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疆》 第1章 踏入北疆 深秋的雨水掺杂着丝丝的寒意,晌午一过,多日来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乌云总算散去,在傍晚时竟映着几丝残阳洒向进入北境地界的一行队伍中。 燕回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心里闪过一丝惘然。 从帝京到北境。 从繁华城池到荒僻地界,她的目的就是,寻夫。 真是可笑。 想到离开帝京时,想到与舅舅的谈话,那清幽的眸子沉了沉。 “舅舅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舅舅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全靠你舅母娘家的扶持,你妹妹是你舅母的心头肉,这与李家的婚事,再也耽搁不得,阿回,此番全当舅舅求你,替妹妹嫁去李家。” “与李家二郎有婚约的是小妹,李家知晓真相后翻脸我该如何自处?” “当初与李家定下这门亲事的并没有指名道姓是谁,只道是王家姑娘,你如今也是我王家的女儿,李家就算闹到官家面前,也不敢把你如何。” “那若我不答应呢?” “阿 回,舅舅知道你是个性子烈的,但你要考虑你小弟的前程!莫要因为你的不答应,毁了燕时的大好前程。” 燕回觉得甚是可笑,没爹没娘甚至担任了亲弟弟大好前程的棋子。 目光落在小案几上的宗卷,那是北境之地世族之首李家的宗卷,眉宇间轻染几丝不耐,她不会细想,舅舅能大张旗鼓打李家的脸背后没有官家的允许。 越往深想,燕回只觉得,伴君如伴虎。 北境李家为大胤立下的汗马功劳,整个大胤无一家族能替代。 战况刚刚平息,李家就为了先帝赐下的婚事,向帝京王家提亲。 明明是先帝的赐婚。 偏偏,王家敢用假的糊弄。 若这其中没有官家的点头,王家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至于官家为何要这么做,燕回不深想。 “姑娘,前面有驿馆,按照路程,应该十日之后,就能抵达北境的郓城。”岁秋隔着帘子的声音响起。 “好。”燕回的声音落下后,就 只剩下车轮辙碾过浅浅坑洼的轱辘声。 少女的脸上还是有着长途跋涉赶路的厌烦,她直起身子,伸手挑开帘幔子往外看去。 金黄的残阳光芒打在燕回的脸上,她的唇角终是绽放一抹很久不现的笑容。 霎时,从远处响起无数道马蹄奔策的声音,滚滚尘埃蔓延而起。 燕回看着从四周由远而近围过来犹如话本中才有的蛮荒之人时,下意识的放下帘幔。 “吁!”马车外车夫的声音透着惊恐。 听闻北境不安生,随处都能见到突厥人的身影。 燕回抿了抿红唇,该不会,这么倒霉,就遇到了突厥人? “你们是何人!进入北境作甚?” 略显粗犷的声音让燕回回神,听口气好像不是蛮狠的突厥人? “我们是奉帝京官家之命护送北境大总督儿媳前往北境郓城。” 帝京口音刚刚落下,燕回就听到一道调侃又带着打趣的声音响起。 “大总督儿媳?二哥,你帝京的媳妇来了。” 第2章 碰面 燕回听着那道略显打趣的话语,这般巧?不过刚刚入北境地界,不知为何,复杂瞬间盘旋在心间。 “姑娘?”岁秋喊道。 燕回应道:“何事?” “请,请下车。”岁秋原本以为自家姑娘会在郓城见到传言中的郎君,没想到刚刚踏入北境地界,就碰上了。 这,算是,打照面了? 燕回心神凝聚,那幽暗的瞳眸划过一丝暗芒,弯身出了马车。 她不会觉得是来迎接她的。 少女身姿纤弱,如月的眉,深幽的眸,挺秀的鼻,标准的樱唇,配着鹅蛋脸颊可以说是很美艳。 与这大漠格格不入。 燕回感觉到那道凛气逼人的视线,便往那个方向看去。 视线由下而上。 紧扎在漆黑云纹长靴中的长腿,那个人就长手长腿的在马背上,由于逆着光,上半身还有那张脸,燕回并没有看清。 她只感觉到了那人的目光锐利逼人,犹如这大漠中的狼,此刻正蛰伏于此盯着她。 这时,刚刚回话护送燕回前来北境的侍卫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前面那位就是李家二郎 。” 燕回端庄的朝着李苏彧的方向福身一礼。 逆着光的男人看着少女剑眉微动。 他翻身下马,朝着燕回走去。 秋风至,呼呼而过的风声好似正在抚平燕回内心的忐忑。 男人敛去肃杀冷气站在燕回的面前,身姿颀长,阴影直接笼罩在燕回的身上。 “燕回?” 声音沉稳,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燕回眉梢挑起,看来李家是早就知晓她并非王家人。 “正是。”她看向眼前的男人。 夕阳下,年轻男人五官深邃清晰如刻,英朗轮廓精致如雕,还有些许的耀眼。 燕回别过脸,她想,应该是残阳太过刺眼。 李苏彧、与她想象中的悍将粗犷一点都不符。 男人的目光在少女那坦荡的脸上看了两眼后就转身。 燕回看着那伟岸的身影翻身上马,逆着光的身影而后对身边的人似乎在说什么,接着带着一行人又快马策鞭消失在那夕阳下。 独留刚刚他交代什么的那个人在原地。 正是燕回转身欲回马车上的时候,那马背上的人利落的翻身下马,牵着马匹朝 着燕回走来。 “哎哎哎,二嫂,你等等。” “在下赵迟,二哥让我带你去郓城。”赵迟邑有些生硬的说道。 见眼前那位纤弱惊艳的二嫂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挠头,唇角的笑容都僵硬了不少:“那个,二哥,二哥还有事情要去办,或许二嫂你抵达郓城的时候,二哥就到郓城了。” 燕回哦了一声就上了马车。 赵迟憨憨一笑,内心嘀咕着帝京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娇弱得跟个水一样。 “赵小哥,前面有驿馆,姑娘这一段时间赶路没有好生歇息,我们会在前面停留一夜,明日再赶路。”岁秋说道。 赵迟点点头:“行!” 坐回马车中的燕回心里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北境地势辽阔,雄关漫道,号称九州十八府,都归李家所管控。 她突然理解了官家对北境李家的心情。 这,李家若是自立为王,加上帝京全是文官执笔,怕是官家也会被李家所挟制,让她这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前来北境嫁入李家。 这是在警告李家。 圣恩如何,李家都得臣服官家。 第3章 满意吗? 漫天黄沙的戈壁中。 马蹄声在一条浅浅的溪水边停下。 “最近巡视也没发现突厥人的身影,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子,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总归他娘的安生了,不过那几个蹦跶的突厥人,交给我便是,省的老祖宗担心你这个宝贝疙瘩。”身形魁梧的男人蹲在小溪边,边捧水往脸上浇边说道。 李苏彧坐在溪边的枯枝上,目光跳向远方,声音平直:“别聒噪。” 身影魁梧的男人皱起浓眉顿了下,然后起身,继续聒噪:“你这小子怕是被刚刚那帝京来的小娘们勾住魂了吧,竟与二叔没大没小的。” 李苏彧唇微扯,掀眸看了一眼魁梧的男人,开始笑而不语。 “不过是官家的一枚棋子,你就别厌弃人家,小姑娘也是可怜人。”魁梧男人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隽山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又透着些许的伤感:“这些年咱们李家为了保住边疆,该牺牲的,不该牺牲的都牺牲了,没想到最后老祖宗想要给你一个家世显赫的媳妇,官家竟这般态度,真是让我们李家满门寒心啊。” 李苏彧闻言,没做声。 李隽山继续说道:“不过老祖宗也是,这北境没有姑娘了吗,非要往帝京找一个来,想想你在郓城也是有不少姑娘想嫁的,就是这些年战况让你没有那 个心思,不过话说回来,苏彧,你就没有心仪的姑娘?” 李苏彧屈起一条腿踩在枯枝上,胳膊搭着膝盖,眉峰本能的轻蹙:“二叔不知老祖宗的心思?” 李隽山点头:“二叔怎会不知?老祖宗就想着待你娶了帝京世族中的女儿,就让你留在帝京,这北境只有大雪,风沙,还有震天的战鼓和厮杀,就连战况平息,也是无尽的荒凉,想想你的爹娘,你的三叔四叔还有哥哥弟弟,全部葬送在这块土地上,就连你二叔我,捡回一条命也是个废人,我们全家就盼着你能给李家留个后。” “李家现在全是老弱妇孺。”李隽山语重心长的说完后,手重重的拍了拍李苏彧的肩:“此番老祖宗失算了,自古飞鸟尽,良弓藏,官家这也是忌惮咱们李家,绝对不会让你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娘家。” “所以二叔就说那姑娘也是可怜人?”李苏彧站起身,脚步声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很很强的压迫感。 “可怜归可怜,又不是我们李家造成的,进了咱们李家,我们客气点就行,待回郓城后,咱们就给你张罗你喜欢的姑娘,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嘛。”李隽山不着调的说着。 —— 大漠中的驿馆,入夜后冷气不断的往里面灌入,岁秋把窗户给关上,转身看向燕回。 “姑娘,你还满意 吗?” 燕回神情淡漠,自顾自的在翻阅着一本册子,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满意什么?” “姑爷啊,奴婢本以为姑爷是五大三粗的粗人呢,没想到比大公子都还要俊朗几分。”岁秋很是满意那位李家二郎。 燕回在听到大公子的时候,神情有片刻的怔楞,她合上手中的册子,放回木盒中后,说道:“北境算是大胤最贫瘠的地方了吧,若是把中原那些带动至北境之地,应该……” “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岁秋立即打断燕回的话:“若是让李家的人知道我们经商,会看不起我们的。” 燕回端起茶盏,手指轻轻的摩擦着茶盏表面,浅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经商怎么了?李家若真看不上,大不了就给我一封和离书就是了。” 岁秋拧眉。 燕回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每一行甚至是每个人,不分高低贵贱。” “姑娘,你每次说的话都让奴婢很费解,甚至觉得姑娘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了。”岁秋焦虑啊,要是去了李家,姑娘说一些不着边的话可怎么办? 燕回并没有打算与岁宁继续谈论下去。 正是此时,外面又响起马蹄声。 岁秋一听,连忙走到窗户边,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是李家刚刚的队伍又折回来了。 “姑娘,是姑爷诶。”岁秋细声说道。 第4章 其中有蹊跷 燕回神情依旧,站起身往床榻走去,吩咐道:“你去休息吧。” 岁秋知道燕回并不会因为被官家下旨嫁到李家,身心都会倾覆到李家,燕回与帝京中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 她甚至清晰的记得,燕回说过‘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偏要在这世间开辟出我燕回的一片天!’ 燕回的一片天就是‘经商’,那些年老爷夫人没有出意外的时候,姑娘就像匹野马般叱咤在经商之路上,不过后因为老爷夫人意外逝世,姑娘被接到王家后,才彻底安静下来。 想来这些年在王家都憋坏了吧。 “姑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岁秋看着已经盖上被褥的姑娘,心中的焦虑只增不减。 岁秋带上房门后,就往大堂驿馆的大堂看去。 赵迟跟在那暗紫身影边,边说道:“二哥,你来啦。” 李隽山双手抱胸,打趣道:“怎么,你是半步都离不得二郎?” 说话间,几人走上二楼,岁秋福身一礼。 李苏彧眉目微动,刚要询 问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岁秋说道:“将军,姑娘已经歇息了。” 李苏彧颔首后往另一边的厢房而去。 走进房中,赵迟就问道:“二哥,怎么又折了回来?” 李隽山阴恻恻的说道:“那几个突厥人影都没有见到,便折回来了。” 赵迟直接忽视了李隽山,到李苏彧的身边坐下来,嘴里就开始唠叨:“二哥,我跟你说,二嫂可真是个讲究人儿,茶是她们自带的茶,泡茶的水,都不用这驿馆的,就连赏这驿馆的掌柜那都是金瓜子一大把。” 李苏彧的眉目间还沾染着一层风霜,剑眉轻佻,赏金瓜子?传言中那落魄燕家之女会有如此的豪横? 还是说,官家给这燕回足够的嫁妆? 李隽山坐下来,好奇道:“真的是,金瓜子?” “怎么不是?我生等着二嫂和她的人离开后,从掌柜手中扒来一粒。”赵迟说着就把金瓜子摆在桌面上:“还不是空的,实打实的金瓜子。” “赏了一大把?”李隽山说完 便拿着金瓜子往嘴里咬,随即轻嘶一声:“还真他娘的是金瓜子。” “对啊,真的震惊了我的双眼。”赵迟双手搓了搓,细声道:“二哥,那二嫂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一点都不像落魄氏族的女子啊,难道王家良心发现,给了一大笔嫁妆?” 啪! 李隽山一巴掌拍在赵迟的背上,沉声道:“那也是人家的嫁妆,老子李家还没有落魄到惦记女眷嫁妆的份上!” 李苏彧低眉沉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橘黄的光线下照耀下的五官更显的精致,深邃。 “二叔!我怎么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官家此番如此羞辱二哥,羞辱李家,这女子还如此阔绰,一点都都不符合帝京传来的消息啊。”赵迟摸了摸后背,不服气的反驳道。 “也对,听闻这燕氏寄人篱下在王家,应该也不会……这么阔绰才是。”李隽山说着就看向了一直寡言的年轻男人。 李苏彧见状,眉峰赫然一蹙:“二叔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第5章 李家刁难你? 是夜。 昏暗的光线下,燕回矗立在窗户前,任由灌入的冷风吹打在脸上,似乎只有这般,她才能够清醒的看待如今局面。 她尽管心有不甘,也来到了北境之地,此行的目的就是出嫁。 想到白日中那高如山屹的男人,燕回幽暗的眼眸好似有什么东西闪过一般。 那就是,她不远万里嫁的、夫君。 正是燕回出神之时,驿馆大门被谁给打开,她回神往下方看去。 夜风浓烈,暗紫身影闲闲的出现在燕回的视线中,她的目光紧紧的锁在那暗紫身影上。 李苏彧感觉到了那道目光,回眸便往那道视线方向看去。 倦倦夜风乱于耳畔,窗户前,少女的模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显眼。 暗淡的夜晚,燕回并没有闪躲,直直的撞上男人的视线。 李苏彧眉峰微蹙,他从收到帝京传来的消息,心里就对这个并非王家女儿的女子抱着一种蔑视的态度。 就如同王家敢蔑视先帝的赐婚一般。 “将军睡不着吗?”燕回一双眼放在他脸上,似老友般问道。 李苏彧对上那幽幽的眼,心跳竟猛地快了一拍,唇角微挑:“燕姑娘是不习惯这荒僻之地?” 燕回琢磨着李苏彧话中的深意,沉吟片刻后,她浅笑:“还好,这北境也没有帝京那些人说的那么不堪。” 李苏彧眉宇间闪过一丝清冷,原本想好的怎么处理从帝京来的这个女子,没想到见到真人后,竟升起了一抹复杂之意。 至于到底复杂什么,他也没有深想。 “早些休息。” 年轻男人丢下这 句话后,就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燕回收敛眉间的探究,眸中的神情淡在黑暗中,恢复了平静。 李苏彧比她想象中还要难接触,那双锐利的眼睛好似能窥探任何人的内心一般,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并非传言中,三大五粗只知道打仗的莽夫。 —— 次日一早。 岁秋替燕回梳妆完毕后,赵迟便来敲门。 赵迟一看打开房门的岁秋:“岁秋姑娘,今日启程可好?将军昨夜就回了郓城,提前抵达郓城安排好迎接二嫂的事情。” 岁秋挑眉:“我问问姑娘。” 赵迟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随即房中响起岁秋的声音。 “姑娘,那赵小哥说能不能今日启程前往郓城。” “可以。” 门外的赵迟一听,满意极了,虽然这二嫂不平易近人,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刁难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驿馆外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又开始启程。 —— 郓城是北境之首的城池,城外相隔十里,就是李家军营。 远远望去,郓城四周苍茫,犹如一座古城气势摄人。 燕回看着那磅礴的古城,一张脸笼罩在复杂的情绪中。 进入郓城后。 没有直接前往李家,而是被赵迟安排到了李家事先安排好的酒楼。 从帝京而来的队伍,到底还是在这郓城掀起不少涟漪。 傍晚时分。 赵迟从李家离开后就急匆匆来到酒楼中。 叩叩…… 岁秋见状:“赵小哥,你脸色怎如此难看?” “岁秋姑娘,燕姑娘可有空?”赵迟有些紧张的问道。 岁秋细声回 应:“奴婢去问问。” 刚转身就见燕回起身朝着房门走来。 赵迟见状,立即抱拳相告:“燕姑娘,因李、王两家有婚约在身,所以咱们老太太让在下来向姑娘取当年李家给王家的信物。” 赵迟连说,连把揣在怀中的锦盒拿出来:“这是当年王家给李家的信物,还请燕姑娘过目。” 燕回有一瞬间觉得这场面滑稽又搞笑,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偏偏她在这里受辱。 明明官家的旨意已抵达李家,偏还要来她这里取信物。 这不就是表明,她是假的吗? “岁秋,去把信物拿出来。”燕回淡声道。 赵迟心里很过意不去,但奈何是官家与王家先不对,李家也只能这么做。 “赵将军,若李家想反悔这门亲事,我是没有意见的,我既不姓王也与这场婚约毫不相关,无非是成为执棋人手中的棋子罢了,若李家敢因此番反抗一遭,小女子我也会高看李家一分,但若李家要因官家的刁难而迁怒与我,不好意思,我燕回也不是吃素的。” 锵劲有力的声音刚好落入赶来的年轻男人耳中。 赵迟正是因燕回的这番话不知该回什么的时候,就看到救星来了,他喊了一声:“二哥!你总算来了!” 燕回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官靴,盔甲遮掩从小腿蔓延到腰际,往上,圆领衣襟处金丝秀着的纹路内敛又张扬,一截脖颈颀长,暗影里的喉结突起。 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颌。 昏黄的光线下,年轻男人双眸幽冷又锐利逼人。 他说:“李家刁难你?” 第6章 不满 岁秋和赵迟听着年轻男人那隐晦不明的话语,都相继的退至一边,这也算是从那驿馆过后,二人又一次的见面。 不过从头到尾,燕回都是这场博弈中的棋子,谁也没有想过她的处境。 “难道不算刁难?”燕回虽明确前来的这里的目的,也知晓在这种视女人为草芥的世界,这个男人算是她另一种救赎,就像离开帝都时,舅舅那晦暗的话语一样。 ‘阿回,只要你能抓住你夫君的心,在那北境之地就没人能欺负你。’ 但舅舅从来就没有说过,像这种底蕴雄厚且并非她想象中莽夫的心怎么能抓住? 燕回明显感觉到男人的神色有了轻微的变化,却还是说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们既知道我不过是个假的却还是接到了郓城,不就是难以与官家交代?但你们既知道我并不是王家的女儿,难以反抗官家却要把你们李家所受的气撒在我这里,难道,你们李家也就只能欺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伶牙俐齿。”李苏彧微眯的双眸里闪过轻微的暗芒,轻声道。 燕回红唇轻动,清幽的双眼中漫开寒气,看不出喜怒:“信物今日归还给对方,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即刻返回帝京?” 赵迟一看这个从帝京而来看似柔弱的女子似乎并不像表面那般好糊弄,他紧张的看向李苏彧,生怕事情越闹越大。 “燕姑娘言重了。”李苏彧蹙眉,深想着燕回刚刚所说的话,剑锋越发蹙紧,他也没有想到从军营匆匆赶来却是这样的局面,祖母给的下马威明显用错了人。 “既李家不认,也不满我这个人,那……” 李苏彧直直的看着燕回那眉梢的嘲讽,打断了她的话:“是李家做事欠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燕回眉梢拧起,那清亮的瞳眸中隐隐呈现着几丝笑意,然后福身,疏离道:“多谢李将军体谅。” 赵迟张口结舌,就这?他怎么感觉这燕回要的就是二哥一句交代? 李苏彧看着淡淡光线下的少女,一缕金辉的光芒撒在她的眼梢,那端庄矜贵之态,昳丽之色着实让这暗淡的酒楼染了几丝艳丽。 “燕姑娘客气。”李苏彧眼神冷然,视线从燕回的脸上移开,定格在燕回那露出一半的手腕上,那通透的白玉镯着实罕见。 燕回察觉,立即用衣袖遮挡手腕。 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是让二人心中都谨慎起来,燕回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毕竟不出声的狗才最危险。 如果李苏彧与李家一样的态度,她还好对付,偏偏李苏彧明显与赵迟前来的目 的不一样。 而李苏彧却觉得燕回不像王家人也不像他所调查的燕家人,举手投足的贵气,还有那处处都彰显着的财气,这并不像落魄到寄人篱下的女子。 “从驿站回来后就在军营中,今日得知你抵达郓城才回城。”李苏彧的言外之意就是赵迟所做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燕回敛眸。 李苏彧意态冷淡,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 燕回听着那沉重的步伐踩在楼梯的声音也让她感觉到那人的微薄的怒意。 他生气? 赵迟连连对燕回说了几声抱歉就掉头离开。 岁秋见状,走到燕回身边:“姑娘,李家是打算不认你这个媳妇?你可是官家亲自派人送你前来北疆的,李家敢抗旨不遵?” “就是因为不敢,才要待我刚来郓城就来个下马威,李家这么做我也能理解,只是可惜了,理解是一回事,想要羞辱我,又是另外一回事。”燕回当然不可能把信物还给李家,若真蠢到把信物还给李家,那接下来不知多少难听的话入她的耳中。 “可这样进了李家岂不是更难过?”岁秋蹙眉,她想到王家内宅那些尔虞我诈就后怕不已。 燕回冷眸微动,转身走进房中没有出声。 岁秋走进房中关上房门后,继续说道:“若准姑爷还是一个不心疼姑娘的,姑娘你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燕回敛神,坐在窗户边,指尖拨弄着桌面上摆放的茶盏,静静道:“我抵达郓城无形间也给了李家羞辱,我是假的,李家不接受也正常,但官家的人就盯着李家大办婚事,待我进了李家门后才会返回帝京,李家不敢把我如何,只是膈应我占了李苏彧正妻之位罢了,其实我与李家都一样,喉咙里有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但明显李家对付错了人,只要进了李家,无伤大雅的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回也算是说的很直白,除了要了官家给的正妻外,其余的跟她都没有关系。 “姑娘、”岁秋看着如此淡漠的燕回,心疼道:“姑娘,你的命真苦。” 燕回红唇轻扯,转头看向窗外,漫天的日光洒在黑瓦黄墙衔接相连的房屋上,她眼底闪过笑意:“这北疆的郓城也是美的。” —— 申时。 因着李家要大办婚事,全府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虽不满官家安排的人,但怎么也是李家老祖宗最宝贝的孙子成婚,也不能含糊了事。 李苏彧跨过庭院,盔甲还未褪去,眉目轩然,浑身萦绕着一袭疏冷之气。 走进堂屋中,刚刚还吵闹的声音瞬间消散。 众人只见李苏彧一张脸冷 冷淡淡,漆黑的眼直视高堂之上坐着的李家老太君,姜氏。 “苏彧回来了。”老太君自然欣喜孙子回来,只是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姑娘,有些为难:“二媳妇,带着他们都下去吧。” 另一面身着贵气的妇人站起身,福身过后率先出了房中,接着坐着的女人们都纷纷离开。 老太君身边的姑娘也起身,正打算说要离开的话却被老太君拉住:“蕴儿,你坐下。” 姜蕴看了一眼那英气逼人的男人,羞涩的低下头却并没有坐下来。 “你也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你以为躲在军营中就能躲得过去?官家既让一个假货做李家媳妇,那我们李家挑选心仪的姑娘做平妻,也算是对得起管家送来的假货,蕴儿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也清楚,此番便都娶了,你也别说些让我这老不死寒心的话,我这老太婆就只想看你子嗣繁荣,别的,我也不会管。” 老太君把话撂出来:“我也就想要有一个我满意的孙媳妇,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 李苏彧眼神微冷,静静的看着姜蕴:“你出去。” 姜蕴被李苏彧的冷淡声吓得垂眸,也没有顾及老太君就直接转身离开。 老太君见状,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有出得来,她指着李苏彧,骂道:“你这不孝子孙,你……” “祖母,是你让赵迟去要回信物?”李苏彧也不知道是带着怎样的情绪问出来的,只觉得心口上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本就是假的,我还不能要回?”老太君也不装模作样了,端庄的坐在那里:“怎么,那姑娘就向你告状了?” “那祖母觉得你派的人能拿的回信物吗?”李苏彧眼神微深,唇边似有笑:“祖母想给别人下马威,让别人知道她是假的,李家根本不会认这媳妇,让别人知难而退?然后就算进了府,从此在府中也是伏低做小?” 老太君神情微凝,肃然道:“赵迟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祖母,我只能说,帝京来的那位燕姑娘并非祖母想的那般,只是闺阁中的女子,若祖母再想节外生枝,孙儿也不介意祖母再给孙儿七八个平妻。” 老太君见李苏彧从未这般冷然又肃然,把话也听了进去,开始沉思起来。 李苏彧见状,转身就走出堂屋中。 恰好遇到还留下来的姜蕴。 “苏彧。”姜蕴看着连眼神都没有给她的男人,喊道。 李苏彧侧眸,眸冷如刀,语气淡漠:“你还不死心?” 姜蕴双手紧紧相握,胸口起伏的厉害,她问:“听说那帝京来的女子明艳动人,你也心动了?” 第7章 不要后悔 来到郓城的第二日,深秋微雨。 天地间沉陷昏黄中,半分没有帝京繁华,却平白给人一种古老浓郁的气息,燕回因这番景色迷了眼。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的黑瓦斑斓,轻声道:“这自由的气息,真是帝京比不得的。” 岁秋却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边说道:“今儿个奴婢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见官家的人也回酒楼,奴婢就与他们聊了几句,说是李家已经安排好了婚宴,下午应该就会有人前来说婚期是哪一日。” 岁秋说着神情一沉,又嘀咕道:“那些个劳什子,嘴上说着恭敬姑娘你的话,做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昨日李家要前来要回信物的事情定是被他们知晓,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编排姑娘呢。” 燕回神情淡淡,似岁秋的话根本就没有入她的耳中,目光眺望着远方,只是那双清幽的眸瞳中有着一缕浅淡的惆怅。 这时,外面响起了酒楼小哥儿的声音。 “就在这间房中,圆妈妈,请。” 岁秋的神情微变,看向站立在窗户边的姑娘。 接着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得体的老妇人走进来,身后约有七八个侍女。 圆妈妈的目光落在里间燕回的脸上,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她福身,身后的侍女一样毕恭毕敬。 “见过燕娘子。”圆妈妈说着就直起身子:“老奴奉老太君之命前来照顾燕娘子,直到燕娘子与二公子成婚,婚期在明日黄昏。” 燕回闻言,一手负在身后,神情坦荡,并没有女儿家该有的娇羞:“那就麻烦这位妈妈了。” 圆妈妈眉头微动,这女子的反应,又在老太君的意料之外啊。 “老奴没名没姓,跟了老太君后,便得一个圆字,娘子就唤老奴圆妈妈吧。”圆妈妈说道。 燕回神情凝了一下,转而又缥缈如烟似的慢慢淡化:“是圆满的圆吧,这个字真好。” 圆妈妈也没想到燕回会这么说,倒显得这小娘子并不难相处,对于官家的安排,圆妈妈内心的不满却因为燕回的这句话消散了不少,起码不是个刁蛮娇气的祖宗。 “这些侍女就跟在娘子身边了,待入府后,老奴会跟在娘子身边,李家门第娘子应该有所耳闻,虽不及帝京的高门望族,但也是这北境九州十八府的天,规矩众多,还请娘子不要觉得麻烦。” 燕回听后,内心不由掀起一丝嘲讽,李家那位足以用‘传奇’二字形容的老太君看来是真的很不满她,这明目张胆的安插人在她身边。 “无规矩不成方圆,圆妈妈说的极是。”燕回眼梢带笑,却不达眼底,只要不妨碍她过多的事情,就井水不犯河水。 圆妈妈不由的多看了两眼那矗立在窗边的少女,似乎、这女子的气势与年龄并不相符,有一种老气横秋的很感觉,但仅限感觉,而并非容颜。 日薄西山时,郓城中才出现几丝暗淡的残阳,而也将淡在黑夜之中。 一日下来,那汴京望族中的规矩、李家苛刻的规矩以及女子的举手投足,圆妈妈硬是一丝都没有从燕回的身上找到半分错处。 圆妈妈心里甚至多了几丝忧心。 酒楼大门处,岁秋送走了圆妈妈一人,回头看向留下来的四位侍女,颔首浅笑。 四位侍女也是相继回礼后跟着岁秋走进了酒楼中。 到底李家安排的侍女没有再次进入燕回的房中。 室内弥漫着一股细腻的清香,燕回身着淡绿的中衣静静地坐在窗户边,美人容颜昳丽,一根素静的白玉簪在发间才没能让三千青丝散落,越发这般简单,越动人。 这酒楼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看到万家灯火。 岁秋走近,低声道:“姑娘,奴婢把舅老爷安排的嫁衣拿了出来。” 燕回眼睫一动,视线继续看向远方:“岁岁,你可幻想过有朝一日嫁人的场景?” 岁秋微微一愣,随即脸颊染上少许的红晕,说道:“姑娘打趣奴婢了,奴婢从未有幻想过。” “我幻想过。”燕回回头看着岁秋,脸上有了几丝郁色:“爹娘还在世时,总想着那个人来娶我的场景。” 岁秋一惊 ,然后上前两步,低声道:“姑娘,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是谨言慎行。” “我知道。”燕回郁色稍缓,唇角勾起淡笑:“只是难免有些遗憾,与你说说也算是放下了这遗憾。” 岁秋上前把窗户给关上,这才转身低声说道:“姑娘能如此洒脱奴婢甚是欣慰,前程往事姑娘就忘了吧,奴婢也能理解姑娘此时的感慨,任谁一辈子没能嫁给心心念念的人都会有遗憾,只是,这世间怎能事事都如愿呢?明日过后,姑娘你就是北境李家二公子的妻,不管姑娘以后与李二公子伉俪情深相融以沫还是貌合神离,都莫要提起姑娘以往的心事。” 提起李苏彧,燕回的眼皮微微一跳,她淡淡一笑,伸手又推开了窗户:“是啊,永远都不要回头,要一直往前走。” 岁秋蹙眉,又关上了窗户:“深秋了,姑娘莫要染上风寒才是,明日姑娘有得累的,姑娘休息吧。” —— 戌时三刻。 圆妈妈走进了堂屋中,屋中的侍女们自动退下,唯有主位身边那一袭雪白锦衣的江蕴陪在老太君的身边。 老太君端庄的端起茶盏,轻抿小口后,一手捻着盖子在茶杯上拂了拂:“那燕氏如何?” 圆妈妈如实说道:“不容小觑。” 明明圆妈妈的言语很轻,落在老太君与江蕴的耳中却有些沉重。 老太君放下手中的茶盏,眉梢微动:“哦?能让你说出这四个字,那应该是个人物,就是不知官家安排这么一个人进李家,意欲何为。” 圆妈妈微微垂眸:“奴婢还发现,燕氏房中所用的皆非酒楼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君平静的问道。 “奴婢只进入了外间,里间地面铺着的应该是价值千金的西域地衣,所用的茶盏以及屋中的熏香皆是上品,就连身边的侍女穿着都是上好的绸缎” 江蕴心一震:“绸缎?一个侍女也配的上绸缎?” 老太君冷哼一声,语气不明的说道:“看来官家是安排了一双眼睛进入了李家,罢了罢了,只要与她保持距离不要让她有了李家的子嗣,就算是官家护着的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圆妈妈连连称是。 “官家那一窝的狐狸,盘算着让一个掌控的了的棋子送来李家,然后生下李家的嫡子嗣,从此李家就彻彻底底的被姓赵的把控住,我李家偏不如他们的意!”老太君一脸凛然,那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戾气。 堂屋中有一瞬间的安静。 “李苏彧呢?”老太君心中窝着的气越发的浓烈:“那混蛋小子匆匆回来教训我一顿后又回军营了?” 江蕴眼眸半阖,隐藏了不少的情绪,思绪被拉到对那个男人质问的时候。 “听说那汴京来的女子明艳动人,你也心动了?” 只见那个男人平平静静的说道:“是挺、动人的。” “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听门院的说,公子傍晚的时候回来了一趟又出府了,明儿个就是成亲的大日子,公子应该是在城中。” 圆妈妈的话拉回了江蕴的思绪,她说道:“苏彧,与那燕姑娘会了几次面,听说那燕姑娘与我们北境姑娘不一样,若苏彧对那燕姑娘上了心,可怎么办。” 圆妈妈微微促狭的扫了一眼江蕴。 而老太君则是握上了江蕴的手,有些无力的说道:“你的身份整个郓城谁不知?你放心,待过阵子,我亲自扶你平妻之位,到时候压汴京来的一头,起码我们要一致对外。” “老夫人,你该歇息了。”圆妈妈打断老太君与江蕴之间的气氛。 江蕴见好就收,站起身来,福身一礼:“时候不早了,老太君早些休息,蕴儿告退。” 待江蕴退下后,李老太君生生的剜了一眼圆妈妈:“你这老虔婆,真以为我被官家逼急了?才说刚刚那一番话?” 圆妈妈轻笑:“奴婢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二公子与老夫人的关系。” 李老太君冷冷一笑,然后整个身子都斜躺在软塌上,漫不经心的说道:“苏彧那边暂时还不知道想法,但我也知道苏彧不是那般色字当头的人,不然这些年 后院也该是有通房了,你忘记当年我硬塞给他一个都被发卖了?” 圆妈妈但笑不语。 “我就是担心啊,担心我那没开窍的大孙子被汴京来的勾了魂啊,你说说,李苏彧那小子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有过女人吗?”李老太君一副八卦的样子看着圆妈妈。 圆妈妈面色不佳,低声道:“奴婢没有听闻过。” 李老太君轻啧一声后,又重重叹一口气:“看来只有明日过后再做打算了。” —— 郓城的勾栏瓦舍虽没有汴京繁盛,但也不萧条,有着另一种的风韵,好似一座古老之城中升起了烟雾,烟雾中有着不少的轻歌曼舞。 只是这里的男儿们不像汴京中的厮混期间,贪声逐色,只有一个个高大的汉子大碗喝酒吃肉的场景,就算圆台之中的小娘子们轻歌曼舞,他们也只是视线晃过,并未深陷其中。 “啧啧,这么说起来,二哥那即将过门的小娘子把这勾栏中的青姑娘都比下去了?”少年容颜俊朗,开口却一副吊儿郎当的调调:“想来也是,像我们北疆这穷乡僻壤的乡巴佬也没有见过什么美人,自然也把青姑娘比下去了。” “放肆,你竟敢把高高在上的燕姑娘与青姑娘作比较,小心二哥削了你的皮。”赵迟说着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视线不断地瞟着那一脸淡漠的李苏彧,继续说道:“咱们老祖宗原本打算给二哥抬一个平妻的,但我们二哥觉得有那燕小娘子就可以了,回绝了老祖宗,气的我们老祖宗大骂二哥是不孝子,哦不是,是不孝孙。” 那少年一听,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李苏彧的脸上,笑眯眯的说道:“二哥莫不是真的看上了汴京来的小娘子了?” 李苏彧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桌面两下,沉声:“明日我被事缠着,你们必定要盯好突厥人的身影。” 少年轻哼一声,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视线看向圆台上的小娘子们,说道:“二哥真是无趣,这种时候就不要提那些个杀千刀的突厥人嘛。” “江霄,要不,我再罚你去守关一月?”李苏彧唇角微扬,笑眯眯的盯着江霄。 江霄一听,原本懒散的调调瞬间消失,就连另一边坐着的赵迟也严肃起来。 “二哥,明日你都成亲了,不要这么严肃嘛。”江霄虽还是刚刚那种语气,但到底还是正经了不少,见李苏彧的目光渐渐冷下去立即答应道:“遵命,明日我与赵迟一定盯紧整个城中的情形。” 接着,李苏彧起身,丢下走了就消失在江霄与赵迟的视线中。 赵迟见状,问:“二哥喝了酒没事吧?” 江霄轻轻的拍了拍赵迟的手臂:“就算有事那也是别人有事。” —— 酒楼之中寂静无声,除了官家安排的人外就是燕回以及王家的人落脚在这酒楼之中。 正在睡梦中的燕回突然被一道声音惊醒,她隐隐看着侧面那昏暗的光线下坐着一个人,她惊坐而起,然后彻底清醒。 “是我,你不必害怕。” 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这房中响起显得格外的诡异。 燕回捋了捋身上的中衣,语气不怎么好的说道:“虽说明日我们成亲,但此刻你前来这里不怎么合礼数。”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十指交叉的手骨节分明,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沉默着。 越发这样,燕回就越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像黑夜之中蛰伏于此的狼,让她后颈发凉。 “你,来做什么?”燕回试探性的问道。 依旧没有回答,燕回眉尖微蹙,起身也不是,躺着也不是,于是她就僵持的半坐在床榻上,心中早已不耐烦,但奈何以后要与这厮相处甚久,不能轻易得罪。 正是燕回那双明眸有着冷意的时候,只见那稳坐如一座大山的男人的站起身来,格外沉重的脚步声让燕回面色一紧。 “燕回。”轻喊声透着轻微的沉重。 这次燕回看清了男人的那双眼睛,深如无底之渊,有几丝黑冷。 燕回身子微动,正要询问这厮到底何意的时候,男人沉沉的说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 踏进李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第8章 你们欺负她了? 后半夜燕回一直在沉闷以及压抑的昏睡中度过,从未有过的沉重感让她快要喘息不上来,她还模模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双眼睛,直勾勾、阴深深,仿佛要把她拆入腹中,那浓烈的杀气让她的恐惧直逼心脏。 燕回惊醒,便看到岁秋正在整理今日要穿的里衣以及中衣,那刺眼的红让她喘息都急促起来。 “姑娘,你梦魇了?”岁秋连忙上前轻轻擦拭着燕回的薄汗。 燕回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轻声道:“几时了?” “寅时末。”岁秋说着眉梢微微拧着:“官家的人早就起身前往李家了。” “他们前往李家做甚?”燕回说完后,心里便了然,那官家的人必定要前往李家去寒暄一番顺便说几句敲打李家人的话,燕回不由的冷笑道:“真是把李家当成只会动粗的悍将之门了。” “谁说不是呢,他们是带着使命来的呢,丝毫不考虑姑娘你的处境,真是一群……” 岁秋的话被燕回及时打断,她说道:“昨夜你可有听到什么声响?” “没有啊。”岁秋疑惑道:“姑娘听到什么了吗?” 燕回没有忘记昨夜李苏彧的那双眼睛,莫名就与梦中那双冷冰冰带着杀气的眼睛重合。 昨夜李苏彧说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的话就离开,自始至终燕回都没有明白李苏彧的突然出现是为什么? 难道有她后悔的余地? 还是说,她的出现让李苏彧动了杀心? 想到她不过是替嫁之人,挑眉,能动杀心也算正常。 “姑娘,在汴京的时候奴婢听舅夫人院落的云萝说过,这姑娘嫁人啊是最累的事,繁琐的礼节以及沉淀的头饰,还有要饿一天的肚子。”岁秋说着就朝着外间走去,然后端着一碗还有几丝热气的莲子粥进来。 “奴婢听云萝说,姑娘嫁人前,娘亲都要亲手熬一碗莲子粥给出嫁的姑娘吃,这是好的寓意,喜结连理,子孙满堂,姑娘,奴婢,奴婢拖厨房的小哥给找了一些莲子,便熬了一碗,你将就着喝。” 燕回深深的看着岁秋,鼻子竟有几丝酸楚,怕这世间也唯有眼前这个姑娘以及远在汴京的阿弟真心实意待她。 “姑娘?你眼眶怎么红了啊,是,是又想夫人了吧。”岁秋正打算把手中的碗放下时却被燕回接过,她微愣随即又淡笑:“喝了吧,从今以后,姑娘便是李家的人了。” …… 卯时初。 圆妈妈带着几位妇人来到燕回的房中,寒暄几句后,圆妈妈便说明了跟着的几位妇人前来是何意。 伺候燕回从头到脚都要粉饰一遍,上妆容,以及繁琐的本地习俗之礼。 整天下来燕回差点晕了过去,加上岁秋要安排嫁妆的事情没有能陪在燕回的身旁。 直到黄昏之初,身着一袭庄重的嫁衣走出酒楼的燕回在看到扶在她手臂之处的手时,才安下心来。 “姑娘,李家加了不少的聘礼,全部记在了姑娘的名下。” 岁秋细小的声音传入燕回的耳中。 盖头下的燕回敛神,还没有细想就听到圆妈妈的声音:“上轿。” 这个婚礼没有多隆重也不寒酸,李家给足了官家的面子也没有多看重替嫁的燕回,因为新郎并没有前来迎娶。 在燕回被岁秋扶着踏入李家后,周边的议论声犹如尖刺一般扎入燕回的耳中,只是燕回听惯了刺耳的话,这些对于她来说反倒不值一提。 什么李家大气让一个赝品踏入正门、 什么一个假货得到李二公子正妻的位置真是不要脸。 什么…… 直到拜堂之时,那些声音才消散。 燕回从盖头的缝隙间看到了一双绣着祥云的黑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心底泛冷,从踏入李家后所耳闻的,应该是李家刻意的安排。 以为能给她一个下马威? 呵~ 接下 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拜堂,入洞房。 燕回被送到洞房后,耳边的闲言碎语才彻底消失。 期间岁秋陪在燕回的身边后,又被圆妈妈喊走,独留燕回在洞房中。 燕回厌倦又疲惫,直到深夜也没有见岁秋和那个男人前来,她便知道岁秋定是被李府的人缠住,至于那个男人,她倒不是很关心。 扯下盖头,看着满屋中的红,她唇角泛起微微的冷意,这个样子是在等着那个男人的垂幸? 既然礼已成,这些繁琐的规矩就不用遵从了,人前夫唱妇随就行。 她走至梳妆台前,褪去繁琐的发式以及卸掉她都觉得诡异的妆容。 直到褪去嫁衣,身着大红中衣的时候,房门被猛地推开。 燕回一个激灵,便与一手撑在房门上的男人四目相对。 只是,与燕回想象不同的是,那个男人并没有红衣相衬,一袭黑衣,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腹部,比满屋还要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沁出。 “你,受伤了?” 燕回的声音落下就见男人踉跄的走进房中,直接倒在床榻上。 她连忙关上房门然后走向床榻边:“我喊人吧,你好像伤的有些重。” 刚转身,手腕就被沾满血迹的手握住。 “不能让人知晓我受伤的事情。”李苏彧看着那好似镀上一层柔光的姑娘,声音也软了下去:“突厥人在府邸中,若我受伤的事情被祖母以及其他人知晓,必定会引起恐慌。” 燕回垂眸,轻轻的挣扎开那满是血迹的大手,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男人略显虚弱的声音又响起:“屏风后有水,左边书桌的第一个格子中有药粉,你替我处理伤口。” 燕回红唇微动又被男人抢先一步:“妻子照料夫君,是理所应当的事吧。” 姑娘微动的红唇终究抿成了一条线,凝眸看了看惨白的男人,然后红唇绽了丝浅笑:“行,这是妾身的职责。” 燕回对上那双黑而深的眼,然,她捕捉到了李苏彧那眼底十分细微的笑意。 接下来,房中除了红烛呲呲的燃烧声,还有窸窣解衣的声音。 约莫两刻钟,燕回看着李苏彧腰间缠上的纱布,视线不知怎的就顺而往上,那结实的胸膛起伏有序,再往上,刚毅的下颚略显紧绷,似乎是在忍耐痛苦。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又与睡梦中那双带着杀气的眼睛重合,燕回别开目光,直接坐在了地面,微微侧身,纤瘦的背靠在床沿上,神情复杂。 房中安静的二人的呼吸都能听见。 只是、实在是算不上相熟的两个人,气氛略显僵硬。 “这是你的房间?”燕回轻声问道。 李苏彧缓缓睁眼,微微移动视线,满屋子刺眼的红好似也没有姑娘那侧颜惊艳。 他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那我的院子在哪?”燕回可没有想过与这厮一个院子,以往就算在自己府邸的时候爹娘都是各有一院落。 半晌燕回没有得到回应,便侧眸往床榻看去,李苏彧盯着她,眼里带着一层复杂。 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燕回低笑一声后,神情略显淡漠:“将军是在跟一个连命运都不能掌握的人说目的?” 李苏彧眉心皱了下。 “从你们李家知道前来北境的并非王家女后,应该也没有把我这颗替代品放在眼里过。”燕回说的坦坦荡荡,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见李苏彧依旧拧眉复杂的神情,燕回又说道:“将军疑心病还蛮重。” 燕回的话音刚落下,房门就被推开,只见江霄一脸担忧冲进来,似乎忘记了今夜是二哥大好的日子,他看到那跪坐在床沿边的女子时,微愣。 “出去。”李苏彧虚弱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寒意。 江霄回神后立即带着歉意的笑,调调依旧有些顽劣:“二哥,我忘记你娶媳妇了,我只是担心 你的伤势,老祖宗那边我已经禀告过了,就想来看看你的伤势。” “你们谈事,我去寻寻一日没见的丫头。”燕回说着撩了下耳边的发丝,心里有种难言的气闷,这种陌生之地,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呆。 江霄自动退在一侧,看着与郓城完全不同的女子从他面前经过,想到了赵迟所说,那从汴京来的嫂嫂就是水做的,娇是娇,可一点都不弱啊,倒满是贵气,这让江霄想到了,娇贵,对,这位新嫂嫂就是娇贵。 踏出房中燕回唇角的笑意瞬间消散。 江霄见那一袭红衣的女子走远,才走进房中,此时的李苏彧已经坐起身来,他并没有披外袍,结实的胸膛线条分明,只是格外的瘆人。 江霄明白,二哥这是动怒了。 “二哥,突厥人抓到了一个,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以往这样进来惯了,你这房中突然多了一个女人,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嘛,看在你今日大喜之日的份上,你就别罚我了呗。” 李苏彧神情颇为微妙,眼睫微微颤了下,敛下两道阴影:“这只是你前来见我其中一个理由吧。” 江霄挑眉,笑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二哥,我就是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把我姐都比了下去。” “江霄,你应该明白,就算没有这个燕回,我与江蕴也没可能。”李苏彧咧了下嘴角:“当年的事情,我也无需再提一次。” 江霄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叹息后,说道:“二哥,眼下局势紧张,官家给李家这么大的难堪,营中谁人不知?官家忌惮李家不知安抚反倒用这种方式侮辱李家,燕氏这个女人还不知目的,我是怕,二哥陷入其中。” 江霄所说的陷入其中,无非就是陷入燕回的温柔乡罢了。 李苏彧扫了一眼江霄。 江霄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也是老祖宗还有整个李家担心的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还多说一句,二哥还是与这燕氏保持一些距离的好,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算了。” “出去。”李苏彧想到刚刚那个女人所说的,从他见到她第一眼就知道这女人不是好揉捏的主,她的确是颗棋子,但他也知道,她从开始就不是一颗官家与王家手中听话的棋子。 江霄走了片刻,也没有等来燕回。 李苏彧竟升起了不快的感觉,明明这是他最安全的府邸,却觉得那个女人会有危险。 他刚要起身时,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道不是燕回的声音。 “奴婢就觉得这府中的人真是一肚子坏水,还好我们以后吃穿用度也不求李家,真是气死奴婢了。” “这就气死了?”是燕回慢悠悠的调调。 “姑娘、你的命怎么这么苦,若夫人还在知道姑娘你嫁的人家如此刻薄,定不会放过这家人。”岁秋说着就哽咽起来,哭声伴随着低骂:“就知道把气撒在弱女子身上,他们那么不服气这门婚事,怎么不抗旨?没那个胆子就只能糟践姑娘你。” “好了,以后,我会护着你。”燕回的声音温柔极了。 似乎是要走到房间外了,主仆二人便没有了声,只有脚步声。 刚刚踏进房中,燕回就见到李苏彧披着一件外袍,就连盘扣都还没有扣,那隐隐可见的胸膛让她挑了挑眉。 “早些休息。”李苏彧丢下这句话后,故作稳步的走出房中。 果然,李苏彧刚刚走到院落中就传来岁秋的哭泣声。 “新婚之夜尽弃姑娘而去,明日传出去,姑娘还怎么在这府邸立足?这一家子都是一肚子坏水。” 李苏彧的脚步定了定,随即走出院落。 李苏彧刚刚踏出院子就见到游廊之侧乌泱泱的一群人,众人一见他出现,个个都屏住了呼吸,每人脸上都有着惊慌。 “你们,欺负她了?” 第9章 得不到的人心 李苏彧来到李老太君堂屋中的时候,堂屋灯火如白昼,除了圆妈妈在一旁候着,就只有老太君稳坐在主位上。 似刻意等着李苏彧前来一般。 李苏彧的步伐肉眼可见的虚,只是他的双眼依旧锐利,撩袍后在老太君的左手边坐了下来,然后重重叹息了一声。 李老太君见大孙子这般,微微敛神。 “伤势如何了?”李老太君沉着声问道。 “简单处理了一番。”李苏彧靠坐在梨花木圈椅上,轻闭眼,声音低低哑哑的:“不碍事。” “那三个突厥人抓了一人,另外二人定会想尽办法前来相救,此番我们就等着那两人找上门。”李老太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清晰可见的戾气,浑身都萦绕着一股掌权者才有的凛然之气。 “让祖母担忧了,是孙儿此番鲁莽。”李苏彧睁眸,剑眉微蹙,他总想着那三人好不容易出现,就该一网打尽,省的提心吊胆怕出什么事情。 李老太君轻哼一声:“听闻你去了主屋包扎的伤势?” 李苏彧轻嗯一声吼便没了下文。 “你说说你是几个意思?让那汴京来的女人知道今日为何没有去迎亲?就算拜堂成亲也是赶着的?你这是在向那个女人解释?”李老太君实在是不满意李苏彧的态度,她有多不相信多厌恶官家就有多恶心那个燕回。 她也绝不想看到自己最优秀的孙子会对官家的棋子有情有义。 李苏彧眉峰微挑,看向老太君:“我院外的人是祖母安排的?” “是老奴安排的。”圆妈妈开口:“公子,这内宅之事,不似公子想的那么简单,既然燕氏是你的妻,自然是要让她明白她的身份,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非官家乱点鸳鸯,公子与燕氏一辈子都不会打照面,今,已成为李家媳,就得让她清楚的明白她在李家的身份,况且,北境与官家就差明面上撕破脸。” “是啊,若非怕李家背负上谋反的罪名,此番姓赵的所做之事,老婆子我早就率军南上杀到汴京问问姓赵的几个意思。”李老太君的话语中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分:“若现在的李家不全是老弱妇孺,谋反又如何?怕是姓赵的也知道北境的百姓信奉的是李家。” 李苏彧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老太君,神情漠然。 “所以祖母就想着你赶紧开枝散叶,李家肯定不能分什么嫡庶,赶紧给你抬一个平妻。”老太君说着神情肃然了不少:“我话先放在这里,燕氏绝对不能有李家的子嗣。” 李苏彧的眸明显的一深:“二叔的病,还有的医,祖母可以把心思多放在二叔身上。” 啪! 老太君猛地把手边的茶盏摔至李苏彧的脚边,茶水溅在李苏彧的黑靴上瞬间晕染开去。 “以往想着你与王家的亲事,就没跟你安排什么通房妾室,我也想着你能随着娶了王家的女儿返回汴京,远离这北境之地,可李家手中的雄兵到底是不能与汴京的贵胄联姻,如今姓赵的联手王家送来一个冒牌货,我还在乎嫡重孙应该是从你嫡妻肚子中出来?既然姓赵的与王家不仁,我们李家不义又何妨?” “你这混蛋小子,我告诉你,你冷着那姓燕的,或许我这老婆子还觉得她不过一枚棋子,好好善待她,若是你对那姓燕的上了心,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李老太君眼中杀气那么浓烈:“你知道祖母向来说到做到。” 李苏彧眉峰骤凛,垂下眸瞳,低声道:“祖母,在得知王家女儿被换成燕回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祖母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但祖母也莫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李老太君刚要反驳,李苏彧又道:“就连二叔都知道那燕回不过是个无父无母被人拿亲弟前程要挟才不得不嫁到这北境的可怜人,就算我们李家不善待她也不必做一些阴损的事情来。” 李苏彧的话堵回了李老太君想要说的话,她不甘的瞪着此刻在她眼中大逆不道的孙子。 “我能理解祖母的心情。”李苏彧站起身来,看向李老太君:“祖母心里的那口恶气,不用对着燕回出,孙儿替祖母出。” 话落转身离开堂屋。 圆妈妈连忙上前安抚着胸 口起伏的厉害的老太君:“老夫人,公子历来就不是让你操心的人,你放心吧,这件事公子一定也不会让你操心的。” 李老太君指着李苏彧离开的方向,咬牙字眼明了的说道:“那混小子是要做什么?替我出恶气?是要……?” 谋反二字李老太君心惊肉跳。 —— 走出老太君的院落后,赵迟就跟了上来。 “二哥,你没事吧,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回来后见你去了你院子,我就没好意思跟上去,嫂嫂把你伤口处理好了吧。” 李苏彧凝神片刻扫了一眼赵迟,冷声:“让江霄去关外守着。” 赵迟微微咂舌,他想到这几日江霄有意无意从他这里打探嫂嫂的事情,又联想到江霄的姐姐,差不多明白是什么让二哥动怒了。 他用着试探的语气问道:“二哥,江霄怎么,惹你了?” 李苏彧并没有回答,他心知肚明江霄刚刚出现的原因,他倒是没有觉得江霄提醒他错了,他不爽的是,江霄竟为了江蕴莽撞的出现在他房中,目的不言而喻。 “二哥不说也没有关系,不过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受伤了总归不好,要不要我去跟嫂嫂说一声,等你伤势好了再赔她一个洞房?”赵迟本在军中惯了,一些体面的话不会说,荤话倒是一大堆。 “不用,今日你也受惊了,休息吧。” —— 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夜晚就这般过去。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亮度,岁秋就来到房中,见到一袭青衣的燕回坐在梳妆台前,惊了一下。 “姑娘,你怎这么早就起身了?还是一夜都未睡?”岁秋走上前,轻声问道。 燕回眸底深沉:“以后我们的路全是荆棘,一定要万分小心才好。” 燕回想了一夜,到底还是小看了李家,她想要在这北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有得到李苏彧的支持才行,但若想要得到李苏彧的支持,这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姑娘,要不就歇了那个心思,毕竟像李家这样的氏族是看不上商人的。”岁秋打心里还是想自家姑娘能与新姑爷有个好结局,起码能在这北境有个自己的家。 “钱可是个好东西,以后阿时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那般多,我怎能看着他永远都被掌控在王家手中?”燕回又怎会不知王家的打算?燕时在汴京城中的少年公子哥中算得上天赋异禀,有很大的用武之地,但想要一个人听话,那就必须有威胁之处。 王家对付他们两姐弟的办法就是,他们姐弟都是对方心中的软肋。 “王家以后怎敢掌控小公子?”岁秋皱着眉:“舅老爷不看别的,也要看看小公子的姐夫可是北境之主,手握重兵,就连官家都要忌惮两分。” 燕回微微凝神,随即嘲讽:“那是李家的,况且,王家难道不知李家手握雄兵?但雄兵和权势相比,到底北境不敢造次,更何况,王家笃定我前来李家后不会得到李家的青睐,可能在王家人眼中,我能好好的活在北境也都是王家的庇护。” “那姑娘就去得到姑爷的心,只要姑爷喜欢姑娘,看重姑娘,以后谁还敢欺负姑娘?”岁秋不服气的说道:“只要姑娘与姑爷与老爷和夫人那般,只要姑娘你有姑爷护着,谁敢不把姑娘放在眼中?” 窗外的风声渐大,犹如燕回心中那波涛汹涌的情绪。 她怎会不知得到那个男人的心才是最捷进的路,只要得到李苏彧的心,很多事情对她来说就简单很多。 只是,她最知道不能求的就是,人心。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得到李苏彧的心,更何况,李苏彧并非她想象的人。 “姑娘,你现在已与姑爷拜过天地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你不对姑爷上心对谁上心?这一辈子就是姑爷陪伴在你的身边,姑娘你的能力那是锦上添花,但若有姑爷疼爱,那就是圆满。”岁秋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现在担心的就是姑娘与新姑爷没有任何的情义。 “尽管这李家府邸中都在说姑娘你名不正言不顺,但姑娘你就是官家正儿八经指的婚事,与姑爷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姑娘依靠姑爷是应该的。” 燕回轻笑了一声:“岁岁啊,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是不能依靠 的,人心啊,太复杂了,我不想去揣测,也不想去琢磨,我也不会去围着一个男人转,与其想办法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倒不如,手中握实李苏彧想要利用的东西,我只喜欢跟人谈合作,而不是谈、心。” “姑娘,奴婢看啊,你就是因为老爷夫人的事,你把自己圈在一个壳子里面,谁都不能靠近你。”岁秋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替燕回梳妆起来。 今日开始,她就开始以妇人的发式示人。 卯时三刻。 老太君的人前来院子。 圆妈妈正好遇到从书房出来的李苏彧,眸瞳微动,视线不由的往主屋看了一眼。 此时,主屋的房门被推开。 这院落本就没什么像样的绿植,只有一棵落了叶秃枯的参天梧桐,阴沉的天气平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然,那一袭淡紫锦衣的女子亮眼的很,一出现就引的周遭做着事的下人纷纷往这边扫来。 圆妈妈的瞳眸中也闪过震撼,她是知晓燕回的美貌,但今日又与在酒楼中的不同,到底哪里不同? 原来那日在酒楼之中的燕回简单随和,那样的美让人觉得燕回真的只是个花瓶美人。 然,今日的燕回,那种惊艳的美中带着几丝凌冽。 圆妈妈视线再落在李苏彧的身上,又是蹙眉,很少见到公子穿着一袭白衣啊,许是受伤的缘故,今日的公子眉目轩然,临风而立,往日那肃冷的气息荡然无存,浑身只余一袭和煦之气。 公子温文尔雅? 燕回与李苏彧默契的都走向圆妈妈。 “公子,少夫人。”圆妈妈微微福身:“老太君早早就起了身,就等着少夫人这个孙媳妇呢。” 燕回侧眸看了一眼岁秋。 岁秋会意,立即从身上扒拉一个锦袋塞到圆妈妈的手中。 燕回没有等圆妈妈拒绝,便说道:“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圆妈妈莫要客气,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圆妈妈多多提点。” 圆妈妈下意识的看向李苏彧,只见李苏彧敛着眉,浑身那肃然凛冽之气又有了。 “给你就拿着吧,以后多多照顾她。”李苏彧说完就提前一步走过垂花门。 圆妈妈收起了那个锦袋,用手指捏了捏,发现里面是一粒一粒的东西,随即凝了凝神。 燕回与圆妈妈微微颔首后也朝着垂花门走去。 圆妈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身边人会意直接朝着主屋走去。 而走过垂花门的燕回却见到李苏彧好似在游廊中等着她。 待她走至李苏彧身边时,李苏彧也开始挪动步伐。 “将军伤势可好些了?”犹如第一回相见那般,燕回落落大方,似老友一般关怀,只是言语中的疏离谁都能听得出。 “不疼了。”李苏彧平声道。 燕回想着若以另一种方式识得李苏彧,应该会成为她很欣赏的一个男人,只是她的立场变了,成为了他的妻子,很多事情就不能以商场上那般手段来与这个男人周旋。 她也在考虑岁秋的话,得到这个男人的心。 可,谈何容易? “等下见了老太君,妾身替将军换药吧。” 李苏彧眉目不动,直视前方,余光不知觉的瞥着女人纤细的身段,随即凝神,这主动的示好,还真是让他觉得不适。 “将军不方便?”燕回直言。 “已无大碍,让夫人挂心了。”李苏彧可没觉得这女人是真的想伺候他。 燕回不再说话,神情间也没有别的情绪,期间李苏彧扫了一眼燕回,二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只要不僭越对方的底线,都能好好相处。 但到底已成为夫妻,很多事情已经捆绑在一起。 直到走至老太君的院落。 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从另一边赶来的江蕴与江霄。 “二哥,少夫人。”江霄笑着喊道,虽在笑但那眼中却格外的冰冷。 “苏彧,少夫人。”江蕴福身一礼后,抬眸看着李苏彧身边站着的女子,衣袖下的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果真是好样貌。 燕回察觉到了一丝僵硬的气氛,她的目光扫了扫昨夜闯进房中的少年,又扫了扫少年身边站着的女子,似乎,这三人间有……故事? “喊嫂子。”李苏彧淡淡的看着江霄,似乎是在对江霄的称呼很不满。 第10章 我该高兴吗? 气氛从原本的僵硬变成诡异,燕回淡淡的神情对上李苏彧微冷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笑意,这男人是想证明什么? 那莫名对她有敌意的女子心仪李苏彧? “嫂子。”江霄沉着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燕回笑着颔首,对江霄身边女子的眼神视若无睹。 下一秒,腰间被手掌轻贴,男人生硬的声音也贴近:“别让祖母等太久。” 燕回只是瞬间的震愕,便跟着李苏彧的步伐朝着垂花门走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江霄与江蕴的视野中。 “阿姐觉得如何?会是你的威胁吗?”江霄神情晦暗不明:“我只是觉得,二哥的心不在阿姐的身上就放手吧,何必糟践自己?” 江蕴轻笑一声,笑声中好似有着无尽的不甘与委屈:“那他的心在谁身上?姓燕的身上?” “这倒是不可能。”江霄略显为难的说着:“就算与二哥相处这么多年,也难以琢磨二哥的心思。” 江蕴收敛脸上多余的情绪,说道:“此番去关外我就不送你了。” 堂屋中。 李苏彧带着燕回双双跪在早已铺好的蒲团上。 “孙儿见过祖母。” “孙媳见过祖母。” 李老太君稳坐在主位之上。 下首位坐着的是二儿媳,陶氏,李隽山之妻,陶氏身边还紧挨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女,与陶氏有六分相似,是陶氏与李隽山唯一的女儿,李卿卿。 另一边坐着的老妇人是李家二房的老夫人,周氏,她的脸上全是岁月沧桑的痕迹,一双眼睛透着不难看出的哀怨,许是这辈子经历了丧夫,丧子,丧孙,如若不是今日是见李苏彧媳妇的大日子,她定不会出门。 周氏身边依次坐着的是二房的遗孀,三位儿媳与四个孙女。 这些年周氏与李老太君算是相互扶持,二房现在完全依靠大房,只因大房还有两位儿郎。 整个北疆都是李家的儿郎扛着的。 燕回在听到圆妈妈依次介绍后,心中没有震撼是假的,李家的事迹传入汴京不过寥寥几句,谁战死沙场也不过是文官轻轻的一笔,可李家是真真切切的失去儿郎。 留下的母亲,妻子,女儿在无尽的想念中活着。 莫名的,燕回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如若这个人出了意外,汴京皇城中坐着的那个掌权者,是不是就要欺压这李家满门妇孺?只为夺掉李家这些年养的雄兵? 而李老太君的视线定在燕回的脸上片刻后,又看向李苏彧。 接着,侍女捧着托盘上前,燕回敬茶,李老太君也并没有为难,轻珉小口后放下茶盏。 便从圆妈妈手中接过锦盒,打开后是一只玉镯,亲自给燕回带上:“以后多多照顾苏彧,既已成夫妻,夫便是你的天,事事夫君要紧。” 燕回也没有觉得不妥,立刻道:“是,日后孙媳定会好好照顾夫君。” 倒是李苏彧眉峰一挑,欲开口时。 周氏开了口:“一看燕氏就是个贤良的,虽今日是你与苏彧成亲的第二日,但二祖母还是要说一说我们李家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些,李家的男儿几乎都战死了在了沙场,就留下我们苏彧这一根独苗,现在战况平息,北疆安稳,我与你祖母就想着苏彧这根独苗能子嗣繁茂,你看,什么时候能替苏彧挑一挑几位通房?” 李苏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李老太君与周氏对视一眼,这个恶人还是弟媳当了,不过她很快把视线落在燕回的身上。 燕回勾唇,静静的说道:“孙媳理解祖母与二祖母的担忧与期盼,只是孙媳初来郓城,对郓城的女子不了解,这件事还是祖母与二祖母做主便可,只要进了夫君的房,孙媳定会好好照料。” 李老太君与周氏怎么都没有想到燕回能这么平淡的答应,这?她们还想着如果燕氏反对,她们就更有理由安排人去李苏彧的房中,倒是燕回这般好说话,倒显得她们咄咄逼人了。 李苏彧听了燕回的话,眼眸瞬间一眯,调侃:“倒是不知夫人这般大气。” 燕回听着男人微冷的语气,笑道:“离开汴京时,舅舅就教诲妾身,要贤良淑德,莫要沾上善妒的 名声,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正妻莫要为了一些琐事伤了夫妻间的感情。” 李老太君摸了摸鼻梁,轻咳一声,道:“好了好了,这件事等你们二人商量再做定夺,燕氏,以后你也要多为你夫君的子嗣上心。” 燕回笑盈盈:“是。” “回院子吧。”李老太君原本还想说一些让警告燕回的话,偏偏燕回这般上道,她看着这个燕回就觉得堵的慌,果然如圆妈妈说的那般,不容小觑! “孙儿告退。” “孙媳告退。” 直到李苏彧与燕回离开堂屋中。 周氏才笑着开口:“嫂嫂,你还担心这担心那,我看呐,燕氏心知肚明的厉害,不过这般也好,打开天窗说亮话,省的背地里玩弄一些腌臜之事。” 李老太君轻哼一声:“一只小狐狸。” “祖母,小嫂嫂好好看啊,我等下可以去找小嫂嫂玩吗?”李卿卿用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陶氏轻声呵斥:“别去添乱。” 李卿卿原本愉悦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好吧。” 接着,圆妈妈把刚刚燕回打赏她的荷包放在李老太君手边的小案几上:“这是少夫人赏奴婢的,还有就是……”圆妈妈说着身边的小侍女拖着喜帕上前。 李老太君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扫了一眼小侍女,侍女会意退下。 目光落在荷包中一粒粒金瓜子上,李老太君神情微变。 周氏见状,上前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燕氏赏的?” “是,原本二爷说少夫人打赏人用金瓜子奴婢还有些不信,没想到,少夫人是真的这般阔气。”圆妈妈心惊不已,这就算是郓城最有钱的人家也不会这般打赏下人的。 —— 此刻,面容微冷的李苏彧与燕回正并肩的走着。 “将军似乎对妾身刚刚说的话不高兴?”燕回轻声问道。 李苏彧轻嗯一声,并不想与燕回有过多的言语。 燕回拧眉,她侧眸看着男人:“妾身以为,将军会高兴。” 李苏彧扬眉:“我该高兴?” 燕回颇有些费解:“将军也弱冠之后了吧,难免也有心仪之人,不过是因为与王家有婚约,难以给心仪之人正妻之位,如今二祖母这般一说,妾身就给将军与心仪之人一个机会,更何况……” “更何况男人不都如此?三妻四妾常事?”李苏彧打断燕回的话,眼神微深,唇边带着些许的笑意:“看来夫人比我想象中还要贤良淑德。” 秋风袭来,各怀心思的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燕回深深的对视着李苏彧的眼眸,一时竟不知怎么靠近眼前这个男人,在谈生意的时候,抛出对方最想要的东西,合作不就开始了吗? 眼前这个男人真是难以琢磨,还不如让她出门谈谈怎么在这郓城把生意做起来。 “那,如何能让将军高兴?”燕回耐着性子问道。 李苏彧眉峰微动:“你这般事事应着我的样子,是想做什么?你有事有求与我?” 身后跟着的岁秋深怕燕回说出一些胡话来,正是担心的时候,就看到刚刚在去老太君院落遇到的女子。 此时,李苏彧也看到江蕴,眉间的烦躁更深。 “苏彧。”江蕴并没有靠前,她看了看燕回:“没有打扰到少夫人与苏彧说话吧。” 燕回朝着李苏彧微微福身:“妾身先回院落。” 在李苏彧的注视下,燕回消失在那转角的游廊处。 “苏彧,我们能谈谈吗?”江蕴说道。 李苏彧挑眉,淡漠道:“谈什么?” 话落,欲打算离开,却被江蕴的话定在了原处。 “李苏彧,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你大哥,是不是就不是如今这幅模样?”江蕴褪去脸上的温和,如果没有见到燕回,她根本就不惧,她与李苏彧之间的纠葛终将会解开,但看到燕回后,她甚至觉得李家以后定会对燕回有所改观。 她太了解李老太君了,现在对燕回不过是因为碍于官家的偏见,或许只是暂时的偏见。 李苏彧看着一脸薄怒的江蕴:“适可而止。” “你没有心吗?”江蕴最是不喜李苏彧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管她怎么够都够不着:“当年的事情明明与我没有任 何关系、你却把你大哥的死归咎在我的身上?你对我公平吗?” “就因,你大哥心仪我?所以你从此之后对我避而远之?” 李苏彧看着江蕴的眼神冷冽。 “不知以前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对你有心思,今日澄清一下,我大哥看上的女人,我不会染指也从来没有起不该的心思。” 江蕴瞳孔微微一骤。 明明她都深陷其中,凭什么他李苏彧还一副戏外人的样子?她要让李苏彧跟她一样,爱而不得,得而复失,她才快乐! 江蕴轻笑几声后,说道:“你大哥说的没错,你就是块石头,我捂不热。” 李苏彧淡淡扫了一眼江蕴后,朝着出府的垂花门大步流星的走去。 —— 回到院落的燕回左转转,右瞧了瞧,这到底是李苏彧的院子,她有些拘谨,来到主屋后,燕回开始整理箱子中的册子。 这时,岁秋小跑走了进来:“姑娘,官家的那些人今日就启程离开郓城,就说不与姑娘你告别了,以后还望姑娘保重。” 燕回:“也不知,阿时在汴京如何了。” 岁秋知晓燕回挂念小公子,说道:“姑娘,写一封信给小公子,问问最近学业如何,汴京可有发生什么趣事?” “这北疆到汴京也要三月,书信来回一趟都已到明年,算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燕回说着,手中拿着的册子一顿,看着药材两个字,心思开始活跃起来。 “岁岁,我若是想出府的话,是不是还要请示老太君?”燕回蹙着眉说道。 “如果是将军带着姑娘出去,老太君应该不会说什么。”岁秋也拧眉,以前在王家的时候,想名正言顺的出个门谈何容易?姑娘每次都是乔装打扮一番从后门出去。 现在这李家根本就不熟悉,怎么出府? “将军呢?”燕回问道。 “不知道。”岁秋为难的说着,如今来到这李家当真是寸步难行。 “找个合适的机会,出府一趟。” 燕回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二夫人,少夫人在呢,里面请。” 陶氏走进房中的时候,燕回正好起身,与陶氏对视间,燕回一脸笑意:“二婶,坐。” 陶氏还是头一次来到李苏彧的主屋中,她先是环视一圈后,才坐下来。 “刚刚老祖宗说深秋了,该添冬衣,便要出府一趟,我想着你刚来郓城,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府?”陶氏的声音很是亲和,用着小心翼翼探究的语气。 “当然可以。”燕回纤睫微微一动,眼波流丽,她求之不得。 “那,现在就走吧。”陶氏见燕回并不是难相处的,悬着的心才落下去,老太君对这燕氏有戒心,但她没有,她只看到了一个女子嫁进婆家被婆家刁难的事情。 燕回与陶氏来到李府大门前,那一袭鹅黄锦衣的李卿卿看到燕回的时候,眸光都亮了一下。 “这是卿卿,刚刚都吵着来找你玩。”陶氏温和的说道。 燕回扫了一眼李卿卿,怕是陶氏请她出府,应该是这小丫头的功劳。 “小嫂嫂。”李卿卿乖巧的喊了一声,又自来熟的走到燕回的身边,压着声音说道:“小嫂嫂,二哥性子冷,你以后若觉得无聊,可以找我玩。” 燕回望向李卿卿,从手腕处取下白玉镯,戴在李卿卿的手腕处,说:“我也没有带什么好的,就当见面礼了。” “这可使不得。”陶氏连想制止,却看李卿卿欢喜的样子,轻轻的拍了拍李卿卿:“还不谢谢二嫂。” 陶氏虽没有见过什么好的玉镯,但那通体雪白无暇的玉镯,定价值不菲,这燕回出手如此阔绰,当真是不容小觑。 “谢谢小嫂嫂,二哥都从来没有送过礼物给我,还是小嫂嫂好。”李卿卿一下就挽上了燕回的手臂:“小嫂嫂,你真好。” 燕回抿唇一笑,小孩子就是这样,得到了礼物就是这么开心,李卿卿帮了她的忙,也算是回礼了。 “时候不早了,走吧。”陶氏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马车缓缓涌入街道上后,燕回心中难免有一丝激动,这将是她以后扎根的地方,她也定会在这里开创出她的一片天地。 第11章 那她是王家的女儿吗? 马蹄声混杂着市井喧哗,充斥着整个街头。 李府的马车停在郓城东头的雲裳阁。 “小嫂嫂,听祖母说汴京繁荣昌盛,游人如织,是不是真的呀?”李卿卿的眼中有着期盼,许是太过憧憬李老太君口中的汴京。 “也还好。”燕回颔首回应:“若有机会,卿卿可以去看一下汴京的繁华。 一路上李卿卿也算是与燕回熟络起来,在觉得燕回并非难相处的后,胆子放得更大。 陶氏则轻声呵斥着李卿卿:“卿儿,别聒噪。” 李卿卿瘪了瘪嘴,乖乖的说了一句:“好的,母亲。” “阿回,二婶能这样唤你吗?”陶氏看着燕回,用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燕回有瞬间的错愕,随即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当然可以。” 陶氏微微一笑,这一笑直达眼底,在李府那样的氏族,陶氏觉得燕回才是那个可怜人,以后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下吧。 “你别太把二房与老祖宗的话放在心里,李家子嗣单薄,老人的心思历来如此,如今突厥怕是没有二十年都翻不了身,守护北疆已成为李家男儿的宿命,老祖宗就想着从苏彧这里开枝散叶。” 陶氏说着重重叹息着:“苏彧这孩子性子太冷,没有他大哥和弟弟们好相处,自小也是个野的,八岁就跟着他父亲去了战场,当年李家与王家结亲也是因为家中其他孩子都拒绝,所以与王家的亲事才落到了苏彧的身上,只是造化弄人。” 燕回闻言,眉梢轻挑,原来李苏彧与王家的亲事,是因为李苏彧没有拒绝?莫名的,燕回就想到了汴京的那位表妹,也不知今日若是表妹嫁来这郓城,李家是不是满门欢喜? “不过事已至此,你与苏彧好好过日子,苏彧虽性子冷了些,但到底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身边也没什么莺莺燕燕,可以说是洁身自好。”陶氏说着侧眸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燕回,一时摸不准燕回的心思。 “二婶,你说的我都记着,至于夫君心思如何,这都不是我能保证的,顺其自然比较好。”燕回说着淡淡一笑。 陶氏见燕回对李苏彧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心思一跃,指不定以后谁拿捏谁呢,除非李苏彧那小子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燕回身上。 “母亲,二哥身边不还有江姐姐吗?祖母都要抬江姐姐给二哥做平妻呢。” 李卿卿的突然开口让陶氏心口一紧,她连忙看向燕回。 燕回见陶氏一副担忧的模样,浅笑:“二婶不必担忧,我不会放在心上。” 陶氏会心一笑,岔开话题:“阿回可有需要置办的东西?我派人带你前往,想来你在这雲裳阁坐不住。” “那,就麻烦二婶了。”燕回本就想寻个理由离开一阵,现陶氏这般说,真是省事。 “云栖,带着少夫人到处逛逛,到申时来这里与我会合便可。”陶氏吩咐。 “是,夫人。”一旁的侍女恭敬道。 陶氏身边的李卿卿还打算说什么却被陶氏的眼神给制止。 燕回目送陶氏与李卿卿走进雲裳阁后,眸子中的眼珠轻轻转动,看向云栖:“这附近可有医馆?” 云栖楞了一下,回应:“有,少夫人请随奴婢来。” 与雲裳阁相隔一条街,便有一家医馆,只是北疆的药材历来供应不足,就连医馆都在巷子深处。 “少夫人,就是这里。”云栖说道。 燕回淡笑,看了一眼岁秋,视线又挪到云栖的脸上:“还能麻烦你带着岁秋去给我置办胭脂水粉吗?” 云栖不疑,笑着回答:“当然可以。” 燕回给了岁秋一个眼神,岁秋会意拉着云栖就涌入人群中。 燕回抬眸看着眼前的医馆,眸瞳微深,走了进去。 整个北境因着战事,药材上格外稀少,大多都供给了军中,物资也匮乏,每年深秋一过,寒冬来临,药材与物资都是北疆最吃紧的时候。 不管是军中还是百姓,物资与药材上北疆远不及南方充裕。 如果,燕回能把整个北境的药材给带动,那…… “夫人,不知你是看病还是抓药?” 燕回走进来后,便有一位身形略显瘦弱的小哥走近,说道。 “抓药。”燕回开口:“伤口不深,店里可有敷的膏药?” 小哥迟疑了下:“没有。” 燕回拧眉,此番目的并非如此,不过是陶氏问起给的一个理由罢了,只是膏药都无,是不是夸张了? 小哥见燕回不悦的模样,又道:“刚刚有人买了今日仅剩下的药膏,夫 人明日再来吧。” 燕回轻笑:“那你替我抓一些服用的药便可。” “好嘞。”小哥说着便转身。 燕回看着抓药的小哥,似无聊之时的询问:“你们这医馆的药材是从何处运来的?” “平日中会有乡中的人卖给我们,不过大多还是从药商中买过。” 燕回明眸微动:“那,郓城的医馆都是从药商手中买的?” “这郓城还好,那些药商都会优先提供郓城,北疆其他地界常年药材都供应不足,特别是入冬后,每年都有无数百姓也因着风寒没能挺过去。” 燕回蹙眉,又问:“怎的供应不足?是北疆这边的药商没能……?” 小哥立即接过燕回的话,接着说道:“因为北疆贫瘠,药商觉得赚不到什么钱,也就不爱把药材供应这边。” “意思是,北疆这边还没有固定的供药材的商户?”燕回微微凝神,试探问道。 “没有固定的,这商税太高,又没什么赚头,所以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药商最后也没能在北疆站住脚。”小哥说着,又微微叹息:“或许是这些年战况不断的原因。” 说话间,药材也包好:“夫人,一百文。” 燕回从衣袖中取出两粒碎银:“不用找了。” 小哥儿看着摆放在柜台上的碎银,瞳孔微微睁大,还想说什么只见那暗紫身影已转身。 燕回提着药包细细的想着这北疆的药材供应链,如若没有固定的药商,那她的机会很足,一旦抓住这个机会,就算前期亏损也是值得的,要知道,只要她手中握住了供应北疆药材的机会,才有资本与李苏彧谈其他的事情,她的确是需要李苏彧的,燕时走文,李苏彧有雄兵,要是能联手…… 燕回刚刚走出药馆,就见从另一侧歪着一个脑袋出来:“喂,小刘兄,刚刚那夫人说了些什么?” 刚刚给燕回抓药的小哥笑着说道:“赵兄就在里间,应该听的明白呀。” 赵迟轻哼一声,收回脑袋就往里间看去:“二哥,嫂嫂问这些做什么啊?” 李苏彧穿好锦袍后,起身扫了一眼赵迟,眼神锐亮,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问我,我问谁? “听闻今早去见老祖宗的时候,二房与老祖宗为难嫂嫂了?”赵迟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又打趣的问道:“二哥就没有英雄救美?” 李苏彧眉峰微动,边走边想到今早在祖母面前燕回说的那些话,又是扫了一眼赵迟:“男人三妻四妾不正常?” 赵迟一愣,跟上李苏彧的步伐:“二哥,什么三妻四妾?当初你可是说过待以后你与王家女儿成婚后,便只会有王家女儿一人,不是还说女人只是个麻烦?” “那她是王家女儿?”李苏彧似调侃的说着:“人家都……”不在乎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赵迟面色煞白的样子,便朝着赵迟的视线看去。 只见折回来的燕回面容淡淡的看着他。 “嫂嫂,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赵迟先是反应过来,心里暗道不好,怕是一字不漏的给听了进去。 “原来将军也在此处,想是妾身前来这里是多余了。”燕回淡淡一笑,便把手中提着药包塞到赵迟的手中:“二婶应该等急了,妾身先告辞。” 脚步声渐渐远去陷入街道那喧哗声中后,赵迟才回神。 “二哥,这,嫂嫂、应该不会多想吧?”赵迟担忧的问道。 李苏彧眼神微变,唇微动,似笑了一笑:“走吧。” “回府?” “军中。” —— 与陶氏回到李府后,连续半月燕回都没有见到李苏彧回来,许是因为李苏彧彻底冷落着燕回,李老太君也没有多为难燕回。 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在老太君那里会让燕回听到一些刺耳的话,燕回过的还不错。 当然,燕回从来也没有因为那日听到李苏彧说的那句‘那她是王家的女儿吗?’而陷入难过中。 只是让燕回更加清楚的明白,李苏彧想要娶的从来就是王家的女儿,她想要做的,也绝非能与李苏彧达成合作就能成就她想要的效果。 抛开其他不谈,如今的生活,燕回觉得甚是不错。 “姑娘,岁月来郓城了。”岁秋走进来,在燕回的耳边低语。 从燕回住进李苏彧的院落中后,这院落就进了不少的侍女以及婆子,不过能进入主屋的也就岁秋一人。 燕回心知肚明这些新进入这院子的下人是李老太君的安排,毕竟在李家眼里,她的身份很可疑。 “要安排进李府吗?”岁 秋又是问道。 “不用。”燕回合上手中的册子:“以后每月的初十与月末让她来见我,不,我出府。” “那现在要去见见吗?”岁秋略显担忧:“此番岁月刚抵达郓城,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姑娘你安排。” “现在身份不同,不方便,她历来跟着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燕回眼神略冷,如若不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真想出府去见见岁秋,也很想知道燕时的消息。 正是此时,外面一阵响动声让燕回微冷的眼神隐去。 岁秋连忙走出主屋外,就见一脸焦急的赵迟走来。 “赵小将来做什么?”岁秋语气并不太好,李苏彧自成婚当夜弃姑娘而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全府上下谁不笑话她家姑娘? “岁秋姑娘,我是来见嫂嫂的,二哥受伤了。” 岁秋心想他二哥受伤关她家姑娘什么事?却阴阳怪气的说道:“受伤了不应该请大夫吗,少夫人又不会医治。” “岁秋,不得无礼。”燕回敛神,朝着房门处走来。 赵迟一见好似永远都一副气定神闲的燕回,拱手:“嫂嫂与二哥成婚那日活捉了一个突厥人,今日另外的两位前来营救,许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刀刀想要二哥的命,寡不敌众,待我带人赶到的时候,二哥已经倒下了。” “那突厥人逃了?”燕回神情微寒,莫不是刚成婚就要做寡妇? “诶?”赵迟怎么都没有想到燕回这么问,难道不应该是关心二哥的伤势?不过也连忙解释:“二哥都倒下了,那二人肯定是没命了。” “将军在何处?”燕回虽与李苏彧没有什么过多交手,但奈何是她的夫君,就算心中再不喜,也要装装样子。 “在军中。” “那……?”燕回疑惑的看着赵迟,该不会是想让她前往军中吧。 “小嫂嫂,是我母亲让赵哥哥来的,祖母让江姐姐去军中照顾二哥了,然后母亲就说,理应该小嫂嫂你去照顾二哥,就不必麻烦江姐姐了。”李卿卿小跑走进来,她可是收了小嫂嫂玉镯的,肯定是要站在小嫂嫂这边。 燕回眉心深锁,这、她是做了什么让陶氏误会她重视李苏彧的? “小嫂嫂你不必担心,祖母也答应了,你立刻收拾收拾和赵哥哥一同前去军中吧。”李卿卿走上前,满是担忧的样子,深怕江蕴把燕回给比下去了。 “你的江姐姐也要去?”燕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摆平,就要陷入那些争男人的戏码? 李卿卿点头如捣蒜。 燕回心里虽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好像她不能拒绝。 “岁秋,去简单收拾收拾。” —— 两刻钟后。 李府门前两辆马车缓缓驶离。 半个时辰后,马车离开西城门。 赵迟紧跟燕回的马车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任谁听到二哥那句话,心里都会介意的吧,加上新婚二哥就前往了军中,嫂嫂应该很介意才是。 叩叩。 燕回知晓赵迟在马车旁,是以想与岁秋说些话都谨慎小心,却不知赵迟竟敢敲击马车。 马车外传来赵迟的声音:“上次二哥说的话嫂嫂不要放在心上,二哥一个人惯了,还不知道怎么呵护姑娘呢。” 燕回眼眸微动,看了一眼岁秋。 立即从马车中传出岁秋的声音:“赵小将多虑了,夫人一贯记性差,将军说了什么夫人早就不记得了,以后赵小将也莫要提一些什么过去的事情。” 赵迟噎住,这,真是他多虑? 还是女人心海底针?这次说没什么了,却一直记在心头? 接着,一路上都很安静。 直到傍晚,残阳打在大漠上,马车在金灿灿的光芒中停下。 燕回下马车的时候,就见那一袭雪白锦衣的江蕴朝着她走来,她蹙眉。 “嫂嫂,我先带你去二哥的营帐。” 赵迟话刚刚落下,就见江蕴开口:“赵迟,我能单独与少夫人说几句吗?” 赵迟略显为难,这些年江蕴的心思李家的人谁都清楚,加上还有老祖宗的支持,府上许多人都默认江蕴是二哥除了王家的女儿后另一个女人。 只是这些年二哥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所以很多事情都没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不过江蕴要单独与燕回谈话,这…… “无事,赵将军先去忙。”倒是燕回眼动一下,视线落在江蕴身上,她不光要注意李苏彧,还要注意李苏彧的烂桃花,可真是够晦气的。 “江姑娘想与我说什么?” 第12章 褚言 大漠中的秋风有着些许的刺骨,秋风撩拨过的裙角肆意的摇摆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莫名的让人烦躁。 燕回拂着耳边的青丝,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燕姑娘应该不知道我与苏彧之间的感情吧。”江蕴拢着眉心,不管是王家的女儿还是这个假货燕回,她从始至终都有敌意,如果不是王家横插一脚,如果不是李苏彧背负着联姻,怎会对她无动于衷? 江蕴太了解李苏彧,一旦背负上有关于李家的使命,就会坚定的去完成,眼中再也容不了任何一个人。 “没兴趣。”燕回的双眸满是清寒,唇角却勾笑:“江姑娘与其来对我说一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还不如去做一些对你来说比较有意义的事情。” 江蕴清冷一笑,只当燕回故作不在乎李苏彧:“我与苏彧青梅竹马,自小感情就不一般,只是我们中间横着不少事情,才演变成了如今的关系,但燕姑娘,你知道的,误会终将会解开,到时你横在中间,只会对你造成伤害。” “所以呢,江姑娘的意思是什么?”燕回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有深意:“不要掺和你与我夫君之间的事情?” “燕姑娘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何还要装作糊涂的样子?”江蕴也泛着丝丝的笑意盯着燕回:“苏彧对你的冷落还不足表明一切吗?” 燕回含笑,又轻飘飘的说:“我自知身份,却不知江姑娘还入戏太深。”说着还用一副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江蕴,而后转身朝着赵迟走去。 江蕴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入戏太深?是吗?燕回她也能做到成为一个戏外人?她不信! 而燕回在走向赵迟的同时与岁秋说道:“等下我会与赵迟说忘带东西了让你回城去取一些来,进城后你便寻个机会去找岁月,让她先寻一个铺子,最好是一栋类似酒楼那般的铺子,盘下来。” 岁秋压着声音:“是,奴婢一定办好。” 说话间,就来到了赵迟的面前。 赵迟见江蕴也跟了过来,拢起剑眉,这嫂嫂与江姑娘都来,二哥应该不会动怒吧。 “嫂嫂,请。”赵迟说道。 燕回微颔首,收回视线时扫了一眼岁秋,岁秋立即垂眸。 刚刚没有走多少距离,燕回停下脚步:“赵将军。” “怎么嫂嫂?”赵迟心里微微一突,就怕刚刚江蕴说了什么话燕回要问他。 “有些物件忘在府中,你能派人送我丫头回城去取一趟吗?”燕回眉微扬,唇边似有一抹笑。 “这种小事嫂嫂吩咐一声便是。”赵迟说着就冲着身边的人说道:“小宋,护送岁秋姑娘回城,若是赶不上关城门前出城,明日护送岁秋姑娘前来。” “是。” 在燕回的注视下,岁秋又坐上马车前往回城的路上。 江蕴虽疑惑燕回的作为,但也想觉得刚来李家的燕回不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接着,赵迟带着燕回朝着里走。 傍晚正是操练结束时,许多士兵都开始有序的洗漱。 一路上见赵迟带着除了江蕴外的陌生女子,每人都猜测那是将军前几日才成亲的新婚妻子。 就因为这般,每人看了两眼便别开目光,将军的女人他们可不敢多看。 “嫂嫂,这军中就是这样,全是粗人,不要介意哈。”赵迟迟已经交代一番了,这些个粗人可别吓着了娇滴滴的新嫂嫂。 “无妨。”燕回含着淡笑回应。 江蕴看着赵迟这一路走来对燕回的照应看在眼中,她又在想,这是不是李苏彧的意思,只是李苏彧还在昏迷中,应该不是。 约莫半刻钟,赵迟来到一营帐前,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从营帐中出来一人。 “褚先生。”赵迟连忙喊道:“二哥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吧。” 燕回在听到褚先生的时候便往营帐门处看去,神情略显一僵,不过瞬间恢复正常。 只见残阳的光辉里,一袭暗紫锦袍的男人眉眼微扬,眉宇间好似永远都沉浸着温润之意,他扫了一眼赵迟:“ 无性命之忧,伤势可要调养一段时日。” “那就好那就好。”赵迟也总算放下心来:“这次多谢褚先生了,若不是褚先生刚好来郓城,二哥还不知道怎么办。” 褚言的视线落在燕回身上时,本就微扬的浓眉,微微一挑。 燕回却福身一礼:“褚先生。” 赵迟与江蕴都是一愣。 赵迟:“褚先生与嫂子认识?” 燕回眼睫微垂,再见故人,已物是人非。 “多年前路过云州时在燕家暂住过一段时日。”褚言说着视线从燕回身上挪开,算是解释了与燕回认识一事。 而赵迟则知道燕家,那时应该燕家家主与夫人还没有遇害,那时燕回是在云州。 褚言朝着赵迟颔首过后便离开。 赵迟心中震惊之余又想着褚言的身份,那可是官家大娘娘的亲弟弟,竟多年前暂住燕家? “嫂子,请。”赵迟是个粗人,很多事情不容他深想。 一走进营帐中,浓浓的药香味充斥在鼻间。 燕回眉眼微动,她看到了在榻上昏迷的男人,这一刻,心间竟泛起一丝复杂之意,以前夫君在她心中是一个很重很重的人,在她的认知中,夫妻起码是一条心,不似她与李苏彧这般,各怀心思,貌合神离。 甚至,她并非这个名义上夫君的所想娶之人。 可,真是够悲哀的。 然,燕回出神间,江蕴已经走至床榻前,看着面色苍白,满是心疼:“怎的这么不小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祖宗可怎么办?” “褚先生说没什么大碍了,现在就等着二哥醒来。”赵迟上前说着,便往燕回看去,只是见到燕回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门帘处。 燕回眉眼沉定,心口泛出的陌生感觉让她不适又有着满是清醒之感,既做不到一条心,那就规规矩矩,她做李苏彧的妻子,仅此而已。 赵迟追了出来,见燕回那纤瘦的背影,皱眉:“嫂子。” 燕回回眸。 赵迟走上前:“你不要介意,江姑娘,嗯,她……” 燕回淡笑:“无事,说实在的,我并不会照顾人,有江姑娘在,甚好。” 赵迟一时无言,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二哥和嫂子这二人性子都这般冷淡,可如何是好? “你去忙吧,我四处走走。”燕回噙笑:“这挺安全的吧。” 赵迟一听,便朝着一个方向指去:“那边,这个时候去看落日最好了,路程也不难走,要不我带嫂子前去。” 燕回朝着赵迟所指的方向看去,会心一笑:“我一个人去吧,你去忙。” 赵迟焦心的看着燕回的身影越来越细小,皱着眉头。 此时,营帐中传来江蕴的声音。 “赵迟,苏彧醒了。” 赵迟心中的焦灼更大了,转身就走进营帐中。 床榻上的李苏彧眉目不动,他扫了江蕴一眼后,就听到脚步声靠近。 “二哥,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李苏彧看着赵迟那黑黝黝的眼睛,声音暗哑道:“谁让她来的。” 赵迟尴尬的看了一眼江蕴,挠头道:“是老祖宗的意思,让江姑娘来照顾你。” 李苏彧轻呵一声后,轻言:“送她回去。” 江蕴面色微僵,正是打算如何留下来的时候。 赵迟又道:“嫂嫂也来了。” 李苏彧薄唇微动,看着赵迟,视线又往所能看到的地方扫了一眼。 赵迟连忙解释:“嫂嫂出去了。” “那三人如何了?”李苏彧说着就要起身,只是稍稍动身牵动伤口就让他吸了一口凉气。 赵迟连忙上前扶起李苏彧。 “与二哥交手的两人已经没了,那活捉的一人还关着,我隐隐发现,突厥那边不会就这样算了,就算打得兵力散尽,但冬日来临,那边残余物资匮乏,总会混进北疆抢夺一些粮食来过冬。”赵迟扶着李苏彧坐在床榻上后,说道。 李苏彧紧咬牙关,似在忍着蔓延全身的痛意。 “那就派兵去重守几个关卡,入冬后打起精神随时面对突厥残余。”李苏彧说着,又扫了一眼江蕴 :“送她回去,我这里不用谁照顾。” “那就请苏彧与我一同回城,在老祖宗眼皮下养伤吧,省的此番我个人回去老祖宗对我发火。”江蕴不紧不慢的说着。 李苏彧本就凛然的神情更加冷漠,话题扯到不见踪影的燕回身上:“夫人去哪儿了?” 赵迟立即道:“我立即去找回嫂嫂。” —— 这边。 燕回踩着黄沙,落日把她的身影拉的极长,她每走一步都在想着在郓城如何的立住脚,如何才能把她手中所有的生意慢慢转移到北疆,临走汴京时,很多事情都交给了岁月以及燕时。 但眼下燕时是最重要的时候,不能被别的事情缠身,且也不能被人知晓他在暗中做着商人所做之事,便让岁月留在汴京,从燕时手中交接完后立即前往北疆。 如今的局面与燕回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柳眉轻蹙,看着视线中出现的身影时,眉皱起。 褚言也意外能在这里与燕回会面。 燕回原本想挪动脚步折回军营中,却想着对面是认识之人,这般掉头离开似惹人诟病。 看着由远而近的褚言,眼中闪过警惕。 褚言捕捉到燕回眼中的警惕,唇角噙笑:“阿回长高了不少。” 燕回敛眸:“褚先生风姿依旧。” “这些年只听闻你在王家,却没想到再见之时,你竟已为人妇。”褚言说完最后一句后,缓缓挑眉。 燕回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褚先生在我夫君身边,该不会,褚先生是在为大娘娘做一些事情吧。” 燕回用着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说出来,却把大娘娘的字眼咬的极重。 褚言太明白燕回是怎样的女子,便笑笑:“阿回既知晓,那便把我的心思告知给李将军,也免得我去多一嘴了。” 燕回对上褚言那双温润的眸光,她自来就不喜这种眼神,好似那抹温柔的眸光只是让人放下戒备,实则会随时插上一刀。 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远处传来赵迟的声音。 “嫂子!” 燕回回头看着远处犹如一个小圆点的赵迟,转身便朝着赵迟的方向走去。 褚言唇角含笑,半眯着眼眸紧跟随着燕回的身影渐渐远去。 燕回被褚言的目光看的如芒刺在背,走向赵迟的步伐有些急,喘着气问道:“何事?” 赵迟也看到了远处的褚言,拧眉:“二哥醒了。” 燕回诧异,醒了便醒了,不过还是关心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好好调养便没什么大事。”赵迟说着又往后方看了一眼,便小心翼翼道:“嫂子与褚先生很熟吗?” “为何这般问?”燕回自觉没做什么让赵迟觉得她与褚言熟的事情来。 “就,感觉,嫂子以往与褚先生挺熟。”赵迟试探的问道。 燕回脚步微定,声儿略冷:“赵将军可万万不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然,李家可会将我沉塘。” 赵迟这才后知后觉刚刚说出的那番话会给燕回带来什么,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嫂子,以后我会多注意。” “无事。”燕回当然不会介赵迟的气,以后用赵迟的地方多着呢,就算得不到李苏彧的心,那也能用另一种法子与李苏彧谈事情,可万万不能得罪了李苏彧身边的人。 接着,一路上都无了声音。 回到军中后,天色暗尽。 在赵迟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燕回走进了李苏彧的营帐,只是她想与赵迟说的是,就算他不劝,她也理应来见李苏彧,毕竟她此番前来这里不就是为李苏彧吗。 “二哥,嫂子来了。” 燕回原本以为会在床榻上见到李苏彧,没想到却在案几后见到一手提笔的男人,这男人是铁做的?明明脸色都毫无血色,竟还在处理公事。 燕回看着李苏彧的时候,李苏彧抬眸,闲闲的看着半月不见的女人,一双眼眸黑亮如旧:“会磨墨吗?” 燕回微怔,瞬间回应:“会。” 李苏彧放下手中的笔,那手又握上一卷兵书,看不出情绪:“夫人,喜欢这大漠?” 第13章 悸动 燕回跪坐下来,一手轻拂衣袖,一手拿着墨条开始在砚台中轻轻的磨着,墨条磨动的声音让有些紧绷的气氛缓和。 李苏彧凝视着举手投足都颇为端庄的女人,也隐隐嗅到一丝并不属于这营帐的清香。 “将军为何如此问?”燕回的声音过于清冽,好似为了迎合李苏彧刚刚并不知情绪的问话。 赵迟见自家二哥与嫂子难得独处的机会,便退出了营帐中。 李苏彧收回视线,也无心思看兵书,想到那日说出那番话后,也不知为何就觉得难以面对她,就如赵迟所言,任谁听了都会介意。 “听赵迟说,你去西边戈壁了。” 话落,感觉世界都安静下来。 燕回淡声回应:“也谈不上喜欢。” “那夫人喜欢什么。”李苏彧也算是很客套的接下燕回的话。 二人的关系似乎从那日在医馆过后,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市井长巷,车水马龙,人间烟火。”燕回对上李苏彧的锐利的眸子:“都是妾身喜欢的。” 烛火荧荧,却把男人那张脸照得格外的耀眼,他纤长的睫,深邃又锐亮的眸,细细窥看下去,男人那双眸竟是顾盼生情的桃花眼,加上脸上并无什么血色,更有一番风情。 燕回收回目光,专心磨墨,却暗道李苏彧生了这样一张脸,也难怪江蕴念念不忘。 李苏彧唇角似有一抹弧度,打破片刻的安静:“这北疆只有风沙,夫人很失望吧。” 燕回抬眸,浅笑:“将军何必这般语气与妾身说话?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既嫁给将军,当然是将军在何处,何处妾身都不失望。” 燕回内心觉得现在挺可笑,明明互不了解,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的两个人被强权扯在一起成为一对不一心的夫妻,她与李苏彧,都算是可怜人吧。 不过,左算右算,女人到底命如草芥。 李苏彧肆无忌惮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说白了,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是有兴趣的,起码来心中没有反感,尽管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他不了解的东西,就好像,第一次从汴京得到的消息不准。 唯一不准的就是这个女人,并非密函中的那般姿色平平,好拿捏。 好拿捏? 是官家好拿捏,还是,他李苏彧好拿捏? 只怕……都不是。 燕回被眼前男人看得不自在起来,她并非什么无知少女,虽在这世界活了十八年,但来到这个世界前,可是什么都经历过的人,少女的羞涩她还真装不出来。 只是男人的眼神越发炙热,燕回眉间微聚:“将军这般看着妾身做甚?” 但到底被这般好看的男人盯久了,难免会有些心慌意乱。 “夫人这几日在府中可安好?”李苏彧说完就收回目光,指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握着兵书,因着用力,扯动伤口,痛意蔓延全身,他这位夫人好似永远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是他竟觉得被这女人撩拨了。 “将军不在,妾身怎安好?”燕回唇角挑起笑,说着放下手中的墨条:“将军是哪里不舒服?” “许是伤口。”李苏彧眉目不动,这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未成问过半分他的伤势。 燕回闻言,便欲起身去唤赵迟。 “夫人这是何意?”李苏彧低声问。 燕回不得已重新跪坐下来:“将军伤势严重,妾身去找人。”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李苏彧就差说你来这里是照顾我的,怎么又要去找别人? 燕回迟疑片刻就明白李苏彧的意思,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促狭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 她说:“妾身、不会照顾人,若将军不介意的话,妾身也是……” “不介意。”李苏彧唇角噙着一丝不明显的弧度,深深的盯着燕回。 燕回淡淡一笑,问:“将军哪里疼?妾身该怎么做?” 李苏彧唇角的弧度消散,欲开口,门帘被掀开,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的江蕴走了进来。 李苏彧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耐。 “苏彧,褚先生交代醒来后,喝完 这碗药,接下来才能好好调养。”江蕴走上前,把托盘放在案几上,端碗放在里苏彧的面前:“温度刚刚好,可能有些苦涩,慢些喝。” 营帐中安静极了,燕回没有觉得不适,倒是江蕴看她的眼神有些冷厉,她却淡然一笑,伸手拿过瓷勺,端起药碗,一副要喂李苏彧喝药的架势。 “将军,可别辜负了江姑娘的好意,刚刚不是说伤口疼吗?来,喝药。” 燕回那笑盈盈的样子像极了一朵淬满了剧毒的芙蓉,美艳又毒辣。 江蕴紧紧的握成拳,指甲掐入皮下也不觉得疼。 李苏彧盯了一会儿燕回,薄唇漾着浅笑:“那就有劳夫人了。” 一对各怀鬼胎的夫妻在江蕴的面前上演了一出看似和谐的画面。 汤药见底后,燕回放下碗,勺,便拿出锦帕轻轻擦着李苏彧的嘴角,靠近的时候,她视线不由的多瞟了男人的脸几眼,轮廓如雕,眉目英挺,刚毅非凡,就算是悍将,那也是最俏的悍将。 跪坐回原来的位置,燕回顺势把手中的锦帕放在案几上,看向江蕴:“江姑娘还有事?” “没,没事。”江蕴知道燕回是故意的,就因为白日时她说的那番话?就要证明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燕回才是站在李苏彧身边的女人? “没事的话,那就请江姑娘出去吧。”燕回一副正妻的姿态:“我与将军还有事要说,不过还是谢谢江姑娘给我夫君折腾熬药了。” 江蕴脸色有些难堪,她死死的盯着燕回唇角的笑意,紧咬牙关道:“是我该做的,少夫人不必这般客气。” 燕回淡笑着颔首,看着江蕴一脸不快的走出营帐,收回视线时,眸瞳中闪过一丝狡黠。 燕回见李苏彧盯着她:“将军,怎么了?” 李苏彧,笑:“夫人很开心?” 燕回朱唇上扬:“妾身可不想看到别的女人对将军有别的心思。” 听着真眼说瞎话的女人,李苏彧打趣道:“那见祖母时夫人还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燕回心想,既然那般作为你不高兴,那就做点让你高兴的事情咯,反正已是夫妻,既做不到伉俪情深,做些表面功夫还是可以的。 “妒妇的样子将军见着便可,老太君那边妾身还是要做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妻。” 李苏彧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女人越发的会装,若以往他真没兴趣看一个女人装模作样,但这燕回,就不一样,就算是装模作样,也是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尤其是能让江蕴知难而退,他便更有兴趣。 李苏彧放下手中的兵书,刚要说什么,燕回开口:“将军怎识得褚言?” 李苏彧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神色难辨,他看向女人,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比较严谨的话题。 “你认识褚言?” 燕回明显感觉到了李苏彧身上散发的凛然之气,她浅笑:“少时在云州,褚言在我家暂住过一段时日。” 少时?云州? 那得多久? 燕家家主死了都快六年,那时燕回多大? “偶然结识褚先生,此番他又前来郓城,来拜访时我正处昏迷中,他医术了得。”李苏彧也算是解释了他能醒这么快与褚言有一定的关系。 “那看来将军是打算与褚先生继续结识下去了?”燕回慢条斯理的说着,颇有一副看穿眼前男人的架势。 李苏彧看着燕回烛光下的侧颜,意味深长道:“夫人的语气中有着些许的担忧,担忧什么?” “将军明知褚言的身份,也知晓手握什么,竟还与褚言结识,妾身不该担心?妾身可不相信将军能与褚言那样的人成为朋友。”燕回黯然,眉眼微凛:“像将军与褚言,如若没有同等的利益,根本不会走近。” 李苏彧是没有小觑过燕回,亦没有想过燕回能看透一些晦暗的事迹,褚皇后唯一的弟弟在汴京并没有任官职,许是让官家对褚家放下戒心,褚家不过是一个闲散的氏族,褚言更是常年不在汴京,只知当今国舅爷有得一手好医术,却 四处游历,十年难得回一次汴京。 “将军可知,一步错步步错?褚皇后算不上贤良之辈。”燕回掀眼,浅笑:“押在褚家这颗看似稳的棋上,输了,可就是万劫不复。” 听女人一字一句的话语,李苏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脸看出一个洞来,除了祖母,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在他面前谈过这些事。 但偏偏,眼前这女人懂很多。 “官家身子硬朗,皇子们与臣子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挑衅官家,在官家眼中,远在北疆的李家首当其冲,突厥战败,李家本战功赫赫,却被官家逮住杀鸡儆猴,将军觉得,这些事做给谁看的?” “妾身承认我不过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官家这般,能打压住李家的同时顺便恶心一把李家,就是让汴京那些有异心的瞧瞧,饶是战功赫赫的李家也能这般压制,更何况京中那些只知用口讨伐的臣子。” “将军觉得呢?” 烛火的光晕里,燕回姿容艳艳,眉眼含笑,好似什么都掌控在她手中,此刻就连眼前的男人,也被她看穿一般。 “夫人还知道什么?”李苏彧一副要与燕回彻谈的样子,声调微扬:“夫人都可说说。” 燕回就等着李苏彧这番话。 “妾身还知道,北疆这些年战况中的物资大多都是由李家担着,官家那边虽给了些,但也不过杯水车薪,年年入冬,北疆的百姓都苦不堪言,甚至还会有流民,朝廷不管,李家管不过来,每年如此,都没有得到好的解决办法,往年军中也是吃紧的厉害,也因如此,商户入住北疆也少之又少,北疆就是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 “李家每年都往朝中递上一封折子,就算是洋洋洒洒几页说着北地的不宜,朝廷也视若无睹。” “因为朝中那边,知道李家不会不管,北疆雄兵握在李家手中,朝廷忌惮且想压制,就用其方式,想让李家能抗压突厥蛮人的同时,还能让李家过得并不那么、顺遂。” 话落后有片刻的安静,男人便轻笑一声。 “倒是不知,你说这么多,意欲何为。” 燕回所说的,李苏彧都知晓,就是知晓,才动了反抗的心思。 燕回半眯眸,说:“若我说,我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将军可信?” 半明半暗的空间中,她清幽的眼眸里是坦荡与自傲,还有一丝野心。 李苏彧笑,撑在案几边缘的手掌微微一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几面,他细细的打量着燕回,好似这才该是燕回原本的模样,之间那些,都是这女人的伪装。 “夫人、怎么帮?”他把‘夫人’二字咬的有些重,言外之意他们本就是一体。 燕回装作没有听见男人的语调:“现在我只要出入自由,别的,将军就别管了。” “可以。”李苏彧语调中有着冷然,今日算是重新认识了眼前这女人,他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这个女人就不简单,只是不知是敌是友,他总该提防的。 燕回敛眉,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就无趣了:“时候不早了,妾身就先告退。” 李苏彧的视线落在烛上跳跃的火焰上,抬手拿起边上的剪子,朝着烛芯燃尽的地方剪去,漫不经心道:“夫人告退去何处?还想赵迟给你安排另一处歇脚的地方?” 燕回挑眉,这才发现另一边她的东西摆放在这营帐的角落,她也不矫情,道:“那,怎好意思与将军挤在一处?妾身睡姿甚是不入眼,若磕绊到将军的伤口,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在燕回心中,反正他们名正言顺,睡一起怎么了?她又没有去睡别的男人。 李苏彧:“扶我。” “……” 燕回扶着男人坐下床榻,却觉得不方便极了,什么都不方便,岁秋不在身边,全都要亲力亲为。 坐下后的李苏彧抬眼,视线刚好撞入燕回那满是不耐的眼眸中。 燕回道:“我要沐浴。” 李苏彧被那双清幽的双眸看的心脏处略有些悸动,在这黑夜里蔓延全身。 第14章 给将军添麻烦了 这营帐中从未有女子沐浴过,李苏彧平日中也不过草草洗漱便可,但燕回精致惯了,她看着浴桶中冒着热气的水,蹙眉,身边没岁秋,虽没有矫情,但心里到底不痛快。 李苏彧坐在床沿处,瞥了一眼那屏风,屏风中光线并不足,也不知那女人能否看清,会不会嫌弃如此简陋之地。 想到在驿馆以及酒楼,燕回的那些吃穿用度,都是上品中的上品,想到这些,李苏彧沉了沉眉。 接着,听到屏风处传出一阵轻微的潺潺水声。 李苏彧莫名感到不适,根本不敢去想屏风后是何等画面。 孤月半挂上空,整个军营银灰溶溶,秋风一动,四处响起营帐动乱的声音。 燕回披着半干的秀发走出屏风,见原本该在其中的李苏彧不见踪影,她环视一圈这营帐处处都是男人久居的样子,也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 另一边。 “二哥,你干嘛来与我挤一处?我这里比你那处小太多啊。”赵迟可怜兮兮的抱着一床单薄的棉被,看着已经霸占他榻的男人,不满的继续道:“有嫂子那样的美人在,居然不为所动,二哥,你是不是不行啊。” 一个草荐枕朝着赵迟甩来,说时迟那时快,赵迟接住,他立即笑嘻嘻的说道:“理解理解,二哥伤势凶悍,只是这段时日不行。” “滚出去!” 赵迟讪讪一笑,抱着枕与棉被就走了出去,好似想到什么,探着头在门帘处,道:“二哥,我忘说了,嫂嫂认识褚先生,好像还挺熟,刚刚在西边的戈壁上,就见褚先生与嫂嫂一起。” 李苏彧微怔。 赵迟缩回脑袋,他与二哥说没事的吧,反正照着二哥的为人,也不会把嫂嫂的事情告知给老祖宗。 营帐中除了外面的风声,寂静极了,李苏彧弯手枕着脑袋,漆黑的眼中一缕柔光散开。 想到燕回的那些话,心里没有震撼是假的。 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 之所以什么都明白都懂,也甘愿成为一颗废棋前来北疆嫁给他。 他更明白,王家把燕回送到北疆,也不全是王家能做主,这也是他没有把怒意迁到燕回身上的原因。 “燕回。”他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似想到什么,低沉一笑,双眸合上。 —— 北疆的天入秋后,便格外的干冷,就算日头最高时,也透着几丝凉意。 燕回是被一阵阵操练声吵醒的,她起身简单收拾一番后,便走出营帐。 “嫂嫂。”赵迟似乎等候已久,上前:“二哥昨晚去我营帐中了,没人照看,昨夜发烧,今早我才发现,有些严重。” 燕回脸色怔住,想到昨夜风那般大,应该是离开的时候扯动了伤口,感染后发烧。 “现在如何了?”燕回脸色恢复平静。 “褚先生已看过,还在昏迷中。”赵迟说着面色不太好:“昨夜要是我与二哥挤挤,也不会今日才发现二哥烧的不省人事。” 燕回内心一阵窘迫,那厮让她留在营帐中自己却躲开,反倒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竟有些过意不去。 赵迟见燕回神情漾着难色,连忙说道:“与嫂嫂无关,都是二哥的错,不陪着嫂嫂偏要去挤我那三分地。” “我去看看他。” 燕回来到赵迟的营帐江蕴也在,正站在褚言的身旁,看着褚言处理李苏彧的伤口。 她走近,才发现那半裸上身的男人面色比昨夜还要苍白,就连那唇都起了干皮,胸膛处已被纱布缠绕,是刚刚才包扎好,另一处是上次成亲那晚的伤口,此时褚言正在处理,边缘已经溃烂发白。 燕回眉蹙,看来在那日医馆后,这个男人并没有好好的处理伤口。 营帐中很安静,直到褚言把伤口撒满了药粉,包扎好。 许是褚言刚刚太过关注李苏彧的伤势,起身时才发现燕回的存在。 “苏彧正是需要被人照顾的时候,暂时稳住了病情,他身边是一刻都离不开人。”褚言说着又看向赵迟:“安排人去熬药吧。” “是。”赵迟说完走出营帐。 “他,没什么大碍了吧。”燕回心里心虚,但面容依旧。 “还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褚 言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燕回,便朝着营帐外走去。 燕回眉梢一挑,褚言可真有意思,是在警告她? 江蕴亦然用一副讽意开口:“看来苏彧宁愿与赵迟挤挤也不愿与新夫人同床共枕啊。” 燕回的目光落在江蕴脸上时,江蕴唇角勾起笑意,离开。 营帐安静下来。 燕回走近床榻,视线落在那昏睡的男人脸上,真是不明白这个男人。 她在刚刚褚言坐下的凳子坐了下来,心中越发焦心,也不知岁秋那边如何了。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嫂嫂,我还是把二哥弄去他的营帐中,这里嫂嫂不方便。”是赵迟。 燕回起身,叮嘱:“那尽量别扯动到他的伤口。” “我会注意的。” 接着,便是两个士兵小心翼翼的把李苏彧从榻上小心翼翼的抬到担架上。 许是微微颠簸惊醒了李苏彧,在刚刚碰到自己床榻上时,他轻嘶一声。 “将军醒了。”刚刚放下李苏彧的将士惊喜说道。 赵迟连忙上前,那双黑黝黝的眼仿佛亮了下:“二哥,你可担心死我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晕。”李苏彧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挤出来般,暗哑又无力。 赵迟又道:“我现在去端汤药来。” 说着,赵迟给了两个将士一个眼神便急忙忙的走出营帐。 又安静下来,李苏彧的眼皮很重很重,视线中有一道倩影,接着那道倩影靠他而来。 “将军没有娶到想娶之人,也没有必要这般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你说一声,妾身睡地面也是可以的。”燕回扬眉,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男人,昨夜说出那番话,又避开她。 李苏彧晕乎乎的听着那女人在耳边说出颇为无奈的一番话,虚弱道:“胡说八道。” “那将军为何去赵迟的营帐?避着妾身做甚?难道怕妾身吃了将军?”燕回唇角漾着一丝顽劣:“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算妾身要做些什么,将军难不成还要为意中人守身?” 原本眼皮重的男人听到女人一翻说辞,睁大了那双桃花眼,咬牙说:“孟浪之言。” 燕回笑:“将军放心,妾身,也不喜碰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 其实燕回很能理解李苏彧的心境,这些年知晓自己未婚妻是谁,也见过画像,或许暗中还来过书信,心意也算明了,以往在王家虽没有从那表妹口中提起过远在北疆的未婚夫,但从她舅舅的言语中,王家是很满意李家二郎的。 经过这段时间燕回对李苏彧的了解,发现李苏彧并没有通房以及别的女人,就算有那个江蕴在虎视眈眈,但李苏彧也视若无睹,加上那日在医馆听到李苏彧与赵迟的谈话,也明白李苏彧早打算与她表妹共度余生,且不会有别的女人。 眼下她嫁到李家,李苏彧心里难免难以接受。 能不把怒气迁到她身上,也是李苏彧是个君子。 然,燕回的那番话落入李苏彧的耳中,却是刺耳之言,他就知道,那日的话这个女人听了进去,且还记在心上了。 他缓缓闭眼,脑子一片混沌,又心烦意乱。 在燕回眼中,李苏彧这是默认了,她微微挑眉,心中悬着的不知所措也落下,她想,说开就好了,只是眼下已成为定局,她这个身份,还真是碍眼,其实表妹还是不错的。 此刻,燕回竟生出自己是坏女人的感觉,她抢了妹妹的夫君…… 赵迟走近打破了他们之间过于安静的气氛。 燕回侧头看着赵迟端着的汤药,便接过:“我来吧。” “出去!”即使声线虚弱,也能感觉到冷意。 燕回接过药碗的手一僵。 “好的,我立马出去。”赵迟以为是在说他。 “她出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薄怒说出这三个字。 赵迟一愣,看了看床榻上虚弱无力的二哥,又看了看神色淡淡的燕回。 然后刚刚离手的药碗又重新落入他手中。 赵迟微微张口,燕回已朝着营帐外走去。 赵迟走不是,留不是,最后重重叹息一声,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说道:“二哥,你怎么了?” 李苏彧缓缓睁眼,剑眉下那双眸子含着凛冽,没 有应声。 赵迟一手拿着勺子:“我这粗人哪有嫂嫂细腻,嫂嫂照顾二哥多好。” 此刻李苏彧满脑子都是那女人说的话,那个女人是很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还是说她太自以为是? “二哥你这脾气该改改了,嫂嫂虽在王家寄人篱下,但也是养尊处优,来到北疆怕是心里也有很多委屈,就二哥能依靠,若二哥都这般对待嫂嫂,嫂嫂以后可怎么过?”赵迟说着就把盛满汤药的勺子伸到李苏彧的嘴边。 而李苏彧一眼冷冽的盯着赵迟,暗哑道:“还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待她?” “那倒是、”赵迟说着就笑了笑:“我以后不多嘴了。” 李苏彧睨了一眼赵迟。 赵迟轻笑,开始让李苏彧喝药。 —— 申时初。 仅有的热气散去,只剩刺骨的秋风。 岁秋赶来军营的时候,燕回独自在一处僻静的沙地坐着,仍有冷风吹打在她的脸上。 “姑娘!”岁秋喊道。 燕回侧眸,看着向她奔来的岁秋,唇角扯着一丝笑意。 “姑娘怎么在这里坐着,风沙这么大。”岁秋走上前,连忙把燕回乱了的青丝从脸上拂开。 燕回抬手把散碎的青丝绕在耳后,说道:“等你呢,初到郓城,担心。” 岁秋笑着把燕回扶起身,见燕回脸色不太对,但还是先把岁月的事情说出:“岁月原本打算来的,但想到姑娘你如今的身份,就留在郓城了,姑娘交代的,奴婢都与岁月说了,还有小公子给你的信。” 燕回接过信封,唇角勾起隐隐上扬的弧度。 她打开信封。 ‘阿姐,你离开舅家快三月,不知岁月把信带给你时,是深秋还是寒冬,以往父亲常说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后来父亲与母亲走了,我便想担起父亲的责任照顾好你,可、到底我的力量甚小,让阿姐受了委屈,虽不知李家二郎是良人与否,但阿姐在北疆可要照顾好自己,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终将会带着阿姐回云州’ 勿念、燕时。 燕回折好信纸,重新装入信封中,递给岁秋:“收好。”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要不是宋大哥的人注意你往这边来了,奴婢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岁秋担忧的说着。 燕回扫了一眼岁秋,轻笑:“宋大哥?是昨日送你回城的那个小将?” 岁秋点头。 燕回勾唇:“没什么事,又不识人,便往这边走了走,真是苦寒之地,风沙都是这般的刺人。” 岁秋深深的看着燕回,瞳孔微微一缩:“姑娘,你,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燕回皱眉,接着,一股热流从她的鼻中流出,她本能的用手去触摸,就听到岁秋惊叫一声:“血!” “姑娘、”岁秋惊呼着:“来人啊,来人啊!” 燕回看着白皙的手指上是刺红的鲜血,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 营帐中。 本就伤势严重的李苏彧被迫起身坐在往日处理公事的案几后,神情漠然,眼皮垂落。 “水土不服,北疆的气候比不得汴京,加上这几日气候太过干燥”褚言收回把着燕回脉的手,起身说道。 这些话听在李苏彧的耳中却是另一种意思,燕回不适应北疆,想到燕回说这地是苦寒之地,那双眸子就越发的冷漠,也是,像燕回那样的娇娇身躯怎适应这种地方? “喝几幅汤药便好了,没什么大碍。”褚言对岁秋说道。 “谢谢褚先生。”岁秋急得快哭出声:“还好有褚先生在,不然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褚言闻言,不由的朝着霜眉冷眼的李苏彧看去。 “我先去抓几味药。”褚言说完对着李苏彧颔了颔首,走出营帐中。 岁秋担心燕回又怕劳烦褚言给自家姑娘熬药,想着姑娘在此李苏彧应该暂时不会对燕回怎么样,便掉头走出营帐。 安静之余,床榻上响起窸窣声。 李苏彧欲起身到底还是坐住了,视线往床榻边扫去,只见一双白嫩的小脚下榻,似乎那双小脚的主人感觉到了目光,立即将其隐在裙摆中。 燕回看向另一侧的李苏彧,语调带着歉意:“给将军添麻烦了。” 第15章 等你,适应了这里吧 夜风习习,孤月悬空,冷冽之气袭卷整个北疆大地。 亥时三刻。 李府大门前依旧灯火如昼,三辆马车停在前。 燕回看着朝着她伸手来的男人,没有犹豫的朝着男人伸出手,下了马车后,收回手,与男人并肩进入李府。 李苏彧的视线扫过自己刚刚轻贴女人掌心的手,随即微握,扬眉,眸色更深一寸。 他想到燕回醒来后那歉疚的模样,对女人先前说的那些不找边的话竟一点都不介意。 他明白,燕回同他一般,不喜麻烦别人,更不想成为谁的负担以及累赘。 如果燕回并不是王家的外甥女,或者说前来北疆出嫁的是另一人,都不会有燕回那般的心思。 正因为燕回知道他与王家女儿的关系,才会更加的明白,当初王家与李家在暗中有所来往,而自从与王家有婚约后,他自己也的的确确把王家女儿看成以后的妻,虽没有日久生情过,也没有会过面,但名声已成,不过是迟早的事。 只是,到最后,竟已成这样的局面。 李家如鲠在喉,燕回成为掌权者来提醒以及恶心李家的棋子。 想到最近气候变化甚大。 他便提出回府养伤。 或者说是,军中简陋又苦寒,燕回身子根本受不住,虽郓城也是风沙之地,但府中环境比军中好太多。 闲云苑。 圆妈妈火急火燎的走到里间,看着老夫人侧躺在榻上,一手搭在玉枕一脸倦意,上前说道:“二公子带着少夫人回来了,没有江姑娘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情况。” 李老太君半阖双眼,轻哼一声:“既然能回府,那肯定是没什么大碍了,这小子就是命硬,当年替他父亲挡了一箭,反倒是他父亲没挨过去。” 圆妈妈微微叹息:“二公子历来是兄弟中最沉稳的,只希望有二公子在,李家如当年老太爷在世时如日中天。” 李老太君掀眸,微微浑浊的瞳孔轻轻一颤,那似被扯动的往事生生从她的骨血中呼吁而出。 李老太君与老太爷青梅竹马,那时李家子嗣依旧单薄,不过老太爷还有一个弟弟,成亲后,李老太君与弟媳周氏,头胎皆是儿子。 接着,老二,老三出生,李家满门皆大欢喜。 养孩子那些年李老太君是这辈子中最幸福的岁月。 渐渐,孩子们长大成人,成亲生子。 后来,突厥来袭,那些年李家把突厥打完,西域也开打,西域打完,西夏又开始。 周而复始,都是李家扛下所有。 除开北疆,其他城池只知北疆兵荒马乱。 年年征兵,北疆男儿最多。 那时大胤官家还是先帝,体恤李家,年年物资从不差。 自从老太爷在战场上倒下,李家好似被死神附身般,李老太君的三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二儿子,五个孙子,只剩下一个孙子。 就连大儿媳随着大儿子的逝世,也郁郁寡欢撒手人寰。 李苏彧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三个弟弟,皆死在战场。 老太君的三儿子本有一门亲事,在快要成亲时,也战死在战场。 李家二房,没有一个儿郎活着。 北疆,把李家儿郎个个都埋葬…… 先帝驾崩后,新任官家只知李家手握雄兵,却不知李家满门只剩孤寡的妇孺。 李老太君太过寒心,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家越发举步艰难,李老太君心中的怨气更重,也对李苏彧的子嗣更加的想要把控。 因为李家缺子嗣,缺男人。 她也断然不会让一颗有异心的棋子成为她重孙的母亲。 “选个时候,把江蕴进门的日子定下,顺便还给苏彧挑几个通房。”李老太君沉声道。 圆妈妈迟疑片刻:“是。” “那燕氏、”李老太君说着略显无奈:“只要不妨碍苏彧的子嗣,也不是不能容忍。” “是。”圆妈妈颔首道。 老太君重重叹一口气:“苏彧这孩子虽看着冷漠,但内心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燕回又生得一副好样貌,就怕深陷其中,若苏彧兄长与弟弟 还在,我这老婆子也不是容不下这样的孙媳妇,只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李家子嗣万万不得落入与李家有异心的人手中。 言外之意,李家的子嗣绝对不能从燕回肚中出来。 “老夫人所担心的,公子也定会明白,这不是成亲以来都冷着少夫人?”圆妈妈尽量让李老太君的心思别那么重:“且,老夫人说过的话,公子都记在心上。” “明日我不想见到燕氏,就说我身子不适,明日的请安就免了。”李老太君摆了摆手,示意圆妈妈出去。 圆妈妈福身一礼后,走出房中。 —— 邑园。 岁秋把房中收拾好后,才走出里间来到主屋,看着坐在梨花圆桌前的燕回,上前试探的问道:“姑娘,你与将军如何了?” 燕回蹙眉,想到在营中那男人的话,眸光比这夜色还深沉。 她当时甚是觉得抱歉,毕竟李苏彧伤势那般严重。 “给将军添麻烦了。” 男人唇角收紧,一手紧握在膝盖上,一手撑在身前的案几边缘,看向燕回的眸光沉的厉害。 有片刻的安静,接着男人脸一冷:“我与王家、你深知是什么情况,以往,在婚事这件事上,我从未想过会有什么意外,我李苏彧与王家嫡女的亲事是铁板钉钉之事,亦没有想过以后的妻会换成另一人。” “虽无与王家嫡女有什么情义,但先帝赐婚,是李家的荣誉,亦没想过除了王家嫡女还会有别的女人,如今我已成婚,也没想过别的女人。” 燕回听后,揣摩出来两个字,那就是‘责任’ 这男人从头到尾,不管是谁成为他的妻子,他都会相敬如宾,给他的妻子应有的尊重。 对她也是一样,该有的尊重,该有的情义都会给她。 这个男人的情义,尊重,皆是丈夫与妻子的情义与尊重。 或许,李苏彧的态度对于燕回来说,是最好的,牵扯不深,但也是夫妻,虽貌合神离,但这个丈夫还是会给她该有的尊重。 挺好。 只是,越是这样的男人,才是越不好掌控,心里没有牵扯,没有羁绊,没有牵挂,最后也怕只是……随意丢弃。 越循规蹈矩的男人,越无情。 “姑娘,你在想什么?”岁秋微微弯身:“将军来了。” 燕回回神,这才看到房门处倚着的男人深深的盯着她,见她看过去,那脸色苍白的男人朝着她走来。 李苏彧眼神很静,在燕回的身边坐下。 岁秋垂眸退出房中。 从军中到府门前,燕回与李苏彧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燕回则是因着李苏彧单刀直入的话歇了与李苏彧周旋的心。 而李苏彧内心依旧忐忑他所说的那番话燕回听没听进去,毕竟,他自认说出那番话也算是解释了,她燕回不是王家的女儿他也会对她好。 “你、”李苏彧眉眼舒展,眼中的冷意在散开:“前夜与我所说的出入自由,是要出府做什么?” 燕回看着昏暗光线下的男人,他们之间似乎又近了一些距离,只是不那么陌生,起码谈起事情来,没那么生疏。 “其实妾身想要的出入自由不过是妾身的丫头。”燕回淡然一笑,他们之间,还没有达到直言不讳的地步。 李苏彧心神一敛,剑眉微微拧着,欲开口。 燕回又道:“不过将军放心,妾身万万不会做出有损李家的名声事情。” 李苏彧眉挑的更高,随即起身,他低低一笑:“行,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 “将军不留下?”燕回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正经,没有丝毫的羞涩,亦没有勉强,就好像很正常的谈话般。 倒是李苏彧身子微僵,他眼睑一动,黑亮的眸瞳里,多了几分戏谑,喉结滚了滚。 燕回缓缓蹙眉,起身站立于李苏彧面前,欲替李苏彧宽衣解带的意思。 李苏彧一怔,那白皙纤细的手已经朝着他的腰间伸来。 他原本想拒绝,却硬生生的等着这个女人上了手,他也很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 因着伤势比较严重,李苏彧一件外袍里面便是白色里衣。 “又是扯动到伤口了。”燕回看着那里衣小腹处沾染的血色,自顾的说着。 “岁岁,把药灵粉拿来。”燕回吩咐到。 岁秋走进来,看着将军伟岸的身影站在自家姑娘前,若抛开别的不说,将军与姑娘真是绝配。 岁秋只适合瞥了一眼,便走进里间。 “将军新伤护的很好,旧伤应该是妾身那日没有处理的好,才导致溃烂。”燕回说着又扯着李苏彧坐下。 李苏彧的视线一直在燕回的脸上停留着,他虽没有仔细观摩过女子的容颜,但燕回这张脸不管是肌肤还是五官,应当最好看的。 他不由的想起调查燕家时,密函上提起燕家家主与家主夫人。 惊才绝绝燕祎,其夫人乃云州第一佳人。 不知,燕回的容貌是继承了谁的? “可能有些疼,将军忍耐片刻。”燕回从岁秋接过小白瓶,以及另外几味药,与岁秋捣鼓几下,便成为一贴药膏。 李苏彧挑眉,看向燕回的神情又是深了一寸,那纤细白嫩的手指此时正在解他里衣的衣带。 直到拿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膏药贴在他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后,他一手握上了还在他伤口周围抚平那膏药的手。 燕回抬头,双眸正对上男人那一双深黑的眼。 “可以了。”李苏彧放开比他想象中还要软的手,他没有与女人这般相处过,从来没有过,他也更不知该如何与眼前人相处,他知晓燕回与这北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她有比祖母还厉害的眼光。 他也知道,不能像祖母与府中婶婶们说的那般对待燕回。 那夜燕回的那些话,让他有一种认知,这个女人不属于狭隘的内宅,该是翱翔九天上空才对。 李苏彧见眼前的女人蹙着眉,又道:“有些、疼。” 燕回淡笑:“将军也会面露难色,真是稀奇。” “我也是人。”李苏彧眸色闪烁着笑意,此刻的感觉也稀奇,以往他从不屑把时间消磨在女人身上。 他总觉得男人就该上阵杀敌,该保家卫国,以往他看不上大哥儿女情长,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没了,更恨那个女人心不在大哥身上,就连到死也没能走进那个女人的心。 就因为他看的淡,当初先帝赐婚,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时他也没有多想,就想着以后成婚后给那个女人该有的尊重,做好他作为丈夫该做的,那样他也对得起嫁给他的那个女人。 夫妻和睦,家宅安宁,繁衍子嗣,守护北疆,守护李家,守护大胤。 这便是他以往所想。 然,现在不一样了。 他以往所想的,只要去做就能做到。 现在,他想要更多。 至于什么想要什么,他也不清楚,就是想靠近这个女人。 “刚刚妾身说了,会有些疼。”燕回淡笑着起身。 李苏彧剑眉微皱,燕回的笑意每每都不会达眼底,他说:“多谢。” 燕回一愣,视线又深深的落在男人的侧颜上,她回:“你我夫妻一场,这般客气作甚?” 李苏彧笑:“都说夫妻一条心,夫人与我可否一条心?” 燕回见李苏彧大谈此事,从岁秋接过锦帕擦过手指染上的膏药,轻笑一声后说道:“将军可知这世间有多少夫妻是一条心?” 李苏彧神情淡然,这种事情,或许他并没有燕回见惯司空,听闻汴京庭闱之中,夫妻二人早已貌合神离,只为利益相互扶持。 “当然了,妾身与将军定是一条心,起码以后妾身仰仗将军的还有很多。”燕回想到心中一直惦记着的事情,胸口微微发紧,好像,那件事唯一能靠的就是这个男人。 男人对这些话历来很受用,李苏彧也如此,他起身后轻嘶一声,道:“这北疆气候只会越发的冷冽,你身子弱,没事不要出府。” 燕回皱眉。 男人又道:“等你,适应了这里吧。” 话落,走出主屋,他到底没有留下。 第16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苍茫天幕上已泛起一缕白光,北疆的寒露一过,几乎已经进入寒冬。 李府中的下人开始忙碌起来。 老太君每年冬日几乎都不出院落,年轻时随着李老太爷上战场落下了病根,惧寒,每年这个时候,屋中就要烧着地龙才能度完这个冬日。 陶氏去雲裳阁置办冬日的衣裳刚好今早送来。 每年冬日添置的衣衫都要先拿去给李老太君过目后,才分发到其他院落。 今年依旧,不过今日陶氏与二爷李隽山一同去闲云苑。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母亲给苏彧抬平妻置通房你竟觉得对?”陶氏不理解的扫了一眼李隽山,又淡声道:“更何况苏彧这才成婚多久?这不是打阿回的脸吗?” 李隽山挠了挠头,魁梧的身材与陶氏并肩,显得陶氏越发的娇小,他笑道:“我不是觉得对,往年苏彧一心想着平息战乱,现在突厥人消停,好不容有个机会让苏彧那小子可以想着自己的人生大事,就趁着这个机会生个七八个大胖小子,母亲高兴,苏彧也算完成了母亲的期盼,如果不是官家乱点鸳鸯谱,照着母亲先前的想法,母亲何至于要给苏彧抬平妻置通房?” “不就是没有看上燕回?”陶氏轻笑两声,似嘲讽:“你们都觉得李家是受害者,你们觉得没有把怒气撒在燕回的身上就已是大度,说的好像燕回很想嫁到你们李家似的。” “夫人呐,为夫哪是那个意思?母亲只是觉得燕回蹊跷,怀有异心,不会成为真正的李家人,所以苏彧的孩子不能……”李隽山还没有说完,就被陶氏打断。 “好了,一家子算计一个小姑娘,什么德行?”陶氏冷冷的睨了一眼李隽山后脚步便加快,嘴里又念叨道:“自己也是养女儿的,李隽山,也不知以后卿卿像燕回那般,你知晓后,会如何!?” 李隽山一愣,随即脸上出现一丝怒意,五大三粗的他随着表情变化,可怕的厉害:“老子看谁敢!” 陶氏轻呵一声:“我看呐,你们就是欺负燕回没有娘家依靠。” “不是,夫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燕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李隽山不解的跟在陶氏身边,又露出一副讨好的样子:“不过夫人你都这样说了,那为夫也定不会同意,等会儿见到母亲,为夫定要与母亲好好说一说,这等大事要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闲云苑的主屋中,已经挂上了厚重的门帘,屋中已开始暖和起来。 周氏早早就到了老太君这里,商量给李苏彧通房的事情。 陶氏到的时候,两位老祖宗坐在首位上满脸笑意,似乎都很满意接下来的安排。 “二媳妇来了。”周氏笑眯眯的说着,又见陶氏身后出现的李隽山,又打趣道:“二爷也回来了,难不成是因为昨夜与苏彧那小子一起回府的?” 李隽山走进来喊了一声:“母亲,二婶。” 陶氏规矩的行礼:“母亲,二婶。” 李老太君摆着手:“今年冬日的衣裳都到了吧,雲裳阁历年都做的不错,今日就不看了,分发下去吧。” “是。”陶氏说着就回头摆了摆手。 身后端着衣衫的侍女都纷纷退下。 李老太君看向李隽山夫妇自行坐下后,问:“这段时日你都在军中,知道苏彧怎么突然回府?还没有把江蕴带上。” 李隽山就是个直的,知晓什么便都说了:“燕氏身子弱,昨日在军中流了鼻血,褚先生说是水土不服,苏彧许是觉得军中简陋燕氏不习惯,就回府养伤了。” 闻言,李老太君冷哼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向周氏:“你看,你看看,担心什么来什么,李苏彧那小子居然也怜香惜玉了。” 周氏摆着手,打趣道:“嫂嫂,毕竟燕氏是个如花似玉水灵灵的姑娘,苏彧那小子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更何况他们是夫妻,苏彧这般做也说得通。” 李老太君又是冷哼一声:“你明知我担心什么还如此打趣,那燕氏长了一张不安分的 脸,行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母亲,丈夫心疼妻子这也是情理之中。”陶氏垂眸说着:“更何况,苏彧自来就是个深沉的孩子,如果知晓燕氏怀有异心,不安分,苏彧真的会因为燕氏的那张脸而怜香惜玉吗?” 李隽山见陶氏这般说,连忙附和:“是啊母亲,敏儿说的对,苏彧从来就分善恶,若那燕回是个不好的,肯定不会这般对待燕回了。” 李老太君重重哼声道:“你们懂什么叫做温柔乡英雄冢?别的事情我怎会不相信苏彧?但与女子相处苏彧可有经历过?官家安排这么一个美艳的女人来祸害我孙子,安的是什么心?” 接着,房中便没有了话语。 周氏神情沉了沉,李家风雨飘摇这么多年,李苏彧是整个李家的命。 陶氏则是挑眉,随即内心重重叹气。 只有李隽山沉默片刻说道:“母亲,这件事你还是与苏彧好好商量,苏彧有自己的主意,你若横插一脚,若苏彧不喜,又躲去军中,就怕你一个重孙的影子都见不到。” 李老太君大声道:“容不得他不喜,这件事,我做主了!我看他要如何反抗我这老婆子!” 气氛开始僵硬起来,李老太君是真的动怒了。 这时,圆妈妈看到门帘最下面的缝隙中有身影,她走至门帘前,撩开门帘,就见岁秋端着上好雪白的狐裘大氅站在前。 圆妈妈微愣。 “见过圆妈妈,少夫人听闻老太君惧寒,便让奴婢把这个送来,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望老太君莫要嫌弃。”岁秋的话语间全是笑意。 圆妈妈接过岁秋手中的狐裘大氅,摸了摸那皮毛,神色微凝,不值钱的东西?这可是上好的雪狐皮吧? “多谢少夫人,老太君定会喜欢的。”圆妈妈为人处世圆滑无比。 岁秋福身:“那奴婢告退。” 圆妈妈看着岁秋离去的背影,暗道岁秋刚刚应该把谈话一字不漏都听了进去,也不知少夫人会如何想。 而屋中的李老太君神情淡淡,直到圆妈妈端着那狐裘大氅走进来,脸上才有一丝表情:“假好心。” 陶氏摇了摇头。 周氏则是摸了摸雪白的大氅,然后轻吸一口气:“这,这是不值钱的东西?这么上品的狐裘,怕是一年也不会出几件吧,燕氏出手还真是大方。” 李老太君的视线落在大氅上,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火红的身影从门帘处闪进来,她走至陶氏身边,兴奋道:“母亲,你看,小嫂嫂送我的狐裘,好看吗,小嫂嫂说这个好配我,就送给了我,这个寒冬我要穿着这个去骑马到戈壁中。” 陶氏见李卿卿没有个规矩,轻声呵斥道:“长辈都在,还不规矩些。” 李卿卿一听,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那双杏眸是止不住的喜悦:“祖母,二祖母。” 周氏笑脸让脸上的褶皱更深,摆着手,示意李卿卿过来:“卿卿过来,让二祖母看看你小嫂嫂给你的狐裘大衣。” 李卿卿乖巧的走至周氏面前,周氏伸手摸着狐裘的毛,李家也并非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氏族,然而有些东西并非氏族大且有钱财就能得到的。 就算大氅上有皮毛,那也只是被绣在大氅边缘,来装置一番。 像这般精致的狐裘大氅更是价值千金,怕是很多年都难得遇到一只这么上好皮毛的野东西,且狐皮拼接这么一大件大衣,就连毛色都无差别。 这燕氏,属实大方了。 “嗯,不错,是上好的狐裘,抵挡我们北疆的风雪正好。”周氏笑盈盈的说着。 “二祖母,小嫂嫂还吩咐了她的人给姐妹们每人都送了一件,还有二祖母的,想来这个时候应该送到您院子了。”李卿卿眼神微动,又看向陶氏:“小嫂嫂也给母亲送去了,不过刚刚见母亲你没有在院子,就回邑园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老太君虽说着这话但还是伸手摸了摸那雪白狐裘大氅的边角,眼神微动。 周氏却是一笑,起身,拍了拍衣 角,说道:“嫂嫂,我先回院子,指不定那些个泼猴没见过世面见到这般上好的狐裘大衣在惊呼呢。” 李老太君轻哼一声:“一群眼皮子浅的,就这破东西就被收买了,走走走,都走。” 周氏知晓李老太君顾忌什么,又担心什么,抛开这些,其实对燕氏并无恶意。 “母亲,媳妇也先回院子了。”陶氏起身说道。 李老太君摆了摆手,示意都走。 房中的人渐渐离开,独留李老太君与圆妈妈。 李老太君一手摸着小案几上摆放着的狐裘,似回忆道:“当年老爷子在岭南一带给我带回一顶狐皮做的帽,也似这般雪白,说这白很衬我这老婆子。” 圆妈妈轻笑:“奴婢看少夫人有心了,这定是事先安排好的,因着今日气候冷冽,才相送。” “是啊,就如苏彧所言,这燕氏不过是被要挟才嫁到我北疆,只是人心难测啊,如今的李家经不起一点的磨难,若是我的苏彧倒下了,李家就真的……”李老太君说着暗暗的抹了抹眼角:“我怎能让老爷子誓死都守着的李家在我这里垮了呢。” 圆妈妈重重的叹口气,说:“那就除了子嗣别的不要亏待少夫人便是,毕竟少夫人孤身一人在李家,想要做什么,也很难下手,老夫人说的也对,人心难测,少夫人的弟弟还在汴京,也算是在官家手中,若官家要少夫人做什么对不起李家的事情,想来少夫人为了至亲,定是会做。” “是啊,都是为了至亲,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李老太君说着摆着手:“你退下吧,我静静。” —— 邑园。 主屋中。 “真是不知好歹,姑娘你这么好心,老太君却想着如何膈应你,什么平妻什么通房,奴婢听着就烦。”岁秋的声音并不大,想来也是知道这院子可能都是李老太君的人,只是太气人了。 岁秋又看着自家姑娘云淡风轻的夹着茶饼放在炉中,跪坐在燕回的身边,又道:“姑娘、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你和将军都还没有圆房呢,老太君就给将军抬平妻塞通房,真的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燕回慢条斯理的煎着茶,举手投足中间全是淡然,似没有听到岁秋的牢骚。 “姑娘、”岁秋气急。 燕回把一杯茶放在岁秋面前,抬眸,笑:“老太君是将军的祖母,长辈安排妾室这是常理之中,有什么好生气的?更何况李家子嗣单薄,老太君想将军子嗣繁茂,没什么错。” “可、可,嫡子都还没有出生,那些个怎能敢动有子嗣的念头?”岁秋气急:“姑娘,奴婢知道你对将军没什么情义,但奴婢还是那句话,姑娘你现在与将军是一体,姑娘与将军是夫妻,姑娘能依靠的只有将军。” 燕回蹙眉,却轻笑道:“最是夫妻才难相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与将军相处。” 岁秋知晓,燕回想要做什么一定会做到,只是自家姑娘太过傲气,很多事情都难以低头,也有很多委屈不与人说。 “出府与岁月会和,尽早把事情办利落,如今北疆没有了战乱,得尽快铺垫好一切,让岁月吩咐我们的人把重心都放在整个北地。”燕回深知北地不容小觑,若以后整个北地的产业都在她名下,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待李家雄兵不再依靠朝廷养着之时,呵…… 岁秋站起身来,神情也肃然了不少:“奴婢这就去。” 燕回看着岁秋走出主屋,漫不经心的端着茶盏,轻笑:“虽这北地的天太过恶劣,未来依旧、可期啊。” 这边书房中。 “二哥,嫂嫂身边的岁秋姑娘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啊。”赵迟透过门缝看着岁秋从垂花门离开。 书桌后的李苏彧眼皮微掀,气色比昨日好太多,他看着软塌上摆放着的狐裘大氅,薄唇微动:“赵迟,你亲自前往一趟云州。” 赵迟回头,惊:“去云州做甚?” “去、”李苏彧深幽的眸瞳一凝:“查查燕氏姐弟,我要,她在云州所有的事迹。” 第17章 子嗣 是在云州的所有事迹,而不是汴京。 因为燕回姐弟在汴京的事迹有迹可循,只要一打探,便明了,只有在云州,燕祎夫妇还没有出事前,燕回的所有事情才是个谜。 照着李苏彧对燕回目前的了解,燕回并非目光短浅的闺阁女子。 既能说出那番话来,定是对北疆了解了个彻底。 李苏彧那双深邃的眸瞳中好似蛰伏着一股凛然的气息,眼下,整个北疆的雄兵都在因着官家的压制而每年过得拮据。 以往先帝还在世时,因着李家血脉战死沙场而格外的提携李家,先帝驾崩后,新任官家便有了压制李家的心思,且还对李家手中握着的兵权虎视眈眈。 怕不及时应对,官家也会寻个机会剥削掉李家在北疆的地位。 这是李苏彧最担心的事情。 眼看已经入冬,正是物资吃紧的时候。 这几年的战乱已经把李家给掏空。 李家是真的一丁点都经不起折腾。 这个寒冬,北疆还不知道会迎来什么,照着往年的情况,一旦有百姓挨饿,就会有一大批流民,到时候只怕会出事情。 上报朝廷更是无用,或许,官家就在等着北疆出状况。 越往深想,李苏彧那双瞳眸的凛然之气渐渐变换成戾气,谁若敢动李家用无数条人命换来的基业,他定会、杀之! 就算背负逆贼之名,也在所不惜! “二哥,这前往云州一来二去怕不得年后才能回到郓城啊。”赵迟有些担心:“已入冬,你又身负重伤,往年一入冬就会出现很多事情,我若前往郓城,你身边没人,你一个人忙碌可怎行?要不让小宋去云州一趟?” 李苏彧眉峰一敛:“无事,你去办我才放心。” “要不,把江霄从关外调回来?”赵迟说完讪讪一笑。 李苏彧起身:“明日出发,去军中打点一番,路上小心。” 赵迟见二哥丝毫不提及江霄,便知道还没有消气,他叹气:“那二哥,我这就返回军中,你可要好好养伤。” 赵迟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二哥可要和嫂嫂相处才是。” 李苏彧眸中异光汇聚,视线又往那摆放整洁的雪白狐裘看去,没有应声。 赵迟见状,又是讪笑着:“二哥告辞。” 直到赵迟离开,李苏彧这才往软塌走去,还没有走上几步,房门的敲击声响起。 李苏彧侧眸看去,只见那身着一袭深紫大氅的燕回手端着药物站在那里,他眸心深邃,好像除了第一次见到她与成婚那日外,她格外喜欢紫色,明明是比较老气的色系,偏偏在燕回身上格外的端庄。 “妾身见赵将军离开,便知道将军有空了,该换药了。”燕回径直走了进来。 李苏彧这才反应从昨日上药过后,伤口并没有那么疼了。 他看着燕回把手中之物放在书桌上,走上前坐下,犹如昨夜那般,他们之间似乎又近了一些距离,起码相处起来不生疏了。 燕回也如昨夜那般,替男人解了外袍与里衣,去掉昨晚的旧膏药,把事先弄好的膏药一点一点的敷在似在愈合的伤口上。 李苏彧看着燕回认真的小脸上:“听说府上的姑娘你都送了狐裘?” 燕回神情淡淡又专注,只是那双眸瞳中有着浅浅的笑意:“不过是些抵寒意的小玩意罢了,全当我这个做嫂子送她们的礼物。” “你的白玉镯呢?”李苏彧看着燕回空无一物的手腕,剑锋一敛。 燕回手上的动作一僵,随即动作继续,声音淡淡:“给卿卿了。” 李苏彧的眉峰扬的更高,那日他急忙忙的赶回城,见到酒楼的燕回,相谈几句后便见到她手腕上的白玉镯,一看便知是千金难买之物,竟给了卿卿? 一直到燕回手中的动作停息,李苏彧微微抬手欲把里衣系好时,那双白嫩纤细的手指往他里衣伸来,他眸色暗变,目光又落在燕回的脸上。 没有高兴,也没有不喜,就好像这些都是她分内的事情,做的也理所应当。 “让你破费了。”他说。 燕回眸色狭长的凤眸染笑:“将军不是 说夫妻本是一条心?妾身破费也是将军破费呀。” 燕回那尾音透着的俏皮,听进李苏彧的耳中连跟着胸腔也微热了一下。 燕回红唇微扬,开始收拾:“将军让褚言呆在军中?” “有何不可吗?”李苏彧其实很想知道燕回为何会如此防备褚言,按照他从认识褚言开始,褚言的的确确算的上,朋友。 而燕回一听李苏彧这般的语调,唇角微扬的弧度微微收拢,说道:“没,只是问问。” 李苏彧薄唇微动,只见那抹倩影朝着她微微福身后便朝着房门走去。 “燕回。”李苏彧喊了她的名字。 燕回脚步停下,回眸。 “没事。” 燕回看着那外袍以及里衣松松垮垮又英俊挺拔的男人,蹙眉颔首:“不打扰将军了。” 直到燕回的脚步声也消散,李苏彧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刚刚燕回触摸过的里衣带之处,他垂眸,这个女人,还真是…… —— 申时末,江蕴回到李府。 在闲云苑虽没有提及半字的委屈,却事事都提到了她的委屈,李苏彧带着老太君不喜的少夫人回府,她还是今早去李苏彧的营帐才知道李苏彧在昨夜就回城了。 李老太君对江蕴还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让江蕴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苏彧那小子历来都是如此,昨夜带着燕氏回来也是因为燕氏身子不适,你就不要与他计较这些,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粗心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也在常理之中。”李老太君淡淡的说着。 江蕴垂眸,声音带着哽咽:“我知晓,就是,就是苏彧带着伤,还如此顾及少夫人的身子,老祖宗你的意愿怕是要落空了。” 言外之意就是李苏彧的心思放在燕回的身上了,就算她被老太君强行嫁给李苏彧也不过是无用之举。 “燕回又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女子,苏彧把部分心思放在燕回身上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才刚刚大婚,难免有着新鲜感。”李老太君淡淡的说着。 江蕴一怔,怎的才这么一段时间,李老太君竟没有之前那般防着燕回了? “老祖宗。”江蕴眸瞳微微睁大,喊道。 李老太君摆了摆手,示意房中的侍女退下。 圆妈妈立即说道:“你们都退下。” 李老太君微微叹息道:“阿蕴啊,我也知道你等了苏彧这么多年,事情演变成如今这番局面,谁都不能阻挡,我与二房的商量好了,待年关前,挑个好日子把你娶进门。” 江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不过,我不希望苏彧的后宅不宁,只要燕氏没去招惹你,你也千万别出什么争宠的戏码,若我知晓你窝藏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要怪我这老婆子不看你父母亲的薄面。”李老太君算是把恶言放在前面。 江蕴含羞回道:“我知晓。” “赶路应该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李老太君下了逐客令。 江蕴起身颔首福身,便退出主屋中。 “老夫人,您放心便是,二公子知晓您的苦心,会听从你的安排。”圆妈妈在一侧说道。 李老太君起身,说道:“去看看那混小子。” —— 邑园。 一声声的恭敬语传入燕回的耳中,她立即合上手中的账簿又快速的用另一本书籍压在账簿上,起身朝着外间走去。 李老太君环视了一圈,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的院子,说道:“都该干嘛干嘛。” 周围的侍女恭敬了一声后,便散去。 圆妈妈扶着李老太君朝着主屋走去的时候,只见脸色略显苍白的李苏彧从书房走出。 “祖母。”李苏彧淡声喊道。 李老太君看着李苏彧那眉间的倦意,心疼道:“来来回回的,对你伤势有什么好处?” 刚好走出主屋的燕回听到李老太君的这番话,微微挑眉,她福身:“祖母。” 李老太君把目光落在燕回的身上片刻,便说道:“我有事与你们说。” 主屋中,李老太君稳坐主位上,看着屋中有不少的变化,心里微微惊住,那些不属于李家的东西,似乎,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她不由的想 到这燕回赏给圆妈妈的金瓜子以及价值千金的上好狐裘,这燕回,并不像寄人篱下的样子啊。 李苏彧神情微冷的坐在梨花椅上,身边坐着燕回。 “我与你二祖母商定了一番,打算在年关前定个日子,让江蕴进门,顺便给你挑几个通房。”李老太君看着李苏彧的神情,声音沉了沉:“不要逆着我这老婆子,李家急需子嗣。” 说完,李老太君的视线便在燕回的脸上扫视着,见燕回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又沉声道:“燕氏,你没什么意见吧。” 燕回轻笑回应:“这件事,孙媳还是上次的说法,祖母与二祖母做主便可。” 李苏彧眉峰蹙起,这个女人也不知道累,整日都在装模作样,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怕是除了那夜肃然又正经的谈话是真的外,所有的交流都夹着假义。 真是个虚伪的女人。 “既然燕氏都无意见,苏彧就不要说什么了。”李老太君视线落在李苏彧的身上:“江蕴等了这么些年,你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了,这件事我便做主,也算对得起她爹娘对我们李家的恩情。” 李苏彧垂眸,冷然道:“交代什么?是我让她等我这么些年的?” 李老太君一看李苏彧不对,连忙冷声道:“你住口!省的人家爹娘在九泉之下觉得我李家子孙如此薄情寡义!” 燕回眼看李老太君与李苏彧要争吵起来,立即起身,轻声说道:“祖母,孙媳去找找我那丫头怎还不回来。” 她可不想掺合其中。 “你坐下!“李苏彧的语气中带着冷冷的命令,又对李老太君说道:“祖母,你是真不知大哥当年心仪的女子就是江蕴?大哥为何死在大漠中,不就是因为江蕴过生辰,大哥想要送狼王的狼牙送给江蕴才被蛮人围剿?” 燕回心里一跳,又重新坐了下来。 而李苏彧见身边人坐了下来,刚刚的戾气渐渐散了不少:“祖母,你歇了这个心思,孙儿不想违背你的任何意思。” 反倒是李老太君,此刻她的瞳孔都还在隐隐发颤,双手都开始在发着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苏彧颔首,这件事他一直瞒着府中的任何人,至于为何让江蕴还留在府中,不过是大哥临终前的交代罢了。 他那日赶到大漠中时,他的大哥浑身是血,吊着最后一口气也挂念着江蕴,当他带着染着兄长血迹的狼牙交给江蕴的时候,他没有错过江蕴那眼中的厌恶,当时若不是兄长的交代,他差点就手刃了江蕴的命。 后来他更加的看淡那所谓的感情、 毕竟在他的眼中,兄长的心在另一人眼里一文不值。 廉价而又虚伪的感情当真是摧残男儿的利器。 这一刻,他竟也有了一种害怕,怕自己的心思付之东流,怕自己对于身边人来说是一种厌恶的存在,怕身边人心里已有另一人。 有道是只有不在乎才会做出洒脱之事,就犹如他对江蕴那般。 燕回并不在乎他有没有平妻,有没有通房才能这般洒脱。 李苏彧这般想着,眸中瞬间凝聚一丝寒意。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老太君颤抖的手指指着李苏彧:“苏夷当真、当真是这样去的!” 李苏彧起身,一副并不想与李老太君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他看向燕回。 燕回一怔,男人那冷眸太过锐利,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饶是她两世为人对这样的眼神也有些怯意。 她试探问:“将军,这,这是怎么了?” 李老太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你看着办,你既知晓祖母的心思,也不想违背祖母,那你就想办法开枝散叶。” 反正绕来绕去,都在提醒李苏彧的嫡子不能从燕回的肚中出来。 燕回听着李老太君的那句威胁以及提醒,挑眉,她可不觉得李老太君是在想让她给李家开枝散叶,毕竟若是想让她给李苏彧开枝散叶,不会用这般的态度。 李苏彧看着燕回那淡然的表情,咬牙道:“燕氏是我妻,孙儿定会尽快给李家开枝散叶!” 第18章 虚伪又狡诈 李老太君被李苏彧的话气的脑仁疼,狠狠瞪了李苏彧两眼后,知晓此事不能硬来,起码不能对李苏彧来硬的,加上江蕴与她大孙子李苏夷的事情,被圆妈妈搀扶着离开了邑园。 主屋中只剩下身姿挺拔的男人以及燕回。 燕回内心微微忐忑,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便直接重重的坐回梨花椅子上。 在燕回坐回椅上时,李苏彧那高大的身躯跟着笼罩而来,男人双手紧握在梨花椅侧两边的扶手上。 燕回怔住,看着腰身弯曲,近在咫尺的俊脸,柳眉轻皱:“将军,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风声微弱,下人们忙碌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噪耳。 燕回不知怎么惹到这个男人,心头骤然一凛,问:“妾身没有得罪将军之处吧。” 黑袍凛凛,男人的脸又近了她一分。 今日光线特别的足,这般近的距离,燕回都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根根的睫毛,那双深邃的眸瞳中似乎有着难以压制的戾气。 燕回的背直接靠在了椅背上,而男人势要贴近她的意思,她被一股占有的气息裹夹,她立即想到李苏彧刚刚说的那番话。 她是他的妻,子嗣必然是要她所出。 “将军,你,要做什么?”燕回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乱,如果李苏彧从开始就对她循规蹈矩的做夫妻,她也不会反抗什么,但这个男人明明三番五次都不愿与她同床共枕,此刻却因着李老太君的一番话,就做出这幅神情。 此刻,燕回竟生出一种被眼前这个男人当做生育的棋子之感。 好似他们之间没有别的,做夫妻就是为了孩子,为了李家的血脉。 当然,燕回也深知,如果这个男人要硬来,她也反抗不了,她也真真切切算的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在前来北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但那时她是抱着能与李家二郎一心过日子的。 然而,真正做了夫妻,看似夫妻,却互相有八百个心眼。 “我不能做什么?”李苏彧唇噙笑,那笑容中透着一丝嚣张。 燕回错愕的瞪着眼前如雕如刻的脸,脸色微变:“青天白日,将军能做什么?” 李苏彧见眼前的女人,明明整张小脸都写着俱意,说出的话依旧沉稳,他唇角的笑又深了一寸:“我若做什么,还要挑时候?” 燕回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男人靠的太近,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欲开口时,只见男人猛地凑近。 近到燕回都能感觉到从男人鼻息间呼出的气息,燕回那双眸瞳睁大。 李苏彧看着女人瞳孔隐隐一颤,他笑:“你怕什么?难不成初为人妻,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燕回瞠目结舌,这般口吻说的好像他什么都懂一样。 “先前,你说我不与你同床共枕是我心有意中人,今日我反过来问你,在云州那些年而后前往汴京是否也有意中人?”李苏彧收起唇角的弧度,凛声道:“你这般不在乎我有平妻与通房,是不是因为你内心装着别人,所以才这般不在乎?” 燕回原本有所变化的神情因着李苏彧的这番话渐渐平静下来。 而燕回的反应落在李苏彧的眼中却是认为燕回默认了。 “当年我二婶刚嫁给二叔时,祖母也念叨着要给二叔纳妾,二婶与二叔闹得不可开交,难怪你不吵不闹这般大度,原来是你心里有着别人。”李苏彧说完这番话脸色冷漠的厉害。 燕回恢复了镇定,扬唇一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没事找事?还是觉得妾身没娘家可依,可以随意羞辱?” 李苏彧一愣,他有羞辱她? 正还要开口质问她时,脸颊双侧被一双似有似无的手抚住,唇上一重,李苏彧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燕回太过直露与炽热,那温热的唇瓣贴在他双唇上时,鼻息间全是女人的气息。 那种陌生的气息与他的气息牵牵 扯扯,好似掉进一个漩涡中,让他无法呼。 有一种酥麻之感从李苏彧的脚底快要窜到脑门心时,瞬间断掉。 “妾身心里只有将军一人,以后将军休要说出羞辱妾身的话来。”燕回好似报复男人刚刚说的那番话一把,松开李苏彧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苏彧撑在扶手上的双手青筋突出,瞳孔骤凛,眸底好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他深深的盯着眼前的女人,那张脸现在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连说出的话也一板一眼。 “是吗?”李苏彧也字眼明了的说着:“夫人这般着急证明做什么?” 燕回勾起那鲜红欲滴的红唇,正要开口的时候,房门处响起岁秋的声音:“姑娘,奴婢回来了。” 岁秋一只脚还没有跨进主屋中,就见那一袭黑袍的将军弯身几乎贴着燕回,而燕回唇角还勾着浅淡的弧度,这…… 李苏彧站直身子,什么都没说,带着一丝薄怒大步的走出主屋。 岁秋见状,一脸疑惑的靠近燕回:“姑娘,将军这是怎么了?” 燕回沉声:“疯了。” 岁秋啊了一声,又看了看房门处,将军明明是生气了呀。 “见到岁月了吗?”燕回起身朝着里间走去,她是一刻都不想待在与李苏彧相处过的地方。 岁秋跟了进去,说道:“岁月说见了几处铺子,可地势都比较偏远,都是在巷子之中,最终还是需要姑娘你定夺。” “至于姑娘你交代的事情,岁月说她会交代下去,但岁月很想见姑娘。” 燕回几乎想立刻出府去与岁月会合,只是想到眼下的情况,说道:“待过段时间,至于铺子。”燕回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她做主便行,想要在这北地站稳脚,药材与米行必须先跨进北疆,这两样东西是缺一不可的东西。” “姑娘,奴婢这两日把将军的院落摸索清楚了。”岁秋当然知道自家姑娘要做的事情断然不能安排另外的人做确定,如今是万不得已,当然,岁月的能力也厉害,只是到底不如燕回去亲手办。 毕竟北疆才刚刚开始,想当年在云州时,与姑娘四处奔波到处经商,所有事情都是姑娘扎好了根,岁月才能做后面之时。 “出了将军的院落往东边走,那处侧门平日午时的时候没有人看守,许是将军的院落历来很少人出入,所以那个侧门没人看。”岁秋细声的说道:“要不,姑娘寻个机会出去一趟?” 燕回看了一眼岁秋,没有说话。 岁秋却明白燕回的沉默,在这李家是断然不能出差错的,她又细声道:“姑娘,奴婢先替你打探打探,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出府?” 燕回淡声应着,神情淡漠无比。 而回到书房的李苏彧一脸冷然,但他胸腔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兴奋着一般,想到那湿润又温柔的感觉,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那鲜红欲滴的唇,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是不服气他说了那番话,才故意亲他! 还说出什么狗屁心里只有他一人的屁话。 李苏彧紧咬牙槽,那个虚伪又狡诈的女人! 这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苏彧,你在吗?” 是李隽山的声音。 “进来吧。”李苏彧收了收眼中的情绪。 李隽山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李苏彧的气色比昨日好太多,笑嘻嘻的打趣道:“果真是要在府上养伤才行,这才回来一日,气色就好了这么多。” “二叔来应该不是说这些废话的吧。”他按住内心躁动的心跳,沉声说道。 李隽山随意的在书案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刚刚收到汴京官家来的信函,说是今年各州地粮税并不理想,给予军中的物资比去年少了两层,信函上还说,今年不会有战乱,药材就不提供了。” 李苏彧眼中那仅有的情绪也随着李隽山的话语而消散。 他的目光落在李隽山从衣袖中取出的密函上,冷笑着,官家哪里会亲 自给北疆的李家写密函?这无非就是从内阁中传出的。 那群被富贵迷了眼的老狐狸,无非是看出了官家对北疆的态度,然后才有了这般的态度。 接着,李隽山也冷笑着:“什么狗屁不会有战乱,药材就不提供?怕也是因着与蛮人战乱的平息,才说什么粮税不理想的狗屁话来,三十万大军那群只会大放厥词的杂碎以为老子李家是用稀粥养着的吗?” “今年北疆各地的铺子收入如何?”李苏彧又问道。 李隽山微微叹息:“这才刚刚平息战乱,北疆才恢复宁静,能有多少收入?加上每月军中的开销,李家真是一点都负担不起了。” 这些年的战乱几乎把李家给掏空。 李苏彧剑眉拢聚,道:“汴京来的物资大概多久能抵达郓城。” “怕是年关前后。”李隽山说着那浓眉间也浮现了忧愁:“一旦让军中弟兄饿了肚子,便会动摇军心,汴京那群杂碎就等着李家没实力掌控手中的雄兵,到时,便会名正言顺的从李家手中接过兵权。” “我来想办法。”李苏彧一手紧握,一手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深想什么事情一般。 “你能想什么办法?”李隽山说着就来气:“原本想着娶了王家的女儿,照着王庸鹤在汴京的关系,能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把你安排回汴京,让官家体恤边疆将士的不易,每年都把边疆物资给足,怎知会是如今的局面。” 见李隽山又提起王家的女儿,李苏彧又联想到燕回那无所谓的脸,他道:“以后不要提起王家的女儿,李家与王家没有丝毫的关系。” 李隽山一愣,随即就明白李苏彧的意思,大笑两声:“是啊,那燕回也不错,今早给你祖母送了那上好的狐裘,府中每个姑娘都有,就连你二婶也有,你二婶喜欢的紧,你说那丫头出手那么阔绰,是不是银子多的烧手啊?” 李隽山提到银子,原本扯着的唇角瞬间抿着,深深的看着李苏彧。 李苏彧挑眉。 “苏彧,燕回那丫头出手都是金瓜子,她……” 李隽山还没有说完,李苏彧的脸一冷,打断道:“二叔,打住你的想法。” “老子不过想想,还不能想了?老子还没有脸去找侄儿媳妇帮李家的忙。”李隽山一看李苏彧的冷脸:“更何况,还不知道燕回到底存着什么心呢。” 李苏彧眼皮微动,他又想到了那营帐中燕回说的那番话,抿了抿唇,道:“二叔当初不也说她是个可怜人?为什么现在又觉得她有异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而且你祖母很担心你呐,今早就在说温柔乡英雄冢,你可是李家独苗苗,你万一有个什么不测,我们全家可怎么办呐?”李隽山说着又开始担心起来:“因着你的事情你祖母都格外的小心,偏偏在你的婚事上弄巧成拙,所以就觉得燕回有异心,你也体谅体谅你祖母。” 李苏彧嗯了一声后,书房中便安静下来。 李隽山自然知道李苏彧有巨大的压力,他关心问道:“你伤势如何了?听褚先生说先前的旧伤有些恶劣?” “今日好了很多,二叔挂念了。”李苏彧言语间又想起了燕回给他上药的认真模样。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随即岁秋的声音响起:“将军,少夫人让奴婢来问一声,将军下午是否有空。” 李苏彧与李隽山对视一眼。 岁秋见房中半天没有回应,皱眉,刚准备转身回主屋的时候,房门被打开。 岁秋一见是李隽山,连忙福身:“二爷。” 李隽山打量了一番岁秋,道:“你家姑爷养伤这段时日都有空。” 岁秋皱眉,她说:“少夫人说将军若是有空的话,申时能否与将军一同出府一趟。” 岁秋的话让李苏彧与李隽山都神色一顿,出府? “二叔今日先去军中,后面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李苏彧说着,示意李隽山赶紧离开。“ 第19章 我的男人,看一眼怎么了? 是夜。 闲云苑。 江蕴见主位上的李老太君神色黯淡,内心竟泛起一丝忐忑。 圆妈妈亦是沉了沉气,看了一眼李老太君后,便对主屋中的侍女们说道:“你们先退下。” “是。”齐声退下后,主屋中又安静下来。 江蕴脸色紧绷,这般严肃,莫非是老太君与李苏彧闹翻了?李苏彧是连老太君都不顾也不愿意娶她? 这一刻,江蕴内心被浓浓的凄凉蔓延全身,这些年的心意在那个男人眼中终究什么都不是。 “以往只听闻苏夷有个心悦的姑娘,却不知苏夷到底心悦郓城哪家千金,后来随着苏夷的逝世,这种事情我也不好窥探,毕竟有损姑娘的名声,可时隔这么多年,今日才得知苏夷心悦的姑娘是谁。”李老太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也没有落在江蕴的身上,就好似在讲一件满满遗憾的事情般。 而江蕴则是一惊,她看向李老太君的神情都带着异样。 李老太君继续说着:“大漠中的孤狼甚多,苏夷那傻孩子,竟为了狼牙孤身前往大漠,被蛮人围剿致死。” 江蕴的神情越发地僵硬起来,衣袖下的手隐隐发颤。 谁都以为李苏夷死在突厥人的围剿中,却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当年李苏夷为什么孤身一人前往大漠中。 这些年,随着李苏夷的死,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个人,也是李家除了中元节外,都不提逝去的亲人。 江蕴想到当年李苏彧带着李苏夷的尸首回来时,把狼牙交给她,她并没有接受,她也承受不起,她的心亦没有在李苏夷的身上,所以她凭什么要接受? 只是,李苏彧这些年都没有把那件事泄露出来,她都以为李苏彧心里有着她,毕竟在李苏夷没有出事前,他们的关系是那般的好。 这些年虽然因着李苏夷的死,李苏彧对她冷淡且疏离,但她想着有朝一日他们之间的关系总会缓和。 但……在她想要嫁给他的时候,他用这样的方式拒绝她。 “阿蕴,你还会想起苏夷吧?”李老太君淡声问道。 江蕴心尖一颤,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老太君怎能不痛心?这些年她完全是把江蕴当做亲孙女对待,加上江蕴心里装着李苏彧,李老太君生怕委屈了江蕴,毕竟江蕴年龄也不小了,给李苏彧平妻的位置,也算是了了江蕴这些年的念想。 李老太君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在李苏夷没有出事前,江蕴与府上兄弟关系尚可,甚至与李苏彧关系更融洽,李苏夷出事后,李苏彧明显的疏远了江蕴,甚至李苏彧每每看到江蕴后浑身都萦绕着冷冽之气。 现在想着,李老太君也明白过来李苏彧为何疏离江蕴。 怕也是为了江蕴父母对李家的恩情以及李苏夷的份上,才让江蕴继续在李府中。 “先前答应你的,就作罢吧。”李老太君不知道如何诉述此刻的心情,她不能责怪江蕴对自己大孙子的无情意,但她大孙子也是因着江蕴而死。 “老祖宗,是苏彧与你说了什么吗?”江蕴依旧冷静:“我与苏夷什么事情都没有,难道就因为苏夷心悦于我,我就该回应吗?” “但苏夷是因为你而死。”李老太君咬牙说道。 “我不承认。”江蕴双眼通红,深深的盯着李老太君:“老祖宗把苏夷的死扣在我的头上,是不是对我不公平?” 李老太君当然知道在感情的世界中,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李苏夷为江蕴所做的任何事情,皆是李苏夷自愿,这才是她无法责怪别人的原因。 “当初我与苏夷说的清楚明白,是他执意前往大漠寻找狼王,我怕他有危险,特意通知了苏彧,怎知最后苏夷还是遇到了危险,可是老祖宗,这些年我也在自责,要是当初拦着他就好了,可是老祖宗,我没有吊着苏夷,亦没有仗着苏夷对我的心思而利用他,我与他说的清清楚楚,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我也不 想看到。” 江蕴眼泪婆娑:“我的心思老祖宗知道的啊,就因为我与苏彧之间隔着一个苏夷,就不可能了,老祖宗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 李老太君就是对江蕴有感情,才痛心,她硬声道:“你明知与苏彧不可能,你还在妄想,苏彧就是太重情重义,你们才毫无可能。” “凭什么?”江蕴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甘:“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凭什么最后我什么都没有?爹娘死了,现在连李苏彧也不要我了,老祖宗,我甘心啊。” 李老太君扶额闭眼。 圆妈妈连忙说道:“江姑娘,老夫人并非责怪你,只是你与二公子之间有一条永远都跨不过的沟渠,你与二公子永远都不可能了。” 江蕴渐渐安静下来,她的手一直静静地盯在地面,衣袖下的手紧紧相握。 沉默半晌,李老太君轻声道:“你年龄也大了,明日我便与你挑选郓城未婚的公子哥儿,你挑挑,你放心,嫁妆皆是以李家女儿出嫁那般,李家不会亏待你。” 江蕴紧握着的手瞬间松开,她知道,如今连李老太君也与她有了隔阂,一旦没有了老太君的逼迫,她与李苏彧再无可能。 “多谢老祖宗。”江蕴起身:“只是婚嫁之事,我不愿将就。” 言外之意便是,她不想嫁人。 李老太君眼睑微微动了一下,说道:“阿蕴啊,你知道我的,谁若敢在暗中对付李家的子孙,我定不会轻饶她。” 江蕴抬手擦了擦眼睛,道:“老祖宗放心便是,我没有怪任何人,就像圆妈妈说的,我与李苏彧之间有一条永远都跨不过的沟渠。” 话落,江蕴福身一礼:“老祖宗你早些休息,阿蕴告退。” 待江蕴离开后,李老太君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叫什么事啊。” “老夫人,二公子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没有与您说起大公子与江姑娘的事情,应该也是念及以前的情分,如今说出来,也是不想与江姑娘有任何的关系。”圆妈妈安慰的说道。 李老太君轻冷笑一声:“想来那小子在最开始我撮合他与江蕴的时候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圆妈妈淡笑:“二公子是拎得清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心知肚明。” 李老太君冷哼:“你忘了刚刚那混小子说的话了?什么燕回是他的妻,不就是说给我听的?” “那,现在还给二公子添平妻通房吗?”圆妈妈试探的问道。 李老太君颇为无奈的说道:“歇歇吧。” —— 翌日。 燕回又端着药物走进书房。 李苏彧一夜都彻夜未眠,前半夜想到北疆的事情愁眉不展在快要入眠的时候脑海中猛地想到燕回那张脸。 后半夜半梦半醒,那温热的唇在他脑海中徘徊,明明感触那么真实,又让他觉得无比遥远,他想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 此刻在看到那一脸平静的女人走进来,李苏彧皱眉,这个女人到底是有什么本事?把他搅的清梦都碎了满地,偏她还这般气定神闲。 “将军,该换药了。”燕回放下手中的托盘,自顾捣鼓着,继续道:“想来这副敷了过后,将军的伤势差不多能愈合了。” 李苏彧剑眉紧皱,看着那女人靠近他,犹如昨日那般,漫不经心的解开他的外袍,接着里衣,那白嫩的双手开始在他的伤口处动来动去。 李苏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燕回的一举一动,直到燕回手里的动作完毕。 燕回抬眸的那一刹那撞入男人那双晦暗不明的桃花眼中,亲自邀约:“将军今日没有什么事情吧。” “想出府?”李苏彧知晓燕回是不可能为了出府去见祖母的。 “妾身不可以出府吗?”燕回笑。 李苏彧看着燕回那副笑容,喉咙滚了滚:“你出府做什么?” 在他眼中,燕回对郓城并不熟。 “妾身与将军成亲也快要一月了吧,将军无军中要事,陪妾身走走怎么 了?”燕回说的理直气壮,不再看他,侧身边收拾东西边轻言:“那日将军还答应了妾身出府自由。” 李苏彧轻嗤一声:“那你也说了,是你丫头出府自由。” 燕回把刚刚端起的托盘又种种的放下,侧眸看着那狷狂又透着些许傲气的男人:“将军是想反悔了?” —— 半个时辰后。 院落中的燕回看着走向她的男人,一袭黑袍罩身,眉目轩然,那双桃花眼锐利如刃,浑身犹如初见时一袭疏冷之气萦绕。 燕回看着那挺拔的身姿,忽而想到他身着盔甲的模样。 李苏彧见燕回的视线一直都在他身上,他敛眉,平声道:“看什么?” 燕回别开眼睛,淡声:“我的男人,看一眼怎么了?” 李苏彧眉目不动,他看着燕回那虚伪的样子,靠近她,一手朝着燕回腰间一扶:“夫人不说你男人心里有别人了?” 燕回很自然的脱离了抚在她腰间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将军不是说心里没人?” 李苏彧看了一眼那还悬在空中的手,慢慢收回负在身后,说:“出府。” 这是燕回嫁到李家后第三次出府,前两次有些身不由己,这次,心里充满了无数个可能。 出了府,上了马车后,马车外的岁秋说了一个地名,赶马的马夫便往地名的方向而去。 马车中。 李苏彧大喇喇的稳坐在正位上,把燕回挤在边角上。 “西城梨花巷、你去哪里做甚?”李苏彧打量着那面色淡淡的女人。 燕回挑眉:“不是说了将军只要陪着妾身便可?” 话落,燕回对上男人微冷的眼神,心中淡笑,似乎这个男人并不难相处,只要顺着他的心,这个男人还算不错。 “妾身有个朋友来了郓城,在这城中盘下一间店铺,做药材生意,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妾身便来看看。” “男人?”李苏彧眼瞬间一眯,薄唇却勾起。 “女子。”燕回定定的直视着李苏彧。 李苏彧一张脸冷冷淡淡,漆黑的眼就没有从燕回的身上移开过。 一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进入梨花巷,又过了片刻,马车停下。 先是岁秋跳下马车的声音,随即就响起岁秋的声音:“将军,少夫人,到了。” 犹如前日回到李府时一般,李苏彧先下了马车,扶着燕回下了马车。 岁秋立即走到燕回的身边,说道:“就是这里。” 燕回微微颔首。 李苏彧没有错过那主仆二人的举动,不由的看向眼前燕回刚刚所说的‘铺子’ 这……分明就是一家酒楼才对。 燕回背对着李苏彧,便对岁秋一个眼神。 岁秋会意,便说道:“少夫人,奴婢去看看月姑娘忙不忙。” 燕回颔首。 李苏彧见岁秋率先走进铺子中,眼神微深,唇边似有笑意。 “夫人很好的朋友?”李苏彧问。 燕回侧眸,回道:“是的。” 李苏彧眸中的兴致越发浓烈,能与燕回做朋友的会是一个经商之人?且燕回前脚来郓城,后脚就来到郓城做药材生意? 燕回朝着铺子走去,李苏彧跟上。 一走进这铺子的大堂,就见岁秋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黑色锦衣的女子,二人似在交谈什么。 “阿月。”燕回喊道。 岁月的目光往大门处看去,脸上一喜,视线又挪到燕回身边站着的男人上,挑眉,这就是李家二郎? “姑、阿回,终于见到你了。”岁月差点喊错,她又对着李苏彧福了福身,到底跟在燕回身边很多年,燕回一个眼神便知道燕回的意思。 “这是我夫君。”燕回说道。 李苏彧四平八稳的站着,看着岁月的眼神有着些许的审视。 接着,燕回挽上岁月的手臂,轻声问道:“你离开汴京时,我阿弟可还给我带了什么话?” 岁月看了一眼那个伟岸的身影,说道:“阿时担心你不适应,因着王家的安排,阿时在英国公府与太子等听课。” 燕回手心一紧:“什么?” 第20章 垫脚石 燕回的眉紧紧蹙起,就连神色也带着浅浅的肃然,太子乃先后留下,虽养在褚皇后膝下,但褚皇后也有一子,王家却让阿时去英国公府与太子一同听课? 这…… “不用担忧,阿时心里跟明镜一般,有什么大情况定会想办法让你知道。”岁月在燕回身边低声道。 而燕回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李苏彧。 李苏彧挑眉,他没有错过燕回眼中的复杂。 燕回收回目光,王家的野心还真是、一点都不懂遮掩啊,让燕时结实太子,而燕时现在名义上的姐夫可是把持北疆的李苏彧,相当于把李家给扯到了太子麾下。 但,现在与李苏彧交好的是褚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虽官家刻意在压着李家,但李家手中的雄兵也是汴京那些老狐狸眼中的香饽饽。 燕回脚步微微顿住,侧眸看向一袭黑袍的男人,道:“将军要不在这里坐坐,妾身与阿月有私话相谈。” 李苏彧的脸冷冷淡淡,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燕回见状:“岁秋,给将军上茶。” 岁秋挪动了两步,恭敬道:“将军,这边请。” 李苏彧的眸光一直紧锁在燕回的身上,然后,往岁秋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燕回则与岁月对视了一眼,朝着偏厅走去。 李苏彧淡淡的瞄了一眼岁秋,又开始打量着燕回口中所说的‘铺子’ 药材生意? 李苏彧怎么想都觉得这里有猫腻,但燕回如此坦荡的带着他前来,也就是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只是,他怎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夫人与这阿月姑娘是很好的朋友?” 岁秋一惊,没想到李苏彧会这么问,脑中只有片刻的怔楞,便说道:“阿月是孤儿,小时被老爷夫人相救,与少夫人一同长大,后来少夫人从云州去汴京后,阿月便前往汴京,做了些小本生意,少夫人来到郓城后,阿月便想着把生意迁到郓城来,离少夫人近一些。” 李苏彧眉峰微动,那双斜长的桃花眼半眯着,一个弱女子能在汴京那样的地方经商? 岁秋见将军不再开口,便乖乖闭嘴,她才不想周旋,说多错多。 偏厅中。 岁月朝着大堂望了一眼,才在燕回的身边坐了下来:“姑娘,在李府还好吧,将军姑爷待你如何?” 燕回淡声:“尚可。” 岁月唇角含笑:“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当真是要把重心放在北疆?前来郓城的时候,奴婢去过豫州,北疆这边似乎没有南边好发展。” 燕回的目光停留在岁月的脸上片刻,随即道:“的确是没有南边好发展,毕竟我打算的是头三年没有想过利润。” “想要在这北疆扎根,最快的办法就是得到北疆百姓的信任,你也知道新到一个地方扎根,就得跟本地原本的店家争夺客源。” “此番奴婢把今年各地的账簿都带来了,以及今年整年的利润,奴婢浅看了一下,比去年还要高了三成。”岁月眸瞳锐亮:“单单今年的利润,药材以及米粮在这北疆应该就能做起来。” “你说那些年我们去过的地方甚多,怎么就没有想过前来北疆?”燕回的话语中隐隐透着几丝不耐烦,整个大胤除了北疆,都有她的铺子,涉及甚广,她现在,当真是除了有些铜臭的黄白之物外,什么都没有。 “那个时候姑娘你也考虑过啊,不过老爷不让你前往北疆。” 燕回眼神微动,是的,父亲什么都纵容她,就连女子经商这种事情也由着她来,但唯一不让她去的地方就是北疆,父亲说北疆战乱不止民不聊生,姑娘家不能随意往那个地方奔波。 “现在也不晚。”燕回淡笑。 岁月捂嘴轻笑:“奴婢还以为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姑娘呢,也知道姑娘你现在的身份不能让李家有所怀疑,这里便由奴婢的名义盘下的。” “你做的很好,以后郓城所有的铺子都由你的名义去办。”燕回实在是不知道若李家知道她经商会怎样 ,更何况她还要为燕时考虑。 “奴婢知晓姑娘的担忧,以后只送账簿给姑娘,小的事情都不会叨扰姑娘。”岁月肃然的说着。 “明日我会让岁秋寻个机会出来,你把今年整年各地的账册给她。”燕回说着就起身。 岁月答应一声后,便跟着燕回朝着大堂走去。 而李苏彧在看到燕回从偏厅出来的时候,那深锁的眉心瞬间舒缓开来,他耐心差点就消失了。 “走吧,将军。”燕回平声喊道。 李苏彧起身,又朝着燕回身后的岁月看了一眼,才把目光落在燕回的脸上:“谈好了?” 燕回轻嗯一声,便往大堂外走去。 李苏彧眸底暗流涌动,大步一跨往燕回而去。 上了马车后,燕回先占领了来时李苏彧所坐的位置,待李苏彧跟上来后,他看着女人一副并没有要给他挪位的样子,薄薄的唇勾起一丝弧度。 他便在燕回来时的位置坐下:“夫人怎不与朋友好好聊聊?” 燕回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将军对妾身的朋友很感兴趣?” 她把朋友的字眼咬得极重。 “有点。” 男人的瞳孔中映着坦荡。 燕回笑:“那可不行,将军若对别的女子有兴趣,妾身自会打点让其进门,但阿月不行。” “胡言乱语。”李苏彧最是经不住燕回说这样的话,就连神情也冷了冷,别开目光,不再去看她。 燕回挑眉,到底谁先胡言乱语? 一直回到李府,二人都没有说话。 才刚刚经过前厅,就见军中的宋峥似乎等候已久。 “将军。”宋峥一看李苏彧的身边,又恭敬的喊了一声:“少夫人。” 燕回知晓有要事军中的人才会找上李苏彧,便福身:“妾身先回院落。” 李苏彧微微颔首。 直到燕回走远,李苏彧才道:“什么事?” “今早在大漠东边的关卡处发现了西夏的探子。”宋峥说着,那浓眉都带着隐隐的煞气,才刚刚与突阙蛮人停息战火,西夏又要凑热闹? 李苏彧拢着眉心,脸色瞬间一沉,西夏…… “东边的关卡都布置了三倍的将士,只是,若西夏那边的人起了动北疆的心思,那……”宋峥皱眉,其实他很想说的是,紧挨北疆的那几个小国,当真是要过打!打到臣服北疆才会真正的和平。 李苏彧眸中的清寒明明灭灭,事情越发的棘手。 “继续盯着那道关卡,不,所有的关卡都注意,已经入冬,想来都想进入北疆抢夺粮食。” 李苏彧清楚,突厥蛮人或许是因为一口粮以及土地不得不与北疆战乱,但西夏,那就是真的想与北疆厮杀,李苏彧最愤恨的就是挑起战乱的贼子。 “是,将军。”宋峥说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李苏彧见状,看向宋峥的眸光中有着审视。 “二爷让属下这阵子跟着将军,省的将军不方便。”宋峥解释道。 李苏彧神色难辨,然后转身朝着邑园的方向而去。 李苏彧回到邑园后,直接就去了书房。 宋峥很少来将军的院落,加上现在将军成婚,宋峥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书房与将军谈谈西夏的事情时,一道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宋大哥?”岁秋喊道。 宋峥侧眸一看,是端着一沓厚厚册子的岁秋:“阿秋姑娘。” “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岁秋又问道。 宋峥憨厚一笑:“是有些事情。” “什么事情啊。”岁秋的声音细小了许多,还不由的朝着书房看去。 宋峥一愣:“这种事情不好与你说。” “不是与我说,是少夫人。”岁秋靠近宋峥,挑着眉说道:“虽然少夫人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能与将军说说话也是好的呀,宋大哥,你也想看到将军与少夫人关系越来越好吧。” 宋峥瞧了一眼岁秋脸上的认真,那军中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但不说的话,似乎有点对不住这小姑娘那期待的目光。 想到少夫人是官家硬塞给将军 的,那朝廷刚刚传达的消息,少夫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不是战乱刚刚平息嘛,朝廷那边给北疆将士的物资比往年少了两成,还说如今战乱平息了,药材也不提供,但事情哪有官家想的那么简单?这入冬后,气候差的厉害,全军哪有不染风寒的?还有战争后留下的旧疾,都是要靠药物维持。” 这种事情只有李苏彧亲近的兄弟才知晓。 “原来是这样?”岁秋微微唏嘘。 宋峥颔首淡笑:“将军现在就担心入冬后出现各种情况,你是不知,每年北疆的寒冬,是最难挨的。” 岁秋神色微动,说道:“那每年北疆经商者的商税呢?” “虽都有上税,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况且,将军万万不会做出剥削百姓民脂民膏的事情来。”宋峥一副直言不讳的模样。 岁秋知晓宋峥说的轻松,但担在将军肩上却犹如千斤重。 “我先进去了,宋大哥是否会在府中停留几日?”岁秋问道。 “这两日会。”宋峥道。 岁秋淡淡一笑,转身就往主屋走去。 宋峥挠了挠头,心想他把这个事情说给少夫人身边的人知道,应该没什么事吧,那他总不能说大漠关卡处出现西夏探子吧。 进了主屋的岁秋把宋峥所说的一字不漏的说给燕回听。 然而,燕回听后除了轻微的蹙了蹙眉,便没有了下文。 “姑娘,官家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李家?”岁秋跪坐在燕回的身边磨着墨,嘀咕道。 燕回一手拂宽大的衣袖,一手提笔在账册上标注着,神情肃然:“那肯定是觉得李家是先帝的心腹而并非官家的心腹,才想着北疆易主而刻意压制李家呗。” 岁秋一惊:“可,可李家世世代代都是守护北疆,守护大胤的功臣啊。” 燕回轻蔑一笑:“在官家眼中,可不觉得只有李家才是大胤的功臣。” 岁秋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看着漫不经心的燕回,低声道:“那官家心思那么明显,为何不直接让人代替李家?” 燕回唇角一挑,掀起眼睑,看向岁秋:“哪位官家不想做明君?若做事那般直接与昏君有何区别?更何况,直接让人代替李家在这北疆的地位,官家怎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岁秋的瞳孔微微一缩。 燕回轻笑着:“一旦北疆在没有战乱的情况下出现大规模的暴乱,朝廷必会派人前往北疆镇压,镇压暴乱的同时也是镇压李家,或许,这一镇压就是长期镇压,直至李家倾塌,北疆易主。” “那、那……”岁秋简直不敢想象这背后的利益关系,轻吸一口凉气后:“那姑娘,岂不是与李家一条船?李家倒下,姑娘你不也……” 燕回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所以,我有些困惑,我那舅舅明知晓李家在官家眼中是个什么情况,偏偏要让阿时接近太子。” “小公子接近太子了?”岁秋目定口呆。 燕回神色也是一沉,冷声:“我那舅舅是真真切切的把我们姐弟俩当成王家的垫脚石了。” 岁秋心疼无比:“姑娘……” 燕回扬唇,不过那双清幽的瞳眸中全是深寒之意:“既然舅舅喜欢玩弄权术,那,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舅舅道高一尺,还是我魔高一丈、” 岁秋愕然间,连忙放下手中的墨条,说道:“姑娘,你细声些,若让将军知道,还得了?” 燕回轻冷一笑,眉眼凛然:“立即出府找岁月,让她用今年的利润大量朝云州一带购买米粮以及药材,在年关前必须运达郓城,不惜任何代价!” 岁秋知晓姑娘这次认真了,立即起身说道:“是。” 岁秋小跑出去片刻后,燕回标注完毕便合上账册,欲起身时就见那一袭黑影出现在房门处。 燕回抬眸。 李苏彧走进来。 “将军忙完了?”燕回用衣袖遮挡住账册,神色晦暗。 李苏彧盯着女人那双清幽的眸瞳,说:“跟我一同去见见祖母。” 第21章 内心涌动 燕回重重的压了一下账册,起身朝着李苏彧走去。 “你身边的侍女呢?”李苏彧敛眉,一双眸子锐亮无比,看着向他走来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身上好似萦绕着一层雾,模模糊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真实的她。 “出去了。”燕回一副坦然的模样:“刚刚有东西落在阿月那个地方了。” 李苏彧听后,冷峭一笑,与燕回对视着。 燕回拧眉:“将军这般看着妾身做甚?” 李苏彧垂眼,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在前,不知在想什么。 燕回见状,步伐微微加快往那一袭黑袍的男人走去。 这个时候去见李老太君、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昨日李老太君的逼迫,以及李苏彧所说的事情,本就拧起的眉,皱的更紧。 前往闲云苑,二人一路上都无话。 直到走进闲云苑。 李苏彧低声说道:“祖母只是看重子嗣,因为李家缺男人,缺子嗣,她并无恶意,我希望,你不要介她的气。” 燕回还是头一次见这个男人软声,她微微仰着头与男人对视,道:“将军放心,妾身并不介意祖母的所作所为。” 李苏彧静静地看着她。 燕回瞬间想到昨日眼前男人带着冷然的质问,说道:“妾身能理解。” 李苏彧薄唇噙笑,这个女人所理解的并非他所说的。 来到主屋的时候,刚好碰到圆妈妈撩开厚重的门帘,圆妈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老夫人,二公子来了。” 圆妈妈恭敬的撩着门帘。 李苏彧很自然的牵着燕回的手,往堂屋中走去。 在感受到那温热的大手包裹时,燕回的瞳孔颤了颤,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此时无声奔涌。 李老太君本以为只是李苏彧一个人前来,侧躺在软塌上也就没有起身,在看到那一袭暗紫身影跟在李苏彧身边时,眼一动,漫不经心的起身,就连背脊都直了直。 老太君的视线在落到自己孙子牵着的那手时,好似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当然,抛开她的成见,燕回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别说李苏彧了,就连她要是个男子,也会倾心。 不浮不躁,举手投足都是大家的闺范,虽嫁到李家不长,但没有出现丝毫的差错。 只是,李老太君经历得太多,她不得不对这个孙媳起警惕之心。 李老太君沉声:“你来做什么?” 李苏彧唇角噙笑:“孙儿是来给祖母请罪,昨日是孙儿鲁莽了,还望祖母莫要怪罪才是。” 李老太君冷哼一声,视线朝着燕回扫了一眼,又重新落到李苏彧的身上:“你翅膀硬了,我这老婆子管不住了。” 李苏彧牵着燕回在椅上坐下。 燕回却是不知,这祖孙二人私下是这般相处。 而李老太君看着李苏彧带着燕回都这般随意,凝了凝神。 “此番前来是与祖母商量母亲留下的嫁妆。”李苏彧说着神情也肃然了不少:“当初母亲说,待孙儿成亲后,就把嫁妆给儿媳掌管,全当她不能给的见面礼。” 燕回闻言,震了震,她还以为李苏彧带她前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居然是为了这个! “荒唐、”李老太君瞥了一眼燕回后,冷声道:“你母亲说的是给王家嫡女王钰珑。” 燕回听着李老太君这般说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毕竟李苏彧的母亲知道的就只有她的表妹王钰珑,可不是她燕回。 就是不知,这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李苏彧淡声:“祖母,如果母亲还在世,想来也会喜欢燕回。” 李老太君把小案几上的点心朝着李苏彧丢去,又滚落到燕回的脚边,老太君大骂:“你是诚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燕回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暗芒,轻声道:“祖母,将军,不必为妾身闹得不愉快,祖母所担心的,孙媳以命保证,孙媳绝无异心,毕竟孙媳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或许祖母觉得孙媳的阿弟留在汴京,孙媳是某些人盯着李家的耳目,孙媳只 能说,滑天下之大稽。” “而将军也不必为了这些小事惹得祖母不快,妾身父母虽亡故,但留给妾身不少的嫁妆,婆母之物就由祖母保管,妾身并不擅长经营那些琐碎之事。” 燕回知道李苏彧这么做不过是想让她能感受到他的用意,他想让她知道她也是李家的一份子。 这次,把话都说开,坦诚一些放在明面上,她并不想招惹李老太君。 她不想把重心落在李家的内宅之中。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况且换做她是李老太君,可能她会做得更绝。 反倒是李老太君因着燕回的那番话,愣了愣神,这样的燕回让她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李苏彧站起身来,神情不知喜怒,拉着燕回便往外走去。 一旁的圆妈妈紧绷神经,她说道:“老夫人,少夫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李老太君冷哼一声,道:“去把库房的钥匙给燕回送去,大媳妇的那些东西老婆子我早就不想打理了,麻烦!” 圆妈妈知晓老夫人是心里别扭,燕回太直,老夫人有些挂不住。 —— 男人走太快,寒风刮过让燕回的脸颊都有了刺痛的感觉。 燕回甩开男人的手,眉间聚着冷厉:“李苏彧,你发什么疯?” 李苏彧自嘲道:“我发疯?” 他的确是发疯,想着让燕回觉得也是李家的一份子,想让燕回接手母亲的嫁妆,因为他被换了亲,他连聘礼都敷衍,甚至想着等她嫁到北疆后,直接把她丢在府中的某个角落,不在多问,毕竟她是官家与王家羞辱他与李家的存在。 燕回对上男人深黑的眼,没做声。 “燕回,虚伪又装模作样的坦诚,没用。”李苏彧眉峰轻皱:“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要用真心来换的。” 燕回眼睛一眯,虚伪又装模作样的坦诚? “虚伪的女人。”李苏彧说着睨了一眼燕回平静的脸,转身离开。 他的确是对这个女人不一样,但他厌恶燕回的虚伪。 燕回盯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脑中好似有什么清晰起来,她不否认从嫁到李家来她对李苏彧的虚伪。 但她的虚伪没有想过害过任何人,只是用这虚伪来保护自己罢了。 李苏彧刚刚越过一个垂花门,脚步放慢,神情一沉,刚要转身的时候就见宋峥朝着这边走来。 “将军,褚先生来了。”宋峥说道。 李苏彧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见燕回的身影并没有跟来,蹙眉,便跟着宋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李府正厅,这是褚言第二次前来这里,第一次很久远,那时的李家热闹至极。 李苏彧前来的时候,褚言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褚先生。”李苏彧走近在主位上坐下。 褚言淡淡一笑,并没有起身,说道:“果然回府养伤不错,气色好了很多。” 李苏彧低笑:“本来就不是什么重伤,养几日便好了。” 褚言笑而不语,重不重伤他还不清楚? “褚先生此番是何事?”李苏彧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就想到了燕回的警惕,燕回似乎对褚言的意见颇深。 “汴京来了消息,朝廷这次是彻底要打压北疆,你怎么打算的?”褚言来的目的也很简单,他不信像李苏彧这么傲气的一个人会受这般的气,婚事上已经忍了下来,朝廷还这般对待李家,可真是没有把李家放在眼中。 “没打算。”李苏彧轻声道。 若是以往他或许还会与褚言交谈几番,也不知为什么,自从燕回对褚言有了警惕心后,他便也开始有了戒心。 褚言挑眉,深深的看着李苏彧,他沉吟片刻后:“苏彧,似乎变了不少。” 李苏彧点头,笑:“对于朝廷的做法,作为臣子也只能扛着,李家风雨飘摇,根本经不起任何的磨难。” 褚言低低一笑,知晓这样的话题多说无用,他从来就不会给人提意见,但李家背后的雄兵,谁都垂涎三尺。 他端起小桌上的茶盏,聊起了别的话题:“苏彧与少夫人关系还 好吧。” 李苏彧想到刚刚脸色平静的女人,正声道:“还行。” 褚言淡笑,没做声。 李苏彧见状,挑眉问:“褚先生认识燕回的时候,她多大?” “十二,还是个小姑娘。”褚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中的笑意多了一分真挚:“那时,小姑娘就老成的厉害,小小年纪比她母亲还要端庄大气,与她父亲谈天下局势也是信手沾来。” 闻言,李苏彧掀眼,视线落在褚言的身上:“先生与燕家关系甚好?” “说来话长了。”褚言的脸上有着满满的遗憾:“可能,燕祎与他夫人的遭受,是我害的。” 如果当年他没有藏于燕家。 如果当年燕祎夫妻推他出去。 燕家怎会落得如此的地步? 他说:“燕回、是恨我的。” 李苏彧深黑的瞳眸里有着微茫的涌动,想到燕回提起褚言那种警惕,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当年她父母双亡,族人欺压,她小小年纪护住了父母的家产,而后奔赴汴京投靠舅家,这期间的心酸怕只有她知晓。” “此番听闻是她嫁到北疆,我还有些意外。”褚言轻笑,那双瞳眸中好似在闪烁着什么。 李苏彧心间蓦然涌上一大股冷意,想来那虚伪的样子就是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 “她是个不错的姑娘,苏彧可别辜负她。”褚言此刻像一个长辈一般说道。 李苏彧与褚言对视着,他的眼眸中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他笑:“褚先生多虑了。” 一时间,大厅中安静下来。 褚言抿唇一笑,他见识过各色各样的人,见过各式的人心,就没有摸透过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思,还有燕回。 说来也是巧,这两个人竟凑到了一起。 还成了一对夫妻。 只能说无巧不成书。 “豫州今年听说有一大批上好骏马,苏彧可要前往看看?”褚言突然说道。 李苏彧敛眉:“豫州?” 褚言颔首。 “什么时候。” 褚言:“下个月中旬,如果要出发的话,这两日就可以启程,只是此次不光有你,还有各州的都护。” “他们去做甚?”李苏彧略蹙眉峰,印象中,与北疆相邻的州并没有马匹的需要,如今北疆正是什么都缺的时候,去做什么? 抢马? “听说是豫州第一大氏族伏家邀请的,此番应该不止是马匹。”褚言浅笑着。 “邀请?”李苏彧舌尖微微顶着腮帮,又轻蔑一笑:“李家可没有收到什么请柬。” 褚言挑眉:“如今只要是有点势力的氏族都知晓官家对李家的态度,谁还敢与李家结交?” “是吗?”李苏彧双眼微微一沉,又有着冷笑浮现。 —— 话说燕回回到邑园后,便关在房中,直到岁秋回来。 岁秋打开房门,看着梳妆台前笔直坐着的燕回,问道:“姑娘怎么把自己关在房中?” 燕回回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脑海中依旧响着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她在王家装模作样惯了,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起码她的虚伪在王家受用。 可现在用到李苏彧面前,反倒有一种跳梁小丑的错觉。 “姑娘?你怎么了?”苏秋靠近问道。 燕回的视线落在铜镜里岁秋双手抱着的册子上,道:“这就是今年的账册?” 岁秋点头:“岁月说她只是浅看了下,数目还需姑娘仔细核对,银子全存入了钱庄。” 燕回微微叹气,每年都赚的盆满钵满,依旧没有权势好使,想要燕时自立门户任重而道远啊。 她慢条斯理的翻阅起账册来,思绪又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脸,心口微微发热,她想要从那个男人身上得到想要的,虚伪的坦诚是不行的,得真心…… 她想要什么,他知道? 她若说想要他手中的雄兵,他也愿意? 呵! 自大的男人。 此时,外面响起脚步声,岁秋警惕,走出里间,见是宋峥站立于房门处,问:“宋大哥,有事吗?” 宋峥:“将军明日前往豫州,将军问少夫人要不要一同前往?” 第22章 意义 岁秋回头往里间看了一眼,接着里间的身影起身却只是朝着房中另一个方向走去。 约莫片刻,里面传来燕回的声音。 “我们这就准备,明日几时启程?” 宋峥原本绷紧的脸色瞬间松开,他还以为这个少夫人不答应呢。 “应该是一早。” “好。” 宋峥挠了挠头,刚转身又被燕回喊住:“宋小将,等等。” 燕回手中拿着一封刚刚写好且还没有封的信函走至宋峥面前:“能劳烦你前往西城梨花巷第二家铺子把这个交到阿月姑娘的手中吗?” 宋峥接过:“少夫人客气了,吩咐一声便是。” 燕回闻言,莫名想到赵迟也说过同样的话,似乎这两日都没有见到赵迟的身影。 “还是麻烦你了。” 宋峥见燕回这般客气,印象也好了不少,点头过后便大步往外院走去。 “姑娘,将军去豫州竟要带着你,看来是要与姑娘好好相处了。”岁秋靠近燕回,眼中满是笑意。 燕回眼神微动,胸口依旧发着热,心里默念着李苏彧的名字。 这时,圆妈妈带着李老太君交给她的库房钥匙来到院落,一走进院落,就见到主屋房门处站立着的燕回。 上前恭敬道:“少夫人。” 燕回回神,眸光微动,颔首:“圆妈妈。” “这是放着大夫人嫁妆库房的钥匙,还有这些铺子的账簿,这些年都是老太君管着,如今少夫人来了,理应交给少夫人打理,正好老太君闲下来好好养身子。”圆妈妈说的诚意满满。 燕回蹙眉,她并不想插手这些事情,但想到那个男人薄怒的样子,她淡笑道:“麻烦圆妈妈亲自送来了。” 岁秋上前从圆妈妈手中接过一个锦盒以及两三本账簿。 圆妈妈唇角的笑意深了深,说道:“少夫人,老太君一生都是为李家考虑,还望少夫人多多包涵。” 燕回唇微挑:“如果我处于祖母的位置,想来我会比祖母做的更绝,祖母还是心软。” 圆妈妈闻言,那透着些许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她怎会不明白燕回的意思? 如李老太君的位置由燕回来坐,被官家与王家摆这么一道,燕回绝不会心慈手软。 “少夫人能明白老太君的心,奴婢甚是欣慰,就不打扰少夫人了。”圆妈妈说着便转身离开。 燕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还是岁秋喊她入屋。 “姑娘,在想什么呢。” 燕回摇头,刚刚心间忽而飘过的感觉,很久都没有涌上心头过,那种炽热中带着少时的情绪…… 想必李老太君也是满满的遗憾,唯一的孙子依旧在水深火热中,指不定哪日就赴了李 家其他男儿那般的路,李家可真真的就剩下老弱妇孺了。 —— 翌日、 卯时初。 李府大门前一辆高大的马车早已等候,岁秋早早就收拾妥当,燕回以往虽四处奔走,但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无论是什么,都要样样精致,就连马车,那也马虎不得。 身披紫色大氅的燕回上了马车,见软软的地衣铺在其中,就连那小案几上摆放着的食盒都规规整整,后方就算是小憩也甚是方便。 “将军人呢?”燕回坐下后,问道。 从昨日说她是虚伪的女人后,便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就连隔壁书房也没有动静,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院子? “宋峥说将军昨夜一整晚都在老太君院落中,想来是今日要前往豫州,与老太君说事情呢。”岁秋说道。 燕回坐下后,想到昨日让宋峥给岁月送去的信函,唇角的笑意深了深,想来宋峥不会瞒着那个男人。 她使唤他的人,应该算坦诚了吧。 但不能言说的事情,她不会告知,她太知道这些氏族有多么看轻经商之人。 正在出神间,马车微微往下沉了下,接着马车门帘就被掀开,男人的身影出现就衬得马车中的光线暗了暗。 燕回抬眸看去。 与李苏彧的视线交汇在半空中。 岁秋略显尴尬。 李苏彧收回目光,弯身在燕回的身边坐了下来。 岁秋立即退出马车中。 这时又响起另一辆马车的声音,岁秋见宋峥已经拿起了赶马的马鞭,又往另一边看去,只见两辆马车并排着,她在宋峥的身边坐了下来,问道:“那马车中是谁啊。” 宋峥回道:“褚先生。” 岁秋一愣,神色微变。 宋峥继续说道:“将军,可以出发了。” 从马车中响起一道轻嗯声。 接着,马车的轱辘声响起,马车渐渐远离李府大门。 燕回垂眸,脸色如旧,内心的涌动只有她清楚,男人的存在不能忽视,更何况从昨日过后燕回只要想到这个男人,心口就微紧,还有些发热。 正是在纠结要不要开口缓解此刻的尴尬时,视线中那道黑的沉重的衣袖一动,下一刻她的手便被大手包裹着。 燕回下意识的抽回却被紧紧的握在大手中。 这种霸道又不容她拒绝的感觉让她心口越发的热烈。 她狠狠地瞪着那个男人,却见男人背靠软枕闭目着,浑身都透着慵懒的气息。 燕回全身紧绷,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应该难发现她的不自在。 饶是她两世为人,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昨日还在说她虚伪,今日又这般。 果然男人心,海底针。 李苏彧微微睁眼,看着那笔 直坐着的女人,握着燕回的手臂放松下来,他生怕燕回甩开了他的手。 她是虚伪,但好像没什么不妥之处,处处都做的周到,也尽量的在迎合他。 不过是个没了爹娘就连亲弟弟都要靠她关照的弱女子罢了。 就算在他身上要用一些小心机小手段,也是在讨好他,因为她没有靠山,她要给她阿弟找一个靠山。 若她爹娘还在,想来活的无比自在,起码不会屈从在这里。 “没人与你说过,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便是夫君可以依靠?” 安静之时男人的轻柔声让燕回的背脊一僵。 她那双好看的瞳眸也骤然一缩,想要回头看看那个男人,却怎么都不敢对视,她竟升起了一丝恐惧,害怕被一个人窥视自己的内心。 这世间,除了父母,没人可依靠。 她也深知在这个世界,女人不过男人手中的玩物,喜欢时欢喜一阵,不喜时甚至都不会念及恩爱之时的情义。 丑陋的人心经不起任何的试探。 但她万万都没有想到,李苏彧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依靠’那两个字好似千金重,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高兴了逗逗她玩玩。 “不知。”燕回说的坦荡。 李苏彧唇角上扬:“你什么都知,只是你不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一步步的试探,你体贴,你关心,都是在试探性的靠近我,你想弄清楚,你的夫君到底能不能让你依靠。” “对吗,燕回。” 燕回猛地转头,清幽的瞳眸直直的对视男人那双带着轻笑的桃花眼。 李苏彧直愣愣的盯着燕回,燕回的长相很惊艳,脸小肤白,五官精致,但眉宇间的英气也不可忽视。 可飒可媚。 “将军什么都看在眼里,想必觉得很好玩吧。”燕回朝着他一笑。 李苏彧见那朱唇扬起,那弧度好似划在他的心口上。 他想到这张红唇不久前品尝过,喉结滚动,说:“你这么认为的?” 燕回侧头,心口好似堵着什么一般:“我的确是想依附将军,毕竟你我已成夫妻,想让将军佛照佛照不为过吧,只是碍于我的身份,不……” “不好言说,你自认你与我能结为夫妻名不正言不顺,甚至算是代替你的表妹嫁给我。”李苏彧打断了她的话:“李家有戒心,你不想与李家其他人周旋,但你不得不和我周旋,所以你贤惠,体贴,甚至想我留下与你同床共枕,处处以我为中心,想我把一颗真心交出来。” 燕回抿着红唇,没做声,但她能感觉到紧握她的手用了一些力度。 那个男人说:“我一个人的真心没用,要两个人的真心才有意义。” 第23章 可以相信这个男人 燕回呼吸微微急促,脸颊微烫,越发的不自在。 “我尽量。”燕回的声音很沉,她所有的小心思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无处遁形,从第一次在舅舅口中听到要代替王钰珑嫁给李家二郎的时候,她便想过,没有比嫁给李家二郎更好的出路。 父母莫名亡故,弟弟无依无靠。 有了像李家这样的依靠,她与燕时不会如履薄冰,燕时更不会被掌控在王家手中。 最重要的便是,她原本不能碰的东西,嫁给李苏彧后,她能够触碰。 她深知父母莫名亡故这背后的水很深,很深。 以往她根本不敢去触碰父母的死因。 背后所牵扯的人物,她怎能撼动? 但她就此苟且偷生忘记父母的枉死,她又怎配为人子女? 在汴京之时,便想好了,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拉回了燕回的思绪,她微微侧眸,用着余光看向李苏彧:“在想我为将军所做的事,并没有虚伪之意。” “没有人说你所做之事是假的。”李苏彧笑:“但那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着实有些讨厌。” 燕回神情凛然,目光微动,深深的盯着那噙着淡笑的男人,说道:“那我应该如何?你祖母给你抬平妻纳通房,我该躲在房中暗暗哭泣,做一个怨妇?” 李苏彧眉峰一动,没做声。 燕回微微抽了口气,难道这个男人就是想看她成为那个鬼样子? 突然,男人的脸骤然凑近,燕回往后挪了挪身子。 李苏彧见状,笑:“不,我喜欢真实的燕回。” 真实? 燕回垂眸隐去眸中突然闪过的情绪。 “就像,上次你与我谈起北疆局势的模样,那个时候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燕回掀眸。 李苏彧的眸色更深一寸。 “你在害怕什么?”他扬眉,眸深如海:“在王家伪装惯了?” 车轮辙碾青石板的声音有序的响着,恰好掩盖了燕回心跳声,她直直对视 男人的眸光:“我害怕的事情很多,将军要听?” “当然。”男人勾唇。 燕回眉尖微蹙,神情虽一直端着,但李苏彧都说透了,她还依旧装模作样的就过了。 “将军自来生在北疆这般潇洒肆意的地方,就算面对的是蛮人,那也能快意的活着,但自从我父母亡故后,我与阿弟只能算的上是苟且偷生。” “燕氏一族在云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父亲官职云州通判,凭借着舅家理应扶摇直上,但那年父亲得罪了人,与母亲死在书房,我记得,书房中许多东西都被动过,应该是父亲手中有那些人想要的东西。” “当时,我的族人们因着父母亲的死,来到府邸让我交出父亲这些年留下的家产以及母亲的嫁妆,冠冕堂皇的说着为了阿弟保管着,但我又怎不知我们家的东西落入那些人的口中,怎还会有吐出来的道理?” “所以当时我把能变卖的东西全都变卖了出去,带着阿弟连夜往汴京去。” “不瞒将军,我之所以前往汴京投奔舅舅,是因阿弟不能与我一般,我一介女子,不过一根野草,到哪里都能活着,但燕时不一样,我不能看着他荒废人生,他天赋异禀,小小年纪才学了得,不能因为父母的亡故从此埋没。” “虽在舅舅家寄人篱下,但好在舅舅也知道燕时是颗好苗子。” “在燕时没有自立根深前,我什么都害怕,但现在我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舅舅虽不会让燕时埋没,但舅舅已经把燕时看成手中的一颗棋子,就如同我一般。” 燕回唇角收紧:“我说这些,只是想让将军知道,我背负的东西就如同将军背负的东西一般,我怕我阿弟因我在李家的作为让汴京官家不满,连累到他,王家与英国公府手段了得,对付燕时,真的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官家的确是有意压制李家,在把王钰珑换成我的时候,朝堂上下都知官家的意思 ,整个大胤,官员的关系错综复杂,犹如脉络般连贯着汴京,官家的心思,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胤。” “我就犹如一颗羞辱李家的棋子一般到了李家,所以当老太君那样的态度时,我能理解,也能接受。” 言外之意就是,平妻以及通房,她不是不在乎,只是不能在乎。 李苏彧半眯着眼,对上那双清幽的眸,“心思这般重,不累?” 燕回没有躲开他审视的目光,道:“还好。” 握着她的手突然松开,燕回拧眉,她收回手,握了握手心,还有男人的余温留在她的手心。 李苏彧一双眼深沉如渊,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 他说:“祖母给你的。” 马车中一切声息好似都沉入男人那双晦暗不明的眼中,他打开锦盒。 锦盒中静静躺着的簪子并非什么值钱的簪子,只是一根木簪,但上面的珠花雕工了得,一朵朵月季花栩栩如生的绽放在尾端。 “这是祖父年少时亲手做的,祖母喜欢的紧,后来祖父没了,祖母就再也没有戴过。”李苏彧平静的说着。 燕回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只见男人扯唇一笑,拿起木簪就往她发间插去。 燕回眸中的光闪了一下,会心一笑:“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男人眼里有温柔,还有小心翼翼。 李苏彧淡淡笑着,眉眼舒展,那眼底深处的冷气也在渐渐消散。 他说:“不用在李家小心翼翼,我们家的人,都很好。” 燕回见识过了,她见多了汴京氏族中尔虞我诈腌臜之事,李家这样的氏族真真少见,上下齐心,就连对她这样的身份也格外的容忍。 “此番前往豫州,可能会停留一段时间,赶回郓城的时候应该能赶上除夕。”李苏彧淡声说着:“怕你在府中与祖母相处不愉快,带着比较好。” 燕回看着他的侧颜,自从父母亲亡故后,从来没有这般安心过,其实她可以相信这个男人。 第24章 夫人的表兄很有能耐? 经过马车中的‘交心’后,燕回与李苏彧相处比以往熟络了许多。 从郓城到豫州,已是深冬。 寒风钻入马车中的那股寒冷之意只让人牙关发颤。 燕回惧寒,早在进入豫州境内,马车中就升起了炭火,她伸手挑开窗帘子,看着前方枣红色骏马上那挺拔的身影,眼神微动。 从郓城交界处开始,李苏彧便骑马行走。 行军打仗的人糙惯了,想来从李府出发与她一同马车也是憋坏了。 只是,这么冷的天,他是铁做的吗? 想她在马车中都感受不到多少热气,那刺骨的寒意真是让她感受到北疆的苦。 许是感受到了燕回的视线,李苏彧回头。 燕回眸光一顿,男人的脸映在寒风中,眉目分明,俊逸的脸上胡茬拉碴,朝着她淡淡的笑着,眼角眉梢中透着少年才有的明朗热烈。 就这不修边幅的模样,也让燕回的觉得这个男人如太阳那般耀眼。 她看着那个男人拽紧缰绳掉头朝着她而来,胸腔好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着一般。 满脑子都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还有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豫州城,你再忍耐下。”李苏彧说道。 燕回看着马背上的男人,这个男人从郓城开始就没有打理过自己,怎是一个糙字了得来形容的? 不过,这幅披星戴月的样子可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你不冷吗?”燕回问。 见马车中那娇娇女人关心的模样,李苏彧眼底染着痞笑:“不冷。” 燕回柳眉轻挑,放下手中的窗帘子,她怎么傻到问这个问题?这厮明明常年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气候,怎么可能和她一般,惧寒? 李苏彧扯唇看着那还在摆动的窗帘子,扯着的唇又深了一寸:“现在知道这苦寒之地的厉害了?” “还好。”马车中传出燕回淡淡的声音。 李苏彧挑眉,这话怎么这般敷衍? “豫州城已安排好歇脚之处,进了城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一番。”李苏彧那双黑亮的瞳眸里,多了几分杀意。 此番前往豫州,得好好整治整治那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氏族! —— 亥时初。 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钟,马车缓缓进入了城中。 这时,马车外响起阵阵惊呼声。 “下雪了!” “是好兆头啊。” “真的诶,下雪了。” “……” 燕回掀开窗帘,脸上便有一丝凉意,她伸出纤细的手,看着飘落在她衣袖上又瞬间融化的雪花,眼睛都亮了下,云州与汴京都很少看到雪,她眉梢透笑:“岁岁,你看,是雪。” 岁秋在窗户的另一边,她亦是一脸惊奇的模样:“姑娘,真的是雪啊。” 已经翻身下马的李苏彧回头看向那仅露脑袋的燕回,唇边含笑。 褚言走至李苏彧的身边,低笑:“此番带着她前来豫州是为了什么?” 李苏彧唇边的笑意慢慢散去:“没有目的就不能带?” 褚言淡笑:“都说李家男儿只擅长行军打仗,个个都耿直实诚,只是李家二郎可不是,二郎阴险狡诈,且睚眦必报,官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李家,二郎此番前往豫州,目的应该不小。” “跟燕回有什么关系?”李苏彧唇边漾着轻蔑,就算他当初对官家的用意愤怒至极,但也没有达到把怒意撒到女人的份上,顶多会做一些让官家难堪的事情来,只因为是燕回,他原本要做的都没有做。 此番带着燕回前来豫州,那也只是他个人想要把燕回带在身边罢了。 还真没有别的心思。 褚言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后,道:“本以为苏彧知晓燕回父亲与伏家是世交才带着燕回来的呢。” 李苏彧扯唇:“那的确不知。” 褚言眉峰一皱,没做声。 李苏彧待燕回的确与他想的不一样,不,应该说是,李苏彧对燕回上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他本以为李苏彧看不上燕回。 毕竟燕回在很多人眼中,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且还是累赘。 燕祎夫妇的死,是一桩悬案。 背后之人无人 撼动。 汴京中人看的明白,就连燕回那个表兄都心知肚明不能与燕回什么结果,早早就与燕回撇清了关系。 “褚先生似乎,知道燕家很多事情?”李苏彧强笑着问道。 褚言从容不迫道:“我是知道很多事情。” 李苏彧眼睛一眯,看来褚言不仅仅是在燕家暂住一段时日,应是把燕家了解了个彻底,不然也不会说出燕回父母是因为他而死的话来。 褚言见李苏彧沉默,轻笑道:“伏家此番请了不少名门贵胄,偏偏落了北疆之首的李家,苏彧猜猜,伏家背后是谁?” “英国公府。”李苏彧语气淡淡道。 褚言到底是惊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晓伏家背后之人,还是说,这整个北疆都掌控在李苏彧的手中? “是的,英国公府。”褚言淡声说道:“此次燕回嫁到北疆,也全靠从英国公府出去的云贵妃。” 李苏彧怎会不知? 燕回的舅舅王庸鹤一直在英国公云家的庇荫下扶摇直上,只因娶了云家长女,而云家次女,便是官家宠妃,云贵妃。 这种裙带关系,开始,他祖母也是想这般让他常驻汴京。 而燕回为什么能成为此番送往北疆的棋子,怕是只有王家与英国公府才清楚了。 “伏家在豫州算的上是有财有势,还放出拍卖马匹的事情,是要结交什么人啊、”褚言意味深长的说着。 李苏彧唇边的弧度渐渐消散,一双深黑的眼中凝结了一团冷冽。 结交什么人? 这个时候伏家这般的举动,无非就是想把经商之人聚集在一起罢了。 美曰其名请了各大都护前往,与北疆相邻的都护是个什么鬼样子他李苏彧还不清楚? 有银子拍卖上好的汗血宝马? 做梦呐! 身边没有几个谄媚的商人,怎么做这场戏? “敛财。”李苏彧淡声道。 褚言闻言,看向李苏彧。 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凝重。 伏家敛财…… * 马车停在一巷子深处。 宋峥牵着马匹前往马厩。 岁秋扶着燕回下了马车,燕回往一处北苑似的宅子前走去,李苏彧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见燕回过来,那眼中的寒意也淡去了不少。 “这是褚先生事先安排好的院子,应该能合你意。”李苏彧靠过去牵住燕回的手,轻声道。 这一路上燕回早已习惯了李苏彧突然的亲近,她感受着那满是茧大手的温暖。 飘絮着的小雪块飘落在她的脸上,异常的怪异。 她说道:“出门在外将就便可。” 李苏彧笑:“出门在外将就,便可?夫人马车的豪气为夫都不敢乱动。” 燕回眸光微动,侧眸看着满是胡茬的侧脸:“将军这是嫌弃妾身大手大脚?” “大手大脚?”李苏彧微微举着燕回的手,认真道:“挺纤细的。”说着目光往燕回的脚看去:“至于脚嘛,夫人什么时候让为夫看看?” 燕回怔愣住了,越与李苏彧熟络,越觉得这厮不着调。 而李苏彧则是想到了在营帐中的那次,他看到了她的脚,那在暗淡的光线下依旧能白的发光的脚。 岁月看着前方格外和谐又般配的画面,会心一笑,将军能这般对她家姑娘,她可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啊。 “没个正形。”燕回收回目光后,就要挣脱开,却被握的更紧,只能作罢,这样的关系对她来说很新颖,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期待。 李苏彧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就传来褚言的声音。 “苏彧。” 李苏彧站定步伐,回头看向朝着他走来的褚言。 “几个故友,知晓你来了,便设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去?”褚言说这番话的时候也看向了燕回。 燕回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 李苏彧知晓褚言结交的那些人都是些莽夫,他有些怕吓着燕回。 “将军去忙吧,我有些累了。”燕回很识趣的开口。 李苏彧看向宋峥:“你留下来。” “是。”这一路走来,宋峥也明白了这位少夫人并非开始传言的那般会被 将军厌弃。 李苏彧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燕回便跟着褚言走出了别苑中。 岁秋来到燕回的身边,带着些许担忧的神情看着自家姑娘。 燕回睨着岁秋,说道:“走吧。” 许是褚言提前的交代,宅子中的侍女带着燕回便往一个院落走去,院子的主屋该有的都有,就连地龙都早早烧起,走进房中温暖如春。 “洗浴之物都放在屏风后,夫人若是差什么,吩咐奴婢一声便是。”侍女说完便退出了房中。 岁秋打量了一番房间,道:“姑娘,这一路上奴婢似乎从宋峥与将军的谈话中听出了什么。” “什么?”燕回大概知道一些,但知道的并不完全,李苏彧也不曾对她提过,能让李苏彧亲自前往一趟豫州,肯定是有很大的事情才是。 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褚言。 “姑娘还记得伏家,伏三公子伏衡吗?”岁秋说着瞳孔微微一转:“伏家得到一批上好的汗血宝马,便在豫州拍卖,请了不少人,将军与褚先生此番前来豫州应该是为了汗血宝马而来,奴婢想着军中不正差上好的马匹吗,应该就是这样。” “就这样?”燕回是知道伏衡的,早前奔波岭南一带时,与伏衡结识,此人出手豪爽,做事不拘小节,常有生意上的往来,加上伏衡的父亲与她父亲是旧友,父亲没出事前,伏家与燕家每年都有走动。 只是燕回觉得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从父亲过世后,便与伏家断了来往,但有次在英国公府见到了伏衡的父亲。 远在北疆的伏家与英国公府有着怎样的关联? 燕回记得,伏家在豫州的势力不容小觑,手中的财力也是能在豫州只手遮天。 “奴婢听到的就这样。”岁秋说着神情一顿,又道:“奴婢还从宋峥那里得知,李家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这些年的战乱,把李家都掏空了,此番将军又为汗血宝马而来,怕李家更是拮据了。” 燕回蹙眉,缓缓在梨花椅上坐下,想着李家现在的状态,李家拮据也不足为奇,照着李家上下的为人,剥削百姓的事情根本做不出,只能李家自己扛着。 “将军娶了姑娘真是将军的福气,我们姑娘别的没有,就是有些黄白之物,那些个汗血宝马还不是小事?”岁秋说着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燕回淡笑:“你猜,照着李苏彧那样的人,会动女人的银子吗?” 岁秋一愣,然后摇头。 “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动他女人银子的,况且,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真实底细。”燕回漫不经心的说着,只见她唇角扬起,眼中也晃过一丝狡黠,朝着岁秋招了招手。 岁秋靠近燕回。 燕回便在岁秋耳边低语起来…… * 子时末。 睡梦中的燕回感觉身边一陷,随之浓浓的酒气充斥着她的鼻间。 她刚刚睁开眼,一条笨重的手臂便往的身上落下来,她刚要出声,就见昏暗光线中那半眯着眼的男人正看着她。 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在这一刻似乎才是清明的,白日中那双眼睛装了太多的东西。 “喝了多少?”燕回问。 李苏彧唇微扬:“不多,还认得你。” 燕回瞅着那根本就没醉的人,轻笑:“将军来豫州所为何事?” “夫人的表兄很有能耐?”反倒是李苏彧自嘲一声后问道。 燕回唇角的弧度凝住,想到褚言与这人一同出去,再联想到褚言平时正正经经,一旦碰酒,那什么话都往外说。 “将军在说什么?”燕回并不想回答这个无趣的问题。 偏偏李苏彧要扯,他捞起燕回就拥在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那从发间散发出的香味让李苏彧更加清醒,褚言的话还在他耳边盘旋,刺耳的要命。 “苏彧,我告诉你啊,燕回心仪她表兄,只是燕回父亲惹了不该惹的人,她那表兄权衡利弊便把燕回给撇开,你可要小心那个小人,对燕回不死心又怕惹祸上身。” 李苏彧问:“你表兄,王庸鹤的儿子?英国公的外孙?” 第25章 他要她心甘情愿的爱他 燕回从李苏彧的怀中挣扎开,起身坐于榻上,坦然自若的说道:“将军是何意?是想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好兴师问罪?” 李苏彧慵懒的看着燕回看似平静的脸,落在他眼里却是恼羞成怒,他唇微扬:“不能说?” 燕回瞅着那副势要问个水落石出的男人,平声道:“这有什么不能说?谁年少轻狂时不倾慕一个少年郎?” 李苏彧的眼一眯,燕回越是这么平静,他越觉得碍眼,那种从来没有参与燕回过往的感觉让他内心升起了一股不平整的参差感。 年少时他的世界中只有战场,只有那吞噬他亲人的荒僻之地。 而燕回倾慕的少年郎定是耀眼至极,才情也了得,他除了粗鲁外,什么都没有。 那唇角的笑渐渐冷凝,看着不施粉黛青丝如墨泼在两侧的女人,喉咙滚了滚,慢慢起身。 燕回柳眉微挑,双手紧张的捏紧被褥。 男人的视线那么炙热,仿佛要把她拆骨入腹,燕回一颗心跳动的厉害,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霎时,只感觉腰间被大手一搂整个身子都像男人倾斜而去。 浓浓的酒气在她口间蔓延时,她才感觉唇上的冰凉渐渐变得滚烫,她大惊失色,双手拍打在男人的手臂以及胸膛处却毫无用处。 也明白了她的力量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意义。 咫尺间,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眸似阖似睁,那鼻息间喷出的气息是那样的滚烫。 男人已经不满与唇瓣上,他快速攻下她的贝齿,朝里攻去。 湿热的感觉让燕回睁大眼睛,那个男人仿佛要把她吸入身体里般。 刹那间,床榻上的两抹身影纠缠倒在床榻间。 燕回的四肢百骸都感觉被卷入浪潮中,起伏的厉害,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爆发后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怕。 男人越来越嚣张,碾压过她的唇后往她的脖颈而去。 喘息之间,她喊道:“李苏彧。” 声音微颤,带着一丝蛊惑。 李苏彧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依旧把头埋入她的脖颈间,呼吸一进一出,急促且沉重。 燕回的里衣早已皱乱不堪,那双鲜红欲滴的唇微微肿浮着。 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褚言知道的事情还是在云州的事情,那时父母健在,与舅家来往密切,表兄年长我几岁,那时是真的心仪,但现在也是真的没有表兄的存在,我这人只往前走,绝不会回头走回头路。” 窗外寒风起伏,吹动庭院枝干上的雪窸窸窣窣落下,燕回内心涌动后是平静,她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的祸患,包括她的感情。 犹如嫁给李苏彧的前夜与岁秋谈起此事,她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遗憾,但放下了就是放下了,不会有任何的念想。 李苏彧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燕回,眼底深沉。 他们的美好,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他李苏彧从来不差,他要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心甘情愿的爱他。 起身拉上衣袍,往燕回的身边躺去。 燕回睡意全无,这个男人的沉默,是什么意思?生气了? 想到刚刚那霸道的亲吻,燕回抿着唇。 不知过了多久,在燕回那涌动的内心平静后。 她试探的喊道:“将军?” 李苏彧出声:“睡。” 燕回闻言,双眸以放松的状态盯着上方发呆,这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度过。 还真是…… —— 翌日。 燕回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不知去向,反倒是岁秋在摆弄着早膳,她起身。 岁秋便往这边看来:“姑娘,你醒啦,将军与褚先生出门了,快来用膳。” 燕回看着一旁早已备好的铜盆锦帕,神色微动。 岁秋上前伺候,恰好看到燕回那脖颈处大小不一的红痕时,便想到昨夜将军与自家姑娘终于同床共枕,脸颊微微一红。 燕回见状,往脖颈处摸了摸,问:“怎么了?” 岁秋低 眸:“没事没事,奴婢伺候姑娘洗漱,待用了早膳,再梳妆。” 燕回疑惑的看了一眼岁秋,又往脖颈处摸了摸,便想到了肯定是昨夜那个男人留下了印子。 待洗漱完,用完早膳后,燕回坐到梳妆台,果然从铜镜中看到了脖颈处的红痕,她内心又是一热。 岁秋见状,笑着说道:“姑娘与将军现在应该是稳定了吧。” 燕回轻嗯一声后,便没有了下文,似乎她并不想与人提起她与那个男人的事情。 梳妆完毕后,已快到午时。 宋峥也从外面回来,来到院落的时候,便看到燕回正对着院落中那仅有绿色的盆栽盯着,那丁点的绿色且还被白雪覆盖,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宋峥上前喊道。 燕回回神,看向宋峥。 “将军让属下来接夫人。”宋峥说着,就见燕回挑眉,立即解释:“豫州的马场很大,此番将军前来豫州就是为了那批上好的马匹来的。” 燕回想起岁秋的话,道:“岁秋今日有些不舒服,我去叮嘱她几句,便出发。” 宋峥点头。 燕回转身往屋中走去。 约莫片刻,燕回走出主屋,说道:“走吧。” 一夜的大雪,让整个豫州与天地间皆是一个颜色,白雪皑皑的豫州城中依旧游人如织。 燕回伸着两根手指撩开窗帘子,看着被打扫得干净的街道,蹙眉,这豫州比郓城似乎要繁华许多? 难道是因为豫州靠近岭南一带? 郓城在北疆最深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号称豫州第一马场的伏家马场停下。 燕回下了马车就带上帷帽,从帷帽的幔沙透过,看着马车大门处守着的人竟是昨夜守着城门的将士。 “夫人,这边请。”宋峥恭敬的说道。 燕回跟着宋峥朝着大门走进,便问道:“这里有将士守着,将军今日见的可是这豫州的都护?” 宋峥点头:“还有其他地方的都护,今日都是受伏家邀请来的。” “那没有伏家邀请,是不是就不能进入了?”燕回又问。 “这个。”宋峥迟疑了下:“应该不是,将军也没有受邀,也进来了,今日这里似乎并不在乎谁邀请,似乎很多商人也来了。” “这样啊。”燕回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有多严谨,没想到商人也混其中,伏家这是要做什么? 李苏彧还没有受邀请? 联想到伏家背后是英国公府,是刻意疏离郓城的李家? 走进大门便是气派的假山以及曲廊,许是能更好的体验马匹在场地中奔驰,曲廊修建的很有格调,一眼望不到尽头,有石梯也有转角,反正每一处都能看到那宽阔的马场。 马厩在另一头,远远看去有很多人在那高台之上的屋檐下。 燕回的视线从远处收回,她的视线落在宽阔的马场中,伏家有汗血宝马?那不得从西域运到北疆的豫州? 西域? 伏家的手都伸到西域了? 汗血宝马可不是谁都能弄到谁的,这一刻,燕回竟有些后悔身边不多带些什在身边。 她身边历来就是岁秋一人,她不喜欢人多,觉得麻烦。 “伏家为何不请将军?”燕回问道。 宋峥一愣。 “但说无妨。”燕回轻声说道:“难道是伏家与将军有恩怨?” “那倒不是,只是此次伏家刻意避开将军,不知伏家是什么意思。”宋峥说着又挠头,这种事情真是难到他了,比上阵杀敌还要难,他最是不喜这些口腹蜜剑的氏族。 “那将军突然前来,伏家应该受惊了吧。”燕回想到那个男人的模样,唇角不由的维扬,伏家根就在北疆,还敢得罪李家,看来根本就没有把李家放在眼中啊。 “是受惊了,刚刚看到将军,伏家的人脸上都沉重了不少。”宋峥笑着说道。 “此番将军是为了汗血宝马来的吗?”燕回又问。 宋峥略显为难,迟疑片刻道:“应该,是吧。” 燕回挑眉,又想到岁秋说的李家拮据,还有今年朝廷拔的物资比往 年少了那么多,想到李苏彧肩上的担子那么重,燕回也不由的深吸一口气。 只要有她在,她绝对不会让李苏彧陷入这种窘迫之中。 宋峥带着燕回穿梭过曲廊后,便来到那高台之处,远远不觉得有多大,走近一看,才发现高台周围是由下而上一排排的位置,此刻已坐满了人。 这个位置能俯瞰整个马场。 高台最前方应该是因为今日拍卖汗血宝马特意设的台阶,拍卖嘛,那就是谁价高谁就能带走心仪的马匹。 燕回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她往那个方向看去,就见到那最正的位置上一袭紫衣的李苏彧。 李苏彧身边的空位,想来是留给她的。 她朝着李苏彧走去,此时她已经感受到很多视线都往她看来,她走至李苏彧身边,坐下。 并没有褚言的身影,燕回拧眉,按道理像偏远的北疆,应该没多少人认识褚言才是,更何况褚言在汴京也只是传闻,除了知道褚皇后的亲弟弟名叫褚言外,汴京也很少人见过褚言。 褚言不嫌长途跋涉跟着李苏彧前来豫州,偏偏重要的时候不出现。 那么意味着,今日出现的人中有与褚言相识的。 且还是褚皇后的死对头,褚言才会避开。 而褚皇后的死对头除了那个还是少年的太子,那就是云贵妃。 云贵妃背靠英国公。 所以,可能英国公府的人也在场? 天地苍茫,这高台之上虽寒风习习,却没有曲廊那般寒冷。 “你身边的丫头呢?”李苏彧问。 “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没让她跟着了。”燕回轻声道。 李苏彧透着幔沙看着燕回,此时燕回的脸有些模糊,犹如昨夜那般,他黑眸微动。 而燕回也不得不承认,放眼望去,这个男人气势太过凌人,依旧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也极好看。 “你会骑马吗?”李苏彧突然问道。 燕回沉吟片刻,说道:“怎么了?” “等下你喜欢哪匹,说一声,我给你买。”李苏彧深邃的眸微眯,看向远处的神情略带杀气。 燕回静静的看了一眼李苏彧后,收回视线,说道:“我、不太会。” 李苏彧能这么说,应该是很难得了。 哪有送姑娘马匹的? 不过想到汗血宝马的价格,燕回神情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暗芒,她倒要看看伏家能有多少汗血宝马,才邀约这么多人前来参加这个拍卖会。 李苏彧眼微动:“买下后我教你,在北疆不会骑马怎行?” 燕回唇角一扬:“我又不上阵杀敌,骑马做甚。” “那万一……”李苏彧并没有说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万一他没了,她不适应这北疆,是不是就回汴京了? “没有万一,将军一定会护着我到尽头。”燕回说着又恢复了一派端庄的样子。 李苏彧微愣。 下一刻,那粗糙的手被柔软的手握住。 李苏彧侧眸看着帷帽中的脸正看向前方,又垂眸看着白皙的手紧紧的握着他,他不动声色的抬眸看向远处。 但大手已经反手握住了那柔软的手。 这时,从另一边来了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朝着那仅有的台阶而去。 “各位贵客,今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格外海涵,伏家从祖上都是一介粗人,时至今日仍然是粗人,所以有什么抱歉的地方,还望格外包容包容。” 燕回在在思索那说话的人是谁时,耳边传来李苏彧的声音:“此番名叫伏岐,排行老三。” 燕回轻笑,她记得伏家只有伏衡的父亲才是伏家嫡枝,而说话这位,应该是伏家的庶出偏房。 “伏家掌事的,应该是在招待贵客。”李苏彧说着,唇角就露出了一抹肆意的笑。 燕回淡笑:“将军这位贵客伏家应该很不欢迎吧。” 李苏彧的神情微微闪过一丝冰冷,伏家有那样的狗胆,不就是背后之人给的? “夫人今日想看戏吗?”李苏彧突然说道。 燕回柳眉轻动,道:“那将军想要伏家的汗血宝马吗?” 第26章 我喜欢将军 李苏彧饶有兴趣的看着身边的女人,好似他想要,这个女人就有办法送给他似的。 “将军不远万里来到豫州,应该不是为了看戏这么简单吧。”燕回见李苏彧的目光有些炙热便解释刚刚说出的话。 李苏彧唇角微扬,垂眸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手中软嫩的手指。 他说:“当然。” 燕回的手指传来痒痒的感觉,她很自然的收回了手,说道:“父亲在世时,结识过一位西域养马之人,汗血宝马难遇,况且驯服也极其有难度,伏家能这么大阵仗拍卖汗血宝马,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李苏彧的手指还轻轻的动了一下,便放在腿上,微微敲击了一下大腿:“一猜夫人就见多识广,汗血宝马的确难见,不过是打着汗血宝马的噱头引众人前来豫州一趟罢了。” 燕回拧眉,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刚刚宋峥可说了今日商人居多,这伏家在北疆地界大张旗鼓的笼络商人做甚? 李苏彧侧眸扫了一眼帷帽下的那张脸,身子微微倾斜燕回,道:“感受到目光了吗?” 燕回端庄的坐着,轻嗯一声后,道:“应该是在猜测将军身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苏彧低低一笑,又坐直身子。 燕回却隔着幔纱往那视线的方向看去,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只觉得周围乱哄哄的,但饶是那些会猜测,也猜不出李苏彧带着的是他新娶的夫人。 另一边的曲廊中,因着高台中的位置遮挡的恰好,能看到高台中的场景,高台中的人却难以看全曲廊的模样。 豫州知州秦全海此刻正站立在曲廊中,身边站着的是伏家家主,伏郴。 “秦大人,你的消息似乎并不灵通,李家那小子不近女色,怎的身边还带着一位佳人?”伏郴一副笑意问道。 秦全海收回视线,沉吟片刻,说道:“伏兄,既然李苏彧此番来到豫州,就是摆明了想看看你伏家到底要做什么,收敛些。” “秦大人是在惧怕什么?”伏郴是真的没有把李家放在眼中,更何况如今的李家还是由一个与他儿般大小的小子顶着,李家那群老弱妇孺,他还真不惧怕什么。 “伏兄没有走仕途,不知其中艰辛,本官所管控地界到底是北疆之一,本官不能得罪李家。”秦全海颇有一丝无奈在其中。 秦全海半生都倾尽在仕途中,且全靠自己走到如今的地位,若与伏家在这个时候同流合污,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他清楚,一旦东窗事发,他没背景没靠山便是第一个被推出定罪之人。 “什么得不得罪李家?今日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好马配有缘人,秦大人就去好好招待李苏彧。”伏郴笑着,淫浸商场以及贵族间半生的时间,早就修得一副好面孔:“早知,就该给李家送一张请柬了,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用秦大人担着,都是伏家考虑不周。” 秦全海深深的看了一眼伏郴,微微甩袖,便往高台的方向而去。 直到秦全海走远,伏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摆了摆手。 身后的人上前,恭敬道:“家主。” “今日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错,一定要让贵人融洽的结识北疆各州的知州,以及今日前来的商人。”伏郴交代着。 “家主放心,今日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身边的人说道。 伏郴满意一笑,转身往秦全海的方向而去。 铛! 一道敲锣之声在高台之上响起。 也把原本闹哄哄的声音压了下去。 伏岐站在铜锣前,说道:“今日的第一匹马,身通体棕色,健硕有力,接下来请看表演。” 马场中出现一匹棕色的骏马,一位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利落翻身的上马,接着就看到男子手中的鞭子往马匹臀部一抽。 马蹄声响起之时,有不少人惊呼。 伏家的马到底有些不一样,比平日所见到的马匹还要健硕不少,甚至高大得多。 就连李苏彧的神情也有所变化,这样的马如若不上战场,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李苏彧的变化燕回看在眼中,她的视线不由的往四周看去,只 见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人,衣袖中的手微微一握。 先不管伏家背后意欲何为,但她一定要拿下这些马。 伏岐:“各位都看到了,此马矫健有力,奔腾时那全身的腱子肉清晰可见,是难得一遇的好马,各位都是大忙人,若出行有这么一匹好马,路途上都会轻松许多,这匹马的起拍价五十两。” 伏岐说话间,已有许多侍女把一块竹牌交给在场所要拍卖之人。 燕回看着那竹牌在手边的小桌上,又是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她想,这个事事都想着战场的人,应该是很可惜这样的马落入伏家的手中吧。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两百两。” “三百两。” “……” 价格已抬到八百两,伏岐脸上的褶皱都抖了抖,满脸笑意,今日可真是有赚头。 伏岐:“八百两一次,八百两两次……” “两千两。”最末的位置响起这道声音,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要知道这样的马匹八百两已经算是顶天的高价了,若是往西域一带往西域商人中购买,也不过三四十两白银。 不过今日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价格就彰显着地位。 只是两千两,太过了。 燕回往身后看了一眼,见那最末一袭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那帷帽上隐隐可见绣着的一对燕子,她唇角维扬起一抹不怎么明显的弧度,坐直身子,原本轻握的手松开,开始漫不经心的品茶起来。 李苏彧则大喇喇的坐在太师椅上,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椅扶手。 伏岐惊愣过后连忙道:“两千两一次,两千两两次,两千两三次。” 铛! “恭喜这位……姑娘。”伏岐见刚刚开口的是男子,但那男子恭敬的候在带着帷帽的女子旁,便道了一句姑娘。 接着,那位姑娘开口了:“你们伏家敛财是这么敛财的么?一匹一匹的来?不如把今日所要拍卖的都牵出来,本姑娘一次性看全,若都喜欢,照着一匹两千两的价格全部买了?如何?” 这位姑娘的话音一落,周遭都倒吸一口凉气,一匹两千两的价格全买了? 饶是有金山银山也不能这么挥霍吧。 燕回却是淡淡一笑,有她的风范。 李苏彧感受到了燕回的愉悦,他眉峰微皱,不由的往后方看去,帷帽遮挡住了面容,能如此挥霍的,大胤难找出几个。 “看姑娘说的,怎是敛财?我们拍卖价格很低,只是因着各位喜欢,不过一个乐趣罢了,今日是以马会各位好汉呢,姑娘可别扭曲了咱伏家的初心。”伏岐笑呵呵的说着:“更何况,姑娘可不能因为任性,夺了这些贵人的喜好才是,一人一匹,多好,是不是?” “意思就是每人只限一匹好马咯?”那姑娘不怎么满意的说道。 “那也不是,价高谁得。”伏岐又道。 姑娘不由的鄙夷:“都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心思可别太深。” 伏岐脸上有些怒意,但到底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发怒,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敢在伏家的地盘如此放肆,但他也不敢如何,能这般挥霍的指不定是哪家出来玩的小娘子呢。 “姑娘别这样,接下来你若喜欢,都可以拍。”伏岐脸上笑意依旧。 正在大家都以为那姑娘还会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安静了下来。 只是接下来的每一匹骏马都落入了那姑娘的手中。 在观察这一切的伏郴一脸冷意,手掌重重的拍在曲廊的柱子上:“到底是什么身份,每次都要与公子的人抬价格?” “不知道啊,就是平白出现的。”身边的侍卫说道。 伏郴冷哼一声,他看了一眼一侧站着的男子,颇有几分不堪,上前恭敬说道:“公子,在下实在是不知道会横插这么一个人来,今日……” 云缙轻笑:“无妨,就算没按照计划进行,伏叔依旧能赚盆满钵满,我亦能结交今日前来的人,无非就是让这些人为我效力有些难度罢了。” 都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云缙前来豫州一趟就是结交北疆州县的官员以及前来的商人,他 原本想着今日把那些好马买下来,一一给这些人送去,就当是结交这些人的见面礼了,没想到会出现另一人。 “慢慢来,这样的事情不是朝夕就能完成的,伏叔不用这么担忧。”云缙自来温和,就算是出来豫州想要打响他的名声,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也依旧没有动怒的迹象。 “公子的人可以无限抬高价格,在下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公子的银子,公子全当借花献佛了。”伏郴一脸谄媚的说道。 云缙蹙眉,说:“出门前,祖父与父亲特意嘱咐,公私分明,是我云家想要结交这些人,怎能借伏叔的手去做事?” “公子说的是,是在下欠考虑了。”伏郴心道这云家小公子是没有继承云家的城府和手段啊。 云家怎派这么一位单纯的小公子前来? 正是伏郴疑惑间,伏衡走上前,说道:“父亲。” “知晓是什么人吗?”伏郴恢复了肃然的模样。 “不知,宾客名单上没有。”伏衡说道。 伏郴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伏衡离开。 伏衡看了一眼身形颀长的云家小公子,神色异常的转身离开。 而这边已经拍卖到今日压轴的骏马。 通体白色,鬃毛也格外的亮丽,那健硕衬得此马高大无比。 此马一出,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个个都称之好马。 却并没有人骑上演示。 伏岐解释道:“此马从入伏家后就难以驯服,我们也是用了各种办法都没有驯服的了,所以没人敢骑,野性了得,应该是在等有缘人,虽没有驯服,但最贵,起拍一千两,虽贵,但由自己驯服,那才有意义嘛。” 伏岐笑嘻嘻的说着,又生怕那姑娘拍了,但想到这马野性了得,想来姑娘家喜欢温顺的,应该不会拍。 果然,在拍卖的时候,那姑娘没有出声了。 伏岐满足了,虽前面都由那姑娘拍得,但最后一匹宝马,那小公子拍得,应该没什么事吧。 “那马与将军很配。”燕回说道。 李苏彧眉峰一动,笑:“很配?” “与将军铁衣铮铮时很配。”燕回低笑说道。 “我那军营中的马比它逊色不了多少。”李苏彧根本就没有动心,前面的马匹倒是有些动心,毕竟战场上最缺的就是那样的战马。 他还想训练一支铁骑,那样的马最好。 燕回轻哦一声,想到第一次在大漠中见到男人时,那枣红色的骏马与这个男人一样耀眼,也难怪这个男人不动心了。 “你喜欢?”李苏彧又问。 燕回看着那散漫又粗糙的男人,笑道:“很贵。” “你喜欢就不贵。”李苏彧说着,就拿起了小桌上的竹牌。 正当李苏彧要开口的时候,被燕回压住了手,她说:“将军没听到刚刚那姑娘说的吗,不过是伏家敛财的手段罢了,这样的马在西域商人手中都可以买到,何必浪费?” 李苏彧心中有着微微的起伏,他虽有些穷,但自己女人喜欢的东西还是买得起吧。 燕回对上男人那双黑沉沉的眼:“我不喜欢。” 李苏彧眉峰骤起一丝郁闷,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将军。”燕回的唇微挑,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李苏彧鬼使神差的心跳竟漏了几拍,别开脸:“不知羞。” 燕回会心一笑,此时的李苏彧与昨夜那个如狼一般的男人一点都不一样,竟这么经不起逗弄。 此时,已经拍卖到一万两。 燕回神情微微一凛,这些钱财落入伏家? 伏岐本以为最后一匹会落入小公子手中,正要敲锣时,那姑娘又开口:“两万两。” 周遭又是猛吸凉气,这,姑娘到底什么身份,竟如此豪气? 伏岐本以为那姑娘不开口,怎在关键时候又来了,他抹了一把汗,说道:“姑娘认真的吗?两万两啊。” “怎么,伏家不敢接?” 伏岐神情一沉,铛的一声敲击了铜锣,说道:“把这位姑娘拍的马匹送至姑娘住处,顺便收银子。” 而燕回则在李苏彧的耳边说道:“将军,今年豫州可有上税?” 李苏彧剑眉一扬,瞬间明白这个小女人的意思。 第27章 腼腆 “有道是亩税一斗者,天下之通法。”燕回的声音格外的清冷,她目视前方:“既今年朝廷比以往给予物资要少两成,那定是今年国库并不充足。” “只是,将军管辖的地界中这般明目张胆的敛财氏族,内里怕是富得流油。” “豫州有伏家这么大的商户,每年的税应该是将军管辖的地界中税收最多的吧。” 李苏彧唇角微扬,只是眉目间显露着一丝厉色。 因着北疆常年战争,从高祖帝开始就拟定了圣旨,北疆每年的税直接交由李家,年年打仗北疆年年没有什么税务,各个知州每年都跑到郓城在李家面前诉说着整年的苦难。 就算交到李家手中的税银,对于军中来说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到底是豫州大不同,还是北疆其他州县每年上门来说得苦不堪言只是做戏?好让李家忽视那应该得到的税银? “那到没有。”李苏彧神情凛然,低声说着。 燕回微愣,视线又往伏岐看去,见那人凝重的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便知道是在交代如何盯着那位砸场子的人,万一人跑了,刚刚那些不就白做了? 接着,视线中出现了那带着帷帽的女子,伏岐身边的人连忙跟了上去。 燕回心中有些焦灼,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 “这就结束了?”燕回问。 似乎税银的事情就这么揭过了一般。 李苏彧唇角微动,说道:“听说等下有喜马者可以前往伏家马厩中大量的购买马匹。” 燕回轻笑:“那等下我们也去看看?” “行。”李苏彧不介意带着燕回到处转转。 此时,秦全海带着与豫州相邻的几个州县的知州朝着这边走来。 李苏彧见状,面色略冷。 “二公子,真是许久不见。”秦全海面带恭敬,谦卑说道。 李苏彧笑:“上一次与各位相见,还是在郓城,各位与本将大吐苦水说百姓不易呢。” 秦全海身后跟着五六个人,面色都不太好,众人知晓那高位坐着的李二公子虽在笑,但那抹笑并没达眼底。 “北疆全靠二公子以及军中将士才迎来如今的安稳,二公子可是北疆百姓的神啊。”开口的是与豫州相邻的丰城的知州,郑阙。 李苏彧拧眉,冷笑:“谄媚之言郑知州说得可真是越来越顺溜,今日能在豫州相见,想来丰城也没什么要事需郑知州处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郑知州与本将说说今年丰城的税务如何?” 果然,一听到‘税’这个字,围在李苏彧面前的人个个都面色为难。 唯有秦全海面色如常,他道:“不如今夜下官在府邸略设薄酒,二公子与下官们细聊?” 李苏彧看着秦全海的不惊不惧:“本将是打算与秦知州好好细聊细聊。” 秦全海深知此番伏家这样的大动作定是让李苏彧不满了,朝廷刚刚为难了李家,伏家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敛财,若他是李苏彧心里也会不爽。 伏家怕是,此番不太好过。 饶伏家背后有人,但那也不过是暗中,伏家久居北疆,李家手中的权势压下,伏家也不得不从。 秦全海不由的看向李苏彧身边的女子,不过也是瞬间便低头,因着李苏彧在场,众人都不敢细细打量与李苏彧一起的女子。 几人与李苏彧认识也不是一两日,从李家兴盛到现在的子嗣稀少,也没有见过李家二公子身边有佳人作伴。 难道是新婚的妻子? 但他们都知道,这李家二公子的新婚妻子,不过是个笑话,笑话李家的棋子,照着李家以及李苏彧的傲气,怎会带着那样的妻子出门? 正是众人在猜测李苏彧身边的人是谁时。 李苏彧掀眼,眼神淡淡:“这是本将内人,没有来过北疆,便带着她四处走走。” 众人心中皆是一震,他们到底是没有摸透这李家二公子心思过。 “原来是将军夫人。”秦全海尽管心中大惊不已,恭敬语气脱口而出:“失敬失敬。” 燕回亦没 有想到李苏彧会这样把她给介绍众人,她本以为李苏彧是介意她的身份,毕竟与他有婚约的是王钰珑。 “家妻腼腆,什么事有空商议,你们不要吓着她。”李苏彧言外之意就是眼前这些人赶紧走,他还要带着燕回去伏家马厩看马。 “是是是。”秦全海连连称着,转身时心中绕了几百个弯。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被官家换了的李家少夫人,是王庸鹤的外甥女,而王庸鹤又是英国公的女婿,伏家背后的主子也是英国公。 这……? 什么情况? 英国公府的小公子前来了豫州,李苏彧与王庸鹤的外甥女也来了豫州,加上李苏彧。 难道,李家已经与英国公一个阵营中了? 这,不对啊,若真是想要把李家笼络到英国公府麾下,王庸鹤的亲女儿嫁来李家不是更好? 那李苏彧就是王庸鹤的亲女婿,与英国公府自然而然的就在同一个阵营中。 为何要用一个外甥女嫁来北疆,还彻底得罪了李家。 正是秦全海理不清这其中利害关系的时候,就见到李苏彧那高大的身影牵着那一袭紫衣头戴帷帽的女子朝着马场的方向而去。 秦全海眼睛微微一眯,呢喃道:“这关系,很好啊。” “秦大人,二公子身边的真是新夫人?”郑阙上前问道。 秦全海思索片刻说道:“应该,是吧。” “既然新夫人到了,还不请你夫人多结交结交?不管人家以什么身份嫁到李家的,现在与二公子成亲的是这位燕氏,看看关系多好,若是能与新夫人交好,以后让新夫人多在二公子枕边吹吹风,办事起来岂不是快很准?”郑阙历来圆滑,只要能靠关系的,他坚决不出力。 秦全海挥了挥手:“你以为说结交就结交?先不说燕氏这人如何,就说二公子那里,能行?” 郑阙神情一沉:“也是。” —— 来到马场靠近马厩之处后,燕回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人没有跟上来,那心口拽紧的感觉才放松下来。 她并不喜欢与这些淫浸官场半生的人接触。 她总觉得,太过虚伪与圆滑。 这些人在官场久了,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初心是什么。 一群被利益熏心过的老狐狸。 “在想什么?” 燕回回神,说道:“在想将军该怎样让伏家吐出大批的银子来填补朝廷空缺的那两成物资。” 李苏彧下颌微崩,他的确是在想如何从伏家口中吐出银子,谁让伏家背后是英国公?谁让伏家不把他李家放在眼中? 只是他的想法太过血腥以及暴力,如若处理不得当,可能会适得其反。 就算伏家今年交了今年该交的税银,也不足平复他内心的不满。 “不如,将军听听我的意见?”燕回突然说道。 李苏彧听着燕回那轻快的语气,就知道身边这个女人心情不错,他挑眉淡笑:“哦?夫人的意见?” 燕回此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毕竟除了父亲外,还是头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谈这么正经的问题。 燕回掀开帷帽的幔纱,扯了扯李苏彧的手指。 李苏彧会意,弯身下来。 即使如此,燕回仍旧要踮起脚尖才能凑到李苏彧的耳边。 李苏彧下颌绷的更紧,鼻间嗅到那清幽的香气,喉结滚了滚,在听到燕回所说的话后,眉峰赫然一蹙,在然后直起身子,看着撩着幔纱仰头深深看着他的燕回。 他高高大大站在燕回的面前,扯唇:“夫人的意见可取。” 燕回盯着男人那黑亮逼人的眸,鬼使神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垂眸,放下幔纱,道:“走吧,看马。” 李苏彧看着走在前的身影微凝,唇边浮起似有似无的笑,便跟了上去。 二人刚刚走至并肩,伏郴就带着一群小厮往李苏彧走来。 “二公子前来,让这里蓬荜生辉啊。”伏郴笑哈哈的靠近,视线往燕回的身上扫了一眼,又继续说道:“此番在下觉得二公子新婚刚不久, 不宜与少夫人分离,便没有好去打搅二公子与少夫人的新婚燕尔,还望二公子与少夫人莫要见怪。” 伏郴从秦全海那里得知李苏彧带着的人是新婚妻子时,便前来了,也恰好给了他一个没有给李家请柬的理由。 李苏彧的眼神透着质疑:“那多谢伏家主替本将考虑了,不过本将也恰好带着内人豫州看看豫州大雪的光景,恰好赶上了伏家这么大的阵仗,本将没有打扰到伏家主办事吧。” 伏郴眼神微沉,嘴边依旧漾着笑:“公子说的哪里话,怎会打扰?该是伏家的荣幸,荣幸啊。” 燕回却觉得这个伏郴比刚刚那个郑知州还要油嘴滑舌,果真是能攀附上英国公府的人。 李苏彧眼睫一动,笑:“是……吗?” 伏郴被那拖曳着的语调,吓得眼皮颤了颤,立即说道:“那是当然,在下知道二公子前来豫州后,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没有给二公子送一张请柬啊,就怕二公子误会在下。” 但伏郴对上李苏彧那双黑而深的眼睛时,下意识的避开,接着道:“二公子定是去看马的吧,来人,带着二公子去马厩,只要是二公子看上的,都送到郓城去。” “是。” * 曲廊中。 云缙看着那一袭紫衣身影时不由的发愣,不过半年的光景,阿回姐姐就已嫁人为妇,还会一辈子困在这荒僻之地,他来豫州后都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以及生活方式,像阿回姐姐那样精致的女子,会习惯? 不过想到祖父以及阿爹与姑父的谈话,他清凉的眸子沉了沉。 云缙刚转身,就见一袭白衣的男人站在他身侧,他扬眉:“大哥。” 云黎扫了一眼云缙后,视线看向远处,负手而立的站着,那浑身都萦绕着一丝寒意。 他说:“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云缙拧眉,不由嘲讽道:“大哥能办好,怎的不亲自动手?需要借伏家的手笼络人心?” 云黎也不生气,他淡声:“我不过是前来游玩的,与我何干?” 云缙冷哼,朝着刚刚燕回出现的方向看去,却见那身影已不知去向,他道:“刚刚听伏郴的人说,郓城李家二公子带着新婚妻子也来了,我看到阿回姐姐了。” “她也看见你了?”云黎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曾看见。”云缙唇微动,露出一丝苦涩:“没脸见她。” 云黎冷哼,睨了一眼云缙,道:“这点出息,果真不如燕时。” “不过那李苏彧能带着阿回姐姐来豫州,是不是待阿回姐姐很好?”云缙说着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应该是,若不喜阿回姐姐,怎会带着阿回姐姐前来豫州了,是不是大哥?” 云黎轻笑一声,沉吟片刻才说道:“燕回那满肚子的心眼,你以为她会在李家受苦受难?虽不知那李苏彧是个怎样的人,但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都不会伤害一个像燕回那样的女子吧。” “是吧是吧,我也是那么想的。”云缙说着就扯着笑意,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不过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家中阿回姐姐与李苏彧关系好的事情,不然,指不定会……” “你以为我是老二?云家的事情与我何干?”云黎瞬间就冷了脸。 云黎,云缙,还有燕回,私底下的交情颇深,也算的上是生死之间了,两兄弟在听说姑父与祖父,父亲商量让燕回代替表妹嫁到北疆的时候,二人也算是奋尽了心思改变他们的想法。 只是事与愿违,官家都点了头,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欺压燕回兄妹,云黎也因为此事被父亲请了家法,父子关系闹的很僵,此番跟着云缙出来,云家上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哥一肚子坏水。”云缙冷不丁的说道。 “与他老子一样,只讲利弊。”云黎端着一副冷漠样,冷声声的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不说,伏郴那个奸诈之人定会告知父亲,你得想办法让伏郴闭嘴。” 第28章 演戏 豫州的风雪比郓城的风沙都要温和一些,即使飘着雪花,刮着雪风,也没有郓城的寒风那般刺骨。 “豫州每年都会有这样的大雪吗?”因着伏郴的人跟在身后,燕回也失去了看马的兴致,看着又渐渐飘着的雪花,轻声问道。 “每年都有。”李苏彧紧挨着燕回,高大的身影衬得燕回越发的纤瘦:“郓城这时应该也是白雪皑皑。” 往年这个时候,李苏彧都在担心军中受伤的将士该如何度过这个冬日,也要操劳将士们的吃穿用度。 今年闲散下来,依旧不能放松警惕,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在东边的关卡处发现西夏的探子。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这北疆的风光还真是不错。”燕回的手从宽大的大氅中深处,几片雪花飘落在她的衣袖,手上。 她看着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雪花,淡淡一笑:“如果北疆有岭南以及汴京一带繁华,这里真是不错的地方。” 李苏彧听着燕回的话,不知为何,好似有什么东西划过他的心尖,他脱口而出:“夫人,不讨厌北疆?” 燕回疑惑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为何讨厌?” 李苏彧本以为像汴京那些高门贵女都厌恶北疆这样的苦寒之地,起码以往在与王家来往的时候,王庸鹤的言外之意中处处都透着让他前往汴京定居,王夫人离不开王钰珑,王庸鹤也舍不得王钰珑前往北疆受苦。 燕回看着男人拧着的剑眉,低沉淡笑:“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繁华固然更让人迷眼,但北疆的风光汴京没有啊,况且,北疆又不是永远都这样荒僻,只要停息了战事,好好发展,北疆也能如汴京岭南一样繁荣。” “夫人果然会安抚人心。”李苏彧扫了一眼燕回还伸着的手,便握住,说道:“染了风寒可不好,我不会照顾人。” 燕回低低轻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伏家的人,伏郴面子做得很足,但这些人应该是来盯着他们的。 “将军今夜应该会很忙吧。” 李苏彧挑眉:“过两日就回郓城。” 燕回眸子深了深,她从这个男人的语气重听出了许多不满,身边这个男人的不满,最开始她也是这个男人心里的不满。 “褚言怎没有与将军一起?”燕回突然问道。 李苏彧下意识的回头往伏家的小厮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听说汴京来了人,今日不宜出现。” 汴京来了人,燕回挑眉,汴京的人与伏家有关系的只有英国公府云家了吧。 难道是云家有人来了豫州? 李苏彧见燕回没有回应,侧眸扫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心道,莫非是听闻汴京来了人,让她想到了在汴京中的弟弟? 想到燕回在汴京中的弟弟,李苏彧不得不想燕回父亲得罪的人。 褚言说言会父母是因他而死。 但燕回又说是他父亲得罪了人。 那,燕回父亲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而燕回能从命的嫁到北疆,这背后又有什么关联? * 风雪越来越大,也让许多看马的人都返回了曲廊中。 而伏家则是在马场不远处的酒楼之中,大摆了宴席。 伏家此番的目的就是要把今日聚在一起的人都引给云小公子认识。 而伏郴更加清楚的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像英国公府这样的高枝,谁不想高攀? 这些人想要高攀,刚好,云家给这些人机会。 只要云小公子与这些人来往密切,关系融洽。 他伏郴此番也算是大功一件。 酒楼之中的伏郴笑的合不拢嘴,虽李苏彧的确是个煞风景的存在,但他完全可以忽略,更何况到目前为止,李苏彧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虽伏郴也不是很理解李苏彧为何要把王庸鹤的外甥女带来豫州,但只要不影响他的事情,那就无所畏惧。 正是伏郴思索该如何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英国公府的时候,只见一袭玄色袍子的男子朝着他走来。 “伏家主,将军有请。 ”宋峥凛声道。 伏郴心间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坠落一般,他先是一愣,道:“这个时候?” “难道伏家主不去?”宋峥说着的时候,紧握剑柄的声音咯咯作响。 伏郴左右看了一眼,见身边人也没身影,又看了看宋峥那冷冷的神情,笑嘻嘻的说道:“去,去,二公子邀请,在下怎敢不去?” 然而伏郴内心有一万个不满。 酒楼一间房中。 伏郴走进房中的时,那一袭紫衣的女子去了帷帽,他第一眼就落在了燕回的脸上,脑海中瞬间响起了某一次在英国公府的宴会上,这位女子跟在英国公女儿的身边。 许是容貌太过惊艳,那个时候伏郴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时至今日,没想到能在豫州相见。 伏郴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意外,也明白了英国公与王家为什么要燕氏嫁给李家。 这红颜祸水,可不是只是说说。 伏郴打量燕回的同时,燕回端庄的坐在主位上,那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伏郴的身上。 这时伏郴才发现,这房中哪里有李苏彧的身影? “一年前,云家的菊花宴上,我们应该见过。”燕回漫声道。 伏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是见过,当时夫人在王夫人身边呢。”伏郴神情肃然了不少,如果是李苏彧见他,或许他还能忽悠几句,但王庸鹤的外甥女,这,属实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王庸鹤当真是把他这个外甥女弄到李苏彧的身边是为了吞噬李家? 但从他知晓的一些事情中,不像啊。 那万一这王庸鹤的外甥女真的是英国公与王家安排进李家的棋子,那他们应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当真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时候,伏郴向来严谨。 “既然都知晓身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燕回勾唇:“云家哪位来了豫州?” 伏郴凝视着主位上那一举一动都无比端庄的女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燕回挑眸:“伏家主这般谨慎做甚?我不知道什么,会问起云家人来了豫州?” 伏郴迟疑片刻,挑着眉说道:“夫人见到了小公子?” “云缙?”燕回想到了那位与云家格格不入的少年,皱眉:“怎么是他来了?” 伏郴见状,便知道燕回定是知道小公子是个什么性格,他也不由的松懈了不少:“夫人也觉得国公让小公子前来不适当?在下也这么觉得,小公子一点野心也没有,怎么结交今日这些人。” 燕回轻笑:“那伏家主肯定是不知国公的用意,连伏家主都知道云缙是个没有野心的人,那今日这些人一样这么认为,或许,像伏家主这样的人,反倒是喜欢与云缙这样的贵人打交道吧,心思单纯,没有野心,不巧合能让人放松警惕,或者更快的笼络人心?” 伏郴一听,瞬间顿悟过来,他怔怔的看着燕回,双手轻轻的拍了拍:“对对对,我怎么没有明白国公的用意呢。” 燕回讳莫如深的看着伏郴,云家笼络北疆的知州以及商人,是要做什么?还避讳李家。 正是此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伏郴一回头,就见那高大的身影立在房门处,他拧眉,暗道不好,连忙看了一眼主位上大惊的燕回,原来燕回避着李苏彧来找他说事的。 正当伏郴要解释的时候,就见李苏彧一脸冷意的朝着燕回走去。 啪! 一个耳光声那么响亮,直接把燕回扇在小案几上趴着。 伏郴一惊!脸色都变了变,嘴巴张得老大。 “难怪你千方百计怂恿本将前来豫州,原来,你来这里是来见英国公府的人!”李苏彧一脸阴鸷的看着捂着脸颊,一脸苍白的女人。凌厉道:“说、来到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伏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正不知道该如何逃脱的时候,就见那高大的男人转身看向他。 伏郴吓了一跳:“二公子,我,我,我……” 李苏彧冷笑:“伏 家主与本将夫人单独一起,在说什么?” 这么冷的天,伏郴的额间已经开始冒冷汗,虽然刚刚没有说什么,但由于心虚让他说不出话来了,好似舌头打结了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英国公府是真的想要对付李家。 是以,那股没由来的俱意突然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 “是在说,英国公府好一招美人计,好让我李苏彧死在美人榻上?”李苏彧眯眼,但那骇人的气息仿佛要把伏郴给吞噬了一般。 伏郴唇都在隐隐发颤:“不,二公子,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我的确是与英国公府有来往,但这些事情,我,我怎会清楚?我不过是与……” “够了!”李苏彧眸光促狭,眼梢上挑:“秦全海,你看着办吧。” 这时,门外又出现一位秦全海,他一脸阴沉,这个该死的伏郴,都说了不要太过分,居然大摇大摆的与将军夫人见面,还说一些不找边的话,真是给他找麻烦,现在英国公府是没有高攀上,还要彻底把伏家给得罪。 伏郴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也冷静了下来,靠近秦全海,说道:“秦大人,我只是与夫人在汴京见过一次面,许是夫人思念汴京的亲人,便说了几句英国公府,二公子,就这般动怒,这……” 李苏彧神色一凛,猛地看向脸色苍白的燕回:“你说、” 燕回像是被吓住一般,声线都在发颤:“他,他说此番云家来了人到豫州,目的是,结识北疆各个知州以及各州县中有望的商人,为云家所用。” 李苏彧轻蔑一笑:“果真是能一手遮天的云家,只是那只手往北疆伸,就有些过分了。” “来人!把燕氏给我拖下去!”李苏彧说这句话的时候杀气四溢。 就连秦全海都不由的为这位新夫人捏了把汗,王家怎会派这么一个蠢的人跟在李苏彧的身边?这才多久,这颗棋就算废了。 宋峥走进来直接朝着燕回而去,一手提着燕回衣袖往外拖去。 伏郴心里跟着一抖。 “二公子,此事,您看着办。”秦全海不掺和,也不敢插手。 就算如今官家对李家不满,但官家也只能够在物资以及婚事上动手脚,毕竟大胤这些年的江山是李家护着的,官家也没有傻到动用皇权来彻底废了李家,只是有些压制李家的意思罢了。 若李家当真是要较个真,与官家当着整个大胤百姓的面说上一说,官家是不在理的。 所以英国公府胆敢把手伸在北疆来,李家将其手斩掉,就算闹到官家面前,官家也难以包庇英国公府。 而英国府的野心不言而喻! 伏郴知晓这事难以解脱,他立即跪地下来,说道:“将军,在下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云家让在下做什么,在下就做什么,在下不过是一介草民,怎敢不从?况且,况且在下实在是不知道英国公把燕氏送进李家的居心是什么。” 李苏彧坐到刚刚燕回所坐的位置上,冷声道:“所以云家的手伸到北疆来,你也不知?朝廷官员,笼络边疆知州以及商人?是要做什么、谋反么?” 伏郴听到谋反两个字,心尖都颤了颤:“不,不是!” “不是?”李苏彧狷狂一笑:“这大胤,是官家的大胤,云家笼络官员,不是谋反是什么?!” 伏郴可真是倒了血霉,不过与一年前见过一面的燕回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关于云家的事情就背负上了谋反的罪名。 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将军,在下不过是替云家做一些事罢了,可背负不起谋反的罪名。”伏郴有苦难言,即使他野心昭昭,但又怎甘心倒在这里? 李苏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语气散漫:“那你说说,怎么解决这件事?怎么让本将军息怒?” 伏郴眼睛一转,连忙说道:“将军,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我伏家有的,伏家定会双手奉上,你看,行吗?” 第29章 谨慎 李苏彧眉峰微压,眸中渐渐泛起寒意,不由冷嘲道:“伏家主的意思是,想用钱财来平息这件事?” 伏郴原本苍白的脸,越发的惨白起来,这李苏彧是油盐不进? “二公子,那,那你说,如何才能平息你的怒气?”伏郴再一次的感叹自己是那个冤大头,想来李苏彧是把官家以及王家给他的羞辱发泄在他身上了。 李苏彧黑沉沉的看着伏郴,英国公府连北疆都要插上一脚,这也不得不让他再次怀疑燕回前来李家的意义。 官家的压制,王家的态度,英国公府的异举。 这些仿佛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慢慢往北疆,往李家喉咙袭来。 这时,秦全海开了口:“军中物资紧缺,还不给二公子供应上?若没有二公子与边疆的战士,你伏家能如此安稳的在豫州敛财?” 秦全海把敛财二字咬的极重,又紧接着说道:“以后断然不要与英国公府走近,虽都是贵人,伏家主还是要分轻重,如今汴京中局势紧张,几番势力,伏家主就能确定你跟着的贵人能一步登天?那万一陨落,伏家该如何?那将会是万劫不复!” 秦全海用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照着他步步谨慎的态度,要攀附也要攀附像李家这样的氏族,起码来说不会卷入夺嫡的局势之中。 只忠心于官家,就算如今被官家压制,官家也是惧怕李家羽翼太过丰满。 当然,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官家想北疆换主扎守。 只是,照着目前的状况来看,官家的想法难,李家想要稳住北疆这三十万大军也难,没有物资,就算不打仗,这些军马就不养了吗? “是是是,秦大人说的是,都是在下鬼迷心窍,望一步登天,在下愿用伏家一半的家产填补军中的紧缺。”伏郴肉疼的厉害,但一想到背负上谋反的罪名,伏家就真的万劫不复,英国公府能轻而易举的摘除干净。 那么他呢?伏家呢? 秦全海见状,对着李苏彧说道:“二公子,这,不如就这样平息下去算了,也不好直接与英国公府直接撕开脸面,闹大了,也不太好。” 秦全海此刻就完全是个和事佬的模样。 “今日看在秦大人的薄面上,就不与伏家主深究,如若让本将军发现还要下次,伏郴,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李苏彧那双深邃的眼透着一股阴深。 伏郴心惊胆战,什么下场?谋反能有什么下场?诛九族都是轻的。 他看着主位上一袭黑袍的年轻男人,犹如一只猛兽用着那锐利的双眼盯着他,好似下一刻就要掀开那满是獠牙的嘴朝着他扑来。 “是是是,在下记住了。”伏郴这才是真的怕了,他的确是没有把李苏彧放在眼中,但李家在这北疆的地位是他伏家撼动不了的。 正是伏郴胆战心惊时,余光中那黑影猛地起身,他直接跌坐在地,苍白着一张脸看着从他身边掠过的李苏彧。 秦全海见状,狠狠地瞪着伏郴,低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让云家小公子私下结交就行了,你偏偏要这般大张旗鼓,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云家那边也不好交代了吧?” 说完大袖一甩,快步跟了出去。 伏郴心里那个悔恨啊,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李苏彧那个瘟神会来豫州。 还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到燕祎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出这样的一个蠢货女儿? 他就不该来的。 李苏彧走出房中后,一脸阴沉的走在前,秦全海跟在后,郑阙几位知州见状,眉间都有了愁容。 连忙跟了上去。 一直到酒楼大门之处,宋峥立在马车旁,在看到李苏彧出来时,神情都放松了些。 秦全海紧跟在李苏彧的面前,说道:“二公子,你放心,下官此番定会让伏家长长记性,刚刚伏郴所说的,一定会送往郓城。” 李苏彧阴沉着一张脸,他先是扫了一眼马车,接着一手背负在腰后,看着秦全海:“秦大人留步。” 秦全海知晓此刻李苏彧定是在怒火之中,就是那个新夫人怕是会受不少苦了,怎的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见伏郴呢? 这不是自找的 吗? “是是是。”秦全海低声道:“今夜下官设宴,还望二公子一定要来。” “再议。” 秦全海看着丢下一句话的李苏彧大步的朝着马车而去,眉头紧锁,也不知那夫人会怎么样? 李苏彧上马车前,与宋峥扫了一眼,宋峥皱眉。 燕回感觉马车微微一沉,就见男人弯身入了马车中。 看着男人那直勾勾的眼睛,燕回摸了摸脸颊,虽然刚刚在房中李苏彧那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但由于距离太近,脸颊也被刮到。 “将军处理好了?”燕回问道。 李苏彧却是往燕回的脸颊看去,那眼神直勾勾的,好似蕴藏着什么情绪一般。 燕回又抬手摸了摸脸颊,道:“将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李苏彧全身都有些紧绷:“听褚先生说,你父亲与伏郴很有交情,为何你们谈话却说只在汴京云家见过面?” 燕回凝神,眸子也冷了冷,就知道这个男人又在怀疑她了。 “伏郴是外男,就算与我父亲有交情,没见过面有什么稀奇的?”燕回唇角漾着冷笑:“将军想要了解我与燕家,为何要从别人口中了解?别人口中的我,就当真是我了?” 李苏彧咬牙,抬手就往燕回的脸颊伸去,却被燕回躲开。 李苏彧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慢慢收回。 他一手重重的放在膝盖上,沉声道:“燕回,原谅我的小心谨慎,你与王家及英国公府关系太过密切,谁都不能动李家,谁都不能动我家人用命来捍卫的李家。” 燕回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也没有刚刚那般冷然。 “将军的苦衷我当然是明白,只是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那我们完全可以做一对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就如将军最开始的想法,给予我这个妻子的尊重,将军过将军的人生。” “李家该防备防备,我燕回也不会多说什么。”燕回似乎感觉到了脸颊有些微热,用袖口轻轻的贴了贴脸颊,继续说道:“不瞒将军,在前来北疆的时候,我已想过最坏的打算,李家不接受我这个假的媳妇,因此不满官家的安排直接休书一封,我也是接受的。” 李苏彧听着燕回用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这些话,整张脸紧绷沉凝:“停车!” 霎时,马匹的嘶鸣声响起,马车停下。 接着,马车外响起宋峥的声音:“将军,你去哪儿啊。” “送她回别苑。”李苏彧冷冽的声。 燕回蹙眉,接着,马车缓缓而驶。 * 而这边酒楼中,秦全海身边围着几个知州。 “那将军夫人当真是王家安排在李家的棋子?你说这是官家授意的,还是英国公的意思?还有就是,将军该不会觉得我们在背后与云家也有勾结吧?”郑阙有些欲哭无泪,官家最忌讳的就是官僚勾结,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是将军一封密函把此次的事情送到官家的御桌上,我等岂不是……” 秦全海眸光中透着担忧,扫了一眼郑阙,道:“先不管是官家授意,还是英国公府的意思,此事不要再议,总之谁我们都得罪不起,我们只忠心于官家,为大胤百姓办事。” 郑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秦大人说的不错。” 秦全海扫了一眼郑阙,道:“今晚设宴,我们几人探探将军的口风。” —— 回到别苑的燕回,看着在房中焦急踱着步子的岁秋,神情一凝。 房中的岁秋也看到了燕回,连忙上前相迎,说道:“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刚刚在马场中奴婢表现的还好吧,那些马匹奴婢让伏家送往郓城的李家,银子也给了。” 燕回眸光暗淡:“云缙也在豫州。” “什么?”岁秋有些惊讶:“云小公子也来了豫州?姑娘见到云小公子了?” “并无,只是从伏家家主口中得知。”燕回的情绪并不高,想到那个男人生气的样子,她内心深处也不由的升起一股薄怒。 李苏彧这人、还真是难伺候。 窗外寒风大作,从开始飘飘洒洒的雪屑变成鹅毛大雪。 燕回褪去大氅,坐在案几前,一时出神,其实她也知道李苏彧为什么突然动 怒。 因为是她说的那句‘休书’引起的。 男人就是这样,不管对女人如何,只要这个女人冠上了男人的姓氏,就不能对这个男人有任何的异心,且不能说出任何一句让他逆耳的话。 那个傻子,难道就不会想,若她真是英国公府的棋子,今日会帮他演那段戏? “姑娘,将军呢?”岁秋问道,刚刚她明明在马场的时候见到姑娘与将军很好的样子啊。 岁秋话落,就见燕回盯着她看。 “姑娘,怎么了?” 燕回说道:“以我们商行的名义给伏衡一封信,就说,我有意在豫州开一个首饰铺。” 伏家涉及的生意虽多,但也不及燕回涉及的广,主要是很多行业,伏家冒不起那个险,做小了又看不上。 伏衡很早以前就想从燕回的手中分一杯首饰的羹。 只可惜了燕回握在手里不松开,加上汴京一带另外有家首饰铺一家独大,伏家就没有涉及到这行来。 “姑娘,这个时候给伏三公子写信,会不会被揭穿?”岁秋小心翼翼的说着:“奴婢主要是怕将军知晓。” 燕回唇角漾着轻笑:“管他做什么。” 岁秋拧眉:“姑娘,你是不是又与将军闹矛盾了啊。” 燕回并没有回答岁秋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以往与伏衡会面的时候我也是带着帷帽,隔着屏风,他只道我是女子,并没有见过我的容貌,所以不怕。” 岁秋跪坐下来,问道:“姑娘是打算在豫州开一个铺子,还是想与伏衡合作?” “伏衡这个人眼界并不低,商场之上也并没有看轻我是一位女子,是个很好的对手,若我因他的手把伏家与李家扯在一起,那李家身后岂不是更有依靠?”燕回低沉一笑:“如今的李家除了拮据些,还差什么?” 除了没钱养兵马,李苏彧还差什么? “奴婢明白,姑娘放心,奴婢会小心行事的。”岁秋说着欲起身去办。 “刚刚在马场跟在你身边的人是你去牙行找的人?”燕回突然问道。 “不是。”岁秋又跪坐了下来:“是奴婢前往牙行的时候碰到的,此人穿的破烂,却还要为了一对乞丐爷孙打抱不平,还被几人围在角落,奴婢原本也没有打算管的,只是此人还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奴婢就上前呵斥了几句,说要报官,那几位歹人才放了手。” “后来奴婢想着不过是要找一个人跟在身边,便问了那人的意思,说完事后会有银钱,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你觉得那人如何?”燕回突然问道。 “老实是老实,就是太一板一眼了,说奴婢去骗人,不做骗人的事情,还是奴婢给了他十两银子他才勉强同意,还说若不是因为他妻子快生了,不干这缺德事。” 燕回低笑:“眼下正是我们缺人的时候,你看看能不能让他为我们所用。” 岁秋一愣,原本想说姑娘不是不喜欢身边人多吗,外面就响起褚言的声音。 “燕回,苏彧与云家小子打起来了。” 岁秋起身就去打开了房门,看着倚在房门处的褚言,岁秋神情微动。 燕回起身,神情依旧:“打起来?为什么?” 褚言轻笑:“不清楚,今日知晓云家人会前往伏家的马场我便在院中没有出门,刚刚才来的消息,你要不要去看看?” 燕回的眉梢拧着,李苏彧应该不是那种平白找人麻烦的人才是,而且云缙也不是那般易动怒的人,怎么会与李苏彧打起来? 更何况,这两个人八竿子也打不着,怕是面都没有见过。 怎会动手? * 待燕回来到一家客栈的时候,大堂中除了鼻青脸肿的云缙外,还有一脸冷意的云黎,那两兄弟站在一起。 而另一边,一身黑袍的李苏彧则是倚着大堂的柱旁,神色无恙,还带着些许的戏谑。 燕回与李苏彧视线一触,皱眉。 云缙一看到燕回,上前就把燕回挡在身后,对着李苏彧怒吼道:“你真不是个男人,竟打自己的女人,最没出息的人才打女人!” 燕回眸光微动。 而李苏彧看着像狼崽子护食得云缙,抿住唇,腮边动了两下,没做声。 第30章 怀疑解除 炸了毛的云缙立即转身,先是看了一眼燕回的脸颊,然后左看看右看看,见燕回眉宇间也没有那受伤的气息,才说道:“阿回姐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燕回眉目沉定:“你怎么回事?” 云缙这才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轻嘶一声后,像焉了气的狼崽子,委屈巴巴的站在燕回的面前,说道:“我,我听说你被打了,就……” “就想替我打抱不平,反倒被狠狠揍了一顿?”燕回皱眉看着云缙脸上被打的痕迹,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 “那还不是……”云缙说着就看向倚在柱旁一袭黑袍的男人,见男人那凛然的模样又闭上了嘴,回头看着燕回,压着声音道:“阿回姐姐,此人如此粗鲁且残暴至极,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云缙的声音虽刻意压着,但寂静的大堂中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苏彧长睫微垂,唇角漾着似有似无的弧度,看不清眉目中带着什么情绪。 燕回的目光却看向云黎,仿佛在说为什么不看着云缙? 云黎却挑了挑眉,表示他也是刚来不久。 李苏彧饶有兴致的看着燕回与另外一个年轻男子的对视,那是他与燕回没有的熟络,他站直身躯,长颈微扬,黑沉沉的眼睛朝着燕回凝去:“夫人的朋友来了北疆,理应做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二位,只是此刻本将与夫人还有些话说,就不打扰二位了。” 李苏彧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语调着实有些不客气。 原本顺了毛的云缙在听到李苏彧的话后,立即炸毛,恶狠狠的看着朝着燕回走来的男人,内心虽有俱意,但还是挡在了燕回的面前:“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又要虐待阿回?!” “阿回?”李苏彧脚步站定,神情一凛,唇角扯笑,眉梢带着冷峻:“你与本将夫人,很熟?” 云缙轻哼一声:“那当然,我与阿回姐姐可是过命的交情。” 李苏彧的黑眸定定,傲气凛凛,刚要开口。 就听到燕 回微微叹息声:“好了,将军没有打我,你也不要针对将军。” 云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燕回:“怎么会,伏郴亲口说的,说你被这个男人打了,还被他属下拖着离开了酒楼。” “你看见了?”燕回冷然道。 “那倒没有。”云缙说着缓缓的挠着头,心虚的看了一眼那一袭黑袍的男人,靠近燕回,又低声道:“真的没有打你?” 燕回扫了一眼云缙,就看向李苏彧:“将军,这位是英国公府四公子,云缙。”说着又看向云黎:“这位是大公子,云黎。” “云黎,云缙,这是我夫君,李苏彧。”燕回能如此介绍着双方,就足以证明双方对燕回来说都是可信的人。 而李苏彧在听到那‘夫君’二字的时候,原本冷意的神情瞬间淡去。 燕回这才望向一直没敢开口的岁秋:“让掌柜去准备小菜薄酒。” 岁秋福身:“是。” 李苏彧见燕回的举动,拧眉。 “坐吧。”燕回率先坐下后,视线扫视着三个各有千秋的男子。 李苏彧很自然的在燕回的身边坐下,云缙则在燕回的左手边坐下来,云黎在燕回的对面坐下。 待都坐下后,燕回看向云黎:“什么时候离开豫州?” 云黎的视线扫了李苏彧一眼后,说道:“快了。” 燕回想着两位到底是英国公府的人,就算有交情那也是私交,但云缙与云黎前来豫州可不是什么游玩的。 “听说,燕时在你们府中与太子一同听夫子的课?”燕回凝重的说着,她实在是不知舅舅为何这般做,那太子养在褚皇后的膝下,云贵妃也有一子,褚皇后与云贵妃自来不对付。 英国公府偏偏与太子走近,这……她可不信英国公不扶持云贵妃之子去扶持太子。 “这……”云黎有些难以开口:“官家说太子身边没什么亲近之人,恰好与燕时有话聊,官家便安排太子与燕时一同听课。” “官家允许的?”燕回心中又是沉 重了一分,如今汴京的局面她是看不懂了,但是她绝对不允许燕时被卷入那样的局面中,一旦发生变动,燕时将是第一个被推出牺牲的棋子。 “阿回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便是,燕时不会受委屈,我前来豫州时,他还特意交代让我去郓城看看你呢。”云缙记仇快忘得也快,他知晓燕回不是那么轻易受委屈的主,燕回说李苏彧没有动手打她,那就是真的没有动手。 “姐夫,你什么时候去汴京?”云缙说着看向李苏彧,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李苏彧敛眉,那一声姐夫硬是把他心头那团郁气给敲碎然后烟消云散了。 云黎则是轻斥:“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这北疆一刻都离不得将军,哪有闲功夫前往汴京?” 云缙反驳:“那阿回姐姐何时才能回去与燕时团聚?姐夫应该也不放心阿回姐姐一个人回汴京吧。”说着又小声嘀咕:“汴京妖魔鬼怪那么多,我都怕了。” 李苏彧敛回视线,轻笑:“李家没有官家的允许,不得前往汴京。” 云缙一愣,整张脸都垮拉下来,一手撑着下巴,刚要开口就被云黎给截住:“此番全当是来见燕回了,若让伏家之人见到我们兄弟二人与李将军会面,定会节外生枝,还有就是,外面传着李将军与燕回关系不好的消息,就这样传着吧,不要让有心人听了去,不然,会有人威胁燕回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云黎的正经让燕回凝了凝神。 是啊,谁都以为她嫁到北疆后,李家定不会善待她,她不过是羞辱以及警告李家的棋子罢了。 若让人知晓她与李苏彧关系尚可,那,指不定会用燕时来威胁她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李苏彧则半眯着黑眸,想到先前还在怀疑燕回,他挑眉,这云家大公子所言,似乎燕回并非他所猜疑的那般。 突然,李苏彧内心升起一股愧疚。 想到燕回那冷着的脸,李苏彧也不敢去看她。 第31章 大雪 “对,我大哥说的没错,姐夫,虽然不知你与阿回姐姐关系如何,但阿回姐姐不会骗我的,她说你没有动手那定是没有动手,只是千万不要让我姑、让某些人知晓你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云缙险些说出姑父二字,只要一想到他那位蛇鼠两端虚伪至极的姑父,就心生厌恶。 云家兄弟俩越认真,李苏彧就越觉得,燕回被王庸鹤威胁嫁到北疆这件事并非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以后再见时,我们就当不相识。”云黎淡声说着。 李苏彧那双闪烁着暗芒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而燕回原本想问些其他事情,只是碍于李苏彧在场,她无法开口,若说多了,李苏彧那厮又会以为她与云家人关系这般好,指定会确认她就是英国公府安排在李家的耳目。 “那,我与将军就先告辞,你们吃点东西。”燕回说着便起身,身边的人也跟着起身。 云缙与云黎并没有说什么。 走出客栈的燕回径直往马车走去,李苏彧跟在后。 坐下后,燕回见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柳眉微蹙。 岁秋跟了出来,连忙喊马夫赶车。 马车的轱辘声衬得马车越发的安静,又透着几丝怪异。 “云缙没有伤到你吧。”燕回先开了口,她本就不是小心眼的人,也理解李苏彧的小心谨慎。 反倒是李苏彧略显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梁,干咳一声后:“没有。” “没有就好,将军不要与云缙一般见识,他心思单纯,又鲁莽过头,听风就是雨,许是从伏郴那里听到什么,就来找将军了。” 燕回实在是不想李苏彧嫉恨云缙。 李苏彧不禁看向燕回:“此人竟这般单纯,云家也敢让他来豫州还和伏郴勾结?” 燕回下巴一动,目光与男人的视线一触。 “云缙心思虽单纯,但云黎可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不过云黎此人做事光明磊落,这两兄弟一点都不像云家的人。”燕回眼眸透亮,她红唇漾笑:“今日之事 一出,将军最好安排耳目盯着伏家,可不能让一个北疆的氏族给英国公府敛财。” 燕回只要细细一想汴京的局势,就知道英国公府所做之事是在为宫中云贵妃以及四皇子筹谋。 至于太子,那肯定只是云家的一个幌子罢了。 自来,太子与四皇子就关系甚好。 只是那帝王家,真的有兄弟情? “还疼吗?”李苏彧的语气略显生硬,许是紧张。 燕回眼中闪过异样随之蔓延开:“不疼。” 马车中又是安静下来。 燕回越靠近这个男人,越觉得这个男人与她所认识的男子都不一样。 有傲气,也有柔情。 就算心中有气也会让她知晓他为何而气。 且会低头。 “以后将军若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便是。”燕回实在是对褚言没什么好感。 李苏彧沉默,双眼幽沉,他的确是有些受褚言的影响,或许想要评判一个人如何,要自己接触来知晓此人如何。 他沉吟片刻后轻嗯一声。 今日的风雪越发的大起来,燕回撩开窗幔,那一块块飘落下来的大雪密密麻麻的都快要挡住街道两边的瓦舍。 不由的,燕回眉眼沉了沉:“将军,这雪怎越发的大了起来。” 李苏彧脸色低沉,喃呢道:“是比往年要大许多。” 燕回的眉狠狠地紧锁,放下窗幔,说道:“应该没事,许是第一场雪,或许晚些就停了。” 李苏彧眼锋一凛,若这大雪如此下去,怕是难逃一次雪灾。 照着北疆如今的境况,若来给天灾,还真是…… 待回到别苑后,已是一个时辰后。 雪下得太大,马车都难以前行。 来到主屋前,燕回拍了拍身上的雪沫。 岁秋连忙说道:“姑娘,快进屋,可别染了风寒。” 走进主屋中,岁秋就把房门关上。 即使房中烧着地龙,身上的寒意一时半会也难以消去。 燕回褪去外袄,听着外面的寒风飕飕,心沉了沉,李苏彧回来就去寻褚言,是不是也 在担心这场大雪会给百姓带来的危害? “岁秋,寻个机会问问这别苑的下人,最好知晓北疆的人,问问北疆这些年可有发生过雪灾。”燕回神情柳眉微动,就算以往没有发生过,得防御,只是现在这样的气候,怎么防御? “奴婢现在就去。”岁秋说着转身又走出房中。 燕回捏了捏案几上的宣纸,眸光动了动,便提笔动了起来。 * 别苑的书房。 与燕回的房中诚然相反,寒风灌入,刺骨无比。 偏偏那一袭黑袍的男人立在窗户边,他看着院落越积越厚的雪,绷着脸,俊逸的脸上漾着忧心忡忡。 褚言凝重的看着李苏彧的背影:“担忧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把天堵了不成?” 李苏彧薄唇一抿,回头:“照着这样下去,不光百姓遭殃,就连军中也是无法难以度过,今年的物资还没有抵达郓城,就连药材都不给供应了。” “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就先别忧心。”褚言说着起身,朝着李苏彧走去:“眼下你该是先好好想想,该如何把伏家给笼络到你的麾下,英国公府怕不止伏家一家在卖命。” “如何笼络?”李苏彧蹙眉,伏家他还真的没有看上,只是此番因着婚事以及英国公把手伸进豫州才要惩治伏郴。 “苏彧可识得伏家三公子,伏衡?”褚言饶有兴味的说道。 李苏彧眉峰微挑,他哪识得伏郴的儿子? “与我有些交情,若苏彧有兴趣,今日在秦全海的府邸,可以结识一番。”褚言轻声道。 “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李苏彧淡漠回应。 褚言轻笑:“那今夜燕回与你一同前去吗?” 李苏彧眉眼低垂,长身玉立在窗边,和外面的风雪融成了一副画。 褚言见李苏彧不回应,挑眉:“发生矛盾了?” 李苏彧抬眼,说:“不了,以后莫要说起她以往的事情。” 他没忘记云家两兄弟的话,他不想燕回再次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第32章 我相信将军 天色暗尽,鹅毛大雪才渐渐停息。 一下午的大雪几乎把别苑给淹没,冰天雪地中只能看到多若隐若现的屋檐,游廊上灯笼的光衬得石梯上厚厚的积雪散发着冶丽的光芒。 岁秋踩着院落中的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寒风吹过让她缩了缩脖子。 走过石梯,来到主屋前,拍了拍身上的雪沫,直接推门而入。 “姑娘,前院守门的一位老妈妈说每年都会有一场这样的大雪。”岁秋走向跪坐在案几边的燕回,继续说道:“老妈妈对于这种大雪已经习以为常。” 燕回把宣纸折好放入信封中,说道:“眼下还早,你再出去一趟,让今日跟着你前往伏家马场的那个人把这封信送到伏家三公子手中。” “去了之后,你尽快赶回来,与我一同再出去一趟。”燕回说着,眸光微动:“伏衡今夜应该会前往知州府,让那人在知州府前等着。” 岁秋接过信件,道:“奴婢知道了。” 燕回又道:“今日跟着你的那个人,问问他的家世,若是豫州本地人,用一用他,今日我在马场看着,此人挺稳重的。” “是,奴婢与他好好说说。”岁秋拿着信件朝着房外走去。 “穿上狐裘。”燕回嘱咐。 岁秋脚步一顿,又朝着另一边架子上的雪白狐裘走去,穿上后走出房中。 * 李苏彧与褚言来到知州府时已是亥时处。 知州府与别苑不同,门前清扫得不染尘埃。 褚言带着一副银色面具。 李苏彧正打算往大门走去,褚言道:“等等,伏三公子应该马上到。” 李苏彧嘴角一动,眸光一凛,站立在远处。 宋峥上前低声说道:“将军,白日在伏家马场中拍走众多汗血宝马的女子,把那些汗血宝马送给了将军。” 李苏彧眸色一深,显然意外:“送给我?” 宋峥点头:“留下一番交代后,就走了,那些银子已给伏家,还是伏家的小厮来与属下说的。” 李苏彧一双黑眸在这黑夜中格外的锐利:“我似乎,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宋峥的眼中也有惊讶:“说明日就要把马匹送往郓城,属下问不出个什么,就随他们去了。” 李苏彧眼锋骤凛。 褚言在一旁轻笑:“莫非是苏彧在哪里相识了一位佳人?别的不入苏彧的眼,便用这样的方式引苏彧的注意?” 李苏彧眼皮微动,看向褚言:“哦?佳人应该没有结识,怕就怕是有心人刻意安排。” 褚言轻笑:“小心谨慎固然好,但送汗血宝马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少见。” 李苏彧临风而立的站在那里,看向褚言的神情深了一寸,也不知是不是受燕回的影响,也有些排斥褚言。 这时,从街道转角处,缓缓朝着这边行驶一辆马车。 马车由远而近,停下后,一袭白衣的伏衡弯身下马,他一眼就看到了带着面具的褚言以及那一袭黑袍的高大男人。 刚要上前打招呼,一个人影从背着光之处出来。 “伏三公子,这是西楼姑娘让在下来给你的。” 伏衡身边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话都已经说完,而伏衡在听到西楼姑娘的时候,那浓眉微微挑起,他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接过信件。 其实今日马场中那豪横的女子他也有猜测,但没想到真是她。 伏衡原本想今夜回府后拆开看,但还是鬼使神差的拆开了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后,神情凝重起来。 随即伏衡朝着褚言走去。 “李将军,褚先生,伏某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去办,还望见谅。”伏衡说着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对侍卫说道:“去福来客栈。” 李苏彧见状,敛了敛衣袖,笑:“看来褚先生与这位伏衡的交情并不深。” 褚言淡笑:“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无事,以后再说。” 李苏彧眸一深,转身朝知州府邸走去。 褚言看着远去的马车,眸色微深, * 福来客栈。 伏衡下了马车后, 直接进入客栈中。 守在大堂中的岁秋一看伏衡前来,便往楼上走去。 一袭风寒的伏衡朝着掌柜走去:“可有一位名叫西楼的姑娘订房?” “有有有,三公子,在二楼的天字三号雅间。”这来福客栈本就是伏家名下的,见到伏衡前来,掌柜的脸上笑意都真挚几分:“小的带三公子去吧。” “不用。”伏衡说完转身便往二楼而去。 来到二楼天字三号房前,伏衡停下脚步,看了看双肩两边还未有融化的雪沫,轻轻拍了拍,才敲门。 岁秋带着帷帽,打开房间:“三公子请。” 伏衡走进房中,往那屏风看去,透过屏风只能隐隐见到那倩丽的身影,是伏衡记忆中的身影,又好像不是,他走上前,往那早给他备好的太师椅坐下。 “你不是说,你父亲不让你来北疆地界?此番前往豫州是要做什么?” 伏衡差不多已经整整六年没有与这个人这般近距离的谈过话,他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后来她名下的生意依旧在运作,偶尔有生意上的合作也会收到她的信函,他只道是她家中管的严,到了年纪就要守在闺中。 按照她的年龄,应该已嫁为人妇了吧。 但为什么还会出远门? 而燕回没想到伏衡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如今北疆战乱平息,父亲允许的。”燕回平声道。 伏衡轻笑:“今日在马场中也是你?” “是我。”燕回也不隐瞒:“北疆是个很有前景的地方。” 伏衡怎会不明白这女人的话中话,是想把手中的生意扩大,北疆以后会是块很大的肥肉,如果此时来扎根,照着这个女人的头脑,以后必定会成为参天大树。 “只是,北疆几乎没有外来的经商人,你若想来北疆,恐会遇到一些困难。”伏衡轻笑着,双手交叉搭在大腿上,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屏风后的那抹身影:“不过,我能替你解决困难。” 燕回当然是知晓这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虽与伏衡有些交情,但也没有深到能替她解决困难的交情。 “伏公子有什么要求请说。”燕回淡声道。 伏衡轻蹙眉头,又笑:“你应该知晓我眼红你手中的什么。” “我先会在豫州着手一家首饰铺,所得的利润给伏公子四成。”燕回很有诚心了:“待日后做大,伏公子的利润便会更多,但想要我手中矿源,不行。” “西楼,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手中有矿山的事情禀报给朝廷?”伏衡的语调虽有着威胁,但他笑着,似乎只是吓吓这个胆大包天竟敢私吞矿山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朝廷最想要的就是,矿。” 燕回红唇一扬:“伏公子自来光明磊落,小人之事要做早就去做了,何必等现在?” “行吧。”伏衡笑笑:“你都亲口与我说了,难道我还要为难你不成?不知你此番前来北疆是常住,还是办好之后,就赶回云州?” “过两日会离开,所以很多事情还需伏公子多多提携。”燕回并不想与伏衡除了生意上的来往外有别的来往。 “过两日就离开?”伏衡迟疑片刻,又问:“你夫婿管得紧?” 接着,屏风后是一阵的沉默。 伏衡皱眉。 “伏公子,奴婢家姑娘还有事,就不留你了。”岁秋及时说道。 伏衡唇角漾笑,起身对着屏风说道:“这两日豫州寒冷,要离开的话,还是待积雪融化后才好离开。” “多谢伏公子关心。”岁秋回应。 伏衡走出房中后,他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西楼的婢女称呼的是姑娘? 直到伏衡离开客栈,燕回与岁秋才离开。 马车此番没有直接回别苑,而是绕着街道几圈后,弯弯绕绕了几个巷子,才回到别苑。 燕回前脚回到房中,李苏彧便回来。 此时岁秋正挂着燕回刚刚出去的狐裘,还好晚上没有飘雪花,狐裘上并没有湿意。 李苏彧走进来的时候,燕回正 坐在梳妆台前卸着发间繁琐的发饰。 岁秋见状,福身一礼后便退出了房中。 燕回听着沉重的步伐,并没有回头,只是铜镜中出现了那黑色的身影,她原本抬手欲拆掉的耳坠,却被男人接过,男人手指尖的冰凉触碰到她耳垂时让她笔直的背脊僵了僵。 李苏彧敛眉,扫了一眼铜镜中那艳丽的脸,视线又落在白嫩的耳朵上,说:“今日在马场中拍下伏家汗血宝马的女子,把汗血宝马送到了郓城。” 燕回眉目不动:“将军怎知?” “派人来与宋峥说把那些马送给我。”李苏彧平声说着,耳坠已被取下,他手又往燕回另一只耳朵伸去:“我不识得此人。” 好像是在解释什么。 燕回眼睑半垂,淡笑:“曾经我在父亲的书房中看过一本孤本,那上面记载着一个帝国,养着十万铁骑,威力巨大,横扫之地,寸草不生,弹丸之地以及蛮横的外族,再也没有敢攻打这个帝国。” “我觉得,将军也应该拥有这样的铁骑,不管是对大胤,还是对李家,都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存在。”燕回唇角含笑,道:“不过我心小,只想将军不要被任何人威胁。” “当然,不被威胁以及压制的前提是,谁都无法撼动李家,无法撼动将军。” 燕回没有说的是,无法撼动李家的前提是,李家的雄兵连朝廷,连官家都无可奈何。 怎样才能让官家无可奈何? 那当然是,李家自养兵马。 李苏彧的神情从开始的散漫到后来的凝重,再到现在的晦暗不明,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就算是与二叔说起,二叔只会说没有官家的扶持,铁骑起不来。 李家兵马每年的开销本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若还要养一只不小的铁骑,怎么可能? “你、觉得,我可以?”李苏彧静静的看着铜镜中的女人。 “将军当然可以,有朝一日,将军麾下一定也有十万铁骑。”燕回心道:护着她与燕时以及整个李家。 李苏彧笑:“好,我一定养一支铁骑。” “所以别管是谁送的宝马,只要没有直接有目的,将军接纳便可。”燕回扯着红唇:“这背后之人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只是现在不愿意与将军会面,或许待时机成熟,就会来见将军呢,天上不会掉馅饼,有人这么做,一定是有求与将军,先讨好将军呢。” 李苏彧听着眼前这个小女人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他又想出来。 “伏郴去宴会了吗?”燕回见李苏彧的神情略带思索,立即转开了话题。 李苏彧轻嗯一声,那略显粗糙的手拿起木梳往燕回如瀑布般的青丝梳去。 燕回清晰的看到李苏彧那骨节分明的手满是薄茧,那提着长枪上阵杀敌的手此时竟拿着木梳给她梳发。 她心口微紧:“将军。” “嗯?”李苏彧眼睑微动,很认真的梳着发。 燕回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响起岁秋的声音:“褚先生,将军和少夫人已经歇下了。” 李苏彧的手一顿,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我找将军有要事,还劳烦岁秋姑娘通报一声。”褚言语气有些着急,似乎是有大事。 李苏彧放下木梳:“等我。” 丢下一句话后,朝着房门处走去。 打开房门的刹那,寒风灌入,让李苏彧拧眉。 “去书房说。”褚言直接道。 李苏彧率先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褚言跟后。 岁秋略显紧张,看了一眼已走远的将军与褚言后,连忙转身走进房中,关上门。 “姑娘,是不是被褚先生发现了?”岁秋无比的紧张:“若是让将军知晓我们经商,会不会……?” 燕回眼中也漾着几丝冷意,道:“应该不会,放宽心。” 而李苏彧刚刚走进书房,褚言跟进,就说道:“苏彧,汴京那边来了消息,此番押送物资的是英国公之子,据说手中还有一道圣旨,我猜大概是,与李家有关。” 第33章 不许骗我 李苏彧骤然转身,薄唇绷直,那隐藏于眼眸深处的寒意顷刻间升起,一张脸冷冷淡淡,直视褚言。 “密旨,我阿姊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褚言沉声道。 李苏彧当然是知道褚言的阿姊是谁,如果连褚皇后都不知道的密旨,那将会是什么? 如果官家非要在这个时候朝着李家动手,李苏彧眼神微深:“皇后给你的密函?” 褚言在书房另一边的梨花椅前坐下,一脸凝重:“此刻收到密函,就算是快马加鞭送到豫州,那也得一月,也就是说,英国公之子在一个月前就动身前往了北疆,年关之前,能抵达郓城。” 李苏彧走至书桌前,一手抵制在书桌边缘,眸光漾着星星点点的杀气:“英国公之子也就是此番前来伏家那两个小子的父亲?” 褚言噙笑:“所以你也觉得事情太过巧了是不是,儿子前脚在豫州与伏家勾结北疆几个知州以及商人,后脚老子就带着密旨前往北疆。” 李苏彧唇梢挂笑,一双深邃的眸瞳在烛光下照耀下,凛然又森冷:“所以从最开始的婚事都是在这些人掌控之中。” 褚言微微愣住,若是此番与李苏彧成婚的是王家女儿,他或许会相信那王家女儿是怀着异心前来李家的。 但,是燕回嫁到李家,就有些说不过去…… 他说:“苏彧,你还在怀疑燕回?” “不。”李苏彧面不改色,唇角噙着一丝嘲讽:“燕回她真的只是棋子,结合这两日所知道的事情,我大概能猜测到,王家为何突然在婚事上换人。” “为何?”褚言眉间越发的凝重起来。 李苏彧眉间微蹙,此刻他瞳眸中夹杂着复杂以及浓烈的杀意:“或许王家早就知晓北疆平息战乱后,李家将会迎来什么。” “李家不仅仅是李家府邸中的一百多口人命,这些年北疆虽民不聊生,但在李家以及将士拥护下,也没有过的多苦难,加上李家在北疆扎根太深,官家不会容忍,也不会看着李家继续发展下去,北疆三十万大军,可以抵抗外敌,但在官家眼中,那就是随时威胁的存在。” “听闻官家年龄越年长怀疑心越重,尤其是这些年身边出现的那些重臣,鼓舌掀簧,官家戾气越重。” “在北疆逼退突阙,官家又怎会留下李家?” “怕是如今的李家在官家眼中,不过是个、祸患。” 李苏彧的语气越发的平静,听进褚言的耳中就越汹涌。 “燕回不过是王家以及英国公仍在前,试探李家的棋子,早前听闻王钰珑是王庸鹤以及王夫人手中的掌上明珠,若是王钰珑嫁入李家,王庸鹤以及他的夫人,怎会同意?明知李家是条有进无退的路,怎会让王钰珑跳入火坑?” 书房中,气氛格外的低沉,褚言沉默。 李苏彧的神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当初燕回第一次与他在营帐中彻谈的时候,他还意外这个女人为何能看透那么多的东西。 原来燕回早就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难怪她根本就不屑与祖母周旋。 也难怪……燕回从开始与他认真的时候,说的就是褚言与褚皇后也窝藏私心,更不要让李家涉险其中。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褚言眼眸深处也有着些许的寒意,这李家早就是他拿捏住的氏族,英国公府偏要来横插一脚,打乱了他的脚步不说,还会耽搁更多的事情,偏偏现在英国公府是官家眼中的心腹。 李苏彧霜眉冷眼:“顺其应变。” 褚言眉峰一凛,这不像李苏彧要做的事情,以往李苏彧虽也有手段,但出现这样的事情,势必会动用所有的关系查清楚此事。 就犹如婚事变动一样,在燕回还没有来到北疆的时候,李苏彧就把燕回彻查了个底朝天。 “云家来人在郓城,我猜大概会很难离开郓城。”褚言眼微微眯着,威胁到李家的地位,李苏彧会无动于衷? “那就拭目以待。”李苏彧冷嗤 道。 褚言神情微凝。 李苏彧唇角噙着一抹不明显的弧度,扫了一眼褚言后,大步离开书房。 独留坐着的褚言,他神情微淡,就那般静静坐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 * 李苏彧回到主屋后,岁秋早已退下,女人果真还在等他。 他关上房门后,站立了片刻才走向案几前的燕回。 在她身边跪坐下来,扫了一眼燕回手中的册子,道:“在看什么?” “离开郓城时,祖母让圆妈妈送来的账簿,我看看。”燕回说着柳眉微微蹙着:“这,账有问题啊。” 李苏彧拧眉,看了一眼册子一行一行的字迹:“怎么有问题?” “这个册子记着布庄所有出入的银子。”燕回微微靠近李苏彧,纤细的手指着问题之处:“你看,这里标着二月十二入的绸缎,出银两,五百。” 白嫩的手指又指向另一处:“二月二十七,又入绸缎,五百两,北疆的二月应该还是寒冬吧,怎会购入一批绸缎呢?就算郓城的大户人家也不会在那个时间段做衣裳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郓城的倒春寒可是会延续到四五月。” “还有这里,三月初六,又出了一笔银子,又是绸缎,你母亲名下的布庄是上次二婶带我去的雲裳阁吗?” 燕回抬眸看着他,才发现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鬼使神差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不是。”李苏彧唇角含笑,收回目光接过燕回手中的册子,看着上面标着的字迹,说道:“我母亲并非出生郓城大户人家,这个布庄还是祖母当做聘礼送给母亲的。” “既不是雲裳阁那般大的布庄,怎会有如此大的本呢?”燕回蹙眉,不过看到李苏彧眉间的愁容,问:“刚刚褚言让将军去一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番运物资来北疆的是云家人,听闻还带着一封密旨。”李苏彧慢慢合上手中的册子,垂着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燕回拿过李苏彧手中的册子:“云家人?谁?” “英国公之子。” “云呈秀?”燕回眸中好似有什么闪过,那个在舅舅口中永远都压着他一头的大舅子,云呈秀? 李苏彧淡笑:“看来有些事情的确问你比较适合。” 燕回笑:“那是当然,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李苏彧眼中的愁容被燕回的‘一家人’消散了不少,他一手撑着下颚,一瞬不瞬的盯着烛光下的小女人,淡淡的光线下,衬得眼前的女人无比的柔和。 他唇角扯着懒散的笑容:“你,是不是知道很多事情?” 燕回脸颊微热,扫了一眼男人那深邃的眼后,便别开目光, “知道的不多,将军想知道什么?若我知晓,定会直言不讳。”燕回平声说道,拿着册子的手微僵,她有些受不了被这个男人贯注着。 “你舅舅是怎么威胁你,让你答应嫁给我的?”李苏彧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泛着丝丝的冷意,他竟有些不满王庸鹤那个老匹夫威胁眼前这个女人,又有些庆幸是这个女人嫁给了他。 燕回掀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将军不是知道?” “你弟弟应该是其中之一。” 燕回眸光微沉,眼前的男人即使下颌有着胡茬,就连几丝青丝也散落耳边,即便如此,也有着少年的炙热与明朗。 还有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好似蕴藏着万千星辰。 燕回放下手中的册子,淡笑:“无非就是我不替钰珑嫁到北疆,燕时前程没落,还有我父母的死永远都不会有真相。” 她说着,唇角又流露出一抹苦笑:“也是我父母死后,我才彻彻底底的明白,银子算什么,得有权,得有势,强权能压死人是真的,就算我知道我父母死因,就算有怀疑的对象,那又如何?我与燕时无权无势,任由人拿捏,就算是昭告天下我父母的死因,凶手依旧可以逍遥法外。” “实不相瞒,当初舅舅与我说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我真的嫁给了手 握雄兵的李家二郎,我也是可以的,因为我成为了李家二郎的妻,总归会替我父母讨一个公道。” 李苏彧慢慢坐直身子,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似乎,她也有他想象不到的压力,肩上背负着的比他还要重。 “前来李家时,我也想过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比如李家二郎与王家嫡女的婚事是先帝钦定的,为何王家敢抗旨?” “又比如王家明明很需要李家二郎这样的贤婿来稳固王家在汴京的地位,但偏偏要我替嫁。” “这些都是有预兆的,因为官家不满北疆的李家,所以王家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手握雄兵的贤婿,而去得罪官家,但也会因为用我这样的棋子去讨官家的欢心,一来算的上是打压李家,二来李家必定会认为王家抗旨是官家授意,而官家为何要这般对李家,还不是因为不满李家战乱平息之后还不上交手中的兵权?” “将军,我说的对吗?”燕回轻笑:“想来云呈秀带着的密旨应该是,让将军交出兵权,我猜的。” “密旨为何不敢公开?怕官家都觉得强抢李家的兵权丢人,但官家又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有了密旨。” 李苏彧深深的盯着燕回,是的,他也是这样猜测,且褚言肯定知道什么,但褚言没有说,就说明这件事很严重。 “明日我们回郓城。”李苏彧说着抓起燕回的手就起身:“睡。” 燕回脸颊一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往床榻边而去,她突然好慌。 许是李苏彧感觉到了燕回的紧张以及慌乱,低声道:“在你没有同意前,我不会碰你。” —— 一夜悄然无息而过。 李苏彧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起身,他起身朝着屋中扫了一眼,神色微动,起身。 走出房中时,就见候着的宋峥。 “将军,属下听夫人说今日回郓城?”宋峥问。 “她去哪儿了?”李苏彧先是点头,又追问。 “夫人说前来豫州一趟,要给老太君带些豫州的东西回去,早早就出门了。”宋峥微微诧异,照着将军的警惕,夫人起身应该清楚才是,但看将军的样子,昨夜似乎睡得很沉,夫人起身都不清楚? 李苏彧扫了一眼宋峥,他抿唇,这个习惯得改,睡在她身边就格外的安心。 “出去多久了。”李苏彧轻咳一声问道。 “卯时初。” 李苏彧嘱咐:“去与褚先生说一声,今日我们回郓城。” “是。” 宋峥走远,李苏彧想到燕回昨夜说的那些话,眸子又是一沉,她父母的死与褚言又有什么关联? 欲要转身的时候,就看到那垂花门处出现身着雪白狐裘的燕回以及岁秋,主仆二人都披着狐裘,他觉得燕回对她的丫头是格外的好。 “姑娘,这些东西你确定卿卿姑娘会喜欢?”岁秋抱着大小不一重叠着的锦盒。 “当然。”燕回也看到了李苏彧,她眸光微动,侧眸对岁秋说道:“你先收拾。” 岁秋抿嘴淡笑,她发现姑娘与将军关系越来越好了,要是一直这么好下去那真是欢天喜地,最好姑娘不久便有身孕,一举得子,堵住李老太君的嘴! “将军。”燕回走上前,喊道。 李苏彧打量一番燕回,才问道:“卯时就出去,也不怕冷?” “还好,走着走着就不冷了。”燕回噙笑,心想你这厮如此着急回郓城,她昨日才与伏衡交代,什么都没有着手就走? 那多不划算。 她那么早起身亲自前往,必定是要交代一番。 “我怎么觉得,夫人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李苏彧扯唇晦暗不明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对,他就是觉得燕回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只是燕回从来就没有来过豫州,就像燕回所说,除了买些东西还能在豫州做什么? 燕回道:“将军真会开玩笑。” 说着便转身朝着主屋走去。 手腕却被握住。 燕回转身直视眼前的男人。 “不许骗我。”男人沉声说着。 第34章 软蛋才用女人的钱 寒风拂过,原本刺骨的凉意在这一刻却格外的沉重,燕回深深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若骗了将军会如何?” 男人敛神:“那,看夫人欺骗我什么了。” 此刻燕回觉得男人的目光好似芒刺一般,瘆人,难道是自己太过心虚?但她真正要做什么,能与眼前这个男人说? 想来商人在李苏彧的眼中是重利的,而且若是让人知晓她经商,李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燕回还是头一遭心生这种心虚的感觉。 “夫人这般模样很难不让我怀疑,你在骗我什么。”李苏彧眉目沉定,眼神略深:“不过想想夫人差不多都交代完了,应该没什么能骗我,是吧,夫人?” 燕回清幽的眸子闪烁着一丝愉悦:“应该是。” 李苏彧黑亮的眸瞳里透着几分暗芒,这个小女人肯定有什么瞒着他。 绝对有! * 日中。 两辆马车低调的离开豫州,出奇的上空有了几丝日光。 豫州知州知晓李苏彧离开的消息已是两个时辰后。 知州府。 伏郴一脸寒意的坐在侧位上,语气中很是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真要我拿出一半家产给军中送去?” 秦全海冷笑一声:“可是你自己说的,本官没有逼你。” “冠冕堂皇的话你也信?”伏郴嗤笑:“那个时候若我不低服做小,李苏彧那小子能放过我?” “那你自己答应的,本官能如何?什么话你都能说出口,到头来你又不想去办、那你自己去郓城与李苏彧交代。”秦全海冷冽的声音比刚刚大了许多。 “秦兄,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云家吧,你也差不多了解此番为何没有给李家递请柬,我也不瞒着你,李家迟早是要完的,只是迟早的事情。”伏郴那双眼中透着几丝冷意:“既然明知李家会完,我伏家为何要贴一半的家产进去?就算要把银子投入北疆的军中,那也得看那大军的首领是谁,我可不会拿着一半的钱财去讨好一个将亡之人。” 秦全海惊恐的看着伏郴,这番话,这般荒谬的言论,伏郴是从哪里听来的?难道就那么确信官家会要李家亡? 还是说,伏郴跟着的云家,也要对付李家? “我在这里跟你表了这个态,就是把我知道的都漏给你,你也就把你在这北疆的同僚给笼络过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云家亦不会亏待于你。” 秦全海震惊之余还是保持着理智,纵观官场这么多年,没有到最后,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李家会完,那你所说的迟早是什么时候?”秦全海眼中闪过一丝狡诈:“起码,在李家没有我玩完前,你,又拿什么搪塞过去?” “伏兄也别忘了,李家能在北疆屹立不倒,可不全是因为能上战杀敌。” 伏郴冷哼一声,摆弄着宽大的衣袖,道:“云家大爷已经在前来北疆的路上,一旦抵达郓城,秦兄就等着看好戏吧。” 秦全海眼神有些闪烁,云家大爷要前往北疆? “那云家这二位公子前来豫州是早就预谋好的?”秦全海心惊不已,他怎么好似有一张无形的网朝着整个北疆罩来呢? “所以秦兄就去着手我交代的事情,好好替云家办事,不会亏待秦兄的。”伏郴这般说着,就想到了,以后大事办成,伏家也能在汴京扎根,心情就愉悦的不行。 秦全海干笑两声,笑道:“倒是不知,伏兄画饼也这般敷衍,不会亏待本官,怎么个不亏法?” 伏郴神情一沉,他没想到秦全海这般不上道,眼神冷了冷:“秦大人,你的意思是,不与我联手了?” 秦全海冷笑:“我只知这北疆是大胤的北疆,本官听从与官家,守护一方百姓,却没有听过与一介商人联手去助一个氏族,不过话说回来,大胤如今的局面,英国公步步紧逼李家,什么意思你我心里都有一杆秤,给哪位皇子铺垫夺嫡之路,本官,不会掺和。” 啪 ! 伏郴猛地把手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站起身来,冷冷的对视秦全海:“希望秦大人一直这般硬气下去。” 秦全海唇角勾起一丝冷意:“就不送伏兄了。” 伏郴冷哼一声便朝着大门走去。 刚要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就听到秦全海的声音,让他身形一顿。 “伏兄别忘了一半的家产送入郓城,这件事本官就不掺和,你有什么不满,亲自去与李苏彧说去。” 伏郴大袖一甩,大步跨出门槛。 * 冬至。 郓城。 快抵达郓城地界时,大雪就没有停息过,明明四五日的路程,硬生生的花费了半月的功夫才抵达郓城。 一路上李苏彧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雪灾来临,势不可挡。 今日抵达郓城,城外就有了不少流民在外徘徊。 但没有李苏彧的发话,守城门的将士并不敢让这些流民进城,也就导致了城外一片哀嚎。 燕回也看出了李苏彧脸上的愁容,许是因着城外的流民以及云家会前来郓城,李苏彧担的事情太重。 她不由的心疼起李苏彧起来,不过也才刚刚过弱冠之年,却担着整个北疆安危的责任。 燕回看着走在前的男人,眉心一拧,对身边的岁秋说道:“去问问岁月,那些药材以及粮食抵达郓城了没。” 岁秋点头,转身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李苏彧许是想事情太过认真,并没有注意燕回已经掉在后方,他走过李府大门,下意识的朝着闲云苑走去。 这种事情,他势必要与祖母好好商量。 闲云苑中。 李老太君庄重的坐在坐塌上,左右两边坐着的一次是二爷李隽山,陶氏,另一边坐着的是二房老太君,周氏,以及江蕴。 每年寒冬,李老太君都会担忧北疆百姓的安危,还有军中的情况。 今年战乱虽暂且平息,但军中依旧不能松懈。 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摇军心。 “老太君,二公子回来了。”圆妈妈撩起厚重的门帘,就见一身风寒的李苏彧走了进来。 李老太君见孙子回来,那沉重的眉间松懈了一番。 周氏浑浊的眼睛也闪过一丝喜悦,主心骨回来了,她也放下心来。 “你这小子回来的正是时候,城外的流民都快把你祖母愁的饭都吃不下了。”李隽山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李苏彧扫了一眼李隽山,轻声喊道:“二叔。”便在陶氏身边坐下。 陶氏见燕回没有跟来,问:“燕回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前来?” 李苏彧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进府后就把燕回丢在身后了,他轻啧一声,并没有回应。 然而李苏彧的那不耐的神情,众人都以为是他与燕回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回没有回来?”陶氏挑眉问。 就连李老太君也深深的盯着李苏彧。 李苏彧揉了揉太阳穴处,说道:“回来了,刚刚因着城外的流民,入府时把她落在后面了。” “混蛋。”李老太君低声骂了一句:“流民重要还是媳妇重要?” 众人都没有想到李老太君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特别是江蕴,她看向李老太君的眸光深了起来,不是说燕回是官家安插在李家的棋子吗? 难道一件狐裘就把老太君给收买了? “那当然是媳妇重要。”李隽山干笑两声说道,又看向脸上满是疲惫的李苏彧:“你祖母的意思是赶紧什么事情媳妇都要放在前,内宅和睦安宁了,你才能更好的去着实流民的事情是不是?” “我们没有吵架,祖母多心了。”李苏彧知道自己祖母是什么意思。 “最好是。”李老太君既然心里认定了燕回,尽管现在还完全没有接受。 话音落下。 厚重的门帘外一阵脚步声。 圆妈妈笑眯眯的掀开门帘,又对李太君说:“少夫人来了,老太君可以安心了。” 李老太君略显不自在,神情也严肃了不少。 江蕴神情一沉,衣袖下的手紧握,为什么在这么短时间,这李府中所有人都会燕回 改变了看法? 她原本李苏彧应该是最厌恶燕回的一个。 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能如她的意! 燕回走到外间就脱下了狐裘,进来时一袭暗紫锦衣,朝着李老太君以及周氏福身:“祖母,二祖母。” “二叔,二婶。” 燕回起身时,视线与江蕴相撞,她唇角含笑,很快就别开目光。 “坐吧。”李老太君淡声说道。 燕回微微颔首,便很自然的在李苏彧的身边坐下来。 李苏彧看着端庄无比的燕回,心笑这个女人除了在他面前自在些外,在这里是真的能装。 燕回扫了一眼李苏彧就目视前方,正好对上江蕴的视线。 李老太君看着李苏彧与燕回的眉目传情,轻咳一声,说道:“苏彧,城外的流民,你打算怎么做。” “放他们进城。”李苏彧说道。 “那怎么能行?”李隽山立即反对,声音都比刚刚粗犷了些:“流民进城,城中的百姓又该如何?没有好好安顿那些流民,城中又会是一阵慌乱,甚至会暴乱。” “让那些先流民先立户,妇人留城,男子充军。”李苏彧声音也硬声了不少。 “充军?”李隽山脸上又是一躁:“如今军饷是个问题,若再多一些人,怎能安置?若没有军饷,首先军心便会动摇,不行不行。” “难道就让那些无辜百姓冷死饿死在城外?”李苏彧眉间冷冽了不少:“打开李家的库房,军饷会抵一阵子。” “你、”李隽山硬生生说不出什么话来,若把李家保命钱都给拿出来,以后李家上下喝西北风不成? 李隽山实在是看在新媳妇在此,不能让燕回知道李家这般拮据,不能让燕回看轻李家。 一想到燕回那丫头打赏下人都是金瓜子,李隽山心里就不平衡了,虽铜臭之物让那些高风亮节的氏族看不起,但谁能离开那铜臭之物? 他李家俗气的很,就是喜欢铜臭之物。 军营挥金如土,偏偏官家对北疆的状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隽山快被气死了! “好了。”李老太君沉声:“听苏彧的。” “母亲!”李隽山大声:“北疆的安危不该我们李家来背负。” “那自然有人会来背负,但你可有想过北疆换了人,我们李家的下场?”李老太君冷声道:“到如今的局面,你还分不清轻重?” 李隽山闭嘴了,他双眸垂地,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差点就宣泄出来。 李家对得起汴京皇城的官家。 但官家对不起他们李家,更对不起捍卫大胤安危没了命的李家人! “你们长途跋涉,先回去休息,什么事情明日再商议。”李老太君吩咐道。 李苏彧起身,牵着燕回就往外走去。 李老太君看李苏彧与燕回的亲近,挑了挑眉,似乎前往一趟豫州,二人关系近了不少。 江蕴则是觉得刺眼极了,她始终都想不明白,怎么就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为什么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不再看她一眼。 她不信,以前李苏彧的心里没有她! * 走出闲云苑的李苏彧也没有放开燕回的手,反而紧了许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越发的慌乱,好似只有紧紧握住这个女人的手,才能平静一点。 燕回见身边的人越走越快,自己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便狠狠地从男人的手中抽离,她蹙眉,问:“将军怎么了?” 李苏彧停下脚步,侧身微微垂眸深深的看着燕回。 “将军在担心流民的事情?”燕回眉梢带着愁意:“还是军饷?” “都有。”李苏彧无声起伏。 燕回眸子微微一动:“差多少,我有。” 耳畔是凛冽的寒风,游廊上高大颀长的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前的女人,二人表面看似平静,暗里则是惊涛骇浪。 燕回是不忍心看这样明朗热烈的男人为了黄白之物担忧焦灼。 而李苏彧则是因着燕回的那句话好似深受打击了一般,他冷声道:“软蛋才用女人的钱。” 第35章 狗男人 燕回的唇微微的抿住,强笑道:“那将军还真是硬气,到了这个时候还与妾身分个你我。” 李苏彧眼睛眯起来,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只有最没有出息的男人,才会去动用自己女人的银钱,他别的或许不懂,但这一点,他深知该如何自处。 “既然将军心气如此高,那这个话题,我也就不提了。”燕回定神,下巴微微抬起,从男人身边走过。 李苏彧狭长的桃花眼越发眯得紧,看着那暗紫色的身影,他心气高?难道他要像那些趴在自己女人身上吸血的男人那般,心气才不高? “二哥!”李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下蹦到李苏彧的面前:“小嫂嫂呢。” 李苏彧半眯着的眼眸微微松开,看着眼前的少女:“什么小嫂嫂,喊嫂子。” 李卿卿缩了缩脖子,李苏彧那肃然的模样真是让她退避三舍,要不是有信笺给小嫂嫂,她才不会来这里受气。 “嫂子在邑园吧,我去找她。” 李卿卿说着转身就走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手提住,然后摁在了原地。 李苏彧笑:“找她做什么?” 李卿卿鼓起腮帮,气鼓鼓的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二哥,你就知道欺负我。” 少女说着,火大的从衣袖中掏出一份信笺,说道:“这是嫂子的信笺,刚刚东苑侧门有信使前来,我拿了外祖父的信笺后,还有一封嫂子的,也就顺便拿了,然后打算给嫂子送去。” 李苏彧那双深黑的眸子深处好似闪现过什么,燕回的信笺? “汴京来的?” “云州来的。”李卿卿说着,便指着信封上云州的章印:“那二哥给嫂子送去吧,我先去找母亲了。” 李苏彧接过少女手中的信笺后,李卿卿一溜烟的就离开了他的视线中。 视线往下,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眸瞳深深的盯着那‘燕回’二字,是男人的字迹。 他把信封收在怀中,扯唇,刚刚走两步,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又从怀中拿出信封,拆开了。 * 大雪依旧肆无忌惮的飘散着,郓城外的流民越发的多了起来。 不光郓城,连北疆好几个州县都涌进了不少的流民。 这样大规模的雪灾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李苏彧收到其他知州的密函时,已经在书房中待了整整一日。 从昨日傍晚与燕回算是不欢而散后,便在书房中与李隽山商量着如何解决流民一事,虽然要把此事上报给朝廷,但李隽山叔侄二人也没有把期待放在朝廷上。 因着寒冬的关系,城中各大药铺以及医馆都涌满了人,伤风染风寒的人众多,大雪路被堵,就连药材都快供应不上。 申时,李苏彧与李隽山走出了书房,叔侄二人的脸上沉重无比。 李苏彧的目光往主屋扫了一眼,今日很安静,并没有听到那女人的声音,也不知道在主屋做什么,他又有些怀念燕回装模作样虚伪的样子,起码来说会来他面前晃悠。 现在那个女人在他面前不装了,他心里又不爽了。 李苏彧轻啧一声后,说道:“二叔,你先去忙。” 李隽山似乎明白什么了一般,干笑两声,大摇大摆的走出内院。 今日燕回一直在看圆妈妈送来的账册,自从发现有一处不对的地方后,她把几本账册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发现里面全是烂账,不过得细细盘查才行,若只是扫一眼,也发现不出里面有什么不对之处。 李苏彧走主屋,岁秋打算喊燕回却被李苏彧制止。 许是看的太入神,燕回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直到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她微微蹙眉,以为是岁秋:“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 “打扰你?”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燕回下意识的合上账册,抬头看向饶有兴味看着她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将军忙完了?” 李苏彧可没有错过燕回刚刚眼中那慌乱的神情,他跪坐下来,看着女人一手压住的册子:“在看什么?” 燕回这才反应过来 ,她看的是李苏彧母亲的账册,心虚什么? “圆妈妈送来的账册。”燕回坦然的翻开账册,心想刚刚那么心虚,肯定是被李苏彧看在眼中,她深知李苏彧是个缜密的人,肯定会怀疑什么,好在此次看的是圆妈妈送来的账册。 “又发现了不对的账目?”李苏彧从燕回手中拿过账册,认真的看着一行行的账目,在看到账目上新标的字迹时,他眉梢一挑:“这是你写的字?” 燕回轻嗯一声:“将军仔细看看,便知道也是一笔烂账,记账的人也不高明,想作假还非要添加一笔收入,第二日又把拿笔银钱给花了出去。” 而李苏彧的心思却在燕回的字迹上,他轻声问:“你的字,倒是像男子的笔法。” 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那字迹间的锋芒有时与这个女人很像。 燕回先是一愣,随即眼底蓦然闪过一丝异样:“是吗?字迹还分男女?” 李苏彧想到那信笺上的字迹,轻笑一声:“我母亲名下所有的铺子,都由我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姨母在打理,虽是姨母在打理,但每月都会送来账册给祖母看,你若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出来,就算是我姨母,若从公中账目上拿银子,也是不行的。” 燕回眼睑微微一动,喃呢道:“这样啊,那,那就算了吧,也没多少银子。” 李苏彧唇角的笑意瞬间泯灭,深深的盯着眼前的女人:“怎么算了?我们自己家的银子为何要因着是我母亲的亲人就算了?” 燕回瞳眸微微睁大,这个男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将军是不是早就知晓你姨母对账目动了手脚,但不想做那个恶人,现在我嫁给了你,刚好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更何况,那是你姨母,我怎么敢在长辈面前放肆?”燕回看着面前如雕刻般的脸,她是真的不想因这样的事情与李苏彧的亲人撕破脸,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与这些斤斤计较的妇人打交道,她宁愿拿着几千两银子甚至几万两银子去给那些有格局的商人打交道。 “将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燕回神情沉了沉,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语调中透着阴阳怪气,但她好像没有哪里惹到他吧。 “也不知,若是你表妹王钰珑嫁到李家,会不会把李府当自己的家。”李苏彧突然冷不丁的说这么一句。 李苏彧本以为他提到王钰珑,会从燕回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只是让他失望了。 燕回除了片刻的怔楞外,并没有别的神情,甚至连不适都不成有,难道这个女人觉得他提起王钰珑很正常? “将军……是什么意思?”燕回不相信这男人突然就提到王钰珑。 “字面上的意思。”李苏彧面不改色道。 “将军若与王钰珑情比金坚,大可与官家抵抗一番,现在来我面前说什么说?”燕回不急不慢的说着,扫了一眼李苏彧阴寒的脸,平声道:“虽我无依无靠,但也不是谁都能撒气的。” 李苏彧合上手中的账册,深深的看着燕回,心里那丝妒忌在心里猛然的生长着,他都快要发狂了,燕回心仪的表兄,就连二人的字迹都一模一样,他甚至会想,燕回与这个男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肯定不是与他相处一样,那笑永远都不达眼底,永远都和和气气,没有亲近也没有多余的情感。 李苏彧甚至觉得,他与燕回不过是权势强扯在一起的,若不是官家的安排,这辈子他都与燕回没有任何的交集。 如果燕回的父母还健在,想来燕回一定嫁给了她的心上人。 在豫州时,他并没有因褚言的话介意过燕回的心上人,甚至在刚刚走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在意过。 直到看到燕回与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字迹后,心里的那丝妒忌再也压制不住。 他第一次介意,一个女人的心不是他的。 像燕回这样清冷的一个人,对一个男人上心,那个男人得多优秀? 燕回看着一袭黑袍 的男人从怀中摸出一信封,摆在案几上,便起身离开。 岁秋紧张的看着将军走出主屋,她刚刚真的感觉到了将军浑身散发出的寒意,比这寒风还要刺骨几分呐! “姑娘,将军这是怎么了?”岁秋连忙走进,细声问道。 “鬼知道。”燕回心里也来气了,有些薄怒的拆开信封,看着上面的内容,眸子沉了沉。 至此燕回都没有发现李苏彧是因为她的字迹与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而生气。 她看完后,仔细的检查了信封,见被拆开过,心里更气了,那个狗男人居然看了她的信。 她冷笑一声:“难怪提起王钰珑,原来是王钰珑离开汴京了。” “表姑娘离开汴京了?”岁秋大惊:“舅老爷怎么会让表小姐离开汴京?” 燕回又冷笑一声:“想来是对李苏彧旧情难忘,跟着她舅舅一同来北疆寻李苏彧。” 此刻燕回一想到李苏彧提起王钰珑时,看着她的眼神,怒火中烧,果然谁都靠不住! “谁给姑娘的信?”岁秋问道。 “王魄。”燕回连自己都不知道,再次提到这个人,心里一丝涟漪都没了,甚至淡漠了许多。 “大公子?”岁秋惊呼后又立即捂着嘴:“姑娘,大公子干嘛给你写信?还给你说表表姑娘来北疆做甚?不知道你已经嫁人了?” 岁秋提起大公子的时候,语气中有着她自己都没有注意的嫌弃。 “信上说王钰珑任性离开了汴京,家中着急,前不久才得知王钰珑混进了云呈秀的队伍中,待云呈秀的队伍抵达郓城后,让我好生看着王钰珑,会让云黎与云缙带着王钰珑回汴京。” “干嘛让姑娘你看着?”岁秋不解,甚至有些怒意:“来北疆做甚?当真是对将军有情?从来没见过有什么情?” “定亲的情,在汴京只要是熟识王钰珑的,谁不知道王钰珑有一位未婚夫在北疆?”燕回一想到李苏彧的态度,冷哼一声:“出府。” 岁秋一愣,虽不明白燕回这个时候出府做什么,但还是利落的起身,快速的走出外间拿走架子上的披风,搭在燕回的身上,说道:“姑娘,可是去见岁月?” 燕回轻嗯一声,系上披风后朝着主屋外走去。 主仆二人神情都不怎么高涨,来到前院的时候,遇到了李隽彧陶氏,二人似乎也要出府。 “阿回。”陶氏喊道。 燕回淡淡一笑,心中的不悦隐藏于心:“二婶,二叔。” “这么晚了,要出府?”陶氏问道。 燕回含笑,平声道:“是的,二婶。” “一起?”陶氏不知为什么,很喜欢燕回。 燕回看了一眼李隽山:“正好,我有事情与二叔商量,那就一起吧。” 李隽山倒是惊讶,燕回能与她有什么事情商量?就算有事商量,不还有苏彧那小子? “你什么表情?不愿意?”陶氏淡声道。 李隽山干笑几声:“怎么会?走吧。” 燕回原本打算去找岁月,但因着碰到了李隽山,还是先把眼下城中的事情解决掉,就算她的帮忙能解决一时的燃眉之急,也不至于让李家陷入困境之中。 半个时辰后,在离城中的一家客栈雅间中,燕回与李隽山夫妇相继坐在一起。 “阿回,你有什么事情与你二叔商量啊?”陶氏也很好奇。 燕回微微单刀直入:“我手中有一批药材以及粮食,在这几日就会抵达郓城,我想交到二叔手中,拿来解眼下的困境,顺便,往军中投入十万两,作为军饷。” “噗!”李隽山刚刚咽下吼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又被呛住,咳嗽起来。 陶氏见状,连忙拍打着李隽山的后背,来缓解咳嗽。 燕回拿出锦帕轻轻擦去手上轻染的茶水,眸色微重,李苏彧不要,李隽山也不要? 好半晌,李隽山才缓和过来,他赤红着一张脸看着燕回:“你,你刚刚说什么?” “药材以及粮食,还有十万两白银,全投给军中。”燕回慢条斯理的说着:“二叔先不要拒绝,我心意已决 第36章 这百姓是水 李隽山好不容易恢复了心里的震撼,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端着跪坐在那里的燕回,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此时的心境。 一个刚刚嫁入李家的新妇,便这般手笔来助李家度过难关,这属实……不易。 只是,他怎好接受? 李家怎能用媳妇的银钱呢? 是以,李隽山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我与苏彧正在想办法,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会解决的,会解决的。” 陶氏也跟着附和道:“阿回,这是男人们的事情,尽管你手中有多余的银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你也应该明白,这嫁了人的女子,得有银钱傍身,不然也是寸步难行。” “二叔,二婶。”燕回神色自若,语气微沉:“我并非是挥霍,也不是因着我嫁入李家而这么做,若今时今日我没有成为李家妇,也在这北疆,知晓这郓城的困境,知晓李家的寸步难行,我也会伸出援手。” “更何况,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二叔若有困难,二婶难道能袖手旁观?”燕回慢条斯理的说着:“莫非二叔二婶是要我冷眼旁观,还是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 “阿回,我与你二叔怎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不是我们一介女子能插手的,更何况照着苏彧那小子的性子,定是不会同意的。”陶氏虽震惊燕回能如此大手笔且连眼都不眨一下,但李家怎会动用新妇的嫁妆呢? “那就不要让将军知道好了。”燕回半眯起眸子:“听将军身边的宋峥说,今年朝廷给北疆军队的物资也比往年少了两成,就连药材都节省了,加上此次的雪灾,还能怎么想办法?难道要让汴京送物资来的官员见识李家的窘迫?” 李隽山神情严谨起来,他认真的看着燕回,真想说这侄媳妇阔气:“你应该也了解苏彧,要是知晓是拿着你的银钱发军饷,会动怒的。” “我自会想办法让将军不会怀疑到 我的身上,不过就要二叔与二婶保密了。”燕回慢条斯理的说完,局面应该是掌控住了,她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继续说道:“待粮食以及药材到后,二叔再告知此事。” 李隽山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他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捋清楚。 比如燕回怎么恰好有一批粮食以及药材。 又比如燕回怎么愿意帮助李家?李家开始态度燕回为何没有怀恨在心? 更最要的就是,燕回怎会有那么多银子。 只是李隽山一想到燕回打赏下人都是金瓜子,心里就一凛。 果然汴京的耳目传来的消息一点都不可靠。 这哪像寄人篱下受尽委屈被人威胁的小娘子? “这,这……”李隽山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不太好啊,要是你祖母知晓后,会扒了你二叔皮的。” “那若是祖母能帮助李家走过眼前的困境,祖母会冷眼看着吗?”燕回问。 “当然不会。”李隽山脱口而出。 燕回轻笑一声,虽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到底还是有隔阂,只是如果她不出手,云呈秀前来郓城看到李家的光景,怕更有理由让李家从北疆之首退下。 此番,云呈秀前来北疆,应该也是知晓李家很多的事情。 想来李苏彧这个时候让流民进城,不光是顾忌百姓的安危,还有对付云呈秀。 这百姓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更何况还是落难得百姓,一旦受惠于从汴京来的云呈秀,必然会对治理北疆的李家有所质疑。 如果连百姓都能冷眼看着受灾受难,李家的威信会倾塌。 百姓也不会再尊重李家。 这不正是云家与官家想看到的? 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李家手中的雄兵落入别人的眼中? “所以二叔就别推辞了,我们是一家人。”燕回笑着说道。 燕回用一句‘我们是一家人’堵得李隽山没有拒绝的机会,再者,他内心深处还是庆幸这个时候燕回能伸出援手,如果有了燕回 的支援,此番城外的流民怎能不能安置?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李隽山有些激动,他又忍不住的问道:“那,该怎么瞒住苏彧?” 李隽山实在是不想看到李苏彧那小子动怒的样子,他招架不住。 “二叔就说,一位岭南一带的生意人资助给军中的。”燕回面不改色的继续说着:“此番在豫州见过将军,将军便不会怀疑什么了。” 李隽山皱起浓眉,看着燕回的神色深了一寸:“行。” 燕回微微颔首,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茶盏,感觉茶盏冰凉了许多,收回手指,说道:“二叔,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李隽山与陶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燕回与岁秋就离开了雅间。 雅间安静了好久。 还是陶氏打破了沉默:“二爷,燕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是云州的通判啊,你不是知道吗?”李隽山平声道。 “一个通判能有多少家底?”陶氏又问。 “照着大胤的律令,每月的月钱应该没多少,怎么了?”李隽山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夫人。 陶氏沉吟片刻,与李隽山对视:“既如此,燕回怎有如此多的银子?还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军中,还有什么药材以及粮食,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隽山摸了摸脸颊的络腮胡,神情沉了沉:“或许,或许燕家除了通判还做别的呢。” 别的? 这年头唯有经商之人才如此的豪横,难道燕回经商? 陶氏虽这般想,但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燕回经商,王家还不知情?李家养在汴京的耳目会查不出来? 更何况这些年燕回一直在王家内宅,怎会出门? 汴京对待女子可比北疆严谨多了,女子是不能轻易出门的。 “别想了,只要燕回没有恶意,难道你还不高兴吗?”李隽山轻啧一声后继续说道:“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心,这件事情虽不能让苏彧知晓,但母亲还是要告知的,我们先回府。” 第37章 吵架 出了客栈的燕回坐上马车回了府,原本想去见一见岁月,但不想节外生枝,也就罢了。 半个时辰后。 天色已暗尽。 邑园。 燕回走进主屋,刚刚褪去披风,岁秋就往内间走去,刚刚点燃烛台,惊呼一声,见懒散坐在梨花椅上的男人正漫不经心的看着燕回的身影。 岁秋抿唇,福身一礼,恭敬的喊了一句:“将军。” “出去。”李苏彧淡漠道。 岁秋心神一提,度着细小的步伐快速的走出房中,在房门被带上那一刻,重重的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是刚刚出府没有经过将军同意,动怒了? 这性子也太不好了吧! 燕回则是像个没事人一般朝着案几前走去,没有询问,亦没有想要与李苏彧开口的意思。 待跪坐在案几后,慢条斯理的整理一番案几后,便拿出一本泛黄的孤本翻阅起来。 而李苏彧看着燕回那云淡风轻的样子,隐忍着的冷意又散发出来。 以前,就算是心里不爽,这个女人好歹会装模作样几分。 现在直接把他给忽视了? 似要表明这屋中还有一个人,李苏彧轻咳一声。 燕回眼睑微动,但直接忽略。 “燕回。”李苏彧字眼明了的喊着她的名字。 “将军有事说事。”燕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平声道。 李苏彧的脸彻底垮了下去,就连懒散的姿势也坐直,深深的盯着那个把他当成空气的女人:“我都没有生气,你就直接忽视我?” “将军生什么气?”燕回这才抬眼看着那个神情并不好,但又格外耀眼的男人。 好家伙,连他气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是……”李苏彧却突然说不出口,难道要说他妒忌燕回过往中的人?还是质问燕回心里是不是一直留着与她字迹一模一样的男人? “当然是什么?”燕回凝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神情僵硬的男人:“是将军觉得我顶替了王钰珑的位置?知晓王钰珑此番会随着云呈秀一同前往北疆,触动了你们之间的回忆,所以开始对我不满?” 燕回又话锋一转:“我也不知,将军竟有偷窥别人书信的癖好。” 李苏彧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胡言乱语的女人,他何时与王钰珑有回忆了 ? “你我夫妻一体,看了便看了,难道在豫州时我就猜对了?你有事瞒着我,就是因为你心里有别的男人,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给你写信的这个!我是你丈夫,难道还不能看了!?”李苏彧说着蹭的一下站起身,额间的青筋都微微毕露,就连眼神都冷了几分,只要一想到燕回心心念念的男人还敢给她写信,他就想杀人! 燕回目瞪口呆,这什么跟什么? “被我说中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李苏彧看到燕回那淡漠的样子,就生气! 燕回轻笑:“将军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懒得解释。 怎知话音刚刚落下,余光中那黑影好似一转就来到她的面前,正是心惊之余,下颌被略显粗糙的手指捏住。 “你是我的女人,怎敢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语气中透着浓烈的寒意。 燕回感觉到了一丝疼意,神情更是一冷,她看着单脚跪地与她甚近的男人:“将军心里难道就没有别的女人?” 果然,李苏彧听到这句话,剑眉敛起,狠声道:“这么说来,你承认了你心里有你的表兄?” 燕回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在豫州时说的丝毫没有记住是不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因着一封信就揣测这么多来。 李苏彧看燕回沉默的样子,那汹涌的气在胸腔中猛烈的翻滚着,他重重的呼吸着,朝着燕回那红唇就凑去。 燕回只感觉滚烫的唇好似什么印记一般烙在她的内心深处,毫不柔情的攻占让她差点窒息。 这个男人被自尊心控制,凶横又霸道。 只是燕回一想到这个男人碰她是因为这样的情绪,心里就泛起一丝冷意。 那大手朝着她腰间粗鲁的摩擦着。 这个混蛋! 她重重的咬住了在她口中放肆的舌。 趁着男人吃痛时,她用尽力气推开李苏彧。 燕回眼眶发红,骤然站起身,看着跌坐在地面,紧闭薄唇好似因着疼痛舌头顶着腮的男人,此时那个男人正用着深邃带着暗芒的眼睛盯着她。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没有的事,我不许你污蔑我!”燕回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透着颤意。 李苏彧看着燕回发红的眼眶,重重的呼吸着气息,此刻恢复了几丝 理智,他别开眼睛。 没做声。 燕回眼中透过几丝清寒:“李苏彧,你胆敢说你自己就没有想过与王钰珑有未来?就没有想过你们成亲后的日子?你有想过吧!那你为什么容忍不了我以前心里有过别人?那个时候我认识你吗?我知道会嫁给你吗?你凭什么这么霸道!更何况,在豫州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我燕回从不往回看,既嫁给了你,那定是对你一心一意,但你不信我。” “既然相看两厌,那我们就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算了。” 此时李苏彧彻底的恢复了清明,听着燕回疏离又冷冽的话,心里好似有什么坠落一般,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燕回,一言不发就走出主屋。 尽管屋中温暖如春,燕回却觉得冷的厉害。 在被舅舅所威胁,与弟弟分离,成为棋子来到北疆的时候,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此时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个该死的混蛋,竟因为一封信便欺负她。 那个字迹,不过是因为当初先生教的,写习惯了,才保持这样的字迹,与王魄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个男人不知道汴京很流行这样的字体吗? 汴京城中的高门子弟,都会,那是不是在这个男人眼中,她心里装着无数个男人? 燕回用力的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喊道:“岁岁,进来。” 岁秋立即走进,刚刚屋中的争吵她听见了,心里又暗骂王家兄妹来霍霍自家姑娘。 “姑娘。”岁秋心疼不已,上前说道:“将军,也是心里吃味,心里有姑娘你呀。” 燕回并不想提起李苏彧,说道:“你给王魄写信,与他说,王钰珑我管不了,也不关我的事。” “是,姑娘。” * 而闲云苑中。 李隽山刚与李老太君说完燕回所说的事情,李老太君还在震撼之中,就见圆妈妈说道:“老夫人,二公子院中来人了。” 李老太君神情一凝,与李隽山对视一眼。 侍女走近,恭敬的喊了一声:“老太君,二爷。” “什么事?”李老太君问。 “刚刚,二公子与少夫人吵起来了,似在房中打了一架,没过多久二公子夺门而出,出了府。” 李老太君神情一寒:“那个臭小子!” 第38章 人与人之间,最是真诚 李老太君眼中的薄怒,并非是因为燕回给予了李家的帮助,而是李苏彧既然选择了燕回,就要给妻子该有的尊重以及疼惜,而不是新鲜感一过夫妻二人的关系就出现裂痕。 且,家和万事才能兴。 一旦后宅不宁,怎能兴? 李老太君太了解这个孙子,心气高傲,自小除了他的母亲能触碰他内心的柔软后,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入他心过。 这些年为了平息战乱,日日在军营,与突厥人交手自来就心狠手辣,就算是逮住女探子,那也是毫不留情的割了头颅。 是个铁骨铮铮的糙汉子,哪懂什么柔情似水。 而这燕回也不是任由拿捏的女子,想来两个性子强的人在一起,肯定是不会顺下去。 “你先回去,继续盯着少夫人。”李老太君说道。 “是。” 侍女退下。 李隽山轻啧一声,说道:“苏彧与燕回打架?怎么可能?就燕回那细胳膊细腿的,苏彧都没有放在眼中吧,更何况,我们李家还没有出打自己女人的男人呢!” 李老太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想来阵仗不小,怕是明日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母亲,这件事你得好好管管,苏彧那性子本就冷,这刚对燕回有些好感,可别因为一些小事让二人生了嫌隙,而且苏彧是男人,哄哄自己的女人怎么了?这女人啊,就得哄。” 李老太君看着唯一的儿子,轻笑一声:“其实燕回啊,抛开官家与王家不说,此女子能嫁入李家也是李家的福分,而且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怎么插手?我若插手,怕是他们二人的嫌隙只会越来越深。” 李隽山轻啧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说说苏彧那小子,谁让母亲去说燕回了,难道我还不明白媳妇说不得的道理?” 怎么说燕回是外嫁进来的,若是先护着李苏彧,燕回怕是只会觉得整个李家都联手起来欺负她一个呢。 李老太君收回目光,浑浊的眼微微动了一下,道:“先了解情况了再 说。” “那燕回帮助李家的事情,母亲可答应了?”李隽山又把问题扯了回来。 李老太君沉吟片刻说道:“就当李家先欠燕回的,这件事待平息了郓城的风波后,我去与苏彧说。” 李隽山瞬间轻松了许多,道:“行,母亲你去说。” 李老太君斜视了一眼李隽山:“你还是继续看医,只要还有希望,就得治。” 李隽山神情一囧,这个事情虽然也成了他的心病,但是也不是很看重,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李老太君又说道:“陶氏虽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到底会有意见,夫妻二人怎能少了那种事?” “母亲,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李隽山眸中闪过异样,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圆妈妈走近李老太君,说:“老夫人怎能赤裸裸的说出来?二爷也是男人,也要面子的。” “不说他不识趣,整日往军中瞎跑,就是躲着陶氏,这能行?”李老太君冷哼一声。 圆妈妈轻笑一声:“那二公子与少夫人那里,老夫人当真是不管?” “你以为我瞧不出李苏彧那小子对燕回的心思?”李老太君冷哼一声:“燕回抵达郓城就从军中跑回城中,赵迟那小子去找燕回要回李家与王家的信物时,李苏彧便去拦下,还回来冷着脸警告了我一番,后又对我的安排一再拒绝,不就是看上了燕回?” “你以为我这老婆子是疯了才那么急的让李苏彧纳妾抬平妻?还不是怕燕回是个有心眼有城府进入李家没怀好意,若李苏彧再掉入了那个美人陷阱中,怕是我怎么拉都拉不回了。” “那老夫人觉得,此番二公子与少夫人吵架是为了什么?”圆妈妈听李老太君说后,甚是觉得有理,她也觉得二公子对少夫人不一样。 李老太君轻嗤一声:“不好说,也不要去瞎猜,明日请燕回过来一趟,这府中的事情交给她打理,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能悠闲悠闲了。” 圆妈妈大惊:“老夫人的意思是,要 把府中的中馈交给少夫人打理?” “如今李家本就是李苏彧撑着,燕回是他妻,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怎么了?”李老太君知晓圆妈妈在担心什么,她笑:“你放心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燕回这孩子,不能以心机城府待她,这人之间的交集,就得从真诚开始。” “老夫人说的极是。”圆妈妈心里明白李老太君的意思,少夫人能在这个时候出手助李家度过困境,以往那些怀疑以及猜测都是虚无缥缈的。 既然少夫人先真诚,李家也能礼尚往来。 李老太君是真心认可了这个孙媳妇。 —— 翌日。 郓城的风雪越发的大了起来。 燕回起身后,眉宇间的愁意越发的浓烈,这样的风雪城外的那些流民可怎么度过? 一大早,岁秋就从外面回来,还从岁月那里拿到了豫州伏衡的信函,燕回接过后,心里微微一松,看了伏衡给的信函后,便把信函丢在了紫金香炉中,瞬间火苗窜起,又瞬间熄灭。 一旁的岁秋知晓是怕将军知道信函的事情又闹出什么矛盾来,烧了干净。 “今日可有见到宋峥?”燕回突然问道。 “没有。”岁秋眉梢一挑:“姑娘找宋峥有事?” “就是想知道李苏彧什么时候开城门让流民进城。”燕回眸光微动:“算了,还是去牙行看看,能不能挑几个顺心的人办事。” 她本想从流民之中选几个好用的人手,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不要节外生枝,更何况,李苏彧是那么好敷衍的? 来到郓城后,燕回越发的知道手中没有使唤的人,不方便,以往她都是亲力亲为,就算是在王家,在汴京那也是有心腹在汴京,所以也没有多大忌讳,但在郓城不同。 手中没有可用的人,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与计。 “不知郓城的牙行在何处,待奴婢去问问大厨房的那些管事的。”岁秋的话音刚落。 院落中就响起了其他侍女恭敬喊圆妈妈的声音。 第39章 掌家 圆妈妈来到主屋,态度比以往更加的恭敬。 “少夫人,老太君请您过去一趟。” 燕后的眸中有丝冷光汇聚,不过眨眼间便隐在眸底深处,也没有询问圆妈妈是为何事要请她过去一趟。 直接道:“圆妈妈,请。” 圆妈妈含笑,这次燕回走在前,她走在离燕回三步之遥的距离,这便是主仆之间的距离。 半刻钟后。 闲云苑。 堂屋中坐满了府中的女眷,二房周氏的孙女,以及陶氏母女,还有江蕴。 燕回来的时候,堂屋中的声音顿时消散。 “见过祖母,二祖母,二婶。”燕回福身一一喊道,她在陶氏上方空着的位置停留片刻,便直起身子。 李老太君见燕回那不卑不亢的举止,心中更加满意,说道:“坐吧。” 燕回微微颔首,朝着陶氏身边的位置坐去。 江蕴神情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不是说昨夜李苏彧与燕回大打出手了?老太君的态度怎会如此好? “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说今日把大家聚在一起的原因。”李老太君的话语中透着威严:“如今苏彧已成家,他身上的担子重,我们作为他的家人,也深知李家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燕回是苏彧的妻,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今日起,李家内宅之事,就交给燕回打理。” 在场的人除了陶氏以及周氏外,个个的脸上都有着惊讶。 就连燕回,瞳眸中都有着讶意。 “大祖母,也就是说,以后我们做什么事还要经过她的同意?”少女的语气有些刻薄,乃是周氏最小的孙女,李蓁蓁。 因着刚出生不久父母亲便战死沙场,李家上下都对这位姑娘格外的偏爱。 “怎么,你是听不懂祖母的话?以后嫂子管着家,当然是做什么都要经过嫂子同意。”李卿卿冷不丁的看着对面的李卿卿,她最烦这位仗着年纪小刁蛮任性的堂妹。 “我问你了吗?”李蓁蓁瞪着杏眸盯着李卿卿: “我问大祖母呢,更何况,她有什么资格管家?本就是假的!” 啪! 周氏一手重重的打在李蓁蓁的手臂上,冷声道:“她是谁?” 李蓁蓁的眼眶瞬间一红,她惧怕肃然的祖母,颤着声说道:“是,是嫂子。” 燕回挑眉看着李家的氛围,这李家内宅并非汴京氏族那般的内宅,这样的和睦让她竟有些不习惯。 “你其他哥哥都葬在了沙场,如今还剩一个二哥,所谓长嫂如母,燕氏便是你唯一的嫂嫂,你竟敢出言不逊,我是怎么教你的?”周氏冷着脸,她深知李蓁蓁与江蕴走的近,对燕回有意见,肯定是受了江蕴不少的影响。 “祖母,我……”李蓁蓁恶狠狠的盯着那一脸平淡的燕回,第一次反驳了周氏:“她本就是假的啊,当初我们家得知本该与二哥有婚约的王姑娘变成了另一个女子,我们家每个人都是不满,现在怎么就变了?我又凭什么要尊重她?昨日还与二哥争吵,想来二哥对她也是千百个不满,现在大祖母还把中馈交给这个女人打理,大祖母是糊涂了吗!?” “李蓁蓁!”李卿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那出言不逊的李蓁蓁呵斥:“我祖母比谁都清楚明白我嫂子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你若不服,滚回你的院子,你不想我嫂子管着你,你以为我嫂子想管!?我们姐妹自来因着你是家中最小,便事事谦让你,没想到你越发的得寸进尺,难道你不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 李蓁蓁被李卿卿的呵斥吓得一愣一愣,她往周氏身边缩了缩,瞳孔充满俱意。 “卿卿,蓁儿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都是自家姐妹,和和气气的才是真。”江蕴看着李蓁蓁满是怯意的样子,开了口。 李蓁蓁刚想反驳江蕴的话,李老太君开了口:“够了,这件事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不是听你们的意见。” 江蕴眸中冷意闪过,事情发展得让她都不知道怎么去周旋,燕回掌家? 呵! 周氏知晓此刻李老太君定是动怒,她起身,唇角带着一丝牵强的笑意:“嫂子,我先带着她们回院子。” 李老太君点头:“去吧。” 周氏又看向燕回:“燕回,蓁蓁还小,今日的出言不逊还望你见谅。” 燕回淡笑:“二祖母客气了,我忘性大,都忘了。” 周氏心里也越发的满意燕回,朝着燕回颔首后,拉着李蓁蓁就出了堂屋中。 二房一行人离开后。 陶氏含笑说道:“阿回,蓁蓁这孩子性子就这样,你不要介意,二房与我们虽在同一宅子,但还是分的很开,我们大房的手不会往二房伸去。” 言外之意便是,二房还管不了大房的事情,今日老太君说的就是命令。 倒是李卿卿冷哼一声:“李蓁蓁就是欠收拾,等二哥回来我定会把她刚刚说的话告诉二哥,看二哥怎么收拾她。” 燕回今日都没有想到李苏彧这个人,突然从李卿卿的嘴里听说,心脏好似被什么骤然拽住让她心里一紧。 李老太君笑了笑:“好了,你二祖母自会收拾她。”说着又看向陶氏:“以后你帮衬着燕回,你们打理好内宅,男人在外也放心。” “是,母亲。”陶氏颔首道。 燕回虽不知道李老太君为什么突然要让她管家,但她能在李家立足,也算是好的现象,以后出门更加的方便,做事也方便。 “是,祖母。”燕回回应道。 便是这时,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一身戎装的李苏彧带着风雪走了进来,深邃的眸子满是寒意,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昨夜与他大吵的女人,又收回目光往刚刚周氏坐过的位置坐下。 “城门打开了,祖母,现在府中还有多少银钱?”李苏彧靠在椅背上,脸上略显疲惫:“我打算往城中米行大量购买粮食,还有就是,城外修建流民的住所。” 第40章 我错了 李老太君的眉敛起,没有直面回应,沉声道:“你来了正好,今日我把内宅之事全全交给燕回打理,虽你在外也不容易,但内宅中的事情伤神,你可要多多关心燕回。” 其话也有另一层意思,如今李府内宅之事交给燕回打理,你问银钱便问燕回。 李苏彧则是用着意味深长的眸光看着燕回,想到燕回从账册上看出不对的地方,眉峰微动,眼神藏笑,若让燕回掌家,那些驻在李家下的蛀虫是不是可以彻底清除了? “你有意见?”李老太君见李苏彧盯着燕回不做声,声音寒了寒,问道。 “没有。”李苏彧早就把昨晚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不管如何,燕回现在是他的女人,谁也不能妄想! “既然没有意见,你刚刚所问的事情就回邑园与燕回好好商量,我为李家操劳了一辈子,别什么事情都要我操心。”李老太君是明显的下逐客令了。 燕回起身,对着李老太君福身:“祖母,我先退下了。” 李老太君轻颔首。 李苏彧见燕回连个眼神都不落在他身上,扬起的唇角一僵,这个小女人还真爱记仇。 想都没想便起身,朝着燕回的身影追去。 陶氏见状,捂嘴轻笑:“母亲,你看这哪像吵架的,我看苏彧那孩子一看燕回不理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李老太君轻笑着,目光不由的扫到江蕴那僵硬的脸,说道:“二媳妇,你先回去。” 陶氏余光暼了一眼江蕴,起身说道:“是,母亲。” 陶氏刚刚走出堂屋,就听到李老太君的声音响起:“圆妈妈,把今早准备好的所有账簿以及库房的钥匙给少夫人送去。” “是,老夫人。” 陶氏走了一段距离后,身边的侍女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这些年你为府中操劳最多,怎的现在老太君把掌家之事给了刚进门的少夫人?这不适合吧。” 陶氏轻笑:“你以为掌家很好吗?操不完的心,更何况如今拮据,我不想趟浑水。” “那……”侍女朝着周围看了看,压着声音说道:“那夫人心里可甘心?奴婢都替夫人憋屈的慌。” 陶氏冷声呵斥:“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 “是,夫人。” 陶氏神情冷了冷,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掌什么家,也没有多余念头,她觉得老太爷能把李隽山留在她身边,就是她最大的恩赐。 想想大嫂那两年的处境,她真的很庆幸李隽山还好好的活着。 这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就是阴阳相隔。 闲云苑主屋中。 李老太君沉默着,江蕴反而开始不自在起来。 约莫片刻了,老太君手中的茶盏才放下,放在小桌上的那一刹那,略显沉重。 江蕴的心也随之一颤。 “阿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姑娘,怎的在苏彧这件事上如此小家子气?”李老太君淡淡的平视着前方,继续说道:“这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既然一个男人的心没有在你的身上,何必强求?该醒醒了。” 江蕴却淡声道:“如果老太君没有给我希望,我会如此放不下?现在老太君满意了这个孙媳妇,那我就该什么都没有?都是女人,老太君就不能说话算话?就算是强求,你让我撞撞那南墙如何?最后是什么结果,都是我应得的,但现在就让我放手,我做不到。” “那你打算如何?”李老太君也并没有动怒,江蕴说的也不错,她的确是给了江蕴希望:“若苏彧是个浪荡的公子哥儿,你或许有可能,偏偏苏彧并非那样的男儿,如今与燕回新婚燕尔,若苏彧偏向你,早就偏向了你,你到如今还认不清这个现实。” 江蕴眼眶微红,深深的看着主位上的老妇人:“对,我就是不甘心,就算是李苏彧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也要与他纠缠半生!就算是他一辈子都不看我,我也要让他因着我,与燕回这辈子都不会锦瑟和鸣。” 哐当! 李老太君袖手一挥,茶盏掉落地板 发出清脆的声音。 江蕴脸色煞白,一瞬不瞬已经动怒的李老太君。 “是我给你的希望,但人贵在自知之明,也该懂得及时止损,但凡李苏彧对你有心思,我也会如了你的愿,但李苏彧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如果你硬要横插在他们之间,你不止是看轻了李苏彧,还轻贱了自己,又是何必?” “老太君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江蕴站起身来,冷凝着李老太君:“你当初说的可是,我做平妻,一致对外,在这里我就不提醒老太君口中的‘外’是谁了吧!” “放肆!”李老太君在李府一辈子,也没有人胆敢在她面前如此没有礼数:“不要以为你父母对李家有恩,就肆无忌惮,这些年李家给你们姐弟的,恩情也还完了!” “是吗?”江蕴冷笑:“这些年我的名声还有吗?我还能嫁给谁?这郓城上下只要识得我江蕴的,谁不知道我有朝一日定会嫁给李苏彧?现在要让我自知之明,及时止损?凭什么?” 李老太君深深的盯着以往在她眼中温婉的江蕴,自嘲一声:“既然如此,你想做什么便做吧,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李苏彧可不是别的男人,你若动了他在意的东西,想来也不会考虑你父母对李家的恩情。” 江蕴刚要说什么,李老太君怒吼:“出去!” 江蕴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主屋中。 此时圆妈妈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走进来说道:“老夫人还是仁慈了。” 李老太君轻笑着:“江蕴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你去把东西送去燕回的时候,提醒一下苏彧,解铃还须系铃人,江蕴的心结还需李苏彧去解。” “是,老夫人。”圆妈妈说着就退出主屋。 —— 快要抵达邑园的的游廊中,李苏彧紧跟在燕回的身后,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燕回的脚步加快,身后的男人也跟着加快,速度放慢,身后的男人也跟着放慢。 燕回神情闪过不耐烦,她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男人若不是脚风过硬,差点就撞上突然转身的小女人。 “将军这是做什么?”燕回眉尖微动,瞳眸中的不耐烦丝毫不遮掩。 李苏彧抿唇后又噙笑:“夫人还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哪敢?”燕回漫声说道。 李苏彧的脸逆在光线里,眸心深邃,那唇角挂着的笑容格外的刺眼,这小女人现在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是,昨夜我是说了些胡话,你都嫁给我了,我不该心里不爽就与你撒气,但你不也说胡话了?什么叫我想过与王钰珑在一起后的日子?我那时日日都在想着如何把突厥蛮人赶尽杀绝,谁想过这些?” “是吗?将军不是还说若是王钰珑嫁到李家,会不会把李府当成自己的家?”燕回眉宇间那不耐之意倒是散了,就连神情都带着一丝晦暗之意,继续说道:“或许王钰珑就真的会把李家当成她的家,毕竟她可真的是想着有朝一日嫁给将军呢。” 李苏彧听着眼前女人阴阳怪气的话,胸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半,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你表兄不也给你写信了?” “是啊,那又如何?将军还能阻止我表兄不给我写信?”燕回轻笑一声:“不光我表兄,在云州还有汴京,与我结交的不少男子都心悦于我,若不是此次的变故,想来你李苏彧不过是我的一个表妹夫罢了,谁认识你?” “燕回!”李苏彧唇角漾着的笑容慢慢凝固,这个女人真的是很知道怎么拿捏他。 “将军不必动怒,这本就是现实,将军喜欢揪着前程往事不放,也没有必要念及什么夫妻之情。”燕回冷笑:“我们哪有什么情?” 说完冷冷的睨了一眼李苏彧,蓦然转身。 李苏彧的脸上出现凝重的冷肃之色,大步的朝着燕回走去,一手抓住燕回的手腕,强硬堵住了燕回的去路。 燕回忍着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平淡的看着比她高很多的男人。 “好,我不提了,是我的错,我 们没有情,我们慢慢培养。”李苏彧收起以往的狷狂,头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 燕回拧着的眉微微松开,深深的盯着这个男人,胸腔中好似翻涌着什么。 “燕回,我真的很累,不想与你好有嫌隙,这次是我处理不对,你……” 燕回挣扎开,绕开李苏彧继续往前走,打断了李苏彧的话。 李苏彧见状,紧紧咬着后牙齿,深深的盯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 只是,那身影停下了脚步。 燕回回头:“不是想知道府中还有多少银钱?” 李苏彧狭长的桃花眼一眯,唇角漾着似有似无的弧度,大步朝着那身影走去。 燕回心里本就没有什么气,也没有想过李苏彧会在她面前低头,这是她最意外的事情。 父亲曾说过,若一个男人真的在女人面前低头,那个男人是真心把女人放在眼里。 燕回竟觉得,得到李苏彧的心,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燕回也骤然想起,李苏彧说过,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得真心换真心。 她还不够真心? 她尽心尽力为李家,还要她如何真心? 跟在最后面的岁秋看到这一幕,凝重过后放心下来。 能和好就挺好,挺好。 只是李苏彧与燕回刚刚走进邑园,就见李隽山站在院落中来回的镀着步子,一看燕回与李苏彧并肩走进垂花门,李隽山脸上瞬间露出笑容。 “二叔。”燕回与李隽山对视一眼:“二叔是找将军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反倒是李苏彧的神情不太好。 燕回先往主屋走去,岁秋紧跟其后。 李隽山看李苏彧那脸上的肃然,上前嘲笑:“怎么了这是?还没有哄好?当初让你不要整日流连在军中,你看看现在,连个媳妇都哄不好,没出息!” “什么事?”李苏彧半眯着眼睛,淡声问道。 李隽山冷哼一声:“少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老子看着就烦,去书房说。” 李苏彧往主屋看了一眼后,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坐于书房书桌后的太师椅上后,李苏彧神情才微微一松,道:“出了什么岔子?” 今日开了城门,只是每个进入城中的流民都要登记,若以后要落户,才不麻烦。 李苏彧以为李隽山回来是城门出了什么事情。 “在豫州的时候,你识得一位岭南的名叫西楼的女子?”李隽山照着燕回今早派人送来的信函说的问了出来。 李苏彧眯眼,脑子搜索这个名字,见并没有什么印象,说道:“不认识,在豫州也没有见过。” “可我怎么听说这位姑娘还送你马了?此番送去军营的马匹就是这位姑娘送的?”李隽山凝神问道。 “叫什么?”李苏彧静默片刻后,问道。 “西楼。”李隽山说。 李苏彧莫名就想起了那日在伏家马场时,豪气无比的女子,眉峰微敛,呢喃道:“原来叫西楼?” “所以你认得?”李隽山微微惊讶,他还以为是燕回诓骗李苏彧的呢,没想到还真有这样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与燕回又有什么关系? “在伏家马场中见过。”李苏彧神情淡漠,眼神睨着李隽山:“二叔怎认得此人?” “在伏家马场见过?当时你一个人?”李隽山有一瞬间怀疑是燕回。 “还有燕回在,怎么了?” 李苏彧的话打消了李隽山的怀疑,这又让李隽山心中的疑惑更浓了,若西楼是另一人,那,那燕回为何认得此人? 难道燕回真的只是打算借用此人的名声把那些物资以及十万白银捐助给军营? “就是,刚刚收到一分信函,那位西楼姑娘在信函上说与你是旧时,此番北疆雪灾,便向郓城运了大量的药材以及粮食,还有十万两白银。”李隽山说出来的时候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如果不是见识到如今还在城外运输粮食的队伍,他怎么都不相信那是燕回口中的一些药材与粮食。 李隽山见李苏彧的神情凝重,继续道:“就在城门下,你要不去看看?” 第41章 紧张她一分,她便回他一寸 城墙下,除了乌泱泱的一片流民外,还有在冰天雪地中一直望不到边的队伍,饶是李隽山见识过了,再次看向那队伍,心中除了震撼还有心惊。 这到底是朝廷送来的物资,还是燕回那丫头搞来的啊! “如何?”李隽山瞥了一眼那眉峰微敛,眼神如刀的李苏彧:“是不是比朝廷的还要气派?” “信呢?”李苏彧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他从来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商人重利,怎会这般好心? 李隽山皱眉,从怀中摸出信函递到李苏彧的手中。 信函上并没有写别的,只写了赠予李将军的字眼,以及有多少药材,粮食。 “十万两白银是银票。”李隽山又道。 “你就收了?”李苏彧的声音微凉:“二叔这么容易就收,与那位西楼姑娘认识?” 李隽山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若是以往,就算是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也会格外的谨慎以及小心,但这次是因为燕回赠的,所以李隽山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 这算是露出了破绽? “怎么认识?人家认识的是你。”李隽山不怀好意的继续说着:“是不是人家心仪于你,才这么做的?” 李苏彧神情一寒,这类似的话,听过一次了。 在豫州时,褚言也这般说过。 李隽山见身边的死小子并没有多愉悦的样子,继续说道:“你该不会,不接受吧?” “既然二叔收下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由二叔去承担,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李苏彧把信函重新塞到李隽山的怀中,眉间尽显莽气:“这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可不去招什么祸水。” “什么狗屁话!”李隽山横了一眼李苏彧,把信函收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苏彧唇角隐隐的弧度慢慢散去,他半眯着眼眸盯着那无比壮观的队伍,心中不由的起疑,一介女子能有这般大的手笔,那在大胤商界中应该算的上名号。 只是这些年李苏彧从来就没有关注过大胤中经商之人。 就连北疆中的商人李苏彧也鲜少关注。 只是每个领域都有佼佼者。 想来这位西楼姑娘便是经商这块领域的佼佼者。 但从来就不相识的人,会这般好意的出手相助? 只是暂且没有发现此人有什么异动,李苏彧虽警惕,但也没有像防云呈秀那个老东西般防着此人。 “运进城?”李隽山问道:“还是运到军营中?” 李苏彧身姿笔挺,俊脸刚正,一双眼眸好似在坚定什么。 他说:“就地扎营,已登记的流民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李隽山先是一怔,瞬间明白李苏彧的意思,就地扎营,一来是让那些流民有事做,二来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把流民的住所给安顿好,也省的再麻烦一次。 若让这些流民入住在城中,还是有些麻烦,毕竟落户是关键,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住所。 一个环节出错,怕是又会节外生枝,引起暴动。 “我这就去办、”李隽山说着便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退回原来的位置,晦暗不明的说道:“女人啊,得哄,不能硬来,懂不懂?” 说完,李隽山转身快速的朝着下城楼的石梯走去。 李苏彧眉梢轻挑,他眺望着那长长的队伍,心里想的却是现在能和他争论的燕回。 一想到刚刚在府邸中燕回所说云州,薄唇紧抿。 有许多男子心悦她? 李苏彧脸上的表情微滞,心里那股不爽又开始了。 * 李府。 邑园。 圆妈妈把府中今年所有的账册以及库房的钥匙都搬到了燕回的主屋。 一一交代后,圆妈妈侯在一旁,与燕回说道:“少夫人,这些年都是二夫人帮着老太君打理着家,现在您来了,就得你劳累了。” 燕回扯唇笑笑:“说什么劳累,这是我该做的,祖母也早该休息一番。” 圆妈妈见燕回处处都做的周到,就连说话都让人身心愉悦,她不免心生亲和之意,便上前两步,说道:“今日二公子与少夫人离开后,老太君 单独留下江姑娘谈话。” 燕回闻言,唇角笑容微深,这种话题她并不喜欢参与。 圆妈妈见状,继续说道:“江姑娘说,当初要嫁给二公子的希望是老太君给的,如今老太君又这般不作数,她不甘心,这些年的名声都给了二公子,她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就算是二公子此生都不看她一眼,江姑娘也要与二公子纠缠半生,让二公子与少夫人您不得锦瑟和鸣。” 燕回笑了,原本整理账册的手停下,仰头看着圆妈妈:“圆妈妈,这种事情我并不想掺和,毕竟以我的立场该怎么说呢?” “于公,我是李苏彧的妻,不该善妒,替李苏彧纳妾打理内宅,这是我的本分,于私,我只是个女人,需仰仗夫君的女人,我不想看到在我与丈夫关系甚好的时候出现别的女人,又或许自小看着父母并没有第三者的插足,我也想要犹如我父亲那般的丈夫。” “只是,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听从我的意见,男人是天,他喜欢便抬进屋,他不喜欢,也由他而去。” “这种事情不管是于公于私,从来都不是女人说了算。” “所以圆妈妈可以直接与李苏彧提起这件事,只要他同意,我也会给江姑娘该有的体面。” 燕回虽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但内心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这个狗男人处处找她麻烦,他更过分吧! 留着一个女人在府邸中这么多年,不做绝,就是给那个女人希望! 果真是会养鱼! 圆妈妈被燕回说的哑口无言,她猜燕回肯定是认为她是来试探的。 “少夫人,你误会了,奴婢说这些只是想让你警惕江姑娘些。” 燕回扬扬眉:“警惕?” 圆妈妈也不能说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只是能隐晦的说道:“江姑娘很小就来到府中,以往哥儿几个还没有出事的时候,二公子与她很是要好,这全府上下谁都认为二公子会娶江姑娘。” “后来因着大公子的逝世,二公子才疏远江姑娘,这些年奴婢与老太君也疑惑为何二公子会疏远江姑娘,这前不久才得知江姑娘与大公子还有事情,便知晓二公子这些年为什么疏远江姑娘。” “只是啊,这人心念不得旧,就算中间有跨不过的沟渠,一旦触碰到某些回忆,总归是念些情义,到时候少夫人你的处境就略显不易了。” 圆妈妈说这些属实是逾越了,只是她念及燕回帮了李家这么大一个忙,让老太君能好好的睡一觉,她当然是盼着燕回能与二公子百年好合,可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 “圆妈妈的意思是,让我留住李苏彧?”燕回挑眸。 圆妈妈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燕回轻笑:“可圆妈妈,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最难揣摩以及留住的就是人心?” 圆妈妈挑眉。 “我从来不强求,若李苏彧当真念及旧情要娶江姑娘,那就随他吧。”燕回云淡风轻的说着,连她都没有察觉,她眉宇间的冷意。 圆妈妈眉间骤拢,下意识的问道:“难道少夫人就没有心里不舒服?抓心挠肝的不想二公子有其他的女人?” 燕回眼眸微垂,平声:“有不舒服,男人就不去做了?你我都是女人,应该知晓,这世道都是围着男人转,哪有谁真正听过女人的心思与苦闷?” 圆妈妈愣了愣,倒是不知燕回的见解如此高了,能看透这一层,怕是百毒不侵。 若,若二公子当真把身心都倾覆在燕回的身上。 怕是受到伤害的就是二公子了! 圆妈妈这一刻竟有些期待二公子为情所伤的样子了。 “少夫人能看的如此通透,倒是奴婢见识浅短了。”圆妈妈到现在都没有从燕回的脸上看出别的情绪,内心竟有些气馁:“奴婢就不打扰少夫人了。” 燕回扫了一眼岁秋。 岁秋会意,送圆妈妈出了主屋。 此时的燕回哪有什么心思看账册,她轻轻推开账册。 旧情? 呵~ 申时末。 李苏彧回邑园的时候,这院落中的侍女都有序都在 忙碌着,但莫名觉得气氛不太对。 其中一个正在擦拭游廊扶手的侍女放下手中的擦布,往李苏彧走去。 “二公子。”侍女说着还不由的瞧了一眼主屋。 李苏彧半眯眼眸:“什么事?” 侍女把刚刚圆妈妈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说道:“圆妈妈说,江姑娘在老太君的面前都能趾高气昂,定会对少夫人说些难听的话,毕竟二公子少时与江姑娘也有旧情,还请二公子莫要念及旧情就伤了少夫人的心。” 圆妈妈也没有交代别的,就是说了李老太君让她说的那些,丝毫没有与这位侍女提起与燕回的谈话。 李苏彧眉目不动,只是那大手微微一握,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朝着主屋走去。 此时的燕回正在细看李家的田产以及庄子,她正惊讶李家如此家大业大还能如此拮据,想来军中花费大,她得努力挣银子的时候,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越发的靠近。 她掀眸,看着男人深深的盯着她。 “还没有细算府中有多少银钱,你稍稍等等。”燕回说完,目光收回继续落在册本上。 李苏彧上前两步,在燕回的身边坐下来,道:“圆妈妈来过?” 燕回眼皮微动,姿势依旧,轻嗯一声后便没下文。 “跟你说了什么?”李苏彧又问,语气中有着一丝着急。 燕回这才看向与她相隔甚近的男人:“聊了江蕴。” 果然,李苏彧的冷意瞬间绕身,说:“我与她,没什么。” 燕回迟疑片刻,用着李苏彧那深深的眼神盯着他:“我知道。” 若这个男人真的要娶江蕴,该是在王家把女儿换成她得时候,李苏彧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了江蕴。 “你不知道。”李苏彧眼神冷淡:“我与江蕴的关系仅仅只是幼时玩耍的关系。” 燕回眼眸一深,勾唇:“那江蕴,得由你亲自解决了,我虽怕麻烦,但若惹到我,我也不怕麻烦一回。” “夫人是吃醋了?”李苏彧那瞳眸中好似有抹期盼,他刚刚听后,生怕燕回生怨气,这刚刚才缓和的关系生怕因为一个江蕴而崩裂。 燕回扫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别开眼,吃鬼的醋! “夫人是不是也犹如我知道你心仪你表兄那般,心里百般难受?”李苏彧那双黑眸又深又亮,一瞬不瞬的盯着燕回。 燕回轻笑:“没有。” 李苏彧那原本深而亮的瞳眸瞬间染上寒意,他看着燕回,冷哼:“也是,你怎会吃醋?若不是官家的阴差阳错,我们一辈子都无交集。” 燕回微微挑眉:“将军知道就好。” “燕回!”李苏彧咬牙低吼喊她的名字。 燕回柳眉一点点蹙起来,说:“我的那些事情,我自认处理的很干净,但将军呢?府中留一个,不远万里也会来一个,将军果真是好手段。” 李苏彧剑眉紧敛,他真的是有这闲工夫在这个女人面前说这些事情,不如去军中好好操练将士们。 他冷然道:“你是这么想的?” “那将军为何要想一些本就没有的事情来质疑我?”燕回笑笑。 李苏彧舌抵在腮处,隐晦不明的盯着燕回,果然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我不会了,保证。” 燕回轻笑着:“那我也不会了,保证。” 李苏彧笑了,他垂头掩住眼中的愉悦,这一刻,他体会到了胸腔中翻滚的是什么,那是有回应的情绪。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好。 李苏彧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心想他要抓着这美好到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鬓角染白,走路蹒跚。 就算眼前有着他都无法抗衡的权势以及重担,他也想要与她走很远很远。 “我会处理好的。”李苏彧说道。 燕回知晓李苏彧口中的处理是什么,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江蕴放在眼中,至于对圆妈妈说的那番话,也是真的,只要李苏彧心有别的女人,她也不拦着。 但,若李苏彧紧张她一分,她便回他一寸。 她喜欢的是双向奔赴,而并非去强求一个心不在身上的男人。 第42章 容不得你不同意 黑夜袭卷整个郓城时,风雪也渐渐停息。 闲云苑。 江蕴慢慢踱步从垂花门走进庭院,看了一眼平日中这个时候都有下人走动的曲廊,此时却寂静无比。 不由的,江蕴心中微微发悚。 李老太君的威望不只是在这座府邸之中才被敬重,而是整个北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很敬重李老太君。 她也在为白日中大声反驳老太君而心怀自责。 这些年来老太君待她与这李家的孙女毫无区别。 心虽有不甘,但老太君的意思她也明白。 自来强求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一个替嫁的能得到那个男人的青睐? 所以,凭什么这些年来的等待化为虚无? 她走到主屋前,听着屋中并没有什么声响,便跨步走了进去。 外间的圆妈妈看着江蕴走进来,微微颔首,撩起厚重的门帘,江蕴走进里屋。 李老太君盘腿坐在软塌上,听着脚步声,她的眼皮微微一动。 江蕴一眼就看到了李老太君身边坐着的李苏彧,那个眉目轩然,身姿伟岸的男人坐在那里,也能让她的目光一直停留。 “见过老太君。” 李老太君淡声回应:“坐。” 又扫了一眼身边的侍女一眼。 侍女会意,捧着画卷朝着江蕴走去,把画卷一一放在江蕴身边的小桌上。 江蕴不明所以,但预感并不好。 “这些画卷上都是整个北疆家世比较好的氏族,你挑挑看,有没有心仪的,我做主,你风风光光嫁过去。”李老太君的言语中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江蕴一听,猛地看向那个男人,她并没有看向李老太君,深知只有这个男人才会如此做,也只有这个男人做事才如此的赶尽杀绝。 他是要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我不选。”江蕴的声音略显尖锐,她一瞬不瞬的目光慢慢移至到老太君的身上:“我不同意。” “容不得你不同意。”李苏彧脸色冷凝。 江蕴瞳孔微微一缩,凄笑一声:“怎么,你们这是要打算把我逼着出嫁?” 李老太君神情淡漠,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李苏彧眉峰低压,眸底的寒芒丝毫不遮掩:“逼?但凡你能识趣一次,也不会到我们李家逼你的地步。” “李苏彧、”江蕴咬牙,狠狠的盯着那个神情冷漠的男人:“李苏夷没有出事前,你敢说你待我不是真的?” 李苏彧眼神中的寒意越发的浓烈:“倒是不知,你的眼中只有那点男女之情。” 轰! 江蕴的心好似被炸开一般:“你,什么意思?” “承德二十二年秋,你父母把你与江霄托付给李家,便进入蛮人地界,也全因你父母当年我二叔以及两万将士才得以脱身离开大漠,二叔才能活到至今,但从此你父母便没有了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待你的情义有恩情,有亲情,从未有过感情。” “你与我大哥之间,我不做评价,但我李苏彧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若我对你哪怕一丝的情,就算你我之间横着一个大哥,我要娶你便会娶你。” 反之,李苏彧对江蕴从来没有什么感情一说。 “什么?”江蕴回想起那些过往,她怎愿意相信李苏彧对她没有情:“我父母失踪时,你安慰我,见我不开心,你从城中带小玩意逗我开心,我想去大漠,你便带我去大漠,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李苏彧的眉间闪过不耐之色,他下意识的会想到若是燕回听到了这些,是不是又会对他冷漠至极? “那些,都有大哥与卿卿在旁,并非你一人。”李苏彧冷声道:“别胡言乱语臆测。” 江蕴没有错过李苏彧那眼中不耐,她低声笑出了声,眼泪也随之滚落而下。 原来都是她一个人的臆测? 原来真的是她一个人的念想。 他从来就没有对她动过男女之间的情义。 从来没有过。 “今夜就留在闲云苑吧。”李老太君突然开口。 江蕴失魂落魄的坐在梨花椅上,神情怪异 ,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李苏彧见状,便起身,断就断的彻彻底底。 这些年虽知晓江蕴的心思,但他从不在意,也鲜少回府,也见不到面,也就没有多想,甚至没有想过处理这些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他得在乎燕回的心情。 就算他没有那个心思,但江蕴有,只要江蕴有,只要江蕴留在这府中,就会影响到燕回的心情。 他怎么能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让燕回难受? “我回去了。”李苏彧丢下这句话后,走出里屋。 李老太君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死心了?” 江蕴脸色却恢复了平静:“好,我嫁。” 李老太君有些意外,江蕴心思那么重的一个人就这么放下了? * 李苏彧出了闲云苑后,原本打算直接回邑园。 “将军,赵迟回来了。”宋峥说道。 李苏彧明眸微微晃动:“怎不入府?” “被二爷逮着在城门处忙碌着,将军现在去见还是明日去见他?”宋峥试探的问道。 李苏彧原本想说老子什么时候还要去见赵迟了,但想到赵迟此番前往的是云州,他平声:“现在。” 约莫半个时辰后。 城楼之上。 李苏彧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隽山使唤着赵迟在写着什么。 “你这小子行不行啊,到现在都还没有算清有多少男丁?”李隽山不满的说道。 赵迟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挠着头,一脸的焦愁:“二叔,你行你来,干嘛为难我?” 李隽山刚要破口大骂就听到脚步声,便往大门处看去,见一袭黑衣的李苏彧倚在门上。 “怎的这个时候来了?又与燕回吵架了?”李隽山说起吵架两个字头就痛:“都说了女人得哄,你这脾气怎是不及我半分,看看我平日中怎么哄你二婶的,你也不学着点?” “学二叔跪地认错?”李苏彧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李隽山一瞪,往周围忙碌的士兵看去:“去去去,都去休息!” 约莫五六个士兵笑嘻嘻的出去。 赵迟看到李苏彧来,扔下手中的毛笔朝着李苏彧走去:“二哥。” 李苏彧与赵迟对视一眼,他又对李隽山说道:“二叔,你先去看看今日那些押送药材以及粮食的安顿好没有。” 李隽山知晓李苏彧与赵迟有话说,点了点头:“行吧。” 待李隽山离开后,赵迟跨过门槛不忘盯着李隽山彻底离开。 转身回到房中时,李苏彧已经在案几后坐下。 赵迟连忙在案几的另一边跪坐下来。 “二哥,你猜此番我在云州查到了什么?”赵迟的声音压的很低。 “什么?”李苏彧挑眉,唇角的笑莫名的带着冷峭。 “嫂子在云州的其他亲人,也就是燕祎的叔伯等人,暗中与英国公府有联络。”赵迟说得很细声:“不过,我从燕府的那些老人口中得知,嫂子与燕时公子好似他们燕家的禁忌。” “怎么说?”李苏彧拧眉,他本以为会与燕回有关。 “云州都有一个传言,燕祎夫妻的死与燕氏族人有关。”赵迟说着,那双黑眸带着几丝凉意:“当初嫂子与燕时是被燕家赶尽杀绝不得已才前往汴京投靠的王庸鹤。” “是么?”李苏彧盯着赵迟,点漆的黑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暗芒。 “这些都是密事,还是我花好大一番功夫从知情人口中得知。”赵迟并没有说出知情人是谁,他继续说道:“燕家内里的理由是处置有外心的族人,至于燕祎夫妇的外心,就是当初褚言留在府邸中。” “这是什么意思?”李苏彧眯眼:“难道云州的燕氏一族也是英国公府的爪牙?” 王庸鹤的妻子是云家长女,燕祎的妻子是王庸鹤的嫡亲妹妹。 最牵动人心的那就是姻亲关系,只要一旦以亲事搭上,自然而然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英国公府这是要做什么?”李苏彧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几表面:“若是为云贵妃以及五皇子效力,云州燕氏能为夺嫡做什么?” “想来褚言知道真相。 ”赵迟深深的盯着李苏彧:“还有嫂子。” 李苏彧扫了一眼赵迟,冷笑:“还能继续往深处查吗?用你的人。” 赵迟轻笑两声,笑嘻嘻道:“我哪有什么人,二哥抬举了。” 李苏彧抓起案几上的宗卷就要往赵迟砸去,赵迟见状用手挡着脸,连忙说道:“不能了不能了,再查就打草惊蛇了,二哥实在好奇,问问嫂子怎么了嘛。” 李苏彧扔下手中的宗卷:“也是,若打草惊蛇让那些人顺藤摸瓜把你的身份给查出来,那就是真的完了。” 赵迟轻咳两声,两条胳膊肘压在案几上,微微靠近李苏彧,噙着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打量着李苏彧:“我去云州的这段时间,二哥与嫂子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李苏彧一把推开赵迟的脸,嫌弃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好奇都不行了?”赵迟冷哼一声直起身子,摸了摸脸颊,继续说道:“此番除了刚刚那件事后,我还打听到燕祎夫妇在世时,嫂子在云州的事迹,听闻那个时候的嫂子特别喜欢往外跑,经常跟着燕祎四处走动,燕祎走至哪里必须把嫂子带在身边,反而燕祎把儿子养在府邸中。” “四处走动?”李苏彧想到燕祎是云州的通判,一年应该几乎都在云州四处奔波:“难怪性子那般沉稳。” “听说燕祎夫妻出事那日,嫂子与燕时并没有在府邸之中。” 李苏彧沉默片刻,重重的敲了敲案几面,道:“你刚刚所查的事情,让你的人继续查下去,别从云州燕家下手,从汴京王家着手。” “啊?汴京?”赵迟神情一惊,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当初可说好的,不动汴京的耳目,动你的。” “我的?”李苏彧不由的冷笑:“你忘了汴京耳目传来的消息?他们说的燕回与我认识的燕回一样吗?是同一个人吗?” 赵迟愣了愣,才勉为其难的说道:“行,查!” 李苏彧轻笑着,想到燕回一直挂念她弟弟,又想到燕时在汴京之中的处境,他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神情也沉了沉。 她父母之死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大的秘密? 燕回心中是不是也犹如他这般,压着很重很重的事情? “二哥,外面那些营帐都是流民?”赵迟打断了李苏彧的思绪。 “是。” “听二叔说,有人送来的药材以及粮食比朝廷给的还多?”赵迟又问。 说到这个,李苏彧又凝了凝神,说道:“对了,你认识岭南一位叫西楼的女子吗?” “西楼?”赵迟拧起了他的剑眉,深深的盯着李苏彧,颇为意外的说道:“难道,城外的那些药材以及粮食是西楼姑娘送的?” “你认识?”李苏彧有些意外,这赵迟几乎都跟在他身边,怎的知晓的人就比他多? “只听闻过,并不认识。”赵迟说到这个就来了兴趣:“二哥,这位女子你不认识也不稀奇,毕竟你也不关心这些,但伏家三公子你应该认识吧,伏衡,伏郴最得意的一个儿子。” 李苏彧眉梢轻挑,示意赵迟继续说下去。 “整个大胤,就属满家与伏家的生意做的最广,当然了,所有人与伏家打交道的都是碍于伏衡的面子,至于这满家,很少有人见到其人,但都知道其家主是位姑娘,名叫西楼。” “满西楼?”李苏彧皱眉,哪有这么怪的名字? “人家商号叫满家。”赵迟白了一眼李苏彧:“真名就叫西楼,他们商号图腾是两只燕子。” “燕?”李苏彧神情微微一动。 “因着做得太大,渗得太深,太广,朝廷几乎不能用势力来为其所用,满家每年给朝廷的银子也不少,所以朝廷对这个满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很少有人见到其家主,不过那西楼与伏衡关系挺好,他们两家合作挺深。” “是吗?”李苏彧有些怀疑:“也就是说,这位西楼姑娘只是与伏郴的三儿子关系好,与伏家的关系并不好?” 赵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第43章 你算什么东西 李苏彧眼睑微动,看向赵迟的眼神带着几丝玩味。 他说:“在豫州时,褚言同我说过,他与伏衡关系尚可,但那伏衡似乎并不怎么给褚言薄面。” 赵迟微微一笑:“还有人不给褚言薄面?” 应该与褚言结交的人,都清楚褚言的身份,而褚言都是以某种目的去结交各个领域的人。 简而言之,褚言与英国公府没什么两样,都在四处拉拢各方人马。 李苏彧眉峰一敛,低沉:“你听说此番朝廷派来押送物资的人是谁了吗?” “宋峥与我说了。”赵迟回答。 屋中气氛微微一变。 赵迟眼里的冷渐渐浓烈,他说:“放心,我会忍住。” 李苏彧眸底的情绪微深,重重的敲了敲案几,郑重道:“时机还未成熟,你我都安分些。” “知道了二哥。”赵迟说着就隐去了眸瞳深处的冷意,脸上噙着一抹顽劣的笑:“这么晚了,二哥还不回去?” 李苏彧也恢复了刚刚那懒散的模样,想到这个时候燕回已歇下,郓城风雪如此大,别把风寒传给了她。 他扯唇一笑:“不回去。” 赵迟啧啧啧几声:“本以为你与嫂子关系缓和了呢,没想到还这么僵持着啊,不过话说回来,二哥,你们那个了吗?” “什么?”李苏彧眉峰一皱。 “就是……”赵迟朝着李苏彧的方向靠去,声音压的极低,又一脸坏笑:“良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啊。” 李苏彧一掌拍开赵迟。 赵迟一个不注意,半个身子都砸在案几上,他吃痛起身,看着一脸阴沉的二哥,又啧啧啧嘴贱道:“本以为二哥会百发百中这个月就能听到嫂子的喜讯了呢,没想到二哥这般不中用。” “滚!” 李苏彧的声音落下,赵迟连滚带爬的出了城楼之上的大门,也不忘停下脚步,探着脑袋又看向房中那案几后跪坐一脸寒意的男人。 “二哥要不要让褚先生看看你身子?莫不是这些年操劳战事,坏了?” 砰! 卷册好准不准的砸在赵迟脑袋旁边的大门上,吓得赵迟瞬间把头缩出去。 接着便是赵迟慌乱的脚步声。 房中安静下来,偏偏李苏彧的内心开始躁动。 他扬眉,随之下颌紧绷着。 好像身体里是有一股邪火没出发! * 翌日。 在丑时末的时候,郓城又飘洒起了雪花。 天边刚刚起了一丝亮光后,天空飘着的雪沫渐渐变成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 燕回今日起的及早,除了要整理好昨日圆妈妈送来的账册以及各大田庄今年的收成外,还要出府找岁月一趟。 “姑娘,刚刚二夫人身边的人来说,等下二夫人要过邑园,问问姑娘今日有没有别的事情。”岁秋对着手哈着气,这天太冷了。 燕回刚刚坐下来,继续翻动着手中的账册,说道:“二婶应该是来与我说这府中的大概情况,也好,等见了二婶后,便出府。” 岁秋在燕回身边跪坐下来,说道:“刚刚去大厨房的时候,听厨房管事妈妈说,昨夜江姑娘歇在了老太君的房中,今日一早,圆妈妈便出府,似乎是去说亲的。” 岁秋说完,看了一眼燕回,见燕回并没有多余的神情,继续说道:“将军昨夜也在老太君的院子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出府了。” 燕回掀眸淡淡的看着岁秋。 岁秋抿唇,知道自己话过于多了。 “李府中的事情少议论。”说完,燕回垂眸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岁秋点了点头,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房中安静下来。 燕回认真的处理着手中的事情,约莫过了一刻钟,房门外就有了脚步声。 岁秋见状,立即起身朝着房门处走去,陶氏与几位侍女刚好出现在房门处。 “阿回。”陶氏走进来,看着被账册挡住的燕回,柳眉一动:“打扰到你了吗。” 燕回合上手中的账册,淡笑:“二婶,刚好忙完。” 陶氏会心一笑,便在另一边的梨花圆桌前坐下,说道:“今日要不要 去苏彧母亲的铺子走走?” 燕回看向陶氏的眼神透着一丝审视,她记得,李苏彧说过,他母亲的铺子是由他姨母在打理。 “想来你应该也看出了你母亲铺子的差错。”陶氏唇角噙笑,声音轻轻柔柔:“以往你祖母觉得你那姨母过的过于寒酸,便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便让其铺子做事,只是长久了,你那姨母也忘记了如今的好日子是怎么得来的。” “原来二婶与祖母早就知晓其中有猫腻。”燕回神情一淡,内心不由的想笑,这一家子也真是好笑,都想她做这个恶人。 “早该管的,只是碍于苏彧的面子上,你祖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陶氏说着微微叹气:“这件事你祖母有心无力,只是如今李家都已拮据,再养着这些蛀虫,饶是李家家大业大,能挥霍到几时?” “二婶,你说笑了,连祖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做小辈的,还是一介新妇,怎能处理这种事情?”燕回真不想去做这些麻烦事,她都不用去想,处理这种事情会发生什么。 特别是与那种精于市侩的女人,静静计较又如同泼妇一般。 燕回想着,眉头微蹙:“不行二婶,我处理不了。” 陶氏见燕回那焦愁的样子,笑了笑:“不,你行。” 燕回的柳眉皱得更高了,唇角漾着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没做声。 “你是新妇,你也是掌家之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个时候出面,正是力威之时,也是祖母的意思。”陶氏淡淡看着燕回:“既然做了李家掌家之人,以后整个北疆所有匍匐于李家的官员,他们的家眷你都得拿捏住。” “你这位北疆将军夫人,没有威严,怎行?” 燕回不明所以的看着陶氏,这……她的威严需要这些事情来证明? “阿回,我们李家,比你想象中还要艰难,如今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陶氏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发哽:“我与你二叔,还有祖母,甚至整个李家的女眷,我们一家人,都靠着苏彧。” 燕回的心微微一揪,倒不是因为陶氏说的这番话。 而是想到李苏彧的命运或许与李家男儿一样,她神情又是淡了一分。 “我这辈子只能躲在你二叔的背后做什么也帮不了他的女人,但你不一样。”陶氏说着,一手摸过微湿的眼眶,继续说道:“你不像被困在内宅的女子,你能与苏彧并肩面对很多事情。” “所以二婶能与我说说,你与祖母以及将军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处置了吸李家血的人?”这才是燕回想知道的。 照她对李老太君以及李苏彧的了解,对付这种人只是一刀的事情。 当然,这其中肯定不全全是因为李苏彧的母亲。 “这……”陶氏说着便看了一眼岁秋。 燕回给岁秋一个眼神,岁秋会意,直接退出了房中。 陶氏见状,微微叹气:“苏彧的姨母算是知道了一件隐秘之事,这些年一直抓着那件隐秘得寸进尺,加上苏彧的姨母是个难以掌控的,且那女人的丈夫还是四处游走的江湖小贩。” “被要挟过?”燕回半眯着眼眸,李家能有什么隐秘之事会这般严谨? “那倒是没有。”陶氏表情严肃:“只是若我们动了她,她与她的丈夫说不定会泄露出去。” “那我去处理就不怕他们泄露出去?”燕回眉头紧蹙,她怎么觉得陶氏口中所说的隐秘之事不简单啊。 陶氏微微叹息,起身便朝着燕回走去。 燕回见状,心中竟对那隐秘之事开始好奇起来。 只见陶氏跪坐在燕回的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 午时末。 燕回与陶氏出了府。 马车朝着东城的街道缓缓行去。 就算是大雪纷飞,城中依旧热闹喧哗,接近年关,郓城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也多了不少生面孔,以及只有南边才有的物件也渐渐在郓城流行起来。 布钱庄的位置在东城街道最好的位置,铺前游人如织。 许是最近城中 生人多了起来,今日铺中挑选布匹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就连陶氏走进来时也不由的惊了一下。 一袭雪白狐裘的燕回走进与这铺子中人格格不入,她扫视了一眼周围,眼神便沉了沉,摆放杂乱,不细看那些布匹都能看出算不上上品之物。 这些劣质货还需要一月不到花费五百两银子去拿货? 在看看铺子中的客人。 就算是买不起昂贵布匹的客人,也不该用这些货物忽悠人才是! 那在柜台扒着算盘的妇人,余光不经意的看到了贵气十足的燕回,她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绕开柜台朝着燕回的方向走去。 陶氏去看这个月的布匹,刚想转身让燕回过来看看的时候,就见钱氏已走到燕回的身边。 “这位……夫人,喜欢什么?我有岭南一带上好的丝绸。”钱氏一看燕回的气质以及穿着就知道是贵客。 “岭南一带上好的丝绸?”燕回扬眉,又往周围看了看,淡笑:“有上好的丝绸为何不摆出来?” 钱氏微愣,一般前来她这里拿货的,都知道她的规矩才是,她皱眉:“你不是孙四介绍来的?” “燕回?”李蓁蓁从铺子另一边的房间走出来,一看到燕回神情微变,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蕴。 钱氏一惊,看向燕回的神情都不对了。 燕回微微侧身,面色淡淡的看着李蓁蓁与江蕴朝着她走来。 这时,陶氏走至燕回的身边。 钱氏一看陶氏,心突了突,想到刚刚说错的话,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阿回,这是苏彧的姨母。”陶氏介绍道。 燕回唇角含笑,淡淡的喊了一声:“姨母。” 钱氏神情并不好,她与江蕴对视了一眼,原本还想摆摆长辈的普,但因刚刚说错话,内心有些悚意。 “谁是你的姨母?一个假货来长辈面前摆什么架子?” 李蓁蓁的话音刚落,只见燕回抬手朝着她猛地挥来。 啪! 李蓁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打了人依旧高高在上好似睥睨她的女人,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指着燕回:“你,你敢打我?” 这一幕惊住了店铺中所有的客人。 众人看着那位雍容端庄的女人与捂着脸颊有些任性的少女。 就连钱氏都惊住了。 “燕回!你做什么!”江蕴反应过来后把李蓁蓁揽在怀中:“就算蓁蓁说错了话,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打她?” 燕回唇边缓缓噙着一抹弧度,眸光黯下来:“什么身份?”说着,视线渐渐挪到李蓁蓁的脸上:“你说,我什么身份?” 燕回的视线阴冷且凛冽,仿佛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般,缓缓朝着李蓁蓁缠绕而去。 李蓁蓁此刻感觉有些窒息,瞳孔骤然一缩,她颤抖着说道:“是,是,是二嫂。” 燕回唇角一扬,与江蕴对视,这是从来到此地,第一次与江蕴对势,她最是看不上的就是像江蕴这种女人,得不到也抱着毁掉的心思。 “比你有身份教训她。”燕回平声道。 江蕴眼眸一震,想到昨夜那个男人的薄情,以及李老太君因着眼前这个女人而说话不算话。 想到这些年心心念念的等待成了一场空。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你算什么东西!”江蕴的脸上狰狞起来,一手揽着李蓁蓁,一手指着燕回:“胆敢在这里放肆,蓁蓁是李家手中捧着的宝贝,你一个刚嫁进来的外人,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蓁蓁动手,果真是个没有爹娘教养寄人篱下的贱人!” 陶氏欲上前对江蕴动手,被燕回拦下。 燕回神情依旧平淡,她轻笑:“是吗?你恼羞成怒是为什么?是因为李苏彧要我不要你,还是,你也是没爹娘教养又寄人篱下的贱人?” 江蕴闻言,瞳孔瞪大,一手推开李蓁蓁,快速上前走两步抬起手便要往燕回的脸上打去。 手在半空中被拦下,燕回一把抓住江蕴的手,又重重的朝着一边甩开。 她眼眸半眯,冷声:“视你作为对手,都觉得掉价。” 第44章 你们忘恩负义 燕回声音中透着的轻蔑好似一根针重重的扎在江蕴的心上。 被所有人盯着的窘迫,以及燕回那轻描淡写的羞辱。 江蕴凄笑起来,看向燕回的眼神凌厉无比,好似下一秒就要上前撕毁燕回那张让她几乎嫉恨发狂的脸。 “阿蕴,你怎能说出如此不得体的话来?”陶氏深知江蕴这般对燕回是因为什么,但事已至此,还抓住不放。 更何况,燕回是整件事中最无辜的一个,怎么就看不清局势? 江蕴视线挪在陶氏的脸上,冷笑:“怎么,二夫人也觉得我在你们李家寄人篱下就该低人一等?” 陶氏一愣,她余光往周围的众人扫了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这些? “我爹娘为什么死,你们李家就是这般恩将仇报?”江蕴一身寒意绕身,深深的盯着陶氏:“二夫人,你要记清楚,我在你们李家是因为我父母为了救你的男人以及几万将士才死在大漠中,而不是,与那些阿猫阿狗死了爹娘投奔别家的可怜人!” 陶氏神情微变。 燕回的眸深了深,这江蕴是丝毫没有把李家的养育之恩记在心上。 江蕴心中的怨气越说越重:“你们忘恩负义!” 陶氏脸色一白,就连李蓁蓁都带着一丝惊恐看向江蕴,好像第一次认识江蕴一般。 “忘恩负义?”燕回饶有兴致的看着江蕴:“有国才有家,你父母也算是为了大胤捐躯,怎能把这样的恩情牵扯到李家头上?若是照着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整个北疆战死的将士都是为了李家而死?李家是不是得承受起所有战死将士的恩情?” “而捍卫大胤以及大胤百姓的将士不是为了大胤的和平与安稳,而是为了李家吗?” “再者,李家这些年战死沙场的儿郎少了吗?!”燕回说这句话的时候戾气十足。 江蕴心尖一颤,她朝着众人看去,没有哪座城池比郓城还懂捍卫家园得到和平有多来之不易,在这里谁都可以诋毁,但守护边疆 的将士们,谁都不能诋毁! 她看着所有人看她的脸色都带着鄙视,低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那个意思吗?” 陶氏神情渐渐恢复,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燕回淡笑:“不是你提的恩情?你父母为了家国安危牺牲后,是李家怜悯把你姐弟养在李家,到头来你却这般诋毁养育你们姐弟的恩人,到底谁恩将仇报?” “你!”江蕴脸色霎时一白,心中的心思还没有开始就被燕回的这番话扼杀在腹中,只能恶狠狠的盯着燕回。 陶氏见状,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让小厮们带着江姑娘以及五姑娘回府。” “是。”侍女说着便往店铺大门外走去。 接着,三五个小厮走进来,陶氏一个眼神,江蕴和李蓁蓁被强势带走。 一场看似闹剧的闹剧草草结束,反倒是钱氏用着困惑的眼神看着燕回以及陶氏。 这怎么与先前说的不一样? 不是李家都极力反对这个突然被换的媳妇? 怎么陶氏与这个新妇关系还挺和谐? “二夫人今日怎么来了?”钱氏上前很熟络的问道。 陶氏唇角含笑:“老太君把家中所有事都交给了苏彧媳妇打理,这不我带她来看看自家的铺子?” 钱氏闻言,那双精明的眼睛快速的划过什么,视线立即落在燕回的身上:“刚刚我还以为是汴京来的哪位高门娘子呢,没想到是苏彧那小子的媳妇,苏彧真是有福气啊。” 说着不由得上下打量燕回,本就是做布匹生意的,燕回身上所穿着的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那一身的气质,放眼整个郓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端庄矜贵的。 钱氏心间又开始盘算,熟络的靠近燕回说道:“这个铺子虽我看着,但也是李老太君怜惜苏彧母亲给的,那些年我们家底不好,全靠李老太君赏我们一家一口饭吃。” 话里话外都在由衷的感谢李家,只是过于圆滑就显得刻意了。 “里面说,里面说。”钱氏说着便拉 着燕回往另一边的房中走去。 陶氏见状,眸瞳微动。 房中比店铺要干净整洁,燕回进来坐下后,钱氏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今年的账册你可有查看?你别看今日的客人多,平日这店铺不怎么景气。” 燕回神情依旧,她说:“看了。” 反倒是钱氏一愣,嗯?看了? 燕回掀眸扫了一眼钱氏一眼,又看向走进来的陶氏,单刀直入:“姨母明知不景气为何每月还要大量的买一批绸缎?账册上写着绸缎,但外面摆着的那些,只能称为布匹了,且还是劣质的布匹。” 钱氏那双精明的眼睛闪了闪立即说道:“你也说了是绸缎,那绸缎肯定是先卖出去了。” “哦?”燕回轻笑:“卖出去的银钱呢?怎么与账簿标着的对不上?” 钱氏一顿,就知道这死丫头片子是来找她茬的,便在燕回身边坐下来,收起唇角那笑容,沉声道:“你这是在质疑长辈?” “质疑?质疑什么?”燕回唇边露出一笑。 “你、”钱氏算是知道了,这燕回的嘴皮子可不是陶氏,更不是那威严十足的李老太君:“你在质疑我私吞铺子每月的银钱吗?每月一笔笔的进账出账可是记得明明白白,这些年老太君都看在眼里,她一个老祖宗都没有说什么,容得你一个小辈来质疑我?” 燕回扬眉:“如今我既掌了家,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至于祖母,难免会犯糊涂的时候,被人诓骗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呢,若谁敢在我眼皮下扣走一分一毫,我都会送她去见官。” 钱氏蹭的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盯着燕回:“什么,见官?” 话落,才反应过来,太过激动,这些年仗着李家,她连郓城的知州完全没有放在眼中,她也心知肚明郓城知州能对她无可奈何那完全是因为李家。 若李家有朝一日不包庇她了呢? 她轻咳两声,说道:“苏彧媳妇严重了,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动不动就说见官呢。” 第45章 我等着他来 燕回手微微一抬,手指点了点桌面,轻笑:“那姨母就把今年刻意标注在账簿上的银钱一一的写出来,往年的我就不追究了,我也不说让你把吞在腰包中的银钱交出来,但我也得知道是多少。” 钱氏神情冷了半分,怎么也没想到燕回如此雷厉风行不给她半分面子。 “你有什么证据说私吞了银钱?” “岁秋。”燕回唇角微扬。 对付这种人,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报官,本身没丝毫的势力,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空壳子。 如今她在钱氏的眼中在李家就是个外人,饶是她怎么做,钱氏也不会为了她这个外人而放弃李家这棵大树,至于那件秘事更不会用来对付她让其失去李家这个靠山。 钱氏是个精明的人,只是太过于精明,就会精明反被精明误。 岁秋拿着的账册翻开,说道:“今年二月十二入绸缎,出银两,五百,并没有标注入多少绸缎。” 钱氏脸色微变。 岁秋继续:“二月二十七,又入绸缎,五百两,依旧没有标注多少匹绸缎。” “三月初六,依旧是绸缎,五百两,并未标注绸缎多少。” “三月初七,粗布两千匹,出一千两。” “三月十四,粗布一千匹,出八百两。” “……” 待岁秋说完后,账簿合上。 钱氏的脸已经黑到了极点。 燕回唇边的笑容凝住,漫不经心的接过岁秋递过来的账簿,平声:“姨母很聪明,这银子有进有出,每月都会有收益,但是呢,出入不怎么成对比,姨母在那出入处做文章,每月都私吞一些,积少成多,这些年姨母用这样的法子,积攒了不少银钱吧。” 钱氏黑着一张脸,盯着燕回:“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些年老太君都没有说什么,你来作威作福!?” 啪! 燕回把手中的账簿扔在钱氏的脚边,起身,朝着钱氏走去:“你也知道祖母没说什么?你就是仗着她老人家不会说什么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啃噬李家的血肉?” 燕回每走一步,钱氏就后退一步,那晦暗的眸光好似能 将钱氏生吞活剥了般。 钱氏直至退无可退,被逼墙角,声音依旧硬气:“你,你要做什么?” “我给姨母一日的功夫,好好整理这铺子所有的进账出账,明日这个时候我让人来取,若姨母觉得我只是说出来吓唬你的,那姨母可以试试,我会做出什么来。” 燕回红唇一扬,她当然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去做,她就等着鱼儿上钩。 许是燕回那笑容太过瘆人,钱氏连忙看向陶氏。 陶氏见状上前轻轻拉开燕回,说道:“阿回,这是你姨母,就算了吧。” 燕回冷哼:“算了?二婶不知将军这些时日为了流民的吃住焦头烂额?姨母不为将军考虑也就算了,还要我算了?” “你你你……”钱氏见燕回侧身,立即走到陶氏身边,说道:“怎,怎如此不知礼数,竟数落起长辈来了,李苏彧是怎么管教的?” 陶氏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燕回唇角漾着讥笑:“告辞、” 岁秋紧跟在燕回的身后。 陶氏欲走,被钱氏拉住。 “怎么如此凶悍?你们也不管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来找我麻烦的?”钱氏声音中透着冷意。 陶氏甩开钱氏的手,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如何得知?说是让我带来这里,我便来了。” “老太君可知道?” 陶氏做出一副懦弱的样子摇头。 钱氏冷哼一声:“明日我亲自去找老太君。” 陶氏微微颔首转身走出去。 * 约莫一个时辰后。 燕回与陶氏回府,便分开。 “刚刚你有听清楚钱氏口中所说的孙四?”燕回问道。 “有。”岁秋语气带着惊讶:“莫非钱氏所说的孙四是我们认识的那位孙四?” 燕回神情一寒,冷声道:“此人常年在西夏与西域走动,如何与钱氏相识?” “这都是做生意的,且都是布匹生意,认识应该也正常。”岁秋说道。 “不对。”燕回脚步停下,深深的盯着岁秋:“孙四所结交的人全是有头有脸之人,怎会去结交钱氏这样的妇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姑 娘,万一钱氏所说的孙四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位呢。”岁秋安慰道。 燕回沉吟片刻:“等等。” “怎么了?”岁秋不明所以道。 “伏衡认识孙四,让他调查调查此人。”燕回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继续说道:“告诉他,若他查清楚孙四的底细以及与钱氏夫妻的关联,豫州的利润他八我二。” “是。” 岁秋接着出了庭院往离邑园最近的侧门方向走去。 燕回回到主屋后,原本想小憩片刻,只是想到陶氏与她说的那件秘事。 不由的想起赵迟那张脸,她虽没有见过宫中那位官家,但云贵妃所出的五皇子见过,此时竟觉得有两分相似。 这般一想,燕回丝毫没有了睡意。 李家既知道赵迟的身份为何还要留在李家军中? 那么褚言可知道? 褚言是褚皇后的亲弟弟,这些在外筹谋也是褚皇后的左膀右臂,四皇子虽是嫡子,但上面还有先皇后所留下的太子。 这局势,怎越来越复杂了? 不行,她得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燕时能羽翼丰满,她便没什么担心的了。 正是出神的时候,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到那脚步声要靠近燕回时,她回神,仰头看着相隔几步的男人一身风雪朝着她走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男人没脸没皮的挤到并不宽敞的软塌上。 刚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寒意,燕回身上想将此人推开,却发现那厮像座山一般动都不动下。 李苏彧一把揽过燕回,声音略显疲惫与沙哑:“流民的问题终于处理好,可以好好陪你了。” 燕回刚想挣扎,听着男人的疲惫声以及胸膛处传来有力的心跳声她就这样靠在他的怀中。 房中安静极了。 二人的呼吸都出奇的一致。 “我刚刚去了你姨母那里。”燕回突然说道。 李苏彧轻嗯一声。 “二婶说如今我管着家,便不能容忍姨母。” 李苏彧又是轻嗯。 燕回继续说:“云呈秀这两日该抵达郓城了吧。” 李苏彧勾唇,把怀中的女人搂得更紧:“我等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