，想做生意？ 虽然胖大厨没对她失去爹娘的事情多说什么，但从他刚才的语气里沈明筝听出了他的歉疚，因此便也没往心里去。 就见沈明筝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将背篓从肩上卸下来后，掀开盖在背篓上面的干草，露出里面黑乎乎两头可爱的小野猪来。 “这是我昨天在我们村儿后山抓的小野猪，长得很结实，大小也刚好，我就想拿过来问问你们这儿要不要。” 胖大厨是在厨房里混了几十年的人，看着那背篓里露出来通体乌黑，还在哼哼唧唧的小野猪，胖大厨就知道这是好的。 想着自己先前没问缘由就开口骂了这孩子，胖大厨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愧疚。 又想起以前沈老大来送山货的时候，这丫头总是怯懦地躲在她爹身后。 如今她爹娘都没了，硬是逼得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要挑起一个家。 胖大厨看着沈明筝脸上那双清澈又善良的目光，二话没说，直接挥手招来两个小厮。 吩咐道：“你们俩把这猪仔捉进去，再去柜台上支二两银子过来。” 小厮听说后便赶忙去办了。 沈明筝见胖大厨连价格都没问就收了她的猪，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等胖大厨将二两银子递给沈明筝时，才听他道：“你家里的情况我是了解的。 你也不用跟我客气，两头猪仔二两银子算是市场价，你以后有什么好的山货只管往胖叔这里送，保证亏不了你的。” 沈明筝看着胖大厨递到她手里的二两银子，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虽然胖大厨跟她说这是市场价，其实她知道这其实算是市场价中的高价。 今天这两头小黑猪，如果拿到城西的牲口市集上去卖，顶多能卖一两半的价格来。 沈明筝看着手上的银子有心想拒绝，但是此时酒楼那边已经有跑堂的送了菜单过来，催促着胖大厨赶紧上菜。 胖大厨见状，沉着一张脸朝她挥了挥手。 “好了，别磨磨蹭蹭的，拿了钱就趁早回去吧！” 说完，不等沈明筝再开口，胖大厨便往后厨忙活去了。 沈明筝看着胖大厨离开的背影，赶紧朝他道了一声谢后便拿着钱转身走了。 等从酒楼后门的巷子出来，沈明筝才又赶紧往城西的集市上去。 今天出来这一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办，她没有时间继续磨蹭。 沈明筝从富翔酒楼一出来，就又沿着忻州城里宽阔的大道往城西的集市上去了。 此时此刻，准备去苦水村查账的苏锦怀刚从忻州城的苏家布庄出来。 刚跨出布庄门槛，就看到一个纤细又敏捷的身影从布庄门前经过，飞快的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苏锦怀看着那道身影，不由得停下脚步，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记了许多年的名字来。 跟着苏锦怀后脚从布庄出来的皱正，看到已经远去的沈明筝，不由好奇的咦出了声。 “沈姑娘！” “那果真是她？” 听到苏锦怀的问话，皱正连忙恭谨的与他点头。 “没错，我昨天才在她手上买了点山货，应该不会看走眼。” 听到邹正肯定的回答，苏锦怀遥望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一丝了然。 “许多年不见，她竟也长这么大了。” 说着，苏锦怀脸上又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果然和梦里看到的她是一样的。” 苏锦怀最后这话说的格外小声，即使邹正就站在他跟前，也没能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少爷您说什么？” “呵，没什么，我们抓紧时间再去当铺那边看看吧！” “哎，好。” 主仆二人话音落下便都不再多说，径直上了马车往苏家在忻州城的当铺去了。 而这边的沈明筝已经紧赶慢赶的重新回到了城西的集市。 沈明筝考虑到自己今天需要采买的东西有点多，所以她出门前便将这两天赚到的所有银子全都带在了身上。 重生回来的这两天她已经仔细考虑过，为了能带着弟妹过上好日子，她必须要想办法赚钱。 而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想在这世上赚钱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必须得会点手艺才行。 沈明筝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精通的手艺非娘亲交给自己的厨艺莫属。 虽然以前阿爹也曾教过自己打猎、摸鱼，但是这些技能她都只学会了点皮毛。 拿来用在平时的生活上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想靠这些技能来赚大钱，实在有些勉强。 至于阿娘教给自己的厨艺，那就不同了。 以前阿娘在世的时候，那厨艺就是周围百里之内远近闻名的好。 村里村外凡是有人要娶亲做寿办酒席的，都会来请阿娘过去帮忙掌勺。 而阿娘每每出去掌勺，那么就必定要带上她一起。 一来她可以给阿娘帮忙，二来她在厨艺方面也有很高的天赋。 不论煎炒煮炸荟，只要阿娘给她演示一遍，她就能理解的很透彻，并且青出于蓝的把那道菜给做出来。 沈明筝想着，既然自己不打算继续在苦水村久住，那么靠给人家掌勺并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沈明筝便根据她前世的观察与了解，打算到忻州城来开辟一项新事业，努力闯一闯。 于是打定主意的沈明筝来到城西的集市后，便径直去了集市上的陶器坊。 沈明筝走进陶器坊的时候，恰好刚过午时，陶器坊老板正同伙计一起清点库存。 见沈明筝进来，那坊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色不变的招呼道：“这位姑娘需要点什么？” 沈明筝看着地上整齐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陶器、瓷器，好奇的问道：“坊主，您这里最便宜的陶碗怎么卖？” 那老板听她询问，还以为她是为家里添置用具，连忙笑着过来拿起一只碗递给她。 “看姑娘这样，是买回家自用的吧？ 自己用的话，买这种碗吧，这是咱们窑里前两天才烧制出来的新款，看这碗表面光滑，碗口圆润，保管用一二十年都不会坏。” 沈明筝听了那老板的介绍，笑着看了他手上的碗一眼。 客气的拒绝道：“不是自家用，是买来做生意的。” 听沈明筝说是买来做生意的，那老板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看着沈明筝的眼光立时变得古怪且怀疑起来。 “你一个小姑娘，想做生意？” 第17章 咱们又见面了！ “嗯，不可以吗？” 沈明筝看着那老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坦然应道。 那老板听后立马笑着朝她摆了摆手，语气中确实带了点讽刺的意味：“呵呵，我没说不可以啊。 只不过小姑娘你确定你不是闲得慌了，拿我老头儿开涮？” 听他如此说道，沈明筝也收了笑容认真起来。 “坊主，我与您素不相识，您觉得我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到这里来与您开玩笑呢！” “说的也是！”那老板摸着胡子点了点头，终于收起了嘲讽的神色，认真考虑道，“既然这样，那你说说看你准备做什么生意？” 沈明筝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半真半假地与他说道：“要买碗当然是准备做吃食生意，但具体是什么买卖，碍于我现在还未开张，请恕我暂时不便透露。 您只管按照我的需要，给我介绍您这儿的东西就成。” 沈明筝这样一番话出口，那老板看她的目光也不由得改变了些。 只见他重新带上几分笑容，赞道：“你这小姑娘说话还挺谨慎，看来你是真打算干一番事业啊。 既然这样，我就给你推荐几款，你要觉得合适，我给你最实在的价格怎么样？” 沈明筝见对方不再多问，心头也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多谢老板了。” 而后那老板就领着沈明筝往店铺里面走了些，来到摆放了许多款式细腻，花色鲜艳的陶瓷碗前。 沈明筝一看那些碗的制式，就知道那些都是上等的容器。 就见那老板看着她笑了笑，而后随手拿起其中一个与沈明筝道：“小姑娘你看我这只碗，这可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碗。 这是我特意花重金请晋国最有名的制陶大师，再用南岳最细腻的陶土仔细研究而成的，连咱们忻州城有名的富翔酒楼也是用的这种碗。 你看这花色，这亮度，这碗口，这……” 那陶器铺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地与沈明筝介绍。 沈明筝神色平淡的看着他，出于礼貌，她始终没有开口打断他！ 然而就在那坊主夸夸其谈正说得起劲的时候，却被自家伙计给打断了。 “老板，咱这堆素碗怎么处理？ 放这角落里堆了几个月了，连一只也没卖出去。 怪占地方的。” 那陶器坊主突然被人打断，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来，不耐烦地朝那伙计挥了挥手。 “卖不出去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老规矩，送回窑里砸了重来。” “哎，也只能这样了，看着怪可惜的，又亏一笔！” 那伙计听完，无奈地叹息着摇了摇头，自行转身准备按照老板的意思去处理那批碗。 沈明筝听罢，她的目光却早在伙计扯着嗓子喊的时候就已经落到了那一大摞颜色素净，且看着还十分好清洗的碗上面。 见状，沈明筝当即便叫住了那伙计。 “等等，给我看看。” 说着沈明筝便朝那伙计伸了手。 伙计见状，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未等老板应声，他便条件反射般将手里拿着的碗递给了沈明筝。 沈明筝接过碗来大致看了看，不多时便见她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老板，你这碗我看着还挺好，就这么砸了怪可惜的，要不便宜点卖给我吧！” 还拿着那只精致瓷碗的陶器坊主听到沈明筝这话，脸上神色顿时变换了几番。 半晌后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问她：“你确定你要这一款？” “嗯，当然！”沈明筝肯定地看着他点点头。 坊主见她点头，无奈地抿抿唇，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碗，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 “成，反正砸了也是赔本儿，你要实在看得上，两文钱一个，你要几个拿几个！” 店老板说完，顺手便将手里的瓷碗给放了回去。 沈明筝听了，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手上的素碗，笑道“坊主，您这是看我年轻考验我呢？ 猜我不懂行情，就拿我当冤大头是吧！” 那坊主没想到沈明筝竟然这么识货，被她当面拆穿后，那坊主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红。 只是多年养成的好面子的习惯，使得他嘴上依旧倔强地看着沈明筝道：“小姑娘你说啥呢！ 我活了几十年的大老爷们儿，怎么可能逮着你个小姑娘敲诈？” 沈明筝听罢，也跟着扯出一抹笑来。 “您说没有就没有吧！ 现下咱不说别的，就单论这碗，既然您这碗今天不卖给我，就只有送回窑里砸了的份儿，倒不如一文钱一个，您角落里那两摞我全都要了。 您觉得呢？” “全都要了？”店老板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明筝。 沈明筝再次肯定地冲他点点头：“嗯，全都要了！” 店老板听罢，又看了一眼角落了积了厚厚一层灰的两摞素碗，终于咬咬牙，一拍手道：“成，一文钱一个，那两摞全给你了！” “好嘞，成交！” 当下说定，在一旁看两人争执半晌的伙计终于得到老板的应允，喜笑颜开地去给沈明筝拿碗。 那伙计一边拿干稻草将碗包起来，一边仔细数了数，最后拎着捆好的两摞碗过来。 “老板，姑娘，我数过了，这里有三十二个碗，共计三十二文钱。” 沈明筝听了伙计的话便不再多说，让伙计帮忙把碗放进背篓里后，数了三十二文钱交给坊主便转身离开了陶器铺子。 沈明筝从陶器铺子离开后，便赶紧去布庄买了家里缺少的床单被褥和包扎伤口需要用的纱布等，共计三十八文钱。 待她从布庄出来，又去粮油铺子里买了好些调味料与小米、面粉等口粮，花费一百五十一文钱。 等这些东西都采购齐全了，沈明筝才又赶着去买了四只干净的大木桶，割了几斤半肥半瘦的猪五花，再去药铺抓了点退烧止血的伤药，共计花费二百四十文钱。 待到这里，沈明筝手上的钱就还剩下三两四钱银子和五十一文钱的铜板。 沈明筝揣着银子确定自己需要采买的东西都差不多了，才抬头看了看天，见天色已经不早，她才背着今天采买的所有东西往城外走去。 不多时，沈明筝终于走到城门的时候，老远的就看到城外不远处的官道上停靠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 而马车跟前，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朝她所在的方向使劲挥手。 见那人朝这边挥手，沈明筝下意识疑惑地往四周瞧了瞧，不知道他在与谁打招呼。 只等她走得近了，沈明筝才注意到，对方是在喊她。 “沈大姑娘，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第18章 前世今日 “邹管事，好巧啊，您怎么在这里？” 看到邹正，沈明筝还记着昨天他花高价买走自己手上山货的事情。 见他主动与自己打招呼，便也赶紧紧走两步，笑着迎了上去。 “我们少爷今日到了忻州，我驾车过来接他！” 说着，邹正就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示意他家少爷此刻就在车上。 沈明筝跟着邹正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笑着与他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我家中还有弟妹在等我，我就不多耽搁您了。” 沈明筝说完，便打算当先离开。 只是还不待邹正挽留，他身后的马车上就传来一阵窸窣声。 而后一道沉稳又好听的声音就传进了沈明筝的耳朵里。 “沈姑娘，既然同路，不妨同行可好。” 沈明筝听到那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身去看。 果然就看到一个一袭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从马车上下来，那人正是苏锦怀。 此时此刻，苏锦怀亦是正站在马车边上，满脸温和客气地看着她。 沈明筝见状，有心想要拒绝，毕竟她并不想和这些有钱权贵扯上什么关系。 但是沈明筝却发现那位苏公子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期待，好像她一旦拒绝他，他就会失望一般。 沈明筝看着这样的苏锦怀，心头不禁生出一丝犹豫来。 再想起先前她刚从城里出来的时候，邹管事那么热情地与她打招呼的样子，只怕他们是特意停在这里等她的。 想着自己昨日才承了邹管事的恩情，今日就拒绝了人家的盛情邀请，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太不平易近人。 沈明筝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拒绝，爽快地答应下来。 “成。 既然苏公子和邹管事盛情相邀，明筝也不好拒绝，就此打扰了。” 沈明筝说完便又背着东西折返回去。 苏锦怀听罢她的话，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而一旁的邹正听了，心里也不禁跟着松了一口气。 见沈明筝折返回来，邹正赶紧过去帮忙把她的东西绑到马车后面。 最后等苏锦怀重新上车了，沈明筝才跟着坐上了车。 只是她也未进入直接车厢，至于守礼的和邹正一起坐在了马车前室。 邹正见状本想请她进车厢里面去坐，但见自家主子未曾发话，他便也不好多说。 待大家做好之后，邹正便赶紧牵起缰绳，举起鞭子，驾车往回。 一路上，邹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沈明筝闲聊着。 起先沈明筝碍于苏锦怀就在身后的车厢里，没有放得太开。 大多时候都是邹正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等时间一长，聊的东西多了，沈明筝才渐渐放开了些。 不知不觉间，一行三人便缓缓进入了苦水村的地界。 沈明筝坐着马车又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待马车行到一处三岔路口，隐隐约约能看到沈明筝的家了，沈明筝才与邹正道：“邹管事，前面就要分路了，劳烦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原本打算直接把沈明筝送到家门口的邹正听到沈明筝这么一说，便赶紧拉紧了缰绳，勒住了马。 “沈姑娘这么多东西，真的不用我们把你送回去？” “不必了邹管事，这一路已经给你们添了麻烦！” 沈明筝说着便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转身朝马车里的苏锦怀行了一礼。 “苏公子，今天多谢您载我一程，明筝快到家了，就此别过。” 沈明筝说完，不等苏锦怀从车厢里出来，她便赶去马车后面取自己的背篓和木桶。 此时苏锦怀才掀开帘子从车厢里出来，只是他抬头的瞬间便看到远处一所宅院前似乎有好些个人在拉扯的，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沈姑娘，那处宅院可是你家？” 刚走到车厢后面准备取背篓的沈明筝骤然听到苏锦怀这话，不解地从马车后面探出头来往家的方向看去。 只这一看，沈明筝果然看到自家门前隐约聚集了七八个人在那里，泼辣无礼的咒骂声和哭天喊地的求救声顿时传来，像是在争夺什么一般。 沈明筝见到这样的场景，脑海里顿时涌起一段痛苦的记忆来。 就见她赶紧丢下背篓跑到马车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边道：“是我家！ 邹管事，请问今日是几月初几？” 邹正不知道沈明筝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但见她这着急的模样，他便没有犹豫，如实答道：“八月初十。” 轰！ 邹正的话音刚落，沈明筝的脑海顿时如遭雷击。 “八月初十，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就见她急切地呢喃一声，而后来不及与苏锦怀等人再说什么，就撒腿飞快的跑了。 “哎，沈姑娘！” 邹正见状，赶紧追了两步想问个究竟。 但这个时候的沈明筝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声音，飞快地朝前方跑远了。 邹正见状，赶紧过来询问苏锦怀：“公子，您看这？” “她这么着急，怕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我们没遇见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也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听到苏锦怀如此一说，邹正顿时松了口气一般，赶紧应下后重新坐上马车，追着沈明筝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 沈明筝是直接抄小道往家跑去的，只见身影纤细的她脚步翻飞地从田坎上一掠而过。 外人只看见她跑得飞快的样子，却看不见她此刻疼到滴血的心。 跑在田坎上的沈明筝，此时此刻满心都是悔恨。 想起前世的今天发生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给忘了，她内心深处就满满的都是自责。 沈明筝一边往家跑着，一边在心里质问自己。 沈明筝啊沈明筝，难道说前世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够凄惨，不够让她心痛吗？ 她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难道非要让前世那一切重新上演一遍她才开心吗？ 沈明筝一边飞快的往家赶着，心里一边后悔地祈求着：明琅，阿姐回来了！ 对不起明琅，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阿姐回来救你了…… 沈明筝一边想着，眼泪就忍不住跟着涌了出来。 面对此情此景，沈明筝终于记起。 前世的八月初十，就在小妹明悦被周氏嫁给老光棍儿的两天后，周氏用家里没有多余的口粮来养活闲人为由，将年仅三岁的明琅卖到隔壁村的刘家，改名换姓成了刘家的儿子。 这也给明琅最后的惨死，埋下了根基。 第19章 光天化日就到家里来抢人 那时的沈明筝天真地以为，奶奶是真心为明琅考虑。 毕竟明琅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奶奶家并没有多余的口粮来养活这么多人。 再加上刘家没有孩子，条件也算不错，明琅过去之后他们肯定会好好对他。 别的不说，最起码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 可令沈明筝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前世死去的那一天，二婶秦小玉突然喜笑颜开地进来告诉她，明琅去了刘家的当月，他的养母就怀上了。 只是那女人天生底子不行，怀了才七个月就意外早产，生生折腾了两天终于生下个男孩儿。 沈明筝听秦氏如此一说，顿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如今刘家有了自己的儿子，势必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待明琅，明琅继续留在刘家怕是会吃点苦头。 紧接着，她的想法就从秦氏口中得到了证实。 那刘家人的女人因为生孩子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因此性情变得偏激起来。 将自家孩子早产的过错全都怨在了明琅身上。 口口声声说是明琅占了他家儿子的位置，才使得他家儿子着急，未曾足月便早早发动了，想出来叫明琅给他腾位置。 刘家男人听自己媳妇如此一说，便开始极尽苛待地对待明琅。 那一段时间，不过才四岁的明琅顿时从刘家的儿子变成了佣人。他不仅要学着烧火煮饭，还得拖着镰刀锄头下地。 沈明筝从秦氏口中听到这些的时候，感觉一颗心顿时碎成了粉末，鲜血也跟着那些粉末逐渐蔓延开来。 明琅本身就还是那么小的孩子，站起来还没有刘家的灶台高，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然而，按照秦氏所说，明琅所承受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刘家人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小孩子，但凡有点不顺心的地方，便那他撒气，对他非打即骂。 而且自从刘家的亲儿子出生后，明琅便被刘家人赶去了猪圈。 那个时候，对于被虐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明琅来说，睡猪圈，吃猪食已是常态。 纵使身上被虐打出无数伤痕，也没人关心半句。 而且经历了那些非人的待遇之后，小小年纪的他精神上已经有些不正常。 日常除了只会喊‘阿姐’外，便什么都不会说了。 沈明筝父母在世时，那般乖巧、懂事的明琅，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了没多久，就绝望地死在了刘家那阴暗潮湿的猪圈里。 沈明筝记得自己当时听完之后，疯了一样地在稻草堆里挣扎开来。 然而双脚全废、满身是伤的她除了声嘶力竭地呐喊外，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既不能把不到四岁的明琅接回来，又不能去帮他教训教训刘家那群猪狗不如的人。 那时的她，只能像一个废物一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 如今记起今日是几月初几的沈明筝，心里的悔恨就像前世得知明琅被刘家人虐死的那天一样的后悔。 沈明筝啊沈明筝，亏你口口声声的说今后要好好保护他们，可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就给忘了呢！！！ 沈明筝满心后悔之际，已经离家越来越近，渐渐地她的耳朵里便传来了明悦卑微低下的求饶声，和明琅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奶奶，奶奶，求求你，不要卖了明琅。 明琅很乖的，我和阿姐能照顾好他！” “嗷嗷嗷……长姐……二姐救我，嗷嗷……” “明琅乖，明琅不哭啊，长姐很快就回来了！ 等长姐回来就好了啊，呜呜……” 明悦和明琅凄惨的哭声传来时，周老婆子那粗噶的叫骂声也跟着传来。 “哼，小贱人快给我撒手，你这是阻了你弟弟的财路你知不知道。 人家刘家没儿子，你弟弟过去，人家是拿他当亲儿子养呢！ 他们肯定好吃好喝的待他，将来说不定连你这个当姐姐的也能跟着沾沾福气。 我劝你识相点，趁早撒手，不然别怪我这个当奶奶的对你不客气！” “啊！”明悦更加惊恐的声音突然传来，“不要不要，明琅！” “阿姐，阿姐！嗷嗷……” 沈明筝闻声抬头，便看到周氏强行将明琅从明悦怀里拽了过去。 站在周氏身后的几个男女，看样子应该是刘家过来带明琅走的人。 周氏将明琅拽过去后便直接将他塞进了刘永富怀里，而后又快速转身一把将扑过来的明悦给推了出去，摔倒在地。 “死丫头，给你脸了。 老娘的话你爹都不敢违逆，更何况是你？” 说着，周氏又赶紧转身谄媚的与刘永富夫妻俩道：“行了，人交给你们了，快带回去吧！ 既然你们花了钱了，老婆子我也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到家后千万关他几天，等养顺了再放他出来。” 刘氏夫妻听了周氏的话，满意的朝她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话音落下，与刘氏等人就准备带着明琅离开。 只是恰好此时沈明筝已经从远处飞快地跑了回来。 就在刘永富拽着明琅想要强行将他带走的时候，突然就有一股沉重的力道撞向了他，瞬间将本就瘦小的他给撞翻在地。 “哎哟，我去！” 刘永富哀嚎的声音未落，牵在他手里的明琅也跟着摔了出去。 不过好在明悦眼尖，早一步注意到了朝刘永富冲过去的沈明筝。 眼见着明琅就要从刘永富手里摔出去，沈明悦赶紧起身扑过来，险险地接住明琅，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 未等刘永富反应过来，沈明筝已经重新站起身，竖起浑身的刺将一旁的明悦和明琅护在了身后。 “你们干什么？ 光天化日的就要到别人家里来抢人吗？” “哎哟，是哪个混账活腻了敢撞你刘爷。” 刘永富哭嚎着的同时，他的婆娘莫永珍和几个同行的人已经围上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待看清眼前不过是沈明筝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刘永富的火气顿时浮上眉梢。 “好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撞老子。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方圆十里之内，有几个人敢动你刘爷。” 刘永富指着沈明筝，扯着嗓子咆哮开来。 一旁的周老婆子似乎也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见买主生了气，立马气冲冲地朝沈明筝冲过去。 “死丫头，你是铁了心要跟老娘作对是不是？ 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周氏话音落下，就见她抬起一只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朝沈明筝打了过去。 只是周老婆子的手还未落到沈明筝脸上，又被旁侧伸出来的另外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给拦住了。 “沈家老太太，咱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打人啊！” 第20章 心疼 “我打我自己的孙女儿关你屁事！” 周老婆子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了手腕，气得大手一挥就骂了开来。 待她话音落下，转头看清拦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整个忻州城都有头有脸的富商苏家——在苦水村别庄的管事邹正。 周氏好巧不巧对上邹正那双愠怒的眼，心头不自觉的就紧张了起来。 语气中不禁带了点惊慌：“邹管事，您怎么在这里？ 您看看这像什么话，我这教训不听话的孙子孙女儿呢，也难为您关心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儿！” “长辈教训晚辈是应当的，只是我看您这模样……” 周氏话音落下，苏锦怀就从邹正身后走了出来。 眼皮不抬的扫了一眼当下众人，继续道：“怕不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孙辈吧！” 周氏见邹正还未开口，跟他一起过来的年轻人就先说了话。 又见他一袭锦衣华服，气派不凡的样子，引得周氏不禁开始在心里猜测他的身份。 “邹管事，这位是？” 邹正见状，终于松开了禁锢着周氏的手，退到苏锦怀身后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公子，今天到庄子来办点事，刚到你们苦水村就看到这么一出大戏。” 周氏一听这人竟然是苏锦怀，登时收了穷凶极恶的泼辣相，脸上万分后悔的犹豫着，不敢再轻举妄动。 周氏这边虽然收敛了气息，但是一旁的刘家人却不太清楚苏锦怀的身份。 尤其是刚被沈明筝狠推了一把的刘永富，面上一副十分不把苏锦怀放在眼里的样子。 “我管你什么公子不公子，纵使你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老子头上。 老子今天走了几十里地才到这里，要是不让我把人带走，你看老子依不依。” 苏锦怀听到他嘴里说出来的难听话，看也不看他一眼。 轻笑道：“你说得不错，苏某确实管不到你的头上。 但苏某不才，恰好家中小有权势，尤其是在这忻州城内，与忻州知府有点小小的交情。 苏某每每遇到点什么事，只需派人去府衙说明说明，事情便能解决了。” 苏锦怀云淡风轻地这么说着。 话音落下，他又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沈明筝姐弟身上时，眼底悄然闪过一抹心疼。 “那、那又怎么样！”听到苏锦怀说与忻州知府交好，刘永富心头已然有些没了底。 自己虽然已经和周老婆子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算得上是两家自愿的事情。 但是大晋朝自古以来禁止私下买卖人口，一切都需过了明路才行。 他们今天这桩事情要是没闹开来也就罢了，但要是闹大了，传到了府衙，他们两家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刘永富想到这里，心头就有些犹豫起来。 但看苏锦怀一副云淡风轻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的样子，他心头又有些不甘，威胁苏锦怀道：“年轻人，有关系也不是这么胡乱用的。 你以为知府大人那么闲，会管咱们这些乡野小事？ 我劝你还是收敛点儿，不要管插手别人的事。 否则临了得不着便宜不说，反而惹了一身骚。” 苏锦怀听刘永富这样一说，就听他冷笑一声，淡然开口道：“巧了，原本我也不想管那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几幅欺凌弱小的嘴脸。 如果你们觉得没什么，那倒不妨试一试，看看我花多少时间能把知府大人请过来。” 苏锦怀说完，也不等刘永富和周老婆子再开腔，侧身与候在一旁的邹正道：“你现在回庄子上去，派两个人往忻州城走一趟。 就说是我的意思，这苦水村有桩莫大的冤案，请知府大人派人来看看。” “是，公子。” 苏锦怀话音落下，邹正就立马应声准备离开。 一旁的周氏见这阵势顿时吓坏了，赶紧过来拽住邹正。 “哎哎哎，邹管事，苏公子，你说这是怎么的！ 多大点儿事儿啊，哪儿就犯得着去请知府大人。 可千万别啊！” 听到周氏这样一说，刚刚还一派云淡风轻，温声细语的苏锦怀顿时变了脸色。 只见他沉下一张脸，怒道：“多大点事？ 原来在你的眼里把亲孙子卖给别人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锦怀说着又转头看了邹正一眼，示意他快去。 邹正会意，立马挣脱周老婆子的手就要离开。 周老婆子见了，吓得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只钱袋子来交给刘永富。 “怪只怪咱今儿运气不好，让苏公子给撞见了。 今天这事儿先就此罢了吧，不然要真惊动了知府大人，怕是少不了挨一顿板子啊。” 说罢，周老婆子犹豫了片刻，又凑近刘永富耳边悄声与他说了些什么。 周老婆子说完，便朝沈明筝姐弟三人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朝刘永富使了个眼色。 刘永富听了周氏刚才悄声与他说的话，再看周氏此时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刘永富心里早就有了反悔的意思。 只不过想着自己已经掏了钱，再加上一向骄傲自满的他被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苏公子打压，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如今周氏当先开了口并主动把银子还给了他，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借着这个台阶走了下来。 沈明筝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刘永富从周氏手上接过钱袋子后，嫌弃的‘哼’了一声后，便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待到刘永富走后，周老婆子也没再多说废话，只警告似的看了沈明筝一眼后，便也赶紧离开了。 眼见周氏和刘家的人都离去了，沈明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件事情总算没有因为她的疏忽而酿成大错。 至于一旁的苏锦怀，等那一行人各自离开走远后，才吩咐邹正去马车上将沈明筝的背篓等一应物件取下来。 沈明筝见状，也赶紧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牵起明悦和明琅走到苏锦怀跟前，整齐地朝苏锦怀跪了下去。 苏锦怀见此，伸手便要阻止。 而沈明筝却看着他固执地朝他摇了摇头。 “苏公子，今天的事情是我的疏忽，差点儿酿成大错。 好在有您和邹管事帮忙，这才没让他们带走我弟弟。 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敢向您保证什么，但以后只要您有需要，您吩咐一声，我和弟妹绝不会推辞半句。” 等沈明筝说完，苏锦怀又一次伸手将她们扶起来。 “举手之劳罢了，沈姑娘不必多说。只要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苏锦怀说着话间，眼底跟着闪过一抹心疼与庆幸…… 第21章 拒绝入府为奴 “这对于您来说或许是件小事，但对我们姐弟来说却是家破人亡的大事……总之，明筝不会忘了您的恩情的！” 苏锦怀不知道沈明筝为何会将这件事看得这样重。 但见她们三人高兴的样子，苏锦怀到底也没再多说什么。 此时恰好邹正将沈明筝的东西都取了过来。 沈明筝接过东西的同时，就请苏锦怀和邹正到屋里坐坐。 “苏公子，邹叔，今天多谢你们的帮忙，要是不嫌弃，不如请去屋里喝碗水吧！” 听到沈明筝请自己进屋，苏锦怀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而后苏锦怀迈步走向沈家院门，但走到门口的他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只站在院门口的位置朝里面望了一眼。 看到那打理的井井有条的院落，苏锦怀到底没再往里走。 沈明筝见他犹豫，便安静地站在一旁，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不好催促。 而此刻的苏锦怀，只觉得他与邹正两个成年男子贸然进入别人姑娘家中多少有些不合适。 想到此，苏锦怀犹豫了片刻后，便又退了回来。 看着沈明筝道：“沈姑娘，时间不早了，苏某就不进去叨扰了。 只是离开之前，苏某还有另外一桩事情，想问问沈姑娘的想法。” 沈明筝听他如此一说，便也不再多劝，只问他是什么事情。 就见苏锦怀脸上神色平平，语气却是格外的关切。 “苏某是觉得今天这件事情，虽然暂时解决了。 但看周氏和刘家人的架势，他们未必就肯善罢甘休。” 说着，苏锦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沈姑娘的勇气和胆识苏某是见识过的。 怕只怕对方人多势众，万一改天苏某不在，沈姑娘恐怕难以护住一双弟妹。 所以我想着……” 苏锦怀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停顿下来，认真地看着沈明筝，观察着她的反应。 而沈明筝见苏锦怀这般看着她，不知道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正待她开口想问，就听苏锦怀继续道：“我想着苏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带着一双弟妹住到我苏府庄子上去。 毕竟庄子上人多，邹叔也在，多少也能有些照应。” 苏锦怀说完，看向沈明筝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丝期盼。 沈明筝看着眼前目光殷切的苏锦怀，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忻州城外初次见面开始，她就觉得这位苏公子看她的目光与旁人有些不同。 每当她接触到他那双清明的目光时，她总感觉他带着满心的期待与小心翼翼。 沈明筝看着眼前一身锦绣华服的苏锦怀有片刻的愣神。 待她反应过来后，沈明筝才收敛了打量的目光，面上浮起一抹疏离的笑容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苏公子的好意，明筝心领了。 今天的事情已经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明筝会铭记您的恩情。 至于让我们姐弟三人入府这件事情，明筝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沈明筝话说一半，停下来沉思片刻，似是重新组织了语言。 而后就听她又道：“明筝知道，苏府家大业大，并不在乎多养我们三个闲人。 但正因为此，明筝才不能仗着苏公子好心就得寸进尺，给您增添麻烦。 还有就是……明筝的阿爹阿娘都不在了，明筝更应该担起好好教养姐弟的责任。 为了能让阿爹阿娘放心，明筝是万不可让他们入府为奴的。 一旦卖身奴籍，便终身为奴。 小妹再寻不到好的人家暂且不说，若是将来小弟长大，想要参加科考却因自己的身份而不能，那明筝实在愧对他们。” 听到沈明筝如此一说，苏锦怀立马听出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急忙解释道：“沈姑娘，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让你们入苏府为奴，我只是……” 苏锦怀解释的话尚未说清楚，沈明筝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我明白的，苏公子都是为了帮我们。 明筝谢谢苏公子的好意，但请您相信我们，我们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而且后面的路明筝已经有了打算，就不给苏公子多添麻烦了。” 苏锦怀见沈明筝这话说得决绝，便也不好干涉太多，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 “行吧，既然沈姑娘有自己的考虑，苏某自当是支持的。 只是以后你们若再遇到什么困难，只管到别庄去敲门，就算我不在庄子上，邹叔也一定是在的。” “嗯，多谢苏公子。” 沈明筝听罢，再次领着明悦和明琅向他道了谢。 苏锦怀和邹正见状，也不好在此多留，道了声‘无需多谢’后便赶着马车离开了。 等看着苏锦怀的马车消失在了前方转角处，沈明筝才带着明悦和明琅一起把她今天买的东西搬进了院子…… 之前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回到家的沈明筝松了一口气后，才想起家里还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沈明筝看了一眼那人的屋子，将背篓放到堂屋门口的石墩子上后，才问明悦道：“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面的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沈明悦帮着自家长姐把那几只大木桶放到屋檐底下后，听到他询问，赶紧与她摇了摇头。 “没有，一整天都静悄悄的，连方才奶奶他们来闹的那一场，也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沈明悦话音落下，旁边的明琅亦是跟着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沈明筝见了，扯出一抹笑容朝明琅笑了笑，顺手摸了一把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后，便往那间睡房走去。 待走到那人窗外，沈明筝冷静地站在窗前往屋里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的人依旧安然躺在床上，她上午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 沈明筝看着床上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的男人，心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想到此，沈明筝赶紧叫明悦去把院门关上，她自己则找来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待走得近了，沈明筝才彻底看清。 此刻那人非但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额头上还大颗大颗地往外冒着汗，身上的衣衫都早已被汗水浸透。 沈明筝见状，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后硬着头皮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这一探之下，沈明筝立时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这人已经死了，而是因为从他鼻息之间呼出来的气，直接将沈明筝的手都灼痛了。 “怎么这么烫？” 第22章 着急给自己找个夫君 沈明筝疑惑出声的同时，又赶紧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直到这时，沈明筝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此刻就像是一个燃烧的火炉一般，浑身都发起了高热。 沈明筝见此赶紧从屋里出来，走到背篓前将先前在忻州城里买的草药拿出来交给明悦。 “小妹，阿娘曾经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他死。 就算他要死，咱也不能让他死在咱家里。 这里有两包草药，一包是止血退热的，另一包则是需要舂成粉末和水外敷的。 你先和明琅一起去把这些药熬了，咱们先把他救回来再说。” “嗯，好！” 沈明悦接过草药的同时，就看到沈明筝的背篓里还有高高的两摞素碗。 便听她好奇的问沈明筝：“阿姐，你买这么多陶碗和木桶做什么？” 沈明筝见明悦询问，顺手将碗从背篓里拿出来，笑着与她道：“阿姐想过了，咱们如今的日子要想再也不被老宅的人打扰，就只有想办法离开这里。 所以阿姐决定去做点小买卖，等赚到钱了，咱就搬离苦水村，以后再也不看那些人的脸色。” 明悦如今虽然只有十二岁，年纪还小，但也早已懂事。 自从前两天差点被周氏卖给老光棍儿后，村里就有不少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传播开来。 她偶然出门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她后，她就不太喜欢出去。 已经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熬下去的她其实早就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 但是碍于家里条件有限，长姐每日又很辛苦，因此她便什么都没说。 如今突然听到长姐的打算，明悦高兴地差点原地跳起来。 由此，她便二话不说，赶紧按照沈明筝的意思，抱着草药牵起明琅往灶房那边去了。 沈明筝是不知道自家妹妹此刻心里有多高兴的。 如今的她，只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因此，等弟妹们去灶房那边熬药之后，沈明筝也不再耽搁，立即找来木盆打了一盆凉水，又顺手扯下晾在屋檐下的帕子后，便直接进了屋。 一日下来，那人身上的衣裳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湿透，沈明筝站在木架子床边，冷静地看着满脸憔悴的人沉思了片刻。 而后终于下定决心，转身走出门去将今天新买的床单被褥分别抱了一套过来。 努力将床单垫在那人身下后，她才又犹豫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见明悦在灶房那边忙碌着，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沈明筝终于走过去关上了房门，折返回来开始帮那人脱掉身上沾满了血水的粘腻衣衫。 面对床上长得好看的陌生男人，沈明筝低垂着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紧张呼吸的同时，一边尽量别开脸去让自己不要看。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占你便宜。 我既不是不知廉耻，也不是不守妇道。 实在是人命关天，无奈之下才这么做的！” 虽然沈明筝这话听着像是说给床上的男人听的，但就此刻的情景看来，其实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可能才更大一些。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脑海里绷紧一根弦的沈明筝手忙脚乱地扒拉了好半晌，才终于勉强将那俊俏男人身上的衣裳给扒了下来。 待做完这一切，沈明筝迅速扯过旁边崭新的被子，将那人白皙且刚劲有力的身体给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沈明筝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具身体的主人，不知在何时已经醒转过来。 此刻正睁着一双深沉如渊的眼，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终于做完刚才的事情，沈明筝才顺手将男人的衣裳扔到了一旁。 待她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后，才准备拿着润湿的帕子过来帮他擦拭身上的热汗。 然而等她拿着帕子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满是防备地打量着自己。 “啊！” 冷不丁对上这样一双眼，沈明筝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尖叫出声的同时，就忍不住指着他问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阿姐怎么了？” “阿姐出什么事了？” 在灶房里熬药的明悦和明琅骤然听到沈明筝的尖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扔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 两小只‘砰’的一声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明筝睁大眼睛，满脸惊恐的样子。 沈明筝听到他们进来，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安慰道：“没、没什么，只是我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反应过激了些。” 说着话间，沈明筝看到刚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男人衣裳，顿时有些心虚，赶紧将他们往门外赶。 “这里没什么，你们快去煎药吧！” 沈明筝将明悦和明琅送出门后，又顺手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然而她刚把房门给合上，就听到门外明琅萌萌的小奶音传来。 “二姐，长姐好像把那个人的衣裳给扒了！” 沈明筝：“……” 而后明悦略有些为难的安慰明琅：“明琅乖，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阿姐行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沈明筝欣慰：还好有个懂事的妹妹。 她刚这样想着，明悦的声音继续传来：“长姐快及笄了，但婚事却始终没着落，着急给自己找个夫君也正常。 咱们不要表现得很奇怪，不然长姐会不好意思的。” 明琅：“噢！” 门后的明筝：“噗！” 沈明筝背对着床上的人站在房门口，听着门外明悦和明琅渐渐走远的声音，吸了好几口气，才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见床上的人虽然一直看着自己，沈明筝的耳根子终于耐不住红了个彻底。 半晌后，沈明筝见那人虽然看着自己，却并不说话，她心底的惊恐与羞愧才跟着消散了些许，捏着手里润湿的帕子往他靠近了些。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 床上的人听了沈明筝的问话，什么反应也没有，只依旧防备地看着她。 沈明筝见他不说话，眉头不禁微皱。 “你……是哑巴？” 床上的人眼眸一黑，有些耐不住了，勉强动了一动。 “我猜错了？”沈明筝紧接着又自我否认道，“不应该呀！” 床上的人见状，好看的喉结滚动了下，撑着哑了大半的嗓子：“在你自言自语……扒我衣服的时候。” 第23章 她又在死亡线上游走了一遭 “！！！” 沈明筝刚刚才把羞愧的情绪给压下去，骤然听到这话，天灵处顿时如遭雷击，一张小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我……我我……” 沈明筝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点什么才好，索性双眼一闭，将脸转向一边。 然而，她一别过脸去，床上的人也不说话了。 沈明筝无奈转过头来，看着他。 强自镇定道：“既然你早已经醒了，那方才我说的那些话想来你也是听到的。 我说得很清楚，我并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为了帮你治伤而已。 况且你要真认为我对你图谋不轨，那你醒来的第一时间不就应该提醒我的吗！” 眼前男人看着沈明筝的眼睛，一丝不挂躺在被子底下，脸上丝毫羞涩的情绪都没有。 “所以我并没有反抗！” “嗯！”沈明筝不解的抬头看他，“嗯？” 接着，沈明筝就听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如果你真想对我图谋不轨，那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 沈明筝看着那人漆黑如墨的眼睛，顿时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万万没想到，就刚才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就又在死亡线上游走了一遭。 “那你……” 沈明筝想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床上的男人又开口了。 只是这一次，他换上了怀疑的语气。 “说吧，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沈明筝看着眼前这个脸色仍旧十分苍白的男人，心头闪过一丝无语。 “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不是你自己翻墙跑到我家院子里来的吗？” 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在故意接近你似的！ 沈明筝这话一出口，不知是哪里说得不对，引得那人突然挣扎着想要起身。 “放肆，我怎么会翻你的墙，我……” 然而不知是他身上伤势过重，还是因为先前失血过多的原因，那人一句话没说完，又重新晕了过去。 沈明筝见他失力般地重重躺回床上，刚才被激起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 “喂？” “……”对方没有什么反应。 “喂，你怎么样？” 沈明筝重复了一声，并尝试着朝他走过去。 对方依旧没反应。 见此，沈明筝赶紧走到床边伸手摇了摇他。 “喂，你怎么样，你千万不要死在这里啊！” 沈明筝喊着的同时又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直到感受到火辣的温度似乎比先前更烫了一些，沈明筝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没死就好！ 没死我还能救一救你！ 要是死了，我也只能等晚上再悄悄把你拖出去扔了！” 沈明筝无奈地说罢，便不再顾忌什么，捏着手上冰凉的帕子，将他浑身上下给简单擦拭了一遍。 待沈明筝给他擦拭干净后，明悦也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咚咚咚！ “阿姐，药熬好了。” 听到明悦的声音，沈明筝赶紧抬手将那人身上的被子盖好，而后又把手里脏了的帕子扔进水盆里才去开门。 见明悦捧着熬好的汤药和已经和水舂成药渣的药草等在门口，明筝微笑着将她手中的药碗接过来。 “这里交给我就是，你去帮我找几块平窄的木板过来。” “阿姐要木板做什么？”明悦伸着脖子看了眼沈明筝身后。 沈明筝见状，也跟着看了一眼身后一脸苍白、血色全无的男人，经过刚才的擦拭，他看着已经比先前顺眼了许多。 而后，沈明筝才转回头来与明悦道：“他的双腿都断了，必须尽快接回去才是。 否则他这一辈子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明悦听沈明筝如此一说，面上露出惊吓的神情来，赶紧应下。 “嗯，那我这就去！” 说完，明悦便将手里的两只药碗递给了沈明筝，而后便赶紧转身去寻木板了。 沈明筝将滚烫的汤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而后便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男人结实的上半身来。 之后她用碗里的小竹片，将已经舂好的药渣一点点仔细地敷在他的伤口上。 等沈明筝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敷上了药后，她才找出今天在忻州买的纱布，将他身上的伤口都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 待做完这些，一旁放着的汤药也差不多凉了。 沈明筝本以为给他喂药还得有一番折腾，却不想这个人说话的时候那么讨人厌，喝药的时候却十分配合。 沈明筝一勺接一勺，很快就将一碗药给喂了进去。 等她把药喂完，明悦和明琅也恰好找到几块合适的木板，捧着过来了。 “阿姐，木板找来了，你看行不行。” 沈明筝听到明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拿起一旁的帕子将那人嘴角残留的汤药擦拭干净后，便放下药碗转身过来看了一眼。 “嗯，可以。”沈明筝说着将木板接了过去。 明悦将木板递给自家阿姐后，便道：“那我们来给阿姐帮忙！” 沈明筝听了，温和的冲她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们已经帮了阿姐很多，先去玩儿吧！ 过会儿等阿姐得空了给你们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一听说有红烧肉吃，明悦一双大眼睛刷的亮了开来，明琅的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阿姐今天有红烧肉吗？” 沈明筝看着小屁孩儿嘴馋的样子，满心喜欢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头。 “嗯，阿姐什么时候骗过明琅呢！” “没有没有，阿姐从不骗我们！”小屁孩儿赶紧摇头否认。 沈明筝见状又道：“肉就在外面背篓里，等阿姐把这里忙完了就去做，明琅先和二姐一起去院子里玩儿好不好？” “嗯嗯，好！” 小屁孩儿稚嫩的声音落下，朝沈明筝乖巧一笑后便跟着自家二姐一起去了院子里。 沈明筝目送一双弟妹出去后，才拿着布条和木板，走到床尾去为那人接骨。 要说沈明筝接骨的技能，还是以前阿爹在世时，跟着阿爹学的。 沈明筝记得，自己有一次跟着阿爹一起上山采菌子。 年幼贪玩的她，走在树林里时，就听到一棵高高的杨树上有幼鸟在叫的声音。 沈明筝一时顽皮，便趁着阿爹不注意，蹭蹭蹭地爬上了树。 第24章 接骨 等她爬到树上取了鸟窝后，却发现自己下不来了。 沈明筝呆在树上等了许久，就是不见阿爹过来。 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无奈之下，沈明筝只能从树上一跃而下。 沈明筝这一跳确实从树上下来了，但是她的左脚却一不小心落到一块石头的边缘。 重心不稳的情况下，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她整个人便径直往左侧摔了出去。 也是这么一摔，沈明筝的左脚骨折了。 那个时候，幸好阿爹捡了菌子赶了过来，及时帮她把错位的骨头给接回去，又迅速地用木棍和布条给她固定上了，她才没有变成残废。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从小学什么都很快的沈明筝，学会了怎么给人接骨。 看着眼前仍旧昏迷着的男人，沈明筝无奈的叹了口气，双手用力轻轻他的左腿，指尖沿着他的踝骨仔细辨别了一下骨头断裂的方向。 待她确定了之后，便见她指尖稍稍用力，当即屋里便响起‘咔嚓’一声，男人原本已经扭曲变形的左小腿便被她轻轻松松地接了回去。 骨头接好之后，沈明筝就学着阿爹当年的样子，赶紧用木板和布条将他的伤处给固定起来。 等处理好了他的左腿，沈明筝又照样接好了他的右腿。 等一切处理妥当了，她才又给那人整理了下盖在身上的被子后，她才将从男人身上脱下来的脏衣服，与两只空碗一起收走了。 待从屋里出来，倒掉盆里的污水后，沈明筝的肚子顿时传来一阵打鼓似的响声。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自从吃过早食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忙得滴水未进。 想到此，沈明筝便不再耽搁，赶紧放下手里的脏衣服，走到背篓跟前将放在里面的那一大块猪五花给拎出来，往灶房里去了。 沈明筝今天买的这一块五花肉足足有五斤重。 看着那色泽均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格外的诱人。 院子里拿小木棍儿画房子的明悦和明琅见了，纷纷扔下手里的木棍儿，追着沈明筝身后跟进了灶房。 小明琅看到沈明筝拎在手里的肉，兴奋得又跳又叫。 “噢，吃肉肉咯！有肉肉吃咯！” 沈明筝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找来一只干净的淘菜盆，将五花肉放进去后，便又去墙根底下将剩下的几个土豆给拿了过来，一并打水洗了。 明悦见状，知道阿姐准备做饭，便赶紧懂事地去帮忙烧火。 小丫头坐到灶膛后面的小板凳上后，一边忙着升火，还一边伸长了脖子往盆里瞧。 “阿姐，这么一大块肉，咱们仨怎么吃得完啊？ 这五花肉看着可真好，我们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听到明悦这么一说，沈明筝仔细地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 确实！ 上辈子自从阿爹阿娘被那场洪水带走之后，他们姐弟便跟着奶奶回了沈家老宅。 在老宅的那些日子里别说是吃肉了，连稀粥馒头都不一定能吃到。 想到此，沈明筝就觉得这辈子自己的决定没做错。 她们如今已经长大了，不是非要依靠着谁才能活下去。 她们有手有脚，只要不懒，就饿不死！没必要再去看老宅那些人的脸色。 “确实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啊。”沈明筝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而后她又打起精神道：“不过现在咱们自己给自己当家了，以后家里的肉咱都敞开了吃，保准管够。 阿姐一定会努力赚钱，不会让你们再受饿肚子的苦。” 沈明筝说着，手上的动作顿时又麻利了许多。 “嗯嗯，阿姐放心，我已经长大了，能给阿姐帮忙。 明悦不会让阿姐太累的。” 沈明筝话音落下，明悦也赶紧向她保证似的道。 听了姐姐们的话，小屁孩儿明琅也跑过来抱着沈明筝的腿，抬起一张可爱的小脸看着她：“嗯嗯，还有明琅哦！” 沈明筝看着懂事的小妹和可爱的小弟，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感动。 只是沈明筝心底的感动还未消散，就见小明琅盯着案板上的肉，‘哧溜’一声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沈明筝见他这样，赶紧找来帕子将他下巴上的口水给擦拭干净。 一边擦还一边宠溺的道：“小馋猫，这么等不及啊！” 话音落下，沈明筝也立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今天她买回来的这一块五花肉足有五斤多重。 她之所以一口气买这么多肉回来，不仅是因为她想给弟妹做一顿好的。 而且她还打算留出一部分肉来，明天做几个菜出来，拉到忻州城集市上去卖。 没错，沈明筝今天之所以买了这么多碗，又买了几只崭新的大木桶回来，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凭借自己的厨艺，把做好的饭菜拉到忻州城去售卖。 因为通过前世的记忆，以及今天在忻州城西集市上的观察，沈明筝发现到集市上来做买卖的人，许多的家都不在忻州城。 他们都是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货物，从忻州城外几十里地，或是更远一些的地方，起早贪黑地来到忻州集市，赚点养家糊口的钱。 也正是因为赚得不多，忻州城里那些酒楼吃饭又很贵。 所以很多人都是出门之前，还会带上提前准备好的干粮。 等到饿了的时候，就拿出又冷又硬的干粮来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勉强垫一垫。 等晚上回家之后，再吃口热乎的。 像这样的情况，往往年轻的时候还好说，日积月累的久了，多多少少都会落下胃痛的毛病。 试问世上努力赚钱的人，又有几个人不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让自己吃得舒服点，身体尽可能地健康一点呢！ 因此，沈明筝觉得凭借她的厨艺，等她把热腾腾的饭菜推到集市上去，怎么也是一条活路。 所以，带着这些想法的沈明筝今天在集市上割肉的时候，就下狠心挑了这一块最大的五花肉。 沈明筝麻利地打来清水将盆里的肉仔细清洗干净后，便拿起锋利菜刀在五花肉上轻轻一划。 眨眼的瞬间，一块半肥半瘦的五花肉便被沈明筝分作了大小均匀的两块。 第25章 吴秀莲 沈明筝转身便将其中一块肉放进了碗橱里，而后重新拿刀将剩下那块肉切成了均匀的小块。 眼见着五花肉已经在自家阿姐手底下变了一番模样，明悦便赶紧坐到灶膛前抓起一把柴禾，用火折子点燃了。 随着灶膛里火势渐旺，干燥的大铁锅里立时传来‘滋滋’的声响。 这边的沈明筝便小心地将切成小块的肉下到锅里，借着燃烧正旺的火，将肥肉上的油爆了一些出来。 待五花肉煎到两面焦黄且看着不那么肥了，沈明筝便将肉捞起来，就着锅里剩下的猪油丢下几粒冰糖去。 不多时，冰糖便化了开来，一股甜蜜的香味在灶房里蔓延开来。 沈明筝拿着锅铲迅速翻炒几下汤汁后又将先前准备好的生姜、大蒜和香料等调味品等给依次倒了进去。 渐渐地，锅里的香味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沈明筝挥舞着锅铲又翻炒了几下锅里的佐料，而后待火候差不多了，便赶紧掺了一瓢清水到锅里，将先前煎过一遍的五花肉全都倒了进去。 待忙完这一切，她才将锅盖拿过来，盖在了上面。 随着锅里的汤汁逐渐沸腾，土豆烧五花肉的香味儿也随着锅边飘散出来的热气儿蔓延了整个灶房。 姐弟几人温馨地坐在灶膛边上，就着灶膛里烧红的光芒安静地等待着。 宁静的小院里时不时传出姐弟三人欢快的逗笑声。 过了一阵，沈明筝算着时间起身去外面将今天买的大米和小米等粮食给拎进了灶房。 等她将粮食都放进碗橱下面的瓦缸里后，她才盛了一碗大米出来淘洗干净了，倒进灶膛边上另外一口铁锅中煮着。 姐弟几人在灶房里忙碌着的时候，外面的太阳也渐渐落了山。 等晚饭做好，天色便黑了下来。 沈明筝趁着灶膛里微弱的余光，将煮好的大米饭和土豆五花肉给端到灶房里的小方桌上。 明琅爬上凳子的时候，明悦已经盛好了三碗大米饭。 沈明筝在明琅旁边坐下来，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一双弟妹被火光照射的微红的脸蛋，瞬间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而后，沈明筝就拿起筷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喷香的红烧肉到碗里，招呼他们赶紧吃。 等明悦和明琅拿起筷子了，沈明筝则找来先前被人放在家门口的那只竹篮，把灶台上另一碗红烧肉放进篮子里，又把已经洗干净的青色花布盖在了上面。 明悦端起饭碗就见沈明筝这副架势，便听她好奇问道：“阿姐，你不与我们一起吃吗？” 沈明筝挎起篮子，与她笑了笑。 “你们先吃，阿姐有点事情要去一趟秀莲婶子家。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沈明悦知道沈明筝口中的秀莲婶子是谁，就是住在她家隔壁的寡妇吴秀莲。 秀莲婶子的丈夫早些年出意外死了，这些年来她一直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活。 先前阿爹阿娘还在世的时候，秀莲婶子就经常与她家往来，尤其与阿娘的关系极好，各自家里有什么稀罕东西也都相互赠予。 现下沈明悦听到沈明筝说要去找秀莲婶子，她便只应了一声后便再未多说什么，只让沈明筝快些回来，免得饭菜凉了。 沈明筝笑着应下声后摸了摸明琅的小脑袋瓜，而后便挎着篮子出了门。 在苦水村，与沈明筝家离得近的就只有吴秀莲一家人，两家的房子仅有一条一米见宽的小巷隔着。 先前姐弟三人从沈家老宅搬回来的时候，曾在院门口捡到一只装满粮食的竹篮，也就是沈明筝如今挎在臂弯里的这只。 沈明筝早先就猜到这一篮子粮食是秀莲婶子送过来的。 至于秀莲婶子为什么没有当面给他们，沈明筝不得而知。 而她这些日子一直没过来道谢，主要还是因为一直忙着，不得空。 如今终于得了空闲，她又赚钱买了肉回来，沈明筝就想着给秀莲婶子和秋月妹子送一碗过来。 与她们道谢的同时顺便与秀莲婶子商量另外一件事情。 因此，沈明筝出门后便径直往吴秀莲家来了。 只是现下天色已经全黑，吴秀莲家的院门早已紧闭。 沈明筝见院子里有微弱的灯火传来，便上前敲了敲门。 “秀莲婶子，你在家吗？” “谁呀？”吴秀莲那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呀，明筝！” 听到是沈明筝，在后院忙活的吴秀莲赶紧放下手上活计过来给她开门。 “好孩子，咋这个时候过来了？” 吴秀莲询问的同时，便神色担忧地把沈明筝拽了进去。 沈明筝见状，与她笑道：“我今天去忻州城买了点肉回来做成了红烧肉，给您和秋月妹子端一碗过来尝尝。” 听到沈明筝如此一说，吴秀莲看着她挎在臂弯里的篮子，当即就有些愣住了。 沈明筝见状，怕她担心，便赶紧把自己这两天上山打猎采山货，然后把东西拿到城里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她说了。 一听到沈明筝说赚到了钱，吴秀莲满脸欣喜地松下一口气来。 “那可太好了，先前我还担心着你们几个半大孩子接下来的日子可咋过，现下可不用担心了。 只是你赚点钱不容易，你们姐弟又都还在长身体，这肉你还是端回去吧。 况且你一个女孩子，上山打猎是多危险的事情。 赚点钱不容易，还是省着点花的好。” 说着，吴秀莲将篮子往沈明筝跟前推了推，婉拒了她的好意。 而后，不待沈明筝开口，吴秀莲又像是想什么似的，拉着沈明筝的手。 “对了，婶子今天在地里现摘了一些黄瓜和豆角，可新鲜了我给你拿些你带回去。” 话音落下，吴秀莲就要去给她拿。 沈明筝听了，知道吴秀莲母女的生计主要就是靠着地里那点蔬菜瓜果的她赶紧拦住了她。 “秀莲婶子你别急，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另外一桩事情要麻烦你。” 听到沈明筝如此一说，吴秀莲顿时停下脚步，重新转身看向她。 第26章 为什么救我？ 紧接着，沈明筝便将自己准备做点饭食拿到忻州城卖的事情与吴秀莲说了。 而后又表示自己做饭食就需要买菜，恰好吴秀莲就靠着地里的蔬菜过活，不如以后她都从她这里采买。 吴秀莲一听沈明筝的打算，面上愣了一瞬后便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好孩子，你真是这样想的？ 你能想到这些婶子真是高兴，你放心，只要你踏踏实实的，干啥婶子都支持。” 说着，吴秀莲又拉了沈明筝的手。 “你知道的，婶子这里别的没有，就是蔬菜瓜果不少。 你跟婶子之间也别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了，需要些啥你跟婶子直说。 恰好地里的茄子、黄瓜都熟了，婶子明天一早就去给你摘。” 见吴秀莲这么支持她，沈明筝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等她好说歹说，无数遍强调自己这是项长久买卖，需要长久从吴秀莲手上采买菜蔬，不能白占她的便宜之后，吴秀莲才终于答应下来。 等事情商量妥当，沈明筝坚决将那碗红烧肉留下之后，便告别吴秀莲回了家。 等回到家里，明悦和明琅竟然还趴在小饭桌上，安静地等着她回来。 沈明筝见状无奈，赶紧歉疚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劝他们快吃。 晚饭后，沈明筝与明悦一起收拾了残余，便让明悦赶紧打水洗漱。 而后则拿出今天买的另一套崭新的床单被褥，铺好后便让他们睡下了。 窗外的月亮逐渐高悬，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小院儿里。 沈明筝心里记挂着隔壁睡房的男人，趁着这会儿睡意不浓，索性起身从房里出来往隔壁走去。 今日她忘了在忻州城买点灯油回来，屋子里有些黑。 不过好在今晚月色不错，月光从窗户口斜斜地照射进来，使得屋子里勉强能够视物。 沈明筝推门进去径直走到那人床前，见他喝过药之后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而后她又伸手轻轻探了他的额头，发现他身上的高热也已经退了，沈明筝不由得大舒了一口气。 从始至终那人始终沉睡着。 沈明筝帮他掖好被子，才轻轻地从屋里出来。 月色之下，沈明筝轻轻回房去找出一套阿爹生前穿过的衣裳，拿过来给他穿上后，才从屋里出来带上了房门。 等沈明筝离开，床上的人才悄然睁开一双深沉如渊的眸子来，静静地看着沈明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然而沈明筝却是丝毫未有发现这一动静。 从屋里出来的她来到院子里，找出从屋里那人身上换下来的墨色带血的衣衫，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衣服拿起来，转身进到灶房塞进灶膛里烧了。 等做完这些，沈明筝才灭了灶膛里的火势，回房重新在一双弟妹身边躺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一天太过忙碌，又或许是日子终于安稳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的沈明筝，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连先前经常做噩梦的她，这一晚竟然一个梦也没做，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明亮的天光从窗户纸上照射进来的时候，沈明筝才睁开眼睛醒转过来。 身边的明悦早已不见了踪影，而明琅也不知何时醒了，此刻正安静乖巧地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 沈明筝见状，抬起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伸手宠溺地揉了揉明琅的小脑袋瓜。 “明琅，你们醒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阿姐！” “二姐说阿姐难得睡得香甜，让明琅不要说话，好让阿姐多睡会儿。” 明琅说着便手脚并用地爬到沈明筝怀里，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逗得沈明筝‘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听到屋里传来的笑声，沈明悦适时推门进来。 “阿姐醒了，我熬了小米粥，快起来喝吧！” 沈明筝看着系着围裙进来的明悦，阳光正好从她背后照射进来，依稀间她仿佛看到了阿娘在世的时候。 等到明悦话音落下，沈明筝方才收起情绪，抱着明琅翻身而起。 待她穿上鞋子后，姐弟三人才从屋里出来。 灶房里，明悦果然已经熬好了清香的小米粥。 姐弟三人各自吃了一碗后，明悦便又主动收了碗去洗。 沈明筝则盛了一碗粥到那男人所在的屋子里。 如今天色大亮，屋子里的光线也跟着好了起来。 沈明筝进去的时候，那人不知何时也已经醒了。 见她进来，便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落到沈明筝身上。 沈明筝接触到那一双好看的墨瞳，不由得发现经过一夜之后，那人眼底的防备似乎消散了许多。 但是那双眼睛里的疏远与抗拒却还是表现得很明显。 沈明筝看着他的眼睛，神色镇定地端着明悦熬好的药和小米粥走过去。 “醒很久了吗？”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沈明筝也不介意，径直走到他床头，先将小米粥和药碗放下，而后便走到他脚边，准备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只是沈明筝刚准备揭开被子，头顶一束警示的目光传来。 沈明筝下意识抬头看他，见他眼底的抗拒明显又增加了些。 “你放心，我只是帮你检查一下伤口。不做别的。” 沈明筝顺口说着，说到最后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歧义。 但话已出口，想反悔却是来不及了。 沈明筝看着那人的眼睛耳根微红了红，最后没再多说，硬着头皮掀开了他的被子。 那人沉默地看着她，没说话。 沈明筝也不再理会他的目光，揭开被子后仔细检查了他腿上包扎的情况。 见一切还好，便又坦然地将被子给他盖了回去。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开口。 “为什么救我？” 沈明筝看着他带了一丝疑惑的眼睛，似乎救他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是件很奇怪的事一般。 心头泛起一丝疑惑的她走到床前端起药碗犹豫了一瞬，而后便坦然道：“我不想有人死在我家里。” 床上的人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皱了眉，片刻后才挪开目光。 赌气一般道：“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死。” 第27章 我的名字——谢时彦 沈明筝听了，端起床头的药碗拿怀疑的目光看他一眼。 而后，沈明筝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嘴边。 那人见她不说话，抬头与她对视了片刻。 “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谁？” 听到他这么问，沈明筝的目光从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上一扫而过。 确实，要换做其它人，肯定会怀疑这个人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院子里。 费心猜想他究竟是什么人，身后还有没有仇家在追杀他。 沈明筝承认，如果换做以前的她，她一定会刨根问底。 但现在已经活过一世的她并不关心这些。 她觉得，每个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有希望别人帮自己一把的时候。 就像前世的自己，如果在生命的最后能有人给她一点温暖，给她一点帮助，她或许就…… 沈明筝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的她，只想尽快治好他身上的伤，然后送他离开。 他既不图他回报，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 他来自何处，又为何会伤成这样，她都不想知道。 于是，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的沈明筝犹豫了下，终于开口说了句实话。 “不好奇！” 沈明筝平静的嗓音落下，收回勺子将它放回药碗中搅了搅，又重新舀起一勺递了过去。 “……” 待她重新抬头看向床上的人，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更奇怪了些。 然而最终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仿佛是在赌气一般强撑着起身，将药碗端过去一饮而尽了。 待他将药碗递回，沈明筝微不可查的抬了下眉，将药碗接过来后又将那碗已经凉了半截的小米粥递给他。 “既然这么有本事，这粥你也自己喝吧！” 那人见沈明筝如此，面上浮起一丝愠怒。 沈明筝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 然而，不等他伸手接过，沈明筝就看到他因为刚才的挣扎，左肩上伤口处渐渐沁出了一丝血来。 沈明筝见此，到底没再与他纠结。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放下药碗后将他按回了床上。 沈明筝转身去桌子上找来昨天没用完的纱布，重新帮他把裂开的伤口包扎了一遍。 从始至终，那男人一双目光始终看着别处，紧闭着薄唇一言不发。 等伤口包扎完毕，沈明筝才重新端起那碗粥，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小心的喂给了他。 那人也没再别扭，顺从的把一碗粥都给喝光了。 待他喝完粥，沈明筝简单收拾了下便准备离开。 恰在此时，外面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明筝阿姐，你在吗？” 沈明筝听到那声音，便猜出是隔壁秀莲婶子的闺女——夏秋月的声音。 猜到夏秋月此行目的的沈明筝赶紧应了一声，便端着碗准备出去给她开门。 只是等她刚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谢时彦。” “嗯？” 听到声音沈明筝下意识回头看他。 男人接触到她询问的目光，只补充了一句：“我的名字。” 而后便重新闭上眼睛别过了头。 沈明筝听到他这简短的话，脑海里像是有什么记忆在波动，但在那恍惚的记忆上面，却有一种不太清晰的感觉围绕着她。 沈明筝脑海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 沈明筝看着那人的脸，奋力在脑海中搜寻着。 然而不论她如何努力，就是想不起来。 外面夏秋月敲门的声音再次传来，沈明筝终于摇了摇自己有些迷糊的脑袋不再多想。 最后看他一眼便关上门出去了。 此时的院子里，明悦已经飞快地跑过去给夏秋月开了门。 院门一开，夏秋燕背着背篓欢快地蹦了进来。 沈明筝见她进来，忙迎上去：“秋燕来了，快进来。” “明筝阿姐，我听我娘说你要去忻州城做买卖是吗？” 夏秋燕一边说着，一边将背篓从肩上卸下来。 “嗯，想去试试看。”沈明筝肯定地应了一声。 夏秋燕听她如此一说，就惊喜地笑了开来。 “还真是真的啊！ 明筝阿姐你真厉害，一开始我娘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这是我娘让我给你送来的菜，说让你看看行不行，要是不行我再去地里摘。” 沈明筝听她说完，就看到她放下的背篓里装了满满一背篓嫩地还带着露水的蔬菜。 沈明筝看着那鲜嫩的黄瓜，嫩紫的茄子，还有清脆的豆角，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必不必，你们家的菜这么新鲜怎么能不行呢！ 这么好的菜，别处可是少有。” 见沈明筝满意，夏秋燕心头也舒了一口气。 沈明筝叫明悦找来筐子，和夏秋月一起将新鲜的蔬菜都腾出来后，夏秋月便背着背篓离开了。 待夏秋月离开，沈明筝也没再理会那边屋里的人，和明悦一起将蔬菜搬到了灶房。 此刻时间已经不早，沈明筝今天便没打算再去省城。 放下蔬菜后，她便先到杂物房里将阿爹生前做的一架小推车给找出来，认真地拿水清洗干净后，便晾在院子里准备明天出门的时候用。 等到傍晚的时候，沈明筝又去谢时彦屋里看了一眼，见她还睡着便没吵醒他。 悄悄从屋里退出来后，自去忙自己的了。 第二日一早，因为今天打算去集市上开张，所以沈明筝天不亮就起床在灶房里忙碌开来。 知道沈明筝打算的沈明悦见姐姐早起，便也跟着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 姐妹俩来到灶房里，明悦便自觉地把筐子里的蔬菜都拿到院子里去洗干净了。 等她清洗完所有蔬菜，便去生火烧水蒸茄子。 这个时候的沈明筝已经趁着这段时间，先把昨夜发好的面团拿出来搓揉了一阵。 眼见着面团搓揉得差不多了，沈明筝便找来擀面杖将面团擀开来切成粗细均匀的细长面条。 沈明筝手底下得面条做好的时候，锅里的茄子也就蒸好了。 见状，她便正好拿东西将茄子夹出来，然后把面条放进锅里开蒸。 第28章 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待盖上锅盖，沈明筝才将清洗干净的豆角拿来切成长短均匀的小段。 而昨天在家里呆了一整天的她，已经将先前剩下的那块五花肉上的肥肉剔下来，熬了半碗猪油出来。 之后又把剩下的部分切细了，加入佐料炒了一大碗炸酱放在那里。 等面条蒸得差不多了，沈明筝便开始用昨天做好的炸酱炒豆角。 不多时，锅里的豆角便翻炒得差不多了。 沈明筝赶紧往锅里掺了适量的清水，又将焖过的面条给放上去，重新盖上了锅盖。 等待锅里的面焖熟的间隙，沈明筝又用筷子把已经放凉了的茄子撕成细长的条状，再把提前备好的油辣子浇上去。 油辣子晕染开来的时候，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便散了开来。 沈明筝格外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把淋了油辣子的茄子装进了认真清洗过的大木桶中。 待放好凉拌茄子，沈明筝又把那小半盆新鲜的黄瓜一一拍碎了，拌上盐和蒜末，做了一道清脆可口的蒜泥黄瓜放进另一只木桶之中。 沈明筝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鸡叫的声音，锅里的炸酱豆角焖面也就熟了。 沈明筝揭开锅盖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热气喷涌出来。 见状，沈明筝便示意明悦可以熄火了。 明悦麻利地将灶膛里的火势压下去后，便赶紧去将还在熟睡的明琅叫起床，准备吃过早食后跟阿姐一起出发。 一起去省城卖饭食这件事情，是沈明筝一早便与弟妹商量好的。 自从经历了前天的事情之后，沈明筝便再也不放心将他们俩单独放在家里。 因此她决定以后出门做买卖的时候也把他们带上。 一来带在身边放心一些，二来等她忙起来的时候，也好有人给她帮忙打个下手。 至于家里那个伤患，沈明筝也想得很清楚，既然他能自己撑着起来喝药，那么她出门前将药和饭食给他备好放在床头，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现在还是夏天，就算饭食凉了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而且她做这项买卖，是只打算卖午食，等到晌午那点时间一过，她们就收拾东西回来。 这样往返一趟也就半天的时间，并不会耽搁太久。 因此，等沈明筝把拿出去卖的饭食备好，又用干净的碎花布盖起来后，便和弟妹一起吃了早食，锁上大门推着小推车出发了。 从家里出来，沈明筝担心明琅的小短腿走不了多远的路，便当先将他放在小推车上，和明悦一起推着小车往省城去了。 等到姐弟三人到达忻州城外的时候，还未到午时。 尽管如此，也有不少的人已经开始收摊儿准备回家。 看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姐弟三人来不及休息，便继续推着小推车进城，往城西的集市上去了。 因为今天过来的时间比上次早，所以集市上的人也比那日多些。 沈明筝一边推着车子往前走，一边四下打量着看哪里有合适的空位置。 就在沈明筝推着小推车从人群之中路过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依稀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饭菜香。 有些嘴馋的人好奇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却是没有找到香味的出处。 沈明筝见此也不知晓周围人在寻找什么。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后，才终于看到路边一个卖菜的大爷正在收摊儿准备离开。 沈明筝见状瞅准了那个地方，便赶紧招呼明悦过去。 待她们姐弟三人过来的时候，大爷也刚好收完东西离开了。 等停好推车，沈明筝才站起身来左右往周围打量了一眼。 此时的她才发现，她今天挑的这个位置不是别处，正是那天买那两摞素碗的陶器铺旁。 在店里呆得无聊的陶器坊主见沈明筝推着车子过来了，连忙跑出来与她打招呼。 “哟，小姑娘，你还真过来了？” “嗯。”沈明筝笑着与他点点头，“叔，我在这里摆摊儿不影响您吧？” 那坊主今天生意不好，本就闲得无聊。 看着沈明筝过来，他倒是十分好奇沈明筝都卖了些啥。 眼下听她这么一问，那坊主赶紧朝她摆手。 “不影响不影响，你就在这儿吧。” “成！” 沈明筝听了，爽朗地笑着应下后，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那坊主也不多说，只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出来，坐在门口看她们忙活。 沈明筝见了，知道这陶器坊主一开始就不觉得她能成事儿，就等着看她摆摊儿失败，灰溜溜回家。 因此沈明筝也不与他多说什么，任由他去了。 今天是沈明筝第一天营业，考虑到如今的天气还有些炎热，再加上不知道销量如何，所以她今天做的饭食并不多。 除了一个蒜末黄瓜和一个凉拌茄子外，就还只有一个肉末豆角焖面作为主食。 沈明筝转身与明悦一起将装得满满当当的三只大桶从车上卸下来，又把另一只空桶里的碗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推车上。 考虑到时间还早，外加她的经营目标主要是一些消耗体力的劳工，如今的天气这么热，劳工们劳动了半天之后，身上手上肯定到处都是灰尘。 她要是能提前打一桶水来放在这里，方便大家洗个手什么的也是好的。 因此，沈明筝与明悦招呼了一声便提着空桶往集市尽头的水井去了。 然而等沈明筝把水打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的摊位上已经聚集了好些个人。 那些人好奇地站在那里，对着她的摊位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地像是在议论着些什么。 沈明筝见状，赶紧提着水过去热情招呼道：“各位叔伯，我们这里是卖饭食的，有需要的吗？” “饭食？” “还能这么卖饭食？” 那几人听沈明筝一介绍，都好奇地出了声。 其实他们有这这么一问并不算奇怪，大晋朝历来从未有人像她们这般带着几只桶出来卖饭食的。 “小姑娘，大叔我活了半辈子了，还没见过像你这般卖饭食的，你怕不是逗我们玩儿吧。” “是啊，人家卖饭食要么租个铺子，要么支个摊子，你们这……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有人如此说着的同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沈明筝身边的几只木桶上。 一群围观的人眼里，纷纷露出嫌弃的神色来。 第29章 三文钱管饱 沈明筝见了也不往心里去，只道：“大叔您说的有理，但是这些铺子和摊子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不是。 您以前没见过这般卖饭食的，那您今天不就见着了吗？ 说不定过个几十年，大家都像我这般卖饭食呢！” 沈明筝几句话说得客气又有理，丝毫没有黑脸的意思，听得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不错，这小姑娘说得在理。” “可以啊，小姑娘这牙尖嘴利的，是块做买卖的苗子！” 沈明筝见自己的话得到了大家伙儿的认可，随即转身走到摆放整齐的木桶后面。 “各位叔叔伯伯之所以好奇，不过是因为没见过像我这般的营生罢了。 今天我也是第一天摆摊儿，各位要是好奇不妨先看看，有兴趣再买也行。” 沈明筝之所以敢说这话，主要还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她的手艺得到了娘亲的真传，十里八乡尝过的人都说好。 话音落下，不等在场众人再说，沈明筝便当着众人的面将盖在大木桶上面的碎花布给揭了开来。 众人听到她这么一说，原本还想说她不自量力。 然而就在沈明筝揭起那碎花布的同时，恰逢一阵微风吹来，顿时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就吹进了大家的鼻腔里。 众人闻着那格外诱人的饭菜香，脸上纷纷露出馋涎欲滴的模样来。 看着大家跃跃欲试的样子，沈明筝赶紧朝明悦使了个眼色，提醒她随时准备收钱。 果不其然，就在明悦准备拿起素碗递给沈明筝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人开口了。 “果然很香。 小姑娘，那你给我们介绍介绍你这饭食是怎么卖的？” 沈明筝一听，连忙爽朗应道：“不贵，所有菜品任挑任选，三文钱一位，管饱。” 说完，沈明筝顺手接过明悦递来的素碗。 “各位大哥大叔，要不要尝尝？” 沈明筝话音落下，就有人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的三文钱一位，是只需要三文钱，随便咱们吃多少都行？” “没错。”沈明筝肯定地点头，“就是三文钱一个人，吃一碗，两碗，三碗都行，直到您吃饱为止。” “嗤！”沈明筝的声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嘲笑的声音，“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回头亏死了可别哭。” 沈明筝听到那声音，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坐在她身后不远的陶器坊主。 那话说得不太好听，但沈明筝并不在意。 她自己的买卖自己算账，是赚是亏她心里清楚。 况且今天是她第一天出来摆摊儿，没有人搞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像她这种情况，有好心的或许会关心两句，生怕她亏了钱。 但要是遇着那些喜欢占便宜的，说不定还会见她年轻不懂事，出来压她的价呢！ 见眼前众人还在犹豫，沈明筝也不催，顺手拿起一双筷子动作麻利地将桶里的豆角肉丝焖面拌了几下。 经过沈明筝这么一搅拌，原本就喷香的豆角焖面顿时传来更加浓郁的气息。 果然，周围看热闹的人立时都忍不住了。 就见站在前面的几人悄悄地对视一眼，而后便有人道：“小姑娘，我说你也是真敢要啊！ 三文钱？ 你知不知道前面的包子才一文钱一个，那摊子上的素面也才两文钱一碗？ 你这不过是多了点凉拌菜，就敢要三文钱？” 那人一番嫌弃的话说完，就抱起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沈明筝。 沈明筝见对方话说得难听，心头冷笑一声没与他计较。 只收起笑容，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开口道：“这位大叔，既然您这么了解，想必也肯定知道那前面的包子是素包子，面也是素面吧。 俗话说得好，一分钱一分货。 您就摸着良心说实话，您是真觉得我这豆角肉丝焖面不值三文钱？ 再说了，三文钱的包子和两文钱的素面您真能吃得饱？” 那人见沈明筝丝毫不惧怕他挑事儿，又转了方向继续嫌弃道：“切，说是有肉，到时候只等我把钱一交，碗里到底能有几块肉还不是看你手抖不抖！” 沈明筝见状也有些不想忍了：“您要这么说的话，要么建议您去吃两文钱一碗的素面，要么您就交三文钱，看看我的手到底抖不抖。” “哈哈哈哈！” 沈明筝话音落下，围观的人群后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来。 那声音听着不仅爽朗浑厚，且透着一丝不拘小节。 “兄弟们，这小老板挺有意思，要不咱哥儿几个今天就在这儿试试，帮她开个张怎么样？” 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一群牛高马大的壮汉拨开前面的人，走了进来。 沈明筝看着那几人的穿着打扮，不是前面粮食铺子的劳工又是谁。 沈明筝见他们笑着进来，脸上也跟着带上了笑容。 “几位大哥要试试我家的饭食吗？ 三文钱一位，可以每样都先来点儿尝尝，喜欢哪样添哪样，一准管饱！” 先前说话的劳工听着沈明筝的话，就低头往那几只大木桶里扫了一眼。 随即摸出三文钱来递给沈明筝：“你不用介绍，我刚才在外围已经听清楚了。 先给我来一份儿，要多点面！” 沈明筝见来了这么耿直的客人，脸上笑意顿时更甜了些。 “好嘞大哥。” 说着，她便赶紧接过明悦递来的碗，示意她赶紧收钱。 而后，待沈明悦把那劳工的钱收过去了，随着那劳工一起来的另外几个人也都纷纷递了钱过来。 “给我也来一份。”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是，我喜欢吃茄子，我要多点儿凉拌茄子，再添点儿拌茄子的辣椒汁儿。” “好嘞，大哥您稍等啊！” 沈明筝应声的同时，已经拿筷子夹起一大夹豆角焖面装进碗里。 见着夹起来的肉不够多，她还又赶紧多挑了些肉和豆角放进去。 这么一下子，一只比沈明筝巴掌还大的素碗立时便冒了尖儿。 紧接着，沈明筝又赶紧放下筷子，舀了一大勺蒜泥黄瓜盖在面上。 那劳工也是没想到三文钱竟然真能买到这么一大碗豆角肉丝焖面，刚想说够了，这边的沈明筝已经麻利的夹了两大块凉拌茄子进去。 第30章 先数数赚了多少钱 那劳工看着沈明筝这耿直爽快的劲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 “大哥这是您的，麻烦您端好啊，吃完了不够再来添。” 劳工听了，赶紧接过那冒尖儿的一大碗，应了声后接过明琅递来的筷子自行找个地方蹲着吃去了。 就在那劳工身后，众人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移动的旁边蹲下来，眼睁睁看着他先尝了一口脆嫩的黄瓜，而后便夹起一大筷子面条塞进了嘴里。 待他随意咀嚼两下尝到味道后，便听他赞道：“嚯，这味道……简直绝了。” 那劳工说着话间，不顾众人羡慕的眼神，立刻又夹了一筷子到嘴里，唏哩呼噜地咀嚼两下后咽下去，那样子别提有多满足了。 众人看着他这反应，先前想要压价的几人顿时后悔了。 赶紧递出钱来：“小姑娘，我先来的，先给我来一份。” 沈明筝正想说不好意思麻烦到后面排队，然而已经交过钱的劳工们却也不是吃素的，纷纷瞪向那几人。 “你们不是嫌贵吗？吃你的素包子去吧！” “喂，排队懂不懂，先交钱的站前边，你们后边排着去。” 那几人看着眼前这几个比他们高了不是一点半点的劳工，瞬间没了嚣张的气焰，各自抿抿唇，老实地站到后面去了。 前面忙着打菜的沈明筝悄悄抬眼看到了这一幕，和明悦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顿时都感到无比的舒爽。 不多时，沈明筝冷冷清清的摊位旁就坐了一排排端着饭碗大快朵颐的人。 好在这群人也都是些不拘小节的，各自蹲在街道边上，也不管来往行人是什么样的目光，一副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的样子，狼吞虎咽不止。 有了这样一副场面，沈明筝俨然有了活招牌一般，惹得周围人群纷纷停下脚步过来询问。 眼见着她们今天准备的饭食就要见底，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的陶器坊主和伙计也是没忍住，赶紧拿了钱过来，各自找沈明筝买了一份。 沈明筝见了，丝毫没提先前被他们看不起的事情，拿起碗分别给他们盛了冒尖的一碗。 待那陶器坊主端着碗回到店里坐下来的时候，沈明筝今天准备的饭食就彻底卖完了。 眼见着还有人想试试，沈明筝只能婉拒了他们，提醒他们明天请早。 拿着钱却没买到饭食的人听了，无奈看着街边吃得津津有味的那群人，纷纷后悔自己来晚了些。 这边，沈明筝收拾好几只木桶，最先来光顾生意的几名劳工也都吃完了。 一行人起身过来，将用过的碗整齐地叠在一起后才还给沈明筝。 “小姑娘，你这手艺是真不错，价格也实惠，你明天还来吗？” 沈明筝被人夸赞，心头也是美滋滋受用得很。 就见她连忙接了那人递过来的一摞脏碗，笑道：“明天还来的大哥，还在这里。” “那成，明天我把我那些弟兄都叫过来。 这么便宜还这么好吃的饭食可是不能错过了。” 沈明筝一听他要帮自己招揽生意，又是连连道谢。 那几人听了倒也爽快，丝毫不在意这些虚礼，客气地和沈明筝寒暄了两句后便都离开了。 等那几名劳工一走，最先想要压价的那一行人也都吃完了。 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的样子过来，与沈明筝笑道：“小姑娘，你这饭食好是好，可要是能再便宜些就更好了，我保证也帮你多招揽些生意。 说着，那人又鬼鬼祟祟地往周围看了一眼，凑近沈明筝道：“或者要不这样，你私底下就给我们几个算便宜点，别人还是按三文钱算怎么样？” 沈明筝一听对方这话，心头就有些不大乐意了。 小时候阿爹就与她说过，生而为人一定要行得端做得正，千万不可坑害别人，尤其是与自己相熟的人。 而像她眼前这种人，最是不能往来的。 沈明筝笑着起身就要拒绝，只是她还未开口，同样吃饱喝足的陶器坊主和伙计也拿着空碗出来了。 “你们要是嫌贵可以不吃啊，也没人拿刀逼着你们。” “就是，抠门抠成这样，我一个当伙计的都看不下去了。 刚才吃面的时候明明吃得最多，吃完了反而嫌人家贵。 也就人家是个小姑娘，要换我是老板，你爱吃不吃。” “说得没错。” 那陶器坊主和伙计两人一唱一和地看着眼前几人，顺手把碗递给了沈明筝。 站在对面压价的那几人听了他们这话，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十分好看。 等陶器坊主说完，那几个人到底没好再说什么，纷纷缩着脖子自行离开了。 “坊主，今天谢谢您啊，帮我说了那么多好话！” 沈明筝见了，抿唇笑着与陶器坊主诚恳地道谢。 陶器坊主听了也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自行回铺子里去了。 沈明筝看着嘴硬心软的二人，心头一股温暖立时涌了上来。 待到收拾好所有饭碗，又把现场一片狼藉打扫干净，沈明筝才带着弟妹，推着小推车准备往回。 这个时候的忻州集市上，已经没了多少赶集的人，各个店铺都闲了下来。 沈明筝趁着这会儿的空荡，带着明悦和明琅一起去糕点铺子里给他们买了一些香甜的糕点。 然后又去猪肉铺子里买了几斤猪肉，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 待买好猪肉出来，沈明筝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卖成衣的铺子。 沈明筝想起家里的伤患，沈明筝最终还是走进铺子里，给他买了两套换洗的衣裳。 待需要的东西都采买得差不多了，沈明筝才带着一双弟妹回了家。 到家之后，沈明筝也不急着赶时间，只先去屋里看了眼里面躺着的人。 见他没什么状况，她才转身去灶房准备一家人的午饭。 饭后，明悦忙着要去洗碗，然而沈明筝却捏着钱袋子拽住了她。 “洗碗的事先不急，咱们先来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钱！” 一听说要数钱，明悦一双眼睛立马变成了星星，满脸期待地在小桌子前坐了下来。 “真的，那咱数数！” 沈明筝见状，就笑着拉开钱袋上系着的绳子，将里面的铜板全都抖落出来。 铜板纷纷砸在桌子上，引起丁零当啷好一阵响。 第31章 你这样干真的不会亏本吗？ 姐弟几人还未开数，只听到那哗啦啦的响声就都忍不住激动地笑了开来。 片刻后，就见明悦眼带泪花激动地看着桌上的钱，与沈明筝道：“阿姐，我们真的赚到钱了！” 看着眼前的明悦，她的心情沈明筝自然是懂的。 沈明筝看着她，姐妹俩相视一笑后，沈明筝就当着一双弟妹的面认真地数了起来。 “一文，两文，三文……” 等到她将一桌子的铜板全都数完，就听沈明筝惊喜地放下钱与明悦、明琅道：“一百八十三文。 我们第一天就赚了一百八十三文钱。” “真的阿姐？” 明悦不敢置信地看看沈明筝，又看看桌上的铜板。 “照这么算的话，我们一天赚183文，十天就是1830文，那一百天就是……阿姐，我们赚钱了，我们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明悦念念有词地说着，说到最后忍不住直接激动地拉住了沈明筝的手。 沈明筝看着明悦高兴的样子，让她自行高兴了一会儿后，还是没忍住打断她。 “傻丫头，账不是你这么算的。 你只算了咱们赚到的钱，可别忘了，咱们采买食材什么的都是要花钱的。” “啊！” 沈明筝一盆冷水浇过去，明悦顿时觉得自己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沈明筝看她这样，还是笑道：“不过你先别急，我已经大概算了一下。 除去必要的花销之后，咱们还是有得赚的。” “真的吗？”明悦不太确定地看着她。 “嗯。”沈明筝肯定地点点头，“你这样算啊，咱们今天的五花肉两斤算32文钱，柴米油盐一共得算20文。 至于蔬菜，虽说秀莲婶子说会便宜点卖给我们，但那么一大筐蔬菜，至少也得算15文。 另外还有素碗、木桶等消耗品，暂且不算。 除开这些咱们也还剩下116文。” 说完，沈明筝又与明悦、明琅总结道：“所以，咱们今天一共赚了116文钱。” 听到说除去必要开销后还是能剩下一百多文钱，明悦失落的情绪瞬间不见，小丫头又开心起来。 而后，待沈明筝把所有铜板装回钱袋子收起来后，姐弟三人才各自去忙别的事情。 下午，沈明筝主动背着背篓去地里找到吴秀莲母女，又采了些新鲜的蔬菜回来之后，便没再出过门。 因为有了第一天的成功，姐弟三人便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第二天一早，姐妹俩比前一日更早一些时间起了床，早早地开始准备。 待她们照着昨天的菜品做完老三样后，沈明筝又单独挑了两个大白萝卜出来削了皮，用炼猪油剩下来的猪油渣炖了一锅鲜美的萝卜汤放在推车上。 等所有准备都妥当了，沈明筝姐弟才再次推着小推车往忻州市集上赶。 而集市这边，因为有昨天尝试过的人帮忙宣传，以至于沈明筝姐弟还未到达摆摊的位置，就有人早早地等在了这里。 看到沈明筝她们推着小车过来，那个带头的劳工就与他身旁的两个人偏头使了个眼色。 未等沈明筝看明白，就有两个人兴冲冲地朝她跑了过来：“小老板，这车挺重的吧，我们力气大，来帮你推。” 说完，不等沈明筝答应，那两个年轻壮汉就将车子接了过去，一阵风似的推到前面街边的空位置上去了。 明筝和明悦看着瞬间空了的双手，姐妹俩面面相觑了一眼，而后才赶紧往前面走去。 见到那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劳工，沈明筝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意招呼他们道：“抱歉啊各位，让大家等久了。” “嗨，也没多久，咱也才下工过来。”一众劳工听了，立即热情地回应道。 待他们声音落下，那领头的劳工就走上前来，与沈明筝爽朗地笑道：“小老板，你看看，我今天可是把我这些弟兄们都叫来照顾你生意了，你可不能让我在兄弟们跟前丢面儿啊！” “多谢大叔关照，过会儿我一定给大家多来点儿荤的！” 说着，沈明筝就赶紧往小车后面走。 为了不让他们久等，她今日索性没把木桶从车上抬下来，就这么掀开木桶上面的碎花布，拿起碗就开始给他们夹面。 昨天已经吃过一次的人看着那桶里新鲜的饭食，面上除了仍旧十分期待外，相对已经显得比较平静。 而那些个新来的劳工突然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香味，等他们凑过来一看，一个二个纷纷睁大了眼睛，咽起了口水。 不敢置信道：“小老板，你这儿的饭食果真是三文钱管饱？” 沈明筝听了，一边忙活着一边爽快应声。 “没错，三文钱一位，管饱。” 沈明筝话音落下，领头的那位劳工大哥脸上假意做出不痛快的样子，抬手‘啪’的一声就拍在那年轻人的膀子上。 “嘿，我说你个臭小子，当老子诓你不成！” 或许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那劳工大叔的一巴掌直接将那年轻汉子给拍笑了。 一众人群围在那里笑着闹着的同时，沈明筝这边也井然有序的一边收钱一边挑面。 等大家一一给了钱又端了满满一大碗后，便都各自蹲到旁边吃去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人群便都分散了开来。 沈明筝看着眼前差不多见底的大木桶，有些不敢置信。 片刻后，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与一众劳工道：“各位叔伯大哥，要是觉得光吃面有些干巴，小妹今天还准备了一些萝卜汤，有需要的就过来盛啊！” 一听说还有萝卜汤喝，已经吃完满满一大碗豆角焖面的几位劳工赶紧端着碗过来，把碗递到沈明筝跟前。 “小老板，给我来碗萝卜汤。” 沈明筝见状，赶紧揭开另一只木桶上遮着的花布，拎起勺子就去桶里搅拌了几下。 随着沈明筝的搅拌，浅白的汤水里顿时浮现出许多猪油渣和萝卜片来。 那几名劳工一看，又惊得睁大了眼。 “嚯，小老板你还真是舍得，连这萝卜汤里你也放这么多猪油。” “小老板，你这样干真的不会亏本吗？” 第32章 我是他二叔，亲二叔 沈明筝满脸带笑地给那几位劳工各自盛了满满一大碗萝卜汤道：“不亏不亏，咱这买卖讲究的就是个薄利多销。 只要各位叔伯大哥经常来照顾小妹生意，小妹姐弟就能赚到吃饭的钱。” 听沈明筝说完，那些劳工的目光纷纷从沈明筝身上，挪到了她身后的明悦和明琅身上。 经过昨天的了解，有些人已经大概知道她们家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有些劳工便忍不住开始心疼起这几个孩子来，暗暗下定决心要经常来照顾她们的生意。 “小老板你放心，你这儿的饭食既好吃又便宜，尤其是量大管饱是最适合咱这些干体力活儿的人。 别人我不敢说，但我林开以后肯定会经常来。” “对对对，还有我。” “还有我还有我。” 一众劳工见状，纷纷跟着起哄起来。 待到最后，那领头的劳工更是端着碗过来，拍着胸脯与沈明筝保证道：“小老板你放心，以后在这条街上谁要是敢找你麻烦，直接报我伏大的名字，保管你没事儿。” 伏大此言一出，周围一众劳工更是激动，纷纷表示这件事情以后都算他们一份儿。 说到最后，甚至连周围几家店铺的老板也都纷纷站出来表示。以后他们门前的地方就是沈明筝的，让她们姐弟以后就在这里摆摊儿，保准没人敢来欺负她们。 沈明筝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初来乍到，生意太好会引起有心之人的嫉妒。 虽然大白天的，明面上没人敢做什么，但也保不齐没有人在暗地里使坏。 尤其是看她们姐弟几个都还是半大的孩子，有些人说不准就更加的肆无忌惮。 如今有了这一群强壮的劳工和根深蒂固的店铺老板支持，沈明筝心头顿时就有了些底气。 就见她眼眶湿润地带着明悦和明琅朝在场众人道了谢，而后又赶紧给他们都添了汤或面食。 众人见状也不客气，端着大碗重新在旁边蹲下来，大口大口地继续吃。 也是这么一闹腾，沈明筝今天准备的饭食就又都卖光了。 见此，沈明筝便带着弟妹一起开始收拾眼前的狼藉。 只是刚刚才以为今后在这里摆摊儿都不会遇到麻烦的沈明筝，才过了眨个眼的功夫，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太确定地朝她这边过来了。 “沈明筝？” 听到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沈明筝脑海里轰然一声惊雷作响，一张干瘦且猥琐的男人脸就出现在了她的记忆中。 听到声音的沈明筝下意识抬头去看。 果然，这一抬头她就看到周兰英的儿子，她的亲二叔——沈二柱出现在了前方不远的街头。 沈二柱那干瘦猥琐且永远打不直身体的形象，就出现在了沈明筝眼前。 “嘿，还真是你。 你个小贱人不在家孝敬你奶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二柱嚷嚷着的同时，就往沈明筝这边跑了过来。 在沈明筝的记忆里，她家二叔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好吃懒做爱赌钱不说，还总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虽然他是她的亲二叔，但前世的她在被周兰英带回沈家老宅的那段时间里，没被这位所谓的二叔动手动脚。 以至于直到今天，沈明筝看见他出现在眼前都忍不住直犯恶心。 而至于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沈明筝紧握着手里的大汤勺，侧眼往沈二柱身后看了一眼。 果然，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间大开着门，门上挂着厚重布帘的赌坊就出现在了那里。 看沈二柱这满身灰尘的模样，分明是刚刚输了钱被人从里面给赶出来的。 而至于沈二柱，他也是没想到，就在自己翻本无望的时候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沈明筝。 就见他昂着头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指着沈明筝的鼻子就骂道：“家里那么多农活儿你不干，居然跑到省城来。 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沈二柱说着，抬手就要往沈明筝身上招呼。 一旁刚把第二碗饭食吃完的伏大等人眼见着事情不对劲，赶紧起身过来拦下了沈二柱。 就见伏大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沈二柱干瘦的手臂，问道：“你想干什么？” 伏大本来就是个靠劳力吃饭的汉子，看着这个干瘦的小个子莫名其妙要对沈明筝动手，于是他便没收着手上的力气。 一身干瘦没有几两肉的沈二柱，手臂被伏大这么轻轻一捏，顿时痛得他哀嚎不止。 “啊啊啊……痛痛痛！ 嘶，……你小子是谁，快给老子放手。 光天化日的，找死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 伏大看着沈二柱痛苦的样子皱了皱眉，一脸嫌弃般松手的同时，直接把他往后一推。 推得沈二柱脚下不稳，连退几步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沈二柱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竟然这么好说话，叫他松手，他还真松手。 一时间，便听他哀嚎了开来。 “哎哟，我的亲娘哎，可摔死我了哟！哎哟……” 伏大看着地上之人无赖的样子，就转过来挡在沈明筝的摊位前。 瞪着沈二柱，不耐烦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伏大爷罩着的人也是你动得的？” 听到伏大如此一说，沈二柱立时收了那副凄凄惨惨的样子，仰头看了他两眼。 而后就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伏大跟前，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的男人。 挑衅道：“你知不知道老子是她什么人，你就敢管她的闲事儿？” “什么人？总不至于是她爹吧！”伏大说着，双手悠闲地抱在胸前，一副嫌弃的样子看着他，“老子告诉你，甭想诓老子，老子可是知道她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子。” 一听伏大如此说，沈二柱脸上越加得意。 “哼，我不是他爹，可跟她爹也差不多了。 你给我仔细听着，我是他二叔。”说着，沈二柱像是生怕伏大不相信一般，凑过去挑衅道，“亲二叔。” 沈老二这话一落地，果然伏大等人脸上就露出犹豫的神色来。 只见他转头看向沈明筝，不太确定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第33章 舆论的力量 听到伏大询问，沈明筝将愤愤瞪着沈二柱的目光收回来，满眼无奈地看着伏大点了点头。 而后不等伏大再说什么，沈明筝那双防备的目光就又重新落到了沈二柱身上。 与此同时，还将手上的汤勺又紧了紧。 伏大看着沈明筝这浑身炸毛的样子，又看看沈二柱那副不讲道理的猥琐模样，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就见他转过去，看向沈二柱：“亲二叔又怎样？ 这几个孩子没爹没娘的还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可见你这个二叔也没啥用。” 沈二柱听到伏大如此说，下意识把注意力落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上。 “赚钱？” 沈二柱惊讶地喊出声，像是才明白这个时候沈明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般。 声音落下的伏大顿时两眼放光，像条泥鳅一样狡猾地从伏大跟前一溜而过，转眼到了他身后。 沈二柱来到沈明筝摊位前，看着眼前几只已经空了的木桶，脸上满是欣喜又震惊的神情。 紧接着，在场众人就见沈二柱伸出一只干瘦的手到盛放凉拌茄子的木桶里抹了一下，之后便塞进了嘴里。 尝到那些汤汁的味道，刚刚还一脸戾气的沈二柱瞬间被那味道给惊艳了。 “小贱人，我说你怎么大白天的不在家干活，合着偷摸在这儿赚钱呢！” 说着，沈二柱一眼扫过几只大木桶，而后又快速从周围人捧着的碗上一一扫过。 “瞅你这样是没少赚吧！”沈二柱嘀嘀咕咕说着的同时就朝沈明筝伸出了手，“快点，把钱拿出来。” “我没钱。” 沈明筝见他一副她们不给就要直接开抢的架势，气得瞪着他。 “要钱自己赚去，我这里一分钱都没有。” “呵！”沈二柱听到沈明筝这话，明显不信。 就见她往沈明筝身上瞅了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落到她身后的明悦身上。 明悦瞧他朝自己看过来，连忙躲到自家阿姐身后，死死捂住了腰上挂着的钱袋。 然而沈二柱也不是个傻的，看到明悦这番动作，他立马就明白了钱在哪儿。 就听他冷笑一声，伸手越过沈明筝就要开抢。 沈明筝见状，下意识举起汤勺的同时，侧旁一只坚硬如铁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伏大捏着拳头，直接一拳就将干瘦的沈老二捶翻在地。 “哎哟，我的亲娘嘞！” 沈二柱声音响起的瞬间，那一群劳工直接围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一个个均是捏着拳头愤愤不平的看着他。 伏大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二柱被自己一拳捶成烂泥的模样，嫌弃地骂道：“窝囊废，你当老子跟你开玩笑呢！ 再嚎，再嚎老子弄死你。” 听到伏大警告的声音，沈二柱吓得立时噤了声。 沈二柱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找自己请侄女要点儿钱，眼前这群糙汉子竟然真敢对他动手。 挨了伏大一拳的沈二柱，不禁捂着自己脱臼的左脸看看伏大，又看看沈明筝。 见沈明筝已经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的模样，沈二柱心头不服的情绪不由得冒了出来。 就见他咬着牙从地上坐起来，扫了周围壮汉一眼，扯开嗓子就骂了起来。 “要命啊，到底是谁教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 你们都被这死丫头给骗了呀！ 她在家可不像你们如今看到的这幅样子，她人小鬼精可会演戏了。 你们知不知道，她亲爹亲妈就是被她这个扫把星给克死的。” 随着沈二柱嚷嚷的声音逐渐传开，惹得一条街的人都纷纷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见他被一群壮汉围在地上，脸上还带了点血，不禁有好心的过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二柱见状，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哎哟，我的命苦哟！ 你们可不知道，这女娃子是我大哥的女儿。 我大哥死了，我娘见她姐弟可怜，就将她领回了家。 谁知这丫头天天在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不说，还偷家里的粮食拿出来卖。 今天要不是被我撞见了，我家的粮食还不知道要被她偷多少出来呢！” 沈二柱说着话间，悄悄乜斜着眼观察了下周围人的脸色，而后又继续撒泼道：“可怜我那老娘撑着一把快散架的骨头没日没夜地操劳，一家人才勉强有饭吃。 可她倒好，不知感恩不说，还偷了粮食出来填自己的腰包。 如今被我撞见了，不承认不说，还伙同这些个莽夫来捶我。 我的天啊，没天理哟。” 沈明筝听他胡说八道乱咬一气，忍不住就拿着汤勺过去指着他。 “沈二柱，你胡说什么？” 然而，沈明筝这个时候再想分辨已经来不及了。 早就有不明事理的人偏向了沈二柱那边。 “哎呀，这姑娘小小年纪，要是没人说，倒还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呢！” “是啊！ 你看她对她二叔那态度，在外面都敢这么猖狂，在家还指不定干些什么事儿呢！” 沈明筝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人偏听偏信的样子，心头一股委屈的情绪席卷上来。 不禁朝他们吼道：“我没有，他胡说的！” “嘿，还急了！” “小姑娘，婶子劝你还是学点好，既然爹妈都没了，就好好跟着奶奶，孝顺奶奶。” “是啊。小小年纪要真没了人管，指不定将来长成啥样呢！” 周围的舆论声渐起，不少人都倒向了沈二柱那边。 沈二柱见了，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见不少人都站在了他的一边，沈二柱一双狡黠的眼睛又落到了沈明筝身后的钱袋子身上。 正待沈明筝想要开口分辨的时候，就见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敏捷地越过她，一把拽过明悦腰上系着的钱袋子。 “拿来吧你！” “啊！”明悦见钱袋被抢，吓得惊叫一声就要去抢回来。 然而沈二柱直接一推，就将明悦和她旁边的明琅给推翻在地。 沈明筝见明悦和明琅被推倒了，心头更是气愤，下意识扔了汤勺就去抢钱袋子。 两厢争执之下，围观众人一时竟不知到底该帮谁。 眼看着沈明筝就要落了下风，正不知道怎么办之际，突然有人在远处大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第34章 当街抢钱 话音落下，就有几个人迅速地往这边跑了过来。 沈明筝还在与沈老二争执着，明悦却已经注意到过来的是几个官兵打扮的人。 就见她连忙朝那两名官兵冲过去跪下道：“官兵大哥，这个人青天白日的抢我们的钱，求您为我们做主。” 那几个官兵一听此话，青天白日的竟然就有人敢在他们管辖的地盘抢钱，这事传出去还得了。 就见有两名官兵眉头一皱就过去将沈二柱和沈明筝给分开了。 沈明筝见状赶紧一把将钱袋子抢回来。 手上空了的沈二柱顿时急了，还想扑过去再抢，却被那两个官兵给直接按在了地上。 此时的沈二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半张脸被按得贴在地上就听他喊道：“哎哎哎，这是怎么滴！” 那官兵看清沈老二面貌，似是认出了他。 “可以啊沈二柱，赌钱不行了知道抢了？” 听到声音，沈二柱才看清来的是一群官兵。 就听他谄媚地道：“哎哟，我的好官爷，您可冤枉小的我了，我哪儿是赌输了来抢的呀。 您不知道，是这小贱人偷了我家里的粮食出来卖钱，被我抓了现行。” 沈二柱说着，就撇着脸瞪向沈明筝。 沈明筝见状也赶紧朝那官兵跪了下去，先规规矩矩地朝他们磕了个头。 而后沈明筝才起身挺直了腰杆道：“官兵大哥，您千万别听他胡说。 我的粮食都是我自己上山猎了野猪卖钱买的，不是偷的。” “你上山猎野猪？” 那官兵似是不相信一般，怀疑地在沈明筝身上扫了一眼。 看着她那瘦小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猎到野猪的人。 “嗯！”沈明筝见状丝毫不怯，肯定地点点头，“我阿爹以前教过我一些设陷阱的技巧，所以对我来说猎到几只小猪仔不算什么。” 沈明筝这边简单解释了一句，那边的沈二柱又喊了起来。 “沈明筝你要不要脸，我大哥教你猎野猪，他要教也该先教我才是。 无端端教你个小丫头猎野猪，你以为说出去有人信？” 沈二柱话音落下，那领头的官兵就怼了他一句。 “有什么不可信的，当老子的教自己孩子点谋生的技能很奇怪吗？ 再说了你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人家不教你也不奇怪啊。” 沈二柱没想到那官爷一来就站到了沈明筝这边，无奈软了语气道：“嘿哟我说官爷，你怎么尽偏向她呀！她一个半大孩子……” “你也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呢？ 我不相信一个看上去本本分分的孩子，难道相信你一个死不悔改的赌鬼？” 听到官爷如此一说，沈二柱脸上尴尬的神色就露了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沈二柱不说话了，那官爷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到沈明筝姐弟跟前。 “小姑娘，你不用怕，跟我仔细说说，今天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明筝见自己遇到的竟然是个明事理的官兵，一时如绝处逢生一般，赶紧又朝他磕了个头。 待磕完头直起身来，沈明筝便将事情经过从几个月前发大水导致他们姐弟成了孤儿一事，一直说到她们无奈从沈家老宅搬出来。 接着又将自己从昨天开始带着一双弟妹到这里来卖饭食一事，一直说到今天偶遇沈二柱，被他当街抢钱为止。 说完，沈明筝便将明悦和明琅护在身后。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掀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臂上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鞭痕露了出来。 那几名官兵和围观人群一看，惊得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后就有一个妇人赶紧从人群中走出来，满眼泪花地将沈明筝的衣袖拉下去，将那些伤痕给重新遮掩起来。 待做完这些，那妇人才心疼地抬手帮沈明筝擦了脸上的泪，之后便看着几个官兵道：“官爷，我是前边儿粮油店的老板娘，我敢证明这孩子没撒谎。 她这些天确实是在我这里采买了许多粮油面粉。 我当时还笑话她买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那妇人话音落下，又有一个油光满面的汉子也跟着站出来道：“我也可以证明。 这孩子在我这里买过两次肉了。”说着，那汉子犹豫地看了沈明筝一眼，又继续道，“我先前看她也不像能天天吃肉的人家，就问她买来做什么。 谁知这孩子既有能耐又有想法，说是买来做生意的，点名还要我摊子上最好的肉。 起先听她说要买来做生意，我还劝她不用买太好的。 她却跟我说做买卖的就是要讲究个诚信，真材实料才有回头客。 官爷，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可见这孩子的品性不差。” 那人说完，周围的人渐渐开始动容，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站出来帮沈明筝说话。 伏大等人也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姐弟几个不仅没了爹妈，还被唯一的亲戚这般虐待，一个二个气的冲过去就朝沈二柱身上招呼开来。 那几个官兵看到眼前场景，也是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眼看着沈二柱挨揍，他们也都当没看见，只将沈明筝从地上拉起来，关心了她几句。 沈二柱也是没想到，自己明明说动了那些人，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些人就又都偏向沈明筝那边去了。 而且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才短短几天没回家，这小妮子竟然已经带着弟妹从老宅搬出去了。 没过多久，沈二柱就被伏大等人揍得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几名官兵眼见沈二柱快不行了，才赶紧喝止住了动手的一群人，二话不说以当街抢钱的由头将沈二柱给带回衙门里去了。 待到沈二柱被带走，人群才渐渐散了开来。 先前帮沈明筝说话的那些人，也都心疼地帮着她们把摊位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番才离开。 终于拿回钱的明悦也不哭了，一双眼睛愧疚地看着沈明筝，与她道：“阿姐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咱们的钱袋子。” 沈明筝看着明悦这样，心头也有些不好受。 安抚地将她和明琅搂进怀里：“没事的，今天不关你的事。 咱们收拾收拾先回家去吧！” “嗯！” 说完，姐弟几人也都不再耽搁，推着小推车一路往回了。 走在出城的路上，为了安抚弟妹失落的心情，沈明筝还去糖果铺子里买了糖果，让明悦和明琅一路吃着回了家。 有了甜食的刺激，等姐弟几人回到家的时候，明悦和明琅的情绪已经没有先前那般萎靡了。 待她们推开院门走进去的瞬间，突然看到两只通体全黑的鸟儿从谢时彦的窗台上飞起来，眨眼不见了踪影。 第35章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沈明筝疑惑地看着空荡荡只剩下几朵白云的天空，一股奇怪的情绪从心头掠了过去。 停好小推车，沈明筝便关了院门径直往谢时彦的屋子走去。 床上，谢时彦躺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沈明筝进来。 沈明筝见他醒着，且气色还算不错的样子，便带了笑容问道：“你看到那些鸟儿了吗？” “嗯！”谢时彦躺在床上看着她点点头。 见他点头，沈明筝不禁嘀咕起来：“好奇怪，怎么会有那么黑的鸟儿出现在这里，看那样子像是乌鸦？” 说着，她人便来到床尾，自然而然地掀开被子帮他检查腿上的伤势。 “那不是乌鸦，是鸽子！” 沈明筝检查的时候，就听谢时彦冷静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沈明筝一听，好奇地抬头看他：“鸽子？ 黑色的鸽子？” “很奇怪吗？”谢时彦坦然道。 沈明筝看着他笃定的双眼沉思了片刻，放下他的腿。 “不奇怪。” 是啊，连重生这种事情她都能遇到，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觉得奇怪呢！ 见沈明筝没有再问，谢时彦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你就不问问它们从什么地方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明筝听他如此一说，转头又往窗台上看了一眼。 待她转过头来，面上却带了灿烂的笑：“我问你，你就知道了？” 从她脸上的笑意可以看出，她明显不信。 “你看窗台上连一泡鸟屎都没有，很明显它们没在这儿呆多久。 或许只是飞累了，偶然停下来歇歇脚罢了。” 谢时彦听了，没有与她争辩，只睁着一双漆黑如渊的眸子打量她。 沈明筝被他盯着看了半晌，身上有些不大自在，便想先出去。 只是待她转身的时候，身后却传来谢时彦疑惑的声音。 “你哭过？” 听到他这么一问，沈明筝犹豫地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半晌没有反应。 过了片刻，沈明筝才一副释然的神色回过头去看他。 她想说是，先前和沈老二争执的时候，她情绪一激动就忍不住落了泪。 但是话还没出口她就后悔了，如今他都是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自己跟他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最终，沈明筝抿唇朝他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你看错了。” 话音落下，沈明筝便不再理他，自行出去了。 床上的谢时彦看着沈明筝轻快离开的背影，眉宇间染上一抹青黑。 待到沈明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他才沉默地将手中从被子里拿出来，将握在其中的一封简短书信展了开来。 身后的动静，沈明筝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从谢时彦屋里出来后，便去灶房准备一家人的午饭。 因为饭食摊子的生意不错，此后的好些天，沈明筝又带着一双弟妹按照开始两天的节奏，早睡早起到忻州市集上卖饭食。 不仅如此，她还按照每天的售卖情况，逐渐增加了每天制作的分量。 她摊子上的木桶也渐渐从四个变成了六个。 尽管如此，每天只要她一出摊儿，所准备的饭食也总是不够卖的。 鉴于这种情况，伏大和陶器坊主曾不止一次跟她建议继续增加每天制作销售的分量，但沈明筝都委婉地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多准备点饭食多卖些钱。 实在是因为她们家没有牲口帮忙拉车，每天早上主要靠她自己和明悦两人天不亮就起床准备，而后再一起将车子推到集市上。 原本一开始出来的时候，明琅还能在车上坐着。 如今增加了两只木桶之后，累得小小年纪的明琅也只能跟着两个姐姐步行二十里地到省城。 就眼下这情况，沈明筝已经觉得很是愧对明悦和明琅。 要是再增加分量，她实在是于心有愧。 所以，沈明筝便想着暂且先这样继续卖着，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这一行确实是条不错的路子，那她再攒攒钱埋头牲口帮忙拉车也是不错的。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沈明筝都坚持靠自己的双手做出美味的饭食，再靠自己的双腿把饭食从苦水村运送到忻州城里去售卖。 等把饭食卖光了，她们又再采买些新鲜的食材回来，为第二天的生意做准备。 就在这样有条不紊的节奏下，沈家姐弟的日子也逐渐过得无忧无虑起来。 而至于沈二柱，沈明筝后面听伏大等人说，自那天他被府衙的官差带走后，就被直接送进了牢里。 再因为他本来就经常不着家的事情，以至于时至今日沈家老宅那边也还不知道她和沈二柱在省城闹的那一场。 也就更加不知道沈二柱被下了大狱的事。 当然，自从知道沈二柱被下狱的那天起，沈明筝就知道总有一天周氏她们一定会找上门来跟她算账。 可尽管如此，她也丝毫不担心。 毕竟当街抢钱的是沈二柱，送他下狱的是省城的官差，她什么也没做。 到时候周氏等人要实在闹得厉害了，大不了她又拿起棍子将她们打出去。 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决不能再让她们占了便宜。 因此，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沈明筝的心情便更加放松开来。 只是，沈明筝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却忽略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半路拦截她，因为想要占她便宜，而被她捶成一滩烂泥的朱二狗…… 这一天下午，沈明筝刚吃过午饭，准备同往常一样去吴秀莲地里采摘蔬菜。 当她刚走到门口之际，就看到朱屠户让人抬着一个担架，连同村长和村中长辈一众人等都顺着前方小路，面色深沉地往她家这边来了。 沈明筝背着背篓站在家门口，看着那浩浩荡荡往这边走来的一行人，心头顿时想起先前暴揍朱二狗的事情来。 院子里玩儿的明悦和明琅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也准备跟出来看个究竟。 然而姐弟俩刚走到门口，还未看清来人，就被沈明筝给推进了院子，连带着将她身上背着的背篓也递给了他们。 “阿姐，外面出什么事了？”明悦下意识接过背篓，疑惑地问道。 沈明筝听了没有多做解释。 “你们别管，先进去呆着，锁好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说着，沈明筝便把门带了过去。 待她关好门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一脸横肉的朱屠户就怒气冲冲地到了跟前。 第36章 父子情深 “沈明筝，好哇你，我儿子被你打成这样，你竟然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村里乱晃。 你倒是潇洒了，你看看我儿子，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沈明筝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朱屠户骂骂咧咧的模样。 待他声音落下，朱二狗也被人抬了过来。 沈明筝抬眸看去，就见此时躺在担架上的朱二狗，一身上下都被裹满了纱布，像只粽子般只露出两只红肿的眼睛。 朱二狗被人抬过来放到沈明筝跟前的地上，待他抬头看到沈明筝，就见他强撑着抬起一只手，指着她就激动地喊了起来。 “啊啊啊啊！” 看着这样的朱二狗，沈明筝眼里不禁闪过一抹快意。 不多时，随着朱屠户的叫骂声，赵里正和一众村中长辈也都到了沈明筝家门口。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今天难得在家的吴秀莲也都从家里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秀莲一出门就见看着这么大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堵到了沈明筝家门口，她便赶紧过来拉了沈明筝的胳膊。 “明筝丫头，这是咋的了，他们要干啥？” 沈明筝轻轻拍了拍吴秀莲的手背，冲她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而后，就见沈明筝挣开吴秀莲的手走向赵里正等人。 “里正伯伯，各位叔伯大爷，你们怎么来了？” 见沈明筝主动上前打招呼，赵里正沉郁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明筝丫头，朱屠户说你打伤了他儿子，你可承认？” 沈明筝听他一说，转头看向地上裹得严实的粽子，心头冷哼一声的同时，面上就带上了惊讶的颜色。 “里正伯伯，您说这是朱屠户的儿子朱二狗？” 赵里正沉脸看了眼地上的朱二狗，无奈地冲她点点头。 一旁的朱屠户见沈明筝非但不承认，反而还在这里装傻，忍不住就张嘴开骂。 “好你个小贱人，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了竟然还不承认，你真是好不要脸！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给我儿子报仇。” 朱屠户说着就捏起拳头要朝沈明筝身上砸过去。 赵里正见状，赶紧叫人过来将他拦住了。 而后，就见里正沉着一张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走到朱屠户和沈明筝跟前。 斥道：“老朱你这是干什么？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 尽管朱屠户被人拦住了，但他的情绪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还有什么没弄清楚的，就是这小贱人把我家二狗打成这样的。” “哎，这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你现在怎么能证明这事儿就是人家明筝丫头做的呢！ 难道光凭你一张嘴胡说不成。” 朱屠户听了赵里正的话，情绪难掩激动道：“这不明摆着的事儿，还需要啥正剧，我儿子躺在这儿就是证据！” “你这……” 赵里正听罢脸上顿时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待他还想再劝，沈明筝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朱屠户，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打的朱二狗，你能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我动的手吗？ 你要是能拿出来，我倒是无话可说，可你要是拿不出证据，还请你不要在这里信口胡诌。” “呵呵！”沈明筝一句话听得朱屠户嘲讽一笑，“你还有脸要证据，我儿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什么证据，他身上的伤都是证据。”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嫁给我儿子，所以你就想将他废了。 沈明筝我告诉你，我已经和周老婆子说好了，彩礼钱她也收了，这件事情可由不得你。 今天咱先当着里正和大家伙儿的面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等过些日子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嫁给我家二狗。 沈明筝你就等着吧，等你嫁过来，有你好日子过！” 沈明筝听到朱屠户这话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嗤，你与周老婆子说定的亲事，自去找她，干我什么事。 咱们村子里谁人不知，我奶奶从未把我们姐弟三个当人看的事。 如今我们与她已经分了家，你以为我还会听之任之，随便她把我嫁给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朱屠户被沈明筝一席话说得火大。 连带躺着的朱二狗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唔，贱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朱屠户朱二狗激动起来，生怕他有个好歹，就见他赶紧心疼地跑到朱二狗身边，努力安抚他的情绪。 “二狗哇，你先别激动。 你放心，今天这事儿爹肯定给你报仇。” 说着，朱屠户又沉淀了下，起身朝沈明筝走去。 吴秀莲见他再次过来，生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就要对沈明筝动手。 就见她赶紧越过沈明筝，站到前面将她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沈明筝看着站到眼前的吴秀莲，不过是个与她差不多高的一个瘦小妇人，在村里从来不敢说什么是非好歹的人，如今竟然愿意为了她站出来。 沈明筝看着吴秀莲的背影，心头不禁浮起一丝触动。 赵里正等人见朱屠户又要往沈明筝跟前冲，终于有些看不下去。 就听他沉声呵斥道：“行了老朱，你把我们都叫过来，只是让我们来看你胡闹的么？” 一听里正这样说，朱屠户连忙停下来。 “当然不是啊里正，怎么能说我在胡闹呢！ 我请你们过来是为我家二狗主持公道来的呀。” “那不就行了！”赵宗一脸严肃的道，“既然是请我们来主持公道的，那你就先控制好你自己的情绪，不要意气用事。 今天我和村里各位长辈都在，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也不会亏了任何一个人。” 朱屠户听赵里正这么一说，终究没什么好说。 就见他又朝沈明筝瞪了一眼，之后便重新走到朱二狗那边去了。 朱二狗看着自家老爹退了回来，情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 朱屠户无奈，只能又蹲下去好生安抚了一阵。 沈明筝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父子俩，心头顿时泛起一丝冷笑。 上一世朱二狗那般对待自己，将自己重伤成那样，也不见朱屠户站出来劝阻一下。 这一世，朱二狗不过是被人打了一身的皮外伤，未曾伤筋动骨，他就心疼成那样。 呵呵，真是好一个父子情深。 第37章 空口无凭 沈明筝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赵里正见朱屠户父子俩终于消停下来，他才重新转头过来看她。 “明筝丫头，照你的意思，你是不承认朱二狗身上的伤是你打的了？” 沈明筝见里正问自己，自觉地从吴秀莲身后走出来。 “里正伯伯，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一来朱屠户空口无凭，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朱二狗是被我打成这样的。 再一个，您看看我，再看看朱二狗，您觉得我和朱二狗站在一起，我真的能打得过他吗？！” 众人听到沈明筝这话，不少人都认可的点了点头，还有人直接笑道：“我就说嘛，人家明筝丫头大小还是个孩子，就算在朱二狗面前没吃亏，也不至于能把他伤成。” “怎么不可能，我家二狗从小娇生惯养……” 朱屠户听了大家的话还想辩解，只是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又一次被人打断了来。 “他娇生惯养？老朱，咱们同村多年，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也不看看你儿子那一身横肉，就算他真的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 可光凭他那体格，光是坐，他就能一屁股坐死人家明筝丫头啊！ 再说了，咱们苦水村谁不知道你家二狗往日在村里是个啥德行。 一天天跟个地痞无赖似的到处招惹是非！” 那边的村人们还在热闹地议论着，这边的赵里正听了这些话也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 “老朱，你说你有证据证明是明筝丫头打了你家二狗，那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儿把证据拿出来让大家伙儿都看看。 要是没有证据，咱确实不好冤枉人家。” 一听说要拿证据，先前还忙着和众人辩解的朱屠户也不与她们争执了。 转过头来得意地朝沈明筝看了一眼，而后就听他与赵里正道：“里正，我儿子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 赵里正和一众长辈听到朱屠户这话，就不禁扶了扶额。 “我说过了，伤势不能作为证据。” “有啥不能的，你看我家二狗身上这一道道、一条条的，你说这得有多大的仇才能下得去这手啊！” 说着，朱屠户又转头看向沈明筝，愤愤道：“真是看不出来她，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歹毒。” 赵宗听着朱屠户的话，无奈的沉下了脸，但依旧耐着性子。 “照你这么说是没有别的物证了！ 既然没有物证，那人证呢？人证总归有的吧！” 见里正不认可他提供的证据，朱屠户原本还有些郁闷。但一听里正说让他提供人证，朱屠户立马又来了精神。 “有有有！”只听他一连三声地答应下来，“我家二狗，我家二狗亲眼所见！” 赵宗：“！！！” 在场众人：“噗，哈哈哈哈！” 朱屠户话音落下，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嘲笑的声音来。 “笑什么笑啊你们，有什么好笑的！” “我和你真是说不到一处去。”赵里正无奈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都不叫证据，你这叫空口无凭。 说得难听点，我完全可以怀疑你是因为明筝丫头不答应和你家的婚事，故意栽赃陷害的。” “我怎么可能栽赃陷害呢！我……” 朱屠户听到赵里正如此一说，还想辩解。 只是这个时候，一直未说话的沈明筝突然站了出来，喊他道：“朱屠户！” “干啥？”朱屠户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你要真觉得你说的都是证据，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家二狗将我半路拦截，想要趁着无人之际对我动手动脚？” “你胡说八道！” 朱屠户一听沈明筝这话，顿时就急了眼，走过来破口大骂道。 “你急什么？ 既然你说朱二狗的话是证据，那为什么我说的就不能是证据了？” “我！” 沈明筝一句话说得朱屠户哑口无言。 周围众人见状，原本就不太相信这件事情真是沈明筝干的的人立时都停止了议论。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朱屠户，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有多重要。 看看你把人家明筝丫头都逼成什么样儿了。 人家都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来证明自己了，你可真是做得出。” “没错！说实话这件事我一开始就没信。 你看他家二狗长的那样，放眼这满村里，别说是女孩儿妇人了，就是成年男人也没有几个能打得过他的啊。” “是啊老朱，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说了，试问哪个女子敢自毁名节来与你辩解呢！ 明筝丫头没有爹妈，人家本本分分一个闺女被你逼到这一步也是可怜，你就不要再迫害人家了。” “我……” 朱屠户听着周围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心头火大到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沈明筝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突然就想起了前一世。 那时候的朱二狗废了她的双手双脚，将浑身是血的她像扛一只破麻袋般扛回沈家老宅的时候，路上看到的那些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们当时是怎么说的？ 哦，她们说：‘沈家这丫头可真不让人省心，嫁了那么好的人家还不知足。’ ‘谁说不是呢！她还以为自己长得有多好多俊呢？瞧她那眼界高的，心里怕是想着配王公贵族吧！’ ‘就是，你看她把人家二狗咬得，耳朵都少了一只，她可真是下得去口。’ …… 沈明筝脑海里回忆着那些像刀子般扎在她心头的话，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世这些人转头开始攻击朱二狗的样子，心头只觉得从未这么痛快过。 不知过了多久，朱屠户终于抵挡不住众人的言语，气得涨红了一张脸的他，突然疯了一样的冲到人群里面咆哮开来。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们这些恶毒的长舌妇，都给老子闭嘴。” 一些妇人被朱屠户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也吓得不轻，但也有不怕事的站出来继续与他对峙。 “怎么着，说不过就要动手吗？ 朱屠户，别以为这村子里就你一个男人，老娘家的男人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立马就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朱屠户跟前维护自家的女人。 而朱屠户虽然被气惨了，但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今天要找的不是这些人，而是沈明筝。 于是，就在那几个男人站出来的时候，朱屠户气得朝他们狠狠瞪了一眼，而后就暴躁地转身朝沈明筝这边扑了过来。 第38章 应有的报应 赵里正和村里几个长辈见状，赶忙大喊：“老朱你要干什么？” “快拦住他！” 这边的沈明筝看着疯了一样的朱屠户，突然像是看到了上一世的朱二狗一般。 那种恐惧的，无助的，凄凉的情绪顿时席卷上来，沈明筝一张脸顿时吓得惨白一片。 吴秀莲见了，也不顾自身安危再次将沈明筝护到身后。 “姓朱的，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怕你。 明筝丫头虽然没了爹妈，但还有我们这些叔伯婶子护着，由不得你乱来。” 吴秀莲强撑着一口气与朱屠户对峙着。 吴秀莲家男人已经死了多年，这些年来她一直一个人带着女儿在这苦水村里低调生活。 因为家中没有倚仗，所以她平日里行事也十分小心。 如今为了保护沈明筝竟然敢站出来，也是实属不易。 但这世上的事并不是她能勇敢站出来，就一定能吓住所有人的。 就比如此时已经失去理智的朱屠户，他像一只疯了的恶犬一般冲过来，一把拽过吴秀莲：“你算什么东西，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朱屠户话音落下，吴秀莲就被他轻松推开，摔到了地上。 众人忙着去扶吴秀莲的时候，这边的朱二狗已经伸手拽住了沈明筝的衣裳。 “既然老子说不过你，那老子也不用跟你多废口水，你给老子去死！” 朱屠户咆哮着就要打死沈明筝的架势。 而此时的沈明筝，还沉浸在前世的惊恐回忆中，大脑来不及反应的她，只能任由朱屠户摆弄。 就在她以为自己重来一世的机会就要在今天划上终点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两只纯黑的鸟儿来。 那两只羽毛黑得发亮的鸟儿迅速飞到朱屠户的脸颊两边，一左一右地停在那里。 未等朱屠户反应，两只鸟儿就飞快地往他脸上一啄。 只听朱屠户‘啊’的一声凄厉惨叫传来，两只鸟儿迅速振翅逃离。 也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还暴戾不堪的朱屠户下意识捂着双眼弯下了腰去。 “啊！我的眼睛！” 朱屠户凄惨的叫声传来。 待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他捂着双眼的双手指缝间已经有许多鲜血流了出来。 在场众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都吓了一跳。 终于从回忆里抽身出来的沈明筝转头看着天空中已经消失不见的鸟儿，心头生出满心的疑惑。 众人错愕之际，刚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吴秀莲赶紧扑过来：“大家快看呐，老天开眼了。 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听到吴秀莲如此一说，赵里正等人也才终于回过神来。 “快，快去找村医来。” 人群中有人听到赵里正的话，赶紧应声去了。 这边的朱屠户已经痛得在地上打起了滚。 终于恢复正常思绪的沈明筝，脸色略显苍白地看向地上疯狂挣扎的朱屠户，心头没有一丝波澜。 而赵里正和村里一众长辈见沈明筝如此模样，只当她是被刚才的一幕给吓坏了，也终于不好再继续由着朱氏父子胡闹。 就见赵里正走到沈明筝跟前，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孩子，今天这事儿让你受委屈了。 但是你看朱家父子俩也都遭受了相应的报应，不如就此罢了吧！” 沈明筝转头看向赵宗，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对于赵里正的说法，沈明筝这边尚未开口说点什么，那边就有好打抱不平的村人站了出来。 “那不行，万一他俩回头又来找明筝丫头的麻烦可怎么说？” 赵里正沉着脸看了那人一眼，有些嫌弃她的多话。 片刻后，赵宗还是无奈地转头看向沈明筝：“明筝啊，你放心，以后这苦水村只要有我赵宗在一天，我就敢保证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老朱他也是爱子心切才晃了神，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说完，赵宗面上终是露出一抹心疼的神色来。 “好了丫头，你今天也吓着了，先回去歇着吧。 这里等过会儿村医来看过之后，我就让他们都回去，保证不会再让他们来找你的麻烦。” 如今看着满脸是血的朱屠户，和捆的粽子一样的朱二狗，沈明筝心头的怨恨其实已经去了大半。 现在又有赵里正当着众人一再保证，沈明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见她看着赵宗点点头，轻应了一声后没再多说。 一群人话音落下后没过多久村医就背着药箱过来了。 待村医认真看了朱屠户的伤势后，就听他起身与赵里正道：“不行了，两只眼睛都被啄了个窟窿，不中用了。” 赵宗听到村医这话也是十分无奈，待他又看了朱屠户父子俩一眼，只让村医赶紧给他包扎了，才又安排人将他父子俩先送回去，其他人则自行离开。 等到人群一走，沈明筝赶紧过去扶了吴秀莲，愧疚地看着她：“秀莲婶子，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吴秀莲因为先前那一摔，身上好几处地方都擦破了皮，沁了点血出来。 眼下看着沈明筝愧疚的神情，吴秀莲丝毫没多说什么。 就见她轻拍了拍沈明筝的手道：“傻丫头，谢啥！ 我跟你阿娘交好，照应你们姐弟是应该的，快别难过了啊！” 说完，一直搂着明琅躲在门后的明悦也打开门冲了出来。 “阿姐！” 明悦和明琅两个冲过来一头扎进沈明筝怀里就哭了开来。 沈明筝亦是下意识地搂紧了两个弟妹。 吴秀莲见状，又是心疼地安慰了一番姐弟三人。 等她们不哭了，吴秀莲才帮她们擦干了脸上的泪，示意她们快回家去。 而后，情绪终于恢复平静的沈明筝也没再多说什么，告别吴秀莲后便带着明悦和明琅回了家。 只是待她走进院子，她又想起先前啄伤朱屠户的那两只鸟来。 想到此，她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到了谢时彦所在的屋子。 沈明筝站在原地皱眉盯着那间屋子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将明悦和明琅先行劝回屋去，她则转身往谢时彦这边走来。 沈明筝来到谢时彦门口的时候，谢时彦正眼角带笑，十分清醒的朝她看过来。 见沈明筝一直平静的站在门口看他，谢时彦面上也没有丝毫奇怪的神色，只用一双深沉且清明的眼睛与她对视着。 待时间过得久了，才听他无奈的轻叹一声：“你打算在那儿站多久？” 话落，谢时彦轻轻拍了拍床边的位置：“有什么话，过来坐着说。” 第39章 不喜欢他们欺负你 沈明筝听到谢时彦这话，依旧疑惑地站在原地。 见她不动，谢时彦脸上才浮起一抹浅笑。 “怎么，刚才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豁得出去的人，到了我这里，却是连走近一步都不敢了？” 谢时彦话音落下，沈明筝面上神色微微闪动。 待她又盯着他看了片刻，她才终于抬腿走了进去。 经过沈明筝这段时间的照顾，此时谢时彦身上的刀伤已经基本痊愈，唯独还剩腿上的伤势，需要多点时间慢慢将养。 因此，如今的他虽然还不能下地，但偶尔也能从床上坐起来，稍微活动一下臂膀。 沈明筝走到谢时彦近前，一双清澈明亮的眼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眉头微微皱起的沈明筝，像是心里有千万个疑惑一般。 而谢时彦，他却始终眼底带着不明所以地笑看着她慢慢走近。 待到沈明筝走到他床前，谢时彦也只是笑看着他，没有再多说话。 沈明筝看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心头的问题不禁越来越多。 最后她终于耐不住了，问道：“朱屠户的眼睛是你干的？” 谢时彦听了未置可否，但脸上的笑意却又更甚了些。 沈明筝见他没有否认，眉头皱得越发的深沉。 “你能控制那些鸽子？” 谢时彦听了她的话，眨眼的瞬间，笑着将目光挪了开来。 一直紧盯着他的沈明筝觉得，这个时候的谢时彦，面上似乎有一股魅惑的神色。 只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见谢时彦面无他色般手上轻轻动了动。 突然，有两只毛羽乌黑的鸽子就从窗外飞进来，直接砸在了沈明筝脚边。 “就像这样？”谢时彦面上重新带了魅惑人心的笑。 沈明筝惊吓的同时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两只鸽子嘴角竟然都带上了一丝血迹，已经死了。 “你！”沈明筝吓得退开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你为什么杀它们？” “你不是不喜欢它们做的事吗？”谢时彦无所谓地将目光从死去的鸽子身上挪到她的身上来，“我帮你把它们都杀了不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了！”沈明筝不解地看他。 “哦！”谢时彦听到这话，脸上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看来你和我还真是同一路人，一样喜欢报复的感觉。” 沈明筝对谢时彦的话未置可否。 看着眼前笑着的人，沈明筝突然觉得这个人那张笑着的面皮之下，竟是算计与仇恨。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谢时彦。 这么多天以来，他与她除了生活上的接触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多说。 她依旧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他伤好之后又打算去哪里。 但因为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留下，所以一直到现在沈明筝也并未开口问过他。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只希望你养好伤尽快从这里离开。” “生气了？”谢时彦看着她这样的反应，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沈明筝无奈看他一眼，挪开来：“没有！” 话音落下，沈明筝和谢时彦都没有再说话。 屋里的气氛突然就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后，沈明筝依旧惋惜地看着地上死去的两只鸽子，谢时彦一副耐不过她的样子，终于主动开了口。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欺负你。” 原本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沈明筝，突然听到谢时彦这话，心头不禁泛起一丝触动。 他不喜欢看她被人欺负？ 他这话说得好生暧昧！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哪里由得他喜不喜欢！ 况且，欺负过她的人可多了去了，他又有什么立场来为她打抱不平呢！ 沈明筝看着已经敛去笑意的谢时彦，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沈明筝最后沉默地看他一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只鸽子，走到外面的围墙根下挖个坑，把它们埋了。 埋了鸽子后，沈明筝便径直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直到天黑，她都没有再去过谢时彦的屋子。 甚至连当天的晚饭，也是明悦给他送去的。 沈明筝倒也不是生他的气，只是觉得这样一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她实在没必要与他有太多交集。 她之所以救他，不过是为了弥补前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遗憾罢了。 等他伤好之后，她便会第一时间请他离开。 然而，等明悦从谢时彦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却听她问沈明筝道：“阿姐，他怎么了？” “嗯？”沈明筝听到明悦这话，端着饭碗的她盯着桌子上的两道菜，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他今天好奇怪啊！ 我刚把饭菜端进去的时候，看见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地上，什么都不说，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叫他两声他也不答应我，看那样子，好像是在生气。” “是吗？” 听到明悦这样一说，一直无动于衷的沈明筝不禁跟着好奇起来。 明悦说完，便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情，端起碗朝嘴里扒了口饭。 而旁边的沈明筝，听了她的话后却是愣在了那里，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过去看看。 只是，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灶房隔壁的屋子里就突然传来‘咚’的一道沉闷的响声。 听到那异样的声音，沈明筝姐弟三人顿觉不好，纷纷丢了碗筷就从灶房冲了出去。 沈明筝当先跑在前面，刚到隔壁屋子门口，就见谢时彦不知为何竟然从床上摔了下来。 摔到地上的谢时彦并没有注意到沈明筝几人的出现，只一副痛苦的模样抱头蜷缩在那里。 沈明筝看着他这样，赶紧冲进去跪到他的旁边。 “你怎么了？怎么摔下来了？” 然而此刻的谢时彦，正头痛欲裂的在地上挣扎着，根本没有精神与力气来回答沈明筝的话。 沈明筝见他这样，只当是他从床上摔下来，碰到了先前的伤口。 “你怎么样，碰到哪里了，我帮你看看！” 沈明筝焦急地询问着，想要帮忙的她却是丁点都帮不上。 “阿姐，我看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去喊村医来吧！” 蹲在沈明筝旁边的明悦，看到谢时彦那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建议道。 沈明筝听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喊村医的时候，忽然一只冰凉有力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第40章 头痛 “唔！”随着那强悍的力道传来，谢时彦隐忍的闷哼出声，“不要去喊任何人，我没事。” 谢时彦紧握着沈明筝的手，掌心的汗已经瞬间将她腕间的袖子打湿。 沈明筝还未来得及回应，就听谢时彦再次痛苦且隐忍地喊出了声。 “啊！” 沈明筝有心想要帮他，但是被谢时彦握着的那只手却丝毫动弹不得。 此刻的她，连想先扶他起来都做不到。 见谢时彦痛得满头大汗的模样，沈明筝赶紧喊明悦：“明悦，去帮阿姐打些水来。” 一旁的明悦听了，迅速转身去了。 这边，沈明筝的一只手依旧被谢时彦紧握着。 沈明筝看着谢时彦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苍白有力，连带着她的手腕也被他的力气挤压出了明显的青白之色。 没多久，沈明悦便打来了半盆凉水，顺便从屋檐下扯来一张帕子，打湿了水又拧干了递给沈明筝。 沈明筝单手接过叠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帮谢时彦将额角的汗水擦去，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 “啊！” 然而，沈明筝刚帮他把额头的汗水擦拭干净，却又听得谢时彦一声痛苦的低吟。 刚刚才擦拭干净的汗水，又浸了出来。 看着眼前痛苦无比的人，沈明筝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若他单是因为摔下床引起了旧伤，却也不该痛成这样才是。 如今的他单手扶着额头，身上还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战栗来。 沈明筝看着如此痛苦的谢时彦，只能无奈地放下帕子，伸出另一只手来紧握住他的手。 安慰道：“放心，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再次听到沈明筝的声音，谢时彦像是终于得到某种召唤一般，渐渐从脑海里那一帧帧痛苦悔恨的画面中抽身出来。 脑海里那些画面也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渐渐变得模糊。 那个浑身是血，四肢尽断死在稻草堆里的沈明筝也开始变得不再清晰。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谢时彦厚重而痛苦的呼吸终于开始逐渐平复。 经过这一遭的他，脸上泛起一片苍白，像是被折磨得丢了半条命一般。 而后，就见他翻身在地上平躺下来。 随着翻身的力道，谢时彦胸膛处传来有节奏的起伏。 沈明筝见他终于好一些了，才慢慢将握着他的那只手松开来，重新接过明悦递来的帕子，帮他将额头上的汗水给擦拭干净了。 感受到那冰凉温润的触感，终于缓过劲来的谢时彦缓缓睁开眼睛。 待他反应了片刻后，才见他转过头来看着一直被自己紧紧握着手腕的沈明筝。 沈明筝见状，认真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看到眼前这般鲜活的人，谢时彦的目光有了轻微的闪动。 这时的他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兀的松开了握着沈明筝的手。 “我没事，吓到你了？” 沈明筝看着他略微有些歉疚的样子摇了摇头。 “我没关系。” 说罢，沈明筝便与明悦一起，努力将他扶到床上躺好。 待重新帮他盖好被子后，沉思了一瞬的沈明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因为先前的伤势引起的，你身上是不是还受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伤？” 听到沈明筝这话，已经重新在床上躺好的谢时彦，不禁心有余悸的抬眼看她。 就在他与她目光相触的一瞬间，谢时彦心头那种痛苦的感觉顿时又如滔滔洪水一般卷土重来。 须臾，他再次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他出逃这一个月以来，他就不止一次被那莫名其妙且总是突然来袭的头痛所困扰。 且每次头痛袭来，他的脑海里总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画面出现。 而与那些画面有关的人，除了他以外，就是眼前的沈明筝。 画面里的沈明筝与如今的模样一般无二，但是性子却比现在要活泼开朗许多，每次出现在他眼前都是笑盈盈的。 在那些画面里，他也是如现在这般偶然被她所救。 只不过那里面的沈明筝救他的地方却并不是在这处院子里，而是在一座山上。 谢时彦记得在那画面之中，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日子里，她总是带一些他从未吃过的东西来看他，将一些稀奇古怪的听闻讲给他听。 谢时彦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女子。 而且按照那些画面里，他们二人相处的情况看来，他与她似乎并不陌生。 可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女子。 毕竟来到晋国这十年，他从未离开过他被圈禁的那所院落。 一直到他出逃的那天，也是带着这样的痛苦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 他一路循着暗线提供的地形图，躲避追杀来到燕晋相交的这处山脉。 那一夜，他原本可以安然躲过伏兵的追击。 然而，就在那晚打斗最激烈的时候，脑海里那股抑制不住的痛感再次袭来，让他再无招架之力。 那一晚，护着他一路从晋国都城逃到这处的影卫尽数死亡。 好在对方来要他性命的人也都被影卫一一击杀，否则他这一条贱命，怕是真的只有丢在这荒山野岭。 而至于后来他为什么会这么巧合的出现在沈明筝的家里，又被她所救，如今的他也实在是想不起来。 见谢时彦再次闭上眼睛，且眉宇依旧蹙着，沈明筝到底没好再继续多问。 只让明悦和明琅先去吃饭，她留下来陪他待一会儿。 明悦听了自家阿姐的话，没有丝毫反驳，自觉地牵着明琅出去了。 屋子里，沈明筝时不时拧干了帕子帮谢时彦把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 而闭着眼睛的谢时彦，也在这轻柔的触摸中逐渐安心地睡去。 待床上的人终于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以为谢时彦已经睡着的沈明筝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将水盆端着出了屋。 等到关门的声音响起，躺在黑暗中的谢时彦才悄悄睁开眼睛，在门关上之前，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外的纤细身影。 第二日天不亮，已经习惯早起的沈明筝从屋子里出来后，当先去查看了谢时彦的情况。 见他依旧平静的睡着，没有再出现任何痛苦的模样，沈明筝才放心的转身出门，去灶房那边准备今日出摊儿的饭食。 第41章 低价竞争 中秋已过，如今的天气早已不像先前那般燥热，沈明筝这两天也在考虑将自己的菜色调整一番。 恰好昨夜吴秀莲母女送了几个老南瓜过来。 沈明筝看着堆在墙角的老南瓜想了想，心头便打定了主意。 这样秋风怡人的季节，自然不可能再熬稀粥，蒸凉面。 沈明筝索性找来菜刀，哐哐哐一顿削，不多时便削了一个大南瓜出来。 吴秀莲家的老南瓜她以往也是吃过的，非但甜，而且很面，有一股香香软软的口感。 这样好的南瓜如果加了调味料进去做成菜的话，多少有点儿浪费它的原味。 因此，沈明筝今天便打算煮一锅南瓜糯米饭。 香甜软糯的老南瓜加进嚼劲十足的糯米饭中，不仅会使糯米饭更加美味，还会在色泽上提升饭食的卖相。 虽然如今晋国的糯米比大米还要贵些，但沈明筝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只要她控制好糯米和南瓜的比例，这一锅饭煮出来，其实和大米饭的成本也差不了多少。 等她把南瓜糯米饭蒸上锅了，沈明筝便把昨天买的五花肉从橱柜里拿出来。 她今天要试着做一道硬菜。 这道菜是她以前跟着阿娘一起去别人家的酒席上掌勺时学的，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沈明筝将五花肉洗干净了，便放到掺了两瓢水的锅里煮着。 煮肉的时候，沈明筝顺手按照阿娘交给她的方法调制了一碗酱料出来。 等锅里的肉煮好，冷却之后，沈明筝便赶紧把那一碗酱料均匀地抹在猪肉肉皮上。 待整块猪肉皮都抹好了深褐色的酱料，沈明筝往锅里倒了菜籽油。 待油烧开，她才将一整块五花肉的猪皮朝下，小心地轻放进油锅里。 慢慢地，灶膛里细微的火势便将肉皮煎出了焦红的颜色。 待这一步完成，沈明筝赶紧把猪肉捞起来，再次晾凉之后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切肉。 沈明筝要把已经煎过一遍的肉用大刀切成巴掌一般长的片状。 她今天准备的这道菜能不能让她赚到钱，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在接下来的刀工上了。 毕竟这是一道硬菜，尤其考验刀工。 她要是稍有不慎，将这肉切得厚了点，那她就等着亏本儿吧！ 沈明筝手里握着菜刀，聚精会神地一手按着肉，一手便用菜刀在案板上小心地切了下去。 暂时不用添柴的明悦也早就看出了自家阿姐今天准备做什么菜，一向喜欢学习的她见沈明筝拿起刀开始切肉了，她便也过来站到沈明筝身边，盯着她手上一刀接一刀的动作。 明悦虽然知道自家阿姐的刀工了得，但是却也从未见阿姐将那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切成这般厚薄的样子。 没多久，一脸镇定的沈明筝便将一大块五花肉切完了。 等她切好肉，一直没说话的明悦才看着案板上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切得近乎透明却又看着分量十足的大刀烧白，忍不住感叹出声。 “阿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你这刀工，简直比我们阿娘的还要好。” 沈明筝看着她感叹的样子，也跟着呼出一口气。 “那可不，这肉要是再稍微切厚一点点，那咱们今天这一趟可就不赚钱了。” 说着，沈明筝便让明悦继续往灶膛里添柴，而她则去把昨天准备好的，用油炒过的冬菜干儿碎拿出来。 锅里的水渐渐烧开，沈明筝将冬菜干儿垫在碗底，然后将烧白整齐地铺在上面。 等六大碗烧白都摆放整齐后，沈明筝便赶紧把大碗放到竹编的网格上，开蒸。 在蒸烧白的这段时间，沈明筝又去把前几天在山上摘的木耳拿来淘洗干净了，混合着切成片的山药炒了一锅出来。 等炒完了山药木耳，沈明筝又做了一个凉拌菠菜和酸辣土豆丝后，所有菜品便都齐备了。 这个时候，锅里的南瓜糯米饭和大刀烧白也都蒸好了。 明悦见状，赶紧去叫明琅起床。 待姐弟三人吃过早饭，再一起将所有饭食搬上小推车，沈明筝又去看了眼睡着的谢时彦。 见他神色安稳如常后，姐弟三人才一起锁了大门往省城去了。 今天因为做烧白多耽搁了点时间，等沈明筝姐弟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忻州城集市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不知道为什么，在来的一路上明悦的心都比以往跳得要更厉害一些。 待她们终于推着小车从集市门口一路走来的时候，她们终于发现，她们开始在这集市上卖饭食不过短短十来天，竟然已经有人开始效仿了。 当沈明筝姐弟三人一路推着车走集市中间走过，就在离他们摆摊儿不远的地方，有两家做着相同买卖的人都朝她们看了过来。 明悦推着车子从他们跟前走过，全程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她们终于来到陶器坊门口，沈明筝便听明悦略带担忧地问道：“阿姐，怎么办啊？” “嗯，什么怎么办？” 沈明筝其实也注意到了那些突然冒出来抢生意的人。 但是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所以根本就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现下突然听到明悦这担忧的语气，沈明筝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悦见她疑惑，便又往那几家卖饭食的摊位使了个眼色。 “他们啊！这不明摆着是来跟我们抢生意的嘛！” 沈明筝看着她满脸焦急的模样，不禁往那几个摊位的方向瞧了一眼。 而恰好就在沈明筝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人也都刚好朝她这边看过来。 目光相对的当下，便有火花在道路中间迸射了出来。 那些人见沈明筝往他们那边看，立刻像是故意挑衅她一般，挥舞着毛巾吆喝起来。 “来哟，又香又美味的饭食哟！又好吃又便宜，两文钱一位，管饱哟！” 明悦一听他们嘴里吆喝的内容，瞬间更气。 “阿姐，他们怎么这么不要脸。不仅抢咱们生意，竟然比我们还卖得便宜。” 沈明筝听了，不禁收回目光，与她笑道：“怕什么，咱们在这儿摆了多少天了，那么多老主顾，不是他们想抢就能抢过去的。 况且阿姐的手艺，你还没有信心吗？” “那当然有！”明悦一听，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一句，“可是……” 明悦本来还想再说，然而不等她说完，沈明筝就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42章 食客全跑了 “放心吧我的好妹妹，咱先不管他们，快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好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来人了。” 经沈明筝这么一说，明悦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收回瞪着那些人的目光，着手忙碌开来。 而对面那些人见沈明筝姐弟面对自己的挑衅没有丝毫回应，就以为她们是怕了，不禁大声地嘲笑开来。 “哈哈哈哈，你看看她们，也不过如此嘛！” 听到那笑声，明悦气得差点儿拿着饭勺冲过去，好在沈明筝及时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摇摇头，小姑娘才又勉强忍了下来。 等明悦强忍着心情让自己忙起来之后，沈明筝才在不经意间又往那边拿了一眼。 待她收回目光的时候，给周围商铺帮忙的伙计、劳工们便都下工，齐刷刷地涌到街上来准备找地方解决午饭。 见他们出来，明悦像是终于找到火气的宣泄口一般。 “卖饭食嘞，各位大叔大哥，来尝尝我们家的饭食吧，三文钱管饱。” “这位大叔，这边看看吧！” 眼看着明悦热情的态度就要把客人招揽过来了。 可就在那几个人往沈明筝摊位跟前走的时候，那边新开的两家饭食摊子立刻用更大的声音吆喝开来。 “来哟来哟，过来看哟！ 又香又美味的饭食，又好吃又便宜，两文钱一位，管饱哟！” 那几人一听到那边才两文钱一位，瞬间停下了脚步，转头朝那边看过去的同时也调转方向往那边去了。 明悦见状，赶紧喊道：“哎，几位别走啊！ 咱家的饭菜又香又可口，吃不吃都不要紧，您几位好歹先过来看看啊！” 明悦话音落下，就有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叫住同行几人道：“要不咱先看看她家的？” 然而，等他话音刚刚落下，他的几位同伴就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 “哎呀，看什么看，这有啥好看的！ 她这边三文钱一个人，人家那边才两文钱。 肯定先去那边看了再说啊！” 说着，那一行人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边走去。 连同那个有些犹豫的年轻小伙儿也只能跟着过去了。 等这几个人一过去，那边的老板就赶紧招呼开来。 “欢迎各位，咱家是今天新开业的摊子，所有饭食有新鲜又好吃，而且只需要两文钱一位哟。” “别光耍嘴皮子，快把你这桶上的破布揭开，让我们看看都有些啥。” “好嘞！”说着，那老板便将盖在木桶上的白布揭开来，“当当当当，豆角焖面，蒜泥黄瓜，凉拌茄子，还有一个大白萝卜汤！” “噗！” 一听到那边报出来的菜名，正在抽空喝水的沈明筝差点儿忍不住一口喷出来。 而拿着饭勺站在她旁边的明悦，直接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的明悦，紧握着饭勺就要冲过去理论。 恰在这时，沈明筝轻轻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明悦听到沈明筝的话，不解地道：“阿姐，他们都这样了，你还说还好？” 沈明筝睁大眼睛看向她：“当然还好，我今天调整了菜单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听到沈明筝这么一说，明悦想起今天阿姐做的南瓜糯米饭，大刀烧白，山药炒木耳等饭食，立马明白了沈明筝说这话的意思。 而后，不待明悦再说什么，那边的对家又开口道：“怎么样各位，要不要试试看。” 聚拢到那边摊位上的客人里面有一些先前也在沈明筝这边吃过饭的，如今看到那人当众亮出来的饭食，瞬间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就见有几个人看好戏似的往沈明筝这边看了一眼后，故意调高了声音喊道：“哎哟老板你这些东西看着和我先前在别处吃的差不多嘛，真的只有两文钱吗？” “是的是的，您没听错，只要两文钱。 两文钱一位，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来美味的饭食。 来吧客官，尝尝我们的饭食。” 那老板话音落下，立刻就有耿直的客人掏了钱：“成，给我来一份，我多要点肉丝！” “好嘞，您稍等！” “给我也来一份，我多要点茄子！” “还有我，我也要多点面！” “……” 听着那边此起彼伏的热闹声音，顿时显得沈明筝这边更加冷清了。 先前还充满斗志的明悦，此刻蹲在摊位后面看着那边热闹的场景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阿姐，咱们今天做的饭食怕是没人来买了吧。 我们还做了这么多，这可怎么办啊？” “嘿，小丫头，你这话的意思是咱们哥几个都不是人咯！” 沈明悦话音落下的同时，伏大的声音就在她们摊位前响起。 见到伏大一行人过来，沈明悦面上立刻带上了笑容，沈明筝也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伏大叔，你们来啦？今天收工怎么比平日晚了一些？” 沈明筝话音落下，就听伏大抱怨道：“嗨，眼看就要午时了，又来了一批货，老板着急清点，非要我们卸完了再来吃饭，可不就这么耽搁了吗？” 伏大说完，沈明筝又见他往前面那两家热闹的摊子上瞅了一眼，紧接着便听他问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沈明筝笑着与他摇摇头：“新开的两家饭食摊子，比我这儿便宜，只要两文钱一位。” 沈明筝简单的说着，伏大等人一听便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而后就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原来是这样！” 明悦看他这样，生怕他也跟那些人一样去吃那边的饭食，便听她紧张道：“伏大叔，你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吧。” “嘿，你个小丫头，还真把你叔跟那些没眼色的人放在一起啊！” 听他这么一说，明悦赶紧笑着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阿姐今天做了新菜，您不尝尝，铁定后悔。” “哦，什么新菜？” 伏大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来了兴趣。 沈明悦见状，也不再卖关子，抬手将盖在木桶上的青色碎花布揭开，露出里面焦黄喷香的南瓜糯米饭和大刀烧白来。 伏大一行人看到出现在他们眼前热气腾腾的饭食，一个个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我的老娘啊……” 伏大这惊叹的声音一出，随着大刀烧白的香味飘散出去，连带着在那边吃着两文钱一位饭食的人都不禁停下筷子，深吸着气，往这边看了过来。 第43章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我去，什么味道这么香？”有人疑惑的声音传来。 “是啊，什么香味，我也闻到了。” 随着一声接一声疑惑的声音响起，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转头往四周去寻找。 就在大家抬头四望、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听跟在伏大身边的林开感叹道：“小老板，你还赚不赚钱啦？ 三文钱一个人，你也敢上这么硬的菜！ 而且你这烧白肉做得好香啊，比我在东城那边酒楼里闻过的还要香。” 听到林开的声音，跟在伏大身后的另外一些劳工纷纷好奇地伸长脖子来看。 果然就看到沈明筝跟前的大木桶里，整齐摆放着一排排色泽诱人，卖相十足的大刀烧白。 看着那肥瘦相宜的烧白肉，眼前众人都不禁咽起了口水。 待他们再转眼往旁边的木桶里看时，发现不止有大刀烧白，竟然还有糯米饭？ 看到那混合了橙红色南瓜的糯米饭，又有更多的人感叹开来：“我的天呐，小老板你是想干完今天就歇业还是怎么着？ 你是生怕自己赚到钱啊！” “沈老板，你不会是趁着今天想要涨价吧，这些饭食哪里像是三文钱一个人的饭食啊？ 别的不说，就只说谁知道区区三文钱在哪儿能吃到这巴掌一样大的烧白肉啊！ 还有那糯米饭，大家伙儿天天帮粮油店老板扛米袋子，这糯米的价格咱们心里都门儿清不是。” 说着，那人就双臂插怀，一脸肯定地继续道：“唔，我敢打赌，今天这顿饭肯定不便宜。” 等他话音落下，周围人脸上便都露出他说得对的神色来。 听到这边这群人的对话，那边端着饭碗看戏的人也都不禁起身，慢慢朝这边靠拢了过来。 沈明筝站在那里看着大家脸上丰富的表情，再听到他们夸张的形容，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大家放心吧，今天的饭食还跟平日一样，不涨价。” 一听到沈明筝这么说，伏大脸上就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丫头，你跟大叔说实话，照咱们往常的饭量算下来，你这饭食买卖真的还有得赚？” 见伏大面露担忧，沈明筝脸上的笑容越加诚恳了些。 “嗯嗯，放心吧伏大叔，有没有利润我心里有数的。 其实在决定做这道菜之前，所有成本我都已经计算过了。 照今天这样搭配下来，虽然不如先前赚得多，但也不至于亏本。 只不过唯一有一点必须提前说明的是，今天这个烧白肉就不能随便吃了，每个人只能吃三块。 至于别的，还跟原来一样，吃饱为止。” 沈明筝话音落下，本来就不相信三文钱就能买到这么大一片烧白肉的食客们，瞬间更加震惊了。 “啥，一个人居然能有三片？” “没错。”沈明筝笑着点点头。 见她点头，那人不再犹豫，像是生怕沈明筝后悔一般立马摸出钱来：“沈老板，快，先给我来一份。” 沈明筝见状，让明悦收了钱，她则赶紧拿起碗来开始给那人盛饭。 其他人还在犹豫的时候，这边的沈明筝已经给那人舀了一大碗南瓜糯米饭，然后又拿筷子夹了整整三大片烧白肉铺在上面。 看到那油汪汪肉色焦红的烧白，在场众人纷纷开始咽起了口水。 而后大家又见沈明筝继续不要钱似的夹了两大筷子冬菜干儿到那碗里。 众人一想到那被烧白油水浸润过的冬菜干儿有多下饭的瞬间，大家伙儿便都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抢着摸出钱来递给沈明筝，生怕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没有了。 不多时，随着饭菜香味的传出，沈明筝摊位前就被人挤满了。 随着沈明筝麻利的动作，也渐渐有人从人群里端着饭碗挤出去，和往常一样蹲到摊位旁的路边就大口吃起来。 最先端到饭食的那人，尝了一口烧白后，忍不住就赞道：“我的亲娘嘞，沈老板你这手艺，真的好吃到哭！” “是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肥而不腻，鲜香软糯的烧白肉啊！ 小老板，不是我夸你，你这手艺好多酒楼大厨都不一定比得上！” “对对对，还有这加了老南瓜的糯米饭，香甜软面的南瓜里带着糯米的韧劲，这搭配的真的绝了！” 路边那些人大快朵颐的同时，纷纷忍不住称赞手中饭食的美味。 听到这些人赞不绝口的声音，使得先前花两文钱去了别家的人看到他们碗里的饭菜，再闻到空气中那喷香诱人的味道时，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饭食不香了。 渐渐地，就在沈明筝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对家那边还未买到饭的人都赶紧拿着钱往这边跑了过来。 更夸张的是还有几个人明明已经把钱都付出去了，却借口自己还不饿，硬是又把钱给抢了回来，转头就往这边来了。 没过多久，被那边低价吸引过去的食客都被吸引到了沈明筝这边。 原本忙碌的那几个对家老板，瞬间清闲下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忙碌的沈明筝时，脸上不禁朝她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来。 这边的沈明筝，虽然感受到了那嫉恨的目光，但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继续心情愉快地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只是在这忙碌的节奏中，沈明筝虽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敌意，却是没有发现街道的另一个方向，一直有两个人站在不远处，似有所思的看着这边。 不多时，待到食客们都端到了饭碗蹲到一边开吃的时候，沈明筝这边才算稍微清闲了些。 而那两个衣着讲究，戴着冠帽的中年人，也是在这个时候往众多食客中间走过去的。 待那两人走到大口刨食的食客跟前时，他们便停下脚步来仔细看了一眼众人碗中的饭食，而后不禁面露惊讶地对视一眼。 之后，两人便走到林开跟前，见他吃得尤其香，就听其中一人笑着蹲下来，与他打听道：“请问足下，看您这痛快的模样，这位小娘子的厨艺，很好吗？” “嚯，岂止是很好，那是绝顶的好！” 林开说着，立马一点不见外地夹起一大块肉来给那人看。 “你看这肉多好，这颜色，这光泽，不是我吹，真是好多酒楼大厨都赶不上人家沈老板。” 林开话音落下，又是一口将肉塞进嘴里，当着那人的面闭上眼睛十分享受地咀嚼了两下：“真的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绝！” 说完，林开便又继续去扒拉碗里的饭。 那两人见此，面上立时露出一抹心动的神色来。 便也不与林开再多说，直接起身往沈明筝那边走去了。 第44章 协商正事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忻州城东富祥酒楼的掌柜徐进福和账房吴申元。 他们两人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全然是因为前几日他们酒楼胖大厨的老娘病重，胖大厨为了病床前尽孝，强行告假回去了。 眼看着大厨一走，酒楼里的生意就乱了起来。 原本在厨房里帮忙的也还有几个厨子，先前他们每天一手一脚的跟着胖大厨学着，徐进福本以为就他们几人可以勉强顶几天。 可谁知，这才短短两天，酒楼里就彻底乱了套。 先是前边大堂的客人们，集体反应这两天的菜不对劲，不是咸了，就是辣了，要么就是火候掌握不到位，把菜给做糊了。 他这两天是点头哈腰没少跟人赔不是。 眼看着他前脚刚把大堂的客人们安抚下来，后院那边却又闹了开来。 好几个帮忙打杂的婆子、小子都跑来跟他反应，那几个厨子一会儿又打翻了油壶，一会儿又做废了两只鸡。 真的是一言一句听得他心里直突突。 无奈之下，徐掌柜便只能让吴账房先去解决后厨的事，而他则继续留在大堂安抚客人。 就这样勉强撑着过了两天，徐掌柜第一次觉得这两天的时间，过得比两年还要漫长。 然而，尽管他已经因为胖大厨告假的事情而忙得头昏脑涨，但倒霉的事儿却不会因为他忙不过来就停止。 就在昨天晚间，他遇到一桌格外难缠的客人，又是赔礼道歉，又是送菜送酒都没法安抚那一桌客人的时候，许久不曾露面的少东家竟然来了。 被少东家看到这凌乱的一幕，徐掌柜直觉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不过好在少东家并没有说什么，帮忙安抚了那桌客人后，少东家还告诉他这两天城西集市这边有一个带着弟妹出来卖饭食的小姑娘，一手厨艺很是不错。 如果胖大厨一直不回来，倒是可以考虑请她到酒楼里顶一顶。 因此，从自家少东家口中得知这个好消息的徐掌柜硬是高兴得一晚都没怎么睡。 直等到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赶紧叫上吴账房，跟他一起往城西集市上来了。 其实徐进福活了这半辈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光凭外貌就把人看扁了的人。 可是今天，当他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沈明筝姐弟三人推着小推车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没问清楚那姑娘的年龄、外貌等特征。 毕竟在他看来，如今年仅十四岁的沈明筝，俨然还是个孩子。 这半大的孩子，就算厨艺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肯定不是他要找的人。 于是，从看到沈明筝出现的时候，徐进福就没把她当成自己要找的人。 他想先让吴账房回去问清楚了再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看到那群刚刚收工的劳工径直往沈明筝的摊子上去了。 而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立刻就让他这个酒楼掌柜大感震惊。 随着空气里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以及众多食客那不拘小节、大快朵颐的模样，徐进福觉得，自己来都来了，不过去看看也太可惜了。 万一她真的是少东家说的人，他这一耽搁，岂不就错过了。 于是他耐着性子在一旁等了好大一阵，等到沈明筝终于不那么忙了，围在她食摊儿前的人也没那么多了，徐进福才与吴申元一起走了过去。 当徐进福和吴申元两人过来的时候，沈明筝看到穿着一身华服的他们，心头也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来。 但那丝疑惑也不过在瞬息之间就消失了。 毕竟饭食摊子开业十多天来，她不是没接待过那些有点身份的人。 比如身后的陶器坊坊主，比如旁边粮油店老板，比如前面成衣店老板娘等等。 但凡这些人在集市上，他们都愿意来照顾她的生意。 因此，等徐进福和吴申元终于来到沈明筝跟前的时候，沈明筝便带上了与平时一般无异的笑容来。 “两位大叔，要尝尝我们家的饭食吗？” 徐进福和吴申元笑着朝她走过去。 听到沈明筝问话的徐进福当先往她跟前的木桶里看了看，见到里面色泽诱人，气味鲜美的饭食时，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赞赏来。 “行啊，你这怎么卖的？” “三文钱一个人，管饱！” 听到沈明筝口中的价格，徐进福和吴申元脸上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而后就见徐进福神色不变的道：“成，小老板你先给我们来一份尝尝味道！” 沈明筝见他们两个人只要一份饭食，不禁带着疑惑的目光从他们面上一扫而过，而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的应下来。 “行，我这就给您盛啊！” 说着，沈明筝便拿起饭勺，给他舀了两勺糯米饭，而后又听她问道：“大叔您看看，咱们今天一共有四个菜，您是每样都来点儿，还是怎么着？” 沈明筝话音落下，徐进福就又往木桶里扫了一眼：“每样都来点儿吧！ 我吃不了多少，主要是想尝个味儿！” 经他这么一说，沈明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拿着勺子每样菜都给他添了点儿。 而后递给他道：“好了大叔，您端好啊，吃了不够再来！” 徐进福见状，笑着将沈明筝递来的碗筷接了。 接了碗筷的他也不离开，就站在食摊跟前与吴申元一起看了一眼那碗里的四样菜。 之后，徐进福便当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点烧白肉里的冬菜干儿送进嘴里。 吴申元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他的反应。 眼见徐进福刚把那一点冬菜干儿送进嘴里，他脸上立时就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艳神色来。 “唔，不错！” 徐进福赞了一句，而后他又夹了一大筷子南瓜糯米饭，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 糯米饭入口，徐进福惊艳的神情又增加了不少。 就在他忙着咀嚼嘴里的糯米饭时，还不忘将手里的筷子递给吴申元，含糊不清地示意他道：“尝尝，尝尝。” 吴申元见他这一副夸张的模样，便也忍不住接过筷子来夹起碗里的烧白肉尝了一口。 “唔，还真不错！”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与沈明筝说明来意，就你一口、我一口地将那一大碗饭给吃光了。 沈明筝见他们眨眼的时间就吃光了一大碗饭，连忙笑着问他们还要不要来第二碗。 只是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徐进福就抬手抹抹嘴后与她摆手道：“暂且不必。 其实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有另一桩正事，想与小老板你协商协商！” 徐进福这话一出口，沈明筝姐妹俩登时都疑惑地愣在了当场。 第45章 你给我做孙媳妇吧 待她们对视一眼后，才听沈明筝问道：“不知大叔是有什么正事要与我协商？” 徐进福见状，便也不再犹豫，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身份，和今天特意来此处寻她的事情跟她说了。 沈明筝听罢徐进福的来意，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徐进福见她不说话，便赶紧补充道：“姑娘你放心，你的手艺我们今天已经见识过了，的确很不错。 如果你愿意到我们酒楼来掌勺，我们愿意一个月给你三十两银子的报酬。” 徐进福这话一出口，旁边的明悦顿时吓得睁大了双眼。 不敢置信地拉着沈明筝道：“我没听错吧阿姐，他说他愿意出三十两请你。 这……不会是骗人的吧？” “呵呵，令妹可真是会说笑！ 二位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酒楼就是城东的富祥酒楼。”徐进福听了，略微有些无奈的呵呵笑道。 沈明悦听说是富祥酒楼，赶紧尴尬地朝他摆摆手，有些后悔的小声道：“不不不，我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有点……有点太惊讶了！” “呵呵，无妨无妨！”徐进福听了倒也不往心里去，继续笑道，“所以，不知沈姑娘意下如何！” 徐进福再次询问沈明筝的时候，沈明筝还有些犹豫地站在那里。 见他再次开口，沈明筝略微沉思了片刻，才带着客气的笑容与他道：“抱歉徐掌柜，您的提议我需要考虑一下。” “哦？” 似是没想到，面对如此诱人的报酬，沈明筝竟然还能忍住不心动。 徐进福看着眼前的沈明筝，眼底不禁露出一抹惊异与赞赏来。 “难道沈姑娘是觉得一个月三十两太少了？ 无妨，只要你愿意过来，价钱好商量嘛！” “不是的徐掌柜，您误会了！”沈明筝赶紧否认道。 徐掌柜听她这话，更加疑惑了些：“那是为何？” 而后，沈明筝才看着他们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二位或许不知道，我这个饭食摊子是我和弟妹一手撑起来的。 如今这饭食摊子的生意刚刚稳定，就让我放弃它的话，我还有些舍不得。 您提议的事情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小事，所以……我还想仔细考虑一下。” 听到沈明筝口中的原因，徐进福和吴申元顿时理解了她。 就见两人看着眼前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道：“也是，人都是有感情的。 自己一手做起来的生意，不能说扔就扔。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催你，你就先考虑考虑。” 说着，徐进福又补充道：“只不过我那边如今也确实缺人。 不如沈姑娘给我个期限，成与不成你都在期限内回复我一声，我也好做接下来的安排。” 沈明筝听了，感激地谢过徐进福。 最后二人以一日为限，约定明天给他最终的决定。 二人商妥之后，就有富祥酒楼的店小二忙匆匆地跑过来寻徐掌柜。 徐掌柜和吴账房听说酒楼里又闹开来了，因此也没再在此处逗留，告别沈明筝姐弟，便匆匆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沈明筝姐弟三人便着手收拾了当下的残局，准备回家。 出城之前，沈明筝照旧去采买了一些家中日用和明日所需的肉食。 等买好这些，她见路边有一间书铺。 想起谢时彦天天一个人在家躺着，猜想他的日子应该很无聊。 于是沈明筝便索性去书铺里给他买了几本书，准备带回去让他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打发时间。 沈明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她再看到谢时彦时，心里总会有一股心疼的情绪浮上来。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有那样的感觉，沈明筝却说不上来。只觉得在记忆深处，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她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待从城里出来，明悦推着小车，明琅手里捧着一块香甜的点心，不疾不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沈明筝，则还在思考着先前徐进福与她说的事情。 明悦走在自家阿姐身边，见她有些出神，猜到她是在想什么。 因此，就听明悦问道：“阿姐，你还在想徐掌柜说的事情吗？ 你是不是担心你去酒楼之后就没办法照顾明琅了？ 放心吧，还有我呢！ 我可以一边照顾明琅，一边卖饭食的。” 听到明悦这话，沈明筝感动地看她一眼。 “傻妹妹，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你一个人。 就算我真的答应去酒楼掌勺，再去之前，我也一定会先把你们安排妥当了再去。 绝不会把照顾明琅和饭食摊子两桩事情都压到你一个人肩上的。” “可是阿姐……” 明悦听到沈明筝的话，就想开口说服她。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明琅那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你是谁？” 听到声音的姐妹俩下意识回头去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明琅竟然已经停了下来，在落后她们十多米的地方，和一个衣衫褴褛，但神态却尽显雍容的老妇人蹲在一起。 沈明筝和明悦见此，疑惑地对视一眼后便赶紧放下推车，朝他们走了过去。 “婆婆，你从哪里来？” 沈明筝走到那婆婆跟前，问道。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那婆婆便朝她看来。 也就在这一瞬的时间，那老婆婆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笑容来。 “小姑娘，你看着好生面善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听到那婆婆这样说，沈明筝又疑惑地与明悦对视了一眼。 而后就见她重新看向眼前的老妇人，努力在脑海里翻遍了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都确认自己从未见过她。 就听沈明筝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您的家人呢？” 听到沈明筝询问，那老妇人脸上的笑容便沉了下去，有些失落的道：“我不知道。 我孙子不见了，我出来找孙子的。” 老妇人喃喃说道的下一瞬，就见她突然抬手抓住沈明筝的手腕道：“小姑娘，我看你面善得很，要不你给我做孙媳妇吧！ 我孙子可有能耐了，长得可好看了。” 第46章 别被他勾走了 老妇人说完就满眼期待的看着沈明筝。 沈明筝听到她的话，心头一时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当她对上对方那双慈祥温婉的眼睛时，沈明筝突然生出一丝不忍。 “阿姐，怎么办？” 见自家阿姐只看着那老太不说话，明悦心头生出一丝着急来。 沈明筝听了，这才轻声道：“不必往心里去，她应该是经历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头脑不太清醒。” 说完，沈明筝便看向老妇人道：“婆婆，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吗？我们送你回去吧！” 听到沈明筝这么问，江婉又瞬间忘了刚才的提议，松开她的手，沉默下来。 沈明筝看她一副纠结的模样便猜到了结果。 见此，沈明筝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 见她身上的衣裳虽然破旧，但从用料和针脚上却还能看得出曾经的精致与贵重。 再看她慈祥温和中自带一股威严的面貌，也能看出定是一个没吃过什么苦头的豪门贵妇。 看到这样一个老妇人流落在外，经历过前世许多不顺的沈明筝就有些不忍心。 之后就见那老妇人似是没有听到沈明筝的问话一般，笑眯眯的拉着明琅的小手哄他。 “奶奶的好孙子，不要走好不好，就留在奶奶身边，奶奶舍不得你！” 沈明筝看着脸上还带着些脏污的老妇人，似乎是把明琅当成了她疼爱的孙子。 再看明琅满脸欢喜扑进老太太怀里的样子，沈明筝犹豫地沉思了一瞬。 半晌后，便听她道：“婆婆，要不你先跟我们回家吧！我们家就在前面不远。” 听到沈明筝的话，老太太像是又清醒过来一般，牵着明琅的手笑着与她点点头。 之后，老太太便也不再客气，主动牵着明琅往她们先前的方向走去。 后面的明悦看到老太太爽快答应的场面，不禁有点震惊。 “阿姐，咱不会是上当了吧！” 沈明筝看着前面一老一小有说有笑的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咱们有什么是值得她费心来骗的呢！ 如果不收留她，继续任她在外流浪，我也有些不忍心。 算了，顺其自然吧！” 说着，沈明筝便笑着揽过明悦，带着她追了上去。 在回来的路上，沈明筝费尽心思终于问出来老太太的名字来。 她叫江婉，很好听的名字。 在得知她的名字后，沈明筝还想问出关于她的更多信息，但是除了名字以外，却是再也问不出来了。 看着江老太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样子，沈明筝生怕一不小心就刺激了她。 因此，到底也没好太过刨根问底。 片刻后，一行人终于回到家里。 沈明筝推开院门，惊讶地发现谢时彦不知何时竟然从屋子里出来了。 双腿不便的他，此时就坐在屋檐下，她平时坐着洗衣裳的竹椅上。 沈明筝看到屋檐下的谢时彦，下意识愣了一瞬。 她刚想问他是怎么出来的时候，又想起他本身就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这点事情应该难不到他。 于是，与谢时彦四目相对了片刻的沈明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与他笑笑后便转头看向门外。 “江奶奶，咱们到家了，快进来吧！” 沈明筝话音落下，听到声音的谢时彦便好奇地望过去。 然后就见小小的明琅牵着一个面貌温和，却自带一股气势的老太太进了院子。 谢时彦看到那老太太时，便立刻微皱了眉头。 感受到谢时彦的目光，刚牵着明琅进门的江婉也下意识地朝他那边看去。 就在江婉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见她一脸惊讶地松开了牵着明琅的手。 江婉神色惊讶地盯着谢时彦，面上复杂的情绪渐渐显露出来。 紧接着，沈明筝姐弟便见她慢慢地朝谢时彦那边走了过去。 沈明筝看着江婉这出其不意的反应，心头忍不住猜想，难不成谢时彦就是江婉失踪的孙子？ 难道这么凑巧的事情也能发生在她身边？ 就在沈明筝和明悦对视了一眼，再转头看向谢时彦那边的时候，就见谢时彦也一脸疑惑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用目光询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片刻后，已经走到谢时彦跟前的江婉，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将谢时彦看得快要发毛的时候，才见她突然抬手指着他！ “筝筝啊，这个人是谁啊？” 谢时彦：“？？？” 沈明筝：“！！！” 江婉：“长得还怪好看嘞！” “呵呵！” 沈明筝万万没想到，江婉闹了这么一出动静，最后竟然只是为了夸谢时彦好看。 沈明筝笑声落下，就见江婉突然挺直了腰杆沉着脸，一派气度雍容地摇摇头道：“好看是好看，不过比起我孙子来，还是差了点。 你是要当我孙媳的人，可别被他勾走了啊。” 沈明筝：“！！！” 谢时彦：“？？？” 见谢时彦无语，过了一瞬沈明筝才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将老太太头脑不清醒的事情与他简单说了说。 听沈明筝说完，谢时彦到底没与江婉计较什么，自行起身艰难地挪动着回了屋。 沈明筝看着谢时彦苍白的手背上，因为太过用力而凸起的青筋时，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因此，等她吃过午饭，先是找出一身娘亲以前穿的衣裳来，用热水帮江婉简单梳洗过后，她便嘱咐明琅在家好好陪着江婉。 然后她自己则拿着许久不用的柴刀上了山。 沈明筝这一趟出去，没人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擦黑，沈明筝才扛着两根与她手臂般粗细的木棍回来。 回到家中的她，又拿着工具将那木棍仔细打磨了一番后，才拿着修整好的木棍去了谢时彦的屋子。 躺在床上的谢时彦看到沈明筝的木棍时，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 “我给你做了一副拐杖，要不要起来试试？” 沈明筝走到他跟前，将拐杖靠在床头，说着话间就要伸手去扶他。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谢时彦心里在想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别扭的表情来，撇开脸生硬地拒绝道：“我不需要这东西！” 沈明筝看他这样，不知道他为什么宁愿扶墙，也不愿意用拐棍。 沈明筝见此，刚准备劝劝他，就听隔壁突然传来一道气势浑厚的辱骂声。 “吴秀莲老娘告诉你，这些年老娘已经够给你脸了，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听到那声音，沈明筝立马疑惑地起身。 只见她来不及再与谢时彦多说什么，便转身跑出了门。 第47章 我不愿意 沈明筝从院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吴秀莲的婆婆蒲桂从吴秀莲家里出来。 看到沈明筝，面相刻薄的老婆子鄙夷地瞪她一眼，‘哼’了一声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待那老太婆离开，沈明筝才赶紧跑去吴秀莲家里。 一进门，就见院子里吴秀莲的衣服箱笼都被散乱的扔了一地、 吴秀莲和夏秋月母女俩正委屈又无奈地抱头痛哭着。 看到眼下这样的情形，沈明筝赶紧过去，和夏秋月一起将摔坐在地上的吴秀莲扶起来。 等把吴秀莲安顿好，沈明筝才悄悄问夏秋月发生了什么事。 而后，她才从夏秋月口中得知，原来她奶奶因为她是个闺女的事情，这许多年来一直不喜欢她娘。 以前夏秋月她爹还在的时候，蒲老婆子虽然也时不时地作妖，但好歹还有人能在中间劝一劝。 可自从她阿爹去世之后，蒲老婆子就不止一次想要强占她们的房子，将她们母女俩扫地出门。 而多年前的吴秀莲，本来就是逃荒来到苦水村的，嫁到夏家也已经有十好几年。 蒲老婆子硬要她从这里搬走，她一个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寡妇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看到吴寡妇伤心难过的样子，沈明筝就不禁联想到了自己阿娘身上。 当初阿娘也是意外遭难流落到苦水村，幸好遇见了阿爹才算有了一个安稳的家。 沈明筝知道，阿娘之所以与吴寡妇交好，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们有着类似的遭遇。 她们同样从别的地方流落而来，又同样嫁了一个会疼人的丈夫，也同样有一个蛮不讲理的婆婆。 若一定要说谁的命更苦一点，那必然是眼前的吴婶子。 毕竟阿娘虽然不幸遇难，但好歹与阿爹生死都在一处，也算有个伴儿。 而眼前的吴秀莲，男人早早地死了，留下她和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忍受着婆母的刁难。 沈明筝想起蒲老婆子离开时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有气。 想起吴婶子以往对自己姐弟三人的照顾，沈明筝就在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们母女被赶出家门。 想到此，心里暗暗下定决定的沈明筝又想起今天徐掌柜与她提到的事情来。 两件事情联想到一处，沈明筝心中便有了主意。 心中打定主意后的沈明筝，收回思绪的同时就听夏秋月安慰吴秀莲道：“娘，你别哭了，大不了我们搬出去就是。 天底下这么大，我不信就没有可以容纳我们母女的地方。” 听到夏秋月这么说，吴秀莲看着她的脸，眼泪落得更频繁了些。 “秋月，是娘没用，娘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娘，你说什么呢！ 只要我们母女俩能在一起，再苦的日子我都能过。 娘，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去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从这里搬走，这辈子都不用再看那个老太婆的脸色。” 见夏秋月说得坚决，吴秀莲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禁吸了吸鼻子，认同地与她点了点头。 “嗯！” 沈明筝看着眼前做出决定的母女俩，忍不住就叹出了一口气。 而后，不等夏秋月去收拾，沈明筝就一脸诚恳地在吴秀莲跟前蹲下来，看着她道：“婶子，您真觉得只要您做出妥协，从这里搬出去就不会再被秋月奶奶刁难了吗？ 您真觉得只要您顺从地离开这里，就是您和秋月最好的选择吗？” 听到沈明筝的话，吴秀莲和夏秋月都带着无奈的情绪，转过头来看她。 就听吴秀莲道：“可是不妥协又能怎么办呢？ 我没本事，性子又软弱。 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哪天被她卖了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吴秀莲口中这话是事实。 因为早在年前的时候，蒲老婆子就领过一个眼歪口斜的老男人来相看过。 幸好当时明筝的阿爹阿娘都还在，见到情况不对劲，直接拿大扫把将那老男人和吴秀莲的婆母一起赶出去了。 “她有什么权利……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她的货物。” 沈明筝气愤道。 或许因为她的语气太过强硬，一句话出口，将夏秋月和吴秀莲母女都震在了当场。 沈明筝见她们吓得愣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过强势了些。 而后，她沉了沉心思，伸手拉住吴秀莲那双满是干茧的手。 “吴婶子，我问你，你想不想赚钱？” “？” 吴秀莲听到沈明筝的话，似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沈明筝看着她满脸惊异的模样，便知道她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您想不想多赚点钱，让秋月她奶奶刮目相看？ 或者说，您想不想给秋月妹妹多攒点嫁妆，让她以后有底气做自己的主？” 说着，沈明筝便将今天徐掌柜请她去富祥酒楼掌勺的事情与她们简单说了说，又将自己想要将饭食摊子交给她们的想法一并说了。 之后她便听她劝说道：“吴婶子，这件事情并不是您和秋月妹妹妥协就能让她满意。 她们那种人的心思我最是清楚。 她们从来就只有得寸进尺，绝不会见好就收。 秀莲婶子，夏大叔已经不在了，秋月妹妹如今只有您一个依靠。 如果您还不坚强起来，您难道想看她将来和您有一样的遭遇吗？” 沈明筝短短几句话，说得吴秀莲露出的满脸的担忧和不敢想象来。 慢慢地，吴秀莲就紧紧拉着夏秋月的手，否认地摇起了头：“不行，我已经这样了，我的女儿决不能也跟我一样。” 沈明筝见此，满意地继续道：“所以啊，秀莲婶子您有手艺，人也勤快。 把这饭食摊子接过去，肯定比你们在村里种菜要赚得多得多。 秀莲婶子，有了钱就等于有了底气。 不光您有了底气，连秋月将来也能按自己的心意挑个如意的人。 到时候就不会有这样恶毒的婆母肆无忌惮地来刁难她了。” 听到沈明筝这话，吴秀莲和夏秋月面上除了震惊外，就只剩下明显的心动。 但是，吴秀莲始终是吴秀莲，从未干过什么大事的她，明显还是有些犹豫。 就听她纠结道：“可……可我这不是占你便宜嘛！ 况且我手笨脚笨的，万一做不好……” “这您大可放心。 就算我去了酒楼那边，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是可以过来找我。 况且明悦也已经熟悉了西市的情况，还有她可以帮衬着，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吴婶子，您要想清楚，没有谁能一直帮我们，好日子是要靠我们自己去争取的。 只要我们有了自己的本事，有了自己的营生，咱们不仅能为自己做主，还能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 “可是……” 吴秀莲还想说，沈明筝见状就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和无奈。 “吴婶子，就算你真舍得让秋月妹子跟着您流离失所，难道您就真舍得这房子？ 这房子可是夏大叔一砖一瓦给盖出来的。 他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血？ 难道你真的甘心从这里搬出去，让不相干的人住进来，糟蹋它，破坏它吗？” “我不愿意！” 沈明筝话音刚落，吴秀莲就‘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脸坚定的说道。 第48章 难题 “所以？” 沈明筝说了半天，本来都以为自己要失望了，却不想当她提到吴婶子死去的丈夫时，吴婶子却像是突然被刺激了一般。 “明筝丫头，你真的舍得把饭食摊子给婶子经营？” “当然！ 如今我有了更好的去处，明悦和明琅又都还小。 只有把它交给您我才放心。” 沈明筝一席话丝毫不提她帮了吴秀莲，只道是吴秀莲帮她解决了难题，听得吴秀莲十分感动。 见吴秀莲拉着沈明筝的手不说话，一旁跃跃欲试的夏秋月才推了推她娘。 “阿娘，明筝阿姐等着你的答案呢！您快说话啊！” 吴秀莲被夏秋月一说，慌忙看她一眼，又转头看向沈明筝。 只见她看着沈明筝丝毫不再犹豫的点了点头。 “明筝丫头，谢谢你，婶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件事情连你们几个孩子都不怕，那婶子也没啥好顾虑的。 婶子会努力保住秋月她爹留下的房子，我也会努力赚钱照顾好秋月。” 吴秀莲说完，松开沈明筝的手，激动地将她和夏秋月搂进了怀里。 待完全说服吴秀莲，三人又坐在一起商量了下细节。 决定从明天开始，便由吴秀莲母女和明悦一起去集市上摆摊儿。 考虑到吴秀莲的手艺还未在外面显露过，沈明筝便建议明天的主菜还是由她来准备。 至于另外两三个素菜，便由沈明筝口述了她的烹制方法，再由吴秀莲来完成。 先这样经营一段时间看，如果效果好的话，就完全把饭食摊子转交到吴秀莲手中。 当下商定之后，吴秀莲母女俩便赶紧趁着天色尚未黑尽去地里摘菜，而沈明筝则先回了家。 回到家里，江老太抱着明琅在院子里讲故事。 看到眼前一老一小簇拥在一起的温馨一幕，沈明筝突然觉得自己把江老太带回家的决定似乎是正确的。 先前那些日子，因为要想办法赚钱维持生活，她与明悦经常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明琅。 如今家里多了这样一位老太太，恰好她又喜欢明琅，明琅也喜欢她，相互之间也正好成了彼此的依靠。 沈明筝这样想着的时候，灶房里就传来阵阵炒菜声。 等她走进去，才发现明悦已经将今天的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沈明筝见状便赶紧过去接了明悦手中的锅铲，让她去歇会儿。 明悦见沈明筝回来也没有偷懒，把锅铲交给她后便自去灶膛后面坐着烧火。 趁着炒菜的间隙，沈明筝将先前与吴秀莲母女遇到的事情大致与明悦说了一遍。 而后又将自己打算去富祥酒楼掌勺，和准备把饭食摊子过给秀莲婶子的事情一并说了。 明悦听了她的话之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对沈明筝决定去富祥酒楼掌勺的事情表示十分支持。 “太好了阿姐，你放心去吧，有我帮着吴婶子，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明悦这样说，沈明筝心头那一丝担忧也瞬间舒展开来。 第二天一早，沈明筝便早起按照前一天商量好的，做完大刀烧白和南瓜糯米饭后，便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吴秀莲她们，自己当先出门往忻州城去了。 出门之前，她本想将明琅一起带去酒楼，让他在酒楼后院玩耍的。 但江老太却表示她舍不得明琅，极力劝说她将明琅留在家里，并一再保证她能照顾好明琅。 等她说完，明琅也一副舍不得与江老太分开的模样过来抱着沈明筝撒娇。 沈明筝看了看她俩，最终还是将明琅留在了家里。 待出门后，沈明筝便没再耽搁，一路快步来到忻州城后，便直接往城东的富祥酒楼走去。 沈明筝来到城东大街，还未走近富祥酒楼时，刚刚焦头烂额从酒楼里出来的徐掌柜就远远地看见了她。 见她过来，徐掌柜连忙带着一副遇见救星了的笑脸，快步从台阶上下来。 “沈姑娘果然是个守信用的人，说好今天给我答复，你就真的来了。” 沈明筝笑着走到徐进福跟前停下来，笑道：“多谢徐掌柜的夸赞。” 见她面色不错，徐进福也不多说其它，直截了当道：“那么沈姑娘考虑的结果，可否与徐某直说了？” “嗯，我想好了徐掌柜，我接受您的条件。” 听到沈明筝的回答，徐进福脸上喜色大露，而后就见他大舒了一口气般双手合十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沈姑娘你不知道，你可是徐某人的大救星啊！” 说着，徐进福又赶紧问她：“那沈姑娘可否现在就开工？” 沈明筝看他一副难题得以解决的模样，不答反问道：“徐掌柜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听沈明筝这般询问，徐进福也不与她转弯抹角，看了看四周，他方才让开身后的路。 “确实遇到点棘手的事情，不如我们进去再说？” 沈明筝见状，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地儿，点头应下后便跟着徐进福从酒楼大门进去，往后厨去了。 在往里走的路上，徐进福便将事情与沈明筝说了一遍。 等二人来到后院的时候，沈明筝才算弄清楚了原委。 原来，今日一早少东家身旁的小厮就过来传话，说少东家今天要在酒楼里宴请贵客。 但是那贵客的口味比较挑，普通的山珍海味都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少东家就派人提前来通知徐掌柜，让他想个别出心裁的菜，要酒楼菜谱上没有出现过的，平常集市上也不怎么卖的。 听到少东家让人传来的话，徐进福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正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见沈明筝过来了。 所以，沈明筝一应下他的条件，他就赶紧把她带进后厨，顺便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她。 徐进福带着沈明筝认识了后院的人，又简单带她熟悉了一下环境后便自去忙自己的了。 留下沈明筝在院子里思考少东家丢出来的难题 想到自己才来酒楼就遇到了这么麻烦的问题，沈明筝不禁也有些为难。 她倒也不是对自己的手艺没信心。 主要就是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地位与喜好。 片刻后，微微皱眉的沈明筝正蹲在屋檐底下为难，就看到杂役们突然从圈里赶出一头大黑猪来，准备在院子里杀猪。 沈明筝看着他们联手配合着把猪按住后，然后手起刀落麻利地一刀捅下去，不禁就站起来睁大了双眼。 再等到他们轻轻一刀划开那猪的肚皮，准备将里面的内脏割下来往泔水桶里扔的时候，沈明筝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立时便有了主意。 第49章 她在这里呆不过一天 沈明筝冲过去要猪下水的时候，明悦和吴秀莲母女已经从家中出发。 一路上，吴秀莲和夏秋月都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不是主动推车，就是主动背背篓。 这一路走来，明悦竟觉得比往日轻松了不少。 看着她们干劲十足的样子，也觉得阿姐把饭食摊子交给她们，也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于是，待她们顺着官道走到忻州市集的时候，竟比往日要早上许多，连对面低价竞争的两家人都还没有来。 明悦见时间还早，就先带吴秀莲母女俩把东西放在平时摆摊儿的位置。 然后去找陶器坊主，说明情况。 并表示从今天开始会由她们过来摆摊儿，希望陶器坊主能帮忙照应照应。 那陶器坊主原本也是好相处的人，见她们与沈明筝一样，都是苦命的人，便也就没说什么，客气地应下了。 等她们告别陶器坊主从陶器坊出来，明悦又带着夏秋月去集市尽头的水井边打了一桶干净的水回来，并与她交代了这桶水的用处。 从头到尾，夏秋月都虚心地记下明悦说的这些细节，肯定地点头表示后面会照着做。 等打完水，明悦和吴秀莲母女便开始慢慢整理摊位上的东西，等着时辰到了后，好迎接食客们的到来。 先不说吴秀莲第一天做买卖是否顺利，再说沈明筝这边自从她被徐掌柜领到酒楼后厨后，就有许多在酒楼后厨做了多年的老人，不喜她的到来。 一般的仆妇、仆役也都罢了，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胖大厨带的那几位徒弟。 本来看着十年如一日坚守在岗位上的胖大厨难得告假，几个年轻厨子终于有了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 却不想他们才刚刚尝试了两天，自认为马上就要掌握烹饪的精髓了。 徐掌柜却突然领回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来，还说是他花重金请来掌勺的。 几个厨子见了沈明筝明面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却都很不是滋味儿。 要说徐掌柜领回来的是位真正的大厨也就罢了，但他领回来的偏偏是个半大的丫头。 那丫头的模样长得是不错，皮肤也白净。 但这后厨又不是看模样、重姿色的地方，这是讲究手艺的地方。 而且这丫头他们先前也都见过，不过就是个穷乡僻壤里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的泥腿子。 先前她跟她阿爹来酒楼推销山货的时候，可是一直躲在她爹身后，连话都不敢跟他们说呢！ 那么一个瑟瑟缩缩的丫头，一下子成了他们的头儿，这不是笑话么！ 因此，等徐掌柜领着沈明筝在后厨简单转了一圈又自行离去之后，这些人便起了点故意刁难她的心思。 想着既然徐掌柜这么不给他们面子，当着后院那么多人叫这样一个小丫头来掌勺，这不是当众打他们脸么。 于是，后厨里前两天还争着抢着表现自己的年轻厨子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摆起了烂。 而沈明筝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小心思。 自徐掌柜走后，她便蹲在厨房门口的屋檐下，思索着徐掌柜留下的问题。 而那几个人准备刁难沈明筝的人，悄悄把厨房里一些常用的东西藏起来后，便都自觉地走到胖大厨往日休息时坐的躺椅边上，学着胖大厨的样子坐在那里喝起了盖碗儿茶。 那几人表面看着清闲无比的模样，私下里却都时不时拿看好戏的目光打量着沈明筝。 今天早上，少东家派人来传话的事情，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本来以为徐掌柜会把这个难题交给他们，所以早在沈明筝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冥思苦想过一阵。 甚至已经决定直接上一桌奢侈的山珍海味、翅身鲍肚来堵住少东家和贵客的嘴。 然而，后来沈明筝来了之后，徐掌柜却丝毫没与他们提起这件事情，反而直接把难题抛给了她。 见此，那几个未出师的年轻厨子心头又稍微平衡了一点。 一个二个都不禁在心头暗想：瞧瞧、瞧瞧，徐掌柜也不怎么相信她。一来把这么棘手的问题交给她，一定是想考验考验她，好让那丫头知难而退。 想到此，在一旁摆烂的几个人，心头又稍微好受了一些。 而一直蹲在不远处屋檐下的沈明筝，丝毫不知道这些人在她来了之后，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眼睛一直盯着院子里几个仆役杀猪的她，脑海里一直在认真思考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既别出心裁，又很少有人吃。 正当她想不出个结果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两个仆役正捧着刚从猪身上割下来的猪下水，准备往泔水桶里扔。 沈明筝见状，一下就反应过来，赶忙冲过去阻止他们。 “哎，等等，这个给我吧！” “？” 听到沈明筝这话，不仅那两个仆役不解地对视了一眼，甚至连其他人也都惊得停下动作来看她。 “你没搞错吧，这可是猪下水？” 那两个仆役中有一个略有些嘲讽地问她。 沈明筝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我当然知道这是猪下水，给我吧，我有用。” 那两人听了，依旧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给。 就在那两个仆役犹豫不决的时候，这边摆烂的一个厨子似是猜到了什么。 心头灵光一闪的他立马就假笑着小跑过来，与那仆役道：“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她可是徐掌柜花重金请来的新掌勺，她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可是……” 那厨子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这边捧着猪下水的两个人还有些犹豫。 今天少东家要在酒楼接待贵客的事情，他们是一早就知道的。 看这新主厨年纪轻轻不像是个有分寸的人。 他们生怕她真的把这猫狗都嫌得猪下水交给她后，她为了表现自己，真的把这猪下水拿去给贵客吃。 万一回头贵客吃出问题来了，连累到他们身上，他们又找谁去说理呢。 见他们还在犹豫，沈明筝还想开口劝说，然而那年轻厨子已经直接从那两个仆役手中抢过满是血水和一些污秽物的猪下水，一把塞到了沈明筝手里。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道：“沈大厨，这猪下水交给您了，你快忙去吧！” 沈明筝听到他这话，平静地看他一眼也不多说，只道一句‘多谢’后便拿着猪下水去了灶房。 等沈明筝一进屋，这边几个年轻厨子立马大笑着凑到了一起。 “哈哈哈哈，等着吧！我敢打赌，她在这里呆不过一天。” “嘻嘻嘻嘻……我也这么认为！” 第50章 要她给个解释 外面几人嘲讽的笑声不算小，厨房里的沈明筝听到了却也没当回事。 那本来就是几个没有真本事的人，没必要浪费精神与他们计较。 于是，拿到猪下水的沈明筝便自行在厨房里忙碌开来。 然而等她着手开始用面粉清洗肥肠和用大料调味时，她才发现自己找遍了整个厨房都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后来沈明筝忍不住去问那几人，那几人却都态度敷衍地没告诉她答案。 沈明筝无奈回到厨房继续寻找的时候，在院子里忙着的刘婆子就假装送洗好的菜到厨房，趁机使眼色将那些人藏东西的地方指给了她。 沈明筝见刘婆子只拿眼神示意她，并不与她说话，她便猜到隔墙有耳不好直说。 因此，沈明筝便也只朝她感激地笑了笑，没有说多说什么。 等她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时，时间已经不早，沈明筝也不再关注躲在外面窗户底下偷看的人，开始专心忙自己的事情。 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见沈明筝非但没有跟他们发火，反而继续认真忙着自己的事情，都只当她是被今天的难题困住了，没有心思来找他们的麻烦。 看到这样一幕，几人心头不觉又幸灾乐祸了一阵。 可是等他们发现沈明筝并不是被难题困住了，只是不屑于他们的挑衅，继续手脚麻利，技艺娴熟地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几人心里又顿时没了底。 “你们说，她不会真有点儿什么本事吧！ 我听说她先前在西市那边做什么饭食买卖，生意好像还不错。” 一个人犹豫道。 那人说完，先前递猪下水给沈明筝那人就不高兴了。 “切，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 咱们哥儿几个跟着老胖学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水平，就她？” 另一人听了也不禁跟着附和道：“就是，她在西市那边有个摊子的事情我也听说过。 不过就是做点儿简单的饭菜卖给那些做苦力的人，说是只要三文钱一个人。 你们想想，三文钱一个人还管吃饱，那得是多便宜的价钱。 那些做苦力的又不讲究饭菜干不干净，好不好吃。 就算那饭菜做得跟猪食一样，那些低等货色为了能填饱肚子，不也得忍着去吃嘛！ 不说其他，最起码它便宜不是！”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几人八卦的空隙，在厨房里忙着的沈明筝已经将猪下水全都清洗干净，并用滚烫的热水焯了一遍，而后又精心配置了十数种香料扔进锅里，开始卤煮。 等她把猪下水都下进了香料锅里，沈明筝才去准备其它的菜。 就在另外两个蒸菜和一个炖汤也上锅之后，香料锅里慢慢有喷香的味道传来，穿过厨房门，飘到院子里逐渐散发了开来。 而在院子里忙碌的其他人，也都隐隐约约闻到了厨房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有好奇的人就忍不住跑到厨房里去看。 包括先前负责杀猪的那几个人，进厨房里看了一眼那腾腾冒着热气的大铁锅后，还直接好奇地问沈明筝这香味是不是先前的猪下水散发出来的。 沈明筝点头应是之后，众人脸上都泛起了明显的不可思议。 窗外几个看戏的厨子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不等他们再去偷看，前面大堂的小二已经传了别的食客的菜单过来。 并传话说徐掌柜的意思，沈姑娘今天初次掌勺，需得忙着少东家那边的事情，至于其它食客的点餐，依旧由他们几个来完成。 几人一听，担心惹毛了徐掌柜饭碗不保的他们，就算心里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能行动起来。 渐渐地，富祥酒楼的厨房里就涌进了更多的人，人声鼎沸之下逐渐忙碌开来。 随着午时的来临，那几个年轻厨子做出来的菜逐渐一盘盘地被传到前面大堂。 只是过了没多久，那些菜品又都一一被退了回来。 就在那几个厨子疑惑不已，不知道自己尽心尽力做出来的菜怎么总被退回来的时候，徐掌柜终于气得跑到后厨来，将他们臭骂了一顿。 “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么简单的菜色都不会！” “到底能不能干了，不能干都给我滚蛋，真是气死我了。” “养了你们这么久，没想到尽养出些废物，回头等老胖回来，我可要好好问问他，平时都是怎么带你们的。 一群没用的东西！” 徐掌柜正骂得起劲的时候，前边又传来客人闹腾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店小二忙不迭地过来请他。 无奈，徐掌柜只能暂时收起暴躁的情绪，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后赶紧往大堂那边去了。 徐掌柜一走，厨房里刚被骂的几个人立刻就吵嚷开来，纷纷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丝毫不反思一下到底自己有没有问题。 任凭那边吵得怎么不可开交，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沈明筝却是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哪怕先前她已经发现了他们步骤上，或是食材调味品的搭配上出现了问题，她也懒得去指正。 毕竟这些人一开始就对她充满敌意，她没必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而且面对这样一群一开始就不欢迎她的人，她就算愿意拿热脸去贴，说不定人家也未必愿意接。 于是，头脑清醒的沈明筝从头到尾都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一句话都没跟他们说过。 直到她准备的一桌子菜都好了，她才摇铃唤来小二上菜。 为了避免有心之人使坏，沈明筝都呆在厨房里，没有离开半步。 直到店小二将她准备的所有菜品都送到前面去了，沈明筝才解了围裙，去院子里寻了一张小凳子坐下来休息。 沈明筝刚一出灶房，之前被徐掌柜痛骂了的那些人立刻就静止了。 看着院子里的沈明筝，就有人小声道：“快别吵了，你们看到没有，她还真把猪下水给送到少东家桌上去了。 等着吧，过会儿可有她好受的。” 一经提醒，其它几人也立马停止了争吵与推诿，重新恢复看戏的心情，等着看沈明筝被骂。 果然，就在他们安静下来假装继续忙碌后后不久，就有小二急匆匆地跑来喊沈明筝。 “沈姑娘，快，徐掌柜叫你去呢！” “叫我？”沈明筝不解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小二见状，连忙点头道：“没错，好像是少东家的客人吃了您的菜脸色十分难看，要让您过去解释解释。” 第51章 少东家 沈明筝一听，不禁也跟着怀疑难道是自己准备的菜品让客人失望了？ 于是，生怕给酒楼带来麻烦的沈明筝没再多问，赶紧跟着店小二去了前面。 等她一走，后院一众悄悄竖着耳朵偷听的人立马幸灾乐祸地凑到了一起。 “哎，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我就说她这么干准出事儿，谁家正经主厨敢把猪下水这种东西端给客人啊！” “就是，就她大胆！” 八卦的声音落下，又有人担忧道：“可是她要真惹出事儿来，不会连累到我们吧！” “切，凭啥连累我们啊。 她那些菜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想的，一个人做的，可没问过我们半句！ 干我们什么事儿？” “说的也是！” 满脸担心那人听身边人如此一说，也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几人幸灾乐祸的声音落下，一旁刘婆子等人不禁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而沈明筝这边，心情忐忑的她一路跟着店小二就来到了大堂二楼最里边的一个包间。 等店小二先帮她敲了敲门，立马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徐掌柜。 徐掌柜见沈明筝过来了，满脸喜气的他便笑容不减地让开门口的位置。 “快进来，少东家和曹大人都等着呢！” 曹大人？ 沈明筝听到这个称呼时，心头不禁愣了一瞬。 要说忻州城有几个姓曹的，沈明筝不知道。 但要是问忻州城的知府大人姓甚名谁，她可就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当初苦水村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涝时，这位忻州城人人爱戴的知府大人，还亲自到苦水村去查看了险情。 当时刚刚失去双亲的沈明筝，就是在赵里正家里见过这位人人称赞的曹大人。 沈明筝在脑海里迅速地回忆着那位曹大人的模样。 有些不敢确定徐掌柜口中的曹大人，和她见过的那位曹大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未等沈明筝的疑惑有个答案，跟着徐掌柜一起转过屏风的她就看到了坐在前面主位上，一身常服的曹世泽和温润如常的苏锦怀。 “曹大人，少东家，这位就是我们酒楼新来的主厨，沈明筝沈姑娘！” 许久未见苏锦怀，沈明筝骤然看到他出现在这里，目光有一瞬的怔愣。 待徐掌柜开口介绍时，她才幡然醒悟过来，跟着徐掌柜后面朝他们行了礼。 “小女见过曹大人。” 而后沈明筝又悄悄抬头看了苏锦怀一眼。 “见过少东家！” 听到沈明筝的声音，苏锦怀面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连带坐在他旁边的曹世泽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沈姑娘快起来吧，这里不是府衙，不必如此客气。” 曹世泽话音落下，徐掌柜便示意沈明筝起身。 沈明筝见此，知趣的站起来，恭谨地问道：“曹大人唤小女前来，不知是否是今日的菜品不能令曹大人满意？” 重新站直了身体的沈明筝，已经平复了刚才骤然看到苏锦怀的疑惑。 而且也很快将他与富祥酒楼少东家的身份对上了。 毕竟苏家家大业大，单单在忻州城里，布庄、当铺他们都有不少，再有一间酒楼，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于是，本着过来解决问题的态度，沈明筝便没再多想，开口直奔主题。 然而，等她话音落下，却听得曹世泽和苏锦怀‘扑哧’一声，开怀大笑起来。 那笑声之中，是连一丝埋怨与责备都没有。 非但没有，反而听起来对她很是满意的样子。 沈明筝听得有些不解，转头看了徐掌柜一眼，见他也十分克制地陪着笑，沈明筝便明白了什么。 他们之所以叫她过来，或许并不是因为对菜品不满意，而是因为太满意，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所以，他们才会叫她过来露露脸。 想到此，终于反应过来的沈明筝不禁松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等在那里。 果然，过了片刻曹大人才终于收起笑容，面上一片唏嘘地拿筷子夹了面前一块卤煮猪心。 “沈姑娘，你今天做的这道菜，真是令曹某十分满意！” “？” 沈明筝不解地看他，知道曹大人还有话要说的她，便没有急着开口。 须臾后，曹世泽果然继续道：“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也很正常，毕竟我的故事忻州城里没有几个人知道。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今天这道菜做得很好。 你这道菜，不仅弥补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也算是了却了我的拳拳孝心。” 而后，在苏锦怀与徐掌柜客套的寒暄声中，一向不与外人说道自己幼时经历和心路历程的曹大人，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了心扉。 原来，曹大人小的时候家里很穷。 父亲早逝之后，他的母亲一个人抚养他们兄弟几个，十分不易。 那时候的曹世泽家里，穷得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肉。 想要吃肉，也只有等到过年的时候，他娘拿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铜板，低三下四地到屠宰场求人，以很低的价格将别人不要的猪下水买回家来做给他们兄弟几个吃。 尽管是过年，但猪下水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每年这个时候，他娘亲也是将猪下水认真清洗干净之后，再用山上采摘的一些香料卤煮好了给他们吃。 而且每次做了猪下水，曹大人的娘亲都舍不得尝一口，把所有肉都让给他们几个吃。 于是，身为家中老大且在读书上最有天赋的他，从小就励志一定要努力读书考取功名。 等当官之后，让老娘跟着他享福。 然而，曹大人想不到的是，他好不容易考上功名当了官，娘亲却因为年轻时候劳累过度，亏空了身子。 在他到忻州府衙上任的前一日，早早地去了。 老人家临去之前还不忘叮嘱他，一定要做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于是，带着老娘嘱托的曹大人上任后，从来都是廉洁奉公、刚正不阿的。 经他手底下审过的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冤假错案的情况。 等曹大人将憋在自己心里多年的遗憾说出来后，才含泪将那一片猪心给吃了下去。 沈明筝听完他的故事，心头也不免一阵唏嘘。 原来，就算身处高位，也有许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啊！ 想到此，沈明筝不禁想起坐在曹大人身边的苏锦怀。 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又有没有自己渴望却未能实现的事情呢！ 沈明筝想到这里，便悄悄抬头去看座位上的人。 却不想，她这一抬头，苏锦怀也恰好朝她这边看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都看进了对方的心底，猜透了对方的心思一般。 苏锦怀那一眼，直将重生以来心态稳得没话说的沈明筝看得心都漏跳了一拍。 第52章 你在质疑少东家的决定 沈明筝见状赶紧将目光挪了开来。 就在此时，曹大人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放下筷子，笑意盈盈地看向沈明筝。 关心道：“不知沈姑娘是怎么想到用这样一副猪下水来做今天的主菜的呢？” 沈明筝一听，猜到曹世泽这个时候是最想听到一个跟他有类似经历的故事，方能产生共情。 因此，沈明筝便将自己幼年时也曾吃过几次猪下水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沈明筝也直白地说明，自己家之所以会做猪下水来吃，却并不是因为家里条件有限，吃不起肉。 只单单是因为阿爹喜欢，所以阿娘每次遇到有人家杀猪，就拿东西给人家换，把那猪下水换回来煮熟了给大家吃。 曹世泽一听沈明筝的话，依旧十分赞赏地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 你爹娘都是不错的人，不为世俗思想所禁锢，能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他喜欢的事。 真是好啊！” 曹大人说着，又兀自感慨起来。 就在这间隙，苏锦怀见曹大人不说话了，便笑着开口道。 “能让世伯满意，也是难得的事情。 不瞒世伯，其实我与沈姑娘一早就是熟识，但锦怀对沈姑娘的厨艺也不过是一知半解。 这次让徐掌柜请她过来掌勺，实是无奈之举，却不想竟让锦怀得了一个惊喜。” 苏锦怀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含笑的目光坦然地看向了沈明筝的方向。 沈明筝再次接触到苏锦怀的目光，下意识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是当她沉思一瞬，再抬头去看苏锦怀的眼睛时，却见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一时之间，沈明筝只当是自己看错了，只能悄悄收回目光，行礼致谢。 “多谢曹大人和少东家的赞赏，小女的手艺能让二位满意，小女就很知足了。” 沈明筝说完，曹世泽就抬起一只手否认地朝她摆了摆。 “不不不，你不必自谦，今天的事情你确实做得很好。 况且今天我在这里尝到了味道，后面肯定会经常差人过来麻烦你。 所以曹某人觉得这简单几句夸赞是不够的。” 说着，曹世泽就朝一旁的随从示意了下。 那随从见状，立马知趣地从身上摸出两个银元宝来递到沈明筝跟前。 “曹大人您这是？” 沈明筝从未被别人打赏过，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两个银元宝，有些不明所以！ 见她愣住，曹世泽的随从连忙解释道。 “沈姑娘您今日解了我家大人的心结，这是我家大人赏给沈姑娘的，沈姑娘收下吧！” “可是……” 沈明筝听到他的话，有心想要拒绝，却听那随从又补充道。 “沈姑娘就不要客气了。 我家大人廉洁公正，从来不屑于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您是第一个收到我家大人赏赐的人。 不为别的，只为您了却了我家大人的一桩心愿，让我家大人对老夫人的早辞释然。” 沈明筝听那随从说了这么多，也就明白了曹世泽此时的心情。 因此她也不再客气，谦虚地接了那两枚金元宝，又朝曹世泽致了谢。 见她终于收了，曹世泽爽朗开怀的笑声才又在沈明筝头顶传来。 这边曹世泽的笑声尚未落下，那边苏锦怀便也开口了。 “既然世伯都这么说了，我身为富祥酒楼的少东家要是不做点什么，似乎有点不太对。” 说着，苏锦怀就直接与徐掌柜道：“这样，你去跟吴账房说，沈姑娘每月的月银在原来的基础上上涨二十两。” 听到苏锦怀这话，沈明筝直接惊讶地抬头看他。 却见他只笑着匆匆扫了她一眼，而后又继续与徐掌柜道：“为了避免沈姑娘这样的人才离开酒楼，再单独将酒楼的股份转五个点到沈姑娘名下。” 沈明筝一听，直觉苏锦怀一定是疯了，要不然他为什么既给她涨月银，又给她酒楼干股。 见此，沈明筝赶紧开口想要拒绝。 只是她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徐掌柜就将她拽住。 悄悄冲她摇了摇头后，将她拉着跪下谢了恩。 而后，不等屋里的人再说什么，徐掌柜便领着沈明筝从屋里退了出去。 一直到出了屋子，沈明筝都还是一副怔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徐掌柜，少东家他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听到沈明筝这话，徐掌柜将她带到一边，小声道：“少东家年少有为，做事向来说一不二。 今天你立了功，他赏你是正常的。” “可是，少东家单单给我涨月银也就罢了，他还给酒楼的股份。 我何德何能……” 沈明筝说着说着，面上不禁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听到她这话，徐掌柜顿时也有些不大认可了。 “丫头，你是在怀疑少东家的决定？” “既然说到这里了，徐叔我就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你一句。 今天这事儿在你看来或许只是你分内之事，尽力而为。 但是对少东家而言，可不单单是这么一件小事，这里面最大的好处是你做的菜让曹大人满了意。 要知道，你今天这几道菜给少东家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账上每月多支出的二十两银子，和五个点子的干股。” 经徐掌柜这般一说，沈明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少东家之所以宴请曹大人，一定是有需要曹大人帮忙的地方。 而这次的忙曹大人帮不帮，就要看这次宴请能不能令曹大人满意。 想到此，沈明筝才不禁叹息了一声。 果然，有钱人的思维和她们这些穷人考虑事情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徐掌柜见她不说话了，便也不再多言。 见楼下大堂又有一桌客人闹了起来，徐掌柜无奈地看了那边一眼，才与她道：“行了丫头，少东家给你你就安心收着，别有啥顾虑。 下头又闹起来了，你解决了这上头的事，接下来的菜我也不放心交给后厨那几个闲吃干饭的了。 你先回后厨去等着，我下去处理处理。” 说罢，徐掌柜赶紧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色，往楼下去了。 沈明筝看着徐掌柜离开的背影，对于他离开前的那几句话，沈明筝也听明白了。 她如今真成了酒楼的主厨，后厨那几个厨子手艺不行，就不能再让他们掌勺。 想到此处，沈明筝便也不再耽搁，快步往楼下去了。 而一路从大堂往后厨走来的沈明筝却不知道，早在她怔愣着被徐掌柜从曹大人屋里带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八卦的店小二，幸灾乐祸地跑到后厨去报信了。 第53章 他们也想要几分干股 因此，当沈明筝走进后院的时候，就看到后院中，以那几个厨子为首的一大群人正聚在一起讨论着她的事情。 其中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背对着沈明筝站在中间，极度夸张地宣扬道：“你们是不知道，咱们掌柜得拖着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那脸色都绿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还有她，一副怔愣愣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不知道被骂的是有多惨。” “哈哈哈哈，我就猜到是这样。 先前还以为她有几分真本事呢，果然不出乎我的预料。” 说着，那一群人就都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开来。 而站在不远处的沈明筝，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八卦自己。 待那店小二和几个厨子话音落下，先前跟她提示过面粉在哪里的刘婆子就听不下去了，开口劝那些人道。 “好了，你们也真是，人家小姑娘本来就不容易，何必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呢！” “嘿，你个老愚婆，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说我们的，你不爱听就别听，管这么多干什么？洗你的碗去吧！” 那人说着话间就下意识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就看到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看好戏一样看着他们的沈明筝。 众人看到突然出现的沈明筝，面上顿时都露出一丝心虚的神色来。 过了半晌，那些人见沈明筝并没什么反应，便以为她不敢做什么。 因此他们看着她的气焰也都嚣张起来。 就见那个最爱挑事儿的年轻厨子得意扬扬地走到沈明筝跟前，舌头顶着后槽牙，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怎么样臭丫头，什么时候走？” 沈明筝看他这副样子，便不想理他，朝他翻个白眼就要往厨房里去。 然而那人见她竟然不理睬自己，突然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便见他伸出一只手来拦住沈明筝道：“怎么着，都是要滚蛋了人了，还敢跟老子甩脸色？” “让开！” 沈明筝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沉声道。 “让开？ 呵呵，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儿？ 竟敢叫我让开，你是不想混了是不是！” “谁不想混了？” 那人话音刚落，吴账房的声音就在不远处传了过来。 众人见吴申元过来，吓得立马收敛了些。 而吴申元似是没料到，后厨这帮子人竟然这般欺软怕硬。 看着他们刚刚颐指气使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帮沈明筝涨涨威风。 “我看你们一个二个才都不想混了，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咱们酒楼的新任主厨！” “什么？她，新主厨？” 那几个厨子听了，纷纷冲过来，不敢置信的指着沈明筝。 沈明筝不耐烦地拍开他们的手。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吴申元看着他们面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心头舒坦了一些。 “不是，老吴你是不是弄错了，凭什么是她呀？ 她一个敢把猪下水送到客人桌上的人，她也配？” 那厨子话音落下，吴申元立时就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人家沈姑娘手艺了得，就算是猪下水，也能做得让客人满意。 你看看你们呢？ 一个二个都跟着你们师傅学了多久了，连顶几天都顶不了的人，凭什么质疑别人？” “更何况，沈姑娘当咱们酒楼的主厨那是少东家亲自定的。 你们这么质疑沈姑娘，难道是在质疑少东家吗？” “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沈姑娘现在可是咱酒楼的顶梁柱。 少东家不仅一来就给沈姑娘涨了月银，还直接给了五个点子的干股。 试问你们在酒楼呆了这么多年，谁能做得到？” 吴申元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一个二个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完全没按他们想象的方向走。 片刻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有店小二将新的菜单送过来了。 他将菜单交到沈明筝手上时，还特别嘱咐说徐掌柜交代的，接下来的菜都由沈姑娘掌勺，其余人必须无条件给您打下手。 如果有人不愿意，那就到吴账房那里结了工钱，自行离开。 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里，徐掌柜和吴账房简短的几句话，直接颠覆了后厨一干看戏人的认知。 众人看着沈明筝云淡风轻没事儿人一样拿着新的菜单往厨房里去的时候，都忍不住在风中凌乱了。 直到时间过了好久，才终于有识相的人反应过来，赶紧抛弃了先前和自己一起八卦的一群人，主动跑到厨房里来给沈明筝帮忙。 沈明筝见状也没开口拒绝，她不想跟这些人计较太多，毕竟现在的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有人搭把手当然更好。 于是，等沈明筝把一道道菜做出来又送出来之后，中午忙碌的时间才慢慢过去。 等她终于空闲下来，重新走到院子里坐在凳子上坐着休息的时候，就又有人拿着扇子端着茶水谄媚地贴上来，给她扇凉。 沈明筝看了一眼簇拥到自己跟前，脸上尽是谄媚之色的几人，什么都没说。 几人见她不说话，倒当先憋不住了。 主动问她道：“沈主厨，我有个事儿想请教您一下！” 沈明筝抬眼看着他，示意他说。 那人见状，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满脸好奇道：“就是那个，先前账房老吴过来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沈明珍听到这话，心头立刻便明白了什么。 就见她看着他们未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几人见她并不否认，顿时都惊讶地躲在沈明筝背后，与身边人交换了眼色。 而后就听他们更加逢迎讨好地道：“那个沈主厨，既然您成了少东家跟前的红人，我们也有件事情想摆脱你一下。” 沈明筝继续看着他们，没说话。 他们见她依旧不说话，只当她是答应了，便立刻道：“嘿嘿沈主厨，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想来您也知道，我们哥几个先前跟着原来的主厨手底下学本事。 如今学了几年也算是小有所成。 现在您当主厨了，有些事情难免也要交到我们几个手上。 您看您如今是东家和掌柜的跟前的红人，我们哥几个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要不……您也帮我们去东家面前说说，给我们涨涨月银，或者……或者分几分干股给我们也行啊！” 沈明筝听到身后几人大胆的‘建议’，不禁在心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明筝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好意思跟她开这个口的。 第54章 你管我是谁 于是便听她不明所以地冷笑了一声，就准备开口拒绝这些不知廉耻的人。 然而当沈明筝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听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泼水的声音。 先前这些人悄悄在背后交换眼色的模样沈明筝是没注意到的。 但是在一边洗碗的刘婆子却将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 看到刚刚就鄙夷、诋毁人家沈姑娘，还把面粉和调味料都藏起来不给人家用的人，眼下听说她得了赏，一个二个又都舔着脸上前巴结讨好人家，刘婆子就有些看不惯了。 于是，刚刚还在认真洗碗的她，就直接舀起一碗洗碗水朝那几人脚下泼了过去。 “喂，刘婆子你干什么？” 刘婆子朝他们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不干嘛，就是单纯看不惯有些狗东西人前人后两副嘴脸的样子。 也不知道先前是谁说的，那些菜从头到尾都是人家沈姑娘一个人想的，一个人做的，没问过你们一句！ 现在倒好，见人家沈姑娘得了东家赏识，一个二个都跟狗似的舔上去，你们也真好意思。” 刘婆子这话一出口，听得那些人立马就变了脸。 “嘿，我说刘老婆子，咱哥儿几个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 “我说三道四？ 那也得你们有东西让别人说才行啊！”刘婆子不甘示弱道。 那人一听，立马就要过来动手。 好在旁边突然跑出一个人来，到那人跟前耳语了几句。 而后就见那人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无奈的抿抿唇瞪了刘婆子一眼，终究还是没做什么，自觉转身离开了。 而另外几人见他离开，犹豫的看了眼神色平平的沈明筝，最后也都讪讪的离开了当下。 等到人群散去，沈明筝才笑着起身走到刘婆子跟前蹲下来。 “婆婆，今天的事情可谢谢你了！” 刘婆子看她一眼，还是忍不住朝那些人离开的方向淬了一声。 “谢啥！我也不是为着帮你，就是单纯看不惯那几个一天天的尽不干些人事儿。” 说完，刘婆子便不再理她，又继续埋头洗自己的碗。 沈明筝见状，闲着无事的她便想趁这会儿空闲，回家去看看。 毕竟酒楼厨子忙碌的时候也就中午、晚上两顿饭的时间。 眼下中午刚过，晚饭时间又还早，她实在有些不放心家里老弱病残几个人。 因此，打定主意的沈明筝便径直去大堂与徐掌柜说了一声便出城回家去了。 从富祥酒楼出来的时候，沈明筝原本还想去看看明悦她们。 但考虑到从城东跑到城西，这里面花费的时间比她直接回家短不了多少。 因此，沈明筝便也没急着去关心吴秀莲那边的情况，而是径直出城往回了。 只是沈明筝万万没想到，自己没去城西耽搁那一趟，倒是让她回家看了场好戏。 因为看见今天天气不错的她，为了节约时间特意没走官道，而是选择直接翻山回家。 一路从山上小跑回来的沈明筝，刚走到自家房子背后，就听到前面的传来争论的声音，好像是从自家院子前传来的。 果然，等她加快脚步绕过围墙，再从转角处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婉气定神闲的牵着明琅站在门口与人骂架。 “呵，你管我是谁。 我们筝筝姐弟三个这么好的孩子，放在这里没人疼，老天爷都看不惯了，所以就特地派我来疼她们。 我告诉你，我不吃你那一套。 像你这种蛮横、粗俗有无礼的奶奶，趁早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早死早清静。” “你！你你你……” 江婉短短几句话，戳的对面那人话都说不清楚了。 沈明筝疑惑的走过去一看，被戳的变成结巴的，不是她奶奶周兰英又是谁？ 江婉原本看着对自己怼得无言以对的周兰英就很开心。 眼下突然看到沈明筝回来，脸上笑容顿时更甚，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来牵她。 “筝筝啊，这个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沈明筝状便走过去与她如实说道：“我不放心你们，回来看看。” 沈明筝说完，江婉就宠溺的看她一眼。 “好孩子，有我在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明琅这么乖，我们在家可好了！” 沈明筝听江婉说完后伸手揉了揉明琅的小脑袋瓜，而后才将目光落到周老婆子身上。 意有所指道：“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怕有些不讲道理的人上门闹事罢了！” 周老婆子一听沈明筝这话，原本就有气找不到地方出的她，气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伸出爪子指着沈明筝：“嘿，你个死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谁不讲理了？” 沈明筝刚想反驳她，就被江婉一把拽到了身后。 而后，沈明筝就见江婉气定神闲地挡在他们姐弟前面。 “谁不讲道理谁清楚。” “你！” 沈明筝不知道在她回来之前，周老婆子来了有多久。 也不知道周老婆子来了之后，江婉又与她吵了有多久。 但看周老婆子如今已经被怼得词穷的样子，想来她们今天这场辩论已经分出了胜负。 看着周老婆子既吵不出来，又赖在这里不走。 赶时间的沈明筝有些不耐烦地站出来，与她道：“周氏，你与其有精神在这里与我们吵，不如回家关心关心你儿子吧！” 沈明筝提的谁，周老婆子心里很清楚。 沈二柱已经快半个月没回来的事情，周老婆子是知道的，心里也是着急的。 但想着沈二柱以前也经常天的耗在外边儿不回家，所以周老婆子便没有往别的事情上面想。 而今突然听到沈明筝如此说，周老婆子一颗心不禁突突的跳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那么无赖的一个人，在外边吃点亏是早晚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沈明筝看着她，神色平静的说道。 沈二柱的事情她原本是不打算主动提的，但眼下周氏耗在这里不愿离开。 她一算沈二柱被官差带走的时间，也差不多这两天就要被放回来了。 索性回头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不如她先借着这个理由打发了周老婆子。 第55章 厨房被点了 果然，沈明筝此话一出口，周老婆子就像笃定了什么一般，看着她们犹豫了片刻后，连之前为什么跑来这里吵架都忘了，转身飞快地跑回了家。 沈明筝看着周老婆子消失在远处田埂上的身影，终于放心下来。 转头望向江婉和明琅，诧异道：“我不是叫你们在家呆着吗？怎么把她给招惹来了？” 听到沈明筝有此一问，江婉和明琅面上就露出一丝含蓄不明的神情来。 “那个……是因为……就是……” 沈明筝疑惑地看着她俩躲躲闪闪的不敢与她对视。 再看他们一身狼狈，衣服鞋袜上满是草木灰的样子。 突然意识到点什么的她，赶紧绕开她们沉着脸径直往门内走去。 沈明筝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平常总喜欢呆在屋里的谢时彦这个时候正撑着拐杖，黑着一张脸站在屋檐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明筝也终于注意到，就在谢时彦身旁不远的灶房内，有缕缕青烟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 沈明筝见状，赶紧跑过去一看，就见原本整洁干净的灶房，此刻锅碗瓢盆扔得到处都是不说，连灶膛里的草木灰也都撒满了灶房。 看着墙上和地上未干的水迹，沈明筝直觉自己一颗脑袋都要炸了。 等她从灶房再退出来时，就见江婉牵着明琅着急忙慌的跟进来了。 原本想要阻止沈明筝的他们，发现事情已经来不及，便都不再挣扎。 江婉停下脚步，牵着明朗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安静下来。 而小明琅则一副生怕长姐发火的模样，将一颗小脑袋垂了下去。 沈明筝目光沉冷的从她们面上一扫而过，之后便径直去了谢时彦的屋子。 沈明筝走到谢时彦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周。 就见他的屋子虽然不像灶房那样惨，但因为本身离灶房近，所以此时也是满屋子的烟尘环绕不得挥发。 沈明筝看了一眼后，无奈地沉着脸从屋里出来，走到谢时彦跟前，看向他握着拐杖的手。 此时此刻，那只修长洁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着，微微用力的指尖也有些许泛白。 “发生了什么？”沈明筝轻声问谢时彦。 “你问她！” 听到回答，沈明筝抬头看他。 只见年轻人凌厉好看的侧颜上，一双斜长的眼睛里满含怒意地看着江婉。 一副咬牙切齿想说什么，却又无可奈何地忍下所有的模样。 再看谢时彦对面的江婉，依旧一副坦然面对的神情看着这边。 “没错，都是我干的。可要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弄成这样！” “我没让你动手，是你自己要做的。” “呵，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要不是想帮筝筝减轻点儿负担，你以为我稀罕管你。” “我不需要！” “切！说得好听，你的病一直不好，我们筝筝还不得一直照顾你。 要真不需要别人照顾，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好像谁稀罕你……” “够了！” 沈明筝看着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禁扶了扶额！ 江婉话还没说完，她就沉下脸压着心里的怒气开了口。 听过二人争吵的内容，沈明筝也大致猜到了一点前因后果。 大约就是江婉见谢时彦的伤一直不好，就想帮她分担一下，去帮谢时彦熬点药。 但是她却忘了自己不会烧火这件事情。 最后因为操作不当，一不小心烧了厨房。 而周氏，也是因为看到她家院子里冒起来的浓烟才好奇地跑过来。 结果一来就看到了江婉这个陌生人…… 明白了事情的因果，沈明筝再想对江婉发火就彻底发不出来了。 待她看看江婉，又看看谢时彦，终于道：“好了，你们都先歇着吧，我来收拾。” 说完，沈明筝转身欲走。 “谁弄的谁收拾！”谢时彦依旧带着点怒气，沉声道。 江婉也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开口：“筝筝，我来……” 沈明筝听到他俩的话，无奈地停下脚步说了一声。 “行了。我很快就收拾完！” 似乎是听出了沈明筝话里压抑的不悦，谢时彦和江婉终于都乖觉地闭了嘴，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沈明筝，话音落下之后便径直去了谢时彦的屋子。 来到屋子里，她当先将门和窗户全都打开来，而后便拿起蒲扇站在角落里使劲扇风。 待她扇了好大一阵，才终于把屋里的烟雾扇去大半。 见屋里的空气好一些了，沈明筝才从屋里出来，准备去收拾灶房。 恰好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明悦与吴秀莲母女告别的声音。 见明悦回来，一直忧心忡忡不敢说话的明琅终于恢复了点活泼的状态，朝门口看去：“二姐你回来啦！” 明琅话音落下的同时，沈明悦已经笑着走进了院子。 “嗯，回来了。” 明悦说着话间，发现明琅和江婉都有些不对劲，这才察觉到了院子里怪异的气氛。 再转头，便看到了这边的谢时彦和沈明筝。 看大家沉着脸色的样子，明悦脸上笑容顿时停住，不解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明琅悄悄看了沈明筝一眼后，这才小声地把江奶奶好心帮时彦哥哥煎药，却不小心把厨房点了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明悦听后，面上表情有些复杂。 她抬头与江婉对视一眼，朝她微微摇头后，才朝沈明筝过去。 “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 “是要进去收拾吗？我来帮你一起！” 说着，明悦就跟沈明筝一起进了灶房。 有了明悦帮忙后，收拾起来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不过两刻钟时间，刚刚差点被毁了的灶房又被姐妹俩联手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等把灶房里的污水清理干净，又重新抱了一些干燥的柴火进来后，沈明筝便赶着时间要出门了。 临出门之前，只交代明悦烧一锅热水出来，让江婉和明琅好好洗一洗，换身衣裳。 之后，便没再理会任何人，径直离开了家。 等沈明筝一走，谢时彦便直接拄着拐杖回了屋。 至于一直悄悄躲在堂屋偷听的江婉和明琅，这才悄悄出来跑到灶房里去找明悦。 第56章 老六 因为担心时间来不及，所以沈明筝一出门就绕过院子，又从山上径直往忻州赶了。 此时的她，脚步比回来的时候还更加快了些。 但尽管如此，她终于赶回酒楼的时候，店里也早已经来了好几桌客人。 其中有一桌客人因为来的时辰比较早，又催着店里赶紧上菜。 因此，他们的菜便都先由胖大厨那几个年轻徒弟做好，端了上来。 而就在沈明筝刚走进大堂的时候，就有一位身形高大的客人突然一脸凶神恶煞的站起来，双臂抬起桌子就直接掀翻了过去。 紧接着，大堂里传来‘丁零当啷’碗碟破碎声音的同时，那人就气势汹汹的骂了开来。 “妈的，老子看你们酒楼是不想开了是不是，什么玩意儿都敢往爷的桌子上上。 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你邹爷我在忻州的名号。 你们有几颗脑袋，也敢招惹老子。” “抱歉这位爷，不知我们是哪里没做好，让您生了这么大的气？”徐掌柜跑过去，小心询问道。 “哪里没做好？哪里都没做好！ 你自己尝尝，你们端上来的这些菜，有能吃的吗？” 徐掌柜一听，果然又是菜品出了问题。 满脸堆笑的他准备开口道歉的同时，就看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沈明筝。 而后便听他更客气地道：“原来是这样。 既是如此，那便是我们的不对。 如果邹爷您肯给个徐某个面子，为表诚意我们重新给您上一桌怎么样？ 正好我们酒楼今天来了一位顶级大厨，她的手艺是经过曹大人认可的。 您要是不介意，就稍等片刻，我立刻就让这位大厨按照您点的菜重新给您做一份？” 那位邹爷听到徐掌柜的话，原本也是拒绝的。 但一听到说这位厨子的手艺是经过知府大人认可的，那位邹爷立马来了兴趣。 就见他抱着双臂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大马金刀地在板凳上坐了下来。忍了忍道：“那还不快点儿！” “成成成！”见他终于松了口，徐掌柜立马如蒙大赦一般：“既然邹爷松了口，我们马上抓紧时间给您上。” 徐掌柜说完，赶紧在背后悄悄朝沈明筝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抓紧时间。 沈明筝见状也不再多耽搁，赶紧去从店小二手里接过已经准备好的菜单，拿着就往后厨去了。 沈明筝来到后院的时候，那几个厨子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躺在太师椅上有说有笑，丝毫不知道前面大堂内发生的事情。 沈明筝从他们跟前走过，看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厨房里去了。 此刻的厨房里，除了几个切菜的墩子外，再没有别的人。 见沈明筝进来，他们客气地与沈明筝打了个招呼，而后便转头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 沈明筝也与他们客套地笑了笑，之后便赶紧系上围裙忙碌开来。 简单看了眼菜单，那邹爷点的硬菜虽多，但好在都是些不费什么工夫的菜。 沈明筝麻利动手，一口气连支了四口锅，煎炒炖炸同时进行，节约了不少时间。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邹爷的菜便都陆陆续续上了桌。 等忙完邹爷那一桌，沈明筝也顾不上去关心前面的反响，又着手准备其它客人的菜。 而厨房外面的院子里，从沈明筝进厨房忙活开始，那几个厨子自始至终都坐在屋檐下闲聊，丝毫没有要进来帮忙的意思。 虽然沈明筝有些时候也忙不过来，不过好在两个墩子师傅切完了菜都愿意过来帮她照看一下。 因此，她也还算是得心应手。 就在她又接着出了几桌客人的菜后，前面始终没再传来有人闹事的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沈明筝又接着出了两桌菜时，徐掌柜才喜笑颜开地从大堂来到了后院。 原本是想过来夸赞沈明筝的他，一踏进后院就看到厨房里沈明筝忙碌的身影，和那几个吊儿郎当只顾闲聊的人。 看到此情此景，徐掌柜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东家给你们发那么多月银就是让你们到这里来喝茶闲聊的？” 见徐掌柜突然杀进来，那几个人也是吓得一愣。 徐掌柜话音落下，几人就赶紧起身准备悄悄钻回厨房。 然而不等他们离开，徐掌柜又道：“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那几人听到此话，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谄媚讨好地看着徐掌柜。 “嘿嘿，那个……掌柜的，你误会了，我们是刚才忙太久累着了，所以才出来歇口气儿的！” “是啊！您说这也真巧，我们刚坐下您就来了。” “陆老六，你们真当我傻是不是？” 那些人尚未狡辩完，徐掌柜就厉声喝止了他们。 这个时候，沈明筝才知道先前带头排挤她的那个厨子，名叫陆老六。 呵呵，还真是个老六！ “你说说你们几个，你们真以为这几天老胖不在你们干的那些事儿都没人知道了？ 或者说你们觉得人家沈姑娘来了后，你们刁难人家的那些事儿我也都不晓得？ 你们一个二个的是不是觉得酒楼没有你们就开不下去了？” 徐掌柜疑问三连，问题一个比一个严重，直说的那几个人面如土色。 然而尽管如此，那陆老六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服气的开口与徐掌柜狡辩。 “掌柜的，我们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您也不必如此小题大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啊！” 徐掌柜一听他这话，火气更是上头。 “我小题大做？ 你们是真不知道你们都闯了些什么祸是吧？ 你们知不知道，就你们几个掌勺这几天，酒楼每天亏出去的银子，都够给你们几个发一年的饷银了！” “啥？” 陆老六等人听到此处，脸上均是一副震惊模样，似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给酒楼带来了这么大的损失。 徐掌柜说完就瞪着他们没再说话。 而陆老六等人苦思冥想了好一阵，一副打死也想不通的样子，看着徐掌柜怀疑道：“掌柜的……你怕不是有了新厨子，就想趁我们师傅不在，赶我们走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徐掌柜无语。 陆老六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地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 徐掌柜我跟你说，您要是真这么干了，我们哥儿几个可是不依的。 到时候就算闹到东家跟前，我们也要……” 徐掌柜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老六竟然还不静思己过，反而怀疑起他说这些话的意图来。 眼见陆老六就要跟他撕破脸来，徐掌柜也不想再继续维持什么，当先破罐子破摔道：“你们也要怎么样？ 陆老六啊陆老六，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今天要是不把你们赶出去，倒显得是我不对了。” 第57章 他嫌丢人 “你们几个，现在就去吴账房那里把剩下的月银结了，今天就离开酒楼，以后都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说完，徐掌柜便不再理他们，气得自行转身走了，剩下陆老六等人在厨房门口，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而徐掌柜去了大堂后，可能是一直没见陆老六等人过来，索性直接让吴账房给他们算好了账，直接把剩下的月银给他们拿过来。 直到最后一点月银拿在手上了，陆老六等人似乎才终于明白，徐掌柜先前说的话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此刻有人终于怕了起来，拉着吴账房的袖子道：“老吴，咱认识这么多年了，您看在咱一起喝过几场酒的份儿上，帮我们跟掌柜的说说好话吧！” 吴申元听了，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接着又有人道：“是啊老吴，你去帮我们说说吧！ 徐掌柜怎么这样呢？ 他不是一向最好说话了吗？ 况且咱们也没干什么太过分的事儿啊！” 说着说着，那人的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仇怨。 等他话音落下，一直没说话的陆老六也忍不住开了口。 “哼，他好说话个屁，我看他之前都是装的。 之前师傅在的时候，酒楼还得靠着我们师傅，所以他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现在咱们师傅告假才几天，他又有了新的帮手。” 说着，陆老六回头瞪着厨房里的沈明筝：“有人跟他站在一起了，他自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哼，等着吧，等过几天咱们师傅回来了，他拿什么跟师傅交代！” 陆老六愤愤不平地说完，一双恶毒的眼睛还舍不得从沈明筝脸上离开。 而就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吴申元终于听不下去了。 沉着脸，叹道：“你们师傅不会回来了！” “什么？” 那几个厨子听到吴申元这话，登时都愣在了当场。 吴申元见状，便将前日胖大厨托人带话的事情与他们一一说了。 “那日你们师傅让人带话过来，说是他家老太太身体不好，时日不多。 他想着自己在酒楼这些年挣的银子也够他养老的了，因此便带着老太太离开忻州，回乡养老去了。” “怎么会这样？师傅他就这么走了，不管我们了吗？” 陆老六显然没料到，胖大厨竟然说都不与他们说一声就走了。 吴申元看他这样，抿了抿唇，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带话的人还说，你们师傅说这些年他原本有心想教你们点真本事。 但你们几个不是心高气傲就是性子急，从来不肯虚心求学。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离开之后，酒楼愿意用你们就用，不愿意用也就此算了。 还嘱咐说，希望你们将来出去之后，不要说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他嫌丢人。” 咚！ 吴申元话音落下，陆老六就气得一拳砸在了柱子上。 “好你个死胖子，亏得老子跟狗似的在你后面跟了这么多年。 到头来你竟这样无情无义。 就你这样的还给人当师傅，我呸！” 陆老六咬牙切齿地将胖大厨骂了一通后，似乎还不解气。 重新瞪向沈明筝的同时，就抬腿准备冲进去。 不过好在他身边另外几人还算有点理智。 见他突然往里面冲，生怕他把事情闹得收不了场，赶紧围过来把他拉住。 “老六，别冲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是啊，这不关她的事，咱们还是走吧！” 另外几人劝解的声音落下，陆老六还愣在原地不肯走。 吴申元生怕他闹出什么事情来，赶紧将后院的仆役们召集过来堵在厨房门口。 见吴申元也开始跟他们来硬的了，寡不敌众的陆老六等人见状，也都不吃眼前亏。 最后在一众仆役的怒目相向下，离开了。 等确定陆老六等人真的走了之后，吴申元才遣散众人，到厨房里关切了沈明筝几句，之后重新去忙自己的事情。 吴申元走时天色已经不早，见前边大堂已经没有菜单再传过来，沈明筝与后院一众人等一起吃了晚饭后，便准备回家。 待她离开酒楼的时候，刘婆子担心她摸黑回家不安全，特意给她找了一个有些发旧的灯笼出来，让她路上小心点。 沈明筝谢过刘老婆子的好意，便打着灯笼离开了。 离开酒楼的时候，刘婆子虽然没说让她小心什么，但沈明筝心里却很清楚。 一来，她一个女孩子单独走这么远的夜路，本来就不安全，本来就该注意一点。 再一个，今天陆老六被开除的事情虽然她不是主要原因，但她却是这件事情的导火索。 毕竟如果她今天没到酒楼掌勺，那他们说不定还能在这里混一段日子。 但她今天来了，明显就加速了他们离开的时间。 所以，如果今天他们的火气一直得不到发泄，那么想要趁夜来找她的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一个人走在漆黑官道上的沈明筝，要说心里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但就算她心里再怕，她也必须回家，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她。 漆黑的夜空之下，弯弯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 沈明筝一路顺着官道走来，除了偶尔能听到有鸟儿扑腾着翅膀从头顶飞过的声音，和身后不远处有人赶着马车的声音外，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时间渐渐划过，沈明筝终于进了村子。 待她走到道路尽头朝田间小路拐过去后不久，那细微的马车声才消失不见。 而就在沈明筝身后不远处，苏家的车夫见沈明筝终于踏上小路，快要到家时终于拉紧了缰绳，勒住马车与车厢里面的人道：“少东家，前方不远就是沈姑娘的家了。” “嗯，看着她进了门，咱们就回吧！” 苏锦怀轻轻掀起帘子，抬眼往漆黑的远处看去。 微风阵阵的田野之间，一个打着灯笼的身影，步伐安稳地走在乡野小道上。 微弱的灯火传来，苏锦怀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眸光璀璨如天上星辰的小姑娘，站在那里甜甜地朝他笑着伸出手。 “小哥哥，你迷路了吗？我这里有阿娘给我煮的鸡蛋，给你吃！” 回忆着记忆中那抹憨甜的笑，苏锦怀面上不禁浮起了一抹暖意来。 “可是少东家，您为何不叫沈姑娘上车一同回来？ 这样也省得她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不是！” 听到仆从好奇的问话，苏锦怀收回了目光，面上露出一点无奈且失落的浅笑来。 第58章 云泥之别 是啊，他为什么不让她直接上车一起回来呢？ 是他不想吗？ 不，他想！ 但他比想更多的是怕！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趟重回忻州，再次看到多年不见的她，他依稀觉得如今的她与小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不仅忘了他，还对他生出了一丝警惕。 他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所以，就算他迫切地想靠近她，但也只能强行克制住自己。 他在害怕！ 他怕自己靠她太近，会一不小心勾起她的防范之心，他怕她将他拒之千里。 于是，想要看到她安全的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陪她回家。 “不必！” 许久之后，那点微弱的灯光终于彻底消失后，苏锦怀才淡淡地道出一声。 而后便不再多留，乘着马车往苏家别庄去了。 而沈明筝，从始至终不知道身后的马蹄声源自何处，一直到苏锦怀离开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只知道，当她硬着头皮捺住心中恐惧，听着头顶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顺着田间小路终于回到家的时候。 就发现家门口有一个身高颀长的男人站在那里，面上带着深达眼底的笑容，遥遥望着归来的她。 待她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谢时彦。 而头顶一直伴随她从忻州飞回来的鸟儿此刻也停歇下来，落在谢时彦肩头。 沈明筝好奇地举着灯笼去看，才发现竟是两只通体发黑的鸽子。 看到此处，沈明筝心头不禁生出一丝遐想。 不知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只知道在这漆黑的夜色下，她的脸颊突然像是着火一般的烫了起来。 她见他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便加快了脚步，笑着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 谢时彦见沈明筝终于回来，眼底露出越加温润的笑意。 “屋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沈明筝听到他这话，没有当场拆穿他，只灭了灯笼，上前扶着他道：“不早了，进去吧！ 要透气，院子里也是一样的。” 沈明筝说完，谢时彦没有拒绝，任由她扶着自己，跟她一起回了家。 此后的几天，沈明筝一直早出晚归往返于酒楼和苦水村之间。 每天晚上，两只黑色的鸽子总会准时出现在酒楼外面，陪着她一起回家。 而谢时彦，也每天晚上都嫌屋里太闷，到院门外来站着透气。 经过这几天的熟悉后，沈明筝也从明悦口中得知吴秀莲母女对于卖饭食这项买卖彻底上了手。 沈明筝见此，便抽空将自己做糯米饭和烧白的技巧、细节与吴秀莲仔细说了，又陪着她做了一遍后，便将饭食摊子彻底交给了她们母女。 因为江婉和谢时彦在家里总是时不时的闹出点不愉快的事情，沈明筝担心他们闹起来的时候不小心伤到明琅。 再加上如今她去酒楼掌勺之后，家里的进项大了许多，她便想着趁早送明琅去学堂开蒙。 以前阿爹阿娘在的时候，她和明悦也曾去村里的学堂读过书。 她知道让她们姐弟三个读书是阿娘一直以来的心愿。 所以就算现在阿爹阿娘不在了，她也一定要努力送弟弟去学堂。 至于明悦，已经十二岁的她再去村里的学堂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考虑到那些富人家的小姐们，这个时候都还在家里学着琴棋书画、女红针织。 她就想着等回头明琅上学去了，她便让明悦也挑一个感兴趣的东西，学习学习。 因此，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沈明筝又让明悦陪着吴秀莲母女摆了几天摊儿，便让她回了家。 等一切落实，日子就这么平顺安逸地过了下来。 只是安逸的日子并没过太久，就出现了状况。 这一天，沈明筝和往常一样忙完自己的事情时已经是月上树梢时分。 见店里没什么客人了，她便告别徐掌柜等人，打着灯笼回了家。 只是今日回家的时候，除了头顶依旧传来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外，却没再听到身后那依稀的马蹄声。 突然想起今日徐掌柜与她说的，少东家在锦州的铺子上出了点问题，一早就离开忻州赶去锦州的事情。 沈明筝突然觉得，或许少东家就是每晚远远跟在后面陪着她的人。 想到此，沈明筝又想起苏锦怀虽然并没有与她直说过什么。 但从他叫人买走她手上的山货，然后又让她去酒楼掌勺。 紧接着给她涨月银，送股份。 再到现在每晚趁夜送她回家…… 将这一系列事情联想到一起之后，沈明筝心头的情绪不禁有些复杂起来。 按照她的猜想，如果跟在她后面悄悄陪她回家的人真是苏锦怀，那她以后该如何面对这位少东家呢？ 如果他对她真的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她又该怎么办呢？ 伴随着和煦的秋风，沈明筝纠结了一阵，而后终于放过了自己。 苏锦怀生于富商巨贾之家，而她只是一个贫贱如泥的普通农家女。 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如此之大，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又在这里瞎想什么呢！ 想到此，沈明筝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纠结 看沈明筝有些失神的模样，飞在头顶的鸽子不禁‘咕咕’叫了两声。 听到声音，沈明筝收回思绪，抬头看着星空下在头顶盘旋着往前的鸽子。 笑道：“也谢谢你们，每天都来接我回家！” “咕咕！” 沈明筝话音落下，两只黑色鸽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又回应了她两声后便高兴地扑腾着翅膀往前面冲了出去。 沈明筝听到鸽子的叫声，面上笑容不禁灿烂起来。 收回目光，又继续往前走去。 眼看着再有不久就能拐出官道，走上通往村子的路了。 但是当她走到村口那一片高粱地附近的时候，突然一个漆黑的人影忙慌慌地从高粱地里闯出来，冲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啊！” 沈明筝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吓得惊叫了一声。 “是谁？” 那人见她被自己吓着，连忙抬手朝她摆了摆。 “别喊，明筝姑娘，别喊。是我！” 听到对方唤她名字，沈明筝心下稍稍安稳了些。 待她冷静下来举起手里的灯笼照过去时。 便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穿着浅色补丁长衫，长得高高瘦瘦的男人。 待她再把灯笼举高一些，照到那人面庞时，她才认出来，这不是村里的高秀才吗？ “高秀才，你怎么在这里？” 沈明筝见是村里认识的人，下意识放下了戒备之心，坦然下来。 第59章 幸好你来了 “我……我……” 然而，沈明筝话音落下后好久，只听对面的人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清楚。 黑夜之下，沈明筝面上依旧带着一丝警惕看着他。 见他纠结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沈明筝便有些不耐的举起灯笼照向他的脸。 “高秀才，你是不是……遇到为难的事情了？” 沈明筝看着高秀才吞吞吐吐的样子，一张脸在灯笼那细微火光的照射下，红成了猪肝色。 又过了片刻，高秀才索性不再纠结，抬眼看向沈明筝。 沈明筝骤然接触到高秀才的目光，不知为何，她觉得对方那一双略微有些湿润的眼睛里充满了迫切与急不可耐。 沈明筝突然注意到高秀才用那样一双眼神看她，心头不禁‘咯噔’一声。 而后就听她收起了关切神色，有些不耐烦道：“高秀才，你要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你就直说。 若是没有的话，我就要回家去了。” 说完，沈明筝又看他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抬腿就要绕过他准备离开。 然而，当沈明筝刚往旁边走了一步，那高秀才就立马退了一步。 沈明筝下意识往左走，高秀才就面对着她往右挪。 沈明筝再要往右，高秀才就直接抬起双臂来拦她。 “明筝……” “你想干什么？” 沈明筝见此，再也没了之前的耐心，不禁将灯笼横在自己身前皱眉看着他。 “高秀才，我敬你是个读书人，请你自重。” 见沈明筝急了，那高秀才终于勉强犹豫道：“明筝姑娘，我……你别走，我是真的……有话对你说。 我……我其实已经心悦于你很久了…… 你看你爹妈都死了，如今也没个照顾你的人，要不你就跟了我吧。 这样你就不用再……” 听到高长春这直白的话，沈明筝立时惊的呆了一瞬。 高秀才说他心悦她？ 他怎么会心悦她？ 印象中，她与这个人从来都扯不上任何关系。 沈明筝站在原地，一边防备着他一边仔细将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想起上一世自己与他的交集所在。 那为何这样一个与她从未有过关系的人会突然冲出来说心悦她？ 沈明筝不解的看向面前的人！ 见高秀才依旧一副脸色潮红，按捺不住的样子。 沈明筝碍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想继续跟他纠缠。 因此，便见她正了脸上神色，与他坚决地道：“抱歉高秀才，我不喜欢你。 家中还有弟妹在等我回去，还请你让开。” 说着，沈明筝又一次准备离开。 然而此刻，原本看着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高秀才，像是突然被她这样决然的话刺激到了一般，上前一步用力拽住了她。 “你说什么？ 你竟敢不喜欢我？ 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我可是秀才，村里谁人见了我不是恭恭敬敬的。 我喜欢你是你的福分，你不说好好珍惜，竟然还敢如此决绝的说不喜欢我？” 高秀才手上的力道很大，沈明筝的手臂被他拽的生疼。 沈明筝直觉高秀才情绪不对，感受到面前危险恐惧的气息，她开始使劲挣扎起来。 “高秀才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啪！ “贱人，你竟敢骂我是流氓，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流氓。” 高秀才被沈明筝一句话刺激的像是突然发了癫，变得再也不像往常那般恭敬有礼。 只见他抬手就狠狠地扇了沈明筝一个耳光。 沈明筝脚下不稳，一个趔趄便被他扇倒在地。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顿时传来，沈明筝来不及反应，高秀才就已经欺身上来想要扒她的衣裳。 沈明筝赶紧抓起摔落在一旁的灯笼，胡乱的往高秀才身上砸。 然而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又怎能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对手。 眼看着沈明筝就要被高秀才欺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先前飞到前面去的两只鸽子终于又飞了回来。 看到沈明筝被人欺负，两只鸽子‘咕咕’叫了两声便像燕子一般愤怒的俯冲下来，狠命的啄向高长春的脸和脑袋。 “啊！啊！什么鬼东西，滚开，快滚开。” 高长春被鸽子突袭，没啄几下脸上就被啄破了几个洞，仄仄流起了血。 “啊，啊……” 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留出，高秀才反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就摸了满手的血。 吓得失声惨叫的他赶紧挣扎着从沈明筝身上爬起来。 一只手捂住自己半边脸的同时，另一只手还疯狂地在半空中挥舞，想要驱赶那两只鸽子。 然而尽管这样，高秀才也仍旧防不胜防，脖子上又被那鸽子啄破了好几处皮。 就在他终于受不住，想要放弃今天的计划逃之夭夭的时候。 远处突然飞过来一个东西，‘咚’的一声打在他的脑袋上，直接将他给打趴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沈明筝见高秀才倒在自己脚边，惊魂未定的她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 片刻后，在灯笼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射之下，一个身高颀长，眉眼冷峻的人突然从远处赶来，出现在沈明筝的眼前。 谢时彦握着手中剩下的唯一一根拐杖，快速来到沈明筝跟前。 看到倒下的高秀才，谢时彦眸中神色冰冷了一瞬。 而后他的目光便从他身上掠开，走到沈明筝跟前蹲下来，皱眉去拉她。 “你怎么样？” 沈明筝骤然看到谢时彦出现，握住他伸出来的手，身不由己地就扑了上去。 “你来了，太好了，幸好你来了！呜呜……” 不等谢时彦再说话，沈明筝就抱着他痛哭了起来。 沈明筝哭得很放纵，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掉眼泪，第一次哭得那样的肆无忌惮。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他之间明明没有太多情谊，可只要他出现在她眼前，她就好像与他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让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依靠。 谢时彦见状将拐杖放下，轻拥着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拍打着她瘦弱的背脊，安抚着她。 怀里的人哭得越来越大声，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去一般。 谢时彦心头泛起一丝疼惜。 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她身上的骨肉。 谢时彦心想，她可真瘦啊！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那种似曾相识的头痛顿时又侵袭上来。 谢时彦脑海里瞬间涌现出许多不属于他此生的记忆。 伴随着头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那些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看到浑身是伤，瘦得皮包骨头的沈明筝死在稻草堆里的样子，谢时彦痛得忍不住用了些力道，将现实中的她紧紧地拥进自己怀中。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丝丝因为头痛带来的不适。 第60章 这个人不行 沈明筝就这么抱着谢时彦哭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田里的蛙声渐渐没了踪影，一直到月亮渐渐升到了头顶，一直到沈明筝哭累了…… 将这辈子的，上辈子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了，她才慢慢停止了哭泣。 察觉到沈明筝情绪的变化，刚刚从头痛的无奈中挣扎出来的谢时彦也终于缓缓松开了手，撑着拐杖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个时候，彻底收住情绪的沈明筝才终于放眼去看还趴在地上的高秀才。 原来，先前打中他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给谢时彦做的拐杖。 沈明筝看着那支拐杖，沉默的一笑，问出了想问很久的问题。 “不是不想用吗？” 谢时彦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听到她的问题，好看的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怕你哭！” 听到谢时彦这个回答，沈明筝不禁转头过来看他，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谢时彦见状，便也看向她的眼睛。 就看到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此刻脸上还带着一点未干的泪痕。 一双好看的杏眼也因为刚才的哭泣，还有些微红的湿润。 看到这样的沈明筝，谢时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而后谢时彦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又迅速地将目光挪了开去。 沈明筝看到谢时彦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垂下头收回了目光。 谢时彦将目光从沈明筝身上挪开之后，便落到了地上趴着的人身上时。 黑夜之中，他那双本就幽冷深沉的眸子，此时更冷了一些。 而后就见谢时彦手掌微动，就要朝高秀才打过去。 瞬间猜到他想干什么的沈明筝见状，吓得赶紧握住他的手。 “别！” “？” 感受到那柔软的温暖，谢时彦转过头来看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沈明筝。 一双细长的眼眸里充满了隐忍的悸动与不解。 沈明筝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但握着他的手却未松开。 “别杀人，会很麻烦！” 说完，沈明筝赶紧松开他的手，捡起砸在高秀才身上的拐杖，扶着谢时彦转身离开了。 谢时彦无奈地任由沈明筝扶着自己往回走，只是走出没两步，他便又回头过来看了高秀才一眼。 那幽冷的目光，仿佛要将人射穿一般。 刚刚听到动静似要苏醒过来的高秀才，顿时感受到脊梁骨传来的微微凉意，不禁又晕了过去。 两人刚回到家，明悦和江婉也已经起床带着明琅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着沈明筝有些狼狈的样子，几人赶紧担忧的跑过来拉着她。 “阿姐，你怎么了？” “筝筝啊，出啥事儿啦，怎么弄成这样？” 沈明筝看着明悦和江婉担忧的模样，害怕说出实情吓着她们，便只说是路上太黑，不小心摔了一跤。 明悦听沈明筝这么一说，果然没有多想。 只见她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我还担心你这么晚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 沈明筝看着她摇了摇头：“傻丫头，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 说完，沈明筝便心虚的察觉到旁边江婉打量的眼神。 沈明筝强行调整了心绪，坦然地转过去笑着看她。 就见江婉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模样盯着她看。 不知为何，接触到江婉此时的目光，沈明筝突然觉得这个脑子时不时有些不清醒的老太太，清醒起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眼见着江婉这一关不太好过去，沈明筝刚想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就听跟在江婉旁边的小明琅问她道。 “长姐，你怎么跟时彦哥哥一起回来，时彦哥哥是去接你了吗？” 听到小明琅的声音，明悦和江婉都才想起这一点一般，疑惑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游走。 等沈明筝再看向她们时，就见明悦那一双大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面上露出期待与八卦的神色。 而站在明月身旁的江婉却是直接皱了眉。 “筝筝啊，小明琅说的是真的吗？” 沈明筝看着江婉点了点头：“嗯。” 江婉见状，眉头拧在一起的瞬间，就把沈明筝从谢时彦身边拉了开来。 “筝筝，你跟婆婆说，你是不是因为晚上一个人回来害怕？ 你要害怕，从明天起我跟明悦一起上省城接你去。” 说着江婉又防备地看了谢时彦一眼，提醒道：“要知道，我和明悦才是你的家人，有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啊！ 你可不能为了能有人接，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啊！” 江婉话音落下，旁边的谢时彦登时就黑了脸。 沈明筝察觉到两人之间又要燃烧起来的火药味，脸上的笑都变得尴尬了些。 “不是的婆婆，我今天是因为……” “甭管因为什么，你只要牢牢记住，你是要给我做孙媳妇的人就行了。 婆婆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到了年纪春心萌动也正常。 但女孩子这一辈子，嫁人是一等一的大事。 咱嫁对了，就是一辈子享福。 可要是嫁错了，那可有的是罪受了。” 说着，江婉又凑到沈明筝耳边，看似小声实则大声地道，“婆婆看人的眼光很准的，这个人真的不行。” 江婉话音落下，一旁的明悦就好奇起来。 也凑过来小声问道：“婆婆，为什么不行啊！” 听到明悦询问，江婉又抬起眼皮不屑道瞅了谢时彦一眼。 看着眼前丰神俊朗，长相非凡的人，江婉纠结了好半天。 最终也没纠结出到底哪里不行，只道一句：“筝筝你记住，婆婆是不会害你的。 上天注定了你是要嫁给我乖孙儿的人。 至于别的……当着他的面我也不好说太多，怕伤着他。” 沈明筝听到江婉这话，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已经快要黑成锅底的谢时彦，心头情绪登时有些复杂。 婆婆你还怪好的嘞，这么为他人着想！ 沈明筝心头想法落下，又听那边明悦好奇的道：“既然这样，那婆婆您孙儿叫什么名字啊？ 万一以后我们阿姐遇见了，也免得错过啊！” “明悦！”沈明筝轻叱一声。 “他叫……”江婉也不听沈明筝的话，下意识就想回答明悦。 但在场几人听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见她把名字说出来。 看到她这样，沈明筝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 第61章 你需要银子，我可以给你 于是，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的沈明筝，悄悄朝明悦摇了下头，而后便扶起江婉道：“婆婆，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屋睡觉吧，别的事情明天再想好不好！” 沈明筝说完，江婉依旧沉浸在思索的氛围中，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任由沈明筝将她扶着送回屋去了。 谢时彦目送沈明筝回房后便也未再多说什么，自行回了屋。 沈明筝把江婉送回房间之后，明悦也带着明琅重新进来。 待安抚了她们仨，沈明筝才从屋里出来，准备去灶房打水洗漱。 只是当她从走出睡房，再从堂屋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谢时彦竟然也还没睡。 沈明筝好奇地走过去站在门口，谢时彦安静地端坐在桌前，桌上点着油灯，照得一室通明。 见她过来，谢时彦脸上便带了一丝浅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进去。 沈明筝见状，笑着迈腿进门。 “怎么还不睡？” “在等你！”谢时彦脸上笑容依旧。 沈明筝看着眼前穿了一身粗袍，坐在陋室之中的他，面上看着依旧风姿俊秀、气度不凡。 沈明筝好奇地走到他跟前，坐下来。 “有事找我？” 话音落下，就见谢时彦将桌上对折在一起的两张银票往她跟前推了推，用眼神示意她看。 沈明筝看到那两张银票，面上神色不禁微变。 心里似是想到什么，但很快按捺下去，耐着性子将那两张银票拿起来。 竟然两张都是一万两的面值。 看到那银票的面值，纵使沈明筝再怎么淡定，也有些绷不住了。 “两万两，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话一出口，沈明筝就后悔了。 毕竟她从来没问过他到底是谁，他也从来没跟她说过他没钱。 沈明筝拿着两张银票的手不禁有些抖，下意识又将那两张银票给放了回去。 一副生怕自己手上的汗水将那银票给浸湿了一般。 而后，沈明筝便不再看那银票，而是转头看向旁边的谢时彦，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时彦看着沈明筝满脸欣喜的看了银票之后，又紧张地将银票放下了，面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但很快他便收起那一晃而过的情绪，耐心道：“这是给你的。” “？”沈明筝面上的不解更加浓厚了些，“为什么要给我银子？” 还一出手就是两万两。 听到她询问，满眼期待的谢时彦眸光暗淡了瞬间。 “酒楼那边，不去了吧！你需要银子，我可以给你！” 听到谢时彦如此一说，沈明筝当即才算明白过来。 想来是因为今晚在路上被高秀才拦堵一事，让他心生芥蒂了。 可是她去不去酒楼，能不能安全回家，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沈明筝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谢时彦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嫌少。 便又听他补充道：“我目前只有这些，等我回去，我可以给你更多。” 沈明筝听出他误会了自己，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玩笑道：“难道说我想要多少你就给我多少吗？” 谢时彦听了她的问话，垂首认真思索了片刻，而后才重新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我不确定你要多少，但我可以尽力满足你。” “噗！”沈明筝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样子竟是全然不相信他口中所说的话一般。 但实际上沈明筝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经历了前世的种种，今生的她根本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 周氏是她的亲奶奶，沈二柱是她的亲二叔，他们都是与她有着血缘亲情的亲人。 然而前世伤她最多，害她最惨的，却也是这些人。 沈明筝更加不敢相信，像谢时彦这样一个，与她没有任何亲缘，没有任何了解，不过是因为她救过他一次的人，就会无条件地对她好。 这样的好，她不想要，也不敢要。 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没有理由，平白无故地对一个人好的。 就算谢时彦因为她救过他，想要感谢她，所以给她银子。 但是两万两的数额，也早已超出了她救他的恩情。 至于去酒楼掌勺的事情，虽然回来得晚，但是除了这一个缺点外，再没有什么理由让她放弃。 毕竟像她这样一个，想要靠自己抚养弟妹，出人头地的农家女，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出路。 也只有从苦水村走出去，她将来才有更高更广阔的天地。 虽然她不完全相信面前的谢时彦，但他的好意沈明筝还是很感激。 就见她面上重新带上一抹笑意，一双明眸在烛光的照射下璀璨生辉。 谢时彦看着沈明筝那样一双眼睛，差点将自己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而后便听她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曾经经历过一些你想象不到，也理解不了的事情。 我能有今天不容易，所以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希望能靠自己的双手把将来的日子变得更好。 我的野心很大，别人帮不了我，只能靠我自己。” 说着，沈明筝便站起来，面上笑意更浓了些。 “说实话，两万两银子确实很诱人，但是我不想要。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希望一切都能靠我自己。 今晚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明天会与徐掌柜说明此事，与他商量一下收工时间，争取在天黑之前回来。” 说到这里，沈明筝看着他又是粲然一笑，终于道：“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谢时彦听到这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沈明筝见他没再多说，便告别他出来，自行洗漱了回房睡了。 一夜过去，待到第二日，一家人起来的时候，江婉已经彻底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依旧早早地起来，带着明琅去院子里玩儿。 而沈明筝收拾妥当之后，准备出门的时候一想早起的谢时彦却并未出来，房门依旧紧闭着。 沈明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的话伤到了他。 但她与他所说的，都是自己心里想的。 她想做自己，不想对他做出任何施恩图报的事情。 如果他一时理解不了，那她只能期望以后了。 或许等她回来再与他说一说，或许他便能想通了。 于是，沈明筝并未再去找谢时彦，告别明悦等人后便出了门。 沈明筝从家里出来之后，便一直沿着村里的小路朝通往忻州城官道上走。 尚未走出多远，她便听到村里有闲话传了开来。 “嘿，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咱们村口出怪事啦！” 第62章 沈二柱出狱 “啥怪事啊？” “你还不知道？就是咱村东头的高秀才，中邪啦！” “中邪啦？” “嗯呐！ 先前村里有人大清早出门准备去忻州赶集，结果黑灯瞎火地走在这路上，隐隐约约看到个人躺在那里。 刚开始还以为是个死人，结果等他上前一看，才发现是村里的高秀才！” “啊呀，那他人死了吗？” 听到八卦的村民不禁继续询问，沈明筝听到这里也不禁抬头去看传话那人。 就见他看着别处摇了摇头：“没死，不过……” 听到高秀才没死，沈明筝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群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便都不再关心，自行加快脚步往省城赶去…… 沈明筝一路来到忻州城后便直接往东边的富翔酒楼走去。 这个时候的她却不知道，就在她到达富祥酒楼的时候，忻州府衙的牢狱大门也在这个时候应声打开。 被关了整整半个月的沈二柱一身狼狈地被人从牢房里赶出了大牢。 已经许多天没有看到阳光的沈二柱，顿时像是获得新生一般，站在大牢门前。 缓缓抬头，好好享受了片刻自由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 待他缓过劲儿来，脑海里便想起让自己被关进大牢的始作俑者。 之后便见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前方，光着一双半个月没洗过的脚，带着浑身的戾气出了城。 沈明筝到酒楼的时候，时辰尚早，大堂里除了店小二在角落里坐着打盹儿外，并没有别的人。 等她一路顺着大堂来到后厨的时候，就听说曹知府一早就派人来下订单，今天他家里宴请宾客，让沈明筝给他准备一份卤煮猪下水，晚点他派人来取。 沈明筝听了，没有多言，自去厨房里忙活。 而沈二柱那边，自从他沿着官道一路走进苦水村的地界开始，就听他哭天喊地仿佛死了亲娘一样，痛苦地嚎叫着往家走去。 待他走到沈家老宅附近时，哭喊的声音又更加的凄惨了些。 “娘啊，我的亲娘哎……二柱我终于活着回来见您啦！” “娘哎……” 沈家老宅里的周兰英，一早起来先去地里忙活了一阵，刚刚才收工回来吃过早食后，便准备去灶房烧火煮点猪食。 结果刚走到灶膛跟前，就听到沈二柱哭天喊地的声音。 许久没见到自己老二的周兰英，忙得赶紧扔下烧火的火钳跑出来看。 一打开院门，果然就看到她家沈二柱带着一身腌臜，摇摇晃晃地从坎下上来了。 周老婆子见真是沈二柱，赶紧迈着裹得像粽子一般的小腿朝他跑了过去。 周氏跑到近前，一拍大腿就喊道：“狗东西，这些天你死哪儿去啦！可急死老娘了你！” 周老婆子话音落下，沈二柱也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周老婆子一把拉住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待确定他好手好脚地回来了，周老婆子才忍不住抬手往他身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你到底死哪儿去啦，怎的瘦成这副模样啦！” 沈二柱猝不及防间被自家老娘这一巴掌啪的‘哎哟’一声就喊了出来。 “娘，轻点儿，痛！” 周兰英一看沈二柱痛得鼻歪眼斜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面上又浮现担忧的神色来。 “我的儿，咋滴啦？” 听到周兰英的关心，沈二柱立刻凄惨的掀开自己身上已经破城一条条的衣裳。 只见他瘦的皮包骨头的胸膛上、肩膀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鞭痕。 “我的老天爷，这是咋弄的？” 周老婆子看到沈二柱身上那些伤，吓得差点儿晕过去，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手站稳了才问他。 这个时候，听到周兰英声音的沈二狗媳妇儿——秦小玉，也带着一儿一女从家里跑了出来。 三个人刚跑到自家门口，就看到沈二柱满身是伤的回来了。 秦小玉看着瘦的人干儿似的沈二柱愣了一瞬，而后便撒泼似的哭了起来。 “他爹，你这是咋啦？ 你这些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可让我们娘仨担心死了啊！” 秦小玉声音落下，沈明芳和沈明顺也跟着扑过来，凑到了他的跟前。 “爹，你咋啦？” “爹，你怎么才回来，这些天娘天天在家念叨你！” 听到几人一连迭声的询问，沈二柱又想起自己这些天在忻州大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苦日子，不禁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 “我也想回来，可是我根本回不来啊！” “咋会回不来，难道是你赌输了钱，被人扣住啦？”周兰英不解地问道。 听到周兰英这话，沈二柱心头的酸涩就化作了愤恨。 只见他满脸气愤地看着地下，怒道：“都是沈明筝那个小贱人，全是她害的。 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可能弄成这副样子。” 说着，沈二狗便收起眼泪，一双愤恨的眼睛里仿佛淬了毒一般。 周兰英一听竟然跟沈明筝有关，就不解地皱起了眉。 “我说呢！那天我去找她，她平白无故地跟我提起你来。 没曾想，这事儿竟然跟她有关。” 说着，周兰英就拽过沈二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看老娘不好好教训她，我就不是沈周氏！” 沈二柱看到自家老娘这义愤填膺的模样，就知道沈明筝那丫头接下来要有不少苦头吃了。 便见他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冷笑。 而后沈二柱继续做出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来，与周兰英道：“娘，你是不知道，你那大孙女现在可出息了。 人家现在在忻州做买卖，赚大钱呢！” “做买卖？赚大钱？沈明筝？”周兰英一连三问，面上显然完全不信！ “可不咋的！ 我那天亲眼看到的，她们那生意可真好，那收钱的钱袋子都有这么大！” “你确定？” “怎么不确定啊！我就是认出是她，所以我才想着过去关心关心。 然后我看她赚钱了嘛，就想着她许久没来看过您老人家了。 所以就想喊她拿点钱出来孝敬孝敬您。” “所以呢？” “所以我就找她们姐弟几个拿钱啊！ 谁知她们非但不给，还说您不是她奶奶，说她没有您这样的奶奶。 您说她这说的是人话吗？” 说着，沈二柱就观察了一眼周兰英的反应，继续道：“您想啊，我可是您亲儿子，她跟我说了这样的话，我能忍。” 第63章 女扮男装 “不能！”周兰英听了沈二柱的话，捏紧拳头努力压抑着心底的火气。 “我也是没忍住，所以我就去找她理论。 结果她非但不认您这个奶奶，甚至连我这个二叔她也不认了。 她就当着集市上那么多人，说我当街抢钱。 那些个官差也不知道得了她什么好处，跟她蛇鼠一窝，硬是把我拖到大牢里关了半个月！” 说着，沈二柱就哭了起来：“娘啊，你是不知道哇，这半个月我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要一天三顿的挨鞭子。 大哥死了，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啦！ 我都怕我不能活着回来给您养老送终！” 周兰英听到说沈明筝做生意赚了钱居然还不拿出来孝敬她的时候，就已经够生气了。 如今再听到沈二柱说了他这半个月的悲惨遭遇，周兰英心头更是气极。 “好你个小贱人，老娘只当你穷得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 合着你还有本钱做买卖，我是说我柜子里的银子怎么不见了一笔，原来是被你这贱人给我偷了。 我就说她哪儿来的底气地搬走，结果竟然偷了老娘的钱。 看老娘不让她给我加倍吐出来。” 说着，周兰英愤愤然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往门口的石墩子上一扔，就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站在她身后的沈二柱，听自家老娘提起柜子里的银子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老娘发现那银子是他偷的。 却不想自家老娘果然是亲娘，根本就没怀疑过他。 见此，沈二柱心头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在他沉沉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就听他媳妇儿秦小玉也骂了开来。 “好她个沈明筝，这些事情亏她做得出来。 今天这事儿要不去找她说道说道，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秦小玉便扶起沈二柱，叫上两个孩子道：“明芳，明顺，咱今天就跟你奶奶一起去。 你爹吃了这么大的亏，咱必须给他讨个公道回来。” “嗯！” “是，娘！” 沈明芳和沈明顺接到秦小玉的吩咐立时应声下来。 而后，沈家二房几个就沉着脸，气势汹汹地跟着周兰英出门，一路往沈明筝家去了。 沈家老宅一行人去到沈明筝家中闹了怎样一场暂且不提，只道沈明筝在后厨忙活了好半晌才终于把曹大人要的卤煮猪下水备好。 她刚把猪下水从锅里捞起来，曹大人派来的人就到了。 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午时，店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沈明筝本打算把曹大人的菜品交给店小二，让他送出去交给曹大人的人便是。 但谁知外面来取东西的似乎不是个普通家仆，到了店里也不急着取东西。 只挑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指名道姓要见沈明筝。 沈明筝从店小二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你没听错。” 那店小二听她询问，却是一百个笃定：“我的姑奶奶，我今年才不到二十岁，耳朵好着呢，怎么可能听错！ 人就在前头等着呢，您快些去吧！” 沈明筝见他说得真切，并不像是玩笑的样子。 便也不再多耽搁，径直绕过灶台出门往前面大堂去了。 待她到了大堂，绕开来来往往的食客，果然就看到徐掌柜正恭谨地立在进大门左边的一张桌子旁边。 徐掌柜跟前的桌子边上，有两位穿着考究的年轻公子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地与徐掌柜询问着什么。 沈明筝仔细朝那两个人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看出其中稍矮一些的那位公子，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沈明筝见状，心头不禁生出一丝好奇来。 怎么会是个姑娘？ 沈明筝在心头嘀咕了一声。 而后便见她收拾了心头的疑惑，带着浅浅的笑容朝徐掌柜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恰在这时，徐掌柜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沈明筝。 徐掌柜见她来了，便赶紧让开点位置，与那女扮男装的客人介绍道：“曹……公子，这位便是我们酒楼的主厨，沈明筝沈姑娘。” 听了徐掌柜的介绍，那位‘曹公子’立马欣喜地站起来，认认真真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原来你就是沈姐姐，看着果然又聪明又能干。” 沈明筝没料到这位客人竟然这般自来熟，毫不掩饰地夸奖直夸的沈明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多谢公子谬赞，明筝实不敢当。” 沈明筝谦虚地向‘曹公子’道了谢。 而后便听她主动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要事见明筝，明筝又该如何称呼您呢？” 曹芮见沈明筝面对自己的直接丝毫没有怯场的模样，心头对她的好感不禁又增加了些。 “我叫曹芮，你叫我芮儿便是。” 曹芮快人快语地自我介绍了一句，待话脱口而出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穿的是一身男装。 便见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她才放心下来，继续说道。 “曹世泽是我爹，他叫我来帮他取东西的。” 说着，曹芮就要拉沈明筝坐下，“明筝姐姐你不知道，那天我爹从你们酒楼回去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在我耳边念叨。 说他在富祥酒楼看到一个怎么不错的女孩子，说那孩子命有多苦，人有多勤快，又有多漂亮。 我真是难得听到我爹这么夸一个人。 明筝姐姐你不知道，我爹差点儿把我耳朵都念出茧子来。” 说着，曹芮又看向她，面上笑意更甚了些。 “所以我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把我那严肃板正的老爹感动成那副样子。 于是今天我爹让府里小厮来这里帮他取东西的时候，我就悄悄换了身衣裳，拉上表哥就来了。 现在见了你本人，我可算是知道原因了。” 沈明筝听了她的话，心头情绪不禁变换了几番。 原来，曹大人回府之后，竟然还夸赞了她。 想到此，沈明筝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情绪来。 站在旁边的徐掌柜听到曹芮说的这些，也很为沈明筝感到高兴。 “难得曹大人如此看重明筝，这也是我们酒楼的荣幸。” “那可不！”曹芮认可地道，“非但我爹喜欢明筝姐姐，连我今天见了明筝姐姐也很喜欢她呢！” 沈明筝看着眼前丝毫不曾掩饰，直来直去且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心头也生出几分欢喜来。 第64章 萧柔的娘家人 因此，看到曹芮就像看到明悦一般的沈明筝不禁与她笑道：“曹小姐冰雪聪明，明筝见到您也是心生欢喜。” 曹芮一听沈明筝这话，脸上泛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一双明亮的眼睛好似弯弯的月牙一般好看。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自己太过主动，会让你厌烦呢！” “怎么会，曹小姐您天真活泼，性情洒脱，能得您的青睐是明筝的福分。” “嘻嘻，既然这样，那明筝姐姐能和我做朋友吗？” 沈明筝见她此话说得真诚，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一时心生向往也忍不住点头答应了下来。 此时，店小二已经将沈明筝先前做好的菜装进食盒里送了过来。 曹芮满脸激动似乎还有很多话想与沈明筝说，拉着她不愿放手。 坐在她另一边的李嗣源见店小二已经把食盒送了过来，担心曹芮回去晚了会挨骂。又见酒楼里客人渐多，料想沈明筝也要忙去了。 便见他轻声提醒了曹芮一句什么，曹芮听罢面上便露出不愿的情绪来。 但纵使她不愿，但现在时间确实已经不早。 见李嗣源已经主动起身拎了食盒，曹芮无奈，只能依依不舍地起身，与沈明筝告别。 “明筝姐姐，今天实在是不凑巧，我还得赶着回去。 你也快去忙吧，我改天得空再来找你玩儿！” “嗯，曹小姐慢走！” 之后，曹芮便与李嗣源一道出了富祥酒楼的大门，徐掌柜和沈明筝恭敬地将二人送出去。 等曹芮二人已经走到不远处的马车前，沈明筝才听徐掌柜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感叹道：“年轻可真好啊！” “？”沈明筝不解地看他。 徐掌柜见她面露疑惑，知道她没听明白，便又笑着看向曹芮离开的方向与她道：“看到她身边的年轻人了吧！” 沈明筝跟着把目光朝那边移过去的同时与他点了点头。 “那是曹小姐母家的表哥，别看他本人温润有礼，不显山不漏水的。 那可是个大才。 不仅文能舞墨，武能弄枪，而且年纪轻轻已经中了举人，还位列三甲，可真是人才中的人才啊。” “听上去很厉害！” “那可不！更难得的是，那位公子自幼便喜欢曹小姐，将整颗心都放在曹小姐身上，从来不曾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好在他也算得偿所愿，双方父母早就看出两人之间的情谊，早早地就把他们二人的婚事定了下来。 只等曹小姐十五及笄，便能完婚。” 沈明筝一听原来她二人之间是这么回事，不禁又放眼往那边看去。 就看到曹小姐那位表哥已经将食盒递给了车夫，而后小心地伸手过来将她送上了马车。 他看着曹小姐时，面上流露出来的欣喜疼爱的模样，不可谓不用情。 沈明筝看到这里，心头也不禁生出一丝羡慕来。 想到此，她的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俊俏的脸来。 那一张鼻梁高挺，眉目深远，面上总带着一点笑意的脸…… 沈明筝想起谢时彦的时候，他刚在屋里随手拿了一本她在忻州买给他的书准备翻看。 只是他刚把那书拿起来，尚未翻开就听门外传来周老婆子等人破口大骂的声音。 “沈明筝，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给我出来。” “沈明筝，你把我家二柱害得这么惨，你还有没有良心。” “快听到没有，滚出来！” 周老婆子一家人咒骂的声音实在难听，不仅谢时彦听到了，连那边屋里的明悦和江婉等人也都听到了。 江婉听到声音的当下，立马就气地冲出屋子，跑过去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的周兰英等人，江婉忍不住双手叉腰骂道：“老东西，上次没被我骂够，今天想再来一次是不是？” 周兰英听到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骂自己老东西，登时就不干了。 “你骂谁老东西？” 江婉见她跳脚，反倒气定神闲下来：“谁应声我就骂谁！” “你！” 周兰英想朝她骂回去，但想起前不久她才在江婉这里吃过亏。 犹豫了片刻，周兰英还是没敢招惹江婉，只收敛了语气与她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你趁早躲远点儿，免得我误伤了你。” “不是来找我的，那你别在我家门口骂呀！” 周兰英原本还想忍一忍，但一听江婉这话，登时就不干了。 “谁在你家门口骂了，你看清楚，这是我儿子家门口。” “你儿子？你叫的答应吗？” “你！” 不得不说，江婉耍起无赖来，就是周兰英也有些招架不住。 周兰英被她气得胸膛起伏，又一次败下阵来。 沈二柱和秦小玉两口子见了，不禁疑惑地凑到周老婆子跟前，问道：“娘，这老太婆又是谁？她咋会在这儿呢？” 沈二柱说话的时候，明悦也牵着明琅追出来了。 看到来势汹汹的周兰英一家人，明悦不禁皱了眉。 “婆婆，要不你先带明琅进去，我来跟他们说。” 江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个小姑娘哪是她们的对手。 况且你婆婆我从来没有当缩头乌龟的习惯，越是看到胡搅蛮缠的人，我越是想好好跟她掰扯掰扯。” 那边江婉话音落下，这边的周兰英也是无语地盯着她看了两眼。 而后才听她与沈二柱两口子道：“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上次她差点儿把你大哥家房子给点了。” 沈二柱惊呆了：“啥？那她还在这儿呆着，咋还没被沈明筝那小妮子给赶走呢！” “我也奇怪啊！按理说不应该呀！”周兰英跟着道。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她是萧柔的娘家人？” 就在沈二柱和周兰英都模棱两可，摸不着头脑之际，一直缩在周兰英身后的秦小玉忽然道。 萧柔是沈明筝的娘，虽然嫁到苦水村来已经有十多年了，但据说离家出走的时候与家里人闹得十分不愉快。 所以这十多年都未曾有萧家人找来。 因此，时间一长，就是周兰英，也忘了自家还有这样一门亲戚。 突然听秦小玉提起，周兰英不禁也有些认同起来。 “也不是没可能。 她要不是萧柔娘家人，那沈明筝那臭丫头为何将她留到现在？ 那小丫头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总不会把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太婆捡回家来养着吧！ 她要真有那么好心，也不会跟我这个奶奶断绝关系，也不会把她二叔给送进大牢了。” 第65章 沈明芳的嫁妆 “没错，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沈二柱也跟着道，“你们看那老太婆护着明悦和明琅那两个小东西的样子。 要说不是亲外婆都没人信！” “娘！”沈二柱声音刚刚落下，头脑灵光的秦小玉就忽然喊了周兰英一声。 周兰英被她这突如起来的喊声，吓得一激灵，不禁骂道：“有屁就放，来不来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叫魂呢！” “不是娘，我是突然想到萧柔嫁给咱大哥十多年，从来没见她娘家人来过。 现在萧柔和咱大哥都死了，这娘家人突然就跑来了，莫不是想霸占咱大哥这房子吧！” 沈二柱一听有人要霸占沈大柱的房子，当即就不干了。 “那可不行，这房子可是我大哥的房子，我还想将来给我家明芳当嫁妆呢！” “那可不！咱老宅将来得留给明顺，大柱这房子就得留给咱明芳，她萧柔算什么东西，她娘家人也配住我儿子的房子。” “就是，娘，而且沈明筝那没良心的丫头，前脚跟您断绝了关系，后脚就把她外婆接过来养着。 这不是明摆着打您的脸么？ 她如今长了本事，做买卖赚大钱了，凭啥只养外婆不养您啊！ 要遇到不清楚内情的人，怕会以为她姓萧不姓沈呢。” 沈二柱和秦小玉一左一右簇拥在周兰英身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叨叨个不停。 周兰英站在二人中间，听到他们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是越听越气，越气就越上头。 没过多久，就见她双手紧握成拳，直冲冲地朝江婉冲过去，瞪着她道：“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我儿子的家，你趁早给我滚蛋。” 说着，不等江婉说话，周兰英就一把将明悦和明琅扯过来。 “你姐呢，叫她出来，亲奶都上门了，她个小贱人竟然还敢躲在屋里不出来迎接，找死不是！” 江婉见周兰英这般粗暴的拉扯明悦姐弟，登时就来了火。 扑过去将姐弟两拽回来的瞬间就藏到了身后。 而后又见她走到周兰英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周兰英道：“你个贱民你算老几，这房子是筝筝的，我们筝筝都还没发话，你凭什么赶我走。 我就呆在这走，看你能把我怎么的。” “你……你竟敢骂我贱民……”周兰英被她说得气急，“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似的。 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你们萧家是没有房子了还是怎么的，凭啥跑到我家来霸占我儿子的房子。”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萧家沈家，总之这是我们筝筝的家，筝筝让我住我就住，筝筝没让我走我就不走。” 说着，江婉看着周兰英冷笑一声。 “怎么，你这么激动，是羡慕我能跟筝筝她们住在一起，而你这个亲奶奶却要被扫地出门吗？” “你说谁被扫地出门？分明是老娘把她沈明筝扫地出门！”周兰英被江婉气得不行，语无伦次地叨叨着转身往周围去寻。 “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你不走……” 就听周老婆子念叨着的同时就看到路边倒着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棍。 周兰英看到那木棍，面上带着庆幸的神色冲过去捡起木棍，拿在手上就朝江婉这边劈了过来。 江婉见她竟然准备动手，也不禁皱了眉，下意识就将两个孩子推进了院子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兰英已经挥舞着木棍来到她的身后。 眼看江婉就要被周兰英手里的木棍打中，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被人从院子里扔出来，好巧不巧地落在周兰英跟前，插进她脚尖的土里，将她的鞋尖给死死的钉在了那里。 木棍脱手而出的瞬间，周兰英的脚突然移动不得，一个趔趄就摔了个狗吃屎。 两颗黑黄的门牙就磕在江婉脚下的门槛上，碎成了几块。 待周兰英一脸痛苦地抬起头来时，满嘴的鲜血就顺着摔破的嘴唇流了出来。 “娘！” “哎哟，我的老娘哎！” “奶！” 秦小玉和沈二柱一家人见周兰英摔成这副惨相，赶紧扑上前去扶她。 而摔得半张脸都是血的周老婆子被秦小玉等人扶起来后，抬手往脸上摸了一把，瞬间摸了一手的血。 “我的老天爷！” 周兰英吓得倒仰，幸好有沈二柱和秦小玉扶着，才使得她没有再一次摔下去。 半晌后，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周兰英才咬着牙扶着秦小玉的手站稳了。 而后就见她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沈明筝，居然敢朝你亲奶奶扔刀子。 你要不想死，就给我滚出来。” 周氏骂骂咧咧地叫嚷着，全然不知道沈明筝根本就不在家中的她，还以为沈明筝是被她吓着了，不敢出门面对。 周氏话音落下片刻，院子里依旧一片冷清。 别说是沈明筝，就连沈明筝的影子都没出现。 旁边的江婉扫了眼周兰英脚下的匕首，有些事情瞬间了然于胸。 而后就见她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周兰英，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噗，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喏，门就在这里，你要是有胆量，想进便进吧，我也懒得拦你了。 只是有句话我得提醒，咱这房子是受老天爷保佑的。 你们要是这么贸贸然地往里闯，惹得老天爷生了气，可就不仅仅是磕断两颗牙的事情了。” 周兰英见江婉说得信誓旦旦的模样，心头不禁生出一丝犹豫来。 刚刚摔了满嘴血的她，口腔内还有隐隐约约的痛意。 周兰英握着自己摔断了的两颗牙，犹豫着今天这门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而旁边尚未尝到苦头的秦小玉见周兰英犹豫了，眼里不禁生出一丝鄙夷来。 就见她松开周兰英，转身拉着自家男人的胳膊：“二柱，你看到了吧，你大侄女儿这是丝毫没把咱当自家人啊！ 她今天敢对娘扔刀子，明天就敢朝你甩鞭子。 你身上受了那么多伤你都忘了吗？” 听到秦小玉这话，沈二柱突然想起自己遭受的半月牢狱之灾，火气上头的瞬间一双眉眼就不禁皱到了一起。 第66章 清理门户 眼看着他脸上怒气渐浓。 不过片刻功夫，沈二柱就气呼呼地挽起袖子，与周兰英道：“娘，大哥一走，这不孝女的本性就露出来了。 如今她既敢叫官差抓我，又敢朝您扔刀子，明天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今天不管您答不答应，我都是忍不了了。 我定要替我大哥好好教训教训这眼里没有长辈的臭丫头。” 周兰英没想到自己那一向软弱扶不上墙的儿子，在这关键时刻竟然能这般清醒。 看着沈二柱眼里冒出来的光，周兰英也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 “好，真是娘的好儿子。 那咱今天就进去，替你大哥清理门户！” “好！” 母子俩声音落下，沈二柱就当先打头阵，带着周兰英与老婆孩子一群人要往沈明筝家里冲。 旁边的江婉原本只是想吓吓他们，却不想他们竟然真的敢往里面走。 见此，江婉不禁转头往院子里瞧了一眼。 目光所及之处依旧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知道谢时彦心头想法的她，突然有些担心。 只是江婉心头担忧的情绪尚未表现出来，已经一条腿跨进院门的沈二柱突然眼前一黑。 突然有无数煽动翅膀的声音响起时，一群漆黑的影子就扑棱棱地从院子里飞出来，直扑几人面门。 沈二柱吓得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之后脸上便被重重地扇了一耳光。 紧接着就是周老婆子，秦小玉，沈明芳，沈明顺等人，轮番被那黑影挡住了眼睛。 几人吓得紧闭双眼的时候，已经有无数雨点般的巴掌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漆黑的环境里，周围除了群鸟低飞一般暗沉的声音外，就只剩几道零星的拍打翅膀的声音。 完全猜不到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周老婆子一家人，只能吓得双手护住脑袋，惨叫连连。 “啊呀，这是啥东西，快滚开。” “谁打我？娘，我的脸好痛。” “沈明筝，有本事你给我出来，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啊、啊，痛！” “他爹，快救救我，我脸上好像流血了……” 看着周兰英一家人被一群漆黑的鸽子困在中间，一旁的江婉和明悦都愣住了。 明悦看着那些鸽子的翅膀都如同巴掌一样狠狠地抽在周氏几人身上，心头就觉得万分快意。 时间过了好长一阵，周氏等人终于耐不住鸽群的攻击，连连败退之际终于看清眼前的路，一个二个飞快地转身跑了。 待周氏等人离开后，坐在院里的谢时彦才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臂，接住飞回来的一只黑鸽。 落在谢时彦手臂上的鸽子虽然和其它鸽子一样，都长着一身青黑的鸽羽，但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又与别的鸽子全然不同。 那种傲视群雄、坦然其间的气势，就像是鸽群的王一般，睥睨着鸽群。 谢时彦抬手顺着它的毛羽轻轻抚摸了几下，而后便听他轻声吩咐道：“去。” 得到指令的鸽子，撒娇似的在他手腕处轻蹭了一下，便振翅飞走了。 黑羽带着鸽群从沈明筝的小院儿飞走后不久，沈家老宅的方向就燃起了阵阵浓烟。 一瘸一拐走在回家路上的周兰英等人，嘴里还在叫唤个不停的时候，沈二柱偶然抬头就看到自家院子火光冲天的景象。 “娘，小玉，你们快看那是咱家不？” 听到沈二柱的疑问，周兰英和秦小玉不禁疑惑地抬头去看。 待看到那漫天的大火，滚滚的浓烟好半晌，才听周兰英突然一拍大腿激动地高呼道：“我的老天爷，你这是要绝了我们一家人的生路哇！” 之后，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周兰英晕倒之际，周围的村里人也都注意到了沈家老宅这边突燃起来的大火，纷纷吵嚷开来。 “着火啦，快救火啊！” “周兰英家着火啦，大家快去帮忙救火啊！” 声音渐渐传开，没过多久就从四面八方冲出许多人来，一个个都拎着木盆、水桶往沈家老宅的方向赶去。 此时的江婉已经带着明悦回屋，紧锁了院门，不再理会外面发生的事情。 而仍旧坐在院子里的谢时彦，听到外面那些着急忙慌的声音，面上悄然浮起一抹不达眼底的冷笑来。 此时此刻，刚刚送走曹芮和李嗣源的沈明筝右眼突然狂跳不止，心头也有一丝不好的情绪升起。 但不知道沈二柱已经出狱，并唆使周兰英一起去她家闹了一场的沈明筝，只当是昨晚没睡好，眼皮才会一直跳个不停。 因此，待送走曹芮和李嗣源后，沈明筝也没多理会别的，自觉地回到后厨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沈明筝这一忙就忙到了午后。 直到店里客人的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她才渐渐清闲下来。 只是等她闲下来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右眼依旧跳得厉害，心头那点不好的感觉也更深刻了些。 无奈，不放心家中的沈明筝还是没忍住去跟徐掌柜说了一声，之后便解了围裙赶紧回家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沈明筝的右眼依旧跳个不停。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还是在前世得知周氏要把她嫁给朱二狗那天。 沈明筝按捺住心头那点慌张的感觉，一路都不敢耽搁，径直往家跑去。 然而，待她回到家时，却发现家里一片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沈明筝在家里晃荡了一圈，看着家里的人都在安静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沈明筝疑惑地从家里走出来，待她叹气抬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就看见沈家老宅的方向腾起的缕缕青烟。 沈明筝看着那一缕浓滚滚的青烟出了会儿神，下意识又调转方向走回去。 来到院子时，明悦还在收拾屋子，江婉在看明琅拿着炭笔画画。 而谢时彦，则捧了一本她先前买的书，坐在檐廊下面看。 沈明筝疑惑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 片刻后，她才往堂屋走去。 忙着收拾堂屋的明悦察觉到沈明筝进来，依旧丝毫反应也没有，背对着她继续拿抹布擦桌子。 沈明筝疑惑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才问道：“老宅的人来过了？” “啊？” 沈明悦没想到自家阿姐竟然一语中的，一下就猜到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意识想否认的明悦，一不小心将手中的抹布给落在了地上。 明悦见状，着急忙慌地想要去捡，却不想沈明筝已经先她一步将抹布给捡了起来。 沈明悦抬头看向自家阿姐，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一接触到沈明筝探究的目光，她到了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阿姐！” “发生了什么，实话告诉我。” 沈明筝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看不出喜怒。 明悦见状，一颗心紧张得差点跳出来。 第67章 都是你害的 她立刻求救似的往院子里看了江婉一眼。 却见江婉也没了先前对抗周兰英的底气，悄悄瞥她一眼后，便赶紧背过了身去。 沈明筝察觉到明悦的小动作，顺着她的目光往身后看了看，而后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 “二叔回来了？” 沈明筝冷静的问道。 见她又一次猜中了事情的缘由，明悦无奈冲她点点头，犹豫着吞吞吐吐地将之前老宅一行人过来找茬的经过交代了。 说完之后，便不敢再看她。 然而，明悦原以为沈明筝会生气。 却不想她听完之后只是沉默地放下抹布，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往外走了。 明悦跟在后面追出来想解释点什么，却见沈明筝已经走到院子外面去了。 谢时彦见状，连忙提了拐杖追出来，连江婉也不再假装看明琅画画，跟着出来喊她。 “筝筝。” 沈明筝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看向跟出来的几人。 “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吧！”谢时彦上前两步，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沈明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不必了，你不是村里人，跟我一起去不见得是好事。 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说完，沈明筝便不再理会他们，自行转身朝沈家老宅飞快地跑过去了。 谢时彦看着沈明筝迅速远去的背影，很想告诉她，他并不仅仅是因为周氏一家人来闹才放火烧他们的房子的。 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些关于她的，很不好的事情…… 他不知道那些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也不知道那些事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还是将来要发生的。 可无论是曾经还是将来，都对她造成了很深的伤害。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尽力让周兰英一家人不好过，或许能缓解一下她所承受的痛苦。 如果他脑海里出现的那些画面都是以前发生过的，那周兰英一家能用那样毒辣的手段对她，那他替她报复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万一他看到的这些都是将来要发生的，那他就更不能手软了。 不然那么努力生活，那么努力照顾身边人的她，凭什么要去遭受那些非人的对待。 然而，就在沈明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田间转角处的时候，谢时彦终究还是犹豫了。 他与她素不相识，就算他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他又拿什么来证明呢！ 她如果信了也就罢了，可万一她不信呢！ 谢时彦想到这些的时候，一对好看的浓眉便轻轻地拧了起来。 又看了远方升腾的青烟一眼，终于沉默地垂下眼睫，自行回屋了。 江婉见谢时彦进屋，牵着明悦和明琅站在门口的她面上依旧是放心不下的神色。 片刻后，明悦终于忍不住道：“婆婆，你先带明琅回去，我去请秀莲婶子跟我一起去看看。” 沈明悦知道，凭着周老婆子上午来闹的那一场，阿姐这一趟过去，周老婆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现下沈家老宅那边突然着了火，肯定有很多村人都在那边帮忙救火。 但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十分放心不下。 想着先前听到吴秀莲和夏秋月卖完饭食回来的声音。 明悦与江婉说了一声后便径直往隔壁去了。 而沈明筝这边，等她一路飞快的跑到沈家老宅时，原本屹立着一座小院的地方，早已经烧成了一片灰烬。 院子的围墙尽数倒塌，木头支撑起来的墙壁早已烧得精光，大腿一般粗细的房梁也掉落下来，还带着些余火燃烧着。 沈明筝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现场。 幸好老宅周围没有临近的房子，否则照今天这样的大火看来，只怕会有更多人家要遭难。 为了救这场突发的大火，村里好多人都赶过来忙着救火。 沈明筝从满脸脏污的村人们面前经过，慢慢朝前走去。 待她走得近了，才看到二婶秦氏正陪着周老婆子坐在路边泼天喊地地哭着。 沈明芳和沈明顺两个也是满脸泪花的守在自家阿娘和奶奶身边。 至于沈二柱，原来总是眼冒金光的人，此刻看着却是双眼失神，目光呆滞地蹲在那边。 干干瘦瘦的人，一脸颓唐沧桑的模样，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 沈明筝看着他们的时候，赵里正恰好走到周老婆子跟前，神色歉然地看着她。 沉声道：“老嫂子，火扑灭了！” 周老婆子听到赵里正的声音，方才停止哭喊抬头去看。 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满目疮痍的狼藉上。 除了一片漆黑的灰烬外，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青烟和火星。 “我的老天爷，你这是要绝了我们一家的活路啊……” 周兰英见状，激动地抬起双手就拍在了大腿上。 紧接着周兰英嚎啕大哭的声音便覆盖了整个村子，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那声音之凄厉，瞬间犹如魔音入耳一般。 赵宗看着周老婆子激动的反应，紧了紧腮帮，有心想安慰一下她。 但奈何话到了嘴边却也没能说出来，自行沉着脸继续去安排人善后。 周老婆子没理会赵里正的离开，自行哭得更加伤心起来，好几次都差点儿哭晕过去。 害得原本也是伤心不已的秦小玉只能强自打起精神，先照顾她的情绪。 而就在这个时候，跟在秦小玉身边的沈明芳忽然抬头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沈明筝。 就见沈明芳一双泪眼朦胧的丹凤眼中瞬间涌出滔天恨意。 “沈明筝你还敢来，我跟你拼了。” 沈明芳喊着话的同时，便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神，径直朝沈明筝那边冲了过去。 在周围村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明芳已经冲到了沈明筝跟前，举起一双漆黑的爪子就要去薅她的头发。 沈明筝见状，不禁微微皱了眉，伸手阻止她。 看着沈明芳这疯癫模样，沈明筝不禁气道：“沈明芳你疯了不成，你家被烧了，关我什么事！” “就是关你的事，要不是你害了我爹，我们也不会出去找你理论。 我们要是不去找你，我家就不会烧起来。 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第68章 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沈明芳心中歪理脱口而出的同时，一双手还在拼命地往沈明筝身上招呼。 虽然她的年龄比沈明筝还要小上几个月，但因为从小到大在家里好吃好喝的长大，体型看着竟比沈明筝看着还要高大一些。 虽然沈明芳很泼辣，但如今的沈明筝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着沈明芳的一双爪子还在不停地朝她身上招呼，沈明筝也没停着，一边阻拦沈明芳靠近，一边也开始往她身上招呼。 过了好片刻，眼见着沈明筝就要占领上风了，一直蹲在旁边的沈二柱像是终于听到动静醒转过来一般。 就见他木楞地看了沈明筝一眼后，顺手捡了一根还带着火星的木棍，就冲过来朝沈明筝头上敲了下去。 “明筝！” “阿姐！” 跟着沈明筝后面过来的明悦和吴秀莲赶到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听到声音的沈明筝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头顶一根烧得通红的木棍立马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沈明筝下意识抬手一挡，那根燃烧的火棍便偏移了方向，顺着她的手臂直冲冲地朝她的脖颈处戳过去。 待她再转头时，就看到那根烧火棍马上就要戳破她的皮肤，直接穿过她的喉咙。 被沈明芳束缚着反抗不得的沈明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烧红的火星飞溅出来，差点儿落到她的脸上。 眼见那木棍就要落下来了，恰好一个端水的村民从身旁经过，吓得直接将那水和盆一起朝沈二柱砸了过去。 沈二柱猝不及防被木盆砸到，剧烈的疼痛让他手上的力气瞬间消散。 那根被水浇灭的木棍贴着沈明筝的外衣落下，滋滋地冒起了白烟。 “爹！” 见沈二柱受伤，沈明芳大喊出声的同时，再也在顾不得与沈明筝厮打。 一把推开她，便朝沈二柱身上扑了过去。 沈明筝皱眉看着眼前那一对不讲道理的父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深沉。 明悦和吴秀莲见状，赶紧跑过来检查沈明筝，看她有没有伤到。 “阿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明筝，快给婶子看看，哪里受伤了？” 明悦和吴秀莲说着话间，将沈明筝上下检查了一遍，好在除了手背被飞溅的火星烫到一点外，倒也没有别的伤痕。 确定沈明筝没事了，明悦才气不过地转身，弯腰就要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木棍去找沈二柱和沈明芳算账。 此时，秦小玉也注意到了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沈二柱。 “他爹！” 就听她大喊一声后，放下周兰英就哭喊着朝沈二柱这边扑了过来。 待她扑到沈二柱身边时，才注意到已经捡起木棍的沈明悦。 秦小玉见状，气得横眉倒竖，一把拦在沈二柱和沈明芳前面，骂道：“沈明悦，你想干什么？ 他可是你亲二叔，你敢对他动手，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天打五雷轰又怎样，家中出了你们这样的长辈，就算让雷把我轰死，我今天也绝不让你们好过。” 沈明悦激动地看着秦小玉，巴掌大的小脸上早已沾满了激动且委屈的泪水。 说着话间，沈明悦就要提着木棍过去。 这时已经从惊吓中醒转过来的沈明筝见状，赶紧过来拦住她。 “明悦！” 沈明筝快步走到明悦跟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又顺手将她手里的木棍夺过来扔到了一边。 沈明悦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扑到沈明筝怀里就大声地哭了起来。 “阿姐，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呜呜……” 沈明筝搂着怀里吓得浑身都止不住颤抖的人，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明悦不哭啊，阿姐没事。乖！” 秦小玉见沈明悦地扔掉了棍子，才放心的去查看沈二柱的伤势。 这边沈明筝忙着安慰明悦的同时，那边激动的晕过去的周兰英也清醒了过来。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看到沈明筝的她，看到沈明筝身后被烧成灰烬的自家房屋，一层又一层的火气叠加在一起，直把一张本就皱纹遍布的脸气的黑如锅底。 “沈明筝，你可终于出来了！ 你个小贱人，今天把我害得这样惨，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周兰英嚷嚷着就要冲过来找她算账。 旁边的吴秀莲见状，赶紧过来拦住她。 “周婶子，您别激动，有话咱好好说。” “我别激动？老娘房子都烧没了，你让我怎能不激动。 今天她沈明筝要是不给我个交代，看我不打死她。” 听到周兰英一来就把房子着火的事情推到沈明筝头上，帮忙救火的村民中立刻就有人看不下去了。 “周老婆子我说你也是真搞笑，你家房子烧没了，关人家沈明筝啥事儿啊？ 你总不至于说是人家放火烧的你家房子吧！ 我先前可是看到了，人家沈明筝才刚从省城回来没多久。 她回来的时候你家房子早烧没了。” 周兰英听了那人的话，依旧不依不饶道：“哼，就算不是她亲手放的火又怎样？ 就算不是她放的，也跟她有关系，就得她赔！” 听到这边周老婆子吵闹的声音，刚刚灭完火在周围休息的村人们听到了也都纷纷往这边聚拢过来。 连同赵里正等人也都朝这边走了过来。 “沈周氏，咱苦水村的人可都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你今天倒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凭啥不是明筝丫头放的火，也要她赔啊？” “凭啥？就凭她做买卖赚了钱，不给老娘养老！” “哦？”赵宗听到周兰英这话，不禁微皱了眉。 沈明筝自从带着一双弟妹从沈家老宅搬出去后，就开始去省城做买卖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都是听说过的。 而且他们也听说这小丫头有些本事，确实就像周兰英口中所说的，她这项买卖做得不错，一开张就赚了钱。 “明筝丫头做买卖的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我就不明白了，她去做买卖，跟你家房子着火有什么关系？” “是啊周老婆子，你怕是找不到房子着火的原因，就想把人家明筝丫头当大冤种看待，让她赔你房子吧！” 赵里正话音落下，就有看戏的村人凑过来跟着笑道。 “你还别说，你说的这完全像她干得出来的事儿！ 你忘了她先前为了点儿银子和粮食，想把她家小孙女卖给村里老光棍儿的事情啦！” 这人话音一落，周围看戏的人群里便传出议论纷纷的声音来。 第69章 你家老大可在天上看着呢！ 紧接着，就有人劝周兰英道：“沈周氏，你可积点德吧，你家老大可在天上看着呢！ 人家明筝丫头姐弟多可怜，你是人家亲奶奶，不说帮衬照顾着，怎么还狠得下心找她们赔你房子。” “亲奶奶？亲奶奶那又怎样！” 周兰英听着周围议论的话，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一直觉得自己占了道理的顿时她气呼呼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是这不孝的孙女！ 我家房子因为她失了火，就该她赔！” 听着周兰英理不直气也壮的话，赵里正的脸色比先前更黑了些。 就见他沉着脸走过来，看向周兰英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厌烦。 “那既然这样，趁着大伙儿都在，沈周氏你倒是说说，你家这房子烧没了到底和人家明筝丫头有啥关系。” “就是就是！” “说说，说说。” “哼，看她怎么说！” 见周围人都等着看自己笑话，周兰英站出来鄙夷地在众人面上扫了一眼。 “说就说。” 而后就见她走到沈明筝跟前，指着她道：“哼，你个没孝心的白眼儿狼。 可怜你爹为了保住你们几个没良心的东西早早地去了，扔下我这个孤寡老太婆在这世上没人管。 可怜我家老二又是个不成器的。 先前就算我家日子再困难，我看到她们姐弟三个没了爹妈，也是勒紧了裤腰带把她们仨给接回老宅，好吃好喝的供着。 可如今她倒好，有能耐了，学会赚钱做买卖了。 却偏偏忘了我这个当奶奶的好！” 周兰英说着说着还假装抬手抹起了眼泪。 本以为自己颠倒是非的话语已经说得炉火纯青。 可谁知她的一番剖心挖肝的话说出口后，根本没人同情她。 反而还有那些喜欢打抱不平的人带着嘲讽的语气与她道：“周老婆子，你是觉得我们都失忆了还是怎么着？ 我怎么记得你把人家姐弟三个接回去后就没日没夜地虐待人家，从来没给他们吃过一口饱饭啊？” “你知道个屁，我家饭桌子上的事情，你哪只眼睛看见啦？”周兰英被人当众拆穿，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而后便脸不红心不跳地骂了回去。 众人见她不承认，又有人站出来道：“周氏，你可要点脸吧，人家明筝丫头当时从你家搬走的时候，可是带着浑身的伤呢！ 这才一个月过去，人家身上的伤疤恐怕都还没好全！ 你要是不记得了，要不要让她把伤疤亮出来，帮你回忆回忆。” “回忆个屁！”周兰英被说得急了，“我不跟你们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总之我是她奶奶，她爹不在了，就该她这个当孙女的来给我养老。 且不管我这房子烧了与她有没有关系，总之我现在除了这条命，身上是一文钱都没了，就该她来供我吃穿！” “……” 村人们听到这里时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大晋自开国以来一直推崇孝道。 凡世上所有有钱没钱，有势没势，总归所有事情都越不过一个孝字。 虽然周兰英家房子烧没了这件事情与沈明筝无甚关系，但她作为沈老大的女儿，作为周兰英的孙女，周兰英需要她给她养老，属实没有太大问题。 见众人不再多言，站在一边的赵里正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此时，老村医已经将沈二柱头上的口子清理干净，并包扎起来。 沈明筝沉默地看着沈二柱头上的那一抹白。 不得不说，沈二柱经过一番包扎之后，瘦削的面容与死去的沈老大就又增添了几分相似的程度。 沈明筝看着沈二柱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就想起了以前有阿爹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渐渐地，泪水就不自觉地模糊了眼眶，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着，众人看着沈明筝和沈明悦泪流不止的样子，都心疼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在大家都以为沈明筝是因为无力赡养周兰英而哭泣的时候，却见她突然深吸了口气，抬起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而后就见她松开搂着明悦的手，走到赵宗跟前。 “里正伯，我们家没有大人，很多事情我也不懂。 今天这件事情不知您怎么看？” 赵宗看着眼前这个身高才到他下巴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他不想把他心中的真实看法告诉她。 但是如果他不说出来，小姑娘没有个指路的人，怕是会更加手足无措。 就见赵宗犹豫了片刻后，终于紧了紧腮帮与她缓缓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 你奶奶有些话虽然说得过分了些，但她有一句话终究没有说错。 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对，但她终究是生养了你爹，你爹应该承担起对她的赡养责任。” 赵里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认真的看了沈明筝一眼才继续道：“只是如今你爹娘都不在了，这个责任怕是只有落到你的肩上了。” 赵宗说完，眼底又闪过一丝心疼。 沈明筝认真地听着赵里正的话，面上却是一点失落的模样都不曾显露出来。 而且她的面上非但没有露出失落的神色，反而露出一抹浅笑。 众人看着这样的沈明筝，顿时都露出一丝不解的情绪来。 而后就见沈明筝转头看向一旁的周兰英。 刚才赵里正的话周兰英也是听到的。 眼下见沈明筝朝她看过来，以为沈明筝马上要对她磕头认错的周兰英，脸上顿时流露出得意的笑来。 然而沈明筝却并未如她所愿，而是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明筝这一笑，直笑的周兰英心里瞬间没了底气。 周兰英不禁恼怒道：“沈明筝，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你不知道吗？”沈明筝看着她，坦然问道。 周兰英看着这样的她，突然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奶奶您岁数大了，有些事情就不记得了。 不过您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听到沈明筝这话，周兰英顿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来。 众人见状，再去看她的脸色时，却发现已经从刚才的得意转变成了心虚。 第70章 净身出户 众人看着周兰英这样的反应，立马八卦开来。 就连站在旁边的赵里正，也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不禁开口问她道：“明筝丫头，你说的事情是？” 沈明筝看着周兰英那心虚的模样笑了笑，便重新看向赵里正。 “里正伯，关于我奶奶的赡养问题，当初我阿爹阿娘带着我们姐弟从老宅搬出去的时候，其实已经谈妥了。” “谈妥了？” 赵宗疑惑了一声，眼底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神色来看着沈明筝，示意她说下去。 沈明筝刚想开口，一旁心虚的周兰英突然醒转过来，快步朝她走过来阻止道。 “沈明筝，你想干什么，咱们苦水村可是讲道理的，你可不兴胡乱造谣啊！” “哼，是谁造谣谁心里清楚。”沈明筝淡淡的扔下一句，而后便不再理她。 沈明筝转头重新看着赵里正和其它村人，一言一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与大家说明了。 原来，早在多年前明琅尚未出生的时候，沈老大两口子就因为受不了周老婆子刁钻、偏心的刻薄性子，主动提了分家。 但因为那时的周老婆子十分偏心沈二柱一家，生怕沈老大分家出去之后，沈老二就要受累扛起家里的生计。 因此，周老婆子便不答应沈老大分家的要求，只道他如果要分家，那就净身出户，什么也不能带走。 当时沈老大两口子为了能够远离不讲道理的周兰英和寄生虫一样靠着他们过活的二柱一家子，宁可净身出户也要坚决分家。 因此，当时沈老大一家从沈家老宅搬走的时候，除了随身的衣物外，什么都没带走。 不过为了防止分家之后沈二柱一家再黏上来，沈明筝的娘亲萧柔劝说下，沈老大找到当时的里正，让他出面主持公道。 表明他们一家净身出户可以，但是净身出户也有条件，那就是以后谁住沈家老宅的房子，谁就给周兰英养老。 当时的周兰英和沈二柱以为，沈老大一家净身出户一定会活不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哭着求着要回来。 因此，便笑着答应了沈老大的条件。 只等着他们一家过不下去的一天，再回头来求他们的时候，好加倍虐待他们。 然而，谁也不知道，沈大柱两口子搬出去后，紧紧住了两个月的鱼棚，靠着自己的双手赚到钱盖了房子。 渐渐地，随着房子盖起来之后，沈老大一家的日子也逐渐过得越来越好。 周兰英和沈二柱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沈老大与萧柔的低头。 因此，直到现在，当初约定好的事情都是作数的。 只不过当时的事情闹得不大，除了沈家人和当时的里正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赵宗当上苦水村的里正也就是最近这七八年的时间。 所以，对于当初沈家两兄弟分家的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 现下听到沈明筝说起这桩事情，赵宗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庆幸。 “即是如此，那周氏的养老问题确实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 一听赵里正说出这话，才包扎好伤口的沈二柱惊得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那可不行啊里正，您怎么能说和她没关系了呢！ 当初可是说好的，谁住老宅的房子谁给我娘养老。 如今老宅没了，这养老的问题可不能再按以前的说法来办。 而且，咱大晋国最重孝道，您要真这么偏帮着她沈明筝，就不怕回头被人戳脊梁骨吗？！” “你！” 赵里正早就知道沈二柱是个不讲道理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也被他一句话给拖下了水。 “那照你的意思，沈老大一家净身出户了还得帮你看着房子。 保证你们沈家老宅万年屹立不倒，那他当初净身出户的约定才能算数是吧！” 沈二柱听到赵里正这话，认可的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愧是咱们苦水村里正，一说就通。” “你放屁！” 谁知沈二柱话音刚落，赵里正就黑了脸朝他吼道。 “你哪儿来的脸？ 好处竟让你一个人占了，你当你大哥一家是啥？ 啊，你说说你到底拿他当啥？” “我……还能是啥，他不是我哥嘛！” 沈二柱猝不及防被赵里正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没了底气，狡辩的声音都降了好几分。 “你哥？你还知道那是你哥呢！ 你哥走得早，就留下这么几个苗苗，你不说帮忙照应着，还净干些不讲理的事儿。 你真是好意思。 我要是你，死了都不好意思去见他！” “我……” “我什么我，你们几个今天再把房子着火的事情往人家丫头身上扯，看我不把你们赶出村子，我就不姓赵。” 说着，赵宗气鼓鼓地走到一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不再看他。 周兰英和沈二柱被他骂得不行，也不敢再提房子的事情。 只是安静了没多久，就听沈二柱咕哝道：“不提就不提呗，但是我娘始终是她奶奶。 如今我们落到这个地步是饭都吃不上了。 她又做买卖赚了钱，要是丝毫不管我们，她也说不过去！” 沈二柱说完，便缩着脖子躲到自己老娘身后去了。 听到沈二柱这话，赵里正面上的神色才算稍微好看了些。 就见他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拍了下大腿后就起身背着手走到沈明筝跟前看着她。 沈明筝不知道赵宗心里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他不是会偏帮周兰英的人。 于是，就见赵里正看了她半晌后，终究是有些不忍的问道：“明筝丫头我问你，你果真在省城做买卖赚钱了？” 听到这话，沈明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思一瞬后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却又紧接着道：“不过那项买卖我只做了半个月就没做了，如今我只在城东的富祥酒楼帮忙。” 沈明筝知道赵宗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不过是准备根据她的自身情况来衡量她对于周老婆子的养老问题。 “啥，那么好的买卖你就这么不干了？” 沈明筝话音才落，缩到一边的沈二柱又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跳出来。 沈明筝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站在她旁边的吴秀莲似乎想站出来说点什么，沈明筝连忙眼明手快的将她拉了回来。 第71章 我有两个条件 吴秀莲见状，便也不再多说。 赵里正听到沈二柱的反应，亦是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这不正说明明筝丫头这项买卖不赚钱，糊不了口嘛！” 说着，赵里正又转回来看着沈明筝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语气略有些为难的道：“明筝丫头，里正伯伯知道你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不该在这个年纪承受这些。 但里正伯伯也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有些事情，虽然很为难，但里正伯伯还是不得不与你说说。” 沈明筝看着赵里正，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便一脸正色地与他点了点头。 赵宗见沈明筝如此懂事，心头又是一阵欣慰。 连带着这丝欣慰的溢出，他看着周兰英等人的心情便更不爽了些。 “明筝丫头，相信你也知道，咱们每个人都是被父母生下来，又在父母的精心照顾下长大成人的。 你是这样，你的阿爹阿娘也是这样。 也正因为父母对我们有了生养之恩，所以我们要有报恩意识。 你阿爹阿娘当初虽然是净身离开沈家老宅，他们兄弟也商量好赡养责任。 但如今他们遇到了难处，沈周氏始终是你亲奶奶。 为了咱们自古以来的孝道，里正伯也只能劝你一句，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她生养了你父亲，你也应该在这个时候替你父亲尽一尽孝道。” 赵里正说完，便沉默下来。 周围众人听了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赵里正说得有理。 周兰英和沈二柱等人终于消停下来，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沈明筝的反应。 而沈明筝，在赵里正话音落下之后，便沉默地低下了头，好半晌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周兰英和沈二柱看着沈明筝这样的反应，只以为她仍旧不愿妥协。 眼见着周兰英面上逐渐露出鄙夷的怒容，沉默良久的沈明筝却突然抬起了头，依旧是那副坦然认真的模样看着赵里正。 “里正伯伯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既然您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也不敢再推辞。 但是我如今只在酒楼后厨帮忙，一月下来也赚不了许多钱，所以……” 赵宗原本也以为沈明筝会当面驳了他的面子，待听到她如此一说，顿时欣慰的又是点头，又是大笑。 “无妨、无妨。 里正伯知道你们的日子也不容易，明悦和明琅也还小。 只要你能尽量出点力，尽了孝心即可。” 赵里正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明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劝她量力而为，做点事情好堵住别人的嘴罢了。 毕竟要想在大晋国安身立命，就一定要尊重国家信仰。 若是她质疑对周兰英不管不顾，到时候传扬出去，怕是会给她带来许多麻烦。 而如今按照赵里正的意思，哪怕她只给周氏一文钱，那也叫做尽了力，也叫做替阿爹全了一片孝心了。 “嗯，既然里正伯伯这么说了，只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便没有什么意见。” 赵里正听完沈明筝的话，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就有一个常在省城做木工活的男人站出来道：“这个我清楚。 我有个亲戚也在城东的某个酒楼里打杂，一个月好像才五钱银子，扣掉各种苛捐杂税之后，剩下不到四钱。 里正，您可不能让人家丫头太为难啊！ 不然到时候周氏这边要得太多，人家丫头就养不活自己一家子了。” 那人话音落下，沈二柱就流里流气地朝他走过去，一脸凶相的看着他。 那人见沈二柱过来，并不理他，自行将目光移到别处去了。 赵里正听那人说完后，沉默了一瞬，心头便有了数。 就听他道：“那是自然，尽孝嘛，量力而为便是。” 说着，赵里正便扫了周氏等人一眼，开口道：“按照咱们村先有的例子，一个老人一个月的口粮约莫二十斤大米，十五斤小麦，外加二十文钱。 如今沈周氏有两个儿子，那么以上这些数额直接一分为二，分别由沈老二和沈明筝均摊。 如此便是各占一半，各位有意见没有？” 赵里正话音落下后便看向沈明筝，意在询问她的意见。 然而沈明筝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沈二柱又从人群里蹿出来，跑到赵里正跟前，举手道：“我有意见。” “你有什么意见？”赵里正不耐烦地看向他。 “我当然有意见，她代表的是我大哥，当大哥的难道不应该多分担点吗？” 沈二柱没皮没脸的说道。 话音落下，赵里正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你要这么说，我倒不如现在先把你打残了，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行不行。” 听到赵里正这话，沈二柱吓得一蹦三丈远，吓得他再不敢多说什么。 等沈二柱跑远了，这边赵里正才重新回过头来，看着沈明筝道：“明筝丫头，你可有什么意见没有？” “对于钱粮均分这一项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我有两项附加条件。” “你说！”赵里正看着她道。 “这其一嘛，就是我想着我家没种粮食，单独从别处买粮食来给她也是一件麻烦事，不如把我那份粮食一并折算成银子。” 赵里正听了沉默地点点头，未置可否。 沈明筝见他不说什么，便又继续说第二项。 “这另外一点，就是我想请里正伯伯当个中间人，给我们立个字据。 毕竟先说断后不乱嘛，以免将来再有什么别的状况，再有人来胡搅蛮缠。” 沈明筝倒是没有说胡搅蛮缠的人是谁，但是现下不用她说明，周围围观的人群也都能听明白她言下所指是何人。 等沈明筝说完，赵里正沉默地思索了一瞬，终于点头道：“我觉得都不是什么问题。” 随后，就见他转头看向一边的周兰英。 “你们认为呢？” 周兰英见赵里正问她，以为他是让她站出来再替自己争取一些。 然而当她得意地走过来准备开口时，却又听赵里正补充道：“你要是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听到赵宗这话，周兰英到了嘴边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无奈，她只能强忍一番后，将那些话给努力压了下去。 一旁的秦小玉见自家婆婆在里正跟前没了气势，心头暗生不爽，站出来道：“可是赡养钱粮是一回事，如今老宅被烧，难道她不应该把我们接回去家安置吗？” 第72章 燕国质子 “我家屋子少，住不下！”沈明筝直截了当道。 “况且你们没地方去也与我没关系。 我愿意收留你们是情分，不愿收留你们是本分。 不管是你们先前待我们姐弟三人的态度，还是你们以前待我爹娘的态度，我都做不到再与你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如果今天你们继续要求，那么我只能去府衙敲鼓告状，到时候去了府衙，连带周氏的赡养问题我也一再不管。” “你！” 秦小玉被沈明筝突如其来的强势堵住了嘴，不好再当着里正和一众村人的面说什么。 见周兰英一家人不再说话，赵里正才点了点头，安排几个人留下来盯着，以防余火重燃。 随后便遣散众人，带着周兰英一家和沈明筝往自家走去。 几人跟着赵里正来到他家，由赵里正牵头写下了一式三份关于周兰英的赡养文书。 约定沈明筝每月支付二十文养老钱给周兰英，其余一概不管。 并且为了避免再牵扯出不必要的事端，这二十文钱由沈明筝每月初一日交到赵里正手上，之后再由赵里正转交给周兰英。 这样既保证了赵里正时刻监督协议的完成情况，也避免了周兰英再找借口去打扰沈明筝的生活。 待文书签好，几人纷纷捺印之后，沈明筝便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文书当先回家了…… 等她回到家时，吴秀莲也还在这里。 看到家里几人的神色，沈明筝便知道明悦已经将先前发生在老宅那边的事情与她们说了。 吴秀莲见她回来，连忙关切地上前询问了几句。 待确定周兰英等人后面没再闹腾之后，她才放心地回去了。 等吴秀莲离开后，谢时彦也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像一株挺拔的劲松一般站在屋檐下，沉静地看着沈明筝。 沈明筝知道他是有话想跟她说，但她沉默片刻后，还是起身往外走了…… 回到酒楼，沈明筝便自行去忙自己的事情。 后面一连半个月，除了周氏因为没有住的地方来家里闹过两场，都被江婉拿大扫把赶走之后，倒也没再发生别的事情。 沈明筝一家的日子终于清净了下来。 后来的某一天，沈明筝在去忻州城的路上，才从同行的村人口中得知，周氏一家因为没了落脚的地方，只得又去找到里正。 里正便将村子北面那片鱼塘边上的两间茅屋指给了他们，让他们暂时搬进去住着。 沈明筝听说此事的时候，不禁在心里沉默地笑了一声。 当初阿爹阿娘带着她和明悦从沈家老宅搬出来的时候，也是搬到那两间茅屋里住下的。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住在那两间茅屋里的日子。 她们从老宅搬走的时候正值寒冬，北风呼呼地刮着，鱼塘边的鱼棚是要门板没门板，要窗户没窗户。 每当刮大风下大雨的天气，茅草搭造的屋顶还一个劲儿地漏水。 沈明筝记得，那个时候每当遇到这种刮风下雨的极端天气，阿爹阿娘为了不让她和明悦被雨淋到，只能一人抱着一个，将她们紧紧地圈在怀里。 想到这里，沈明筝回忆起阿爹阿娘的怀抱，突然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了！ 其实才搬出老宅的时候，沈明筝心里还很疑惑。 为什么阿爹阿娘放着好好的老宅不住，宁愿睡鱼棚也要带着她们搬出来。 直到现在，她经历了前世今生，也经历了阿爹阿娘所经历过的事情，她总算明白了阿爹阿娘的苦衷。 现下好了，沈家老宅被谢时彦一把火烧没了。周兰英等人也终于有机会体验一下阿爹阿娘曾经经历过的苦楚。 据说，自从周兰英等人搬到鱼棚里住下后，沈二柱因为受不了鱼塘边的鱼腥气，硬是当天就悄悄跑出去了，又是连着好些天都没再回来。 留下周兰英和秦小玉婆媳两人在家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听到这些八卦消息，沈明筝心头舒坦了不少，连带着每天去酒楼上工的心情都畅快了许多。 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沈明筝在酒楼上工的时间越来越准时，曹知府的女儿也时常得空就过来找她玩。 为了表示对曹芮的欢迎，沈明筝也一次又一次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做出许多特色菜来招待她。 待她招待曹芮的时候，店里其他食客看到了曹芮桌上的菜品，也都纷纷掏出银子要求徐掌柜照着曹芮桌上的菜色来上一份，之后便获得了众食客的一致好评。 渐渐地，沈明筝出类拔萃的厨艺便在忻州城传播开来，每天一到饭点儿，店里的客人总是走了一轮又来一轮。 渐渐地就超出了酒楼的接待能力。 徐掌柜看着酒楼每天宾客满座的热闹景象，便写信给东家说明情况，建议另建一间更大的酒楼。 然而少东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说是暂时不必，只需将沈明筝的上工时间由从早到晚，调整为仅午时供应。 沈明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明白了苏锦怀的意思。 他这是在为她考虑！ 苏锦怀本人没来忻州，但这份人情沈明筝却记在了心底。 然而，沈明筝不知道的是，苏锦怀这样做的目的却不仅仅是为了关照她。 而是因为最近不知为何，朝廷突然开始大肆征兵，户部也发了告示要增加粮食税收。 因着这两张突然贴出来的告示，一时之间，整个忻州城乃至大晋都闹得人心惶惶。 路过每一处地方，听到的声音不是在议论征兵的事情，就是在讨论纳粮的问题。 看这情形，即便是苏家也不敢再轻易扩张任何生意。 当然，苏家那边具体是怎么考虑的，沈明筝自是不关心的，她只关心周围动荡的局势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于是，又一日午后，沈明筝刚在后厨忙完，到前面大堂来陪曹芮闲聊，意在从她那里打听一点消息。 果然就听得曹芮与她八卦道：“明筝姐姐，你可知道朝廷最近为何突然大肆征兵？” 沈明筝帮她剥着盘子里的莲子，看着她摇了摇头。 而后就见曹芮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她才悄悄坐过来，凑近沈明筝耳边道：“我听说是因为燕国质子逃了。” “燕国质子？”沈明筝疑惑地看她。 “嗯！”曹芮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与她点了点头。 第73章 你要赶我走？ “我听说我爹爹说过，那位质子爷九岁时便自愿到晋国为质，至今已有十年。 而且他来了晋国之后，一向恪守本分，从来不曾逾矩半步。 只是不知这次为何竟突然逃了。 而且据可靠消息说那位质子殿下出逃之前还派人刺伤了太子，太子当即就派人去追了。 只不过去追的人回来说追到忻州城附近将那位质子殿下重伤之后，但再也找不到人。” “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我在我爹爹书房外面偷听到的！ 真是想不到啊，看着那么谦虚温厚的质子殿下，竟然会突然出逃，而且为了皇室那边转移注意力，还对太子殿下动了手。” 曹芮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沈明筝的心神早已飞走，再也听不进去。 想起自己初遇谢时彦的那天，浑身是伤的他突然出现在她家院子里。 现在回想起来，不管是他出现的时间，还是他身上受的重伤，这一切都和曹芮所说的对上了。 她从未问过他为何会伤成这样，也没问过他究竟是谁。 可是今天当她听曹芮提到这位质子殿下的时候，沈明筝那颗平静的心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想到这里，她便再也坐不住，告别曹芮匆匆回家去了。 沈明筝到家的时候，明悦恰好背着背篓出来，准备带着江婉和明琅一起上山采菌子。 见沈明筝回来，明悦高兴地迎过来。 “阿姐你回来啦！ 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去山上采点菌子吧。” “是啊筝筝，我们一起去吧！” 沈明筝笑着与她们摇摇头：“我还有点事情，你们去吧！” 明悦听说后也没再勉强她，只朝她挥了挥手便往院子后面的小路去了。 等明悦她们走远了，沈明筝才走进院子里。 进去的一瞬间，还不忘反手关上了院门。 当她来到谢时彦屋子外面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子前看着一封信。 一只气宇轩昂的黑鸽停在窗框上，毫无戒备地打着盹儿。 沈明筝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看到她进来，谢时彦便将手里的书信收了起来。 沈明筝打量的目光从他手上一晃而过，而后便神色平静地看他。 谢时彦见她这副模样看着自己，脸上便带了点笑意抬头望向她。 “你究竟是谁？” 两人对视半晌后，沈明筝没有与他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听到她的疑问，谢时彦怔愣的瞬间脸上笑意更浓了。 只见他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你以为我是谁？”谢时彦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沈明筝见他与自己卖关子，心头生出一丝不悦。 须臾，才听她道：“我有我的猜想，但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跟我说！” “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谢时彦依旧看着她笑，一双眼睛坦然地看着沈明筝。 沈明筝见他如此这般，便无奈地皱起了眉。 待她垂下头无声地叹息一声后，便见她走到凳子边坐下来。 “所以，你真的是燕国那位质子殿下？” 终于从沈明筝口中听到这句话，谢时彦未置可否地与她挑了挑眉。 见此，沈明筝心头原本就堵着的一颗石头顿时更堵了。 先前她虽然猜到谢时彦的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位能引起两国战争的质子殿下。 沈明筝坐在那里看着干净的地面沉思，半晌后抬头看着他：“所以，那晚将你打成重伤的是晋国太子？” “也不全是。” “？”沈明筝眼底泛起一丝疑惑。 谢时彦看她这样，没与她多做解释，只与她道：“此事说来话长，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若是不想被我连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沈明筝听他如此一说，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一丝苦笑。 难道他以为现在的情况是她不想被他连累就能不被他连累吗？ 按照曹芮话里的意思，朝廷已经派驻了大量的兵力在晋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只为把他找出来。 而且他出逃之前还刺伤了太子殿下，如今太子生死未卜，朝廷又在大肆征兵纳粮，显然已经在为打仗做准备。 看着最近忻州城内人人惶惶不安的样子，这世道怕是就要乱了。 沈明筝又一次沉默下来。 谢时彦的性命是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如果此时他再被晋国皇室的人抓回去，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怕都白费了。 想到此，沈明筝不禁起身走到他身边。 “如今你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不想连累我，那就趁早离开这里吧！” 说着，沈明筝就要去帮他收拾东西。 只是当她刚刚转身过去时，谢时彦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沈明筝不解地回头看他，就见一向对她笑意盈盈的谢时彦，此时却没了一丝笑容。 微微皱起的山眉底下，一双受伤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问道：“你要赶我走？” 听到谢时彦这怪异的语气，沈明筝心里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想到点什么。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心里的想法，转回身看着他。 “不是我希望你离开，而是为了保住你的命，所以你必须尽快离开。 朝廷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没有能力护你。 既然你是燕国质子，那么这里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谢时彦看着沈明筝一字一句说完，眼底的失落更加明显。 沈明筝话音落下后好半晌，谢时彦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只默默地松开拉着她的手，转过了身去。 沈明筝看着他有些颓然的背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自己刚刚只那么随便一提就让他如此难过，如果自己继续劝说，怕是会让他多想。 沈明筝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男人，无声的叹出一口气后，转身出去了。 沈明筝从谢时彦屋里出来后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再没出来。 直到天色渐渐暗沉，明悦她们采完菌子从山上回来后在院子里喊她，她才起身从屋里出去。 “阿姐，你知道我们刚在后山看到什么了吗？” 明悦走进院子后迅速地放下背篓就到屋里来找沈明筝。 沈明筝看她这么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禁好奇道：“看到了什么？” 而后，就见明悦凑近她满脸严肃的道：“我看到明芳了。” “沈明芳？”沈明筝重复了一句，面上并未露出有多疑惑的神色。 想着如今周兰英一家日子难过，或许是因为家里吃得不多，一向好吃懒做的沈明芳才不得不上山去找吃的吧。 “她也上山采菌子吗？” 沈明筝一边问她，就一边朝明悦带回来的背篓旁走去。 谁知她刚走出两步，明悦就又跟了上来，皱眉道：“不是的，我们看到她，她和高秀才在……在……” 明悦说着说着，面上就泛起了一抹红 第74章 放虎归山 不用她再继续往下说，沈明筝也大概明白了。 而后就见江婉走过来朝她摇了摇头。 “不是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年轻男女情窦初开，一时干柴遇着烈火意乱情迷罢了。” 说着，江婉便不让明悦再说，只让她先去把采到的菌子洗干净。 等明悦依依不舍地捧着菌子离开，江婉才走到沈明筝跟前，轻声问她：“筝筝，你们村里可有第二个姓高的秀才？” 沈明筝知道江婉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看着她摇了摇头。 “那你这位堂妹可有苦头吃咯。” 江婉见状，看好戏似地叹息一声，自行往明琅那边去了。 沈明筝见江婉如此说，心头也意识到点什么，想起前不久高秀才才拦住自己的路，想趁黑行不轨之事，沈明筝便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跟沈明芳提个醒。 但又想着先前沈家老宅着火那天，沈明芳那泼辣样，以及上辈子她不止一次陷害她和明悦，害得她们被周兰英打骂的事情，沈明筝犹豫了下来。 沈明筝站在那里沉思片刻也拿不出个主意，便索性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回头嘱咐明悦她们也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之后，沈明筝便彻底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当天晚上，不知谢时彦是在生她的气，还是有别的原因，晚饭也没出来吃。 他不出来吃，沈明筝也没去叫他。 带着明悦等人自行吃过晚饭，便烧水洗漱后回房睡下了。 对于沈明筝和谢时彦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明琅还小，是察觉不到这些事情的。 至于江婉，一向不喜沈明筝与谢时彦走得太近的她，看到两人如今这副模样，心头倒是十分高兴。 晚饭的时候就着自己采回来的菌子，还高兴地多吃了半碗饭。 而明悦见状，虽然看出了点什么，但一向以沈明筝为主心骨的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在晚饭过后把谢时彦那一份给他送去屋里，便离开了。 等一家人洗漱完毕，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 明悦和明筝姐妹俩躺在床上了，明悦见沈明筝翻来覆去好半晌都未曾睡熟，才见她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阿姐，你睡不着吗？” 听到明悦的声音，沈明筝又一次翻身过来平躺着将手肘放在脑袋后面，懒洋洋地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月亮。 “嗯！” “是因为时彦哥哥吗？” “你怎么知道？” 听到沈明筝叹息的声音，明悦侧身过来，看着月光底下，自家阿姐那清晰的侧颜。 “阿姐，虽然我不了解时彦哥哥，但我觉得他一定是一个有很多很多故事和苦衷的人。” 听到明悦这话，沈明筝诧异地转头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明悦安静地靠在她身边，轻声说道。 “先前做饭食生意的时候，我不常在家便也不了解他。 后来不做生意了天天在家呆着之后，我就发现时彦哥哥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安静地呆着。 要么躺着，要么坐着，经常一坐就是大半天。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上能露出那么多的悲伤。” “哦！” 沈明筝听后轻轻应了一声。 而后她不禁在心里感叹：是啊，像他这样的身份，又怎么会没有苦衷呢！ 沈明筝心头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听明悦突然有些激动地看着她：“可是阿姐你知道吗，能治愈时彦哥哥这种悲伤情绪的人似乎只有阿姐你。” “我？”沈明筝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时，突然被明悦这样的话给惊到。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谢时彦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嗯！”明悦看着她，肯定地朝她点点头。 “阿姐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间里，时彦哥哥头疼的病症又发作了好几次。 我看到他每次都被痛得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可是他每次当他痛得快晕过去的时候，只要我们提到你的名字，他就会好很多。 而且我发现，每次只要你一回来，时彦哥哥的心情也会不知不觉地好起来。” 明悦说完，沈明筝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或许平时的她实在太忙了，她从来不知道谢时彦经常头痛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对他有这么大的作用。 听到这些，沈明筝的心好似被什么利器给刺了一刀般，有些难受。 待她缓了半晌，才听她轻声道：“小丫头别瞎说，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说完，沈明筝便背过了身去。 “我没有，真的阿姐……” 明悦下意识还想再说，然而自家阿姐已经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无奈，她也没再继续往下说，重新躺下来安静地睡了过去。 明悦睡熟之后，沈明筝又悄然睁开眼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明悦说了那些关于谢时彦的事情，她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空了一块出来。 依旧无法入睡的她，一直被那种感觉制约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她已经看不到窗外的月光了，才终于起身披上外衣出来。 皎洁的月亮挂在头顶，照得院子里一片明晃晃的白。 看着凄清的院子，她突然很想去看看谢时彦。想去告诉他，如果他不想走，那便不走吧。 虽然晋国皇室的人担心放虎归山。 但是或许燕国的人更不希望他回去。 毕竟他一旦顺利回去，就等于给他们又增加了一个竞争对手。 如果这个竞争对手一直留在晋国，或者是死在外面，都比他回到燕国要好。 想到这些，沈明筝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下午的时候太冲动了。 当时的她并没有站在谢时彦的角度为他考虑过，现在仔细想来，他除了留在这里，似乎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心中念头浮现的时候，沈明筝已经摸索着来到了谢时彦门前。 当她刚走到谢时彦房门口，一道‘咕咕’声骤然在她耳边响起。 一只黑得只能看见一道影子的鸽子从她身旁飞过，转眼不见了踪影。 沈明筝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谢时彦屋子的门并没有关。 沈明筝下意识想到点什么，不禁抬手迅速推门进去。 当她走进去后，果然就借着明晃晃地看到了屋里空荡荡的床铺。 他已经走了。 沈明筝有些失落的站在门口愣了一瞬，而后注意到桌子上似乎有一叠东西。 待她快步走过去拿起来展开后，才发现那是谢时彦留给她的一封简短的信和两万两银票。 第75章 世道说乱就乱了 沈明筝看着被她拒绝过的两万两银票，心里咯噔一声，而后才将放在银票后面的信笺拿起来看。 信笺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如你所愿，后会有期。若想知道金簪来历，燕国皇城见。 “？” 信上短短两句话，却将沈明筝整个人都惊在了那里。 看到‘金簪’两个字，沈明筝下意识便想到阿娘留下的那支金簪。 可那金簪除了她们姐弟三人，并没有别的人知晓。 谢时彦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留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金簪是阿娘最宝贝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凭着那支金簪说不定能帮阿娘找到家。 难道……谢时彦知道阿娘是谁？ 手里握着那封墨迹已干的信笺，沈明筝脑海里瞬间冒出无数个问题来。 谢时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知道金簪的来历，还是他只想以此来诱哄她去燕国？ 沈明筝木楞地在床沿上坐下来，原本就没有什么睡意的她，现下更清醒了些。 脑海里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反复出现，搅得沈明筝不得不将这段时间以来与谢时彦接触的细节都仔细回忆了一遍。 刚出现时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他。 她帮他包扎伤口，检查腿骨时满是戒备的他。 再到后面知道她们不是坏人后，终于放心下来变得坦然的他。 坐在床沿上的沈明筝，就这么握着银票和信笺安静地回忆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一早天明时分，明悦一觉醒来发现她不见了，才出门来找她。 见她从谢时彦屋子里出来，明悦和江婉等人才都知道谢时彦已经离开了的事情。 江婉知道后倒是未置可否，只是明悦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直接被沈明筝阻止下来。 待她去灶房里面打水简单洗漱了下后，早食也未吃便出门往忻州城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心里装着事情，还是因为今天发生了什么。 一路走来，周围的气氛都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起先是入城时的看守，对进出城的人检查得更加严格起来。 其次就是走在路上的行人，虽然如同往日一般热闹，但是大家脸上似乎都没了笑颜。 且一个二个都是一副行色匆匆、心神不宁的样子。 甚至还有不少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急匆匆往城外走去。 沈明筝看到这些异样的情况，下意识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顾不上再纠结谢时彦离开的事情，沈明筝加快脚步来到富祥酒楼，却见徐掌柜正在往门上贴告示。 沈明筝快步走上去看了一眼，发现告示上写着的竟然是暂停营业的通告。 沈明筝连忙问道：“掌柜的，你这是？” 徐掌柜见沈明筝来了，加快动作三两下将告示贴好后，便拉着她往店里走。 “你跟我进来。” 走到店里，沈明筝才发现曹芮竟然在里面。 看那焦灼的模样，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在等她。 见她终于来了，曹芮赶紧过来拉住她的手，而徐掌柜也在这个时候将酒楼大门给关上了。 沈明筝看着他们这怪异的举动，面上露出大大的疑惑来。 不等她询问出口，就听曹芮道：“我时间不多，不能与你多解释。 爹爹让我跟表哥一起离开，我放心不下你，赶过来跟你说一声。” 说着，曹芮略微顿了一下，继续道：“大晋就要乱了，忻州临近燕国，不是久留之地。 你尽快出城回家去，没有可靠消息之前不要再过来。” 说完，曹芮便上前紧紧地抱了沈明筝一下。 不等沈明筝多问，便快速地松开她离开了。 沈明筝站在酒楼大堂看着曹芮戴上兜帽离开的身影，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在她还在愣神之际，徐掌柜已经从吴账房手上接过一只钱袋来交给她。 “明筝啊，这世道就是这样了。 徐叔本来以为咱们还可以一起共事许久，没想到说乱就乱了。 这是你这段时间以来的月银和分红，你拿好了就快按曹小姐说的回家去吧！” 说着，徐掌柜便把那只沉甸甸的钱袋交到了沈明筝手中。 “只是你回家之后也万不可坐以待毙。 咱们忻州位于两国交界，朝廷的军队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地的位置。 后面一旦两国开战，不只是苦水村，恐怕连忻州城也保不住。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可要思量清楚” 说着，徐掌柜便往门外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将沈明筝推出门，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快走。 沈明筝见状，终于知晓了大街上那些人为何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再没有时间与徐掌柜话别。 沈明筝看着徐掌柜点点头后，便收好钱袋赶紧离开了当下。 只是当她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却见守城的士兵越加的多了起来。 听那排查的架势，甚至已经到了只出不进的地步。 见此情形，沈明筝赶紧跟着人流出了城。 等她们刚走出城门不远，就听城门口闹了起来。 待她回过头去看时，就见城门竟然已经关上了。 城门之外，那些没能进城的人簇拥在城门底下，疯狂的闹腾起来。 一道沁凉的秋风吹来，沈明筝的心凉了半截。 再顾不得思考别的，加快脚步往家去了。 等她回到村子时，村里人也都知道了忻州城的事情，纷纷赶往里正家，请他拿个主意。 看大家是继续留在苦水村等着朝廷军队的到来，还是说大家伙儿收拾收拾准备逃难去。 沈明筝见此情形，不等里正通知，她在心中便猜到了最终的结果。 于是沈明筝便加快脚步飞快地往家跑去。 等她跑到家门外的时候，恰好遇到明悦从家里出来。 沈明筝见状，拉住她问道：“怎么了？” 看到沈明筝回来了，明悦似乎松了一口气。 “阿姐，我听说忻州封城了，我好担心你回不来。” “嗯！”听到原来是这个原因，沈明筝心头松了一口气。 “我刚进城不久就收到了要封城的消息，所以便赶回来了。怎么样，家里还好吗？” “嗯，我们没事，村里人都赶去里正伯伯那边等消息去了。” 明悦跟着沈明筝进门，将今天早上村里发生的事情说与她听。 待说完这些，又听明悦继续道：“对了阿姐，你知不知道二叔的事情？” “二叔？”沈明筝突然听明悦提起这个人，诧异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嗯，我听说昨晚二叔在忻州城调戏了某位官家的小姐，被打断腿丢出城了。” “打断腿？” “嗯！今天一早有村里人去忻州赶集，结果听说要封城便没进去。 回来的时候就在路边的水沟里看到半身是血的二叔躺在那里。 好在那村人赶了驴车，硬是将他从水沟里拖出来给拉了回来。” 明悦一脸认真的说道。 沈明筝听完，目光往村子北边的方向望了一眼。 片刻后才道：“他有此一遭也是他的报应。 先别管他了，咱们等不及里正伯那边的通知，赶紧收拾东西逃难去。” 第76章 没办法跟大家一起走 难得见到沈明筝如此严肃的样子，明悦顿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就见她立即不再多说什么，赶紧出门去把江婉和明琅找回来，开始收拾东西。 沈明筝回到家后，当先找来针线，将谢时彦留下的两万两银票，和今天徐掌柜给的五百两银票一并缝到了贴身的里衣隔层里。 剩下徐掌柜给的一百两碎银，和先前剩余的一些铜板都揣进了准备带走的被褥里面。 等她做完这些后，便叫来明悦让她将这些衣服被褥整理好，她则赶紧去灶房里烙点饼，准备带在路上吃。 等沈明筝烙好饼，再将一些路上需要用到的锅碗瓢盆及粮食装进背篓里拿出来的时候，终于得到消息的吴秀莲也推着沈明筝家的手推车过来了。 “吴婶子。”沈明筝见状，赶紧迎了过去。 吴秀莲看着沈明筝装得满满一背篓的东西，便与她道：“我猜想你们要用这推车，赶紧给你们送回来了。 收拾得怎么样了？” “正收着呢，也不知道里正伯那边如何了。”沈明筝如实说道。 话音落下，门外果立刻就传来赵里正儿子——赵梁敲着响锣过来的声音。 铛铛铛！ 铛铛铛！ “要打仗了，所有村人，请立马收拾细软家当到村口集合。” 铛铛铛！ “咱们苦水村要沦为战场了，大家抓紧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听到逐渐远去的声音，吴秀莲也不再耽搁，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此时的沈明筝见吴秀莲把小推车还回来了，便又转身往厨房里去把剩下的一点粮食和油盐给拿出来放到了推车上。 沈明筝将东西固定好的时候，明悦和江婉也都收拾好了衣服被褥，一起抱出来交给了她。 等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沈明筝担心村人们久等，就与明悦道：“你先带着婆婆和明琅到村口去集合，我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很快就过来。” 明悦听了沈明筝的话，也不推辞，迅速与她点了点头：“嗯，阿姐你尽快啊！” “嗯，好！” 话音落下，沈明筝便将一只背篓交给明悦，让她们先过去了。 待把明悦和江婉送出门后，沈明筝才又赶紧折返回去，挨着一间一间的屋子检查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等她重新回到自己的睡房时，才猛然想起阿娘的金簪还压在箱子底下。 沈明筝赶紧走到箱子前，将金簪找出来，拿手帕仔细地将其包裹起来后收进了随身的挎包里。 等她收好金簪，确定没有别的遗漏了，她才从屋里出来准备去村口与大家集合。 只是她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自家院墙上突然出现一只黑鸽。 那鸽子站在高高的围墙上面，歪着脑袋看着她。 那居高临下的架势，如当初的谢时彦一般。 “鸽子！” 沈明筝看到那鸽子，高兴地跑过去，站在围墙底下抬头看它。 “你是谢时彦的鸽子吗？” “咕！” 鸽子沉闷地叫了一声。 沈明筝见它回应，高兴地抬起手示意它过来。 果然，沈明筝的手刚抬起来，那鸽子就张开翅膀以一个优美的弧度滑落到了她的掌心之间。 “你真是谢时彦的鸽子呀？是他让你来的吗？” “咕！” 鸽子又叫了一声。 听到鸽子的回答，沈明筝心头泛起一抹欣喜。 满心期待地捧着鸽子跑出门，却发现门外除了一些慌乱无措的村人外，并没有她想看到的人。 沈明筝下意识醒转过来，不禁自嘲：“分明是我劝他离开的，我这又是期待什么呢！” 喃喃的声音落下，沈明筝重新捧着鸽子走回院子里。 小声与它道：“世道要乱了，苦水村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快去找他吧！” 说着，沈明筝把手一扬，想让鸽子快走。 然而，那鸽子不过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飞回来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沈明筝诧异地看着鸽子的反应，不解地问它：“你的意思是要留下来跟我一起吗？” “咕！” 鸽子沉闷的喉咙又发出一点声音，而后便套近乎似的在沈明筝肩上蹭了蹭。 沈明筝看到它这样的反应，刚才那一抹失落瞬间消失。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着，沈明筝尝试着抬手，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它脑袋上光亮的羽毛。 接着那只鸽子便十分享受地闭上眼睛在她肩头蹲坐下来，缩起脖子开始睡觉。 没过多久，沈明筝似乎就听到了鸽子绵长的呼吸声。 听着那让人放松的声音，沈明筝也不再耽搁，重新检查了小推车上的东西后，便带着鸽子推着推车出了门。 沈明筝一路推着车子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听到周边各家各户都传来慌乱嘈杂的声音。 有牵牛的、抓鸡的，也有骂男人、打孩子的，无一不是紧张又着急的模样。 等她顺着家门前的小道一路来到村口的时候，村口的大树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板车和牲口。 人群之中，多日不见的周老婆子和秦小玉婆媳俩，一脸憔悴地带着两个孩子守在一辆板车边上，车上躺着双腿包着雪白纱布的沈二柱。 看到他们，沈明筝下意识往沈二柱包着纱布的腿上瞧了一眼。 就见他双腿膝盖处绑着夹板，有鲜红的血色顺着纱布浸出来，好像伤得确实很严重。 目光掠过沈二柱，沈明筝又看到了不远处的朱屠户父子俩。 月余不见，朱二狗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好全了。 只是原本膘肥体健的朱屠户双眼失明之后，迅速地瘦了下来。现在再看到他时，几乎已经瘦脱了相。 沈明筝匆匆一眼后便将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来。 推着车子绕过吵嚷的人群，却见站在不远处的明悦脸色有些担忧地站在那里。 姐妹俩目光对上，明悦立马神情释然地朝她跑过来。 “阿姐！” 待跑得近了，明悦才注意到停在沈明筝肩上的黑鸽。 “阿姐这是？” 沈明筝冲她抿唇一笑：“刚认识的小伙伴，它要跟我们一起走。” 听到沈明筝这么说，明悦诧异地看了那鸽子一眼，发现它真的是自愿停留在沈明筝肩上的。 小姑娘面上浮现一抹诧异，而后很快便被她敛了下去。 沈明筝察觉明悦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可能没办法跟大家一起走了。”明悦为难的道。 第77章 拒绝 明悦话音落下，沈明筝还来不及问清缘由，就见赵里正已经朝她们这边过来了。 明悦看了赵里正一眼，没再说话。 沈明筝见状，赶紧迎了上去：“里正伯。” 赵里正走到沈明筝跟前，神色严肃地看着她：“明筝丫头，我听明悦说你们不打算跟大家一起去忻州城？” “嗯，里正伯。”沈明筝听了，肯定地与他点点头，“我最近收到点关于我外祖父家的消息，我想往燕国去看看。” “燕国？”赵里正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来。 很显然，他是才知道沈明筝她们打算往燕国去。 就见他意外片刻，脸上立马露出点不赞同的神色来。 “明筝丫头，你可知道晋国要和谁打仗？” “嗯，我知道地里正伯，是和燕国。” 沈明筝肯定地看着他，没有一丝犹疑。 “你就不怕？”赵宗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沈明筝看着跟前的脚下，沉思一瞬，而后才道：“怕还是怕的，但这一趟我必须去。 而且我只是个普通农女，以前我就听阿爹阿娘说过燕国国君勤政爱民，从不以国之不同待人。 虽然我是晋国人，他们应该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而且阿娘离家十数年，直到死去都没能回家，所以我想趁着这次机会，带着弟妹往燕国去看看。” 赵宗先前听到沈明筝说要往燕国去的时候，只当她是小孩子弄不清楚状况。 现在听她将原因仔细道来之后，他倒也不好再继续强留。 于是就见赵宗看着沈明筝沉默下来，片刻后才听他道：“既然你们已经考虑清楚了，那里正伯也不强留你们。 只是如今这世道乱了，你们几个孩子走在路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全，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嗯，里正伯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妹和我自己的。” 沈明筝说着话间，心头生出满满的感激来，感谢赵宗没有强行劝说她们和村里人一起。 这边赵宗不再反对沈明筝姐弟单独行动之后，便把沈老大家的户籍和路引找出来交给了沈明筝。 沈明筝拿了路引和户籍，便告别赵里正，回到明悦等人身边。 而后便见她走到推车前，小心地将两样东西放进行李里收起来。 待她收好路引，又有越来越多的村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过来了。 沈明筝往周围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最后只将目光落到抱着明琅在一边玩儿的江婉身上。 就见她迟疑地走到江婉身边，在她跟前蹲下来看着她。 “婆婆，你还是想不起来你的家在哪儿吗？” 听到沈明筝的话，江婉抬起头来看她。 苦水村要沦为战场，大家都准备逃难的事情江婉也是明白的。 只是她一副专心致志与明琅玩耍的模样，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其实并不是沈家人。 此刻听到沈明筝问话，江婉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到沈家不过才半月时间。 想到此，江婉一双有些苍老的眼眸突然暗淡下来。 “我、我想不起来。” 看着江婉有些失落，又有些为难的样子，沈明筝生怕她多想。 赶紧安慰她道：“婆婆你放心，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我只是想在出发之前确认一下，如果你能想起来家在哪儿，我们或许可以先送你回去。 而如果您要实在想不起来，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去燕国吧！” 沈明筝看着江婉说着话间，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诚意。 江婉听她如此一说，眉眼立马舒展开来。 “我不介意，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筝筝，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不要跟你们分开。” 听到江婉如此一说，明悦和明琅也高兴地扑了过来。 沈明筝见状，用力握了握江婉略微有些苍老却保养得很好的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去清点行李。 待她清点完毕，村人们也都到得差不多了。 赵里正又与大家讲了讲路上需要注意的一些简单事项之后，便大手一挥，叫大家带好行李出发了。 赵里正声音落下之后，沈明筝也赶紧带着江婉和一双弟妹让到了路边。 看着成群跟着赵里正往忻州城方向走的村人，沈明筝等人心头渐渐泛起一丝不舍来。 这一趟分别来的突然，大家都没有好好告别就要分开了，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想到此，沈明筝就渐渐失了眼眶。 有不少村人从沈明筝姐弟几人跟前路过的时候，都依依不舍地嘱咐他们在路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安全。沈明筝看着她们一一答应下来。 沈明筝和其它村人告别的时候，秦小玉和沈明芳也推着断腿的沈二柱过来了。 几人看着不少村人和沈明筝依依惜别的模样，面上又是憎恨又是不满。 尽管心头不喜，却也不能做什么，最后只能愤愤地瞪她一眼后，自将目光挪到了别处。 至于周老婆子，走在板车的另一侧只当没看到她们。 明悦看着自家亲奶奶丝毫不关心她们的样子，心头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委屈来。 走到沈明筝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地喊她。 “阿姐！” 听到她的声音，沈明筝便感受到了她心里的难受。 沈明筝知道，明悦和她不一样。 她没有经历过重生这种事情，无法像自己这般铁石心肠。 但是面对如今的场面，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她。 沈明筝只回头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后，便将她的手拉起来，握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人从她们跟前走过，大队伍拉得越来越长。 直到已经剩下没多少人了，跟在队伍后面的吴秀莲和夏秋月才赶紧过来与她们告别。 “明筝丫头，要不然你们还是跟大家伙儿一起走吧。 这样混乱的世道，人多一点总要安全一些。 帮你娘寻亲的事，可以等以后安稳了再去也不晚啊。” 沈明筝知道吴秀莲是发自内心的担心她们，所以才会跟她说这些，但是她有她自己的考虑。 一来，因为谢时彦离开时留下的那封简短的信，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金簪的来历，她都有必要往燕国去一趟，当面问问他。 再一个，赵里正之所以让大家往忻州城走，本是准备带着大家去寻求曹大人的庇护。 可是她才刚从忻州回来，很清楚那边的局势。 曹知府如今连曹芮都已经送走，很明显连他都不知道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忻州城还保不保得住。 如今忻州已经封城，城里的粮食和水都已断供。 城里的物资能支撑城里的人坚持多久都不一定，又怎么会轻易再放一些人进去呢！ 因此，并不看好苦水村人往忻州城去的沈明筝再次拒绝了吴秀莲的提议。 第78章 狗头山 吴秀莲见劝说不动她们，也不好再多说。 只又关照了沈明筝几句后，便赶紧带着夏秋月跟着大队伍往忻州城去了。 待所有村人都离开之后，沈明筝才回头与明悦等人道：“好了，我们也走吧！” “嗯！” “好！” 几人声音落下，沈明筝推起小推车带着江婉和一双弟妹，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尽管苦水村位于燕晋两国交界处，但沈明筝长这么大以来从没去过燕国。 只知道顺着与忻州城相反的那条小路往前走，再翻过前面那座不算很高的山，沿着山脚峡谷穿过去，便就是燕国的地盘。 因此，沈明筝带着明悦等人一路顺着小路走到底，直接上了前方那座比后山稍高一些的山坡。 沈明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座山与后山不同，它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叫狗头山。 因为山头上有一块形状像狗头一样的巨石，所以便有人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狗头山与沈明筝家背后的那座山也相隔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条十米见宽的河流。 知道燕晋两国的军队都驻扎在离苦水村不远的地方，所以沈明筝一行人自上路之后便没有休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走更远的路，争取早点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 于是，在尚未临近傍晚的时候，沈明筝便带着大家上了山。 狗头山上野物颇多，平时除了偶尔有猎户上山打猎外，很少会有人往这座山头上来。 因此山上林木郁郁葱葱，经常无人行走的小道上也积满了因潮湿而腐烂的树叶。 那只鸽子还停在沈明筝肩上呼呼大睡着。 只有偶尔经过鸟叫声频繁的地方时，它才会懒散的起身，在沈明筝肩头活动一下有些发酸的爪子后，又重新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行人顺着小路往山上走了不多时，天空便渐渐暗沉了下来。 前不久还有明亮的阳光从密林缝隙中照射下来，不过是片刻时间就被乌云给挡住了。 沈明筝见状，下意识停下脚步来抬头看了看天。 这一抬头的瞬间，便有一滴雨水恰好穿过缝隙，‘啪’的一下砸落在她的额头上。 沈明筝见状，赶紧重新推起车子与大家道：“这天看着像是要下暴雨的样子，我们赶紧找个有遮挡的地方避一避。” 沈明筝话音才落，头顶立刻就有轻微的噼啪声响起。 而后就听江婉跟着道：“啊呀，我也接到好大一滴。” 明琅见状，乖巧地抬起衣袖帮江婉擦去脸上的雨水：“好大的雨啊，阿姐我们快走。” “嗯！” 沈明筝应下声后，众人便都赶紧加快了步伐继续往前。 不多时，头顶就传来了不断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暗沉的天空中，时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大颗大颗的雨滴也开始顺着头顶的树叶滑落下来，砸到她们身上。 没过多久，几人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一大片。 就在她们以为今天就要变成无处可归的落汤鸡时，就听明琅突然开心地喊道：“阿姐，那里有间房子。” 沈明筝听到明琅兴奋的喊声，立马抬头顺着明琅手指的方向去看。 果然，就在她们的左前方，离她们不过百米的位置，有一间屹立在风雨中的小茅屋。 “真的有房子，太好了，我们快过去。” 沈明筝说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赶紧推着车子往那边走去，明悦等人也都开心地跟了上去。 只片刻的时间，一行人便欢欢喜喜地来到茅屋前。 沈明筝当先走到茅屋门口，抬手轻敲了敲门。 几人等了好半晌也没见有人应声，沈明筝便尝试着伸手推了推。 她才刚刚用力，那门就顺着她的力道往里面打了开来。 沈明筝见状，伸着脑袋往里面瞧了瞧。 见并没有人，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待她扫视一圈之后，才发现竟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见此，沈明筝赶紧让开门口的位置。 “这屋子没人住，大家快进来。” 等她声音落下，明悦就当先让江婉和明琅进去，而后她才跟着后面走了进来。 等大家都进屋了，沈明筝才将小推车也挪到了屋里。 几人走在屋子中间，因为有了房子的遮挡，身上的寒意瞬间没那么明显了。 沈明筝放眼观察了下四周，就见墙上挂着一把断了线的弓弩和两只生了锈的捕兽夹。 “我们运气可真好，这里应该是附近的猎户偶尔上山打猎时小住的屋子。” 沈明筝话音落下，她就注意到了结满蛛网的墙角。 而后就见她径直她走到窗户跟前，伸手将有些摇摇欲坠的窗户推开来。 窗户打开来后，新鲜的空气涌进屋子，瞬间将屋子里的霉味冲淡了许多。 “看来这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吧，等明天雨停了咱们再出发。” “好。”众人听了后，齐齐应声。 待大家声音落下，明悦就赶紧将肩上的背篓卸下来，从背篓里找到一只大铁锅，走到沈明筝跟前与她道：“阿姐，先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池塘，我去池塘里打点水回来。” “嗯，小心一点。” 沈明筝说着就将绑在墙上的旧斗笠取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戴在了明悦头上。 等明悦离开之后，沈明筝才从推车上找出几套干燥的衣服来，递给江婉一套。 “婆婆，你先去里间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穿久了当心风寒。” 江婉听说后便赶紧接了她递来的衣裳，往里间走去。 沈明筝则留在外间先帮明琅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待江婉换好衣裳从里面出来后，她才又进里间去将自己身上这一套粘腻的湿衣服给换了下来。 等换好衣服，沈明筝才走出屋子，顺着屋檐来到外面的草棚底下。 刚到这里的时候，沈明筝就注意到这棚子下面有一座用黄泥糊的简易灶台，灶台上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灶台旁边靠墙的位置也还堆着一些没烧完的柴禾。 只是如今这里太久无人居住，灶台上也积了不少灰尘。 沈明筝看了一眼周围，便立马找来抹布把灶台清理了一下。 等她清理好灶台之后，明悦也把水打回来了。 沈明筝放下抹布就走到墙根底下，将堆在那里的柴禾挽了几只草疙瘩出来后，便拿出火折子点了一把草疙瘩塞进灶膛里。 不多时，灶膛里就渐渐有火光印了出来，照红了沈明筝的脸。 沈明筝见状又往里面塞了一把柴，而后才起身准备一边烧水，一边把大家换下来的衣裳拿过来烤一烤。 只是等她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明悦竟然还在这里站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沈明筝便问她道：“怎么愣在这里，天气凉了，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当心着了风寒。” 明悦听了沈明筝的话，依旧犹豫的抿了抿唇，而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姐，你说里正伯他们真的能顺利进城吗？” 第79章 射杀 沈明筝听到明悦的问话，走到她旁边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目光沉静下来。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但见明悦一副惆怅的模样，沈明筝也没好说得太直接。 至于她道：“忻州城的曹大人是位好官，他若看到这么多难民无处可去，想来不会不管。 大家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 “嗯！”明悦听了沈明筝的话，安静地应了一声后便没再多说，自行回屋换衣服去了。 待明悦换好衣服，她与江婉、明琅一起用干净的抹布将屋里的木桌、木床上的灰尘都擦了一遍。 而沈明筝则趁这里有现成的灶台和柴禾，舀了点小米出来，掺水熬了一锅小米粥。 等粥熬好之后，她又把出发前烙好的饼和肉干各拿了一些出来，一家人将就着吃了。 晚饭过后，雨还在哗啦啦的不停下着，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今天大家奔波了一天，都没了什么精神，简单洗漱过后便回屋睡了。 这是沈明筝在这世上活了十几年后第一次在山里过夜。 不知为何，原本应该有些害怕的她却是丝毫恐惧的心情都没有。 只是谨慎地在临睡前把推车上的柴刀找出来放在床边，而后便关好门窗，躺在床上安稳地睡了过去。 茅草和木头搭建的屋子虽然不是很坚固，但是用来遮风避雨还是不成问题。 沈明筝等人躺在木床上，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睡得格外的安稳。 对于沈明筝一家来说，逃难的第一天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 然而对于其余苦水村的村民们来说，这却是他们这辈子过得最难熬的一天。 自从他们中午的时候从苦水村出发以来，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忻州城外。 他们本以为到了忻州可以顺利入城，结果当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却见城门外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了好些人。 其中少数是过往的商客，更多的则是忻州城附近其它村子的村民。 且一个个脸上都是无奈的神色。 苦水村众人不解地停下脚步，等赵里正当先挤到城门口去说明询问一番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晋国对抗燕国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城外十里地的荒野。 至于忻州城的管辖权，已经被刚来的监军大人收走。 而且那位监军大人一进忻州城就下令封闭城门，而且传了命令，说忻州城是晋国国防要塞，非重要军情外，轻易不得开门。 如此一来，就算曹大人是位好官，有心想帮他们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苦水村众人听说后，当场便闹了起来。 一群男人兀地冲上前去，嚷嚷开来。 “凭什么不开门，我们都是晋国子民，你们把我们扔在城外不管不顾，让我们还怎么一心向着晋国。 你们这么做，不是把我们往别处赶吗？” “就是，你们这些大将一个二个都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难道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去和燕军拼杀不成？” 看着年轻气盛的男人们一窝蜂似的往城门口冲过去，后面的女人们顿感大祸临头，不少人都开始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 “天呐，这是想让我们死不成！” “娘，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死。” “娘也不想死，可是忻州城的守军不开门，忻州我们进不去，我们还能去哪儿啊！” 伴随着哭哭啼啼的声音，前面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也越来越激烈。 渐渐地，愤怒的苦水村村民也把其它村子的人感染，许多人都蜂拥而起，纷纷冲过去拍打着城门。 “开门。” “开门。” “狗官，快给老子开门。” 新来的将军大人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百姓，脸上除了嫌弃外再没有别的神色。 城外众人闹了片刻后，就有守城的小将上来与他禀报。 “大人，外面的百姓闹得实在厉害，再这么下去怕是抵挡不住了。” “抵挡不住？”那将军听了他的话，一双寒眸骤然变得犀利起来，“不过是一群判民罢了。 他们明知忻州为军事要塞，却偏要拼命闯关，你说他们这是安的什么心？” 那守城的将领本就是个机灵的，听这新来的将军如此一说，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见他砸了咂嘴，有些犹豫道：“他、他们此举应是燕国细作，不过是想潜入城内与燕军里应外合，破城而入罢了。” 听到那守城小将如此明白的话，将军赞赏地撇了他一眼，而后面上便浮出一抹狡黠的笑来。 “嗯，既是这样，身为守城将领，未免将忻州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抵挡。” “是！” 将军话语落下，守城小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朗声应下之后，再不敢耽搁时间，赶紧下去安排了。 此时此刻，城门外的各村百姓们还在激动地谩骂着，一些年轻力壮的男人更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根粗壮的大树，一起抬着想要撞破城门。 就在身后那群妇女满心期待地等着男人们撞破城门的时候，突然有人看到城墙上方出现了许多燃烧的火箭。 看那箭头的方向，竟是对准了城门下的男人们。 后面的人见此，立马就有人扯开嗓子凄厉地大喊：“他爹，快回来，他们要放箭了。” 话音落下，半空中‘嗖’的一声传来，许多燃烧的利箭瞬间朝着城下百姓射了过去，伴随着狠厉的破空之音，刺破了城外百姓们的胸膛。 城墙底下的男人们刚刚还一副群情激奋的样子，只当忻州城的官就算再怎么霸道，也不至于对他们这些百姓动手。 然而当他们看到身边陆续有人中箭倒下去的时候，众人立马吓得停了手。 待他们反应过来，才都赶紧扔了撞门的大树，纷纷逃也似的转身往外跑。 百姓们如蝼蚁般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城楼上的士兵还在一支接一支地拉弓搭箭瞄准。 眼看着身边中箭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谁也再不敢继续停留，纷纷扔下累赘的行李往来时的方向跑。 只是大家没头苍蝇似的往外跑时，现场越发的乱了起来。 原本和吴秀莲一起往外跑的夏秋月不知被谁绊了一跤，脱手摔了出去。 吴秀莲见状转身过来想要拉她，却见一支燃烧着的箭矢已经穿过人群，朝着夏秋月的后背飞了过来。 “秋月。” 吴秀莲凄厉的喊声传来时，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利箭朝着夏秋月的后背破空而来。 第80章 死里逃生 连夏秋月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却突然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奋力将她往旁边拽了一把。 夏秋月刚被拽过去，那带火的利箭就‘嘟’的一声扎进了她身旁的地里。 夏秋月看着那支差点射中自己的箭，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秋月丫头，秋月丫头。” 林开见她昏迷，使劲摇了摇她也不见她醒来。 这个时候，差点吓破魂的吴秀莲也终于反应过来，疯了似的过来查看夏秋月。 待她走近后发现那箭并没有射中夏秋月时，吴秀莲顿时才松了一口气般膝盖一软就朝林开跪了下去。 “林大哥，谢谢你。” 林开见状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先离开这里。” 林开话音落下，又有几支利箭从他们身边飞过去。 吓得吴秀莲不敢耽搁：“哦哦，好。” 说完，她便帮忙把夏秋月扶到林开背上，她则重新背上行李，跟着他一起往远离忻州城的方向跑了。 原本整整齐齐一起过来的苦水村村民，只在这须臾的时间便被冲散了开来。 三三两两的人群毫无组织地往各个方向奔逃开来，有原路返回的，有顺坡上山的，还有沿河往下的。 总之只要前方看起来是安全的，他们就拼了命一般地往前跑。 谁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又跑了有多远，只知道他们身后有要命的东西在追着要取他们的性命。 因此，大家除了拼命往前跑以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等他们都跑得没力气了，速度渐渐地慢下来时，天空也开始变得暗沉下来。 轰隆隆的雷声传来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 刚刚因为奔跑而汗湿的衣裳，在这一瞬间又被雨水淋湿。 好在他们此刻离忻州城已经很远了，再也没有一支箭能追上他们。 三三两两的百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断有人在大雨中瘫倒下来，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 跟着林开一起跑了一段距离的吴秀莲也渐渐没了什么力气，松开扶着夏秋月后背的手，落在了后面。 林开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回头去看时，才发现吴秀莲已经停了下来。 林开背着夏秋月往吴秀莲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了，他才倒回去走到她身边，将头上带着的斗笠接下来戴在她的头上。 休息了片刻的吴秀莲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骤然觉得头上的雨停了。 待她抬头才发现是林开将他的斗笠给了她。 “林大哥，这么大的雨斗笠还是你戴着吧！” 吴秀莲说着，就要取下斗笠来还给林开。 林开见她如此，赶忙伸手阻止她道：“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你我。 只要你好好地，我就满足了。” 吴秀莲听到林开如此一说，眼神顿时又是羞涩又是感激，便没好再说什么。 就在两人不知道再说什么的时候，林开背上的夏秋月终于醒了。 “娘……” 听到夏秋月的声音，吴秀莲顾不得不好意思，赶紧去将她扶下来。 “秋月你怎么样？” “娘，我没事，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夏秋月站到地上，转头看了看雨幕下的一切，眼前已然不是先前的忻州城。 待她收回目光注意到身边的林开时，就见她眼底立时露出欣喜与激动的神色来。 而后就见夏秋月看着林开带了点哭腔问道：“娘，是林叔救了我吗？” “嗯，是你林叔救了你。秋月，快跪下给你林叔磕头。” 吴秀莲说着，就要让夏秋月跪下。 夏秋月一听果然如此，便当真要朝他跪下去。 好在林开及时伸手将她给拦住，而后就听他与吴秀莲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把我当外人，难道是想让我回忻州去？” 当着夏秋月的面，面对如此直白的林开，吴秀莲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想起他们刚刚才从忻州城跑到这里，她怎么可能再让林开回去。 就见她极其为难地看了林开一眼，又看了旁边的自家闺女一眼，半晌后才艰难地憋出一句：“我没有。” 看着自家娘亲这脸红的模样，早在先前摆摊儿卖饭食时就发现这位姓林的大叔对阿娘有意思的夏秋月，也不好再当着阿娘的面多说什么。 就见她感激的起身，诚恳地与林开道谢：“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多谢林叔您救了我。 您放心，您今天救了我，以后我就是您亲闺女，等我将来长大了给您养老，保管对您像对我亲爹一样。” 夏秋月话音落下，原本就羞涩不已的吴秀莲顿时被惊得巨咳起来。 “噗！咳咳……” 林开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吴秀莲咳得厉害，他还是管不了那么多，主动伸手去帮她拍背。 待吴秀莲缓和了些，林开才转移话题道：“这雨太大了，咱不能继续在这里耽搁，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吧！” 知道林开是在为自己缓解尴尬的吴秀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感激地看他一眼后与夏秋月道：“嗯，我刚听说里正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咱们也快过去吧！” 说罢，几人便都不再多说，一人拿了一些行李后，继续冒雨往前面找赵里正他们去了。 待吴秀莲三人终于找到村民们避雨的破屋时，天色也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一群人穿着湿透的衣裳挤在一间狭窄的破屋里，屋子之小，连起身活动的地方都没有。 吴秀莲往周围看了一眼，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暗淡下来。 渐渐地，泪水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先前来的时候分明是整个村子几百号人一起出来的，怎么这眨眼的时间，就只剩下他们这点人了！ 面对眼前一张张颓废的脸，以及脸上那丝毫看不到希望的目光。 想着未知的将来，谁都没有说话。 从来不抽烟的里正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柄老烟枪，坐在破屋门口的石墩子上，‘吧嗒吧嗒’地抽了一斗接一斗。 苦水村村民们死里逃生后在忻州城外避雨的时候，沈明筝早已在淅沥沥的雨声中睡熟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天太过劳累，因此这一晚她们在雨声的陪伴下，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第二天天明时分，沈明筝才被林子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 待她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准备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门缝外面有几道黑影闪过，像是有什么人在外面徘徊似的。 看到那突然出现的黑影，沈明筝顿时睡意全无，谨慎地翻身坐起的同时，伸手就将放在床头的柴刀拿了起来。 第81章 和离 骤然感受到沈明筝的反应，睡在她旁边的明悦等人也都立刻醒了过来。 见沈明筝手上握紧了柴刀，明悦轻声喊她：“阿姐？” 沈明筝抬手与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没有发出声音。 明悦见状，立马警觉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她身后，江婉也搂紧了明琅示意他不要出声。 沈明筝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到门边。 躲在门后找了一个稍大一点的缝隙往外看。 然而外面的人却都靠门太近，沈明筝只能看到外面一晃而过的影子，却根本看不清外面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沈明筝一颗心‘扑通扑通’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的时候，突然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阿娘，什么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啊？” “不知道，也许是上山打猎的猎户吧！” 听到那对话的声音，沈明筝睁大眼睛，脑海里骤然出现两张熟悉的面孔。 就见她面上惊喜的神色闪现，而后便不再犹豫，当先拉开门走了出去。 “秀莲婶子。” 沈明筝刚听到那两声对话时，吴秀莲和夏秋月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待她开门出来，果然就看到吴秀莲和夏秋月等人站在茅屋外几米远的地方。 然而沈明筝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不止是吴秀莲母女，在周围的山坡上，还站着许多熟悉的苦水村面孔。 沈明筝惊讶地看着她们的同时，来到这里的苦水村村民们也都认出了她。 “明筝丫头，原来是你们。” 说着话间，吴秀莲就已经当先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沈明筝扑在吴秀莲怀里蹭了蹭，而后才从她怀里出来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赵里正、周老婆子、朱二狗等人。 待沈明筝疑惑地从一众狼狈的苦水村人面上扫过之后，才听她问道：“秀莲婶子，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说着，沈明筝又注意到跟在吴秀莲身旁的林开，高兴道：“林叔好久不见，你怎么也跟大家一起。” 沈明筝话音落下后，才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数似乎比之前她们分开的时候少了不少。 沈明筝见状，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 “怎么只剩你们了，还有一些乡亲呢？” 听到沈明筝的疑惑，吴秀莲和身后一众苦水村人的脸色也都从刚才初见的欣喜中沉默下来。 屋子里，听到声音的明悦和江婉也带着明琅走了出来。 见她们都安然的出现在这里，吴秀莲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将昨天与她们分别之后的遭遇与她们细细的说了一遍。 而后，吴秀莲又继续将林开如何救了夏秋月，如何与她们一道同行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沈明筝从吴秀莲口中得知了大家的遭遇之后，心头也是大受震惊。 她没想到曹知府竟然已经失势，怪不得他要将曹芮送走。 她也没想到新来的将军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居然对普通百姓下手。 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们最后竟然做出了跟她一样的决定，调转方向往燕国走。 沈明筝微微皱着眉头，尽量抚平自己心情的同时，目光就落到了赵里正身上。 明明昨天分开时还十分振奋的人，这短短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萎靡起来。 沈明筝看了一眼赵里正手里多出来的烟杆，没有多说什么。 只放开吴秀莲，当做没事儿人一般走到赵里正跟前。 “里正伯，我看大家都很狼狈的样子，不如让大家先去屋里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修整一番再继续出发吧？” 赵里正看着沈明筝依旧是昨日分别时候的模样，她眼里坚定的目光也还一如昨日。 想着自己昨天那般固执地要带大家前往忻州，最后害得那么多村民死于忻州城士兵的利箭之下，赵宗心头就越发堵得慌。 就见他看着沈明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朝大家挥手安排道。 “嗯，女人们先进去换衣裳，男人们去打点水回来，大家原地休整一番，咱们午后出发。” 赵里正话音落下，众人便都自觉分散开来，照着安排行事。 此时的天空已经亮开了，沈明筝不知道这场雨是何时停的。 只是看众人身上还在滴水的衣裳，这雨怕是刚停没多久。 吴秀莲和夏秋月进去换衣裳了，沈明筝便主动去帮忙生火烧水。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村人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沈明筝此时的心情不可谓不激动。 只是待她看到周兰英和二房一行人的时候，沈明筝原本明亮的眸光又瞬间暗沉了下来。 沈明芳抱着衣服从她跟前经过，斜长的丹凤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沈明筝见状只在心头冷笑一声，并未理她。 等秦小玉和周老婆子跟上来的时候，周老婆子却是看着她嘲讽道：“想不到你们几个运气还挺好，早知道就把你们拖上一起，看你们还能不能活。” 周兰英话音一落，江婉就从旁边冲了过来：“周老婆子你怕不是有点什么毛病吧！ 我们筝筝招你惹你啦？ 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般恶毒的奶奶！” 见自己不过随便咕哝一句，就惹得江婉炸了毛，周老婆子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她。 冷笑一声道：“我又没说你，我说我自个儿孙女关你什么事。” “筝筝的事就关我的事，你要再敢说她一句，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江婉说着就要转身去找趁手的工具。 周老婆子见她来真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注意到这边的里正，知道眼下不是闹腾的时候，赶紧闭嘴钻进了屋里。 周兰英进屋后江婉都还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沈明筝起身走到她跟前，与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宽心。 江婉见此，便也没再继续纠结，自行找出一块饼来，带着明琅坐到一边去吃。 这个时候，负责打水的男人们已经提了好几桶水回来，排着队到灶台上去烧。 沈明筝见状，便主动让开灶膛前的位置，走到赵里正身边去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只是两人在这边说话的时候，屋子那边却突然吵了起来。 “你以为这还是在家的时候呢，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告诉你，这破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要跟你儿子和离。” 第82章 贪图秦小玉的身子 “秦小玉你敢，你怕不是疯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 周兰英有些粗噶的声音紧随其后传来。 两道声音落下，躺在离沈明筝不远处的沈二柱气得重重地锤了一下身下的板车。 怒吼道：“臭婆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有种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沈二柱说着，就像是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一般，准备挣扎着起身。 沈明筝和赵里正等人听到声音便转头过去看他。 就见沈二柱气得通红着一张脸，努力挣扎了许久也没能起来。 甚至因为他的挣扎，差点儿把板车给弄翻。 幸好他旁边还有几个人坐在那里休息，几人见状赶紧眼疾手快地将车子扶正了，才使得他没有翻下山去。 沈二柱气得躺在板车上火冒三丈，屋子这边吵闹声不断传来。 紧接着又有人往门外扔出几件衣裳，而后就见秦小玉依旧一身湿淋淋地跑出屋子来。 “沈二柱你个没良心的，你都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要打死我。 行啊，反正如今的日子过着也没啥意思，你有种你就打死我吧！” 说着秦小玉就冲到沈二柱跟前，拽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然而沈二柱还没打到秦小玉身上，就被她这一动作扯到了腿上的伤。 “啊！” 一股钻心的痛感袭来，疼得沈二柱兀地扯回手，弓腰弯背地想去揉揉自己的腿。 跟着秦小玉身后跑出来的周老婆子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跑过去就往秦小玉身上招呼了一下。 “你个丧门星，你是要害死他才甘心不是。” “我……”秦小玉刚才也是被气着了，太过激动才忘了沈二柱身上的伤。 待她看到他痛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后，秦小玉才后悔地愣在了那里。 紧接着又被跟出来的周老婆子打了一下，秦小玉满腹的委屈便再也憋不住，捂着脸蹲在板车边上哭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可以缓一缓，你们这是要闹什么？” 赵里正说着话间，就有一个换好衣裳的妇人跟过来，帮忙劝说秦小玉。 见秦小玉哭得伤心，才听那妇人皱眉与赵里正道：“里正，这件事实在不怪秦氏，要怪只怪她那没有心的婆婆。” 众人一听她这话，便看出同在屋里换衣裳的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就在大家都把目光落到那妇人身上的时候，周老婆子就转过身来大手一挥朝她骂道：“我没心，到底是谁没有心？ 再说了，你一个外人凭啥对我家的事情说三道四！” 见周老婆子一副要干架的模样，那妇人也来了气，上前一步走到周兰英跟前看着她。 “外人怎么了，说什么也是一个村子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 周老婆子瞅她一眼，不屑道：“呵呵，说得自己挺厉害！” “就是比你厉害！” “行了！”那妇人刚怼了周兰英一句，原本就烦躁不堪的赵里正此刻更气了些。 “还嫌事儿不够多是不是？ 谁再吵吵就给我滚，咱们的队伍里不需要这种人。” “……” “……” 听到赵里正这话，周老婆子和那妇人顿时吓得都不敢再说什么。 两人愤愤地瞪了对方一眼后，便都将脸撇到了一边。 赵里正见她们都不说话了，这才沉重地叹出一口气问道：“谢阿大家的，你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谢阿大媳妇见状赶紧过来与赵里正道：“里正您是不知道，秦氏这婆婆方才……” “姓苟的，不准说！” 谢阿大媳妇还未说完，周兰英就又朝她吼了一句。 赵里正看着周兰英那霸道的样子，是再也忍不了了。 “周氏，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在村里呆了？” “我……”周兰英欲言又止地看了赵宗一眼，终究还是没敢再说。 谢阿大媳妇见状，赶紧继续道：“是这样的里正，方才我们一群女人在里面换衣服的时候，我听周氏跟他们家小玉说，沈二柱受了伤，凭她们两个女人推板车实在太累，让她牺牲色相，去勾个男人来帮忙。” “……” 谢阿大媳妇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简单一说，眼前众人立刻明白秦小玉为什么突然闹起来了。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没了言语。 连刚才还底气十足的周兰英也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多言。 就在赵里正被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时候，周兰英身后躺在板车上的沈二柱突然嚎了起来。 “造孽哟！我的亲娘竟然想往我头上扣绿帽子，我还没死呢！” 说着，沈二柱就‘啪啪啪’的用力拍起身下的木板来。 那边秦小玉低声啜泣的时候，这边的沈二柱也嚎啕大哭起来。 周兰英站在两人中间，被两人此起彼伏的哭声贯穿心神，一张脸上的神情是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在场众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家人闹腾，谁都没有说话。 站在不远处的沈明筝看着他们互相伤害的样子，心头是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直到片刻后，又‘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叶子烟的赵里正才终于收起心神，一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理会的模样吸了一口气。 “行了！” 听到里正说话，秦小玉的哭声又小了些，只剩沈二柱还在‘哐哐哐’地拍着门板。 赵里正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无奈地抿抿唇看向周兰英。 “沈周氏，大家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如今又都在逃难的路上。 原本你们家有难处，只要说出来，大家能帮忙的肯定都会主动帮一帮。 可是你们今天闹了这么一出，谁要是再想帮你们怕是心头都有了顾忌。 回头不但给自己找了事情，还要被人在背后议论。” 赵里正的话没有直接说明，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很是明显。 周兰英和秦小玉两个女人天天推着沈二柱跟着村里人上山下坡的确实挺难。 但是只要她们说一声，大家伙儿肯定会想办法帮她们解决。 然而现在周兰英让秦小玉去村里勾引男人来帮忙的事情被闹到了明面上，怕是没人再敢站出来帮她们。 毕竟谁要是帮了她们的忙，免不了被人怀疑是贪图秦小玉的身子。 如此一来，还有谁敢站出来呢！ 第83章 没有感情的傀儡 “议论？”周老婆子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看向赵里正，“这有啥好议论的，我看谁敢议论？” 说着，周老婆子就转头看向周围的人。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逃出来的，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说完，她的目光又一次从大家面上划过，指望着真的有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她们推推沈二柱。 然而当周老婆子的目光从大家面上一一看过去的时候，凡是接触到她目光的人，纷纷嫌弃且鄙夷地转了开去。 周老婆子见状，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宁愿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受苦，也不愿出手帮帮我们？ 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点良心？” 听到周老婆子这样一说，有的人就不乐意了，怼她道：“周氏，你这话说得像是谁家现下不难似的。 大家都是一起出来逃难的，也没有哪家人是出来享福来了。 你家有困难，人家愿意帮你是情分，不愿意帮是本分，全凭一个自愿不是。” 周兰英听了那人的话，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连带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啥情分、本分的？ 我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寡妇，带着这不是小就是残的一家子跟你们逃荒去，难道你们看得下去？ 你们这样子，还是人吗？” “是，我们不是人，就你是人！” “嘁，受伤的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大家又不欠你的，凭啥一定要给你帮忙！” “就是！”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 周兰英闹腾了片刻，见大家对她的态度竟然出奇的一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就见愤愤地喘了几口气后双手往大腿上一拍，就嚎了开来。 “老天爷啊，我的命苦哟，我年纪轻轻死了男人，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现如今又……” 周老婆子刚嚎了没两句，山下顿时传来气壮山河般的马蹄声。 紧随着马蹄声后面，似乎还有‘哒哒哒哒’无数人群小跑前进的声音。 听到那颇有气势的动静，原本不想理会周兰英的赵里正立刻收起脸上的不耐烦，严肃斥道：“别嚎了，大家快听，山下好像有动静。” “我去看看。” 赵里正话音刚落，周老婆子还来不及闭嘴，同样也察觉到不对劲的林开当先说道。 话音落下时，人已经朝山林边上跑了过去。 赵里正的儿子赵梁见状也赶紧跟上他。 “我也去。” 这个时候，安静下来的周老婆子才终于听到山下传来的整齐划一的声音。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周兰英不敢再闹，瑟缩地看了赵里正一眼后，便退到沈二柱身旁去了。 待她回到沈二柱身边时，在场众村人也都绷紧了神经，等着赵梁和林开打探回来的消息。 没过多久，刚刚还一脸沉着的林开和赵梁就紧张地打着手势朝这边跑回来了。 看他们焦灼到根本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的模样，沈明筝就猜到，她们恐怕不能继续在这里逗留了。 “是燕军，看样子是往忻州城去的。” 听到赵梁和林开如此一说，赵里正神色瞬间暗沉下来。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不知道，不过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了，如果被他们发现可就麻烦了。” 林开声音落下，等不及赵里正做决定，沈明筝注意到她们身后灶膛里还燃烧着的柴火，赶紧走过去拎起一桶凉水泼进灶膛里，将烧得旺盛的火焰瞬间扑灭，连丝毫烟雾也没散发出来。 听到动静，众人往沈明筝这边看了一眼，赵里正眼底闪过一抹赞赏。 而后就听他压着嗓子道：“所有村人，大家都不要再说话，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立刻带上自己的行李，咱们现在马上出发。” 说完，赵里正当先背上自家的行李，准备往山的另一头走。 其他村人见状，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这么多晋国百姓在这里，要是被燕军发现，到时候把他们全都抓去忻州当人质也说不定。 到时候就算晋军不受燕军威胁不肯救人，燕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如果现在不赶紧走，那么最后等着大家的就只会是惨死阵前。 想到这里，在场众人便没一个再敢发出声音。 连周老婆子也意识到了什么，黑着一张脸将秦小玉和沈明芳拽过去一起推着沈二柱，跟着大部队开拔。 一行人安静地走在山林里的时候，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没过多久，那雨就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凶猛到好像要将大家身上的狼狈都洗涤干净一般。 大雨中的山路并不好走，有的人不小心踩到腐烂的枯叶，忍不住脚下一滑就摔了出去。 虽然摔倒的人都被摔得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但只要一想到山下不远处有数十万计的燕国士兵在那里，便没人敢再叫唤一句。 身边的人默默地将摔倒的人搀扶起来，又背上行李继续往前。 走到一半时，淋了雨又没怎么吃东西的周老婆子和秦小玉明显体力有些不支，苍白着一张脸艰难地推着板车前行，渐渐地就落到了队伍后面。 赵里正见此，生怕因为她们而暴露了所有人。 因此便安排了两个壮实一点的年轻男子去接过她们手上的板车，推着沈二柱继续往前。 沈明筝这边，小明琅跟着大家一起走了这么久，又跟着淋了雨，那好不容易才养的粉嫩嫩、胖嘟嘟的脸颊，此刻看起来也有些苍白与狼狈。 沈明筝担心他年龄太小坚持不住，便主动将他抱起来放到小推车上推着走。 而江婉似乎从未经历过这样艰难的路程，要不是有明悦在旁边搀扶着，也早已经走不动了。 一行人茫然地游走在山林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笑，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傀儡。 山上的雨一直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整整一天没见到太阳的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只知道他们冒着这滂沱大雨，在滴水未进的情况下翻越了整座看不到尽头的狗头山。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的时候，苦水村一行人终于从山上下来，走进一条数十米宽的峡谷之中。 峡谷里的河流早已干涸，众人在被雨水淋湿的河床上继续往前走。 只是走了没多久，队伍里突然就有人坚持不住，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 第84章 无药 “娘，你咋啦？” 人群里突然有了动静，大家终于恢复点精神，下意识停下脚步去看。 就见村里一位年龄稍大的老太太一脸通红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赵里正见状，刚准备叫村医，就看到村医背着药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村医上前去给老太太把脉观察一番后，才站起来道：“淋雨过后发了高热，再加上走了太远的路又没怎么吃东西，就晕过去了。” 村医说着就抬头透过雨幕往周围看去：“走的时候太急，散热的草药都忘了带，现在只能先找个地方给她换身衣服吃点东西，看能不能好一些。” 老太太的儿子听了，满脸焦灼地问道：“可是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哪有地方可以避雨啊！” 众人见状，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大家还是都默默地抬头往周围去找。 这个时候，走在沈明筝旁边的夏秋月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河床边。 “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个山洞。” 众人一听，赶紧顺着夏秋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在层那层雨雾背后，那片荒草后面的山坡脚下有一处黑黢黢的地方。 远远看去，确实像是一个山洞口。 就在大家无法确定的时候，手脚麻利的赵梁已经飞快地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 没过多久，众人就见他兴奋地转身回来使劲地朝大家挥手。 “没错，这里的确有个山洞。 我先进去看看，你们赶紧过来。” 说完，赵梁就跑到山洞边上，摸出一支火折子来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赵里正见他这样，气得疾走了几步：“臭小子你注意点儿。” 赵梁的媳妇儿林氏也一脸担忧地朝他喊道：“阿梁哥你小心啊！” 两人声音落下，赵梁早已进了山洞，哪里还有他的回话。 众人见状也都不再耽搁，赶紧跟了过去。 等大家终于走到山洞口的时候，才发现那山洞里面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开和另外几个胆子大一点的村人站在洞口往里看了看，刚准备摸出火折子往里面走，就见洞里一点火星闪起。 待那点火星靠近洞口的时候，就听呼的一声吹气声传来，不太清晰的火星子瞬间消失。 而后赵梁的脸就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大家快进来，我看过了这山洞很安全，也足够咱们所有人落脚避雨。 只是这洞细长且深，里面的空气怕是不够，所以大家进去之后只能摸黑行事，不能点火。” 众人听说终于有地方可以避雨了，哪里还纠结能不能升火这点小问题。 只见大家当先让晕倒的老太太一家人进去，然后再一家接一家地陆续进到洞里。 见大家进去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传来，吴秀莲才在林开的带领下，拉着沈明筝姐弟几人进了洞。 而周兰英一家人则因为沈二柱腿脚不便，抢不过其他人，所以便落到了后面。 等他们进来的时候，也只剩下洞口的位置了。 终于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大家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这山洞里面虽然黑暗，但好在顶上有一个小豁口，有微弱的光线从那里照进来，倒也不是黑得完全看不见。 众人进洞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整理行李和吃东西。 沈明筝一家和吴秀莲家是挨着的，考虑到大家淋了雨，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吴秀莲便从行李当中翻出一条床单来做了个简单的遮挡。 然后麻烦林开带着明琅到床单外面去守着，她们几个女人便躲在里面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待她们换好衣服出来，林开又进去换衣服的时候，沈明筝也将明琅抱过来，准备给他把湿衣服换下来。 只是此时沈明筝刚摸到明琅，才发觉他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明琅，你发高热了？”沈明筝紧张地问道。 待她话音落下，她才发现此时的明琅已经没了什么精神，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靠在她的怀里。 江婉和明悦见状，也都吓得过来摸明琅的额头。 “我的老天，怎么会烫成这样。” “村医爷爷，村医爷爷，你快过来看看我弟弟，他好像也发高热了。” 明悦惊慌失措的喊声在洞里响起，原本还算平静的山洞顿时传来担忧的议论声。 不多时，村医就绕过洞里密密麻麻的人群跑了过来。 待他给明琅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才确定了明琅和先前的老太太是差不多的情况。 说完，村医没再多说什么，无奈地起身往赵里正那边去了。 沈明筝见状，便将明琅交给江婉抱着，她则跟过去想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结果却听村医为难地与赵里正道：“老太太和明琅身子骨弱，比不得其它年轻人，因此症状出现得更早。 如今药不齐全，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寒气入侵，怕是陆续会有更多人出现类似的状况。” 听到村医如此一说，里正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沈明筝听了后，也就明白了现如今除了病患自己硬抗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只见她沉默地看了洞外一眼后便转身回到自家安顿的位置，揭开盖在行李上面的防水布，找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来跑到洞口去用雨水打湿了。 然后沈明筝便拿着冰凉的帕子回来，小心翼翼地学着娘亲以前的手法，将明琅的额头、颈窝、手肘窝、腋下等关节处擦拭了一遍。 待擦拭完毕，她又重新跑到洞口，用雨水将已经被明琅身上的温度加热的帕子重新搓洗了一遍，再将帕子拿回来整齐地叠起后搭在明琅的额头上。 这个时候的明琅已经烧得有些糊涂，小小的一只虚弱地蜷缩在江婉怀里，口中喃喃的喊着难受。 陪在他身边的江婉和明悦等人心头都很不是滋味儿。 没过多久，明琅额头上的帕子又热了起来。 这一次明悦没再让沈明筝去，而是主动拿起帕子跑到洞口去将帕子弄凉了再拿回来搭在明琅头上。 沈明筝见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轻柔地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手，只盼望着他能快点好起来。 周围几家人见状，也都有些不忍，纷纷劝她们别太忧心，赶紧吃点东西，免得把自己也给拖垮了。 沈明筝客气地应下之后，便去行李里面翻出几张饼和一些肉干儿来准备和大家分着吃。 然而，就在她转过身来准备给大家分饼的时候，山洞里又有几个人陆续烧了起来。 第85章 千里送药 大家见状，也都大致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况。 但有些人仍然抱了点侥幸心理，想着他们的病症村医或许有办法。 但也有的人知道，请村医过来也于事无补，索性先让病人躺下，而后便像沈明筝一样，一个接一个跑到洞口接了雨水进来，拿帕子给发了高热的人擦拭关节肘窝降温。 随着山洞里发高热的人越来越多，里面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渐渐地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不稳定。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看样子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 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这一天似乎就要这样过去了。 明悦和江婉轮流帮明琅更换着头上的帕子。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明琅身上的温度丝毫没有降下来的迹象，一张小脸烧得通红。 随着发起高热的人越来越多，洞里呻吟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搅得人心里烦躁不堪，连天色什么时候彻底黑了下来都不知道。 今天大家伙儿都冒着大雨奔波了一天，大家伙儿都累得不行。 后来终于在里正的安排下，留了几壮年个在洞口边上守夜后，便都自行睡了。 沈明筝看了眼明琅，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就让明悦和江婉先去睡。 待到夜半时分，沈明筝刚拧了帕子要帮明琅擦身体的时候，突然听到两声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今天似乎从一大早醒来，就没看到谢时彦留下来的那只鸽子。 待她反应过来再顺着洞口微弱的光线去看时，就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洞口处掠过来，直接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沈明筝睁大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竟然是失踪一天的鸽子。 便听她小声道：“这么大的雨，你都飞到哪里去了？” “咕！”鸽子不说话，只低沉地应了一声。 沈明筝看到它的反应，无奈地呼出口气轻轻抚上它的脑袋，想帮它把身上的水渍擦干。 然而待她的手触碰到那光洁的鸽羽时，她才发现鸽子身上竟然干净无比，连一丁点水渍都没有。 沈明筝心头刚刚泛起疑惑，就见鸽子有些躁动地在她的手臂上蹦跶了两下。 随着鸽子的动作，绑在它脚上的东西也撞在了沈明筝的胳膊上。 沈明筝这才注意到鸽子的爪子上竟然绑着一只小小的药瓶。 沈明筝好奇地解下药瓶，拿在手里打开来闻了闻，闻不出是什么东西。 见她久久不把瓶里的药给明琅，鸽子又有些不耐烦地从她手上飞走，急切地落到明琅的小手上。 沈明筝见它如此动作，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药瓶，好奇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是给明琅的药？” “咕！”鸽子又低沉地应了一声。 沈明筝见状，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点什么。 只见她赶紧兴奋地爬起来，跑到还在忙着帮村人诊断的村医跟前。 “村医爷爷，麻烦您看看这瓶子里的药是什么，对大家的病症有没有用？” 村医听说她有药，顾不上再帮人诊断，赶紧将药瓶接过来，倒出里面一粒小小的药丸来看了一眼后，又放到鼻尖闻了闻。 沈明筝全程都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待村医仔细闻了闻那药丸后，惊喜的神色溢于言表。 之后又见他将手中的药丸一分为二，再放了一半到舌尖尝了尝。 不多时，就见村医激动地看向沈明筝点头：“没错，这的确是退烧药。太好了，终于有药了。” 老村医激动的话刚出口，意识到不对劲的他又疑惑地看着手中药瓶，问沈明筝道：“明筝丫头，你哪儿来的这些药？” 沈明筝见他怀疑，脸不红心不慌地看着他道：“我们家孩子多，以前我阿娘在世时照顾我们三个十分用心，家里总会备一些常用的药。 这次逃荒出来，我担心路上有个意外，便顺手带上了。 只是先前因为明琅的状况太过紧急，我一下子乱了方寸，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老村医听她如此一说，面上疑惑的神色消失，满脸认可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得亏你跟你娘一样细心。” “嗯！” 沈明筝应了一声不再耽搁，当先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来后又将瓶子递回给老村医。 “村医爷爷，我先把药给我弟弟送过去，麻烦您帮我把剩下的这些药分给大家吧！” 村医见她如此主动地把药贡献出来，脸上惊讶的神色尽显：“你当真愿意把这些药分给大家？” “当然。”沈明筝看着他，神色坚定且坦然。 “如今大家一起逃难谁都不容易，既然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肯定尽力而为。 毕竟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我这样做也是希望大家在往后的路上能关照一下我们。” 听她说完，老村医又认可地点了点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你放心吧，别看现在日子艰难，你的福气可是在后头呢！” 沈明筝听了老村医这一些好话心里也是很开心。 是啊，能重生一世本就说明她是个有福的，她可得好好珍惜。 说完，沈明筝没再逗留，赶紧把药给明琅送过去了。 沈明筝这边把药给明琅喂进去的时候，老村医也把小药丸发给了需要的人，并且着重强调了这是沈明筝分给大家的。 药丸分完后不多时，山洞里逐渐传来许多赞美沈明筝的声音。 沈明筝谦虚地推辞两句后便没再多管，重新给明琅喂了一些水后没等多久他身上的热度就慢慢退了下来。 已经醒过来的明悦和江婉见状，也是又惊又喜。 片刻后，越来越多的人退下高热精神起来，也有不少人亲自携家带口地过来向沈明筝致谢。 沈明筝这边热闹非凡的时候，靠近山洞口的位置，依旧躺在板车上没下来的沈二柱也突然发起了高热。 趴在板车上小憩的周兰英听到这边众人纷纷感激沈明筝的声音，正是心头极不痛快的时候，就察觉到沈二柱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待他仔细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已经烧起来了的时候，周兰英赶紧攀着板车爬起来，理直气壮地朝沈明筝这边走过去，扒开众人与她道：“沈明筝，你二叔也烧起来了，快拿药给我。” “没了！”沈明筝冷静地看着周兰英，脸色与往常没有丝毫区别。 第86章 恶狼 “你说什么？”周兰英听到这话，气得脸色狰狞起来。 “我说没了，所有的药都已经分给大家了。”沈明筝依旧坦然地看着她。 周兰英似是不信，皱眉骂道：“小贱人，你真是够狠心的，你二叔都烧成那样了，你有药都舍不得给他一颗。 他可是你亲二叔，你怎么忍心……” “沈家老嫂子，明筝丫头没骗你。” 周老婆子难听的话还未骂完，知道实情的老村医就站了出来，与她道。 “明筝丫头那一小瓶药是交给我去发的，因为淋雨过后发高热的人实在太多，有些症状轻微的，还是两个人分吃一粒。 现下确实是没有了。” 周兰英听到老村医如此一说，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而后就见她转头问老村医道：“那我儿子怎么办？ 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那可是我们沈家的药。 谁的药还没吃的，给我还来。” 周兰英说完，就往四周去看。 原本有些还在观望药效的人听了，赶紧一把将药喂进嘴里，丝毫不给她生抢的机会。 见周兰英话说得难听，有些早就看不惯她的人忍不住站出来与她骂道：“什么叫你家的药！ 人家沈老大早就和你们分家了，明筝丫头拿出来的药怎么说也不是你们家的。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啥道理不讲还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娘跟你拼了！” 周兰英心里本就担心着沈二柱，现下又被人骂了这么难听的话，情绪一时控制不住就要朝那人扑过去。 只是她刚有动作，山洞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 “啊，奶奶，救命！” 熟悉的人瞬间都听出来，那是周兰英的孙子，沈明顺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山洞口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而方才发出惊叫的沈明顺，因为他睡觉的地方恰好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 那些突然出现在那里的野兽便盯准了他，一下扑腾过来咬住他的小腿就要将他往洞外拖。 被痛醒的沈明顺看到咬在自己小腿上的野兽，吓得瞬间叫唤起来。 这边的周兰英见了，也是吓得尖叫一声：“哎呀，小顺，我的乖孙儿哟！” 周兰英声音落下，就挥舞着手要冲过去。 这个时候其它村人也都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纷纷想要过去帮忙。 然而看到对面那一双双绿幽幽的兽瞳时，众人又都犹豫起来。 按照村里人的经验，像这种一出现就是一群的野兽，基本上只有狼。 而狼这种东西，向来群居惯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看到的或许只有几头狼，但在它们的身后，说不定还有几十甚至上百头。 众人见周兰英冲动地扑过去，生怕她救人不成反把自己给搭进去，立时就有人出手拦住了她。 这边的周兰英被拦住，那边熟睡的秦小玉也被这震天的动静惊醒。 睁眼的瞬间就看到一头巨大的恶狼咬着沈明顺的腿往外拖，沈明顺趴在地上奋力哭喊着。 秦小玉见状吓得翻身起来就朝他扑过去。 只是她刚碰到沈明顺的指尖，沈明顺就被那头恶狼给拖远了一些。 秦小玉还想再去，这时林开和赵梁突然冲了出来。 赵梁当先拖住秦小玉，而林开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点起一支火把来。 就在沈明顺被拖出洞外的一瞬间，林开立刻用火把瞄准那狼，顺手将火把朝它的方向甩了过去。 狼群最怕火光，见那火把朝自己砸过来，那狼吓得扔了沈明顺就跑。 林开见状，迅速冲过去将沈明顺给抱回来。 “小顺！”秦小玉见沈明顺得救，高兴地喊了一声。 而就在林开抱着沈明顺转身的时候，狼群似乎又找到了机会，扑过来想偷袭他的后背。 好在赵梁反应也够快，顺手抄起一件东西就朝狼群砸了过去。 狼群被冲散开来的瞬间，林开立刻找准机会带着沈明顺进了山洞。 当林开把沈明顺交还给秦小玉的时候，赵梁也赶紧找来一根木棍，扯了块破布扎了个简单的火把点燃后，和林开一起守到洞口。 那狼群看到燃烧起来的火焰，便有了顾忌，不敢再上前。 洞里众人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赵里正见狼群暂时不敢上前了，便赶紧安排道：“女人赶紧带着孩子们到洞里去，男人们都守在外边儿。 大家分散开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烧的。 狼群怕火，争取再多做几个火把出来。” “好！” 赵里正话音落下，众村人纷纷应声行动。 此时此刻，洞口的局势依旧十分紧张，赵梁和林开堵在那里丝毫不敢松懈。 村里的女人们也都赶紧按照里正的安排，带着自家孩子往山洞里面走。 尽管沈明筝很想过去帮忙，但她知道，凭她的能力，不过去就是帮了最大的忙。 见吴秀莲放心不下林开，沈明筝便与夏秋月一起将她劝说着带进洞里。 先前还安然躺在洞口，觉得洞口既不用淋雨，空气又好的周老婆子此刻已经趁着人群移动挤到了最里面。 秦小玉抱着沈明顺坐在沈二柱的板车边上，老村医正在帮他包扎。 因为没有止疼药，所以山洞里总是高一声低一声地响起沈明顺喊疼的声音。 周老婆子一向最疼爱这个孙子，现下听着他的叫喊声，不用看也能猜到，周老婆子肯定心疼死了。 沈明筝和村里的女人孩子们呆在山洞里的时候，目光却始终注意着洞口的动静。 只见虽然有男人们举着火把在那里堵着，但那几头狼却是丝毫不曾退缩的样子，呲着牙站在那里，时不时地挑衅一番。 好在村里的男人们也都十分勇猛，丝毫没给那狼群机会。 两方就这样对峙了不知多久，因为洞口有火把在燃烧，渐渐地，山洞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洞里的人逐渐开始难受起来。 不少人都出现了头晕、心慌、气闷的症状。 随着这些症状的出现，躲在洞里的人们心里的恐惧被放到了最大。 渐渐地，天边开始有了亮光，天就要亮了。 洞口的男人们也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地与狼群对峙了太久，渐渐出现了疲软的现象。 就在大家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还要坚持多久的时候，外面的狼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就见它们突然惊慌的踌躇片刻后，不待林开他们做点什么，那些狼就迅速转身跑走了。 林开等人看到如此情形，纷纷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 在场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时，却也都察觉到有一种暗流涌动的危机感朝着大家侵袭而来。 待他们放眼望去，就见朦朦胧胧的天光底下，一片黑压压的东西顺着山坡往下涌动而来。 第87章 拼命也要保住的东西 林开和赵梁等人在洞口看着那一大片压抑的黑色怔愣下来。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眼前的峡谷里就全是流动的深色液体。 沈明筝看着洞口的方向，似乎也察觉到点不对劲。 待她准备起身过去看看的时候，就见身形高大的赵梁像是突然被前方的景象吓住，踉跄了一下。 而后洞里众人就听他惊恐地喊道：“是山洪，山洪来了，大家快出来。” 原本要是换做其他人，看到突然涨水的河流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赵梁是苦水村人。 去年夏初季节，苦水村才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洪水，致使村里许多人家破人亡，损失惨重。 数不清的房屋倒塌，数不清的庄稼被破坏。 尤其是身为里正长子的赵梁，更是亲眼目睹了洪水来袭时大家所遭遇的一切苦难，以及洪水退去后村里各家各户的损失。 此时此刻，那汹涌而来的山洪更是比去年的特大洪水来得更急更猛。 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那山洪就铺满了整个峡谷，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蔓延到山洞口的位置了。 洞里众人听到赵梁的喊声，去年村子遭遇洪水袭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所有人不敢耽搁分毫，吓得迅速绷紧神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然而那山洪似乎连收拾行李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他们。 就在大家的行李尚未收拾妥当的时候，那乌黑的河水便裹挟着许多树枝和小动物涌到了洞口。 此时赵里正已经到洞口查看情况，见此形状哪里还敢耽搁，赶紧招呼大家：“洪水马上就要涌进来了，大家快出来，往高处走。” “行李不要了，保命要紧，快走。” 赵里正和其余几个青壮年顾不得再在门口招呼，纷纷冲到洞里来催促。 看到他们急切的模样，还在打包行李的沈明筝也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洞外汹涌而至的山洪。 沈明筝见状，只得赶紧叫明悦先带着明琅和江婉上山，她简单收拾一下就来。 听到沈明筝如此安排，知道事情有多紧急的明悦也没耽搁分毫，只听她干脆地应下一声后，便当先领着江婉和明琅跟着大部队往洞外走去。 待她们走到洞口的时候，眼前的出口已经被洪水覆盖，众人无奈，只能冒险蹚水出去。 而林开和另外几个青年人则负责在洞口帮那些行动不便的人，将他们或背或扶着往旁边长满杂草的山路上送。 先行出去的都是些行李不多的人，而还有更多舍不得那点家当的人还在拼命打包着。 里正和几个知道情况紧急的人看着他们这样也是万分着急，一个劲儿地催促着。 昨天夜里，因为明琅发高热，身上也是忽冷忽热个不停，所以沈明筝将推车上带着的被褥都拆下来用过。 眼下要想再全部绑回去，怕是已经来不及。 因此她便只卷了一床草席和一套塞有银票的被褥到背篓里，而后便在山洪进洞的时间里，背着背篓走了出来。 等沈明筝走到山洞口的时候，洪水已经蔓延到她的膝盖处，她双手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蹚水往外走去。 待她跟其它村民一起走到山上的小道上时，洞里的水位又迅速地升高了一截。 沈明筝又继续往前，确定走到比较安全的地方了，她才停下脚步来站在路边回头去看。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就看到她先前遗留在洞里的小推车和一些棉絮被褥都被山洪裹挟着卷了出来。 须臾的时间，那些东西就被河水打着旋儿一般，卷到远处去了。 沈明筝看着已经飘走的行李，想起去年遭遇的那场山洪，想起被山洪卷走的阿爹阿娘，心头一时有些郁郁。 当她出神之际，站在山坡顶上的明悦终于看到了她，朝她大喊道：“阿姐，你快上来。” 听到声音的沈明筝抬头看向趴在一块巨大岩石上等着她的明悦和明琅，看着那两张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稚嫩笑脸，她心头郁郁的情绪顿时消散了些。 就见她带上浮现一抹笑容道：“嗯，这就来。” 声音落下，沈明筝不再理会那些被山洪卷走的东西，转身继续跟着村人往山上走去。 待她终于走到明悦她们身边的时候，天色也亮开了。 山脚下，赵里正他们严肃且焦急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山洞里似乎还有村民没出来，赵里正急得没办法，只能让赵梁找来麻绳拴在腰上，然后潜水进去将人给拖出来。 沈明筝放下背篓，跟明悦她们一起坐到岩石上，心情平静地看着山下汹涌且紧急的一幕。 待时间又过了一阵，眼看着洪水就要漫过整个洞口，赵里正气地满脸通红的站在洞外的小路上，焦急地等着赵梁。 就在大家都担心里面的人可能再也出不来时，那根绑在大树上的麻绳却突然被绷紧了。 随着湍急的洪流，乌黑的洪水上方似乎有一颗脑袋浮现出来。 渐渐的众人终于看清，那不是别人，正是赵梁。 只见他强壮有力的右臂下似乎拖着一个人，而他的另一只手正在拼命地往前游。 但因为洪水实在凶猛，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纹丝不动。 赵里正见状，赶紧让人在上头拽绳子。 下面等着的人听了后纷纷赶过去帮忙，一群人奋力拉了好久，才终于把赵梁和那村民从汹涌的洪水中给拉上来。 等两人顺利上岸后，山上众人才看到，那村民手上竟然还拖着一套沉甸甸的铁具。 沈明悦见状，好奇地探出头去：“阿姐，那人手上拖着的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好沉啊！” 沈明筝仔细地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复杂的道：“爬犁。” “爬犁？”沈明筝话音落下，明悦就紧接着道，“怪不得呢！” 明悦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自然知道爬犁是什么，那是一个庄稼人除了性命以外最看重的东西。 而且这年头，铁器贵重，爬犁也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的东西。 如今他们一再遇到麻烦，先前大家带出来的那些牲口都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 那人恐怕是担心将来安顿下来之后没有可以犁地的工具，所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把剩下的爬犁保住。 只是他这样做差点儿连累了别人，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想…… 最后一个人终于被赵梁从水里救出来后，等在山下的苦水村村民们才都纷纷上山，找到一处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休整下来。 只是随着山洪暴发，就算已经是上午时分，天空却始终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一样。 沈明筝见状，只能把先前盖在推车上的防水布撑起来，当做挡雨的工具。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群鸽子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纷纷抓着点东西落到了沈明筝身边。 第88章 到底是你更疯，还是我更疯 沈明筝见状便低头去看，就见它们不知从哪里找来许多色彩缤纷的野果，扔在她身旁的岩石上。 待放下果子，那些鸽子没有多停留，又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一整夜都没怎么喝水的沈明筝看到那些难得的果子，高兴地拿起一颗在衣服上擦了擦后递给身边的明琅。 而后她又拿起一颗随意的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后，便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果皮破碎的瞬间，一股清甜的汁水涌入沈明筝口腔，让她整个人瞬间舒服不少。 沈明筝看看明琅，见他也吃得开心，姐弟俩不禁相视一笑。 此时，明悦和江婉也注意到了那些叼来果子的鸽子，就见明悦也拿起一颗野果问沈明筝。 “阿姐，这些鸽子是时彦哥哥派来的吗？” “也许吧！” 沈明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这些鸽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她找不到谢时彦帮她们的理由。 但如果这些鸽子不是谢时彦派来的，那她就更不明白这些鸽子为什么要帮她了。 沈明筝想着便沉默下来。 明悦见有了果子，便又从背篓里拿了两张饼出来，和沈明筝等人一起分着吃。 因为昨天的大雨，山上的树木、柴禾早都被雨水淋湿。 如今的她们除了继续吃点干粮和鸽子们刚刚送来的野果外，再没有别的食物。 不过尽管这样，也比其它一些村人好了很多。 现在剩下来的村人里，大多数都和沈明筝家一样，只能凭借先前备好的干粮度日。 若是一定要找出点区别来，那便是沈明筝她们还有野果可以解渴，而其它没有水喝的村民却是找遍了附近的林子，也没能找到可以吃的果子。 于是便都只能硬着头皮把干粮咽下去，虽然有些难以下咽，但也总比没有吃的的人好。 比如周老婆子一家。 因为先前沈家老宅被烧之后，她们家就再没剩下什么粮食。 如今跟着村里人一起出来逃难，她们带的行李不仅是最少的，连粮食也可以说是一点没有。 如今看着大多村人都有干粮吃，周老婆子一家子又是嫉妒又是愤恨，巴不得那些有干粮填肚子的人都被干粮噎死。 也正是在沈明筝一家吃着饼子的时候，坐在离她们不远处的沈明顺突然指着明琅喊道：“臭小子，把你的饼给我。” 原本拿着饼在自家营地安静吃着的明琅，听到沈明顺的声音，顿时吓得一激灵，赶紧往后缩了缩。 沈明筝看到明琅这惊恐的反应，下意识抱住他的瞬间心头一股火气就蹿了上来。 回想以前，阿爹阿娘还在世的时候，明琅的性子并不像如今这样惊恐、胆小。 那个时候的他，不仅活泼，而且很爱笑。 但自从阿爹阿娘出事，她们姐弟三个被周老婆子带回沈家老宅住了一段时间后，明琅的性子就渐渐变得有些别扭、胆小起来。 沈明筝知道，明琅这些性格上的改变，除了因为周老婆子的虐待以外，最主要的就是因为他经常被沈明顺欺负。 沈明筝搂着明琅，看着他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 重生回来，沈明筝是再也见不得有人欺负明琅，尤其是沈家老宅的人。 那边的沈明顺见明琅非但没有顺从地把饼给他送过去，反而往后缩了缩，一张稚嫩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和周老婆子一样刻薄的神色来。 就见他伸手在营地边上随意捡起一个什么东西就朝明琅这边砸了过来。 “臭小子你听到没有，我让你把饼给我。” 待沈明顺手里的东西脱手而出时，沈明筝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块足有明琅拳头那么大的石头。 眼看着那石头就要砸到她们身上了，好在明悦反应够快，顺手拿起背篓里的锅铲挡了一下。 石头砸在铁器上，发出‘铛’的一声响后便被弹到山下去了。 沈明筝见状，刚准备从地上起来，明悦就已经拿着锅铲朝沈明顺冲了过去。 明悦的性子一直是她们姐弟三个当中最好的，沈明筝从未见过明悦被气成这副模样。 就见明悦拿着锅铲冲到沈明顺跟前，指着他的脑袋道：“沈明顺，你想干什么？” 沈明顺似乎也没料到从来低眉顺眼的沈明悦竟然也敢拿锅铲对着他了。 沈明顺被明悦这突然起来的举动吓住，看着那锃光瓦亮的铁锅铲，他有一瞬间甚至忘了作出反应。 就在沈明顺被明悦压制的时候，在那边帮秦小玉照顾沈二柱的沈明芳见了，赶紧丢下手上的东西过来。 张开双臂挡在沈明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比她矮了不少的明悦，用更加凶狠的语气问她道：“你想干什么？” “沈明芳你讲不讲理，他拿石头砸我弟弟。” 明悦看着沈明芳一副无条件护短的样子，脸上带了一丝委屈。 以前在沈家老宅的时候，别说是明悦了，就是沈明筝也经常被沈明芳欺负。 今天这是明悦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找他们的麻烦。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为了阿姐和明琅变得无所畏惧，但事实却是她确实比以前勇敢了许多，但在面对常年欺负她的沈明芳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惧怕。 沈明芳似乎也从明悦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出了她的害怕。 就见她得意地看着明悦，慢慢收回双臂环抱在胸前：“那又怎么样，你们一家子的贱种，没砸死你们算你们命大。” 啪！ 沈明芳得意扬扬地对明悦说着难听的话，只是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耳光。 沈明芳的脸被打偏过去，待她反应过来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她脸上露出万分惊讶的神色。 看清打她的人，沈明芳发狂一般喊道：“沈明筝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拼就拼，我早就想试试到底是你更疯，还是我更疯。” 沈明筝不顾一切地将明悦护到身后，脸上也是一副本姑娘不好惹的模样。 沈明芳被沈明筝挑衅，此时已经有许多村人注意到了这边，看着她们指指点点。 一向心高气傲的沈明芳见状，哪里还能忍，顿时发疯一般朝沈明筝扑了过来。 第89章 狗咬狗 沈明筝见状，同样不甘示弱地朝沈明芳打了过去。 只一下，沈明芳脸上就又多出一个巴掌印来，直将沈明芳打得愣在原地。 其实自沈明筝带着明悦和、明琅从沈家老宅搬走后，她们和沈明芳之间的接触就少了下来。 先前在沈家老宅那段时间，沈明芳和她弟弟沈明顺一样，经常欺负她们。 眼下当她终于见识到沈明筝的强势时，沈明芳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就听沈明芳突然疯了一样大喊一声，再也没有顾忌地挥舞双手与沈明筝纠缠在一起。 明悦见自家阿姐被欺负，也马上咬牙冲过去拽着沈明芳的头发。 “沈明芳你放开我阿姐，放手！” “啊！”沈明芳被明悦扯住头发，痛得大呼一声，“沈明悦你也敢对我动手，我要打死你们！” 沈明芳咆哮着就朝眼前的人胡乱打了开来。 虽然她平时看着比较泼辣，身形也比沈明筝姐妹俩高大一些。 但奈何今天他弟弟欺负的人是明琅，就算往日她再怎么泼辣，也打不过为了家人而战的明筝姐妹俩。 不一会儿，沈明芳的头发就被明悦扯散开来，乱七八糟地堆在头上，远远看去，活像一只炸毛的鸡。 而她的身上，也不知被沈明筝踹了有几下，仔细看去，只看到她浑身都是沈明筝的鞋底印。 沈明芳渐渐有了败下阵来的迹象，三个人缠在一起没打太久周老婆子和秦小玉就冲了过来。 “沈明筝，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大，竟然敢对明芳和明顺动手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沈明筝，你敢打老娘的孩子，我弄死你！” 周老婆子和秦小玉纷纷怒骂着扑过来。 先前只是几个半大孩子在一起打闹的时候，其他村人都没有什么精神和心情理会。 眼下看到周老婆子和秦小玉两个大人竟然也要对两个孩子动手，顿时就有人不干了。 就见吴秀莲赶紧过来挡住她们婆媳俩。 “周婶子您消消气，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咱们当大人的劝劝就是，怎么能跟着动手呢！” 吴秀莲话音落下，夏秋月却是不像她这么好说话。 直接冲到那婆媳跟前，瞪着她们与吴秀莲说道：“娘，你别跟她们讲道理，村里最不讲道理的就是她们。 你越是这样说，她们越是以为我明筝姐没人护着，想打就打！ 今天就让她们看看咱的厉害。” 听到夏秋月这话，周老婆子婆媳俩也是忍不了了。 “我管自家孙女，干你什么事？” 吴秀莲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绝。 夏秋月听了却是直接上前一步：“你管自家孙女可以，但是你别偏心啊，你要是偏心那就干我的事。” 一旁的秦小玉见夏秋月一副丝毫不退让的样子，也是越想越气：“你要管是吧，成，那老娘就连你们一块儿打！” 秦小玉说着就要去扯吴秀莲的头发，只是她的手还未靠近吴秀莲，始终护在吴秀莲身后不说好歹的林开突然站出来，抓住她的手给她反掰了回去。 “啊啊啊……” 秦小玉手腕处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额上的汗水都出来了。 “你们几个发什么疯？” 秦小玉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唤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怒喝声。 而后众人就见赵里正怒气冲冲的大步朝这边走过来，将缠打在一起的人给分开。 他本来刚刚才从山洪中把所有村人给劝上来，爬到山上歇了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眼前这些人给搅得失了清静。 待他将眼前这些人分开后，分别看了看她们狼狈的样子。 沈明筝和明悦的头发虽有些凌乱，但比起沈明芳来说，已经好了很多。 毕竟她们成功躲过了沈明芳想要挠花她们脸的手。 至于沈明芳，早已不像先前那般只是一只炸毛的鸡了，而是活脱脱变成了一只被雷炸了的鸡。 赵里正看着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 赵里正话音落下，立马就有目睹了全程的村民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说完之后，那村民又伸手指了下躲在沈明芳背后不远处，看好戏一般看着这边的沈明顺。 赵里正朝那边看了一眼后，就见他极其忍耐地憋下一口气，转头看向周兰英婆媳俩。 “周氏，原本你家才遭了难，我不该在这个时候为难你们。 但是现如今大家逃难在外，没有谁家是不难的。 你别怪我这个里正偏心，你们若是还有一点良知就自己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你们几个一直在找人家明筝丫头的麻烦。” 或许是听出里正的言下之意，周兰英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就听她急忙解释道：“这怎么算是我们找她麻烦呢！ 明明是她们姐妹俩联合起来打我孙女儿，我只是……” “她们为什么动手你难道不清楚吗？” 周兰英狡辩的话还未说完，里正就朝她怒喝了一句，吓得周兰英喃喃地撇了撇唇，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见她不说话，赵里正似乎也没太多精力与她掰扯。 就见他神色严肃的道：“我先前已经警告过你不止一次，如果再敢去找她们的麻烦，就离开苦水村。 咱们村子小，都是老实人，容不下你们这些胡搅蛮缠的。” 说着，赵里正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看向她：“现在时间还早，你们自己收拾收拾，离开营地吧！” “赵宗！” 周兰英听到赵里正这话，终于慌了，慌得都直接喊了赵里正的大名。 然而赵里正哪里还愿意理她，说完之后就直接走了，只留给她一个坚定的背影。 周兰英和秦小玉也没料到这一次赵里正竟然如此坚决，一家人怔愣地看着眼前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片刻后，沈明筝准备带着明悦离开的时候，就见周兰英突然醒转过来，暴躁地抬手朝沈明芳身上打了过去，直打的沈明芳大喊不停。 “奶奶，您打我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们欺负小顺啊！” “没用的东西，你不想小顺被她们欺负，你倒是打死她们啊！ 现在可倒好，把全家都连累了，你倒是还有理了，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周兰英一边骂着，一边继续往沈明芳身上招呼。 在沈明芳身后，沈明顺见姐姐因为自己被打，急忙回避似的撇开头去，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眼见着周兰英要把所有火气都撒到沈明芳身上了，一旁也被气得不行的秦小玉终于还是有些心疼起沈明芳来。 就见她冲过去挡在周兰英和沈明芳之间，骂沈明芳道：“没用的东西，骂也骂不过，打又打不赢，你还能干点儿什么。 你弟弟一整夜都没吃东西了，还不快去给你弟弟找吃的，你想饿死他不成！” 沈明芳没料到自己只是想帮弟弟打抱不平，结果却遭到全家人的恶言相向。 一时委屈到不行的她，只能恨恨地看了沈明筝等人一眼后，哭着转身跑走了。 第90章 那个男人的本性 沈明筝接收到沈明芳跑走之前恨她的那一眼，心头并没什么感觉。 只是她却注意到就在沈明芳离开后没多久，在一边休息的高秀才也遮遮掩掩地起身，径直朝沈明芳消失的方向走了。 看到这里，沈明筝似乎想什么事情来，又疑惑地抬眼朝高秀才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时江婉也抱着明琅走了过来，见她看着远处愣神，便喊了她一声。 “筝筝，怎么了？” 听到江婉的声音，沈明筝方才从失神当中清醒过来。 就见她脸上意味不明的笑着从江婉手上将明琅接过来。 “没什么，我们回去休息吧！” 一行人重新回到营地后便彻底安静下来。 昨晚大家在山洞里折腾了一夜，再加上今早又逃命似的上山，眼下终于安全下来后，大多数人都已经累得不行。 因此沈明筝等人回到自家营地后便没再做别的，而是相互依靠着坐在防水篷布下闭上眼睛休息。 周围的村民之中也有不少人趁着这个机会补充精力，连说话的声音都几乎没有。 眼下除了山下山洪暴发出来的巨大响声外，并没有太多别的噪音。 因此沈明筝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舒适。 只是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耳边就又一次传来秦小玉打骂沈明芳的声音。 “我养你有什么用，粮食找不到，连野果子也找不到吗？”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是成心想饿死你爹娘和弟弟。” “你给我来，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藏没藏点东西。” 秦小玉大声说着的同时，就传来她拉扯沈明芳衣裳的声音。 沈明筝听到那些声音，不耐烦地转了个头，调整了下姿势。 “娘，我没有……” 沈明芳凄哀的声音传来，沈明筝依旧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娘什么娘，要是饿死了老娘你就没娘了，快把吃的给我拿出来。” “呕！” “……” 秦小玉拉扯的声音还在耳边，沈明筝就骤然听到一声干呕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尚未睡够的她突然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向那边。 此时的江婉也早已清醒过来，一副看戏的样子看着那边，见沈明筝醒了，江婉意有所指地朝那边抬了抬下巴。 “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沈明筝听她如此说着并没有接话，只好奇地跟她一起往那边看过去。 就见沈明芳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再反抗秦小玉的拉扯，只捂着嘴飞快地跑到一旁草丛边蹲下来，肩膀一起一伏地吐个不停。 秦小玉看到沈明芳这样的反应，作为过来人的她似乎也猜到点什么，只见她犹如瞬间石化了一般站在那里，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明芳。 待过了片刻，沈明芳的状态好些了后，秦小玉才想终于醒转一般，快步朝她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揪起来，拉着她的衣服，惊恐至极地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最后，沈明筝和江婉才听秦小玉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沈明芳。 “是谁的？” 沈明芳没想到，自己都还不太确定的事情，她娘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 一时之间，沈明芳有些不敢看秦小玉的眼睛。 “娘你说什么呢，什么是谁的？” 沈明芳撇开脸，望向别处轻声道。 啪！ 沈明芳声音刚落，脸上就挨了秦小玉一耳光。 “少跟我装，我问你是谁的？” 沈明芳被打得怔怔地捂住脸，眼泪汪汪的转过头去看秦小玉，似乎是对她这般粗暴的行为有什么不满。 但沈明芳只看了秦小玉一眼，就又把目光挪了开去。 沈明筝和江婉见状，两人转头对视一眼后又朝那母女二人看过去，谁都没有说话。 从她们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沈明芳脸上委屈的表情和不停往下滚的眼泪。 那边的周兰英似乎也察觉了秦小玉母女俩之间的不对劲，但此时忙着照顾沈明顺的她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只翻了一个白眼并没有说什么。 这边的秦小玉似乎没有心情和沈明芳啰嗦，就见她又是一把将沈明芳扯过来。 “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是谁的？” 这一次，秦小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朝沈明芳怒吼道。 沈明芳从未见过秦小玉如今的状态，像是被她吓到了一般。 就见她转过头来看着秦小玉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沈明芳与秦小玉对视了一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后就悄悄转头，求救似的往高秀才那边看过去。 此时的高秀才，当然也注意到了沈明芳母女之间的情况。 先前他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生怕他和沈明芳之间的事情暴露，回到自家营地歇下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都还不放心地偷偷往沈明芳和秦小玉那边看。 眼下见沈明芳朝他这边看过来，高秀才顿时吓得避开她的目光，转过了头去。 沈明芳原以为自己找了村里最有学问的人，这辈子就算有着落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事情将要暴露，自己想向他求救的时候，他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一时之间，沈明芳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敢置信已经超越了先前的害怕。 就见她怔怔地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高秀才所在的方向。 秦小玉见状，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但她目光所及的方向却是整个村子的大本营，这一片有太多人存在，根本判断不出来那人到底是谁。 见此，秦小玉不禁疑惑地问她道：“是谁？” 沈明芳再次听到秦小玉的声音，已经没了先前的恐惧，只木愣地摇摇头，自嘲一般冷笑一声后转头与秦小玉哭着道：“娘，你打死我吧！” 秦小玉看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宁愿死也要维护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换了几番。 原本打算将那个男人揪出来让他好好负责的秦小玉，看到沈明芳这样的态度，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太过多余了。 就见她同样木愣地看了沈明芳片刻后，终于无声的呼出一口气，转身走了。 秦小玉走后，剩下沈明芳一个人站在原地。 过了好半晌，她才终于像是卸尽全身力气一般蹲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之间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的村人们似乎早已经看惯了这家人的把戏，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因此不仅她们母女俩拉扯的时候没人去劝说，就是现在看到沈明芳哭得伤心不已，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去劝慰。 见那边的热闹看完了，江婉才笑着收回目光，与沈明筝道：“没劲，要是能闹起来就好了。 这么好看的热闹，该让大家都知道才是。” 第91章 赶紧离开 沈明筝见此，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老宅那些人不来招惹她，她们是死是活她都不想理会。 待沈明芳母女俩那边消停下来后，沈明筝也借着活动身体的机会到周围山林去转了转。 原本想着转悠的时候或许有机会猎点山里的小动物回来也说不定。 可谁曾想，因为突然爆发的山洪，小动物们要么被山洪卷走，要么都已经藏到十分隐蔽的地方去了。 沈明筝在外面晃悠了好长一段时间，别说小动物，就连动物的毛都没看到一根。 无奈，见时间已经不早，沈明筝只能转身往回。 待她终于回到营地时，已经临近天黑时分。 山下的洪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前涌动着，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见她回来，明悦又从背篓里摸出饼来，和大家分着吃了。 沈明筝觉得自己不怎么饿，便没接，让她们把自己的那份分着吃了后便自行挨着明琅躺下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苦水村一行人在山上勉强躲避山下的洪水，打算等水退一些了再找地方下山。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时间里，天上持续不断地下着毛毛细雨。 所有人都只能在自己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下面勉强避一避。 看着天上灰蒙蒙的颜色，和山脚下汹涌的洪水，所有人的心情都算不得好。 终于第四天的早上，许多人都还在各自的营地上睡觉时，突然有人兴奋地从山崖边跑回来喊道：“水退啦，大家快看水退啦！” 听到喊声，所有人瞬间醒转过来，纷纷激动地跑到山坡边上去看。 沈明筝和明悦听了也跟着激动地跑过去。 等她们刚来到山崖边，果然就看到昨夜还汹涌激荡的峡谷内，水位已经下降了许多。 从她们如今站的位置看下去，甚至可以看到先前被山洪淹没的山洞。 随着水位下降，洞口已经露了出来。只是因为山洪带来的树桩、野草等杂物太多，将洞口堵住了大半。 就在众人纷纷欣喜地往山脚下看时，久违的太阳终于穿破云层，从天上照射下来，恰好照在山崖边这一群狼狈不堪的人身上。 一直恹恹打不起精神的大家，被这温暖的阳光一照，瞬间觉得暖意上头，浑身上下都舒畅起来。 “太好了，太阳也出来了。” “太好了，这几天天天下雨，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我也是，要再这么下去，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得住，好在终于雨过天晴了。” 听到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高兴说着，跟过来的赵里正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许多，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沉闷。 沈明筝和明悦一起牵着明琅站在人群之中，也是满心欢喜的样子。 待过了不久，一众村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回到营地将行李打包起来准备下山，然后抓紧时间顺着山脚的小道往峡谷外面走。 所有人都清楚，山洪刚过，如果不趁现在抓紧下山，后面说不准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虽然大家也不知道峡谷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只要从这里走出去了，再难应该也不会比这些天的更难了。 于是等大家全都收拾好行李后，赵里正便组织各家各户清点了人数，准备下山。 而周兰英一家，赵里正先前已经当众说过，让他们收拾东西自行离开。 但奈何那一家子脸皮太厚，大家休息的时候，他们就跟着休息。大家准备出发的时候，他们也跟着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一行人从山上往山下走时，有村人见他们跟着队伍走，便不耐烦地道：“周氏，你们烦不烦？ 赵里正不是说了，你们以后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走了，咱们都惹不起你们。” 谁知周兰英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背着自家行李继续往前：“谁说我跟着你们走了，这路又不是你们的。” “嘿，我说你这人还真是……那你就算要走也要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再走啊！” “你还管得挺宽，你管我啥时候走，我乐意现在就走。” 周兰英抬头轻蔑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之后便不与她多说，自行绕过她径直往前面去了，气得与她说话那人只能无奈地跟在了后面。 走在她们后面的夏秋月看到这样一幕，无奈地回来与沈明筝嘀咕：“周老婆子也真够不要脸的，里正伯伯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她们还这么不懂事，脸皮可真厚。” 沈明筝听了，抬头看了一眼前面急匆匆推开村人往前冲的周老婆子，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夏秋月继续往前走。 很快，苦水村一行人就从山上下来了。 等他们再次来到先前出逃的山洞口时，已经有人好奇地扒拉开堵在洞口的草藤和树枝，想进洞里去瞧瞧。 然而等他们扒开堵在外面的杂物后，才发现洞里也被填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除了破烂的衣裳，还有泡久了的枯树，以及山洪来时没能及时逃走就被卷进去的动物们。 一群人站在洞口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只刚靠近一点，就有人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 因为味道太过恶心，那些充满好奇心的人顿时没了再往里面走的心情，纷纷被臭气熏得往后退了几步，抱怨了几句后便不再往山洞里瞧。 等他们再回到队伍之中时，里正已经派赵梁和村里几个年轻人一起去前面探了路回来。 就见赵梁几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里正跟前道：“峡谷前面的水位也都退了，只是河道被山洪泡了太久，两边都堆积了太多淤泥和污秽，过去的时候要尽量小心一些。” 里正听了，微微点点头：“只要能过就行。 我记得这峡谷算不得深远，大家被困在这里这么些天，得抓紧时间离开才行，不然后面怕是会越来越难。” “嗯。”赵梁听了，看着他郑重地点点头。 而后村长就将赵梁等人探查的情况与大家仔细说了一遍，接着就听他安排道：“各位，虽然前路难行，但为了尽快离开这里，咱们必须趁现在赶紧出发，否则后面说不准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 好在如今大家的行李都没剩多少了，也算是轻装简行。 各家各户照看好自家的老人和孩子，然后由赵梁他们几个年轻力壮地看护着，咱们现在就从这里走出去。” “好！” 赵里正声音落下，众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而后大家便都不再耽搁，仅仅有条的排起长龙顺着山脚下才露出来不久的小路往外走。 为了让大家走得更顺利，赵梁等人已经找来一些木棒、草藤等杂物铺在路边淤泥较深的地方，方便大家从上面踏过去。 见大家都陆陆续续往前走了，明悦也主动背起明琅跟着大家往前。 而沈明筝则背着自家行李，扶着江婉跟在明悦二人后面。 渐渐地，苦水村所有人都踏上了这条满是淤泥的小路。 本来大家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的时候，人群的最后却突然传来沈二柱破口大骂的声音。 “草，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是要眼睁睁看着老子被困死在这里是吧！” 第92章 婆婆，您认识燕国皇帝？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去看。 刚一回头，就见山洞口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沈老二一家和另外几个保护大家的年轻人。 那几个年轻人见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顺利出发，便打算跟着大部队后面往外走。 而沈老二，原本一副大爷似的模样躺在板车上等着有人来抬他出去。 却不想，直到最后也没等到有人过来。 等他再看到剩下的几个人也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了的时候，他才急了起来。 先是周氏胡搅蛮缠的非要让那几个年轻人去抬沈老二，人家不愿意，她就拽着别人的衣裳不让走。 那些人原本就因为沈老二一家先前的做派，对他们颇有意见。 如今看到他们没办法出去，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帮他们呢！ 后来那人直接将衣裳生扯回来，就要大步离开，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他身后就传来沈老二谩骂的声音。 大家伙儿好奇的回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是这么回事后，纷纷将头转回来，沉默地继续往前。 沈明筝也同大家一般，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便像个陌生人一样，自行带着弟妹和江婉往峡谷外走去。 后面的沈老二和周老婆子见状开始不停地闹腾，各种难听的声音在大家身后响起。 众人心头虽然也有些心软，但一想起他们先前干的那些事儿，再加上现在的路实在太难走，因此谁也不愿意调转回去帮一帮他们。 沈明筝扶着江婉，跟着队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铺满草藤和木棒的泥泞小道上，一行人歪歪扭扭地尽量保持着平衡。 尽管如此，期间还是有人一时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几下后跌进了淤泥里，糊了满身腥臭的泥。 好在周围人多，很快将人从淤泥里拽出来，而后那人便又继续带着满身的脏污往前走去。 他们不知道自己跟着队伍走了多长时间，只记得他们刚出发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冲破云层，从天边升起来。 而等他们走出峡谷，终于走上平坦坚实的地面时，炽烈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众人从峡谷之中走出来，眼前是豁然开朗的一片草坡。 看着满眼绿油油，既没有遮挡也望不到边际的绿色，众人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一群人激动地顺着缓缓的草坡冲上去，待有人冲到坡顶时，山坡下面的人就听他兴奋地大喊道：“前面有水，干净的水。” 众人听到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又有更多的人加快脚步，想快点冲到水里去洗一洗这一身的污秽。 山坡上面说话的那人说完便又继续往前跑去，就见他跑到一块巨大的山石前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那块巨大的石头。 不多时，后面的人又听他更加激动地大喊：“是燕国，燕国到了！咱们跨过这里就到燕国境内了！” “哈哈哈，太好了，我们终于到燕国了。” 那人一边喊着一边撒开腿脚，欢快地朝前跑去。 身后众人听到他的话，也是高兴不已，几乎所有人都兴奋地狂奔起来。跟着那人的脚步，先是跑到草坡顶上，果然就看到坡脚的地方，有好大一潭清澈的湖水。 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之下，那湖水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而先前跑在前面的那几个人，也马上就要跑到那湖水边上了。 众人见状，只停顿了一瞬，又立马满脸带笑地跟过去，跑到那块山石旁边。 果然，大家一抬头就看到了有人用锤子在上面凿出来的巨大的‘燕’字，那字上还用朱红的漆涂了个满满当当。 “真的是燕国，阿姐，我们到燕国了！”明悦见状高兴地与沈明筝道。 跟着后面上来的赵里正等人也都走到了这里，就见他站在人群之中，感叹地捋着花白的胡子叹道：“果然是到燕国过境了！” 众人都以为赵里正会跟大家一样高兴的时候，众人却听他道：“也不知道这后面的路到底是好还是坏。” 听到赵里正这话，明悦不解地悄悄问沈明筝：“阿姐，我怎么觉得里正伯伯不高兴啊！” 沈明筝听说后，转头看了眼沉默下来的赵里正，而后又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向那个大大的‘燕’字， 沈明筝同样沉默片刻，而后才与明悦道：“这不怪里正伯，他身为里正，要考虑的事情比咱们多很多。 咱们毕竟不是燕国人，如今燕晋两国开战，我们是迫不得已才从晋国逃过来的。 虽然目前咱们已经活着到了燕国，却不知燕国这边的人会怎么看待我们，更不知燕国国君会怎么对待我们这些从敌国逃过来的百姓。” 听到沈明筝这话，明悦顿时沉默下来。 见明悦失落下来，沈明筝又搂过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没事的。 我早些年就听阿娘说过，燕国国君不是不讲道理的昏君，他很爱护他的子民的。 虽然我们是晋国人，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让燕国人看到我们的诚意，他们一定会愿意接纳我们的。” 明悦毕竟才十二岁，孩子的忧愁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明筝如此一说之后，明悦脸上的难过又瞬间消失，便见她重新抬头看向沈明筝：“真的吗阿姐？” “嗯！”沈明筝微笑着与她点点头，“放心吧！” 听到自家阿姐如此肯定的回答，明悦脸上最后一点阴霾也彻底消失。 小姑娘脸上洋溢起开心的笑意，而后便欢喜地牵起明琅往前走去。 只见她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欢快地朝后面喊道：“阿姐、婆婆，快点，我们快下去。” “好，我们就来。” “你们慢点儿！” 看到明悦和明琅两个开心地朝前奔去的模样，沈明筝和江婉脸上都露出多日不见的满足笑容来。 而后就听沈明筝喃喃道：“但愿燕国皇宫那位真的是个仁政之君吧，这样的话，我们接下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沈明筝话音落下，就见江婉走到她身边，轻轻握起她的手，笑道：“放心，谢琮虽然爱好皇权、擅长计谋，手段也比一般人狠辣，但他并不是个会对普通百姓动手的人。” “嗯！”听到江婉的话，沈明筝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只是待她声音落下，她才觉出点不对劲来。 就见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身边头发花白却又面色从容的老妇人。 看到江婉平静的模样，沈明筝像是突然发现点什么似的，轻声道：“婆婆，你口中说的谢琮是？” 江婉回看向沈明筝，满脸的坦然：“自然是燕国皇帝！” 沈明筝听到这个回答，心中的猜想像是终于得到验证一般。 就见她惊讶道：“婆婆，您认识燕国皇帝？” 第93章 一袭墨衣的谢时彦 “嗯？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江婉听到沈明筝这样问她，面上依旧是往日混沌的神色。 沈明筝又道：“那您如何知道他的名讳，还清楚他不是个会对普通百姓下手的君王？” “唔……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以前无意之中道听途说的吧！ 天底下那么多老百姓，茶余饭后总得有点儿谈资吧，要是一不小心聊到某国皇帝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婉依旧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说完，江婉便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拉起沈明筝的手道：“好了筝筝，你这小脑袋瓜子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咱好不容易从峡谷里出来了，开心点儿！” 江婉话音落下，不等沈明筝再说，就直接拉着她往前走去。 沈明筝任由江婉拉着自己往前走，跟在后面的她开始第一次认真审视起这位比她亲奶奶还亲的老太太来。 江婉拖着沈明筝来到湖边的时候，村里好些人都已经到达了这里。 大家伙儿纷纷洒脱地将身上的行李扔在一边儿，然后就激动的冲到那湖水边上，一个个用手掬起清澈的湖水畅饮起来。 而后大家又找来帕子和盆子，蹲在湖边将就清澈凉爽的湖水将自己和孩子们都收拾了一下。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围绕在这清凉的湖水边上，停留了将近两个时辰。 等大家都就着湖里的水吃了点干粮后，赵里正才走过来与大家道：“各位都歇够了吗？ 若是歇够了，那咱们继续出发。” 有人听说这么快就要继续赶路，心头不禁有些倦怠。 “里正叔，这里太舒服了，又有草地，又有湖水的，我们想在这儿过一夜。” “是啊里正，这些天大家都憋闷够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既没有天灾，又没有人祸的地方，咱们在这儿歇一天吧！” “是啊里正爷爷！” 赵里正见大家都不愿离开这里，面色为难地沉思起来。 他的目光从周围一众村民脸上一一扫过，谁也不知道他看着他们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大家只都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答应大家的请求。 过了片刻之后，就在大家以为希望就要落空的时候，却见赵里正面上神色终于松懈下来。 “成，这些天大家伙儿确实都受累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原地休息一晚，养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再出发。” “好！” 赵里正话音落下，众人欢呼的声音顿时响起。 在此之后，众人面上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欢喜、痛快起来。 沈明筝和明悦见状，赶紧把前两天用过的防水布和被褥拿出来，铺开在草地上晒。 其他人见了，也都纷纷趁着学着她们将自家沾了潮气的行李拿出来铺在草地上晾晒。 不多时，在这汪小小的湖边上，就铺满了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棉絮、被褥，像是一朵朵鲜艳的花，开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 因为难得遇到这般宽敞又安全的地方，大人们也都任由自家孩子去周围疯跑、玩闹。 明悦和明琅见了也忍不住都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去玩耍，开心的不得了。 而沈明筝因为没什么事可做，她便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双臂枕在脑后，悠闲地闭着眼睛小憩。 周围其它村人忙完之后大多也都像她这般，安逸地躺在软乎乎的草地上养精蓄锐。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更愿意就在此处停留下来，建造一个新的家园。 只是经过这些天的奔波，许多人的行李、牲口已经丢失大半。 且丢失的行李之中还有续命的口粮和银钱。 大家剩下的干粮都已经不多，最多也就能再坚持一两天，这里虽好，却没有可以燃烧的柴禾，也没有现成的吃食可寻。 因此，就像里正伯说的，他们最多只能在此处耽搁一晚，明天一早就必须出发。 沈明筝躺在草地上，表面上安静如斯，心里却有各种事情在不停打转。 先是想着她们能不能顺利在燕国安顿下来，而后又想着在燕国安顿下来之后，她应该做些什么。 刚想到要不索性在燕国重操旧业，找个集市去卖饭食时，心中尚未打定主意，脑海里就又想起已经离开许多天的谢时彦。 不知他此刻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沈明筝的手不自觉地往随身的挎包里摸了摸。 摸到那镶了珠翠的金簪时，她心头又在思考，谢时彦到底是怎么发现金簪的存在的。 既然他知道了金簪的存在，那他为什么又不直接告诉她金簪的来历！ 难道只是为了引她来燕国？ 想到这些，沈明筝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烦躁。不知不觉间，这丝烦躁便伴随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明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们已经安全到达燕国皇城。 到达皇城的那天，阳光明媚，秋风和暖，谢时彦着一袭墨色纱衣，带着温润如水的笑容站在蓟州城门口等着她。 她见了他也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跑到他跟前，刚要寻问他有关金簪来历的时候，她就被人吵醒了。 “哎哟，可累死我了，总算走出来了，可怜我的老腰哟！” 周老婆子粗噶的声音在不远处想起，沈明筝刚开始以为是梦，但是那声音却犹如魔音一般回荡在她脑海里，越来越真实。 沈明筝极不情愿地醒过来抬头去看，就看到周老婆子和秦小玉母女俩浑身糊满了峡谷中的淤泥，一起推着板车上的沈二柱和沈明顺从山坡上下来了。 众人看到他们出现在这里，面上不免嫌弃地咕哝开来。 “这周老婆子还真是够能耐的，还真把沈二柱给弄出来了。” “你以为呢，苦水村第一悍妇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沈明筝听着大家小声的议论，只看了周老婆子等人一眼，而后便微皱着眉将目光收回来，闭上眼睛想要继续做先前没做完的梦。 然而她人已经醒了，梦也就结束了，想重新睡着接着做同一个梦却是不可能了。 沈明筝躺在原地挣扎了一小会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无奈只能翻身起来。 此时天色已至傍晚时分，明悦、明琅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蹲在不远处的湖边玩儿游戏。 半坡上的周兰英一家见山谷中有水，又赶紧推着板车往湖边去。 只是因为下坡的路太滑，板车又太重，周老婆子推着板车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咕噜噜’顺着草坡滚了几圈儿后，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 正当此时，孩子堆里也恰好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 周老婆子听到孩子们的笑声，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她，顾不上先去稳住板车，就气冲冲地跑到孩子堆里，胡乱揪起两个孩子来，给了他们一人一耳光。 第94章 婆婆，我怕！ 啪啪！ “狗东西，笑什么笑，有啥好笑的！” 周兰英的巴掌落下后，便朝那两个孩子大吼道。 那两个孩子莫名其妙被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一些懵，眼下又被周老婆子怒吼了两句，两个孩子吓得顿时大哭起来。 孩子们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原本悠闲躺着的大人们听见了这些声音，纷纷转头去看。 就见原本玩儿的开心的一群孩子，已经全都哭了起来。 大人们见状哪里还能忍，飞快的冲过去一把将周兰英推开：“周老婆子你发什么神经，我家孩子在这里玩儿的好好的，你打他做什么？” “谁叫他嘲笑我来着，他笑话我，笑话我儿子，就是该打。” “你有毛病是不是，人家几个孩子玩得好好地，笑就一定是在笑话你？” “怎么不是，几个兔崽子早不笑、晚不笑，偏偏老娘摔跤了他们笑起来了，你说该不该打。” “嗷嗷嗷，娘……” 和周兰英理论的女人还想继续说，无奈孩子受了委屈一个劲儿的喊她，她只能先去安抚孩子。 “狗子乖啊，娘在这儿呢！” 其余村人见状，纷纷觉得周老婆子太不讲理，知道和她讲理没用，因此大家也不和她多说。 只听另一个孩子的爹与周兰英道：“你要觉得我们孩子是在嘲笑你，那你就离我们远一些。 这地方是我们先来的，你另找别处去。” “凭啥要让我换地方，这是你的地吗？”周老婆子不依不饶道。 那男人听了后，面上神色越发难看，只见他一双石头般坚硬的拳头已经死死地攥了起来。 那男人极力忍耐着心中的怒火，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兰英。 “你要问我凭啥，那就是凭我这一双拳头。 你要觉得我在跟你说笑，你只管试试。 你这样不讲理的老太婆，我能忍你到现在是你的福气。 周老婆子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把我惹急了。” 那男人说着狠话的同时，额头上的青筋便突了起来。 很明显，他整个人的神经已经到达忍耐与失控的极限。 周老婆子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敢继续纠缠，吓得砸吧了下嘴，悄悄看了看其它村民。 见大家都虎视眈眈防狼一样的盯着她，她知道这人要是真发起疯来，怕是没人会帮她。 看清形势的周老婆子看着那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扯出一抹谄媚又尴尬的笑来。 “你、你说你何必这样呢！ 我只是跟孩子们开个玩笑，千万别动气，我走，我走不就行了嘛。” 周老婆子说完，不等那村人再有反应，便赶紧退回到沈二柱等人身边，忙慌慌的跟秦小玉一起推着板车去了湖的另一边。 沈明筝看着仓皇逃走的二房一家人，心头不禁觉得好笑。 果然，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就是不能跟她讲道理。 谁要跟她讲道理，谁就输了。 片刻后，周老婆子一家人就湖的对面选中了一块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 这边一群人刚来湖水边上时，都只把水从湖里掬起来喝。但凡要擦洗点什么，也都极其爱惜的将水盛出来洗，尽量保持湖水清澈透亮。 但当周老婆子一行走到水边的时候，身上糊满淤泥的她们看到那清澈见底的水，就疯了一样的冲进了湖水之中。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时，对面那一片湖水瞬间从清澈见底的绿变成了浑浊不清的灰。 那土灰的颜色，在一众苦水村百姓无语的目光中荡漾开来。 沈明筝又听到周围村人抱怨了几句，而后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 见时间已经不早，沈明筝便带着明琅到水边，仔细的帮他擦洗了一遍后便回到营地躺下来。 如今她们虽然身处野外，也没有可以燃烧的柴禾，但今晚恰缝十五，天上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周围密密麻麻的星星围绕着它，闪闪发光。 躺在草地上的沈明筝觉得，秋天应该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季节。 天气不冷也不热，周围还有徐徐的微风吹来，吹得人心情格外舒畅。 湖水的这一边，除了蛐蛐的叫声外，安静的就只剩下村人们小声聊天、讲故事的声音。 而在湖水的那一边，秦小玉不知又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扯开嗓子与沈老二吵了起来。 好在这湖有那么大，对岸的人虽然吵，但隔得远了也无甚影响。 沈明筝一家人悠闲舒适的躺在一起，享受着逃荒路上难得的安逸。 明琅乖巧的缩在江婉怀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而后沈明筝也都沉沉的睡着。 众人不知睡了多久，有人悄悄爬起来准备到草坡另一边去撒尿。 只是当他刚刚起身擦亮迷糊的眼睛时，就见草坡上面，出现了无数的兽瞳。 那人吓得不禁颤抖起来：“有、有、有……有狼啊……大家快醒醒，狼群来了，快醒醒、快醒醒……” 突如其来的喊声响起，众人纷纷从梦中转醒。 待大家顺着那人语无伦次的声音站起来回头往草坡上去看时，就看到狼群在那算不得高的坡顶上，围绕着他们站了整整一圈。 看那阵势，怕是准备将他们集体猎杀。 “啊，老天爷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啊！” “娘，我好怕！” “他爹，这可咋办啊！” 越来越多惊恐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静夜之下，随着一股微风吹过，所有人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明筝也已经跟着大家起身，将明悦和明琅交给江婉，她则顺手从背篓里将柴刀摸出来，目光狠厉不容侵犯的瞪着那一群虎视眈眈的狼。 “婆婆，我怕！” 刚刚被惊醒的明琅看到那一双双闪着精光的绿眼睛，声音颤抖的往江婉怀里缩了缩。 江婉听了，心疼的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筝筝啊，要不我们跑吧！” 沈明筝听到江婉的话，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她之前的第一反应其实也是打算跑的。 但是当她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形时，才发现整个草坡顶上，全都站满了体型高大且雄壮的草原狼。 就算她们勉强找到一个缺口跑出去，她也实在不敢保证凭她们几个老弱妇孺能够跑得过身手敏捷的狼。 因此，沈明筝当先打消了这个念头，选择跟大家伙儿待在一起。这样大家一起抵抗，说不定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第95章 绝望 此时此刻，沈明筝坚定地把江婉等人护在身后，周围渐渐传来压抑的哭声。 河对岸的周老婆子一家人也终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待她们睁开眼睛，就发现了围绕着她们的那一群饿狼。 不多时，在一头头饿狼喉间发出的野兽的低吟声时，苦水村一众人已经悄悄挪动脚步，聚到了一起。 沈明筝和村里的男人们一起站在人群外围，挡在一群老弱妇孺的前面。 站在沈明筝身边的林开发现她竟然也站到了前面时，手里拿着镰刀的他顿时就带了点怒意。 “明筝丫头，别闹！ 这些不是普通的狼，是草原狼。 它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快去你吴婶子那里。” “林叔，我不怕的。” “不管你怕不怕，你是个女孩子，这些事情不该你来。” 沈明筝知道林开是为了她好，但如今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已经不多。 如果她也躲到后面，让他们来保护，那他们的胜算只会更低。 她不想看到大家惨死狼口的景象，虽然她也没有多大能耐，但想着她加入之后能为大家多挣得一线生机，她便愿意选择站到前面来。 因此，林开便听她道：“可是林叔，我也有想要用生命保护的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听到沈明筝如此一说，林开诧异地转头看她。 他发现，自己以前一直小看了这个瘦瘦的小姑娘。 但是待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她。 毕竟能凭借自己一双单薄的肩膀，带着弟妹去忻州城做买卖的小姑娘，又能弱到哪里去呢！ 于是，林开听到这话之后便也没再多劝，只与她道：“那你一定跟在我身边，不要太冒头。” “嗯，好的林叔。” 沈明筝与林开说话的时候，那双坚毅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那一排虎视眈眈的狼。 随着草坡下面人群的移动，那些警觉的野兽也都渐渐有所发觉。 在他们悄悄移动的时候，狼群们也纷纷迈着四条腿，充满敌意地顺着草坡下来。 就在沈明筝和林开的对话声落下时，距离他们不远处突然传来沈明芳突兀的惊叫声。 “啊！” 原来同样被狼群围绕的他们，打算悄悄跑到湖这边人多的地方。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的时候，沈明芳一个不注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肚子磕在湖边一块突兀的石头上，尖锐的疼痛顺着她的小腹蔓延开来，痛得她忍不住失声尖叫。 沈明芳的这一声尖叫犹如静夜里的雷声一般，瞬间将安静且紧张的氛围打破。 草坡上，一头长得最为雄壮且毛发雪白的狼听到这声惊叫后，突然仰天长啸。 “嗷呜！”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狼跟着它伸长脖子朝天一啸。 须臾之间，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在山坡上响起，直喊得周围众人身上冷汗直冒。 渐渐地，人群中开始传来女人的呜咽和孩子们的啼哭声。 山坡上的狼群似乎再也等不下去，蠢蠢欲动片刻之后，便跟着头狼一起缓缓从山坡上下来开始朝人群围拢。 看到狼群开始靠近，沈明筝不禁紧了紧握着柴刀的手。 说实话，面对如此数量的狼群，她心里一丝胜算都没有。 但是她身后有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想保护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退缩。 这些狼要想伤害她身后的人，就必须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在这清冷的月色之下，看着渐渐逼近的狼群，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周老婆子和秦小玉被沈明芳一闹，瞬间疯了一般的推着沈二柱和沈明顺往这边冲过来。 正因为她们突如其来的狂奔，惹得狼群以为大家要逃，刚刚还蠢蠢欲动的狼群，随着头狼一道更加高昂的呼啸声响起，纷纷怒吼着朝他们冲了过来。 就在狼群快要追上周老婆子等人的时候，她们恰好来到队伍跟前。 站在外围负责保护大家的人来不及拒绝，只愤愤的将她们扯到身后，待他转身的瞬间狼群已到跟前。 只见那人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反应，只条件反射一般举起手里的刀，一刀劈在了那狼的下颌上。 黑狼鲜血迸射的瞬间，周围村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利刃朝冲过来的狼群劈过去。 只一瞬，这群普通的难民就和这群生活在燕国边境草原上的饿狼撕扯在了一起。 然而尽管大家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那一头头身形健硕的饿狼。 就在外围几个几名被饿狼扑倒之后，便有许多人吓得惊慌失措地往四处逃跑。 随着人群涣散，狼群渐渐占了上风。 不少人被扑倒在地，有的甚至已经被饿狼咬破了脖颈。 “爹！” “儿子！” 混乱的人狼大战之中，无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沈明筝跟在林开身后，每当林开持刀砍中一头狼的时候，沈明筝总会及时从他身后冲出来，一刀劈在那狼的脖颈处，将它瞬间了结。 林开看着刚刚差点将自己扑倒的狼眨眼的瞬间就在自己眼前倒下，不禁赞赏的看向沈明筝，沈明筝亦是回他一个坚毅的笑。 就这样，沈明筝和林开两人配合着连着砍杀了三头强壮的饿狼后，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再加上对方队伍实在庞大，实力也太过强悍，纵使沈明筝和林开配合得再好也渐渐没了战斗的力气。 眼看着外围的人就要抵挡不住，狼群嗜血的目光在月光的照射下看得人心里发慌。 人群中的哭声已经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 就在大家以为好不容易从晋国逃出来的他们就要惨死在燕国这荒无人烟的边境上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而就在林开失手与一头狼擦肩而过，那狼直接越过他将他身后的沈明筝扑倒在地时，天空中明晃晃的月光突然被一大片漆黑的乌云遮挡。 “阿姐！” “筝筝！” 江婉和明悦呼喊的声音在沈明筝头顶响起，倒仰在地的沈明筝看了一眼眼前嘴角带血的饿狼，而后便仰头往身后看去。 只见明悦疯了一般往前挣扎着，想要朝她这边冲过来，而抱着明琅的江婉，只能单手拼命地拽着她。 后面看着她的所有人面上都是极度痛苦的神色。 沈明筝看着这样的大家，心渐渐冷了下来。 原来，重活一世也不过如此，她还是没能保护好她想保护的人。 沈明筝缓缓回头，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96章 闭门三月，不得外出 而就在她眼睛闭上的一刹那，刚刚将月光遮挡住的那一大片乌云却突然如暗潮汹涌一般自天空坠落。 月光重新照射下来的时候，拼命抵挡的苦水村村民们就看到成千上万的黑色影子，奋力扑腾着翅膀朝他们俯冲下来，迅雷不及掩耳一般落到狼群身上，当先啄瞎了它们的眼睛。 许多狼的眼睛被瞬间啄瞎，狼群再也顾不上他们撕扯，只纷纷松开他们转身去扑天空中奋力煽动翅膀的鸟儿。 众人看着这瞬间变换的局势，纷纷被眼前这怪异的一幕惊住。 沈明筝还在闭眼等待饿狼那尖利的牙齿咬破她的脖颈，然而等了许久的她没等来那钻心的疼痛，却等来了终于控制不住的明悦。 在那头将沈明筝扑倒的饿狼差点咬破她脖子的一瞬间，明悦看到从天而落两只毛羽乌黑的飞鸟，一左一右将那饿狼的眼睛啄瞎。 饿狼眼珠爆裂的瞬间，剧痛传来，它还来不及将沈明筝撕碎，就痛得从沈明筝身上跃了起来。 而就在它跃起的一瞬，一大群飞鸟立刻将它包围，用自己身上唯一尖利的嘴扎进了它的背脊和血肉。 明悦冲过去将沈明筝扶起来的时候，沈明筝便看到刚才那头已经被鸟群包围，看不清身形，只能痛苦地发出一声接一声哀嚎的饿狼。 惊吓过度的众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耳边环绕着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和无数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 众人见状，狼狈的相互搀扶着聚到一起，待大家稍微缓了下激动的心情后，那群饿狼便再也抵挡不住，纷纷夹着尾巴翻过山坡逃走了。 饿狼离开之后，鸟群也没有停留，纷纷煽动着翅膀追逐饿狼而去，留下苦水村一行人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 待到大家彻底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在村医忙着为伤员包扎的时候，其他人才都纷纷起身开始收拾自家行李。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原本充满生机的绿色草地上，除了扔的到处都是的行李和几个苦水村人的尸首外，还有密密麻麻许多飞鸟的残骸。 沈明筝见状，有些麻木的起身，朝那些落在草原上的漆黑的飞鸟走去。 待她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密密麻麻一大片哪里是什么飞鸟，分明是一只只毛羽漆黑的信鸽。 终于看清地上的鸽子，沈明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就见她蹲在一只鸽子前，手指尖轻轻在它光洁的脑袋上摸了摸。 渐渐地，泪水便模糊了眼眶，沈明筝兀自难过了一阵后，才找来工具开始在原地挖坑。 吴秀莲等人见她如此，纷纷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就在她努力挖坑的时候，吴秀莲和另外几个村人一起，沉默地用背篓将那一只只为保护他们而死的鸽子捡起来，倒进了沈明筝挖好的坑里。 等她们将这些鸽子尽数掩埋的时候，里正也已经组织了几个村人，原地挖坑将没能幸免于难的人就地掩埋了。 待收拾妥当，一行人才都不再耽搁，带上行李重新出发了。 就在沈明筝等人重新踏上通往圣元城的路时，时隔十年没有出现在燕国的谢时彦终于重新回到了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谢时彦自苦水村离开的当晚，便在一众贴身暗卫的保护下，在所有不希望他回燕国的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直奔圣元城，入了皇宫。 他到达皇宫内廷的时候，恰是夜半时分。 皓文帝才刚睡下没多久，便有内监进来通传：“皇上，三皇子回来了。” 明黄的账内，皓文帝只抬眸看了眼帐顶，便听他轻声道：“让他去殿外跪着吧！” “是！”内监应声而去，殿内再无声音。 谢时彦收到皓文帝的旨意后便顺从地走到殿外跪下来。 只是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谢时彦这一跪就跪了三天三夜。 整整三天时间，他都滴水未饮，粒米未进。 皓文帝也只在第一天早上出发上早朝时，在他跟前停留了片刻。这片刻时间，皓文帝却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时间就在周围宫人来来往往的步伐中悄悄滑过，转眼就过了三天。 三天后的夜晚，原本和煦的天气突然变得爆裂起来。 天上雷鸣电闪，一道道闪电落下，像是要将整个皇宫劈裂似的。 就在倾盆的暴雨即将落下来的时候，内监终于出来请他：“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脸色苍白的谢时彦听到这句话，面上神情微动，身形却摇摇晃晃地站不起来。 别说他本就腿伤未愈，就算是个身体健壮的人，在这里连着跪了三天三夜且滴水未进的情况下，也不一定站得起来。 内监见状，面上生出一丝不忍。赶紧找来两个小太监，将谢时彦扶到椅子上，再将椅子抬到了皓文帝面前。 时隔十年之后，谢时彦再次见到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王，面上神色微动，却也很快收敛住了。 “儿臣不孝，给父王添忧了！” “你倒是知道。”皓帝端坐在耀眼的紫檀桌案后面，目光不带一丝情绪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谢时彦见此，亦是不卑不亢地抬眸望去。 内监见状，知道这对十年未见的父子之间有话要说，便赶紧识相的退了出去。 而就在此时，收到皓文帝接见谢时彦消息的燕国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按捺不住，急匆匆赶来请求面圣。 内监跟在皓帝身边半辈子，哪里不知道这些皇子的心思。 然而此时皓文帝与三皇子十年未见，此时必定有许多话要说。就算大皇子和二皇子表现得再怎么行色匆匆，他也笑容满面地将他们拦在了门外。 里面是皇帝，大皇子和二皇子自然不能硬闯，只能无奈地等在外面。 二人本以为皇帝一定会让他们等很久，却不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皇帝就将内监唤了进去。 内监进去后，见三皇子竟然又从椅子上起来，跪在了地上，而皓文帝亦是一脸气愤的模样。 内监赶紧垂下头，万分恭谨道：“陛下！” 皓文帝的目光灼灼的落在谢时彦身上，听到内监的声音时他的面色才稍微好转了些。 “派人送三皇子回去，闭门三月不得外出。” 纵使内监再怎么通晓皓帝的脾性，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免诧异地抬头。 内监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唤来两个小太监，将谢时彦重新扶到椅子上，抬着往殿外走去。 从始至终，谢时彦面上都没有丝毫情绪，恭敬地告别皓文帝后，便任由小太监将他抬了出去。 等他来到殿外时，大皇子和二皇子见了便都热情地笑着围了上来。 “数年不见，三弟这腿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时彦见到这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寒芒，面上却依旧如在晋国被幽静的那段日子一般，满面的温和。 第97章 赌一把 “一点小伤，劳烦二位皇兄关心。” 见谢时彦装得厉害，二皇子便不耐烦地收起了脸上的虚情假意，追问道：“你见了父皇，他给你说什么了？” “只闲话了两句，不曾说过什么要紧的事情！”谢时彦面对他依旧客气且疏远，不卑不亢。 二皇子见状还想再问，这时殿内却传来皇帝深沉且不悦的声音。 “近日我军与晋军交战，大将军那边人手不足，你们半夜匆匆赶来，是想代君出征？” 听到皇帝这话，谢时彦的两个哥哥哪里还敢继续说什么。 赶紧闭嘴，恭谨地往殿内走去。 谢时彦目光轻睨地从二人身上一晃而过，嫌弃的目光很快恢复正常。 因为谢时彦自幼时便去往晋国为质，因此尚未单独开府，这次回来之后皇帝依旧让他住回他小时候住过的承乾宫。 见大皇子和二皇子离去，两个小太监将谢时彦送回承乾宫后，便快速离开了。 谢时彦的贴身侍卫慕柯小心地将他扶着在内室坐下来，而后便叫外面的小太监赶紧去请太医。 小厮应声而去的时候，外间大开的窗户口突然飞进一只满身乌黑的鸽子。 慕柯见了，伸出手臂让黑鸽落脚，而后便回到内室，与谢时彦道：“主子，黑羽回来了。” 谢时彦听了，抬头伸出手的瞬间，黑羽便从慕柯身上飞到了谢时彦手中。 “她如何了？” “咕咕！” 谢时彦话音出口的瞬间，目光便落到它掉了大半毛羽，露出青灰色中带了点血的左翅上。 片刻后才见谢时彦喃喃道：“草原狼？”而后就听他轻笑一声，似有些庆幸一般，“有了这次经历，她们怕是不敢再这般掉以轻心。” “主子，要不我派几个人去把沈姑娘接过来吧！”慕柯听说后，上前一步道。 此时谢时彦面上笑容却收敛起来：“不必，她不会丢下那些人的！” 慕柯听出他语气中似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叹。见此便不再继续。 室内刚安静下来不久，便有小太监急匆匆领着太医过来了，谢时彦手臂轻轻一抬，黑羽顺势从窗户飞了出去。 很快，十年未归的三皇子谢时彦从晋国回来之后，被皓文帝在寝殿外罚跪了三天三夜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燕国皇宫风云变幻的时候，沈明筝却是丝毫不知晓这些事情的。 她与苦水村一众老弱伤残一起继续朝前出发。 就在大家都以为只要他们走出这片草原，走上官道，再到达前方城池就好了的时候，赵里正却给在场除沈明筝外的所有人都泼了一盆凉水。 “我们没有通关文牒，手上拿的也是晋国的户籍和路引。 眼下燕晋两国开战，我们若是贸贸然闯进别人的地盘，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赵里正如此一说，先前在忻州城被射杀的经历又一次在众人心头浮现。 不多时就有人小声议论道：“里正说得没错啊，那忻州城还是咱晋国的土地，那些当兵的都如此对待我们，更何况是在敌国呢！” 声音落下，就有人不满地道：“若这么说，那即使我们来了燕国，岂不也是无路可走？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寻求一线生机。”林开听了与那人道。 “生机？难道在晋国就没有生机了吗？ 非要背井离乡，跑这么远来找死？” 如今前路未卜，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与林开说话那人的声音不免就有些激动起来。 他口中的话，瞬间就传到了里正耳朵里。 里正听了后，叹了口气，面色沉着地朝他走过来。 “我知道，经过这些天的苦难，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但那天从忻州城逃走之后，选择往燕国走也实属无奈之举。 如今晋国君王残暴，两国交战晋国明显势弱，说不准哪天忻州城就成了燕国的囊中之物。 咱们如今逃到燕国，也算是俯首称臣的无奈之举，想来燕国的官员会理解我们的。” 赵里正说完，面上神色依旧沉着，其实他也拿不准燕国的官员会怎么对待他们。 赵里正话里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只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大家心里都没了信心与期待，所以有意见的人便多了起来。 “那万一这些燕国人也像那天的下令射杀我们的将军一般，可该怎么办？” 听到有人说出心中疑惑，赵里正沉思了一瞬，而后才目光笃定的道：“所以我盘算着，咱们索性不去任何一座城池，直接往燕国腹地圣元城走。 圣元城是燕国皇城所在，也是燕国的权势集中之地，我听说燕国丞相萧崇是位万民敬仰的好官，咱们不妨赌一把，直接去圣元城找他，说不定他能帮帮咱们。” 众人一听，虽然觉得赵里正这一打算也属于冒险之举。 但基于目前的情况下，也没人能想出更加稳妥的方法。 因此经过一番商议后，苦水村一行人最终答应了往圣元城走的路线。 于是，待这一行人一同离开这片硕大的草原后，众人便没有往官道上走，而是沿着官道旁布满杂草的野道上走去，试图以此来躲避燕国官兵的排查。 只是尽管如今他们的逃荒路线已经确定下来，但另外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困惑着大家。 那就是各家各户的粮食问题。 经历过前些天的遭遇之后，别说其它村人，就连出发前准备充足的沈明筝也没了多少吃的。 如今她的背篓里除了几斤大米和一袋儿小米外，便就再也没有别的吃食。 至于肉干儿之类的东西，更是一点也没有了。 沈明筝知道，逃荒路上条件艰难，对食物的要求不能太高。 可是就算她不吃，明悦和明琅也要吃的。 毕竟他们都还在长身体，更是需要点肉类来补充一下营养。 因此，自从离开那片硕大的草原，走入燕国官道旁边的小林子里之后，沈明筝就一路边走，边拿着柴刀在做着什么东西。 一连好几天，沈明筝都是这样。 这一天，一行人照常继续往前赶路。 吴秀莲和林开两人一起并排走在前头，丢下夏秋月一个人跟在后面无聊得紧。 见沈明筝还拿着柴刀在削着一根木棍儿，夏秋月索性走到她身边，好奇地道：“明筝姐，我看你削这东西削了好几天了，到底做的是什么啊？” 沈明筝见她好奇，便停下手上动作将那根一头削得尖尖的木棍立起来给她看。 “你觉得这像什么？” 第98章 五彩斑斓的稚鸡 夏秋月仔细看了一眼，沉思半天也没想出来这究竟是什么。 随后就见她调皮地看了眼旁边的明悦，玩笑道：“我知道了，这是明悦不听话的时候，用来打她的。” 明悦听了，气鼓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秋月姐你胡说，我阿姐最好了，才不会打我呢！” 夏秋月见明悦与她较真，便搂过她单薄的肩膀，哄道：“好妹妹，我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 明悦听她这样说睨了她一眼后面上神色才算好了一些，而后就见她转向沈明筝道：“不过阿姐，我也没看明白你做的到底是什么。” 明悦话音落下，夏秋月便和她一起转过头，好奇地看着沈明筝。 沈明筝见此，笑着将那木棍放下，又从腰间摸出她前几日做好的小弩。 将那根一头尖尖的木棍架在小弩上，瞄准道旁一棵笔直的小树。 待她手指微动，只听‘嘟’的一声响，那木棍儿便扎进了树干里。 夏秋月和沈明悦两个见状都不由得愣住了。 片刻后才见夏秋月惊喜地跑过去仔细看了看扎进树干里的木棍，而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木棍给拔出来。 待夏秋月拿着木棍折返回来的时候，就听她赞道：“明筝姐，你好厉害啊，竟然还会做弩箭！” 沈明筝看着她笑了笑：“这没什么，不过是以前和我阿爹学的。” “明筝姐，这么好的东西你也教教我好不好，要是学会了这个，以后有再多的狼我也不怕了。” 沈明筝原本只是想造一把弩箭出来猎点儿野货给明琅他们补补身子，她倒是没想过用这个来防身。 不过现在听夏秋月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也无甚不可。 就听她爽快地答应道：“行，等回头有机会我教你！” “嗯！”见沈明筝答应，夏秋月立刻高兴起来。 之后夏秋月便将那木棍儿还给沈明筝，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了。 待太阳快要落山之际，一行人终于来到林子里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 这片地方足以让苦水村所有人在这里休息。 赵里正当先让大家先在此小憩，然后让赵梁带人到周围去将附近的环境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了，他才终于让大家放下行李，今夜就在此处安营扎寨。 见此，沈明筝便没有耽搁，嘱咐明悦她们随着大家伙儿在此处安顿后，她便放下背篓带上刚制好的弩箭往旁边儿林子里去了。 沈明筝钻到林子里去之后不久，明悦这边也将草席铺好，让江婉和明琅在上面休息。而她则跟着夏秋月等人一起往前面小河边儿打水去了。 待明悦打了水回来，江婉已经带着明琅在附近捡了些干枯的树枝和杂草回来。 而明悦见状，赶紧在路边捡了一些小石块儿，堆起来后做了个简易的灶台。 灶台做好之后，明悦便从背篓里摸出火折子来，点上火将打回来的水和淘洗好的米放到灶台上熬着。 这个时候，她们身后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惊鸟飞起时，扑腾翅膀的声音。 明悦好奇地往身后的林子看了两眼，不多时，就见头顶插着两根儿彩色鸡毛的沈明筝左手拎着一只又肥又大的灰兔，右手拎着两只五彩斑斓的稚鸡回来了。 沈明筝收获满满的回到营地上时，众人看到她手上提着的野味，纷纷羡慕不已，直夸她手上的野兔够肥。 甚至有胆子大的男人见了，也都跃跃欲试地带上趁手的工具，一个转身就往林子里去了。 沈明筝回到自家营地，就听江婉惊叹道：“我的乖乖，筝筝你好棒，竟然能猎到这么漂亮的稚鸡。” 江婉赞叹的声音落下后，明琅也跟着拍着手道：“阿姐，兔兔，吃兔兔！” “小馋猫！”明悦笑话明琅的同时，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 沈明筝笑着走过去，将身上的弓弩放到背篓里，见明悦已经在熬粥了，便听她道：“我去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过会儿回来烤着吃。” “嗯，好的阿姐！” 待明悦轻声应下后，沈明筝便拿着柴刀往小河边儿收拾野兔和稚鸡去了。 沈明筝离开营地从二房一家人跟前经过的时候，周老婆子等人都是一副又嫉妒又羡慕的目光瞪着她。 沈明顺看着那又肥又大的野兔，忍不住口水都流到了嘴角。 不多时，沈明筝便将几只小东西都收拾干净走了回来。 这个时候，明悦恰好也把灶上的粥熬好了。 沈明筝见了，赶紧向吴秀莲家借来一口大铁锅，把两只稚鸡剁成小块后，加水放到锅里炖起来，而后再将野兔用棍子穿好了架在锅上开始烤。 在沈明筝忙着炖鸡汤、烤兔肉的时候，天色逐渐暗下来，先前进到林子里的男人们也都纷纷从林子里回来了。 只不过他们的收获却远远不如沈明筝。 最多的一个人也才只猎到一只稚鸡和一只巴掌大的鹌鹑。 沈明筝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一边拿一枚铜钱做底，摆弄着从稚鸡身上拔下来的漂亮羽毛。 等锅里的鸡汤烧开来的时候，一只漂亮的稚鸡毛做的毽子就出现在了沈明筝手上。 此时此刻，便有香味顺着空气飘散出来，周围人闻着那喷香的味道，都克制的咽起了口水。 待到烤兔肉的香味再飘散出来时，沈明筝便听到不远处的沈明顺闹了起来。 “我要吃兔肉，我就要吃兔肉，让姐姐去给我抓兔子，快点儿，我就要我就要！” “臭小子你皮痒是不是，要不要吃竹笋炒肉……” 沈明筝听着那边闹腾的声音没有理会，然而她的心情却是格外的舒畅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其他人就着明亮的火光开始把野味上灶的时候，沈明筝这边的鸡汤和兔肉也都做好了。 沈明筝生怕明悦她们等得太久，赶紧把背篓里的盐拿出来，往铁锅里和烤好的兔子身上都均匀地洒了一些后，便找了几只碗出来开始盛鸡汤。 沈明筝先是拿起一只大碗盛出满满一碗鸡汤来，让明悦给吴秀莲一家送去，而后才拿起小碗开始给她们自己盛。 待她盛满四碗鸡汤的时候，明悦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沈明筝见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却见明悦脸上带笑地回道：“没什么，秀莲婶子不要，我放下就跑了。” 沈明筝听了，没有多说什么，赶紧拿刀将兔子的四条腿都切下来，分给江婉她们后，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一人守着一碗美滋滋的鸡汤，就着烤得鲜香的兔肉开吃。 第99章 明琅不见了 一家人开吃的时候，吴秀莲拿着大碗过来了。 “你说你们也真是的，老的老小的小，都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干啥还给我们送这一大碗来。” 沈明筝听了笑道：“秀莲婶子您平时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难得孝敬您一次，都是应该的。” 吴秀莲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将碗递过来道：“成，婶子也不跟你客气，这是婶子刚做的野菜饼，给你们送点过来，你们也好就着鸡汤和稀粥好好吃一顿。” 吴秀莲声音落下，就见明悦小馋猫似的伸长脖子朝她碗里瞧。 刚一抬头就看到吴秀莲手上捧着的碗里，装着满满一大碗煎得又香又酥的野菜饼子。 看到那饼子，明悦和明琅都‘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 吴秀莲和沈明筝听到这声音，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沈明筝见状，便也不好再说推辞的话，爽快地接了吴秀莲的饼，与她道了声谢后，吴秀莲便笑着走了。 等吴秀莲离开后，沈明筝一家人才开始端起饭碗大快朵颐。 随着晚饭结束，周围热闹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来。 沈明筝的大铁锅里还剩了半锅鸡汤，她准备留着明天再吃。 于是趁明悦去小河边儿洗碗的时候，沈明筝也跟着一起出去，在小河沟附近的小道上扯了一些驱蚊的药草回来。 待姐妹俩忙完回到营地，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 见此，沈明筝便赶紧烧了点热水出来，待江婉等人洗漱的时候，沈明筝又把她采回来的驱蚊药草均匀地摆放在营地四周，之后便与大家一起和衣睡了。 因为有了前夜的教训，赵里正那边特意把村里几个青壮年叫到一起开了个小会，安排了晚上轮流值班的人员后，营地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晚，在红色火光的照映下，苦水村一行人都睡得格外安心，格外深沉。 可以说是他们逃荒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第二天，直到天光大亮时分，大家才陆续从熟睡中逐渐苏醒过来。 时隔一晚，沈明筝醒来时发现草席边上又多了许多不一样的野果，一边翅膀秃了一片的黑色鸽子重新出现在她身边。 沈明筝看到鸽子的瞬间高兴地翻身坐起来，伸出手让鸽子蹦到她手上来。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咕咕！”黑羽高冷的应了她一声。 虽然鸽子的声音都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明筝觉得眼前这只黑鸽的声音就是比其它鸽子的叫声更有辨识度。 沈明筝看着它受伤的翅膀，心疼的抬手轻轻轻轻摸了摸，面上是无法隐藏的怜惜。 黑羽看着她这副模样似乎有些受不了，无语的看她一眼后便带着满脸的不耐烦从她手上离开，直接落到了明琅的颈窝处。 黑羽在明琅的小肩膀旁边找了个空隙将脑袋埋进去后，便挨着明琅缩成一团睡了。 沈明筝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昨天堆积在心里的阴霾瞬间消失了大半。而后她便欢快地起身，去小河边打水洗脸去了。 待她回来的时候，明悦等人便都已经醒了。 此刻，明悦已经升起了火，把昨晚剩的鸡汤放在灶膛上热着，而江婉则陪着明琅坐在草席上逗鸽子玩儿。 此时吴秀莲恰好要去河边打水，江婉见状便起身打算跟她一起去洗把脸。 临出发前江婉想把明琅一起带上，但是小家伙刚刚起床，精神还有点儿懒懒的，说什么也不肯动弹。 沈明筝见状，生怕吴秀莲等久了，便让江婉不必管他，等她闲下来再来收拾明琅。 江婉听了便也不再耽搁，与吴秀莲一道有说有笑地走了。 江婉走后，沈明筝便和明悦一起给一家人做早食，明琅则继续坐在她们身后的草席上逗弄着鸽子。 待到江婉回来的时候，沈明筝这边的早食也就做好了。 沈明筝将熬汤的锅子端到一旁的草地上，盛出鸡汤准备叫明琅过来吃。 然而沈明筝转头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草席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明琅的身影。 “明琅呢？”沈明筝问明悦道。 沈明悦先前一直专心的和沈明筝一起忙碌着，丝毫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此刻听到沈明筝问，明悦才笑着转头：“不是就在这里吗……” 同样看到身后空旷景象的明悦，口中的话戛然止住。 “明琅人呢？” 沈明筝见此，立马放下东西抬眼往四处去看。 只是诺大的营地，找遍了也没找到明琅的身影。 沈明筝见状，回头和明悦对视一眼，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好。 姐妹俩便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找。 这个时候刚和吴秀莲一起回来的江婉也猜到了点什么，就见她迎上沈明筝，拉着她问道：“怎么了筝筝，明琅呢？” “明琅不见了。”沈明筝焦急地与江婉和吴秀莲说道。 话音落下，她便不再耽搁，赶紧往周围去寻。 江婉和吴秀莲听了，也都赶紧放下东西帮忙去找。 “林嫂子，你看到我家明琅了吗？”沈明筝遇到赵里正儿媳林香草，拉着她问道。 林香草懵懂地摇了摇头：“怎么了，明琅不见了吗？” “嗯，刚刚还在这里的，转眼就找不到人了。”明悦跟在沈明筝旁边，语气焦灼的补充道。 林香草听说后，赶紧安慰她们：“你们先别急啊，这么一会儿时间明琅肯定走不远。 咱们赶紧通知大家伙儿帮忙去找。” “嗯。” 沈明筝听了，也只能先应下来。 她话音落地的时候，林香草已经赶回自家营地，将明琅失踪的事情与公爹说了。 赵里正听了后也是丝毫不耽搁，赶紧召集村人停下手上的事情，分散到周围去找。 就在众人毫无目的的往四周分散开来的时候，突然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指着与小河沟相反的方向说道：“我之前好像看到他往那边去了。” 沈明筝听说后，心理顿时燃起一丝希望，就见她朝那小孩儿快跑过去，拉着他问道：“真的吗？除了明琅，你还看到别的人了吗？” 那小孩儿被沈明筝拉着也不害怕，只看着她条理清晰的道：“我看到有人把他的鸽子吓飞了，那鸽子飞进林子里，然后他就追过去了。” 沈明筝一听，很难不怀疑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就见她沉默片刻，继续皱眉问道：“那你看到是谁吓飞了鸽子吗？” 沈明筝本想从他口中再问出更多的消息来，然而那小男孩儿听了后却是肯定地摇起了头。 小声嗫喏道：“那人躲在大树后面，我没看清。” 那小男孩儿的声音小到了极致，似乎是在因为自己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而自责。 沈明筝见他这样，知道他也在担心着明琅。 她便按捺住心中急切的心情，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抚后便转身回到自家营地，从背篓里找出那把弩箭，往林子里去了。 众村人见状，也都自发的跟着往林子里分散而去。 第100章 虎头蜂 沈明筝一行十几人进入林子后便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在尽量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发散最大面积去寻找。 沈明筝和赵梁等人一起走在林子里，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大喊着明琅的名字，仔细地放眼往四处去寻。 “明琅！” “明琅你听得到吗？” 只是众人往林子里走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也未找到明琅的身影。 沈明筝看着林子里各种各样的植物，那纷繁交错在一起的暗绿色影子，像一张张网一般悬在她的头顶。 渐渐地，寻找的时间越长，众人寻找的路径就越远，沈明筝心里的自责就越来越强烈。 走着走着沈明筝的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声音颤抖的道：“明琅，你到底在哪里，快出来好不好，阿姐真的很担心你啊！ 明琅……” “快来人啊，明琅找到了，在这儿呢！” 沈明筝话音刚落，就在她左前方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明琅？” 沈明筝听到声音，整个人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般，顾不得扯开眼前的草丛荆棘，飞快地朝那边冲了过去。 沈明筝冲过来的时候，周围也陆续有人往这边赶了过来。 当大家终于到达，就发现明琅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面色极度痛苦地蜷缩在那片草丛里，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如拇指一般大的血泡。 “明琅！”沈明筝吓得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他。 待她靠近，她才发现明琅脸上也都布满了硕大的血泡。 明琅目光虚无且惊恐的看着眼前未知的地方，吓得紧紧地缩成一团，一双小手死死地抱着脑袋，颤抖不已。 众人看着明琅这样，纷纷猜测这孩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周围的人见了，纷纷心疼道：“天呐，怎么会这样？” “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那些声音，沈明筝小心的将明琅抱在怀里，压抑着内心的悲愤，声音是克制不住的颤抖：“明琅不怕啊，长姐来了。” 终于听到沈明筝的声音，明琅那双惊恐到没有一丝色彩的目光朝她移过来。 待他看清眼前的人确实是自家长姐后，明琅抽泣了许久才发出一声惊恐喊声来。 喊到一半，明琅整个人却是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沈明筝看他这样，吓得心头微颤，拼命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喊他。 “明琅，明琅？” 然而已经晕过去的明琅哪里还能听到半分声音，待到沈明筝的声音彻底落下，也是一丝回应也无。 看到这里，沈明筝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村人见状，赶紧劝她道：“明筝丫头，咱别在这里耽搁了，快把明琅带回营地让村医瞧瞧吧。” 听到有人提醒，沈明筝才如梦初醒一般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抱起明琅就朝林子外面飞奔了出去。 沈明筝找到明琅的时候，明悦这边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自从发现明琅不见之后就满心自责的她，此刻只伤心地坐在草席上抱着膝盖哭个不停，任凭江婉怎么劝都没用。 明悦感觉自己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阿姐把明琅带回来，当她打算也跟去林子里帮忙找一找的时候，就见一群人簇拥着沈明筝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明悦见状，赶紧抬手擦干净挡在眼前的泪水。 待她再次抬头去看时，就见沈明筝怀里抱着满脸通红、满是血泡的明琅丛林子里出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担忧。 明悦见状，顿时一惊，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就见她扑到沈明筝跟前，仔细看了明琅一眼后，不敢相信地哭着道：“阿姐，怎么会这样，明琅怎么了？” “老村医，村医呢，快找村医来看看！” 沈明筝来不及回应明悦，只抱着明琅没有方向地往前走，目光拼命地在人群中搜罗着村医的身影。 众人忙着寻找村医的时候，早就看到这边情况的老村医已经背上药箱过来了。 沈明筝终于看到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赶紧抱着明琅冲到他跟前，腿下一软差点儿给他跪下去。 幸好此时身旁人多，众人赶紧伸手将她扶稳了。 “村医爷爷，求您快看看我弟弟怎么了？” 老村医皱眉看了眼蜷缩在沈明筝怀里的小人儿，与她道：“先将他放下来再说。” “好！”沈明筝见到老村医仿佛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顺从地应下声来。 声音落下之际，她便抱着明琅回到自家营地，小心地将他放在草席上安顿下来。 这边村医赶紧跟过来的时候，除了二房一家人外，其它所有村人也都关切地跟了过来。 待沈明筝将明琅安稳地放在草席上，她便主动让开明琅身前的位置，让老村医为他诊治。 这个时候，明琅身上的血泡比之前刚发现他的时候又多了一些，并且他身上没有长出血泡的地方也都慢慢变成了深红色。 皮肤表面不少疙瘩鼓起来的样子，似乎还有更多的血泡要冒出来。 明琅依旧昏迷着瘫在那里，小小的眉头紧皱着，从他此时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正承受着多么强烈的痛苦。 一众村人看到一向乖巧的明琅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纷纷心疼不已。 紧跟着叹息的声音也接二连三地在周围响起来。 “这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才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真是可怜，看那满身的血泡就知道一定很疼。” “苦命的孩子。” 站在旁边的沈明筝看着眼前不省人事的明琅，听到周围人议论的声音，心里堵得像是喘不过气起来一般难受。 村医仔细检查了明琅脸上的血泡后，又揭开他的衣服，却见身上的皮肤除了同样发红以外，却并没有血泡冒出来。 见此，村医又检查了一会儿方才抬头看着沈明筝，笃定地道：“如果我没看错，明琅应该是遇到了虎头蜂。” “虎头蜂？”沈明筝听说后，疑惑地朝村医看过去。 “嗯！”村医看着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虎头蜂这种蜂是我所知道的毒性最强的蜂。 它的体型较一般蜜蜂要大上许多，且凶狠异常。 一般大人被它蛰了都不一定能够缓过来，就更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 第101章 哥哥，不要丢下我！ 老村医与沈明筝说着话间，躺着的明琅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似乎是因为身上被虎头蜂蛰过的地方难受，明琅顶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儿，烦躁的抬手去抓那些冒起的血泡。 一个不注意，明琅脖子上的血泡便被他抓破两个，清亮的血水顿时顺着他的脖子流出来，露出里面嫩红的血肉。 沈明筝见状，赶紧拿了帕子去帮他擦。 村医见了那清亮的血水，又一次低头仔细去看他身上冒起的那些血泡。 片刻后，他便像是有了新的发现一般，皱着眉头迅速转身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找出一包用火烤过的针来。 老村医拿着那尖锐的银针，神色凝重地看了沈明筝一眼：“明琅身上这些血泡上还残留着不少虎头蜂的毒针。 眼下情况紧急，我必须先帮他把这些毒针清理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明筝听到最后几个字，心头又是一颤，连忙点头：“嗯，麻烦您了！” 老村医听后，目光沉重地看向明琅，偏头吩咐旁边的人：“大家伙儿也都别闲着，先去帮忙烧点热水。” “好！”旁边有人赶紧应下声来。 待旁人应声而去后，老村医便弓腰下去，凝神仔细寻找那些还扎在明琅身上的毒针。 而后便见他小心地用手里的银针将那些毒针一根根挑出来。 老村医每挑出一根毒针，就有一个血泡随之破裂，沈明筝陪在旁边，不停地用帕子轻轻地将那些血水拭去。 兴许是这个过程太过难受，又或是因为先前被惊吓过度，明琅皱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儿开始不耐烦地挣扎起来。 不多时，就听他苍白的小嘴里不断呢喃道：“阿姐，明琅好痛……” 沈明筝听着明琅嗫喏的嗓音，鼻尖一酸，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明琅乖啊，阿姐在这里，村医爷爷在帮你抓虫子呢，你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啊！” 沈明筝一边帮明琅擦拭掉顺着皮肤往下流的污秽，一边颤着声音安慰他。 明悦和吴秀莲等人配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也都纷纷忍不住的掉眼泪。 不知是因为清理掉了一些毒针，还是因为听到沈明筝的声音，明琅的情绪总算安稳了些，只是面上仍旧带着一丝惊恐的情绪，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沈明筝见他小嘴微张，神色也格外紧张的样子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便见她弯下腰去，尽量将耳朵贴近明琅已经没了血色的小嘴边。 “明琅你想说什么，阿姐听着呢！” 而后，就听明琅喃喃道：“鸽子别久（zou）！” 听到这句话，沈明筝的心情还似先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隔了没多久，她就听明琅又说了一句：“哥哥，不要丢下我！” 听到后面这句话，沈明筝整个人瞬间炸裂开来，不敢置信地往身后沈家二房的方向看去。 她知道，村子里和明琅玩得好的孩子很多，但能让他直接叫哥哥的，却只有一个人。 沈明筝想到这里，眼底瞬间涌起滔天的怒意看向远处无精打采且一脸慌张的沈明顺。 此时的沈明顺，腿上还包着纱布，那是之前在峡谷中被野狼咬出来的伤。 如今几天过去，雪白的纱布已经成了土灰色。 昨天还底气十足地使唤自己家人的沈明顺，不知为何现在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明筝蹲在人群里面，穿过人群之间的缝隙，用一道想刀了他的目光审视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敌意，沈明顺不自觉地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却见这边的一群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明琅身上，并未有人注意到他。 见此，沈明顺才勉强放心下来。 沈明顺不再多想的时候，老村医已经快速地将明琅身上的毒针尽数清理干净。 村人见状赶紧将刚刚烧热的水端过来，和沈明筝一起用热水将帕子小心地打湿了后，再帮明琅一遍遍的将身上的血水擦拭干净。 帮忙的几人看着眼前才三岁的小不点竟然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心头纷纷泛起一丝不忍。 而且因为那些破皮的伤口实在太严重，再加上虎头蜂的毒针虽然已经完全清理干净了，但残留在他身体里面的毒素却依然存在。 所以，任凭她们怎么擦都擦不完。 片刻后，确定明琅身上已经没有毒针了，老村医才将银针收起来，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药粉，均匀地洒在了明琅身上那些被挑破的血泡上。 药粉刚一接触到那些破皮的地方，药效很快便显现出来，那些血水才渐渐止住。 见到成效后，老村医收起药瓶看向沈明筝：“我这里只有止血驱痒的药，要想将他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还需要另外一种草药。” “是什么药，我们去找！” 老村医话音刚落，不待沈明筝开口，一旁的林开和赵梁等人就迫切地开口询问出声。 老村医见状，看了眼沈明筝之后便将草药的名字和形貌仔细与他们说了。 林开听了，认真道：“好，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尽快把草药找回来。” 沈明筝见状，赶紧起身致谢：“林叔、赵大哥，那就拜托你们了，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嗯！”听了沈明筝的话，林开和赵梁神色板正的与她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这边明琅的伤情基本已经得到控制，只等林开和赵梁找到药草回来为他祛毒。 沈明筝见大家还在这里陪着她们，便感激地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 “今天让大家担心了，大家先去忙吧，要是后面有事，明筝再来麻烦你们。” 众人听了也都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纷纷摆手让她别说什么麻不麻烦的话，而后便自行离去了。 沈明筝目送着大家离开之后，又重新蹲下身去照顾明琅。 这边众人一心担忧着明琅身上的伤势时，待在那边看热闹的周兰英婆媳俩却是满心的鄙夷。 就听周兰英嫌弃道：“嘁，不过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大惊小怪！” 秦小玉听到自家婆婆吐槽她的亲孙子，心头自是痛快无比，便听她跟着道：“我看就是沈明筝那丫头犯贱，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情，非要做出哭唧唧的样子来惹人同情。 哎，我也就是平时太要强了才得不到男人的怜惜，所以才会如此命苦。” 秦小玉说着，目光就有意无意地往沈二柱那边看了过去。 沈二柱原本也躺在板车上和自己老娘、媳妇一起吃瓜，眼下见秦小玉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沈二柱立马不耐烦地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睡了。 秦小玉见沈二柱不理自己，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见沈二柱背过了身去，她心里的火气却是没法朝沈二柱发，便见她转身往后看去。 第102章 为明琅报仇 看到身后一脸恹恹的沈明顺，秦小玉只当他是受伤难受，便也不好朝他发火，只大声问他道：“你姐呢，青天白日的又死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一大早就没看到她！”沈明顺心里装着事情，也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她个丧门星，非要气死老娘才甘心。” 秦小玉听到沈明顺这话似是猜到点什么，嘴里不耐烦地骂了一些难听的话后，便起身顺手捡了拇指粗细的藤条就往小河沟那边找沈明芳去了。 沈明顺看着自家娘亲离开，猜到姐姐又要挨揍了的他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心里装着事情，满脸的忧愁。 秦小玉离开没多久，满面忧心的沈明顺忽然听到后方的林子里突然有点什么声音传来。 待他疑惑地回头去看时，就见离他不远处的林子边上，突然有一枚亮澄澄的铜板出现在那里，闪闪发光。 看到那枚铜板，沈明顺心中忧愁尽散，眼底迸发出一道精光，就见他趁着沈二柱等人不注意，激动地拖着一条腿起身朝那铜板蹦过去。 沈明筝隐在林子里，看着沈明顺蹦到林子边上，弯腰将那枚铜板捡起来。 待沈明顺发现他竟然捡到了真的铜板时，沈明筝就从他脸上看到了和沈二柱一模一样的贪婪神色来。 沈明筝隐在暗处看着他，眼底浮起一丝怜悯，而后她又往距离沈明顺几步远的地方扔了一枚铜板。 铜板砸落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恰好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沈明顺听到声响，又连忙欣喜地蹦过去，捡起了第二枚铜板。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铜板出现，直引得沈明顺心情激动地朝密林深处走去。 待他手中握了满满一把铜板的时候，他的周围却再也听不到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 沈明顺再次捡起一枚铜板的时候，一只和他脑袋一样大的乌鸦突然从他身旁的草丛里飞出来。 乌鸦扑腾翅膀的声音骤然响起，将专心捡铜板的沈明顺吓了一大跳。 待他反应过来往周围看去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无人的密林深处。 看着周围高大的林木和足有他半人高的野草，沈明顺心头顿时浮起一抹恐慌。 “娘！” 扑哧扑哧！ 秦小玉没有回应，回应他的只有更多腾飞的鸟儿。 沈明顺又被那些突然飞起的鸟儿吓了一跳，只见他一张干瘪的脸骤然皱了起来，面上神色终于绷不住。 他一脸害怕地转身，想往来时的方向回去。 然而他刚跛着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突然出现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将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给缠住了。 沈明顺来不及大喊，整个人瞬间就被那绳子倒吊着挂在了树上。 “啊，娘……呜呜呜……” 沈明顺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他握在手里的铜板也因为紧张而‘哗啦啦’地全都掉在了地上。 不多时，惊吓过度的沈明顺就吓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娘，奶奶，你们在哪儿，快来救救我……” “嗷嗷嗷，救命啊……” 沈明顺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远，只知道现在任凭他现在怎么喊，他都听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随着他惊恐的喊声传开，周围草丛里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滑过。 沈明顺看着那一溜轻微晃动的野草，不禁吓得更慌了些。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吓晕过去的时候，拿着一支弩箭的沈明筝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慢悠悠地从一棵大树上走出来。 沈明顺看到沈明筝，第一反应就是叫沈明筝赶紧来救他。 只是沈明顺命令的话还没出口，看到沈明筝手上握着支弩箭的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就听他吸了一把鼻涕，愤然道：“沈明筝，是你把我骗出来的？” “没错！”沈明筝走到树下，抬头看着他痛快地承认。 “你，你竟敢这么对我。我警告你最好快点把我放下来，否则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告诉奶奶。” 沈明筝听到他这话，脸上不禁浮起一抹鄙夷的笑。 沈明顺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的一刻，就见沈明筝已经收敛了脸上笑容，整个人瞬间变得像是从冰窟里爬出来的一般。 “嗤，我倒是想劝你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听到沈明筝这话，沈明顺的目光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看着她颤声道：“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啪！ 沈明顺的声音尚未落地，沈明筝就抬手举起的弩箭，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上打了过去。 “我要做什么，当然是为明琅报仇了！” “啊，好痛！” 沈明筝一下打在沈明顺的脸上，直将他还算稚嫩的小脸打破了一层皮。 随着鲜红的血液缓缓浸出，沈明顺的哭声逐渐高昂起来。 沈明筝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起明琅身上那些鲜红的血泡，以及血泡被挑破后顺着皮肤流出来的血水，心里的怒气就控制不住地上头。 紧接着，沈明筝紧了紧手上握着的细长弩箭，不待沈明顺反应，站在树下的她就一下接一下狠命地抽在他身上。 啪！ 啪！ 啪！ 啪！ “啊，好痛，奶奶救我……” “娘，你们到底在哪儿，快来救救我……” “长姐，我叫你姐姐还不成吗？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嗷嗷嗷……” 沈明顺一声接一声的痛呼声在沈明筝耳边响起，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耳边徘徊着他痛苦的求饶声，沈明筝心头的气怨逐渐得到舒缓。 约莫一炷香之后，沈明顺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沈明筝手中的弩箭打得稀烂，稀碎的布条一条条地挂在他身上，露出他身上殷红的鞭痕。 此时的沈明顺还在不停地哭着，只是哭喊的声音已经不如先前那般高亢，渐渐虚弱下来。 沈明筝看着他气息奄奄的样子，忍不住叹气的一瞬间，脑海里就突然想起了阿爹阿娘。 她记得，她的阿爹阿娘从来都是最和善的人。 那些年不管是面对奶奶的偏心，还是二叔的霸道，亦或是二婶的蛮不讲理，阿爹阿娘都不曾在她们面前抱怨过一句。 小的时候，阿爹阿娘也一直教导她们，不要太计较得失，不要冤冤相报，不要成为一个让人厌恶的人。 沈明筝想着小时候阿爹阿娘的教诲，心头泛起一股酸涩。 她不想变成这样的人，她也不想变成这么狠心的人，可是有些人总要来欺负她们。 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想拼尽全力保护自己和家人。 头顶上，沈明顺的哭声已经基本消失，只剩下无助的抽泣。 看着如今也才不过七岁的他，沈明筝终究没办法对他下狠手。 她站在大树底下，沉默地看着树上那张和明琅有着三分相似的脸犹豫了好片刻，才听她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明顺听到沈明筝问话，不敢不答。 只见倒挂在树上的他强行咽了下口水后，才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 “疼！” 第103章 再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哥哥 沈明筝听到这个字，眼底寒芒又消失了一些。 “你还知道痛？ 那你把虎头蜂引到明琅身边的时候，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沈明顺犹豫的沉默了一瞬：“我……”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沈明筝压抑的心情生出一丝无奈。 就见她强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道：“明琅如今才三岁，就算你以前总是欺负他，但他却始终把你当成哥哥，你呢？！” 沈明顺听到这里，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察觉到了事情的转机，就听他赶紧说道：“长姐，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弟弟，保证不再欺负他！” 听到沈明顺这话，沈明筝嫌弃的轻嗤了一声：“倒也不必，明琅再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哥哥了。” 沈明筝说着，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释然开来。 “今天我可以放过你，但你以后最好离他远远地，别再来招惹他。否则……” “不会了不会了。”听到沈明筝说可以放过他，求生欲爆棚的沈明顺赶紧强撑着精神保证道，“我以后一定躲得远远地，再也不往明琅跟前凑。” 沈明筝的话被他打住，听到他如此一说后，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 就见她又深深的看了沈明顺一眼，而后才摸出柴刀来将绑在树上的绳子斩断了，放他下来。 沈明顺终于回到地上，整个人仿佛丢了半条命一样瘫在那里。 沈明筝冷漠的走到他跟前，利落的将柴刀往他脑袋边一戳，磨得锋利的柴刀瞬间插进沈明顺脑袋边的土里。 明晃晃的刀面上映照出沈明顺惊恐到极致的一张脸，差点儿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沈明顺没敢说话。 沈明筝道：“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对任何人提起，我会让你尝尝这把刀的滋味。” 沈明筝说完，沈明顺下意识想点头，然而他只刚刚动了一下，整个人就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沈明筝看了沈明顺一眼后也不再多说，拔起柴刀、收了绳子就往林子的另一头走了。 沈明筝离开后过了好大一阵，沈明顺才终于苏醒过来，见沈明筝已经不见了踪影，沈明顺吓得忍着身上的剧痛赶紧翻身起来，带着浑身的伤跑出了林子。 待他终于走出林子，回到营地边上的时候，就听到自家阿娘悲痛欲绝的哭声以及奶奶焦灼不已的声音。 “小顺的脚还受着伤，你说他能跑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哇，明明他刚才还在这里的。” 沈明顺听到她们的声音，所有委屈的情绪如洪水猛兽一般奔涌而来，周老婆子和秦小玉就突然听到沈明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娘，奶奶……” 沈明顺声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没忍住就站在原地哭了起来。 听到声音的二房一家人赶紧回过头去，就见沈明顺身上穿着的衣裳突然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样子，他身上也多了许多伤。 周兰英和秦小玉连忙激动地跑过去。 周兰英跑到他跟前，还来不及仔细看一眼就将他一把搂进了怀里。 “奶奶的心肝儿哟，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担心死奶奶了哇。” 周兰英激动地拥抱不小心碰到沈明顺身上的伤，沈明顺顿时痛得眼泪鼻涕都扑哧扑哧的往外冒。 就听他嚎道：“啊啊啊，好痛，奶奶你弄痛我了！” 听到沈明顺叫喊的声音，周兰英才手足无措的松开他。 至此，婆媳两仔细看去，才发现沈明顺身上横七竖八的全是伤，尤其是脸上那一下更是直接将脸都打烂了。 秦小玉见了，眼泪瞬间就滚了出来。 “小顺，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娘，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是……”沈明顺下意识想说是沈明筝。 但是沈明筝的警告还记忆尤新，想起她那把明晃晃的柴刀，沈明顺吓得不自觉的抽了抽。 而后就听他吸了吸鼻子，压抑道：“是我自己摔的。” “你哄鬼呢？”周兰英听他这样说道，脸上满是不信，“你能把自己摔成这样，你当你奶奶是傻的不成。” 周兰英说完，见沈明顺木楞的看着自己，下意识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太过泼辣了些。 生怕吓着沈明顺的周兰英立刻收敛了脾气，语气极尽温和的与他道：“小顺乖啊，不管是谁都有奶奶给你撑腰呢，你只管把她的名字说出来，奶奶给你报仇去。” 沈明顺看着眼前的周兰英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坚持自己刚才的说法。 周兰英还想再问，秦小玉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听她道：“娘，你就别再逼小顺了，咱赶紧帮他换身衣裳，请村医来检查一下吧！” 周老婆子经秦小玉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不再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满眼心疼的亲自将他背回去，再小心翼翼的给他把身上的破衣裳换下来。 那边二房一家人全都围着沈明顺转的时候，林开和赵梁终于将村医所说的草药找了回来。 早就回到营地的沈明筝立刻拿了草药按照村医说的方法，把草药捣碎了后把汁液均匀的涂抹在明琅身上。 一小会儿时间后，或许是药效起来了，先前一直烦躁不安的明琅终于安静下来，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缓开来，安稳的睡了过去。 赵里正原本是计划在这里只休息一晚，今天一早就继续出发的。 但村人们见明琅如今这副模样，生怕赶路又让他的情况恶化。 因此众人便在询问了村医和里正的意见后，决定在这里再耽搁一天。 沈明筝听了后，连忙带着明悦感激的向大家致了谢。 谢过众人之后的沈明筝回到营地之后又给明琅涂抹了一次药汁。 此时此刻，明琅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比早上才发现他的时候好了很多。 他身上那些泛红的皮肤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那些没有被挑破的血泡也开始慢慢的瘪了下去。 唯一看着严重一些的就是那些破皮的地方，依旧有些吓人。 不过这些地方都是经老村医处理过的，只是看着严重，实则只要等伤口结了痂，注意不要沾水，也就慢慢的好了。 沈明筝将草药汁给明琅涂好之后，便打算让明悦在这里照看着，她则准备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再猎点野味回来。 只是当她拿起弓弩准备出发的时候，消失了小半天的沈明芳终于回来了。 沈明芳看着自家弟弟突然伤成这样，问清早上发生在营地里的事情后便下意识觉得，小顺身上的伤是沈明筝所为。 见沈明筝拿着弓弩要出去，沈明芳突然从沈明顺身边起身，怒气冲冲的跑到沈明筝跟前，拦住她。 “沈明筝你站住。” 第104章 入冬 沈明筝被她拦住去路，只好停下来冷冷地看着她：“有事？” “你把我弟弟伤成这样，想就这么算了吗？” 沈明筝听到沈明芳这话，不禁神色淡漠地回头朝沈明顺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沈明筝一回头，接触到她目光的沈明顺吓得赶紧朝沈明芳摆手：“姐，不是她，我真是自己摔的。” 沈明顺话音落下，沈明筝得到满意的回答，轻蔑地笑着回头问沈明芳：“听到了？” 沈明芳当然听到了沈明顺那充满恐惧的声音，气得朝他翻了个白眼后看向沈明筝。 “他胆子小，被你揍成这样肯定不敢多说。 但是你别以为你可以轻松蒙混过去，他没胆量跟你对峙，不代表我也不敢。” 听到沈明芳这话，沈明筝面上嘲讽的笑意更深了些，抬起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看着她，慢慢朝她靠近，盯着她的脸打量个不停，直将沈明芳看得心里发毛。 片刻后，就听沈明芳局促地咽了下口水，防备性的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听到沈明芳的话，沈明筝顿时一扫眼底深沉，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后用正常的嗓音说道，“就是想关心关心你，毕竟你现在怀着身孕，逃荒路上多有磨难，怕你太累撑不下去！” 沈明筝说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小，恰好是周围村人都可以听得清楚的音量。 只见她话音刚落，沈明芳脸色瞬间惨白。 沈明芳下意识转头往周围去看，就发现一众村人已经惊讶又好奇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远处忙着照顾沈明顺的周兰英和秦小玉等人，听到沈明筝脱口而出的话，也瞬间惨白着一张脸朝沈明芳看过来。 沈明芳接触到周围那一双双审视的目光，心头情绪突然有些控制不住。 就见她转头朝沈明筝吼道：“沈明筝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 沈明筝说完便不想再理她，抬腿准备继续往林子里去。 周围逐渐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那些声音也都传进了沈明芳和二房众人的耳朵。 “她竟然真的有了？我前两天就看她不对劲，哪家小姑娘的鼻头像她那么大呀！” “哎，怪我眼拙。 先前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劝你不要瞎猜，人家好端端一个大姑娘，还没嫁人呢，怎么可能怀了娃。 没成想，就算人家没成婚也照样不耽误有娃呀！” “也不知道沈二柱两口子是怎么教养的闺女，真是不知检点，丢咱村儿的脸！” “放心放心，他们已经被里正叔驱逐出去了，不算咱村儿的人！” “那可好。但愿他们以后千万别说是咱苦水村的，否则我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就是就是……” 众人议论的声音丝毫没避讳沈明芳和二房一群人，那些看似轻飘飘的言语，被人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把把涂了毒药的刀子一般，狠狠地扎在他们身上。 眼见沈明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在沈明筝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明芳突然暴起朝她扑了过来。 “沈明筝，我要杀了你……”沈明芳凄厉地嚎叫着。 沈明筝见状，迅速反应过来，侧身反手的瞬间就将沈明芳的双手给锁住了。 沈明筝看着眼前沈明芳那张狰狞的脸，想起前世种种，重活一世的她哪里还会容忍沈明芳欺负她。 想到此，沈明筝清澈的目光中就带了一丝凌厉，看着沈明芳轻声道：“想要我的命，你可以试试。 不过，你现在可能要先仔细想想怎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 沈明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就见沈明筝突然笑着松开她的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疯了一样要扑过来打死沈明芳的沈二柱。 沈明芳顺着沈明筝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她爹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刀来，气得满脸通红地挣扎着要扑过来砍死她。 沈明芳见状，吓得再也不敢和沈明筝纠缠，双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转身便朝营地外面跑了。 沈明芳离开后，沈二柱还在嚷嚷着要去砍死她。 二房那边唯一一个先知晓此事的秦小玉，此刻满脸懊悔地拉着沈二柱。 而同样刚刚才晓得这件事情的周老婆子，则在一旁指着秦小玉骂得十分难听。 周围村人见了，也都不再高谈阔论，而是自觉地成群聚到一起小声议论开来。 不用去问，也能猜到她们此刻议论的话题是什么。 沈明筝冷冷地看着沈明芳跑走之后，又转头朝二房那边看了一眼。 经过沈明芳这样一闹，沈明筝去林子里打猎的心情也都没了。就见她沉默地呼出一口气后，便拿着弓弩回到了自家营地上。 见她回来，陪在明顺身边的江婉不禁笑着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筝筝你真棒，那一家子平时霸道惯了，如今咱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的厉害。” 江婉声音落下，沈明筝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将弓弩放回背篓里后，便径直走到明琅的另一边，挨着他躺下来闭上眼睛睡了。 下午的时候，营地上除了沈明芳被二房一家人打骂一顿后，便再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沈明筝一睁开眼睛便去看明琅身上的伤。 此时的明琅基本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状态，除了身上破皮的地方正在结痂外，再没有别的不适。 沈明筝见状，主动找到里正与他说了下明琅的情况，表示现在出发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之后，里正便通知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经过这一日两夜的修整，大家的状态都好了许多。 苦水村一行人沿着人烟稀少的林子一路向北往圣元城走。 被驱逐出村子的二房一家人也始终跟在队伍后面，不愿离去。 起先的时候还有看不惯的村人去撵他们，只是众人与他们争执了几回他们依旧如此后，便也没人再去理会他们。 至于沈明芳，自从她未婚先孕的消息在队伍里传播开来之后，村里人便都默契地不再与她说话，连二房一家人对她的态度也都比先前恶劣了不少。 她与高秀才之间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沈明筝也不知道。 江婉和许多村人一样，其实很好奇为什么沈老二没有把那个男人的名字给逼问出来。 本来想着继续看戏的她们，最终等来的除了沈明芳越来越大的肚子外，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随着明琅身上的伤疤完全好转，苦水村一行人走在路上通往圣元城路上所遇到的危险也越来越少。 渐渐地，便到了初冬季节。 气温降下来的那两天，凛冽的寒风袭击着众人。因为队伍里有些身体底子不那么好的人受了风寒，里正便派了几个办事机灵的人偷偷潜入附近的集市上，帮大家采买了一些棉衣、棉被，用来抵御严寒。 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之下，通往圣元城的路程终于过半。 就在沈明筝以为她们会就这样顺利的到达圣元城，结束那开头就很凄惨的逃荒之路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又发生了。 这一天，苦水村一行人穿着单薄的棉衣，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走在通往燕国皇城的路上。 因为天色暗沉，北风也呼呼地刮着，看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于是赵里正便赶紧让赵梁等人去前面探路，看看有没有可以供大家歇脚，躲避风雪的地方。 赵梁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就在恶劣天气来临之前，他和村里另一个青年人在官道附近找到一处无人的道观。 那道观里香火还算齐全，只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第105章 误闯 众人走到那里的时候，赵里正还有一些犹豫。 但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萧条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顺着大家裸露在外的脖颈一直钻进单薄的棉衣里，刺骨一般的冷。 就见赵里正站在门前犹豫了好一阵才终于下定决心，与大家道：“这天气再往下走怕是有危险，大家先进去避一避吧，要是道观的主人回来，我去同他说。” 赵里正嗓音落下，众人再也承受不住那冰凉刺骨的寒风，争先恐后地跨过门槛，往道观里面走了进去。 一行人来到院子里，见那道观外表看着虽有些旧，但好在柱墙梁顶都还算齐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沈明筝背着背篓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大堂里燃着的蜡烛，心头生出一丝明显的不安来。 沈明筝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房子，想找出让自己不安的原因。 但她沉默了好片刻，也没找出来。 就在大家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屋子好奇的时候，天上终于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来。 众人见状，便都不再耽搁，陆续往道观里去了。 沈明筝带着明悦等人跟大家一起走到道观里，只见案台上没有供奉任何一位仙君，只在案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位渔翁打扮的老者图像。 在沈明筝的印象里，像这样的老渔翁应该是眉目慈祥，面带微笑的。 但不知为何那图画上的老渔翁看着却是满脸的愤怒。 看着那图像上的人，沈明筝心头那点不安又加强了一些，就听身旁已经恢复如初的明琅好奇地问道：“阿姐，这上面的爷爷是谁啊？” 沈明筝听说后，将手轻轻地放在明琅头上：“阿姐也不认识。 不过这位仙君能被人供奉在这里，想来必定是位德行稳重的老人家。 不如我们一起给他磕几个头吧，让他保佑我们顺利到达圣元城。” “嗯，好！” 明琅软糯的声音落下，沈明筝便卸掉身上的行李，带着明琅和明悦上前，虔诚地朝着那画像跪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待她们磕完头从地上起来，便随众人一起在这灯火还算明亮的道观里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停下来，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沈明筝本想安顿好明琅他们后再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食或清水，然而等她走到大堂门口，才发现天上细碎的雪花已经变成了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 而且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地面上已经积淀了薄薄的一层冰雪。 吴秀莲见她想出去，连忙过来劝道：“明筝丫头，这天这么黑，雪又这么大，还是不要出去了。 你那儿的粮食要是不够了，婶子这里还有一点儿，我给你们匀点儿过去。” 听了吴秀莲的话，沈明筝便笑着回她道：“婶子放心我不出去，我就是过来看看。” 吴秀莲听沈明筝这样一说才放心下来，和沈明筝一起往里面走去。 只是就在沈明筝和吴秀莲转身往里走的时候，道观外面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趴在门缝上往里面仔细看了一会儿后，就气愤地转身往前面不远处的村子里跑了。 沈明筝回到明悦身边，明悦正从背篓里拿了几个馒头出来，那是前两天赵梁去附近帮大家采买棉衣时，沈明筝悄悄跟去买回来的。 沈明筝当时直接买了近二十个馒头。只是如今两天过去，也没剩下几个了。 见沈明筝回来，明悦拿着馒头‘梆梆’敲了两下，一脸困苦地道：“阿姐，这馒头变这么硬了还怎么吃啊。” 沈明筝知道她在郁闷什么，笑着过去将馒头接了：“傻丫头，馒头硬了你不会想法子啊！” 说着，沈明筝找出一支先前制好的弩箭，双手用力将几个馒头串在了弩箭上。 明悦看着沈明筝这样操作，脸上阴霾瞬间消失，笑着赞道：“阿姐你真聪明，果然得动脑子才行。” 明悦说完便主动接过串了馒头的弩箭，到一旁的火堆上去烘烤。 沈明筝见了，忙嘱咐道：“注意一点，别烧到手。” “嗯，我知道，阿姐你放心吧！”明悦应声之后，蹲在火堆旁小心地调整了下位置，慢慢等着冰冷的馒头被火光烤热。 时间过了没多久，明悦便拿着烤得焦黄、酥脆的馒头回来了，一家四口人坐在草席上，一人分了半个馒头开吃。 这个时候，外面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垫了厚厚的一层，有人去院子里晃了一圈回来，留下一地深深的脚印，不多时便又被大雪覆盖。 苦水村一行人各自想办法填了肚子后，便各自围着火堆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在温暖火光的映照下，困意渐渐袭了上来。 不多时，许多人都坚持不住，和衣躺下后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不过才戌时三刻，屋里除了几个值夜的男人外，其余人都沉沉地睡着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先前躲在门外偷看他们的那两个人已经跑到附近村子里，与他们的村长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村长不好了，有一群晋人闯进咱村儿祠堂了。” “什么，竟有此事？” 那两人点头：“嗯，他们来了好大一群人。” 村长一听，气得赶紧召集村人，拿起锄头、扁担等趁手的工具，冒着大雪声势浩大地往这边来了。 沈明筝等人睡过去才不过一刻钟时间，就突然听到道观外面传来剧烈的拍门声。 咚咚咚！ “里面的晋人出来，竟敢未经允许就乱闯别人家祠堂，你们晋人都是这般德行吗？” “听到没有，快点开门。” 听到外面冲动且暴躁的敲门声，熟睡中的苦水村一行人瞬间被惊醒。 “什么情况？”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起身问道。 这个时候，几个负责值夜的人已经跑到大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而后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里正叔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大一群人，全都拿着棍棒锄头，在叫咱们开门。” “什么？”屋内人群之中发出惊讶的声音。 赵里正听了也赶紧起身往外走：“怎么会这样，知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 “好像是因为我们走错地方，进了人家祠堂了！”赵梁跟在赵里正身后，声音有些犹豫的道。 “祠堂？” 听到赵梁这话，已经走到满是积雪的院子里的赵里正霎时停下脚步，回头往身后看去。 第106章 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眼前这栋宅子的修筑样式，似乎真的与一般道观不同。 不论是在房屋造型还是在装饰风格上，都不似他们往日看到的那般。 起先里正只以为这是燕晋两国之间的房屋造型差异，这不过是独属于燕国的道观形式罢了。 却没想到他们临时寻找的这处避难所，竟然是人家村里的祠堂。 想到此，赵里正眉眼深沉地垂下头来，和赵梁等一行人站在院子里，思考着应对的法子。 赵里正等人神色焦灼的思考的时候，外面的人见里面依旧没有动静，越发的焦躁起来。 就听他们继续拍门道：“里面的晋人听到没有，快点滚出来，叨扰了别人家的祖宗，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外面怒骂的声音不断传来，赵里正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片刻后，有几个冲动的人见里正迟迟未动，便也失去了耐心。 大步往大门处走去：“岂有此理，咱们不过是偶然闯入，他们竟然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我倒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厉害。” 声音落下，就有几个人连忙跟了上去：“我也去。” “我也去。” “站住！”几人声音落下，刚走到门口还来不及开门，就听赵里正沉声阻止道。 聚集在大堂门口的沈明筝等人见那几人霎时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着里正。 从沈明筝等人的角度看过去，只见赵里正背影透露出一丝无奈，待他沉默片刻后，他才迈腿朝那几人走过去。 众人见赵里正看着那几人朝他们摇了摇头后走到门口，沉思了一瞬才与外面的人喊道：“各位，我们是从晋国来的没错，但我们只是晋国的普通百姓，并不是细作。 因为燕晋两国交战，迫不得已背井离乡，本意是想来投靠贵国。 哪知途经此地时偶遇大雪，咱们队伍里老人孩子不少，不得已到此处宅院里来避雪。 不知是各位祖上祠堂，多有叨扰，还请各位见谅。” “见谅，躲在门背后连面都不愿意露，这就是你们晋人求人原谅的态度吗？” “就是，少啰嗦，要不是怕祖先不高兴，我们早就破门而入了。 劝你们趁早自己滚出来，端端正正地跪在门口给我们方家村各位祖宗磕头谢罪。 否则，别想从这里离开。” 听到门外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话，围绕在赵里正身旁的年轻人们都有些忍不下去了。 纷纷凑上前道：“里正伯，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让我们出去跟他们拼了！” “是啊里正叔，您都这般好言好语地解释了，他们竟还如此得理不饶人，实在是过分。” 赵里正听了，心头也是十分无奈。 就见他又转头安慰了身边人几句后，继续与门外的人商量道：“各位，我们确实不是故意闯进贵村祠堂的。 我们只是在此暂避风雪，等这场雪停了就走，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我给你行方便，那谁给我行方便。 你叨扰了我们祖宗，回头祖宗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赵里正好言好语商量，外面的人却格外强势，连丝毫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且声音落下之后，围在大门外的方家村人们似乎更加躁动了些，纷纷高声嚷道：“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冲进去不就行了！” “没错，就算把门砸了咱也得进去抓住他们，主要抓住了人，区区两扇门算什么！” “对，冲进去！冲进去！冲进去！” 随着方家村人激愤的喊声，他们手里的木棍也在外面的敲得‘哐哐’直响，听得院子里的人都不禁犯了难。 那几个想冲出去的人听了后心头更是烦躁。 想出去跟他们拼了吧，又有里正拦着。 若是不出去吧，外面的人不停谩骂叫嚣的话，实在难听。 里面的人烦躁不已之际，外面的人闹了一阵后似乎终于被人阻止下来。 赵梁和另外两个年轻人见外面突然安静了许多，便赶紧趴到门缝上去往外看。 就见外面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沉声与他身边的人吩咐道：“毕竟是自家祠堂，砸门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再加上今晚这雪忒大，大家伙儿都守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 这样，咱们今晚留几个人在这儿守着，再派两个人立刻赶往县里，等明天一早衙门一开门就去衙门里报案，说有晋国的细作潜伏进来了，让官府尽快派人过来抓捕。 到时只要官府的人一来，不怕他们不出来。” 那中年男人刚一说完，他身边的人就立刻安排开来。 先是叫了两个人立刻前往县衙门去等着，然后又让在场大部分人先回去，只留了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赵梁等人将门外的情况都听清楚了后，才赶紧回过头来与赵里正小声道：“这可怎么办，他们派人报官去了。” 众人一听，顿时害怕起来。 倒不是因为害怕见到这边官府的人，只是担心自己运气不好，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官，那可就麻烦了。 赵里正听了，皱眉沉思片刻，看了眼紧闭的院门与赵梁吩咐道：“你带人守在这里，千万别让他们进来，其余人跟我进屋。” 说完，赵里正便转身大步往大堂里去了。 众人见状，赶紧让开门口的位置让里正进去。 赵里正走到大堂门口，下意识停下脚步抬头往正前方的画像上看了一眼。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哪位法力高深的仙君，而是这方家村的祖宗。 众人见赵里正往里面看，也都纷纷追随着他的目光朝里面看去。 待他们收回目光之时，赵里正已经背着手带着人走了进来。 一群人纷纷自觉地走到火堆旁边围坐下来，所有人都很沉默的样子，连一向废话最多的周老婆子也都变得格外安静，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的时候，沉默许久的赵里正终于开口与众人道。 “现下外面的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官府了，毕竟我们如今的身份特殊，绝不能等官府的人找上门来的。 外面还有方家村的看守，所以现在管不得外面的大雪，我们必须想办法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107章 咕咕 赵里正声音落下，众人面上焦灼的神情越发明显，就有人一脸苦涩的道：“可是里正，咱们既没有飞天术，也不会遁地术，要怎么才能躲过外面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啊！” “哎，我还以为前面那些日子熬过来了，后面也就好过了。 却没想原来老天爷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忻州城的乱箭射死，最起码还能落叶归根，不会客死他乡。” 抱怨的声音落下，人群中就发出沉沉的一道叹息声来。 叹息声落下，就有人劝道：“大家伙儿别抱怨了，还是好好想想办法，看怎么才能逃出去吧！” 众人听了顿时沉默下来。 屋里的人焦头烂额想要逃跑之际，外面的人像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一般。 就听他们朝着祠堂的大门喊道：“你们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就没人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我劝你们趁早打消逃跑的念头，如今整座祠堂都被我们包围了，只等着明天官府的人过来将你们带走。 眼下我劝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要不要好好你们潜伏到我们燕国来的目的！” “……” 听到那粗犷的喊声，一众苦水村人纷纷烦躁不已。众人沉默下来，再不理会外面叫嚣的声音。 沈明筝搂着明琅坐在草席上，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一脸没有头绪的样子。 她犹豫了片刻，把明琅交给江婉，自己则起身往外走去。 明悦看着她出去，知道她是想去外面清静清静，因此便也没有拦她，只看着她走出去后便收回了目光。 沈明筝刚从室内走出来，黑羽就从高高的院墙上飞过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明筝轻轻抚摸了一下黑羽先前受了伤，如今已经完全恢复的翅膀，喃喃道：“鸽子啊鸽子，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鸽子蹲在她的肩头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沈明筝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不禁自嘲一声：“也是，我自己都想不到办法，又怎么能把压力给到你的身上呢！” “只是我要真的死在这里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谢时彦，告诉他我不是故意不去的，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沈明筝话音落下，肩上的鸽子不禁翻了个白眼，很实诚地往她肩膀边缘挪动了一小步，做出十分嫌弃的样子。 沈明筝看它这样，心里不由得好笑，先前满是阴霾的心情也都随之消散了许多。 而后就见她不再废话，与守在门口的赵梁等人打了个招呼后，便沿着高高的围墙往里走。 赵梁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见状，赶紧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你在找什么？” 沈明筝听到声音回头去看，见跟上来的是赵梁的堂弟赵小山。 “没什么，随便走走，看有没有狗洞之类的地方。” 赵小山听到沈明筝这话，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眼眸一亮。 就听他道：“还得是你，我们都没想到这点呢！” 沈明筝听到他的赞扬，心头美滋滋的：“这有什么，要真找到了那才算厉害呢。” “没事儿，既然想到了那便找找吧，我跟你一块儿找。” 说着，赵小山就丝毫不见外的走到沈明筝前面，看那架势似乎是想保护她。 沈明筝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青年，诧异的停下脚步来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这个赵小山今天有点怪怪的。 赵小山似是察觉到身后沈明筝的动静，回头来看她。 “怎么了？” 沈明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她便跟着赵小山绕着围墙往前走去。 只是他们绕着围墙快要走完一圈，也还是没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 沈明筝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祠堂大门，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沈明筝又往前踱了两步，赵小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边，虽然心里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沈明筝这个时候没有心情理他，只在檐廊下面蹲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祠堂大门认真地思索起来。 等了一会儿，沈明筝依旧没有想到合适的法子，便准备去屋里看看。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时候，落在她肩上的黑羽终于按捺不住，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后，飞走了。 “哎。” 沈明筝见鸽子飞走，担心外面风雪太大，它飞出去不安全，便想叫它回来。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黑羽就已经蹿出去消失在了鹅毛般的大雪里。 沈明筝无奈地看了眼鸽子消失的方向，只能放弃。 片刻之后，她再次打算转身进屋，半空中又突然响起鸽子煽动翅膀的声音。 沈明筝和赵小山一同抬头去看，就见那黑色的鸽子又从漫天的大雪里飞了回来。 沈明筝见状，好笑地看着它：“叫你乱跑，果然还是风雪太大了吧。” 声音落下，黑羽已经飞回来重新落到沈明筝肩上。听到她口中的话，它还不满地在她肩头蹦跶了两下。 赵小山见了，不禁笑道：“这鸽子看着挺机灵，竟然与你这么亲近，像是能听懂你说的话似的。” 沈明筝听到他这么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正想抬手去抚摸一下鸽子的脑袋，就见它那尖尖的小嘴上竟然叼了一枚铜板。 沈明筝诧异地看向那枚铜板，伸手拿过来看了片刻，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是想让我用银子跟他们谈条件？” “咕咕！” 鸽子极度敷衍地叫唤了两声。 沈明筝一听，心里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立刻泛起灿烂的笑容来摸了摸鸽子的头。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从这祠堂的简陋的样式，和屋里挂着的画儿就可以看出来，方家村的祖先是渔民，那么方家村的人必然大部分以捕鱼为业。 但是此处地势偏僻，我们一路走来好几十里地都没见到附近有城镇。 也就是说他们能捕鱼，但不一定能把鱼卖出去。 照这样说来，银钱对他们来说便是极度匮乏的东西了。” 沈明筝拿着手里的铜板自言自语了片刻，想通之后她就满脸激动地摸了摸黑羽的头，又夸了它一句后便兴冲冲地拿着铜板往屋里找里正去了。 第108章 是个好法子 沈明筝进屋之后，站在她旁边的赵小山听了她刚才那一番有理有据的推论，看着她的目光中不禁带上了一丝更加耀眼的光芒。 赵小山看着沈明筝的背影愣住的时候，沈明筝已经走到屋子里，激动地朝赵里正说道：“里正伯我有办法了。” 沈明筝的声音传来之际，屋里众人都还沉浸在冥思苦想的氛围之中。 听到她这话，所有人都不禁好奇地朝她看过来。 话音落下，就见里正也是满眼期待地看向她，问道：“明筝丫头，你有什么法子？” 沈明筝听了赶紧走到赵里正跟前，将手里的铜板摊开给他看：“我们可以用这个。” 赵里正看着沈明筝手里半新半旧的铜钱沉默下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用银钱去贿赂外面的人，好让他们放了我们。” “嗯！”沈明筝听了后朝他肯定地点点头。 赵里正见状，面上焦虑的神色并没有好转，仍旧皱眉道：“法子倒也可行，只是看他们先前那架势，他们肯吗？” “不管能不能成，总要试了才知道。”沈明筝说着继续道，“这样吧，不如我先想办法试试，探探他们的想法再说。” “你要怎么试？”赵里正听了未置可否，而是直接反问道。 沈明筝见他没有反对便直接站了起来：“您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不等赵里正再说什么，沈明筝便径直朝门外走了出去。 在她经过院子的时候，她已经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子来，趁身后众人不注意塞到了黑羽嘴里。 “好鸽子，你帮我把这银子送出去可好？” 黑羽的嘴巴顿时被银子堵住，哪里还有说不的机会。 它很不想帮沈明筝这个忙，但无奈主人吩咐过让它保护好她。 黑羽无奈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后，还是无语地从她肩头飞起，振翅越过高高的围墙，飞到外面去了。 黑羽叼着有点分量的碎银子来到祠堂外面，找到一个相貌粗犷的男人，飞到他头顶瞄准之后，不等那人有所反应，就直接松口将那枚碎银子砸在了他脑袋上。 沈明筝来到大门背后的时候，外面恰好传来‘哎呀’一声痛呼。 紧接着就听一道格外粗犷的声音响起：“哪个混账敢拿东西砸老子？” 赵梁等人见沈明筝过来，忙迎上去问她怎么了。 沈明筝却只竖起一根手指朝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便见她轻轻趴到门上，透过门缝往外看。 赵梁见状，也不再说话，学着沈明筝的样子走了过去，扒着门缝往外看。 两人刚找到外面被砸那人的时候，就看到他目露精光朝雪地上一个刚刚被砸出来的小坑走去。 等他好奇地将那枚在雪地里都银光闪闪的小东西捡起来的时候，众人就听他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银子，你们快看，天上掉银子了！” 其余几个看守的男人听说后，纷纷好奇地跑过去看。 “真的假的啊，天上会掉银子？” “怕不是石头吧！” 有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捡到银子那人已经把那碎银子放到后槽牙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哟。”那人牙间传来钝痛，脸上却露出一抹兴奋的神色，“是真的是真的，这家伙差点儿把老子后槽牙给蹦了！” 几人一听，纷纷上手来抢：“快给我看看。” 那人见状连忙收手避了开去：“想得美，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几个那点儿心思，这银子要真落到你们手上我还能拿得回来？”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兄弟几个看一眼就还你。” 另外几人说着又要上手来抢。 那人见状一把将人推开：“闹什么闹，这可是祖宗跟前儿，是祖宗赏我的。你们想要，找祖宗要去。” 说着，他十分享受地搓了搓手里的银子，将它塞进了衣襟。 另外几人见状，不好再继续伸手，只讪讪地走了开去。 外面短暂的闹腾后便停歇了下来，只剩下捡到银子那人躲在一边喜不自禁。 看到这样的结果，沈明筝很满意地回到大堂内。 老早就等在那里的赵宗见她回来，忙问道：“怎么样？” 沈明筝难掩笑意地朝他点了点头：“成了。” 赵宗听到这样的结果，面上明显松了一口气。 拿银子跟他们商量虽然不是什么好法子，但也是没有法子中的法子。 紧接着就见赵里正赶紧转头询问其他村人：“各位，眼下明筝丫头的法子已经起了效用。不知大家可有意见？” 为着想办法逃跑，大家伙儿都在此冥思苦想了许久，也忧心了许久。 现下终于有人想出法子来了，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赵里正声音落下后，就听大部分人表示对此没有意见，只有少部分人依旧一脸为难的没有做声。 赵里正目光从他们面上扫过，似是看出了他们的担忧，就听他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问问一下，看看需要多少银子才能买通他们。” 赵里正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点头应是。 “成，里正叔您先去探探。” 里正见状也不多说，直接起身跟沈明筝一起朝祠堂门口走了出去。 赵里正和沈明筝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赵梁还在透过门缝儿往外看。 赵里正见状，问道：“怎么样了？” 赵梁听说后，赶紧转过身来。 “那人将碎银子收起来后，另外几人又试探着过来忽悠了几句，但都没能把银子给哄骗出来。” 赵里正一听，也跟着走到门缝处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负责看守那几人之间的氛围俨然已经因为那块从天而降的碎银子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而后，赵里正犹豫着收回目光，将沈明筝和赵梁叫到离大门远一些的地方才道：“法子是个好法子，但我觉着这法子不宜惊动太多人，毕竟大家伙儿原本就不富裕，再加上逃荒到现在，身上剩下的也都不多。 我觉着我们倒不如把他们其中一个人给吸引过来，说不定能省下不少。” 赵梁和沈明筝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又听赵梁问道：“可是要怎么才能将他给引过来呢？” 听到赵梁这话，沈明筝和赵里正都瞬间沉默下来。 确实，有法子是一回事，但是该怎么使用这法子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一时之间，聚在大堂门口的苦水村众人就见赵里正他们又沉默了下来。 赵里正一脸无奈地走到台阶上坐下来，叹口气后点了一斗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沈明筝看着从逃荒以来已经添了许多白发的赵里正，心头泛起一抹酸涩。 就见她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后，突然无声的转身，走到门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打开了大门。 第109章 三皇子遇刺 “明筝丫头，你要做什么？” 听到身后的声音，赵里正面色惊惶的起身问她。 而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沈明筝已经打开大门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快拦住她！” 赵里正见她竟然一个人出去了，生怕她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赶紧对赵梁道。 赵梁听了也立刻过去开门，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砰砰砰！ “明筝妹子你做什么，快回来！” “……” 赵梁响亮的声音回荡在门背后，外面的沈明筝丝毫没有理会。 赵里正见她没有反应，赶紧走到门后劝道：“明筝丫头快回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冒什么头。” “听到没有，快回来。” 赵里正等人在大门里面焦灼的大喊着，门外只隐约传来沈明筝不卑不亢的声音。 然而，先不说沈明筝走出祠堂大门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现在这个时候，回到圣元皇城已有月余的谢时彦，正在经历回宫以来的第七次暗杀。 谢时彦自从那日从皓文帝宫中离开之后，便谨遵自己父皇旨意，闭门不出。 虽然他明面上看似受了惩罚，实则他却在私底下调兵遣将，左右着燕晋两国之间的战事的。 这一夜，谢时彦刚收到前线传来的最新战况，以及沈明筝被困方家村祠堂的消息。 他正拿着那简短的书信看时，突然一支淬了毒的长箭带着破空之音穿越重重宫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破窗户直接刺向了桌前的他。 谢时彦太某得瞬间，那箭便已经到了他的面门。 等那箭停下来的时候，整个承乾宫顿时乱了开来。 “有刺客，来人啊抓刺客！” “不好了，三皇子中箭了。快来人啊，宣太医……” 一时之间，躲在暗处的隐卫纷纷从暗处冲出来，宫女太监们也都赶紧端着热水冲进屋里。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太医像是早有预备似的背着药箱赶了过来。 一夜灯火辉煌、忙忙碌碌之后，周太医才终于面色焦灼的带着一个小太监从谢时彦宫里走了出来。 周太医与小太监走到承乾宫门口时，便让小太监先带着药箱回去，他则去向皓文帝秉明三皇子的情况。 小太监恭顺的背着药箱离开后，周太医便直接拐去了皓文帝的寝殿外。 待周太医到达皓文帝宫中的时候，谢时彦的两个哥哥也恰好到了。 二人见他神色匆匆的过来，二皇子立时上前将他堵在殿外，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周太医，本王听说昨夜三皇弟被刺客重伤了？” 周太医听了，面上为难的点点头：“确有此事，都怪在下学艺不精。” 听到周太医如此一说，大皇子和二皇子面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来，眼底却藏着一丝抹都抹不去的快意。 周太医沉默的目光从他二人面上一扫而过，眼底闪出一丝寒芒。 而后不待他三人再说，皓文帝身边的内监就出来将三人请了进去。 周太医进去当先向皓文帝回禀谢时彦的伤情：“陛下，三皇子所中之箭上淬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药，名为千里雪。” “千里雪？” “是。据臣所知，这种毒药有史已久，臣以前也只是略有所闻。 据说此药甚毒，一旦中了此毒，中毒之人便如坠冰窟一般被全身冻住，若是没有解药，怕是再也醒不过来。” 周太医话音落下后，殿内立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此时，就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心头畅快不已的时候，和周太医一起从承乾宫出来的小太监，已经背着周太医的药箱出了宫。 小太监从宫里出来便直接去了周太医家中，将药箱放下后换了身衣裳，又戴好一具与他俊逸面庞格格不入的鬼魅面具，便直接在后门处与前来接应的慕柯碰了头。 “主子。”慕柯恭谨的上前行礼，将手中的缰绳递与他。 谢时彦接过缰绳的瞬间，身轻如燕般翻身上马。 待他在马上坐稳，便听他问道：“如今前线如何了？” “不太好。” 慕柯上马跟在他的身边，沉声应道的时候将一封简短的书信递了过去。 谢时彦接过书信大致看了一眼，而后又问道：“方家村那边呢？” “也不太好。不过沈姑娘很聪明，您让黑羽带给她的提示，她都看明白了。” 慕柯说着，又将一封影卫飞鸽传来的信笺递给谢时彦。 谢时彦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片刻后，他好看的唇角便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来。 “让宫里的人机灵点，决不能让谢时谨他们的人混进去。 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是！” 谢时彦话音落下后便将那两封信笺在掌中化为灰烬。 而后打马出发，带着慕柯等人往忻州城所在的方向离去…… 谢时彦一行人冒雪打马狂奔的时候，方家村祠堂这边阻止沈明筝未果的赵里正面上露出了格外无奈的神色。 须臾之后，门后几人都只能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不知道是因为此时风声太大，还是外面说话的声音太小，任凭他们怎么往门上贴，都听不太清晰。 片刻后，赵里正焦灼的背着手在大门后来回走了几圈。 后面实在没有办法了，打算让赵梁直接冲出去救人的时候，就见刚刚还紧闭的大门顿时又在他们眼前打开了。 沈明筝头上顶着几片雪花，笑颜如花的从开了一条缝的大门里钻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粗犷的声音在催促着：“你们可快这点儿啊！ 过会儿他们要是回来了，我可不敢保证你们能顺利离开。” “知道了放心吧！” 沈明筝略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后，转身又从里面把门给拴上了。 赵里正见状，赶紧皱眉过去：“明筝丫头，你与他们说什么了，怎么听那意思是已经谈妥了？” 沈明筝看着赵里正，面上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里正伯，另外那几人已经被我想办法引开了，现在外面只有一个人。 他告诉我这座祠堂里其实有一条暗道，但我们要想知道这暗道在什么地方，必须给他二十两银子才行。” “暗道？”赵里正听了跟着重复一遍。 “嗯！”沈明筝肯定的应声。 跟在赵里正身旁的赵梁和赵小山听了，却是满脸好奇的看着沈明筝。 “明筝妹子，你是怎么把那些人引开的啊，我们咋没见你做什么？” 第110章 当成细作扔出去 赵梁这边说着话的时候，门外又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门后几人就听外面突然有人骂道：“妈的，还以为天上要掉银子，结果是特么几块石头，落到老子脸上，把老子脸都给刮花了。” 沈明筝听到声音赶紧趴到门缝上往外看，就发现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被引开的那几个汉子又都回来了。 其中一个脸上还被划了一条鲜红的口子，显然他就是刚才出声抱怨的人。 沈明筝满意地转身回来时，飞出去逛了一圈儿的黑羽又从大门上方飞回来，落到了沈明筝肩上。 沈明筝与赵梁他们笑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先别说其它的了，眼下我已经和外面的人说好，咱快进去想办法凑钱吧！” 经沈明筝一提醒，赵里正等人才纷纷醒转过来，连忙点头道：“没错，天就快亮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才是。” 说着，赵里正便赶紧与沈明筝一道走回屋子里，之后赵里正便将沈明筝先前说过的话又与众人重新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原本闹哄哄的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里正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补充道：“无论如何，这都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最后一条路。 如果我们不尽快离开这里，就只有等天亮之后方家村人带着官兵过来，把我们当成细作抓走。 如今对方要二十两银子，虽然听着挺多，但好在我们的人也不少。 把咱们队伍里的大人孩子一起算上，还有五十四个人。 我略算了一下，咱们按人头均摊下来一个人大概是三百七十文钱。 大家伙儿考虑考虑吧，是凑钱，还是等着被抓。” 听到前面的时候，众人还都继续沉默着没有什么反应。 但一听赵里正说到‘等着被抓’几个字的时候，安静的大堂里顿时又吵闹起来。 “哪能等着被抓啊，这要是被当成细作抓走，岂不得被乱箭射死，再在城楼上曝尸三天三夜啊！ 要真是这样，那还不如死在忻州城呢，省得受这一个多月的罪！” “谁说不是呢！其实三百七十文钱也不多，这可是咱一条命的价钱。 要换做人市上，这算极便宜的价格了。” “可是咱逃荒这么久，身上本来就没什么银钱了，还要考虑着到了圣元城之后的落脚问题。 这…… 里正，这数就不能再少了吗，能不能便宜点儿啊？” 那人话音落下，他周围的人都无语起来。 “还考虑以后呢，你要是把命丢在这儿，哪儿还有以后啊！” “就是，别说三百七十文钱了，你要被他们抓住，你身上所有银钱都是他们的。” 听到其他人如此一说，那人非但没有开窍，反而耍起赖来。 往褥子上一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这钱我就是没有。 你们要凑不齐二十两银子，那大家都别走，总归是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谁怕谁啊！” “你！”听他此话一出口，周围众人就忍不住想冲上前揍他一顿。 赵里正听了他的话，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巴不得就此把他扔下，再不管他。 然而转念一想他说的话却是事实，外面那人说的二十两银子就是买暗道图纸的钱。 要是他们凑不齐这二十两，还真是谁也别想离开。 众人见里正为难，就有人小声提议道：“要不然谁家宽裕的，多出点儿？”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立刻被人怼了回来。 “呵呵，想得到挺美。 我反正没有多余的钱，你要是有，那你帮他出吧。” 提议那人被怼了一句之后便再不好开腔说什么。 几人话音落下，先前耍无赖那人倒是越加得意起来，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哼起了小调。 见众人拿他没辙，沈明筝就听躲在不远处的周老婆子兴奋地与沈二柱道：“真是不错，回头赵宗要是找咱要钱，咱也摆出跟老毛子一样态度就成。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如今大家伙儿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甭想丢下谁。” 沈二柱和秦小玉两口子听了自家老娘这话，自是满脸赞同。 沈明筝听了，冷笑一声走出去，看着人群之中耍赖的几个人道：“别以为里正伯好说话，你们就可以毫无底线地耍赖了。 你们要实在不想掏钱也可以，大不了我们都不走了，直接把你们扔出去，就说你们几个就是混在难民里的细作，看明天官府的人来了是先杀你们，还是先抓我们。” “你！”听到沈明筝这话，跟着耍赖的几人立马都急了，翻身坐起的瞬间就想朝沈明筝发难。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林开等一众支持凑钱的人都气势汹汹地站出来，挡在了沈明筝跟前。一副谁要敢动手，他们先打死他的样子。 那几人对上林开充满杀意的目光，吓得顿时都没了脾气，目光一闪就缩了回去。 见耍无赖那几人没了声息，众人便都不再受他们影响，纷纷从贴身的衣服里数出钱来交到里正手上。 不多时，连同那几个无赖一起，五十四个人里就有四十九个人交了钱。 眼看着距离二十两银子快要凑齐了，然而赵里正等在那里将手里的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见最后那几人交钱过来。 而后就见赵里正将银子铜板全都收进一只大袋子里后，才朝周兰英等人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沈周氏，你们一家的银钱呢？” 周兰英一家人躲在角落里，本打算不出声蒙混过去，却不想直接被赵里正点了名。 周兰英见躲不过，便抬起头来没皮没脸地道：“赵里正，你不是已经把我们逐出村子了吗，怎么还好意思问我们要钱呢！” “……”屋里众人听到周兰英这话，顿时一片无语。 “嘁，她现在倒是想起来自己被里正逐出村子了，先前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大家后面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呢！” “人要脸，树要皮，周老婆子你可多为你家小顺积点德吧！” “你管她积不积德呢，反正明筝丫头不是说了吗，谁要是不凑钱就直接把他当细作扔出去，别以为谁能受他威胁。”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极其轻蔑地看着周老婆子一家人。 周兰英起先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后面被大家拿那样的目光看得久了，也有些僵持不住，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赵里正见状，终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沈周氏，所以你们是打算交钱还是被当成细作扔出去，现在就做个选择吧！” 听到赵里正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就见周兰英转过头来，略有些委屈地咕哝道：“我倒是想交钱，但那也得我有啊！” “我们一家子从先前房子莫名其妙被烧之后，运气就没好过。 我家老二腿被打断了都没银钱医治，身上哪还有钱呐！” 第111章 跪下，求我！ 听到周兰英这样一说，赵里正也沉默下来。 他知道周兰英说的是事实，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不可能因为她一家人而耽搁时间。 就见赵里正沉默一瞬后，沉声道：“没钱大家也能理解，但你不能因为你一家没钱就让大家伙儿都陪你们在这儿耗着。 不如你问一问，看谁家有多余的银钱先借给你，等回头你们有钱了再还给他。” 周老婆子早就等着赵里正说这句话了，只要里正一开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人拿钱。 可当周老婆子满嘴应下，往身边的村人看过去时，大家却都迅速转过了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还没开口，大家就用实际行动拒绝了她。 “哎，你们这……” 周老婆子见状，又是无奈地看向赵里正：“里正你看看她们，不是我不想借，实在是她们都太不讲情谊啊！” 众人听到她这话，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起来。 虽然不想借钱给她是事实，但无端端被她这般诋毁，也有人不想平白无故受这样的气。 就见有人转过来质问她道：“周老婆子，你在村里什么名声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前年说你家母鸡不下蛋，找我借去孵小鸡的十个鸡蛋也还没还呢，谁还敢借钱给你！” “是啊，你上前年去忻州城卖粮食，让我帮你付的驴车钱你也没还我呢！ 当时你还说什么卖完粮食就把钱加倍还我，拖到如今几年都过去了，你卖出去的粮食早都变成粪了我也还没见你还钱啊。” “还有我家之前买了一把新锄头，本想着旧的那把可以给我兄弟用，结果被你看到了，你直接厚着脸皮给我顺走了，问都没问我一声。” “就是，还有你从我家端走的一碗猪油和一把剪子，那雪白雪白的猪油，这么久了也该还了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周兰英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找人借点钱罢了，却将自己给套了进去。 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东西周兰英自己都不记得了，却不想，他们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里，周兰英也没底气再找别人借钱，讪讪的撇撇嘴缩到了沈二柱身后。 其实大家伙儿也不是非要逼她在这个时候还钱，只是见不得她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派。 此刻见她无言以对地躲到了后面，众人也就不再多说，纷纷撇过脸去不再看她。 大家伙儿终于安静下来，然而那二十两银子依旧没有凑齐，赵里正犹豫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开腔的时候，赵梁急匆匆的跑进来道：“外面在催了，说再不快点他就反悔了。” “这……”赵里正一听，面上无奈的神色又浓了些。 “不如我们把他们沈老二一家堵住嘴绑在这里吧，反正他们已经不是咱村儿的人了，咱犯不着为他们浪费时间。” “就是，里正，咱动手吧。” 人群中的声音落下，不等赵里正有所表示，就有村人找来拇指粗细的麻绳，要联合着将沈二柱一家给绑了。 周兰英和秦小玉等人见了，吓得哇哇大叫，她们尖锐的嗓音刚刚出口，就被围过来的人用破布给堵住了。 见周兰英和秦小玉已经被人拿布条塞住了嘴巴，其余人等也都纷纷上前帮忙去绑瘫在地上的沈二柱和他的一双子女。 赵里正皱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面上是满满的无奈。 看着往日相处和睦的一众村人突然这样对他们，沈明顺直接被吓傻了。 沈明芳见状，求救似的看着高秀才的方向哭。 然而高秀才却只扶着自家老娘，满脸嫌弃地站在一边看戏。 不死心的沈明芳又一次被高秀才伤到，眼里的泪水顿时怎么止都止不住。 就见她突然疯了一样的挣扎起身，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下扑到沈明筝跟前，拽着她的衣袖道。 “沈明筝，我知道你有钱，你救救我们吧。 我们不能被留在这里，求求你了，我们好歹也是你的亲人，你不能这样绝情啊！” 沈明芳声音落下，沈二柱也在那边激动地喊道：“是啊明筝，我可是你亲二叔，你不能这么没孝心啊！” 站在赵里正身边的沈明筝，原本没有丝毫情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不想沈明芳竟然冲出来求她。 原来她们也不是没有心的人，只是她们的心都给了她们心里最重要的人。 说到底，就算沈明芳现在口口声声说着她们是她的亲人，但在她们一家人的心中，却从未将她姐弟当成是一家人。 想到此，沈明筝心底的冷意又降了几分，面上的神色也随之露出明显的憎恶。 沈明筝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其他人还在继续，沈明芳越加激动起来：“沈明筝，我知道你有钱，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要是奶奶和我爹娘都死了，你往后嫁人可就没有能帮你撑腰的亲人了。” “亲人？ 当初一天三顿鞭子对我的时候，怎么没说是我的亲人？ 当初一天只给一碗水、不给饭吃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的亲人？ 当初要把明悦卖给村里老光棍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我们的亲人？ 如今你们走投无路了，倒是想起我这个亲人来了？” 沈明筝一连几个问题抛出来，直将沈明芳说得没脸，连带着躲在人群后面，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老光棍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沈明芳羞愧地低下头来，沉默地看着地下。 片刻后，沈明筝以为她就要放弃了。 却见她重新打起精神，抬头看着沈明筝的眼睛。 “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帮我们？” 沈明筝与沈明芳对视着，看着她眼底露出满满的坚毅。 沈明筝还是第一次从沈明芳的眼里看出这样的情绪。 沈明筝看到这时的沈明芳，就像看到为保护明悦、明琅不顾一切时的自己。 沈明筝冷眼看着她沉默了一瞬，终究道：“很简单，跪下，求我！” 听到沈明筝这话，沈明芳面上明显一愣，露出满脸的错愕。 她没想到沈明筝竟然能如此狠心，这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将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沈明芳终于安静下来，犹豫良久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堵住嘴巴的周兰英和秦小玉，以及被村人抵在角落里的沈二柱和沈明顺。 待她再转回头来的时候，她没再敢看沈明筝的眼睛，犹豫着把头低了下去。 从始至终都拉着沈明筝衣袖的她，终于软了膝盖，朝她缓缓跪了下去。 最后，沈明筝就听到沈明芳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瓮声道：“长姐，我求求你，救救我们。” 第112章 周老婆子没让她失望 沈明筝看着沈明芳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样子愣了一瞬，而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周兰英等人。 二房那几人见沈明芳真的跪了下去，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原本不停闹腾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周围众人也都被这突然其来的一幕震惊住了。 沈明筝慢慢收回目光，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狠狠抽泣的人，记忆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前世的她，似乎也曾这样跪在他们面前乞求过，请他们不要把明悦卖给老光棍儿，也不要把明琅送走，她一定会听话，跟朱二狗好好地过日子。 但那时的她太小了，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副勉强可以压榨的身板儿和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她没有任何可以与周老婆子讲条件的筹码。 那个时候的她，跪在他们脚边卑微的祈求着。 但她所祈求的一切也都没有得到满足。 沈明筝看着如今跪在自己脚边的沈明芳，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然而任凭她怎么努力，却都做不到和她们一样冷漠。 原来，她从老宅搬走之后，沈明芳就成了第二个她，成了那个被全家压榨的人。 沈明筝沉默地看了沈明芳半晌，终于还是道：“我可以帮你们，但这钱只能算我借给你们的。 你们写张欠条向我保证，为期三个月，必须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 “沈明筝你不要太过分！” 沈明筝话音落下，一旁的沈二柱似乎老毛病又犯了，挣扎着想冲过来扇沈明筝的耳光。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根本就起不来。 周老婆子见状，也趁身边人不注意，一把扯掉塞在嘴里的破布。 “沈明筝，你是不是忘了，你一个月还得给我二十文养老钱呢，说回来到底是谁欠着谁的钱？” 周围众人见沈明筝都已经松口了，沈二柱和周兰英却还一副不服气，仿佛人家欠了她们多少钱似的样子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就有人立刻站出来帮沈明筝说话道：“周老婆子你弄错了吧，人家明筝丫头给你的养老钱是你活多久，她给多少。 她要是一次性给得太多，万一你明天就死了，那她找谁诉苦去。” 村人一句话出口，直接将周老婆子点燃了：“你骂谁呢你？” 那村人却是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我谁也没骂，就事论事而已。” “你个混账，老娘我今天跟你……” “够了！” 周老婆子被那人气得没办法，只想冲过来跟他拼命。 而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赵里正终于看不下去，暴吼了一声。 赵里正的声音一出口，众人吓得瞬间安静下来，连带着周兰英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人群安静下来的瞬间，赵里正气愤的目光从大家面上一一扫过，撇了一眼跪在沈明筝脚边的哭个不停的沈明芳后，将目光落到了周兰英脸上。 “如今明筝丫头已经答应借钱给你们，唯一的条件就是写张欠条，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你们若是愿意，现在就写。 若是不愿意，我这个里正也没有别的法子。 我给你们半刻钟的功夫，愿意生还是死，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赵里正便不想理会他们，紧紧握着手里的烟斗，往门外去了。 沈明筝见了，垂首看了眼颓然跪坐在地的沈明芳，亦是不再理她，转身往明悦她们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阿姐。”明悦见沈明筝回来，轻唤了她一声。 沈明筝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轻轻摸了一把她的脸便挨着她和江婉坐了下来。 沈明筝在草席上坐下来后，便拉过背篓来开始慢悠悠地整理行李。 赵里正说了再给他们半刻钟的时间考虑。 也就是说半刻钟后，不管周老婆子他们跟不跟大家一起走，她们都是要想办法拿到暗道图纸，从这里出发的。 所以她便不能再耽搁。 不过幸好她们如今的行李已经不多，沈明筝三两下就把眼前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待她准备起身将垫在地上的草席也收起来的时候，沈明芳就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沈明芳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她，朝她递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沈明筝撇了那布一眼，见上面用烧过的木炭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沈明筝便接过来摊在了手上。 不知周老婆子等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张欠条最后还是以沈明芳的名义向她借的，最后的偿还者也是沈明芳。 沈明筝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轻笑出声，抬头嘲讽地朝周老婆子等人看过去。 周老婆子果然没让她失望，她还是那般自私自利！ 沈明筝收回目光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将那块破布对折起来收进随身的挎包里。 而后她回头让明悦先把草席收起来，她自己则径直走出门外，将最后二房差的那点银子拿给了赵里正。 此时，赵里正手上终于凑齐了这二十两银子。 一行人便赶紧走到祠堂门口，赵梁趴在门缝上趁着外面看守的另外几人不注意，朝那粗犷的大汉递了消息后，一行人便都赶紧往屋后的墙根儿底下走去。 外面的大汉会意，也借着撒尿的由头也往院墙后面走。 赵里正将银钱扔出去的时候，高高的院墙外也飞进一块包着小石子的破布来。 赵里正等人见了赶紧过去将那破布捡起来，打开后就见那破布上面用野草汁画着一张模糊的地图。 聚在一起的几人拿着那潦草且模糊的地图反复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上面画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最后沈明筝凑过去，一眼就看出了那布上画着的不是什么路线图，而是大堂里面那张画像上的渔翁。 “画像？”赵里正疑惑出声，顿时明白过来。 见此，一行人又赶紧从屋后回来，径直走到桌案前，开始围绕那画像左右寻找。 最终在画像底下的一块地砖上发现了蹊跷。 那一块方形的地砖颜色明显比周围其它地砖更加干净，且那块地砖的边缘有几处地方被已经磨得光滑无比，很显然先前不止一次有人动过。 再加上那块地砖的正中间刻着一个怪异的小孔，众人便对此处就是暗道机关深信不疑。 只是赵梁等人想办法使劲去抠那块地砖时，却是怎么也无法将它抠起来。 一群人聚在那里折腾了好一阵，也没找到暗道的门。 第113章 画像上的人消失不见了 就在众人以为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黑羽趁外面那粗犷大汉不注意，悄悄将它脖子上戴着的鱼骨坠子叼了过来。 不等那大汉发现，黑羽便直接飞进屋，将鱼骨坠子抛到了沈明筝手上。 沈明筝从鸽子口中接过那枚形状怪异的鱼骨坠子，看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 她赶紧走到人群之中：“还有这个，这应该是暗道的钥匙。” 听到沈明筝说还有钥匙，看着近在眼前的生路，没有一个人怀疑沈明筝手上那把钥匙从何而来。 只见听到声音的众人纷纷让开位置，让沈明筝过去将那枚鱼骨钥匙插进地砖中间那个怪异的小孔中。 也就在鱼骨陷进地砖的一瞬间，画像后面顿时传来轻微的墙体移动的声音。 声音停下之时，原本还算清晰的画像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站在画像正前方的吴秀莲见了，连忙激动地抬手指着那画像：“变了变了，画像变了。” 众人听到她紧张且激动的声音连忙抬头去看时，就见那画像上的人物已经消失不见，继而那画像上竟然出现了一片空洞的黑暗。 苦水村一行人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神奇景象，纷纷不敢置信地愣在那里。 看着那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变化，众人心里突然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进这所谓的暗道里。 没多久，人群之中就有人小声呢喃道：“这……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么？” 众人闻声沉默下来，谁也不敢确定。 赵梁见大家犹豫不决，沉默的抿着唇在旁边捡起一根燃烧的火把走到那画像跟前：“你们等着，我先进去探探路。” 声音落下，只见他双脚一迈，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那画像跟前。 “赵梁！”赵里正见了连忙过来急切地喊他。 然而不知道这暗道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赵里正声音落下之际，除了传来一道沉闷的回声外，便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看着眼前怪异的情形，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心慌起来。 赵里正看着消失在画像里的赵梁，心头也是有一丝隐隐的后悔。 但他身为一村之长，现实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况且现下赵梁已经进去，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只能安心等着后面的情况。 赵里正没想到，他们这一等就等了近两刻钟的时间。 外面下了一夜的大雪已经停了，地面上积淀了厚厚的一层，足有成年人小腿那么深。 看着屋外快要亮起来的天光，众人心中的情绪越加不稳。 就在林开也站出来想要跟进去看看的时候，画像后面终于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赵里正神色一动，赶紧不顾一切地走过去。 等他刚走到画像前，就见赵梁那高大的身形从画像里面钻了出来。 见赵梁全胳膊全腿儿的出来，赵里正心头的担忧瞬间落地。 而后就听他赶紧追问道：“怎么样，里面有出路吗？” 终于从暗道里出来的赵梁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才道：“应该是有的，只是里面空气有些稀薄，呆久了容易头晕，所以一旦进去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里面岔路很多，稍不注意就容易走岔。 不过里面虽然没有指明哪条路能通往出口，但按我所探查到的，咱们只需要走最宽敞的那条通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有一点就是里面似乎有点儿怪异，因为我刚一进去，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风把我手上的火把给吹灭了，害我只能摸黑前进。 所以，大家进去之后一定要小心，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和队伍走散。” 听到赵梁这话，众人面上刚刚平复的担忧又都浮现了起来。 看着眼前未知的路，不少人心里都没了勇气，渐渐变得犹豫起来。 就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天边也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看着外面快要亮开来的天色，沈明筝心里隐隐泛起一丝担忧。 如果她们再不出发，回方家村去的那些人怕是就又要过来了。 到时候人一旦多起来，他们再想逃走就更加不可能。 想到这里，沈明筝便不想再等。当先背起背篓，又让明悦抱好明琅后便用布条将她与明悦、明琅还有江婉的手腕都绑在了一起。 沈明筝一边绑着布条，一边与她们道：“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咱们必须赶在方家村其他人过来之前离开。 一会儿进去之后你们一定要紧跟着我，千万别走散了。” “嗯，好的阿姐。”明悦看着沈明筝一脸肯定的道。 “放心吧筝筝，我不会离开你的。” “阿姐，明琅也是。” 听到几人认真的回答，沈明筝面上扬起一抹笑意。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 声音落下，沈明筝便不再多说，当先带着明悦等人走到里正跟前：“里正伯，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既然大家伙儿都还需要考虑，那不如让我们先进去吧！” 沈明筝声音落下，赵里正沉默地看向她们用布条绑在一起的手，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好孩子，那你们先进去，我们马上就来。” 得到赵里正的同意，沈明筝没再多说什么，一家人一起走到那画像跟前，几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见沈明筝等人消失在画像后面，吴秀莲也赶紧与夏秋月、林开一起背着行李过来。 “明筝丫头，等等我们。” 话音落下，吴秀莲一家子也都跟着消失在了画像后面。 见吴秀莲和沈明筝两家人都已经出发了，剩下的人群中逐渐有人带着行李跟了过来。 “我可不想被挂在燕国城墙上曝尸三天三夜，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又是一连几人跟着走进了暗道。 没过多久，跟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整个大堂里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沈家二房那边的秦小玉见了也不再犹豫，赶紧将沈二柱背起来，让周老婆子等人带好行李，跟着人群进了暗道。 在所有村人都消失在画像后面之后，赵梁也赶紧让林香草带着老娘、孩子一起先进去。 等一家子老弱都进了暗道之后，赵梁才赶紧走到画像跟前一把扯出地砖里插着的鱼骨钥匙，在画像重新变得清晰之前，跃了进去…… 第114章 敢惹我？掀了她的祖坟！ 天色彻底亮开之前，苦水村一行人全都走进了方家村祠堂的暗道里。 大家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暗道果然和赵梁说的一样，大得跟个迷宫似的。漆黑一片，稍有不慎就容易与人走散。 队伍的最前面，沈明筝紧紧拽着绑在手腕上的布条，摸黑往前走着。 心里紧紧记住赵梁说的，永远挑洞口最宽的那条通道走。 沈明筝几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清眼前的洞口，至于洞口深处的情形却是一丝一毫都看不清。 沈明筝领着几人不断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忽然暗道里就隐约传来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 众人吓得头皮发麻的瞬间，明悦惊恐地抓住沈明筝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道：“阿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好怕……” 沈明筝听了，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慰：“放心啊，没事的。” “可是那个声音听上去好惨啊！ 而且她好像就在我们身边，围着我们转……” 沈明筝起先还不觉得，但听明悦这样一说，再仔细一听那凄冷无比的哭声，果然就像是从她们头顶上传来的一般。 沈明筝握着明悦的掌心出了些细微的汗，为了安慰明悦，却仍旧壮着胆子道：“明悦不怕。 我们从未做过亏心事，就算这暗道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也一定不会来找我们。” “咦……呜呜……啊……” 沈明筝话音落下之际，头顶啜泣的声音哭得越发起劲。 明悦听了，整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语气里都是恐惧的担忧：“真的吗？” 这时走在她身后的江婉终于听不下去了，就听她底气十足地道：“明悦不怕啊，有婆婆在呢！ 你婆婆可不是一般妇人，厉害着呢！ 哪家小鬼要敢来惹我，我让人掀了她祖坟。” 江婉这话一出口，仿佛真有什么魔力似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凄厉的声音便从她们头顶消失，飘荡到别的地方去了。 等明悦再竖起耳朵去听的时候，竟然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哭声。 见此，明悦不由得惊喜地转身过来抓住江婉的手：“婆婆，她好像真的怕你，竟然被你吓跑了。” 江婉见状也是一脸得意：“我说吧！” 见那哭声消失了，沈明筝一行人也不再耽搁，赶紧和身后离得最近的吴秀莲一家人安然地顺着暗道里最宽广的路走去。 只是沈明筝她们不知道的是，先前那哭哭啼啼的声音被江婉吓走之后，又飘到后面，落在了周老婆子一家头顶上。 差点将做了许多亏心事的周老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之间，连着走错了好几次。 后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走在前面的沈明筝终于在暗道尽头看到隐隐约约的亮光传来。 “婆婆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暗道出口？” 当先看到那处亮光的沈明筝激动地抬手指向前方。 漆黑的暗道里，江婉等人是看不见她抬手的动作的。 但是几人听了她的话后纷纷抬头去看，果然就看到了那几缕明亮的光线。 “好像真的是出口。” “阿姐我们快些走吧，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明悦见此已经按捺不住，迫切地催促着沈明筝。 沈明筝听了也不再犹豫，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待身后周老婆子一家人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时，沈明筝等人已经来到那几缕光线跟前。 看着眼前一人高的洞口，以及洞口上面垂下来的绿色藤条，沈明筝激动地与身后众人道：“我们出来了，我们没走错，我们终于找到出口了。” 说着，沈明筝便赶紧走到那坠地密密麻麻的藤条跟前，当先探出半个脑袋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景。 待她确定外面没有危险存在了，她才摸出背篓里的柴刀来将那些挡路的藤条砍了个七七八八。 等她砍完藤条，后面又跟了不少人上来。 见此，沈明筝便赶紧带着大家从洞口出去。 等大家从漆黑的暗道里走出来后，众人才发现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大亮了。 来到洞外的宽阔之处，众人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从先前的山脚走到了半山腰。 还算宽阔的平地外，面对着洞口的是一条豁然开朗的小路，约莫有一米见宽。 因为担心方家村的人追上来，所以沈明筝等人从暗道里出来之后只稍微停下适应了一下洞外的环境和空气，之后便解了手腕上的布条，相互搀扶着继续往前走了。 一开始，沈明筝以为她们会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坡往山下走，却不想一行人刚走出去不到一里路的位置，一个拐弯儿，眼前的路便分出三条岔路来。 一如先前暗道里的出口一般，各自通往不同的方向。 苦水村一行人看着眼前情形顿时傻了眼，站在岔路口不敢继续往前走，只能先原地停下来，等里正他们来了再说。 然而就在她们刚原地停下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直安静蹲在沈明筝肩上的鸽子却突然受惊一般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看着鸽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坐在石头上小憩的沈明筝瞬间惊醒。 沈明筝疑惑的朝它看去，就见鸽子神色惊恐的盯着她们来时的路，一副充满防备的模样。 而后不等沈明筝开口询问，那鸽子在她眼前扑棱几下翅膀后，立刻朝右边上山那条路飞走了。 沈明筝见此，赶紧起身抠开地上部分积雪，俯身将耳朵贴上去。 只等沈明筝的耳朵刚贴上冰凉的地面时，她就听到一大队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 听到那声音，沈明筝骤然皱起了眉。 歇在一旁的林开见了，也赶紧过来在她旁边趴下来。 众人见她二人如此，纷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 林开和沈明筝同时利落地从地上起来，神色凝重道：“不知道。 只听到后面来了很多人，脚步声太多太杂，只能肯定来的不是里正他们。” “啊，那我们怎么办？” 听到有人询问，沈明筝和林开都安静下来。 片刻后二人似乎同时想到点什么，对视一眼后就都有了打算。 就听沈明筝道：“没有时间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如果里正伯他们已经从暗道里出来，说不准已经被追上。 但如果他们还未出暗道，或许还能通过暗道里错综复杂的路线躲开他们。 别的我们不用理会，现在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先保护好自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沈明筝话音落下，林开赶紧附和的点了点头。 见她二人都这么说，其它村人便都赶紧催促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快走吧，省得耽搁时间。” “嗯。” 话音落下，刚刚歇了没一会儿的苦水村众人又都赶紧带上自家的行李准备出发。 只是一行人刚起身走到岔路口，顿时又都愣住了。 “可是这里好几条路，我们该走哪边呢？” 沈明筝带着明琅等人跟上来，站在路口看了一眼，想起先前鸽子飞走的方向。 就见她一脸严肃地转向右边：“我们上山。” 第115章 我不要你的粮食 其实沈明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直接选择跟着鸽子离开的路线走。 或许是相信动物的直觉吧。 毕竟这世上的动物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 人也是一样的。 在这荒无人烟的密林中，她更相信动物对周围环境的判断。 苦水村一行人听到有人替自己做了决定，也都懒得再去思考，纷纷跟着沈明筝一起往岔路口右边那条崎岖、狭窄的山路走去。 比起先前的暗道和暗道外的小路来说，这条路才是真的难走。 不仅沿途满是疯长的野草，而且野草上还挂满了昨夜下的冰雪，一不小心那尖锐的冰棱就会刺破衣裳，扎进骨肉里。 并且路上还有不少突兀的石头隐藏在草丛之间，一不小心就容易崴了脚。 沈明筝肩上背着背篓，怀里抱着明琅，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江婉似乎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尽管已经有明悦负责搀扶着，但这样一段小路走下来，还是将她累得够呛。 不止是江婉，后面还有许多以前走惯了山路的人也禁不住野草的缠绕，沈明筝好几次都听到身后有人一不小心崴了脚的声音。 尽管如此，为了不暴露自己，大家始终没有哼一声。 哪怕被崴的脚踝已经高高肿起，哪怕肿起的地方传来钻心一样的疼痛，走在逃命路上的众人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因为他们知道，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他们，如果又被方家村的人找到，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一行人闷头往前走着，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多远的路。 只知道他们心中憋着一口气，一直沿着这条崎岖的山路走到了尽头。 等他们终于登上山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好大一片开得茂盛的红梅在初冬的第一场雪下绽放。 众人看到那红白相映的一幕，心头的苦楚和逃难的心酸瞬间消散。 所有人面上都带上了欣喜的笑容，激动地冲到那红艳艳的树下。 “天呐，这些梅花开得好好看啊！”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梅花呢！” “别说你了，就连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开得这么好的花儿。” 众人陆续走进梅林，一声接一声的赞叹传来。 见大家都这般欣喜，沈明筝便提议道：“既然大家这么喜欢这里，不如我们先在此歇一会儿吧。” “……”众人看着沈明筝露出一丝担忧来。 而后就见林开笑着走出来道：“大家放心吧，后面没人跟上来。” 听到林开这句话，众人面上担忧的神色顿时全都消散，重新露出先前的惊喜之色。 林开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沈明筝已经放下明琅，让他自己去雪地里玩儿。 明悦和江婉见了这美丽的景象也都玩心大起，追着明琅后面跟了过去。 沈明筝将行李放到一棵大树下，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来她也累得够呛。 看着明琅他们兴奋地在雪地里玩儿着的样子，沈明筝面上的笑容更加释然了些。 林开见大家伙儿终于可以休息了，心头也是很开心。 趁着此刻天气不错，他又告别吴秀莲，径直往来时的路上去了。 沈明筝见状，轻声问吴秀莲道：“林叔这是去哪儿？” “他不放心里正他们，下去看看。” 沈明筝听罢，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林叔其实并不是她们苦水村的人啊。 他只是为了能和秀莲婶子在一起，所以离开了自己的亲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们的队伍，护着他们这样一行人。 想到此，沈明筝的目光又落到不远处的二房一家人身上。 看到周兰英尖酸刻薄的模样，看到沈二柱懒散的性子，两相对比之下，沈明筝顿时不想再看到他们，沉着脸收回了目光。 沈明筝休息了一会儿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将背篓里最后两个馒头找出来。 看着仅剩的两个馒头和眼前覆满冰雪的世界，沈明筝心头涌起一丝担忧。 过了好一阵，林开才终于回到队伍里。 沈明筝见了，赶紧迎上去问道：“林叔怎么样，见到里正伯他们了吗？” 林开脸色深沉地看了沈明筝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 沈明筝见状也顿时没了声，跟着沉默下来。 林开见此，才收起情绪勉强与她笑道：“虽然没找到赵里正他们，好在我发现追踪的人也没跟上来，他们往另外一条路下山去了。” 沈明筝听他如此一说，方才放下心来。 沈明筝回到堆放行李的地方，朝明悦挥挥手把她叫过来，交代她照看好明琅和江婉后，沈明筝便带着弓弩往林子里去了。 说实话，这种大雪封山的天气沈明筝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猎到猎物。 但她们如今现有的口粮就只剩下两个馒头。本来天气越是寒冷，消耗的热量就越多。如果不出去找些吃的，她们怕是撑不过三天。 为了以防万一，沈明筝不仅带了弓弩，还带了一只空空的大布袋。 毕竟她们现在是在躲避追兵，不能生火。 所以最好的食物并不是野菜或小动物，而是野果一类既不用煮，又能解渴充饥的食物。 沈明筝腰间别着弓弩，系着布带，手上撑了根棍子，艰难地在雪地里走着。 她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气候下进山，看到眼前与往回不同的景象，倒是别有一番体会。 只是景色虽美，却因为昨夜的雪太大，许多植物都被掩埋了大半。 沈明筝往林子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找到一颗果子。 看着腰间依旧空荡荡的布袋，沈明筝无奈停下脚步轻叹一声。 正当她准备换个方向去看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沈明筝脑海里防范的钟声顿时敲响，就见她迅速地在雪地上趴下来，为了不留下脚印，她一个翻身便直接滚到了一处灌木丛后面。 借着灌木丛的遮挡，沈明筝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声降到最低，之后她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勉强能听清楚的对话声。 “反正你都没人要了，让我爽一把又能怎么样？ 你家不是缺粮食吗？我这里有啊！ 只要你让我舒服了，要多少我都答应你。” “不要……我不要你的粮食，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沈明悦那丫头，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帮你把她引出来好不好……” 听到这两句对话，沈明筝脑海里轰然一声炸响，气得将眼前悬挂着的冰棱都折断了，发出‘喀’的一声。 第116章 哪里都不要去 冰棱断裂的声音传开来，瞬间惊动了不远处的人。 “有人！” 女子惊喜又惊慌的声音传来，沈明筝清醒过来的瞬间就想冲出去抓住这两个人。 结果待她冲到那两人先前所在的地方时，眼前却早已经空荡荡一片，除了一地凌乱的脚印外，什么都没留下。 沈明筝看着两排消失在前方的脚印，心头的愤怒无法抑制地滋生出来。 再也没有心情寻找食物的她，跟着那串脚印飞快地跑回了营地。 待她终于回到营地上，看到陪明琅在一起打雪仗的明悦时，沈明筝心头那股担忧才放松了些。 明悦见沈明筝回来，连忙欢喜地朝她招手：“阿姐，你快来，和我们一起打雪仗。” 沈明筝听了，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你们玩儿吧！” 说完，便朝堆放自家行李的地方走去了。 只是沈明筝一边往行李那边走，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状态。 先前那两个人距离她有些远，虽然她勉强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但由于天寒雪冻，她们都压抑着自己的嗓音，沈明筝无法判断出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沈明筝一路疑惑地走到背篓前坐下来，目光在周围村人面上一一扫过。 先前那两人的对话里有很重要的信息，那个女子家里缺粮食，沈明筝将周围人的现状都在脑海里认真过了一遍。 现在不说别人，就连她也是极度缺粮食的，这一点先排除。 那个男人还说了什么？ 还说那个女子没人要，什么样的女子会没人要？除非是有病的，或是身败名裂的。 沈明筝的目光在营地里逡巡一圈，先是锁定了村里几个寡妇，但是一想连秀莲婶子都有了对她死心塌地的林叔，因此沈明筝很快又把她们也都排除掉了。 待沈明筝目光警觉地从村人们面上一一扫过之后，很快，她的目光便落到了不远处的沈明芳身上。 此时的沈明芳正头发有些凌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沈明顺身后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明筝看着沈明芳那副样子，认真回想起来，好像自从高秀才不要她之后，她便经常都是这副模样。 沈明筝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会是她吗？ 想到最后，沈明筝心里也没个定论。 那个女人还说了什么？她说她知道那个男人喜欢明悦。 明悦还是个孩子，村里哪家男人这般不要脸，竟然把主意打到一个孩子身上。 想到此，沈明筝顿时想起当初想用二两银子和一百斤玉米把明悦买走的老光棍儿来。 这次她们逃荒出来，老光棍儿一直跟在队伍里，但他似乎全程都很自觉，从不露头，也从未做过什么危害大家的事情。 若不是今天听到不该听的话，偶然想起他来，沈明筝几乎要忘了队伍里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想到此，沈明筝就在人群里搜寻老光棍儿的身影。 找了两圈之后，她终于在人群边缘的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双手抱怀背靠大树打盹儿的老光棍儿。 他的旁边放着他的行李——一旦箩筐。 两只箩筐上面叠放着脏兮兮的被褥，被褥底下被装得满满当当。 看着那沉甸甸的箩筐，沈明筝突然想到林子里那个男人对那女人说只要她从了他，他就给她粮食。 想到这里，看着那一担箩筐和老光棍儿那张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脸，沈明筝的目光瞬间敏锐了起来。 在她没有找出那两个人之前，沈明芳和老光棍儿的嫌疑是暂时洗不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一定要盯好他们。 最近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竟然还敢对明悦下手，想到这里沈明筝的手就不禁摸上腰间那几支锋利的箭锋。 若真是如此，那她这几支箭上怕是得沾点人血了。 沈明筝略有些压抑的坐在那边许久，待明悦她们玩儿累了回来休息的时候，飞出去许久的黑色鸽子终于又出现了。 鸽子停在沈明筝跟前，嘴里叼着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沈明筝见了那果子，将脑海里的愁绪收敛起来的同时便伸出手去，问道：“给我的？” 鸽子点点头，十分懂事地将果子抛到沈明筝手里。 “野苹果？这大冷的天竟然还能找到野苹果？” 沈明筝仔细看了看那果子，认出来后不禁欣喜万分地问道。 她记得她小时候有一次跟着阿爹上山打猎，一不小心走得太远，遇上了鬼打墙，被困在山上三天三夜。 那一次，阿爹就找来了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野苹果给她吃，这才让她坚持着从迷雾里走了出来。 沈明筝看着果子陷入回忆的时候，明悦和明琅那馋涎的目光早就落了上来。 沈明筝看着手里仅此一颗的果子，又看看身边的一双弟妹和江婉，而后就见她问鸽子道：“好鸽子，这样的果子还有吗？” 鸽子听了沈明筝的问话，飞在半空中上下起伏了两下。 而后就见它朝沈明筝偏偏脑袋，示意她跟它走。 沈明筝见了立马起身就要跟它去。 只是站起来的一瞬间，她脑海里又突然想起先前在林子里听到的对话。 想到此，沈明筝的目光顿时落到明悦身上。 明悦见自家阿姐看着自己，还以为是在叫她一起。 就见她连忙起身道：“阿姐我跟你去。” 沈明筝见状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果子长在什么样的地方，如果明悦跟她去，回头她又要摘果子又要照看明悦的话，怕是忙不过来。 思虑再三，沈明筝索性朝她摇了摇头：“不用。” 说着，沈明筝又神色凝重地将手放在明悦肩膀上：“明悦，答应阿姐，你就在这里和婆婆她们呆在一起，无论谁叫你，你都不要跟她去。” 沈明悦难得见到自家阿姐这么紧张的模样，听完她的交代后，一双略显稚嫩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自家阿姐为何突然这么紧张，但她觉得只要她听阿姐的话就不会有问题。 于是，只一瞬之后明悦便松开眉头，看着沈明筝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阿姐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哪里都不会去。” 听到明悦肯定的话，沈明筝心头泛起一丝欣慰。 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后，便跟着鸽子快步消失在了林子里。 果然，鸽子带她来找野苹果的地方是一处悬崖边上。 那棵不算太大的苹果树就艰难地扎根在悬崖上的石头缝儿里。 因为那树处在悬崖边缘，被剧烈的冷风一吹，那些积雪在身上便都抖落了下去，露出树上红彤彤的果子来。 沈明筝看着满树的果子，兴奋地冲过去扒着树枝，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口袋。 沈明筝看了眼沉甸甸的袋子，盘算着只要她们不浪费，这些果子足够她们再撑三天。 见此，沈明筝才终于心满意足地背着布袋往回走。 只是她刚转身，一股强烈的心悸顿时袭上心头，不远处一道惊叫声传来，瞬间将隐藏在林子里的鸟儿全都惊飞。 第117章 索命的厉鬼 沈明筝听到那声音差点儿站不稳脚，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后便再不敢耽搁分毫，扛起袋子就往营地上冲。 只是等她再回到营地的时候，整个营地已经乱了开来，哪里还有明悦的身影。 江婉和明琅焦灼地在营地周围呼喊明悦的名字，见沈明筝回来，两人仿佛看到希望一般扑上来。 “明悦呢？”不等江婉开口，沈明筝就冲过去问她道。 此时的江婉脸上早已是无法掩饰的焦灼，就见她担忧地看着沈明筝。 “我也不知道，刚刚还跟明琅在这里玩儿，我不过和你秀莲婶子闲聊了几句，转眼就不见人了。” 听到江婉的回答，沈明筝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怎么会这样？” 沈明筝轻声疑惑道。 待她话音落下，沈明筝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往营地里去找沈明芳和老光棍儿的身影。 沈明芳依旧靠坐在沈明顺身后，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然而先前闭眼小憩的老光棍儿却是不见了踪影。 见此，沈明筝眉头一拧，心中顿感不好。 她先前在林子里听到的那声尖叫绝不是幻觉，明悦一定遇到危险了。 沈明筝心中念头刚起，就见她一把扔下肩上那袋果子，朝沈明芳冲了过去。 此时的沈明芳，正躲在家人身后闭眼假寐。 对于沈明悦失踪的事情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老光棍儿喜欢的本来就是明悦，她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同时成人之美罢了。 沈明芳靠坐在那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她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因此，当沈明筝朝她冲过来的时候，沈明芳正满心惊慌地在那里睡着。 然而未等她察觉到身边骤然出现的危机，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将她打偏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营地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秦小玉见沈明筝莫名其妙冲过来打她女儿，气得一把扯住沈明筝就破口大骂开来。 “沈明筝你疯了不成，我们不过是欠了你一点银子而已，你真当我们好欺负了，任凭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秦小玉在沈明筝身后一个劲儿地撒着泼，然而此时的沈明筝却是没有丝毫心情来理会她。 只见沈明筝又扑上前，将被她一巴掌打得摔坐在一边的沈明芳拽起来，揪着她胸前的衣裳道：“沈明芳，你把明悦骗到哪里去了？” 沈明筝此话一出口，秦小玉瞬间就懵了，连带着周围众人也是为之一震。 “什么，是她把明悦丫头骗出去的？” “不会吧，明悦可是她亲堂妹。” “亲堂妹那又如何，周兰英还是明悦丫头的亲奶奶呢，她之前还不是照样为了点银子就要把明悦卖给村里老光棍儿。 哎，你还别说，这老光棍儿哪儿去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的时候，瞬间就都发觉了事情的蹊跷之处。 这边被打懵的沈明芳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仰头朝眼前的沈明筝喊道：“沈明筝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妹妹丢了，关我什么事！ 腿长在她自己身上，谁知道她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你不去别的地方找人，却来找我……啊！” 啪！ 沈明芳依旧带着往日的泼辣性子，扯着嗓子与沈明筝辩解，只是她口中的话还没说完，沈明筝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我问你明悦在哪儿？” 巴掌落下，沈明芳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沈明筝见她愣住不开口，气得抬起手又朝她扇了一耳光：“我问你明悦在哪儿？” 啪啪啪啪！ “明悦在哪儿？” 沈明筝大喊着又接连扇了沈明芳几个耳光。 就在她疾言厉色的同时，她直接跨坐到了沈明芳身上，大有她再不说出明悦的下落，她就要打死她一样。 看着沈明筝凶狠异常，仿佛要杀人一般的模样，刚刚还底气十足、死不承认的沈明芳，吓得再也不敢开口狡辩。 “沈明筝你放开明芳，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 秦小玉和终于反应过来的周兰英见沈明芳被打得凄惨，气得在身后使劲拽沈明筝。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看着瘦弱的沈明筝不知今天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任凭她们两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她从明悦身上拉下来。 沈明筝不理身后二人，强忍着心中悲痛抬手又要朝沈明芳脸上扇了过去。 “沈明芳，我最后问你一次，明悦在……” 沈明筝说着话间，手还未落下，两边脸颊高高肿起的沈明芳便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抬手挡住脸求饶道：“我说！别打了，我说……” “说！”沈明筝见她终于松口，心中激荡的情绪缓缓收住，沉声命令。 沈明芳见沈明筝终于停手，脑海里瞬间想起先前自己出去找食物时，差点被老光棍儿侮辱的事情来，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妥协。 就见她又开始犹豫起来：“在、在……她在……” 沈明筝见她犹豫，眼底恨意就忍不住溢了出来，二话不说又迅速抬手要朝她脸上打过去。 “别！”沈明芳见状，吓得赶紧抱住头，朝沈明筝大喊道：“她朝东边儿的林子里去了。” 沈明筝听说后，整个人顿时愣住，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来。 东边的林子她先前去过，那边靠近悬崖、山势崎岖，而且除了茂密的林子外什么都没有。 沈明筝想到此，又赶紧问沈明芳：“她去那边做什么？” 沈明芳听到沈明筝这话，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将脸偏到一侧，吞吞吐吐道：“我……我骗她说你在那边遇到了危险，让她去帮忙。” “……” 听到沈明芳这话，沈明筝心头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痛苦的泪水瞬间便顺着眼眶滚落出来。 沈明筝心里满是酸楚，不禁暗自懊悔：我的傻妹妹，你为什么要把我看得这样重要！ 周围众人听到沈明芳嘴里的话，也都纷纷忍不住骂了开来。 有骂她未婚先孕的，有骂她不知廉耻的，骂得最多的还是说她没有良心的。 “沈明芳，你堂姐可是才拿出银钱帮你们一家从方家祠堂逃脱啊！ 当初你求她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要报答她，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想想你大伯、大伯娘当初对你的好，你这样对明悦，就不怕你大伯来找你吗？” 沈明芳听人提起大伯，脑海里就出现了大伯那张温和又慈祥的脸。 想起以前大伯上山采到好看的野花或是摘到可口的果子，只要有沈明筝姐妹俩的，就都一定有她的。 想起以前大伯娘逢年过节给沈明筝姐妹俩做新衣服的时候，也总会顺便给她做一套。而且无论是布料还是花色，都与沈明筝她们一般无二。 想到此，沈明芳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愧疚的神色来。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脑海里关于沈老大夫妻的记忆尽数浮现，想起他们在世时对她的好来。 没过一会儿，沈明芳就好像听到大伯问关心她，问她为什么哭，是谁欺负了她…… 沈明芳听了刚想回答，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张口，大伯那和蔼宽厚的容颜瞬间变成了索命厉鬼的模样。 第118章 沈明筝，我要杀了你 大伯张着一口长满獠牙的嘴朝她扑过来，嘴里大喊着：“沈明芳，亏我以前像亲生女儿一般对你，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明悦是你的妹妹，她才十二岁，你就忍心这样对她？” “沈明芳，我弟弟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一个没心没肝的人，你给我拿命来！” “啊！” 沈明芳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耳朵边徘徊着大伯那满是愤怒的话，吓得惊叫出声的瞬间整个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沈明筝见状，也不再在她身上耽搁，翻身从她身上起来。 就在沈明筝从沈明芳身上起来的时候，江婉和吴秀莲也赶紧迎了上来。 就听江婉焦急的道：“筝筝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沈明筝看着她们急切的目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看江婉和明琅，又转头看向吴秀莲。 “明悦一定是因为太担心我，所以才会在听了沈明芳的话后，想也没想就过去了。 秀莲婶子，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婆婆和明琅，我去去就回。” 沈明筝话一出口，吴秀莲赶紧满口答应下来。 等沈明筝看到吴秀莲点头后，她便不再耽搁，转身迅速往林子里去了。 吴秀莲见此，嘱咐她小心一点的同时赶紧与身后的林开道：“你快跟上去看看，只希望明悦这孩子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林开听了也不耽搁，顺手抄起一把镰刀就跟了上去。 林开这边追着沈明筝走进东边的林子后，两人便各自分开，并行两路往两个方向走去。 沈明筝走进东边的林子后，一边满脸焦急地往密林深处走去，一边大声的呼喊着明悦的名字。 只是沈明筝一路走了很远，直到走到林子深处也没听到明悦的回应。 沈明筝茫然地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看着四周挂满冰棱的树枝，到处都透露着深入骨髓一般的冷。 此时的她心头才是万分的后悔。 她分明知道有人要伤害明悦，她分明知道危险就在身边，然而当明悦主动提出要跟她一起去采野果的时候，她却拒绝了她。 如果之前她没有拒绝明悦，而是答应带她一起，说不定明悦就不会出事。 沈明筝想到这些时，原本就焦急的呼吸顿时变得更加慌乱不堪。 沈明筝咬牙继续往前走，手里紧握着她自制的那把弓弩，箭已经搭在了弦上，就等找到伤害明悦的人出现。 沈明筝所走的这一条路较为崎岖一些，除了长得粗壮、茂盛的植物外，还有许多嶙峋突兀的石头。 走到艰难处，沈明筝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才能勉强越过眼前的险阻。 等沈明筝翻过一块又一块长得嶙峋怪异的石头后，眼前的地势终于变得平缓一些。 沈明筝继续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注意倾听周围的动静，只是她一路走来却始终没有发现明悦的丝毫线索。 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沈明筝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明悦是不是真的来了这边？ 按理来说，沈明芳先前被她打成那样，她不至于说谎才是。 但也不排除老光棍儿不信任沈明芳，等沈明芳将明悦骗出来之后，他又带着明悦去了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沈明筝的心情顿时更加烦躁了些。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时，突然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根尖锐的树枝上挂着一条破旧的暗红色布条。 看到那一小块布条的瞬间，沈明筝的整个人的呼吸都戛然止住。 待她稳定了情绪，冲过去从树枝上取下布条的时候，沈明筝心里就被堵上了一块大石。 “这是明悦的，明悦来过这里……明悦…… 明悦你在哪里，阿姐来找你了，明悦……” 终于发现了一点与明悦有关的线索，沈明筝整个人便再也不受控制地在周围疯狂地大喊起来。 沈明筝一手握着布条，一手握着弓弩，满脸愤懑地朝四周看去。 就在她准备从一块凸起的怪石上越过去的时候，沈明筝的目光突然落到那怪石下面露出来一只没穿鞋子的脚上。 脑海里激荡的声音再次侵袭过来，沈明筝的喊声戛然而止。 她强忍着心中悲愤，一把抹掉脸上眼泪，稳了稳心神后才脚步轻缓地朝那怪石边缘走去。 沈明筝越过怪石，一眼就看到满脸泪水的明悦躺在那里，身上的外衣已经被扯了开来，她的嘴也被一只男人的大手死死的捂住。 似乎是因为被捂得太紧，呼吸不顺；又或是因为心中恐惧，明悦整张脸都憋成了通红的颜色。 沈明筝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瞳孔放大的瞬间就朝那人踹了过去。 而也就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泪眼模糊的明悦仿佛终于看到希望一般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模糊不清的尖叫里，依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她在喊：阿姐救我。 压在明悦身上的男人还未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见明悦突然疯了一般开始挣扎，语气压抑有愤怒地恐吓道：“闭嘴，否则老子打死你。” 砰！ 老光棍儿话音刚落，一道坚实的力道就踹在了他的后背上。 凭着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从明悦身上踹飞了出去。 老光棍儿疑惑起身的同时，终于脱离掌控的明悦再也控制不住的爬起来，神色惊慌地朝沈明筝扑了过去。 “阿姐！” 明悦满是委屈的哭喊声一出口，沈明筝再也控制不住，哭着将她搂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害怕她再次从眼前消失一般。 “明悦对不起，阿姐没有保护好你，阿姐对不起你。” 听到沈明筝自责的声音，哭得伤心的明悦却仍旧极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惊慌与恐惧，哭着安慰沈明筝：“阿姐不怪你，我没事的，你放心我真的没事的，呜呜呜……” 沈明筝听到明悦这话，一股不受控制的泪水再次涌出。 “嗯，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希望我来得不算太晚。 明悦你放心，阿姐来了，阿姐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但凡是伤害了你的人，阿姐都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明筝紧紧地搂着沈明悦，口中的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带上了抑制不住的狠戾。 沈明筝说完之后又抱着明悦哭了一阵，才将她松开来仔细检查她的情况。 见她的状况还不算太糟糕，也还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沈明筝心头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被沈明筝在暴怒之下一脚踹飞出去的老光棍儿见状，气得嘴角上的脸皮都忍不住的抽搐。 “沈明筝，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了，那我就好好满足满足你，让你们姐妹俩都体验一下……” 噗！ 老光棍儿口中污秽的语言还未出口，心中满是愤怒的沈明筝便再也听不下去。 将明悦安顿在一边后，直接起身冲过去将手中坚硬的弓弩一把拍到了他脸上。 老光棍儿一张老脸瞬间被打变了形，好几处地方都直接裂开一指见深的口子，啧啧流起了血。 老光棍儿脸上吃痛的瞬间，双手顿时不受控制地捂着一张老脸惨叫起来。 “啊，沈明筝，我要杀了你。” 老光棍儿大喊着的同时就再也顾不上脸上的伤，双手撑地翻身起来就要朝沈明筝扑上来。 然而等他快要冲到沈明筝跟前的时候，一把上了箭矢的弓弩恰好就瞄准了他的眉心。 第119章 为了你的名声着想 老光棍儿顿时吓得不敢再动，惊慌地举起双手。 “沈丫头你冷静一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跟你认错，你饶了我吧！” 看着老光棍儿迅速变脸的样子，沈明筝心里的恶心已经到了极致。 在这一瞬间，前世今生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全都浮现在沈明筝的脑海里。 老光棍儿说着话间，脸上的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淌，一滴一滴掉落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就像先前梅林里没了生命，掉落下来的鲜红花瓣一样。 老光棍儿见沈明筝盯着他不动，心头闪过一抹庆幸，认为沈明筝也不过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哪里有杀人的勇气。 老光棍儿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同时，就想开口再说点好话引得沈明筝心软，然后将她和明悦一起拿下。 然而就在他刚想开口声音还没发出来的时候，就见沈明筝顿时轻扯了唇角，冷笑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侮辱。” 话音落下，不待老光棍儿反应过来，沈明筝一根手指轻轻扣动机关。 随即她手中的弓弩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一支锋利的箭矢瞬间刺穿了老光棍儿的眉心，而后朝后面的悬崖外飞了出去。 老光棍儿看着眼前的沈明筝，不敢置信地顿在那里。 不多时，他那一双猥琐的瞳孔开始逐渐涣散。 就在他快要瘫软下去的时候，沈明筝又是嫌弃的朝他重重踹出一脚，直接将他踹到了山崖下。 待听到山崖下传来一道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时，沈明筝才缓缓上前几步，走到悬崖边上向下去看。 只见云遮雾绕之间，哪里还有老光棍儿的身影。 靠坐在巨石下的明悦见了眼前这一幕，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颤抖着身体走到沈明筝身旁，学着她的模样往山下看去。 “阿姐，他死了吗？” 听到明悦的话，沈明筝目光深沉地朝崖底看了最后一眼，深吸一口气后收回视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死了。” 说着，沈明筝便转向明悦，伸手去帮她整理之前被扯开的外衣和略显凌乱的头发。 待做好这些，沈明筝才走到一边将明悦不小心遗落的鞋子捡过来，蹲下身去给她穿上。 明悦原本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但见沈明筝要亲手帮她穿鞋，她赶紧弯腰下去：“阿姐我自己来。” 沈明筝听了轻轻将她的手拨开，执着地握住她的脚，帮她把鞋子穿上。 待沈明筝帮明悦穿好鞋子后，她的双手才有些不安地放在明悦的膝盖上，久久没有拿开。 明悦看着沈明筝这副样子，不知道她怎么了。有心开口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因此姐妹两人便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然而沈明筝也没让明悦疑惑太久，她垂着头沉默了一阵后，便见她抬头紧紧握住明悦的双手，目光温和地与她嘱咐道：“明悦，过会儿我们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多说，就说你在林子里迷了路，是我把你找回来的。” “那他呢？”明悦听了沈明筝的话没有异议，只轻声问道。 沈明筝听她问起老光棍儿，目光暗淡下来：“没有他，我们从未见过他！ 明悦你一定要记住，不管是为了你的名誉，还是为了别的，我们一定不能将今天见过老光棍儿的事情说出去，你明白阿姐的意思吗？” 明悦看着沈明筝眼底坚毅且诚恳的目光愣了一瞬，而后便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阿姐。” 见明悦点头，沈明筝才终于放下心来。 姐妹俩话音落下，沈明筝就准备带着明悦往回走。 当她们刚刚从巨石底下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远处一路大喊着寻过来的林开和赵梁。 原来，就在沈明筝和林开往东边的林子里来寻明悦的时候，赵里正他们也终于摆脱了方家村人的追踪，和大部队汇合了。 赵里正一行人刚到营地上，他还来不及关心大家的情况，就有村民赶紧过去将沈明芳联合老光棍儿把沈明悦骗出去的事情与赵里正说了。 赵里正听了之后气得直跺脚，之后便二话不说赶紧派了人手过来帮忙。 而林开，也是因为在那边方向找了个空，所以准备往沈明筝这边来问问情况。 正当他走到两条路交汇处的时候，就遇到了一路寻找过来的赵梁。 于是两人便一起往这边来了。 等他二人见沈明筝已经找到沈明悦时，二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赵梁目光警觉地往周围搜寻了一圈，见没有老光棍的身影，也自觉地收回目光没有开口多问，只和林开一起一路护送着沈明筝姐妹俩回到营地上去。 待他们一行人快要走到营地上的时候，当先看到她们的夏秋月便激动地喊了起来。 “她们回来了，太好了，明悦没事！” 说着，夏秋月等人就赶紧朝她们奔了过去。 营地上众人见了，也都不禁松了一口气，但也有少部分人站在人群之中，拿一双异样的眼光在明悦身上来回打量了几遍。 赵里正见她们终于回来，也赶紧熄灭了烟斗过来。 “明筝，明悦丫头没事吧？” 沈明筝再次见到赵里正，面上神色也坦然下来，感激地与赵里正道：“抱歉里正伯，让大家担心了。” “无妨，人安全回来就好。” 沈明筝轻声应下：“嗯。明悦也是太担心我，所以才会一个人跑到林子里去。 结果刚进林子她就迷了路，幸好她迷路之后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原地等着我们去找她，所以我才能安全的把她带回来。” 这边沈明筝话音落下刚刚落下，人群里一个与秦小玉交好的长舌妇就假惺惺地大声道：“是这样的吗沈明筝？ 先前沈明芳不是说老光棍儿也在林子里嘛，怎么没见他一起回来呢？” 说着，她便伸长脖子假意往沈明筝等人身后去寻。 听到她这话，周围众人脸色便黑了下来。 明悦从回来之后一直安静地跟在自家阿姐身后，原本她的情绪也还算稳定，现下猛然听到那妇人的话，她那一张小脸顿时惨白一片，身体再次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沈明筝感受到明悦的不对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然后就见她目光冰冷地看向那妇人，笑道：“我们并没有见到老光棍儿，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婶子您既然这么担心他，不如您亲自去林子里找找，说不定他在林子里等着您呢！” 第120章 你确定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吗？ “我……” 沈明筝一句话将那妇人怼得满脸通红、无法回嘴，最终只得讪讪转身，缩回了人堆里。 待那人闭嘴后，吴秀莲才带着明琅和江婉过来。 明琅终于见到消失了好一阵的二姐，小嘴一瘪就朝她扑了过去。 “二姐，你怎么不带上明琅就走了，明琅好想你。” 先前一直紧张的跟在沈明筝身边的明悦此刻见了明琅，也是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小肉球，眼泪就刷刷刷的滚落了下来。 “对不起明琅，二姐不是故意的，二姐再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出去了。” 明琅扑在明悦怀里，听她如此一说，小家伙抬起头来看她道：“嗷嗷嗷，二姐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二姐一定说到做到。”看着小家伙哭得伤心的样子，明悦又一次向他肯定地应了声。 江婉和吴秀莲见了，赶紧过来安慰两个孩子。 看着眼前两个孩子真情流露的样子，周围众人也都纷纷跟着抹起了泪。 沈明筝姐弟几人被众村人围在中间的时候，沈家二房一行人都只讪讪地坐在一边，一句话不敢说。 待人群渐渐散开来的时候，赵里正见沈明筝也要回自家营地那边，便听他轻声将她叫住。 “明筝丫头。” 沈明筝似是早已猜到了赵里正会找。 就见她刚听到赵里正的声音就及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里正伯您找我？” 赵里正看着神色坦然的沈明筝，握着烟斗朝她走过去，目光审视一般看了她半晌。 然而原本想从她脸上看出点漏洞来的赵宗，却只在沈明筝脸上看到一如既往的坦荡和坚毅。 过了片刻后，才见赵里正放松下来，唇角带了丝不太明显的笑意问她道：“明筝丫头是这样的，这一路走来你都表现得不错，帮大家出了不少的主意。 所以我现在有个问题就要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问题，里正伯您直说就是。” 沈明筝声音落下，就见赵里正收起面上笑容，与她道：“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如今我们的人基本上到齐了，现下的环境也不是个适合停留的好地方。 我想的是如果我们现在出发……”赵里正说着，看着沈明筝的目光里就带上了一丝探究，“你觉得我们该不该等等老光棍儿？” 沈明筝听了赵里正的话心头不禁轻跳了一下，原来里正伯是在变着法套她的话。 听到此，沈明筝沉默的想了想，而后才一脸坦然的看向赵里正，笑道：“里正伯，虽然老光棍儿与我没什么关系，但既然您问到我了，那我便简单说说我的想法。” “唔！”赵宗与她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的意见便是顺其自然。 毕竟一个没有团队精神，又总是思想不正喜欢一个人瞎跑的人留在咱们队伍里，迟早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而且他如今一个人往山林里去了，山林里多危险，万一遇到什么凶猛的野兽丢了小命也说不准。 所以我们一直在这儿傻等着也不是回事。” “那你的答案是？”赵里正看着她，没有给她丝毫侥幸避开的机会。 沈明筝见此也不再遮掩，直接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觉得如果我们出发的之前他回来了，那他就还是咱们队伍的一员。 可若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他也没回来，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在这里干等着，毕竟大家如今的处境都十分堪忧，不能为了他一个人而耽搁了大家。” 沈明筝一片诚恳地将心中想法说出来的同时，其实已经将老光棍儿不小心丢了小命的事情说了。 赵里正看着她说完之后，再次审视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他才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来，笑着点头道：“唔，你说的不错。 既然我身为一村之长，就应该为更多的人考虑才是。 那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赵里正便不再多说，直接背着手转身走了。 沈明筝看着赵里正离开的背影，脑海里略微紧张的神经方才松懈下来。 待她微乎其微地吐出一口气的时候，就见不远处的沈明芳正看着她的方向，目光凶狠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看着沈明芳这样，沈明筝心底冷笑一声，便抬腿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见沈明筝竟然直接朝自己走了过来，刚刚还满是挑衅的沈明芳眼底的戾气顿时消失，脸上神情也变得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眼见着沈明筝朝她越走越近，沈明芳不禁吓得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待沈明筝与她近在咫尺的时候，才听沈明芳颤抖着声音警告道：“沈明筝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你再敢对我动手试试。” 沈明芳说着话的同时，一双脚还在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沈明筝盯着她的眼睛，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沈明芳身后的退路突然被一棵大树挡住，无处可退。 沈明筝一步一步上前，沈明芳还想再逃，沈明筝却直接出手揪着她的衣裳将她抵在那里。 “啊，救命！”沈明芳立马吓得尖叫起来。 然而无论她的声音多么凄惨慌乱，周围的人听到后却都只是十分淡漠地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人想要过来帮她的意思。 秦小玉等人倒是有心想要阻止沈明筝，但想起沈明筝先前那一次的疯劲儿，周老婆子和秦小玉又都纷纷犹豫起来。 于是二人便都只敢紧紧跟在沈明筝身后，并不敢动手对她做点什么。 被沈明筝抵在大树下的沈明芳见沈明筝威胁自己的时候，竟然没人愿意上前帮帮自己，一颗心瞬间被绝望和无助掩埋。 而后就听她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道：“沈沈沈……明、明筝我告诉你，我、我才不怕你。 你最多将我打一顿罢了，我……我不信你难道还能要……要了我的命不成。” “呵！”听了沈明芳的话，沈明筝发出一声轻笑。 随着那声轻笑响起，沈明筝的目光逐渐往下，落到沈明芳那已经有些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沈明芳见沈明筝看着自己的肚子，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看着这样的沈明筝，沈明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 她记忆里的沈明筝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她何曾像今日这般凶狠过，她何曾敢拿这样的态度对她。 “你、你想干什么？”沈明芳有些受不了沈明筝此时看着她肚子的目光，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的道。 沈明芳话音落下之后，沈明筝才终于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落到沈明芳脸上，看得沈明芳的后背瞬间出一层汗来，差点儿将身上的棉衣都浸湿了。 沈明筝看着满脸惊慌的沈明芳冷笑了一声，直到她快将她逼疯了的时候，才见沈明筝终于冷下脸来，上前一步贴近沈明芳的耳朵轻声道：“你确定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吗？” 第121章 人吃人 我不确定！ 沈明筝的话刚刚落进沈明芳的耳朵，沈明芳脑海里‘铛’的一声就冒出了这个答案。 尽管心里不确定，但她面上却是不愿承认的。 只听她继续嘴硬的道：“我不信你真的敢。 沈明筝，眼下这么多人，里正他们也都到了，我不信你真敢当着他们的面杀我。” “谁说要当着别人的面动手了？”沈明筝离她稍远一些，好笑地看着她。 沈明芳听到沈明筝这话，脸上神色顿时一凉，变幻莫测的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再也不敢继续挑衅她。 沈明筝最后又盯着她看了两眼，彻底冷下脸来时，沈明芳就听到沈明筝的声音像在陈诉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与她陈述道：“沈明芳，老光棍儿已经死了，我不介意手上再多沾一个人的血。 不过看在你小小年纪就怀了别人孩子这件事的份儿上，我还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敢打明悦和明琅的主意。 我保证，我一定第一个弄死你。” 沈明筝说完，最后朝她冷笑了一声后便不再理她，径直转身走了。 秦小玉和周兰英见沈明筝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一时茫然得有些不能理解。 然而待她们目送着沈明筝离开后再回过头来时，却见沈明芳惨白着一张脸，腿下一软便顺着树干瘫了下去。 “明芳！” 周兰英和秦小玉大喊一声，赶紧朝她冲了过去。 沈明筝听着身后的声音，一颗心却已经冷到了极致。 待她回到明悦等人身边的时候，她的脸上又重新带上了一如往常的笑容。 远远看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回到自家营地上后，沈明筝便拿出先前摘的果子，和江婉等人各自分着吃了一些。 而后便又收拾了行囊，跟随队伍一起另择一条路往圣元城的方向去了。 燕国这场初冬的大雪来得防不胜防。 不仅给一路逃荒而来的沈明筝她们带来不少的困难，连带那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燕国的老百姓也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失去了聊以生存的倚仗。 大雪过后，很多土地都被大雪覆盖，很多尚未收割的粮食都被埋在了雪地里。 眼看着冬季这一茬的作物就要丰收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给彻底埋没。 那些期盼着这场丰收的百姓顿时都没了辙，只能目光空洞而心酸地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流下绝望的泪水。 再加上近几个月燕晋两国交战，兵役、赋税等各项税务增加，百姓的日子便更加苦不堪言。 沈明筝等人顺着雪山下来的时候，就在山脚遇到了不止一拨来自各地的逃荒队伍。 沈明筝带着一家人走在队伍当中的时候，就听到走在队伍后面的吴秀莲感叹道：“原来燕国也有这么多难民，这样看来岂不是只要我们不说话，他们就认不出我们是晋人？” 吴秀莲话音落下，走在她身边的林开看着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的燕国难民，与她点点头：“应该是这么回事。” 听到身后两人议论的声音，沈明筝和江婉也都抬头悄悄朝附近的难民堆里看了一眼。 虽然沈明筝不知道这些难民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看他们如今这路线，似乎和她们一样，都是往圣元城去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难民看起来，竟比他们还要狼狈几分。 然而沈明筝心中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张口去问，毕竟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行事还是应该警觉些才是，以免祸从口出。 而赵里正那边，因为见此时路上多了这么难民，走在路上谁也不认识谁，仅凭穿着打扮也无法直接区分他们之中谁是晋人，谁是燕人。 因此，为了减少路途中再遇到危险的频率，赵里正决定从此开始带着大家从官道上走。 只要大家小心一些，不要当着本村以外的人说话，想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苦水村一行人自从从梅林下来之后，便都悄悄混进了燕人的逃荒队伍中，跟着他们一起往圣元城走。 起先的时候，赵里正还有些担忧，生怕有些人一个不注意在人群中大声说话引起燕人的注意。 但就这样接连走了两天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之后，赵里正才终于放下心来。 毕竟现如今大家可谓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多数人的行李里面都再找不出一粒粮食来。 没有食物充饥，自然就没精神。 没了精神，自然也就没了说话的力气。 一行人就这么背着各自的行李，行尸走肉一般走在人群里，期待着能够尽快到达圣元城。 只不过一众人离着圣元城还有很远的距离时，有些人便就因为缺水少粮而渐渐撑不下去。 走在路上，随处可见倒在路边苟延残喘的难民。 再继续往前走，路上便开始陆续出现一些无人掩埋的尸骨。 苦水村一行人看到那些死在冰天雪地里的尸骨时，都自觉地不去看他们临死之前那张凄惨无比的脸。 明悦和明琅小心翼翼地跟在沈明筝和江婉身边，将头偏向里侧，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往那边看。 “阿姐，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死在路上啊？” 走在路上，当发现路边的尸骨越来越多时，明悦不禁小声地问沈明筝。 沈明筝听了后，面色沉重的往周围那些枯槁的尸身上看了一眼，而后才将明悦又往自己跟前拉了拉，谨慎地将她护在自己跟前。 “放心不会的，圣元城就在前面不远了，我们一定能坚持过去。” 听到沈明筝这话，明悦心头顿时踏实下来，不再多说。 沈明筝见她没再多问，也就闭了嘴。 其实她这话并不是她随口一说，而是她真的有信心能坚持走到圣元城。 如今她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无非就是大雪和饥荒。 大雪不可怕，只要她们穿得够厚，就冻不着她们。 至于饥荒，这对沈明筝来说就更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自从离开梅林之后，谢时彦那只黑色的鸽子便每天都会悄悄带着一群鸽子，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叼来许多果子扔进她的背篓里。 鸽子们叼来的那些果子，沈明筝一家人分着吃了一些，她又悄悄分了一些给吴秀莲她们后，也还剩下不少。 虽然说这样的天吃点热食更好，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能要求太过分。 果子虽然吃着冰凉，但好歹清甜果腹又解渴，不仅解决了她们的温饱问题，还将她们的饮水问题也缓解了不少。 这样的季节下，到处都结了冰，若想有口干净的水喝，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沈明筝和明悦话音落下的时候，走在她们不远处的难民里又接连倒下了几个人。 就在那几人倒下之后，沈明筝就看到了让她前世今生都最为震撼的一幕。 那便是先前还和那几人同队走着的难民见他们倒下了，纷纷露出饿死鬼看到美食一般的神情，不受控制一般拿着凶器朝他们扑过去。 沈明筝还来不及反应时，倒下的人里面有一个还睁着眼睛喘气儿的，就被人一刀砍下了一条手臂，抱着生啃了起来。 第122章 故人重逢 鲜血喷洒开来的瞬间，连沈明筝都吓得怔住了。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她担心吓着明悦和明琅，赶紧带着他们加快脚步往前匆匆走去。 只是当她们刚从那几人跟前走过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有人撒泼大闹的声音。 “这日子我是一刻也过不下去了，沈二柱，我要与你和离，我要回娘家去。” 听到话里的内容，沈明筝不用回头也能猜到说话的人是谁。 这一路走来，他们一家闹出的幺蛾子已经太多太多，多到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 如今这般艰难的条件底下，秦小玉也还有精神与沈二柱闹，只能说明她的日子还不够惨。 等她真的到了无路可走，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再闹。 毕竟那个时候，她只会像刚才那些坚持不住而晕倒的人一样，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苦水村一行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着走了整整三天，三天里也有不少人坚持不住倒下了。 但是他们没办法停下来，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坚持走下去。 三天后，阳光终于突破云层普照大地，积淀了近一尺厚的雪也开始逐渐融化，渐渐露出掩埋在大雪底下的绿草。 小溪里边也渐渐还是有了清澈的溪水。 一行人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揣着手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 等化过积雪的路面变得彻底干净，再没有一丁点雪水的痕迹。 等附近的小溪也终于开始潺潺流动，赵里正才让赵梁去前面探了探路，确定这附近还算安全之后，便让大家在小溪边停下来，休整一番再继续往前。 见眼前终于不再是冰雪茫茫的世界，周围被积雪覆盖的大树重新露出本来颜色，众人纷纷找了个满意的位置，欢喜地放下行李后就拿着容器到溪边打水。 沈明筝是和夏秋月一起去的，两人走到溪边直接伸手用指尖摸了一下那沁凉的溪水，就在两人被那刺骨的冰凉激的忍不住一抖的时候，一条巴掌大的野生鲫鱼便游到了沈明筝跟前。 “秋月快看，有鱼。” 夏秋月一听，哪里能忍住诱惑，转过头的瞬间果然就看到了沈明筝所说的那条鱼。 就见她兴奋地站起来，看着鱼大喊道：“真的，真的有……” 夏秋月刚想大喊这里有鱼，只是话还没出口她才赶忙反应过来，及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夏秋月抬头朝四周看看确定没人听到她的话时，才放心下来，重新蹲下来小声的与沈明筝道：“明筝姐，咱们快抓住它，过会儿给明琅熬新鲜的鲫鱼汤喝。” 待夏秋月话音落下，就见沈明筝眼珠子一转，赶忙转身走到明悦等人身边，从背篓里翻出一张结实又细密的网子来。 等她拿出网子，江婉见了便好奇地问她：“筝筝，好端端的你拿渔网做什么？” 沈明筝朝她粲然一笑：“自然是网鱼了。” 而后沈明筝便赶紧拎着网子朝夏秋月这边来了。 夏秋月看着沈明筝从背篓里拿出来的网子，惊讶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直到沈明筝将网子的两个角递给她拿着时，她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就见她十分配合地拎着网子与沈明筝道：“明筝姐，你考虑得真周全，逃难竟然还带渔网！” 沈明筝一边盯着小溪里的鲫鱼，一边朝她笑。 “你想多了，我可没有那么好的精神。 这渔网是我们离开方家村祠堂那天，我看到他们挂在院子里的渔网小巧又结实，所以离开的时候便顺手拿了。” 听了沈明筝这话，夏秋月更是惊讶不已，忍不住赞赏地朝她鼓起了掌。 “不愧是我明筝姐，考虑问题就是比我全面。” 夏秋月说着又是一脸崇拜地看向沈明筝。 沈明筝笑道：“快别看我了，待会儿鱼跑了，鱼汤就没着落了。” 待沈明筝话音落下，夏秋月才反应过来，朝她‘嘿嘿’一笑后便开始认真配合着她抓鱼。 没过多久，沈明筝就用那张顺来的渔网捕到了一条巴掌大的野生鲫鱼。 夏秋月见状，高兴地在旁边直鼓掌。 周围忙着打水、捡柴的村人见了，也都纷纷拿了水桶、木盆或铁锅等工具过来，加入这边的捕鱼大队之中。 等捕鱼的人越来越多时，沈明筝这边已经又网起了好几条小鲫鱼。 算着桶里这几条鱼差不多够她们家和吴秀莲一家子吃的了，沈明筝便将渔网借给周边的村人，而她则与夏秋月一起将就小河边沁人的凉水将几条鱼都给杀了。 等她们美滋滋地端着掺了水的锅子回来的时候，江婉已经带着明悦她们在营地周围捡拾了许多才刚刚晒干不久的枯树枝回来。 见明悦坐在林开帮忙搭的简易灶台前准备生火，沈明筝走过去将锅子放在灶台上，而后接过她手里的柴禾道：“我来吧。 这些柴火被雨雪浸了太久，才晒干并不容易点燃，稍不注意就容易生出许多浓烟来。” 说着，沈明筝便当先将那简易灶台的底部给挖了个坑，而后又在那一堆柴禾之中挑了几根拇指粗细的树枝，整齐地摆放在那小坑上面。 待确定灶膛里的柴禾都摆放得足够通风了，沈明筝才抓了一把树叶在手里，用火折子点燃了后丢进了灶台里的小坑中。 不多时，微风一吹，灶台里的火势便被点燃起来，一根根树枝都开始冒出了火星，沈明筝又往里面扔了一把树叶。 微风一吹，树枝便也跟着燃起来。 沈明筝见状又往里面添了一些干树枝后，便转身从背篓里翻出之前没用完的猪油来往里面放了一些，便开始专心的熬制鱼汤。 因为现如今的天气确实有些冷，尤其是这四面环山靠近小溪的野外，寒风阵阵，直往人的头皮里面钻。 明悦和江婉见沈明筝已经把火生起来了，便自觉地抱着明琅过来，安静地在灶台周围围坐下来。 几人一边期待着锅里鲜美的鱼汤快些熬好，一边将身体微微凑近灶台取暖。 虽然如今的条件既艰辛又苛刻，但对于经历了那么多艰难险阻的他们来说，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围着炉灶烤烤火，喝点热气腾腾的鱼汤，已经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沈明筝一家人靠在一起取暖时，周围其它村民也有不少人都在小溪里捕到了新鲜的鲫鱼。 众人高兴地将鱼宰杀清洗干净后，也都回到自家营地开始准备熬鱼汤。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一片和谐，安静惬意地忙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又有一群人来到这里发现了这个地方。 那群人见状纷纷欢呼着加入进来，瞬间将这一片的宁静打破。 沈明筝只抬头朝那些人看了一眼，而后便收回目光继续烧自己的火。 只是她的目光才收回来不久，就突然听到新来的难民中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沈明筝听到后不禁疑惑地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果然就看到几张格外熟悉的脸。 第123章 苏公子现在如何了？ 沈明筝刚朝那边看过去，就见对面的人面上一喜，很快朝她这边跑了过来。 “沈大姑娘，真的是你！” 沈明筝看到那人的瞬间差点儿没认出来，直到他出声与她说话，沈明筝才想起，这不是苏家派到苦水村庄子上的管事吗？ 想起先前她才重生回来的时候，皱正与苏锦怀明里暗里对她多次出手相帮。 只是没想到许久不见，原本跟随苏家南来北往的皱正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此刻，皱正早已褪下了一身锦衣华服，穿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粗布麻衣。 当他笑着朝沈明筝走过来的时候，沈明筝便看到了他脸上比之前多了不少的皱纹。 沈明筝看着他反应了一阵，片刻后才赶紧起身迎上去。 “邹管事，怎么是您，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沈明筝看着许久不见的故人，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来。 邹正见沈明筝对他的态度仍旧如常，并不因为他如今的穿着打扮而嫌弃他，心里兀的升出一丝感动来。 只是听到沈明筝问他为何也到了这里的时候，邹正心头关于这段时间所经历的辛酸苦累才都纷纷涌上心头，化作一丝无奈憋在了心里。 邹正什么都没说，只语气沉重地挪开目光，感叹道：“我已不是苏家管事，沈大姑娘要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邹叔吧。” 沈明筝听他这样一说，心头一惊便猜测着或许是因为他与苏家之间产生了什么纠葛，所以他才会如此说。 见邹正不想多提，沈明筝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原来如此，那别的咱们暂且不提，邹叔您一路奔波劳累，不如先坐下来烤烤火吧！”沈明筝岔开话题，笑着请邹正坐。 邹正听沈明筝说起烤火，目光便朝她身后看去。 看到她身后燃着的温暖火光和沸腾的鱼汤时，也看到了江婉和明悦她们。 邹正见状，谦虚地朝江婉拱了拱手：“那在下便叨扰了。” 说着，邹正也不客气，差点儿累得没能坚持到这里的他，确实很需要坐下来烤烤火，休息休息。 等邹正坐下后，沈明筝便从背篓里摸出几个红彤彤的果子来递给他。 “邹叔，我今天运气好抓到了野生鲫鱼，只是这鱼汤还得熬一会儿，您先吃几个果子垫垫。” 邹正看着手里的果子，知道沈明筝已经看出他如今的窘迫。 然而她虽然看出来了，却没有当着众人直接点破，邹正看她一眼，一时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而后就见他抬手朝沈明筝拱了拱，沉默地拿起一颗果子，放进了嘴里。 原本被逃难的艰辛和缺水少粮的窘境逼得差点坚持不下去的邹正，在尝到那清甜果子的瞬间，感觉自己在这一刻似乎满血复活了一般。 只见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喜的光，而后便不再维持谦虚的仪态，将那鸡蛋一样大小的果子一个个塞进嘴里，尽量细嚼慢咽地吃了。 待他吃完之后，沈明筝见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便又从背篓里摸出几颗果子来想要递给他。 然而这次邹正却是朝她摆摆手，拒绝了她。 “不必了，多谢沈大姑娘好意，刚才那些已经够了。” 沈明筝见他摆手，知道他自有他的尊严，便没有继续强塞给他，只笑着与他道：“既然您都让我叫您邹叔了，您也别跟我见外，就叫我明筝吧。” 邹正听后抬头感动地看着她，眼底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 若不是因为那东西消失得太快，沈明筝都以为邹正快要哭了。 而后，沈明筝便一边烧着火，一边将她们离开苦水村之后所经历的遭遇大致与邹正说了一遍。 邹正听后，又是沉沉地感叹一番乱世之下，平民百姓为了保命所经历的艰难。 与沈明筝聊得多了些后，邹正的情绪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而后他便慢慢地将忻州城乱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慢慢地讲与沈明筝听。 原来，自从他们得知忻州城快要暴乱的时候，苏锦怀就让他遣散了庄子上的人，带着他去了晋国皇城，想要趁着战争开始之前将苏家散置在晋国各地的产业都整理一遍，归拢归拢。 然而就在他们回到苏家祖宅的前一天，苏锦怀的继母竟然联合家中管事毒杀了苏老爷，转移了苏家大大小小的产业。又借着苏老爷的尸身，将苏公子诱到一处密林中准备对其进行暗杀。 不过好在苏锦怀也足够聪明、谨慎，猜到他们将他引诱出去绝不会有好事，因此便早早地让邹正带着一些重要信息先到圣元城去，将他这些年培养在燕国的亲信和产业召集起来，等形成一定气候之后再对其继母和管家来一场致命的打击。 沈明筝听到这些的时候，脑海里就想起了那个笑起来犹如天上皎皎明月一般的谦谦公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从那次在富祥酒楼分别后，苏锦怀竟然也经历了这么多。 她一直以为像他那样清风朗月的一个人是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影响，也不会有什么人能伤得了他。 却不想在他们那样豪门显贵的地方，才是真正洪水猛兽出没的地方。 邹正话音落下之后，沈明筝不敢置信地愣了一会儿。 而后就见她突然醒转过来一般，神色紧张地看着邹正道：“那苏公子现在如何了，他可有顺利躲过那场暗杀？” 邹正听到沈明筝口中这关键的问题，下意识沉默下来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自从知道夫人和管家要害公子之后，公子便让我不必管他，赶紧逃离晋国，到圣元城去找到他安排在这边的人，帮他把这边的势力汇集起来。 虽然我目前还没得到与我家公子相关的任何消息，但我相信，凭借我们公子的聪明才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所以哪怕前往圣元城的路再难、再险，我也不能轻言放弃。 我一定会将我家公子交代的事情完成，安心留在圣元城等着他来。” 说着邹正的目光便满含着期待看向了远处的高山。 沈明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知道，他们都是经历了艰难险阻从山的那边一路逃过来的。 皱正虽然和她一样远离了故土，但是他们都有他们想要坚持的事。 所以她相信，不论是邹正还是她，一定都能顺利到达圣元城。 第124章 再也不能人事 邹正与沈明筝又聊了一会儿，待把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去和赵里正寒暄了几句。 当天傍晚，因为邹正本就和苦水村一行人相熟，因此他便直接带着手底下的两个随从一起加入了苦水村的队伍。 众人当夜便都留在原地，依靠在火堆周围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天色刚亮，赵里正便让赵梁沿着小溪延伸的方向去探路。 赵梁出去后不久，听到动静的沈明筝也醒了过来。趁着大家还没起来，她先去小溪边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后便将昨晚剩下来的小半锅鲫鱼汤烧热了。 等她将热好的鲫鱼汤分成均匀的四碗，她便又去小溪边洗了锅，打了一锅水回来架在灶膛上烧着。 邹正原本就是个警醒的人，听到周围细微的动静，连同和他一起的两个随从也都醒转过来，三人找村里人借了多余的锅具来，也到小溪边打了清水回来烧着。 沈明筝坐在自家营地上烧火的时候，鸽子们又给她叼来了新鲜的果子，丢在她的背篓里。 沈明筝拿起两颗新鲜的果子看了眼，而后便当先捧起一大把给邹正送去了。 邹正看着沈明筝这雪中送炭一样的举动，心头又是一阵感动，表示等到了圣元城，他一定会加倍回报她。 沈明筝听了也只是客气的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的她之所以会将食物分给邹正，也不过是为了报答先前的恩情，两两相抵之后她又怎么能继续要求他的回报呢！ 沈明筝送完果子，便又回到自家营地。 顺手往灶膛里加了把柴后见吴秀莲也醒了，便又捧了几个果子过去给她。 这些天以来，吴秀莲感激的话已经对沈明筝说了太多。 见沈明筝又给她们送果子来，她倒是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等安顿下来后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和报答萧柔这几个孩子。 沈明筝再次送完果子回来的时候，恰好明悦和江婉也都醒了。 沈明筝便将锅子里烧热的水倒在帕子上，浸湿了帕子让她们简单地洗了把脸。 等江婉和明悦都洗完脸后，沈明筝又让她们先去喝点热鱼汤，她则去叫明琅起床，顺便也给他洗把脸。 此时的明悦和江婉刚刚起床还有些不清醒，懵懵懂懂的答应下来。 等她们走到灶膛边，端起放在那里的汤碗准备喝的时候，就听营地里突然传来锅子摔落在石头上，发出丁零当啷巨响的声音。 刚刚还有些不太清醒的明悦和江婉瞬间清醒过来，连带着那些还未睡醒的人也都‘腾’的一下从草席上坐起来。 满脸懵懂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方家村人追上来了吗？” 话音落下，众人转着脑袋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发现并不是有人追上来了，而是秦小玉又开始嚷嚷了起来。 就见她气冲冲地又踹了一脚掉落在跟前的锅子，骂道：“一天天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跟个乞丐似的到处逃窜。 一家子人是不少，可是男人是残废，婆婆不讲理，孩子也没用，我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为了什么，要围着你们沈家一个、二个坏东西转。 一天天的就知道为难我、磋磨我，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嫁进你们家。” 秦小玉说着说着，眼里委屈的眼泪就滚了出来。 只见她一边掉着眼泪还一边继续骂道：“早知道我就听我娘的话，趁早跟你这没用的东西和离，嫁给忻州城卖布的老王，那日子怕是比你这强上百倍不止。 怪只怪我当初猪油蒙了心，为了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舍不得离开，我心里真是悔呀！” 说着说着，秦小玉便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以前的每一次，秦小玉咕哝、谩骂的时候，沈二柱都把脸撇向一边，只当没听到。 她愿意骂便任他骂，心情好的时候就听那么一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躺在板车上装睡。 只是自从方家村离开之后，沈家板车也遗弃了。 剩下的一家四口人里面，周兰英岁数太大背不动，沈明芳怀了孩子本就难受，更别提比明琅大不了几岁的沈明顺了。 拖着一家子老弱病残的秦小玉只能自己将沈二柱背着往前走。 原本沈二柱还不想多说好歹，但如今突然听秦小玉说她想跟他和离，嫁给忻州城里卖布地。 沈二柱整个人一下就火了。 “秦小玉你说什么，你个不要脸的荡妇，你过来跟老子说清楚，你说你要嫁给谁？” 秦小玉听到沈二柱骂她荡妇，顿时也不干了，与他对骂道：“你管我嫁给谁，反正要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不会再嫁给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到底图个什么？” 秦小玉话音落下，坐在远处的夏秋月就与吴秀莲小声笑道：“图他十天不洗头、半月不洗脚，图他浑身滂臭一年不洗澡。” 吴秀莲和周围几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边几人偷笑的时候，那边的沈二柱又骂骂咧咧的开口了。 “好你个贱人，咱俩成亲这么多年我是一点没看出来啊，你竟然是这么实际的一个女人。 我以前好胳膊好腿儿的时候，你不提和离的事儿。 现在老子残了、废了，眼看着老子不能人事了，你就要冲出来补上一刀是吧！ 你说你贱不贱呐！” 沈二柱此话一出口，秦小玉一张脸顿时通红一片，营地里也顿时爆发出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来。 一旁的周兰英听到沈二柱这口不择言的话，也赶紧伸手过来捂他的嘴。 “沈二柱！”秦小玉羞愤地大喊了一声，“你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能人事了是吧？” 沈二柱听了秦小玉的话，一脸无所谓地将周兰英的手扒拉开。 “呵呵，老子媳妇都要抛夫弃子跟别人跑了，我还在乎脸面？” 沈二柱说完，就随意的靠着一旁的大石头，满眼嘲讽地看着一脸羞愤难当的秦小玉讥笑起来。 秦小玉站在那里，听到周围不少幸灾乐祸的议论声，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片刻后，秦小玉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回怼沈二柱了，只能无奈地瞪他一眼后，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沈二柱见自己让秦小玉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当着大家伙儿满脸得意的笑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也跟着丢了脸。 第125章 天天往你牌位上浇狗血 沈明筝看了一眼这样的沈二柱，无语地将目光挪开，再不看他。 一场小小的闹剧过后，苦水村众人各自解决了自己的吃食问题，过不久前去探路的赵梁也回来了。 经过赵梁的打探，他发现原来他们身边的这条小溪就是从圣元城的方向流过来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沿着这条小溪继续往前走就能到达圣元城。 沈明筝一行人在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听赵里正略显激动地与大家道：“各位，方才赵梁已经到前面去打探了一番。 原来咱们眼前这条小溪就是从圣元城流过来的，即使如此，那不如咱们从今天起就沿着这条小溪往前走。 这样既解决了咱们后期的用水问题，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没有吃食的问题。 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赵里正将自己的想法阐述清楚后便就开始询问大家的意见。 大家伙儿本就信任他，再加上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沿着小溪一直往前确实是他们目前的最佳方案。 就在片刻后，众人就纷纷高声举手赞成。 赵里正见状便当众确定下来，而后就招呼大家赶紧收拾东西，一刻钟后出发。 赵里正话音落下后，众人便都不再耽搁，赶紧将自家的行李打包，等时间一到便跟随队伍再次踏上逃荒的路。 出发之前，赵里正又认真地清点了一遍队伍里还剩下的人数。 原本他们从苦水村出发的时候，整支逃荒队伍共有一百多人，如今经历了一路的艰难险阻后，再另外加上邹正三人，整个队伍也只剩下四十六人。 只见赵里正沉默地将人数了两遍后，压抑得没有多说什么，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即刻出发。 得到指示的大家伙儿也都不再多说，纷纷从地上起来背起自家的行李跟着队伍继续往前。 临出发前，先前跑到别处去的秦小玉又主动回来了。 沈二柱见她回来，又想开口嘲讽，好在周兰英还算机灵，及时上前制止了。 秦小玉见他们没说什么，便也忍下心头的一股气，走到沈二柱跟前蹲下，重新背起他跟着众人走了。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和补充体力后，一行人的状态明显比前两天好了很多。 虽然还有些人因为沿途感染的病症没有及时用药医治，状态略差，不过也都能勉强坚持着继续往前。 一行人沿着弯弯曲曲的河流，一时穿过平原，一时走过草地，一时又走进峡谷，一连好几天都没再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随着路程的推进，眼前的小溪也逐渐变宽，慢慢变成了波澜壮阔的大河。 苦水村一行人走在越来越宽阔的滩涂上，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们会就这样顺利到达圣元城的时候，意想不到的状况又发生了。 这一天，一路被秦小玉背在背上往前走的沈二柱因为无聊，便想起先前秦小玉当众说要改嫁的事情来。 沈二柱见此，便开始挑衅似的在秦小玉耳边嘲讽她。 起先秦小玉听到沈二柱嘴里那些嘲讽的话时还没有什么反应，只忍着一口恶气憋在心里。 但到后来沈二柱见秦小玉能忍，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多，也开始越来越难听。 终于在沈二柱说出一句是个女人听了都受不了的话时，秦小玉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就在苦水村一众人相互搀扶着踩在零落的鹅卵石上，想办法越过眼前的浅滩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哗啦啦’的水响，像是有人落水了一般。 听到声音的众人顿时惊吓一跳，待大家回过头去的时候，就见沈二柱不知怎么摔进了水里。 众人顿时疑惑不已想问发生了什么，就见周兰英走上前骂秦小玉道：“秦氏，你这妇人怎么这么歹毒呢？ 他可是你男人，你竟将他往水里丢。 他本就腿脚不好你还把他扔河里，这寒冬腊月的天，是想冻死他不成！” 周老婆子骂完就赶紧推了秦小玉一把：“还不赶紧把他拽上来，冻死了你可就成寡妇了。” 众人听了都以为秦小玉只是一不小心失手将沈二柱摔进了水里。 谁知周兰英话音落下后，秦小玉突然面色狰狞地大笑起来：“我呸，要真死了才好呢！我就怕他死不了！” “沈二柱我告诉你，我秦小玉不是任你糟践的烂货，我也有我的尊严。 你残了就残了，老娘现在还能死心塌地跟在你身边你就知足吧，犯不着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我告诉你，你今天最好是死在这里，否则我一定跟你和离，去过再也不用忍受你们母子俩的快活日子。” 秦小玉当着周兰英的面，近乎癫狂一般朝沈二柱骂道。 众人见了，纷纷冷漠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表演。 秦小玉话音落下，沈明芳和沈明顺见沈二柱在水里挣扎着起不来，就想上前去拉他。 然而姐弟俩刚刚有所行动，就见秦小玉一双毒辣的眼睛朝他们冷然一瞥：“你们两个敢去拉他一下试试。” 听到秦小玉这样一说，姐弟俩顿时犹豫下来，再不敢轻举妄动。 “秦小玉你个贱人，老子今天要是死不了，你看老子以后怎么磋磨你。 你还想和离？ 我呸！ 老子把你娶进来，就没打算放你走。 老子告诉你，你要是实在不想过了，你就去死，死了就算一了百了，死了就不用忍受这些了。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就算你死了，老子也要把你的魂魄拴在沈家，天天拿狗血浇你的牌位，永世不得安宁。” 沈二柱坐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骂着秦小玉，一边骂还一边扑腾着，拼命将冰冷的水花溅泼到秦小玉身上。 秦小玉听了沈二柱的话又被他兜头盖脸浇了一身的凉水，顿时更气。 她也立马躬身下去将冰凉的河水捧起来朝沈二柱脑袋上泼去。 秦小玉一边使劲朝沈二柱泼水，一边更加癫狂地扯着嗓子与他对骂起来。 站在一边看戏的众人，表示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 只不过沈二柱本就腿伤未愈，再加上并刺骨的河水一泡，渐渐地就呈现出了弱势。 一旁的周兰英见泡在水里的沈二柱面色逐渐苍白，整个人说话的气势也开始不如先前，声音也逐渐变得颤抖起来。 担心他冻坏了的周老婆子见秦小玉是铁了心的不去拉她，只能一边大骂着秦小玉没良心，一边踮起脚尖亲自去拉沈二柱。 然而就在她的手快要拽到沈二柱的时候，一把匕首突然从她身后飞了出来。 而后众人就看到从不远处的山坳里冲出一队十几人的队伍来。 那十几人纷纷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头上绑着鲜红纶巾，手上举着嗜血长刀，一个个气势十足地呼啸着朝这边冲来。 第126章 受辱 “老大，我就说这边有人吧。” 大马上，一个长相瘦小的男人兴奋地扯着嗓子冲前面大喊。 冲在队伍最前面那个脸上带了刀疤的人听了立时大笑起来，露出满脸的狰狞。 就见他笑声落下后冲身后的人大声吩咐道：“拦住那群羊，不论肥瘦，宰了再说。” 那人声音落下的瞬间，马队里的人便纷纷兴奋地呼喊起来。 还站在浅滩上的苦水村一行人起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后来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马、马……马贼来了。” 声音一出，众人哗然。 不等赵里正招呼一声，所有人立马转身朝背对马贼的方向开始拼命狂奔。 先前闹出动静引来马贼的秦小玉和周兰英等人都吓得傻在原地，最后还是沈明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她们摇醒，然后拼着力气和秦小玉一起将落在水里的沈二柱给拉了起来。 这个时候沈二柱也不骂了，周兰英也不唠叨了。 先前心头不平衡的秦小玉也不再计较别的，自觉背起沈二柱就跟着众人开始往前跑。 只是因为她们本就落在人群靠后一点，等他们开始往前跑的时候，马贼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这一瞬间，苦水村这一行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像是被饿狼冲散的羊群一般，疯狂的朝四周奔逃开去。 然而尽管大家都很努力的在往前跑，可终究是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 没多久，那支疯狂的马队就高声呼喊着追上了他们。 这个时候，就见沈明芳护着沈明顺拼命跑在前面，秦小玉背着沈二柱和周兰英一起走在后面。 正当几人心慌意乱不敢回头去看的时候，突然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就飞了过来，落在秦小玉后颈处沈二柱手上。 “啊！” 沈二柱捧着那颗血糊糊的脑袋，与那头颅的主人对视一眼，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大吼起来，下一瞬间这颗头就被沈二柱扔了出去。 扔出去的头颅又恰好落到周兰英怀里，周兰英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她捧着那颗头喊出了李老根的名字时，整个人才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周兰英吓晕在冰冷的水潭边上时，察觉到身后动静的秦小玉也迟疑着回头去看。 她这一眼就看到了漂浮在周兰英身边的那颗血淋淋的头，顿时一阵恶心顿时袭上她的喉咙。 但秦小玉没有时间耽搁，眼看着身后的马队已经追了上来，她只能继续强忍着恶心背着沈二柱往前跑。 沈二柱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丝毫没注意到自家老娘还倒在后面冰冷的河水里。 待一众挥舞着大刀的马队冲上来的时候，一支支健硕有力的马蹄纷纷从周兰英身上飞跨了过去。 “呜呼！” “呜呼！” 马匪们欢呼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赵里正见状，无奈只能安排赵梁与林开等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拿了柴刀等武器留在此处，护着村里的老弱病残先行，为他们争取时间。 赵梁和林开听命行事，一行人纷纷拿了趁手的工具，等连带着沈老二一家及其他所有村人都跑到前面去了，赵梁等人才立刻在满是鹅卵石的滩涂上排成一排，形成一道人墙想要抵御朝他们疯狂奔来的马贼。 众马贼见了，顿时爆发出一阵不屑的嘲笑声。 “老大你看他们，竟然还懂点排兵布阵的门道，以为凭他们这几只蝼蚁就能挡住我们，真是笑死我了。” 刀疤脸听了，同样不屑道：“笑话，老子落草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抵挡住老子的大刀。 兄弟们，给我杀！” 一众马贼听到他的话，顿时更加兴奋了些。 而后就见马队里突然冲出一个脖子奇长的人来，那人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刀，不待赵梁他们反应，他就将那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向了赵梁身后的村民。 赵梁和林开震惊的往后看去，就见村里一个年龄稍大、跑得稍慢一些的妇人瞬间被那短刀刺中背部。 那妇人脚下霎时一顿，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赵梁和林开等人见了，顿时气得双眼通红。 就见林开握着手里的柴刀，颤抖着声音朝身边人大喊道：“乡亲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 赵梁的声音一出，负责抵挡的几人纷纷热血高涨，举起武器大喊着朝他们冲了过去，当先冲在前面的林开直接挥刀砍向那刀疤匪首骑着的马。 眼看着他就要对那马一击即中的时候，马队里又突然飞出一柄短刀来，将他的柴刀给弹了开来。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才要砍的那匹马已经越过他冲到了前面，溅了他一身的水花。 等他再次举起刀来时，他们几人已经瞬间被这十几人的马队围在了中间。 一个个马匪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围在他们不停地绕着圈，一道道欢呼呐喊的声音传来，像看待宰的牛羊一样看着他们。 “老大这几头羊怎么办，是直接杀了，还是让兄弟们先玩儿一玩儿。”马匪中有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刀疤匪首听了，冷笑一声：“哼哼，他们这群羊也就这么几个棘手的。 既然他们敢冲出来，那咱们就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咱们的手段。” “呜呼！” “呜呼！” 匪首声音落下，马匪群中又传出欢呼的声音来。 林开和赵梁等人虽然都是晋国底层百姓出生，可活了几十年哪里经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都愤怒非常。 而后不等马匪们动手，就见赵梁的堂弟赵小山满脸不服气的拿着镰刀站出来，与那匪首喊道：“要杀就杀，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你们今天要是杀不死老子，老子拼了性命也要拉你们垫背。” 赵小山话音落下，赵梁也准备开口，只是他刚张了嘴还来不及说话，马匪中又飞出一柄短刀，直冲冲的朝赵小山面门飞了过去。 赵梁见状，来不及多说，下意识抬起柴刀一挡，只刚好将那柄短刀的力道削弱几分。 原本是要削掉赵小山半个脑袋的短刀，瞬间失力，只在赵小山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 马匪见他们中竟然还有身手这般精准的人，玩乐的兴致顿时更加浓厚。 就在赵梁转头看向赵小山脸上伤势的一瞬间，一众马匪不再多话，纷纷打马朝他们跑了过来。 第127章 老的杀了，小的带回去下酒 一会儿有人朝林开甩一鞭子，一会儿又有人朝赵梁砍出一刀，直将他们困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冲出去的可能。 一时之间，只能勉强自保的赵梁等人犹如笼中鸟一般任由马匪们戏耍、捉弄。 不过好在因为有了他们的拖延，赵里正已经带着其它村民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等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树林，赵里正便赶紧招呼所有村民躲进林子里。 而在这个时候，沈明筝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赵梁他们被马匪困在中间，既无反驳的机会，也没有逃跑的能力。 沈明筝见状，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便一脸严肃地将背篓交给明悦，让她们先跟着村人们一起躲进去。 而后不等明悦和江婉问她要做什么时，沈明筝已经拿起弓弩飞快地跑了回去。 此时，被马匪围在中间戏耍的林开和赵梁等人身上纷纷挂了彩，带了伤。 心头迫切想要冲出去的他们，在原地周旋努力了几次却仍旧于事无补。 眼看着那群马匪就要对他们失去兴趣，准备一举击杀的时候，突然从马匪外围射来一支木箭，直接射中那马匪中的一人。 就在众马匪兴奋欢呼的时候，被箭射中的那人突然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一众马匪见了，纷纷露出错愕的神色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他们愣神之际，林开和赵梁等也都终于找到机会，将刀护在两侧，拼命从那马匪倒下的缺口处冲了出去。 赵梁一行人突出重围的时候，还顺带举刀放倒了两匹悍马。 两匹马倒下的瞬间，骑在上面的人也都跟着落了下来，摔在冰凉的河水里，渐起一片雪白的水花。 看着眼前急转直下的场景，相安无事的一众马匪瞬间被激怒。 就听那刀疤匪首挥刀怒喊道：“给我杀了他们。” 众马匪得令的一瞬纷纷变了脸色，狰狞地举起大刀朝他们冲了过去，真正的厮杀从这一刻才终于拉开帷幕。 虽然马匪们足够厉害，但是先前受了屈辱的赵梁和林开等人心中也都愤愤难平，带着一腔激愤就迎了上去。 两相交战之下，双方人马心头都带上了怨气，挥刀砍杀之间，场面变得格外激烈。 沈明筝站在不远处举起弓弩看着混乱的人群以及人群之中飞舞喷洒的鲜血，拿着木箭的她一时也无法瞄准。 不多时，拼杀双方都有人受了点伤，战况逐渐进入白热化。 但尽管开始的时候双方实力相当，然而林开和赵梁等人始终是普通百姓出身，伸手全然没法和刀口舔血的悍匪相比较。 就在林开又一次将一个马匪胯下的大马砍倒时，他的背后也突然出现一柄长刀，朝着他的脖颈处飞快地砍过去。 不远处的赵梁见了还来不及喊出一声‘林大哥小心’，那柄长刀的主人就突然被斜侧里飞来的一支木箭射中，鲜血喷洒出来的同时，溅了林开一身。 在场的马匪见又有自己人被那该死的木箭射中，一行十几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不远处举着弓弩的沈明筝。 刚把脸上鲜血抹去的林开见他们注意到了沈明筝，连忙大喊：“明筝丫头快跑。” 听到林开的提醒，沈明筝顿时反应过来，来不及搭弓引箭，转身便飞快地朝前跑去。 然而她那一双腿哪里跑得过马匪胯下那健硕的悍马。 就在沈明筝跑出去不过百米距离的时候，就突然被人揪住了后背的衣裳。 沈明筝双脚瞬间地离地，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横着扔在了马背上。 沈明筝趴在马上奋力挣扎着，却丝毫不能逃脱。 那马儿被她身旁的山贼狠狠地鞭笞了一下后，调转方向又朝林开等人所在的地方疾驰而去。 “老大，这女子长得真不错，带回去给兄弟们玩玩儿吧！” 骑在马上的人朝匪首大笑着喊道。 那马贼声音落下，瞬间吸引了战斗双方的注意力。 那匪首听了，转头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刚才站在远处射箭偷袭他们的女人，脸上也不禁浮起一抹淫邪的笑容。 “狗日的，这么好的货色，你们该叫嫂子才是。” 众马匪一听，纷纷不怀好意的大笑起来。 “成，咱们今天就为老大劫个媳妇回去。” 众马匪欢呼答应下来后，又都举起大刀朝赵梁等人砍去。 赵梁等人见沈明筝落到了马匪手上，一时都有些着急，又见马匪们一个个都兴致激昂的样子，苦水村几人不觉都气红了眼。 然而此时的一众马匪已经没了戏耍的心，打算将他们快速解决后直接返回山寨。 就在林开等人准备抬手反抗的时候，各个马匪不再手软，扬起大刀就朝他们挥砍而来。 也就在赵梁他们再次被马匪围困在中间的时候，那劫了沈明筝的马匪邀功似的跑到匪首跟前。 “老大，我把嫂子给您送来了。” “哈哈哈哈，这小娘们儿看着实在不错，回头等我玩儿够了，兄弟们都有份儿啊！” 沈明筝听到这话，心头恶心地皱眉朝他去看。 沈明筝抬头的一瞬间就见那一条刀疤贯穿全脸的男人正朝她看过来，一双淫邪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落到胸前。 而后，沈明筝还来不及反应，那匪首就直接伸手过来，揪住她的胳膊将她扯了过去，落在了他的马上。 沈明筝气得转头朝他呸了一声。 那匪首见了却丝毫不以为意，面上笑容反而越加的猥琐起来。 “这脾气，我喜欢！” 沈明筝看着这样一张恶心的脸，恨不得拿刀将他千刀万剐。 那匪首看了沈明筝一会儿后，便只将她困在马上暂时没再理她，转头看向被困在一起的林开等人。 此时的赵梁和林开他们，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各自身上都沾上了不少鲜血。 沈明筝努力昂起头朝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他们身上、脸上都被砍出了无数的口子。 一时之间，沈明筝心头一股酸涩渐渐涌出。 可是不待她想做点什么，她的头顶便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砍掉他们的头颅，扔进江里，再把躲在林子里的人给我找出来。 老的直接杀了，女的带回去给兄弟们玩玩儿，小的带回去下酒。” “好！” 匪首话音落下，沈明筝脑海里顿时轰然一声炸响，就见她苍白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赵梁等人。 而已经没了反抗机会的赵梁等人也是满脸痛苦、束手无策的模样，气的胸腔不停起伏着。 沈明筝见状，泪水涌出浸得满眼通红的瞬间，她看到了匪首靴子里插着的一把短刀。 沈明筝顿时什么都不再多想，一咬牙迅速拔出那把短刀就朝那匪首腰间刺去。 匪首来不及反应，右腰瞬间被刺中。 鲜血喷洒的瞬间，就见他气得脸皮抽搐了几下后，爆吼一声揪起身前的沈明筝就将她往身边人的长矛上抛了过去。 沈明筝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被甩了出去，却不知道自己将要落向哪里。 眼看着沈明筝的身体就要不受控制的落到那把尖锐长矛上的时候，林开和赵梁等人都不禁担忧地上前大喊。 “明筝！” “明筝！” 第128章 青云峰的匪患该清理了 沈明筝听到有人焦急地喊了她的名字，她迷茫的转头看去。 只是在她转眸的瞬间就看到那把尖锐长矛从她眼前掠过，移到她腹部的位置，马上就要将她刺穿。 沈明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就要死了。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身边一道劲风袭来，她的腰间顿时一软，转瞬便落入一个坚实有力却又温暖无比的怀抱之中。 沈明筝撞上那道让人心里踏实的温暖，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魔鬼面具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人的整张面庞都被黑色面具挡住，她什么都看不到，只从那锋利的下颌和那双凤眸之中看出了点熟悉的影子。 沈明筝一颗心顿时欢喜地漏掉了一拍。 而后就见那男人一只手握着锋利的冰冷长箭，一只手紧紧拥抱着她，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与她对视着。 沈明筝接触到他温润如水的目光，心头越加惊讶的微微张嘴，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谢时彦？ 真的是他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明筝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疑惑，她好奇的猜测着面具下的人究竟是不是她心中猜想的那个他。 她想看清面具底下的真容，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穿透那金刚铁打的面具，看到以下的容颜。 沈明筝还想再看时，却忽然有一滴温热的血溅到她脸上，将她的意识给唤了回来。 沈明筝疑惑抬手的瞬间，就见手指沾上了一点鲜红的血。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他们如今的处境，待她反应过来转头去看时，却发现匪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砍断了脖子，削掉了头颅。 就在沈明筝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那副没了头颅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沈明筝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周围的马匪以及林开他们见状也都纷纷变了脸色。 片刻后，马匪之中有人当先反映过来，举刀大喊道：“他杀了我们老大，谁杀了他谁就是新的老大。 兄弟们，冲啊！” 声音落下，一众马匪纷纷反应过来，举起武器大喊着朝沈明筝二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沈明筝见状，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所有担心都是白费心思。 因为就在那些马匪朝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她和他的周围瞬间出现了一支穿着统一，武器统一的一群散发着地狱气息的蒙面人来。 就在那些马匪刚冲到那群蒙面人跟前时，一众蒙面人立时手起刀落，恰好一刀一个瞬间将他们给解决了。 此时此刻，沈明筝还紧张的靠在男人怀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他们所面临的近况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反转。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所有人都还处在生死存亡边缘。 然而就这么眨眼的瞬间，刚刚还猖狂无比的马匪，现在都沦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身首异处。 沈明筝疑惑的看看眼前，又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 而后就见她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 也就在这一瞬间，不知是沈明筝的错觉，还是面前的人真的表现出了她所看到的那种意思。 沈明筝只觉得自己从他怀里出来的一瞬间，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茫然的失落与深深的不舍。 然而那样的情绪也只是短暂的一瞬，这个时候护在他们周围的蒙面人又全都腾空离去，消失在当下。 等沈明筝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眼里那些异样的情绪。 沈明筝诧异的看着那张邪恶的面具，目光眨也不眨地与他对视着。 她很想问问他究竟是谁，她希望他是她心中想的那个人，但又怕他是她心中想的那个人。 沈明筝觉得现在的自己好矛盾。 就在她纠结地与他对视着的时候，终于得了自由的林开和赵梁等人纷纷沿着滩涂跑过来。 一行几人跑到面具男跟前，二话不说便直接朝他跪了下去。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尊姓大名，还请恩公告知，我们将来也好结草衔环以报。” 赵梁等人话音落下，就都恭敬地垂下头等着眼前的蒙面男人说话。 然而，谢时彦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们一眼，满眼不屑地移开了目光。 等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沈明筝一眼后，他才轻轻握起她的手，将一块质地温润的环形碧玉佩交到她手中。 而后帮她将碧玉佩握紧在掌心里，停留了一瞬之后，便什么都没说。一个飞身骑上手下牵来的骏马，打马离开了。 沈明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双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紧紧握着那枚质地温润、细腻的环形碧玉。 而林开等人也是在听到马蹄声响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等他们纷纷抬头去看时，眼下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赵梁等人见了，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后，才都相互搀扶着起身，站在沈明筝身后跟着她的目光看着空荡的远方。 直到过了好片刻后，才听赵梁问沈明筝道：“明筝妹子，恩公刚才可有说过什么，他怎么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 听到赵梁这话，沈明筝下意识将手里握着的碧玉藏进袖子里，而后才转过身去与他道：“或许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吧。 既然他不愿留名，我们也不必纠结，先去和里正伯他们汇合吧！” 听到沈明筝如此一说，赵梁身后的赵小山等人面上纷纷露出崇拜的神色来。 就听赵小山一脸敬佩地道：“果然，厉害的人就是不一样。 明明是救人于水火的恩情，人家却不屑于让我们报恩，真是佩服。 我将来要是有本事，我也要跟他一样，救万民于水火。” “就你，你还是省省吧！”赵梁听了自家堂弟的话，不屑地撇他一眼，说着话间搂着他的脖子走了。 其它众人见状，也都满心遗憾地跟着走了。 林开见沈明筝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那边，就听他道：“好了明筝丫头，这样的人我们是高攀不上的，咱们还是继续走自己的路吧。” 听林开说完，沈明筝心头默然。 不想让他看出破绽的她，转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后，便跟他一起往苦水村一行人躲藏的地方去了。 而就在沈明筝跟随林开一起往林子里走去的时候，就在不远处她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戴着那张鬼魅面具的谢时彦迎风而立在一处凸起的悬崖边，借着崖边掩映的树木看向远处那抹小小的身影。 片刻后，慕柯走上前来，就听谢时彦淡淡吩咐：“你给萧崇去封信，就说青云峰的匪患该清理了。” 第129章 婆婆您知道这玉佩从哪里来？ “是！” 慕柯听令后抱拳应下，当他刚准备下去办理的时候，就听身前的人又问道：“方家村那边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过去，并且找到了先前对沈大姑娘有……有非分之想的人，将他秘密解决了。 至于村里其他人，属下不知该如何处置，还等殿下您的吩咐。” “一群刁民，灭族吧！” 谢时彦看着那抹消失在密林底下的身影，云淡风轻地吩咐了一句。 而后不等慕柯再说什么，自行转身走了。 “？” 慕柯看着自家主子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禁拍手赞道：“真是好手段！” 不过您这般冰冷弑杀，沈大姑娘她知道吗？ 当然这只是慕柯心里的想法。 他自觉自己还没活够，就算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当面挑衅眼前这位活阎王。 而后，慕柯心中想法落地，见自家主子马上就要走远，他才连忙放下心头的事情，起身跟了上去。 待谢时彦和慕柯两人打马离开当下的时候，沈明筝和赵梁他们也终于来到苦水村一行人躲避的林子。 沈明筝走进林子后，看到大家都分散着坐在各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林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不少人面上的神情看着都有些难以言喻。 沈明筝见状不禁微微皱眉，收起弓弩大步朝江婉她们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待走到江婉跟前，才听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婉听后与她对视一眼，而后便挪开目光，悄然看向她的左边。 沈明筝疑惑地跟着转过头去，就见沈老二一家人失魂落魄一般苍白着一张脸倚靠在那里。 看着他们四人一般的脸色和惶惶不安的目光，沈明筝只以为他们是被先前发生的事情吓着了。 待她回过头来，却听江婉凑近她面前，小声道：“沈明芳那丫头先前摔了一跤，肚里的孩子没了。” 沈明筝听到江婉如此一说，心头亦是一惊。 等她再次转头朝二房那边看过去的时候，才注意到沈明芳惨白着一张脸躺在秦小玉身上。 沈明芳那双斜长却有神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她惨白的额头上，有汗珠不停地溢出来。 她旁边的秦小玉面上压抑着怒气，手里握着一张已经湿透的帕子，强忍着心中不甘在帮沈明芳擦拭额头虚汗。 而沈明芳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已经消失不见，随着孩子的死亡，沈明芳整个人仿佛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一般瘫在那里。 看着这样的她，沈明筝忽然想起以前那个张扬、泼辣的沈明芳来，何曾见过她这般萎靡的样子。 沈明筝的目光落在沈明芳身上片刻后便挪了开来。 待她收回目光之际，又看到赵梁那边，高秀才见他们回来了，连忙一脸热切地跑过去与他打听关于马匪的情况。 那满脸热切的样子，就好像沈明芳刚刚失去的孩子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沈明筝见此，看着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冷漠了些。 而后就见她嫌恶地从他身上把目光收回来，之后便不再理会自家事情以外的任何事。 营地上，村医忙着帮赵梁等人包扎的时候，先前被吓晕过去的周老婆子惊呼的声音渐渐从远处传来。 众人闻声纷纷抬眼朝外面河滩上看去，就见周老婆子一路疯疯癫癫地走在河滩上，活像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营地上，一直目光呆滞躺在那里的沈二柱见了，终于露出点人气来，开口让沈明顺出林子去把他奶奶给带进来。 沈明筝搂着明琅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安静地看着沈明顺慢慢走近疯狂叫喊的周兰英。 待他走到她跟前，小声与她说了句什么后，众人就见周兰英瞬间安静下来看向沈明顺。 不过片刻后，周兰英似乎终于认出眼前的人，而后就见她搂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等周兰英哭够了，沈明顺才将她领着走进林子，回到沈二柱身边。 周兰英重新见到自己家人，一时又忍不住大哭起来，惹得本就伤心不已的秦小玉等人，都跟着悄悄地流下泪来。 看着那悲惨的一家人，周围不乏有同情他们的人。 但是如今这个状况，又有谁家是不惨的呢！ 于是，尽管周老婆子哭得很大声，但也没有人愿意过去安慰安慰她们，只依旧颓废地坐在自己的地盘上，神情呆滞，无心旁事。 待周老婆子也回到营地上后，苦水村一行人才算是到齐了。 因为先前一起去抵挡马匪的赵梁和林开等人都或多或少负了伤，且有几个人的伤势都比较严重，无法继续赶路。 所以赵里正便宣布大家暂且在此处休息，等过两天大家的体力和情绪都恢复一些了，才好继续上路。 沈明筝听说今天不用再赶路后，顿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不再理会其他，直接在草席上躺下来开始睡觉。 然而本以为自己这一觉会睡得很好的沈明筝，却是意外的失眠了。 背对着江婉等人躺在那里的她，闭眼挣扎了很久却依旧没有困意。 而后，沈明筝无奈地睁开眼睛，将收在衣服里的环形碧玉佩拿出来，悄悄握在手里。 沈明筝躺在那里静静地打量着那枚质地温润的玉佩，看着上面雕工精细的纹路，想起先前那人将玉佩放到她手中时，那温润中带着一丝欣喜的目光。 她很确定，他一定是谢时彦！ 可是他既然见了她，为什么还要戴面具呢？ 他为什么不跟她相认？ 既然他不愿与她相认，那他给她这枚碧玉佩又是什么意思？ 沈明筝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多，越想就越觉得烦躁。 渐渐地她的思路就渐渐地飘远了来，飘到几个月前还在苦水村的时候。 那时的她，刚带着明悦和明琅从沈家老宅搬出去，搬回自己家。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都没有，却因为一个微末到不值一提的理由而意外救下了他。 她为了救他，曾不眠不休地照顾过他。 她为了帮他敷药，曾脱掉他的衣裳，看过他精瘦有力的双臂，和雪白结实的胸腹…… 她为了他能好起来，做了许多许多良家女子不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些，沈明筝的耳根渐渐泛了红。 就在她心头情绪起伏不定，面色微醺的时候，江婉突然在她身后发出声音。 “咦，筝筝你这块玉看着不错。” 话音落下，沈明筝还来不及反应，江婉就伸手过来将那枚环形玉佩拿走了。 “哎，婆婆！” 江婉没有理会沈明筝，将玉佩拿在手里翻转着看了两眼后，目光落在那玉佩上雕刻的麒麟神兽上。 而后就听她嘴里念念有词的道：“我怎么觉得这玉佩看着有些熟悉？” 沈明筝听她如此一说，双眼一亮便激动地从地上翻身坐起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真的吗？婆婆您知道这玉佩从哪里来？” 沈明筝脱口而出道。 第130章 终于到了 谢时彦之前在晋国为质的事情沈明筝是知道的。 如今他既已回到燕国，那么出自他手上的东西应该大多来自燕国皇宫。 如今江婉说这块玉佩看起来有些眼熟，也就是说如果她真的认识这块玉佩的话，说不定能顺着这条线查出她的来历。 沈明筝正满眼期待地看着她时，却见江婉看着玉佩撇撇嘴，略带了些嫌弃地将玉佩还给她。 “不知道。” “……” 沈明筝握着那枚玉佩，一时无言以对。 而后两人便没再就此多说什么。 待到晚食之前，沈明筝实在呆得有些无聊，便拿起弓弩往林子里去了，想着找点食物回来供大家补充一下体力。 而后已经许久没有猎到过野味的她，难得的在林子里发现一窝鸟蛋。 沈明筝攀在树上仔细的数了数，一共十六颗蛋便被她尽数收进了囊中。 等她把鸟蛋带回营地上时，明悦恰好生了火在烧水。 沈明筝安静地走过去，神秘兮兮的将鸟蛋摸出来，丢进了锅里。 明悦见状，高兴地眼前一亮。 沈明筝怕她动静太大，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连忙朝她嘘了一声。 明悦见了赶紧了然地冲她点了点头。 当晚，沈明筝几人各自吃了几个拇指大的鸟蛋和一些果子后便顺利结束了这一天。 而后，又趁着锅里有热水，一人洗了一把舒服的脸后，才都和衣挤在一起睡下了。 因为赵梁等人身上的伤势实在严重，逃荒路上有些药物又十分匮乏，因此伤势恢复起来也比往常较慢。 于是后面一连几天，苦水村一行人都窝藏在这片隐蔽的林子里，没再移动半分。 当然这几天安静且清闲的日子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可以好好休整的时光。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切宁静的背后，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青云峰上，盘踞在这里数十年都没有被剿清的匪患，被燕国丞相萧崇悄悄派人给彻底清剿了。 待马匪被清剿后没几天，赵梁他们的伤势也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待一行人重新踏上前往圣元城的路时，青云峰这一片已经变成了一片祥和安宁的地方。 而后，苦水村一行依旧沿着宽广的河滩一路往燕国皇城而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程渐渐缩短的同时天气也开始越来越寒冷。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眼看着年关将近，他们也还未到达目的地，队伍里的氛围渐渐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这一天，队伍里有人终于绷不住，不耐烦地将肩上行李一扔，破罐子破摔般在地上坐下来。 “早先就说快到了快到了，结果这一走又是大半月，到现在为止我连圣元城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你们愿意走就走吧，我反正是不走了。” 他抱怨的声音在人群之中传播开来，原本他们从晋国走到这里就已经经历了千难万险，许多村人心中都带了一股压抑的情绪。 本身就在爆发边缘的众人，见终于有人坚持不住闹起来了，便也都跟着破罐子破摔起来，一个二个都将随身的行李扔在地上，不愿再往前走。 赵里正见状，生怕他们几个扰乱了大家，气冲冲的拿起烟斗走过去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苦就受不了了？ 你爹妈生你一场，就没给你生出点儿骨气来？” 然而没成想，那人听了赵里正的话却是丝毫不吃这套，就见他撒泼耍赖道：“我就是没用，我就是坚持不下去了，让我死在这里吧。 你们有用你们继续走就是了，不必管我。” “！！！” 赵里正看着他这扶不上墙的架势，顿时气得没了言语。 只见赵里正沉着脸看着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转头看了看周围，终于对队伍里一个年轻人道：“你去前边看看是个什么光景，再想办法探探圣元城还有多远。” 待他声音落下，那年轻人便应声而去了。 就在他转身跑远的同时，赵里正又看了坐在地上耍赖那人一眼，无奈道：“其他人就地休整，两个时辰后出发。” 听到赵里正这话，差点儿就绷不住准备跟着破罐子破摔的其它村人顿时如蒙大赦，泄了一口气后将行李随手一扔就在地上瘫软下来。 沈明筝见状，也都安静的带着明悦几人在旁边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地方，放下行李来准备休息。 然而就在沈明筝刚刚才把行李放下，还没来得及坐下去的时候，先去被派出去探路的人突然喜不自禁的出现在前方路口拐弯处。 而后就有人见他满脸掩饰不住兴奋地朝这边大喊大叫起来。 但是因为营地旁边有巨大的河流声影响，所有人都听不清他嘴里喊的到底是什么。 赵里正见了，不得不起身朝前走了几步，也朝他大喊道：“你说什么？” 那人见状，继续拼命挥舞着双手，又跳又笑地朝他们重复了一遍。 营地上一行人见了，纷纷竖起耳朵努力去听。 然而众人听了几次后却还是没听清他喊的什么。 渐渐地，众人便有些不耐烦起来，都逐渐变得无心理会，最后只剩赵里正还站在那里努力和他沟通。 而后那人似乎终于发现大家听不见他的声音，无奈之下只能赶紧飞奔回来。 待他跑到赵里正跟前时，就见他激动地一把拽住赵里正的袖子，脸上神情抑制不住地与他大喊道：“到了到了，里正叔我们到了，我们到圣元城了。” “真的？”赵里正听后，不敢置信地问他。 那人听了连连点头：“真的真的，不信你们去看，就从前面路口拐过去，不到两里地。” 营地上众人一听，有人立马就绷不住了，扔下行李撒丫子飞快地朝前跑去。 只听他边跑还边激动地大喊道：“你们等着，我先去看看。” “我也去，等等我。” 不过片刻时间，刚刚还有些泄气的苦水村一行人脸上都浮现出激动的神色来。 看着周围村人一个个眼里都开始有了光，沈明筝和明悦也激动地握着对方的手。 “太好了阿姐，我们终于到了。” “嗯，是啊明悦，我们终于坚持下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我们。” 沈明筝话音落下，营地周围也都此起彼伏地传来激动、庆幸和愉悦的声音。 片刻后，刚冲出去查探消息的人也很快地跑了回来。 那两人跑回来的时候，面上神情看起来甚至比先前出去探路的人还要激动。 “真的真的，真的到了。咱快走吧，就在前面了。” 两人激动地冲回营地上，不等众人反应，便背起自己的行李又重新出发了。 待他们背着行李走出去好几米后众人才都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后，所有失去希望的人全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背起行李带着家人跟了上去。 第131章 把他们给我带走 一行人激动地跟着他们从道路尽头拐出去，果然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群山之间，赫然耸立着一大片热闹繁华的城池。 城墙上插着无数旗杆，旗杆底下是英武有力的燕国士兵。 看着前方那恢宏气派的城池，苦水村一行人便再也忍不住，在原地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 看着大家激动的样子，连平时最不苟言笑的里正也都忍不住，眼含热泪走到人群边上，看着那处城池露出一脸无法掩饰的欣喜。 苦水村一行人站在高处，看着近在咫尺的圣元城激动了好半晌后，才终于在赵里正的安排下继续往前，朝着那巍峨的城门走去。 一行人从高处下来后便直接上了城门前的官道。 通往圣元城的官道上，有许多达官显贵们坐着富丽堂皇的马车从道上走过，也有不少身穿粗布麻衣，打扮清贫的老农挑着担子从人群里过去。 苦水村一行人从山上下来之后，便在心中谨记着先前赵里正与他们说过的话。 入城之前，所有人都尽量分散开来，不要太激动，也不要太张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就像一个想要进城的普通燕国百姓一样，自然地跟着其他百姓往前走便是。 等进了城，他们再聚拢到一起，想办法找到当地官员，说明来意和缘由之后，想办法为自己谋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因此，尽管大家心里都很激动，但大家也都尽量压制着心里那股激动，成群地混在进城的燕国百姓之中，跟着他们一步不停地往前走。 然而，虽然他们目前已经做得很好，但是他们都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如今她们身上这破旧的打扮，以及脸上和手上那些一路而来掩饰不住的风霜。 所有这些细节，都让他们看起来与那些没有经历过几个月风霜雨雪的燕国百姓格外不同。 哪怕周遭还有从燕国各地赶来的难民，看起来也与苦水村一行人大有不同。 沈明筝带着明悦等人，跟在几个燕国妇女身后往前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城门，她心里就越觉得不踏实，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被她们忽略了一般。 但若要问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而后就在苦水村一行人都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他们很快就能顺利踏进圣元城的时候，近在眼前的城门前却突然传来一道震天响的脚步声。 而后一队英武雄壮的士兵就在城门前停下来，站成了整齐的一排。 已经走到城门前的一众人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一个同样穿着打扮的官兵捧着一张告示从城门里跑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告示张贴到了旁边的告示栏上。 不等他贴好，立马就有好奇的人围上去细看。 沈明筝等人见状，也都纷纷跟着走过去。 待他们走到告示栏跟前，就见上面赫然写着：皇城重地，难民禁止入城。 苦水村一众人看了后，心头具是一惊。 不过虽然大家心里都很失望，但却并未在表面上表现出来，毕竟他们不能让这些燕国士兵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而苦水村一行人虽然并未作何表示，可对于其他原本就是燕国人的难民来说，这个消息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未等那士兵将告示贴好，就有人站出来抗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这些难民？” “对啊，虽然我们是难民，但我们也是燕国百姓，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把我们拒之门外，宫里那些人都知道吗？” “是啊大人们呐，我们不过是一些受了雪灾，活不下去的人。 无奈赶了几十里路到这里来，不过是想请求圣元城的大人们为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做主。 你们将我们拦在城外，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啊！” 人群里不断爆发出无法接受的声音，人群哄闹之间，越来越多的难民也都到达了此处。 就在难民们各抒己见，希望那些官兵能放他们进城的时候，城门里面终于走出一个将领打扮的人来。 就见那守城小将手握佩刀，气势稳重、脚步沉着的从那一排士兵后面走出来。 站在一众难民跟前，目光轻蔑的望向难民们头顶的天空，趾高气扬道：“上头说了，最近燕晋两国交战，不少晋国人打扮成难民潜入我国，想要探听机密。 所以，为了避免细作进城，所有难民均不得入城。” 那人简单说完，便不再多做解释，待眼前难民再次闹开来前，他又沉着的转身往城门里面去了。 “凭什么啊，就算要查细作也不能不管我们啊。 你们这样的做法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难道为了查探几个晋国细作，你们就要牺牲掉我们这些百姓吗？” 那些燕国难民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着，一个个脸上写满了不服。 然而混进燕国难民里的苦水村村人，却满是心虚与无奈。 见此，一时之间一众苦水村人谁都不敢轻言半句，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被周围的燕国人发现自己是晋人，然后被当成细作给抓起来。 而后，隐藏在人群中的众人纷纷得到赵里正传来的消息。 先行离开，待仔细商议找到合适的法子之后再来。 片刻后，得到消息的一众苦水村人便趁着那群燕国难民闹腾之际，沉默地转身，准备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商议一番再说。 然而，就在他们所有人都走出人群，转身往后走了没多远的时候，忽然从正对面的官道上冲出来一群精钢铁甲的燕国士兵来。 苦水人一行人见状，心虚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一脸严肃朝自己这边小跑过来的燕国士兵，心头开始慌得打起了鼓。 就在他们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众士兵已经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刚刚还抱着侥幸心理的苦水村众人顿时心慌地挤在了一起。 “里正叔，这是什么情况啊，他们咋就把咱围了呢？” “爹，我们不会被他们杀了吧？” “这造的是什么孽哟。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忻州城的士兵把我射死算了。 千里迢迢的过来，一路上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到头来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苦水村一众人聚在一起叫苦不迭，一个个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众人惊慌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了另一队士兵踏步而来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众人立刻回头去看，就见方才拦起来的城门，如今又打开了。 先前被挡在外面的那些燕国难民，也都已经入了城。 而刚才阻拦在城门前的那一排士兵，此刻正跟着先前那个傲慢的守城小将朝他们走了过来。 不等赵宗等人说什么，就见那小将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们：“萧大人的线报果然可靠，总算把你们这群细作给抓住了，把他们给我带走。” 第132章 竟然到除夕了！ 听到这声命令，在场所有苦水村人顿时都愣住了。 待看到那群官兵果然朝他们围拢过来的时候，人群里立刻传来紧张、害怕的声音。 渐渐地，大家纷纷求救似的转头看向赵里正。 “里正，这可怎么办，您快和他们说说，他们这是抓错人了啊！我们不是细作。” “对啊，咱好不容易到这圣元城了，怎么就被当成细作了呢？咱可啥事儿都没干啊！” 一时之间，人群里辩解的声音，大喊冤枉的声音，大声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赵里正见状也是十分无奈，忙走出人群，走到那守城小将跟前抱拳道：“大人，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我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难民，不是细作啊！” “哼，别跟我装可怜，萧大人的线报说得很清楚，那群细作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晋国来的普通难民。 因为两国交战，家乡遭难，所以才一路奔逃到燕国来。 而且为了看起来更逼真，那群细作还真的一路徒步从晋国边境走到咱圣元城来。 你说，这些消息指认的人除了你们还有谁？” “这……” 赵里正听到这些，只觉自己就算有一万张嘴也无法解释清楚。 片刻后，就听人群里有人着急辩解道：“可咱们要真是细作，为什么会在路上死了那么多人呢！ 大人呐，我们确实是从忻州城逃过来的，可我们出发之前可是有一百多号人，走到如今也只剩我们这点。 难道您不觉得这样的牺牲太大了吗？” 那人话音落下，一众苦水村人纷纷附和地点头：“就是啊大人，我们真的不是细作。” 本以为仔细解释之后那守城小将便会放了他们，却不想他非但没有理解大家的意思，面上反而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来。 “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你们一路跋涉过来，要是不死几个人，怎么能让别人相信你们！ 少跟我废话，有什么话去大牢里说吧。 把他们给我带走。” 那小将几句嘲讽的话说完，便再也不给众人辩解的机会，大手一挥朝身边人吩咐了一句之后，便自行带队离开了。 等那守城小将转身的同时，将苦水村一行人团团围住的那群士兵便立刻举起长矛围拢过来对准他们。 众人看着那一把把对着自己的冰冷长矛，心中紧张、害怕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而后就有不服气的人闹腾起来道：“早知如此，老子就真该去当个细作，让你们这些燕人，全都死在我们晋军的刀下。” 话音落下，就见他顺手抄起一把柴刀，疯了一样朝那群燕国士兵冲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冲到那群燕国士兵跟前，几把锋利的长矛突然刺出来，直接将他的胸腹刺穿。 站在他身后的苦水村众人登时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幕镇住。 看着刚刚还活生生的村人，瞬间被刺了一身的窟窿，一时之间所有人全都愣在了那里，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另一边，转身还未走远的守城小将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又是嘲讽的一声：“哼，不自量力。” 言罢，便继续转身走了。 那守城小将离去的同时，这边刺在那个村民身上的长矛也顿时收了回去。 然后苦水村众人就见刚刚还鲜活的同村，在这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具死尸，在众人眼前瘫倒下来。 众人惊吓过度之后，再也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来。 任由那些燕国士兵押着他们，当着大街上的燕国百姓，将他们送进圣元城里一处官府的大牢之中。 之后，等进了大牢，苦水村一行人就被推进了一间又黑暗又潮湿的牢房。 沈明筝紧抱着明琅，带着明悦和江婉跟在人群之间走进去。 依稀的烛光照耀下，衬得这间牢房格外的陈旧。 墙壁上是摇摇欲坠的黄泥，墙角下是斑驳掉落的土块，土块里还混合着点点黑红的颜色，像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众人走进去后打量了周围一眼，待看到那些干涸后的黑红颜色，均是吓得心中一滞，收回目光再不敢往四处乱看。 一众人收回目光，挤在一处的时候，最后一个村民也被狱卒推搡着摔了进来。 等他进来后，丁零当啷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众人回头去看时，就见那几名狱卒已经利落地锁好牢门，丢下一句‘给我老实点儿’后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离开了。 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变化，苦水村一行人心头的苦楚一时都有些难以言喻。 一大群人挤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硬是安静得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不多时，牢房的墙角处突然传来老鼠吱吱吱的叫声，有人被吓得惊叫起来，‘啊’的一声传来的时候，瞬间打破了眼下的平静。 而后，牢房里渐渐有许多压抑的哭泣声和诉苦声传来。 一时之间，苦水村一行人所在的牢房里，气氛便压抑到了极致。 沈明筝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也很是烦躁。 但为了照顾明悦和明琅的情绪，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坚强一些，她决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让他们也跟着害怕。 于是，就在其他人哭泣不断的时候，沈明筝领着江婉和明悦，在开了一扇小气窗的墙角边坐下来。 她们所在的地方，因为有小气窗存在，所以光线稍微亮一些，空气也比其他位置更好一些。 沈明筝和江婉靠坐在一起，怀里紧紧搂着明悦和明琅，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夜空，几人脸上什么表情也无。 牢房里众人哭诉了一段时间后便都渐渐有些累了，不多时哭诉的声音便弱了下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片雪花突然从窗外飘进来，飘飘荡荡地落在沈明筝手背上。 沈明筝感受到那点清晰的冰凉，不禁抬起手来看。 “下雪了？” 她呢喃出声的时候，周围听到声音的几人便都下意识抬头去看窗外。 果然，窗户外面那灰暗的天空下，不知何时竟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外面开始下雪，突然有人轻声问道。 众人一听，便都开始回忆如今的日子。 待又过了片刻，才有个人不太肯定地道：“好像是除夕了！” 第133章 我跟他们走就是了 “除夕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来。 “好像真的是除夕了！” “竟然已经到除夕了！我们在路上走了将近四个月。”待终于肯定今夜就是除夕夜的时候，就有人感叹道。 只是她感叹的声音刚刚落下，就有个男人自嘲似的开口：“除夕又如何，眼下这情况，这条小命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 听他话音落下，人群里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瞬间跌宕，众人再次沉默下来的同时，压抑的氛围又一次在周围散发开来。 而后众人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牢门外突然响起一道不客气的声音。 “嘿，说话那个，出来。” 话音落下，‘丁零当啷’的声音传来时，紧锁的牢门就在众人面前打了开来。 紧接着立马就有几名狱卒冲进来，走向那个男人。 那男人见状，吓得直往角落里缩。 “你们想干什么，我不出去，我不跟你们走……” 然而不等他说完，几个狱卒就已经上前来钳住他的手臂，将他给拽了出去。 苦水村众人看着他被拖走的样子，有人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狱卒一鞭子给打了回来。 众人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一路挣扎着被带走。 等狱卒带着那名同村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众人纷纷贴近结实的牢门前，想要听听那边的情况。 而就在大家刚把耳朵贴上去的时候，一道痛苦无比的惨叫声瞬间顺着昏暗的地牢通道传了过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与恐惧。 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时，直把墙上的油灯都吓得晃了几下。 “啊！救命……” “啊！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牢房里的一众人情绪瞬间崩溃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靠在牢门上的几人纷纷转身回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抱腿屈膝蜷缩起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长一段时间，那凄厉的惨叫声都如魔音一般灌入大家耳中，吓得牢里众人惊惧不已。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知是大家的幻觉还是真的，过道那边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 狭小的气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 一股冷风吹来，带着一大把冰冷的雪花忽地一下冲进气窗，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待那些冰凉的雪花落到众人身上的时候，冰凉的感觉钻进皮肤，人们的意识被那抹冰凉唤醒的时候，过道里终于又有动静传来了。 众人木然地寻声望去，就见先前被带走的那人此刻早已面目全非，带着浑身的血被几名狱卒一起给拖了回来。 一行人见了那人的惨状，均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而后就见一个狱卒跑上前来，将牢门打开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人给扔了进来。 众人见状，手忙脚乱地将他扶着躺下。 就在大家伙儿悄悄侧颜查看受刑那人时，那几名狱卒又不怀好意地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 最后将目光落到江婉身边的明悦身上。 “你，出来！” 狱卒声音落下之际，监牢内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周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沈明筝赶紧伸出一只手来拦在明悦跟前。 “官差大哥，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哼，孩子！”那狱卒轻蔑地笑了一声，“要的就是这样的孩子。 你们这些大人说过什么她都知道，回头带过去挨不了两下就全招了。” 说着，那两名狱卒就要过来拽明悦。 “给我过来！” 明悦见那两人粗暴地越过众人伸手来抓自己，吓得连连往江婉怀里靠：“不不，不要带我走，我们不是细作，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明筝见了生怕明悦受伤，赶紧把明琅交给旁边的吴秀莲，就扑过去挡在明悦身前。 “各位大哥，她说的没错，你们抓错人了，我们真不是细作。” 那两名狱卒见沈明筝阻拦，不耐烦地朝她一脚踹过来。 眼看沈明筝马上就要被踹到，幸好旁边的林开眼疾手快，起身过来挡了一下，她才没被那一脚踹中。 “各位兄弟，这都是些孩子，大家都不容易，您何苦为难她们呢！” 林开过来阻拦狱卒的时候没敢直接硬碰，只抬手将那狱卒的腿给挡开后，脸上便连忙陪着笑脸与他道。 那狱卒动粗不成心头便生了一丝不满，看向林开的目光顿时也带上了一丝凶狠。 就见他满脸不痛快的打量了林开一眼。 “她们还小，你不算小了吧。可以，在我这里，想替人出头的都有机会。” 说着，那狱卒便偏头朝门口喊了一声：“把他给我带走。” 声音落下，立马又有几个狱卒冲进来抓林开。 吴秀莲见了，放下明琅就要过去阻拦。 然而林开却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做一般，回头冲她喊了一声：“秋月她娘。” 吴秀莲刚从地上起来就听到林开喊她的声音，只见她顿时一愣，眼里瞬间涌起泪花来。 吴秀莲泪眼汪汪的目光接触到林开的眼神，就见林开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她，朝她摇了摇头。 吴秀莲见此，终究没再继续上前，只捂着嘴看着他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沈明筝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一时有些气，又有些恼。 眼见林开就要被那群官兵带走了，就听她忽然大喊一声‘慢着’。 而后沈明筝便利落的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那几名官兵道：“我跟你们去，你们想问的，我都知道。” 沈明筝话音落下，牢房里顿时议论声起，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向她。 那几名官差见了也来了兴趣，就见他们松开林开，转过脸来看着她：“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嗯。”沈明筝眸光清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待她话音落下，就听赵里正带着一丝严肃的语气看着沈明筝：“明筝丫头，这话可不兴胡说。” 赵里正话音落下，林开也转过头来，皱眉劝她道：“明筝，你不要因为我而认罪，咱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我林开铁骨铮铮一条汉子，他们想对我用什么刑罚我都不会哼哼一句。” 二人话音落下，周围越来越多的声音传来，大多都是叫沈明筝不要乱来的。 听到众人口中不太好听的话，明悦也忍不住开始掉泪，就见她伸手拽了拽沈明筝的衣袖。 “阿姐，你不要做傻事，我跟他们走就是了，我不怕的。” 第134章 捡的 沈明筝听了明悦的话，回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放心明悦，阿姐没事的。照顾好明琅，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沈明筝不等明悦再说什么，便重新转过头去直接越过众人朝牢门外走了出去。 几名狱卒见状，冷笑一声后便跟了出去。 牢房内一众人见状，连忙起身凑到牢门前，就在牢门上的铁锁落下时，沈明筝已经被几名狱卒押着走远了。 众人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阴暗潮湿的过道内，心头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等大家重新回到先前枯坐的位置上时，沈明筝已经被几名狱卒押到了一处堆满各种冰冷刑具的地方。 沈明筝走进那间狭小的屋子，目光从架子上挂着的一件件刑具看过去。 那些冷冰冰的工具上沾满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渍。 狭窄的刑房里也飘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新鲜的血腥味，又像是皮肉烧焦后腐烂的味道。 沈明筝闻着那丝令人作呕的气息，微微皱了眉。 不等她适应过来，她身后的衙役就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愣着做什么，还要老子抬着你走吗？” 声音落下，又是一道巨大的力气落到沈明筝身上，一把将她往前推去。 沈明筝反应不及脚下失重，整个人便犹如失重一般，直冲冲地朝着前方的火盆扑了过去。 不过好在她反应够快，在铁盆里燃烧着的火苗刚刚烧到她几丝碎发的时候，沈明筝连忙伸手往旁边的墙上一推，而后她整个人便顺势借力从那火盆旁边掠了过去。 沈明筝险险地避开火盆后，额头上便有一股股紧张的汗珠跟着冒出来。 此时的她，心跳像是擂鼓一般不停地敲打着。 虽然害怕，但心中还是庆幸的。庆幸被押解过来的人是她，不是明悦。 沈明筝缩在墙角，谨慎地看着那几名狱卒，单手扶墙平复着内心的紧张。 未等她缓过劲儿来，又有两名衙役不耐烦地过来，大力将她拽过去直接绑了她的双手，将她吊在了房梁上，而后就是一盆刺骨的冷水朝她迎面泼来。 冬日里的冷水，像淬了冰一般，一整盆身上，仿佛被千万把冰冷的刀子捅进身体里。 沈明筝被泼得一个激灵，身体顿时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那股冷到骨髓里的绝望开始不停地侵蚀着她，直到过了好半晌，她才稍微缓过点劲儿来。 待她刚刚适应身上的冰冷，就有一个戴着官帽的人从刑房外面走进来，头也不抬地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就是她？” “没错大人，就是她。”一名衙役谄媚的声音回道。 而后那小官便沉下眼皮，慢慢悠悠地走到正对着沈明筝的那把椅子上去坐下来。 待他整个人在椅子里坐定后，凹陷的脸便在火光的照耀下露了出来。 浑身不停淌着冷水的沈明筝抬眼看去，前方坐着的不是先前的守城小将又是谁。 沈明筝看向那小将的时候，那小将也恰好鄙夷地抬头看她。 不多时，沈明筝就听他依旧是白日那般语气问她：“是你说的你什么都知道？” 沈明筝听着那不屑且嫌弃的声音，半垂着眼眸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是。” 那守城小将见她这副态度，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而后便见他不耐烦地长吸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压抑地继续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明筝看着那人一副可笑的模样，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来。 “我知道的可多了，就是要看大人您想知道点什么！” 听到沈明筝这话，对面那小将面上神色越加难看了些。 就听他‘啪’的一声拍在那把陈旧的太师椅上：“哼，臭丫头，敢耍老子！” 见他终于猜出了自己的意图，沈明筝看着他的目光里也终于带上了满意的笑。 “大人您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 对面那人听到这话，顿时更气。 不过不待他下令，旁边候着的狱卒就直接过来，手臂一挥就狠狠地朝沈明筝身上甩了一鞭子。 “臭丫头你找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咱们大人是谁？ 咱大人可是薛非正薛大人，他可是萧丞相府上大夫人的妻弟。 你敢戏耍他，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狱卒说着，又连着往沈明筝身上抽了几鞭子，一边抽着还一边问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沈明筝咬牙承受着那狱卒朝她甩过来的鞭子，渐渐的身上的衣裳便被那狱卒打破，露出纤细雪白的胳膊来。 也就是这时，先前被沈明筝藏在袖子里的那块碧玉顺着她衣袖上的口子滚落出来，掉在地上铺着的茅草上。 旁边的狱卒见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霞光一闪，连忙冲过去捡起来。 而后就听那狱卒兴奋地嚷道：“死丫头，证据确凿的事情，看你还嘴硬。 你要真是难民，如何能有这么好的东西，看老子接下来不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审出来。” 说着，那狱卒赶紧邀功似的捧着玉佩走到那薛非正跟前。 “大人您快看，这是刚从那丫头身上掉出来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泥腿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是她背后的人给她的好处。” 狱卒话音落下时，薛非正乜斜着眼满脸不屑地朝他手中看去。 起先因为刑房内光线昏暗，看不太清，那薛大人并未有何反应。 待片刻后，就见他突然睁大眼睛一把将那玉佩抢了过去。 那几名狱卒见到薛非正这突然的变化，纷纷围过来：“大人？” 就见那薛大人看着那块碧玉佩，满脸震惊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慢慢朝沈明筝所在的位置挪动过去。 待过了好半晌，等他翻来覆去地将那块碧绿的麒麟佩看了几遍后，又目光反复地在沈明筝和碧玉佩之间来回看了几遍。 直到他终于确定了手里的东西是真的后，才见他重新看向沈明筝，满脸严肃地举起玉佩问她：“这块玉佩你从哪里来的？” 沈明筝看着他这样的反应，以为他是猜到了玉佩的来历。 担心自己的处境和嫌疑会给谢时彦带来麻烦的沈明筝并未与他说实话。 “什么怎么来的，路边随手捡的呗。” 那薛大人听了她的回答，气得嘴角猛抽。 “捡的？你知不知道这块玉佩代表什么，这东西也是你说捡就能捡的！” “那不然呢！” “你！”薛非正见眼前的丫头实在嘴硬，气道，“我也不与你多说，过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第135章 一直在找的东西出现了 言罢，便见他转头与身后狱卒吩咐道：“赶紧去丞相府上请侍郎大人过来一趟，就说……就说他一直在找的东西出现了。” 狱卒一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让他去请萧丞相的长子，刑部侍郎萧大人过来。 会意之后，狱卒连忙躬身去了。 待那狱卒离开后，这位一向骄傲自满的薛大人，面上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先前那般骄傲自得的神色。 吊在半空中的沈明筝冷眼看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一双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玉佩上，疑惑他为何在看到玉佩后会与之前有这么大的反差。 听他刚才吩咐狱卒的意思，似乎是说这块玉佩是那刑部侍郎一直在找的东西？ 那位侍郎大人又与谢时彦给她的这块玉佩有何关系？ 沈明筝看着下面一脸焦灼的薛非正，心头生出满满的疑惑来。 不过好在那位萧侍郎并没让她等得太久。 去送信的狱卒刚到萧府说明来意，得到这边消息的萧哲很快就借着有案子要处理，着急忙慌地从除夕宴上离席，往牢狱这边赶了过来。 待他来到刑房外面的时候，时间恰好刚过子时。 这个时候的沈明筝依旧被吊在梁上，身上被冷水浇透的衣裳沉甸甸地粘在身上，沈明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冷得麻木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冻晕过去的时候，一直满面焦灼地在那边徘徊的薛非正突然加快脚步往刑房外面走去。 沈明筝见此，便猜想他请的人来了。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薛非正略有些谄媚的声音：“姐夫，你可算来了。” “到底什么事情，一定要在今晚将我叫来。” 萧哲一路冒雪赶来，语气中略带了些烦躁，毕竟今晚是除夕，老头子难得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顿饭，结果他还自己跑了。 薛非正听了他的话，一脸神秘地看向他：“姐夫你先别生气，我敢保证今天这一趟绝对没让你白跑。” 薛非正说完，就把那枚一直握在手里的麒麟碧玉佩拿出来，摊开在萧哲眼前给他看。 萧哲一双目光不以为意地朝他手上看过去，就见刚刚还满不在乎的他，在看到那枚麒麟碧玉佩的瞬间，整个人脸色大变。 眨眼的瞬间，萧哲已经将那玉佩夺过去，拿在手里反复细看起来。 过了好半晌，才见他满脸不敢置信地道：“竟然是真的。” “可不是嘛！”薛非正认可地应了一声，“先前我也以为是假的，但又怕是真的反而给你耽误了，所以只能先让人去请你过来。 老话不是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 “这玉佩你是从哪里来的？”不等薛非正说完，萧哲便目光阴狠地看向他。 薛非正恰好接触到萧哲这眼神，吓得心头一阵‘咯噔’。 而后就见他不敢再耽搁，引着萧哲走到刑房门口，抬手指向吊在半空的沈明筝。 “喏，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而后，薛非正便将他今天如何按照萧哲的线报抓到这一群晋国难民，又如何意外提审了沈明筝，再到如何发现这枚玉佩慢慢与萧哲一一道来。 薛非正站在萧哲旁边说个不停的时候，萧哲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沈明筝身上，打量着她。 只是他反反复复看了她许多遍，都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看着这样的沈明筝，萧哲心头一股莫名的嫉妒就涌了上来。 他身为燕国丞相萧崇的长子，许多年来一直在老头子跟前苦心做戏，为的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老头子能把这块象征着萧家继承人的玉佩传给他。 然而他等了这么多年，老头子别说是把玉佩传给他了，就是给他看一眼都不曾。 今天他之所以能认出这块玉佩，还是因为他年轻时候顽皮，偶然一次闯进老头子书房里，偷偷看过一眼。 自那之后，萧哲就对这玉佩的模样、质地过目不忘。 萧哲看着吊在房梁上的沈明筝，想到这块玉佩的重要性，心头开始怀疑她与自家老头的关系。 半晌后，萧哲再次转向薛非正：“你确定她跟你说这是她捡的？” “当然，这我哪能骗你。”薛非正一脸笃定地回答。 萧哲见他如此肯定，心头的疑惑便越深了些。 就见他凝眉沉思了半晌后，一条计谋就在他心头盘算了开来。 随后就见萧哲重新将那枚玉佩交给薛非正，并将他叫到跟前来耳语吩咐了一阵后便自行转身走了。 待薛非正恭敬地将萧哲送出去，再回到刑房的时候，被吊在梁上半夜的沈明筝已经快要坚持不住。 薛非正心头堵着一口气，沉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梁上脸色惨白的沈明筝。 片刻后，才听他唤来狱卒。 “将她放下来，送回牢里去。” 狱卒们听了后恭敬地应下声来，而后便赶紧过去解了绳子，将沈明筝从梁上放下来。 沈明筝重新落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她的意识都已经被冻得有些不太清醒，两名狱卒毫不客气地架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刑房里给拖了出去。 牢房这边，自从沈明筝被带走之后，屋子里的一众人便都悬上了一颗心，只盼望着沈明筝能早些回来。 然而，他们这一等就等了半夜，也没见沈明筝被送回来。 就在江婉和明悦都快要等下不去了，黑暗潮湿的过道里才终于又传来一点动静。 而后就见两个狱卒拖着沈明筝回来了。 “阿姐！” “明筝！” 见沈明筝被人拖回来，牢房里顿时传来明悦等人的惊呼声。 众人围过去的同时，就见其中一名狱卒摸出钥匙来将牢房门打开，毫不客气地将沈明筝给扔了进来。 靠近门口的几个女人见状赶忙伸手将她扶住。 只是在她们上手的瞬间，顿时就有人惊呼起来：“我的妈呀，这丫头身上咋这么凉？” “还真是，这身上的棉袄都冻成冰了，这样下去是要冻死人的呀。” 众人一听，纷纷围拢过去看，果然就看到沈明筝一张脸冻得惨白，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抖。 “眼下这条件咱们可咋办，要是一直不给她换衣裳，怕是会出大事。” “哎呀，管不得那么多了，咱赶紧帮她把衣裳换了吧。” 话音落下，众人来不及理会别的，一群女人马上围拢过来将男人们隔在外边儿，然后就七手八脚地帮沈明筝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了下来。 待换好衣裳后，吴秀莲才忍不住地对着窗外拜了拜。 “感谢老天保佑，没让他们给明筝丫头身上留下啥明显的外伤。” 吴秀莲话音落下，众人心头都是一阵唏嘘。 而后，江婉和吴秀莲便赶紧找来几套厚实的被褥，将沈明筝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等到牢房里众人终于忙完的时候，就听牢门又一次被人打开来。 “喂，你们可以走了！” 第136章 算计 “？”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往牢门外看去。 外面的狱卒见他们发愣，不禁又是一声嘲讽的冷笑。 “高兴傻了吧？大过年的，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要我说呢，你们这群泥腿子也是走了大运。 咱们大人如今不但放了你们，还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单独给你们寻了一块地方，让你们这些晋国人在我们燕国好好安顿下来。 而且上头说了，如今天太黑，外面又还下着雪，让你们先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哥儿几个就送你们过去。” 那狱卒说完，见牢里众人依旧一副木愣模样便也懒怠再说，让牢门就那么大喇喇地敞着，自行走了。 苦水村一行人看着狱卒走远，等走道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众人才都不安的收回目光，左右互看了一眼之后，将目光落到了赵里正身上。 人群里，突然有人开口道：“里正叔，这不会是他们给咱设的圈套吧？” 那人话音落下，赵宗一双昏黄的老眼还盯着敞开的牢门，片刻后才听他淡淡道：“不好说。” 听到赵里正如此一说，众人心里不由得更慌了一些。 而此时的沈明筝那边，经过吴秀莲等人不停地帮她搓手暖脚捂被子折腾了整整半宿之后，沈明筝脸上的气色才终于好了一些。 等身上的知觉慢慢恢复，沈明筝便清醒了过来。 虽然身上还是觉得冷，但好在身体已经不再不受控制地发抖了。 苦水村一众人除了忙着照顾沈明筝的几个人外，其他人都这么惴惴不安的枯坐了一夜，个个都在担心这些燕人究竟想对他们做什么。 然而，一夜过去，牢房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巡夜值守的狱卒都没再往这边方向来过。 等到第二天早上，外面的天空刚刚亮开来时，昨夜来过的几名狱卒终于又出现了。 他们来到牢门口，见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时，又是一阵不屑的冷笑。 苦水村一行人煞有防备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片刻后，牢里众人就听他们大声道：“走吧各位，哥儿几个送完你们还得回家过年。 这大喜的日子，咱谁也别给谁添堵啊！” 苦水村一众人听了，脸上神色一变，心头依旧是满满的不敢相信。 众人犹豫片刻后，就见赵里正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几位大哥，请问你们是真的要放了我们吗？不会是要把我们……” 赵里正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完，但说到这个地步话里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 只见对面的狱卒听了，立马沉下脸来，声音提高了几分道：“这大过年的你当老子闲呢！ 你们到底走不走，要实在不想走我这就去跟我们大人回禀一声。 反正你们喜欢坐牢，那就留在这里把牢底坐穿吧！” 那狱卒此话一出口，赵里正连忙尴尬地赔笑，不等他再问，人群里突然就有两个村人冲出来越过他，从他身边跑了出去。 “哎哎哎官爷，您别生气，他们不走我走，我可不想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那狱卒见有人出来了，冷冷地瞥他一眼后，又把不耐烦的目光望向牢里众人。 里面一行人见有人带了头，也都渐渐有些忍不住，一个二个的开始往外面走。 那几名狱卒见状，也不等他们全都出来，便当先派了一个人去回禀薛大人后，其它几人便带着苦水村一众人出了监牢，往城外去了。 就在他们前脚刚踏出监牢大门时，去回话的狱卒便将他们已经离开的消息回禀给了薛非正。 薛非正听后，一双鄙夷的目光往出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吩咐道：“记得看好他们，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汇报。 若是误了萧侍郎的大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话音落下，苦水村这一行人便都跟着那几名狱卒陆续出了城。 剩下的苦水村一行四十六个人，很快便跟着狱卒们走上城外官道，走上一条小道，再翻越一座高山。 花费整整半日时间后，终于来到了城外二十里地外一座荒废的山寨前。 几名狱卒一路带着他们走到山寨大门外时，才终于停下脚步来，而后就听其中一名狱卒道：“这里，以前是一帮子土匪的老巢。 不过你们放心，他们已经被一锅端了。 我们大人说了，既然你们千里迢迢从晋国赶来投奔我们，我们就不能失了气度。” 那狱卒说着，就竖起大拇指反手指了指身后的山寨：“喏，看到没有，这现成的房子现成的地，接下来就是你们在燕国的家了。” 话音落下，那几名狱卒便让开大门的位置，示意他们进去。 等那狱卒简单说完，苦水村众人一个个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直等那些狱卒让开山寨大门的位置让他们进去时，众人才忍不住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互相推搡着往前走去。 等他们终于走进山寨大门，看着寨子里结实整齐的吊脚楼式建筑时，一个个都不停地揉起了眼睛。 “不会吧，这……这真就是我们的家了？他们就这么轻易地将我们放了？” 人群里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等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想要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却见身后的狱卒早没了身影。 “他们走了？”人群里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瞬间将那些还有些迷糊的村人给惊醒。 听到声音，众人纷纷回头望去，果然就见山寨大门外早已没了那几名狱卒的身影。 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又有人不敢置信地道：“我们真的安全了？这里真的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那人声音落下，谁也没敢肯定地应声。 直到又安静的过了片刻，人群才‘轰’的一声炸开来。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欢呼雀跃一般喊出声来。 “我们真的有家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再逃了，我们自由了。” “里正叔，我们撑过来了，我们都撑过来了。” 一时间，不管男女老少，纷纷激动得痛哭流涕起来。 还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过去抱着赵里正就开始哭，鼻涕眼泪抹在赵里正身上，惹得赵里正也跟着激动地抹起了泪。 苦水村一众人只顾着激动狂欢的时候，却没注意到群山之间，萧哲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正鄙夷地看着他们，唇角浮起一抹算计的笑容。 第137章 那便抽签吧！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他们暂时未有什么异样，萧哲才不屑地骑马转身，往来时的路走了。 就在那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林子里的时候，苦水村一行人才都渐渐安静下来，纷纷激动地冲上竹楼要去看看他们的新家。 见大家都往周围的竹楼里冲去，明悦也兴奋地拉着沈明筝：“阿姐阿姐，我们也快去看看吧！” “明琅也去，明琅也去。”不等沈明筝应声，一向乖巧的明琅也高兴地跑到她跟前来央求着她。 沈明筝见了忙笑道：“好好好，我们都去看看。” 言罢，姐弟几人便拉着江婉和吴秀莲母女俩一起往前方的吊脚楼走去了。 因为苦水村这一群人的到来，原本安静的山寨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村里众人分别往布置在周围的竹楼跑去，寨子里时不时传来惊喜的呼声。 “这房子看着好舒服啊，竟然床榻桌案都是齐全的。” “那可不！我先前还在那边屋子里发现了锅碗瓢盆呢，这可太适合我们这些什么家当都没有的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感叹着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在正东面一间耳房门口大喊。 “里正伯，这里好大一屋子农具，还都是新的。” 分散在各处的村人们一听，不少人都迅速蜂拥着围了过去。 “我去，真有这么多东西，竟然还是新的。” “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种地的吗？怎么把这么好的东西都放在这里吃灰了！” 大家伙儿凑在耳房门口，看着里面堆得乱七八糟的锄头、镰刀、柴刀等一应铁器感叹道。 然后就有人回应她道：“先前那些狱卒不是说了，这里以前是土匪窝。 这些人都当土匪了还种啥地啊，需要什么直接抢不就得了。” “说的也是。” 众人话音落下，赵里正也恰好闻声赶来了。 只见他面上早已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走进那间堆满农具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又出来往其它屋子去了。 众人见里正过来只看了一眼并不说话，也都不觉着奇怪，只跟在他后面又往别的屋子里去看。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苦水村一行人才将整座山寨给参观完毕。 这个时候，已经把整座寨子的结构和布局都了解了一遍的赵里正，正坐在东边向的一家宽敞大屋前一边搓着叶子烟，一边等着大家过来。 众人从屋里出来后看了，便都陆陆续续地聚拢过来。 等大家走到赵里正前面的空地上停下来的时候，就听有人问他道：“里正，咱以后真的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有别的村人听了，忍不住怼他道：“你说的那不是废话吗？ 不在这里安顿，你还想去哪儿！” “你懂什么！”那人听了后不屑地回了他一个白眼，“我的意思是，咱若是真要在这里落脚了，我就要开始选房子了。 先前我看东南方向有几间屋子不错，很合我的心意，我们一家子想住那边去。” 那人此话一出口，在场不少人的目光都往他说的东南方向看过去。 就见那边方向屹立着一座独立的吊脚楼，那小楼是整个山寨里唯一一栋二层楼的建筑，楼上楼下各有两间房，还有阳台走廊，看着格外宽敞、明亮。 众人见状，立马有人不满地怼他：“孙老幺你脸还真够大的，你家就三口人，竟然还想住这么大的房子，你咋不上天呢你。” 孙老幺听了，亦是愤愤不平的回怼道：“三口人怎么了，三口人不得一人一间房，外加一间堂屋啊。 这样算来，这小楼还太窄了呢，连灶房都没有，害得我婆娘做饭都没得地方。” 众人听了他这又当又立的话，顿时心头都不爽起来。 “嘁，嫌小你别抢啊！” “就是。他还要一人睡一间，咋的，你是怕晚上你在你婆娘旁边守着，没人敢钻她被窝是不？” “王老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子婆娘只能是老子钻，特么的哪个野男人敢来钻，老子弄死他。” 孙老幺话音落下，人群里立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偷笑声，听得他一脸疑惑。 孙老幺见此原本还想再说，旁边的赵宗却是看不下去了。 就见他把烟斗在旁边的石头墩子上敲了两下后，站起来道：“好了各位，都静静。” 众人见赵里正终于开口，猜到他一定是有事情要说，便都不再与孙老幺计较，自觉地闭嘴靠拢过来看着他。 赵里正缓缓从那大屋门口走到众人跟前来，只见他那一双布满沧桑却又充满希望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去。 待他把在场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后，才听他开口道：“各位！” 然而，赵里正刚看了个头，又沉默下来。 众人看着他沉默的垂下目光，满脸激动却又略微带着些担忧地看着地下时，人群里顿时更安静了些。 须臾之后，才见赵里正重重呼出一口气，重新抬头看向众人。 “各位乡亲，咱们走到今天实在是不易。 如今咱们同甘苦，共患难，历经四个月终于走到了这里。 这一路上虽然经历了很多艰难险阻，也失去了很多亲人，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终于坚持过来了。” 听到赵里正提起这四个月以来的经历时，众人面上欣喜的表情顿时都淡了下去。 再听赵里正提到未能坚持走到最后的，那些意外丧生在路上的村人时，众人面上又都纷纷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而后就听赵里正继续道：“如今燕国官府给我们安排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落脚，想来大家都很高兴。 毕竟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用风餐露宿，四处逃窜了。 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就是咱们繁衍后代、生生不息的地方。” “好，里正叔说得好。” 赵里正短短几句话说得众人激动不已，顿时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道振奋人心的掌声来。 赵里正看着众村人热泪盈眶的样子，脸上也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就见他朝众人招招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虽然已经到了新的地方，但我们仍旧是一个村子的人，总要有点该有的规矩。 说起这规矩，咱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分配房子这件事情，我们就应该遵守规则尽量保证大家的公平性，大家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赵里正说到这里，众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开口附和。 “对，里正叔，你说得对。 你说吧，你想怎么分，咱们都相信你，你说咋分就咋分。” “没错里正，我们都听你的。” 赵里正见大家都没意见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 待他沉默地思考一阵后，众人才听他继续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来抽签吧。” 第138章 没有抽签资格 “抽签？怎么抽？” 赵里正话一出口，众人纷纷好奇的问道。 “对啊，要是抽签的规则没制定好，到时候一个人的家庭抽到了大房子，而一大家子的家庭反而抽到了小屋子怎么办？” “是啊，到时候大家还是没挑到合适的房子，心里不还是有疙瘩嘛！” 赵里正听了大家的意见，也跟着沉吟下来：“嗯，这确实也是个问题，大家容我再想想。” “里正伯，我有一个主意。” 就在赵里正还没想出到底该怎么才能保证大家都抽到适合自己的房子时，沈明筝突然举起手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众人听了纷纷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就听赵里正也开口问她道：“哦，明筝丫头你有何主意？” 待他话音落下，就见沈明筝那张俊俏的脸上带了一抹从容不迫的笑容。 她走到大家跟前看了大家一眼后，才转向赵里正道：“里正伯，是这样的。 先前逛寨子的时候我就大致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寨子里的房子大多都是独立修建的竹楼，一共有十三栋房子，有大有小布局很是规整。 所以我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我们在正式抽签之前，可以把现有的人家按照人数多的和人数少的先分一分。 等到抽签的时候，就让人数多的一组人抽大房子的签，人数少的一组就抽小房子的签。 这样便可以完美地避开大家所担忧的问题。” 沈明筝说到这里便就不再继续说，停顿下来看着大家的反应。 待赵里正按照她的思路认真一想后，就见他一双昏黄的老眼瞬间亮了起来。 “妙啊！明筝丫头你这主意真是不错。”赵里正说着，又转向众人，“大伙儿觉得呢！” 众人听了后，也都十分赞赏地应声：“不错，沈家大丫头这法子不错。” “对，咱们没意见，就按沈明筝说的办吧。” 赵里正见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便赶紧让人去准备签子过来。 只是待赵梁刚转身去找签子的时候，沈明筝又面带难色地看向赵里正，轻声与他说道：“只是里正伯，法子虽是好法子，但咱们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赵里正疑惑地看她。 就见沈明筝的目光往人群中间看了一眼，而后才转过来道：“如今算上邹管事他们，咱们一共有四十六人，合十五户人家。 可是我数了数这寨子里的房子，目前只有十三栋。” 沈明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觉得就算她不把话说明，赵里正应该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听到沈明筝这话，赵里正面上果然就浮现出一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模样。 就见他立即走向一边，去认认真真地把山寨里的房子都数了一遍后，又走回来将在场的人数略略清点了一遍。 待做完这一切，众人就见赵里正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宇又皱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且容我好好想想！” 赵里正沉声与沈明筝说了一声后，便沉默的走到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来，点起烟斗开始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众人见了，也都识趣的没有过去打扰他。 过不多时，终于在一排竹篱底下找到一捆竹篾的赵梁和林香草一起，按照不同的长短准备了各个房子所对应的签子后就回来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赵里正也已经从大石头上起来，似乎已经考虑清楚该怎么办。 而后就见他接过赵梁递来的竹签看了一眼后走到众人跟前：“各位，赵梁已经把竹签准备好了，只是在抽签之前还有一点小问题我需要与大家提前说明。” 赵里正说着的时候，众人都安静地站在原地仔细听着他的话。 只是待赵里正说到这里，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见邹正突然带着两名随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赵老哥，实在抱歉，有点事情我想在此先打断您一下。” 赵里正见状只能停下话头来看向他：“邹管事有何事不如等房屋分配好了，咱们哥儿俩再坐下来慢慢说。” 赵里正本以为邹正会同意他的意见，却见邹正客气地朝他摆了摆手。 “不不不赵老哥，贵村分房的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 这一路走来多谢你们的照顾，既然如今大家也都幸之又幸的有了落脚之地，正好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去张罗，就不再打扰各位了。” 邹正此话一出口，赵里正立马听出来，邹正这是向他辞行来了。 赵里正听后，就见他神色略微有些诧异地道：“邹管事此后不跟我们同住了？” 待他话一出口，他才想起邹正本就不是苦水村的人，人家是要替苏公子办理要紧事情的。 想到此，才见赵里正赶忙抱歉地道：“是我疏忽了。 邹管事是要替苏公子打理要事的，既是如此，赵某也不好多留。” “不不不，赵里正能把邹某当自己人看待邹某也很是高兴。 只是邹某这一趟确实是带了我家公子的吩咐来的，今天也是不得不离开。 等回头大家各自都安顿好了，邹某再来找赵老哥喝酒。” “好，那咱们往后再聚。”赵里正说完，便学着江湖人那一套做派朝赵里正抱了抱拳。 两人互相致意后，邹正又过来与沈明筝简单说了几句，告诉她自己这一去之后会在圣元城的兴安街那边落脚，嘱咐她往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只管去那边找他。 沈明筝听完感激的应下之后，邹正才带着人离开了。 等邹正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里，苦水村众人才都收回目光来看向赵里正。 就见赵里正已经拿出两份竹签来，招呼各家当先派出一个代表来按照三人以上的人家，和三人以下的人家分别分成两组之后，就让赵梁和林香草分别拿着签筒过去让大家开始抽签。 等林香草拿着签筒离开的时候，只见赵里正这边又单独叫住赵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而后赵梁才拿着对应了几栋大房子的竹签往人数多的一组走去。 然而就在赵梁尚未走拢那一组村民的时候，周老婆子突然满脸算计地从人群里蹿出来，伸手就要来拿他手上的竹签。 赵梁见状，忙把签筒往后撤了一把，怒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抽签啊！” 周老婆子落了个空，理所当然地抻起脖子与赵梁道，说着话的同时还再次伸手过去，想要再夺。 赵梁见状直接将手里的签筒高高的举起来，满脸嫌弃的看着只到他胸口高的周老婆子道：“这是给咱们苦水村人准备的，你们已经不是咱们村的人了，没有抽签的资格。” 第139章 阿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那哪儿能行？”周老婆子一听，立马就急了，冲赵梁嚷嚷道，“你不让我抽签，那让我这一家子住哪儿去？” 周老婆子说着，就又要伸长手去拽赵梁手里的签筒。 赵梁懒得跟她理论，只高高地举起签筒不说话。 “狗东西你给我，要论资排辈我可是你老婶，你敢这样对我……给我！” 周老婆子一边扒拉着赵梁的手臂，一边冲他嚷嚷着。 赵梁见状，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避开她。 周围村人见了，也都纷纷打抱不平地站出来与她道：“周老婆子你可要点儿脸吧，还老婶呢，要真论起来，眼下咱们这些人有几个是不沾点亲带点故的。” “就是啊，你现在知道着急了，当初作妖的时候咋没想到有今天呢！” “干你们屁事，老娘愿意。”听到村人们说她，周老婆子不乐意地转过来朝众人骂道。 众村人们瞧着周老婆子那嚣张的架势，心头也是更加不乐意了。 “嘿，还说不得你了，你自己不干人事儿怪得了别人？” “就是，咱能带着你们一家顺利到达圣元城已经是你的福气了，自己收敛着点儿吧！” “福气？老娘活了这么大岁数，用得着你们来给我这……” “够了！”周老婆子还想再骂，一旁的赵里正见了，气得冲过来瞪她一眼，而后朝众村人道，“她周兰英是那种讲道理的人吗？你们跟她扯那么多有什么意义？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房子分完之后事情还多着呢，一个个都那么有闲心是不是！” 这里正这话一出口，刚刚还被周老婆子弄得心烦不已的众人顿时反应过来，想起赵里正骂周兰英的话，众人心头都不由得舒畅了几分。 就听有人附和道：“对对，里正说得对，咱别跟她那种人一般见识，快些抓紧时间干我们自己的吧！” “没错，咱可有的是事要忙，犯不着为她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纷纷跟着点头的时候，大家便都不再理会周老婆子，自觉地转向赵梁那边。 赵梁听了后也乐得不再管她，自行走到人群中间将签筒递过去让大家一人抽了一根。 等到那边周老婆子终于回过味来，再扑过来的时候，这边的签子早就已经抽完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签筒给她。 众人乐悠悠地拿着签子看着扑了个空的周老婆子，而后不待大家再说什么，便听赵里正道：“好了各位，大家都拿到签字了是吧？” “是！” “拿到了。” “拿到了就成。”赵里正满意地点点头。 “那现在咱们这样，小户的人家先按照自己拿到签子，比出一个长短来，然后从外围那一排房子的最左边一所开始，签子长的排前面，签子短的排后面，对应着去找自己的房子吧。” 赵里正说完，村人们匆匆应了一声后就凑到一处去，拿出自己抽到的签子来比对。 小户人家排序完成后，便又按照赵里正说的往最外围那一排房子走去了。 等他们过去之后，赵里正才又开口与剩下的人道：“剩下的三人以上的大户，也是相同的原则。 按照竹签长短比出一个先后顺序，然后从左边第二排房子开始，找到自家对应的屋子啊。 至于别的事情，等大家先找到自己的房子了再说吧。” 剩下的人听说后，立马不再耽搁，一窝蜂似的聚在一起比了一个顺序出来后，便各自往对应的房子走去了。 等所有人都去找自家对应的房子了，沈明筝却是没动，仍旧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签子发呆。 明悦见了，忙走到她身边去，看了一眼她手里握着的不及拇指长的一根竹签，心头滋味一时难以言说。 “阿姐，咱抽到这么短的签子，得排最后去了吧。” 沈明筝听了抿抿唇，目光从手里的签子上离开后眼底就冒出亮晶晶的神色来。 明悦看她这一副明显乐不可支的样子，不禁疑惑道：“阿姐，为什么你看起来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很激动的样子？” 听到明悦有此一问，旁边抱着明琅的江婉也笑着走了过来。 “这还用问，你阿姐肯定是抽到很好的房子了，不然她怎么能这么高兴！” 听到江婉这话，明悦的目光顿时也跟着一亮。 就见她立刻拉住沈明筝的胳膊，激动地问道：“真的吗阿姐？你抽到了哪里，快告诉我，我们的新家在哪儿？” 明悦一边说着还一边拉着沈明筝的手摇晃不止。 沈明筝宠溺地看她一眼，耐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最后只能妥协似的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带你们看看去。” 明悦一听，高兴地连忙松开拉着沈明筝的手，主动背起放在一旁的行李跟着沈明筝走了。 不多时，在众人激动地走进自己分到的新家的时候，沈明筝也带着明悦等人来到了山寨东南方向那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 明悦一直跟着沈明筝过来，一路东弯西拐绕过许多房子后，才见沈明筝终于在那栋独一无二的二层小楼前停下来。 明悦见状，不敢置信的看向那栋漂亮的竹木小楼，惊讶的张大嘴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旁边抱着明琅的江婉见了，也是满脸欣喜的看着眼前这栋漂亮的二层小楼，满眼赞叹。 见明悦愣了好大一阵都没有反应过来，沈明筝忍不住笑着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样我的二小姐，这小房子你可满意。” 听到沈明筝的声音，明悦方才从出神中回过神来。 只见她夸张地咽了下口水后，立刻满脸激动地抱住沈明筝：“阿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抽到了最漂亮的房子。” 明悦抱着沈明筝又跳又叫地激动了好大一阵，等她激动够了，她才松开沈明筝直接冲上楼梯，跑到那小楼的大门前。 明悦走到小楼大门外，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依旧满脸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探头往门内看了看。 片刻后才见她转过身来与沈明筝等人道：“阿姐，你们快来。” 沈明筝和江婉听了还未有什么反应，倒是一直被江婉抱在怀里的明琅听了，着急忙慌地从江婉怀里下来，就迈着小短腿儿朝楼梯上跑了过去。 “二姐我也要看看，我跟你去。” 明悦见状，赶紧高兴地过来伸手将明琅牵过去。 而后姐弟俩又朝沈明筝她们挥了挥手后，便当先进屋去了。 第140章 没了生气的行尸走肉 沈明筝和江婉看着明悦这激动的样子，忍不住相视一笑后，也跟着走了过去。 待她们全都进屋之后，就见里面果然如先前那些人所说，桌椅橱柜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 明悦和明琅进去后看了，纷纷高兴地在里面不停地疯跑起来。 沈明筝见状也是忍不住一会儿在这里看看，在那里摸摸。 等看完堂屋，沈明筝又去看了眼堂屋隔壁的屋子，发现那是间空屋子，下沉式的地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来这里原本是做什么用的。 等参观了一楼，沈明筝一行人又都往楼上走去，准备再看看二楼是什么样的。 等她们走到二楼两间房门口的时候，就见两间屋子里面都是一应俱全的床铺桌椅。 而且两间屋子的布置大差不差，都是按照睡房的样式布置的。 沈明筝看了后，总觉得这房子好归好，但又似乎还差点儿什么。 沈明筝仔细想了想后，脑子里突然蹦出先前想要住进这栋房子那个村人的话来，果然如他所说，这栋房子没有生火做饭的地方，还差了一间灶房。 想到这里，沈明筝就从楼上放眼往四周看了看。 等她走到睡房里面的窗户前往下看时，才发现这房子背后竟然有好大一片空地，且那空地外边紧邻着一条小河。 看着那空旷又平整的地方，沈明筝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将这片地方给利用起来。 渐渐地，沈明筝就站在二楼床前发起了呆。 而就在她看着眼前这一片空地发呆的时候，远在燕晋两国交界处的忻州城，在历经了长达四个月的持久战后，终于在新年的第一天结束了。 这场战争之所以打到现在才结束，主要是因为燕国这边很多士兵到了忻州城后水土不服，每次一到开打的时候，能上场的士兵不足晋军的十分之一。 前线大将绞尽脑汁与晋军纠缠了将近四个月后，终于在一位鬼面将军出现后，带领部分燕军用计将晋军败于阵前，忻州城顺势而破，忻州城的守城大将趁夜率领残部紧急逃亡。 因为这一场战役让晋军的伤亡程度达到了巅峰，再加上粮草等各种物资无法保障，晋军残部无奈逃窜至三十里外，接连让出三座城池用以换取三天时间的喘息机会。 燕军见状顺势答应了晋军的请求，借此休养生息。 待三天时间一过，恰好夜半子时时分，燕国鬼面将军再次率军突袭，打了晋军一个出其不意。 在这一次战争中，燕军在那神秘的鬼面将军的带领下，连破晋军七城，将其打得全军覆灭。 就在燕军大获全胜之际，谢时彦原本还想乘胜追击，一举将晋国纳入囊中，并将以前欺辱过他的那些晋国皇室狠狠踩在脚下。 然而就在他那‘继续攻击’的号令尚未发出的时候，黑羽给他送来了苦水村一行人被圣元城守卫当成细作抓走的消息。 谢时彦看着眼前的黑羽‘咕咕’几声将事情经过简单说明之后，阴郁的面容之下顿时改变了主意，号令一众军队立即凯旋。 号令下达后，不等军队开拔，谢时彦便当前带着慕柯迅速往回，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地打马赶往圣元城。 当然，发生在遥远边境上的这些事情沈明筝是不知道的。 沈明筝自从分到新的房子之后便开始彻底忙碌了起来。 苦水村一众人在赵里正的安排下，各自当先收拾好了自家的屋子后，便都纷纷去东边大屋领了相应的劳作工具，在山寨外围的林子里开起荒来。 而沈明筝是没打算去外边开荒的，如果她想种地，家后边这一大片空地就足够她用的了。 更何况她还盘算着等彻底安顿下来之后，再去圣元城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买卖。 因此，当多数村民都扛起锄头到外边去开荒的时候，沈明筝则带着明悦将小楼背后的空地上丈量了几遍，计划着先在这里加盖两间房子。 她之所以想要再盖两间屋子，不是因为家里房子不够住，而是因为沈明筝觉得家里还缺间灶房。 再加上她虽然不打算种地，但她却想在这里造个小型的饲养场。 这里靠近圣元城，圣元城里达官贵人不少。 回头她去买点儿小鸡、小羊什么的回来养着，等快养成的时候她就去城里找找门路，试着以新鲜农货的噱头将这些活物高价卖出去，说不定还能得一笔比较可观的收入。 早在几天前大家刚在这里安顿下来的时候，沈明筝脑子里就开始盘算起这件事情来。 如今家里终于收拾好了，她也终于清闲下来，便在知会了赵里正后，开始认认真真的规划这一片地方。 至于没有抽签资格的周老婆子，沈明筝是说什么都不会理会她的。 只是后来沈明筝听说，在那天大家伙儿都抽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后，她又去找赵里正闹了一场。 最后赵里正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将山寨大门口那间原本用作岗哨亭的小屋子分给了他们一家。 起先周老婆子还嫌那屋子太小，有些不大乐意。 然而赵里正被她惹烦了之后也懒得继续跟她扯，直接丢下一句‘爱住不住，不住就滚’后，她才终于没再闹腾，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一家子人搬了进去。 周老婆子带着沈二柱一家住进去之后，因为她们本身也没什么行李，再加上那屋子也小，简单收拾了两下后便再也没有别的事情。 一家人天天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最后还是秦小玉忍不住，憋着心里的不痛快领着沈明芳出门去山上砍木头回来准备加盖几间房子出来。 至于沈明芳，自从她在逃荒路上小产之后，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因为身体没有恢复好的原因。 总之从那以后她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性子突然变得格外安静不说，有时候看着别人的眼光里也带了一丝怨毒，仿佛随时要扑过来咬人一般。 村里有些人与她碰见过几次，被她那模样吓住之后，渐渐的便也没人再敢靠近她了。 她也每天只跟在秦小玉身边，秦小玉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原来的生气。 第141章 阿姐疼我，我也疼阿姐 沈明筝听大家说起二房的事情时，多数时候都是一笑了之，不予理会。 如今的她只一心扑在即将开建的房子上。 等她和明悦一起将屋后那块空地的布局大致规划好后，一家人便彻底闲了下来，安心等着林开他们几个壮劳力开荒结束后再来帮她们盖灶房。 眼下村里人都忙着，沈明筝家的房子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工。 在家晃悠了两天觉得实在有些无聊后，沈明筝索性带着明悦她们去了一趟圣元城。 这一天，沈明筝一家人起床用过早食后，便都换上自己最干净的一身衣裳，离开寨子直奔圣元城去了。 等她们再次来到圣元城外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的守卫依旧还是那些，但是城门外已经没了不准难民进城的告示。 走到大门前时，沈明筝的目光悄然从那光秃秃的告示牌上一扫而过。 而后她什么都没说，牵着明琅带着明悦和江婉进城去了。 直到几人进了城后，大家才都感受到了圣元城的繁华。 而且作为一国都城的圣元城，那种繁华的氛围是忻州城那种边境小城所比拟不了的。 几人怔愣愣地在城门口站了一瞬，而后才略显震惊的往街市上走去。 一路行来，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模样。 对于沈明筝她们来说，虽然之前已经进过一次圣元城，但上次的她们是被薛非正的兵士押着进去的。 沈明筝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心情格外沉重与失落，没有丁点心思去注意周遭的环境。 如今她又恢复了普通老百姓的身份，自从自身处境和心情有了变化之后，她看待周遭环境的目光也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看着长街上宾客盈门的铺子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沈明筝只觉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繁华的景象，看得看花缭乱之际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舒畅起来。 沈明筝没有见过的场面，明悦和明琅自然也是从未见过的。 沈明筝带着她们刚进城的时候，姐弟俩都还有些瑟瑟缩缩不敢往前的样子。 只是没过一会儿，待她们熟悉了周遭环境，感受到了周遭的热情之后，姐弟俩才都变得不再害怕，手拉着手高兴地往前面琳琅满目的摊位上去瞧新鲜。 明悦和明琅牵着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的时候，沈明筝则和江婉也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两人后面，以免人多眼杂之下不小心走丢了。 只是走着走着，沈明筝就不自觉地回头去看。 等她接连几次回头之后，走在她身旁的江婉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筝筝？” 沈明筝听到江婉问话，便满面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 我总觉得从我们离开山寨起就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可我每次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江婉听她如此一说，面上神色不由得跟着一变，她便也跟着回头去仔细瞧了瞧。 “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同样没发现什么异样的江婉将身后的人群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后，才听她与沈明筝道，“是不是刚安顿下来还没休息好，说不定过些天习惯了就好了。” 沈明筝听到江婉如此一说，想起自己这几天因为认床的缘故确实有些失眠。 她每天晚上都早早地梳洗完毕在床上躺下来，却总要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才能勉强睡着，等到第二天早上又总是天不亮就醒了。 沈明筝想到这些，不由觉得江婉说得也有些道理，便见她没再多想，继续跟江婉一起往大集上走去。 一行四人高高兴兴地走在热闹的长街上，看着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模样，几人这才有了点过年的感觉。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沈明筝带着大家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后，便直接带着家人往一间看上去不太豪奢的布庄走去。 过年期间，布庄里恰好有不少成衣售卖，沈明筝给大家一人挑了两套不错的成衣出来，试过之后便全都买下来了。 待去付钱的时候，沈明筝又看到柜台上摆放着好看的彩色绒花。 待她仔细看了几眼之后，便从里面挑出一对柿子红的绒花来戴在了明悦头上。 明悦见此，脸上立马洋溢起欣喜的笑容来。 “阿姐，我好看吗？” “嗯，我们明悦真好看。” 沈明筝见了，满心欢喜地朝明悦点点头，而后她便转头让掌柜的把这对绒花的钱也一并算了。 等掌柜的算好账，沈明筝忙着掏钱的时候，明悦又笑着将头上的绒花摘下一朵来，戴在了沈明筝头上。 沈明筝察觉到明悦的动作，不禁疑惑地转头看她。 就见明悦笑的眉眼弯弯地道：“阿姐疼我，我也疼阿姐。” 明悦话音落下，沈明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感动地与她对视一眼后便没将头上的绒花摘下来。 待几人从布庄出来后，沈明筝想到家里的棉被也不够用，这些天她们几个都是挤在一个被窝里睡的。 于是，沈明筝又带着大家到棉絮坊去买了几套厚实的新被褥。 等她们把身上穿的，床上盖的都置办齐全了，时间便就到了晌午时分。 走出棉絮坊，沈明筝恰好看到棉絮坊对面的巷子口有人搭了个简易棚子，在卖热气腾腾的馄饨。 沈明筝看到那间馄饨铺子的时候，明琅的小肚子恰好就传来了震天响的鼓声。 听到声音的沈明筝好笑地朝他看过去，就见明琅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抱着她的腿撒娇道：“长姐，明琅的小肚肚饿了，它想吃东西了。” 听到明琅这软软糯糯的话，沈明筝不由得笑开了花。 “好好好，咱们明琅没饿，是明琅的小肚子饿了，那阿姐带明琅去吃小馄饨可好？” 明琅听说有小馄饨可以吃，脸上笑容顿时变得灿烂无比，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看着沈明筝狠狠地点了点头。 “嗯嗯，明琅最爱吃小馄饨。” 见他没有意见，沈明筝宠溺地伸手在他的小鼻头上刮了一下：“那我们走吧，小馋猫。” 话音落下，一行四人便带着刚刚采购的棉衣棉被朝着街对面走去。 第142章 没用的东西 一行四人走进馄饨铺子的时候，负责煮馄饨的老板正忙碌着。 小小的铺子里生意十分红火，整个棚子底下，只剩角落里还有一张小桌子。 沈明筝见了便带着明悦她们过去坐下，而后忙着包小馄饨的老板娘赶紧丢了手上的活计，笑容和气的走过来招呼她们。 “几位客官新年好，要吃点什么？” 沈明筝看着笑容满面的老板娘，心头也生出一丝欢喜来。 “麻烦您给我们来四碗猪肉馅儿的小馄饨。” “好嘞，几位稍等啊！” 话音落下，老板娘麻利的转身去了。 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四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端了上来。 沈明筝当先将几碗馄饨分给了大家，最后再捧过自己那碗小馄饨，当先趁热喝了一口热汤。 一口鲜美的葱花汤下肚，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沈明筝顿时觉得，在这冷风刺骨的天气里，能坐在这种街边小铺子里吃上一碗新鲜美味的小馄饨，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几人很快就将那几碗小馄饨一扫而空，待她们从馄饨摊儿出来之后，便又去了隔壁卖果子点心的铺子，买了些香甜的果脯、零嘴。 等从点心铺子出来，恰好街边有位看起来十分有学问的老先生，在卖自己写的对联。 沈明筝想着如今好歹是过年，虽然他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但至少现在的生活是充满希望的。 既然果脯、零嘴都买了，也不能少了这一副对联了。 于是，看到众人围着的对联摊子沈明筝没多犹豫，径直带着明悦她们过去，找老板要了一副十分喜庆的对联。 待买好对联后，沈明筝盘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她才领着大家去粮食铺子里买了些新鲜的猪肉和大米油盐。 等要买的东西都采买的差不多了，一行人才都调转方向，一起往城外走去。 就在沈明筝她们刚刚出城之际，圣元城内距离她们不过十几米远的地方，两个普通老百姓打扮的人立刻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钻出来，往那巍峨的城墙上去了。 那两人一路上了城墙之后，径直来到一间光线十分昏暗的屋子里，将沈明筝等人今天在圣元城内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全都与躺在里面喝茶盘串的薛非正说了。 薛非正听完后，不禁气得面色一沉，骂道：“没用的东西，屁大点的事情也值得来报于我？ 我要知道的是她有没有见过丞相府的人，或者是有没有悄悄和什么人联络过。 尽是些妇人穿衣吃饭的杂事，没一点有用的。” 那两人刚交代完毕就挨了薛非正一顿臭骂，无奈只能缩着脑袋退出来，继续往沈明筝等人所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那两人再次悄悄跟上来的时候，各自背了一大包年货准备回家的沈明筝等人，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这些事情的。 她们历经了几个月的苦难来到这里，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家，今天又为这来之不易的新家采购了这么多的东西，大家往回的一路上没有一个不是喜滋滋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沿着官道网山寨的方向走，直到她们从官道下来，又顺着小路走上山坡，很快便看到了她们如今的家。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人刚走到山顶，就见山下寨子门口围着好多村人。 大家伙儿手里不是拿着锄头就是握着镰刀，一个个面色凝重的聚在那里，像是发生了什么十分严肃的事情一般。 明悦见状，下意识指着那边方向问沈明筝：“阿姐，寨子里好像出事了。” 明悦话音落下之际，沈明筝也早已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 只见她收起面上笑容，疑惑的看了一眼后道：“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 言罢，几人便都不再多说，加快脚步从山上赶了回来。 待她们走近人群的时候，几人就听人群里有村人大声说道：“反正我觉得不好，听着就晦气，咱如今都到这里了，不如换了吧！” 话音落下，又有人附和道：“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咱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如今终于走到这里，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还是换个吉利些的好。” 那两人话音落下，立刻又有更多的村人跟着附和起来：“对对，换了吧，换了吧！” 众人说完后，便都纷纷都看向坐在大门口抽着旱烟袋的里正。 如今的他，也是一副凝眉沉思的模样，听了众人的意见后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沈明筝见状，便径直走进人堆里。 而等她皱眉细听了一会儿后，却依旧没听懂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见此，沈明筝就不由得上前，问站在赵里正身边的林香草。 “林嫂子，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换不换的？” 沈明筝听到她的声音，刚想开口回她。 只是一转头的瞬间，林香草就见沈明筝一行人身上都穿了鲜艳喜庆的新衣，一个二个还大包小包的背着好多又新又好看的新家当。 林香草见状来不及与她说明情况，就忍不住伸长脖子好奇的往她背篓里看。 “明筝妹子，你们买这么多好东西，是才进城去了来？” 说着，林香草就羡慕的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沈明筝穿着的新衣裳，而后便不停的夸赞道：“你这衣裳的花色可真好看，颜色也喜庆。 你这模样，才像是过年的样子呢！” 沈明筝听着林香草赞美的话，微微红了脸，冲她笑了笑。 “闲来没事，所以我们几个就去圣元城里逛了一圈。” 周围众人原本都沉浸在先前的问题当中，如今突然听到林香草和沈明筝的对话，大家都不禁好奇的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吴秀莲和夏秋月以及另外几个与沈明筝关系好的人见了，也都赶紧凑过来看她们刚采买的东西。 众人见了沈明筝她们采买回来的各种东西，也都是一连声惊艳的夸赞。 就在大家伙艳羡的目光中，只有一脸怨妇模样坐在旁边看戏的秦小玉见了，摇晃着身子走过来撇了眼沈明筝的背篓，不怀好意的感叹道：“哎呀，有些人呐就是没良心。 大过年的给自个儿买这么多好东西，却不知道给自己奶奶买件新衣裳。 可怜我婆婆呀，大冷的天儿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 第143章 甜水寨 其实沈明筝早在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坐在那边的秦小玉。 只是面对二房一家，她原本不想再与她们有任何交集。 但如今秦小玉既然主动过来招惹她了，她也没有躲开的道理。 于是就见沈明筝收起脸上笑容，冷眼看向秦小玉道：“我有没有孝心不用你来评判，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不该做的我也不想当那个冤大头。 至于二婶你，听着你倒是挺有孝心。 既是如此，怎么只见你给自己吃好穿好，不见你给你婆婆添两件儿衣裳呢！” 秦小玉一听沈明筝叫她给周老婆子添棉衣，立刻板下脸来。 “我凭啥给她添。 自我过了门，她就从没给我添过一件衣裳，我的棉衣还都是我自己一文钱一文钱攒下来的。 想让我给她添棉衣？想得美。” 秦小玉说着说着就开始念叨起来。 沈明筝本就不想跟她说话，如今见了她这副刁钻的样子，就更是不想理她。 就见沈明筝悄然挪开目光，重新看向吴秀莲道：“秀莲婶子，你们刚才是在议论什么？” 沈明筝说着话的时候，吴秀莲还在摸着明悦身上的新衣裳仔细看，满眼羡慕地说着改天也要给夏秋月买一身。 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听沈明筝问她，吴秀莲这才收回目光来，笑着与她道：“嗨呀，你问这个呀，这事儿说严肃也不严肃，说不严肃其实也有些严肃。 就是里正说，咱如今算是顺利在燕国落了脚了，回头肯定是要到官府去留底的，到时候像是办理户籍啊、路引啊，苛捐杂税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然后里正就问大家，咱是不是还按‘苦水村’这个名字报上去。 大家听了都觉着‘苦水村’这个名字不太好，有些太晦气了。 所以我们就在商量着要不要换个名字。” 沈明筝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心头瞬间了然。 就见她沉思一瞬后，又问道：“那现在有结果了吗？” 沈明筝话音落下时，就见吴秀莲朝她撇嘴摇了摇头。 沈明筝见了也沉默的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而恰好这个时候赵里正也注意到了她们这边，便听他问道：“明筝丫头，你一向是个主意正的，你有什么建议吗？” 沈明筝见赵里正问她，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认真思考了一瞬后才听她回道：“我觉得……不如叫甜水寨吧！” “甜水寨？”赵里正听了后，跟着咂巴着嘴重复了一句。 赵里正那边尚未有什么意见，却见周围村人纷纷激动起来。 就听有人道：“这名字不错啊！ 里正叔，不如就按明筝妹子的意思来吧，我听着这名字挺好的。” “我也觉得甜水寨是个好名字，听着就甜滋滋的，不像苦水村，听上去苦巴巴的。 咱以后改名儿叫甜水寨了，这小日子也能天天都甜甜蜜蜜的。” “有道理，里正叔，咱就按这个名儿来叫吧，好听又顺口。” 众人听了七嘴八舌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赵里正见大家都喜欢这个名字，也就没再多想，点点头一拍大腿：“成，既是如此，那咱苦水村以后就改名儿叫甜水寨了。” 村里众人一听，立时都高兴地欢呼起来。 “太好了，咱们村儿有新名字了，再也不用听那苦巴巴的名字来。” “是呀是呀！甜水寨甜水寨，你别说，咱寨子后头那条小河的水喝着的确是甜的呢！” 众人高兴得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一阵后，赵里正便赶紧吩咐赵梁，让他趁着天色还没黑，到山上去寻一截大木桩子回来 把那大木桩子做成牌匾大小后，送去村里有学问的老人家里，请老人家把新的村名给题上去，然后挂在山寨大门上头。 赵梁听了，立时抓紧时间去了。 待赵梁带人上山之后，其它村人见天色已经不早，才都渐渐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沈明筝姐弟几人回到家里放下东西后，江婉便带着明琅和去楼上把新买的被褥铺好。 沈明筝则在屋外的临时灶棚底下，与明悦一起准备今天的晚食。 待沈明筝将大米饭蒸上锅的时候，她又抽空去做了点浆糊出来，和明悦一起把新买的对联给贴到外面大门上了。 姐妹俩在门口忙着将那喜庆又好看的对联往门上贴的时候，周围的闲的村人听到声音也都过来看热闹。 等对联贴好后，沈明筝才觉得自己家里终于有了点过年的味道。 其他村人看着沈明筝家门上新贴的对联，也都羡慕不已，一个二个都觉得这才像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过了几天，待村民们把自家将要开垦的荒地大致圈出来后，众人看着沈明筝家门头上贴着的喜庆对联实在羡慕，便也都跟着抽空去忻州城里采购一番，买了些鞭炮对联和年货回来。 村人们去圣元城采购年货的当天，赵梁那边也把写着‘甜水寨’三个大字的木匾做好给挂到了山寨的门头上。 众人热热闹闹从圣元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挂在山寨门头上的偌大牌匾。 大家见了，纷纷称赞赵梁这件事情办得漂亮。 而后众人便都带着东西高高兴兴的回到家，又将新买回来的对联和门神等贴到了门上。 渐渐地，在各家各户尽量把来到燕国的第一个新年过得像个年的时候，时间一晃而过就到了正月十五。 因为先前的除夕夜大家没能好好庆祝。 所以赵里正提议，这次的元宵节把所有村人都聚在一起好好热闹一番，庆贺庆贺。 众人听了，一个个都是满心期待与高兴地样子。 当然，这高兴的人里面最高兴的自然要数沈明筝了。 毕竟对她来说，这一天不仅仅只是元宵节，还是她的生辰。 过了这天她就十五岁了。 晋国女子十五及笄，今天之后她就会成为真正的大姑娘。 如果阿爹阿娘还在世的话，肯定会好好的为她举办一场及笄宴。 因此，为了能让阿爹阿娘放心，沈明筝决定就算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她也要为自己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好让他们放心。 打定这个主意后，沈明筝便决定在正月十五那天再去一趟圣元城，除了采买一些元宵当天需要用到的东西外，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关系着她们一家未来的美好生活。 于是到了正月十五这天，因为大家要在一起庆祝元宵节，所以沈明筝并未带上明悦她们。 而是把她们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背着小挎包翻山越岭往圣元城去了。 沈明筝本以为今天去圣元城这趟会和前几天一样顺利，毕竟她从山寨里一路出来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然而，等她快要走到圣元城门口的时候，却远远地就看到从圣元城的城墙上吊下一个人来。 那人被人用拇指粗细的麻绳绑着双手手腕，顺着城墙一直从上吊下来，待他落到城墙半空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沈明筝看着城墙上挂着的，浑身上下除了一条亵裤外，再没有穿任何一件衣裳的男子，下意识想要转头挪开目光。 而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却又见城墙上被人扔下一条横幅来。 上书：圣元城校尉薛非正向沈姑娘致歉！ 第144章 突然就冷落了 沈明筝眼角余光瞥到那横幅的时候，她的目光登时定住，再也无法挪开。 虽然她不知道那横幅上提到的沈姑娘是谁，但因为她与薛非正之间财神出嫌隙，因此沈明筝总觉得这横幅上提到的沈姑娘就是她自己。 沈明筝看着那横幅，不知是谁帮她出了这口恶气。 那个帮她出气的人为了不让人猜到她的身份，甚至特意帮她隐去了名字。 沈明筝站在圣元城外，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心头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就见圣元城的城墙上突然有上百只黑羽信鸽振翅高飞下来。 那群信鸽直接越过众人，在城门前的天空中飞着打了个转儿之后，便往沈明筝身后的密林里飞去了。 看着眼前骤然发生的一切，沈明筝心头的猜测顿时更加肯定了！ 一定是他知道了，是他在帮她报仇！ 沈明筝心情激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挂在那里经受这寒冬腊月的冷风割肉的人，光溜地承受着城下百姓的指点。 城墙上挂着的人看着城墙下无数双眼睛，整个人的脸色仿佛蒸熟的胖粽子一般，通红！ 城墙上还站着无数士兵，但面对此情此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将他给拉上去。 沈明筝看着这一幕，心情瞬间变得畅快不已。 而后心情舒畅的沈明筝便不再犹豫，继续抬腿往城门口走去。 待她走到城门前离薛非正不远的地方时，薛非正恰好痛苦地转过头来看到了她。 他看到城墙下方那个微微仰头，脸上带着真诚笑意的女子，就想起那天他把她吊在刑房大梁上的模样。 此时的她，仿佛已经换了个人一般，从里到外再没有那天那样的狼狈与不堪。 薛非正看着地下满眼笑意的女子，心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之后便见他怒目瞪视着沈明筝，一副恨不得将她就地撕碎的样子。 城墙上挂着的薛非正越是生气，城墙下的沈明筝就越是高兴。 看着越来越气却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的薛非正，沈明筝的心情可谓是好到了极点。 就见她目光平静的与他对视了片刻后，悄然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无声的说了个‘再见’后便不再看他，径直往城门里去了。 薛非正见此，气得差点儿将自己一口黄牙咬碎。 紧接着一道刺骨的寒风吹来，冷的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只听半空中传来薛非正压抑的怒吼：“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沈明筝并没把那随风而来的吼声放在心上，她只在心头猜想着谢时彦有没有在城楼上。 但是她从城外走进城里，将整座城墙都看了一圈，却也没有发现谢时彦的身影。 沈明筝见此不觉有些失落下来。 自从上次马匪事件分别之后，她就没了他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在不在圣元城里，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沈明筝只失落了短短一瞬的时间便就说服了自己。 既然他三番两次的向她示好希望她往圣元城来，如今她人已经在圣元城了，那么她再见到他也是迟早的事。 想到此，沈明筝便没再继续纠结这些，径直进城往上次吃过鲜肉小馄饨的那条街上去了。 沈明筝之所以往这边方向来，是因为她清晰地记得上次她们一行人从那附近经过的时候，那馄饨摊儿边上有条小巷，那巷子里有不少铺面，但却没见一家铺面开门。 沈明筝倒不是想去那条巷子里闲逛，而是她觉得那条小巷的位置不错。 在这么繁华的长街里，街上人来人往的客流量那么大，那条小巷处在这么好的一个位置，应该很适合用来做生意才是。 考虑到自己手上除了准备还给谢时彦的两万两银票外，自己还有六百多两银子。 过完年后准备重新做买卖的她，便想趁今天得空来这条小巷看看，如果可以她便想提前联系主家，租下一间铺面来。 于是沈明筝进城之后便径直往这条小巷里来了。 只是她沿着巷子口一直走到巷尾，都依旧没看到一间铺子开门。 再看那门上落下的灰，这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沈明筝重新回到巷子口，站在那里看着里面空置的一排排铺面沉思着。 站了没一会儿，旁边馄饨摊儿的老板娘见了她，想起她是先前带着一家老小来她家吃过馄饨的小姑娘。 就见那馄饨摊儿老板娘热情地过来招呼她：“小姑娘你又来啦？” 沈明筝见了，连忙收起思绪带上笑容朝她走了过去。 “嗯，老板娘好，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您知道这条巷子的铺面是谁家的吗？” 那老板娘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相俊俏，身形略显单薄的小姑娘竟是为了这个而来。 就见她面上略微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你小小年纪，问这个做什么？” 沈明筝见她疑惑，便将自己想要租下其中一间铺子做买卖的想法告诉了她。 那老板娘听了沈明筝的话，惊得眼前顿时一亮，看着她的眼里瞬间带上了几分赞赏的神色。 “这条街上的铺面可不便宜。” “嗯，我也是先过来打听打听，合适再租。”沈明筝听了后连忙脆生生的应道。 那老板娘听了，赞同的点点头，又夸赞道：“真是不错，你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打算自己租铺面做买卖了。 不像我家那丫头，看着比你的年岁还大些，天天不让我们老俩口省心。 一天到晚只知道往隔壁……” 那馄饨摊儿老板娘说起自家女儿来时就有些滔滔不绝。 待她说到一半再对上沈明筝那双认真细听的目光时，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跟这个才见第二面的小姑娘说的有点太多了。 便见她及时止住话头，笑道：“嗨，你看我，见到喜欢的人就忍不住说得多了。 姑娘你别介意啊！” “不会。”沈明筝听了笑着与她摇摇头，“这说明婶子您不把我当外人。” 沈明筝一句话就将自己与那馄饨摊儿老板娘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听得老板娘心头美滋滋的。 而后就听她毫不见外地将她所知道的关于这条巷子主家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沈明筝。 原来在很多年前，这条巷子也是很繁华的，就像外面这条长街一样开着不少颇具闲情雅趣的铺子。 以前那些达官贵人们逛街逛累了的时候，都是往这条巷子里去找地方喝茶歇息的。 只是不知道十几年前的一天，这些铺子的主家出了什么事，短短一个月时间，这条巷子里的铺子就尽数关门，从此便冷落了下来。 第145章 元宵佳节 沈明筝听了后，不禁又一次诧异地看向那冷冷清清的巷子。 沈明筝看了那巷子好半晌，才又转过头来问那老板娘：“那您知道这巷子的主家是谁吗？” 那馄饨摊儿老板娘听了后却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知道。虽然我在这里摆摊儿已有十多年了，但我来的时候，这条巷子刚好颓废下来。 对于主家的事情，是一概不知。” 沈明筝听后，心里顿时有些失落起来。 若是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些铺子的主家是谁，恐怕周围再没有知道的人了。 沈明筝想到这里，又无奈地看了那巷子里一道道紧闭的大门一眼，告别馄饨摊儿老板娘，自行往别处去了。 铺子主人的消息没打听到，沈明筝就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 待她又去周围几间铺子里采买了一些零嘴点心后，便带着刚买的东西出了城。 她走到城门口时，薛非正还赤条条地挂在那里。 只是被冷风吹得久了，整个人都有些受不住，奄奄一息地耷拉着脑袋。 沈明筝眼底不带丝毫情绪地看他一眼后，便不再理会这些，自行往前朝着甜水寨的方向走了。 待她回到家的时候，恰好午时刚过。 甜水寨一众人准备在晚上一起庆祝元宵佳节，于是沈明筝回家简单用了点饭菜后，便带着今天在圣元城采买的零嘴点心出门，往东边大屋那边帮忙去了。 沈明筝来到东边大屋这边时，赵梁和赵小山他们刚好从山上扛了一堆柴回来。 吴秀莲和村里的妇女们也都已经在此忙碌开来。 旁边两座砖石临时搭建起来的灶膛上，叠放着两摞比成人还高的大蒸笼。 沈明筝一走到吴秀莲几人身边，就听说今天一早，赵梁等人去山里砍柴的时候，意外撞见一头三百来斤的大野猪。 考虑到今天元宵佳节，桌子上荤菜不多，赵梁咬咬牙让赵小山回来多叫了些人，又都带上各种趁手的工具，一起上山将那野猪给猎了回来。 上午半天，村里大家就都聚在这里看他们杀猪。 待野猪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之后，村里的妇女们便都接过活计，开始备菜。 也正因如此，他们今晚才有了足够的荤菜来装满眼前这两个大蒸笼。 此时的蒸笼底下正燃烧着旺盛的火焰，蒸笼上头腾腾地冒着白烟。 沈明筝站在那里，不用打开蒸笼去看，只凭那白烟里飘荡出来的一股股香味儿，她也能猜到里面放着的是一定他们村子里年节时分才有的软炸蒸肉、清蒸排骨等特色菜。 沈明筝看了那两个大蒸笼一眼，而后把糕点拿到案上，顺手找来几个盘子，将买回来的糕点均匀地装了几大盘。 等她把糕点装好的时候，吴秀莲这边也都切完了，就见她悄悄地去打水洗了手过来后便拉着沈明筝往一边去了。 沈明筝见吴秀莲一副有话要与她说的样子，便什么都没问，自觉地跟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 待两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竹屋背后，沈明筝才不解地问吴秀莲：“秀莲婶子，您这么神神秘秘地找我有什么事？” 吴秀莲听了沈明筝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她一眼后突然拉了她的手，往她手上套了个素净的银镯子。 沈明筝见了忙要拒绝，手却被吴秀莲紧紧地拉着。 “秀莲婶子，您这是做什么？” “好孩子，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吴秀莲简单说明之后，沈明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婶子……” 沈明筝知道吴秀莲这么多年独自抚养夏秋月本就很不容易，眼下终于有林叔帮她分担，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沈明筝不想给她增添负担。 然而她话未说完，就听吴秀莲又道：“其实早在苦水村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本来就打算在你及笄这天送给你的。 这段时间以来咱们大家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一路折腾下来也没把它弄丢，说明它该当是你的。” 沈明筝听着吴秀莲这真心实意的话，一时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才好。 她知道，秀莲婶子是想替她阿娘对她好，所以才会把她的生辰记得这般清楚。 沈明筝听到这里时，目光便落到了那银光闪闪的镯子上，心头一时感动万分。 那素净的银镯子，像一面镜子般映照出她的脸来。 沈明筝与她的阿娘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看到那银镯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脸，她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阿娘一般。 渐渐地，沈明筝的眼眶不觉有些湿润起来。 过了片刻后，才听她收敛了情绪，感激地看向吴秀莲：“秀莲婶子，谢谢您，我很喜欢。” 听到沈明筝这句话，纠结了一上午的吴秀莲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来。 两人站在那里又说了几句话后，才一起回到人群那边，继续忙碌开来。 渐渐地，在一众人群热闹的忙碌中时间便来到了傍晚时分。 赵里正安排了几个青壮年搬了五张四方桌到空地上后，帮忙的妇人们便赶紧拿着抹布上前，将桌椅板凳都认真擦了一遍。 这个时候，沈明筝和夏秋月等一众女孩子也都将提前准备好的冷菜、点心端上了桌。 等到人差不多到齐了，村里几个壮汉才都站到高高的长凳上，准备等赵里正代表大家说点新的贺词后，便将那热气腾腾的蒸笼盖子揭开，再将里面一道道蒸好的热菜传下来。 赵里正知道大家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也都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荤腥。 于是他只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后，便大手一挥叫赵梁他们开笼。 站在高凳上的赵梁听了，立马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抹布，当着众人将蒸笼盖子揭了开来。 那竹编的蒸笼盖子刚一揭开，蒸笼里立马腾起一阵滚滚白烟来。 待白烟逐渐散去，赵梁等人才开始将里面热菜一一传递下来，再由等在旁边的妇人们端到桌上去。 早在赵里正讲话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孩子们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找好位置坐了下来。 众人看着桌上一道道好看的凉菜点心，再等着帮忙的人将那一碗碗热菜端上桌，坐在桌前的众人都纷纷忍不住，开始咽起了口水。 等到几个壮汉将两个大蒸笼里的热菜都端出来后，先前忙碌的众人才都一一解了围裙，过来围桌坐下。 赵里正见此，又是一连串高声唱贺，待他话音结束，众人才都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林开等人见了，索性走到那两个临时灶膛前将挡住火光的大铁锅子搬开。 大铁锅被搬开的一瞬间，温暖通红的火光瞬间照耀在众人身上，让原本就和谐、幸福的画面更显温暖。 甜水寨一众人就在这样美好的氛围下，度过了春节的最后一天。 就在众人酒足饭饱，又围着火堆畅谈玩闹了半晌的时候，静谧的夜空下突然一道惊雷响起。 紧随其后，一团灿烂的火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五彩斑斓的颜色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美丽的夜空之下，一个身骑骏马的鬼面人突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寨大门外。 第146章 竟然是他？ 众人看见那道挺拔又冷峻的身影时，都不禁愣在了当下。 只有沈明筝，在第二个灿烂烟花绽放开来的时候，她便认出了停在那里的人。 沈明筝反应过来的瞬间，便与那人的目光相交。 沈明筝见状没有犹豫，直接抬腿朝他跑了过去。 她一直跑到大门处才停下来。 沈明筝安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微微抬头看着端坐马上的他。 此刻，又有一道灿烂的烟花在他身后绽放开来。 沈明筝看着那双隐藏在那狰狞面具下的眸子，一颗心‘咚咚咚’激动地跳着。 两人对视之际，甜水寨众人也都忍不住纷纷往这边走来。 就在明悦和吴秀莲等人担心沈明筝的安危，想要过来将她带回去的时候，众人却听赵梁突然开口道：“他就是那天替我们杀了马匪，救了我们的神秘人。” “什么？” “竟然是他？” 众人惊讶的声音在夜空下此起彼伏地传来。 明悦和吴秀莲听说后，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而后，就见江婉悄然走到明悦身边，目光依旧落在门外两人身上，轻声与明悦道：“难道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吗？” 明悦听到江婉如此一说，一张冷峻的面庞突然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您是说……” 明悦似乎想到了什么，待她抬头再想仔细看看的时候，却见那神秘人已经朝沈明筝伸出了手。 此时的沈明筝依旧站在高高的大门底下，目光平静却满是欣喜地看着端坐马上的人。 沈明筝看了一眼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心头有些犹豫。 双目对视之际，便听他道：“你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吗？” 沈明筝听说后，一双腿便再也不受控制，径直朝他走过去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双手交握的瞬间，沈明筝瞬间腾空而起，被谢时彦一把拉到了身前的马背上。 明悦见状，赶紧跑过去大喊：“阿姐！” 沈明筝听到明悦的声音传来时，谢时彦已经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朝山林里狂奔而去。 坐在马上的她只来得及草草丢下一句‘等我回来’，而后整个人便随着那突然出现的一人一马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谢时彦带着沈明筝一路翻山越岭，穿越万千璀璨的烟花，一路风驰电掣般冲下了山。 从未骑过马的沈明筝，被耳边急速掠过的风声吓得抓紧了缰绳。 谢时彦轻拥着她，一直等那健硕的骏马将他们山林后，他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沈明筝被谢时彦带着走在通往圣元城的小道上，迎面有清冷的凉风阵阵吹来。 而她的身后，却是谢时彦那坚实又温暖的胸膛。 沈明筝僵直地坐在马背上，不敢靠他太近。 只是道路不平，沈明筝还是会时不时地被颠簸到贴近谢时彦的胸怀。 若不是夜色深沉，有暗夜笼罩，恐怕谁都能看见沈明筝那张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俏脸。 片刻后，谢时彦似乎感受到了怀里人儿的紧张，从来一副冷峻模样的他，此时唇角上也难得的勾起了一抹浅笑。 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笑声，沈明筝心头又莫名泛起一丝紧张。 只见她无奈地呼出一口长气后，没话找话一般道：“你……一直在圣元城？” “不是！” 身后传来谢时彦那熟悉的清凉嗓音。 沈明筝听了那简短的回答，心头有些无奈。 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你听不出来我在努力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嘛？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沈明筝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嘴上却并没有反抗出声。 然而尽管她什么都没说，身后的人却像是猜到了她的心头所想一般，浅笑道：“不能。” “……” 沈明筝无语。 气氛又尴尬起来。 片刻后，见身后的人又没了动静，四周寂静的除了身下‘哒哒’的马蹄声外，就只剩背后之人温热的呼吸声。 沈明筝感受着那微暖的气息，尽量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一些。 而后便又听她道：“薛非正……是你派人……” “是！” 这次的谢时彦，没有等沈明筝问完便直接回答了她。 沈明筝又一次无语。 好吧，他是知道怎么打断别人的话题的。 尬聊到这里，沈明筝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再找点什么话来跟他聊了。 两个人骑在马背上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谢时彦终于难得地开了口。 “你不打算问问我关于金簪的事？” “？”沈明筝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切入主题。 听到他的问话，沈明筝不由得愣了一下，反应了一瞬才听她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当然！”谢时彦的声音虽轻，但却很好听。 在沈明筝耳边响起时，就像遥远山谷里传来的清幽龙吟。 沈明筝刚明白他说的什么，还未来得及问他，就听他又继续道：“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 正常人听来，这不过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但是这话被谢时彦用那般暧昧的语气说出来后，沈明筝反而有些不敢再问。 什么叫她想知道的，他一定知无不言？ 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她偶然救下了他，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在那之后，谢时彦可不止一次救了她。 这样算来，欠了人情的人，反而是她才对。 沈明筝觉得自己不应该得寸进尺，最起码不应该把目的表现得太明显。 但她又实在太想知道金簪的来历了。 毕竟只有知道了金簪的来历，她才有可能寻到阿娘的身世。 虽然阿娘这些年一直没有跟她们提起过想回外祖家的事情，但沈明筝却不止一次看到阿娘悄悄捧着金簪落泪。 她知道阿娘其实是想回家的，当年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阿娘无法回家。 想到这些，沈明筝就很想知道当年在阿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有误会，她就帮她解除误会，让她在九泉之下也有家可回。 但如果是因为有人欺负了阿娘，才害得她十多年有家不能回，沈明筝自觉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她要为阿娘报仇。 沈明筝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谢时彦已经带着她进了圣元城，一路穿街走巷，从无数繁华街道走来，一直走到一处巍峨的府门前。 等身后的人勒停胯下骏马的时候，沈明筝才恍然醒悟过来。 抬头看见眼前朱红油漆的大门，大门上挂着‘丞相府’三个大字。 第147章 您如今是越发的胡来了 沈明筝看着门头上三个大字不禁愣了一下。 想起今早被人吊到城墙上的薛非正，沈明筝心头不禁一凛。 谢时彦这人到底是生了多大的胆子？ 就算他是燕国皇子，但仅凭他被送到晋国当了十年质子这件事来看，他也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如今他为了帮她出气，教训了城门值守薛非正就算了，难道今天还准备直接冲进丞相府，将刑部侍郎也给收拾一顿？ 沈明筝想到此，心头那点旖旎早已消失不见，换做此刻满心的担忧。 片刻后便听她谨慎地问谢时彦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沈明筝问话时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却不想因为两人共乘一骑距离本就较近，沈明筝再这么猝不及防地一回头，额头兀的从谢时彦露在面具下的鼻尖上擦过。 感受到那挺拔的鼻梁，温热的呼吸，沈明筝愣住的瞬间，谢时彦那微微勾起一抹浅笑的薄唇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沈明筝看着那好看的弧度，心脏顿时漏跳一拍。 等她再听到谢时彦轻浅的笑声时，整个人才如遭雷击一般反应过来，腾的一下转过了身去。 谢时彦看着身前小人儿背过身去骤然低下的头，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谢时彦眼底顿时笑意更甚。 片刻后，只见他突然收了笑容，目光如鹰隼般看向前方门扉，轻声道：“抓紧了。” 谢时彦这句话音落下的时候，沈明筝还兀自垂着脑袋后悔。 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气韵十足的低喝。 随着那声音落下，沈明筝胯下骏马像是骤然受了刺激一般，突地腾起两条腿，而后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带着他二人直冲冲地朝丞相府那朱红的大门撞了过去。 沈明筝回神的瞬间，一抬头便见那朱红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眼看着她就要被拍死在门上了，沈明筝赶紧抬起双臂死死护住自己的脸。 然而就在她抬起双臂挡住眼睛的同时，丞相府里听见动静的小厮恰好过来开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两名小厮猝不及防地看见一匹飞奔的快马从门外直接冲进来，越过前院直往走廊尽头的后宅奔去。 两名小厮的意识瞬间收回，就在那快马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时候，丞相府里顿时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有人擅闯府邸，快来人呐！” “有贼人闯进来了。” 锣鼓声起的瞬间，安静的丞相府终于在十五元宵的尾声热闹起来。 在圣元城里，除了皇宫以外，再没有哪座府邸能与丞相府所媲美。 毕竟对于燕国朝堂来说，萧丞相府出了燕国赫赫有名的一门三杰。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位位列燕国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萧崇。 萧崇今年五十有四，在燕国朝堂为官已有三十余载，是实实在在的老人。 且他此一生共取了两位夫人。 一位是他还是一个乡野书生时，听从父母之命迎娶的原配——席氏。 自萧崇苦读时，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且一共为他生育了两个儿子。 只是这位席氏因年轻时常年下地劳作，导致身体不好没有享福的命，在萧崇考上状元入朝为官的那年，因生二子萧恪时难产而亡。 而当时刚登基不久，急需自己势力的皓文帝为了笼络萧崇，知道了他原配早亡之事后，便将忠勇公之女凌薇许配与他，希望以此帮他在朝堂站稳脚跟，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只是这位丞相大人似乎运道不济，虽然与这位新夫人也算相敬如宾。 但这位新夫人也仅仅只陪伴了他七年时间，就在萧崇一路高升官拜丞相之际，凌薇也如同他前面那位一般，为他生产幺子时不幸身亡。 萧丞相因为有了这接连两次打击，此后便不再提起娶妻一事。 虽然外人都传萧丞相独自一人抚养两位夫人留下的三子一女多有不易，但其实只有丞相府里的人才知道，这位萧丞相一心扑在朝堂上，对于后宅之事是管得少之又少。 除了与继室生的长女还算亲近以外，对另外三个儿子都如同上下级一般。 谢时彦虽在晋国被圈禁了十数年，但就他今日对丞相府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对自己家一般。 他清楚，丞相府一共八进院子，萧崇没有妻室，因此常年久居在二进院子里，将后面几进院子都留给了膝下子孙媳妇居住。 于是他便直接带着沈明筝越过二门，径直往萧崇书房的方向来了。 而被谢时彦拥着在丞相府的后宅里一路打马狂奔而来的沈明筝，更是吓得眼睛一刻也不敢睁开。 今日恰逢十五，朝中休沐，萧崇闲来无事只在书房看书。 正看得入迷之际，忽听得前院吵嚷，似乎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萧崇脸色顿时青黑一片，起身就要出去看个究竟。 却不想他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一个戴着厉鬼面具的男子，拥着怀中一个紧捂双眼的姑娘，骑着烈马冲到了近前。 就在那人冲进来的一瞬间，无数护卫瞬间现身，一副马上准备冲上去拼杀的模样。 萧崇站在书房门口看清来人，一张脸色顿时气得铁青。 “您如今是越发胡来了，连当今丞相的府邸也敢骑马硬闯。” 萧崇话音落下，气得大袖一甩，屏退一众从黑暗处闪现的护卫，黑着一张脸缚手就往屋里走。 “这如何叫闯，分明是丞相大人怜惜我，知我腿脚不便不让我多走。” 谢时彦赖皮的笑着说道。 听到这两句对话，吓得许久不敢睁开眼睛的沈明筝心头顿时升起一丝疑惑。 她没有被马拍死？ 沈明筝反应过来的间隙，已经轻轻松开了捂在脸上的手。 待她彻底将双手从脸上挪开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安然地进了丞相府的后宅。 而且从刚才谢时彦话里的意思听来，丞相大人已经知道他们进来了，且并未责怪。 沈明筝诧异地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屋子，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谢时彦一眼。 只见他此刻仍旧带着面具，好看的眸光落在她眼里，满含笑意地看着她。 “我们到了。” 谢时彦轻语一声，而后不待她回答，便一手揽住她的腰，整个人凌空跃起的瞬间，便将她从马背上带了下来。 沈明筝吓得轻呼一声的瞬间，整个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且谢时彦带着她安稳落地的敏捷程度，丝毫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的腿脚到底哪里不好。 沈明筝无奈地看他一眼，正欲开口问他为何带她来这里，却见他招呼她道：“走吧，进去看看！” 第148章 一模一样的金簪 说完，不待沈明筝开口，他便径直朝着萧崇的书房大步走了进去。 沈明筝见状，看了眼周围陌生的环境，只能迈步跟了上去。 她跟着谢时彦走到屋里的时候，萧崇已经重新回到桌案前，拿起先前没看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待他们进去，才听他沉声道：“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你不在宫里陪你老子，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谢时彦听了后，露出一脸的不以为意。 “你这话也是好笑，一个把儿子扔在异国他乡十年都不闻不问的老子，值得我去陪吗？！” 萧崇听了他这大逆不道的话，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他。 “罢了，那你今日来我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带了朋友来向您讨杯酒喝。” 谢时彦唇角依旧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他终于转回身，将站在他身后的沈明筝给拉了过来。 沈明筝还有些懵懵的不知道谢时彦为什么会带她来当今丞相府上来要酒喝。 却不想萧崇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手里握着的书骤然滑落，整个人不敢置信的僵直了身子。 “你……” 萧崇看着沈明筝的脸愣了好半晌，方才说出一个字来。 只是这一个字之后，他又闭了嘴，怔怔地看着沈明筝，意识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沈明筝看着萧崇这怪异的举动，心头生出一丝不解。 就见她轻轻拽了拽谢时彦身上披着的墨色披风。 谢时彦察觉到身旁动静，眼底带着温润转过身来看她。 “丞相大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了吧！” “嗤！” 沈明筝话音落下，谢时彦发出一声轻笑。 “这本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怕什么打扰。” 谢时彦说完，径自解了披风，随意搭在一旁的屏风上后，便拉着沈明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人外人对待。 而面对他们两人的整个动作，萧崇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她脸上挪开过，也没有说一句不可。 沈明筝的目光从他面上一扫而过，与他对视的瞬间，她心底生出一丝不自在来。 因此只见她尽量往后靠，最大程度地将自己窝进宽大的椅子里。 见她这样，谢时彦终于开口道：“够了老头儿，你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这样看着一个小姑娘，合适吗？” 听到谢时彦打趣的话，萧崇方才从深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萧崇，目光愤愤地从谢时彦脸上刮过去，而后再落到沈明筝脸上的时候，眼底已然换上了从未有过的温和之色。 只见他又看着沈明筝犹豫了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你今年多大了？” 沈明筝不明白萧崇为何一来就问她的年龄，但为了不惹怒这位权势滔天的丞相大人，不给甜水寨的乡亲带来麻烦，她还是准备恭谨地起身，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沈明筝刚要站起来，身旁却兀的伸过一只手来，将她重新按回椅子里。 “坐着回答就好。” 沈明筝听了谢时彦的话，面露诧异的看他。 却见他依旧带着温润的浅笑看着她，朝她点了点头。 沈明筝见状，不禁又往萧崇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他没有说什么，沈明筝方才没有起身，看着他道：“小女刚好十五了。” “十五了……”萧崇重复了一遍沈明筝的话，而后又自言自语的道，“原来她一早就嫁人了。” 沈明筝听到萧崇口中喃喃自语的话，不知他说的是谁，便没有接话。 片刻后，又听萧崇问道：“家中父母可好？” 听到萧崇这话，沈明筝没有多想，只当是普通长辈随口一问。 便听她实话实说道：“回丞相大人，小女家乡今年夏初发大水，阿爹阿娘都已经不在了。” “什么？” 萧崇突然听到沈明筝这话，整个人惊得顿时从椅子里站起来，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沈明筝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见萧崇面上露出极度悲痛的神色，仿佛晚年丧子一般难过。 沈明筝看着眼眶骤然湿润的萧丞相，心中疑惑的瞬间似乎也终于猜到点什么。 他姓萧，阿娘也姓萧…… 只是她从未想过，阿娘竟然会与燕国这位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扯上关系。 沈明筝眼底带着一丝惊疑看向前方站在的萧丞相，心中猜想着阿娘与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片刻后，见萧崇还沉浸在难掩的痛苦之中，谢时彦终于忍不住，与他道。 “我今日带她来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是她的生辰，希望能讨您一杯酒喝。” 萧崇听到谢时彦这话，想起先前曾听她说她如今十五了，至此他才意识到，原来今日是她的及笄之日。 燕国女子及笄素有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为晚辈赐酒、簪发的习俗。 为的是得到长辈的祝福，往后余生更加安稳顺遂。 明白了谢时彦的意图，萧崇终于从痛苦中回过神来。 只见他立马唤来下人，轻声吩咐了几句后，很快便有人捧着一壶美酒和一只精工雕刻的金丝楠木盒走了进来。 自从猜到萧崇和阿娘之间或许认识之后，沈明筝便满腹疑惑的坐在那里。 此时见下人拿着东西进来了，沈明筝方才收回意识，暂时将疑惑抛到脑后不再多想。 然而她虽然不愿多想，眼前现实却逼得她不得不多想。 就在她收回意识的瞬间，萧崇已经大步从桌案后面走出来，从下人手中接过酒壶后，亲自斟了一杯递与沈明筝。 “若是能早见到你，我必定为你好生筹办一场及笄宴。” 沈明筝听了他的话，心头疑惑更深。 她看了眼萧崇递来的酒杯，犹豫着没有接。 目光转向旁边的谢时彦，却见他朝她认可的点了点头。 沈明筝见状，又犹豫了一瞬终于接过酒杯，轻道一声‘多谢’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酒是沈明筝从未喝过的果酒，酒入唇齿自带一股清甜馨香。 待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侍候在旁的下人赶紧将空杯子接了过去。 沈明筝转头欲向萧崇道谢，却见萧崇已经转身从小厮手中接过那只金丝楠木盒。 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支精工雕刻的牡丹金簪来。 沈明筝的目光落到那金簪上时她才发现，那支金簪的样式，分明与阿娘留下的那支一模一样。 第149章 我不过一介普通农女 这一次，换做沈明筝彻底怔住。 萧崇见她眼底闪过抗拒与迷茫，面上不禁露出一抹怅然来。 旁边服侍了他多年的老仆——贺善，见自家丞相这番模样，也是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家丞相大人为官几十载，从不轻易在人前展露情绪。 可他今天见到眼前这位时，却满脸都是失而复得的痛心。 见此，萧崇身边低眉顺眼的贺善也不禁悄悄抬起眼帘，去打量对面那个让他家老爷失态的姑娘。 然而，他这一抬眼，也登时不由地愣在当下。 这哪里是什么陌生姑娘，这分明是她家大小姐啊！ 贺善见状，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忍不住就要上前行礼。 等他刚要有所动作时，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姑娘看着虽与他家小姐有七八分相像。 但仔细一想他家小姐离家十数年，如今再次归来怕也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了。 而眼前这姑娘，看上去分明只有十来岁的模样。 贺善见此不由得顿住。 等他反应过来再看他家老爷这番模样，贺善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而后便见他恭敬地低下头，想起大小姐在家时的种种，忍不住悄悄抹起了泪。 陷在当下情绪里的萧崇和沈明筝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一细节的。 待沈明筝愣住片刻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萧崇握着金簪朝她走来。 那动作，分明是想以长辈的身份为她簪发。 沈明筝见此，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血缘至亲关怀的她，一时有些恍然。 她想立马拒绝的时候，谢时彦却及时握住了她的手。 她不解地朝谢时彦看过去，就见他朝她抿唇一笑道：“筝筝，你需要有个合适的人为你簪发。” 沈明筝看着他露在面具底下的一双眼，不解地问：“他是合适的人吗？” 谢时彦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片刻后才见他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嗯。” 沈明筝见状，不禁垂下眼眸没再拒绝。 萧崇见她未有多说什么，便当她是承认了她与他之间至亲关系。 只见他一脸欣慰地上前，接过婢女手中递来的篦子，为她轻轻梳展长发后，再手法轻柔地用手里金簪将她将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给绾了起来。 看着眼前已经长得和萧柔一般高的沈明筝，萧崇一时不觉，老泪又一次湿润了眼眶。 直到此时，感觉到头上发生变化的沈明筝这才骤然转身过来，重新对上萧崇那双与阿娘极为相似的眼睛时，沈明筝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离他更远了些。 萧崇见状，心头顿时一痛。 “孩子，你……” 沈明筝没有听到萧崇的轻唤，眼眶里蓄着眼泪看向眼前的萧崇。 不得不说，她现在有些懵，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阿娘竟然是燕国丞相之女。 她也没想到让阿娘黯然神伤数年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萧大人。 沈明筝看着眼前之人，心里回忆起阿娘曾经不止一次看着金簪落泪的场面。 这许多年来，她从未听到阿娘说过想要回家的事。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阿娘从来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凭她每每看着金簪落泪就知道，她分明是想家的，也分明是恋旧的，可她却对回家一事只字不提。 仅凭这些，沈明筝心里便清楚，阿娘不是不想回家，或许是因为她无法回家。 从圣元城到苦水村有多远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刚刚历经整整四个月才从苦水村走到圣元城的沈明筝却是一清二楚。 当年的阿娘和如今的她一般年岁，那时的她便是一个人从圣元城这么远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到苦水村的。 也正因路途遥远，阿娘经受不住路途劳顿累晕在村里小河边，此中的不易沈明筝也能感同身受。 幸好那个时候阿爹偶然路过，将阿娘从河里救了起来，阿娘才有幸保住性命，并嫁给阿爹，和阿爹一起养育了她们姐弟三人。 其实沈明筝心里一直很清楚，能让阿娘心甘情愿地留在苦水村这么多年的原因，不是因为阿娘与阿爹有多恩爱，也不是因为她们姐弟有多么的乖巧听话。 而是因为阿娘当年在家中受了足够深的伤，所以她才将家中之人尽数看淡，才使得她十几年都不愿回家。 想到过往有可能发生在阿娘身上的种种，沈明筝再看到眼前这个人脸上假模假样的痛苦神情时，心里就不禁生出了一股怨气。 阿娘住在苦水村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人来寻她的事。 如今这位丞相大人见到她却像是见到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 想到这些，就不禁让沈明筝心头怨气更深。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沈明筝眼底的泪光便骤然已经消失，换上的是无法原谅的怨怼。 站在对面的萧崇见沈明筝眼底清亮的目光从先前的怔然懵懂，变成如今的怨怪疏离，面上痛苦的神色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想要弥补她的情绪也开始疯狂席卷上来。 就见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和蔼地与沈明筝开口道：“今日相见稍晚了些。 不过今夜恰好是元宵夜，亲人相逢，不如我吩咐下人去准备点元宵，我陪着你好好过一个节！” 萧崇说完，不等沈明筝回应，便见他激动地转身与身边婢女吩咐道：“你们快去让厨房把最好的元宵送过来……” 说到这里，萧崇似是想到点什么，只见他又激动地转过来问沈明筝：“对了，你喜欢什么馅的？ 我记得你阿娘以前最喜欢枣泥陷，你是她的孩子，想必也是喜欢的。” 说着，萧崇脸上激动的神情越加明显，继续吩咐旁边的婢女：“但凡是厨房里有的，都做一点送过来。 尤其是枣泥馅地，越多越好。” 婢女听了正要应声退下，却听沈明筝突然沉声开口道：“不必了。” 听到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室几人顿时怔住。 萧崇面上激动的神色一滞，不禁担忧地问她：“怎么，不喜欢啊？ 不喜欢没关系，我再让她们准备别的。” 萧崇自顾自的说完就要转头再吩咐婢女，却见沈明筝面上神色已经沉了下来。 唤他道：“萧大人，我不过一介普通农女，当不起您如此款待。 今日多有叨扰，民女就此别过了。” 说完，沈明筝利落地抬手拔下头上金簪，放回婢女手中捧着的盒子里。 不待萧崇反应过来，便自行转身往门外去了。 第150章 不妨直接来审我 萧崇见状，面上立时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急忙上前想要挽留。 然而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谢时彦却拦住了他。 “给她点时间吧。” “可是……” 自从萧崇见了沈明筝，又知道自己女儿已死的消息后，他便满心满眼都想着要怎么才能将这年来对女儿的愧疚，补偿到这个外孙女身上。 他以为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她，只要他用心对她好，她就会回到丞相府，留在他身边。 却不想，他这个外孙女竟然和她娘亲当年一样，选择离开。 萧崇怔然的看着已经没有那一抹纤细身影的书房大门，犹豫片刻后，才沉默的与谢时彦点了点头，缚手转过身去闭上晦暗的双目。 “替我照顾好她。” 谢时彦听了萧崇的话没有回答，只看了他一眼后便自行转身走了。 沈明筝从萧崇的书房出来后，便一路怔然的往前走去。 全然不知方向的她，直到走到一处抄手回廊下不知该往何处去时才幡然醒转过来。 看着眼前漆黑的夜影，陌生的环境，沈明筝突然陷入深深地失力当中。 一股凄凉无助的情绪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一股无法自拔的迷雾当中。 正当沈明筝眼里的泪又一次滚落出来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马蹄声。 沈明筝不禁欣喜回头，只是她还未看清身后来人，一只有力的手臂骤然揽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带到了马上。 重新坐到马上的沈明筝，再次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心中委屈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垂着头任由泪水决堤般的滚落出来。 谢时彦感受到怀里小人儿那不停抽动的单薄背脊时，心头不禁闪过一丝烦躁。 早知如此，他便不带她来这里了。 谢时彦见此，又是一记响亮的鞭子声起，胯下马儿顿时吃痛，带着他们骤然加快了狂奔的速度。 马蹄之快，仿佛它也带着和沈明筝心头一样的怨愤，想要凭借狂奔的马蹄将整座丞相府震碎一般。 而此时，在外应酬到这个时候才回府的萧哲一回自己的院子，就看见自己的夫人薛氏一脸焦灼的迎了上来。 “你总算回来了，先前我听说有贼人骑马闯进府中，直奔老爷书房去了。” “什么？”刚刚准备脱下外衫的萧哲一听，手上动作顿时一滞，“竟有人如此大胆，父亲那边如何了？” 听见自家相公询问，薛芙兰赶忙道：“这正是我要说的。 那贼人一路闯进去，惊动了父亲的暗卫。 可是我们派到那边的人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打斗的声音。 后来他悄悄过去一打听，才知父亲已然屏退暗卫，将人请进了书房。” 萧哲听了薛芙兰一席话，多年在刑部任职的经验告诉他，此中定有蹊跷。 见此，萧哲来不及考虑别的，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父亲’后便又转身出了院子。 这边沈明筝和谢时彦打马离开后，萧崇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终于缓过劲来。 只见他沉声叮嘱了房里几个仆婢谨言慎行后，便让他们都退了出来。 一众仆婢离开后，萧崇才脚步沉缓的走向桌案前，重新拿起他让婢女放置在那里的金簪，握在手中。 身后老仆关门的声音响起，萧崇的情绪再次陷入回忆当中。 只是过不多时，他便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听到那极力压抑的声音，萧崇心痛的情绪骤然消失，气得睁开一双凌厉的眸子，将金簪放回盒子里收好后，便见他脸色深沉的往门口走去了。 门外，萧哲拦住刚刚从书房里退出来的贺善，问道：“贺叔，我听说有贼人骑马闯进府中来了？” 贺善服侍萧崇多年，如何不知道府中这位大少爷的秉性。 眼下老爷这边到底有没有事，他怕是早从他们安排在这边的眼线处知晓了。 如今走这一遭，无非因为两点。 一是为了展现他为人臣子的孝心。 至于这二嘛，必然是为了来打听一下究竟是何人闯了进来。 想到此，就见贺善一脸温和的垂首与萧哲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只是误会一场，人已经离开了。” 萧哲听说后，面上露出一丝悔意，自己来得还是晚了一步。 他犹疑片刻后，方才装模作样道：“那父亲呢，他老人家如何了？” “大少爷放心，老爷无事。” 贺善又应付了一句，说完便要离开。 只是人未走出，却突然被萧哲拉住衣袖走到回廊转角处。 “贺叔，你知道的，我一向最担心父亲的安危。 此次贼人竟敢骑马闯进府中，可见胆子不小。 贺叔您随侍父亲左右，应是见过那贼人模样。 不如贺叔您告诉我那人是谁，让我去见见他，以免让他以为我们丞相府没人，再折了我们丞相府的面子。” 贺善听此，立时验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想，就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面上却依旧不显的笑着婉拒。 “老奴已经说过了，不过是误会一场，来者不是坏人，大少爷不必在意。” “可是……” 萧哲听了还想再说，话未说完却听身后书房的门被人拉了开来。 “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进来审我。” 听到这道深沉又颇具震慑力的嗓音，萧哲不禁心头一颤。 犹豫着回头的瞬间，就见自己父亲背对着书房的光晕，脸色深沉的站在那里。 萧哲心知自己的言行惹了父亲，赶紧松开拉着贺善的手，躬身垂首过去：“儿子不敢，儿子只是太过担心父亲安危，一时做得过了。” 萧崇听了萧哲此话，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低哼一声后便径自回了书房。 直到眼前书房大门‘砰’的一声重新关上，满心紧张的萧哲才不禁松了一口气。 待他重新站直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里，自己额上已然浸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萧哲见此，只好不再多问，转身象征性的与贺善点了下头后便大袖一挥自行离去了。 萧哲从萧崇书房门外离开的时候，谢时彦已经带着沈明筝打马出了圣元城。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一路沉默的往甜水寨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到谢时彦重新将沈明筝送回山寨大门外的时候，沈明筝早已擦干了脸上泪痕，神色麻木的从马上下来后便要往山寨里去。 谢时彦看着她沉默的走进山寨，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隐隐的担忧。 第151章 赵梁大气 谢时彦端坐马上，目光深沉的看着沈明筝走远，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才终于打马离去。 就在谢时彦离开后不久，沈明筝身后突然闪出一名成年男子的身影来， 看着前面的沈明筝，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往小楼的方向走去。 直到这时，怔然醒转的沈明筝才反应过来，自己离开时没与谢时彦道别。 回过神来的她刚欲转身回去和他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赵小山？” 赵小山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跟在沈明筝身后，见她发现了自己，便停下脚步来没有说话。 沈明筝见状，问他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他不像好人，有点儿担心你，所以……” 沈明筝当然知道赵小山口中所说的他是谁，听他如此一说后心头顿时了然。 只见她脸上噙了一抹浅笑，目光却有些疏离的看着他。 “谢谢，我没事，你早些回家吧！” 说完沈明筝便要转身自行回家。 然而不待她走出去，身后的赵小山又继续跟了上来。 “你以后别跟他来往了吧，他们那样的人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攀附的。” 听到赵小山这话，沈明筝一怔，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不是送她回来的谢时彦，而是权倾朝野的萧崇。 听到赵小山这话，再想起今日见到萧崇的种种，沈明筝心头怅然的情绪又一次席卷了上来。 只见她沉默片刻后，抿唇看着赵小山道：“嗯，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说完，不待赵小山再说，沈明筝便径自转身走了。 看着沈明筝决然离去的身影，赵小山有些讪讪的，深以为自己说的话没有问题，只是难听了些的他，待沈明筝走远之后，才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而这边的沈明筝，待她回到家时，江婉已经带着明琅睡了，明悦因为不放心她，便坚持一个人枯坐在堂屋里等着。 沈明筝隔得老远的时候就看到了黑暗夜空下，自家堂屋里亮着的那盏油灯。 看着灯下坐着的小小人影，沈明筝心头像是突然被照亮一般，阴霾很快便散去了。 沈明筝不由得讪笑一声。 是啊，她到底在纠结什么，烦恼什么呢？ 如今她们有了新的家，明悦和明琅都还在她身边，这不就是她一开始所期盼的吗？ 既然她一开始所希望的事情都已经顺了她的心意，至于其他事情怎么发展，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自做她的沈明筝，为了保护一双弟妹好好过活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沈明筝郁闷了半夜的心情豁然开朗，眼底带着浅浅笑意飞快地往家中走去。 等她走上台阶的时候，趴在灯下昏昏欲睡的明悦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惊喜地抬头喊了一声。 “阿姐你回来了？” 话音落下，果然就见沈明筝已经笑意盈盈的出现在了自家家门口。 “嗯，怎么还不睡？”沈明筝走进去，抬手帮明悦捋了下耳边碎发。 明悦见状，迷迷糊糊地顺着沈明筝的手，撒娇似的在她掌心蹭了蹭。 “我担心你，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说着明悦便抬头看向她，见她双眼微红像是哭过一般，明悦脸上顿时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阿姐你哭了？” 沈明筝见被明悦发现，没有承认：“没有，只是先前风大，眼睛里进了沙子。” “哦！”明悦听了不疑有他，了然的点点头。 “行了快去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沈明筝说着，便把明悦往楼梯的方向推了推，而后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房。 明悦听了后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既然阿姐已经回来，她心里的担忧自然消失不见。 困意上头之后，明悦便再也坚持不住。 不待沈明筝再劝，她便扔下一句：“嗯，那阿姐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明悦便兀自转身上楼去睡了。 明悦走后，沈明筝也不再多想，去外面灶膛上打了点温在锅里的热水出来，简单梳洗过后，便也跟着上楼睡了。 待到第二天一早，村里人纷纷扛着锄头出门干活之际，沈明筝一家也都早早地起来了。 因为发生了昨夜的事情，沈明筝这两天便不想再往圣元城去。 一早起来收拾妥当之后，她便去东边大屋那边借了镰刀和锄头回来，准备在林开他们过来帮忙搭房子之前，先将屋后那一片空地的杂草清理一下。 等清理完杂草，她又和明悦一起将原本计划要留出来种瓜果蔬菜和养殖牲口的地方开辟出来，回头等林开他们来帮忙盖房子的时候，顺便请他们用木头给这两块地方做一个简单的围栏。 于是确定了这两天要做的事情后，只想安心呆在寨子里的沈明筝便没再往别处去，只踏踏实实地留在家里开辟土地。 虽然听着事情不多，但奈何这片地方挺大，尽管有明悦帮着沈明筝一起动手，姐妹俩也足足开辟了三天，才勉强将这片土地做成她们理想的样子。 待到第四天的时候，沈明筝和明悦便彻底闲了下来。 原本沈明筝想着今日要是无事，便带上弓弩去山林里看看，或许运气好能猎点野货回来解解馋也说不定。 却不想她刚在家中用完早食，林开和赵小山等人就扛着刚刚从山林里砍来的木头，往她家来了。 “好了，就堆在这里吧，我先去问问明筝妹子准备把灶房盖在什么地方。” 沈明筝刚拿上弓弩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赵梁的声音。 沈明筝心中一喜，他们这是得空过来帮她盖房子了？ 想到此，沈明筝赶忙放下弓弩从屋里出来。 她刚一走到门口，果然就看到屋子外面站了好些熟人。 沈明筝见状赶紧从楼梯上下来，热情地招呼道：“林叔、赵梁大哥，你们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我昨天才去看了你们开辟的土地，不是还有几天才能弄完吗？” “嗨呀，我们那个没什么着急的。”林开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离春耕的日子还有十来天呢，就算现在把地开辟出来，到时候下种子的时候还不又得再翻一遍。 所以我和赵梁他们几个一合计，索性先过来帮你把灶房盖了再去翻地，这样算来时间上也刚刚好，省得我们做两遍事情。” 沈明筝一听是这么回事，立马爽朗地答应下来。 “那成，那到时候你们翻地的时候我也给你们帮忙去。” 说着，沈明筝就赶紧回身喊屋里的明悦出来烧水泡茶。 “咱们翻地哪用得着你帮忙，也就几锄头的事儿。”赵梁大气地应下一句。 不待沈明筝再说，便又听他问道：“明筝妹子你先来跟我们说说，你这灶房准备盖在什么地方，又准备盖个什么样式的？ 我们好算算这点儿木头够不够。” 听赵梁说完，沈明筝的目光便落到了几人身后堆着的半人高的粗壮树木上。 “哎，好嘞。”只见她看了一眼后便朝他们连连点头应下。 沈明筝说完，便赶紧走下楼梯带着他们往屋后去了。 第152章 旧宅更新，新屋胜意 先前还安安静静的沈明筝家，随着帮忙盖房的人到来后便瞬间热闹了起来。 沈明筝将赵梁、林开一行人带到屋后她特意留出来准备盖厨房的那片地方，将自己的打算与他们细说了一遍后，几人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又听赵梁问了她几个关于灶房使用方面的问题后，几人的思路很快便落到了一处。 等把要了解的细节了解清楚了，这里便用不着沈明筝帮忙，几人便都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上山砍木头的继续去砍木头，该去河边挖泥土搬石头的便去挖泥搬石头。 总之一众人之间是分工明确，配合得当，没有一丝一毫需要沈明筝操心的地方。 沈明筝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了，她索性往明悦那边去看。 此时的明悦也已经烧了一大锅开水出来，将茶水备好。 沈明筝见状也不再多说。 想了想后，只交代她安心呆在家里，赵梁他们需要什么她尽量去办，办不了的等她回来再弄就是。 明悦听后乖巧地应下来。 而后不等明悦再说什么，沈明筝便重新背起背篓、拿起弓弩往山上去了。 今日家中帮忙盖房的人多，身为主家，不准备点饭食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考虑到家中已经没有什么荤腥，去圣元城现买又担心路程太远赶不及回来。 沈明筝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去山上看看。 这片林子比她以前在苦水村打猎的林子还要大，她心中盘算着就算猎不到大点的野味儿，就算是山鸡、野兔猎点儿回来也是好的。 再不济在山上采点儿香菇、木耳什么的回来，她也照样有办法把它们做得和肉一样好吃。 于是，家中众壮汉帮忙盖房子的时候，沈明筝便自行出发往林子里去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沈明筝这一去便呆到半下午时分才回来。 等她背着满满一背篓山货回来的时候，屋后的灶房便已经搭了个初步的轮廓出来。 忙着给堂屋开后门的赵小山见她终于回来，高兴地与身后的赵梁喊道：“哥，明筝回来了。” “真的吗？”屋后的赵梁听了也是激动不已的语气。 沈明筝见状，以为他们遇到什么事情要找她，赶忙将背篓放在堂屋的长凳上后，便走到赵小山他们刚刚开辟出来的墙洞边上。 “赵梁哥你们找我？” “嗯，有件事情必须有你在场才行。” 赵梁一边将脚下踩着的大木头锯掉一截，一边抬头应了沈明筝一声。 沈明筝听了后便赶紧从堂屋里出来，往屋后跑了过去。 等她到了后面，赵梁脚下那根大木头也就锯好了。 “找我什么事，赵梁哥？” 沈明筝声音落下之际，就见林开和另外两个壮汉也都走了过来。 几人爽朗地与她笑道：“咱们先前准备给这灶房上梁，却发现你不在。 原本还担心误了时辰，好在这木头刚刚锯好你就回来了。” 沈明筝一听这才明白过来，这是等着她回来上梁呢！ 她记得以前阿爹阿娘带着她们从老宅搬出来后，也是请了村里人来帮忙盖房子。 当时身为家中顶梁柱的阿爹也是亲自上阵，忙前忙后的又是砍木头，又是挑泥土的。 家里新房上梁那天，阿爹恰好去山上砍木头去了，硬是耽误了工期，害得帮忙的人闲在那里等了他足足半天。 好在后来赶在吉时之前回来了，才没有生出太大的影响。 众人走过来后见沈明筝没说话，又有人道：“明筝丫头你别担心，这给新房上梁不过是咱们以前在苦水村时就有的习俗。 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就成。” 几人说着，以为沈明筝是误会了他们叫她也要到房梁上去，才与她解释了两句。 沈明筝听了连忙笑道：“我知道的，以前家中盖房子时我和阿爹一起看过上梁。 各位叔伯大哥也别因为我年龄小就不让我动手，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直说，我更愿意给大家搭把力。” 众人听沈明筝说完，都笑着朝她连连摆手，表示真的不用。 说罢，几人便不再多说闲话。 赵梁和林开当先扛起现场最粗壮的那根木头，一起往灶房走去。 等他们走到合适的位置，两人一边单手攀上梯子，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旁边之人的进度。 经过好一番小心翼翼之后，两人才合力将那根木头给扛了上去。 等他们爬到合适的位置时，两人便调整了姿势，用双手抱着木头的端头等在那里。 然后就见下面一位年龄稍大一点的木工师傅从旁边拿出一面锣来，棒槌落下后‘铛’的一声响起，便听他高声唱和起来。 “旧宅更新，钟灵地势。 祯祥焕彩，新屋胜意。” 铛！ 唱和声闭，赵梁和林开便立刻将手里拖着的重木放在了房子中间早就准备好的楔口上。 待他们将这最重要的一根房梁架好，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锣声响起，沈明筝家的新灶房便算是顺利上了梁了。 等观礼结束，沈明筝便知道这里又一次没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见大家继续各忙各的去了，沈明筝便也赶紧和明悦一起走去前边，将她从山上带回来的野味清理出来，下锅煮上。 随着夜幕渐临，锅里的香味便顺着寒风飘散到了各处。 在屋后帮忙盖房子的众人闻到前面草棚底下飘出来的香味时，一个个腹中就都开始遭受了馋虫的侵扰。 一行人强忍了一阵，直到天色已经黑得看不清晰了，众人才都开始收工回家。 等众人离开的时候，大家又都特意往沈明筝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见她忙着做饭没注意到这边，一行人才都绕了个方向，从小竹楼的另一边避着沈明筝往自己家走了。 没一会儿，刚刚还热闹着的地方，便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还在收拾工具的赵小山。 又过了一阵子，在棚子里忙着的沈明筝才察觉到屋后那怪异的安静氛围，便见她皱了皱眉赶紧往屋后过来了。 第153章 只租给有缘人 等她过来的时候，刚刚打扫完战场也准备从另一边悄悄离开的赵小山就被她逮了个正着。 “赵小山。” 赵小山抱着一把工具，鬼鬼祟祟的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沈明筝的喊声。 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儿将手上的工具全给扔了出去。 见逃跑不成，赵小山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去看着她。 “咋的啦？” “赵梁哥他们人呢？”沈明筝跑上去看着他皱眉问道。 赵小山看着沈明筝这副模样，心头便是一虚，不自觉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我、我不知道啊……说来也怪，刚刚还在这里呢，我一个转身就都不见了。” “不知道？”沈明筝疑惑地看着他，“那你鬼鬼祟祟地抱着这些东西去哪儿？” “我……”赵小山见自己已经被她看穿，顿时不知该如何狡辩。 沈明筝见他不说话，才有些没好气地问道：“为什么要悄悄地走，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要留下来吃晚饭的吗？” 赵小山听了她的话犹豫了一下，而后才无奈道：“沈明筝，你别怪大家伙儿。 我们只是觉得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不容易，不像我们这些男人，只要肯出力气就饿不死，你一个女孩子……” 沈明筝听到赵小山如此一说，面上便沉寂了下来。 如今大家都以为她家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所以过来帮忙除了不要工钱以外，连饭也舍不得吃她家一口。 沈明筝看着空落落的当下，和已经初具雏形的灶房，心头不禁泛起一股酸涩。 赵小山见沈明筝愣神，不待她再说话，也赶紧趁机抱着东西跑了。 待沈明筝再回过神来时，赵小山早就跑没影儿了。 沈明筝见状，只能无奈地转身回去。 等她来到堂屋的时候，明悦和江婉等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见她一个人回来，明悦不禁疑惑地喊了她一声：“阿姐，林叔他们人呢？” 沈明筝听到明悦问话，目光落到满满一桌子山珍野味上。 待她沉思一瞬后，才听她与明悦道：“明悦，你去拿几个大碗来，咱把这些菜盛几碗出来给林叔他们送过去。” 明悦听后脸上神色变了变，但一向懂事的她并没有多问，直接转身去碗橱里拿了几只干净的大碗过来，开始盛菜。 待姐妹俩一起装好满满几大碗好菜后，沈明筝才让江婉带着明琅先吃，她和明悦先趁热把这些菜给大家送去。 姐妹俩把菜送到各家各户的时候，他们也都正好坐到饭桌上和家人一起开始吃着简单的晚饭。 见沈明筝端着菜过来，大家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众人再三推拒不过后，便都只能留下了沈明筝送来的饭食。 等终于把手上的热菜都送出去了，沈明筝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而后姐妹俩才高高兴兴往家走。 待回到家里，发现江婉和明琅还等着她们，桌上的菜也被她用大碗盖了起来。 沈明筝和明悦见状，心头感动的同时赶紧给江婉和明琅各自盛了一大碗饭，而后一家人便围坐在温暖的油灯下就着米饭开吃。 有了第一天的经历，来家里帮忙盖房子的人都知道了沈明筝的盛情难却。 于是大家每天干完活儿之后，也都不再像第一天那样悄悄离开。 而是在天黑收工之后，等沈明筝姐妹俩将那香喷喷的晚食做来吃了才都纷纷离开，自行回家去。 来帮忙盖房子的人一共在沈明筝家忙了三天，才将沈明筝家的新灶房完成。 等灶房盖完之后，赵小山和其余几个村人便不再过来帮忙。 只剩下林开和赵梁继续留下来，帮沈明筝她们搭建牲口棚子。 待这一切都完善之后，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了。 眼见牲口棚子和菜地的围栏都已经搭好，沈明筝却还没将小牲口买回来，沈明筝站在新建的牲口棚子底下认真想了想，决定第二天就去圣元城的集市上，采买一些家禽、家畜回来。 当下决定好后，第二天沈明筝果然一早就从床上起来，收拾妥当了便往圣元城去了。 这一次再去圣元城，距离她元宵节那天从圣元城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对于繁华的圣元城来说，短短十天是无法带给它什么巨大的变化的。 沈明筝一路走来，看着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城门，甚至熟悉的守卫，心境却早已经不似先前。 虽然已经冷静了许多天，但对于那些可能在阿娘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沈明筝还是很好奇。 从始至终她都不相信阿娘是无缘无故离开萧府的。 那时的阿娘一定是有了迫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如此恋家的阿娘如何会一走了之。 想到此，沈明筝便坚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她一定要凭自己的双手，在圣元城闯出一片天地来。 等她有了足够的能力、财力之后，她一定要查清楚当年到底是什么人欺负了阿娘，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背井离乡十数年。 想到此，沈明筝看着前方巍峨城门的目光也坚定了许多。 而后，她才收起思绪，大步往城里走去。 沈明筝今天这一趟过来，主要是准备采买一些瓜果蔬菜的种子，和一些小牲口回家。 考虑到过会儿去牲口集市上买了牲口就不方便再到永安街这边来采买种子，沈明筝便打算先在这边把种子买好后，再到牲口集市上去。 打定主意后沈明筝便径直往宁安街上走去。 她打算抓紧时间采买一些后，尽量早点去牲口集市上挑选那些健壮的小牲口。 只是计划总是不如变化来得快。 等沈明筝走到宁安街上比较熟悉的那片地方，再路过那熟悉的馄饨摊儿时，沈明筝意外地发现先前大门紧闭的那条小巷子里，竟然有一间铺子的大门打开了。 沈明筝惊喜看着那边的同时，脚下脚步也不停地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老早就注意到她的老板娘赶紧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好闺女，好些天没见着你了，都忙啥去了？” 沈明筝见状，收起脸上急切的神色，耐着性子笑着将这几天家中盖房子的事情与老板娘简单说了。 待沈明筝话音落下，就听她问道：“对了婶子，这铺子里啥时候有人了？” 那老板娘听她一问，目光朝那铺子望过去的时候，她脸上也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来。 而后那馄饨摊儿老板娘将她拉到一边后，才悄声与她说道：“我正要与你说呢。 里边儿的人来了好几天了，说是他们主家准备把这些铺子租出去。 已经有好多人过来问过，只不过都被简简单单打发走了。 据说他们主家的意思是，房子可以租，但是只租给有缘人。” 第154章 先免半年租金 “有缘人？” 沈明筝听了，心头顿时觉得奇怪。 “对啊。我听了也是纳闷儿呢！ 你说这奇怪不奇怪，他既然准备把铺子租出去，只要价格合适人合适不就成了，这偏偏还得租给有缘人。 要不说人家是大户人家呢，根本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卖馄饨的老板娘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沈明筝却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量当中。 待那老板娘话音落下，就见沈明筝与她粲然一笑道：“既是这样，那我倒要进去看看我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有缘人。” 话音落下，不待老板娘再说，沈明筝便抬腿径直往那敞开的大门走了过去。 那老板娘有心提醒沈明筝两句，却见她已经走到那铺子门口。 老板娘见状，只得讪讪作罢。 而大步往这边过来的沈明筝，一直走到那铺子门口时才停了脚。 只见她站在铺子外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只见这间铺子大约三丈宽、四丈长的样子。 铺子里空气流通、光线十足，除了前边开着通长的大门外，铺子里还开着一道通往后院的小门。 且那铺子朝南的一面，又开着一排窗，此刻窗户大开着，衬得屋内十足的明亮。 沈明筝将那铺子大致扫视了一圈后，就见铺子左前方的窗户底下摆着一张颇为大气的桌案，桌案后面坐着一个戴着帷帽的中年男子。 沈明筝过去的时候那中年男子正垂首翻着一本书册。 而后他似是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的瞬间，便看到了门外笑颜如花的沈明筝。 沈明筝见对方已经看到了自己，连忙笑着进去客气地与他道：“先生好，我听说您这铺子准备出租？” 屋里坐着的中年男子看到沈明筝进来时，面上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 待听到沈明筝询问后，才见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般，站起来客气地朝她抱了抱拳。 “没错，姑娘你是来租铺子的？” “嗯，这铺子位置挺好，我之前就来打听过，只是奈何当时人脉有限，没能打听到您这里来。” 沈明筝略显遗憾地说完，又接着道：“好在也不算可惜，眼下不就见着您了！” 对面那中年男人听了，面上了然地点点头，心头暗道：果然如探子所查，这位沈姑娘确实对这铺子有意。 照她今日的态度来看，应是还想赁下这铺子。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等到了，他可以回去交差了。 中年男人这样想着的同时，心里就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快速地让沈明筝签下租赁文书。 不待他说话，对面的沈明筝却当先开了口。 “只是我听说您这铺子只租给有缘人，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有缘人呢？” 听到沈明筝这样一问，那中年大叔顿时计上心头，耿直笑道：“简单，合老夫眼缘的便算是这铺子的有缘人了。” 沈明筝：“……” 见沈明筝听得愣住，那中年男子瞬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太过草率。 而后便听他找补道：“不不不，我刚才的意思说得太片面了。 我是说只要赁下这铺子的人做的买卖合老夫心意，且不是那些来历不明的浑人，便算合了老夫的眼缘。” 沈明筝一听原来是这样，心头登时便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听她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什么样的买卖才算合您心意呢？” “嗯，这个嘛有很多，不过也有限制。 姑娘你可以先说说你赁下这铺子后准备做什么，我可以先听听，若是合我心意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沈明筝见他询问，立即爽快地将自己打算把这铺子租下来开一间私房菜馆的想法与他说了。 原本沈明筝说着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担忧。 可谁知沈明筝刚一将心中想法说完，对面的人立刻做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笑着点起头来。 “好主意，私房菜既有自己的特色，做起来又不会太累。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做事倒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啊。 不像其他闺阁女子，目光只在内宅之中。” 说着，那中年男子便直截了当地与她道：“姑娘你如此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小小年纪就有胆量赁下这么大一间铺子，说明姑娘你对你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即使如此，我倒是很想尝尝你的手艺了。” 沈明筝听他如此一说，刚准备说可以借个厨房让她做一桌好菜来先给他尝尝。 他若是满意了再将铺子租给她也不迟。 然而不待沈明筝开口提议，对面的人就直接拍了板。 “那成，既是如此这铺子就租给姑娘你吧！” 沈明筝听了他的话，面上顿时一怔：“先生您此话当真？” “当然。”对面人一副毋庸置疑的模样看着她，“老夫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自姑娘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再加上本人平生没有太大的爱好，唯有吃喝二字方能吸引到我。 姑娘你说你准备开一间私房菜馆，这便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所以，在我看来你便是这间铺子的有缘人。” 沈明筝听他徐徐说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而后便听她继续问道：“可是我还不知道这铺子的租金，若是价格太高……。” 那中年人一听，心知她是担心租金太贵怕自己承受不起。 就见他赶紧朝她摆手打断她的话：“这个你放心，我们主家是不靠这些铺子过活的。 既然想着租给有缘人，便就不能让这有缘人过不下去。 所以我来这里之前，我们主家就与我交代了，只要遇着了有缘人，无论她做什么，先免半年租金。 等半年过后她的铺子顺利开起来了，便从她的利润里抽取百分之五作为铺子的租金。” 那中年男子一番话听得沈明筝心里又惊又喜。 要不是因为她先前就来这里看过，她甚至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对她有所图谋。 听到此，便见沈明筝道：“这样对您的主家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贵老爷不在乎这点，可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听过这样不公平的约定。” 沈明筝说着，又是略一沉吟，才听她继续道：“不如您先回去问问您家老爷，适当收取一点租金，这样我心里也更踏实一些？” 那大叔听沈明筝说完，又朝她大气地一摆手。 “哎，不必不必，姑娘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家老爷不在乎这点的。 若往后姑娘你真的在这圣元城闯出一片天地来，我家老爷就算把这间铺子送给姑娘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明筝一听他这话，只当他平日里便是这般为人处世，听罢他的话后只当他在与她玩笑。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三两句话就答应把铺子租给她了，但由于沈明筝本生就对这铺子很有意向，再加上此处的租金已经低到了不可能的地步。 于是沈明筝便也没多纠结，笑着答应了下来。 第155章 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明筝与那中年男子谈妥之后，立时签了契约文书，又去衙门备案之后才算是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 而后心中少了一件大事压着的她顺利拿到铺子钥匙后，才满心喜悦地去给家里买了一些米面粮油。 等把这些简单的东西采买完毕，沈明筝又去买了瓜果蔬菜的种子后，方才背着背篓往牲口集市上去了。 因为上午租铺子的事情耽搁了时间，所以等她来到牲口集市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集市上许多人都卖完牲口准备回家了。 沈明筝背着背篓在粪便味浓郁的牲口集市上转悠了一圈，见里面只剩一些七零八落的小商户，且他们身边的小牲口也都是些不太如人意的东西。 沈明筝犹豫的边走边看着那些要么太小，要么太大，要么鼻歪眼斜耳朵长的小东西，就没了采买的欲望。 于是，尽管集市上的人都热情的招呼沈明筝过去看看，沈明筝也只隔得老远的朝他们摆摆手，拒绝了。 待她从牲口集市出来时，时辰便已经过了午时。 沈明筝猜测明悦她们在家已经吃过中饭，她便不慌不忙的继续往外面街市上走。 走到半路时遇到卖包子的，沈明筝过去买了十个包子，自己拿了一个在手上啃着，剩下的便让老板包起来放进了背篓里。 直到此时，沈明筝才一边啃着烫手的包子，一边往城外走去。 这个时候的季节已经临近初春，路边生长着的枯树上已经开始有小小的嫩芽吐露出来。 沈明筝看着道路两旁万物复苏的景象，迎着春风惬意地往前走着。 走不多时，见旁边有条清澈的小溪，沈明筝将手上未吃完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便往官道旁边的小溪边走去，准备趁着溪水洗洗手上的油脂。 沈明筝来到小溪边上，蹲下来就借着清澈的河水看到了自己白皙的面庞。 沈明筝赏心悦目地看了自己一眼后，才就着潺潺的溪水洗了手，而后不顾溪水的冰凉，掬起一捧来喝了一大口。 溪水入嘴的瞬间，那股冰凉的感觉先是顺着她的牙齿缝儿钻进了牙龈里。 而后又顺着喉咙一直往下滑进胃里后，沈明筝被冻得一个激灵的同时，顿时觉得整个人的精神都清爽起来。 正当她准备再掬一捧水的时候，就见清澈的河水里突然倒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 沈明筝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愣了一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谢时彦。 看着那熟悉的面具，沈明筝脑海里想起上次与他相见的情形，心情一时复杂起来。 “不想见到我？” “没有。”沈明筝挪开目光，看着溪水倒映下的自己。 “那为何许多天不曾进城，还拿东西将黑羽给赶跑？” 谢时彦缚手站在沈明筝边上，高大颀长的身形恰好将蹲在那里的她挡住。 远远看去，竟发现不了蹲在地上的沈明筝。 沈明筝听了他的话，想起自己前些天拿着屋后的芦苇将那黑色鸽子赶走的事情，故作爽快回头看着他道：“因为我还欠着你的钱啊。” 沈明筝话音落下才注意到，今日的谢时彦与往日不同。 往日的他意气风发，且自带一股威压的气势。 而今日的他尽管依旧有面具的遮挡，但是脸上没有被面具挡住的地方却透露出一股病态的苍白来。 “嗤！” 谢时彦听了不屑地轻哼一声：“我说了那是我给你的，不用你还我。” “我娘从小就教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不想占你便宜。”沈明筝一本正色地看着他道。 谢时彦听到她这话，面上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一定要与我分得那么清楚？” 谢时彦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也不禁略微激动起来。 话音落下，便见他有些许不适地轻咳起来。 沈明筝看着他这副孱弱的样子，心头生出怀疑的同时也不再与他较劲。 片刻后，谢时彦终于缓过劲来，止了咳嗽。 然而沈明筝却注意到在他那宽大的黑色披风的遮挡下，他腰腹的位置似乎浸出了一片血色。 沈明筝见状，想也没想就上手掀开了他的披风。 “你受伤了？” 谢时彦见状，连忙想要伸手遮挡。 却不想今日沈明筝的动作竟是格外的迅速，他还来不及反应，她的手已经落到了他的外袍上。 沈明筝触碰到谢时彦那手感细腻的外袍时，顿觉掌心一阵温热。 在那温热的感觉下，是一丝丝粘腻的手感。 沈明筝惊慌地收回手，就见自己掌心已经满是鲜血，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谢时彦见了，脸色瞬时一黑。 就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绢丝手帕来，拉过沈明筝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掌心的血色给轻轻擦净了。 沈明筝看着谢时彦这温柔细腻的动作，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没有挣扎。 半晌后才听她喃喃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时彦听了她的问话面上神色未变，只是目光略微晦暗了几分。 “无事。” 他没有将自己十五那夜送完沈明筝后，在回城的路上遭遇伏击的事情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担心。 这次是他的疏忽，轻看了对方，所以才让他们有机会伤了他。 沈明筝见他不愿多说，再看他如今也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不自觉悬起来的心下才慢慢冷静下来。 之后两人便沉默下来，在小河边又站了一会儿后，沈明筝担心这寒风萧萧的小溪边对谢时彦的伤势不利，便借口家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急匆匆离开了当下。 谢时彦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将她送到山顶，站在那里看着她进了山寨后才转身离开。 沈明筝察觉到身后的谢时彦已经离开时，心底不妨涌起一阵失落来。 只是她还来不及感慨什么，便见夏秋月急匆匆地跑进老村医家里，将他拖着往外拽。 “村医爷爷您快点儿，要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沈明筝见状，赶忙迎上去问道：“秋月，发生什么事了？” 夏秋月见沈明筝回来，脸上又惊又喜的同时就见她松了拽着老村医的手，神情焦灼地朝她跑过来道：“明筝姐你快回家看看吧，江婆婆不小心摔了。” 第156章 以前受过类似的伤 沈明筝一听，心头跟着紧张起来的同时再也顾不上别的，拉起老村医就往家跑。 沈明筝一路连拖带拽地将老村医拉回家，还未走到家门口，就见自家门外围了好多人在那里看热闹。 沈明筝见状，心头担忧的情绪不禁更甚。 就在她担心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回过头来看到了她，就听有人喊道：“快，明筝回来了，明筝回来了。” 众人一听，纷纷回过头来。 而此时的沈明筝，已经拖着老村医走到了家门口。 众人见了，赶紧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 屋里听到门外动静的明悦也赶紧跑出来看。 见果然是自家阿姐回来了，就见她仿佛终于看到救星一般扑下台阶来，满脸焦急地与沈明筝哭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婆婆好像不大好了。” 沈明筝一听明悦这话，面上神色也不禁跟着一变。 而后她便不再犹豫，转身与老村医道：“村医爷爷，麻烦您快随我进去看看。” 老村医先前听了明悦的话也不由得跟着着急，眼下沈明筝话音落下，老村医也赶紧朝她点点头：“嗯，好。” 沈明筝带着老村医走进堂屋的时候，就看到堂屋中间摆放着一块门板，摔得满头是血的江婉正生死不明地躺在上面。 带着明琅一起守在旁边的吴秀莲见沈明筝进来，也不禁喊了她一声。 “明筝。” 沈明筝听了后沉着的看了吴秀莲一眼，与她点了下头便不再耽搁。 只见沈明筝尽量镇定的走过去，压着心头的担忧看了躺在那里人事不省的江婉一眼，之后便赶紧将守在她跟前的明琅拉开，让开位置来让老村医为江婉诊治。 老村医见状，赶紧过去顺手将药箱放在地上，然后他便当先检查了江婉头上的伤势，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确定人还活着后才静下心来，伸手开始为她把脉。 沈明筝一行人站在边上，焦灼地看着老村医手法熟练地为江婉诊治。 此时明悦也来到了沈明筝身边。 沈明筝见她过来便小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婆婆为何会摔得这样重？” 明悦看着自家阿姐那严肃的样子，不敢隐瞒，便听她无奈道：“是周兰英。” 明悦说着话间，目光也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沈明筝。 沈明筝听到这个名字时，一双漂亮的眸子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自从她们在甜水寨落脚之后，周老婆子和二房一家就再没有主动找她们的麻烦。 过了半个月的清爽日子的沈明筝，还以为周兰英和二房的人已经改过自新，开始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又发的什么疯？”沈明筝略有些不耐的问明悦。 “我也不知道。”明月神情灰暗地道，“今天早上你刚走不久，周兰英就突然疯了一样地跑到咱家门口来骂人。 说咱们没心肝不孝顺，害得他们一家五口挤在那间巴掌大的小房子里，吃没得吃，喝也没得喝。 还说都怪你，吓着了沈明芳，害得她丢了肚子里的孩子。 还说要叫你……叫你偿命……” “？？？” 沈明筝听着明悦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的话，心里边跟着冒出无数个问号来。 明悦见沈明筝生气了，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不待她开口，她就听沈明筝又问道：“然后呢？” 明悦听她询问之后才继续说道：“然后她还说明琅是喂不熟的……的野种。 整天缠着别人叫婆婆，却不认她这个亲奶奶…… 然后……然后她就作势要过来打明琅。 婆婆见了，哪里忍得下这些，就要过去拦她。 结果……结果周兰英以为婆婆要跟她动手，就突然弯腰拿脑袋朝婆婆身上撞了一下，将婆婆从门前楼梯上给撞下去了。” 明悦将事情的整个经过讲述了一遍后，旁边的沈明筝已经听得捏紧了拳头。 只不过眼下老村医还在给江婉诊治，她暂时还不能离开。 沈明筝强压着心中怒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揽着明琅安静地等在一边。 等过了一阵后，老村医方才收回给江婉把脉的手。 沈明筝见状，赶忙开口问他道：“村医爷爷，婆婆怎么样了？” 沈明筝话音落下，就见老村医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看着躺着的江婉沉吟道：“性命倒是暂无大碍，只是……” 沈明筝姐弟几人先听到老村医说江婉性命无碍的时候，担忧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只是她们的心情尚未彻底放松之际，又听老村医说了后面两个字。 等在旁边的姐弟三人和吴秀莲等人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只是什么？”沈明筝不禁焦急地问道。 老村医听了沈明筝的询问，没有立刻回答。 只见他又低身检查了一下江婉头上的伤势，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些膏药与纱布来后，才与众人道：“只是她头上的伤势较重，且伤口太深不好恢复。” 老村医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刻，又接着道：“再一个，据我所知她以前好像也受过类似的伤。 并且那伤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留下了病根。 这次受伤两相重合之下，后续的恢复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老村医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沉重。 待他说完，不等沈明筝再问，他便开始为江婉处理头上的伤口。 江婉脑子有些不好使的事情沈明筝是知道的，一开始她以为江婉天生如此。 如今听了老村医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这样，可能只是因为她的头部曾经受过伤才导致的。 沈明筝想到此处，来不及细想别的，见老村医在给江婉处理伤口了，她便赶紧松开怀里的明琅，过去帮忙。 待老村医帮江婉把头上的伤包扎好了，又交代沈明筝这两天一定要格外注意。 只要两天后江婉醒过来了，她身上的伤势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可若是两天后人还没醒过来，那就要尽快送去圣元城，找更厉害的大夫看看。 沈明筝听完老村医的话，点头认真地将这些记了下来。 待她付了诊金送走老村医后，她才又回到屋里来看江婉。 看着平时和颜悦色、精神抖擞的人，为了维护她们姐弟而变成如今这样一副人事不省、安危难测的样子躺在这里，沈明筝心头的愤恨就止不住地往上涌。 此时门外看热闹的人们已经陆续离去，吴秀莲和夏秋月也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沈明筝小心翼翼地帮江婉把额头上沾了血的碎发拿帕子一一擦干净了，又帮她掖了掖被角后，才见她突然站起身来，目光森冷的看着山寨大门的方向与明悦道。 “明悦，你在家里照看好明琅和婆婆，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待明悦问她要去哪里，沈明筝便拿起弩箭往旁边的油壶里迅速一搅，而后便飞快地跑出去了。 第157章 咱家房子要塌了 沈明筝从家里出来后，便一路朝着周兰英一家所住的地方跑了过去。 等她到那里的时候，就见周兰英正一脸得意地与秦小玉悄悄说着什么。 周兰英话音落下的同时，秦小玉也一副十分解气的样子夸张地大笑起来。 沈明筝看着那婆媳俩厌恶的嘴脸，不用猜也能想到她们此刻议论的，就是她家的事情。 沈明筝看到前面两个人猖狂的样子，再想起躺在家里人事不省的江婉，一双好看的眸子里便带上了满满的恨意。 就见她走到离她们约莫二十米的位置便突然停下脚步来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们的同时，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来点燃了一支淬了油的弩箭。 对准周兰英家那间小小的房子，毫不犹豫地射了过去。 弩箭精准地扎进铺满稻草的房顶，瞬间将那干燥的稻草引燃。 火势燃起来的时候，周兰英和秦小玉两人还坐在屋檐底下无所顾忌地大笑着。 两人笑到一半时，才发现沈明筝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满脸愤恨地看着她们。 两人立时挑衅一般朝她一笑。 而后，翘脚坐在屋檐下的周老婆子才昂起头，背脊贴着身后的土墙看沈明筝。 沈明筝见她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不禁嘲讽一笑。 而后，她又迅速拿出第二支淬满菜籽油的弩箭来点燃了。 就在沈明筝点燃第二支弩箭的时候，那边一脸得意的周兰英和秦小玉见了，顿时变了脸色。 婆媳俩人均是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她就骂了开来。 “沈明筝，你个臭丫头，你要干什么？” “倒霉的丧门星，竟然拿箭指着你奶奶了？” 两人话音落下，沈明筝依旧没有丝毫犹豫，拉着箭尾的手指一松，那支带着火光的弩箭顿时犹如脱缰野马一般，朝着周兰英家旁边刚搭起来的新房架子上冲了过去。 周兰英和秦小玉见状，登时吓得就想冲过来阻拦。 然而不等她们抬腿，就在她们头顶上，已经被大火覆盖的屋顶开始扑簌簌地落下火星来。 两人见状，顿时一愣。 怎么回事，她的箭不是还没落到自家房顶上吗？怎么会有火星落下来？ 疑惑从两人脑海中晃过的一瞬间，屋顶上的火势被山林里的阴风一带，顿时燃的更猛烈了一些。 随着稻草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响起，又是一股大风吹来，带着屋檐上一堆燃烧的干草掉落，擦着两人的脸落到了地上。 周兰英和秦小玉那两张刚刚还得意不已的丑陋嘴脸，瞬间被那燃烧的火势烧得黢黑。 周兰英和秦小玉见火苗落到自己脚边，眼看着就要燃起来了，婆媳俩均是吓得尖叫起来。 两人疯狂惊叫着从屋檐底下跳出来，胡乱拍打着身上被火苗烧到的地方。 随着两人身上的火点被扑灭，周兰英和秦小玉咒骂的声音便越来越响亮起来。 随着她们咒骂声音的响起，沈明筝射出的第二支弩箭也早已经落到了她们的新房框架上，烧着了。 干燥的屋顶上，零星的一点火光被寒冷的山风一带，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周兰英家的房顶便整个烧了起来。 周兰英和秦小玉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点之后，见火势越燃越旺，赶紧扯开嗓子叫喊起来。 “天呐，老二还在屋里呢，快来人呐，救命啊！” 周兰英焦灼之际，就开始朝四面八方喊人。 这边的秦小玉见了，突然想起自己儿子也还在屋里，便见她赶紧跑到屋门口，冲里面喊道：“小顺，小顺你快出来，咱家房子要塌了。” “娘，我爹拽着我手呢！快来救我……” 秦小玉一听顿时气绝。 原本不想管沈二柱死活的她，无奈之下只能赶紧冲进屋里。 此时此刻，狭小的茅屋里早已浓烟滚滚。 沈二柱双手死死地拽着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沈明顺。 见秦小玉果然为了沈明顺冲进来了，沈二柱不禁朝她得意一笑。 “臭婆娘，想让老子一个人去死，没那么容易。” 沈二柱一边骂着难听的话，一边将沈明顺拽得更紧了些。 秦小玉看着自己儿子被沈二柱死死拖住的样子，没有理会沈二柱嘴里骂得难听的话。 只见她咬牙憋着一口气，走过去扶着床沿在沈二柱身边蹲下来。 沈二柱见状，赶忙腾出一只手来死死抓住秦小玉的脖子，之后才松开了另一只手上死死拽着的沈明顺。 沈二柱松开的一瞬间，沈明顺发现自己终于重获自由，顾不得自家爹妈还在屋里便当先冲了出去。 在外面大声呼喊的周兰英见沈明顺冲出来了，赶紧激动地一把搂住他。 “我的大孙儿哟，还好你没事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奶奶我也活不成了。” 周兰英哭喊的话音落下时，秦小玉才背着半身瘫痪的沈二柱，一脸狼狈的从屋里出来。 听到周兰英这假惺惺的话，秦小玉忍不住嫌恶的将沈二柱往一旁地上用力一扔。 被摔了个猝不及防的沈二柱，顿时痛得惊呼。 “臭婆娘，你找死是不是。” 说着，沈二柱便顺手抄起身旁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朝秦小玉砸了过去。 好在秦小玉原就时刻提防着他，抬手一挡，险险地避了开去。 沈二柱见石头没有砸到秦小玉，心头顿时更气，不禁坐在那里破口大骂起来。 这个时候，山寨里的人都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待众人好奇地从家中赶来的时候，周兰英家的茅草屋已经被烧了大半。 茅草搭的房顶也早在众人赶来之前就已经垮塌。 站在不远处的沈明筝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众人见这边着了火，原本还准备过来帮忙救火。 但见周兰英家的屋顶都已经被烧塌了，整座小屋也都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早已经失去了救援的意义。 于是众人到了现场之后，也都只能远远地站在那边看着，等着大火将整座房子烧没。 原本已经消停下来的周兰英，见众村人来了之后并没赶紧帮忙救火，顿时气得松开沈明顺便冲过去朝大家骂道。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看不见我家着火了吗？ 不帮忙救火，傻站着干啥？” 第158章 索性不当人了 众人分明是因为那房子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为了不造成多余的人员损伤才会止步不前的。 如今被周兰英这么一骂，在场众人顿时脸色一黑，更加没了上去救火的欲望。 只见大家伙儿看着周兰英那泼辣样，面上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而后又有不服气的村人不愿惯着周兰英的臭毛病，与她理论道：“你家着火干我什么事？ 你这样的人家着火，我看热闹都还来不及呢，你还指望我帮你救火？ 谁不知道你们家，都是些没良心的，哪回有人帮了你没有被你反过来骂！” 周兰英听了，不服气地辩解道：“你要是帮了我我还骂你干啥，难道我有毛病不成！” “谁知道呢！”怼她那村人抄起双手，厌恶地瞥了她一眼，“照你往日行事风格，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周兰英被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黄牙。 见自己说不过对方，她也只能识趣地不再多说。 周兰英身后茅草房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时，人群里也传来众人好奇地议论周兰英家房子为什么会突然着火的声音。 听到那些话，周兰英才突然想起今日她家房子着火的始作俑者来。 就见她恍然大悟的一般往人群周围看去，等她终于找到沈明筝的时候，沈明筝也深深的看她一眼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周兰英见状，不禁气地抽了抽嘴角。 “死丫头，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周兰英嘴里骂了一句的同时，就扬起双手朝沈明筝扑了过去。 沈明筝见她脚步蹒跚地朝自己扑来，眼见那一双黢黑的爪子就要落到她身上，沈明筝出其不意的往旁边一让。 周老婆子瞬间扑了个空，直冲冲地往沈明筝身后冲过去，一头扎进了村民们准备用来打水灭火的木桶里。 众人看到她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狼狈样，顿时轰然大笑开来。 周兰英的脑袋瞬间被木桶卡住，整个人失力一般栽进桶里挣扎了好一会儿从终于将木桶从头上拿下来。 待她重新转过身来时，沈明筝已经换了个方向，抱着双臂冷脸站着看她。 “死丫头，你想遭雷劈是不是，我今天……我今天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周兰英说着，就要往旁边去找趁手的东西来教训沈明筝。 而在她往各处去寻找工具的时候，目光沉冷地看着前方的沈明筝又一次搭弓引箭，将那一支支燃烧着的弩箭精准地朝周兰英脚下射去。 看着接二连三飞过来差点落在自己脚背上的弩箭，周兰英顿时吓得惊叫连连，失声喊叫的同时还不忘跳着脚往旁边跑。 然而，不管周兰英往哪里跑，那些弩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总能跟着她追过去落到她脚下。 要不是她的反应够快，她那散开的裤腿就要被那火势给烧着了。 半晌后，眼看着周兰英已经被折腾得没了什么力气，这边没了弩箭的沈明筝才终于住了手。 看着吓得满头大汗跌坐下来的周兰英，沈明筝冷静地走到她跟前，蹲下来看着她。 “据说你要让我给沈明芳肚里的孩子偿命？” “……” 周兰英听到沈明筝这话，顿时一脸心虚。 但当着在场那么多人，她还是强行狡辩道：“难道不应该吗？ 我们明芳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好几个月了，眼看着都要成形了，都怪你吓唬了她，才把她的孩子给害没了。” 沈明筝听到周兰英这话，心头顿时泛起一阵无语。 旁边看戏的人群里也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怎么有脸拿这种事情说事儿的？ 她家沈明芳如今都还没有十五呢，小小年纪就怀了别人的野种，没被拖去浸猪笼都算是好的。” “我听说先前里正还真打算按照旧例把沈明芳浸猪笼的。 只是咱们当时还在逃荒路上，里正考虑到当时的情形大家都不容易，便暂时将那件事给搁置下来没有深究。” 旁边的人听了，好奇道：“那现在咱都已经安顿下来了，里正为啥还不说怎么处置沈明芳？” 先前说话那人立刻接道：“后面里正不是把他们一家逐出村子了吗！ 再加上沈明芳的孩子在半路上没了，她如今的精神看着也像不太正常的样子，所以里正便想给他们家留点儿脸面，只当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有再提。” “原来是这样啊。 那可真是浪费赵里正一片好心，她们却是丝毫不顾忌自家的脸面，硬要将这层遮羞布给扯开来。” 众人说着话间，沈明筝依旧和周兰英对峙着，两人都没有对大家议论的内容有什么反应。 唯一有点反应的，只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秦小玉。 虽然她气愤沈明芳的不自爱，但无论如何沈明芳也是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一块肉。 试问这世上，又有哪个当娘的愿意听别人这样议论自己孩子呢！ 于是，听到这些话的秦小玉，终于想起大半天都没露面的沈明芳来。 秦小玉来不及和众人理论，忙着转身到处去找沈明芳去了。 秦小玉离开后不久，这边冷眼看着周兰英的沈明筝又开口了。 “我还听说你想让我给你养老？” “废话，我是你奶奶，这本就是你该做的。” 周兰英一副老娘占理谁怕谁的样子回了沈明筝一句。 那骄傲的样子似乎是在说，有本事你不给老娘养老试试，你看到时候大家伙儿的唾沫能不能把你淹死。 沈明筝看着周兰英得意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她心头所想。 就见沈明筝看着她潸然一笑道：“要是我坚决不呢？” “你敢！”周兰英听到沈明筝这意料之外的话，面上明显一愣。 听着周兰英这不自信的两个字，沈明筝缓缓从她跟前站起，脸上浮现出一抹更加绝情的笑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周兰英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不仅不会给你养老，甚至连先前说好的每月二十文钱我也不会再给你。 既然你如此不讲理，我便与你无话可说。 你不是想闹吗？我陪你闹到底就是了。 反正在你面前我左右不是人，索性这个人我就不当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