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好细腰》 第1章 哭什么 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一截如雪浪一般的纤细腰肢上,盈盈不及一握,十分脆弱易折。 霍准神情带着一丝餍足,伸手拨开裴若兰披散下来的细密长发,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如花面庞。 “哭什么,方才你不也沉溺得很?” 霍准的话像一把刀一样狠狠的扎进裴若兰心里,刺的她鲜血淋漓。 明日她就要成亲了,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魏王的床榻上。 想到方才的情事,她心肝轻颤了一下,犹有余悸,又羞又恨的横了他一眼,道,“今日之事,便当做不曾发生……” 霍准听她这意思是还想嫁给旁的男人,当即沉下脸,诘问道,“你已经跟了本王,还想继续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不成?” 裴若兰眼底还红着,但语气却陡然尖锐,“我和鸿鸣已过六礼,青天为证,自然要嫁他为妻。” 霍准看着她瞳孔盈满泪水,为未婚夫据理力争的模样,粗粝的指腹捏住她的下巴,字字道,“可床榻之间与你做夫妻的是本王。还是你觉得,区区一个探花郎,敢与本王相争?” 裴若兰未料他竟如此无耻。 不过当务之急,是离开魏王府。 这般想着,她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仰起臻首,带着轻微的哭腔,梨花带雨的问道,“王爷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霍准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从她粉白的脸上一点点下移,滑过修长的脖颈,落在她胸口米粒大小的胭脂痣上,嗓音低沉沙哑,“方才,你阻的厉害,本王不喜欢。” 一句“无耻”窜上喉头,又生生的被裴若兰压下去,她克制着眼中的厌恶和惊惧,沉吟片刻,屈辱的妥协道,“王爷保证就这一次!” 霍准闻言,轻嗤了一声,“你以为本王对你有多少兴趣?” 裴若兰听着霍准的嘲讽,更恨他以权压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惜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身上的药性还未完全散去,她挣扎着起身,将被镶了羊脂白玉的皮革腰带捆住的双手递给他,嗓音潮湿婉转,“王爷想要我伺候你,总得先给我松绑。” 霍准看着已经被勒出血痕的双腕,微垂的眸子眯了眯,一手托着她软玉一般的雪白小臂,一手灵活地将她腕上的革带拆下来。 重获自由后,裴若兰跪在床榻上,学着霍准方才的模样,僵硬的将自己贴向他。 霍准闻到裴若兰身上淡淡的幽兰香味,想到她是初次,到底还是起了怜惜之意,护着她倒了下去。 红色的锦帐无风而动,满室暗香,月西沉时,霍准才放过裴若兰。 彼时,裴若兰身上已无一丝多余的气力,喘着气歇了好一会儿,她艰难的穿好衣裳,脚步虚浮的朝外走去。 开门时,身后突然传来霍准冰冷的声音,“裴姑娘,你待那陆探花倒是一片真情,可你猜猜,明日洞房花烛夜他会不会嫌弃你守不住清白?” 第2章 随您摆布 霍准无情的质问在裴若兰的心上又剖开一道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 想到陆鸿鸣,她捂着胸口停下脚步,苍白的唇轻轻的颤了颤,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都没说,用力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霍准看着裴若兰不发一言的离开,顷刻间,脸色阴沉下来。良久,才起身更衣。 “王爷,宋嬷嬷亲自送了裴姑娘出府,裴公子已在前厅等候许久。”霍准从厢房出来,内侍杜林忙上前禀道。 霍准眼中闪过一抹浓郁的复杂,朝前院走去。 王府前厅,裴日文已经等了有两个时辰,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推着轮椅迎上前,“属下见过王爷。” 霍准暼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主位,大马金刀的坐下。 裴日文有些拿不准两人究竟有没有成事,调转轮椅跟上去,试探的问道,“不知王爷可还满意家妹的服侍?” 霍准抬起头,面前的男子白衣玉带,眉如墨画,眼如秋波,便是不良于行,也难掩风光霁月,只是皮囊之下的那份心性早已不似从前。 那场祸事、终究还是毁了这个曾经的世家第一公子。 他按下心中烦闷,端起桌上清茶饮了一口,冷淡道,“裴姑娘刚烈,并不顺从。” 裴日文闻言,神情有片刻的凝滞,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说,魏王乃天潢贵胄,文韬武略,重权在握,能跟了他,是若兰的福气。 这么想着,他含笑提议道,“若兰素来心软,又对属下心怀愧疚,依属下之见,王爷可寻个借口将属下羁押,情急之下,她定然肯随您摆布……” 霍准“砰”的一声放下茶盏,鹰隼般的目光冷冷觑向裴日文,良久后,才展颜道,“好!” 裴日文与霍准四目相对,眼底暗芒淬动,野心一览无余。 裴府,整个府邸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处处可见飘荡的红绸,下人们也都欢歌笑语的,一副喜庆派头,回栖兰院的路上,不断有婢女、小厮朝路过的裴若兰行礼道喜。 裴若兰却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脚步虚浮,恍恍惚惚。 回到栖兰院,不等婢女开口询问,裴若兰便将自己关进房中。 黑暗中,她跌跌撞撞的朝净房走去,将自己整个人和衣浸在水池中。 刺骨的寒冷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真实感,不断地想起在魏王府所受的屈辱与下人的道喜声,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落下。 她实在不知今日的事该怎么鸿鸣交代。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她,更不知道该不该在拜堂前与他坦白。 若是不坦白,她怎对得起两人自幼相识的情分,可若是坦白,她又怕他急火攻心,不顾一切的和魏王为敌,以两人身份权势,无异于以卵击石。 进退维谷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裴若兰以为是婢女去而复返,用手背拭去眼泪,低声道,“不是让你们都出去?” 下一刻,传入她耳中的却是裴夫人焦急的声音,“若兰,是娘,你兄长出事了。” 不等裴若兰询问,陆母接着道,“他今日难得有兴致,肯出门会友,谁知一群人吃多了酒,有一人突然编排起了魏王,王府长史又刚好在隔壁厢房,便报了官。得亏丙元机灵,使了些钱,鼎元楼的酒保才肯帮忙报讯。” 裴夫人心急如焚,并未察觉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可裴若兰一过耳就听出其中端倪。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只怕这是魏王对她设下的圈套。 他反悔了,他根本不想放过她。 “若兰,你几年前不是救过魏王府的宋嬷嬷,能不能找她说说情?”看到裴若兰从净房出来,裴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道。 裴若兰腕上有伤,疼的眉头紧蹙,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母亲,“这个时辰王府已经落钥,就算要求宋嬷嬷,也得等到明日一早。” “可明日不是你和鸿鸣成亲的日子?” 裴若兰本已止住的眼泪,因这一句话险些再次决堤,她不想让母亲担忧,背过身去,望向窗外的弦月,用将指甲掐入掌心,红着眼睛轻声道,“救兄长要紧,成亲的事往后延一延罢!” 裴夫人望着女儿纤瘦的背影和微微扬起的臻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想到狱中的长子,最后到底没开口,叮嘱了句“那你好好歇着”,便离开了。 裴若兰听到房门被关上,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一声悲胜一声,几次险些背过气去。 她不明白,上天为何对她这般残忍,她原本明天就要做新娘子了,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第3章 拿你自己来换 一夜未眠,次日一早,裴夫人便让人套了车,送裴若兰去魏王府。 看着魏王府巍峨肃穆的大门,裴若兰的眼底蒙上一层阴翳。 若是可以选择,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登魏王府的门,可兄长是无辜的,两年前,他已经为她失去双腿,她不能眼看着他被构陷入狱,余生尽毁。 这般想着,她的眼中只余坚毅,抬步朝台阶上走去。 王府的侍卫看见她,拱手道,“裴姑娘可是来找宋嬷嬷?实在不巧,嬷嬷今日告了假,不在府中。” 裴若兰微微抿唇,面上拢着几分轻愁,“我今日来,是想求见魏王,还请大人为我通报一声。” 侍卫面上闪过狐疑,不过还是应了一声,吩咐人去通报。 不多时,有内侍匆匆赶来,带着裴若兰往王府里走去。 到了前院正房,内侍停下脚步,示意裴若兰自己进去。 裴若兰刚入内,就看到穿着雪白寝衣的霍准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男人似乎刚刚沐浴过,面容清爽如月,雪白的寝衣更是一尘不染,妥妥的如玉公子。 可谁会知道,这样一个如谪仙的人,内里却黑透了,手段更是污秽不堪…… 想到昨日他的贪婪无度,裴若兰心中警铃大作,想也没想,她回身朝门口退去。 可堪堪走出两步,她又想起牢房里盼着她去救的兄长,脚下步子硬生生的止住了。 她一退一止间的慌乱挣扎,悉数落进了霍准的眼里。 勾了勾唇,他迈步朝她缓缓走去,淡淡道,“怕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男人身上特有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的往她鼻子里钻去,像张大网将她圈住。 裴若兰觉得自己又成了他的笼中鸟、砧上肉。 她鼓起勇气转过身去,蹙起眉尖看向他,“王爷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兄长?” 霍准挑了挑眉,“裴姑娘救兄心切,不如拿你自己来换?” 裴若兰哪怕猜到一切都是他的算计,可此时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冷,脸色煞白一片,咬了咬唇瓣,道,“王爷位高权重,云朝美人、外邦妖姬任您挑选,为何偏要与我为难?” 霍准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她的雪白纤细的手腕,“你说本王为难你?” 裴若兰伤口被牵动,面露痛苦之色。 霍准眸光凝了凝,慢慢松开她的手腕,目光疏冷,“姑娘若没有求人的诚意,便请回吧!”说罢,便要转身。 裴若兰担忧牢中的兄长和体弱多病的母亲,追了一步,捏住他的袖口,软声道,“求王爷放过我兄长,我愿任您处置。” 背光处,霍准眼底一片明灭。他想要的,不就是她放弃和陆鸿鸣的婚事,主动送上门?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心里却只觉得闷的透不过气来。 裴若兰开口哀求时,已觉脸面尽失,见男人毫无反应,她更觉得羞愧脸热,心中也有了退缩之意,嫩白的指尖顺着微凉的布料一点点向下滑去…… 谁知下一刻,霍准突然转身,将她扯入怀中,裴若兰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他灼热的气息包裹住。 待反应过来后,她用力的挣扎,他却钳着她的手腕,吻得更深更疾。 第4章 你耍赖 唇瓣都有些发麻了,裴若兰才推开霍准,她摸着唇上的伤口,羞愤的怒斥,“王爷莫要太过分!” 女子的眼中充满怒意,但两靥却娇媚如花,唇瓣沁着一滴血珠,落在男人眼里,只觉得撩拨人的很。 霍准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眼底充满欲色,在她再次开口前,低头堵住她的唇…… 娇吟声一直蔓延到寝房,霍准将人折在榻上,肆意摆弄。 裴若兰从未有过这般体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片逐水漂流的白桃花,被他托着起伏颠簸。 激烈的厮磨过后,霍准轻梳裴若兰汗湿的发丝,“这几日便留在此处。” 裴若兰闻言,纤薄窈窕的背脊顿时僵硬起来,仰面看着霍准,蹙眉道,“我一个在室女,怎能接连数日不归家,再者,兄长的双腿三日就要针灸一次,否则便会彻底坏死,还望王爷体谅,今日便放我们兄妹归家。” 霍准轻笑,“就这么急?那要看你多卖力了。” 裴若兰轻咬贝齿,难堪至极,可为了牢中的兄长,又不得不撑着疲惫的身子向他曲意献媚。 白玉似的指尖慢慢探向霍准腰间,她环着他精瘦的腰复又啄吻上他温热的薄唇。 两人呼吸相触,已经纾解过一回的霍准按捺住心中的悸动,任她讨好。 待两人气息都急促起来,他才翻身反客为主。 青色的帐中,裴若兰似一朵洁白的桃花,再次热烈的绽放在墨色的被褥间,霍准却只想将这朵花拆吃入腹。 云收雨散,日光正高,管家突然禀报,陛下急召。 裴若兰闻言,捡起床尾的衣裳穿好,又顺从的服侍霍准更衣。 霍准瞧她这般模样,蓦的想起她之前花样百出的讨好,面色微微发黑,“你倒是会伺候,可是从陆探花那里琢磨来的?” 他的声音压的极低,带着股山雨欲来的窒闷感。 裴若兰听了,细长的手指微顿,低垂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我与他,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霍准掐着她的腰将她扣向自己,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暗沉,“是怎么发乎情?又是怎么止乎礼的?” 他的力气极大,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裴若兰被掐的有点透不过气来,心里不由想起陆鸿鸣来。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下婚事,未婚夫妻之间的亲密事自然是熟稔的。比起魏王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一般的强势霸道,鸿鸣对她从来都是温柔呵护的。 若不是魏王,她今日便会是陆夫人了。 霍准见裴若兰陷入回忆,握着她腰肢的大掌越发用力,周身充满戾气,再次逼问,“告诉本王,他可有抱过你、吻过你?” 裴若兰回过神来,却是不答反问,“王爷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不是该践行自己的诺言了?” 霍准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怎会遂了她的愿,当即冷笑一声,“什么诺言,本王何时答应你要放人?” 裴若兰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面庞气的通红,“你耍赖!” “那又如何?”霍准从她手中抽过革带,一面束腰一面朝外走去。 裴若兰踉跄着去追。 这时霍准突然转身,下意识的将人抱了满怀。 见裴若兰还欲争辩,他抬起手轻轻摩挲了下她唇瓣上的伤口,“这几日乖乖留在此处。”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若兰看着他走远,想到家中母亲还在焦急等候,却并未留下,而是朝外走去。 谁知,门口的护卫却将她拦下,“王爷有令,没有他的吩咐,姑娘不得踏出正房一步。” 第5章 长久的夫妻 裴若兰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魏王软禁。 罗织构陷、强霸官眷,云朝律法在他眼中竟若无物。 看着眼前寝房中完全陌生的一切,她心中又闷又痛。 此刻,也不知道家里送信的下人,有没有将婚事推迟的消息送到陆家? 鸿鸣做事一向周全妥帖,这个时辰,他只怕早已换好喜服,就等带着一众傧相去家里接亲。 而陆伯父、陆伯母为了他们的喜事,也是从年前就开始筹备,喜贴早早发了下去,想必此时家里已是宾客满门,端等着喝喜酒。 一切都准备妥当,可谁能想到,她作为新娘,此刻却被软禁在这魏王府里? 今日过后,只怕陆家会成为整个上京的笑柄…… 想到这里,裴若兰越发难过。短短的一日光景,于她如熬了一年不止。 入夜时分,霍准才踏着朗朗月色从外面回来了。 他紫袍玉冠,端的是俊美无俦,信步走到桌旁,十分自然的将手搭在裴若兰肩上,垂眸道,“听下人说,你还未用晚膳?” 裴若兰心里含着满腹的委屈,哪里吃得下,她娥眉紧蹙着扫向他的手,“王爷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兄妹?” 霍准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当没听到她冰冷的质问,吩咐婢女将晚膳端进来,冷冷看着两人道,“若是伺候不好裴姑娘,你们便不必留在魏王府了。” 两个婢女闻言,惶恐的跪倒在裴若兰脚下,“求姑娘怜惜,您好歹用些饭食。” 裴若兰将两人眼中的恐惧和哀求看的分明,她们和她又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霍准脚下的蝼蚁罢了,这般想着,她面上浮起一层薄怒,“王爷何必迁怒旁人?” 霍准在裴若兰身边坐下,弹了弹蟒袍下摆,看向她,无情道,“不能为本王分忧,留着也是无用。” 两个婢女眼角微红,泫然欲泣,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若是被逐出王府,能落什么好。 裴若兰忍不住心软,她无声叹了口气,妥协道,“王爷别为难他们,晚膳,我用了便是。” 霍准摆了摆手,两个婢女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裴若兰执起玉箸,挟起一片青瓜,味同嚼蜡的吃着。 霍准深邃的眸光在她凝脂一般的脸上流连,喉头轻咽。 裴若兰察觉到霍准的目光,皱起眉,“王爷看我做什么?” 霍准讳莫如深的笑了笑,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 裴若兰又吃了几筷子菜才停下,婢女将碗碟撤走后,她看向霍准,“王爷到底要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霍准沉吟片刻,道,“你这般在意你的兄长,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和裴日文只有一个人能回到裴家,到底谁回去,你自己选。” 裴若兰怎么也没想到霍准会向她抛出这么一道难题,霎时间,脸上血色尽褪。 在他回来前,她认真的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加上霍准刚才的反应,她清楚的察觉到,他并非只是想和她春风一度,而是起了旁的心思。 这般想着,她慢慢抬起头,忐忑的试探道,“王爷花费这么多心思,不会是想和我做长久的夫妻罢?” 霍准与裴若兰对视,黑眸越发深邃,似深潭一般,藏着万千情绪,良久,指尖轻点着桌面嗤笑了一声,嘲讽道,“长久的夫妻,裴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那王爷为何非要强迫我留在王府?” 霍准瞥向她,目光从她殷红的唇瓣移向雪白纤细的脖颈,最后落在微敞的衣襟,慵懒道,“不过尚有几分新鲜罢了。” 顿了顿,又道,“想好了吗?是你回去,还是裴日文回去?” 裴若兰移开目光,拢了拢衣襟,陷入沉默。霍准的心思如此清楚,她便是走的出魏王府,只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兄长的双腿必须要按时施针,并且他与父亲的门生皆为旧识,若他能脱身,必定会想办法将她接回去。 这般想着,裴若兰心中有了主意。 第6章 饶我一次,好不好 “请王爷放我兄长回裴家。”良久后,裴若兰开口说道。 霍准眼底浮起一丝笑纹,她的选择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下一刻,裴若兰又道,“兄长回裴家前,我想见他一面。” 霍准不置可否的瞥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得寸进尺?” 裴若兰见他只是嘴上不客气,面上却无不耐之色,猜测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提起桌上的茶壶,斟了盏茶捧给他,“我母亲素来体弱,接下来数日我不在家,自然要叮嘱兄长留心一二,还请王爷体谅。” 霍准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从她翕动的红唇,移至她柔白细腻的手上,接过茶盏仰头饮下,“明日一早,本王安排人带裴日文进府。” 裴若兰心中一喜,“多谢王爷!” 霍准伸手一扯,将人按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摩挲着她纤细敏感的腰肢,垂眸深深的看着他她,嗓音沉哑道,“你想怎么谢本王?” 裴若兰未料到他会突然袭击,下意识的想挣扎,却被他箍得更紧,拉扯间,本就宽松的衣襟再次散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霍准看着那一片雪色,眼神逐渐深邃,手下也越发用力,裴若兰的腰被他掐的有些发疼。 下一刻,一股滚烫的热气喷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裴若兰眉心微蹙,忍不住抬手抱住他的脖颈…… 次日,天还未亮,裴若兰就醒了过来。 浑身又酸又痛,稍一侧头,便是霍准的脸,她皱了皱眉,想翻过身背对着他,却发现霍准的手臂拦在她腰间,她握住他的手,想试着拿开,谁知他的手却突然回握住她的手,沉声问道,“去哪里?” 裴若兰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想抽却抽不出,只得道,“天快亮了,该起了。” 霍准带着她转了个身,面向自己,湛黑如墨的眸子望着她,笑道,“体力不错。” 裴若兰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面色涨红,一口气赌在胸口,半晌才道,“王爷莫非嫉妒?您若是戒除色欲、修身养性,体力自然有所进益。” 霍准听她这么说,眸子却危险的眯起,“听起来,你对本王很不满?” 两人耳鬓厮磨多回,裴若兰哪里听不出霍准语气中的威胁,气焰登时矮了半截,强行转移话题,“王爷答应我今日要接哥哥进府,现下该差人去大理寺接人了。” 霍准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突然翻身将她罩在身下。 裴若兰想要挣扎,双手却被他一只手锁在头顶,他仿佛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从她慌乱的眼睛流连到殷红的唇瓣,再到胸口……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裴若兰生出一种随时会被他生吞了的错觉。 她不禁怕了,低声道,“是我一时失言,王爷便饶我一次,好不好?” 女子眼尾泛红,颈间还残留着点点红色斑痕,温声软语间,招人怜爱的很。 霍准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失神,片刻后,一言不发的翻身下床,自顾自的更衣。 裴若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这般轻易就放过了自己。 “还不过来伺候本王更衣?”霍准察觉到裴若兰看向他的视线,冷冷吩咐了一句。 裴若兰应了一声,暂且将脑中的问题搁置,服侍他更衣盥洗。 之后又将圆桌下散落一地的衣服捡起。 两人简单用过早膳后,杜林入内禀道,“王爷,裴公子已被安置在紫松院。” 裴若兰闻言,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转头看向霍准。 霍准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凉得他皱眉,“不舒服?要不改日再见你兄长?” “不必。”裴若兰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看向杜林,“劳烦带我去紫松院。” 杜林看向霍准,见自家主子并无异议,才朝裴若兰颔首一笑,引着她朝外走去。 到了紫松院外,杜林自觉的止步。 裴若兰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兄长,只见他衣衫脏污、发丝凌乱,青色的胡茬布满整个下巴,泪水当即夺眶而出,三步并两步的跑向他,伏在他身边,紧握着他消瘦的手,歉疚道,“阿兄,是我连累了你。” 裴日文抬手摸了摸裴若兰的发心,苦笑道,“是阿兄连累了你才是,若非为救阿兄,你怎会甘愿留在魏王身边。” “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魏王对我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日子久了,总有撂开手的时候,届时我便自由了,只是在此之前,兄长还需替我瞒着娘,另外,再帮我带几句话给鸿鸣……” 裴若兰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给裴日文,又叮嘱他好生保重,养护好自己的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裴日文看着裴若兰慢慢走远,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嘲讽。 裴若兰回到正房,发现房中多了一个背药箱的大夫,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老人便请她落座,给她把起脉。 号完脉,良太医看向霍准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内心有些忧思难解,服上几贴逍遥散便可。” 霍准颔首,杜林送了良太医出去。 房中只余两人,裴若兰看向霍准,沉吟片刻,试探着道,“王爷见多识广,应当认识不少名医罢?” 霍准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只是本王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你想好用什么交换了吗?” 兄长的双腿是裴若兰一辈子的心病,她想了想,坚毅道,“只要能治好我兄长的双腿,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霍准垂目沉思,未再言语。 确定裴若兰身子没什么问题,霍准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他刚看完一道公文,杜林便从外入内,将一张字条递上,“今早,裴姑娘请裴公子向陆探花递话,裴公子不敢隐瞒,特抄录了一份请您过目。” 霍准接过字条,看完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对她终究还是太好了。 第7章 乖乖等着本王 裴若兰午憩醒来,听到外间有婢女窃窃私语,说的正是陆裴两家退婚之事。 她慢慢坐起身,神情不安的侧耳辨认。 “听厨房采买的秦妈妈说,裴家迎亲当日悔婚,陆大人肝火大动,带着陆夫人亲自去了裴家退婚,陆夫人将裴夫人好一顿数落,裴夫人当场被气晕过去。” “这也不怪陆家,自从两年前裴祭酒过世,裴公子又摔断了双腿,裴家就没落了,如今陆公子中了探花,两家更是云泥之别,陆公子原就该娶名门贵女……” 两个婢女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得知一切的裴若兰心口却仿佛被千斤重石压着。成亲当日反悔是裴家不是,可陆家宗族不该对母亲一介柔弱妇人发难。 手紧紧的抓着榻角,眼眶微微泛红,裴若兰恨不能现在就回家,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霍准不会允许。 能让她和兄长见上一面,也许是他最大的仁慈。 如今只希望兄长回家后,能好生照顾母亲,莫要让她忧思过重。 掌灯时分,婢女送了晚膳进来,裴若兰没什么胃口。 婢女以为她想等霍准一起用膳,替她盛了碗汤,笑着道,“裴姑娘不必等王爷,王爷的晚膳已经送去书房。” 裴若兰没想到婢女会解释,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夜色渐深,裴若兰沐浴出来,霍准才回来。 他朝婢女摆了摆手,然后走向坐在梳妆台前的裴若兰。 男子精瘦的腰腹贴着女子的背,右手托住她的下巴,借着烛光,细细端详镜中的面容。 她的五官不算绝色,但胜在肤色白皙细腻,气质绝佳,就像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空谷幽兰,见了她的人,没有不心生欢喜的。 裴若兰闻着霍准身上的酒水味,眉心微微蹙起,她抬起手,试图拿开他的手,好起身远离他,却根本难以撼动他的力道。 见逃脱不了,她转而望向菱花镜中他的眼睛,低声道,“天色已晚,王爷可否先去沐浴?” 霍准曲起食指,轻挠她的下巴,饶有深意道,“这么着急?” 裴若兰秉着呼吸,柔顺一笑,不曾辩解什么。 霍准利眸微眯,盯着她又看了片刻,将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扶本王过去。” 言辞之间根本不容人拒绝,裴若兰只得起身,搀着他往净房走去。 霍准将半边身子都压在裴若兰肩上,两人慢慢走着,他低头看向她凝白娟秀的侧脸,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却不知,裴若兰此时正在极力忍耐着他身上的味道,但走到净房门口时,她再也忍不住,掩唇干呕了一声。 霍准肃容,站直了身子,半揽着她道,“怎么了?” 裴若兰强忍着胸口那团不适感,“无事,我服侍王爷沐浴罢?” 霍准不信,鹰隼般的眸子凌厉的望着她泛白的面颊,“你几次三番的让本王沐浴,到底为何?” 裴若兰被他逼视着,知道再隐瞒不过去,只得如实道,“我闻不得酒水的味道。” 霍准默了半晌,才道,“多事。” 裴若兰白着脸,掩唇又要作呕,霍准放开了她,快步朝净房走去,关门前,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盯着她吩咐道,“去榻上,乖乖等着本王。” 裴若兰没想到他会这般好说话,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一刻钟后,霍准身着一袭雪白的寝衣从净房出来,他走到床榻边坐下,抽过裴若兰手中的书随手放在条几上,然后将她揽入怀中,摩挲着她乌黑的长发低沉道,“现在满意了?” 鼻端尽是淡淡的龙涎香味,裴若兰缄唇不语。 霍准低头寻到她的唇轻轻啄吻,一下一下,越来越投入,裴若兰扬起头,被动承受。 这一夜,她敏锐的察觉到,霍准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时而待她温柔缠绵,时而又凶狠似野兽,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吞吃入腹。 天将明时,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次日醒来,霍准已经不在,在婢女的服侍下用过早膳,她继续看昨日的书。 书房中,霍准看向杜林,冷声道,“昨日让你去查的事,可有结果?” 杜林恭敬道,“陆家已与裴家结怨,但陆探花说什么都不肯断了这么亲事,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前程相逼,陆大人和陆夫人只得从长计议。” 霍准眼底掠过一抹暗色,食指轻叩着桌案,“让陆家看好了人,别再跑到裴家去,惹得裴夫人不快。” “是,王爷。”杜林领命退下。 霍准抬手轻抚颈间的一道抓痕,人既然已经到了他府上,他便不会拱手相让。 午膳时,裴若兰才发现自己昨晚竟在霍准身上那么显眼的地方留下了痕迹,不由面红耳赤。 第8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可想到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裴若兰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心想,下回他若再欺人太甚,便在他面上抓出几道血痕,看他以后怎么见人。 霍准捕捉到裴若兰情绪的变化,放下筷子,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脖颈,看着她饶有兴味道,“你不会是在想,下回抓得更狠些,让本王见不了人罢?” 裴若兰被他猜中心思,有些僵硬的移开目光,挑起几粒碧粳米放入口中。 霍准深沉的目光攫住她,敲打道,“你要是敢动这个心思,本王不介意让全上京的百姓都知道,魏王后院养的那只小野猫便是已故裴祭酒的千金。” 听霍准提起自己的父亲,裴若兰脸上有些失态,她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半晌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抬起头道,“王爷说笑了,我怎敢蓄意伤害您的贵体。” “不敢最好。” 用完膳,针线房的嬷嬷过来正房给裴若兰量体,霍准则入宫面圣。 进了乾元殿,霍准却发现殿中还有一人,正是今科探花陆鸿鸣。 此届科考霍准乃主考官,陆鸿鸣身着碧色官袍,长身而立,如一柄修竹,恭敬的行礼,“下官见过魏王。” 霍准锐利的目光落在陆鸿鸣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审视半晌,才道了句,“探花郎不必多礼。” “来人,给皇兄赐座!”御案后的圣上笑着吩咐,跟着看向霍准,说道,“陆卿满腹经纶,又有经世致用之才,朕已授他为户部员外郎,日后皇兄可要好生栽培他。” 霍准瞧得出,圣上对陆鸿鸣极为满意,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颔首道,“臣必不负皇上嘱托。” 接着圣上说起雍州的雪灾,一番长谈,留了两人用膳。 菜过五味,圣上像是瞧见什么稀奇一般,望着霍准颈上那两道极为暧昧的抓痕,打趣道,“皇兄一向不近女色,却不知这回是何等佳人,竟惹得皇兄都动了凡心。可要朕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霍准与圣上对视片刻后,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向陆鸿鸣,而后淡淡一笑,“她怕羞,等日后想出来见人了,再找圣上讨要一道赐婚圣旨。” “那朕可就等着你们了。” 霍准噙着笑端起面前酒樽饮了一口,随后又看向陆鸿鸣,状似无意道,“听闻陆大人与裴家女的婚事已作罢,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日便请圣上为你令择一名门之女,赐下婚事。” 圣上闻言,正欲开口,陆鸿鸣却先一步起身,跪地道,“圣上容禀,微臣与裴家女青梅竹马,两情甚笃,此生绝不会另娶她人。” “陆卿不必紧张,”圣上摆了摆手,示意陆鸿鸣先回到座位上,“皇兄只是随口一提,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陆鸿鸣松了口气,仪态雅然的重新落座。 霍准垂目,握着酒樽的手指微微用力,忽然仰头一饮而尽。 从宫中回到魏王府,已是华灯初上。 霍准还未步入正房,就看到窗边映着一道窈窕如仕女画般的剪影,面上冷肃之色顿时褪去,唇角的弧度变得平和,慢慢朝里走去。 裴若兰听到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霍准想起乾元殿中拒婚的陆鸿鸣,脸色不觉有些沉。 裴若兰对于他的冷淡却习以为常,捡起矮几上的书,继续看下去。 霍准见她对自己如此漠然,脸色越发难看,眼皮一压,走到罗汉床另一边坐下,看向烛光下她甜白瓷一般的面庞,道,“本王乃本届科考的主考官,三日后,会在府中宴请二甲之前的进士。” 听到最后一句,裴若兰捏着书脊的手指微僵,心中乱如飞絮,霍准他……要请鸿鸣来府里? 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她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鸿鸣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这般想着,她淡淡的翻过一页书,波澜不惊道,“那又如何?“ “本王希望届时你能安分些,莫要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裴若兰陡然将书合上,眼神清泠的看着他,“也请王爷约束好府中下人,莫要将一些捕风捉影的话传到客人耳中。” 他不希望她出现在鸿鸣面前,她同样不希望鸿鸣从旁人那里听到什么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待脱身后,她会亲自将真相告知他。 沉默了片刻,霍准道,“安置罢!” 裴若兰从罗汉床上起身,往净房走去,霍准想到自己在宫里吃了酒,起身去了另一间净房。 等他回到寝房时,看到裴若兰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红色轻纱寝裙,正从净房中走出来。 她的皮肤本就如牛乳一般白嫩,在红色纱衣的掩映下,更是有种夺人心魄的美,霍准立在原地,眼底渐渐染上欲色。 裴若兰也是第一次穿这般不庄重的衣裳,被霍准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脚下仿佛生了根,好一会儿才道,“这是傍晚时针线房送来的。” 霍准像是听到了她的解释,又像是没有听到,他嗓音沙哑的低喃了一声“很美”,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直到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怀中,骨节分明的长指精准的捏住她腰间的活扣,轻轻一扯…… 第9章 要挟 裴若兰慌乱的按住霍准的手,嗓音轻颤着道,“别在这里,去榻上。” 霍准粗粝的指腹扣着她的腰,轻轻摩挲,“求我!” 裴若兰咬了下红润的唇,眼底充满挣扎,最后还是妥协道,“求、求你。” 霍准眼神越发幽暗,突然打横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裴若兰身子突然悬空,细白的藕臂环上霍准的脖颈,两人一个滚烫、一个温凉,霍准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旋涡一般,迫人沉溺其中。 裴若兰抱着他脖颈的手不由收紧,心几乎跳出胸口。 霍准将她安置在榻上,一只手臂将她半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慢条斯理的将腰带解开,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将目光移向她如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的眼皮,道,“很紧张?” 裴若兰闭上眼睛,不说话。 霍准闷声低笑,下一刻,他的唇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裴若兰的眼底颤动的越发厉害。 “睁开眼,”霍准低沉道。 裴若兰假装没听见。 霍准沉吟片刻,握着她的手去解自己腰间的革带,那熟悉的触感,顿时让裴若兰睁开眼,瞳孔里满是恐惧,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霍准随手将革带扔在地上,安抚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没想绑你。” 他的语气温柔,裴若兰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条革带,那是她最愿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霍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日的事,当日她虽然被裴日文喂了一颗合.欢丹,但人却还有几分清醒,挣扎的厉害,他不想伤了她,才用革带绑了她的手…… “别看了。”霍准倾身挡住裴若兰的视线,轻吻着她的唇。 慢慢的,屋中温度节节攀高,帷帐无风自动。 次日早上,婢女拉开帷帐,只见裴若兰光裸着背,贴墙睡着,搭在墙上的葇荑有一根指甲被折断。 婢女羞红了脸,慢慢放下帷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裴若兰一直睡到巳时才醒过来,婢女听到动静,立刻进来服侍。 帮裴若兰更衣时,她忍不住道,“奴婢从小就在王府当差,还从没见过王爷这般亲近一个女子,姑娘将来定是有大造化的。”说着,她若有似无的瞥了眼裴若兰的小腹。 裴若兰被她这么一瞧,却是从头凉到脚。这几日,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此刻被这婢女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因着这茬,用早膳时,她始终怏怏不乐,恰好外头总有声音传来,便问了句,“院子里在做什么?” 桑云笑着道,“过两日王爷要在前院宴请今科进士,管家正领人筹备呢!” 裴若兰眉心蹙的越发厉害,她原以为霍准是要在后花园设宴,没想到竟是在前院吗? 她忍不住朝窗外看去,大半个院子都尽收眼底,管家的吩咐声、下人的应答声都清晰起来。 两日后,同样是一窗之隔,她的未婚夫就在院子里,她却只能在房中看着他装聋作哑,这就是霍准想看到的吗? 裴若兰只觉得心口堵的厉害,一点食欲都没有。 桑云看她放下筷子,试着劝了句,“姑娘多少再用点罢。” 裴若兰径直起身,朝内室走去。 她坐在罗汉床上想了许久,决定不论如何,这两日都要回裴家一趟。 当晚,霍准一回府,桑云就截住了他,福身道,“王爷,裴姑娘请您去观澜亭。” 霍准闻言,有些意外,不过默了片刻,还是拔腿往观澜亭走去。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观澜亭虽名为“亭”,却建在王府藏书楼七楼,立于其上,不禁可将魏王府尽收眼底,甚至还能瞧见护城河。 登上藏书楼七楼,霍准一眼就看到,身穿一袭白色纱衣,背对着他翩翩起舞的裴若兰。 她的身段高挑修长、纤秾合度,原就出色的很,今日又穿了一袭束腰的白衣,更是如月宫仙子一般。 他慢慢的走向她,裴若兰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跌进他怀中,柔若无骨的手按在他胸口,丝丝缕缕的幽兰香味钻入他鼻端。 明明她已站稳,霍准却半点没有放开的意思,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双目如深潭一般望着她,克制道,“怎么想起来观澜亭?” 裴若兰难得冲他一笑,看向远处夜色,“早就听闻魏王府观澜亭的风景很好,到了夜里,更是能看到波光粼粼,似一条玉带般的护城河。” 霍准盯着她看了良久,然后引着她走向栏杆旁,无垠夜色,尽收两人眼底。 裴若兰轻声感叹,“的确很美,倒有些不似人间河水,似天上银河一般。” 霍准这几日看惯了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开心。 七楼的风越来越大,不知过去多久,裴若兰转向霍准,正要开口提议回去,谁知霍准却先一步将她纳入怀中,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吻将她裹挟。 两人肌肤相贴,足以击退寒冷。 最后紧要关头,裴若兰却轻轻喘息着道,“明日,我想回家一趟。” 第10章 离开魏王府 霍准箭已在弦上,眼底是浓重的欲色,将脸埋在她锁骨间,嗓音沙哑道,“此事明日再议。” 裴若兰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哪里肯允他,双手一齐使劲,将他上半身推开几分,道,“我娘向来体弱,我已离家数日,实在是不放心她。” 霍准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力的捏了捏眉心,退了一步,“明日.本王差良太医去裴家一趟。” “不行!”裴若兰执拗的很,“我要亲眼看到我娘无碍才能放心。” 霍准拿她没办法,又想到裴日文眼下也在裴家侍疾,才松口道,“本王允你便是。” 裴若兰得他允诺,心中一喜,正要松口气,下一刻,呼吸却已被他尽数夺走。 他吻的极深,高大的身躯如山海一般贴向她,裴若兰上半身甚至被压得悬在栏杆外,快要晕过去时,他才放松开她,将人拦腰抱起,往藏书楼走去。 当晚,两人宿在藏书楼七楼,仲春的天,夜里还是有几分寒意,他便将她锁在怀中,呼吸间,灼热的气息洒在她颈间,惹得她那一块的皮肤都烧起来。 裴若兰不舒服得很,但明日还想顺利回家,不想惹他不快,便强忍着,到了后半夜才慢慢睡去。 次日天刚亮,她又醒了过来。 她稍微一动,霍准也醒了过来,拇指轻抚着她细滑的肩头,看着她的后脑勺问道,“才离开几日,就这么想家?” 裴若兰眼底泛起一片伤感和落寞,被困在王府的这几日,每一天都漫长的像是看不到头。如今终于争取到了短暂的自由,她哪里还睡得着,只恨不得生出双翅,立即飞回裴家。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只淡淡道,“我娘身子不好,心里总会记挂着她。” 霍准听她这么说,没再言语,只是眼神逐渐变得悠远,脑中浮现出一道柔美纤弱的身影…… 两人又歇了一会儿才起身,桑云早就带人侯在外面,就连早膳都准备好了。 用完早膳,霍准吩咐桑云,“让杜林备车,送裴姑娘回府。” 桑云闻言,正要退下,裴若兰却握住霍准的胳膊,道,“不用让人备车,傍晚我会自己回来的。” 霍准低头看了眼她雪白的葇荑,想到她如今还未正式出阁,青天白日的就乘坐魏王府的马车招摇过市的确不妥,默认了她的要求。 从藏书楼出来,两人并肩走在青石甬道上,到书房岔路口后,霍准停下脚步,低头叮嘱道,“早些回来。” 裴若兰微微颔首,“王爷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霍准看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走远,才往书房走去。 裴家在乐贤坊,距离魏王府所在的崇德坊有半个时辰的距离,裴若兰离开延政街后便雇了辆马车。 靠在车壁上,听着外头喧闹的声音,裴若兰越发觉得魏王府如同冰冷的牢狱一般。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裴家外面停下,裴若兰下了车,盯着“裴宅”的牌匾看了许久,才红着眼往角门走去。 她前脚进门,裴日文后脚就得了消息,带着书童到前厅候着。 “阿兄!”兄妹相见,裴若兰含泪叫了一声,心里委屈泛滥。 裴日文儒雅一笑,一面帮她擦泪,一面道,“阿兄无能,让你受委屈了。”顿了顿,又道,“你今日能回来,可是魏王愿意放过你了?” 裴若兰轻轻摇头,润泽的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他不过是给囚犯放风罢了!”旋即又道,“不说他了,我听闻娘被鸿鸣爹娘气的不轻,她眼下可还好?” “千金堂的白大夫来看过,眼下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再受刺激。” “我去看看她。”裴若兰说罢,转身朝后院去了。 裴日文看着她衣袂飘然的疾步走远,淡淡吩咐书童,“安排一名玄龙卫跟着若兰,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要知道。” “是,公子。” 魏王府,霍准将满桌的案牍看完,瞧了眼窗外天色,已是乌金西堕,眉心不由拢起。 “派人去裴家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沉声吩咐杜林。 杜林领命退下。 半个时辰后,入内禀道,“裴姑娘感染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王爷,想等病愈后再回王府。” 霍准眉心紧皱,“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回一趟裴家就病了,可请了大夫医治?” 杜林没有回话,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纸笺,恭敬的呈上,“这是裴公子着玄龙卫记下的裴姑娘的言行举动。” 杜林对他的问话避而不谈时,霍准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待看到他呈上来的纸笺,更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第11章 守了她一夜 裴宅是座两进的小宅子,裴若兰的闺房在第二进的西厢,屋中布置的极为清雅温馨,可此时却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汤药味。 裴若兰吃过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以为这次风寒和从前一样,闷上一宿的汗就能好个七七八八,谁知刚过了子时,原本降下去些许的体温又来势汹汹的攀升起来,浑身痛的要死,就连骨头缝都在疼。 恍惚中,她看到已经去世多年的太祖母,一脸慈祥的要接她去一个没有病痛,只有极乐的好地方。 裴若兰并非四五岁不知事的女童,梦里,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太祖母的手,急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太祖母,我不能跟您走,我还要留下来照顾娘和阿兄……” 床榻边,霍准看着握住自己手喊太祖母的女子,脸虽冷着,但右手却温柔的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又用手背蹭了蹭她布满酡红的脸颊。 这般异常的高热,若是继续烧下去,只怕她真的要去见她太祖母了。 霍准眉头紧拧着,思虑再三,他抽回自己的手,从腰间摸出一只玉瓶,打开后送到她唇边,可昏迷中的裴若兰根本没有主动吞咽的意识。 无奈之下,霍准干脆仰头饮了一口,然后低头哺给裴若兰。 药液微凉,于浑身燥热的裴若兰来说,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霖一般,她忍不住舔了舔霍准唇上残留的药液。 霍准望着她贪婪索取的模样,眼中浮起一抹无奈,接着如法炮制,又喂了她几口药液。 裴若兰服了药,神情安宁下来,只是雪白若葱的手仍揪着霍准的衣摆。 霍准将自己的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摩挲,安静的守着她。 一开始得知她为了留在裴家,不惜往自己身上浇冷水时,他是震怒的,甚至想要狠狠惩罚她,可按捺不住对她的担忧,赶来裴家见到她后,看着她病的人事不知的模样,他心中的怒气一下子散了大半。 霍准守到后半夜,摸到裴若兰的体温恢复正常,才起身离开…… 西厢房外,裴日文看到霍准出来,坐在轮椅上恭敬的拱手,“主子。” 霍准脸色不虞的睨了他一眼,嗓音如同淬了寒冰,“你是她的兄长,这次便算了。本王身边从不养没用的人,你好自为之。”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日文望着霍准的背影,知道魏王这是在敲打他,裴若兰现在是他的人,不再是他可以随手推出去的筹码。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西厢房时,裴若兰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头不疼了,就连身上也清爽许多。 她坐起身,想叫秋霜进来伺候,却先看到坐在桌边的兄长。 “阿兄!”她轻轻唤了一声,感动道,“你是守了我一夜吗?” 裴日文控制着轮椅滚到床榻边,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而后掀唇一笑,“你是我妹妹,又在我眼皮子底下病倒的,我怎能不担心你。” “阿兄!”裴若兰呢喃着握住兄长的手,胸口有一股热流涌动,自从两年前兄长为她出头摔断两条腿后,她以为就算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也是怨她的,可没想到,他对她竟然没有一丝芥蒂,还是肯彻夜不眠的照顾她。 原本,避孕一事她是想自己去医馆配药的,可现在想来,自己一个在室女去配避孕药到底有些不妥,也很容易被霍准查出来,这件事若是交给兄长去做,想必能隐蔽许多。 这般想着,她压低声音将这件事说了一遍,裴日文听罢,默了片刻才道,“好,这件事就交给我。”顿了顿,又道,“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让秋霜进来进来服侍你。” “阿兄也早点回房歇着吧。”裴若兰叮嘱他。 裴日文掉转轮椅朝外滚去,回到前院,他吩咐秋棋,“你去千金堂找白大夫配一瓶女子服用的求子药。” “是,公子。”秋棋领命退下。 裴若兰又在府里待了三日,陪伴裴夫人,直到魏王府那边再三催请,而兄长这边又告诉她,鸿鸣被家中关了起来,实在安排不了两人见面,就连书信也会被截住,她才跟裴日文告别,登上回魏王府的马车。 魏王府,霍准得知裴若兰已经在路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掩唇咳了一声,吩咐杜林,“让厨房多备一些清淡好克化的晚膳。” “是,王爷。” 裴若兰踏入魏王府时,有一种再次被迫进入一个富丽堂皇的牢笼的错觉。 回到正房,她在寝房中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床尾挂着的香囊上,将兄长给她的避子药丸塞了进去。 她刚将香囊系好,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裴若兰慌乱的转身,在床榻上坐下。 霍准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狐疑,“鬼鬼祟祟的,你在做什么?” 第12章 王爷不会是怕苦吧 裴若兰抬手拨了下耳边的头发,目光清润,镇定的看向他,“身上还有些酸疼,我想早点歇下而已。” 几日不见,看着她越发清瘦的面庞,霍准未再多言,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可要请太医再为你看看?” “不必了,大夫说静养一段时间便可。”说罢,裴若兰转头看向霍准,“为防过了病气给王爷,这段时间恕我不能服侍。” 霍准看着她没有一丝情意的双眼,还未开口,喉间突然一痒,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冷峻的面庞泛起一抹异常的红,他缓了片刻,才道,“若本王不许呢?” 对上他因为咳嗽而布满血丝的冷酷双眸,裴若兰话锋一转,“王爷便是不顾念我,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因裴若兰这句话,霍准从进屋见到她就发堵的心口总算舒服一些,淡淡“嗯”了一声,接着朝外头吩咐道,“去请良太医来。” 外间当值的婢女“喏”了一声,窸窸窣窣的退下。 很快,良太医被请了过来,他上前便要为霍准搭脉,霍准却看向裴若兰,“先替她看看。” 良太医只能转向裴若兰,搭脉诊了片刻道,“姑娘的风寒已无大碍,这几日注意不吹风便好。” 随后又为霍准诊脉,良久后,他神情凝重道,“咳疾并未什么恶症,但王爷肺经曾受重创,哪怕是轻症,也要仔细保养,切不可疏忽。微臣给你写个方子,先吃上七日罢。” 霍准朝桑云使了个眼色,桑云便引着良太医去外间开方。 寝房里,裴若兰起身道,“这几日我便宿在东暖阁,以免扰了王爷清静。”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下一刻,手腕被人紧紧握住,接着用力一扯,她便跌落在霍准怀中。 霍准修长有力的手指掐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良太医说你已无大碍,这几日便乖乖待在这里服侍本王。” 他的声音极轻,但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裴若兰坐在他大腿上,鼻端尽是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别扭极了,正好看到他泛白的唇,她低声道,“王爷的唇有些干,我去给你倒杯水罢!” 霍准的目光落在她红润鲜嫩的唇上,低哑的道了声,“不用。”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裴若兰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扭着身子想要逃离,细腰却被他的一只大掌定住,另一手则托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青天白日的,裴若兰觉得羞耻极了,她推拒着他坚硬的胸膛,极力抗拒。 霍准原就贪恋她的温度,如今被她晾了几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任裴若兰使出全身力气,都不能撼动他分毫,反而激的他越发强势…… 桑云煎好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面颊一红,下意识的朝外退去。 药足足热了三次,寝房中的声音才消弭。 霍准瞥了桑云一眼,“药放下,你出去罢!” 桑云依言,将青瓷药碗放在黄花梨条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霍准原想等药凉了一饮而尽,谁知裴若兰却端起药碗,道,“我来服侍王爷喝药。” 说罢,舀起一勺浓黑的汤药,轻轻吹了一口,递到他唇边。 空气中浮动着极重的苦涩味,霍准看着她水洗过一般的澄澈双眸、娇艳欲滴的红唇,眉头微皱。 “王爷不会是怕苦罢?” 霍准抬起头,“你不用激本王。”说完,他微微启唇,任她将汤药送入他口中。 裴若兰一勺一勺的将药喂给霍准,看着他的眉头渐渐拧着一个“川”字,心气终于顺了一些。 一碗药足足喂了一刻钟,看着青瓷碗已空,裴若兰正要将碗送出去,顺便透透气,良太医开的药莫说吃了,只是闻闻,她胃里都有些不适。 谁知刚起身,便重蹈覆辙,霍准带着丝丝缕缕酸苦气息的吻再次席卷了她。 用力将人推开后,裴若兰眉心紧蹙的瞪向他。 霍准挑眉,“裴姑娘不会是怕苦罢?”语气里明显透着轻快。 裴若兰一噎,新仇加上旧恨,她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他肩头。 霍准没想到她会突然动口,还咬的这么狠,“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裴若兰听到他的痛呼声,猛的想起两人身份的云泥之别,用力推开他,朝外跑去…… 霍准看着她的背影,一片茫然,不知所以。 桑云见裴若兰出来,从她手里接过瓷碗,道,“姑娘怎么亲自出来了,这点小事,您唤奴婢一声便是。” 裴若兰不能吹风,又不想回寝房,便跟桑云打听起魏王宴请今科进士的事。 “三日前王爷突然病了,宴请今科进士一事便朝后推了,还不曾设宴呢。” 三日前?裴若兰想到自己生病的时间,莫名觉得有些巧。 第13章 保个媒 霍准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只茶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重新回到寝房的裴若兰,暗暗揣测她刚才为何突然跑出去,明明是她咬了他,她生哪门子的气。 裴若兰察觉到霍准的视线,担心他青天白日的又要抱她,索性在他对面坐下,离得远远的,说起正事,“我上次问王爷可认识什么名医,您还有印象吗?” 霍准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盏茶,思索片刻道,“本王从前在西北领兵,的确认识一位名医,只是他行踪飘忽,得花一些功夫去找。” “西北……”裴若兰眼眸一亮,激动的声音都高了起来,“您说的可是孙落山孙医仙?” “不错。” 裴若兰眼中光彩越发熠熠,目光灼灼的看着霍准,“常听闻陇西的孙医仙医术高明,能活死人肉白骨,尤其擅长骨科,若是他肯出手,我兄长的双腿便有救了。” 霍准看着裴若兰激动的难以控制的模样,心情极为复杂。 裴若兰不知霍准的心思,还以为他是故意拿乔,好让她割地赔款,犹豫了下,起身走向他,亭亭玉立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冷峻无波的面容道,“我上次说的话一直作数,只要能治好我兄长的双腿,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霍准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裴若兰误解了他的沉默,不过人已经到他身边,他也不会推走,顺势将她抱在怀中,捏着她的细腰,沉声问道,“便是让你永远留在本王身边,你也甘愿?” “永远”两个字让裴若兰眉头紧皱,她没有直接回答霍准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王爷希望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霍准避开她的目光,哂笑,“本王食邑三千,魏王府高屋近百间,便是多养十个你,也不算什么。” 裴若兰曾怀疑过他对她并非一时新鲜,可此刻看着他混不在意的模样,又不确定起来。 “怎么,又不愿意了?”霍准握住她的下巴,目光幽深的望着她,“看来你与裴日文的兄妹之情,也不过如此。” 裴若兰被霍准一激,忍不住想起两年前兄长从马上落下后,满腿鲜血、痛不欲生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前几日她生病,他还是愿意彻夜不眠的守着她。 这般想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冲霍准道,“如果王爷能请到孙医仙治好我兄长的双腿,我愿意永远留在你身边。” 霍准闻言剑眉紧拧,想问问她为了裴日文,是不是连陆鸿鸣都肯放弃,但话到嘴边却变成,“本王会安排人去西北。” 兄长的双腿终于有了痊愈的希望,裴若兰本以为自己会欢喜,但此刻心里却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半晌才“嗯”了一声。 霍准察觉到她的低落,补了句,“在孙医仙为裴日文诊治前,你随时可以反悔。” 裴若兰与他对视,朱唇微张,眼中闪过一抹讶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霍准看着她殷红润泽的唇,眼神却变得越来越暗沉,不知不觉,两人的唇便贴在一起,霍准微仰着头,灵巧的撬开怀中人的檀口,大肆搜刮…… 他好像就不知道什么叫浅尝辄止,裴若兰被他亲的头脑发晕,他才喘着气放开她。 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外间桑云便禀道,“王爷,承惠郡主求见。” 霍准低头看了裴若兰一眼,待她起身,才道,“请她到前厅。”说罢,又看向裴若兰,抬手摸了摸她红的要滴血的耳尖,然后笑着转身离开。 裴若兰看着他得意离去,用力的咬了下唇,转身走向净房。 从净房出来时,她换了一身浅鹅黄的常服,走到罗汉床边坐下,看之前没看完的书。 她并不关心承惠郡主和霍准有什么交情,但承惠郡主出身将门,性子委实活泼了下,隔着一间暖阁,嗓门极亮的与霍准寒暄,随后话锋一转,还提及了她,“我今早进宫时听陛下说魏王兄幸了一位佳人,不知是哪位姑娘?” “你今日来魏王府就是为了这件事?”好在霍准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裴若兰松了口气。 接着承惠郡主道,“自然不是,我今日登门,是想求魏王兄为我保一桩媒。” 裴若兰竖起耳朵,有些好奇能让堂堂郡主亲自求人保媒的会是哪家公子。 下一刻,她听到承惠郡主说,“就是那位新科探花,过几日魏王兄不是要宴请今科进士,不妨替我俩引荐下,再试试他的口风……” 刹那间,裴若兰的脸色变得苍白,手中的书也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前厅,承惠郡主听到声音,两眼泛光、兴致勃勃的道,“里头的是魏王兄的那位宠妾?我倒要瞧瞧究竟是怎样的绝色……”说着,便要往内室走去。 第14章 今天哪都别想去! 承惠郡主打小就跟着忠王去了陇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霍准当年也隶属忠王麾下,忠王还撮合过两人,只可惜两人都没这个意思,日子久了,倒是生出几分兄妹之情。 见承惠郡主拔腿就要往内室走去,霍准冷声斥道,“你站住!” 承惠郡主下意识的止住步子,见他眉头紧皱,神情烦躁不已,忽然一笑,随意调侃道,“魏王兄这般忌讳旁人看到里头那位娇娇,莫不是夺了旁人的妻子金屋藏娇?” 承惠郡主只是开玩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歪打正着,猜中一切。 霍准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朝里间看了一眼,警告承惠郡主,“她不是你可以开玩笑的人!”顿了顿,又道,“等时机成熟,本王自会将她介绍给你,现在收起你的好奇心。” 承惠郡主有求于人,痛快的妥协,“好好好,我不好奇便是……那陆探花的事?” “本王会将你引荐给他,至于其他,本王不能保证。” “这样便足够了!”承惠郡主明媚一笑,自信的很,“他如今被裴家女伤透了心,在本郡主这轮骄阳的照耀下,定然会很快忘记过往不快,开怀起来。” 霍准眼皮轻压,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承惠绝对想不到,她口中的裴家女此时正在里间,两人的距离不过丈远。 “那说好了,过几日记得给我发帖子,我会盛装打扮,到时候狠狠惊艳陆探花。”承惠郡主早就习惯了霍准的冷淡和寡言,交代了一声,便识相的道别。 目送承惠郡主离开,霍准抬脚往内室走去。 目光所至,并未见着裴若兰,想到承惠郡主方才跳脱冲动的模样,他朝屏风后走去,果然在床边的贵妃榻上瞧见裴若兰,虽然她极力掩饰,但他还是看得出她眼底的失落。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本王说过,在孙神医为裴日文诊治双腿前,你随时可以反悔。” 裴若兰没想到霍准会将主动权交给她,眼中露出苦涩,能离开他重获自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自然是心动的,可兄长的腿早已成为她无法推卸的责任,只要想到他是有可能重新站起来的,不管那点希望有多渺茫,她都想试一试。 这般想着,她目光坚毅的看向霍准,“我不会反悔。” 此刻霍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即便代价是放弃陆鸿鸣?” 裴若兰轻轻“嗯”了一声,心口隐隐发痛,但她却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 霍准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可听说过太后与明宪贵妃的故事?” “二人是双胞姐妹,初入宫时,太后被人陷害身中剧毒,明宪贵妃为了帮太医早日研制出解药,不惜损伤腹中皇子,以身试毒,最终失宠于先帝。可后来太后接连产下皇子,被立为皇后,明宪贵妃却心生妒意,多次陷害太后……” 裴若兰沉吟片刻,挑眉看向道,“王爷到底想我怎样?你若是不想我留下,为何要派人去西北,你若是想我留下,又为何在我面前说太后和明宪贵妃的故事?” 霍准盯着她看了片刻,倏然一笑,“只是突然想起,你不愿意听便算了。” 裴若兰想,许是在他们这些皇族眼中,父子兄妹之间一概无情,只是利益和算计。他们根本不明白何为血脉亲情。 透过裴若兰的表情,霍准看得出她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心中道了声“愚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面上却不显。 当晚,裴若兰沐浴后便在床榻里侧面对着墙壁躺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霍准看着她的背影,不确定她的冷淡是因为他对裴日文的怀疑,还是因为承惠郡主有意陆鸿鸣一事。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如有实质,裴若兰神经紧紧的绷起,就连呼吸都清浅起来。 良久后,霍准伸手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来,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目光黑沉沉的,“你不会是在担心陆鸿鸣移情承惠罢?” 裴若兰眉心微蹙,她也说不清,是因为他妄自揣测兄长恼他多些,还是因为他要帮承惠郡主和陆鸿鸣保媒恼他多些,反正现在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心烦意乱。 她的沉默在霍准看来就是默认,眼神当即冷了下来,喉间发出一声冷笑,“人躺在本王的榻上,心里却记挂旁的男人,你可真行!” 裴若兰听他这么说,也来了气,猛地从床榻上站起来,迈过他的腰就要下地。 霍准一把握住她的脚腕,起身道,“你要去哪里?” 裴若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霍准眼中尽是猖狂的占有欲,“你今天哪里都不能去!” 第15章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时隔多日,霍准再次对裴若兰用强,起初她还剧烈的挣扎,力竭后便伏在那里,如砧板上的鱼一般任他作为。 一切结束后,霍准看着湿了一大片的枕头,眉宇紧皱,眼中闪过一抹懊悔,扶着额头张了张口,但最后什么都没说,猛的翻身下榻,疾步朝外走去,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他走后,裴若兰咬着唇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霍准并没有真的离开,他脸色阴沉的坐在东暖阁,听着寝房中裴若兰宣泄一般的哭声,眼底有猩红之色蔓延。 次日一早,桑云伺候裴若兰梳妆时,献宝似的打开一盒东珠,道,“这是今年夷洲进贡的珍珠,总共就这么一盒,颗颗都有猫眼那么大,王爷全给了姑娘。” 裴若兰看都没看一眼,眼尾泛着红,冷淡道,“你若喜欢,便都拿去。” “这是王爷待您的一片心意!奴婢回头让工匠送些图纸过来,您若有中意的,便让打些首饰出来。” 裴若兰心里是看不上霍准“打一棍子给颗甜枣”的,可冷静下来后,又不愿真惹恼了他,以致断了兄长重新站起来的希望,此时面对桑云的讨好,就没再说什么。 用过早膳后,她坐在窗下看书,桑云则去了书房。 霍准抬起头看了桑云一眼,搁下手中的紫玉管狼毫笔,拧着眉问道,“她收下那斛珍珠了吗?” “回王爷的话,裴姑娘心软,奴婢劝了几句,她便收下了。” 霍准面上一松,“回去好生伺候,月底去找管家领赏。” 桑云离开后,霍准思索片刻,又将目光投向杜林,吩咐道,“让人将承惠郡主瞧中陆鸿鸣的消息放给陆论。”这般泼天富贵,他不信陆家不想要。 桑云回到正房,见裴若兰在摆弄床尾的香囊,疑声问道,“姑娘可是不喜欢杜若的香气?” 身后骤然出现一道声音,裴若兰吓得浑身都紧绷起来,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待确定来人只有桑云一个,她才放松下来,掀唇道,“我昨晚睡得不太安宁,想换一些安神的香丸进去。” “那奴婢来换罢!” “不用!”裴若兰紧紧的将蓝色的香囊攥在掌心,“你去梳妆台将香丸拿过,我自己换就是。” 桑云不疑有他,转身朝梳妆台走去。 裴若兰飞快的解开香囊,从里头取出一颗棕黑色的避子丸服下。 桑云很快取了香丸过来,裴若兰当着她的面将杜若花瓣取了一些出来,然后将香丸放进去,将香囊重新系回床尾。 不知是公务繁忙,还是心中有愧,一整个白日霍准都未出现在裴若兰面前,直到夜幕降临,他才从外入内。 裴若兰听到他的脚步声,头都没抬,霍准摸了摸鼻子,走到她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温柔如画一般的眉眼。 他不说话,裴若兰便当做没这个人。 夜色越来越深,裴若兰手中的书已经看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霍准顺势道,“安置罢。” 裴若兰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下了罗汉床,往净房走去。 霍准低头哂笑一声,去了隔间的净房。 他沐浴完出来,裴若兰已经在床榻里侧睡下,娇小的一团,面朝着墙壁,霍准吹熄烛火,放下帷帐,在她身边躺下。 狭小密闭的空间中,尽是她身上的幽兰香味,隐约中还夹杂着一股子安神丸的味道。 “你换了香料?”他转过身,看着裴若兰的后脑勺问道。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就在他以为裴若兰不会理会他时,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黑暗中,霍准唇角一勾,伸手将她捞入怀中,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昨夜本王是在气头上,才没忍住伤了你。” 裴若兰已经说服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眼下见他已给了台阶,便轻声道,“王爷保证下次不再强迫我就好。” 霍准将她揽的越发紧,几乎要揉进他的身体里,“以后不会了。” 当晚,两人相拥而眠。 又过了几天,霍准的咳疾才好全,然后吩咐管家给今科进士都下了帖子。 前院再次忙碌起来,裴若兰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搬花盆的小厮,三日后鸿鸣就要来魏王府赴宴,这也是婚礼推迟后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只可惜她看的着他,他却看不着她。 霍准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裴若兰一脸哀伤的模样。 “在想什么?”他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的问道。 第16章 她又不求子嗣 裴若兰心里清楚霍准有多厌恶陆鸿鸣,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她轻轻的勾了勾唇角,索性将话题引向他,“听闻信阳侯府二公子也是今科二甲进士,王爷就不怕他明日瞧出什么端倪?” 两人相处这么久,都有意的避免提到信阳侯府,只因信阳侯宋玉之是先皇赐给霍准的未婚妻子。 眼下,裴若兰将这层窗户纸捅破,霍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沉吟良久,道,“本王和你是什么关系,与宋家人无关。” 裴若兰看着霍准一脸冷漠的样子,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未婚妻子竟然是这般态度。 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若他真是个重情义、有担当的男子,又怎会做出强霸官家女眷这等事。 心里这般想着,她面上却是浅浅一笑,“听闻宋侯爷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她若打上门来,王爷可要护着我些。” 霍准想到宋玉之的秉性,在她身边坐下,哂笑了一声,“放心,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见陆鸿鸣这茬已经绕过去,裴若兰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 两人坐了一会儿,桑云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匣子,上前道,“这是内造司送过来的图纸,裴姑娘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奴婢便让工匠打出来。” 霍准就在旁边看着,裴若兰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图纸,打算随便选两张,谁知霍准竟凑过来,和她一起挑选,在看到一尊累丝牡丹蝴蝶凤冠时,他饶有兴致道,“这张不错。” 裴若兰侧过头,无奈的瞟了他一眼,“我又不会成亲,用不上这般隆重的凤冠。” 霍准见她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停了一瞬才道,“便是不成亲,也可以戴来玩,本王就喜欢这只冠。” 裴若兰盯着他看了片刻,懒得与他争执,抬手将图纸递给桑云,“那就让工匠先做这顶凤冠罢!”至于做出来后会戴在谁头上,她并不关心。 桑云接过图纸,“您再挑几张。” 裴若兰想说不用,霍准已就着她的手,继续挑选起来,他选择的标准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大、用料扎实、华丽。 挑到最后,裴若兰十分害怕这些五彩斑斓的首饰里有那么一两副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她头上,干脆自己也挑了两张素净些的图纸递给桑云。 桑云捧着匣子退了出去。 霍准握着裴若兰葱管一般雪白的手指,心情极好的看着她道,“王府库房里还有一块一人高的羊脂白玉,回头让工匠给你雕座观音。” 裴若兰:“……”她又不求子嗣,要观音做什么? 扭头正要拒绝,却发现霍准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目光幽深,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想抽回自己的手,离他远点。 但他却不给她这个几会,掐着她的腰,铺天盖地的吻下来。 窗外,管家严厉的指派小厮和婢女布置院子和花厅,小厮和婢女恭恭敬敬的答应,脚步声越来越急促。 但这些声音裴若兰已经听不到,她环着霍准的脖子,被他欺身压在罗汉床上,耳边只能听到他极重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一吻过后,霍准克制的撤出一些距离,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娇艳诱人的唇瓣,双目似幽潭一般,深不见底。 良久,他才平复下来,拉着她一起起身,又将她抱在怀中,嗓音说不出的沙哑,“等宴请完今科进士,本王带你去别苑住上一段时间。” 裴若兰低低“嗯”了一声,任他安排。 因着裴若兰的顺从,霍准一整日心情都极好,入夜后,他早早就回了寝房。 裴若兰正站在床榻前摆弄帐钩,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上半身下意识的向前躲了一下,待闻到霍准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味,才放松下来。 霍准没有说话,他轻轻的吻在她嫩白修长的脖颈上,一点一点的将人转过来,抵在朱红色的床柱上,欺身而上,大肆搜刮她口中的津液…… 月色透过窗棂,洒在两人的侧脸上,如交颈鸳鸯一般。 次日,裴若兰醒来时,霍准已经离开,瞧着房中无人,她悄无声息的下了榻,将床尾的香囊解开,取出一粒药丸吞下。 正要将香囊挂回去,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裴若兰眉心一跳,紧紧的将香囊攥在手中,故作平静道,“我看这香囊的纹样别致,想取下来看看,自己也绣一个。”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裴若兰的心上,她不敢回头。 直到霍准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语气里辨不出喜怒,“让本王看看,究竟有多别致。” 第17章 是避子药还是求子药 霍准的语气还算温柔,但态度却是不容拒绝的,裴若兰知道今日的事恐怕无法善了,只能松开紧紧攥着的手,硬着头皮把香囊交给他。 蓝色的香囊已经被她攥的染上一抹潮意,霍准一面打量上头精致的绿色兰草绣纹,一面用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察觉到里面有除了香丸之外的药丸状物,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神色不明的看向她,“的确很别致,回头本王让绣房多绣几个给你。”说罢,他拿着香囊转身准备离开。 裴若兰见他要将香囊带走,着急的抓住他的小臂,说道,“绣娘做过的香囊,肯定还留有花样子,王爷能否将这个还给我?” 霍准淡淡睨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臂的雪白柔荑,“就这么喜欢?” “其实,我是想给王爷绣一只香囊,以谢您帮我兄长寻医之恩。” 话落,见他不语,裴若兰又追问了一句,“这香囊,能还我吗?” 见她如此坚持,霍准松开手,将香囊递给她。 这只烫手山芋终于回到自己手里,裴若兰微微松了口气。 霍准又盯着她看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确定霍准真的离开后,裴若兰将香囊中的避子丸倒出来,在寝房中环顾一周,快步朝梳妆台走去…… 另一边,霍准出了正房,慢慢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躺着一粒褐色的药丸,他沉着脸将药丸交给杜林,“让府医辨认下,这是什么药?” 杜林拿了药丸离开。 霍准站在檐下,想到裴若兰方才心虚的模样,心中隐隐已有了猜测,但在拿到证据前,他不想与她挑明,也不想冤枉了她。 他没等多久,杜林就匆匆赶来,“回王爷,府医说那药丸是千金堂秘制的求子药。” “你确定是求子药?”霍准面上有些错愕,怔了片刻,轻声追问。 杜林将府医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霍准这才确信,他眼底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行了,你退下罢。” 杜林躬身离去。 霍准又回过头看了眼寝房的方向,才背着手往书房走去。 当晚,裴若兰发现,晚膳竟然多了一道药膳:煨鹿尾,霍准还殷勤地给她舀了一碗,她试着尝了一口,发现味道醇厚,鲜美爽滑,全无一点药材的味道,便将余下的都用了。 霍准看她这副模样,眼底透出一丝笑纹,“你若喜欢,便让厨房常备着。” 裴若兰不动声色的觑了他一眼,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他似乎出奇的温柔,难道就因为她说要给他绣个香囊? 想到香囊这茬,裴若兰心里有些烦躁,早上说给他绣只香囊,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她已化险为夷,自然不愿意落下一个这般明显的物证在他手中。 这般想着,她清了清嗓子,望着他道,“今日王爷走后我仔细地瞧了那只香囊,上面的平金法极为高明,以我的技艺恐怕难以效仿。” “既然有难度,那就算了。”霍准答应的极为痛快,目光深邃的看着她,“府里有绣娘,不必你废那些神。” “多谢王爷体谅。” 用完膳,桑云带人将碗碟撤了下去,霍准和裴若兰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说话。 许是吃了一小碗煨鹿尾的缘故,裴若兰总觉得心绪有些烦躁,一口接一口的喝茶,喝到第三杯时,霍准将按住她的手,“再喝下去,夜里要睡不着了。”说罢,让婢女冲了一盏玫瑰露过来。 裴若兰捧着水晶盏,饮了一口,甜蜜又滋润。 烛光中,霍准看着裴若兰润泽娇艳的红唇,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甜吗?” 裴若兰捧着杯子,“那让桑枝给王爷也冲一盏?” 霍准鹰隼般的眼眸轻眯,觉得她实在不解风情,干脆起身走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抽出杯子,弯腰含住她的唇。 “是很甜!”辗转过后,他将她拥在怀里,看着她皎洁的眉眼说道。 裴若兰脸上挂着醉人的酡红,眼底乌润润的,只静静的看着霍准,便能勾起他心底深处最猖狂的野望。 月上柳梢头时,他抱着她去了净房。 这晚,裴若兰觉得霍准跟疯了一般。 次日,她睡到巳时末才醒,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榻吃了药,才叫人进来服侍。 书房里,霍准已精神奕奕的处理完所有的公文,正在看内造司工匠送来的观音画像,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最后干脆自己动笔画起来,画完后一看,忍不住笑了,这哪里是庙里的观音,分明是他心里的观音。 又修改完善了几处,他将图纸交给杜林,“交代工匠尽快雕琢,一个月内本王要见到这尊玉观音。” “是,王爷。”杜林领命离开。 次日,是魏王府宴请今科进士的日子。 一大早,裴若兰就被外头的喧哗声吵了醒来,她捡起床边的中衣罩在光裸的身子上,想到陆鸿鸣会来魏王府赴宴,眼底一片复杂。 第18章 让那位新宠出来助个兴 在得知霍准和孙神医是旧相识前,她做梦都想离开魏王府,和鸿鸣团聚,可如今她已决定为了兄长永远留在魏王府,那么鸿鸣她再不想放开也必须放开。 何况,如今陆裴两家已经撕破脸,他又有承惠郡主的爱慕,来日之路必定光明灿烂,她的存在只会是他的污点。 这般想着,裴若兰眼眶微微发红,心如刀绞,良久她才起身。 桑云听到动静,从外头进来伺候,看到裴若兰微肿的杏眼,泛红的鼻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轻声道,“奴婢伺候您净面罢。” 擦完脸,桑云帮又裴若兰上了点妆,才掩去她脸上哭过的痕迹。 这时,已有新科进士入府,裴若兰清晰的听到那些人向霍准行礼问安,殷勤又周到。 “早膳已经备好,姑娘现在要用吗?”桑云见裴若兰的注意力都在外头,低低的提醒了一句。 裴若兰瞥了她一眼,轻轻颔首。 在她喝下第一口粥时,耳边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学生陆鸿鸣见过王爷。” 下一刻,一颗滚烫的眼泪落在粥碗里,桑云见状,递了张帕子给裴若兰,然后悄悄的朝外退去。 帕子上熏得是龙涎香的味道,裴若兰怔了一下,知道桑云这是在提醒她。 她轻轻的将眼泪拭去,听霍准将陆鸿鸣引荐给承惠郡主。 而承惠郡主对陆鸿鸣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从他殿试的应答问到他的籍贯,又问到他家中的人口。 别说陆鸿鸣,在场的各位进士都察觉到了承惠郡主的心思,有些活泛的,便开始从中说和。 陆鸿鸣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沉默居多,应答甚少,最后还是承惠郡主呵斥众人,替他解围。 能考中进士的都是聪明人,宴席上的氛围越发融洽。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嘲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听闻魏王近来得了位新宠,极为疼爱,想必那女子定是色艺双绝,今日这般高兴,不如唤她出来唱个曲、跳个舞,助助兴。” 霍准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冷眼看着宋勉之,吩咐杜林,“宋榜眼喝醉了,你带他下去醒醒酒。” 杜林应了一声,走向宋勉之,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宋榜眼,请!” 宋勉之闻言,重重放下手中酒盏,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的看向霍准,“王爷这般不由分说的护着她,我今日却偏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狐媚子勾的王爷流连忘返,连未婚妻子的生辰都能忘记!”说罢,他摇摇晃晃的起身,直奔正房而去。 霍准见他撒起酒疯,脸色越发难看,朝杜林使了个眼神,杜林想强行将宋勉之拉走,却被他灵活的挣脱,晃着身子一面往正房走,一面道,“我今天就把那个贱人拉出来,让大家好好的看看。” 寝房中,裴若兰看着宋勉之距离正房越来越近,脸上煞白一片,她可以为了医治兄长的双腿委身霍准,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哪怕一辈子,但却害怕被人拉到太阳底下,如游街一般任人审判。那样,不止她会失去所有尊严,裴氏一族也会永远的抬不起头。 正焦急着,桑云突然从外头走了进来,表情严肃的冲她道,“姑娘的身份不能被发现,您和奴婢将衣裳换了,去净房躲着。” 情急之下,裴若兰只能答应。 两人刚换完衣裳分开,宋勉之就从外头冲了进来,他看着背对着他的桑云,冷笑道,“就是你将魏王迷得神魂颠倒?”说着,他扒着她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是你?”看到是桑云,宋勉之大惊,随即又摇头道,“不,不可能是你,定是你忠心为主,将那个贱人藏了起来!”说着,便在寝房中翻找起来,一副要将寝房翻个底朝天的模样。 “你还没闹够吗?”霍准见他如此不依不饶,用力扣住他的肩头。 宋勉之回头瞪向他,“昨日是我姐姐的生辰,你却只顾宠幸新宠,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你可知她喝了一整夜的闷酒,回房时险些坠入荷花池丢了性命!” 这些事霍准的确不知,但这并不是宋勉之在魏王府撒野的理由。 他扣着他肩头的手再次用力,一提一掼,直接将人扔出寝房,宋勉之落地时单膝跪下,还未来得及继续与霍准分辨,便听见他冷声吩咐道,“将宋榜眼送回信阳侯府,若无本王允可,日后不得再踏入魏王府一步。” 杜林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动了真怒,他带侍卫入内,堵了宋勉之的嘴将人拖走。 宋勉之被拖走后,整个正房都安静下来,霍准在寝房中环视一周,朝净房的方向走去。 打开净房的门朝里望去,果然看到躲在屏风后的裴若兰,她脸上布满惶恐担忧,霍准的心脏顿时一紧,上前几步用力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摩挲她的后脑勺,哑声道,“放心,有本王在。” 裴若兰伸出手,慢慢的环住他的腰,闭上眼。不论起因为何,在他将宋勉之丢出去的那一刻,她很感激他没有让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保住了她的自尊,也保住了裴家的世代清名。 霍准察觉到裴若兰的主动,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才带着她朝外走去。 将她安顿好后,他出去继续招待那些进士。 因着承惠郡主的缘故,陆鸿鸣就坐在霍准下首,两人距离不过三尺,在霍准去而复返后,他很清晰的在他身上问道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若兰的味道。 第19章 只认她一个妻子 可若兰怎么会在魏王府?错愕过后,陆鸿鸣忍不住看向坐在主位的霍准。 霍准察觉到陆鸿鸣的目光,唇角微勾,目露审视,“陆员外郎一直看着本王,可是有话说?” 陆鸿鸣看着面前极具威势、俊美无俦的男子,蓦地想起去岁冬他带兵孤军直入匈奴王庭的孤勇,这样一个国之砥柱、民族英雄,怎么可能会掳了他的未婚妻子,这般想着,他温和道,“日后鸿鸣在户部当差,定会恪尽职守,为您分忧。” 霍准倒是没想到陆鸿鸣会对他示好,停了片刻,才道,“希望你会一直记得自己今日所言。” 霍准身上沾染的幽兰香味越来越淡,陆鸿鸣只当自己太过思念裴若兰,方才才出现了错觉,拿起酒盏敬了霍准一杯,之后便安静的坐着,聆听宫伶的伴乐。 正房中,将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裴若兰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茶盏,鸿鸣眼下竟是在霍准掌管的户部当差?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霍准的运作?若是后者,以他对鸿鸣的敌意,鸿鸣只怕危矣。 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直如松柏的少年不久后可能会被罗织构陷,性命难保,裴若兰厌恶霍准之余,竟隐隐希望他能接受承惠郡主的爱慕,这样便有了庇护。 此时,宴席之间,承惠郡主也在想着怎么引起陆鸿鸣的注意,令他对她倾心,正好看到他对宫伶所奏的曲子十分感兴趣,便自告奋勇的向霍准道,“魏王兄舍不得自己的心头肉为大家助兴,那不如便由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助兴?” 霍准看了承惠郡主片刻,优雅的抬手,“既然郡主有这个兴致,那便随你。” 承惠郡主朝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很快地送了只陶埙过来,承惠郡主立在席间,朝着陆鸿鸣的方向吹起陶埙,她吹得是《战台风》,气势磅礴、大开大合,在场诸人没有不善音律的,眼前皆浮现出大漠戈壁黄沙万里,金戈铁马轰轰烈烈的场面。 最热血之时,承惠郡主弃了陶埙,接过婢女扔来的长剑,身姿飘逸的表演了一段剑舞,她的身子柔韧灵活,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毫不费力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舞毕,众人都还沉浸在她营造的氛围中,她却用力的拍了拍手,朗声道,“本郡主亲自为你们助兴,各位将来的国之栋梁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她话落,立刻有婢女端着托盘过来,霍准率先扔下腰间一块玉佩,有他率先垂范,其他进士也都取了身上值钱的配饰放入托盘,陆鸿鸣是最后一个,只见他摸出一只荷包,又从荷包中倒出一锭银子放在托盘上。 承惠郡主见状挑了下眉,笑眯眯道,“旁的进士给的可都是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陆公子这样未免太过小气,你不会是看不起本郡主罢?” 陆鸿鸣拎着袍摆站起身,拱了下手,“郡主若是觉着这十两银子太少,等下官回府,再送上百两黄金去忠王府便是。” 霍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手中的荷包和腰间的玉佩,开口笑着调和,“她可不缺银子使,只是想讨个彩头罢了,陆员外郎若舍不得玉佩,将手中的荷包给她也是使得的。” “魏王兄说的是,本郡主只是想跟大家讨个彩头,可不是贪你们的银子。陆公子,你肯用你手中的荷包当彩头吗?” 席间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陆鸿鸣,神色不一,正房中,裴若兰也透过窗户将目光投向陆鸿鸣。她既怕他不答应,拂了霍准和承惠郡主的意,失去庇护,又怕他答应,将她送他的第一件信物轻易赠人。 陆鸿鸣的神情倒是一片平静,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承惠郡主的脸上,客气又无情的道,“抱歉,不管是这只荷包,还是腰间的玉佩,下官都不会将它们当做彩头,因为它们是下官的未婚妻所赠,是下官心里最珍视的东西。” “这是裴氏女送你的?”承惠郡主有些错愕,随即又道,“陆裴两家的婚事不是作罢了吗?” 陆鸿鸣容色坚定道,“下官今生今世只认裴姑娘这一个妻子,除非横死,否则绝不会作罢!” 他的言辞如磐石一般沉稳,席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正房中,裴若兰捂着嘴,已泪流满面,也正好错过了霍准看向她的那个冷得让人发毛的眼神。 啪啪啪”,收回目光后,霍准接连击掌,看向承惠郡主,“既然陆员外郎那般诊视这两样东西,郡主便不要为难他了。”话落,又看向陆鸿鸣,“陆员外郎对未婚妻一片情深,希望你的未婚妻也能如你一般,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可话像是好话,可陆鸿鸣听着,心中总觉得别扭,只微微颔首。 午后,宴席散去,霍准立在中庭,朝正房看了一眼,并未看到裴若兰的身影。 想到陆鸿鸣在宴席上的表现,他冷哼一声,朝书房的方向走去,一进书房便吩咐杜林,“将桑云叫过来。” 杜林领命退下,不一会儿,桑云战战兢兢的从外入内。 陆鸿鸣双手撑在桌案上,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将裴姑娘今日的表现仔仔细细的说一遍,若有隐瞒,仔细你全家人的性命!” 第20章 明日就去退婚 在霍准的威势之下,桑云哪敢有一字隐瞒,当即将裴若兰从晨起到现在的表现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霍准听到裴若兰多次为了陆鸿鸣伤心流泪,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哪里还能看得出昨日的温柔。 桑云战战兢兢站在那里,良久才听到霍准让她退下。 桑云走后,霍准看向杜林,冷声吩咐道,“你亲自去裴家一趟,查清楚那瓶求子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林躬身退了出去。 霍准看着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用力的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有些事情他不想细察,可结果终究不如他的意。 天色擦黑时杜林才回到魏王府,霍准寒眸微眯,朝他看去,杜林拱手道,“当日裴姑娘托裴公子买的其实是避子药,是裴公子自作主张,将避子药换成了求子药。” 一直刻意忽视的真相到底到底摊开在霍准面前,纵然已有心里准备,霍准心口还是堵的厉害,像塞了团浸满水的棉花。他摆了摆手,杜林朝外退去。 寝房中,裴若兰坐在梳妆台前,眉心拢着一片轻愁,素手握着象牙梳子,随意通着乌黑的长发,今日鸿鸣在席间向承惠郡主表明自己的心意时,她就知道霍准不会轻易放过她,她早早就做好了承接他怒火的准备,可不知为何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 现在,她头顶上像是悬着一把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仍是空荡荡的,不由失望。 等到子时,裴若兰再也坐不住,正要唤桑云进来询问一声,耳边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透过菱花镜,她看到霍准沉着脸朝她走来,身上带着一股黑云压城般的压迫感,她的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 霍准不紧不慢的朝裴若兰逼近,黑色绣金线的长靴在她身后落定,他看着她镜中娟秀美好的面容,哑声道,“还不睡,是在等本王,还是在想其他人?”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藏着无尽的危险,裴若兰小心的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是王爷的人,自然是在等王爷。” 这句话说罢,她脚趾都尴尬的蜷缩起来。可她知道,今夜她必须打消他的怒气,绝不能让他迁怒无辜的鸿鸣。 霍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阴冷中带着桀骜,“那便如你所愿!” 话落,他捏着她的手臂,用力的将她拽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吻来势汹汹,如海啸一般,席卷她整个口腔,带来阵阵战栗和疼痛,裴若兰不由朝后退去,臀部顶住冷硬的棱形桌角。 “这就怕了?”霍准将她折在梳妆台上,不等她开口,再次将她的呼吸吞没,大手顺势下滑。 裴若兰眼底湿润氤氲,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以求支撑。 隔着衣服,两人灼热的体温紧紧相贴,裴若兰闷哼了一声,纤细的十指插入他乌黑浓密的发间…… 一切结束后,两人难得都没有睡意。 裴若兰仍旧担心霍准会迁怒陆鸿鸣,霍准则对裴若兰的欺骗耿耿于怀。 不知过去多久,裴若兰哑着嗓子先开口道,“今日是我失态了,明天我会修书一封给兄长,让他退了和陆家的亲事,从此我和陆鸿鸣不会再有任何干系。” 霍准哪里听不出,她是在故意和陆鸿鸣撇清关系,至于目的,是怕陆鸿鸣也被他构陷入狱罢?倒是难为她如此费心。 “你只要乖乖地待在本王身边,伺候好本王,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得到他的承诺,裴若兰松了口气。 霍准深深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裴若兰望着帐顶,许久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心微微皱了起来,转头看向他,嗓音有些缥缈的问,“一个喝醉酒的人,以王爷的身手,当真拦不住吗?” 第21章 他就多余问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并不在乎枕边人会不会回应。 事实上,她也没有等到霍准开口。 直到身边人的呼吸声绵长起来,霍准才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良久后,重新闭上眼睛。 次日天还没亮,裴若兰早早就醒了过来,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身边睡的正熟的霍据,她悄悄下地,将藏在梳妆台后的药取出来吃了一粒,又塞回去。 霍准在裴若兰下地后就醒了过来,听着她发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用力捏了捏眉心,强忍着不揭穿。 等裴若兰重新回到床榻上,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抱着她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他抱的极紧,坚硬而灼热的胸膛抵着她的背,长腿夹着她的腿,裴若兰浑身都不舒服,但又挣脱不得,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但因为身子绷得太紧,没多久她就腰酸背痛起来,忍不住皱着眉又搡了他一下,“王爷,你抱着我我睡不着,你不能自己睡吗?” 霍准被她嫌弃,扣着她细腰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既然不习惯,那就学着习惯。” 裴若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再与他争辩。 等到天一亮,她立刻催促霍准起身更衣,霍准挑眉不悦,“你就这么不想与本王同床共枕?” 裴若兰张了张口,吐去一口浊气,好声好气的解释道,“王爷的身子热得像一只火炉,而我最是畏热,并非不想与王爷同床共枕。” 霍准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否信了她的解释。 两人洗漱完用过早饭,霍准深深的看了裴若兰一眼。 裴若兰瞬间福至心灵,吩咐桑云,“去拿笔墨来。” 桑云应了一声,去拿笔墨,霍准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吹开浮沫,饮了一口,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桑云很快将笔墨取了过来,裴若兰提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写,眉心微微拧起。 霍准看她这副模样,原本悠然的神色又沉了下来,寒声道,“你若是不愿意,本王不会勉强你。” 裴若兰和他相识的日子不久,对他的脾气却再了解不过,哪里会信他的话,又措辞了片刻,才下笔。 霍准不动声色望过去,看清她写的字,脸色渐渐好转。 裴若兰写完家书,晾干后,呈给霍准,“请王爷过目” 霍准将宣纸放回到桌上,“这是你的决定,你自己做主便可。” 裴若兰见他还算满意,吩咐桑云将信送到裴家。 桑云领命离开。 霍准也站起身,看着裴若兰道,“本王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你好好歇着。” 出了正房,霍准站在廊下吩咐杜林,“派人盯着陆裴两家。” 杜林拱手应下。 当晚,华灯初上时,杜林带了消息过来。 “裴公子在收到裴姑娘的信后,就带人去了陆家退亲,陆大人夫妇十分乐意,但陆员外郎并不情愿,对峙僵持之下,陆大人索性让下人将陆员外郎绑了起来,然后退还了陆员外郎和裴姑娘交往时的信物。” 提到信物,霍准立刻想到昨日陆鸿鸣身上的佩玉和荷包。 “除了玉佩和钱袋还有什么信物?” 杜林沉吟良久后,道,“裴家退还的信物有三车,陆家退还的信物有两车。” 霍准:“……”他就多余问这么一句。 “现在裴家退还的信物已经归了陆家,那陆家退还给裴家的信物,依您看该如何处置?” 霍准冷冷的笑了一声,“那自然要问过东西的主人!”说罢,他用力的合上面前的公文,面上的愠怒显而易见。 寝房中,裴若兰右眼皮突然连着跳了几下,她放下手中的书,难道退婚一事出了意外? 第22章 她的过去 是鸿鸣不愿意,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她胡乱猜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走到她面前,黑色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裴若兰按下心中烦躁,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王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霍准轻磕了下眼皮,大掌撩起她披散在脑后的长发,握住她白皙的颈子,摩挲了片刻才道,“你兄长托人送了口信过来,想问问你陆家退回来的信物该如何处置?” 他的语气闲适,裴若兰却察觉到这个问题背后的试探,尤其是敏感脆弱的脖颈还被他粗粝的大掌握着,她如临大敌般挺直了后脊,喉头轻轻动了动,说道,“请王爷转告兄长,两家婚事既然已经作罢,那些信物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价值,随他处置便是。” “好。”霍准低低应了一声,松开她的颈子,在她身边坐下。 裴若兰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 霍准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问道,“过几日便是秋分,倚山别苑的菊花开的很好,想去看看吗?” 赏花而已,裴若兰点了点头,?“王爷安排便是。” 霍准笑了笑,没再言语,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桑云脚步轻快的从外面走进来,冲裴若兰道,“奴婢这就去帮您收拾泡温泉要用的一应东西。”说罢转身就要走。 裴若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叫住她,“你先别急着走,你说的泡温泉是怎么回事?” “王爷不是要带您去倚山别苑,整个京郊最好的温泉就在那里。” 裴若兰皱眉,“王爷同我说的是倚山别苑的菊花开的正好。” 桑云眼神暧昧的笑了笑。 裴若兰不知想到什么,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珠润的粉。 桑云福身退了下去。 裴若兰咬了咬舌尖,心想,她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推了倚山别苑之行…… 她不知道的是,霍准此刻正在裴家后院的西厢房。 从正房出来后,霍准坐在书房中犹疑许久,还是想知道裴若兰曾经都送过些什么东西给陆鸿鸣。 裴日文也没想到魏王会亲自登门,反应过来后,亲自将人送到西厢房,告诉他陆家退回来的两车信物都在裴若兰的闺房,便识趣的守在廊下。 这是霍准第三次来到裴若兰的闺房,他环视一周,屋中依稀可见主人生活过的痕迹,但更多的是陆家退回来的东西,几乎填满整间屋子所有能下脚的地方。 他随手翻捡了几样来看,不过是些笔墨、字画、扇坠,还有一些孩童喜欢的小玩意。 他觉得无趣得很,但偏偏胸口像压了千斤巨石似的,呼吸间全是窒闷。 翻到最后一只匣子时,他掂量了一下,轻得很,莫不是什么竹编、草编?打开后却是整整一匣子的信。 屋外蟋蟀吱吱呀呀唱得响亮,屋中霍准的眼里只有“翙郎亲启”四个字,看样子,那是陆鸿鸣的字或者小名。 他将信封里的书信展开,里面密密麻麻字字句句全是裴若兰对陆鸿鸣的思念、娇嗔和勉励,落款则是“阿幽”。 乌金西堕时,霍准才踏出西厢房。 裴日文听到“吱呀”的开门声,调转轮椅,风光霁月的拱手,“王爷。” 霍准眼底布满血丝,沉着脸道,“那些东西,本王不想再看见。” 裴日文温和的道了声“好”。 霍准抬步离开,出了裴家宅子上车后,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朵干枯的兰花。盯着这朵花看了许久,他又紧紧的将手掌攥紧。 回到魏王府,下车时,杜林禀道,“裴公子处置陆家退回来的两车东西时不小心引燃了裴家宅子的西厢房。” 霍准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但却什么都没说,黑色绣金线的靴子踏上台阶,往里走去…… 寝房中,裴若兰已经歇下,霍准除了外袍,上榻在她身边躺下,将人抱在怀里,含着她的耳垂,低低唤了声“阿幽”。 他明显感觉到,裴若兰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阿幽……”他又唤了一声,喷洒在她脖颈间的呼吸烫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第23章 属石头的吧 在霍准唤出“阿幽”这个名字时,裴若兰的心脏就狠狠一缩,她清楚的知道,不管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称呼的,她今晚都不会太好过。 果然下一刻,他如一座黑色的大山般朝她倾压而来,一双黑瞳紧紧的攫住她,似最凶狠的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裴若兰害怕的紧,但也不愿意解释什么,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不知过去多久,霍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低头温柔的含住她的唇…… 起初,他还算隐忍,后头不知想起什么,如疾风骤雨般朝她袭来,她根本招架不住,眼泪流了满脸,嗓子都哑了。 事毕,霍准下地倒了盏温水,将她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给她。 裴若兰娇软无力的躺在他怀中,脸上泛着慵懒的红,如同被春雨洗过的海棠花,艳丽的惊人。 霍准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红唇,忍不住低头啄了一下。 裴若兰倦得很,轻轻在他胸口搡了一下,“明日大朝会,王爷还得早起,快上来歇着吧。” 霍准松开她,将茶盏放回到圆桌上,又熄了灯,才上榻拥着她睡了。 裴若兰累极,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熟。 霍准想到她和陆鸿鸣的过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有未婚夫,两人青梅竹马,恩爱情长,可那时候他以为两人注定无缘,也就不曾细究她和陆鸿鸣究竟是怎么个恩爱法。 如今软玉温香抱满怀,再看到他们恩爱的证据,竟有些恨当初的自己连试都不曾试过就远远退开。 若早知道两人会有今日,三年前,他就该将她夺过来。 这般想着,霍准将裴若兰抱得更紧了一些。 裴若兰不舒服地皱眉,霍准帮她抚平眉心,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才闭上眼睛。 次日是一月一次的大朝会,霍准身着一身紫色的蟒袍,交代桑云好生伺候裴若兰,才朝外走去。 杜林就侯在廊下,脸上神色极为凝重。 霍准淡淡瞥了他一眼,杜林一面跟着自家主子朝外走,一面语速极快的禀道,“昨日夜里,陆员外郎得知陆大人将裴姑娘送他的东西都退了回去,急火攻心之下,连吐几口鲜血,之后拿起书房中的砚台就要砸向自己的右手……陆大人被他不要命的样子吓到,怕他真毁了自己的前途,已经允诺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言下之意,除非陆鸿鸣同意,否则陆裴两家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 霍准刚刚缓和的脸色顿时又阴沉起来,陆鸿鸣他是属石头的吧,又顽又硬。 一路上,魏王府的几个随从没一个敢开口。 到了开阳门,陆鸿鸣刚勒停身下的照夜雪,就瞥见陆鸿鸣被书童扶着从轿子里走出来。 距离上次相见不过两三天,他的身形却明显消瘦了许多,碧色的官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 陆鸿鸣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湛清的双目逡巡一周,优雅地走上前向霍准行礼,“下官见过魏王。” 霍准坐在马上,抬了抬下巴,“陆员外郎看起来脸色很差,若是身子不适,还是回去歇着为好。” “不打紧,下官还撑得住。” “那就好。”霍准说罢,一夹马腹,往开阳门里奔去,紫色的蟒袍翻飞。 陆鸿鸣看着一人一骑如流星一般离去,心中纳罕,虽说陛下允魏王在前朝策马带刀,但他不是严于律己,从不僭越?怎么今日竟是破例了。 大朝会上,陛下在处理完六部之事后,话锋忽然一转,提起夷洲洪灾一事,问殿下大臣谁愿前院协助当地总兵赈灾。 夷洲地缘偏僻,又要坐船渡海,朝中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装作没有听到,事不关己。 陛下见自己的臣子都这般拈轻怕重,担不起事,心中不悦,正要沉下脸呵斥,这时户部右侍郎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荐举陆员外郎为四府巡案,集徐州、梧州、许州三府合力,助夷洲总兵赈灾。” 陛下沉吟片刻,看向霍准,“皇兄掌管户部,以为如何?” 第24章 怀疑的种子 霍准眼皮轻压,用余光扫了户部右侍郎一眼,这只老狐狸,惯会揣摩人心。 不过,他的确很不希望陆鸿鸣留在上京,这般想着,他冲御座上的陛下道,“臣记得陆员外郎殿试时的文章便与治水有关,其中有不少实用之策,此次夷洲之行他若能救一方百姓于水火,也算不负陛下厚望。” 陛下思量片刻,将目光投向陆鸿鸣,“陆卿可愿代朕前往夷洲?” 陆鸿鸣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出列,声音不大,却清泠坚定,“臣愿往!” 也是这时,陛下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眉头紧皱,“陆卿身子可是不适?” 陆鸿鸣并不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曝家丑,只道,“臣会好生保重自己,绝不负陛下之命。” “罢了罢了,朕并非那等不体恤臣子的昏君,你既身体抱恙,那便留在京中好生休养。”话落,他目光一转,扫向户部右侍郎,“张卿可愿前往夷洲,替朕分忧?” 张望举荐陆鸿鸣不成,倒教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心里一片苦涩,面上却不敢拒绝,嗓音里隐隐带了哭腔,“臣愿为陛下分忧。” 大朝会散去,霍准率先转身离开,经过陆鸿鸣身边时,他冷峻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紫色的蟒袍带起一阵风。 陆鸿鸣鼻翼翕动,他好像又闻到了若兰的味道。 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巧合吗?他快步朝霍准走去,口中喊道,“魏王请慢!” 金殿门口,霍准停下脚步,侧过身狐疑的看向匆忙朝他走来的陆鸿鸣,剑眉轻挑,“陆员外郎,有事?” 陆鸿鸣的目光落在霍准紫色的蟒袍上,轻嗅着上面的味道,几息后,微微松了口气,这熏香和若兰的香味的确很像,但还是有些微的差别。 他冲霍准拱手道,“下官府上有一些治水的卷宗,想请您转交给张侍郎。” 霍准直觉陆鸿鸣在说谎,他眯了眯眼睛,将他方才所有的反应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袖口上。 昨日奉香司的宫人送了一批新的熏香到魏王府,其中有一味香和裴若兰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他便交代杜林更换了以往的熏香,想必陆鸿鸣刚才就是冲这个味道来的。 “你与张侍郎同在户部共事,卷宗自己给他就是,不必通过本王。”霍准冷声说完,转身离开。 卷宗一事本就是个借口,陆鸿鸣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缓步朝外走去。 回到魏王府,霍准想到殿前陆鸿鸣的反应,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吩咐杜林,“去查清楚,裴姑娘以前用的什么熏香?” “还有,陆鸿鸣都送过什么信物给她!” 杜林领命离开。 霍准又在书房坐了片刻,才起身往正房而去。 裴若兰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她其实甚少见到霍准穿朝服的样子,紫袍玉带,繁复的章纹盘踞在衣摆,贵气是贵气,但也气势迫人,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不喜欢本王穿朝服?”霍准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问。 裴若兰笑容极浅的摇摇头,随后又问,“王爷熏得什么香?” “卿兰。” 裴若兰眼底有片刻的失神,霍准捕捉到,弯下腰在她颈间嗅了嗅,“你身上总有股兰香,以前用的什么熏香?” 裴若兰往后避了避,垂下眼皮,“不过就是坊间香料铺子常见的熏香。” “是吗?” 裴若兰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霍准没再追问,他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拥入怀中,啄吻她如凝新荔的鼻头,手在她敏感的腰间轻轻揉捏。 起初裴若兰对霍准身上的蟒袍是充满敬畏的,但最后那件蟒袍却被她弄得皱的不成样子,哪里还有什么敬畏之心,多瞧一眼都觉得难为情。 傍晚,霍准处理完公事,杜林从外头进来,拱手禀道,“卑职已查清楚,裴姑娘所用的熏香名唤幽兰,是陆员外郎专为她调制的……” 第25章 能文能武啊 对于熏香一事,霍准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 怪不得陆鸿鸣能在几息之间就区分出两种熏香的细微差别,合着“幽兰”根本就是他亲手调制的。 想到自己昨日特意留下的“卿兰”,霍准用力的捏了捏眉心,看向杜林的眼神尽是压抑的烦躁,“陆鸿鸣还送过什么给裴姑娘?” 杜林从袖中取出一叠宣纸呈上。 霍准一页一页的翻阅,愈到后头,他的眉心皱的愈厉害。 垂髫相识,青梅竹马,豆蔻定情,及笄许婚,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过往,而他于她又算什么,是强占她清白的奸佞,还是逼迫她的恶人? 不管是什么,她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他就绝不会放手。 霍准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抬起头,见杜林眼中盛满不解,他摩挲着手中的宣纸,扯唇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杜林:“卑职受教。” 霍准掀开桌角香炉的盖子,将手中的宣纸放了进去,火光乍起,映红他坚毅的面庞。 他又在书房中坐了片刻,待平复好心情,打算回正房时,外间却响起侍卫的声音,“启禀王爷,玄十一求见。” 玄十一是裴日文统领下的玄龙卫,霍准面色一沉,他和裴日文曾达成过共识,若无要事,不轻易出动玄龙卫,如今玄龙卫已动,裴家那边想必是出了大事。 他朝杜林使了个眼色。 杜林打开书房的们,将玄十一引了进来。 玄十一一身黑色劲装,单膝跪地道,“启禀王爷,陆鸿鸣得知裴家西厢失火后,夜探裴家,如今正被拘在柴房之中,裴大公子不知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定夺。” 夜探裴家?好个能文能武的探花郎!霍准放在扶手上的拳头不由捏紧,整个书房的温度骤降,他的嗓音里仿佛淬了冰,“他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裴大公子以裴姑娘为裴夫人侍疾为由,直接将人五花大绑锁入拆房,陆鸿鸣究竟探到了什么,以及是否相信裴大公子的话暂时不得而知。” 霍准沉吟良久后,长舒一口气,说道,“放了他。” 玄十一向来只听主子吩咐,闻言起身退下。 霍准眼底一片深沉,假设陆鸿鸣并未看出什么,放了他也就放了,若是他看出什么,想要打消他的怀疑,就必须让裴若兰出面,那他宁愿放了他。 正房中,裴若兰还不知道裴家已经掀起一场风波,她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看书。 看得累了,想抬起头松快下,却看到霍准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两人目光相交,霍准嘴角噙着笑,缓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明日.本王有空,带你去倚山别苑。” 裴若兰想起桑云曾经说过的话,面上浮起一抹犹疑。 霍准挑眉,“不愿意出门?” “是这样的,”裴若兰眼神忽闪,斟酌着道,“我幼时在外祖家曾落过水,当时仆妇都不在湖边,情势十分惊险,可以说是命悬一线,从此便十分畏惧江海湖泊,甚至就连温泉也不能忍受。” “是吗?”霍准面上依然温和,但心底却狠狠一沉。 据他所知,当年在济州,分明是陆鸿鸣落水,仆妇偷懒,都在凉亭里聊天,不曾发现,是她潜入水中将他救了出来。也正因此,后来陆鸿鸣雕了一只美人鱼发簪送她,两人也因此定情。 裴若兰并不知自己在霍准眼前已如白纸一张,心虚却坚持道,“的确如此。” “若是本王非要你陪本王去倚山别苑呢?”霍准盯着她的眼睛,字字道。 第26章 先去净房躲躲 霍准倾身,强势的向裴若兰逼近,昭示着此事没得商量。 裴若兰的意见被忽视,思绪有片刻的混乱,胸口仿佛被勒住一般,脸颊和耳朵微微发烫。 她方才竟以为他是真的询问她的意见?当真是愚不可及。 霍准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开口,捏起她的下巴,有些不耐烦的命令,“回答本王!” 裴若兰张了张口,却怎么都说不出服软的话,脑中越来越乱,索性掀开他的手,想要逃离他身边。 霍准见她想跑,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摁在罗汉床上,沉声质问,“你想去哪里!” 裴若兰迎上他黑漆漆充满危险的双眸,身上的血液瞬间凉透,人也冷静下来,说道,“王爷若是希望我陪你去倚山别苑,那我去便是。” 霍准将她不情不愿的模样看在眼里,克制着道,“刚才跑什么?” 裴若兰想起自己方才窘迫的内心,怎么肯实话实说,眉心微微的蹙起,望着他道,“王爷方才逼问我的模样太过威严,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便想出去透透气,” 霍准哂笑了一声,用手背轻抚她的脸颊,意味深长道,“本王还以为你是说了谎怕被拆穿,心虚了。” 他的眼神带着洞明一切的锐利,有那么一刻,裴若兰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在说谎,可仔细一想,她上次去济州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而她入魏王府才几日,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在济州的事。 这般想着,她坦然的看着他说道,“我兄长的腿疾还有赖王爷,我怎么会对你说谎。” 霍准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骂了句“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明日一早便去倚山别苑。”霍准在她腰侧重重捏了一下,交代道。 裴若兰吃痛,红唇微微张开,霍准趁机低头,含住她的唇。 屋外侍卫井然有序的当值,屋中裴若兰险些将下唇咬破,才将溢到嗓子眼的声音吞了下去…… 次日,用过早膳,杜林便引着头戴及膝幂篱的裴若兰登车。 裴若兰早上起来时霍准就已不在,此时车上也没见人,狐疑的问了句,“王爷不与我同路吗?” “陛下突然传召,王爷此时正在宫中,裴姑娘可先去别苑安置,王爷处理完政事随后便到。” 听闻不必和霍准同行,裴若兰松了口气,放下帘子。 倚山别苑在西山,隶属京郊,但却离兴平县更近些,差不多有五六个时辰的路程,到傍晚马车才停下。 裴若兰扶着桑云的手下车时,不远处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还有夜色掩盖,但裴若兰还是清晰看到了那辆车上所刻的家徽,顿时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桑云察觉到裴若兰的异常,低低问了句,“姑娘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裴若兰盯着官道,良久才收回目光,道了声“无碍”,转身往倚山别苑里走去。 别苑管家早就得了吩咐,径直将裴若兰带去了正院云阶院。 裴若兰想到官道上飞驰而过的那辆马车,一路上神思不属,一进寝房,不等桑云再问,就将人打发了出去。 她挺直背脊坐在月牙凳上,纤白的手指握着一只茶盏,思前想后,还是不安心,决定要回城。 正要起身离开,这时南边的轩窗突然被人推开,发出“啪嗒”一声响,裴若兰下意识的转头,一张熟悉的脸从轩窗探了进来。 “鸿鸣!”她极轻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朝他奔去。 距离两人上次相见不过才过去半个月,但近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隔着窗棂,四只手紧紧的交握着,裴若兰回头看了眼,确定屋中没人,才扶着他翻了进来。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裴若兰望着一身农女装扮的陆鸿鸣,一时百感交集,眼圈通红,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陆鸿鸣心疼而又贪婪的看着裴若兰,片刻后,他正要开口,外头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若兰侧耳认真分辨了一下,起身着急道,“应该是霍准来了,你……先去净房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