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偏执占有黑化男主》 第1章 管家x少爷（1） “滚！！” 啪。 坚硬的书角准确地砸在姜犹的额头上，疼意瞬间袭来，痛得她头晕目眩，背脊发颤。 书本往下坠落，掉在昂贵的木质地板上。 而她额头很快淌下一股温热，顺着眼角从下巴尖滴下。 哒、哒…… 她伸手一抹，是鲜红的血液，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脑袋也随之涌入一堆不属于她的记忆，带来一阵阵刺痛感。 姜犹咬紧牙关，忍着痛，离开昏暗无光的屋子。 门一关，冰冷机械声在耳畔响起。 【传送成功——】 【所在小说位面：《嗜血虐爱：霍总离婚吧》，标签：现代言情、虐恋情深。】 【剧情扼要：痴恋五年，苏茶为了待在他身边，卑微至极，犹如尘埃。到最后遍体鳞伤，只换了他一句“习惯”。】 【宿主身份：管家。】 冰冷机械声戛然而止。 姜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死后绑定了系统，获得重生机会。 只要完成位面任务，她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无论是财富还是永生。 而她现在所在的位面是有一本狗血霸总小说演变而成，要素过多，虐恋情深、强取豪夺…… 男主名为霍述，拥有许多霸总一样悲惨的童年。 父亲是霍家现任掌权者霍远，权势滔天。而他的母亲只是娱乐圈十八线的小明星，使用肮脏手段得以爬上霍远的床，怀上男主后销声匿迹。 霍远心狠手辣，对算计自己的小明星厌恶至极，一直寻找她的下落。 六年后，即便知道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霍远依旧派人制造车祸意外，将人撞死，连同那一半的血脉。 那场车祸，霍述母亲以身相护，霍述才活了下来。 当霍远知道他未死时，欲要斩草除根，是霍老太太出面保住了他。 年仅六岁的男主被关了起来，私生子的身份宛若枷锁，而囚禁他的独栋四层豪华别墅更像是监狱。 长到十二岁，霍老太太才将他接回霍家。 霍家比那座囚笼，却更像地狱。作为戚城豪门之首的霍家遵循着远古时代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恐怕就连城府深不可测的霍远都想不到，险些死在他手里、最看不起的儿子霍述会成为霍家下一任掌权者。 … 这部小说的开篇第一章男主已经成为霍家掌权者，主要剧情围绕着男女主虐恋展开，全篇充斥着狗血，有挖肾挖心头血，囚禁小黑屋，打断腿毒哑…… 而现在的男主17岁，距离对女主虐身虐心还剩六年。 姜犹的身份是负责照顾男主饮食起居的管家，更是之后在女主到来时，最多的台词便是： ——少爷终于笑了。 ——第一次见少爷对一个人这么特殊。 姜犹上辈子很少看书，也没有时间看书，所以看完这本书的剧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 作者心理状态真的健康吗？ 整本书的逻辑根本没有，完全是随心所欲，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例如文中男主在这个法律还算严谨的世界，动不动就要开枪杀人，或者非法囚禁。 不过这些并不是她该想的，姜犹问： “2933，任务是什么？” 系统代号2933回答。 【宿主，你的任务是，严禁男主出现小说剧情里敏感、违法、暴力等情节！倡导美好、健康、和谐……】 2933絮絮叨叨了半天，像每天村口播放的广播，积极又向上。 姜犹沉吟了片刻，说出关键：“但小说剧情还没开始。” 17岁的霍述接到霍家才六年，此刻还是一个无权无势、受尽欺负，旁人眼里的私生子。 2933沉默了几秒。 【任务未开启，在剧情开始前，宿主请扮演好人设。】 【叮，2933会在六年后来提醒宿主。】 姜犹还想问两句，2933系统丢下一句还有其他宿主要管，便匆匆离线了。 …… 额头伤口溢出的血液染红了眼角，她抬脚去了一楼的员工卫生间，沾水处理干净伤口，贴了张创口贴。 镜子前，冷白色光调铺在她的脸庞。 那是一张普通且存在感极低的脸，丢到人群中都很难找到，属于小说中路人标配。 唯有那双眼，是她自己的。 细长、眼眸深邃的褐色，藏蕴着无尽、难以言喻的温柔。 “哎。” 她叹了口气，垂额再抬眼，脸色恢复平静，与原主平日模样如出一辙。 演戏她不行，但扮演一个没什么存在感，循规蹈矩的管家，她应该行。 …… 霍家每一位继承人在十六岁的时候，会亲自选个管家。 管家不仅仅是负责照顾饮食起居，还要负责他们的安全和学习。霍家有专门机构培养这样全能的管家，供继承人选择。 霍氏家族分支盘根错节，直系血亲、旁系血亲，类同古代贵族。霍远是霍家的当家主，这也是霍述即使是私生子，能成为继承人之一的原因。 但因为母亲的原因，霍述只能在17岁选管家。 原主不是他亲自选的，是继承人们挑剩下，留给他的。 管家的作用举足轻重，所以继承人们极为看重。 只有霍述。 他不信任何人，即便可以协助他成为当家主的管家。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一踏入他的房间，会被书砸脑袋。 他主要目的是赶她走。 但17岁的男主不了解管家规则，他们除非身死，是不可能离开继承人的。 …… 姜犹敲了敲门。 里面没应。 意料之中的结果，她选择站在门外等待。 夏季余温还未散，走廊空调开得很足，她站了半个小时，到晚饭时间，门里才传来动静。 “哒。” 房门从内拉开，屋里冷气更足，森森寒意涌出，与走廊形成鲜明对比。灯都没开，走廊壁灯淡淡暖橘色铺在门前，被黑暗阻绝，边界模糊不清。 从黑暗里，走出一道身影，身段挺拔且修长，太过年轻，骨骼里都透着一股子青涩气。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他嗓音偏沉，少了几分少年感的清澈，应是很少开口造成。 音色冷质感，浸着刺骨的寒。 姜犹像座雕塑站在原地，闻言，低垂眉眼，毕恭毕敬地回答： “少爷，管家一旦被选中，只有死亡，没有退回。” 这是霍家管家培训机构的准则，也是命令。 所有管家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经过重重考核训练。直到成年，这条准则已经深深刻入每一位管家的骨头里。 走廊陷入死寂，气氛变得压抑。 姜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少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明明十几岁的年纪，带来的威慑力却叫人不由的心慌。 几秒后，她听着脚步声从身侧走过。 姜犹抿了抿唇，只能抬脚跟上。 管家是不能离继承人太远的。 第2章 管家x少爷（2） 跟随男主来到餐厅，所有继承人都必须去餐厅一起用餐，除非生病，不然只能饿肚子。 而且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到达餐厅。 霍述不是最后一个到，但也差不多了。这会儿餐厅长长餐桌旁坐了不少人，大多继承人与霍述年龄相仿，男性占大多数，女生偏少。 众人气质矜贵优雅，举手投足宛若皇家王室。 整个餐厅装修奢丽豪华，霍家不愧是戚城的顶尖豪门，已然形成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诶，私生子也能选管家啊？” 像是见到趣事，一身穿贵族校服的少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了过来，霍家颜值都很高，面前这位长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孔，眼底的恶劣却毫不遮掩。 霍述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状况，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 “果然是低贱人生的低贱种，现在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了是吧。”少年是霍家旁系，名为霍六舟。在众多继承人里并不有名，各科也是垫底的成绩。 他最嫉妒的人就是霍述。 霍家只有纯血且直系是单名，其余旁支系必须在名字中间加数字。 霍述一个私生子，连名字他都比不过，霍六舟自然嫉妒。 霍述步伐稍顿，终于用正眼看他，袖口里的骨节绷紧，泛起淡淡青色。 然而下一秒，他垂眸唤道：“六舟哥。” 快成年的男主已经能控制住情绪，即便面前的人咒骂侮辱他，他也能做到平心静气地打招呼。 “行了。”坐在餐桌前排的霍烨冷冷地道。 看热闹的众人立刻收回目光，老实坐到餐桌前。 除了私生子霍述，霍远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说话的人便是其中一位，二子霍烨。 坐在他旁边的是三女霍婧，再旁边则是继承人热门中唯一的旁系，霍一浔。 霍述坐到最后位，这是他一直以来坐的位置。毫不起眼，也没有半点存在感。 对于旁人敌意他浑然不觉，专注用餐。 与所有人格格不入，仿佛不在一个世界里。 这是姜犹去用餐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收回目光的她跟随着领队，来到管家们专门的用餐地。 就在餐厅隔壁，不同于继承们的奢华。管家食堂朴素平常，排队打餐找位置坐，用餐时间只有十分钟，而且必须早于自己的继承人。 姜犹早已饥肠辘辘，端着饭盘还未坐下，几个管家就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来者不善。 她匆匆吃了两口，没来得及咽下，餐盘就被人打落。 “哐当。” 不锈钢制餐盘砸在地盘上，溅了几滴菜汤到她裤腿上。 “哦，抱歉。”故意撞上来的是某个旁系继承人的管家，毫无诚意的道歉，以及恶意满满的笑容。 姜犹早有意料。 霍述是所有继承人最不受待见的，又是私生子，每一日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书中虽未过多写他过去的悲惨故事，但稍微猜想一番，也知道他一路走过来有多么不容易。 相对的，作为霍述的管家，她的待遇也会跟他一样。 所以姜犹连躲的想法都没有，任由他们打落自己的餐盘。 “没关系。”她咽下嘴里的饭，不疾不徐地道。 那几人并没有不依不饶，用餐时间短暂，他们清楚时间紧迫，只能狠狠瞪她一眼，走到前面用餐。 姜犹蹲下身捡起餐盘，余光出现一双腿。 她一抬眸，对上一双温润如玉般的眼眸。 “你没事吧？” 接收到那人身上散发的好意，姜犹愣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以往，平静摇头：“没事。” 她记忆不错，两秒不到便想起他是谁的管家。 是嫡系，霍远的三女，霍婧的管家，姓李。 文中对他描述少之又少，姜犹只知道，最后他和霍婧私奔。 李管家朝她递了一根巧克力，“带回去吧，晚上值夜班会饿。” 姜犹想拒绝，但余光接触到周围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接过。 “谢谢。” 这位李管家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大多管家都有受过他恩惠的人，所以一根巧克力不算什么。 他们不再有其他交际，姜犹离开食堂，走到继承人餐厅外等待。 她第一个到，处暑夜风吹起，散去几分燥热。月色掠过树梢，路灯雾蒙蒙。 “笃笃。” 皮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落在耳畔，姜犹还未抬眼，便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 紧接着传来一道轻缓的脚步声，她听到李管家说：“我来晚了，抱歉。” 不多时，一道清冽女声回应：“没事。” 两人步伐渐行渐远。 姜犹思绪放空，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口袋里快热化了的巧克力。 直到熟悉身影从眼前走过。 霍述半点眼神都未曾在她身上掠过，径自离开。 姜犹跟了上去。 来到住处。 两层楼的独栋别墅，院子里栽种的绿植少得可怜，除了她一个管家，再无其他佣人。 少年背影清瘦，穿着单薄白色衬衣，袖口浸着血。步伐停在客厅，动作利落熟稔地清晰伤口，贴上创口贴。 “少爷，需要我帮您吗？”姜犹走近一步，说道。 她不知道他在餐厅发生了什么，那道伤口是被利器划破的，她猜测是瓷器碎片。 霍述眼皮未掀，松开袖口，把她当做空气般毫无回应。 姜犹习以为常，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在心里嘀咕一句。 伤口不深，止住血就好了。只是没想到，吃个饭也能吃出一道伤口，这霍家真够危险的。 很快，姜犹就知道了这伤口是谁造成的。 “我家少爷担心私…霍述少爷没有药，特意让我来送药。” 来人是旁系霍六舟的管家，和他那位天使样貌的少爷一样，眼神尽是轻蔑嘲讽，根本没有把霍述放在眼里。 他真正来意并非送药，继承人之间可以暗争，但不能明斗。所以这也是霍六舟害他受伤，又要来送药的原因。 丢下药，他就走了，一秒钟都不愿多待，仿佛这里有什么肮脏蛆虫一般。 姜犹看了眼丢在地板上的药膏，再抬头看向对面全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少年，弯身捡起，询问：“少爷，您要涂吗？” 霍述这次没有对她的话置之不理，淡淡道：“丢出去。” 说罢，他转身上了楼。 姜犹听从命令，将药膏丢出了别墅。 雇主除了话少，高冷不近人情，并没有多大毛病。 这样的工作还挺顺心如意的。 第3章 管家x少爷（3） 霍述正读高三，每天课程安排得很紧凑。不仅要读书，空闲时间还必须去枪术训练。睡觉时间连六小时都没有，晚睡早起。 正如他所言，并不需要管家。他科目每门都是满分，训练结果也在最优。简直无所不能，天才型少年。 比起其他继承人，工作省心又轻松。 姜犹每日只要待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行了，当一个木头木脑的雕塑，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她甚至觉得，【工具人】这个身份完全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任务不重，工作轻松，包吃包住，即便时不时要忍受那些管家的嘲讽刁难，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 少年下颌线瘦削，纯黑短发平顺垂搭在眉梢前，坐在教室靠窗位置，翻书的手指骨节分明，肤色如瓷器般雪白无瑕，手背处生着一颗痣，衬得越发清晰明显，宛若油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容貌生的极为俊美，眉眼融合了他亲生母亲的秾丽，美人相，却不显女气，反而愈发摄人心魂。 坐在窗外，花坛大理石上的姜犹赏心悦目地看着这一幕，暗暗想着。 小说剧情里，成为掌权者的霍述极少出现在荧幕里，旁人只知他杀伐果决，残暴狠厉。尤其有一段话，十分贴合他的形象。 【男人大半个面部轮廓隐于阴影，漆黑眸中映着一片明灭的星火，枪声刹那响起，浓烈血腥味在屋里扩散，也漫过他冷冽瘆人的眉眼，瞬间浮出压抑已久兴奋与癫狂。】 但凡个正常人经历如此多的生死危境，别说血液，恐怕连骨头都被黑暗浸蚀透了。 不心理扭曲才怪。 “怕什么，他只是一个私生子，你喜欢他，他感激涕零都来不及呢。”不远处传来一道不低不弱的声音。 这座学校读书的都是富家子弟，各个家族都在学校设有单独教育，霍家也不例外。 这栋教学楼便是归属于霍家。 那句话后面响起一道轻颤、慌张的女声。 “你别、别这样说。” 紧接着两道身影映到姜犹的眼里。 其中一人是霍家旁系继承人，名字是霍…霍七茉。 而站在她旁边的女生，风吹起她眼角一截发丝，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精致美丽的眉眼，乌瞳浅唇，长裙校服勾勒出她纤痩窈窕的身材。 姜犹回忆了一下，很快想起原主之前背过的每个家族千金的名单。 她是秦城，顶级豪门楚家独女，楚暮辞。 家族想要扩大势力及产业，最惯用且实用的方法便是联姻。 楚家作为秦城三大世家之一，是霍家有意想要联姻的对象。 听闻这位楚暮辞，便是霍家嫡系二少爷，霍烨的联姻名单之一。 楚暮辞性格是那种敬守家规、举止有教养的人，比起一旁的霍七茉看上去还要出众许多。 两人从她眼前走过，一路走到教室里，停在窗边桌位霍述的旁边。 “喂，我闺蜜有话跟你说。”霍七茉打心眼里瞧不上霍述，家族血脉理念根深蒂固，而霍述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根本不配待在霍家。 心里这么想，但近距离看清他的长相，还是忍不住感叹。 长成这样，也怪不得暮辞喜欢他了。 霍述动作稍顿，脸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黑潭似的眼眸，淡淡看向她们。 迎上少年如此目光，楚暮辞依然红了脸颊。 想起初次见面，父亲先斩后奏，将她的名字送去霍家，成为霍家二少霍烨联姻对象之一，听到这个消息的她悲愤万分。 先不提她才读高中，不到18岁的年纪，父亲便如此着急。再何况，她心中想要的，是互相喜欢，而非相看两相厌。 那天放学她躲在学校杂物间里，不愿回去，直到—— 少年宛若神祇般高不可攀，又清冷如雪山寒莲，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声不吭，临走时留下一张手帕搁在架子上。 那是他们唯一的接触。 “明、明日我生日，你能参加吗？”楚暮辞鼓足了勇气，攥紧手指，跟他说完了这句话。 霍述沉默不语，霍七茉没好气地催促：“快答应啊，暮辞亲自来请你去，你这样的身份，还犹豫什么啊？” 言语里尽是贬低与高高在上。 霍述垂下眼帘。 片刻。 “好。” 霍七茉狠瞪了他一眼，牵着楚暮辞离开。 周围霍家继承人纷纷朝他投来嫉妒的目光。 霍述对旁人的目光恍若未闻，继续看着桌上的书。 只有窗外的姜犹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自我厌弃与冷沉。 男主在这个时候，往往身不由己。只能不断隐忍、压抑，再悄无声息地扭断敌人的喉咙。 小说里没写，所以姜犹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霍家掌权者的。 目光扫过楚暮辞远去的背影，她细细琢磨。 若是霍述能借着楚暮辞的身份往上爬，无需多久，便能得到他所想要的。 楚家是机会，也是捷径。 “少爷，您会怎么选择呢？”她背靠树干，好整以暇地望着窗边坐着的少年。 - 楚家千金生日晚宴是在江槐酒店举办的。 江槐酒店是霍家的产业，也是市区里最贵的酒店。大厅谈笑风生、权贵奢靡。不像生宴，更像各个豪门的交际宴。 楚家有意想和霍家联姻，邀请帖是亲自登门送的，送到霍远的手里。 霍远自然会莅临现场。 半个小时前便到达宴会厅的霍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相较于其他人，他穿一身普通、价格不算昂贵的西服。 姜犹在他五米远的地方站着，远远地看到了站在父母身边，引人瞩目的楚家千金楚暮辞。 她视线不停流转人群之中，寻找着霍述的身影。 而她要找的人，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在她身上停顿过。 “少爷，家主到了。”姜犹适时提醒。 经过这么些天，霍述已经不再赶她走了。 似乎是终于清楚了解到她是不可能离开。 但即便如此，少年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当成空气般从不搭理。 这一次，他眼底有了一丝变化，微微抬额，同众人一起，朝着大门看去。 第4章 管家x少爷（4） 霍远年龄有四十好几，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眉目英俊冷冽，两条大长腿被西装裤包裹，跨步矫健有力。 男主霍述样貌与他丝毫不像，除了周身强大气场，以及那双漆黑瞳眸，深处沉积的冷血、弑杀，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二子霍烨跟在后面，大子霍景在外出差。 随着他们走近，姜犹明显能察觉到身旁少年身体逐渐紧绷。 霍述必须同霍家人一起，去应付其他家族的人。 姜犹走在他身后，注意力移到别处。 转角处，她看见三女霍婧领着管家走了过来。 资料里，这位霍家嫡系千金，刚出生便由霍远亲自栽培的，寄予最高厚望。 毕竟，这是他亲生女儿，行事手段也是最像自己的。 “父亲。”她听到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嗓音清冷尊敬地唤。 霍远看到她，眉眼柔和了许多，颔首示意她跟在身侧。 相比于她待遇，霍远在看到霍述时，眸色一沉，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霍述面不改色，落在最后面。 打招呼，敬酒…… 一个小时不到，其他家族高层见了七七八八。 比起旁的继承人，他喝的酒最多，这么小的年纪，姜犹亲眼看见他喝了十多杯各色的酒。 “呕——” 一远离霍家人的少年再也没忍住，两步并一步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起来。 浓重的酒味飘散于空气中，姜犹等他吐完，将早已准备好的醒酒药递给他。 “少爷。” 霍述吐完漱完口，倚着洗手台，被酒醺红的脸庞才好了一些。额头汗涔涔，纤长睫羽几不可察地颤动。 他缓缓抬起头，立体俊美的轮廓有一半隐没于阴影里，一半镀上冷白的光，幽幽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看向她，裹挟着审视。 姜犹站在原地，低垂眉眼，身形不偏不倚，任由他目光投过来，又恭敬地唤了一声。 “少爷。” 霍述不信任她，不仅是她，他到小说的结局，都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他没有去接她手里的醒酒药，转而去洗了冷水脸。 冰冷清水浸湿了他的清水，晶莹水珠顺着他瘦削下颌滑落，抽出手帕简单擦拭一番，他迈步走出卫生间。 手都酸了的姜犹见状，只好收起醒酒药，跟了上去，心里忍不住嘟哝。 ——真是一个警惕心非常强的小孩。 出了宴会厅，来到酒店外花园里，少年径自穿过半圆形拱门，找了个花坛边缘坐下。 现在还不能回去，只有霍远离开，他们才能离开。 姜犹离他隔了一个小花坛坐着，还没休息多久，就听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来人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楚暮辞。 “霍、霍同学。”楚暮辞是跟着他跑过来的，气喘吁吁，漂亮的脸蛋泛起红晕，停在霍述面前。 霍述冷白皮的脸庞还残留着酒气的红，额头黑发微拢，露出的眉眼少了几分以往的冷意，闻言轻掀眼皮。 楚暮辞眼角弯了弯，脸颊红意更甚，情不自禁地捏起裙摆，故作自然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霍述站起身，余光掠过不远处侧眸看过来的女管家。 同上次在学校里一样，在旁人接近他的时候，她眼里都会出现与死气沉沉外表截然不同的鲜活气息，那双细长的凤眸装填在她普通、无存在感的脸上，叫人心生好奇。 霍述目光再次移到面前的人身上，眼底寒凉至极。 就像在宴会厅里，不得不和那些继承人一起，喝酒应付。 可这些事，他即便厌烦，也必须去做。 “楚家千金的生宴，能来是我的荣幸。”霍述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句话在大厅里，他听了很多很多。 这种场合，除了嫡系，旁系都没机会前来。 楚暮辞没听出这句话的不对，她此刻太过于激动，能够面对面和他说话，是她一直以来想要实现的愿望。 她不自然地捋了捋搭在肩侧的卷发，心脏跳动飞快，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胸口。 还未开口，少年起身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礼盒递给了她。 “生日快乐。” 楚暮辞只听脑袋轰一声，欣喜若狂地看向他手里的礼盒。 “给、给我的？” 霍述简明扼要：“你的。” 既然参加了这场生宴，自然会准备礼物。 楚暮辞接过小礼盒，手心只觉得沉重无比，恨不得此刻便打开看，但很快压抑住这股冲动。 她抿了抿唇，听着耳膜突突鼓动，走近一步，想要述说自己的心意。 “暮辞！” 远处，传来一道呼唤声。 楚暮辞想当没听见，唇瓣微动，“我……” “暮辞！你在哪？”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霍述眼皮翕合了一下，淡淡道：“他们在找你。” 楚暮辞咬紧唇，半晌泄出一声叹息，只好恋恋不舍地朝他摆摆手，告别道：“霍同学下次再见。” 她说完提起裙摆从视野里消失。 霍述视线一转，与不远处睁着眼往这边看的女管家对视。 后者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自己，立马装作无事发生地垂下眼帘。 等那道眼神从身上消失，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到坐回花坛边的少年正闭眼休憩。 似乎刚才都是她的错觉。 姜犹知道他准备了礼物，不过是在马路边买的一颗玻璃珠，价格并不便宜，但比起宴会厅那群人送的，那肯定是天壤之别。 这位楚家小姐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恐怕只要霍述开开口，她便会以死相逼自己的父亲，将联姻对象改成他。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若不是楚小姐找上门，霍述根本不会去主动送礼物。 更没有要利用她的意思。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么？’姜犹托腮思索起来，始终未想明白。 …… “哒哒。” 不多时，耳畔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不止一人。 姜犹细数一番，起码有五六人。 “霍少，肯定是那下贱玩意勾引了楚家小姐。” “简直和他那戏子妈一个德行，以为靠张脸就能麻雀变凤凰。” 诋毁讽刺的话语逐渐清晰，涌入耳朵里。 第5章 管家x少爷（5） 姜犹听得心里不太舒服，眉头微蹙。 遑论这些话里的主人公。 霍述听完什么反应？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连眼皮都没掀开半分，仿佛睡着了一般。 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近，姜犹看到了为首的霍家二少，霍烨。 霍烨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比起经常派出去出差的大少霍景，更像老大。有着天之骄子的高傲狂妄，心底唯一敬重的人只有霍远，他是霍远最听话的一条狗。 对，就是狗。 霍远仅剩不多的感情，只给了小女儿霍婧。 其他孩子，在他眼里是联姻扩张势力的旗子，是只要听话的狗。 在霍家，霍述前期承受最多的欺负，都源自于霍烨。 霍烨在父亲霍远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错，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压抑至极的气氛里。 而突然到来的私生子霍述，是他发泄情绪的出气筒。 所以霍烨的下场极其凄惨，霍述并没有了结他的生命，而是把他丢到矿山监狱里，每天不仅挖矿搬砖，还要承受狱友们的折磨。 这对于天之骄子的霍烨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惩罚。 …… 回到现在。 霍烨的几个跟班将霍述死死摁在花坛泥土里，泥污把他熨帖平整的西服染脏，扯拽出条条褶皱，昏暗光线下，少年的脸几不可见。 “你算什么东西？跟我抢配吗？”霍烨抬脚，昂贵的皮鞋狠狠揣在他的身上。 鞋跟坚硬，带来钝痛遍布全身，霍述却硬是一声不吭。 姜犹看到这一幕，身体没动。 管家手册里命令规定过，绝对不能掺和到继承们的争斗中。 即便自己的继承人受伤。 她如果去阻止，算崩坏人设。 这是她第一个世界，若是因为崩坏人设，导致失败，那只会得不偿失。 霍烨深知管家的规定，斜睨了一眼不远站着的女管家，唇角勾出一抹讥讽。 纵使她帮忙，霍述今天也逃不了。 “你就是凭这张脸勾引楚家那个贱人的吧。”霍烨皮鞋一转，改为踩在他的脸上，接过跟班递过来的小刀，锋利刀刃在月色下折射出冷质感的光泽。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猜猜，如果失去了这张脸，楚家那个贱人还会喜欢你吗？” 跟班们闻声面面相觑，很快露出相同的凶恶笑容。 霍述终于掀开了眼，黑沉沉的眼眸并没有他们所想的惧怕与慌张，沉静如一汪死潭。 像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他们，视线最后落在霍烨身上，折射出一丝淡淡情绪，似乎在窥探到，他包装在光鲜亮丽、矜贵优雅外表里的是，阴险、上不了台面的肮脏蛆虫。 “你是什么眼神？”被眼神激怒的霍烨皮鞋力度加大，脚下的人愈发深陷入花坛之中，泥土淹没了他的眼，淹没了他的鼻翼。 在这时。 一人突然出现，将踩在少年的霍烨用力扯开，随即立刻拽起地上的霍述。 受伤的少年一站起便剧烈喘息起来，涌入肺部的氧气如降临在贫瘠荒地似的甘露，给他近乎惨白的脸颊添了几分血色。 他恢复些意识，转头看向一旁，视线里出现的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侧脸，嵌在那张脸上的凤眸颜色偏浅，闪烁着坚定、温和的光亮。 姜犹神色镇静如常，但心里慌张如狗。 喂喂喂，她怎么就冲过来了啊！？ 完了完了，回去要受惩罚了。 果然。 被她一把扯开的霍烨跌倒在地，抬眼看清来人，眸色瞬间一沉，开口欲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严肃、且充满威慑力的声音。 “霍烨！” 霍烨身体下意识颤抖，怔怔地回头看去，看到了密密麻麻一群人。 站在其中，也是开口唤他的人，正是他的父亲，霍远。 他们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看见了。 看到以往傲慢、骄矜的霍家二少，如同街边混混般踢打自己的弟弟。 … 这场生日宴会因为霍家二少的事提前散了。 回到霍家老宅。 姜犹受到的惩罚是跪在缠满荆棘的铁板上，必须跪满十个小时，才能离开。 这条路是管家们来来往往必经之路，他们投来的目光有幸灾乐祸、嘲讽、也有漠然。 尖锐铁丝已经彻底刺入肉里，荆棘表面涂了止血药，所以无论她跪多久，都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 只会因为她稍微动一下，荆棘刺得更深，带来的疼痛越大。 “哎。” 姜犹疼出额头溢出密密冷汗，视线模糊又涌出晃动血色，眉梢却未有一丝蹙动。 怎么就冲过去了呢？ 那处休息的地方并不是他胡乱找的，而是早就知道霍远及一众其他家族的高层会在那里喝茶，所以才在那里休息。 也是故意引楚暮辞到那里。 只要霍述出现在这场生日宴会上，便是踩到了霍烨的逆鳞。 霍烨不会容许他一个私生子和自己平起平坐，更不容许自己的东西被他沾染半分，即使楚暮辞只是霍烨联姻名单的一个人选。 所以在得知楚暮辞和他单独碰面后，霍烨第一时间找上了他。 本以为是极为隐秘的地方，却没想到是大庭广众。 霍烨此刻也不好过，在各大家族面前，给霍远丢了那么大的脸，恐怕他的惩罚比自己还要惨。 霍述这一步棋，低劣、不算高明，却又颇为有效。 但凡霍烨长点脑子，不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都不会进入圈套。 … 那时候姜犹只要忍耐一秒，都不会跪在这里。 她并不怕疼，对于疼痛早已习惯。 她叹气的原因是崩坏了人设。 系统惩罚虽不严重，但对守财奴的姜犹来说也是重大打击。 扣除10点积分。 积分在位面世界没有任何用处，但在退休养老世界却等同于金钱。 系统2933说过，等她做完所有的任务，就能以原来的身体退休，退休时所得的家当，都来源于每个世界的评分获得的积分。 一点积分兑换成钱是一百块钱，十点就是一千块。 “2933，不能少点吗？”她跪在这里不觉得痛，但系统扣钱这一行为，让她觉得肉疼，疼得她喘不上起来。 【嘀，正在排队，你在第19位——】 第6章 管家x少爷（6） 半个小时后。 终于排到了她。 【嘀。2933系统为你服务，宿主你是轻微崩人设，才扣10点，如果是重度崩人设，会直接扣你一千积分。】 【不说了，有其他宿主叫我，2933下次为你服务。】 系统声音消失不见。 姜犹一口气险些吸不上来。 位面这么缺系统，主神就不能多招几个系统吗？ 哦忘了，崩点人设都能扣10点积分，这主神肯定特别抠门。 “诶，你是叫姜管家吧。” 姜犹思绪被陡然出现的一道声音打断，视野里走近两人，皆是旁系继承人的管家。 开口那人她记得姓刘，站在他旁边的管家姓张。 “不用这么警惕地看着我们。”刘管家耸耸肩，微笑说道：“我是来给你带好消息的。” 姜犹这个姿势跪累了，直了直背，换了个跪姿，无数尖锐荆棘刺入另一边膝盖里，少得几不可见的血液洇红了长裤布料。 她依然面不改色，平静地问：“什么好消息？” 刘管家道：“我们少爷说了，只要你将这份合同放到霍述的卧房里，我们少爷有办法让你调离，重新选个有前途的继承人。” 姜犹脑子再笨也能听出这话里的不对，直接戳破这之中的漏洞。 “先不说管家机构命令规定管家一生只能跟随一位继承人，你所说的有前途的继承人，能有霍述前途大？” 刘管家焦急：“他一私生子——” 姜犹本来因为扣钱就烦，他们撞倒枪眼，不耐打断道：“别说什么霍述没有前途，没有前途，你们也不会来找我。” 霍述就算是私生子，也是霍家当家主霍远的私生子，再不济也比他们这些旁系继承的希望大。 两人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显然被她说中。不再浪费时间，丢下一句‘走着瞧’狠话，匆匆离去。 姜犹朝他们背影呸了一下，一点也没吃亏。 刚呸完，余光看到一人，目光倏然滞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继承人，霍述。 比起她，霍述心底对她的看法天崩地裂，近乎觉得太过于荒谬。 回到老宅的他也受到了霍远的禁令，不能离开住处半步。 处理伤口的霍述满脑子都是她冲过来救自己那一幕。 明明之前她站在原地没有过来插手的意思。 何况霍述在做出这样的抉择时，根本没想过她会救自己。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推开了霍烨，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件事完完全全出乎了霍述的意料。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无视霍远的禁令，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 …… 在那两个管家来之前，霍述就已经到了。 他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听到他们叫她把有问题的合同放到他的卧房，听到她说管家一生只能跟随一个继承人，他更有前途的话。 最后她朝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呸一声的样子，越发鲜活出彩。 仿佛是这座被腐蚀、充斥勾心斗角、阴暗如地狱的老宅里，唯一不被浸黑的人。 格格不入、又充满违和。 老宅里，最不缺的就是管家，他见过的所有管家，都不像她这样。 “少爷，您来啦。” 女人嗓音有些沙哑，跪了三四个小时，跪到了深夜，身体早已疲倦不堪。 她表情如水一般平静，毫无半点慌张，平静到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霍述：“…………” 路旁昏暗的灯影下，他冷白的侧脸此刻印着清晰的红痕，平添几分妖冶、脆弱。 他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救我？” 半干的发梢下，黑漆漆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不错过她半点神情的变化。 但注定要让他失望了，跪在荆棘上的女人并未受到他视线压迫的影响，木着脸有理有据地回答： “少爷当时快要窒息了，管家手册明确写过，管家不能眼睁睁看着继承人去死。” 手册有是有，但是建立在不得冒犯其他继承人的基础上。 她将霍烨一把扯开，力度过大，他当时被她推倒在地，已经构成违反管家手册。 事已至此，她眼下必须蒙混胡扯过去，绝不能让男主怀疑自己。 不然她崩人设的惩罚又该加重了。 霍述沉默了下来，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姜犹心尖抖了没完没了，深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将膝盖用力压在锐利尖刀般的铁丝上，脑子冷静异常，飞速运转着，想到什么，当即道： “少爷，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从来往交谈的管家们那里得到消息，霍述这时候应该被霍远下了禁令，无法离开住处才对。 凌晨两点的老宅，阒静无声，周围没有半点声响。 夜幕沉沉，一阵夜风吹过树梢飒飒作响。 霍述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被狠踹过的腹部疼到身体轻微抽搐，扫过她膝盖底下沾了血色的荆棘铁丝，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步伐渐行渐远。 姜犹松了口气，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 下次一定谨慎再谨慎了，不能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 天边被一条金线划开，晨曦光晕倾泻洒在地面上。 跪够时间的姜犹费了老大劲才站起来，步伐蹒跚不稳，她一瘸一拐地回到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是霍述住的一座偏僻老旧的二层别墅。 她住在他隔壁，为了时时照顾、保护他的安危。 刚到客厅，她看到了搁在茶几上的医药箱。 以霍述洁癖、强迫的习惯，这个医药箱不可能会放在这里，而是摆在杂物间里。 姜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小声嘀咕。 “该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 她此刻已精疲力竭，也懒得去琢磨这些，给遍体鳞伤的腿处理完伤口，便回了卧房。 随着她背影消失到二楼房门口，隔壁的房门倏然悄无声息地打开。 本应该在睡觉的少年双眸黑深而清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一楼茶几前。 医药箱半敞着，一小截雪白绷带滑落在外，霍述动作快速地整理好，随即拎起放回了杂物室。 而回到房间躺床上陷入沉睡的姜犹根本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 第7章 管家x少爷（7） 纵然一众旁系继承人并不清楚当日在楚家千金生宴发生了什么事，但搜集消息易如反掌，自然而然猜到其中的算计。 一直以来他们小瞧、且看不起的霍述，不仅让嫡系二少霍烨的风评变差，甚至还遭到当家主的呵斥惩戒。 最最关键的是，楚家千金楚暮辞，似乎对私生子霍述，有所青睐。 北苑住着的霍六舟嫉妒得发疯。 当然不只是嫉妒，还有羡慕。 小时候，他以为只要比所有继承人都要努力，就能得到当家主霍远的夸奖。 可事与愿违，当家主的眼里只有嫡系，即便他们的能力并不出众。 无数夜里，他都幻想过，假如他也是霍远的孩子就好了，就不会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比不上的旁系。 直到霍述搬入霍家老宅。 一个见不了光、低贱又遭到当家主厌弃的私生子。 嫡系血脉又如何，他自始至终都成为不了当家主。 他那样的贱种早该死了算了，偏偏要出现在自己的眼里。 …… 管家食堂。 腿伤一周的姜犹走路还是会牵扯到伤痛，跛脚般走到餐桌前，快速用餐。 刚吃两口，余光陡然出现一抹身影，就在她以为又是别的管家找事时，温柔如春日暖阳的嗓音冷不丁落在她的耳畔。 “姜管家，你腿伤如何了？” 姜犹抬眸，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咽下嘴里食物，回道： “快好了。” 三女霍婧身边的，李管家一手托着餐盘，一手从口袋掏出一支药膏，递给她。 “涂这个能好快些，送给你。” 姜犹看清药膏上的牌子，是茳城名医世家河氏名下的，治疗外伤最好的药，价格高到离谱，寻常人家根本买不到。 即便是霍述的医药箱里，也没有这么贵重的药膏。 她边吃边摇头，塞满饭菜的嘴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不需要。” 一块巧克力接不接无所谓，但这支药膏太过昂贵，她接不了一点。 李管家见状轻笑，清俊儒雅的脸庞越发显得亲和，叫人难以拒绝：“管家之间本就应该互帮互助，何况你为了霍述少爷的生命安全甚至能无视管家手册，我很敬佩你的行为，希望你能收下。” 他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皆诚恳万分，并没有在说谎。 姜犹再推辞，就真的对不起上次他送的巧克力了。 她伸手接过，颔首道谢：“谢谢你，李管家。” 李管家摆摆手，坐到另一边，开始迅速干饭。 然而相比于他们这边的和谐，正厅餐桌又是另一番风景。 霍六舟视线一扫，最终停在前桌慢条斯理用餐的霍婧身上。 霍婧的样貌在一众女性继承人里是最为出色的，与之相反的是她性子冷若冰霜、难以接近，宛若一块永远也化不开的冰。 他走过去压低声线说道：“霍三小姐，霍述阴险狡诈，设计陷害了霍二少爷，我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霍婧冷冷瞥了他一眼，失了用餐的兴致，放下了餐具。 霍六舟见状以为事情进展顺利，再接再厉地说：“只要霍三小姐稍微推波助澜，我便——” 还未说完，霍婧冷冰冰打断：“滚。” 霍六舟以为听错：“什、什么？” 霍婧站起身，眸色浸着点点寒意：“我说让你滚。” 话落，一秒都不愿多待，大步越过他离开餐厅。 早已在外等待的姜犹和李管家正聊着天。 李管家托腮道：“霍述少爷看着虽不好相处，但我能看出，他心肠不坏。” 姜犹并不担心在他面前崩人设，想了想说：“还行吧，你呢，霍婧小姐好不好相处？” 李管家笑：“霍婧小姐善良温柔，待人亲厚，很好相处的。” 话音刚落，霍婧的身影闯入视线里，周身散发着寒飕飕的冷意，听到她冷哼一声：“跟上。” 李管家见状，尴尬地挠头，跟姜犹道别：“下次再聊。” 说罢他连忙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姜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忽然，身侧传来一声疑问。 她一转头，冷不丁迎上少年深不见底的黑眸，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平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姜犹唇边笑意蓦然一滞，很快消失不见，恢复以往木讷、一本正经的模样。 “没有什么，少爷。” 她笑个屁啊。 还好霍述并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跟在他后面，姜犹心惊胆战，微微抿了抿唇，暗自祈祷。 千万不要再扣积分了啊。 上天兴许是听到了她的祈祷，直到回到住处，系统声音都未响起。 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听到站在玄关处的少年沉沉地问。 “你和霍婧管家很熟？” 姜犹全身上下的神经再次绷紧，低垂的眼珠转了又转，忽视他直呼自己同父异母妹妹的名字，斟酌一番缓缓开口： “不熟，只说了一两次话。” 空气凝住一般，无形之中生出一股压迫感。 也就几秒，便转瞬即逝。 霍述径自上了楼，步伐未停，直至隐没于二楼转角。 姜犹奇奇怪怪地瞅了一眼二楼方向，揣兜拿出那支药膏涂了起来。 少年情感波动微乎其微，仿佛失去了人类该有的喜怒哀乐。叫人难以看透他心底真实所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天没有扣积分。 她乐滋滋涂药膏的时候，没有发现不起眼角落里闪烁的红点，微不可见。 而监控器屏幕前，霍述看着她拿出的那支药膏，眯起了双眼。少顷，光影下的眼眸阖在一起，像是找到一个充足又确切的理由，面部线条变得愈发冰冷无情。 对啊。 在这座如地狱一般的老宅里，怎么会有不一样的人呢。 霍家，秘密训练场。 每个家族都会有这么一个训练场，更遑论常年活跃在灰色地带的霍家。当家主若没有极好的身份素质，再聪明也会死在子弹与争杀之中。 一个月不见，二少霍烨还是一如往常那般高高在上，骄矜傲慢。除了在面对霍述时，那双眼里挡不住的阴沉扭曲。 第8章 管家x少爷（8） 出差已久的大少霍景也从国外回来了，风尘仆仆，眉眼笼罩着深深疲倦，但在听完旁系继承人添油加醋的告状后，遽然闯入训练场地。 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攥起地上坐着的霍述，随即猝不及防地狠狠踹了一脚。 “砰。” 一声闷响，少年单薄清瘦的身体宛若风筝般重重撞在墙壁上，力度过大，伤到内脏，他唇角溢出鲜红血液，滴落在地板上。 训练教师原本还想上前阻止，但在看清来人后蓦然停下脚步，视而不见地继续讲课。 谁都知道大少霍景最为护短，他的年纪也是所有继承人里最大的，常年在国外出差。 男人身形颀长魁梧，一米九的高个，站在那里更像庞大黑熊，力气大得惊人，这帮旁系继承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刚才那一脚，根本没收力。 同一群管家在门外守着的姜犹看到了这一幕，右腿迈出，险些冲过去。 她指尖嵌入掌心，紧咬牙槽，眉头拧在一起。 … 踹了一脚的霍景不再看他，只是说了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了训练教室。 压抑、沉寂的空间在他走后恢复正常。 众人漠然地看着侧躺在地上的霍述，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连讲课老师也是一样，把他当做空气。 他可是得罪了大少霍景的人。 霍述早已习惯，绷得泛青的手指紧紧摁着腹部，疼痛浸入五脏六腑，犹如利刃般疯狂搅动。他死死咬着牙关，忍着痛，支着地板就要站起来。 在这时，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痛模糊的视线里。 “少爷。” 那人语气尽是对待上位的恭敬，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 霍述无视那只手，隐忍而难抑的疼痛转为急促的喘息，顾自扶着墙踉跄站了起来，双腿微屈，不停颤抖痉挛，难以支撑。 他还是越过她往外走去。 姜犹扫了眼停在半空的手心，以及墙边木质地板上晕开的血渍。 她脑海里闪过少年湿红眼眸的冷漠与执拗。 霍家带走了他的自尊、年轻朝气、以及生命力。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不平等，偏心，况且在他心底深处，这一切的一切，从来不会属于自己。 仅剩不多的亲情早在亲生父亲制造的那场车祸，消失的荡然无存。 正因为如此，六年后的霍述才会变成一个不需要感情、心狠手辣的商业霸主。 姜犹终于想明白。 倘若要完成五六年系统布置的任务，这个时候，必须让对人失望透顶的男主霍述尝到赤诚纯真的感情。 不然等到小说剧情正式开始，任务不可能会正常完成。 “少爷，我背您去医院。” 她一个箭步上前，赶在他摔倒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少年面色似被冷水浸泡过的病白，鬓角跟发丝都被冷汗沾湿，鸦羽长睫遮住大片光线。只见他手臂一抬，避开了她的手。 态度疏离冷淡。 但凡换个管家，都会在心里骂他不识好歹。可换成姜犹，她不顾他同意与否，半蹲下身，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当着教室一众继承人的面，背着他走了出去。 “放、我、下、来。”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她背上的霍述面色冷沉，一字一句地道。 姜犹脚步未停，直视前方。 霍述语气加重：“姜犹！” 空气温度急剧下降，视线冷若三尺寒冰，死死地钉在她头顶。 姜犹不用回头看，都能想象出身后少年此刻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除了他的声音，还有系统的提示声，嘀嘀响个不停。 是在提醒她崩人设。 姜犹全都无视，蹩脚念出她自以为充满赤诚感情的话。 “少爷，我会保护您的，不会再让您受伤。” 她上辈子根本不看小说，唯一接触的也是无数个惊悚绝望的背景故事。忘了说，她上辈子是无限流玩家一员，闯过许多危险系数极高的副本，还是死了。 所以她无比珍惜这个重生的机会。 崩人设扣除的积分虽然让她难受，但若是连主线任务都失败，那就不单单只是扣积分那么简单。 会死。 她的灵魂会彻底从世界抹除。 话音刚落。 姜犹听到耳侧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冷嗤，微弱气息若有若无地洒在她颈旁。 少年像是听到了一句极为可笑的蠢话，薄窄的眼皮掀起，眸色变得愈发薄情且冷淡。 保护？ 她一个管家怎么保护他？那群人恨不得他立刻马上去死，一旦找到机会就要冲过来撕咬啃食他的肉。更何况，他们素昧平生，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子，她只是待在他身边，便会受到波及，谈何保护？ 姜犹同样明白自己这句话毫无说服力，所以她决定，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到他。 无限流里她有个搭档，那人擅长推理解密，而她仅靠一身蛮力就行。论智力她可能比不上其他大多数宿主，但论武力值，无人能比得过她。 至于管家手册里的守则。 不过是受点惩罚而已，忍痛她可是第一名。 …… 一路疾步来到训练基地的医务室里。 私人医生看到霍述，眼里无半点意外。熟练利落地帮他处理好伤口，双手插兜离开了医务室。 午饭时间到了。 捧着两个盒饭进来的姜犹看到的是正准备下床的霍述。 苍白病床被褥整齐放在床头，淡淡药水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屋子空间不大，门外是一条长长走廊，最里面是，ct室，磁共振室。还有与正规医院一般无二的手术室。 来后拍了片，少年身体锻炼得太好，那一脚并未伤到他的骨头。但内脏多多少少受了些伤，这会儿还不能下床。 姜犹把盒饭搁到旁边桌面，走过来制止他的行为。 “少爷，您还不能下床。” 霍述此刻却像是不听话、叛逆至极的小孩，完全不理会她的话，扯掉手背的针头，无视她的存在，朝门外走。 姜犹没有应对他这种性格人的经验。 落在半空的手尴尬地缩回，她两步并作一步，用身体挡住了门。 “少爷，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下床的。” 她再次劝道。 第9章 管家x少爷（9） 年轻的继承人耐心告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森然，漆眸黑的不见一点光，浓黑阴影笼罩在他眉前。 他幽幽地审视着面前胆大妄为的管家。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她分外固执。 “姜管家，注意你的身份。”他适时提醒，想让她知难而退。 姜犹依旧不动分毫，两脚分开抵在门边，犹如一座雕塑堵住整个门。 看着眼前冰封般冷清冷心、毫无半点同龄人该有样子的霍述，她不仅头疼，干瘪的钱包也在疼。 她忽然很佩服上辈子那位搭档，他总能转危为安，任何事，只要跟人沾边，他都能处理的堪称完美。 他说世间最复杂的是人的感情。 而姜犹接触最少的就是感情。 …… “哟，挡着门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姜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似有所觉般往前稍微一闪，躲开了那条不怀好意、突然踹过来的腿。 踹人的是旁系继承人霍六舟，而在他身后，是来蓄意报仇的二少霍烨。 楚暮辞生日宴会那天发生的事，是霍烨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一次亏。 更别提是因为霍述。 他最看不上，也最厌恶的霍述。 纵使哥哥霍景为他报了仇，眦睚必报的霍烨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看清来人的姜犹表情从木讷变成烦躁。 男主霍述会变成小说里的法外狂徒，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二少霍烨。 从姜犹来到这个位面里，成为霍述管家后，最烦的人也是他。 哪里有富二代平日屁事不做，专门喜欢欺负别人啊。 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没等她想明白，作死霍烨已经开始吩咐身边的跟班，制住伤势未愈的霍述。 他手心不知何时出现了根棒球棍，在空气中挥动了一下，掠过一道虚影。 “你这种人，竟然也敢算计我。真以为父亲是为了你罚我吗？呵，父亲他巴不得你赶紧死。” 霍烨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淬了毒的眼刀狠狠削在他的身上，抬起手，对准他的腿狠狠砸去。 算计他，至少要付出点东西吧。 两条腿差不多够了。 被死死摁着跪在地上的霍述额前发丝有些凌乱，红得要渗出血的眼眸直直盯着那根棒球棍，在挥过来时绝望地阖上了双目。 良久。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他轻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夺走棒球棍、并且单手将霍烨打晕的女人。 她速度快到不似正常人类，几乎眨眼之间，连带着桎梏着他的几个跟班一同制服，毫不费力地敲晕堆在一块儿。 “啪啪。”姜犹拍拍手，把棒球棍丢到他们身上，才走到他跟前，担忧地问：“少爷，您没事吧？” 霍述眸色蒙上一层迷茫，满眼的不可置信。 然而在姜犹眼里，是终于有了一点同龄少年该有的样子。 就应该多一些这样的神情，才更像一个高中生。 “少爷，不用担心，是他们实力不如我，不敢跟霍总告状的。”姜犹理直气壮地说道。 霍烨死要面子，把尊严看得比生命都严重。等他醒过来，别说告状了，甚至会担心她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边说边抱起他坐到准备好的轮椅上，姜犹这会儿想明白了。 既然他不愿意待在这里养伤，那就带他去其他地方。 等推着出了医务室的霍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登时就要从轮椅上下来。 “少爷别动。”姜犹停下脚步，从口袋拿出一个口罩，弓着腰低头，歪着脑袋凑近他的脸侧，动作幅度很轻地戴上口罩。 粗糙的指腹无意触碰到他冷白的皮肤，绵长的呼吸密密匝匝地洒在脖颈深处。 霍述动作遽然一顿，余光触及到她伸过来的手指，以及盖住自己半张脸的蓝色口罩。 离得太近，他甚至能看到她专注望着自己的凤眸，线条细长，轻微上挑，犹如宝石般浅透折射出微光。 没等他移开，那双眼眸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在光影效果下，隐隐倒映着自己，几乎痴迷似的眼神。 霍述后背僵硬地绷紧，喉咙一瞬干涩，迅速挪开视线。 以他相反，姜犹目光坦然平静，戴好口罩后，站直身体，说道：“少爷，我带你去玩。” 静默了几秒，这次霍述并没有她所担心的那样叛逆，摘了口罩从轮椅上下来。而是沉静冷淡地问： “去哪？” “电影院。” - 打车从训练基地来到戚城寸金寸土的市中心。 电影院在商场九楼，今天周六，商城人满为患，餐厅、火锅店门前排满了人。 近日上映的一部又一部口碑极佳的电影，两天排映票都订满了，连坐角落里的票都没有。 只不过，姜犹不是为了这些电影来的。 “叮。”电梯响了。 推着轮椅的姜犹，以及坐在轮椅上的霍述格外引人瞩目，等电梯的人本来就多，这会儿不少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姜犹推轮椅进电梯，很快逼仄的空间瞬间涌入许多人。 她将轮椅面对着电梯墙，墙边装着一面由玻璃封住的广告牌，影影绰绰映出他们的身影。 姜犹没有注意到，折射出影子的玻璃里，轮椅上的少年正悄无声息地看着她。 看她时不时低头紧张地观察他的状态，深怕他因为电梯拥挤，以及周围说话声音太吵而生气。 - “叮。” 九楼到了。 电梯里的人鱼贯而出，嬉笑打闹的两个人不小心绊到轮椅，险些摔倒。 还好扶住墙稳住身体，只是其中一人手里的咖啡脱了手，朝着霍述身上倒去。 姜犹眼疾手快地接住，滚烫咖啡溅了出来，零星落在她的手背上，几乎眨眼间，手背上便浮出红痕。 “抱歉抱歉。”那两个人看到这一幕，连忙道歉。 姜犹摆摆手，将咖啡递回了过去，随即满不在乎地用纸巾擦干净手背上的咖啡渍。 “没关系，下次走路当心点。” 出了电梯。 她一垂眸，就对上少年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的目光。 她怔了怔，以为咖啡也溅到了他的身上，忙问：“少爷，您也烫到了吗？” 霍述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淡淡回应：“没。” 只是因为，此刻她身上流露出的善意与温柔，如同寒冬天空倾斜的一缕暖阳，尤其弥足珍贵。 那是他不曾接触过的温暖。 第10章 管家x少爷（10） 在母亲离世后，霍述胸腔被仇恨填满。其余一概抛之脑后，譬如他的梦想。 …… 记忆回到遥远的儿时。 母亲问他想成为什么人。 他记得自己说。 “我以后想成为警察，惩恶扬善，当个大英雄。” …… 如今他心底毫无奢求，只想变强，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为母亲报仇。 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霍述垂额，凝视着蜷在膝头上的手指，心底深处有了一丝变化。 若是非要选个陪在身边一辈子的管家，是她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少爷，我跟您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适合来电影院看电影……”开了话茬的姜犹津津乐道地说着，停都停不下来。 她并非没话找话，过于放松，一不小心暴露出她话痨的本性。之前要扮演沉默寡言的管家，自然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这么多话。 也不管霍述回应与否，她自顾自说的起劲。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电影院门口，她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道歉：“抱歉少爷，吵到您了。” 霍述长而瘦削的手指略微攥紧了些轮椅护手，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别对我说敬语。” 姜犹：“啊？” 霍述破天荒地重复了一遍。 他不喜欢她说您。 充满疏离感。 姜犹不明白小少爷心里的想法，不过她想都没想点头答应下来。 “好，保证不说。” 说罢，她视线在大厅梭巡了一番，直至停在取票机前，随即推着轮椅停在空旷角落，说道：“少爷，你等我一下，我先去取一下票。” 霍述颔首，坐在轮椅安静等待。从始至终，他那双淡漠的黑眸都停留在她的背影上。 看着她排队取票，看她左顾右盼，普通的脸蛋荡漾出与之不匹的耀眼光彩。 “霍同学？” 身侧传来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随之走来一道身影，在彻底确定轮椅上的人是他后，那人笑意盈盈，意外又喜出望外。 “真是你呀？霍同学。” 霍述视线被遮挡，瞳色偏深的眼眸挪了挪，落在面前的陌生少女身上。 那人喋喋不休，相比于姜管家，非但没让他觉得放松，反而生出一股厌烦。 “霍同学，你腿怎么了？受伤了吗？有没有看过医生？医生——”和闺蜜们来电影院的楚暮辞恍然回神，察觉到少年坐在轮椅上，一时语无伦次起来，失了冷静。 霍述下颌微抬，眼睛变得狭长，毫不征兆地打断她的话：“我没事。” 楚暮辞还想说话，另一边等待的闺蜜们催促起来。 “暮辞，电影快开始了。” 楚暮辞止了话头，紧咬唇瓣，双腿未动。 “暮辞？还剩一分钟啦。” 轮椅少年面无表情地提醒：“你该走了。” 楚暮辞只好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轻声道别，跟着闺蜜们离开。 不远不近。 她们说话的声音落入霍述的耳旁。 “暮辞你怎么搭理他？你不知道他是霍家的私生子吗？” “他那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 “……” 她们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入场，声音再也听不清，只剩下周围无休止的喧哗嘈杂。 霍述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近乎每一天，都会有人过来提醒他，他是怎样低贱的身份。 他这种人，连在霍家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之所以能成为继承人，只是因为他身体里流着一半霍远的血。 …… “少爷，票取好啦。” 轻快、温和的声音驱散周遭吵闹，轻易消融覆在他眼底的寒冽。 姜犹一手拎着可乐，另一手捧着一桶爆米花，走到了他的跟前。空不出手推轮椅，只好小心翼翼地提议： “少爷，你能抱一下吗？” 霍述倏然抬额，脸上表情明显的凝滞了一秒。迟疑、慢吞吞地询问： “抱…什么？”她吗？ 姜犹注意力都在怀里爆米花上，浓郁奶香味悉数涌入她的鼻腔，勾着她嘴巴里淌满了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才回答：“爆米花。” 霍述：“…………” 发觉自己想歪了的少年藏在发梢下的耳廓骤然泛红，别过眼，闪躲着目光，别扭地‘哦’了一声。 - [镇诡] 电影厅巨大的荧幕赫然印出血红的两个字。 下一秒，伴随着瘆人诡异的戏腔声响起，饰演者导演编剧的名字一个个显示。 坐在轮椅上的霍述余光掠过四周，偌大的电影厅除了他和姜犹，再也没有其他人。 一旁软椅上坐着的年轻管家，动作不停，抓起爆米花丢到嘴里，腮帮鼓高，咔嚓咔嚓声响冒了出来。 长达两小时的恐怖电影，她的目光一秒都未离开过荧幕，异常专注。 直至影片结束，她推着他出了影厅。 “特别好看，是不是，少爷？” 兴许是太过高兴，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整个人散发出不同以往的愉悦与放松。 霍述瞥了眼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欢悦情绪，眉梢微挑，问：“你喜欢看这种电影？” 姜犹用力点头，嘴角还沾着爆米花碎屑，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说话语速，“对啊，超喜欢，我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看恐怖片，看完好多了。” 霍述无言以对。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压力大会选择看恐怖片？而且，影片快结束的时候，她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啪叽啪叽砸在早就吃干净空荡的爆米花桶里。 明明是一部特效垃圾、剧情一坨答辩的烂片。 还没等他想明白，后者歪着脑袋，凑到他的眼前，“少爷，你心情是不是也好多啦？” 对上她那双轻微泛红、似被清水洗透的凤眸，霍述莫名有些紧张，佯装被烦的不行地推开她的脸，冷冷地道。 “一般。” 姜犹站直，眼角翘了翘，笑着道：“一般也挺好，至少好了点是不是？少爷。” 应是被她情绪所感染，少年鲜少有表情的面容有了一丝动容，薄薄眼皮下的黑眸几不可见的闪过一抹笑意。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到。 -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之后霍述再次回到忙碌的学业中。 那天犹如美好的梦境，留存于他的记忆深处。 第11章 管家x少爷（11） 转眼来到寒冬。 冬季最为严寒的一天，大雪飘飘扬扬，刺骨冷气往脸上扑，冰刀子似的，冻得脸颊泛红。 除了霍述，其他继承人都是坐车去学校。只有他，骑着一个被冰冻住的自行车。 霍远恨不得他去死，自然不可能为他安排接送汽车。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老宅工作人员也不可能私自为他安排。 而霍述更不像那些继承人一样，每月有大笔零花钱用。简直是空有继承人名号，实际是贫困穷苦的美强惨小少爷。 姜犹正准备找个棍子打落自行车的冰，却见少年抬脚一踢，冰渣簌簌掉落，接着擦干净座椅上的水，对她道：“走吧。” 姜犹抬脚跨坐在座椅上，正准备蹬时，面前递过来一双手套。是皮质羊绒手套，不透风，两轮车必备手套。 她并不怕冷，摆手想说不用，却听少年不容拒绝地命令：“戴上。” 姜犹：“哦。” 行吧，戴就戴。她飞快戴上手套，身后座椅一沉，少年坐了上来，修长的腿轻而易举地踩在地面。 不多时，自行车行驶在铲完雪的马路上。 开得不快，凛冽寒风依然不停灌入领口深处，她呼了呼气，吐出团团白雾。 “嘟——” 身后响起刺耳的喇叭声。 姜犹心生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一辆漆黑豪车撞了过来，她纵然转动把手有意躲开，但路面地滑，轮胎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 “哐。” 为了不让霍述受伤，姜犹并未第一时间从自行车上下来，把控车龙头撞向外侧堆积成山的积雪里。 坐在后座的霍述脚踩地面便能从自行车平安下来，而驾车的姜犹不好过，她半个人连带着自行车都陷入积雪里。 随着车窗往下打，露出霍六舟那张欠揍的脸，他得意扬扬，又故作歉意地说：“呀，不好意思啊，冬天路滑，我家司机不是故意的。” 姜犹懒得跟他计较，理都不理，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转而扶倒在雪堆里的自行车。 没注意到身旁霍述朝车里人投过去的眼神，依然冷漠沉默且麻木，却在此时此刻浮出一闪而过的杀意。 豪车绝尘而去，留一条车尾气。 姜犹扶起自行车，重新坐上去，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人唤道：“少爷，上车吧。” 霍述收回目光，坐到后座。 霍六舟一向如此，时不时来恶心他一下。 无论他怎么被嘲笑、被欺凌，霍述都习惯了。但这一次不行。 霍述看着眼前的人半个身体都被雪水浸湿，也无半点埋怨，认真骑着自行车，只为平稳安全到达学校。 “冷吗？”他迎着冷风问她。 姜犹专注骑车，慢半拍回答：“不冷啊，少爷，你冷啊？”说着她停下蹬车轮的脚，转头地看向他。 霍述对上她写着真切担忧的目光，心脏倏然蔓上丝丝缕缕的热意。眸色微覆，淡淡道：“不冷。” 一点也不冷，这是有史以来他度过的最温暖的冬天。 姜犹傻乐一番，挠挠头继续骑车：“少爷不冷就好。” - 管家食堂， 从霍婧的李管家那里姜犹得知了一件大事。 霍六舟母亲所在的家族出了事，这会儿已处在破产边缘。他母亲急昏了头，直接驱车来到霍家老宅，想求霍远帮忙。 霍家老宅除了继承人，旁系亲戚是不能过来的。除了除夕过节，霍老太太在的时候。 “霍总根本不见她，保镖在外面拦着呢。”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姜犹知道李管家的真名。 姓李，名乘风。 李乘风用餐的样子看着有几分赏心悦目。看似慢，实则快如闪电，一段信息量巨大的话，就这么传入她的耳朵里。 “啊？那霍六舟少爷怎么办？”姜犹爱财，又爱好八卦。这管家食堂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没一会儿，李乘风餐盘里的食物没了大半，只见他擦拭了下嘴巴，慢条斯理地回答：“怕是很快便要退出继承人名单了。” 姜犹倍感唏嘘。 这半年来，不是没有继承人退出名单，但霍六舟这样身份的，还是第一个。 谈完八卦，李乘风谈起自家小姐霍婧，眉眼流露出心疼。 “这段时间商界动荡不平，继承人之间争斗不休，大小姐如今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姜犹端起空餐盘跟着他走出食堂，想起剧情里李乘风的结局，忍了忍没忍住，旁敲侧击地说道：“老李，管家和继承人只是主仆关系，你别投太多感情。” 李乘风背影一顿，少顷继续走着，像是叹气，又像是自嘲：“我知道的。” 他们两刚走出食堂，远远地看到跪在雪地里的身影。 是那位长着天使面容的旁系霍六舟。 纯白雪花在他头顶以及肩膀积了层厚厚积雪，面色惨白憔悴，全然没有半点往日的骄傲与得意。 来来往往的继承人看都不看他，径自往他身边走过，有几个以前受过他欺负的继承人停下来，冷嘲热讽几句，霍六舟眼底露出的恨意愤怒仿佛要将他淹没。 “傲什么傲啊，他母族出事，如今他这身份连霍述都比不上呢。” “啧，今晚过后，他给咱们提鞋都不配。” 在餐厅门外等待的姜犹多看了几眼，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小少爷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的眼前。 “看什么？”他问。 姜犹目光从远处霍六舟的身上移了过来，摇摇头说：“没什么哦。” 只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前些日子还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霍六舟，此刻地位颠覆般沦落至此。家族之间的争斗，还真是腥风血雨。 霍述此刻正凝视着她，空气飘落的雪花掠过他的眉眼，眸底情绪晦暗深邃，良久，覆眸平静道：“那就回去吧。” 这场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姜犹举着黑色雨伞，遮过他的头顶，应着好。 没走两步，原本跪在雪地里的霍六舟遽然冲了起来来，腿冻麻，跌跌撞撞，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般冲到他们面前。 姜犹第一时间挡在霍述面前，拦住欲要伸手攥过来的霍六舟。 “是你对不对……不、不是你…你根本没那个能力……但肯定跟你有关系、是你……是你！” 霍六舟已然失去了理智，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姜犹身后的少年，咬破牙龈，血液浸满白齿。 第12章 管家x少爷（12） 昔日的矜贵少爷此时却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姜犹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此人莫名其妙的。都沦落至此了，还要来招惹她家的小少爷，可见心肠多坏啊。 “少爷走吧，别理他。”她时刻防备着霍六舟发疯冲上来伤害到他，一脸严肃地说。 没注意到她身后的少年薄唇微动，无声张了张唇，一字不漏地映入摔倒在地，浑身沾满寒雪的霍六舟眼里。 “这才是刚开始。” 霍家继承人都学过唇语，霍六舟一眼便能看懂。与黑伞底下、被人护在身后的少年双目对上。 撕开伪装的霍述略微狭长的漆眸猫一般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扬着，仿佛恶魔般令人胆寒。 霍六舟即使置身于凛冽的雪地里，但当看到这一幕，骤感到一阵战栗缓缓爬上了背脊，生出难以言说的恐惧感。 遍体生寒。 …… “少爷别怕，他现在伤害不了你的。”姜犹举着遮天蔽日的黑色雨伞，地面撒了盐，还是有些滑，她一边注意着他脚下情况，一边安抚地说道。 李管家说了，霍六舟母族问题牵扯甚深，霍六舟很快便会离开老宅，彻底从继承人名单中除名。到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话罢。 视线里的那双腿忽然停了下来，晶莹雪粒飘落在他湿了一半的运动鞋上，他的嗓音似裹着冬雪般清冽干净。 “姜管家。” 姜犹絮絮不止的话停了下来，转动伞柄，目光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轻声应着：“少爷我在。” 少年静立在树荫斑驳的光影里，将化未化的雪粒短暂地落在他浓密鸦黑的睫羽上，俊美隽秀的面容微抬，朝着她的方向缓缓伸出手臂。 “背我回去。” 姜犹呆愣了几秒，反应迟钝地蹲下身，怔怔点头。 “好、好。” 霍述深深注视着她的背影，又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姜犹乐呵呵笑，“这地面这么滑，少爷滑倒的话，那就不好了。” 再说少爷的话，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无论对不对，在她心里都是对的。 背部一沉，少年伸手绕过她的脖颈，寒风吹拂，几缕浓黑发丝蹭过他的耳侧，带来丝丝密密的痒。 他不躲不闪，深不可测的瞳眸深处掠过一抹罕见、翻涌的占有欲。 “慢慢走，姜管家。”他丢掉那把黑伞，不动声色地说道。 姜犹踩着沙沙积雪，闻着空气冷冽深冬气息，点着头应：“好哦，少爷。” …… 看着他们身影逐渐融于雪景里的霍婧目光专注。 “小姐，快戴上围巾，不要着凉了。”李乘风帮她系好围巾，又不放心地拢了拢她的外套领子。 老宅依然维持着久远、老旧的习惯，继承人们三餐必须来餐厅一起用，不得违反。户外温度越来越低，来来回回，只能靠走路。 霍婧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人，忽然问：“霍述成年了吗？” 李乘风一愣，沉吟了片刻，回答：“我记得姜管家说过，他生日是今年的除夕夜。” 说完他又问：“怎么啦？” 霍婧静默几秒，道：“没事，回去吧。” 在刚见到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时候，她便知道，他是除了自己，和父亲最像的孩子了。 善于隐藏感情，遵循着狩猎般的野兽守则。 …… 除夕夜。 霍老太太突发重病，此事惊动了整个家族。窄长的医院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窃语嘈杂声响绵连不绝。 直到出国出差的霍远下飞机赶到医院，走廊恢复寂静，气氛压抑凝冰，叫人喘不过气。 “都回去。” 此话一出，除了嫡系，家族的人都走了。 走廊变得宽敞，明亮暖白灯光充斥在各个角落。 霍远目光扫过几人，眉头微蹙，问：“霍烨呢？” 回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 直到一道急促匆匆的脚步声出现在走廊转角，二少霍烨姗姗来迟，全身散发着酒味与女式香水味，条纹衬衫皱巴巴，扣子也未系好，头发略乱。 像是刚吃喝玩乐过来。 “胡闹！”霍远冷斥一声，整张脸黑如锅底。 霍烨吓得浑身一颤，险些跪在地上求饶，还是身后跟来的管家制止住了他的动作，硬着头皮解释。 “霍总，二少他东城区那块地的拆迁户都签了合同，下个月就能正式开工了。” 东城区那一片都是出了名的老城区，经历了好几代岁月洗礼，早已老旧斑驳不堪，摇摇欲坠。而前不久霍烨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接下了这块地皮，拆迁建设全新楼盘。 可东城区里居住的都是一些老人家，他们从小便住在那里，无论多少拆迁费，他们都不肯搬走。所以这块地皮，一直是霍家扩展商业建设其中一个的难题。 霍远脸色这才好了些，冷冷瞥了他一眼，说了句处理好再来，便踏入手术室外的休息区等待。 霍烨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面上恢复以往的狂妄与难以掩盖的蓬勃野心，抬脚准备往卫生间走时，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少年。 霍述来得匆忙，身穿单薄卫衣，轮廓未脱青涩却已俊美到叫人移不开眼，背脊挺直，眉眼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霍烨面色变得黑沉阴冷，眼里泛起阴鸷的光。 他与身旁管家对视一眼，后者瞬间明白，低声道：“已经安排妥当了。” 霍烨勾唇一笑：“那就去吧。” 管家应声，随即迈开步伐朝着角落长椅走去。 …… “霍述少爷。” 突然在跟前响起的话，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姜犹抬头，当看清了那人脸后，微扬的唇角倏然拉了下来，烦躁地皱了皱眉。 嫡系二少霍烨的管家，姓林。 霍述惜字如金：“什么事？” 林管家笑了笑，笑起来像个狡诈的狐狸：“我们少爷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 霍述沉默不语，看着他的神色清淡冷漠。 过了许久，久到林管家心脏打鼓，充斥着不安的时候，后者才终于开口：“好。” 话落，就在他站起身时，林管家接着幽幽地说：“霍述少爷，天冷路滑，回去小心点啊，别一不小心给摔死了。” 第13章 管家x少爷（13） 姜犹眉头不舒服地蹙起，没等她说什么，霍述攥住她的手腕，一路走向电梯里。 霍述嗓音平静，隐隐裹挟着几不可察的安抚。 “没关系。” 姜犹小心翼翼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见他真的不生气，才松了口气。嘴唇动了动，忍不住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竟然诅咒我们，少爷，只要你说一声，我现在就去打肿他的嘴。” 霍述注视着她鲜活生动的表情，一时移不开眼，连电梯到了一楼都未曾发觉到。 还是姜犹歪头凑过来，面露疑惑地问：“少爷，你看我干什么啊？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抱歉抱歉。” 霍述唇角微扯，眼尾弯起来，形成一抹清浅的笑弧。 少年本就天人之姿，此时此刻仿佛寒雪消融般惑人心神。 姜犹惊艳到，怔愣地看着他，情不自禁感叹道： “少爷，你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 霍述：“…………” 他耳廓悄然涌起一阵热意，看也不看身旁的人，径自跨出电梯，大步朝着医院外走去。 偏偏那人还追在后面真诚发誓。 “少爷，我说真的，你信我啊，我发誓你笑起来真的超级好看！” 耿直、直白、又…… 可爱。 - 安星医院是市区最好的医院，建起的高楼在黑夜里犹如冰冷怪兽俯瞰着地面。 除夕夜，马路空荡且静谧，一盏昏黄路灯在鹅毛大雪中孤独屹立，寒风呼啸，栽种的绿植悉数被白雪掩盖。 “少爷，我叫的计程车马上就到。”姜犹看着手机屏幕，说话时吐出一团团白烟，萦绕在眼前久久才散。 霍家离安星医院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驾车需要半个多小时。今晚除夕夜，计程车少之又少，她还是加了双倍的钱，才有司机接单。 等车到达，他们坐到后座，姜犹刚要说出霍家老宅的地址，沉默的霍述忽然道：“去象山陵园。” 象山陵园，原著剧情里，经常出现的一个地方。 霍述母亲骨灰所在地。 姜犹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不单单是霍述的生日，还是他母亲的忌日。 她抿抿唇，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担心说错话，让他更难过。 车内后座陷入安静。 耳畔听得到暖气呼呼吹出，以及驾驶座司机时不时拿出手机向亲人道除夕夜快乐的声音。 车窗外在零点到达时候，空中亮起一道又一道绚烂烟花，前座司机适时开口道： “新年快乐。” 霍述转头，看向身旁藏不住情绪，担忧又紧张的管家。他眉眼明明暗暗，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波。 “新年快乐，姜犹。” 姜犹一愣，下意识附和：“新年快乐，少爷。” 下一秒，她视线里映入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型货车。 计程车停在十字路口，前方交通信号灯是绿灯的情况，正要穿过路口时，大货车无视红灯朝着计程车的右侧，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姜犹几乎是在那辆车撞过来的一瞬间，护住了坐在右侧车门旁的少年。 “砰——” 计程车在货车面前宛若玩具车，旋转颠倒，直至半个车身悬挂在高架桥上。 司机当场去世，姜犹后背被一条钢筋穿透，血液不断溢出，止都止不住。而被她护在怀里的少年双腿尽断，头破血流。 “滴答滴答。” 血液顺着她唇边凝聚滴落，女人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弯着唇角朝他笑，虚弱地安抚：“别怕，别、别怕……” 从她身上流淌下来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眼，无孔不入的浓烈血腥味疯狂涌入他的鼻腔。 霍述眼角滑落一抹湿热，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脸，喉咙发出一声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不、不要。 不要像母亲那样，离开他。 从来不信神的霍述在心底不停卑微祈求。 ——救救她，救救她啊。 - 姜犹自然不会死。 任务没有完成前，她死不了的。 为她诊治的主治医生都夸她运气好，若是钢筋位置再往右偏移一点，她恐怕就真失血而亡了。 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并不是霍述，而是霍婧的管家，李乘风。 李乘风是抽空过来的，当看到她醒来，惊喜万分。 “整整一年啊，你昏迷了整整一年。” 姜犹戴着氧气罩，四肢绵软发麻，无半点力气。眼皮眨动都成问题，只能听李乘风说话。 李乘风样子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变。儒雅清俊的长相，温润、大善人的性格。 他说了很多，无非是这一年霍家的变化。 霍烨倒台，一年前除夕夜，东城区的那块地，霍烨以非法手段，胁迫老人签下合同，甚至逼死了十多个老人家。 新年都没过完，这件事便东窗事发，闹得沸沸扬扬，霍家股票大跌。 霍烨成了弃子，是首个继承人名单除名的嫡系。此时还在监狱里，坐不满二十年出不来。 半年不到，嫡系大少霍景也跟着出事，与国外一家黑色集团合作做起地下赌场、黑拳、非法勾当。这类项目来钱最快，但一旦被查，便会万劫不复。 霍景过于急功近利，他迫切想要得到霍远的赏识与夸赞。 如今霍家继承人走的七七八八，嫡系里就剩幺女霍婧，以及私生子霍述。 这才不过一年的时间。 姜犹听完直接懵住。 原著剧情里，这些都是发生在五年后的事。而如今霍烨霍景相继出事，距离男主霍述继承掌权者位置，以及霍远死亡的日子，还剩不到一年。 李乘风削着苹果，说道：“姜管家，你肯定想不到吧，霍述少爷现在的身份仅次于霍婧小姐，不仅完美处理好霍烨的烂摊子，还建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彻底在戚城站稳脚跟。” “现在，连当家主霍远都对他刮目相看。他们关系好像缓和了一些，不再跟以前那样了。” 姜犹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暗自点头。 那是自然，男主才18岁，便崭露出非同一般的商业天赋，霍远再怎么痛恨他体内一半十八线小明星的血脉，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天生的商业奇才。 但可惜哦。 霍远马上就要嘎了。 男主霍述最恨的人，就是霍远，造成自己母亲车祸身亡的父亲。 第14章 管家x少爷（14） “好了，我该走了，姜管家你好好养病，下次我再来看你。” 李乘风把削完皮的苹果搁到床头柜上后，拎起提包，道别离开。 v病房装修得像是酒店一样高级，宁静舒适。 苏醒一个多小时的姜犹终于能转动眼珠，打量了一番病房，无聊地眨着眼皮。 忽然，脑子里响起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2933，你总算醒了。我长话短说，由于剧情进展过快，主线发生改变，原著第一章剧情将提前开始。】 【最后，我检测出你人设崩坏过于频繁，积分一共扣除142点。但介于你积极维护和谐位面，将男主黑化值降到50以下，扣除的积分不再计算。】 姜犹眸光一亮。 【但是位面出现了一项错误数据，那就是男主的感情出现了异常。】 姜犹：“？” 【算了，没时间了。宿主，你好自为之吧。】2933忙得晕头转向，不停有其他位面的宿主在呼唤它，无法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嘀嘀两声，系统迅速下线了。 姜犹在心里唤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2933所说的男主感情出现异常是什么意思啊？出现了什么异常啊？ 没等她想明白，病房门陡然被人推开，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停在病床边，姜犹听到了那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转了转瞳仁，还没看清那人的样子，搭在身侧的手冷不丁被人握住，后者手心温度略高，带来些许湿热。 与自己手掌的粗糙迥然。 “姜犹。” 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姜犹终于看清了他。 眼前的少年相比一年前，样貌变化不大，依然极致俊美，凌驾于众人之上、宛若神祇般的完美骨相。 若说一年前他周身气息覆着极寒冰川难以消融的雪，此刻藏在冰川之下的是即将迸裂四溅的熔浆。 陌生又充满危险。 令人心惊胆战。 “你终于醒了。” 少年还在说话，迎着她细长的浅褐色凤眸，手指力度不轻不重，素来冰冷的唇角罕见、反常地勾起，弧度若有若无。 “姜犹，我等了你很久。” 姜犹受宠若惊，倍感意外。 原来他这么在意她的死活啊。 小少爷人真好。 只是，为什么小少爷对她的称呼改变了？以前不是叫她姜管家吗？现在直接叫名字，她还有些不适应。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却异常坚定。 姜犹眼珠转累了，平视着天花板，看不清少年的表情，身体动不了分毫，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氧气罩上。 她想说，少爷不需要的。 她是管家，以后也会是她保护他，不应该他保护自己。这不但不符合管家手册的守则，也违背了她的初衷。 可昏迷一年之久的身体支撑不了她开口说话，只能安静地听着。 霍述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说完这么几句，他便沉默了下来。也不离开，一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假如姜犹转头去看，肯定会和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目光相对。 少年眸色晦暗幽深，像是盯上猎物的恶狼，下一秒就要将猎物撕咬咽下肚。 姜犹并未察觉，发呆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听到身旁人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以为霍述早就走了，没想到居然还待在病房里陪她。 姜犹感动极了。 想到刚开始和少爷见面的时候，他冷漠且不近人情，她说什么他都不搭理，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没想到才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少爷对她的态度发生迥然不同的改变。 “我马上回来。”霍述起身，留下一句离开了病房。 - 病房外。 霍述穿一身剪裁合身的纯黑西装，内衬配的是颜色相似的衬衫，袖口印着暗色绣纹。 墨色发梢下，阴影交错，浓黑睫羽轻微颤动，瞳仁深处是抑不住情绪的癫狂躁动。 “少爷，霍总听说您回国，现在就让您回老宅。还吩咐，霍家对姜管家已经仁至义尽，您一下飞机就亲自探望她，有失身份。” 话筒里的声音恭恭敬敬，夹杂着些许畏惧。 有失身份？霍述阖上眼，再次睁开时，一切情绪都被黑暗吞噬殆尽，只剩冰寒。 “知道了。” 电话挂断。 姜犹两个月的恢复期，从动都不能动，到现在能扶着护栏缓缓往前几步。 额头溢出一层薄汗，她深吸了口气，才平稳急速跳动的心脏。 除夕夜的车祸在她后背以及腹部，留下了一条狰狞的疤痕，犹如蜈蚣般叫人不忍直视。 为她检查身体的护士每次见了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姜犹不觉得有什么，这条疤痕在她眼里可有可无，一点也不重要。倒不是她不爱美，只是觉得在这个位面里，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管家，那么在意一条疤做什么。 “坐上来。”推着轮椅进康复室的霍述，无视周遭齐齐看过来惊艳的目光，朝着她示意。 今天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的姜犹都有些舍不得。怀里抱着装着换洗衣服的包，眼看小少爷要亲自推自己出去，她忙道： “少爷不用，我自己可以推。” 怎么能让少爷推她走？这不符合身份。 话落，修长有力的手指摁在她的右肩，力度不轻不重，却裹着不容拒绝的态度。 “安静坐着。”他垂着眼，深黑瞳仁旁若无人似的盯着她的后颈。心底压抑着令人惊骇的欲念犹如疯狂滋生的荆棘藤蔓，深深缠刺入他的五脏六腑。 思念积压沉寂太久，如今已然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 若17岁的霍述对她只有占有欲，那现在19岁的霍述对她更多的是——无休无止、汹涌的爱意。 初春。 霍家老宅，依然与记忆里的一样，肃穆又久远。 只剩枝干的树木衰败枯萎，了无生机。空气也弥漫着一股腐朽、冰冷的气息，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一年前，院子里经常有继承人走动，如今继承人走得差不多了，这座老宅变得更像一个棺材，毫无人气。 姜犹看一眼都觉得压抑。 更别提一群年纪才不过十六七八岁的小孩，不怪他们性格长歪，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人都会变得心理扭曲。 第15章 管家x少爷（15） 姜犹视线梭巡了一番与一年前相差无几的客厅，有些恍惚。 整个屋子没有发生一丝变化，她记忆力好，还记得除夕夜赶去医院看望霍老太太前，为了庆祝新年，在窗户、墙壁，以及门上贴了大红色剪纸。 如今，一年过去。 除了剪纸有些褪色，一如她离开前。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很晚回来。”霍述推着她回到老宅偏院的二层别墅里，语气平静无澜。 姜犹回过神来，想起系统2933所说的话，正了正色，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我已经可以走路了，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跟着你啊？” 虽然走路还有点费劲，但也不是走不了。她作为霍述的管家，休这么久也休够了，该开始工作。 何况剧情提前，她怕再出问题，只要待在男主身边时刻监视，一旦出现偏差，还能及时扭转啊。 霍述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细长而白皙的指骨微屈，缠住她一缕过长的发丝，不动声色地摩挲：“你身体还没好。” 姜犹强有力地拍拍胸脯：“少爷，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不信的话，随时可以测试我。” 霍述在她回头的刹那，不着痕迹地收了手指，神色淡薄清冷，扫了她一眼，颔首答应。 “好吧。” - 霍述要去的地方是订婚宴，在咏雪山庄举办，山顶有一片火山温泉，山脚竹林遍布。甚至建了偌大面积的私人机场，提供停放。 大厅装潢奢丽，两侧摆放着纯白雕塑，奢华水晶灯照耀，衬得美轮美奂。 姜犹没有坐轮椅，走路虽不如正常人那样平稳，但不仔细瞧也看不出来她双腿不便。 她跟在霍述身后，引来不少目光。全被她无视，注意力落在这场订婚宴的主人公身上。 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霍家嫡系，幺女霍婧。 倘若霍述是海面浮动的一座冰山，那霍婧就是冻结整个海域的极寒冬雪。 她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除了在面对她的管家李乘风时，才有一点不一样。 联姻的对象是茳城名医世家河家，大少河秋观。 听闻河秋观风流成性，仗着家世，在茳城为非作歹。若不是因为他出身河家，早就进了监狱枪毙八百回了。 这一年霍家股票受到严重影响，经济动荡，早已没了之前那般风光无限。 只能依靠联姻扭转局面。 站在人群里的霍婧穿一袭红色刺绣旗袍礼服，长发松松挽起，垂搭在肩侧，本该温柔至极的搭配，却被她穿得像是去参加丧事的模样。 “少爷，李管家去哪了？”姜犹目光扫过大厅每个人，都没看到李乘风的身影。 霍述并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却受到主角般的待遇。找他搭话的人数不胜数，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即便如此，他还是抽空回答她的问题。 “被父亲关起来了。” 姜犹：“？” 她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股预感，在宴会结束，回到老宅后愈发强烈。 …… “父亲，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和河秋观订婚了，求求你，放过他。” 一向冷矜、高傲的大小姐霍婧跪在了霍远的面前，垂着头，卑微至极地恳求道。 霍远脸色铁青，骤涨的怒火烧红了他的眼，死死瞪着地上跪着的、最为宠爱的女儿，气得呼吸不畅。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竟然为了一个下人……” 霍婧冷声打断：“他不是下人，他是人，是我的朋友，是——” “啪！” 话未说完，狠狠一巴掌始料未及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你的唯一价值就只是联姻而已。”霍远怒极吼道。 随后落下一句话，甩袖就走。 “喜欢跪是吧，那就跪一晚上。” …… 空旷幽冷的院子里，少女跪在地上的身影笔直，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拉长。 姜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良久，在她抬脚的瞬间，霍述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提醒道：“你救不了她。” 一腔热血的姜管家，却无法抗衡霍远半分。 霍婧结局早已注定，此刻无人能救她。 姜犹理智回笼，如浇了盆冰冷刺骨的水，掌心发麻。 若是她插手这件事，只会给小少爷带来危险。 霍述还不是霍家掌舵者，一旦惹怒霍远，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但想起对待旁人温和友善的李管家，以及他们的结局，她心口又堵又闷。 “该走了。” 霍述松开了她的手腕，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指腹，语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姜犹像个打了霜的茄子，跟着他回到二层别墅里。 - 深夜。 春季夜风微寒，整个老宅被黑暗笼罩，阴森如鬼宅。 姜犹揉了揉还未彻底康复的双腿，深吸了口气，套了件黑色风衣，怀里藏了把锋利匕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二层别墅。 她不知道的是，睡觉的卧室各个角落都被霍述装了监控，一举一动都落到他的眼里。 …… 姜犹大抵猜到关李乘风的地方，每个家族都有见不了光、藏在地底的秘密地下室。 霍家也同样建了这样的地下室，在原著剧情里，也是男主囚禁女主的地方。 敲晕一个又一个驻守的护卫，姜犹轻而易举地进了地下室。 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关在铁牢里的李乘风。 他身上遍布新伤旧伤，关太久整个人憔悴虚弱，依稀能看出他折磨过的痕迹。 “呼、呼……”喘气声犹如残破的风箱，进气多出气少。 他再不就医，很快便会死。 “李管家。”她走过去唤道。 李乘风还残留着意识，听到熟悉的声音，艰难睁开眼，不太确定地回：“你是、姜管家？” 姜犹应声，“我救你出去。” 李乘风想说不用，密密麻麻的疼痛使他脑子一片混乱，来不及想她是怎么进来的，人就被她背到背上。 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他眼角溢出湿润生理泪水，快死了还不忘询问霍婧的情况。 姜犹不会说谎，只能用沉默回答他的话。 李乘风呼吸微弱，缓缓地道：“姜管家，你那时候劝我，少投入感情。但我好像做不到，小姐那么好，我无法不对她动情。” “我很幸运，能、能够在这辈子遇见她。即使霍总让我死，我也、愿意的。” 姜犹能够感受他传达出来的感情。 不掺任何杂质，世间最为珍贵的真挚感情。 “所、所以，你把我放下吧。姜管家，请你、请你不要救、我。” 话语断断续续，回荡在她的耳旁。 第16章 管家x少爷（16） 管家李乘风甘愿赴死，不愿拖累姜犹，也不想让大小姐霍婧的处境置于危险。 作为嫡系幺女的霍婧，一旦嫁入茳城河家，霍家才能平息这一年发生的一切。 霍远纵使再喜爱自己这个女儿，但在面对利益时，依然会做出放弃她的抉择。 姜犹不懂感情，更不懂为什么李管家情愿死，也要保护霍婧。 生命何其重要，不应该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 “李管家，不要放弃。”她执着坚定地开口。 踏出地下室，一道强烈的光亮照耀在他们身上。 随之响起霍远阴沉的声音。 “你以为霍家地下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到处装了监控器，从她敲晕第一个巡查守卫时，一切动向便被霍远看在眼里。 原本还跪在主宅阶梯上的大小姐霍婧此刻跟随霍远来到这里，她跪了太久，很长时间未进食，面色不见半点血色，苍白憔悴，眉眼笼罩着疲倦。 当看到姜犹背上的人后，瞳孔一滞，身形不稳地摇晃了几下，险些没站稳。欲要上前，却被旁边下属紧紧桎梏住，无法动弹半分。 “你到底是谁？”霍远冷声质问。 姜犹戴着简陋面罩，眼睛处剪了两个洞，遮住了整个脸，她确信，就算是小少爷来了也忍不住她。 这也是她放心过来救李乘风的保障。 只要他们不知道救人是她，就不会危及到小少爷。 霍远见她迟迟不回答，抬手对一旁下属挥挥手。 霍家培养了一批杀手级别的护卫。家族内死人是常有的事，秘密杀害，再处理掉尸体，国家法制管都管不了。 原著严重偏离现实，整个剧情充满暴力血腥，所以才会有姜犹这样的宿主调到此类位面世界里，维护和谐。 至少有一点对她有利，他们高傲自大，这么多人对付她一个人，连枪不屑于使用，只使用冷兵器。 姜犹把背上李乘风安置到一旁墙边，低声嘱咐：“待在这里，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她从不欠人人情，李乘风在老宅是最照顾她的人，也是她昏迷一年，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会改变他早死的结局。 李乘风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视线里，隐约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手指微动，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那抹身影伸去。 霍婧小姐，好想见您最后一面。 …… 姜犹昏迷太长时间，身体机能还未彻底恢复，力气只有以前的五成，动作一旦过激，呼吸便有些跟不上。 将她包围的十多个护卫都是从小训练到大的，一招一式狠厉至极，只为要她性命。 但凡一个正常人此刻都吓破胆，只想逃命。 可姜犹偏不。 她平平无奇的脸上尽是肃杀，宛若一台永远都不会停止的杀戮机器，即便身上见了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一群护卫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她这种不怕死的疯子。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反而落了下风。 霍远眼看情形越来越对自己不利，立即从腰间抽出一把枪，对准着人群中央姜犹的头颅，就在按动扳机的时候，一只手迅速夺走了那把枪。 “父亲。” 少年突然到来，一身黑绸睡衣携浓墨夜色，颀长如青松的身形站过来，周身裹挟着驾凌权势与地位的冷锐锋芒，比霍远还有过之而不及。 只见他手握金属色泽的左轮枪，冷白指骨掠过保险，音色淡薄，听不出任何情绪。 “放过他们吧。” 空洞漆黑的枪口一移，对着霍远的方向。 霍远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抬着一双愤怒到极致的赤目瞪向身旁的少年。 “你什么意思？” 霍述抬额，墨眸沉静如水，淡淡回答：“父亲，您已经老了。” 四十多岁的霍远经历了这一年的事，黑亮短发悄无声息地生出好几根白发，面庞道道皱纹依旧英俊。身躯也不如以前那般健硕，不可否定，他是老了，比起儿女，他已不再年轻。 但自己这个最为厌恶的私生子话中意思不止于此。 “霍家若想长远，联姻没有一丁点用处。”霍述抬手，递过去一份计划书。 是彻底吞并河家的计划书。 河家之所以能在茳城站稳脚跟，全靠河家那位最小儿子河以寒。 河以寒，是医学界的天才，研制的药物简直为华国医学跨出一大步。 也是为什么河秋观犯了这么多事，也能逍遥法外的原因。 霍远不可置信地翻动合同，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 霍述视线落在不远处不断喘息、戴着黑色面罩的女人身上。 她仅靠一把匕首，便能在重重攻势下，占据优势。 霍述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身体的情况。 复健不足两个月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如此激烈的战斗。 …… 姜犹体力透支极为严重，手心匕首近乎拿不稳，冷汗浸湿颈项间垂搭的黑发，唇色发白，视线逐渐模糊。 还不能倒下。 她答应了李管家，一定救他出去的。 就在她努力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时，眸色骤然一凝，握紧匕首挥向突然靠近的那人颈部。 “姜犹。” 清冽低沉的嗓音冷不丁落入她的耳畔。 姜犹动作倏然停住，微红的凤眸微睁，怔怔地注视着被自己抵住命脉的少年。 是小少爷。 等等，她明明戴着面罩，小少爷为什么还是认出了她？ “李管家已经得救了。”霍述身形不偏不倚，纵然颈侧皮肤触及到冰冷尖锐刀刃，也未有一步退让。透过面罩粗劣剪出的两个洞，与她呆怔双眸对视。 李乘风已经被霍述带来的人背走，送去了医院治疗。 姜犹改变了李管家的结局。 不再和剧情里那样，孤零零死在铁笼中，被霍远派人像对待臭鱼烂虾一般丢入大海里。 永远沉寂在冰冷孤独的海底。 没来得及和亲爱之人霍婧见最后一面。 姜犹手心一松，匕首顺势掉落在地面上，支撑着身体的力气荡然无存，她往前倒去。 额头抵在霍述肩侧，她脸上漾起毫不遮掩的笑容，是真心为李管家能活下来感到高兴。 “太好了。” 任由着她倚靠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揽住她的腰，更贴近了些，嗅着她发丝间飘散的淡淡清香，以及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 累极了的姜犹阖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而抱着她的霍述小心翼翼、伸出手，触碰到她的手心，下一秒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 姜管家。 请依赖我。 - 第17章 管家x少爷（17） 睡了第二天傍晚才醒来的姜犹睡眼惺忪，懵了几秒，一个鱼打挺坐了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嘶一声掀开被子看了看。 受的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但已经被人细心处理过，涂了昂贵药膏，才过去一天时间，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就在她想着自己怎么受伤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笃笃。”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无意识说了句‘进’。 房门一开，霍述端着餐盘走了进来，脚步不紧不迫，停在床边。 “姜犹。” 姜犹听到自己的名字，意识还未恢复，微微眯起的凤眸，视线转了转，终于落到了床边一瞬不瞬凝视着自己的少年身上。 “少爷？” 她倏然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一切。第一时间伸手试探地摸了摸脸，并未触及到布料粗制的面罩，而是自己的脸。 片刻，姜犹低垂着头，像错做事的小朋友，不知所措地深吸了口气，老实认错道： “少爷，对不起，是我错了。” 霍述：“不是你的错。” 姜犹抬眼。 少年伸着冷玉般的手指贴近她睡乱的头发，一点点理顺，指尖穿过发丝，动作轻柔。 后者一动不动，困惑地看着他的举动。 霍述很快便收回了手指，眸色一如往常淡漠：“有些乱。” 停顿了几秒，他接着又道：“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不用道歉。” 姜犹感动得热泪盈眶。 难以想象，眼前善解人意的小少爷以后居然会变成原著里杀人不眨眼的法外狂徒霸总。 …… 早餐吃到一半，她想起李管家，担忧地问： “少爷，李管家他怎么样了？” 她记得昨晚的李管家，气息奄奄，伤势严重。虽平安送入医院，但他的情况还无从得知。 霍述眸光倏然沉冷，过了许久，才轻描淡写地道。 “他没事。” 姜犹舒了口气，笑着道：“少爷，你肯定不知道吧，李管家和霍婧小姐两情相悦。” 看原著剧情和亲眼见到的感受截然不同，他们之间的感情无法以一行字来表述出来。 霍婧小姐为了李管家，答应联姻，不惜下跪恳求霍远放过李管家。 而李管家情愿死，也不想连累霍婧小姐。 霍述周身冷意荡然无存，不冷不淡地回：“两情相悦？” 姜犹鬼鬼祟祟地嘘了声，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小声地说：“少爷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若是被霍远知晓，肯定不会放过李管家的。 李管家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再抓回去必死无疑。 她说着，由衷地希望：“他们如果能在一起就好了。” 虽然她不懂感情，但能看出李管家待在霍婧小姐身边是真的开心。可管家手册上守则写着，管家是绝对不能对继承人动情的，更不能在一起。 一旦管家与继承人相爱，还会受到霍家最严重的刑罚。 霍述淡漠不透光的墨眸深处阴影酝酿，意味不明地说道：“会的。”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即便是霍家族规。 - 一周不到，茳城河氏宣告破产，由霍家吞并。 而那场订婚宴无人再敢提及，联姻解除。霍婧亲自将自己的名字从继承人名单除去，订了飞往国外的机票。 来机场送李管家的姜犹看着坐在轮椅上儒雅俊秀的青年，眉头微蹙。 那两条腿再也不能下地行走，这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轮椅上。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李乘风伤病未痊愈，面色白得病态，毫无血色。脸上却露出温和、发自内心的笑容，“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真的，姜管家，你不用为我担心。” 前些日子犹如一场噩梦，会被他逐渐淡忘。 他只要记得，美好的记忆就够了。 “姜管家，谢谢你，救了我。” 姜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不适应这种气氛，笨拙地转移话题道：“你们还回来吗？” …… 在他们不远处，霍婧视线从轮椅上的李乘风身上移到女管家脸上。 她冷若冰霜的眉眼微抬，神色露出一丝诧异。 “只是说会儿话，你就受不了吗？” 末了加了句称呼。 “霍述。” 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少年半垂着眼，浓黑长睫落下一片阴影，像在隐忍着沸腾、狂躁的情绪。 “别再回来了。” 霍婧指尖捏紧手心里的机票，冷冰冰“嗯”了一声。 静默了许久。 霍婧视线旋回，提醒道：“若是成为霍家的掌权者，高层不会容许你娶她。” 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婧很少与他接触。她不是一个善良容易心软的人，在他受尽欺负、冷嘲热讽的时候，她选择漠视，不掺和也不加入。 短短一年时间，霍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展露出来的手段，她看了都庆幸自己没站在他对立面。 她看得出来，姜犹性格至纯至善，别说霍述，连霍婧都未见过像她这样的人。 但姜犹终究只是管家，永远成不了霍家掌权者的夫人。 话落。 霍述薄而冷白的眼皮骤掀，与以往截然相反的，那双漆色狭眸里的淡漠冷静一寸寸撕碎，泄出深处血腥味浓重的暴虐杀意。 “全杀了就行了。” 霍婧闻言一怔，朝他看去，迎上他唇角咧开的笑弧，只觉不寒而栗。 …… 一个小时后的飞机，他们才聊不到十分钟，霍述就没了耐心，兀自走到她面前，声线淡淡地道。 “走了。” 姜犹只好与姜管家道别，跟着他出了机场。 停在一辆漆黑迈巴赫前，她刚要伸手打开后座车门，腰从后面猝不及防被人搂住， 在她挣脱之前，轻微颤抖的声音从少年喉咙里溢出来，隐约带着一丝潮热燥闷。 “让我抱一下。” 姜犹愣了愣，停下了动作。 比她高半个多头的霍述将下巴抵在她头顶上，清瘦挺拔的身躯整个笼罩住她，彼此贴得很近，几乎严丝合缝。 即便再迟钝的姜犹也隐隐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她不自在、尴尬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试探地问：“少爷，你怎么了？” 霍述埋在她颈侧，神经质地深嗅了两口，一言不发。 在旁边看着她与别人相谈甚欢，他便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嫉妒得在腐蚀灼烧。 第18章 管家x少爷（18） 不太会安慰人的姜犹像根木头，犹犹豫豫，缓缓抬起手，手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来小少爷对霍婧小姐的感情如此深。表面平静冷淡，实则悲痛至极。 妥妥的外冷内热。 “少爷，别难过，我问了姜管家，以后有机会，霍婧小姐还是会回来看你的。” 第一次和少爷这么近距离接触，她掌心全是汗，忍不住的紧张。 身后静默了几秒，姜犹听到他意味不明地喟叹了一声。 随即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她。 “回去吧。” 霍述坐进车内，背靠座椅，阖上眼休憩。 又变成了以前不近人情、难以接近的小少爷。 停在原地的姜犹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伸手想开副驾驶门时，被一声制止。 “坐过来。” 她透过半降的车窗，与少年黑沉沉的瞳眸对视，心尖一紧，听话地坐到后座、他的身旁。 心底生出一股强烈预感。 若刚才自己执意坐副驾驶，小少爷会生气。 没等她想明白，左肩一沉，转眼便看见纯黑发顶，漆黑如墨，连发旋都看不见。视线移到他的眉间，笼着与他年龄段不符的浓重疲态。 今年的霍述不过才19岁，肩膀上却压着沉甸甸的重担。 姜犹只觉心酸，动作幅度小、轻轻地换了个他靠得更舒服的姿势。 全程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即便感到疲惫酸麻，她身体依然不动分毫。 …… 霍家老宅。 车一停，霍述便醒了。意识短暂地模糊了几秒，转而清明。 后座空间逼仄，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能隐约闻到她身上气息，但那气息几不可闻，很淡很淡，像雨后树木。毫无存在感，也无人会在意。 但他喜欢，比世间任何香味，都要喜欢。 昏迷的一年的姜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经常待在她的病房里，夜晚钻进她的被窝，犹如八爪鱼一般搂住她的腰肢。严重失眠、好几天不眠不休的霍述只有待在她身边，才能睡着。 见他醒来，肩膀一轻的姜犹快速舒展酸涩左肩，忧心忡忡：“少爷，任何事都没有睡觉重要。睡眠足够，才能做其他事，不要让自己那么疲惫哦。” 以前继承人们竞争的时候，小少爷每晚要么就睡四五个小时，要么不睡。而现在，他的眼下印着一片青黑，满目疲惫，起码是好几天没阖过眼。 霍述闻言，薄而浅的唇勾起一抹不深不浅的弧度，短促又极轻地笑了一下。 只听他应。 “好。” 两人踏出车后座，亦步亦趋地走向霍家老宅。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轻快放松。 “我都说了少爷笑起来很好看，少爷还不信，刚才我幸好拍下来了，快看快看！” “嗯。” “少爷你以后要多笑笑，有好处的。” “……” 霍述沉默几秒，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低着头保存照片的姜犹。 他在她抬眸瞬间，问道：“你会喜欢吗？” 姜犹目光真诚，笑着说：“自然喜欢啊。” 小少爷笑起来那么好看，看过的人都喜欢。 即便清楚她话中的意思并非如此，霍述还是抑不住的悸动，失速的心跳怎么都平复不了，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低垂眼尾镀上昳丽的红，一路蔓延至耳廓。 灼热滚烫。 - “霍述少爷，霍老太太唤您去主宅祠堂。” 急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的仆人焦急地说。 他的突然出现，消散了美好氛围。 霍述唇畔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神情变得冷淡又麻木。 少顷，他回头看了姜犹一眼，命令：“你先回去。” 姜犹听从命令，走前朝他挥挥手，站在深秋日光底下，笑容灿烂。 “少爷，要记得多笑哦，我等你回来。” 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 霍述许久才收回目光，袖子里的手指微拢，几秒后又松开。 “走吧。” 他对仆人说道。 仆人带路，来到主宅背后的祠堂。冷冰冰，比起这座老宅，还要充满年代感，久远陈旧。气氛压抑沉闷，像块大石头沉沉压在心口。 霍老太太坐在高位，在她一旁坐着霍远。 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跪下！” 霍老太太一声呵斥，周身散发出久居高位的威慑力。 霍述身影未动，眸色平淡无波，面上除了冷淡没有半点多余表情。 霍老太太见状，险些气急攻心，伸着皱巴巴的手指着他。 当年独子霍远要对使用下作手段爬床的小明星赶尽杀绝，她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但在知道小明星生了个儿子后，念及一半霍家血脉，一时心软留下了他。 可没想到，留下的贱种竟敢伤害她最为宠爱的长孙，霍景。 霍景在国外做那些事，虽不对，但不该死在那群歹徒手里。 她动用人脉查了一番，今天才查出结果。 这里面居然还有他的推波助澜。 “你手段够大的，这么久，还真是小瞧了你。”霍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杵着拐杖的手颤抖得厉害，瞪着底下云淡风轻的少年。 霍述忽地冷嗤一声。 霍老太太怒目而视，质问：“你笑什么？” 祠堂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少年深不可测的眼眸深处，透不进一丝光。 “一年前那场车祸，霍景明知，依旧纵容霍烨，甚至为他清除所有罪证，你以为我查不到？” 霍老太太一顿，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你不也没死？就连护住你的下人都活着不是吗？” 提到姜犹，霍述蓦然抬额，渗着血丝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强烈的、粘稠到仿佛化为实质的杀意瞬间从祠堂弥漫开来。 霍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依然被他吓到，冷意从背脊蔓延至头顶，脸色惨白一片。 霍远倏然站起身，硬着头皮劝道：“霍述，受刑二十鞭，这件事就过去了。” 族规犯事的继承人，需跪在祠堂前，以缠着倒刺的铁鞭，赤身鞭打后背二十。 经过这么多事，霍述早已不是他心中极其厌恶的私生子。无论是能力手段还是心思城府，是他所有孩子里最出乎意料的。 但霍老太太视霍景为命，若连二十鞭都不打，霍述不好安然度过今晚。 …… 霍述在预谋设计霍景死局之时，他便料到总有一天会身处这般处境。 他太年轻，也不够强。 “啪——” 又细又长、缠满尖刺的鞭子狠狠甩在他的后背，冷白的背瞬间渗出猩红血液，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一向吃斋念佛的霍老太太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眼里无一丝怜悯，像一头披着佛身的恶魔。 不到十分钟。 鞭刑结束。 霍远早早就走了，看完全程的霍老太太冷哼一声，起身杵着拐杖离开。 鞭子上即便涂了止血药，偌大祠堂依然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少年疼得四肢虚脱，额头密集的冷汗往下滚，眼前模糊又满是血色。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披上外衣，背脊挺直，一步一步走出祠堂。 还不能倒下。 她还在等他回去。 第19章 管家x少爷（19） - 在院子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的姜犹手里握着一束野花，捻了片花瓣，小声嘀咕。 “去找少爷。” 又捻一片。 “听少爷话，等他回来。” 她是小少爷的管家，要听从命令。不能违背命令，私自行动。 上次瞒着少爷，去地下室救李管家，已经给少爷带来了不少麻烦。她不能再不听话了。 不知不觉，花瓣只剩一片。 姜犹抿唇，念了出来：“去找少爷。” …… “嗒嗒。” 路灯光晕范围不太宽广，暗下来的天光灰蒙蒙，昏暗视野里，隐隐走来一道身影。 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随着他走近，姜犹逐渐看清了他的脸。 她欣喜若狂，激动地跑上前，欲要开口。面前少年身形一顿，忽地朝前倒了下去。 “少爷！” 姜犹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抚在他的后背，却听他闷哼一声。 手心湿热粘腻，触感熟悉。 她低头一瞧，是一滩鲜红血液。 姜犹瞳孔在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她手腕止不住地发抖，立即将他背起，往外跑。 耳侧传来的呼吸微弱，似羽毛拂过，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去、河家医院。” 霍老太太想要他死，戚城任何一家医院都被打点过，不会治他。 只有河家的医院，在他的掌控之下。 姜犹闻言应下来。 但一出霍家老宅，冲出来一群黑衣保镖，外形魁梧勇猛，比起霍家护卫都要强悍许多。 都是霍老太太派来的人。 她答应了霍远不在霍家老宅杀他，但没答应不在老宅外杀他。 霍景一直是她心中之痛，不到二十五便死在一群歹徒手里，死无全尸。 她不可能轻易放过霍述。 “少爷，相信我。” 姜犹眼神坚韧，无半点退让地说道。 初春多雨，淅淅沥沥的雨降落，雨幕黑暗稠密，空气中浸着一股湿冷微腥的水汽。 …… …… 河家私人医院。 建在戚城郊外，路途漫长曲折。 在名医世家河氏被霍家合并后，各个城市的河家医院都关闭了。戚城也只有这一家还开着，旁人只知此处偏僻，接近倒闭。 但只有霍述的人知道，那位医学天才河以寒便安置在这里，秘密开设了一所医药实验室。 这也是河以寒与霍述合作的真正原因。 远离纷扰喧嚣，能够安心研制药物的栖身之所。 安全将霍述送到医院的姜犹站在诊室门外，浑身湿透，长发湿漉漉粘在脸侧。 而她身上渗出的血被雨水浸湿，衣服下摆落在一滴滴血渍。 “这位小姐，我看你身上的伤势更重，还是让我们帮你处理一下吧。” 几个护士医生心惊胆战地扫过她遍体鳞伤的身体，慌忙说道。 姜犹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擦拭嘴角的血，说道：“我没事，一点事没有。” 话一说完，她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救人！快救人！” - 霍老太太派来的杀手一批又一批，根本杀不完，姜犹不想浪费时间，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他们。 但她因此受了重伤。 医院食堂。 几个医生倍感唏嘘。 “受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背着霍述少爷来医院。” “听说她是霍述少爷的管家，霍家每位继承人都有一位管家，要经过重重训练考核的。” “她身体太奇怪了，致命伤都死不了，昨天看她那失血量，正常人早就流死了，她还能活着喘气。” 话音刚落。 一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你们说谁？” 男医生愣了愣，回答：“霍述少爷的管家，好像姓姜。” “她在哪？” “重症监护室。” 那人听完连一句道谢都没说，兀自从他们身侧走过。 男医生非但没有生气，甚至受宠若惊。 “刚刚那是……？” “河以寒少爷！” - 一天不到，姜犹便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经过一夜便脱离危险期，在病床上昏睡。 这所私人医院设施老旧，病床一张普通铁管床，墙面泛黄剥落，空气里除了药水味，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陈旧气味。 医院早就已经不接收病人，普通病房除了姜犹，阒其无人。 专门为河以寒设立医学实验室，建在地下二层。 这次姜犹昏睡时间不长，第二天一早便醒来，双眼茫然地眨动。 良久，她伸了个懒腰，视线突如其来出现一张陌生的脸，几乎下意识地迅速出拳。 “砰！” 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年轻男子哐一声后仰倒在地上，捂着受伤的鼻子，疼得直不起腰。 “唔……” 姜犹意识逐渐清晰，举着拳头，满眼防备地盯着地上的人。 “你、是人是鬼？” 穿一身白衣，黑发披肩，俨然一副恐怖片恶鬼的样子。 她杀过鬼，刚才触感不像鬼，更像人。 地上捂着鼻子的男子慢吞吞站了起来，鼻子下淌着一行鼻血，顺着下颌滴落。 他转身从一旁治疗车里拿出医用棉球塞住鼻腔，止住了血。 后退两步，离她较为安全的地方站着，覆着眼，深吸了口气才镇定下来，一板一眼地说道。 “医生。” 窗帘被风吹起，灰蒙蒙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姜犹看清了他的样子。 一米八二的高个，白大褂平整干净，不染尘埃。留着及肩长发，如墨般披在肩侧，如同漫画走出的美少年般的完美容貌，额发略长，遮过眉梢。 只露出一双灰暗空洞的瞳眸，不含一丝感情，泛着类似机器人般的冷质感。 姜犹揉揉头，十分愧疚，且尴尬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 话语一顿。 她以为自己还在上辈子过惊悚副本，那里到处都是鬼怪，危险重重。刚才突然看到他，还以为他是鬼。 说着她疑惑地上下瞅着他，继而道：“你、突然出现，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真的很抱歉。” 美少年医生垂着头，避着她的目光，声音无起伏地说：“我要抽你的血。” 姜犹虽然不知道他抽自己血干什么，但是自己做错事。 抽点血也不算什么。 不过。 “医生，你知道霍述少爷怎么样了吗？” 她要先确定少爷的安危，才能陪他去抽血。 美少年医生指尖掐了掐袖口，一字一句回道。 “他、没、事。” 第20章 管家x少爷（20） 亲眼见过霍述的姜犹才终于放下心来，眉间舒展，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离她三四步远的河以寒注视着她脸上的笑，一片空无的瞳眸微不可见地闪了一下。 姜犹收回目光，对他道：“医生，去哪抽血？” 河以寒：“跟我来。” 一路跟着他进了一部电梯。 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二楼。 映入眼帘的是与楼上医院天壤之别的地方。 雪白地面，透明玻璃门，以及头顶明亮暖白色的灯光。 许多戴着口罩、穿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低头忙着工作，经过他们身边时，朝美少年医生恭敬地唤了声‘河主任’。 主任？看起来年纪不大，便已是主任？ 河以寒置若罔闻，领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姜犹老实坐在椅子上，等到他推着治疗车过来，也没有到处胡乱观察，乱摸乱碰。 河以寒给她抽了三管血，满满当当，搁置妥当，才开口说话。 “可以了。” 姜犹屈着手肘，心虚地看了一眼他泛青的鼻梁，小声询问：“这就够了吗？医生。” 河以寒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河以寒。” 姜犹茫然‘啊’了一声。 河以寒看也不看她，垂头抠着指甲倒刺，又说：“我的名字。” 姜犹恍然大悟，礼貌地点头，唤道：“河医生。” 唤完，她觉得河以寒这个名字很熟悉。 翻翻原著，一下想起来。 这是男主霍述的左臂右膀，原著中的一位重要男配。 出身名医世家的河以寒父母双亡，从小便患有严重自闭症，孤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因为母亲死于绝症，所以他从小到大唯一想做的事，便是研制治疗绝症的药物。 十几岁的他获得医学界重大奖项，誉为一千年来最厉害的医学天才。 这样的天才，在原著里爱上了善良美好的女主，最后为了她而死。 …… “喂。”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河以寒眉头微微蹙起，往她方向走了一步，攥紧手指，骨节泛起一片苍白。 发呆的姜犹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 河以寒低垂的眉眼覆上一层暖白的光，衬得多出几分鲜活。 “你的名字，是什么？” 姜犹弯着眼角，不在意地笑着说：“你叫我姜管家就行了。” 在这个位面，所有人都叫她姜管家，没有名字。 河以寒唇角微抿。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 “霍述少爷，你身体还未痊愈，不能下床走动啊。” 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 姜犹听到熟悉的名字，脚步如电，两步并一步走了出去，看到了推着吊水架子，面色苍白病弱，身形摇摇欲坠，唯独那双黑曜石般的瞳眸，映着一片明暗的星火，直直注视着她的少年。 “少爷，你怎么来了？” 她眼神呆怔了一秒，蓦然转为担忧，紧张地走过去。 霍述握住吊水架子的手指微微绷紧，病服袖口露出半截手臂，几乎白得透明，青色经络若隐若现。 “在这做什么？”他淡淡问。 身体受伤的缘故，少年声音微哑极轻。 姜犹手托着他的手臂，心虚地低下了头，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老实回答。 霍述眉梢一抬，凝在不远处跟过来的河以寒身上。 冷冷落下两个字。 “解释。” 河以寒空洞无底的双目低垂，如同机器般一字又一个字的从嘴巴里蹦了出来。 “她体质特殊，血液可以实验。” 霍述迈着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吊水支架上的药水瓶随之发出碰撞的清脆响声。 他一把攥住河以寒的领口，眸子幽黑，冰冷刺骨。 “无论如何，不准再把对她做实验。” 河以寒垂下的眼睛缓缓抬起，宛若沼泽的一潭死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好。” …… 姜犹跟过去，见他情绪不对劲，有些苦恼，磕磕巴巴地劝道：“少爷，你别生气，是我不小心打了河医生，抽点血没关系的。我身体好得很，再抽五管都没关系。” 三管血不痛不痒。 虽然她听不太懂河医生所说的做实验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是她的血对他有用。 在原著里，河以寒医生研制的药物救了很多人，她这也算是做好事。 霍述：“不行。” 迎上他病态而绮丽的眉眼，叫人难以拒绝他任何的话。尤其是他看过来时，黑眸流露出的脆弱神情，姜犹看一眼心就软了。 “少爷说不行就不行，我以后都不抽了，少年别生气嘛。” 两人走向电梯，听着她的声音渐行渐远。 “少爷少爷，走慢点，你身体还没好呢……” 留在原地的河以寒无机制的目光直直凝视着他们离去，顿了几秒，转身回实验室。 三年转瞬而逝。 待在霍述身边的姜犹，看着他一步步站到最高，吞没霍家所有产业，将霍远逼上绝路。 如同原著中一样，他提前两年，掌控霍家命脉，继任当家主。 年迈、苟延残喘的霍老太太在去年去世，霍远脑梗中风瘫痪在床。 霍家名下的医院里，v病房。 姜犹在门外等待，无聊地折皱衣角。 这三年，小少爷在她面前没有杀过人。与原著里的残暴不仁、狠戾无情的男主截然不同，小少爷虽然冷漠话少，但从来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 主线任务一个月前就开启了。 2933系统告诉她，女主即将出现。到时候是最有可能出现暴力、敏感、血腥等情节，她必须阻止，不能让这类情节发生。 姜犹心里压力骤增，想等小少爷出来后，请一天假，去电影院看部恐怖电影。 …… 病房内。 还残留着意识的霍远眼珠浑浊，瘦骨如柴，中风导致他全身除了眼珠，哪里都动不了。 以前那位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当家主霍远，此时连大小便都要别人清理。 霍述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半阖眼皮下的黑眸倒映着病床上的人。 他不会亲手杀了霍远。 如今这个下场，对于当初的当家主而言犹如噩梦。 他淡淡地说。 “你不是一直在找霍烨的下落吗？我现在告诉你，他被我关了起来，折磨了……差不多四年吧。” 旁人都以为霍烨在监狱服刑，但只有霍家高层知道，霍烨在送往监狱的地方，便失踪不见了。霍远找了好几年，也找不到，连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但早在车祸发生后两个月，就在霍远绞尽脑汁想要把霍烨从监狱捞出来的时候，霍述派人劫走了他。 霍远瞪大了双眼，一旁的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嘀嘀’声响。 霍述修长的手指搭在衣袖边，昂贵袖扣折出金色质感的光泽。 他抬额，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好好活着吧，慢慢看着霍家在我手里覆灭。” 第21章 管家x少爷（21） 霍家一直以来是霍远倾尽心血，耗尽近大半辈子铸造的商业帝国。 家族直系旁系孩童在六岁时便要接到老宅，经历弱肉强食、血脉相争。养蛊般出现一位脱颖而出的当家主。 在霍家老宅背后藏着一片埋骨地，葬送无数幼年孩童。 他们从生下来，就被灌输着一个理念。 那就是成为当家主。 每年培育的管家一批接一批，一旦继承人除名，管家便将不复存在。 霍述这么多年，除了复仇以外，便是终结霍家一切。 但霍家百年基业，牵扯着戚城的经济兴亡。复仇尚且容易，终结霍家谈何容易。 这是一场漫长且遍布伤亡的持久战。 …… 病房外。 看见他出来的姜犹见他神情平静，踌躇几秒说：“少爷，我想跟你请假。” 霍述迈开的腿倏然顿住，极力遏制住心底疯狂的占有欲。 他平素冷淡的声音依旧能听出一丝异常。 “为什么？” 姜犹眼神充斥着渴望，搓了搓手：“少爷，我想去看部电影。放心我只请半天，看完我就回来。” 心情不好，压力太大的时候她只能靠看恐怖电影缓解。 这种毛病，是上辈子留下来的。 霍述和她相处这么久，自然清楚她的缘由。这几年，她约莫一个月看一次。但今年这一个月，她看了两次。若是包括这一场，有三次。 他薄唇紧绷，微覆的黑眸情绪翻涌，凝在她的脸上。 “最近怎么了？” 这一年是他忙碌到无暇顾及她的心情，好几次电影也都不是他陪她一起去的。 不过她在离开自己身边的时候，会派人监视，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他。这些年，她并未遇到其他人，也没有任何事会给她带来压力，影响她的心情。 姜犹当然不会把系统任务告诉他，可自己又不会说谎，只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少爷，最近上映了好几部恐怖电影，我就想去看看，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 再过不久，女主就要登场了。到时候想看都看不了。 霍述深深看了她几秒，表情淡漠如常：“我陪你去。” 姜犹受宠若惊地摆手，想说不用。可霍述去意已决，不等她拒绝，便拿出手机出来订电影票。 半个小时后。 两人来到电影院前，是他们第一次来看电影的地方。那次霍述坐着轮椅，受伤无法行走。 而这一次。 三年时光，霍述骨相越发优越。初见时的青涩与少年气已然褪去，更多的是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成熟内敛。 白色衬衣下的手臂线条利落优美，覆盖在骨骼上的紧实肌肉撑得身形修长挺拔，立在白光下，便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探究惊艳的目光。 他取个电影票，就有好几对女生走过来向他要联系方式。 长成青年的小少爷纵使烦躁不耐，上颚骨咬得紧绷，依然没有发作，态度冷淡的，一一拒绝。 阔步走到她面前，眉眼微舒，领口沾了屑渣都未发觉。 “爆米花。” 说着，将那桶满满当当的爆米花放到她怀里。 姜犹眼神明亮，笑盈盈地说：“谢谢少爷。” 说着，她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拍了拍他领口，捻着爆米花屑渣，说：“少爷你领口沾了东西。” 霍述一怔，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她靠近，又看着她离开。他视线过于贪婪，从手指一寸一寸移到她脸庞，在她投来目光前，才克制得挪开。 热意渗入领口，染红了他脖颈冷白皮肤。 他差点忍不住，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想告诉她。 他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不再是少爷和管家的关系。 而是丈夫与妻子。 但还不行。 他还没有完成想做的一切。 …… 恐怖电影一如既往的剧情老套又烂。偌大的影厅依然只有他们两人，忽明忽暗的灯光洒在身旁青年雪白的脸庞，鸦黑浓密长睫垂下，铺落一层阴影。 他这几天没怎么睡，忙着处理霍家的事。那群高层不服他，使绊子设陷阱，就为了拉他下马。 在坐到影厅座椅上的时候，他一阖上眼就陷入了沉睡。震耳欲聋的音响并未影响到他半分。 电影结束。 她托着腮仔仔细细盯了半天，鼻尖发痒，在她捂着脸发喷嚏时，霍述醒了过来，眼下青色清晰，眉眼满是疲惫。 他嗓音沙哑：“结束了吗？” 姜犹揉了揉鼻子，点头说：“结束了，少爷。” 霍述站起身，看到她爆米花还剩一大半，没怎么吃。他移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忽然问：“剧情讲了什么？” 以前每次电影她都会给他讲剧情，无论那部电影有多烂。 姜犹这次反常的沉默，在他追问下，揉着肚子，面露难色。 “少爷，我肚子疼，去上个厕所。” 她总不能说电影她一幕没看，只顾着欣赏少爷的美貌了吧？ 这种话可不能说。 看着她背影急匆匆离开，霍述眸光稠黑，片刻蓦然勾唇笑了笑。 …… 上完厕所出来的姜犹仔细用纸巾擦拭湿漉漉的手指，苦恼地晃了晃头。 希望少爷别再追问她这部电影讲了什么了。 经过拐角，她步伐倏然一滞。 不远处。 年轻少女容貌漂亮得惊人，穿着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掩不住她曲线绝美的身材。泪眼潋滟，樱唇紧抿，哭声是令人怜惜的娇软。 她跌倒在霍述脚边，仰着天鹅般脆弱的颈项，可怜地望着他。 姜犹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声。 【女主苏茶登场，请宿主防止原著中的河蟹情节发生。】 苏茶，虐恋文中常见的贫困小白花女主。父母双亡，有个卧病在床急需医药费的奶奶。走投无路时，与男主相识。 在经过包养、囚禁、折磨虐身等情节后，苏茶依然死心塌地爱着男主。 男主恐怖占有欲，以至于到最后，她双眼被挖，四肢瘫痪，犹如洋娃娃般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姜犹见到女主，自然而然将原著里的男主与小少爷对比。 难以想象。 第22章 管家x少爷（22） ……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高三生苏茶只能在放学，努力赶到打工的地方，做兼职。下课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通知她奶奶心脏病发作，短时间必须拿出手术费，不然她奶奶只能等死。 她一路难过得想哭，在不小心撞到面前这人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茶捂着脸，哭得断断续续，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地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她不想失去奶奶。 霍述心情还算不错，想起姜犹刚才的表现，他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对自己也有一点喜欢？所以即便被陌生人撞到，看她哭哭啼啼，也没怎么生气。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抬手整理出现轻微褶皱的衬衣，抬脚越过她就走。 走出检票口，来到外面等待。 …… 拐角处，看着小少爷径自离开的背影，视线一转，落到还坐在地上哭泣的少女。 姜犹于心不忍，走了过去，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纸。 “你没事吧？” 苏茶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清她不是刚才的人时，楞了一下，环顾了眼四周，寻找那人身影。 姜犹道：“他已经走了。” 苏茶抿了抿唇，接过纸巾站了起来。尴尬地擦拭了下眼角，道谢说：“谢谢你。” 姜犹见她状态不太好，担心地说：“没关系的，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系统严令她不准掺和剧情。但只要女主告诉她遇到了什么困难，姜犹就能插手，帮她解决。 只要帮女主解决重病奶奶的医药费，原著里很多暴力血腥的情节也能避免。 苏茶闻言，眼眶再次溢出泪花，我见犹怜般令人心疼。她努力掩饰，强撑着笑容，摇摇头说：“我没事，谢谢你。” 小鹿似的乌眸流露出坚韧与强烈的自尊心。 姜犹束手无措，看着她从视线里消失。 她叹了口气，走出检票口。 等待已久的霍述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眉心蹙了蹙，抬脚走上前，语气里透着一丝担忧。 “发生了什么？” 姜犹摇头，重新展露出笑容。 “少爷没事，我们回去吧。” 既然改变不了原著剧情，那只要待在少爷身边，防止那些河蟹情节发生就行了。 - 霍家吞并河氏之后，加了一项医疗药物产业。在这场慈善晚会上，作为医疗核心人物的河以寒也跟随着霍述来到晚会现场。 他自闭症比起小时候要好一些，至少能稍微和陌生人说上一两句话。但通常时候，还是一副孤僻寡言、很难相处的样子。 霍述需要代替河以寒，应付晚会里各大家族的高层。 姜犹工作变成保护河以寒，防止他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这些年，她经常派来保护河以寒，他像台还未觉醒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姜犹话痨爱说话，即使面对他，也能说很多话。 河以寒站在一旁，不怎么回应。但悄悄竖起的耳朵，似乎在认真听。 姜犹说了老半天，喉咙干涩，正想喝点水，一杯白开水递到她的面前。 河以寒视线注视着玻璃杯里倒映出她影影绰绰的脸，语气呆板毫无起伏：“给你。” 姜犹道了一声谢，接过白开水喝了好几口。 在这时，几道恶言恶语的话传来。 “那不是河家的哑巴吗？怎么也来了？” “是跟霍家的人来的，霍家扩展医疗产业，竟然请一个自闭症的哑巴当负责人，真是笑掉大牙了。” “哑巴长得比女的都好看，说不定是……” 河以寒身体蓦然僵住，缩在衣袖里的手指颤了颤，头低得都快埋进胸口。 小时候因为自闭症，家族里的那些同龄小孩吃准了他不敢告状，把他当出气筒，拽着他的头发扯进喷泉里，用小刀在他身上刻出哑巴两个字。 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 之所以参加晚会，也是因为—— “笃。” 姜犹飞快走上前，对准他们的后颈狠狠一拍。 两人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姜犹拖麻袋一般将他们拖到角落里，用桌布盖住。 周围的人注意力都不在这边，她做完这一切，没有一个人发现。 用湿巾擦擦手心，姜犹回到原位，迎上河以寒的目光，她嘘了一声，笑着说道：“他们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说话那么难听，连她都听不下去。姜犹跟他们废话的打算都没有，先动手再说。 河以寒不是想问这个，他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他欲言又止，怎么都问不出口。 内心极其自卑、封闭自我的河以寒想都不敢想，她是为了自己动手打晕那两人。 …… 姜犹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毫不在意。 他们跟随霍述来到举办晚会的酒店顶楼，这里是上流社会消遣的地方，需要会员卡才能进入。 作为霍述的管家，姜犹本该待在门外等，霍述制止住她的步伐，道：“待在我身边。” 一旁合作高层闻言，朝她投去探究的目光。 姜犹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待在一边。 他们所聊的合作她听不懂，只觉得比上课都要催眠。眼皮沉重半耷，不知过去了多久，其中一位合作高层忽然拍拍手，不多时，门口涌入几位年轻貌美的少女。 这位高层笑眯眯地说：“听说霍总身边还没有女人，这些可是我精心挑选的，霍总尽管挑，挑几个都没关系，隔壁就是总统套房。” 姜犹视线一扫，锁在其中一位少女身上。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一下认出了她。 原著里的女主，苏茶。 果然，剧情齿轮转动，最后将男女主拉到一条轨迹上。 她想到这里，第一时间看向坐在棕色高档沙发上的霍家年轻掌权者，黑发青年落在那位合作高层的眼神像是冬天的寒霜，面色沉得可怕，戾气骇人。 “滚出去。” 说话声音几乎能冻得人打寒颤。 合作高层闻声，心头一抖，暗道不妙，慌忙挥手赶走那些女生。 第23章 管家x少爷（23） “你们也滚。” 霍述寒眸一扫，掠过旁边战战兢兢几个合作高层。 等他们灰溜溜离开房间，屋子里剩下霍述和姜犹，还有一个没多少存在感的河以寒。 从他进来到坐下，始终维持着低头抠动着沙发边缘的动作，一副屏蔽外界所有声音、所有事的样子。 霍述深吸了口气，侧身看向站在后面的姜犹，眉眼寒意消失不见，余下的是认真。 “姜犹。” 还在发呆的姜犹忽然被点名，恍然回神，腰背挺直，聚精会神地应着。 “少爷，怎么了？” 只听年轻掌舵者说着说着，冷玉似的脸庞蔓上惊人的红意：“我绝不会，绝不会碰，我、我喜…喜……” 姜犹不明所以，眼里都是问号。 碰什么？洗什么？ 霍述终究未说出口，纯黑发梢下的眼眸挫败又狼狈地垂覆。 坐在里侧沙发的河以寒在这时，缓缓抬起眼，沉如死水的瞳仁掠过一抹光，又似燃放殆尽的烟花消逝。 …… …… “没事。” 霍述抿唇，在她疑惑的目光里，泄气般道了声。 姜犹不是装傻充愣，她是真没听懂少爷的话。 何况感情一窍不通、且身为工具人管家的她，根本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 抽空从枯燥乏味的会议室出来的姜犹去了趟厕所，眼皮耷着，站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 冷水散了些困意，她正要用纸巾擦拭脸颊时，系统声音忽然响起。 【叮。】 【剧情错误，正在尝试修正——】 姜犹听到久违的电子音，困顿的脑袋骤然清醒。 剧情错误？ “2933，发生什么事了？” 这并不是还在各个位面宿主周转不停的2933。 而是位面检测的系统。 【修复失败失败失败——】 【失败失败失败败败败——】 【再次尝试修复——】 紧接着，刺耳的电子声响个不停。 吵得姜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一手握紧洗手池瓷砖，才不至于倒下去。 声音持续了一分钟，姜犹却感觉过去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她沉沉喘息，摁了摁额角，眼角轻微泛红。 总算缓过来，她连忙呼叫2933。 【正在排队中！您在第29位，预计五个小时，请稍作等待——】 姜犹抬手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水渍，出了厕所，迎面看到靠在墙边等待的河以寒。 他没穿白大褂，穿身偏薄深色圆领毛衣，遮过大片脖颈。墨色长发束起，如青松般的身形立在浅白灯光下，低垂着头。 听到她的脚步声，蓦然抬眸，露出一张东方美人相。 “河医生，你也来上厕所啊？” 河以寒沉黑的眼睛微阖，平平淡淡‘嗯’了声。 姜犹颔首，正准备走。河以寒兀然笃定地道：“你不舒服。” 她神色一滞，怔怔回头望向他。 河以寒走到她身边，一板一眼地问：“为什么？” 姜犹叹息。 陌生系统所说的剧情错误，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而找2933了解的话，又要排队，排好几个小时。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系统要负责那么多的宿主？幸好是系统，不是真人，不然耕地的牛都会累死。 她疲累地抻了抻懒腰：“好困啊，想回家睡觉。” 河以寒见状，兀自从口袋拿出一瓶药，药粒碰撞瓶身发出清脆声响。 姜犹：“？” 河以寒垂着眼：“缓解疲劳。” 说着他把瓶子里的药倒在手心，自己尝了一粒。 姜犹见状，也吃了一粒。味道带着浅浅的甜味，一下子便消融化水流入喉咙里。 十秒不到，她困倦的精神猛地抖擞起来。 “哇。”她惊叹地睁大了眼，满眼的不可思议。 河以寒把药倒回瓶子里，然后递给她。 “送你，没有副作用。” 末了又加了句：“我还有，很多。” 姜犹心情激动，不吝夸赞：“河医生，这种药你都能研制出来，太厉害了吧。你不愧是造福全人类的神仙医生。” 河以寒浅色空洞的眼睛骤然有了一丝起伏，宛若无尽深渊中翻腾出滚烫炙热的岩浆，倒映着她满含笑意的脸庞。 他听过太多恶劣诋毁的话语，而这样的夸赞却是第一次听。 一片死寂的心口破开一道裂口，生长出浓绿、代表生命的嫩芽。 河以寒手指颤抖得缩紧，声音如磨砂般沙哑。 “真、真的吗？” 姜犹点头，态度真诚：“当然了。” …… 他们边走边聊，没一会儿便回到了会议室门口。 敲门的手刚抬起，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哭泣恳求。 “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开着一条门缝的房间里，站着不少人。清一色黑色制服，凶神恶煞，怒瞪着趴在沙发边的少女。而在她一步之遥、沙发上的黑发青年面无表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差。 姜犹再次听到陌生系统的声音。 【正在修复剧情——】 …… 走投无路、被迫来到会所的苏茶初入社会，不知深浅，被人欺骗，签下了卖身的合同。 虽勉强凑齐奶奶的医药费，但她也因此身处地狱。被强行换上不符合她年纪的性感短裙，化了妆的容貌越发迷人，即便哭得天花乱坠，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感。 用原著里的话来说，便是像盛夏绽放的海棠花，沾着晶莹露珠，在灿阳底下摇曳，绝美的、无瑕的。 而现在。 她在得知真相后，误打误撞地逃到男主霍述所在的会议室，扑在他脚边，恳求他救自己。 苏茶之前来到这里，看到这里的人对其中的他很是尊敬。之后更是从同伴那里知道了此人竟然是戚城第一豪门霍家的掌舵人。 她其实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一日电影院，无意撞到的青年。 在这个陌生如地狱的地方，他们即便只是见过一面，也让苏茶生出依赖，对他的依赖。 …… 霍述眼底压着戾意，极为严苛的教养抑制住了他抬脚踹开她的冲动。薄唇扯起个弧度，凉薄无情。 “滚。” 苏茶闻言，漂亮乌眸里的最后一抹光亮覆灭，被浓重绝望笼罩，灰败且死气沉沉。 第24章 管家x少爷（24） 原本因为忌惮他，不敢上前的几个制服壮汉一听，连声道歉，随即伸手拎鸡仔般拎起地上的少女，扛到背上，离开了会议室。 一出门，看到一人拦在他们面前，制服壮汉眉头一蹙。 姜犹脸色不太好，脑子里的系统报警声还在不停响，刺得她头痛。看了眼被人扛着、已经心如死灰的女主苏茶，眉心拧起。 只有原著人物向她求助，姜犹才能帮忙。若无视宿主规则动手，她的行为会被视作破坏主线剧情惩治。 但此刻遭到男主漠然对待的苏茶受到打击，失去了一切失望。 不会向她求助。 制服壮汉认出她是霍述的管家，态度一改，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抬脚就要从她身边经过。 这时，极少主动开口说话的河以寒猝然道：“等等。” 几人停下脚步。 河以寒从口袋拿出一张黑金色泽的卡，像丢垃圾一般丢到他们面前。 “换她。” 黑金卡无限额，更是霍家最高层身份的象征。 领头壮汉惊得一个激灵，烫手山芋般放下抗在肩膀上的人，就差对他磕头认错了，哆哆嗦嗦地说。 “不、不用了，既然河少爷要她，那她就是河、河少爷的人了。” 一说完，脚底抹油地跑了。 耳畔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姜犹看向地上哭得晕过去的少女，脱下外套，盖在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瓷白双腿上。长臂一伸，将她搀扶了起来。 还不忘捡起那张黑金卡，触感冰冷凹凸不平，沉甸甸。还给了河以寒，感激地说：“谢谢你，河医生。” 河以寒接过她递过来的黑金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她一小截拇指盖。 他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快速收回。 视线掠过靠在她身边的少女，河以寒之所以救她，是因为姜犹。 患有自闭症的河以寒无法与人正常相处，但性格敏感的缘故，使得他喜欢观察身边的人，刚才一眼便看出她想要救这个人。 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救，但河以寒猜测她有自己不得已的原因。 姜犹说：“我先送她去安全的地方，你帮我向少爷说一声，马上就回来。” 河以寒颔首答应。 …… 解决完女主的事，姜犹同少爷一起回到住处。 洗完澡出来躺床上等待系统排号的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声‘嘀’将她惊醒。 【宿主你好，id2933很高兴为你服务。】 不停歇服务了不知道多久的2933声音听不出疲惫，掷地有声地响起。 姜犹坐起，连忙道：“2933，出事了，出大事了。” 系统机械声发出滋滋混乱杂音，过了有一分钟，才出声。 【宿主你任务完成得很好，男主黑化值已经降到零，本位面不会再出现河蟹情节。 我检测过，你的人设一直在普通管家人设范围，轻微ooc。】 【但必须告诉你一个消息，原著剧情不知缘由的崩坏，男女主线彻底断开，无法再进展原著剧情。】 姜犹：“啊？” 【现在结算位面奖励。】 【宿主人设完成度：a-，任务完成度：s，奖励积分200点，新手额外奖励100点，一共300点。下世界将开启系统商城。】 【位面世界将在一月后关闭，倒计时开启。】 突如其来的变故，姜犹始料未及。 2933在离开前告诉她，她因为之前两次濒死，这具身体已经接近灭亡，全靠系统强行续命。如今任务完成，她的生命会在这一个月里，慢慢枯萎消亡。 一个月后，系统会接她去往下一个位面。 姜犹弯了弯唇，放松地躺倒在柔软的床上。300点积分，对于她而言，是一笔巨款。可原著剧情怎么崩坏了呢？第一章不才刚刚开始吗？ 思及此，她鱼打挺地坐了起来，陷入沉思。 “退休？” 次日，餐桌旁的霍述闻言，一向冷静、波澜不惊的性子骤变，倏地站起身。手里汤勺掉落在地，碎成大大小小的瓷片。 餐厅气氛一凝，变得沉重压抑。 姜犹打破僵持，弯腰拾起瓷片，丢入垃圾桶里。她偷摸摸地瞅了小少爷一眼，不明白他情绪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她在心里想，兴许是小少爷太重感情，接受不了她小小的一个管家退休。 回忆以往的点点滴滴，姜犹其实也有些舍不得。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一个月后就会死，不如早点走，也能避免小少爷太过伤感。 “少爷，真的很抱歉，我有自己的事必须去做。” 她只能这样说这些。 作为霍家当家主的管家，她原先不能私自辞职退休的，可霍述继任之后，便毁掉了霍家所有族规。 所以只要霍述答应，她就能辞职离开。 霍述没有回应她的话，径自大步走出大门。 脚步急切，远去的背影透着一丝慌张。 姜犹站起身，并未追上去。腹部无端出现一阵疼意，丝丝缕缕蔓延全身，她深吸了口气，腰背微弓。 …… 那天之后，霍述再也没把她带在身边，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直到一周后，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 这是他继任霍家掌权人以来，喝得最醉的一次。 姜犹上前想要搀扶着他进卧房，却猝不及防地被他紧紧抱住。 青年俊美至极的面容被酒气浸得红热，鸦黑长睫轻簌，狭长眼尾红得秾丽，盛着水色的黑眸病态痴迷，迸出近乎狰狞的恐怖占有欲。 “别、别走。” 姜犹听到他声音里的悲伤，怔了怔，抬起手心轻拍拍他的后背，歉意满满：“对不起少爷，我必须走。” 她的死期，还剩不到三周。 话落，搂着她腰的手臂骤然收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血肉般，青年呼吸急喘，在她快呼吸不过来前，松开了手。 霍述身影微晃，融于夜色的黑沉沉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明明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让他朝思暮想，爱慕已久。 她要走。 她要离开自己。 这些日子，霍述心如刀割，痛苦至极。 他想过无数阴暗的念头，将她束缚桎梏在身边。 但全部被他舍弃。 一切痴念，都不如她的意愿重要。 霍述红着眼眶，充斥着遮掩不住的悲伤，整个人都在发颤。 “好，我答应、答应你。” 说罢，他怕自己反悔，几乎逃似的跑向二楼卧室。 客厅归于平寂。 姜犹抿了抿唇，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行李准备走，行李也没多少，管家制服每天来回换，除此，只剩下这些年她生日时，少爷赠送给自己的礼物。 连行李箱都没装满，她拎着空大半的箱子下了楼。 刚到一楼，看到餐桌上摆放的早餐，青年从旁边厨房走出，手里端着餐盘，平素极为好看的眼睛此时红肿，昨晚不知道哭了多久。 听他冷冰冰开口：“吃完早饭再走。” 第25章 管家x少爷（25） 姜犹喉咙酸涩，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听话地坐到餐桌前。 现在还不到六点，外面天色灰蒙蒙黯淡无光，餐厅灯光明亮，铺在原木餐桌表面。 她特意早点起，就是为了不和他碰面，徒添悲伤。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霍述一夜未眠，守在客厅里，甚至为她准备送别的早餐。 姜犹意外之余，心里也忍不住庆幸。 至少在少爷心中，她是退休去外地旅游，而不是去找寻埋葬自己的坟地。 霍述解开围裙，在她旁边椅子落坐。指尖还沾着大米粉，洁癖严重的他却毫无所觉，推着一盘包子到她面前。 姜犹喜爱面食，早餐尤其喜欢吃肉包，一顿能吃十多个，再搭配一碗豆浆。 “吃吧。”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艰难挤出。 姜犹闻着肉包热腾腾的香味，胃部如同刀绞般传来剧痛。不仅仅是胃，还有四肢骨头，疼得快要裂开一般。 早就说过，她忍痛第一名。即使再怎么痛，她表情依旧。 姜犹夹起包子吃了一大口，随即扬起一抹暖融的笑意。 “好吃。” 霍述心口一松，不自然地握紧汤勺，低垂着眼，还残留着晕红的眼角悄悄翘起。 他轻咳了一声，下决定般说道：“等我完成想做的事，我会去找你。” 姜犹动作顿了顿，目光诧异怔滞，连称呼都忘了说，脱口而出问。 “为什么？” 霍述想通了一般，紧蹙的眉梢缓缓舒展，语气执着认真： “姜犹，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所以阿犹，请等等我。 等我去找你。 …… 与少爷告别，乘坐火车前往陌生城市的姜犹按着手机屏幕，给身在实验室里的河以寒发去讯息。 告诉他自己已经退休，以后大概都见不到了，希望他保重身体。 除了河以寒，她也向远在国外的李管家发了条信息。 无法当面告别，那就短信上道别吧。 李管家常常会给她寄照片，是他和霍婧小姐一起照的相片，还有一些风景照。他说，应聘了一个音乐老师的工作。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教一些小孩子弹奏美妙的乐曲。 他步入一个新的生活。 姜犹无法将他们当作小说里只言片语的角色人物，至少在她眼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所以看到他过得很好，发自内心为他感到高兴。 她找了个偏僻山区乡村度过剩下的日子。 简陋茅屋，用栅栏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栽种了一棵桃树，正值春末，桃花凋谢，只剩嫩绿枝叶。 山区多雨，空气湿闷稀薄，凉风吹过屋顶，飒飒作响。 “唔。” 还剩不到两周的时间，姜犹感觉整个身体被撕裂一般，疼痛越来越剧烈且频繁。 好不容易排完队，系统2933电子音响在耳畔。 【你好宿主，id2933很高兴为你服务。】 姜犹喘着粗气问：“有没有无痛的药啊？” 虽说她能忍痛，但持续不断的痛，这谁顶得住啊。 【宿主，下个位面开启才能开启商城。不过鉴于你已经完成位面任务，可以以双倍积分的价格，购买止痛药。】 姜犹一喜：“多少积分一瓶？” 【商店50积分一瓶，可以持续一个月。双倍积分的话，是100积分。】 姜犹立马打消念头。100积分，除去新手奖励，那是她任务奖励的二分之一。还是忍一忍吧，这点疼痛不玩算什么。 静默几秒，她又想到什么问：“这个位面的止痛药为什么不止痛啊？” 【因为这是非病理、非外力带来的疼痛。这只能怪宿主之前好几次伤太重，到必死的程度，所以身体衰败时，这个位面任何止痛药都无效。】 【服务结束，宿主如果还有疑问呼唤2933。】 系统快速下线。 姜犹叹息，平躺在床上忍痛等待时间流逝。 “叩叩。” 不知过去了多久，木质窗户外日光越来越暗，院子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被朦胧雨声模糊，她以为自己听错，走到院子里，敲门声越来越清晰。 姜犹疑惑不解。 茅屋建在山腰前，距离村子有一段距离，这会儿会是谁来找她啊？ 她边想着，边拿下门闩，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身影。 天色昏暗，细细春雨淋在那人洁白平整的白大褂上，额发湿漉漉，金色镜框蒙上一层水雾，隐隐映出里面浅色瞳眸。 姜犹手握着伞柄，雨伞遮过头顶，满眼惊愕，不确定地唤。 “河医生？” 河以寒从戚城赶过来的，风尘碌碌，连一身白大褂都没换下。 跟随地址，淋雨爬山，从村子口到这里原本只用半个小时就能到，但路痴的他走了五个小时，终于找到了这里。 当看到她时，河以寒内心震荡不平，连客套的话都不愿意多说，一改往常，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山下走。 被他拽着跟在后面的姜犹手里雨伞脱落，步伐不稳，险些摔到地上，走了几步，倏然停顿，茫然地问。 “河医生，你要带我去哪？” 河以寒停下脚步，镜片下的一双狗狗眼泛着深红。他声音急促，磕磕巴巴：“医、医院。” 姜犹捡起地上的雨伞，遮过他们的头顶，继而道：“我不去。” 眼前的河以寒颇为反常，不再同之前机器人遵循程序般木讷一板一眼，而是出现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生动鲜活。 面色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又慌张。 “你身体、在枯萎，快，死了。” 姜犹闻言，瞳孔猛地缩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河以寒从口袋掏出一根采血管，手腕颤抖地厉害。 采血管装着的血液才渐渐发黑，失去生命力。 “你的。” 这是当初从姜犹身上抽的血。 与旁人血液不同，她的血液过去三四年，依然维持鲜活。 但在前不久，这管血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死亡。 以河以寒天才的脑袋，自然而然会想到这其中的缘由。 姜犹十分意外，忍不住夸他：“河医生，你好聪明。” 河以寒握紧那根采血管，以往只敢在远处偷偷看她的双眸此刻红了一圈，望着她脸上的笑容，眼底痛苦更甚：“去、医院，好不好？” 第26章 管家x少爷（26） 姜犹平静地摇了摇头，唇角笑意不减，无一丝自怨自艾，真真切切呈现他的眼里，“河医生，没用的。” “我这具身体，已经没救了。” 河以寒目光寸寸绝望，了无光芒。 其实在触碰到她手腕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生命力，正在慢慢走向消亡。 姜犹见状，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河医生，没关系的，人都会死，我只是早一些而已，你不要为我感到难过。” 河以寒从未有过如此绝望。 明明医学是他最擅长的领域，至今，他都在追求更高的医学。 他甚至连绝症都突破了。 然而。 没用。 他救了无数人，唯独救不了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第一次感到茫然。 不。 他一定一定一定要救她。 “不要放弃。”河以寒蓦然抬眼。 后退一步，走到雨中。阴影铺在他的眉眼，好似浸在苦水里，只听他一字一句坚定地说：“我治好你。” 姜犹还想说什么，却见他跑入雨雾中，背影很快融于夜色。 她在雨里站了许久，喉咙一痒，剧烈咳嗽起来，痛的弯下腰背，吐出一滩血，浸没在泥泞雨水里。 从那天后，河以寒每天都会来茅屋，带着他研制的药物。 然而注射到姜犹体内的药物，像石子投井般不起一丝作用。 她宛若一朵逐渐凋零枯萎的花朵，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快到谁也无法阻止。 但河以寒坚持不懈，怎么都不愿意放弃。 距离死亡还剩两天。 姜犹抹了把嘴巴沾染的血，看向像做错事般站在床边的人，长叹了口气，说道：“河医生，我不想治了。” 河以寒下巴长出胡茬，眼睛布满血丝，憔悴颓然，头发都长出了好几根白发。 他欲要开口，姜犹抬手制止：“我好痛。” 每有药物注射入血管里，她的疼痛就会增加一分。 治疗不仅是她的折磨，也是对河医生的折磨。 姜犹语重心长，认真说道：“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河医生。” 河以寒忽然跪在地上，捂着脸庞，喉咙里发出痛苦、绝望的喘息。像小孩儿般充满无助。 姜犹见状，实在无法。 与系统2933交易，双倍积分购买了一瓶忘忧药。 50积分一瓶，给人服用，能让人忘记痛苦的记忆。 她把河以寒敲晕，喂他喝下，然后找人把他送了回去。 “再见，河医生。” …… 本以为她接下来最后一天能安静度过，没想到天未亮，院子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深陷疼痛的姜犹拭去额角冷汗，从床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院门前。 在她以为忘忧药不管用，河医生又找来的时候，门一开，她看到了差不多近一个月未见的霍述。 青年西装笔挺，额发沾了雾气略湿，眸色黑漆漆，犹如秋冬的湖水平静幽暗。 视线在停落到她脸上时，眉眼冷意消散，唇角微微勾起。 “姜犹。” 姜犹曾第一时间跟河以寒说过，千万不要跟少爷说她命不久矣，隐藏这一件事。 所以刚刚出差回来的霍述并不知道她快死的消息。 他忍耐不了，无法做到等一切结束再来找她。 出差半个多月，一下飞机便查定位，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只为了见她一面。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目光触及她单薄消瘦的身体，眉头倏然蹙起，上前想要牵她手，姜犹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忍着痛，笑眼弯弯：“少爷，我在外地嘛，有点水土不服。” 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少爷，你来找我有事吗？” 霍述听到她的疑问，来不及细想，耳廓微红，眼睫轻簌，慢吞吞地道：“来、看你。”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我好想你。 姜犹握紧身侧门沿边缘，指节泛白。喉咙血腥翻涌，极力忍住。 陷入美好想法中的霍述并未发觉到她的异样，脸颊发热，清冽声音里裹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请了一天假，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我们要不要去看电影？” 说着，他从口袋拿出两张准备好了的电影票。 这部恐怖电影，是他投资，从剧本、导演、演员以及场地都是亲自挑选的。今天是首映，只有他们两个人。 空气静默良久。 就在霍述等的不知所措之际，姜犹才开口。 “好。” 下了近一个月的雨终于停了，灿日透过薄云倾洒在地面，落在身上，带来丝丝暖意。 姜犹伸展懒洋洋的身体，笑容灿烂：“少爷，今天非常适合看电影~” 也适合道别。 霍述眸光一亮，眼角翘起弧度宛若月牙，神明般的俊美脸庞铺上蜜罐似的金色暖阳，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姜犹想和以前一样，拿出手机出来拍照，但手腕微颤，手机不小心从手心滑落，掉落到地上。 霍述弯身捡起，昳丽红意攀上眼尾，心口着了火般一发不可收拾，无所适从地低语。 “别拍。” 他知道她经常拍自己笑时候的照片。 经常躲避，却依然防不胜防。 他害怕被她看到，他眼底痴狂的爱意。 藏在她一向尊敬的小少爷心底，想要将她占为己有，不顾一切侵略的阴暗欲念。 姜犹死死摁住不停颤抖的手腕，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笑道：“少爷笑起来那么好看，拍照可以留存下来啊。” 霍述垂眸看手心沾上泥水的手机，用手帕擦拭干净，不急不慢地说：“不用拍，以后一直能看到的。” 姜犹瞳色一凝，心里叹息。 可惜她没有以后了。 …… 乘坐私人飞机回到戚城。 以前常来的电影城此刻布置成鬼气森森的鬼屋，枯老大树遮过整个天花板，墙纸锈迹斑驳，渗出血水，头顶吊着三四具以假乱真的尸体，温度骤降，细弱哭泣声伴随着一惊一乍的惊悚音乐，回荡在大厅各处。 今天是情人节，来看电影的人多如蓝海银鱼。成双成对，怀抱鲜花。 不少人因为害怕不敢踏入大厅里，只敢在外面观望。 “这到底电影院还是鬼屋啊？” 第27章 管家x少爷（完） 这都是姜犹看过的电影里出现过的恐怖场景结合，仿佛亲临现场一般，无论是环境装修、还是音效道具都无可挑剔。 这是霍述亲自精心布置的场景，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不仅如此，每两位进入电影院的情侣都能获得一大束鲜花，花束鲜艳，还沾着晶莹露水，仿佛是刚从花园采摘过来，香气扑鼻。 “给。”霍述接过一束，递到她眼前。 是小雏菊，颜色清新，香气浅淡。 姜犹此刻已经无法仔细去琢磨其中含义，头痛剧烈，接过那束花。 沉浸在计划中的霍述眼底尽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若是阿犹现在还不喜欢他，那他就一直一直对她好。总有一天，阿犹会喜欢他的，对不对？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阿犹。 “少、爷。”姜犹紧紧攥着手里的花束，气息不太稳，忍着痛道：“我去一趟厕所。” 霍述如画的眉眼微抬，眸子亮晶晶：“好，我在这等你。” 与初见时的阴郁少年大相径庭，眼前的小少爷周身暖意融融，耀眼到叫人移不开眼。 姜犹多看了好几眼，终究后退一步，收回目光，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 脱离他的视线之内，她脚步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里，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一口的血。 血液铺满了洗手池，那束小雏菊落在瓷砖地板上，飞溅出几片花瓣。 “你、没事吧？” 身旁传来一声担忧的询问。 姜犹浸水拭去嘴角的血，模糊的视线一转，看到站在面前捧着小雏菊，忧心忡忡望着自己的少女。 苏茶认出了她，目光一愣。在看到她极差的脸色时，担忧更甚：“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姜犹挥挥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眼前的女主眉眼不再充满悲伤，明媚朝气。 苏茶一直想找到她感谢那天的帮忙，如今她不仅解决了奶奶医药费，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 经过那些事，她更加珍惜身边的人。 只是。 好不容易见到恩人，却没想到是看到她吐血的一幕。 姜犹见她不放心，不由扬起一抹笑容，安抚道：“我等会就去医院。” 苏茶闻言松口气，还给她小雏菊，以及夹在里面的一张卡片：“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以后、以后还想见你。” 姜犹迎上她期待的目光，下意识想到还在外面等她的小少爷。 她深吸了口气，和女孩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 苏茶蹦蹦跳跳地离开。 姜犹垂眸，看向手里摊开的卡片。 赫然印着一行字。 [阿犹，我喜欢你。] 原来。 系统2933当初所说的男主感情异样、以及后来的原著剧情崩坏，是因为——他喜欢她。 姜犹意识渐渐模糊，怀里的小雏菊沾了鲜红的血，一同坠落到地上。 【位面正在关闭——】 【正在传送下一个位面——】 小少爷还在外面等她出去看电影，他还在等她啊。 …… …… 霍述番外 一对又一对捧花情侣经过，他们欢声笑语，亲密无间，纵然恐怖鬼屋的氛围，也未影响分毫。 霍述站在原地，时不时张望着卫生间的方向。他的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第一次尝到紧张的滋味，手心都在发麻。 十分钟。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霍述目光流露一抹担忧，咬紧牙槽，极力克制着想要闯入卫生间的冲动。 两个小时后。 他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一秒秒流逝过程中，预感越发强烈。 再也等不下去，他跑到女洗手间门口，拦在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女生，着急恳求。 “可以帮我找一下朋友吗？她叫姜犹，在里面两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女生看到他的脸，神情惊艳，点头答应。 “好，我帮你进去看看。” 几分钟后。 女生出来，摇摇头说：“她没在里面啊。” 霍述呼吸变得吃力，瞳孔在颤，死死盯着卫生间前女士标识。 他深呼气几下，从口袋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没多久，工作人员支起维修架，等卫生间里的女生走完，霍述跑了进去。 十几个隔间，空空荡荡，并没有姜犹的身影。 霍述又去查了卫生间外面、商场里外的监控。 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霍述不眠不休找了很久很久，商场翻了个底朝天，地毯式搜索，报警都没用。 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甚至。 周围见过姜犹的人，都失去了对她的记忆。 只有他。 只有他记得。 霍述黑眸空洞，失去了所有光芒。 他瘫坐在那间茅屋里，拿出一把枪对准了太阳穴。 是梦。 都是梦。 梦里没有阿犹。 那他醒来，就能见到她了。 “砰。” …… 河以寒番外 儿时。 六岁的河以寒眼睛圆圆，唇红齿白，粉雕玉琢，长得像摆在柜台里的洋娃娃。但胆子很小的他不敢抬头看人，喜欢低着头。 他鼓足勇气，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向玩在一起的同龄人们。 “可、可不可以，一起玩？” 还未走近，一团泥巴打在他的额头，他险些站不稳，摔到地上。 “怪胎！” “怪胎！” “滚远点，不准靠近我们！” 河以寒怔怔抬头，看到他们眼里的嫌恶、讨厌。 …… 父母去世之后，小河以寒被摁进水池里，扒掉衣服，被丢石头，踢打欺辱。甚至被他们用美术刀在手背上刻字，刻着怪胎两个字。 他哭了很久很久，没人管他。 他便站起来，一步步走回家。 后来。 他见到了姜犹。 见过他、知道他有自闭症的人，看他的眼神有同情、有厌恶，有讥讽…… 但只有她不一样。 她把他看作一个正常人。 …… 可是有一天，他把她忘记了。 忘记她的河以寒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如同执念般推动着他往前，不知疲惫地研制药物。 研制一种，治疗生命不停流失的药物。 直到白发如霜，面容枯老。 他终于研制出这种药物。 河以寒喜极而泣，激动振奋地握住药瓶。 他乘坐火车来到一个陌生城市，艰难攀爬山腰，来到一间茅屋前。 望着陌生地方，河以寒满眼茫然，沉寂灰暗的瞳眸微颤，眼角不知缘由地滑落一抹泪水。 “可、可以治好你了。” “可你，又是谁？” 第28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 白雪覆山野，阒寂无声。 寒冽冬风吹动深色粗布，显露出笼子边角。特殊陨铁制作出的笼子正正方方，粗糙厚布盖得严严实实。笼子前方是两匹棕色壮马，马蹄踩在雪地，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 “死了十多高阶斩妖师，才抓到这只妖。你们可要当心点，莫轻易靠近笼子。” “妖门如今镇守越来越松懈，大妖肆虐，到处纷争不断。斩妖师不多，高阶斩妖师更少，老大为何不直接杀了这只妖呢？” “专心赶路，别的事莫要打听，小心你的脑袋。” …… 姜犹苏醒第一反应是冷，寒意钻入皮肤毛孔，渗进血肉里，冷得忍不住哆嗦。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苍茫雪地，前面走着十多个人，身穿赤色焰袍，束着长发，腰间别着长剑，脚步轻盈，都是练家子。 视线一转，她目光落在旁边粗布裹着的四方笼子上，除了冰冷的雪粒气息，便是一股不浅不淡的血腥味。 还没来得及细想，原主记忆涌入她的脑袋，即便早已适应，但脑袋似要炸掉一般，眼眶迅速充血。 “跟上跟上。” 前面走着的人见她掉队，回头对她催促道。 姜犹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跟上他的步伐。 与上个现代位面不同，她所在的位面是妖物鬼魅肆虐的中古时期。 妖族存在妖门之后的世界，必须通过妖门到达人间。整个大陆有四个妖门，分别是东南西北。每个妖门由一个强大宗门镇压。 人人憎恨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妖族亦然。 凡人建立斩妖宗门，杀妖可得妖丹，以妖丹修炼，不仅增强能力，还能延长寿命。 越强大的妖，妖丹越发难得。妖有天生优势，出生便带有妖丹，修炼速度往往比凡人快许多。 若吞噬凡人灵魂，妖修炼会达到突飞猛进的速度。极恶妖物趋之若鹜，不断冲出妖门吞噬凡人灵魂。 尤其是斩妖师的灵魂，对于妖还说，简直是唐僧肉般的存在。 【所在小说位面：《病娇妖君的替身娇妻》，标签：玄幻言情、替身虐恋。】 【剧情扼要：年少时为了救他，她被宗门长老关入寒狱，毁去修为，命悬一线。再次相见，他将她认作旁人，折断了她的手腕，只道一句“你不配与烟儿相提并论”。 若能重来，再也不要与你相见。】 纵然经历过一个位面，姜犹依然被这个位面原著剧情所震撼。 女主惊才绝艳，乃四大宗门之一里的天才斩妖师。前途无量，在原著中，一遇见男主后，本该光明的前路，只剩无尽黑暗。 这位作者在书中集合了无数狗血，不讲逻辑。为了增加虐恋，强行制造误会，站在神坛上的女主坠入深渊，附加恋爱脑晚期。 到最后，伤痕累累、失去尊严的女主终于得到男主的爱，达成he结局。 姜犹快速看完一整本长达500万字的原著，这下不止头疼了，她还作呕想吐。 姜犹茫然地揉揉头，十分困惑地问。 “2933，为什么作为正派宗门的斩妖师会爱上妖？还有男主只是眼瞎，又不是耳聋，怎么会认不出救自己是女主呢？还有……” 着急给其他宿主解答的2933听到这一堆问题，数据都乱成一团。 它连忙打断。 【行了，这些事你别管。反正这本是目前最火热的小说，榜单前三呢。你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 【宿主身份：押送男主回宗门的路人甲，人设自由发挥，无限制。】 【这个位面管制不严，宿主只要阻止男主虐女主身就行了。】 姜犹心头咯噔一下。 这次她怎么连名字都不配有啊？ 能从原主得到的信息也少之又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唯一能说上话的同事，很快就会死在群妖厮杀之中。 …… 原主作为最低阶的斩妖师，默默无名，毫无存在感，穷得铃铛响，做着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工作。 与上个位面一样，原著还未开始。 第一章是在锁在铁笼里的男主到达女主所在的宗门，与女主初见，才开始的。 …… 山路陡峭，白雪皑皑。 刹那间，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只妖。 “守住铁笼！” 领队的高五阶斩妖师掷地有声地吼道。 处于防备状态的众人，拔出长剑，与妖物厮杀起来。 血液迸溅，融于积雪宛若绽开一朵朵红梅，猩红狰狞。 呼啸的寒风吹起粗布一角，隐约露出笼子里锁住的大妖身影。 落在最后面的姜犹吐出一口白雾，搓了搓冻僵的手腕，不太适应地拔出剑，随意挥动一下，随即斩杀冲到眼前的妖。 周遭妖气浓郁，押送的斩妖师死了大半。 一切归于平静时，铁笼四周遍布尸体。活下来的斩妖师也是伤痕累累，灵力耗尽。 他们挖出妖丹，领队斩妖师当即道：“此地不宜久留，尽快赶到下一个休息点。” 剩下不到十余人的队伍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赶路。 姜犹状态算这群人里最好的，杀妖并未动用灵力。 她无法从原主记忆得知如何运用灵力，所以不能同其他斩妖师，依靠灵力御寒。 拢了拢单薄外袍，她迈着沉重步伐跟上队伍。 至于笼子里的男主，与路人甲的她无关。只要到达宗门，阻止他伤害女主就行了。而事情只会朝着原著定好的剧情进行。 …… 落脚点是开在小镇里的客栈，客栈简陋，三间屋子供九位斩妖师休息。 屋子里有一桌一凳，以及一张竹床，逼仄老旧。勉强能够抵御屋外呼啸凛冽的风雪。 这次轮到姜犹去给笼子里的妖喂食物，她在同伴们同情的目光里，端着一碗食物，来到客栈后院。 低阶斩妖师的她，是这些斩妖师里最弱的。原主更像滥竽充数般丢到这支队伍里，活着回到宗门比登天还难。 “真冷。” 她脸颊冻得发红，伸在外面的手指都快冻出疮。手里碗里的食物是生肉，血水也冻成冰。 姜犹握着剑，剑柄一端掀开盖住笼子的厚布，随即快速将碗丢了进去。 第29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2） “砰——” 碗一落地，几缕屋里渗出来的烛光洒入笼子里。 她隐约看到一抹身影藏于阴影中，细碎光点下，竖立在头顶的狼耳似苍雪般白，坠地长发如银霜月辉，遮住了大半张脸。 “咻！”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投来，裹着些许灵气，但凡命中，她会死在此地。 姜犹反应速度更快，脚步一移，轻而易举地躲开了石子。 石子穿透石砖，留下深不见底的洞。 她拍了拍胸口，长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一声：“真险。” 不敢再停留，姜犹脚底抹油疾步离开。 …… “赫赫。” 她走后不久，沉沉喘息从笼子里响起。 …… 翌日清晨。 恢复不少灵力的众人再次启程，风雪愈演愈烈，吹得笼子厚布啪啪作响。 白茫茫雪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才行半天，众人已然疲惫不堪。 风雪阻碍视线，灌在身上，严重影响步行速度。 就在他们专注赶路的时候，姜犹眉头一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山峰。 “咻——” 裹了灵气的弓箭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风雪射中领队高阶斩妖师的肩膀。 几乎一瞬间，众人停下脚步，精神绷紧。 “敌袭！” 随着一声呵斥，战斗一触即发。 在后面阻止敌人靠近的姜犹，打着打着，身边同伴接连倒下，到最后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姜犹：啊？ 不对啊，原著前篇写着，是由不少斩妖师护送笼子安全到达宗门的。 如今怎么就剩她一人啊？ 顾不得多想的姜犹拔出刺入敌人胸口的长剑，继而应对一拥而上的敌人。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她剑都感觉杀钝了，敌人还是密密麻麻出现在眼前。 “停下！” 不远处忽然传来命令声，周围敌人骤然停下攻势。 白茫茫风雪里，走来一道身影，穿一袭玄色制式长袍。 那是镇守北方，玄霜宗的样式衣袍。 而她所在地界，正是玄霜宗的地盘。 赤炎宗捕捉到大妖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玄霜宗赶来抢夺。怪不得连五阶斩妖师都能被他们一箭射中，身受重伤。眼前这位玄色长袍斩妖师，实力已达三阶。 若要算，姜犹灵力只到低八阶。 但在这群人的眼里，却是隐藏实力的高手。 不然仅凭她一人，怎么能杀掉这么多四五阶的斩妖师。 “我看你铭牌只是宗门底层弟子，可愿投靠玄霜宗，我可保你升高层。” 姜犹杀了这么多人，连气息都未乱。除了手腕有些酸，安安稳稳地站在笼子前。 她半张脸被粗布遮住，只露出一双细长的凤眸，眼角浸着杀意，警惕地盯着他们众人，心底思绪万千。 原来是挖墙脚啊。 倘若她不是一个路人甲，说不定真会答应下来。 但可惜了，她必须将男主送到赤炎宗，才能开展原著剧情。 擒贼先擒王。 姜犹握紧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那人面前。 “扑哧。” 高三阶的玄霜宗执事，死前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死在低八阶无名小卒剑下。 …… …… 杀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姜犹看着遍地的尸体，险些没站稳，跌跌撞撞走到马车前。 她赶了一整天的路，马没倒，她先倒在笼子旁边。 厚重粗布微掀，昏暗阴影底下，那道身影越靠越近，直至停在边缘，幽冷似野兽般的瞳眸死死盯在她的身上。 昨夜最后一丝灵力已被他用尽，除了在旁边看着，他无法杀了她。 一直在笼子里睡觉，前一分钟才醒来的少年鼻尖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被铁链锁住的他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他敏锐发现，押送他的凡人差不多死光了，只剩下躺笼子前面睡着的人。 少年用力挣动铁链，想要趁机逃出去。但寒铁所制的链子嵌入了他的骨头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冲破笼子。 就在他束手无策之时，昏睡一会儿的姜犹缓缓苏醒，沉甸甸眼皮一睁，对上笼子里紧盯着自己的那双锋利冷锐的兽瞳。 她愣了愣，后者发觉她苏醒，兽瞳危险地眯起，朝她发出威慑力极强的低吼。 姜犹吓得往后一退，不小心摔倒在雪地里，牵扯到腰侧的伤口，倒吸一口气。 她抬手掀开衣摆，赫然露出一道狰狞的剑伤，正不断渗出血。 再流下来，她恐怕就要失血而亡了。 姜犹在马车后面箱子里找了找，找到一瓶伤药，倒在伤口上，然后随意包扎了下，回到马车前面。 远离玄霜宗，周围雪花逐渐转小，目光触及之地是一片树林，树叶凋零，枯树干如同一个个鬼影，落在雪地里，随风晃动。 马匹都累了，无法再赶夜路，今晚只能在这里扎营。 姜犹先给马匹喂了食物，旋即去树林里捕猎。 北地常年深冬，山峰寒雪久久不化。树林间找不到多少猎物，天黑前回到笼子旁的姜犹手里拎着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剥皮用积雪简单清理一番，她原地架起火堆，吊起铁锅，烤兔炖鸡。 马车后箱装了厨具以及调味剂，上个位面的缘故，她厨师技能达到满级，做起来游刃有余。 “终于快好啦。” 她喃喃一声，闻着香味，忽然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姜犹以为是自己肚子在叫，但摸摸肚皮，没有半点动静。 她转过头，冻红的眼皮掀了掀，看向马车上的笼子。 似乎是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笼子里的少年身体骤然僵住，欲盖弥彰般后退贴着笼身。然而因为他的动作，寒铁制成的笼子轻微晃动，悬在外面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犹想起他一路上只吃生肉，也不吃熟肉，竟然闻到炖汤香味，会垂涎到肚子叫。 她轻轻一笑。 虽然这些都不够她吃，但既然他想吃，那就分他一半吧。 姜犹分成两锅，烤得爆油金黄的野兔也分了两半，用铁盘盛着，放到笼子旁边。 “吃吧。” 她说道。 回应她的是，猛地撞击笼子的声音。 仿佛是在告诉她，他才不会吃她做的东西。 姜犹心里忍不住感叹。 脾气好大。 …… 第30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3） 也能理解，原著里男主最讨厌人类，即便是女主，也是示好了很久，他冰封的心才有一丝松动。 但也只是一丝，逃出宗门的男主变强之后，首先做的事，便是屠戮赤炎宗满门。 他不只是大妖，还是妖族少主。桀骜不驯，藏着铮铮傲骨，永远都不可能被人驯服，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姜犹并不指望他听话，迅速吃完那半炖汤以及烤兔，起身去后车拿了毛毯厚衣服，然后坐到马车头硬熬今夜。 一整天不是在打架都是在赶路，她早就累得睁不开眼，阖上眼皮，在冷风中进入梦乡。 搁在笼子旁的一半野鸡汤还散发着热气，一股股钻入进去。被厚布盖得严丝合缝的笼内通风不畅，伴随着烤兔的香味愈发浓烈。 饿得双眼发红的少年死死咬紧牙关，双手攥紧，看都不看外面一眼。 但野兽本性驱使着他去尝一口。 尝尝到底有多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整锅炖鸡进了他的胃。一手捏着野兔前腿，一手贴着嘴巴边舔了舔。 炖鸡香而不腻，大火炖了很久，鲜香软嫩，汤里还加了蘑菇，香得舌头都要吞下去。 而野兔烤得金黄微焦，表面涂了层香甜蜂蜜，与劲弹肉质结合，美味到骨头都咬碎吞下肚。 这是刚刚成年、妖族少主尤渊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 原来生肉煮熟可以如此美味。 为何他从未想过呢？ …… 等等，不对。 捧着铁锅的尤渊瞳孔狠狠一缩，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何时拿的？ 是迷药，对！是外面那个凡人，给他下了迷药，所以、所以他才一时不察、身不由己地吃下了她做的食物。 阴险！ 狡猾！ 恶毒！ 尤渊越想越气，握紧铁锅就要把它摔烂，刚一抬手，忽地滞住，僵持了有一个多时辰。 他动作微不可察地小心翼翼起来，将铁锅放回原位。 少年冷笑一声，强行挽回岌岌可危的面子。 “呵，她以后是本殿下的厨子，吃自己厨子做的饭，能有什么问题？” 一点问题没有。 想通的妖族少主凑近笼边，打量着他刚任命的厨子。 瘦瘦弱弱、被麻布遮住半张脸，皮肤黝黑，样子普普通通。 若能从这笼子里逃出去，那他就带她回妖族，天天做菜给他吃。 - 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的姜犹意料之中的生病了，喉咙又痛又干，两只鼻子好似被水泥堵住，只能用嘴巴呼吸。 “啊咻！” “啊咻！” 连打两个喷嚏的她犹如死鱼般缩在厚厚毛毯里，鼻尖通红，胸口起伏略快。 笼子内，被她喷嚏声惊醒的尤渊狼耳倏地竖了起来，在微凉的空气里微微颤动。听着外面的动静，透过缝隙，隐约看到躺在马车前的凡人身影。 姜犹饥肠辘辘，从布袋里拿出一块冻得梆硬的烙饼，啃一口差点崩断牙，只好收了心思，驾车继续赶路。 地图显示，离开玄霜宗地界的不远，有一处歇脚客栈。是两宗相交的岔口，也是赤炎宗的必经之路。 原著里，负责押送男主的赤炎宗斩妖师，以为他只是一个大妖，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作为妖族少主的男主成年不久从妖族离家出走，穿过妖门来到人间。 怀着好奇懵懂心情的他初入人间，面对的却是凡人恐惧厌恶的眼神。 赤炎宗查探到他的踪迹，一路追寻到玄霜宗地界，派出众多高阶斩妖师，设计陷阱，在付出死了大半斩妖师的代价，终于将他捕获。 之前一波接一波的妖群，都是为了他而来。 闯过妖门，来到人间的大多数妖都代表极恶，他们叛逃妖族，为的是吞噬凡人灵魂。甚至成立了一个组织，有纪律有目的地猎杀斩妖师。 而尤渊是妖族少主，上古妖王血脉。若能吞噬他的妖丹，便能得到传说中的上古妖王之力。 …… 尤渊伸出苍白手指，掀开粗布一角，悬在手腕上的寒铁锁链轻晃。背对着他的凡人很怕冷，身上裹得厚实，缩着腰背，时不时打个喷嚏。 天生不怕冷的少年投去不理解的目光，在她看过来的时候，飞快缩回手，不屑地冷嗤一声。 凡人果然脆弱至极，空气温度明明不低，她便承受不住，睡一夜都能冻病。 姜犹哪知他的想法，即便穿再厚，依然觉得冷。她呼了口气，专注赶路。 …… 不停歇的赶路，也没在天黑前到达休息的客栈。 不断有妖群以及其他宗门的斩妖师追来争夺笼子，姜犹杀了不知道多少，拿出一把铁铲，走到一处空地，挖出巨坑，将那些尸体丢了进去。 她不忘合掌祈福。 “下辈子记得做个善良的人。” 做完这些，她用雪洗了洗沾满血水的手，没有注意到透过笼子缝隙偷看全过程的初入江湖、还没杀过一个人的狼少年。 他瞳孔震颤，不可置信地看向笼外看似普普通通、实则杀人不眨眼的凡人。 明明她灵力低微，连妖丹都没有。为何爆发出来的力量那么强？纵使是他全盛时期的速度，也比不上她。 难道她不是凡人，是妖吗？ 不对。 她身上一丝妖气都闻不到，世间也没有隐藏妖气的法器，她绝不可能是妖。 那又是为什么？ “啊咻！” 一道喷嚏声划破寂静的大地，打断了怀疑人生、陷入沉思的妖族少主思绪。 姜犹肩膀抖了抖，拢紧裹在身上的外袍。眼角都冻出眼泪，长睫落满霜雪，握着沾着血的剑一步步朝着笼子走去。 落在笼内少年眼里，却如同恶魔般要将他剥皮抽筋。 尤渊背脊猛地一僵，狼耳炸毛般竖起，紧盯着她动向的兽瞳警惕且凶戾，深处掠过一抹几不可闻的慌。 骗人的！妖族里的传言都是骗人的！ 凡人简直恐怖如斯。 …… 然而。 姜犹经过笼子，从马车后箱拿出锅碗瓢盆，锵锵铛铛摆在前面。 又紧攥着铁铲，走到一旁河畔，凿开冰层，做了一个简易钓鱼竿，开始钓鱼。 第31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4） 炸毛狼少主闻声，凑近笼边，望向河边钓鱼的身影。 极度怕冷的斩妖师只有一双细长凤眸露在外面，日光铺在她眼底，瞳仁清浅，专注认真地注视着河面。 没一会儿，钓起一尾鲫鱼。深冬，鱼肉偏少，看着不怎么肥硕。 即便如此，她仍然弯起眼角，漾起一抹惊喜的笑意。 与方才的杀气腾腾大相径庭，她此刻温和的像平平无奇、任人宰割的普通人。 尤渊面上浮出一丝迷茫。 …… 这条河畔无人垂钓，姜犹此次收获颇丰，掉了十几条鱼。处理干净，然后支起火堆开煮。 与上次相同，留了四条烤，其余都炖汤。 白花花的汤汁咕噜噜翻腾，鱼肉煮化，汤鲜味美。再寒冷的冬季尝了口，暖身又满足。 这次尤渊稍微矜持了两三分钟，便急不可耐地端起那碗汤狼吞虎咽地喝下，即使汤汁滚烫，也毫不影响他干饭的速度。 烤鱼连鱼刺都咬碎咽下肚，他舔了舔沾着油渍的嘴巴，意犹未尽地舔干净锅底。 姜犹鱼汤才吃一半，身后就感觉到一道强烈、近乎化为实质般的视线。 她动作一停，转头看了眼。猝不及防对上笼内一双幽幽兽瞳，还藏不住心思的妖族少主满眼渴望，垂涎欲滴地盯着火堆旁剩余的两条烤鱼。 姜犹：“…………” 她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把那两条烤鱼递给了他。 隔着笼子，尤渊在她靠近时，已经恢复警惕防备状态，呲着尖锐利齿，瞪着她。 目光触及近在咫尺的烤鱼，尤渊身后尾巴忍不住地左右摇摆，强劲有力地打在铁板上，响起砰砰的声音。 姜犹见状，便想把烤鱼放到笼子旁边，任他自己拿取。 少年却会错了意，以为她反悔不给，速度快如闪电地夺过那条烤鱼，随即后退缩回阴影里。 苍白手指一闪而过，姜犹没太看清，收回目光，回到火堆旁坐下，将冻硬的烙饼放进炖汤里煮软。 吃饱喝足后，她灭了火堆，蜷缩着侧躺在马车前，渐渐陷入沉睡。 …… “咳咳——” 昼伏夜出的妖族少主夜晚不睡，白天才睡。听着隔着笼子传来的咳嗽声，他眉头蹙了蹙，掀开粗布，看到背对着自己睡的斩妖师。 寒风瑟瑟，她时不时冷得咳嗽两声。 脆弱得仿佛活不过今晚一样。 尤渊双臂环胸，盘腿坐在笼内，摒弃五感，不愿听见那些声音。 可是，咳嗽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耳畔。 尤渊终究没忍住，再次看向微弓着身、一半病态苍白脸庞的凡人，看着血色不足、孱羸脆弱。 明知道她握剑杀人时冷酷无情，但初入人间的小少主依然觉得她可怜到了极点。 …… 在他犹豫、陷入天人交战之际，手腕先一步伸出笼子，触碰到她露在外面冰冷的手背。 狼天生血液炽热，即便没有灵力加持，也能为眼前凡人提供火炉似的温度。 睡着的姜犹做了一个梦。 梦见将她淹没的冰雪忽然消失，泡入温泉，暖意融融。 现实。 尤渊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整个手腕都被她抱住，贴近那片冰块似的脸颊。 狡诈的凡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把他的手当做抱枕，无论他怎么挣扎手都抽不回来。 可恶！ 尤渊气得磨牙，却见遮住她半张脸的麻布落到下颌，唇角翘起，露出一抹傻了吧唧的笑。 “嘿嘿，好暖和啊。” 他挣扎的动作倏地顿住。 尤渊瞳底凶戾悉数褪去，毛茸茸右耳抖了抖。 哼算了。 她做了两天美味食物，还分一半给他吃，所以——勉为其难报答她一下吧。 晨起，冰雪消融，破晓光芒透过薄云落入苍茫白雪地面，格格不入的马车上。 一夜未阖眼，保持着一个姿势的小少主雪色狼耳微抖，察觉到她即将苏醒，瞳孔骤缩，不管不顾地抽回了手臂，后退好几步，贴着笼子里侧。 姜犹伸着懒腰，发呆坐了会儿，鼻尖动了动，靠近身前衣领，仔仔细细嗅着。 “什么味？” 味道并不难闻，犹如清冽雪粒里生长的青竹，浅浅淡淡的香。 她循着气味，靠近笼子，深吸了口气。 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尤渊苍雪狼耳蓦然僵住，身后尾巴也不摆动，阴影里，那张恍若天人般的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蟹壳，下意识屏住呼吸，深怕被她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姜犹并没有多想，只闻了几下，便从马车上下来。 新的一天开始，她拿出剑放在磨刀石上磨了起来。 “喀嚓” “喀嚓” 磨剑声音在阒寂雪地回荡。 小少主闻声，紧绷的身躯霍然一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紧咬利齿，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恼羞成怒地暗想。 可恶啊他躲、躲什么。 …… 马车行驶了半天，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积雪，冬转春，绿意盎然，树丛葱茏，吹拂在身上的风不再冰冷刺骨。 姜犹折起毛毯搁回车后箱，正准备回去驾车，忽感一阵杀意，迅疾拔剑，挡住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剑锋。 “锵！” 剑锋冷光一掠，那人被逼的后退一步。 “难怪仅凭你一人，安然驾车至此。” 那人手握折扇，锦衣白袍，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风吹起墨发，俊秀干净，气质斐然。 姜犹手心长剑发出铮鸣，剑刃折射出的粼粼寒光。目光一抬，落在那人的折扇上。 刚才他刺过来的不是剑锋，而是一把看似普通，实则藏着锋利刀刃的折扇。 姜犹杀人前，没有与人聊天的习惯。她提剑而起，身姿如鬼魅般轻盈缥缈，一步一杀招，逼得那人眉眼轻快荡然无存。 “赤炎宗给你的赏赐不过几两，而我可赐你无尽财富。” 刀剑相接，杀势如疾风骤雨般，那人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额头溢出薄薄冷汗，心惊胆战地躲闪开来。 此人未使用半点灵力，皆仅凭自身武力。 招式诡谲凌厉，充满杀机。 “再不出来，我可要命丧于此了。” 锦袍男子朝天一吼。 第32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5） 这时，远处响起一阵悠扬、动听的箫声。 姜犹动作忽然停滞，锦袍男子抓住机会，折扇中暗器瞬发，密密麻麻朝她射去。 姜犹身形一闪，侧身躲避。 即便反应极快，但还是被一暗器划破手臂，渗出黑色血液。 有毒，还是剧毒。 锦袍男子见状眉心松懈，正要开口说话，眼前白光一闪，双目惊骇地看着她的方向。 显然没有想到，她纵使身中剧毒，还能执剑割破他的喉咙。 男子轰然倒地。 姜犹身形微晃，唇色肉眼可见的发紫，半跪在地，杵着长剑，呼吸急促不稳。 “此为鸩霜，中毒之人半个时辰内未服解药，便会化为一滩血水。”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冷冷地道。 …… 笼内。 休憩的尤渊在锦袍男子出现那一刻，阖上的眼皮猝然掀开。风扬起粗布一角，他看到她游刃有余地应对敌人。 那人不会是她的对手。 直到琴声响起。 以妖狐内丹催动灵力，所奏琴音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妖狐，魅惑众生。是上古大妖，现世极为罕见。 莫说凡人，连妖族都抵抗不了琴音。 尤渊见她身受剧毒，竟然还能反杀。心神震荡，难以置信。 又见她杀完人之后，连剑都拿不稳地倒下，气息紊乱，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蔓上暗紫色的毒素，气喘吁吁，命不久矣。 …… 神不知鬼不觉停在她身后的执箫男子，淡淡扫过倒地死不瞑目的同伴，目光再次落在中毒至深的斩妖师身上。 她灵力低微，周身运转、动用的力量也非灵力。他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的斩妖师，若不是他身有妖狐内丹，恐怕也不会是她对手。 可惜，只可惜。 她快死了。 上官霄不再看她，抬脚朝笼子走去。 甫一抬脚，骤感身后迸发出的杀意。 上官霄立即侧身躲避，依然被她剑锋刺破颈侧皮肤，他抬手一模，触及温热血液。 他始料未及，双目圆睁地瞪着她。 “你越运功，毒素会越侵蚀你的心脏。” 紧握着长剑的姜犹一个劲喘着粗气，呼哧呼哧，脚步有些脱力地摇晃了几下，薄窄的眼皮半耷，瞳仁沉沉无光，杀气浓郁。 犹如一具永远不会倒下的杀人木偶。 上官霄眉间笼着一抹阴鸷，见她垂死挣扎，不紧不慢地道：“赤炎宗那群人恐怕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为了一只妖，何至于此？” 说着，他驱动灵力，竹箫一挥。 姜犹背脊‘咚’撞到粗壮树木上，五脏六腑好似移了位，喉咙涌出一口血，跌落到地面。 …… “当啷” “砰砰” 是剧烈撞击铁笼的声音。 马车上的笼子不断摇摆，遮盖的厚厚粗布随着动静掉落，日光落入笼内，映出妖的身影。 看着不过十六七岁，银霜白发，眉眼清隽，兽瞳狭长，瞳底如同蕴藏着蔚蓝深海，精致到极点的五官有着超乎凡人审美的美感，充斥青涩少年气息。 只见寒铁所制铁链嵌入他四肢、肩胛背脊骨头里，导致他全身灵力溃散，无法凝聚吸收灵力。那是专门桎梏妖的神器，莫说灵力，他只是动一下，也会牵扯到伤口，疼痛不止。 可少年浑然不觉，奋力疯狂地撞击笼子，妄想从里面出来。 上官霄意外地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笼子里的妖。 “倒没想到，妖也会救凡人。” 自古以来，妖与凡人的恩怨只增不减。 从未像此刻这般，会为了一个凡人陷入危难。 上官霄目的明确，狼妖内丹极为难得，何况是他这种雪狼内丹。 听闻妖族历代妖王皆是雪狼，若笼子内是妖王之子，那绝对会惊动全天下。毕竟可是血统纯正的雪狼王内丹。 上官霄眼里露出贪婪，正要驾驶马车离开。 然而。 本该死去的低阶斩妖师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如同牵线木偶般一步一步挡在马车前。 她双目浸满血色，剧情所带来的藤状斑痕一路延伸，缠满颈项，手背，及面庞。宛若地狱修罗，令人不寒而栗。 “怪物！”上官霄满眼惊骇，握着竹箫的手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 她是凡人吗？那可是鸩霜剧毒，即便是再强悍的斩妖师，也会化为一滩死水，更别提此刻竟然还能站起来。 姜犹理智全无，只剩本能。深一步浅一步，朝笼子走去。 撞击笼子的尤渊看到这一幕，深蓝瞳仁怔然，完全移不开眼地注视着她的身影。 在看见她被折断长剑，筋脉尽断，仍然爬起来拦住马车，少年眼眶通红，酸涩喉咙溢出一丝哽咽。 逃、快逃啊！ 别管他了。 …… “砰砰——” 笼子被里面的妖撞得摇晃剧烈，上官霄失了耐心，面露阴沉到极点，抬起握箫的手，打算给怎么也不肯倒下、疯子斩妖师最后致命一击。 “去死去死去死！” 四周扬起飓风，浓密繁茂树叶沙沙作响。竹箫前端聚集灵波，足以将她心脉震碎。凡人没有心脉，等同于死人。 “砰！！”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铁笼撞碎，一抹虚影从空中掠过，扑倒上官霄，将他脖子咬断，血液迸溅 矫健庞大身躯立于风中，鲜红血液打湿了它的银色毛发，迈着几乎虚脱的四肢，一步步走向执断剑站立不倒的斩妖师。 在她面前轰然倒下。 地面随之震动，小少主眼皮沉沉阖拢，晕死过去。 燃烧血液中的灵力才得以挣脱枷锁，此刻的他生命正在逐渐流失。 …… “兑换治疗药剂。” 恢复理智的姜犹抱起缩小成奶狗体型的尤渊，动作轻柔地喂给它一瓶。 尤渊身受重伤，难以维持人形。 她一手抱着他，一手捡起断剑，走到撞得四分五裂的笼子前。先是叹了口气，继而安抚了一下未逃走、坚守职责的马匹。 “早知道就不省了。” 系统说过，她作为工具人，除非任务完成，再致命的伤也死不了。原本想依靠这个机制，忍痛斩杀执箫男子。 系统商城治疗药剂需要20积分，她上个位面才获得两百五积分，哪里舍得兑换。 第33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6） 但令她意外的是，男主竟然会为了她，冲破笼子枷锁。 如今没了笼子和枷锁，她该怎么送他去赤炎宗？ 姜犹只好呼叫系统，又需要排队三四个小时，才能得到2933的解答。 稍一思索，她抱着昏睡的狼崽，坐到只剩一块木板的马车上，迎着猎猎冷风，继续赶路。 …… 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狼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毛茸茸的脑袋舒服地蹭了蹭，慢吞吞睁开眼，湛蓝兽瞳逐渐清明，直至看清自己所处何地。 他躺在凡人怀里，方才蹭的也是那个凡人伸过来的手背。 “嘤嘤。” 他想发出愤怒的吼声，但一开口，发出的却是撒娇似的嘤嘤声。 尤渊呆愣地睁大了眼：“？” 姜犹闻声，忍了忍没忍住，手心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情不自禁地感叹：“真可爱。” 蓬松松毛球般的触感，叫人爱不释手。 尤渊听不得这些，倏地起身，就要从她怀里钻出去。但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凛风，险些将他吹起来。 被眼疾手快的姜犹紧紧抓住，放回怀里。 “小白，听话。” 尤渊愣了愣，迎上那双认真的凤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所唤的小白是他自己。 “嘤嘤！！”我叫尤渊，才不是什么小白！ 姜犹以为它喜欢这个名字，眼睛弯弯，笑盈盈地说：“我取名字还是有天赋的对吧。” 尤渊：“…………” 有个屁啊。 她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啊。 嘤算了。 看在她冒死救他的份上，不跟她计较。蓬蓬气成毛球的狼崽不再看她，阖眼吸收空气中的灵气。 必须吸够灵气，才能变大。到时候，这个凡人才会清楚明白，他可不是好惹的。 …… 【宿主你好，2933很高兴为你服务。】 姜犹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它。 2933快速检查剧情发展，以及宿主行为。忽然陷入了沉默。 它想不明白，为什么宿主兢兢业业维持押送男主的路人甲身份，剧情还是发生改变。 2933沉默之后，努力调整情绪，说道。 【剧情不可能按照原著百分百进行，也会出现些许偏差。宿主你只要平安将男主送到赤炎宗就行了。】 姜犹欲言又止：“可是…如果他去了赤炎宗，那些人会折磨他。” 原著剧情里。 被一路押送到赤炎宗的男主被高层长老们知道了他是妖族少主。而雪狼一族，狼王兽瞳可看透一切弱点，血液呈现金赤色，饮用之人不仅能增进修为，还可塑造金刚不坏、刀枪不入的身体。 那些长老挖出他的兽瞳，不断划破他的血肉，接血饮血。 【这是主线剧情必定发生的事，只有这样，女主才能救他于水火，后面的替身情节才能顺利进行。】 【宿主，我奉劝你不要妄想改变剧情，这不是你一个工具人能够轻易改变的。】 上个新手位面只是巧合，极度缺爱、从小深陷危难之中的男主因为和她朝夕相处，才会爱上她。 但在这个位面，她只是一个负责押送男主回赤炎宗的路人甲，一旦回到宗门，与男主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 连日赶路，客栈停留不久，便继续赶往赤炎宗。 漆黑夜色笼罩下来，火堆亮起的光芒驱散周遭黑暗，火星子噼啪迸溅，在寂寂夜里回荡。 火光与月色落在姜犹身上，眉眼低垂，笼罩着灰灰暗暗的阴霾。 窜进树丛里的小银狼又钻了出来，嘴巴里叼着东西，迈着小短腿，跳到她身旁。 它仰着高傲头颅，喉咙里却发出与之不匹的软乎乎嘤嘤声。 姜犹闻声，视线移到地上散落的野花上。 各色各异，末端沾了些许晶莹口水，是它用牙摘的花。 姜犹面露惊讶，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送我的？” 尤渊哼一声，摆着晃不停的尾巴，坐到旁边。 笨蛋凡人一路上忧心愁愁的，笑都不笑一下。那他作为她的主人，自然要哄她高兴。 书上说凡人都喜鲜花，他费了好大劲才摘到这么几朵。现在她该高兴了吧。 姜犹眉间忧愁更甚，长长地叹了口气。 尤渊：“？” 喂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啊！ 小狼崽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膝盖，平素竖立的雪白耳朵耷了耷，嘤嘤几声。 为何不高兴？ 回应它的是蓦然站起身的姜犹，她不再看它一眼，径自上车，不管眼巴巴瞅着她的尤渊，驾车离开。 “笃笃——” 马车越走越远，留在原地的小狼崽瞳色呆滞茫然，很快转为震惊。 她……把它丢下了？ …… 驾车行驶在夜色中的姜犹并没有听到系统的警报声，这也就代表她刚才的行为不算是改变剧情。 姜犹总算松了口气，在心底暗暗叮嘱。 ——小白不要再被抓住了，一定要安全回妖族啊。 风声急促又喧嚣。 她在马匹累得要倒下前，停了下来，抬眼望向头顶的夜空。 “嗒。” 一滴雨水砸在她的眼角，紧接着落下倾盆般的大雨，迟来的春雨来得匆忙，天边时不时划过一抹闪电，惊亮周遭浓黑如墨的树林。 这时，一叶圆荷遮过她的头顶，雨水滴落在荷叶上，耳畔伴随着一道急促艰难的喘息声。 本该甩掉的小银狼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的雷电光芒照在它深蓝如宝石般的兽瞳里，洁癖的它四肢沾满泥泞，胸口起伏剧烈，不知跑了多久，才追上了她。 它满眼气愤，抬着黑不溜秋的爪子用力拍在她的身上，像是在责怪她抛弃自己。 片刻。 刚成年、容易相信人类、比任何族群都要忠诚的雪狼，拍打完她，眼圈红通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埋进她怀里哭。 可恶可恶可恶。 可恶的凡人。 姜犹背脊一僵，怔怔地凝望怀里的小狼崽。 为、为什么不逃？ 她都走了，为什么还要跟上来？ 它难道忘了她是斩妖师吗？ 轰隆雷声裹挟着噼啪急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雾气，雨丝浸湿了她粗布衣裳。姜犹眸色朦胧，终究没有将怀里的狼崽推开。 第34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7） 【请任务者切莫抱有侥幸心理，如果再出现不符合人设的行为，改变剧情，将受到神罚。】 赶车到客栈甫一躺下的姜犹便听到一道冰冷且陌生的机械声。 是上个位面剧情错误时，发出刺耳警报声的陌生系统。 并不是忙碌在各个位面服务宿主的2933。 姜犹思忖几秒，试探地问：“您是……？” 【我是位面系统，负责剧情进展维序。】 与需要排号才能解答问题的2933服务系统不同，位面系统管制所有位面的剧情。 一旦出现异常，它便会出来发出警报。 【任务者，你必须将男主送到赤炎宗，我会全程监视你。】 是她将男主丢下的举动，引起了位面系统的关注。 何况在上个位面里，剧情严重脱轨。天命之子男主居然爱上了连炮灰都算不上的工具人管家，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 “呼~呼~” 银雪色泽的小狼崽累极，纵然是夜晚，也睡得昏昏沉沉，安静地窝在她身侧，银耳垂落遮过眼，不染一丝杂质的苍白尾巴卷盖身体，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姜犹带着体温的手心抚在它的头顶，手酸想要移开时，毛茸茸的脑袋追过来贴着她的手心。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心口堵了块沉沉的石块，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小白与原著男主不一样，它粘人乖巧、知恩图报。 赤炎宗与地狱无异，她如何能把它送进地狱？ 一夜未眠的姜犹还未想出合适的办法，房门由外被人敲响。 “客人，外面有人找您。” 是客栈小厮的声音。 姜犹黑眼圈浓重，揉了揉血丝描红的眼睛，缓缓坐起身。 小狼崽睡得很沉，外面动静并未惊醒它。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离开房间，跟随小厮下楼。 刚走两步，姜犹便看到不远处站在一块儿四五个人。 他们皆穿一身赤色焰袍，是赤炎宗派过来接应她的斩妖师。 连她名字都没问一句，直截了当地道：“大妖在何地？由我们亲自护送。” 路人甲·姜犹眉心微蹙：“谁知你们是不是宗门中人。” 其中眉心印着焰纹的斩妖师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她的面前。 “此是宗门令牌，真伪一探便知。” 姜犹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宗门内每位斩妖师都有一块，用赤火金所制，赤火金乃门中独有，旁人无法伪造。 倘若执牌之人死亡，令牌也会化为火焰消散。 姜犹双肩无力地垂落，神色黯淡，无比艰难地道出小白所在地。 听着他们上楼的脚步声，她不断安慰自己。 她本就是一个工具人，根本改变不了剧情。这是小白必定经历的苦难，之后他才能真正成为妖族的妖王。 以后、以后就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旁人了。 …… 可是。 那么乖巧、软乎乎小毛球般可爱的小白凭什么要被生生挖去双瞳、当做血储一直被割破血管，任由他们接血啊？ 姜犹倏然抬眸，提剑上楼。 【时间跨越，原著剧情开启——】 冰冷机械声猝不及防响起。 姜犹周身环境开始快速变化，还未反应过来，脑袋挤进一堆混乱、充满违和感的记忆。 手指一松，长剑掉落在地，她抬手捂住剧痛不止的脑袋，深吸了口气，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痛苦才结束。 片刻， 姜犹望了望陌生的四周，神色怔然。 身处之地不再是客栈，而是建在岚焱山的赤炎宗。纵使是山顶，体感温度也达到了四十多度，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矗立在山峰之上的楼阙云雾缭绕，四面环绕的八角高楼在日光照耀之下宛若仙境。地面铺着一层厚厚深红色砖块，玉白柱子直耸入云。 挤入脑子里的记忆，解答了她的疑问。 距离客栈那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 因她驾车押送大妖回宗门有功，于是她从外门斩妖师晋升至内门。但再怎么样，她灵力低微，毕竟只是低八阶斩妖师，所以这职位不过是混吃等死的空头衔罢了。 剧情进展到，被折磨两年之久的男主在女主的协助下，逃出赤炎宗。 而十天后，便是男主逃出升天之日。 姜犹低头注视着手里的剑，边缘有些钝，黑色穗子在空中摇晃，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 她茫然地揉了揉头，挥剑入剑柄，慢了半拍地朝住处走去。 与上个位面离开后一样，她心里失落落的，好似淡忘了一些东西。 “算了，应该不重要。”姜犹边走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任务。 真正虐身情节是在男主屠尽赤炎宗里斩妖师之后，才开始的。 女主沈清婉因救男主被赤炎宗长老废去灵田，关在寒狱里整整一年，救出时，身体孱弱不堪，畏寒惧热，时不时吐血，与废人无异。 在这之前，她已有婚约在身，是与镇守东妖门的神符宗、同样被誉为天才斩妖师的男配定下的。 赤炎宗那帮长老不愿闹僵关系，也不想宗门抓到过妖族少主之事被旁人知晓，便让女主的亲妹妹沈清烟履行婚约。 沈清烟天赋虽比不上女主，但在一众年轻斩妖师里也算厉害。更重要的是，她的容貌与女主有九分相似，除了与她接触深的几个人，旁人很难辨认出她们两人。 正因如此，男主以为沈清烟才是救自己的人。 …… 姜犹若想阻止后来的虐身情节发生，便要让男主知晓，真正救他的是女主沈清婉，而非沈清烟。 再次仔仔细细看完一遍原著，全篇除了误会就是强行误会，姜犹捂着腹部干呕不止，打架都没有这么难受。 “你可有事？”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温柔、清澈的声音。 姜犹勉强忍下呕吐欲望，眉梢一抬，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若天仙般的容颜。 不仅是她的长相，连她的气质，也是清雅脱俗，令人心生好感。 少女满眼担忧，递给她一张手帕。离得近，一股清浅的栀子花香味飘入姜犹的鼻翼前。 姜犹接过手帕，闻着那股气息，胃部的不适缓解许多。她摆摆手，笑着道：“谢谢，我没事。” 第35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8） 少女被她笑容感染，唇角弧度浅浅。 “我叫沈清婉，你若是有事，可以来夏翎宫找我。” 姜犹蓦然愣住，意外地唤：“沈清婉？” 沈清婉颔首。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 背影渐行渐远。 姜犹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真温柔啊。” 不愧是原著中男主、男配心中的白月光。女主沈清婉周身所散发的善意，并非强行且刻意的。而是自然而然、浑然天成的。 这是旁人无法模仿、无法伪装的。 【原著女主自然是十全十美，无可挑剔的。】 位面系统突然开口，惊得姜犹心尖一颤，手帕都不小心掉到地上。 她弯身捡起手帕，细细拍掉上面的灰尘，无奈地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啊？” 【你才神出鬼没！】 位面系统气急反驳。 姜犹没有因为它的话生气，没脾气地笑道：“嗯，我神出鬼没。” 位面系统沉默了一瞬，一股气像打在棉花上，颇为憋屈。 【反正你不要再改变剧情，妄想插足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就行了。】 姜犹闻言，忽而愣住，“我没想插足啊。” 这事她想都没想过。 无论她语气如何诚恳，位面系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姜犹眼睑轻阖，心生疑虑。 明明她一路顺利押送男主回赤炎宗的，为何位面系统会说这种意味不明的话？难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吗？ 很快她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她一向记忆力极好，不会错漏、遗忘任何记忆。 但她怎么回忆这一路的细枝末节，也未想明白。 回到住处。 内门斩妖师每人一间屋子居住，待遇颇好。宗门内门制服颜色更深一些，每月只需完成一项斩妖悬赏即可，书阁开放两层，除此以外，还有专门师父协助增长灵力。 一众内门里，最弱的斩妖师也有六阶。八阶的姜犹受尽冷嘲热讽，冷眼相待。不仅是他们，恐怕连宗门外扫地的老头都瞧不上她。 “叩叩叩！！” 刚一坐下喝口水的姜犹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粗鲁的砸门声。 来者不善。 姜犹喝干净杯子里最后一滴水，才站起身，不急不慢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位内门斩妖师，他面色阴沉拧出水，话语贬低又恶劣。 “你方才去了哪里？不过八阶斩妖师，能进内门就该感激涕零。待会儿执事就会过来，你是故意躲起来是吧？” “废物东西，信不信我让你在内门待不下去……” 姜犹闻言，想起来在宗门里，内门仅高于外门，除了完成斩妖悬赏，上交要求的妖丹以外，每天锁妖塔执事会过来，调一人去给锁在塔中的恶妖送饭。 妖同凡人一样，并未辟谷，还需吃饭。每一族妖吃的食物还不一样，会派十多个负责喂饭的外门斩妖师，以及一个内门，当监工。 而一众内门里，就属她最弱。这工作就自然而然落到她的头上。 倘若她躲起来，这份工作就会落到眼前语气恶劣的斩妖师身上。毕竟谁又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所以他狗急跳墙、跑到她面前叫嚣。 姜犹听着他劈头盖脸的咒骂，浅褐色的凤眸深处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杀意。 他这种人就应该当化肥埋进土里，提供植物的养分。 在他说个没完没了时，姜犹当即打断：“我下次不会了。” 她不能在这里杀人。 至少在赤炎宗里，她不能随意杀人，不然位面系统又要开始响起警报了。 那位内门斩妖师欲要再说，可对上她的目光，寒意爬上背脊，等他揉眼再看时，面前的人已然低下头，跟随着执事朝着锁妖塔走去。 …… 此地说的好听是锁妖塔，说得难听则是赤炎宗斩妖师选择妖丹的地方。 一位斩妖师只能吞噬一个妖丹，妖丹一旦从妖体内剖出，便要在限制时间内吞噬。 若是未在限制时间内吞噬，妖丹就只提供灵力，无法提供其中能力。 宗门收妖丹，也只是为了吸收里面的灵力。 在锁妖塔里的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被斩妖师选中，便要活生生剖出妖丹。妖一旦没了妖丹，便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时辰我来接你们。”负责妖食物方面的执事留下一句，转身离去。 外门斩妖师们感受到塔内散发出来的浓郁妖气，身体都止不住地发抖。 “听说有一只大妖杀了十多个高阶斩妖师，就关在锁妖塔地底。” “若吞噬他的妖丹，定能晋升到一阶斩妖师。” “此话不可乱说，那是下一任宗主的妖丹。” 姜犹边听他们对话，边观察着关在寒铁所制的牢中妖。他们难以维持人形，化作原形缩在角落里。外界的动静，迫使他们警惕起来，神情恐惧茫然、以及了无生机。 这群妖皆是宗门从妖门里抓获的。 妖门里，大多是善良、未生恶念的妖。纵然他们不愿吞噬凡人灵魂、闯入妖门，依然被恶毒凡人生擒，当做斩妖师们的备用妖丹。 姜犹收回目光。 待这些外门斩妖师送完食物，准备离开之际，她忽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道狼嚎声。 “嗷呜呜~” 姜犹脚步骤然顿住，低头看向地板。 难以置信，她居然从那声狼嚎里听出充满悲伤的思念。 “还有何事？” 走在前面的执事见她突然不动，疑惑地问道。 姜犹摇摇头，跟了上去。 应该是她的错觉。 …… 锁妖塔最深处。 由寒铁筑成的墙壁与地面，空气潮湿，光线透不进来，昏暗不清。悬挂至上空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头顶凝聚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一道身影跪在冰冷地面上，低垂的浓密眼睫沾着污黑水珠，狼耳脏兮兮，毫无光泽，渗出暗红血液。 他嗅觉敏锐，忽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耷拉的狼耳倏地竖立，细细嗅着。 尤渊失去血色的脸庞微抬，赤红的兽瞳艰难地掀了一条缝，掰断的尖齿又长出，张口发出一声又一声狼嚎。 ——可恶的凡人。 ——等本少主出去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再把你吃掉，吃得干干净净！！ ——可是。 ——可是。 ——为何本少主会那么想你。 ——好想、好想见你一面啊。 第36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9） - “滴答” “滴答” 空气潮湿黏腻，温度阴寒。踩着一层一层往下的阶梯，沈清婉纵然有灵力加持，也倍感不适。 寒铁可克制妖的力量，遑论这整个地底都由寒铁铸造。 莫说妖，连斩妖师身处此地，也活不过多久。 然而，那只大妖却在这里存活了两年。 沈清婉早年间，进过妖门。憎恨妖的她第一次心生茫然，若人分善恶，妖为何不能分善恶？ 可是，宗门每年会派出一队斩妖师，前往妖门捕获弱小、从未行恶的妖。 她想要摧毁妖门，永远断绝凡人与妖之间的联系。 这不是一件易事，她需变强，成为宗门宗主，才有些许机会。 …… 停在被无数锁链桎梏住的大妖前，星火长老吩咐道：“去接血吧。” 作为赤炎宗的四大长老之一，星火长老是沈清婉的师父。如今年过百岁，看上去却形同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沈清婉浅粉唇瓣紧抿，怜悯的目光落在大妖身上，提剑的手微微颤抖。 “清婉！”星火长老见她犹豫不决，眉头拧起，冷冷地提醒，“凡人与妖的仇恨本就不共戴天，你难不成忘了你爹娘怎么死在妖手里吗？” 沈清婉微颤的手遽然一顿。 她在六七岁时，爹娘便去世了。由星火长老带回了赤炎宗，这些年她一直在查探当年发生的事，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爹娘并非被妖杀的，而是因为星火长老嫉妒父亲的斩妖天赋，制造了一场妖灭门的惨案。 在这个赤炎宗里，人人犹如恶魔，披着人皮，伪装成正义凛然的斩妖师。 “清婉明白。”沈清婉垂眸，握紧长剑，一步步走了过去。 “哐——” 锁链剧烈碰撞，纵使被剜眼、割耳，流了不知多少血的少年始终维持人形，他的妖丹蕴含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拥有着最为纯正的上古雪狼王血脉，天生的王者。 “赫赫。” 被血液染红的毛发立起，周身迸发出强悍恐怖的妖气。映入沈清婉眼前的是他黑漆漆空洞的双目，几欲发狂。 沈清婉忍住退缩的冲动，丢了一颗药丸到他嘴里。 没一会儿，少年耷拉下脑袋，身体无力地垂落。 那不是毒药，也没有副作用，只是会让他多睡一会儿。 剑刃划破他的手背，血液渗出，滴落在她递过去的玉瓶里。 接完一瓶血，她撒上伤药。起身回到师父身旁，却听星火长老道：“切莫心慈手软，它是妖，是我们的敌人。” 沈清婉沉默了几秒，乖巧地应着。 星火长老接过玉瓶，阴狠的眼底闪烁着贪婪之色。 “再过几日，便可剖妖丹了。” 沈清婉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十天转瞬即逝。 姜犹每天除了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便是磨剑练剑。她在内门斩妖师中毫无存在感，无人在意她的动向。 岚焱山一年四季都是酷热炎夏，夜晚的温度也有三十多度。旁人有灵力抵御炎热，姜犹只能依靠——花2积分巨资在系统商城购买的小风扇。 风扇遇热启动，风不算大，但对于姜犹而言够用。 黑暗覆盖整个赤炎宗，不见一点光亮，蔓延着一阵沉沉的死寂。 姜犹换上夜行衣，趁夜正要出门，迎面碰见这些天经常在她面前蹦跶叫嚣的焰袍男。 在见到她时，那人目光上下一打量，张口欲要说话。 姜犹这次没有克制心底的杀意，剑锋一亮，银辉掠过他的喉咙，收剑入鞘。 身披夜色，单手将尸体拖进杂草堆。 【你不能随意滥杀同门。】 许久未出现的位面系统在她耳畔响起。 姜犹有了心理准备，并未被它吓到。身影穿过黑夜，朝着锁妖塔方向跑。 赶路期间不忘礼貌回答它的话：“对不起，他太吵了，我没忍住。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下次一定忍住。” 总而言之，话外之意是：下次还敢。 位面系统：“…………” 【你要去哪？今晚是男女主的剧情，没你什么事。】 姜犹语气诚恳：“我有任务，必须让男主知道，救他的是女主。” 【不行不行不行，你这是破坏剧情。】 姜犹应对它的耐心很足，友好提醒：“小位，我也没办法，你不愿意，可以和我的系统2933交流一下的。” 【你说了以后，后面剧情该怎么虐？】 位面系统当然知道她有任务在身，但这是原著很重要的一段剧情，只有这段剧情正常进行，之后的虐恋才能顺利开展。 姜犹忍了忍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劝道：“小位啊，你不觉得没有这些狗血虐恋，这本书会更好看吗？” 【你懂什么……】位面系统欲言又止。 姜犹颔首：“对，我是不懂这些。但明明前期女主有着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实现的梦想，可当遇到男主之后，沦为衬托男主强大的工具人，你不觉得离谱吗？” 【什么、什么工具人啊，女主也有闪光点啊。】它嘴硬地说。 话落，不等她继续说，位面系统匆匆说了句下线。 【哼，这可是现下最流行的替身虐恋，你当然不会理解。算了不想搭理你。】 姜犹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理解，但她大为震撼。 …… 赤炎宗妖门位于岚焱山禁地，此刻正背着雪狼去往妖门的沈清婉，身上伤势严重，气息紊乱。 纷杂脚步从身后远处传来，一道充斥怒意的声音响彻苍穹。 “沈清婉！你难道要为了妖，断送自己的前程吗？” 沈清婉身影不停，神情坚毅。 若是让宗主得到雪狼妖丹，恐怕这世间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斩妖师相争，弱肉强食，普通凡人哪还会有活路。 即便下场是死，她也心甘情愿。 …… 身影隐没在黑夜里的姜犹没有使用灵力，所以并未被他们发现。 她视线从女主沈清婉身上，落到后面追杀的一众斩妖师，其中有一女子，与女主生得近乎一模一样，然而气质大相径庭。 若说女主沈清婉是雪山毅力不倒、纯白无瑕的白莲，而她的妹妹沈青烟则是阴暗沼泽里的毒蛇。 第37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0） 原著中，沈清婉救男主的事之所以早早被长老发觉，主要原因是沈青烟告状。 老狗血套路，每本虐恋小说里总有一个恶毒到极致的女配。 姜犹目光一转，不经意停在女主身后背着的妖身上。 远远看去，玄色厚布遮过他的身体，隐约露出半截狼耳，在白霜月色映照下，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 她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揉揉头。 心里怎么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 就好像——她以前摸过那只耳朵一样。 …… 女主那边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一群高阶斩妖师把她路堵死。游戈剑光铺天盖地，灵气汹涌，沈清婉难以招架，喉咙吐出一口血，眼前发黑。 背上的少年滚落到灌木里，盖在他身上的玄色厚布滑落，露出那张剜去双眼的脸庞，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清隽昳丽，反而添了几分脆弱、诡谲的美感。 停在树梢之上的姜犹见状，心脏猝然传来一阵窒息的闷痛。 她破天荒没有站稳，险些从树上坠落。 在这时，似有所感的银发少年下颌一抬，朝着她的方向嗅了嗅，血迹斑斑的狼耳颤个不停。 没了双目的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靠嗅觉分辨四周方位，以及人的位置。 尤渊双腿被打断，露在外面的苍白手腕布满一道道刀痕。他艰难地，发出嗬嗬的声音，伏地爬动，爬向那股飘来熟悉气息的方向。 姜犹观察那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到了男主古怪的行为。 她疑惑地蹙眉，莫名其妙的错觉又加强了。 她居然以为男主是在往她这边爬。 没来得及多想，便见女主沈清婉身陷囹圄，胸口受一剑，脚步退了退，倒在地上。 原著中，沈清婉身受重伤才将男主送入妖门的。 但眼下，事情正在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女主好像快要死了。 【嘀嘀嘀！！】 【警报警报！】 位面系统急得要疯了。 【救女主救女主救女主！！】 在它叫个不停时，姜犹疾行踏碎夜空，提剑杀入其中。 星火长老痛下杀手之际，忽感凌厉剑风，周围斩妖师一个接一个倒下，连施展灵力的机会都没有。 那道模糊身影如鬼魅般疾快穿梭在树林之间。 “防御！” 他一声令下，还活着斩妖师们立刻以剑防御，警惕地梭巡四周。 融于黑夜里的凤眸幽幽盯着施展灵术欲要照亮树林的星火长老，姜犹一剑刺破防御周身的灵气，却无法刺入他的血肉里。 星火长老原本惊慌的神情忽地转变，满眼兴奋得意。 他饮用了雪狼的血，塑造一身刀枪不入的身体。即便她再怎么厉害，也无法—— 思绪一断，姜犹注入灵力，朝他心口位置用力刺入。 “扑哧。” 血液迸溅。 姜犹后退躲开喷出来的血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她抬起袖子拭去剑刃上的鲜血，眉眼凛冽杀意久久不散。 “下辈子别做人了。” 他皮肤浮出的湛蓝光泽，那是饮用过雪狼血液才有的效果。姜犹一向平和冷静的情绪，此刻生出一股无名的愤怒。 为了一己之私，饮血剜目。在凡人心中，妖代表恶。而斩妖师则上升到一个神圣、充满正义的地位。 这群人在这个位置待久了，都遗忘了本心。 【别再杀人了，快送男主回妖门！】位面系统尖叫不止。 姜犹回过神，背起晕过去的沈清婉，又拎起趴在地上的男主，往妖门跑去。 那些斩妖师前仆后继，杀都杀不完，不停歇地追在她身后。 如同丧尸般怎么也甩不掉。 负重的姜犹不仅要跑路，还要杀掉追上来的斩妖师，她疲惫不堪，喘着粗气，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妖门。 并非是一扇门，而是一个犹如水井般黑不见底的深坑，从里面散发出浓重的妖气，妖气化为实质，似黑雾一般遮天蔽日，令人不寒而栗。 姜犹正要将男主丢入深坑之中，低垂的袖口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低头一看，看到的是一条瘦削冷白的手腕，指节绷紧，隐隐泛起淡淡青色。 她顺着那条手腕看去，维持人形的妖族少主鼻尖泛红，剜空的双目无声地浸出泪水，滴落砸在她手背上，潮湿温热。 只听他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弱的呜咽，一字一顿地话落在她的耳畔。 “为、为什么、抛弃、我？” 姜犹心神一震，浅色瞳孔倒映着他布满泪水的脸庞，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委屈。 她脑子里忽然多了一些记忆，没等她调整清楚，连同少年一起坠入妖门之中。 - 笼子里骄傲、不肯低头服软的少年，在看到她递来的炖汤烤肉时，扬起下巴满脸矜持，兽瞳里是掩不住的垂涎。 在她身中剧毒，难以站起身时。少年甘愿燃烧血液中的灵力，撞破铁笼，咬断敌人的脖子。 以及在她忧心忡忡时，化为银狼崽的少年叼着野花送给她。 …… …… 对啊。 她遗忘了关于他的记忆与感情。 对于姜犹而言，那只是眨眼间跨越两年的时间。但少年却是真真切切在锁妖塔地底承受了两年的折磨。 他本来是在等她回去的。 姜犹忘了他，也未曾去见过他一面。 被抛弃了依然会追上来的少年在阴暗寒冷地底里，该有多绝望啊。 不明白感情的姜犹第一次为人感到悲伤，甚至那人还是一个位面中的男主。 “杀了她们！” “斩妖师阴毒邪恶，不杀她们，她们就会杀我们！” 姜犹是被东西砸醒的，眼皮微掀，明亮日光照耀刺得她阖上眼，缓了几秒才重新睁开。 身体绑在木桩上，底下站着密密麻麻、化作人形的妖，他们身上还残留着动物的特征，正朝着她丢着菜叶子。 菜叶子砸在她身上，不痛不痒。但这是妖族对待外来斩妖师最坏的方法。 他们目光清澈单纯，毫无恶念。应许是斩妖师臭名昭著，时常进妖门捕获妖，众妖对其恨之入骨。 第38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1） “唔。” 身旁同样束缚在木桩上的女主也苏醒过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地是妖门内的妖族。缓缓抬起脸，那张苍白、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暴露在众妖视线里。 喧杂吵闹的气氛骤然一噤，方才还喊着‘杀了她们’的话语，静默许久变成—— “也许……也许凡人中也有善良的呢……” “对啊，说不定是我们误会了呢？” “她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 愤怒、激动的妖族们情绪逐渐稳定，交头接耳地说着，手里的菜叶子不再往似仙女一般的沈清婉那边丢，齐齐砸向另一边。 忽然承受所有菜叶子的姜犹满头问号：“？” 沈清婉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满腹疑团，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穿过妖门来到妖族境地。 昨夜情形，她必死无疑。可此刻，她身上虽有伤，但几乎脱离危险，只剩一些皮外伤。 “敢问同门师妹，昨夜发生何事？” 沈清婉认出了同绑在木桩上的人，她隐约记得在内门殿外见过一面。 姜犹侧头躲开砸过来的菜叶子，眼神闪躲，心虚地说：“我也不清楚，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都怪你都怪你！！原著剧情已经改变了，女主此时不该出现在妖族，而是被她师父关进寒狱里，承受宗罚。】 【呜呜呜，跟《嗜血虐爱：霍总离婚吧》一样，位面要关闭了。】 《嗜血虐恋》是姜犹的新手位面，她对此记忆模糊不清，尤其是对里面的男主及男配。 姜犹细想了几秒，犹疑问：“小位，你是不是把我记忆清除了？” 【……什么清除记忆，我才没有。】位面系统突然紧张起来，对于清除记忆死不承认。 姜犹‘啊’了一声，想不明白地问：“那为什么我会忘记小白的记忆啊？” 明明才刚经历不久的事，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肯定是你穿到别人身体里，不太适应吧。】 姜犹听完，觉得挺有道理。 “怪不得我每次进入新身体，承受那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时候，脑袋都痛得要命。” 【……】位面系统松了口气，无比庆幸这个任务者脑子不聪明，不然瞒不住。 姜犹忍不住又问：“小位，位面关闭是什么意思啊？” 位面系统看她笨，容易糊弄拿捏。便好心为她解答起来。 【每本火爆热门虐恋小说会形成一个真实位面，位面会随着小说剧情进展。而在更高维度，有着至高无上的神族观看。简单而言，就是每个位面如同电视剧一般，提供给祂们观看。】 【若位面一旦脱离剧情正常发展，好不容易形成的位面世界将不复存在。祂们会生气的。】 姜犹大概听明白了，“所以祂们是一群喜欢看虐恋狗血的无聊肥宅？” 【！！！】 【闭嘴！不准随意给祂们取外号。要是被祂们听到，你的灵魂弹指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位面系统吓了一跳，厉声提醒。 姜犹认错态度诚恳：“对不起，我错了。” 【哼。】 【现在剧情已经改变了，但不代表还没有救，只能你继承恶毒女配的身份了，努力让男主误会女主，制造虐心场面就行了。】 【放心，不会让你白干，一次虐心场面，给你的奖励有50积分。】 位面系统上下打量她两眼，满脸勉强。 以她路人甲的长相，当炮灰都算她运气好。 姜犹感动不已：“小位你真好，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我叫努努，别叫我什么小位，难听死了。】位面系统努努嫌弃地说。 “好的，小位……努努。” …… “那应许是无意进入了妖门。” 脑补完昨晚一切的沈清婉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时，他们便身处妖门附近，妖门诡秘莫测，各大宗门探查多年都无果而终，她又昏迷了过去，又因为当时妖族少主也在一旁，所以她们才会一同进入妖门之内。 沈清婉梭巡四周，继而道：“师妹，此地是妖族王宫大门外，这些妖也都是善妖，你切莫伤害他们。” 她一袭绫罗赤红衣裙，裙袂似翩翩蝶翼般微荡，乌发披散，衬得皮肤如凝脂在日光照耀下几近透明，颠倒众生的容颜不见一丝狼狈。 姜犹灰头土脸，头顶滑落一片菜叶子，普通内门焰袍穿在她身上平平无奇。与女主并排站着，毫不起眼，自然成了众妖们泄愤的对象。 她努力躲开砸脸的菜叶子，点头答应着。 【你现在是恶毒女配，态度差一点，不要那么听话。】努努忍不住教她。 姜犹眉梢一挑，嘴角夸张地扯动，眼角不停抽搐。 看上去不像恶毒女配，更像穷凶极恶的狂徒。 底下丢菜叶子的妖们见状，吓得菜篮子都差点握不住，满眼惊骇，像是看到了恶魔。 “她要杀妖了！快躲开！快躲啊！” 乌泱泱围观的众妖‘唰’地后退，往后躲起来，不敢再看她一眼。 恶毒女配·姜犹愣了愣，疑惑地看向高台之下、惊慌散开的妖。 陷入沉思的沈清婉见状，也露出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底下的妖会那么害怕。 【真笨啊你，我让你演恶毒女配，不是演杀人狂，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努努恨铁不成钢地质问。 姜犹被训一通，有些不知所措，小声解释：“我不太会。” 她最多接触的恶毒女配也是在这两个位面的原著里，何况她也不会演戏，只能按照上辈子无限流里见过的恶鬼样子扮演。 【……幸好你的任务不是什么攻略男主，不然就凭你，嘴巴又笨，脑子也笨，怎么可能让男主爱上你啊。】努努十分无语，实在想不明白上个位面男主为什么喜欢她。 说完，见她低着头难过的模样，努努反省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不由安慰道。 【算了，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挺能打的。】 姜犹眼睛一亮，无声闪烁出清亮的神采，傻乐笑着。 【…………】努努无言以对，她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39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2） “妖王下令，将两个凡人关进地牢。” 这时，宫门里响起鸟鸣似的声音，随之落下大片大片阴影，遮天蔽日。 姜犹一抬头，便见一道庞大的身影，通体漆黑，从高空呼啸而至，双翅挟飓风，吹得脸蛋生疼。 “那是苍鹰，上古大妖。”沈清婉迎着风，姝丽脸颊微微抬起，凝望着那道身影的目光带着敬畏。 姜犹收回目光，束缚四肢的绳索被妖解开，随即被押送入地牢。 地牢阴冷，杂草遍布，妖族守卫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喂她们服下药物，封闭灵力。 简陋逼仄的地牢环境很差，地面凹凸不平，冰冷坚硬。 姜犹没了束缚，四处走动，活动筋骨。 “逃不出去的，我们没了灵力，形同于普通凡人。”沈清婉倚靠着墙壁，体内灵气全无，感受到空气里的寒意，瑟瑟发抖。 姜犹手指微微用力，沉重铁锁陡然断裂，摇摇欲坠。 “莫再白费力气了，先休憩一会儿吧，待会儿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沈清婉见她站在牢门前一动不动，接着说。 姜犹收回蠢蠢欲动的手，身形一退，贴着墙壁坐下。 …… “少主不吃不喝，执意要见到关在地牢里的斩妖师。” 整个王宫以昂贵剔透水晶筑造，耀眼璀璨。地板金灿灿，尽显奢靡华丽。 然后在宫殿外院子里是一块菜地，举着金铲子的妖族妖王正在铲除杂草，他身形魁梧高大，身后雪白狼尾来回摆动，声音浑厚粗犷。 “他离家出走也就罢了，回来连眼睛都没了。老子怎么和他娘亲交代？还想见斩妖师，让他闭门思过，不吃不喝也死不了狼。” 妖王越说越气，手里金铲子都被他捏断了。烦躁地丢到一边，又拿了个新的。 站在旁边的狗妖冷汗直冒，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接着劝道：“尊上，少主他如今连药都不肯吃了。怕是再过不久，便要去地底与王后想见了。” 妖王动作不停，面冷心冷的架势：“死了更好。” 狗妖见实在难劝，正要走。却听除草的妖王装作不经意地问：“见哪个斩妖师？” 狗妖：“…………” 他思索几秒，猜测道：“两位斩妖师里，有一位长得比盛名在外的狐族都要出色，兴许是她。” 妖王冷哼一声：“肤浅。” 话落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要见就让他见，反正被剜双目的妖不是我。” …… …… “把她带走。” 昏暗阴冷的地牢前，狗妖视线一转，指着沈清婉命令。 一个妖族守卫走上前，正要解开铁锁，刚一触碰，坚固的锁轰然掉落，牢门缓缓从里打开。 妖族守卫：？ 身后守卫催促：“傻站着干什么，打开就进去啊。” 开锁的守卫困惑地挠挠头，没再多想，踏入牢里，带走其中的斩妖师。 一路跟着出了地牢的沈清婉见状，依然保持冷静地问：“带我去哪？” 狗妖斜了她一眼，沉寂已久的心脏猛地跳动两下，年迈的他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颤着声道：“这不是你能问的。” 怪不得少主连药都不肯吃都要见她，此等美貌，莫说人间，就连妖族也绝无仅有。 沈清婉神情沉重，默不作声，视线观察着身边环境，直至来到殿门前。 眼前宫殿比起人间皇宫还要奢华几倍，玉墙白砖，冬暖夏凉，蕴含充足灵气，若在此地待上几天，她那晚施展空的灵气定能充盈。 “少主，您想见的人，我带来了。” 狗妖话音刚落，殿内忽然走出一道身影，脚步匆忙。 狗妖一见少主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只觉惊奇。 也能理解，此人类生得这般好看，少主被迷住是正常的。 映入沈清婉眼底的是一个被白纱遮住双目的雪发少年，相比在暗不见天日的锁妖塔地底，此时的他看着更像正常的凡人，骨相极为出挑，面容清隽精致，在垂落的一头雪发衬托下，犹如雪中的精灵。 “不、不是！她不是！！” 方才还满脸急切的少年在嗅到她身上气息时，骤然发起疯来，苍白尖牙咬破嘴唇，脖颈蔓上狰狞的青筋。 周遭绿植鲜花被他妖气摧毁得干干净净，化为一片狼藉。 狗妖见状吓了一跳，刚要上前安抚他，他身体还未痊愈千万不能激动时，却见少年身形一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少主！！” 沈清婉倍感意外，不明缘由地看着这一幕。 不经意想起在锁妖塔地底，她有次去接血时，见他陷入梦魇，发出充满悲伤的呓语。 若不服用清心药，他时常不受控制地发疯。 …… 从巫医那得知少主只是昏迷并未加重伤病，狗妖才松了口气，重新去往地牢的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着实不理解少主要见的人竟然是两个斩妖师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 地牢里。 妖族守卫还在修锁，却听一道友善温和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修了半天都修不好、打算换锁的守卫闻声，面露喜色，点点头。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伸到眼前接过那把锁，用了些力气，‘咔嚓’一声铁锁就修好了。 “多谢——”守卫抬头道谢，对上一双凡人明亮的眼眸。 见她笑容真诚灿烂，被道谢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是我无意弄坏的，你不用向我道谢。” 妖族守卫面上的喜色转而惊恐，后退一大步，贴着墙壁，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姜犹见状微愣，摆摆手态度真挚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地牢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近。直至停在牢门前。 狗妖停下步伐，面前冲过来一个守卫，指着里面关押的斩妖师，惊慌失措、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狗妖火烧眉毛十万火急，哪里有时间听他说话。皱眉道：“行了，退下吧。” 话落，他看向牢边站着的斩妖师，命令道：“出来。” 姜犹指了指自己：“我吗？” 狗妖颔首。 第40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3） 谁也不知道妖族少主见关押在地牢里的斩妖师是为什么。少主尤渊是狗妖苟华从小照顾长大的，同许多面临成年期的妖族一样，少主在成年那一天，与妖王大吵一架。 骄傲且叛逆的他从妖族离家出走，穿过妖门去了凡人的地界。 少主去了不到五年时间，便身受重伤，剜去双目。眼睛对于雪狼而言，至关重要，正因为有一双看透世间一切弱点的双眼，雪狼才能登上王位，受万妖敬仰。 苟华不知道少主在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个闯入妖门的斩妖师，定然无法平安回到人间。 凡人自私险恶，时常派许多高阶斩妖师进妖门生擒妖。王后牺牲自己凝聚结界，护住妖族上下。在王后死后，本来喜和平的妖王尤狄开始训练军队，准备举兵入人间，与凡人决一死战。 一旦战事触发，伤及也是平常百姓。 王后牺牲自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和平的妖族又将陷入危难。 妖王尤狄完全劝不了，雪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他深爱王后，要让所有凡人为其陪葬。 如今只有少主这边还有一丝转圜的机会，若少主登上王位，便能阻止这场浩劫。 可是，少主不仅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雪狼蓝瞳，也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连巫医都束手无策，留下一句‘治标需治本’便叹息离去。 而关押在地牢的斩妖师，是少主苏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他要见其中一个斩妖师。 地牢只关了两个斩妖师，一路走来心神不宁的苟华没有多少把握。 主要是身后跟随着的斩妖师，看上去实在是太过普通，他都感受不到她身上的灵气。 更像是路过无意被妖抓来的寻常凡人。 “少主状态不太好，你少说话。”苟华不放心地叮嘱道。 灵气微弱的斩妖师看着分外老实听话，他说一句她答应一句，没有半点抵触与抗拒。 苟华见她识趣，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其实这位斩妖师长得也没有很普通，仔细瞧。尤其是那双水墨画般细长凤眸格外惹眼，浅褐色瞳仁神情平和温善，更似妖族中的水牛，老实且毫无坏心眼。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这一思索，没多久就来到了宫殿前。 “少主此时还昏迷着，你进去等待即可。莫要耍小心思，你服用了妖族秘药，一旦动用灵力，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苟华面色肃然，一字一句说着，是提醒也是警告。 姜犹颔首，眸色坦然真诚：“我不会的。” “不会最好。”苟华说完，示意她进殿。 …… 寝殿里的地面是由灵石铺垫，摆设奢靡。墙壁悬挂着一幅画，画中人容颜恍若神明，与女主相比，有过之而不及。是姜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眉眼之间与雪狼少年有几分相似，是他的母亲。 画中人气质悬壶济世、坚韧温柔，这与女主有些像。 姜犹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床榻上被白纱缠住双目的少年身上。 他眉梢笼着浓浓阴郁死气，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原先劲健如竹的身体变得消瘦病弱，仿佛一株枯萎、奄奄一息的杂草。 她揉过许多次的狼耳生生被削去一只，另一只出现道缺口，已然失去了之前柔顺毛茸茸。 她瞳孔微缩，眼角泛起红意，伸着手指缓缓朝他靠近。 在她气息靠近刹那，床榻上昏迷的少年前额满是细密汗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鼻息凌乱，深深陷入梦魇之中，手指攥紧，渗出丝丝血液。 姜犹见状，立刻从系统商城兑换治疗药剂，喂服他喝下。 他身上伤势在肉眼间痊愈，削去的狼耳也长出新的，唯有那双眼无法重新生出。 然后少年状态未好半分，四肢像失去了控制，每根血管都在抽搐。咬破舌头，鲜红血丝溢出唇角，背脊紧绷僵硬。在这样下去，他会死在梦魇里。 姜犹还想兑换治疗药剂，耳畔却响起位面系统努努的声音。 【没用的，他精神快崩溃了。治疗药剂对他没用，除非——】 姜犹紧张地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去梦里救他。】 【但我要告诉你，梦里不归系统管，你要是死了，就真的死了。】 姜犹毫不犹豫：“送我去。” 她很爱惜生命。在上辈子为了能活下去，姜犹不断训练，旁人说死亡率最高的就是女性，她只是在做无用功，等进了高难副本一样死的。她不愿妥协，闯过一个又一个死境，努力活着。 虽然最后结局还是死了，但她并不后悔之前付出的努力。 正因为如此，重生的她更加爱惜生命。 然而这与救尤渊不冲突。 在她抛弃他的时候，他至少没抛弃她。 她比任何人都懂那种绝望的感觉。 “努努，我不会死的。” 【你只是一个任务者，而我是位面系统。所以你死不死跟我没关系。】努努毫不留情地说道。 姜犹笑容更加灿烂。 “对。” 【…………】 漫无边际的黑暗是姜犹睁开眼看到的，周围环境空旷死寂，有的是寒冷刺骨的冷。 她抬脚漫无目的地走了走，视线里忽然出现一道光。 微弱、几乎看不见的光犹如一盏灯指引着她的道路，越来越靠近那道光，姜犹明白过来。 那不是光，而是噼啪燃烧的火堆。 “小白，听话。”她听到坐在火堆旁边的影子说道。 紧接着一道白影从她眼前掠过，安静乖巧地趴在影子脚边，发出高兴的嘤嘤声。 姜犹记起这一幕，是发生在押送雪狼、去往赤炎宗的路上。 忽然，火堆消散，周围环境改变，她来到一间客栈。 床榻上安然睡着的小雪狼被门外撞门声吵醒，它雪睫一颤，睡眼惺忪，蔚蓝兽瞳茫然地望着闯进屋子的焰袍众人。 锋利附着汹涌灵力的长剑刺进它的妖丹，封住了它全部妖力。 “果然是雪狼，那个低阶斩妖师没有说错。” “立刻回宗门。” 装进麻袋里的小雪狼不停挣扎，喉咙里泄出呼唤的嘤嘤声。 它还在等待着，笨蛋凡人来救它。 …… 环境再次改变。 姜犹身影停在锁妖塔地底，望着被寒铁嵌入四肢骨头里的少年。 看着他被人剜去双目……看着他不停割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姜犹只能在旁边看，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止。 直到。 被派来当监工的她来到锁妖塔里，久久没有动静的少年忽然竖起狼耳，仰头嗅着湿寒阴冷的空气。 许久，他空洞的眼里滑落一颗颗泪水，‘啪嗒’滴落在地板上。 “为、什、么、抛、弃、我？” “为、什、么、抛、弃、我？” “为、什、么……” …… …… 他哽咽、哭得委屈，不停重复地说着这句话。 这也是姜犹坠落妖门前，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原来。 这也是他学会的第一句凡人语言。 姜犹心口一阵刺痛，向来擅长忍痛的她闷哼一声，微弓着腰背，紧紧捂着胸口。 …… 这是少年难以苏醒过来的噩梦。 噩梦循环往复，折磨着昏睡的他。 他醒不过来。 客栈的小雪狼始终无法相信她抛弃了自己。 …… 第41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4） 雪狼一族性子固执起来，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幼年时期的雪狼十分依赖父母，容易信任别人。像极了现代中的看家犬，忠诚、即便别抛弃过，再得到主人的摸头时，又会全新信赖主人。 成年之后的雪狼亦然，心思城府皆不如凡人那般深沉。 可原著里并非如此，女主花了两年才勉强得到男主一丝信任。 很少琢磨事情的姜犹感觉到一丝错乱违和。 原著里的男主和眼前少年仿佛并不是同一个人，他们无论性格还是处事，都截然不同。 此刻容不得她细细琢磨，周围环境再次回到火堆前。 姜犹抬脚走了过去，停在火堆旁边。在白影飞快跳过来，伸手想要抱住它。 至少尝试一番，不然她和小白将永远留在这段悲惨的记忆中。 白影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越走越远。 姜犹见状，情不自禁伸出手，朝它唤道：“小白。” 白影没有停顿，仿佛并未听到她的声音一般。 姜犹垂下了脑袋，眉间隐没在黑暗里，心口灌了铅一般沉甸甸，愧疚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淹没。 “对不起。” 把你丢在客栈里，对不起。 …… 视线骤然出现一抹白，去而复返的白影站在她的面前，一团白雾凝聚的影子渐渐化为小雪狼的样子，它抬着宝石般的兽瞳静静地看着她。 它抬起毛茸茸的爪子轻轻地拍拍她的膝盖。 “嘤嘤。” 姜犹怔怔地掀开眼皮，浅色瞳孔倒映着它白绒似一团毛球般的身影。 【你居然没死】努努惊叹地说。 其实它已经躺平了，这个位面已没有挽救可能。男主对女主的好感度从始至终都是零，但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工具人好感度居然有—— 这是醒来姜犹听到的第一句话，阴冷气息灌入她领口，皮肤激出大片鸡皮疙瘩。她缩了缩脖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牢。 “我怎么在这？”她还未从梦中反应过来，茫然地揉了揉眼，喃喃问。 【那群妖族守卫把你抬进来的。】 【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十分钟后你就要被押送到妖族城区刑场砍头了。】 姜犹听到这句话，迅速清醒过来。 “你醒了。”在她身旁平静坐着的沈清婉见她苏醒松了口气，长话短说道：“等会儿有妖押送我们去刑场。我会掩护你逃出，朝南走，通往人间的妖门在那边。” 姜犹一瞬间有些晃神，感到意外。 没有想到危难关头，女主想的却是她。 姜犹对上她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目光，良久才道：“我不需要你救。” 若真要逃，她也会带着女主一起逃走。 轮到沈清婉愣住，一脸难以置信。 面前师妹神情过于自信，令她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不安的情绪也随之淡了不少。 “哐当。”金属碰撞，惊得两人齐齐抬头。 妖族守卫拽着她们双手铐住的铁链，离开地牢。 天色阴沉，金灿日光被厚厚积云遮挡，空气略微潮湿，刑场聚集了比上次还要多的妖族，都是过来看她们砍头的。 姜犹手腕被镣铐磨出红痕。身为女主的沈清婉皮肤更加娇弱，都渗出股股血珠，忍着痛往前走。 姜犹抬眼，路过密密麻麻妖群，好心地提醒道：“过会儿要下雨了，回家带把伞再来看吧。” 众妖：“…………” “邪恶凡人！” “死到临头了还妖言惑众！” 边说边向她丢来新鲜嫩绿的菜叶子，不痛不痒地砸在她的身上。 姜犹无奈地笑笑。 沈清婉满眼惊愕地看向她，想不明白都生死攸关了，她居然还能好心提醒看戏的妖族带伞。 沈清婉第一次见她这样的人。 …… 走上行刑台，姜犹脑袋压在冰冷铁板上，旁边站着一个象妖，身旁立起的大刀比她人都要高，刀刃沉重锋利，轻易即可将她身躯斩成两半。 一滴微凉雨水砸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是如瀑布般的大雨倾盆而至，底下看行刑的妖族发出惊呼，抬手挡雨。 “行刑！” 象妖举起那把足以砍断她们两人头颅的大刀，对准着她们的脖子，眼看就要劈下去。 姜犹迅速挣脱镣铐，伸手欲拽旁边的沈清婉起来时—— “住手！” 陪伴妖族少主左右的狗妖苟华冲到刑场，厉声喝止。 “少主有令，将两个作恶多端的斩妖师贬为奴仆，照顾少主起居。” 众妖面面相觑，随之响起一阵欢呼。 砍头便宜她们了，就应该让高高在上的斩妖师当奴仆，受尽欺辱。 准备起身的姜犹动作一顿，侧眸看向不远处的高台。 朦胧雨雾中，一道熟悉身影居高临下地立在高台之上，长好的苍雪狼耳竖起，面色孤傲冷漠，犹如一座无法攀登的雪山，凛冽寒凉。 几乎在她看过来的瞬间，那道颀长的身影从高台消失不见。 第42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5） 妖族奴仆衣裳普通且朴素，穿在姜犹身上简直融为一体，旁人见了都不会怀疑。 可穿在女主沈清婉身上，犹如仙女下凡误穿凡人衣裳的错觉，气质出众，叫人移不开眼。 妖族王宫奴仆大多是家境贫苦，力量微乎其微，好不容易化形，签订奴仆契约。 然而像她们这样的斩妖师，却是迄今以来，唯一的奴仆。 “你们照顾好少主，少主许予你们活下来的机会，你们自要感恩戴德做好本职工作。” 苟华打量目光掠过她们两人，手指一点，吩咐道。 姜犹负责殿外，女主则负责殿内。 安排的明明白白。 服侍妖族少主尤渊的工作并不多，尤其是殿外。每日修剪灌木丛，扫掉地面枯叶，再用抹布擦拭积在栏杆窗户、庭院桌椅，一天工作就结束了。 只是。 姜犹轻声问：“苟大人，请问我住哪啊？” 苟华一直有意无意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在听到负责殿外时毫无反抗之意、也没有半点怒气。在心里为自己少主感到愤愤不平，眉头拧起，态度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个奴仆哪还有地方住，晚上困了就席地而睡吧。” 姜犹想想也对，工作这么轻松，再有住的地方就过分了。她莞尔接受了这个提议：“我知道了，多谢苟大人。” 冷不丁被谢的苟华气不打一处来。 想不明白少主为何喜欢这样一个木讷、不通窍、笨得跟水牛一样的凡人。 他忍不住为少主试探：“她进了殿内服侍，要与少主朝夕相处，指不定生出其他男女之情呢。” 姜犹闻言，朝他靠近了些。 就在苟华暗道少主有望之际，却听她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地说：“苟大人，你也看出来了是吧。” 苟华一头雾水：“看出什么？” 姜犹眼皮眨了眨，一副‘还不明白吗’的神情，“他们很般配啊。” 苟华：“……………” 就把他的话当个屁放了吧。 她是无药可救了。 姜犹听不明白他言外之意，两天都没吃东西，饥肠辘辘。虽说斩妖师体内蕴含灵力，不同于凡人无需每天进食，但不代表一顿都不吃。 她吞咽唾沫，眸光发绿：“苟大人，做完了有饭吃吗？” 苟华气急，甩袖就走：“没饭！” 姜犹握着扫把，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要往殿内走的沈清婉脚步一转，走过来塞给她由丝巾包裹的糕点，小声道：“晚上再给你送吃的。” 说罢，她匆匆进了宫殿。 留在外面的姜犹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感动个屁啊，你到底清不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啊？你是恶毒女配！女主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死心塌地了啊？】努努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连优雅高贵的形象都顾不上了。 姜犹无辜地说：“我忘记了嘛。” 说完捻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忽然一道快到只剩虚影的东西砸向她，姜犹后退躲开，手指一抖，不仅手心的丝巾，连指腹捻着的糕点也跟着掉落在地。 砸过来的东西是一个瓷杯，触及地面溅起大大小小的碎片。 姜犹循着方向看了过去，微敞的窗棂里，雪发少年正站在那儿，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嗓音寒冽，不含感情地道。 “清扫干净。” 话落，窗户阖拢，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 【……】 姜犹与努努都陷入了沉默。 努努沉默是因为它反复检查了一下男主对任务者的好感度，依然高的离谱，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般冷酷无情。 姜犹沉默，是因为好不容易得到糕点，碎成渣渣。她弯身捡起一块，吹掉上面的灰尘，含泪吃下。 努努【？】 【尤渊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喜欢粘着你的小雪狼了，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努努睁眼说瞎话，主要是不想看她摆烂。 姜犹挑挑拣拣，又捡到一块完好的糕点，眼睛亮了亮，耸肩回答：“我知道。” 稍微填饱肚子的她开始扫地，将瓷片、糕点碎渣扫干净，去修剪绿植。 殿内。 正轻手轻脚抹桌子的沈清婉抬头时，无意看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少年。 只见他竖着狼耳，贴近窗户，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发出一声冷哼，看上去不像正常妖。 沈清婉收回目光。 其实她与这位妖族少主接触甚少，也摸不清他性格。反正是不太好相处。 “笃笃。” 思索中，忽听他脚步匆匆，疾步走出宫殿。 沈清婉露出疑惑神情。 …… 在窗边听着殿外扫地声音越走越远，气息也渐渐浅淡。尤渊攥紧的手腕青筋明显，循着气息方向跑去。 走了不知多久，情绪过于急切惊慌，他被一处花坛绊倒，整个人就要往泥土里倒去刹那，手臂陡然被人搀扶住。 熟悉且清晰的雨过松木气息扑面而来，手臂触及的温度略凉。 那是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气息。 “少主。”那人在他站稳后，手指毫不犹豫地收回，恭敬地唤道。 尤渊整颗心犹如坠入深海，冰冷砭骨。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在意一个凡人，相处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有。不过是吃了她炖烤的食物，不过是—— “少主无事的话，我先去清扫庭院了。” 姜犹还要扫三四个庭院，这里面积太大了，温度也低，草地铺着积雪，头顶施展的灵术正在源源不断地降雪，她冻得手指发麻。 尤渊失去双目，他看不见周遭一切，也看不清站在面前人的脸。在地底折磨的两年，他时刻在心底描绘她的样子，那样普通平常不起眼，他一下就忘记了，唯有她那双眼，他记得很清楚。 看人时眸色澄澈真诚，细长眼角时常含笑，不含一丝恶意，纯粹、吸引人沉沦其中。 尤渊沉着声问：“为什么、抛弃我？” 为什么把他丢弃在客栈？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现在对他这么陌生？ 无数疑问涌出心口，到嘴边却依然是那句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 也许他明白为什么，但他不愿去相信，不愿意面对早就确定的事实。 他只是想，想亲耳听她说。 哪怕她说谎，欺骗她当时忘记回去，骗他没有办法，他都会相信。 第43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6） …… 雪花纷纷扬扬而下，寒风吹起他肩头垂搭的一缕月辉似的银发，苍白清隽的脸庞固执地抬起，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像是被丢弃在雪地里的大狗，可怜到了极点。 【说狠话！快！！】 努努在她脑袋不停指挥。 男主此时对任务者的好感太高了，必须降低！降低之后，剧情说不定就能掰回正道了。 姜犹心里无奈：“我不会说狠话，而且——” 他看上去真的很可怜。 其实姜犹已经做好了被他报复的准备。 原著里男主眦睚必报，灵力恢复后，便杀回赤炎宗，屠尽满门。 她不会躲也不会逃，他怎么报复都成，即便是同样折磨她两年，她也不会反抗。 可是他没有，在他梦魇里，本可以让她永远出不去醒不过来的，他自己却拼命挣脱梦魇，苏醒过来。不让她陷入他的梦魇之中。 姜犹抬腿，踩在雪里的脚步簌簌作响。雪粒凝在她的眼睫上端，浅褐色瞳眸雾气蒙蒙，漾起温和的笑。 上前两步，将他抱在怀里。 少年全身骤然僵住，只是被她抱住，他苍白病态脸颊便浮出一抹红晕，一路蔓延至颈项，充斥悲伤痛苦的心口被潮热笼罩。 “我并未抛下你。”姜犹认真地道。 那日她打算回客栈房间，阻止赤炎宗的斩妖师将他带走。可是时间跨越两年，她醒来人已经到了赤炎宗，而他也在锁妖塔底折磨了两年之久。 尤渊空洞的双目溢出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裳。 白皙清瘦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紧紧搂住，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 …… 【你在干什么！！】 安抚雪发少年睡着的姜犹解释道：“我这应该算恶毒女配行为吧？” 努努忽然静默。 过了良久，才问。 【所以你做这些都是在扮演恶毒女配？】 姜犹眨眨眼，眸色微亮：“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神他喵地误打误撞。 不过她的行为也符合恶毒女配。刚才和男主一起回来时，正好被女主沈清婉看见。 剧情虐心值从0点涨到20点。 这也就代表，祂们真真切切被这段剧情虐到了。 这条路能行，纵使剧情偏移，男主好感度对女主只有零，祂们也还是喜欢这种虐心情节。 【不错，50积分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以后你和男主接触，一定要让女主看着。】 姜犹心底松了口气。 方才抱男主是她冲动行事，幸好没有扣积分。 害，当时少年耷拉着毛茸茸狼耳，白纱遮住他双目，嘴唇咬得发白，沾着雪粒的脸颊白得几近透明。 谁见了能抗住啊。 何况姜犹又不是心如铁石的人。 …… 姜犹刚出寝殿，迎面看见沈清婉向自己走来。 只见沈清婉满脸担忧，上下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紧张地道：“可有受伤？” 她在锁妖塔地底见过少主尤渊发疯，犹如毫无理智的凶兽，凶残嗜血。 姜犹摇摇头。 沈清婉才舒口气，手里还握着一块抹布，又从口袋拿出一包糕点，递给她：“晚上没吃的，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这些都是王宫其他奴仆送给她的，送了不少，她都藏起来了。 姜犹微愣，疑惑直白地问：“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从在束缚在木桩上醒来，女主见她第一眼便接受了姜犹是无意随他们闯入妖门倒霉蛋的身份，没有半分怀疑她兴许是赤炎宗那群长老派来监视她的。 沈清婉笑容温柔：“因为你是我的师妹啊，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 …… …… “哐！” 寝殿内忽然传来噼啪响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本应该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爆发出足以摧毁整个房屋的妖力，一切摆设化为齑粉，他伸着手不停抓挠着剜空的双目，留下一道又一道猩红的血痕，缩在角落里，口里喃喃自语。 “不、不要我、不会……” 姜犹见状瞳孔微缩，抬脚欲要靠近，衣袖被身后心惊胆战的沈清婉扯住。 “他此刻很危险，你别过去。” 没有清心丹，此刻发疯的少年是一把杀人利器。 姜犹道：“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 沈清婉松开了手，唇瓣紧抿，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向前，与发疯的少年靠近。 …… 姜犹伸手钳住他颤个不停的手腕，雪发少年自残严重，身体遍布划痕，血液淌了一地，染红了穿在他雪白衣衫，神情癫狂、戾气横生。 “小白，我在。” 少年化形双手是锋利狼爪，无意划破她的皮肤，她感觉不到疼痛般轻声安抚。 尤渊空洞双目淌出一行血泪，肩膀止不住颤抖，银白额发下的眉梢被痛苦笼罩。 “我、看不见、你…没有、眼睛……” “我是、一个、废物…你会、不要、我……” 一向骄傲、如冬雪竹枝般漂亮的少年此刻却自卑至极，神色黯淡无光，像濒死的小兽全身散发着绝望。 姜犹心生无奈。 失去双目的小狼没有安全感，只要她离开他身边，他就会发疯。 “那就去找你的眼睛。” 可怜小狼怔怔抬额。 姜犹认真地道：“我陪你一起，找回你的眼睛。” 小狼唇畔翘起深深弧度，软糯糯的，似蜜一般甜。忽然凑近，明明看不见，却在她唇边落下极轻的一个吻。 轻到让姜犹产生错觉。 没等她细想，面前少年身影一晃，倒在她的怀里。 【虐心值加20点。】 姜犹闻言回头，看向门口。 对上她目光的女主沈清婉先是惊讶，继而露出一抹‘我都明白’的目光，步伐一退，离开寝殿，给他们提供独处的时间。 姜犹边抱少年到床榻上，边疑惑地道：“努努，清婉师姐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需要懂。】努努无语地道。 谁会想到，一个位面女主磕起男主和路人甲的cp，完全是前所未有、空前绝后。 姜犹‘啊’了一声。 【你别多想了，反正虐心值涨了。】 虽然这虐心值涨的莫名其妙，但总归是涨了。这个位面还不至于崩得太坏。 第44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7） “听闻妖王最近在招兵，妖与凡人终究实力悬殊。倘若四大妖门开启，人间将永无宁日。” 清扫殿内陈设的沈清婉忧心忡忡，面上尽是愁色。 姜犹帮她拧干抹布，问道：“任何才能阻止呢？” 沈清婉道了声谢，眸色黯淡无光：“摧毁妖门。可妖门千年前遽然出现，前辈付出无数努力，也未能将其摧毁。”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沈清婉沉吟几秒，唇瓣翕动：“也许妖族的藏书阁会有答案。” 人间毫无头绪，那只能在妖族找寻办法。 …… 妖族藏书阁。 位于王宫地下室，走了数百台阶，才隐约闻到一个古老的书香气息。 沈清婉忍不住悄悄瞥了眼跟在师妹身后的少主尤渊，心底暗道。 这位少主还真是粘人啊。 近日里，师妹一旦离远几步，他就会发疯。就连睡觉也要师妹在旁边陪着，倘若她和师妹多说两句话，他也会不乐意。 沈清婉修炼十八年，专注除妖灵术。莫说妖族与凡人相恋，她甚至连凡人与凡人相恋都未见过，所以在觉得意外同时，又感到不可思议。 身后少年跟得太紧，好几次无意撞到姜犹的背。她还未说什么，如精灵般雪发少年耳尖通红，神情别扭、不太情愿地说： “慢，怪你。” 没了之前的阴郁冷冽，此时的小狼与初见时一样。 傲慢且可爱。 姜犹立即认错，态度好得过分：“是的，都是我的错。” 尤渊低哼一声，故作勉强、施舍她似的主动牵住她的手。 雪狼血液流速快，皮肤温度温热。与手心微凉的姜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再加上她时常握剑，手心生着厚厚粗糙茧子，触碰到少年柔软的手，触感迥异。 "牵、我走。"他胸腔心跳在寂然甬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声比一声更急促，藏在黑暗里的脸蛋红得滴血，还要强撑镇静，清冽嗓音里是几不可闻的颤。 姜犹忙着关注脚下台阶，哪里会注意到他的异样。再说少主性子一向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失了双目，仅凭听觉行动。若是摔跤，也可不好。 她老实应着：“安心吧少主，我不会让你摔跤的。” 尤渊手心濡出热汗，甬道本就狭窄，他们贴得很近，敏锐嗅觉，轻易将她身上气息闻个彻底，起伏焦躁的情绪安抚下来。 他小心翼翼、微不可察地更靠近了她一些，冷白下颌几乎触碰到她的颈侧。 姜犹浑然不觉。 时刻注意他们的沈清婉唇角压不住的勾起。 …… 烛灯亮起，妖族藏书阁并不算大，看过去约莫两排书架，摆放着积满灰尘的古书。 他们飞快看完一本接一本，四五个时辰悄然流逝。 眼睛都看疼了的沈清婉翻开一页，瞳孔骤缩，抬头惊呼出声：“找——” 还未说完，却见双目缠着白纱的少年正靠在师妹肩侧熟睡，似乎听到她的声音，眉梢微微蹙起，唇畔泄出一声软乎乎的‘唔’。 姜犹手心轻轻揉了揉他微颤的狼耳，安抚他继续睡，随即看向她，压低了声线道。 “找到了么？” 沈清婉捧着书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盘坐到旁边位置，举起油灯，照亮书页上的文字。 她小声说：“嗯，师妹你看。” 皱巴巴、深黄老旧的古书上印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清晰写着妖门为何会出现在人间。 千年前，还未有斩妖师。而凡人不满足于短暂的百年寿命，竟与恶灵签订契约。 召唤出四扇妖门，分别位于东西南北。 当年，契约的那些凡人蛊惑妖族来到人间，剖出妖丹用于修炼。 后来恶妖层出不穷，那些凡人只好建立宗门，传授修炼之法。 而摧毁妖门的方法——藏在镇守妖门的四大宗门中。 姜犹看完，抬头对上沈清婉亮若繁星的眼眸，听她坚定地说道：“我明日便启程出妖门，回人间。” 纵然前路充满险阻，她也会义无反顾。 意料之中的结果。 姜犹垂眸，昏黄光线下，注视着一旁沉睡的少年。 片刻道：“我同你一起。” 她本就要去找回小白失去的眼睛。 妖王忙碌于征兵，态度坚决，势要杀掉所有凡人。地面天空时常有大妖经过，妖族的天都变了。 “什么？去人间？我不许！” 苟华气得尾巴都竖起来了，瞪了眼两人，视线落到黏在姜犹身边的少主身上，双眼发黑，险些晕过去。 “少主，您伤势好不容易痊愈，再去人间，怕是连骨头都会被他们啃得不剩了。” 去一趟丢了双眼睛，才不到半年时间，竟然又要去。 尤渊言简意赅：“去。” 苟华还想劝：“少主……” 尤渊有了几分不耐，哼了他一声。 苟华：“…………” 得了，和尊上一个德行。根本劝不了，固执得要命。 他额头冷汗直冒，举止不失优雅，从口袋拿出手巾擦拭了几下。长叹了口气，面色灰沉沉，像是老了十多岁。 “罢了。我陪少主一同前去。” 如此，也能在危难之中，护少主周全。 尤渊没吭声。 沈清婉察言观色，见气氛凝滞，连忙打圆场：“苟大人陪同也挺好，多一人少主少一分危险嘛。” 姜犹附和地颔首。 尤渊负手而立，眉间傲慢冷淡。 “本少主、无需保护。” 雪色软绒狼耳立在头顶，在日光下，犹如镀上了一层金色耀眼的余晖。 姜犹忍了忍没忍住，手指一伸，抚在那两只耳朵上，轻轻揉了揉，笑着说：“小白说得对。” 骄傲少年强大的外表在她手心间裂出缝隙，泄出柔软至极的内里。 “不、不准摸我耳朵。” 话虽如此，耳朵却诚实、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些。 苟华老泪纵横。 完蛋了！少主真的完蛋了。 沈清婉捂着嘴巴，止不住地偷笑。 家人们，谁懂啊，真的好甜。 …… 第45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8） 每个妖门都有宗门数高阶斩妖师镇守，他们若想进入人间，必定要与镇守斩妖师相杀。 “这一路危险重重，师妹你照看少主与苟大人，我来解决他们。” 沈清婉语气坚定。 “有我苟华在，你就放心吧。” 苟大人当年，王后在世时，可是领队阻杀过数不胜数的斩妖师。后来王后以身聚结界，妖族才得以和平了几年。 沈清婉拱手鞠躬：“我便与苟大人一同杀出去。” 古井似的妖门映入眼帘，几乎瞬间，他们意识丧失，等再次苏醒时，已来到赤炎宗禁地妖门外。 然而禁地周围并未见到一个斩妖师，阒静无声，仿若一处荒地。 警备状态的沈清婉梭巡一番四周，神色犹疑。 “怎么一个斩妖师都见不到？凡人竟如此松懈？”苟华嗅觉灵敏，附近闻不到一丝凡人气息。举着长剑的手垂了下来，轻蔑一笑。 沈清婉面色沉重。 她在赤炎宗待了十八年，十分清楚禁地镇守妖门的情况。绝非像此刻一样，无一人镇守。 赤炎宗出事了。 “我去宗门瞧瞧。” 一直未说话、没有存在感的姜犹忽然道：“我也去。” 苟华看了眼她身后逐步紧贴的少主，只好道：“那就一块吧。” …… 隐匿灵力，躲藏起来的他们注视着宗门大厅。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彻云霄，一袭嫁衣少女像是被人押着下了花轿，脚步虚浮，身形跌跌撞撞。 不顾她意愿，捧起她瓷白手腕的男子，同样穿着喜服，然而那男子身形如虎，身后坠着一条黄黑相交的尾巴，生得凶神恶煞，眼珠子直直盯着拽入怀里的少女，露出毫不掩饰的猥琐欲念。 “美人儿，嫁我有何不好？以后你可是宗主夫人了。” 红盖头随着他的动作，飞落在地。露出少女的容颜，与沈清婉有九分相似，依旧美得像画中仙。 …… 远处见到这一幕的沈清婉神色惊愕，难以置信。 苟华见状发出稀奇的声音：“那不是虎妖吗？竟成了赤炎宗的宗主？这人间宗门出了大事啊。” 姜犹倒是没想到剧情会如此进展，也是一脸茫然。 【在你们逃入妖门之中后，这虎妖建立的恶虎帮趁乱攻入宗门，如今宗门上下的斩妖师皆被屠杀干净。只剩几个老掉牙坏透的长老，以及女配沈清烟。】 努努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死掉啦，都死掉啦~】 姜犹情不自禁地问：“努努，他们跟你有仇吗？” 【没有哇，为什么这样问？】 姜犹疑惑不解：“那你怎么这么高兴？” 比她和女主都要高兴。 【少管我的事。】傲娇努努冷哼，不再理她。 身旁沈清婉欲要上前，姜犹及时制止住了她。 “等等。” 话落。 一道杀意从空中掠过，直逼抱着新娘的虎妖。迫使虎妖松开手，运妖力抵抗。 貌美新娘柔弱地倒在地上，抬眸看向提剑飞来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色道袍，一手握剑，一手捻符。 十多张符箓齐刷刷分离，悬在虎妖身边。金光乍现，形成一道道接近透明的锁链，将虎妖紧紧捆住。 男子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言。 随即一把搂住倒在地上的少女，便要离去。 虎妖大怒，妖力迸发，‘砰’一声巨响挣脱出锁链，下半身化作原形，原地一跃，扑向男子。 …… 远处战况激烈。 沈清婉怔怔凝视着空中与虎妖打斗的男子，喃喃道。 “顾清河。” 姜犹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是谁。 镇守东妖门，神符宗，与女主同为天才斩妖师的男配，顾清河。 顾清河儿时初见女主，便对其一见钟情。 原著里，他将女配认成女主，而对女主虐身虐心，妥妥渣男。 思及此，她皱了皱眉。 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身旁安静蹲着的少年揪着她袖口轻轻扯了扯。 姜犹回头，眉间触及到温热指腹。苍白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抚平她皱起的眉，片刻收回手指，少年耳廓一点点红起来，听他道：“发生、何事？” 姜犹撇着嘴，语气尽是对男配的嫌弃：“看到一个讨厌的人。” 尤渊想都没想：“我去杀了他。” 面色冰冷，覆上一层薄薄杀意。 姜犹睫毛轻簌，笑盈盈地道：“没关系，他活不了多久。” …… 战况明了。 年轻的天才神符斩妖师，终究不是摸爬滚打近百年虎妖的对手。 在沈清烟含泪的目光下，顾清河被绑押送地牢。 “贱人，我说呢，每天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原来是等情郎啊。”虎妖怒目而视，粗鲁地扣住她的下巴，冷冷地道：“你以为他能救你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杂碎而已，根本救不了你，死了这条心。” 沈清烟眸子盈着水光，缓缓抬起手指抚在那只大手上，我见犹怜地道：“大人，您放了他吧，我会听话的，待在您身边。” 虎妖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是藏不住的讥讽。 “赤炎宗天才斩妖师？清冷出尘，百折不挠？也不过如此嘛。” …… “需要我救吗？”姜犹许久未握剑，都有些生疏。视线从那只虎妖身上移开，落在旁边紧咬唇瓣的女主身上。 沈清婉摇摇头，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危及到身边的人。 “多谢师妹的好意，还是我自己解决吧。”说罢，她从怀里拿出赤炎宗的地图，递给姜犹：“宗主以及长老们可能关在这几处地方，我们分头行动。” 姜犹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说其他，接过地图道谢。 苟大人死活不肯与少主分开，以至于她这边有三人，而沈清婉只有一人。 姜犹从系统商城兑换出一个定位器，借着安慰，轻拍在她背上。等到时候她找到小白的眼睛，再来帮女主。 分开之后。 …… 苟华走在面前，想到件事，不由道：“这么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姜犹注意住脚下路况，避开石堆、坑坑洼洼的地方，边走边回答道：“我无名无姓。” 苟华假装没看见一旁少主竖立认真听的狼耳，不信地说：“哪里有人会无名无姓的。” 少主竟然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就对她死心塌地的。 没救了啊没救了。 姜犹面色认真，无半点玩笑：“我便是啊。” 原身只是无名无姓的路人甲，死在押送男主的路上。 第46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19） “阿犹。” 身旁静默不语的少年冷不丁说道。 还在对话的姜犹与苟华齐齐朝他看去，目光相同惊讶。 姜犹是惊讶他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苟华是惊讶少主竟然以自己姓给她取名。 ‘尤’姓是雪狼王族姓氏，从上古传承已久。除了王族，是无妖敢自取尤姓的。 尤渊是脱口而出，不知为何，提及她名字时，心里莫名浮出这两个字。不禁产生一种上辈子便与她相识的错觉。 ‘阿犹’两字，宛若炙热岩浆般灼烧得他心口滚烫。 他嗓音沙沙微哑，攥着她袖口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眉间少了些傲慢冷冽，多了几分试探。幽黑空空的双目纵使未见瞳仁，也能感到他时刻关注着自己的情绪。 “我刚想的，你可喜欢这名字？” 姜犹闻言恍然大悟，憨憨一笑：“喜欢，很是喜欢。” 话落，她听到旁边跟着的苟华发出不满的嘁声。 那可是‘尤’姓，她不喜欢也得喜欢。 交谈之间，来到地图标识的地点。是锁妖塔，如今妖众皆逃，塔内空空如也。 赤炎宗早在百年前建立的锁妖塔，初心是惩戒作恶多端的邪恶妖族。后来演变成妖丹备选地，从妖门内抓了一只又一只妖，不管是善是恶。 锁妖塔外守着六个妖族，神色维持警惕，目光时不时扫过附近。 若想解决这些妖族，必定惊动巡逻的妖。 苟华左右为难之时，却听刚取名‘阿犹’的斩妖师道：“待在此处，我很快就回。” 尤渊唇角不太开心地沉了沉，手指寸寸松开，藏在兜帽里的狼耳缓缓耷拉了下来。冷冷的脸庞是藏不住的依赖不舍。 “小白听话。”姜犹捏了捏他毛茸茸的耳朵，轻笑着道。 虽早已习惯了他的粘人，但见到依然觉得可爱。 尤渊松开了手指，听她脚步声渐渐消失，神情变回生人勿进、冰冷不好相处的样子。 苟华亲眼所见，眼眶发烫。不知是感叹少主变化太大，还是感叹她不知死活、胆子太大。 守门的六只妖都不是等闲之辈，妖力出众。其中一妖甚至一步踏入大妖境界，以‘阿犹’那低微的灵力，还不够他们生吞活剥的。 然而，终究是为了夺回少主雪狼之瞳去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等着，看她去送死。 “少主，我——” 他还未说完，尤渊抬起手掌制止了他的话，少顷贪婪地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气息，不疾不徐地道。 “相信她。” 纵观全宗里的妖，无一妖会是她的对手。 这并不是少主盲目的自信，苟华只听几声细微的闷哼，片刻，去而复返的姜犹擦拭剑刃上的血渍，道：“那些妖恶事做尽，我没忍住，把他们都杀了。” 苟华僵硬地转了转脑袋，映在眼底的，是被她用绳子捆绑一同拖过来的一幕。 就连那只妖力可怕的大妖，也同样被一击毙命，连一招一式都未使出来，便死在她的剑下。 尤渊未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影响，施展一个灵术，将她身上沾染其他妖的血渍全部清除干净。这才舒展眉梢，毫不意外地‘嗯’了一声。 苟华喉咙发干，视线看向那双还残存着轻微杀意的凤眸，忍不住问：“你灵气低微，是怎么杀了他们的？” 姜犹将身后捆住恢复原形的死妖埋进土里，掩盖气味。做完这些，抹了抹额角热汗，回答他的问题：“我未使用灵气，靠的是……” 她顿了顿，不知如何与他解释，手指都比划起来：“精神力，你懂吗？” 强悍的精神力重塑了这具身躯，无需灵力，超乎寻常的速度力量也能解决掉强敌。 而这是因为她上辈子通过无数高难度副本，锻炼出来的超强精神力。 苟华妖力、灵力都听过，唯独没听过精神力。 尤渊牵住姜犹的手，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必再说。” 苟华都听少主这般说了，只好忍住满腹疑团，狗耳抖了抖，说道：“附近的妖都未被惊动，而锁妖塔里，只剩苟延残喘的几个老头。” 狗族听力与嗅觉是妖族中能排上前十名。族群数之不尽，他也算得上万里挑一。 姜犹颔首，眼角杀意荡然无存，睫毛轻簌，微漾的笑意令人移不开眼。 浅色凤眸里蕴含丝丝缕缕、沁入心底的温柔。 “那我们进塔吧。” 苟华看她的眼神分外出神，直到只能看到一道背影，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目光恍然，终于明白少主会喜欢她了。 明明样貌生的平平无奇，然而骨子里却如同太阳般散发出耀眼温柔色泽，能够轻而易举地驱散世间一切黑暗。 …… “苟大人。” 走在前面的姜犹见他久久未跟上，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唤了他一声。 苟华连忙跟了过去。 刚一走近，却听尊敬的少主不太乐意地撇嘴：“不必管他。” 苟华踉跄了一下，老泪滑过脸庞，委屈极了。 少主呜呜呜…… 紧接着听姜犹无奈笑道：“他是照顾你长大的长辈，小白说这样的话，很伤人心的。” 苟华赞同地点头，心里对她的最后一丝偏见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说‘阿犹’坏话，他跟谁急。 尤渊语气听不出情绪地‘哦’了一声。 苟华心里哭得更大声了。 …… …… “早知不该贪那点雪狼血，快些剖出妖丹，也不至于如此境地。” “早知！早知！当初是谁提出先养着，塑造金刚不坏之身后，再行剖丹之事？” “可恨那星火的亲传弟子沈清婉，倘若不是她救走雪狼……” 锁妖塔地底温度比北寒之地都要低，不仅是地面，连墙壁都是寒铁所制。寒意不断渗入血肉里，凡人待上一个时辰就会被冻死。 几道苍老的说话声从甬道尽头传来。 苟华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气得一张老脸通红，捋了捋衣袖，就要给他们好看的。 尤渊面无表情，比他还要冷静，制止他的行为。 “不急。” 姜犹愧疚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尤渊握紧了些她的手指，身后雪白狼尾轻轻缠了缠她的小腿，嗓音不同往常那般冰冷，破天荒地裹着一丝柔和。 “阿犹，背我吧。” 第47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20） 姜犹二话不说将他背了起来。 少年说话间，潮热气息有意无意地吹在她的耳侧：“阿犹说了没有抛弃我，就是没有。” 姜犹感动得眼角泛红。 尤渊不经意触碰她发热的耳尖，唇角微勾。若此时他眼睛还在，定是满含笑意的。 行至地底，终见赤炎宗名声在外的几位长老。 他们皆被寒铁锁链铐住四肢，灵力在寒铁的影响下，岌岌可危。 纵使如此，他们依然活得很好，至少比锁在此地两年的小白好。 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浮出浅蓝微光，将寒气抵御在外，不受半分影响。 发觉有陌生人出现时，方才还你一言我一语的长老们骤然噤言，打量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梭巡。 尤渊身披外袍，兜帽遮过半张脸。这些长老并未认出，而其中的狗妖与一斩妖师并排站立，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虎妖霸道残暴，将宗门上下斩妖师屠杀干净。留着他们性命，不过是因为宗门宝库需要钥匙，而钥匙只有他们知道在何处。 “吾等早就说过，除非放过我们，否则休想打开宝库。” 那几个长老已将他们认作虎妖派来说和的人，身上狼狈丝毫影响他们的清然傲骨。 旁人见了怕是会夸一句好骨气。 然而姜犹见了，只想作呕。 强行忍住，她正要用剑柄一个个挑起他们下巴，仔细寻找雪狼之瞳在谁眼眶里时，从她背上下来的尤渊扣住了她的手腕，“让我来。” 姜犹脚步一止，老老实实点头答应：“好。” 那群老头都被寒铁铐住，灵力微乎其微，她并不担心会伤害到小白。 时刻防备的几个长老见兜帽少年靠近，背脊紧绷，锁链碰撞发出脆响。他们维持的冷静神色出现裂缝，声音里止不住颤抖。 “你欲意何为？倘若杀了吾等……” 话音未落，开口说话之人脖颈空气稀薄，似被人虚空攥住，双脚一悬，在空中蹬踹。 那人微微抬额，兜帽滑落至肩侧，露出皎月般雪白长发，以及那张缠住白纱、精致如精灵般美丽的面孔。 几位长老化成灰都认得他。 被他们接血剜目的妖族少主。 妖力好似化为实质，宛若一只只手紧紧攥住他们的脖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任由他如挑拣商品一般，双目圆睁，一双双眼睛暴露在空气之中。 皆是凡人双目。 妖气一散，其中一长老跪到在地，卑躬屈膝，喉咙哑得说不清楚话。 “我、我知你兽瞳在何人那里，求您、放过我——” 雪发少年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道：“说。” “在、在虎妖那，虎妖要将雪狼之瞳送与沈、沈清烟。” 话罢。 说话的长老脸色青紫扭曲，随即浑身碎成肉块，浓稠血液被寒铁冻成冰。 其余长老欲逃，然而也是同样的下场。 尤渊面色压抑着冷戾的疯意，手指微蜷，犹如鬼魅般立在血泊之中。 “少主……” 苟华第一次见他杀人，与往日骄傲桀骜的少年判若两人。雪狼一族本就重杀戮，妖力强大，不然也坐不到妖族王位之上。 尤渊如梦初醒，闻着身旁浓郁的血腥味，脸色苍白，下颌紧绷，似能看见一般，空洞洞、幽幽的双目向着姜犹站着的地方。 满腔暴戾杀气荡然无存，被惊慌取而代之。 脚步声越走越近，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颤抖发麻的手腕，耳畔听她说道。 “别怕，我定会找回你的眼睛。” 依旧那句将他从绝望、悬崖边缘救过来的话。 可她不知道他害怕什么。 尤渊害怕，她见到方才自己杀人的样子，不是她心里纯善粘人、从不杀人的小雪狼，从此远离他、不要他。 姜犹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会笑出来，他太会胡思乱想。在她心里，小白是无论什么样子，都是小白。 “走吧，小白。”她给他戴上垂落的兜帽，习惯性牵着他的手，从原地离开。 尤渊攥紧的心脏松了松，贴近身旁的阿犹，兜帽下清隽昳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深吸呼气，几乎抑不住蔓延全身的兴奋。 阿犹。 阿犹。 …… 落在最后看到这一幕的苟华忽然目露同情，扫了眼头脑简单、老实人的姜犹。 无人比他清楚，雪狼一族是如何爱人的。 少主的父亲，也就是现任妖族妖王尤狄，以前喜和平，不喜战争。但自从王后死后，妖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疯狂执着。 王后至今都未下葬，还躺在水晶棺维持生前摸样。 血统纯正的上古雪狼，对待爱人会表现出近乎病态的偏执。 他们一生只爱一人。 …… 临时搭建的婚房在宗门上一任宗主宫殿里，大红色的纱幔横过门沿，偌大的囍字贴满窗棂。 坐在床榻旁的沈青烟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莹白指尖轻轻拂过摆放在桌边的昂贵宝物，有些出神。 这时，她忽听窗边传来轻微动静，转眼去看，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姐姐。” 沈清婉轻手轻脚，从窗外一跃入内。长话短说道：“我救你走。” 沈青烟眼里盈出剔透水光，与她九分像的脸蛋苍白，带着哭腔道：“走不了的，虎妖给我下了毒，我灵力全无。” 整个宗门恶妖遍布，若没有灵力，想要逃出比登天还难。 沈清婉思索两秒，却闻到门外传来的酒气。 紧接着响起虎妖醉醺醺的声音。 “美人儿~让老子好好疼爱你吧。” 沈清婉神色一凝，施展灵术，将她身上的嫁衣换到自己身上，随即道：“青烟，你先躲起来。” 沈青烟躲到屏风角落里。 房门被用力踹开，虎妖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双幽幽的眼睛紧紧盯着床榻坐着的少女，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 沈清婉见他靠近，眸底掠过一抹冷意，准备给他一道重击时，屏风后的亲妹妹沈青烟忽然出声。 “大王当心！” 虎妖当即后退，躲开她藏在袖子里刺过来的小刀。 沈清婉瞳仁地震，望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人，与方才柔弱截然不同，此刻的沈青烟眉眼露出得意的笑。 第48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21） 沈清婉和沈青烟其实只能算是同父异母、连着一脉的姐妹。灭族之后，作为嫡女的沈清婉资质极好，被星火长老看中成了亲传弟子，而处处次于姐姐的沈青烟也一同带去赤炎宗。 沈青烟善于伪装、以外表蒙骗旁人。两三次扮演成姐姐的模样，与她未婚夫相见。 顾清河痴恋心系天下的姐姐，纵使发觉到她不是姐姐，也欺骗自己与她接触。 可笑，太可笑。 “大王，您可有事？”沈青烟故作担忧地走上前，紧张兮兮地检查他是否受伤。 虎妖面色阴鸷，闻言狠啐一口，阴沉沉盯着被他一掌拍倒、瘫倒在床榻上、身穿红嫁衣的新娘。 只见她面色苍白，吐出一口血，略乱的乌发垂落几缕，遮过了眉眼。 “老子无碍。”虎妖将她摆手回了句，平复劫后余生的心情，沉着脸问道：“此人是谁？” 沈青烟简短诉说了方才一切，将沈清婉说成自己，换嫁衣，藏利刃，目的是为了取他性命。 “哦，这便是你所说过的心狠手辣、自私的妹妹啊。”虎妖捡起地上的小刀，递给她：“去吧，杀了她。” 沈青烟垂头，藏起唇角微扬的弧度，悲伤地道：“她终究是我的亲人。” 虎妖冷笑：“她可是要杀老子啊，你下不去手，让老子来。” …… 灵力溃散，喉咙溢出浓郁血腥味，身体伤痛却不及沈清婉刀绞般心痛。 她视线涣散，颤抖的手指攥紧床单，面如死灰地阖上了眼。 是她自作自受。 “哗——” 温热的血液骤然喷洒在她的手背上，耳畔随之响起一阵轰然倒地声音。 “啊啊！” 床边看见这一幕的沈青烟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叫。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几乎一瞬间，杀气腾腾的虎妖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倒地变回原形，失去呼吸。 敏锐听觉，听到这一声尖锐叫声的尤渊手指一抬，妖气聚在沈青烟的脖子上，猝然噤言。 “呜、呜。” 沈青烟瞪大了双眼，死死掰着脖颈，却阻止不了半分。 “其实她们俩细看也不像。”从窗口跟着爬进来的苟华目光在沈青烟脸上扫过，随即摇摇头道。 皮相相似，但气质性格天壤之别。即便只是见过一两面，接触下来也会发现其中不同。 主要是沈清婉性格过于独一无二，旁人模仿，也只能模仿一二，模仿不了她清尘脱俗、充满正义坚毅的内里。 姜犹准备擦拭剑锋血液，身旁少年手指挥动，剑锋瞬间干净，不染尘埃。 “脏。”尤渊眉梢冷冽。 姜犹剑锋入鞘，赞同地道：“是很脏。” 她搀扶起倒在床榻上的沈清婉，苟华走过来查探了一下伤势，喂下一粒伤药，接着道。 “运行灵田试试看。” 沈清婉依言照做，不多时，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 “多谢你们。” 苟华摆手：“无需言——” ‘谢’字还未说出口，房门被人从外撞开，‘砰’一声紧接着出现一道身影，一手捻符箓，一手提剑。 当看见被攥住颈脖悬在空中的少女时，满眼担忧。视线一转，目光迸发出杀意，落在姜犹一干人身上。 “恶妖，放开清婉，不然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搀扶沈清婉的姜犹：“？” 话被打断的苟华：“？” 沈清婉本人闻言皱眉。 “顾清河。”她声音制止了准备杀过来的青年。 顾清河目光终于移到她的身上，目光微滞。 苟华一脸无语，指着床榻上的人：“你认错人了，她才是沈清婉。” 冲动又无脑，这人竟然是一大宗门的天才斩妖师？不过尔尔。 顾清河神情动摇。 “呜呜。” 却听悬在半空中的少女被掐的喉咙溢出细碎、悲伤的哭声。 顾清河回过头，神情逐渐坚定。 “我怎会认不出清婉？清婉儿时便要杀遍天下妖，怎会与妖族为伍？” 况且他与清婉相见两次，眼前之人分明是他一直所见的清婉。 “莫要再巧言令色，纳命来。” 没等杀伤力强大的符箓飞过来，尤渊眉梢流露出一丝厌烦的戾气，挥手直接动用妖气攥住他的脖子，同沈青烟一起，悬在半空中，毫无反抗之力。 “先别杀他们。”姜犹眼疾手快赶在他扭断他们脖子前，阻止道。 尤渊白皙下巴翘得高高，变脸似的露出委屈的小表情，还要佯装不屑一顾的样子，冷哼一声：“你喜欢他？” 果然是吧。 凡人都是花心的。 是因为他没有眼睛吗？比不上那个弱得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凡人吗？ 苟华听到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少主在吃醋。 姜犹一脸茫然，迟钝地挠挠头，老实巴交地说：“不喜欢他，我的意思是小白你等我问完话，你再杀也不迟。” 尤渊眉间稍松，对于她的话不太满意。但依然听话地放过了他们。 苟华：“…………”好吧，还真有没脑子的人。 姜犹搀扶着沈清婉从床榻上起来，繁琐沉重的嫁衣坠拖在地面，金银首饰摇曳出虚影。停在被妖气抑住灵力的顾清河面前。 “她们虽容貌相似，但气质性格不同，你为何会认不出来？” 这是她看完原著第一个想法，九分像又不是十分像，细看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姜犹十分不理解。 为何原著里的男配里总是会将女配沈青烟认成女主？然后借着替身名号，对女主虐身虐心。 顾清河双目赤红，几欲崩溃，紧紧盯着立在不远处身穿嫁衣的沈清婉。 一如儿时，她站在花瓣纷飞的树下，朝他伸出援助之手。 “我父母也去世了，母亲曾在生前告知我，她会变成星星，飞到我们头顶，守护陪伴我们。” “你若是想念他们，可以抬头看天。” …… “顾清河，你所说的儿时，是我被师父蒙骗。当年沈家灭族，不是妖做的，而是我的师父星火长老一手造成。” “那时我心里被仇恨填满，与你所说的话，是我错了。” “人分善恶，妖为何不能分善恶呢？” 沈清婉身体虚弱，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坚定且认真。 第49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22） 顾清河神色怔忪，并非是他不肯相信自己认错人，将错就错。 而是记忆里的沈清婉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犹如坠在夜空的星，他可望而不可即，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半步。 只有沈青烟，会全心全意地喜欢他，会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沈清婉目光一转，落到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的沈青烟身上。她长叹了口气，视若无睹地移开了目光。 “随你们如何处理，与我无关。” 她迈步走出房间。 “姐、姐……”沈青烟眼底被恐惧爬满，艰难、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唤住她的背影，然后那道背影不再为她停留。 姜犹大抵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等她出手，尤渊指尖微动。 两人脖子一扭，失去呼吸。 速度解决。 他们在虎妖身上找到了寻找已久的兽瞳。 苟华总算松了口气。 他视线在姜犹与少主身上扫过，忽然有一个主意，装作不经意地问。 “少主，兽瞳找回，让巫医施法您就能恢复光明了。到那时，你会认出我、和阿犹吗？” 阿犹两字故意拖长，透着意味不明的暧昧。 尤渊兜帽里被雪发遮掩住的耳尖微红，牵着身旁阿犹的手指忍不住收紧。 姜犹在发呆思考小白恢复光明之后的剧情。 那才是原著虐恋的重点。 手指传来的轻微疼意迫使她回过神，疑惑转头问他：“小白？” 怎么突然牵手握这么紧，难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尤渊极力掩饰心里似岩浆般的翻腾，小小地‘哼’一声，手指松了些，但没有放开她手。 “也许、应该吧。” 苟华见少主一副‘傲慢’‘勉为其难’的样子，心里咯噔不好。 成年不久、从未谈过恋爱的少主即便喜欢人，也不会主动。而迟钝、木头脑袋的‘阿犹’怕是永远也发现不了。 姜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想事。 …… …… “苟大人不好了！” 刚一走出房间，一个麻雀说着人话扑腾着翅膀飞到他们面前。 姜犹正要拔剑，苟华连忙解释：“这是我侍从，莫伤他。” 话落，飞得乱七八糟、跌跌撞撞的麻雀化作人形，面色惊慌失措，气喘吁吁说道：“王、王他、正召集妖群冲杀东妖门，欲要、杀死所有凡人……” 这一天过早到来，苟华脸上褪去血色，四肢发麻。 身体还虚弱的沈清婉闻言险些昏过去，气息不稳，询问了好几遍。 她很快冷静下来：“东妖门有斩妖师镇守，我先寻找摧毁妖门的办法，到时没了妖门，妖族与人族的纷争仇恨也会消弭漫长岁月中。” 苟华立马接着道：“那我同少主回妖族，先去治好眼睛。” 姜犹忽然插话：“我与清婉一起去寻。” 牵着她的尤渊脱口而出：“不成。” 姜犹也想陪他一起去妖族治好眼睛。 但方才许久未出现的2933系统告知她任务发生改变。 不再是阻止男主虐女主，而是必须阻止这场人妖之间的灾难。 努努在2933消失后才出现。 【一旦妖族与人族开战，这整个世界都会塌陷。与剧情崩坏不同，这会引起主神的关注，到时候你和2933都要完蛋。】 努努一副对于她是死是活全然不在意的态度。 姜犹仍然向它道谢：“谢谢努努为我解答。” 【……】谢你个大头鬼啊。 “小白，我必须阻止这场大战。”姜犹语气坚决，不是在与他商量，而是不得不，一定必须。 尤渊沉着脸不发一言。 姜犹无可奈何地叹息，轻声安抚：“小白，我一定会妖门摧毁之前，去往妖族找你。” “毕竟我还想见小白眼睛恢复之后的样子。” 尤渊忽然伸手将她抱住，态度差劲、声线几不可闻的颤抖。 “不准骗我。” 姜犹任由他抱住，笑容温和：“嗯。” - 分别。 前往宗门宝库的沈清婉犹豫地看向她，欲言又止。 片刻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时，方叹了口气开口。 “师妹，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 “那日在藏书阁，我看了妖族王室信息。妖族是严禁人妖通婚的，遑论妖族王后，若想让妖族上下认可凡人王后，比登天还难。” 虽然这些日子，少主待师妹极好。但他终究是妖族少主，身份高贵。师妹往后会受很多委屈。 “我希望师妹能够幸福。” 沈清婉幼年时曾喜欢过顾清河，后来忙于修炼，这份感情被她藏在心底。到现在，看到分不清她和沈青烟的顾清河，她便死了心。 她眼下只想摧毁妖门，其他无心顾及。 但师妹不同。 姜犹感动得一塌糊涂，知道女主好，但不知道这么好。舍己为人、正直无私，简直完美无瑕。 她这段时间为了获得积分，有意无意和小白亲近。 对比一番，自惭形秽。 “抱歉，清婉。” 忽然被道歉的沈清婉愣了愣。 姜犹：“我真不是人。” 沈清婉：？ 诶诶诶，我刚才说了什么啊？师妹变得这么不对劲。 “可我答应了小白，要去找他。”姜犹凤眸认真，语气沉重：“我不能不告而别。” 等任务完成，她会向小白告别。 沈清婉整个人都是懵的。 隐隐发觉，她和师妹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 但当找到摧毁妖门的办法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需要一人献祭。 当初凡人与恶灵签订契约才得以召唤出四扇妖门，如今必须有一人自愿献祭，妖门才会消失。 姜犹看着欲要牺牲自己献祭的女主，耳畔传来努努的声音。 【女主不能死，不然世界没了主角能量同样会崩塌的。】 姜犹凤眸深邃，注视着远处夜空。 她缓缓地道：“可我答应了小白。” 【你离开世界，没人会记得你……他也不会记得。】 努努说谎了。 倘若位面有一人对她的好感度到达100点，爱的程度。纵使她离开世界，那人也不会忘记她。 而男主尤渊对她的好感度，早就到了一百。 但只能说这种话，才能让她放下遗憾代替女主去献祭。 姜犹攥紧胸口衣襟，深吸了口气，重新扬起笑容。 “好。” 她拍晕女主，扶着靠在墙边。 随即念出一段漫长晦涩的咒语。 身体逐渐破碎，姜犹望着遥远的天边，轻声道。 “再见，小白。” 第50章 妖族少主x斩妖师（完） 尤渊番外。 雪狼之瞳一旦被剜出，要想重新装回，需承受七天的噬心之痛。 一日比一日痛苦，从寝殿走出来的巫医听着里面传来的惨烈难抑吼声，摇摇头叹息。 守在屋外的苟华见状，连忙走上前询问：“少主如何了？” “熬过今日，便成了。”巫医手腕颤抖，后背被冷汗浸湿，声音虚弱地道。 苟华脸色凝重，忽然转头眺望远方，脑海里的记忆，悄无声息少了些。 见他眼神停滞，巫医问：“怎么了？” 苟华摇摇头，“没事。” 持续到半夜。 浑身是血的少年终于从寝殿走了出来，雪白长发浸染着鲜血，一张脸藏在血污之下，隐约可见那双深蓝的兽瞳在夜色下忽明忽暗。 “少主！”苟华冲了过去，心惊胆战了七天，脚步都有些蹒跚。 尤渊唇角弧度极浅。 “我无碍。” 经过这些天，少主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苟华欲要说话，远处天边猝然亮起一抹白光，照亮了昏暗的夜空，恍若白昼般映在每个妖的眼底。 “那是……”他喃喃。 当年连接人间的妖门突然降临，也是同样出现如此的异端。 尤渊手指抚在还隐隐残留着疼痛兽瞳旁，心脏如同骤亮的天，砰砰剧烈跳动。 她答应过他的。 会来找他。 他强行克制想要往妖门那边跑的冲动，骄傲且矜持地仰了仰脑袋，迈开步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少主你去哪？”苟华一收回目光，却见少主背影融于黑夜里，急忙跟上去问。 尤渊没有回答他的话。 一路走到妖族结界边缘，在巨大石制大门前停下，随即坐在台阶上，注视着前方等待。 苟华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依然跟随着他坐在旁边。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 一年。 …… 因妖门消失，妖王尤狄带领的军队都被拦在妖族境地。 不久尤狄郁郁寡欢，无疾而终。 妖族恢复真正的和平，举族上下无一不在庆祝。 妖族几位长老跪在王宫大门外，托盘里摆放着继承王位、代表妖王权力的权杖。 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妖族少主身姿不动半分，日夜不眠，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眺望当初妖门存在的方向。 苟华妖老身体不好，哪里熬得住，到白天会小睡一会儿，晚上继续劝着少主。 “少主，您到底在等谁？我们派人去找，定能找到的。” 尤渊兽瞳呈现暗蓝色泽，过了许久，久到看到太阳西沉，最后一缕夕阳余晖消失殆尽，他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久久未开口的喉咙干涩暗哑，透着几不可闻的哭腔。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苟华额头冒汗，不清楚少主所说的骗子是谁。他正抬手拭汗时，冷不丁对上少主赤红幽深的兽瞳。 “她叫阿犹。” “她曾一同去找我的眼睛。” “她答应了会在妖门消失前来找我。” 一字一顿，飘散在空中。 苟华满脸茫然，怔怔地道：“少主，雪狼之瞳不是我和你两人去找的吗？何来外人？还有什么阿犹……” 提及阿犹两字，苟华忽然停顿，心生一丝古怪情绪。如梦般仿佛曾经听过这两个字一样。 尤渊闻言，陡然笑了起来，笑声不断。 苟华心尖一紧，抿了抿唇道：“少主……” 笑声听不出一丝愉悦欣喜，反而听着令人揪心。 充满悲伤与绝望。 尤渊胸腔震动，苍白嘴唇泄出一丝闷哼，少顷身形摇晃几下，生生吐出一口血。 鲜红血液喷洒在地面，隐隐散发着浅蓝的光芒。 “少主！！” 尤渊抬起手，制止他的靠近。 随即手臂垂落，他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是他傲慢，是他桀骜，是他太在意尊严。 是他的错。 都是他。 一定是他没有主动去接她，所以她才会没来找他。 阿犹。 我来找你，你不要再藏起来了好不好？ …… 脚步不停歇，找了一日又一日。 尤渊像是疯了，见到一个妖，便会询问他，有没有见到阿犹。 整个妖族都知道了这件事。 妖族少主遇妖便问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此事甚至惊动了位面主神。 男主能量剧烈动荡，很快会维持不住，难以支撑整个位面世界，到时候这个位面会永远消失。 祂派出‘阿犹’的真正躯壳。 既然男主要寻此人，那便给他一个阿犹。 …… 尤渊终于找到了阿犹。 一如记忆中的样子，平平无奇的容颜，嵌在眼眶里细长温和的凤眸。 朝着他张开手臂，笑容灿烂。 “少主。” 尤渊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痴迷地望着那双眼睛。 片刻，他跪坐在地上，抬手遮住眼，晶莹泪水从他指缝间溢出。 …… “少主，兽瞳找回，让巫医施法您就能恢复光明了。到那时，你会认出我、和阿犹吗？” “也许、应该吧。” …… 不是。 不是这样的。 他一眼就能认出阿犹。 纵然是完美的躯壳，同样的眼睛。 依旧不是他的阿犹。 周围环境被黑暗侵蚀，逐渐蔓延至整个位面。 连祂都想不明白。 已经给了他想见的人，为什么位面崩塌速度更快了？ …… 浓稠的黑暗将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吞噬。 位面坍塌。 最后永远消失不见。 第51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 “贱人！敢忤逆老子，你是活腻了是吧？” 姜犹醒来时，腹部骤然受到一道重击，剧烈疼痛袭来，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头皮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喉咙尝到浓郁铁锈味。 肿胀的眼皮艰难掀开，模糊视线里出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除了耳鸣声，还听到细弱的哭泣声。 余光闯入一道瘦小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紧紧抱住男人的腿，小声恳求。 “爸爸、别打姐姐……” 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狠淬一口，阴沉沉地咒骂。 “都他妈是赔钱货！都给老子死！” 说罢，抬起脚就要往那道身影踹去。 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姜犹几乎在他抬脚一瞬间，抓起地上散落的啤酒瓶碎片，起身割喉。 “滴答滴答。” 第一时间蒙住旁边小女孩的眼睛，姜犹用力拔出玻璃碎片，后退一步。 方才还狠辣咒骂的男人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脖子传来的疼痛，慢吞吞抬起手摸了摸，却摸到喷溅而出、温热的血液。 玻璃片刺破颈部动脉，他喉咙发出咦啊声响，随即眼前发黑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闻着浓郁铁锈味的小女孩紧攥着她衣袖的手指颤个不停，捂着她双眼的手心出现一阵潮热，小女孩压抑着哭声，止不住的抽泣。 “别怕，没事了。”开口的姜犹声音异常沙哑难听，像是很久没说过话，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听到安慰声的小女孩哭泣声才渐渐平复，埋在她怀里还在颤抖。 姜犹牵着她来到一间狭小的房里，轻声道：“听话，我马上回来。” 说罢，她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脏兮兮毛绒玩偶，放到女孩的怀里。 小女孩很乖巧，抱着玩偶，安静着坐着，点头回答：“我会听话的，姐姐。” …… 出了勉强称得上卧室的房间，姜犹回到客厅，映入眼帘的是昏黄、闪烁不定，装在墙壁上的简陋灯泡。 不太亮的灯光隐约照亮了客厅各处，脏旧、破破烂烂的沙发，剥离泛黄的墙纸，以及坑坑洼洼、染上深黑色的木质地板。 不足十平米的客厅处处充斥着狭窄、逼仄，以及老旧。 她无视躺在地上的男人，坐到旁边只够坐一人的沙发上，刚一落座，沙发发出有些承受不住重量的吱嘎声。 姜犹隐约发觉到，自己听力很弱。她抬起手，触碰到装在右耳上的助听器，拿下来仔细观察，一看便是从别处捡来的，充电式助听器，发挥着极小的作用。 若不是她强大的精神力，恐怕一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失聪的状态。 重新戴上，她开始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 …… 承受完无数记忆挤出脑袋的疼痛后，姜犹总算知道了醉酒打人的男人是谁。 是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 原主今年二十二，并非从小失聪，而是在七八岁时，被亲生父亲打破耳膜，导致的失聪。 在这个位面里，是架空于现代科技世界的进化位面。 整个位面充斥犯罪。 人类身体进化，速度、力量、体质、精神四项属性超乎常人，国家政府称为‘进化人’。而与常人无异的普通人则被称为‘遗弃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场全球进化是神的恩赐。 近乎大半的人类得到进化，而剩余的小部分，是受到神明遗弃、注定普通的人。‘遗弃者’dna存在缺陷，不仅体弱，而且极其容易生病，通常活不到一百岁。而‘进化人’能活到五百岁。 原主与她父亲一样，是‘遗弃者’。 得不到国家资助，他们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般来到边境，与主城截然不同，管制松懈，边境犯罪率每日达到百分之九十，近乎每天就有人死亡。 ‘遗弃者’的死亡，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犹如蚂蚁般悄无声息，起不了一丝一毫的波澜。 况且神明赐予了人类进化，也让黑兽降临地球。 黑兽杀伤力极强，喜爱吃人，毫无感情，在边境活跃。 杀死一头黑兽，能够将它体内的能量石，兑换成货币，卖给商铺，等级高的能量石甚至可以放在拍卖场售卖到更高的价格。 能量石用处极大，不仅能增强‘进化人’的四项属性，还能投入国家科技之中。 所处边境有十多个小镇和海港，姜犹所在的地方名为沥沙港，除了普通店铺，还有赌场、妓\院，拍卖场、以及斗兽场等。 …… 除了原主的记忆，并未位面原著的剧情。 姜犹呼唤了好几声2933，都没能得到回应。 最终是位面系统努努回应了她。 【别叫了，前两个位面崩塌，它如今自身难保，哪里有时间管你。】 姜犹一愣，对上个世界同样记忆模糊。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位面崩塌，主神震怒，将你投放到濒临毁灭的位面里。】 【这种位面，男主不受控制，本该对女主虐心虐身，但他直接把女主给杀了。】 【所以这种男主极度危险的位面，称作高难位面。】 【你现在老实扮演原主就行了，等到男主出现，任务自然会出现的。】 努努看她笨，勉为其难地多说了两句。 姜犹松了口气，诚恳感谢：“谢谢你，努努。” 【哼。】 姜犹起身，掀开衣服下摆，一大片淤青暴露在昏黄光线里，可见男人踢她的力度有多重，根本没想让她活。 原主大部分记忆里，都是与今晚类似的状态。 踢、踹、用烟头烧她皮肤、或者抓她头发用力撞墙壁。 原主以‘遗弃者’体质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万幸了。 她母亲受不了男人家暴，连夜买车票偷偷跑了。而她剩下的亲人，是卧房里是瘦瘦弱弱的小女孩，也是她的亲妹妹。 今年不过十岁，前不久患了尿毒症，从轻度尿毒症拖到中度，接近重度，再不去医院透析也活不长了。 穷苦的家，原主一天打三份工，赚到钱都被男人抢走买酒喝，如今浑身上下还剩一千。 姜犹抬手拭去额头滑落的血，叹了口气。 “好惨。” 原主所在的家庭实在是太惨了，简直惨不忍睹。 姜犹没有气馁，眼神越发坚定。她将男人尸体拖了出去，随意丢弃在臭水沟里。 在边境沥沙港，死人是常见的事，水沟、湖泊、路边时常能见到尸体，会被政府管制人员拖走焚烧掉，无人会追查杀害他们的凶手。 以政府管制人员的话来说，‘不过是几个低贱的遗弃者，死不足惜’。 在这个世界，‘遗弃者’受尽冷眼，甚至有嗜杀的‘进化人’专门在夜晚猎杀‘遗弃者’，打着清理地球垃圾的名号。 …… 盥洗室越发狭窄，容纳一人都有些拥挤，蹲坑、洗手台、洗澡都在一起。 姜犹接了一桶水，水质有些浑浊，不适合饮用。在这片老旧小区里，饮用水都需要去外面购买。 她提水桶到客厅，将浸着血液的地板拖了个干净。 一抬眼，看见原本该在房间里的女孩抱着玩偶出来了，手里握着抹布，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擦拭着桌台溅到的血点。 第52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2） “小小。”姜犹收起拖把，走过去唤道。 原主妹妹没有名字，连户籍都没上，十岁了都是该读书的年纪，她却只能待在家里，时常遭到亲生父亲的殴打。 小小是原主帮她取的，原主没多少文化，做的工作也都是体力活。 姜小小连忙摆手，慌张地道：“姐姐、我不是、故意出来的，是听到你在拖地，我想…我想帮你。”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局促不安地握紧抹布，站在原地等待批评。 姜犹见状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没关系，小小很好。” 姜小小小幅度抬头，见她没有责怪，眉眼里的忐忑才褪去，刚要说话，眼前一黑，突然倒头晕了过去。 晕前她心里难过至极。 对不起姐姐，又给你添麻烦了。 …… 那位酗酒的‘父亲’几乎一周才给姜小小做一次透析，这也是导致她病情加重的原因。 姜犹抱着她去了医院。 仅剩的一千直接去了八百，还剩不到两百。 【她是累赘，你把她丢了，也不会有人查到你头上。】努努冷漠提议。 坐在医院走廊长椅等待的姜犹摇头，认真地道：“努努，我现在是原主，也是她的姐姐。” 原主不知疲惫地打三份工，就是想救这世界仅剩的亲人。 倘若姜犹抛弃姜小小，那她不配穿成原主，继承原主的记忆。 【在这个位面，善良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可是高难位面，一不小心连她自己都会死，竟然还有心情关心一个陌生人，真够蠢的。 姜犹轻笑一声：“努努，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的。” 【……】谁关心她啊。 一个月后。 姜犹隐瞒听力缺陷，伪造‘进化人’档案，面试上了政府管制人员。 类似现实世界的公务员，每天巡逻两小时，便算完成工作量，一个月两千块。 其实也不算伪造，机器检测精神力，她的精神力稍微外放一点，便能达到基本范围。 为了改善生活质量以及小小的医药费，她比原主更加努力，一天六份工作。 稍微将破旧的三十平米不到的屋子整修一番，每日小小透析费用也有了。 再过一个月，她打算存点钱让小小读书。 …… “姐姐，吃饭。”女孩营养不良，手臂瘦得像火腿肠，看着不像十岁，更像五六岁。正踩在小凳子上，盛完菜，端到她的面前。 经过这一个月，小小的状态至少比之前好多了，稍微长了些肉。 下午五点回到家里的姜犹看到这一幕，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走过去接过那盘菜，道： “小小，不是答应了姐姐，去奶奶家吃吗？” 隔壁有个奶奶，姜犹每周都会给她些钱，不在的时候，把小小寄养在那里，负责一日三餐。 姜小小手足无措，弱弱地回答：“今天、是姐姐的生日。所以小小，想……” 姜犹了然。 蹲下身与她平视，温声道：“嗯，谢谢小小。” …… 生日没有蛋糕也没有礼物，只有三道女孩亲手做的菜，两荤一素，再加上一个汤。这对于边境地区的家庭而言，算得上是富裕家庭了。 边境缺蔬果，更缺肉，连水都需要去买，此处与废土相差不大。 姜犹依然觉得幸福，匆匆吃完晚饭，换上政府管制者的外套，将小小放到隔壁奶奶家，然后出了门。 她之所以选择伪造‘进化人’身份，成为管制者的原因，一是时间少工资多，二是容易遇见男主。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都未见过男主一面。 …… 沥沙港是建在海岸旁的停泊港，颜色各异的集装箱堆在港边，下午五点便暗下来的天色稠黑无光。 地面起伏不平，房屋鳞次栉比排列，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电线杆歪歪斜斜，形成盘根错节的深巷，弯弯扭扭迂回曲折。 姜犹工作较为简单，巡查条条复杂巷子，制止犯罪，以及看到尸体需要叫货车过来送去焚烧厂。 沥沙港常年温度白天闷热晚上潮冷，她拢了拢外套，腰间别着一把麻醉枪，对付普通人还行，但对付不了‘进化人’。 故而管制者的工作危险又没有保障，大多是低级‘进化人’才会有考虑。 这是姜犹成为管制者的第十七天，平时并未遇到什么事。 但今天不太对劲。 除了臭水沟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她隐约嗅到一丝血腥味。 味道很淡，几不可闻。 …… …… “切莫小心，他虽然受了伤，但对付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大，刚得到消息，送到医院的秋家主已经死了，如今秋家老祖震怒。” 唤为老大的男人剃着寸头，思忖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恐惧。 “倘若我们没有抓到杀手，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皆是秋家护卫，秋家主当众被人刺杀。实属他们护主不利，秋家老祖狠厉无情，绝不会放过他们。 何况成为秋家护卫后，便被喂下穿肠毒药。即使他们是‘进化人’，若没有按时服用解药，也是死路一条。 眼下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抓到刺杀秋家主的杀手。 众人眼里的退缩荡然无存，只剩肃杀。 身处巷子狭窄弯绕，光线黑漆漆幽沉，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浓重黑暗。 落在最后的护卫跟随着队伍往前，目光正警惕地望着四周。 视线触及之地太黑，耳畔除了细微呼吸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虽是‘进化人’，但级别不如他们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枪。 “呼。” 耳旁骤然吹来一阵微凉的风，他忍不住转头看去。 还未看清，头脑传来一阵剧痛，双眼一黑，当场毙命。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护卫倒下，消失在黑暗里。 只剩下护卫长，他听到自己牙齿紧咬着，咯咯作响，背脊噌地冒出一层冷汗，强烈恐惧感使他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能够穿过重重防御，将秋家主杀死。 此杀手绝不是简单的a级‘进化人’。 他是故意受伤，引他们来到这处视野窄短、极为不好的深巷。然后当做游戏般，将他们一一屠杀干净。 第53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3） “剩你一个人啦。”一道童趣、轻快清澈的嗓音或远或近、或高或低，飘到时刻警备的护卫长的耳畔。 这时，在护卫长视线里，一抹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阴影里。 “没意思。” “没有一点意思。” 那人语气逐渐低落，裹着可惜意味。像是腻了玩具的小孩，长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 护卫长深刻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猛地倒退数步。 跑！ 眼下唯有跑走，才属上策。 “对，跑快点~”清澈少年声线充满愉悦，好整以暇，“这样才有意思嘛。” 天使般的声音落在护卫长耳边，却如同地狱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不要命地跑，只要跑出巷子，他就能安全。 直到视线里尽头出现一丝亮光，秋家护卫长目光一亮，就在即将触碰到那抹亮光时——“游戏结束啦。”近在咫尺的话落，落在他脑后。 生出的希望在这一刻破碎，死亡将他淹没。 宽敞马路正好经过的路人听到一丝窸窸窣窣声响，不由朝着漆黑巷子里看去。 只有黑暗，没有其他。路人摇摇头疑惑地收回目光，继续前进。 而后脑重创、倒地被拖拽着双腿往里走的护卫长双目猩红，浸满求生欲，紧紧盯着路过的行人，指尖抠入泥石地里，渗出丝丝血液。 …… …… “嗒嗒。” 握着手电筒巡查深巷的姜犹脚步平缓，拿出板砖机看了看，还剩不到十分钟巡查就能结束了。 鼻尖扑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行至巷口转角处，忽感后脑传来一阵杀意。 姜犹脚步一转，手电筒照亮了身后昏暗的长巷，眼皮轻掀，浅褐色凤眸认真地梭巡着各个角落，连头顶天空都没放过。 什么都没有。 “奇怪。” 她喃喃一声。 对于杀意极其敏锐的姜犹是不可能产生这样错觉的。 方才绝对是有人在身后，准备给她下死手。 怎么没人了呢？ “阁下胆子这么小，只敢偷袭，不敢与我面对面吗？”姜犹唇角一勾，弧度夸张，装出蹩脚的傲慢态度，不冷不热地问。 之前巡逻时也会遇到出来猎杀‘遗弃者’的进化人，她一一用麻醉枪打晕，送去管制据点，抓一个罪犯有绩效，等于二十块钱。 积少成多，十个罪犯那就是两百块钱绩效，差不多是她和小小一个月的伙食费。 回应她的是漫长的寂静。 姜犹失望地转身，继续巡查。 刚一拐到左边巷子，单位发的手电筒忽然照到一道身影。 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普普通通的卫衣长裤。 少年面露胆怯，羊毛卷的黑发略短，露出精致漂亮的眉眼，生着一双微圆的桃花眼，瞳仁澄澈，如麋鹿一般，干净到不含一丝杂质。 他右腿洇出暗红血色，将洗褪色、浅蓝色的长裤染红，惊慌失措地望着她，后退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姜犹出示管制者的身份牌，手电筒移到地上，解释道：“我是管制者，你不用怕。” 羊毛卷少年闻言，眉眼间的戒备淡了不少，舒了口气，小声说：“我、是附近居民，下学回来，遇到、遇到……” 他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回忆，昳丽清隽脸庞骤然苍白，纤长睫羽如羽翼般轻颤。 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讲述完自己的遭遇。 ‘遗弃者’的他放学回家经过这条巷子，遭遇歹徒，他急中生智，趁着歹徒放松警惕之际，用石头砸晕了他。 而他身后正是被砸晕、昏迷的歹徒。 姜犹拿出按键手机，呼叫了一下附近管制者。随即对他道：“好，我会让人送他去管制局的，你别怕，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她没有怀疑，主要是因为少年看上去太小，衣着也普普通通。检查过地上歹徒的伤势，并不致命，是用钝器砸中的伤，凶器也丢在旁边，染着血液。 查不出一丝异样。 “我、好怕，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回家。”垂着头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说着，嗓音如丝绒般动听清澈，此时微微哽咽，带着哭腔。 姜犹看了眼时间，点头答应：“可以。” 快下班了，正好送他回家。 少年小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姜犹见状问：“需要我背你吗？” 她凤眸清浅纯净，没有其他目的，只是见他走不了路，友善提一句。 少年神情有犹豫、也有无措的局促，手指微蜷，许久点了点头。 “麻烦您了。” 姜犹不以为然地笑道：“不麻烦的。” 将手电筒递给他，照亮前进的路，担心他害怕，边走边找话题说。 “我叫姜犹，是负责巡查这一片的管制者。” 少年似乎稍微放松下来，声音很轻，在寂静夜里分外清晰，“我叫白盏，白色的白，灯盏的盏，前两天刚过十八岁的生日，读大一。” 他显然很容易信任旁人，一股脑地说出自己的信息。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一说话就停不下来。 姜犹走在旁边，连句话都插不上，只能竖着耳朵听他说。 直到到小区门口少年从她背上下来，她又看了眼时间，少年忍不住问：“姐姐，是不是还有事？对不起，都怪我，让你送我回来，耽搁了时间。” 姜犹见他小幅度抬起的目光拘谨、有些畏怯，与家中的小小很像。她不禁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羊毛卷，揉完发觉自己逾越了，连忙收起手，温声解释道。 “我待会儿还有一个工作，并不是现在，你不用担心。” 白盏乌圆眼睛眨了眨，透着担忧：“这么晚姐姐还有工作吗？真辛苦啊。” 姜犹笑了笑道：“不辛苦，我走了。你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 少年微卷的乌发在微亮光线下摇曳了下，漂亮的桃花眼笑着眯起，与她告别，清瘦的背影立在路灯底下。 …… 救了一个无辜居民，今天也算是完满。 姜犹脱下管制者外套，大步跑着，赶去下一份工作的地点。 没注意到，盯着她背影远去的白盏唇角微弯，铺满浅橘色光线的眸子涌出愉快的情绪。 第54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4） 沥沙港只有一家正规医院，腻子涂满墙壁，边缘角落斑驳出细细白色粉末。 白日温度偏高，走廊未开空调，拥挤又混杂着难闻的怪味。 姜犹穿着短袖长裤，等待过程中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热汗，顾不得擦拭，顺着鬓发凝聚在下颌上，滴落在泛着深黄渍的地板上。 “咳咳。” “哎哟哎哟。” 来这的都是‘遗弃者’，重病呻吟着，面容憔悴发黄，眼珠浑浊，被亲人搀扶着、或是坐在角落里等死。 姜犹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连着空气里都弥漫着死气，令人不适。 她隐忍不发，站在透析室门口等待。 约莫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坐在轮椅上的小小被医生推了出来。主治医生是一个‘进化人’，八十多岁了还精神抖擞地活跃在医院前线。 避着刚做完透析的小小，对她说：“她还年轻，若是能做移植手术，以后可以活到九十多岁……” 姜犹拭去滑落眼角的汗水，说道：“医生您直说吧。” 主治医生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轮椅上的女孩，又看向面前皮肤黝黑、手心长满粗茧、才二十几岁的女生，叹了口气。 在边境‘遗弃者’地位低，得不到国家资助，穷到连饭都吃不起。 而女孩才十岁便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对于她们而言，医药费是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斩断她们的命。 他虽是‘进化人’，但并不会歧视、看低‘遗弃者’，这也是他始终在边境医院工作的原因。 “移植手术的话，需要两百万。”更别提后续复查，治疗药物，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不过你放心，移植器官医院有，只要你能筹集这些钱，我就能给小小做手术。” 姜犹眉梢舒展，脸上笑意真切：“多谢医生，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筹集这笔钱的。” …… 走廊里。 姜小小转过身，仰着头对着她说：“姐姐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以后可不可以不做这个啊？” 她听里面同样做透析的人说，一次医疗费近一千。一千块钱够她吃一年了，何况每天都要来做。 姐姐每日天未亮就要出去工作，半夜才回来，很辛苦了，她不想让姐姐这么辛苦。 姜犹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不可以哦。” “小小若是不在了，姐姐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再说姐姐很厉害的，你不用担心我。” 脸蛋依然消瘦的女孩一听，着急地晃动手腕，“小小、会一直在。” 话音刚落。 走廊尽头的电梯里忽然冲出来一些身穿军队制服的‘进化人’，神情冷酷，手里动作毫不温柔，将阻碍他们过道的病人推倒。 姜犹及时推着轮椅到角落，见他们从身边经过，耳旁听到不远处几个病人对话。 “听说是有大人物在沥沙港去世了，政府派出军队，来抓凶手的。”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秋家，正发布悬赏，只要抓到凶手就能得到十亿赏金以及两百颗高级能源石。” “我们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那几个病人渐行渐远，说话声也消失在嘈杂的走廊里。 …… 送小小回隔壁奶奶家后，前往下一个打工地点的姜犹眼睛亮得惊人，极深弧度的笑近乎扭曲，吓得旁边路过的行人不由地远离。 十亿赏金。 她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仅可以彻底解决掉小小的病，以后生活也有了大大的保障。 这段时间的贫穷使她忙得晕头转向，此时仿佛看到十亿赏金正在向她招手。 不就是抓凶手吗？抓！狠狠地抓！ …… 打工人·姜犹手脚不停地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在下午五点结束白天的工作，距离晚上管制者的工作还剩两个小时。 时间不等人，她晚饭随意对付两口，便去调查一下发布悬赏的秋家。 秋家作为主都五大世家之一，家缠万贯、权势滔天。甚至出了一个s级‘进化人’，这个世界‘进化人’多，但s级少之又少，全球仅有十位，他是其中一位，可见秋家多强。 而那位s级进化人正是秋家老祖，发布悬赏的人。 被杀的秋家当家主是他的亲孙，a+进化人。秋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a+，却莫名死在不知名的边境海港，秋家老祖气得杀了不少护卫，以及沥沙港高层官员。 晚上六点，秋家人从医院太平间将当家主的尸体运回主都。 姜犹到达医院大门前时，便看见医院外面聚集了不少人，密密麻麻分外拥挤。 她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映入眼帘是清一色穿着黑色西服秋家人，面色沉重地站在对面不远处。 “你也是为了赏金来的吗？”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姜犹闻言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但又记不起来到底在哪听过。 主要是这段时日太忙，见过形形色色太多人，听着熟悉声音也正常。 她顾不上循声看过去，毫无隐瞒，老实回答道：“是啊。” 那人发出短促的笑声，笑完附和道：“我也是。” 姜犹这才抬眼看向他。 那人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侧站在旁边，身形颀长挺拔，比她都高半个头，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里。不过同他一样戴口罩的人数不胜数，皆是为了悬赏金而来的进化人。 姜犹看不清他的脸，猜测大概是那人用精神力影响了旁人看他的视线。 经过这一个月，她大抵了解了这个世界。‘进化人’的四项属性，速度、力量、体质、精神，每一个样都至关重要，但唯有精神属性，是最难进化、且最强的。这与她上辈子精神力很相似。 “那您知道杀手在哪吗？”姜犹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打架可以，破案抓凶手简直难如登天。 原以为那人会不愿搭理她的，因为大家都是为了赏金来的，谁又愿意把重要的信息告诉旁人。 令姜犹想不到的是，那人歪了歪头，稍稍思索几秒，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听说啊——他今晚会在海港斗兽场刺杀。” 第55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5） 他离得太近，说话间潮热呼吸悉数喷洒在姜犹的耳廓，从旁人目光里，他们姿势看着十分亲密。 姜犹浑然不知，眼睛豁然一亮，难掩激动地道：“谢谢你，我叫姜犹，你叫什么啊？” 那人在她颈侧深嗅了一下，略带不舍地后退，朝她摆了摆手说道：“等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说罢，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 那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其他，都格外神秘，犹如一汪黑潭深不可测，难以预料。 “不过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姜犹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声。 — 地下斗兽场作为沥沙港最大的销金窟，也是法外之地。从海里擒获黑兽，放到斗兽场里，让‘进化人’与黑兽生死斗，充满血腥暴力。 然而却有不少人爱看这类刺激性场面，越残暴他们会越兴奋，押注更多的金钱。 姜犹之前打算来斗兽场打工，一直犹豫的原因是，一旦参与其中，就很难脱离。大多人签的都是死合同，死伤与斗兽场无关，自己认栽。 以观众身份入内，需要买入场劵，高达两万块钱的入场劵，也只能坐最后一排。 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的姜犹存款才不到十万，这两万是要她的命。 “算了，老老实实爬墙。” 姜犹准备趁着斗兽场工作人员看管松懈潜入，肩膀忽然被人搂住，不带杀气及恶意的靠近，她没有防备，况且还是一个熟人。 正是在医院外看秋家运送尸体时，告诉她今晚杀手会在斗兽场刺杀的人。 “两张贵宾票。”那人挥金如土般丢过去一袋高级能源石，身上还残留着黑兽的血味。 售票员战战兢兢接过，看他的眼神充满敬畏。 边境最多的就是黑兽，高等级黑兽强大到如同灾难，除非组队，仅凭一人是极难杀死一只高等级黑兽的，一不当心就会死在黑兽嘴里。 同许多人一样，面前精神数值高不可测的人都是猎杀完黑兽来斗兽场缓解杀戮的。 来人要么是高阶佣兵团的队长，要么是独狼、等级达到a+的进化人。 “这是您的两张贵宾票，请往v通道走，会有专门人员接受您的。” 那人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搂在身侧的女生，由精神模糊的脸庞依旧可见放大的笑容，见她露出震惊的神色，喉咙忍不住溢出一丝难抑的愉悦。 “怎么？没见过高级能源石？” 姜犹老实任由他搂着，亦步亦趋地走向v通道，闻言坦然点头。 “嗯，我第一次见。” 在管制局她见过中级能源石，但高级能源石至今没见过。看似普通石头，但边缘缝隙隐隐散发着流动璀璨的光泽。 说完她又听到他笑。 他似乎很喜欢笑，笑声干净又极轻，宛若沾染了雨水般清凉且纯澈。 笑了一会儿的那人手指微抬，轻蹭过她的脸庞，如羽毛微拂，几不可察。 姜犹不禁投去疑惑的目光。 “哎抱歉，不小心。”他无辜地抬了抬手，道歉。 姜犹倒也没多想，应了一声没关系。 她说道：“你说下次见面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歪着脑袋，像是毛茸茸大狗般凑近，那张模糊的脸隐约能看清轮廓，似乎有双眼睛正弯成月牙弧度般看着她。 “湛白。” …… …… 每个夜晚的斗兽场都是一场巨大的狂欢，座位鳞次栉比，以椭圆形的建筑露天平台。 座无虚席，场地有足球场那般宽阔，明亮如白昼般的灯光照亮了各个角落。 贵宾席，是距离中心最近的座位，能坐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皆是赫赫有名的大佬人物。 这是边境最大的斗兽场，不受政府管制，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是以斗兽场里的规则为主。 姜犹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目光止不住好奇往四周梭巡。 还没看两眼，眼前覆上手心，遮住了她的视线，湛白贴着她耳畔说道。 “这里的人是来纾解杀戮的，你多看两眼，会被他们视为挑衅的。” 他收了手心，白皙下颌抵在她肩膀旁，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哦。” 姜犹睫毛轻簌，神色茫然，反应过来时靠在她身上的人已经离开。 湛白如同猫儿般毫无坐姿地蹲在椅子上，托着下颌，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前方。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姜犹看了眼手表。 已经八点了。 虽然她今天在管制局请了假，但太晚小小会一直坐在玄关处等她。还是要尽早回去的。 只是刺杀秋家主的杀手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 第一场死斗开始。 一个低级进化人手握冷兵器，走到战场。片刻从前方悬吊着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低级黑兽。 纵使是低级，黑兽战斗力也强得惊人，不停撞击着笼子，发出刺耳的吼叫。 它饿了很多天，如今满脑子只想吃人。强烈的食欲使它发狂，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坐在她身旁的湛白咬着指尖，语气抑制不住的兴奋，一字一顿为她解答。 “黑兽依靠能源石存活，而人类的血肉、骨头都能给黑兽提供能源石的养分。” 他侧着身，胳膊抵在座椅护手上，饶有兴趣地问她。 “黑兽若想进阶，必须吃人。你猜黑兽需要吃多少人才能到高等级？” 姜犹专注寻找杀手，没太注意他怪异的状态。 “不知道。” 湛白指尖一抬，碰了碰她剪短至耳垂下端的黑发，触碰略硬，摸起来并不太舒服，他却爱不释手。 “一千。” 只要吃一千个人，黑兽就能从低级进化成高等级。 而斗兽场，故意以高酬报吸引一群穷苦、走投无路的低级进化人，当做黑兽狩猎的目标。 黑兽不仅解决饥饿，还能得到进化。 “等黑兽吃到高等级之后，会受到驯养，到时候它们就像是剪断了爪子的小狗，被人类杀死。” 话音刚落。 斗兽战场陡然传来一声爆炸。 ‘轰’ ‘轰’ 关押在铁牢里的黑兽受到释放，饥饿已久的它们嗅到人类的香味，无数黑兽不断涌出，散发着绿光的野兽瞳眸紧紧盯着观众台上的人们。 姜犹映入密密麻麻的黑兽，以及踩在高高栏杆上的人。 名为‘湛白’的少年张开手臂，裹着笑意的嗓音优雅且疯狂。 “尽情欣赏这场猎杀盛宴吧~” 第56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6） 【发现男主。】 【任务发布：请阻止男主杀死女主。】 “女主是谁？” 【姜小小。】 愣在座位上的姜犹难以置信地看向突然消失的少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被骗了。 名为‘湛白’的少年并不是为了赏金而出现在医院外的‘进化人’，而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秋家当家主，不仅打了他们的脸，还让秋家受到重创。全身而退的逃离，又旁若无人、当着众人的面，看着秋家当家主的尸体被运走。 不过有件事并没有骗他。 他会来斗兽场。 男主在斗兽场制造一场爆炸，释放关在里面的所有黑兽。大多观众都是刚从边境外杀完黑兽过来纾解杀戮。他们此刻疲惫不堪，数量这般可怖的黑兽，分散开来，宛若来到自助餐点，尽情厮杀满足食欲。 这场混乱对一众‘进化人’而言，打击是巨大的，死伤不计其数，一旦黑兽闯出斗兽场，附近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居民都会死这场混乱里。 姜犹顾不上系统的话，抬脚踢开扑过来的黑兽，随手捡了把死在黑兽利齿下‘进化人’的唐刀。 不愧是贵宾观战席，这把唐刀是黑钢锻造而成，锋利无比，且韧性极强，甚至里面还加了能源石，无需磨刃，会自我修复。 价格绝对不是她能买得起的。 姜犹撕了块碎布遮住脸，随即迅疾来到斗兽场大门前，此处是它们离开这里的必经之地。 …… 无数黑兽前仆后继，皆死在她的唐刀之下。 不知杀了过久，几个高等级黑兽具有智慧，不再盲目冲杀，而是蛰伏地窥视着她，以及她手里紧握的那把唐刀。 对它们而言，威胁力庞大。 姜犹手腕酸痛，唐刀表面被血液浸染，尖端顺着滴落血珠。 她呼吸有点不稳，除此并没有其他负面影响。 正如湛白所言，一直关在斗兽场里的黑兽们已经渐渐磨平了利爪，失去了边境外那群黑兽的嗜血斗志。 “继续来。”她挑衅般朝它们勾了勾手指，细长凤眸浸在杀意之中，泛起绮丽的红。 这一切落在藏在暗处的湛白眸底。 记得初见，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管制者，握着手电筒巡查深巷。 他从后面猎杀时，几乎快得手时，她却像早已察觉到般躲开了他的袭击。 速度快到连他都看不清。 杀人从未有过失手的湛白只觉不可思议。 湛白是暗星阁第一杀手，暗星阁是不属任何组织，是一个只能靠厮杀才能晋升的杀手阁。 宗旨是随心所欲、弱肉强食。 从小等级便是s+的进化人，湛白，是阁中公认的杀人机器。 …… 但这个叫‘姜犹’的管制者，是他杀手生涯中的唯一一次失手。 这小小沥沙港竟然藏了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湛白深深凝视着她闪着绚烂异彩的眼眸，关注她一举一动。 她杀黑兽干脆利落，不像一切‘进化人’在意折磨虐杀。她一旦动手，必然毙命，死在她手里的黑兽恐怕连一丝一毫的痛苦都没尝到，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无论是高等级黑兽还是低等级，皆是一刀毙命。 湛白第一次见如此有趣的人。 无时无刻不让他感觉血液在沸腾、心脏犹如新生一般疯狂燃烧。 他从来感情凉薄，具有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就连他师父都说过，他是天生的杀手，杀手就不该存在感情。 但此刻他心生犹疑。 因为胸腔那颗心脏正在为底下的人跳动。 湛白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会刺穿她的心脏、剥离她的意识，看着她的生命力渐渐流逝，他便、他便—— 湛白捂着自己潮热的脸庞，漂亮的眼尾溢出生理泪水，不断吞咽口水，喘息沉重。 …… 再等等。 等她绽放出最耀眼夺目的模样。 …… 解决掉多数黑兽的姜犹已经有些精疲力竭，趁着将其余黑兽杀完的‘进化人’及工作人员朝这边走过来前，她快速剥出黑兽体内的能源石。 不再停留，匆匆离开。 身上衣服宛若被血液洗过一般，染成黑色。她不得不斥巨资在附近服装店买了件新衣服，随即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回到老破小的家里，果然看见蜷缩坐在玄关阶梯角落里的女孩。 病痛带来了许多，她身体瘦小，脸蛋苍白，唇瓣泛青。连睡觉都睡得不踏实，一点动静就能把她惊醒。 在她开门刹那，女孩揉着惺忪的眼，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 “姐姐你回家啦。” 修好的玄关灯散发着橘黄色光芒，家中气味与外面不同，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属于家的味道。 姜犹紧绷的心脏舒缓下来，看向懂事乖巧的女孩，笑着道：“嗯，给你带的礼物。” 是一袋糖果。 管制局她今天请假，回来途中遇到同事，他给自己一袋喜糖，告诉她自己要结婚的喜讯。 在边境里，管制者的后台虽然是国家政府。但全球最不缺的就是管制者，地位也只是比沥沙港那些普通居民高一些而已。 男多女少，大多男性管制者辛苦了一辈子，都无法结婚娶到老婆。 所以姜犹真心为他表达欣喜：“恭喜了。” 男同事忙到这么晚才回来，憔悴的脸庞也掩饰不住幸福的笑容。 …… “是我同事结婚的喜糖，你爱吃糖，都给你，小小。” 姜小小惊喜地捧着那袋糖，她很少吃糖，一是身体不太好吃不了太多糖，二是家里贫困，糖果又是稀有东西，哪里那么容易能吃到。 “姐姐，你受伤了吗？”她闻到血腥味，紧张担忧地问。 姜犹摇头道：“别人的血。好了，糖明天吃，晚上容易蛀牙，快回房间睡觉。” 女孩点头应着，小腿晃悠悠，开心地回到卧室。 看着她的背影，姜犹神色变得凝重。 “努努，现在小小才十岁，怎么会是女主啊？” 在斗兽场见到的男主，虽模糊了容貌，但身形一看便是成年人。 第57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7） 【我也是刚知道原著剧情，患有重病、家世凄惨的女主经过不懈努力，摆脱重病以及家庭，成为一位研究‘进化人’的学家。 之后男主被抓，成了女主的试验品，两人互生情愫，经过重重误会，虐恋情深，终于走到了一起。】 努努也是在男主出现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位面的女主是任务者的妹妹姜小小。 【但是，这个位面男主并未跟随剧情走，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他不断制造灾难混乱，杀死女主，摧毁国家政府，将边境黑兽释放，导致全人类的毁灭。】 这已经不是男主了，完全是反派的作风。 位面难度之所以这么高，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男主。 【只要主角死亡，支撑世界的能量就会溃散，位面也会随之崩塌。】 【这个世界任务难度不高，只需要你保护好女主姜小小就行。】 其实不用努努说，与小小相处这么些天，姜犹已然将她视作妹妹一般对待。小小乖巧懂事，从不给人添麻烦，即便身体不舒服也会闷在心里一声不吭。 见过男主的姜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定为高难，为什么女主会被他杀死。 他更像副本boss，随意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不过既然知道了他是男主，就不用想之前那样像无头苍蝇到处寻找。 …… 清理从斗兽场黑兽体内找到的能源石。 姜犹稍微清点了一下，低级有近两百个，中级九十多个，而重头戏高级竟然有二十多个。 低能源石兑换成金钱，一个能换一万块钱，而中能源石是五十万，高能源石有价无市，一颗能达到千万的地步。 当时太过着急，很多黑兽能源石都没来得及拿。 姜犹依然感觉满足，至少目前不缺钱了。 而小小的手术费也有了着落。 次日一大清早打算去兑换能源石的姜犹遇见了一个熟人。 羊毛卷少年穿着运动服，随着她跑动，领口微敞，清浅晨光倾入其中，隐约勾勒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充满着青春朝气。 “姐姐。”他见到她有些意外，漂亮的桃花眼露出惊喜，两步并一步跑到她面前，呼吸带着一丝喘，声音甜甜地唤道。 姜犹愣了一瞬，才认出他是谁。 主要是最近事情发生了太多，见过的人也很多，一时晃神也不奇怪。 “白盏。”她颔首打招呼。 白盏伸了伸懒腰，笑着揶揄道：“我还以为姐姐把我忘了呢。” 姜犹心虚地挠挠头，“不会。” 目光一垂，落在他的小腿上，问道：“你腿怎么样了？” 她转移话题的样子生硬又拙劣，白盏心里笑得打滚，顺着她回答：“好多啦，真的谢谢你，姐姐，当时要没有你，我可能都吓得不敢走。” 少年性格如火焰一般热情，散发出来的感情炽热真切。 姜犹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不由夸赞道：“是你聪明。” 普通‘遗弃者’，还是十几岁，能做到像他那样的，少之又少，是他自己救了自己。 她并没有做什么事。 白盏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晨曦泛起金灿光辉，铺在他鲜活灵动的眉眼，瞳仁纯黑，点缀着光点。 “姐姐，我明天学校放假，终于可以待在家里照顾爷爷了，你不知道，我爷爷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学得是医学……” 说着说着，他眉眼笼罩着挥散不去的阴霾，显然学医的他十分清楚爷爷的状况，所以才会如此担心。 姜犹闻言，对他时常提起的爷爷有了认识。 父母双亡的白盏，从小由爷爷带大，正是因为爷爷，他才去学医，就为了治好爷爷的病。 “普通人的身体经常生病，我常常祈求，倘若爷爷能成为进化人那该多好啊。”白盏眼底生出一丝渴望以及希冀，很快又破灭，自嘲地笑了笑：“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进化人的寿命是普通人的五倍。 姜犹叹了口气，道：“别这样想。” 她不太会安慰人，只好用身边的人以此激励他。 “我妹妹才十岁确诊尿毒症，现在病情加重，只有做手术才能活。但你爷爷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可能他陪不了你多久，所以你更应该珍惜现在。” 白盏怔怔望着她，片刻浓黑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浸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姜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我说的话——” 少年拭去眼角泪水，重新展开灿烂的笑容，弯着唇道：“姐姐不用道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早该想到的，谢谢姐姐告诉我这些，我太高兴了，所以……” 他揉揉泛红的眼，有些尴尬与羞涩地垂了垂眼。 姜犹眉梢舒展，跟着笑了笑，实在没忍住，手心一伸，落在他松软发顶轻轻揉了揉。 触感颇为柔软，毛茸茸像兔毛。 白盏瞳仁呆愣，耳尖逐渐通红。 姜犹很快收回了手，轻声道：“这是我的名片，倘若你有自己无法解决的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说完她与他摆手告别。 停在原地的少年慢吞吞地伸出手，触碰一下被她摸过的头发，热热的、酥酥麻麻。 …… 兑换完钱的姜犹查看了一下账户，之前才10万不到的余额，此时成了意想不到的巨款。 她正打算买个早餐回家时，管制局呼叫机震动一下，下达命令。 …… 距离她两公里的地方发生恶徒伤人事件，不止派了她一个管制者，但凡在附近的管制者都出动了。 姜犹终究还是管制者，拿出板砖机给隔壁奶奶留言，请求她多做一份早餐。 她赶不回去给小小送早餐。 跑步匆匆赶到目的地。 有一个‘进化人’正在无差别杀害普通人，他像疯子般双眼通红，没有聚焦，手握水果刀，只要有人经过，他就会冲过来杀死。 “是中级‘进化人’，大家当心。”管制队队长拔出枪械，对他们道。 就在这时，姜犹似有所感，忽然抬头。 远处高楼处，一道身影正坐在边缘，漆黑风衣被风吹起，懒洋洋地晃动着双腿，手中握着与斗兽场一般无二的遥控器。 姜犹想都没想，对他们吼道：“分散逃！！” 话音刚落。 ‘轰！’ 之前送喜糖的同事在她眼前，四肢炸裂，血肉横飞，淹没在如雾般灰尘之中。 第58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8） 边境海港一旦发生‘进化人’伤害普通人的恶性案件，管制局会通知附近所有的管制者赶到目的地抓人。 倘若能抓到罪犯，他们绩效最低能增加五百。 为了五百块钱，努力赶到这里的所有管制者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因此失去性命。 周围早已安装好了炸弹，在他们走到范围内，就已经判定了死亡。 …… 到处是残肢断臂，血液聚集成河，涌入地下水沟，扬尘遮住了视线，鼻尖闻到的除了血腥味就是血腥味。 十多个管制者皆死在这场爆炸之中。 他们年轻，不到二十五岁，如此死无全尸，即便管制局赔偿也赔不了多久，只能认命。 对，认命。 唯一幸存的姜犹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炸断，腹部被炸弹残骸划破大口，正不断渗出血液。 她紧紧捂着，深吸了好几口气，脚步一抬，跃到裂开的墙顶，仰头看向顶楼位置。 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场游戏。 死在这里的人都是游戏中的炮灰。 姜犹凤眸骤然生出愤怒的情绪。 在他眼里是炮灰，但在管制局待了一个多月的姜犹眼里并不是。 他们有血有肉，背后有着需要承担的贫困家庭，亲人在盼望着他们回家，在等他们回家。 “杀了男主也能制止世界的毁灭。”她对努努说道。 【！！！不行的，主角一旦死亡，支撑位面的能量就会溃散，到时候同样失败。】 努努只是一串冰冷的数据，它无法与她共情，即便全程经历这一场面，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在它心里原著剧情、位面安全最重要。 姜犹从衣服撕下一块布，缠住渗血的腹部，简单止住血，她视线扫过四周。 爆炸波及范围不大，除了管制者，并未波及到普通居民。 那个发疯伤人的‘进化人’已经被炸成碎片。 等到管制局的人到来时，姜犹已经所有管制者炸碎的尸体重新拼凑，平放在干净地面。 …… …… 现场只有她幸存，姜犹受到管制局的审查。 问题无非是现场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爆炸？她为什么能活着？ 爆炸附近没有安装监控器，自然而然姜犹成了嫌疑人。 审查了三天，姜犹才会释放。 管制局没有证据，而离现场五公里外有监控器显示，她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安装炸弹，此时不得了之，而她的工作也被暂停。 三天不眠不休的姜犹太阳穴刺疼，眉眼疲倦不堪，伤口得到处理，但已经感染，疼痛难忍。 她一踏出审查厅，见到不少去世的管制者家属在外面，其中就有给她发喜糖管制者的妻子。 她怀孕了，不敢挤到人群里，护着微隆的腹部，脸色苍白，眼睛通红肿胀，不知哭了多久。 喜事变丧事。 这是在边境时常发生的事。 姜犹托人将剩大半的能源石分给了他们。 男主是为她来的，制造爆炸也是因为她。 他们是无辜的。 …… 姜犹做完这些，走在大街上，将关机的板砖机开机，很快收到两天前，隔壁奶奶的留言。 小小失踪了。 姜犹接受审查前，以一千块，请隔壁奶奶的孙媳妇每日清早八点带小小去做透析，多加一百，负责小小一日三餐。 上次兑换能源石，卡里积蓄有了不少，纵使她一个月回不来，也够小小的透析费以及伙食费。 但这才过去三天，小小怎么会失踪？ 脑子里出现一个个不好的念头。 【别担心，女主如果死了，这个位面已经崩塌了。】 努努说道。 姜犹稍微松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先回了趟家，但没有找到小小。 她又去了住处附近寻找，找了五六个小时，手机忽然震动。 来电的是一串陌生电话，她脸色凝重，点了接通。 少顷，话筒那头传来一道清澈悦耳的声音。 “姐姐，我捡到一个小孩，她看上去状态不太好，你要不要来看看？” 竟然是白盏。 想起来之前是给过他名片。 姜犹无暇顾及其他小孩，但转念一想，说不定白盏捡到的小孩是—— 她抱着这一丝希望，问：“你在哪？” 白盏告诉她他家的地址，在这附近。 姜犹以最快速度赶到。 白盏家住六楼，没有电梯，坑坑洼洼的钢筋混泥土台阶，踩在上面，鞋底摩擦沙粒，发出沙沙声响。 一厅一室，踏入屋里闻到一股陈旧的老人味。 白盏给她开了门，压低了声线说道：“我爷爷在睡觉。” 姜犹放轻了动作，跟着他来到客厅窄短的沙发前，沙发上铺着毛毯，是少年每晚睡的地方。 而此刻躺在沙发的人，正是她苦苦寻找的小小。 小小在发高烧，皮肤通红，浑身滚烫，惊厥抽搐，嘴巴里塞着毛巾。 白盏小声解释：“我已经给她喂了退烧药，但迟迟没有退烧，甚至开始发癫痫，我怕她咬到舌头，就把毛巾抵着她的牙齿。” 他学医的，自然懂很多，但对于女孩的病因他查不出来，所以无助地给她打电话。 终归是一条生命，况且还是如此年轻的生命。 姜犹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惊喜地抱住了他：“这是我妹妹，我找了好久，谢谢你白盏！太谢谢你了。” 白盏呆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抱住。 紧贴着他心腔的胸膛震动，充满欣喜、失而复得的感情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炽热的感情。 仿佛感同身受般，他似乎也尝到一丝感情。 …… 送小小来医院里治疗。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始终未阖眼，凝望着紧闭的治疗室，手指担忧地握紧。 主治医生从里面出来，先是责怪地批评她道：“小小两天没做透析，又加上不吃不喝，病情加重了，你怎么看护人的啊？” 姜犹愧疚地垂下了脑袋。 虽说这三天她都被关在审查厅里出不来，但总归是她的错，是她没及时回来，才导致小小病重。 主治医生发觉到自己语气过于重了，叹了口气道：“小小现在只能做手术。” 孩子的两个肾都在衰竭，只能移植，再拖下去，其他器官也会跟着衰竭。 第59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9） 姜犹连忙点头：“我凑够钱了，医生，我现在就去缴费。” 说完，她转身就要去缴费口，刚一抬脚，太阳穴疼得她双眼发黑，险些摔倒，手臂被人扶住，才稳住了身形。 “姐姐，你是不是也生病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白盏担忧地问。 他身上还穿着家居服，趿着拖鞋，松软羊毛卷略微凌乱，清隽的脸庞忧心忡忡。 姜犹揉了揉犯困的眼睛，看清人是他时，神色有些诧异，“白盏，你怎么在这？” 白盏不自在地别开眼，耳廓染上蔷薇般的红，浓密纯黑的羊毛卷微垂，搭在耳侧，声音藏不住的羞赧。 “我担心、担心姐姐，所以跟过来了。” 说着，他举起手指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跟踪你的，姐姐。” 姜犹无奈地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少年眼睛越来越亮，犹如不断摆动尾巴的奶狗，叫人忍不住想摸摸他脑袋。 姜犹忍住了，摩挲着指腹，说道：“我缴完费送你回去吧。” 虚空摇动尾巴的白盏闻言，耳朵都耷拉了下来，眉眼间掩盖不住的失落。 “爷爷吃完药已经睡着啦，我不用这么早回家的。” “我想陪姐姐……” 说话声很轻很轻，透着难过。 姜犹闻言，忍不住心软，温声道。 “那好吧，你不觉得无聊的话，就待在这里，什么时候想走，我陪你回去。” 白盏用力点了点头。 …… 她缴完费和主治医生交谈完，手术安排到明天中午。 姜犹终于放松下来，和白盏坐到外面长椅上。 三天没睡，不知是走廊里的冷气过于舒适，还是身体到达极限，她阖上眼，缓缓睡去。 旁边坐着的少年见她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唇角不禁翘了翘。他动作轻柔伸出手，将她脑袋倚靠到他的肩膀上。 年轻的管制者睡得很沉，明明受了很重的伤，也从未喊疼，明明迫不得已，却还是任由主治医生误会批，真诚老实地接受批评。 在她身上，见不到一丝负面与恶意。 白盏侧眸，直直盯着她熟睡的侧颜，样貌并不吸引人，可以算是普通，但说话时，那双眼眸看人的时候，总是格外牵动他的心神。 他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白炽灯前。 走廊敞亮宽长，光线铺落在各个角落。医院安静寂然，时间流速变慢。 却并不让他觉得漫长，反而让白盏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平静。 “姜小小家属。”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的姜犹身体疲惫荡然无存，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腹部伤势还没好，渗出些许血液，染红了缠住腰腹的绷带。 她睁开眼，睡太久眼角微红，甫一起身，盖在身上的外套随之掉落在地。 “你是姜小小家属吗？”一个白衣护士走到她面前，手里握着档案，问着。 姜犹捡起地上的外套，点头应着：“我是她姐姐。” 护士：“姜小小手术已经做完了，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你可以去见她了。” 医疗发展迅速，纵然是边境的医院，这类型手术也算是小手术。 姜犹心头一喜。 …… 手术后的费用纷杂繁多，一堆单子加起来也有不小的费用。 付完医药费的姜犹来到普通病房，看见了正挣扎着想起来、慌张焦急的小小，旁边两个实习医生只能按着她的手。 “姜小小！” 姜犹大步走了过去，喝止她的行为。 刚做完手术的女孩面色惨白，一听到她的声音，动作豁然一顿，抬着欣喜若狂的目光看向她。 姜犹面色凝重：“为什么不听话？” 姜犹来前询问过隔壁的奶奶儿媳，人家说，小小是趁着她们睡觉的时候，偷跑出去的。 外面那么危险，何况男主已经盯上了她，倘若再牵连到小小，该怎么办—— 姜犹一回想起三天前那场爆炸，便忍不住心悸。 女孩双眸蓄满泪水，沉浸在悲伤之中，麻醉未过，说话结结巴巴。 “她们、说后街、发生爆炸、我以为姐姐、姐姐……” …… 爆炸发生的当天。 姜小小偷听到客厅里的隔壁奶奶说话，后街发生恐怖爆炸，死了十多个管制者。 她一直知道姐姐是管制者，负责附近治安，经常晚上去巡查。 死了那么多人，她害怕，便偷跑出去，想去找管制局，找姐姐。 …… 姜犹怔然。 她没有想到，女孩偷跑出去是因为她。 情愿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也想找到她。 姜犹深呼吸，拨开那几个实习医生的手，一手握住了女孩细瘦的手腕，一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小，姐姐没事，这些天有事所以没能来看你。” 女孩不再挣扎，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眶通红，不断滚落出大颗泪水，浸湿了她的手心。 姜犹面色从未有过的严肃，语重心长地叮嘱：“但不准再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认真接受治疗，不要让我担心。” 姜小小哽咽地点头，唇瓣颤个不停。 “小小、会听话、姐姐别、别丢下、小小。” 姜犹弯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不会丢下小小的，安心睡吧。” 她刚做完手术，身体极其虚弱，现在至关重要的还是休息。 女孩阖上了眼，在她声音里逐渐进入了甜梦乡。 …… 看了她一会儿的姜犹起身去医院食堂吃饭，一天没吃饭，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过了饭点，食堂里的菜不多，她将就买了一份盒饭坐到空椅子上吃。 吃到一半，她忽感对面座位出现一抹熟悉气息。 “别担心，我只是来跟你说会儿话的。” 戴着鸭舌帽的湛白双腿交叠，手托着下颌，那张模糊的脸庞铺着一层灯光，却无法描绘出他五官线条。 他周身不带一丝杀意与锋芒，仿佛像普通居民一般，聊家常的语气。 姜犹唐刀不离身，倏地站起身，极快地挥动，几乎在砍断手臂的前一秒，却见他另一手晃了晃遥控器。 “当心~这可是203病房的炸弹按钮。” 203是小小的病房。 第60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0） 姜犹喜怒从来都是流露于表面，从不隐藏。她也不擅于隐藏，无论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她心思浅表，旁人一眼就能看透。 湛白看见那双从来温和冷静的浅色凤眸望向自己的时候，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杀意。 与初见大相径庭，此时的她仿佛在面前筑了冰墙，将他完完全全隔绝在外面。 湛白心底无端浮出一丝沉郁。 与刺杀她那次失败情绪不同，虽有挫败不甘，但更多是兴奋，在这个枯燥乏味的世界里终于找到对手的兴奋。 厌恶、杀意……等等情绪，湛白见过许多，她并非第一个对他露出这样表情的人。 但。 不同，她似乎与那些人都不同。 她的眼神像针刺，湛白不喜欢。 他眉梢罕见地拧起，直言道：“别那样看我。” 姜犹趁他说话之际，手指疾速一闪，想要夺走他手里的控制器，后者虽有防备也为时已晚，控制器随之掉落在地板上。 她见状，抬起脚跟踢了一脚，控制器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滑开。 【别杀男主！】 努努声音尖锐，在她脑子里回荡。 姜犹本想砍他脑袋的唐刀一转，改为刺进他的胸膛。 长而宽的刀刃只刺入半截手指短，湛白全身爆发出可怖的力量，以手心紧紧握住锋利银白尖刃。 “滴答” “滴答” 粘稠血液浸红了他的衣服，缓缓滴落在地板上。 纵然五官模糊，姜犹依然见到他微扬的唇角，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笑出来，真令人匪夷所思。 湛白几乎笃定地道。 “你不杀我。” “你居然不杀我。” 微颤的嗓音裹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一字一句落入她的耳旁。 方才可以杀了他的，她却在关键时候改变了主意。 说罢他甚至笑了出来，刺穿的胸口不停震动，股股鲜红血液顺着刀刃边缘滴落。 姜犹冷着脸，像看神经病一般看向他。 “滴滴滴。” 控制器忽然发出尖锐的响声，姜犹注意力受其吸引，转头看了过去。 而在这时。 湛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将唐刀拔出胸膛。 等她看过去时，他已然站在食堂大敞的窗户前，风吹起窗帘，也吹动了他的衣摆，呼呼摇曳。 “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我会杀了你。” 话落，他如同折纸般在空中消失。 除了一地的血，以及不再响的控制器，那人没再留下任何东西。 姜犹收起唐刀，眉间冷意悉数褪去，转身去拿拖把，将地上的血拖得干干净净。 而丢弃在地板上的控制器也被她摧毁掉。 …… 回到病房里的姜犹束手无策地说道。 “除了杀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方法制止他。” 湛白更像她上辈子鬼怪副本里遇见的boss，将所有玩家视作游戏中的一员，喜怒无常、凭喜好行事，没有七情六欲，只要杀戮与毁灭。 这类人没有弱点，无法被善意感化、也无法共情。 与他交锋的过程中，姜犹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 “他太变态太疯，我都害怕，努努你懂吗？” 哪有人前一秒差点死了，后一秒还能笑出来的啊。姜犹都感受不到他有半分恐惧。 人没有恐惧，形同于恶魔。 【…………】 【他不变态，这世界也不会被判定为高难。】 努努也知道这任务有些难为她了，但也没办法，她来都来了。 【你再保护一些日子，我会向主神提交求援报告的，到时候会轻松很多。】 高难位面其实并不多，许多男主还是会跟随着原著剧情进行的，极少数部分男主脱离主神以及原著剧情的控制。 但一旦脱离，检测到位面异样的主神会将位面判为高难。 若是任务难度难以完成，便能向主神求援。支援的方式是强行修正剧情。 之前姜犹经历过一次，上个位面，努努便修正过剧情，时间直接跨越了两年。 …… 坐在病床边发呆的姜犹余光无意掠过病房门四方形小窗口，晃过一道熟悉身影。 她起身打开房门。 少年穿着纯白色毛衣，黑发比之前更卷，微微翘在头顶。站在灯光底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乌浓睫羽颤动，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袖口。 听到开门动静，微圆的桃花眼亮了亮，亲切甜甜地唤了她一声。 “姐姐。” 目光当扫过她身上的外套时，耳尖泛红，眼眶涌出些许潮热。 姜犹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将身上外套脱了下来，还给他道谢： “白盏，谢谢你的外套。” 夜晚温度降至不到十度，她便把他外套穿上了，本想着明日亲自登门道谢还他的，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白盏连忙摆手，腼腆地笑道。 “姐姐还要照看家人，还是你穿吧，明天我来拿。” 说完，他拎起手里的食盒，外面包裹着颜色鲜亮的布，衬得指骨白皙漂亮。就这么递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这是我给你做的晚饭。抱歉，来晚了，我要等爷爷睡着才能送过来，你是不是饿了？” 姜犹微怔，半晌才回神，斟酌几秒婉拒道：“不用特意为我做饭，医院有食堂的，我不会饿肚子。不过还是谢谢你，白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上次她睡太晚，醒来他已经自己走了，这次她无论如何都要送他。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被拒绝的少年眼睛忽然通红，鸦黑睫毛被泪水沾成一缕一缕的，控制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肯定觉得我很烦吧，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姜犹不知所措。 这应该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哭。 她没有想到，一个男孩子竟然这么会哭。 姜犹并没有厌烦，而是觉得他肯定很难过，不然也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即便去食堂吃过晚饭，姜犹还是接过他手里的食盒，轻声安抚。 “没有觉得你烦，也没有给我添麻烦。” “我是怕我自己怕给你添麻烦，医院离你家不近，况且你还要照顾爷爷，肯定很辛苦。” 白盏喜极而泣，胡乱拭去眼角泪水，认真地道。 “不、不辛苦的，我自己待在家里也很无聊，给姐姐送饭我正好也能消消食。” 他似乎怕她不信，又郑重其事地强调：“真的一点也不麻烦。” 既然他这样说了，姜犹走到旁边长椅上，把食盒放到腿上，打开盖子，看见里面色香味俱全的菜，眨了眨眼，惊讶地道。 “你竟然会做这么多菜啊。” 白盏羞赧地红了脸颊，手指微蜷。小声地说：“从小学的，姐姐尝尝怎么样？” 姜犹尝完，止不住的夸赞。 并不是怕他难过硬夸，而是他做的菜是真的好吃。 少年难为情地笑，乌黑的羊毛卷在空中晃个不停。 饭盒里的饭菜都被姜犹吃得一干二净，肚子略撑，凤眸餍足地眯起。 …… 白盏趁机明目张胆地窥视着她。 她对他毫无防备。 仿佛已经全心全意信赖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但白盏很清楚。 她见到白天自己的时候并非如此，筑起的堤防比任何城墙都要厚，浅褐色的瞳眸里除了戒备、便是厌恶和杀意。· 白盏不清楚此刻自己是什么情绪。 无人教他。 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无时无刻不在冲撞他的理智，化为浓浓戾气掐住他的心脏。 即使未被子弹打中心脏，他也感觉到了闷涨的窒息。 白盏下意识地阖眼。 遮住眼底翻涌而出的杀意。 他竟然想杀了自己。 …… 第61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1） …… 送白盏回家中。 姜犹朝他挥了挥手告别：“再见白盏。” 楼道感应灯在她离开后，暗了下来，黑夜铺在少年的面容，遮住了他所有神情。 过了许久。 她亲切温柔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畔。 白盏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他笑容重新扬起，走到窗边，透过黑暗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再见姐姐。” 小小是在第二天上午苏醒过来的，手臂插着留置针，输送着营养。身上插着很多条管子，包括输尿管。 纵然如此，她在见到姜犹的时候，神情毫无阴霾，充满着喜悦。 “姐姐。” 姜犹揉揉她的脑袋，道：“你现在已经是正常人了，以后再也不用去透析。” 姜犹虽然没有体会过，但也清楚知道，做透析肯定不舒服。女孩才十岁，却要承受这种痛苦，她从未喊过疼，总是担心姐姐打工辛苦。 女孩小猫儿般力度很轻地握住她手指，忐忑不安地问：“姐姐，是不是很贵？” 姜犹摇头道：“小小要相信姐姐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小小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笑道：“我相信姐姐。” 说完她在心里祈祷。 快些长大，快些长大吧。 长大以后就能帮姐姐，到时候她要赚更多的钱，姐姐就再也不用出去工作了。 休养了一个多月。 用最好的药物治疗，小小身体好了大半。站在地上，整理床铺，折好衣服放进包里，等到姜犹办完出院手续回来，便看她已经准备好了。 “姐姐，我们走吧~” 姜犹拎起提包，牵着她手，离开了医院。 重新回到家里，地板桌面都被姜犹打扫过，一尘不染，一如离开前的样子。 准备打扫卫生的女孩见状，脑袋垂了垂，还有些低落。 姜犹无奈地笑。 正是因为女孩太懂事，所以她才会提前回来打扫卫生。 …… 晚上姜犹做了一桌子菜，庆祝小小出院。 饭吃到一半，她接到白盏的电话。 话筒那头，少年声音从未有过的害怕恐惧，颤抖到语无伦次。 “姐姐、救、命……” 姜犹倏地站起身，吓得旁边专心吃饭的小小一跳，她筷子掉落在桌子上，担忧地看过来。 姜犹安抚话筒那边的少年几句，放下电话，对小小叮嘱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小小听话待在这里，姐姐晚一点回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说完她又不放心了添了句：“若是姐姐明天没回来，你就去隔壁奶奶家吃饭。不准再偷偷跑出去，听到了吗？” 女孩眼睛微红，重新捡起筷子，认真乖巧地点头。 “小小不会偷跑出去了，姐姐放心。” …… 从家里离开，姜犹拿起还未挂断的电话，匆匆朝着白盏家里跑去。 “姐姐、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难过。” 少年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地说着。 姜犹蹙眉，边跑边安抚：“白盏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救你，别怕，我马上到。” 但少年哭得更伤心，小声呜咽，颤巍巍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我喜欢你，姐——” 话音未落。 轰鸣爆炸声音骤然响起，地面震颤，汹涌火光映亮了整个夜空，周遭近乎瞬间夷为平地。 话筒里响起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姜犹缩窄的瞳孔映着鲜红火光，残留在空气中的热感扑面而来。 她握紧手机，加快了脚步，冲入火光之中。 —— 站在阴影里的湛白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头发被火灼烧，看着她不管不顾地寻找少年的身影，看着她连命都不要—— “他就那么重要？” 将熊熊燃起的火熄灭，湛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迫切地想知道她的想法。 他内心茫然至极。 不明白为什么她将感情看得这么重要。 明明感情只会牵绊、束缚人的灵魂。 不停翻动铺满灰烬、烧断的木板，纵使指尖被刺破流出血，她的动作未停半分，垂着头，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一丝反应。 湛白上前一步，蓦然对上她冰冷猩红的凤眸。仿佛他再往前走一步，她就会杀了他。 “他爱哭、又脆弱不堪、只是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遗弃——” 锋利唐刀抵在他脖颈一侧皮肤，刺入皮肉，带来丝丝疼意，血珠不断溢出。 他再多说一个字，刀刃会割断的脖子。 湛白余光瞥见到她眼角流下的一行眼泪，那双眼睛里除了杀意，便是悲伤。 她在哭。 只是因为一个普通的遗弃者。 为什么？ 为什么？ 湛白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她那么在意白盏，那他便给她一个白盏。 他指尖一挥，那张模糊的脸庞逐渐清晰，映入姜犹的眼里。 赫然出现一张白盏的脸。 第62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2） 与白盏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巷子里，姜犹回想起来，在遇到他之前，自己曾遭遇到一次偷袭，后脑勺突如其来的杀意，她及时躲开了。 那时候，她以后是夜晚出来猎杀‘遗弃者’的进化人，故意挑衅，想让那人光明正大的出来与她一战。 但那人终究没有出来。 而她在拐角处，见到了受伤的白盏。 姜犹从未想过，他们的相遇，会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记忆中那个青春阳光、善良热情的白盏，不过是男主演出来的样子。大一读书是假的、为爷爷学医是假的、爷爷也是假的——恐怕在她全心对待白盏的时候，他正在心里嘲笑她。 嘲笑她天真单纯、这么轻易便相信旁人。 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 姜犹感受到被欺骗的气愤，可更多还是难过。 她难过的是，总是唤她‘姐姐’的白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姜犹放下了手中的唐刀，烫伤的手腕皮肤生出水泡，弥漫着大片大片的红，疼痛并没有给她带来其他表情。 不看少年一眼，她抬脚越过他就走。 湛白见状，心底空了一大块，宛若失去了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伸手想要唤住她，却与她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对视。 那双融于黑夜里的凤眸，没有温柔、不含一丝感情，甚至无半点杀意，对他漠不关心。 为什么这样看他？ 明明他现在样子是她心心念念寻找的白盏，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依然这么陌生？ 湛白不愿意看见她这种眼神。 他故意露出白盏才会有的表情，漂亮的桃花眼蓄满泪水，撇了撇嘴巴，委屈极了。 “姐姐。” 清澈嗓音绵软微颤，叫人心软。 姜犹望着他被潮湿水雾笼罩的眼眸，眸底深处感情空荡荡，好似无机质的机器人。 她面无表情地道：“你这样很恶心。” 披着人皮的机器人，再怎么装，那虚假伪装出来的感情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湛白骤然一怔，猛然感觉到一股锥心的刺痛。 姜犹覆眸，淡淡地道，“白盏他……” “已经死了。” 爆炸之后的最后一缕火光湮灭，黑暗再次覆盖地面，苍穹之上，不见繁星月色。 周遭趋于阒寂。 【时间开启跨越——】 电子音忽然响起。 【原著剧情修正。】 紧接着身边一切开始改变，如墨似的黑暗逐渐消融，年迈久远、脏破小的房屋变换。 ———— 六年后。 六年记忆纷至沓来地挤入脑袋里，熟悉的疼痛袭来，姜犹早已习以为常，接收完所有记忆，慢慢梳理起来。 那场爆炸之后，男主湛白被国家政府抓住，在监狱关了四年。 两年前，政府开展研究‘进化人’的项目，而已在领域称作天才的姜小小，作为这项实验项目的核心人物，将监狱中的男主调到实验室中，开展人体秘密实验。 男主做了太多坏事，判了无数次的死刑。 …… 而姜犹投身军队，在边境管制局从底层往上爬，靠着妹妹的关系，晋升至局长的位置。这六年全心修建边境城镇，将犯罪率降到百分之十。 至少在她管制的边境，‘进化人’不敢像以前那般嚣张。谁都知道边境有个活阎王，即便是a+的进化人在她手里，也是同样的下场。 虽是与上个位面一样的跨越时间，姜犹这次却感觉到不一样。 所有经历仿佛是她亲身经历，每一次关键也是她亲自抉择，并非只是一段简简单单的记忆。 【这是因为你与这具身体太过契合，所以即便跨越时间，也是由你自己切身经历的记忆。】 努努解答了她的疑问。 姜犹似懂非懂。 眼前是一间白铁皮建造的办公室，墙壁上悬挂着数条表彰，桌面摆放着电脑、厚厚的文件，以及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赫然是她与小小的照相。姜犹拿起相框，并没有陌生感，而是很亲切，仿佛亲身经历过与小小站一起拍照，然后亲手将照片放入相框里。 身侧摆放着枪架，上面有许多把枪支，皆是以能源石改造，无需子弹便能发射伤害。 “笃笃”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姜犹应一声，门打开，走来一个身穿军服的管制者，他先是行了个军礼，旋即说道。 “局长，罪犯已经装箱了。” 边境与政府实验室合作，罪恶的‘进化人’皆需送到实验室里做试验品。 而前段时间，一支叛军在边境的一个小镇里驻扎，杀害里面的普通居民。姜犹亲自带队，将他们全部捕获。 今日必须送入国家主都的实验室。 “好，我们现在出发。” 姜犹穿一身黑色军服。军靴鞋底坚硬，抬脚一跨，身形高挑，及肩短发简单扎起。旁边反光玻璃里，她样貌没有变化太多，皮肤一如既往的黑，手心枪茧也更多了。 因为她过于强悍的精神力，无人怀疑她‘遗弃者’的身份。 一踏出办公室，与副局长见面。副局长是一个两百多岁的‘进化人’，依然壮年。但他头发有些发白，下巴长满胡须，旁人经常以为他有四百岁。 “姜局长又去送人啊。”他叫宇文玄，经典领导样子，端着茶杯，走过来聊家常地问道。 他工作是后勤，已经子孙满堂，旁人惧怕活阎王局长，但在他眼里，姜犹同他孙女一般。 姜犹颔首，看他的眼神亲切，笑着道：“玄老，一块去吗？” 宇文玄挥挥手：“我就不去了，不然又要被主都那几个高层留下来念叨。” 念叨他没有上进心，被一个小辈骑在头上。 虽然人家小姜年纪小，但实力可是有目共睹。何况他自己也乐意做个副局长，每天悠闲自在，还能帮家里带带孙子。 说着他想到件事，说道：“姜局长啊，你也该找个人了，如今管制局待遇上涨，各项补贴也都是你争取的。大家结婚比以前容易多了，局里你看不上，我主都认识不少青年才俊，你去见见面。” 姜犹闻言倍感头痛。 第63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3） 管制局上下最关心她私事的，就是副局长玄老了。总是有事没事帮她张罗相亲，姜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她并不是这个位面的人，任务完成就会离开的。 所以还是不要耽误别人了。 “玄老，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 说完，她急不可耐地跑了。 管制局里的人见惯不惯，但见到局长如同老鼠躲猫一般狼狈的样子，还是觉得新奇。 “原来活阎王也会因为相亲苦恼啊。” “哈哈哈哈哈哈。” …… …… 仅花半天时间，便乘坐动力轨到达主都。 处理掉一车的罪犯，下属都回去了，姜犹停在实验室大门前，握着手机等待。 没一会儿，一道白色身影奔跑着出现在她的眼前。 “姐姐！！” 姜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那人紧紧抱住，发泄住许久未见的思念。 “小小，注意形象。”她无奈地道。 埋在她怀里的人脑袋一抬，露出一张褪去青涩、摄人心魄的美丽容颜，亮盈盈的眸子满是依赖与欣喜，一身雪色白大褂，嘴巴嘟了嘟。 “姐姐，人家这么想你，你都不想我。” 已是实验室专项主任、旁人眼里清冷、不好相处的姜小小在姜犹面前，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姜犹笑了笑：“想，不想就不会在这里等你啦。” 姜小小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说道：“姐姐，你如果觉得累可以辞职的，我现在赚了很多钱，可以养你好几辈子。” 姐姐又瘦了，胳膊摸上去很硌人。眉眼疲惫遮掩不住，听说前段时间还受伤了，她揪心了很久。 姜犹揉了揉她的脑袋，认真地道：“姐姐也有钱，而且这是我喜欢做的事，并不累的小小。” 姜小小心底失落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清楚姐姐的性格，但还是忍不住想劝两句。 “好叭，那我带姐姐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姜犹没有拒绝。 一路刷卡，经过的研究人员见到姜小小会停下来打招呼，然后向姜犹投去好奇的目光。 待她们一走，聚在一起的研究人员不由八卦起来。 “主任旁边的女人是谁啊？看她军服好像是边境管制者。” “主任对她好热情啊，这还是咱们高冷，眼睛里只有实验数据的主任吗？” …… 逛了一会儿，姜小小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只好让姐姐在休息室等自己。 “姐姐，我马上就回来。” 姜犹颔首：“去吧。” 休息室门阖上，陷入安静。沙发柔软至极，她一坐下，便感到一阵困倦袭来。 这段时间很疲惫，她休息的时间很少。 姜犹手托着下巴，胳膊抵在沙发把手上，很快沉沉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的她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直直停留在她的脸庞。 姜犹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六年时光，少年样子没变多少，眉骨到鼻梁起伏堪称完美，骨相绝佳，眼尾微挑，浸着浅浅殷红，美得至极，艳到秾丽。 正抬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凝望着她，睫毛如扇般落下投影。 姜犹睡得太沉，刚一苏醒，脑袋一团浆糊。仿佛见到六年前的白盏，她不由自主地探出手指，触碰他如玉般细腻冷白的脸庞。 “白盏。” 长成青年的白盏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指，眼睛愉悦地眯起，唇角无意识翘着，露出若有若无的梨涡。 他声音带着几缕缠绵缱绻的气音，满含思念。 “姐姐。” 姜犹闻言，如梦初醒般猝然收回了指尖，眸光清明，在认出眼前的人后，眉梢的温和悉数褪去，只剩冰冷。 湛白见状，眼底划过一抹受伤的神情，委屈地抿唇，微卷的黑发垂落，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大狗。 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也未曾在他脸上停留一秒，也没有心软。 湛白流淌着全身的血液越来越冷。 他深刻了解。 眼前这个管制者什么性子。 无论再怎么扮演白盏的样子，她也不会再心软半分。 她心硬如铁。 一如六年所说的那句。 ‘白盏已经死了。’ 她记忆里的白盏已经死了，而他也彻底失去了‘全心全意待他’的管制者。 “为什么？明明白盏就是我啊，为什么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无法共情、尝不到感情的湛白竟然在一个普通的管制者身上，生出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情。 这六年来，他不停抵触排斥那些感情。 可是没用。 一想到她，他压抑许久的心绪顷刻决堤，无端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难缓，血淋淋的心脏里包裹着痛苦。 明明当初是想杀了她，是想杀了她的。 他寻不到答案，眼圈红透，眼泪一瞬不受控制地砸下来，落在地板上。 湛白感受到脸颊湿润，惊愕地抬起手指，试探着触碰着眼角的泪。 这不是伪装出来、随意哭出来的泪水。 真正哭出来的眼泪是咸涩的。 “哐。” 休息室的房门从外推开，隶属于政府安全局的精英军卫一拥而入，将地上的湛白钳制住，死死压在地板上，拷上坚固的能源锁。 黑发青年纯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沙发上坐着的人，流露出的神情痛苦，且几欲病态的偏执。 “为什么、为什么啊？” 姜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直到他被军卫带走。 姜小小急匆匆跑到她的面前，分外担忧。 “姐姐，你没事吧？那个罪犯有没有伤害你？” 姜犹摇摇头，脸上重新展开笑容。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姜小小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疑虑更甚。 青年是s+级别的‘进化人’，也是是全实验室里最危险的罪犯，没有之一。 他每日都会服用药物暂时控制住四项属性，但还是冲破桎梏，逃了出来。 明明可以逃出实验室，继续作恶。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来到休息室里，找姐姐姜犹。 他那种毫无感情、只知杀戮的杀人机器，刚才居然哭得那么伤心。 第64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4） s+罪犯未逃，而是去了休息室找人的这件事除了安全局精英军卫之外，其他人并未放在心上。 而这段录像自然而然传到了国家政府高层那里，他们立即展开大会。 各方势力层出不穷，再加上黑兽越来越强，国家可谓是内忧外患。虽说‘进化人’占全人类大半，但进阶极为困难，倘若能解决这一弊端，甚至‘遗弃者’也能拥有进化力，国家也不会走下坡路。 国家领导十分看重这个实验室，不然也不会将s+的死囚犯转移过来的。 …… 与小小分别，刚出实验室的姜犹收到了管制局副局宇文玄的信息。 他还没有放弃，发了一条长篇大论。软磨硬泡，连老脸都不要了，就是要让她去跟相亲对象见上一面。 最后一句是‘小姜啊，你去看看，实在不喜欢，也没关系的。’ 姜犹揉了揉犯疼的脑袋。 她很清楚玄老的良苦用心。 他儿孙满堂，自然体会到了有亲人在身边的幸福。而她常常在边境与黑兽争杀，大多时候晚上睡觉也是睡在办公室，像陀螺般没日没夜的转动，他想让她身边多个照顾她，陪伴她的人。 姜犹也不好再推辞，只好见完面再婉拒玄老。 “小小，今晚不一起吃饭了，我有点事需要去处理。” 回到实验室里的小小接到电话，失落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调整情绪，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姐姐，是什么事啊？我可以知道吗？” 听着话筒里少女小心翼翼试探的话语，姜犹笑容无奈。 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她如实相告。 姜小小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忍不住放大声音：“什么？相亲！？” 直到电话挂断，她也没反应过来。 管制局的副局竟然给她姐安排相亲！虽然……虽然她姐姐年纪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但她还没在姐姐身边待够呢，来个人跟她争宠，想想就生气。 “主任不好，1号试验品各项属性突然剧烈波动。” 旁边记录的实验员听到警报声心头一惊，脸色煞白。 姜小小只好摁下心底的思绪，注意力落在1号试验品的身上。 能排到1号的试验品，便是唯一的s+进化人罪犯。文档上的信息很少，据说他是暗星阁的杀手，年纪轻轻，已是排名第一的杀手了。 前不久他无视压制药物逃走，所以现在他的各项属性指标都得到极为严密的监控。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沉着脸问。 实验员道：“就在前一个分钟。” 在她接电话的时候。 姜小小观察了一番，当即吩咐：“再注射一管抑制药，必须将属性维持到最低水平。” 实验员额头冒汗地照做。 而透明玻璃里，被注射完抑制药的黑发青年全然无感，赤脚踩在地板上，手臂印着密密麻麻的针眼，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腕骨凸出，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玻璃前，与外面穿着白大褂，样貌与那人毫不相似的姜小小目光对上。 “放我出去一晚上，回来我答应让你抽骨髓，抽多少都没关系，怎么样？” 青年唇角挂着随性的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人畜无害的模样。 一点也不像杀人无数的魔头。 姜小小不是傻子，结合上次他逃出试验房，与姐姐相见，进而推测，很快想通。 “你想出去见姜犹？”她几乎笃定地问。 提及姜犹两个字。 湛白咬了咬指尖，额头神经质地撞了撞玻璃墙，眼角生出猩红血丝。脸上笑意逐渐淡去，变得焦虑不正常。 姜小小见状，眉头倏地皱起。 她提取他血液、基因等研究了两年，这两年她对于他再清楚不过。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被沉重坚固的铁链锁着，被押送到这里。作为最危险的罪犯，他表现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生着一张天人般的皮囊，脸上时常挂着笑，亲切近人，纵然脚踝手腕被划出红痕，在安全局受尽折磨，也没有露出一丝阴鸷戾气。 正是因为如此，她研究进展才如龟速般缓慢。 这两年来，从未有过感情波动。他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连姜小小都对他束手无策。 但在姐姐姜犹时候时，他却表现出常人才有的波动。 纵使他的波动依然与正常人类不同，更疯更可怖，但还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 ‘进化人’的骨髓不同于普通人，进化后的骨头坚不可摧，除非本人自愿，否则无法进行穿刺。而骨髓包含许多信息，倘若能得到s+进化人的骨髓，进行试验，绝对会有极大的进展。 然而，一旦穿刺，疼痛也是难以承受的。这会让‘进化人’的能力流失大半，需要时间才能修复。 “砰砰” 额头用力磕在玻璃墙上，连着他们所在的地面也跟着震动，黑发青年不知疼痛，不停撞着，一下比一下力度大。 “停。”姜小小制止住，说道：“我先问一下上级，再谈。” 湛白殷红的嘴唇翘了翘，眼角弯起月牙弧度，恢复以往的人畜无害，只是额头明显的红印令人触目惊心。 姜小小走出去打电话，实验员跟过来说道：“主任，他绝对是骗我们的，那可是危险系数达到s级的罪犯，最会花言巧语了。” 姜小小示意他先别说，然后接通高层的电话。 沟通了十多分钟。 最后得到的答案是—— “我们答应。” 姜小小沉静的眼眸淡淡看着他，继而道：“不过要先抽骨髓，才能放你离开一夜。” 抽出一半的骨髓，他的能力会丧失九层，仅剩一层，再强也形同于a级，到时候安全局会派人监视他，他根本逃不掉。 她本以为湛白会拒绝。 因为像他这样无情的杀手，是绝不可能让自身陷入危境之中的。 但她话落的下一秒。 湛白微微一笑：“好啊。” 姜小小惊愕几秒，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疯子。 片刻，她忍不住满脸防备地质问：“你到底想对我姐做什么？” —— 第65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5） 主都与边境不同，一年四季，温度适宜。 初春多雨，空气格外潮湿，雷声轰隆作响，如泼墨般的黑云遮住太阳，雾气沉沉萦绕在充满发达科技的城市之中。 姜犹搭乘动力轨来到中心的市区，除了来来往往巡逻的军卫，便是城市中的居民。 边境若是地狱，主都便是天堂，怪不得那么多管制者做梦都想着来主都当兵，她看完都不想走。 倘若不是她这些努力争取，恐怕边境城镇更差更穷，莫说享受，每日还要堤防着猎杀‘遗弃者’的杀人狂进化人，还要担心黑兽冲出防御大开杀戒。 “哎。” 姜犹心境变化得很快，逛了一会儿，目光平常，也不再一惊一乍。 ‘嗡嗡’ 手机震动，相亲的男生跟她发来短信，约在一家高档餐厅见面。 姜犹走路来到约定地点，无论是金碧辉煌的装修、还是外面接待穿着华丽的服务生，无一不彰显着这家餐厅的昂贵。 她当上管制局局长，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十万，比起这里，一顿饭就要百万的地方，钱包都发紧。 ‘有点后悔答应玄老来相亲了。’ 她肉疼地想着。 虽然工资高生活质量上升了许多，不再像刚开始接一桶纯净水都要精打细算。但这种吃不饱、主要享受氛围的地方，终究不适合她啊。 被人毕恭毕敬接待着，进入餐厅里的姜犹一身格格不入的军装，瞬间引起周围餐桌客人的关注。 军装不稀奇，像她这样布料便宜的军装倒是不少见。 纵使她胸口军章有不少，还是收到一个个鄙夷、探究的目光。 姜犹倒没觉得什么，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靠窗椅子上等待。 没多久相亲对象来到餐厅，外面下着暴雨，他发梢淋湿了雨水，依然不影响他英俊的面孔，与她相比，男子那一身充满贵气，宛若贵族王子般，优雅地走到她面前。 目光先是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不着痕迹地移开，打着招呼道：“你好，我叫梁以岸，是执法局的局长。” 执法局是由国家最高领导一手创办，类似古代鉴查百官的司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职仅次于领导。 姜犹浸淫官场多年，自然听过执法局。他们管制局申请待遇经费首先就要通过执法局的审核，才能往下执行，一旦被执法局否决，那后面不用再审，审案就会被直接打回来。 她怔了一秒，连忙起身道：“我先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说罢不等他回答，跑了出去。 拿出手机给副局玄老打电话。 ‘嘟嘟’ 半天都没人接。 显然玄老早就料到她会打电话过来，提早把手机静音了。 姜犹心惊胆战。 玄老是从哪找来的相亲资源啊？直接就是执法局局长，就她这身份，玄老真是抬举她了。 她调整情绪，深吸了好几口气，赴刑场一般重新踏进餐厅里。 男人背脊挺拔如青松，气质儒雅矜贵，无半点‘上位者’的威慑气势，倒是十分平易近人。 在看到她回来，漆眸缀着浅浅的笑。 “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点。”说着递给她菜单。 姜犹在这个位面待不了多久，自然不会和他相亲，原本以为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想着吃完饭就婉拒了。 但没想到来人会是执法局的局长，她若是表达出拒绝意思，他生气以后看见管制局的审案就否决，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定要他主动提出结束，不再见面。 再说她长得也不算好看，只能算一般般。以他身份也不会看上自己。 姜犹不再胡思乱想，想着做自己就行了。 “我看看。” 这种高档餐厅菜少价格贵得离谱，姜犹手指都在抖，艰难地点了看上去能饱腹的牛排。 将她神情看在眼里的梁以岸眼里笑意愈发深切。 “我好了。”姜犹只点了个牛排，便把菜单还给了他。 梁以岸点了不少，都是店里的招牌，也最贵。 他很绅士，不仅点了一个跟她一样的十分熟牛排，还怕她吃不惯，询问店员有没有边境那边才有食物。 边境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食物，除了饱腹的厚实烙饼，就是更辣口的面食。 “都尝尝看。” 姜犹为他体贴周到感到诧异。 完全没有半点局长的架子，让人感觉不到一点不适。 “多谢。”她发自内心地说道。 梁以岸闻言，不由揶揄道：“那我在你眼里，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吧？” 其实他来之前很紧张的，不然头发也不会被雨水淋湿。向来行事严谨一丝不苟的他，也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不冷静。 姜犹一听，心头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好预感。 但她还是假装没听懂他的话，说道：“这牛排挺硬的啊。” 看她生硬拙劣地转移话题，梁以岸有些忍俊不禁。 即使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姜犹没说假话，牛排硬得咬不动。她秉持着不愿浪费粮食的原则，硬生生咬断咽下肚。 些许酱汁溅到桌面，以及她的领口。 梁以岸全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见状，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拭干净桌面，又抽出一张新的，递给了她。 他指了指领口位置示意，姜犹抬眸，茫然地低头瞅了瞅。 酱汁颜色与军装相似，她也没看到，摇摇头说：“没关系。” 到时候回去换下洗干净就行了。 梁以岸握餐巾纸的手指收紧了些，见她满不在乎，心里生出一股冲动，忍了忍没忍住，站起身靠近，伸着餐巾纸擦了擦她的领口。 姜犹忙着吃牛排，等注意到他靠近时，男人已经擦干净收回了手。 他离开得太快，她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颔首道谢：“谢谢你，梁局长。” 梁以岸手指微蜷，将那张餐巾纸握成团。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她露在外面的颈侧，皮肤并不雪白也不细腻，但他依然为之沉沦。 一如第一次和她见面—— 她自然是不认识他的，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 但他见过她，她并不知道。 第66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6） ———— 与她初次见面的场景，并不新奇，可谓是俗套。他当时狼狈至极，无半点执法局局长的光鲜亮丽。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他正在边境南海执行任务，海洋天气变化多端，雷暴雨突然来袭，海浪险些将船只掀翻，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们遭遇了兽潮，无数黑兽不断撞击船体，死伤了许多进化人，他虽进化至s级，但依然敌不过海灾、兽潮。 眼看一同跟来的兄弟们要死在黑兽血盆大口里，梁以岸只能燃烧血液，将各项属性发挥到极致。 联络员虽向边境管制局发出求援信息，但海岸浪潮汹涌，他们即便想来，也无能为力。 此刻只有靠自救。 却没想到。 管制局的局长姜犹带领一队管制者，赶了过来。 驱赶兽潮，抵御暴雨。 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没事了，服下药物就好。”她穿着深色军装，束起的黑发垂在肩侧。朦胧雨雾、昏暗光线里，隐隐见到嵌在她脸上的一双清浅凤眸，浮出耀眼的亮光，充满力量。 与方才斩杀黑兽时的冷冽杀意截然不同，此刻的她气质温和沉静，安抚着受伤瘫倒在地上的同伴。 救治上岸，梁以岸听到同伴提起这位管制局的局长。 “她居然是管制局新上任的局长，你看清她的能力吗？速度快得惊人，那么多的高等级黑兽都死在了她的唐刀之下。” “这边境什么时候出了个女局长啊？看起来很年轻啊，虽然长得一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喜欢她了。” “我可听说了，她妹妹可是最年轻的主任级实验员，是我们国家政府的国宝人物，你要追，也要经过她妹妹同意。” …… 之后梁以岸经历无数次危境，爬到执法局最高层的位置。常常去边境看她，甚至派了人安插在她身边，知道了她这些天发生的事。 她与任何高层都不同，从不在意自身安危，也对官场不感兴趣。 像个愣头青般不管不顾地改善边境城镇普通居民的生活条件，管制‘进化人’罪犯从不心软，绝不会因为上头威压而妥协，是真真正正以拳头站稳的脚跟。 倘若第一次见面只是对她稍有好感，然而随着越来越了解她，梁以岸才喜欢上她。 是他主动联系管制局副局玄老，想和她相亲的。 是他借着这个机会，想要与她正式认识。 —— 时间回到现在。 注视着她与周遭格格不入、并不优雅，但也算不上粗鲁的吃着牛排，强迫症加洁癖的梁以岸非但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可爱。 她一向如此，不会为旁人改变，恣意洒脱且自由，从来不会因为条条框框的约束，而让自己不舒服。 纵然四周投来看‘乡下人’‘土包子’的目光，她依然保持自我。 梁以岸见惯了阿谀谄媚、趋炎附势的人，他们会因为他是执法局局长的身份，而畏惧、讨好。 倒不是她如此特殊、引起他注意兴趣什么的。 纵然她与旁人一样对他讨好，他对她的想法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无论是当时在南海她提着唐刀杀黑兽、救他们，还是现在。她在他心里始终是不一样的。 …… 餐桌上摆放的大多食物都进了姜犹的肚子，男人吃两口就不吃了，便安静地坐着，看着她吃。 刚开始姜犹有些不自在，一个大活人坐面前盯着自己吃饭，这谁会安心吃饭。但渐渐地，她也习惯了，任由他看。 等吃完，她刚抬手，一张餐巾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男人很会照顾人，行事妥帖，也不让人起半点反感。 姜犹若是这个位面的人，说不定真会继续相亲下去，可惜她不是。 “多谢。”她态度疏离地道谢。 梁以岸并没有因为她的疏离而退缩，见她吃得干干净净，便带着好意地问道：“姜局长，吃饱了吗？可以再点的。” 姜犹连忙回答：“吃饱了。” 就怕他再点一桌，她倒是还能吃，但钱包真不够了。 本就是相亲，自然是要aa，何况她吃得最多。 梁以岸见她并非客套，便放下菜单。抱着还想和她继续独处的想法，他轻声问：“坐一会儿吗？” 姜犹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奔波了一整天，她早些回去休息。 她如实说道：“我明天一早的车，晚上要早点睡。” 梁以岸眼底难掩不舍，很快收敛。起身拎起外套，笑着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姜犹想说不用，但男人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拿出手机拨打个电话，“车子停在外面了。” 她不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但饭钱还是要付的，正要去前台，却被他先一步攥住了手腕。 梁以岸在她看过来时松开了手，指腹不动声色地摩挲，英俊儒雅的面容铺着橘黄色的光线，目光认真：“我已经付过了。” 他早就安排好一切，一点也挑不出错，行事完美到事无巨细。 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的姜犹倍感受宠若惊，因为惊讶，眼睛睁得很大，细长凤眸仿佛盈满了世间最清澈的清水，倒映着他的脸庞。 梁以岸心跳蓦然漏了一拍，碰过她腕处的手心灼烧发烫，渗入血肉。 他狼狈地别开了脸，不自觉地抬手遮住了半张脸，怕她看到自己眼底压抑已久的浓稠情愫，把她吓跑。 “梁局长。” “梁局长。” 身旁的人礼貌地唤着他。 梁以岸覆眸，嗓音微哑：“怎么了？” 姜犹神情为难，正是因为清楚赚钱难，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故而实在不愿让他一人付这顿饭钱，再说他们之间也不熟。 “可以把账单发给我吗？” 梁以岸知道她不是喜欢占别人便宜的，说出早已想到的措辞，语气多了几分落寞。 “难道姜局长连一顿饭钱都不愿让我付吗？那么看不上我吗？” “不是、不是的。”姜犹终究不是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爬到执法局局长位置的梁以岸对手，不知不觉掉入他的话术之中。 第67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7） 她再怎么想，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梁以岸的处心积虑。 梁以岸话锋一转，继而道：“下次姜局长再请我吧，不然说出去，旁人都会笑话我，一顿饭还要和相亲对象平摊。” “姜局长，应该也不会想让我同辈面前抬不起头吧？” 姜犹被一番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苦恼地挠挠头，细细琢磨一会儿，脑袋的cpu都快干烧了。 半晌她才叹息一声，真诚地说道：“梁局长，那下次一定让我请。” 梁以岸漆眸深处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 稀里糊涂出了餐厅，姜犹还在思索方才的事。 本想经过这一次，不再有联系的。没想到吃完一顿饭，不仅加了联系方式，还约了下一顿饭。 完全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直到坐在低奢豪车副驾驶里，姜犹一番斟酌与犹豫过后，认真严肃地说道。 “我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往后一生只想待在边境，驱赶黑兽，让‘遗弃者’也能有一方净土。 答应相亲也是因为玄老，他一直为我操心。梁局长，我不想耽误您，您很好，值得更好的，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姜犹再笨，也看出来他还想和自己见面。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但只能以摊牌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驾驶座上的梁以岸将车子停靠路边，纵使听完她的话，面上也没有半点恼怒不甘。 反而因为她的坦然，感到激动。 梁以岸转头，目光专注地看向她。 “我知道。” 说罢，他在她忐忑不安之中，停顿几秒，接着说：“但我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这也不可以吗？” 姜犹一愣，听明白他的话总算松了口气，唇角扬起笑容，“原来是朋友啊，早说嘛，当然可以啊。” 她笑得灿烂，全然没有半点之前的疏离。 梁以岸心下叹息，但终究只能以这条路，逐渐向她靠近。 …… 姜犹订了一家实惠酒店，下了车，与他告别。 梁以岸却从后座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初次见面的礼物，很高兴认识你，姜犹。” 姜犹一时无措。 她没有为他准备礼物。 “下次吃饭给我就行了。”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给了她礼物，梁以岸驾车离去。 姜犹站在屋檐底下，看着汽车消失。 她吐了口气，打开包装普通的礼物盒，里面装着一把匕首。 匕首柄端镶嵌着一颗高等级能源石，刀身锻造材质比她捡到的那把唐刀还要好，已经开了刃，前端雕刻着她的名字。 似乎是由前主人精心打造的礼物。 姜犹爱不释手。 她爱用唐刀，也爱用匕首。 不过实在是太昂贵了。 …… “嗒。” 一道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忽然停在不远处。 姜犹隔着缭绕的水雾，隐约看到近乎黑夜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 雨势转大，地面变得充满泥泞。 黯淡路灯下，那人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淋透着他的身体，浑身潮湿，宛若深海鲛魅，那张逐渐清晰的美人脸映入姜犹的眼前。 姜犹蹙眉。 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关在实验室里的男主湛白。 她以为他又是逃出来的，心里百转千回。 当初是他欺骗她在先，后来也是他在她眼前亲手摧毁的‘白盏’。姜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逃出来跑到她面前，质问她那些话？ 姜犹不是记仇的人，也不是喜欢报复别人的人。 即使在知道他所作所为，她也从未想过要去实验室折磨他。 不记仇，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如同傻瓜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姜犹并不想再和他见面，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但他逃出来了。 会危害小小性命。 姜犹不得不管。 她必须把他送回实验室。 …… “嗒嗒。” 脚步声渐行渐近，黑发青年站在她三步之遥的距离停下，仍然站在雨里。 乌木似的黑发湿漉漉，脸色病态苍白，仿佛身染重病，眉眼憔悴不堪，以往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布满猩红的血丝，唇瓣白得吓人，一字一句地说。 “你喜欢他吗？” 姜犹几乎在他靠近时，便察觉到他身份的不对劲。 他身体散发的各项属性微乎其微，甚至比普通人都要虚弱。与中午在实验室见到时大相径庭，莫说她，但凡一个a级进化人过来，都能轻易将他杀死。 “你是不是、喜欢他？”久久得不到回答的湛白眼角红意更深了，紧绷的手背跃起青筋，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从他下颌滴落，眸子紧紧盯着她。 姜犹竟然从他眼里看出悲伤。 转念一想，肯定又是伪装。上次她被骗得太惨，所以不再相信他流露任何神情。 既然他进化属性莫名削弱，那她也不用担心他会伤害小小。 姜犹从口袋拿出手机，准备给小小打电话。 青年陷入崩溃一般，眼睛被血红填满，骤然间，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鲜血。 血液洒落在覆上薄薄雨水的地面，很快消散不见。 他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嘀嘀嘀！】 【男主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 听到耳旁响起刺耳警报声的姜犹满脸茫然，一抬眼，才发现男主倒下。 她只好收起手机，一把拎起地上的人，拖到屋檐底下。 【已自动兑换治疗药丸，请尽快喂男主吃下。】 2560点积分，减去10点。 姜犹：“？” ——啊，我也没兑换啊。 搞强制兑换是吧！ 她心里流下了一行泪水。 “努努，下次兑换东西，可不可以经过我同意？”她边喂，边打着商量。 【……下次一定。】 喂完药丸，刺耳的警报声总算停了。 酒店门口客人进进出出，姜犹看了眼外面的暴雨，打算打车送他回实验室。 【别送。】 努努制止她的行动。 姜犹：“为啥啊？” 【因为是实验室故意放他出来的。】 姜犹痴呆脸。 【是真的，明天早上会有人接他。】 努努只能说这么多。 再说就涉及剧透了。 姜犹抬脚就走。 任由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第68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8） ———— 几个小时前。 从实验室离开的湛白刚走两步，倾盆的大雨淋尽全身，单薄白色实验服很快湿透，印出瘦削的背脊，渗透出丝丝血色。 ‘进化人’的能力跨越s级，到达s+。五感会比常人更灵敏，他循着气息，终于找到了她。 一面透明的玻璃窗隔开了外界，靠着窗边餐桌旁，她正坐在那儿。 腰背挺直，手臂横过餐桌一角。黑发普通束起，额前碎发微挑，浅褐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门外方向。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没变。 …… 直到一个陌生男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轰隆的雷声裹挟着噼里啪啦的骤雨，隔着玻璃窗，他却没有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湛白伸手探了探叫人痛不欲生的腰背，深吸了口气。 进化人的骨髓一旦抽出，能力会削减太多。但没想到，他会变得这么弱。 他捂着胸腔，剧烈咳嗽了几下。 目光紧紧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着男人握着餐巾纸为她擦拭领口，看着她对他笑，看着—— …… 在暗星阁里，湛白见过好几个同伴为了爱情，叛出阁。他们即便被抓回，经历了一番严刑拷打、酷刑惩罚，也从不后悔。 湛白那时只觉嗤之以鼻。 他确信，自己永远为了无趣的爱情，丧失自我。 他也做到了，一步步爬到第一杀手的位置。暗星阁发布的任务，他从未失败过。 感情是牵绊、是弱点。 …… 但看到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眼里藏不住的情愫，湛白第一次因为碍眼，从而想杀一个人。 杀意翻腾，他恨不得踹破玻璃窗，进去掐断男人的脖子。 不、这么简单的死法太便宜他了，就应该丢到暗星阁狠狠折磨一番。 最后。 看见男人攥住了姜犹的手腕，他收回手时，还回味般细细摩挲指腹。 蠢货姜犹看不出来他别有用心的意图，湛白看得清清楚楚。 可恶。 阴险！狡猾！ 他绝对是故意的！ 湛白气得瞳孔缩窄，焦躁沉郁地咬着指尖，咬出血也毫无察觉。 看着他们乘车离开。 湛白用尽全力跟了上去。 追到酒店门外。 看见她收下男人送的礼物，湛白情绪临近崩溃。 她喜欢他？ 她是不是也喜欢他？ 这个念头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抽骨髓的疼痛都比不上心脏的疼。 湛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纵使她喜欢那个人又如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 …… “不行！！” 湛白骤然醒来，额头涔出汗，被汗珠洇湿的长睫颤得厉害，失真模糊的黑眸怔怔地看着前方。 正好从外面买药回来的姜犹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手里的药随之掉在地上。 ‘啪哒’ 屋子里没开灯，光线昏暗，又静得落针可闻。 湛白循着声音看去，视线移到她的身上。 墙壁的灯‘嗒’的打开，姜犹开完灯，捡起地上的药，不看他一眼，走到热水壶前，将开水倒到水杯里。 先自己喝了一口，旋即递给床上的青年。 努努告诉她，男主为了从实验室出来，答应抽骨髓。 因此导致能力削减，身体虚弱到晕倒。 用骨髓交换，只出来一晚。姜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收敛锋芒的青年安静地倚靠着床头，额角微卷的黑发被细密汗珠浸湿，苍白的脸颊低垂，手指蜷曲又松开。 “对不起。” 全然没有半点往日杀手风姿，可怜到了极点。 姜犹置若罔闻，把药和水杯放到一旁床头柜上，旋即走到旁边床铺坐下。 并不是因为生他气而不理他。 完全是当初她被骗的太惨。 担心再跟他说话，又会被骗。 姜犹都有心理阴影了，索性选择置之不理，假装休憩。 湛白见状，喉咙再次尝到一股浓郁铁锈味，咬紧牙槽，无穷无尽的委屈和愤怒在胸腔充盈。 他近乎控诉地说道。 “和我说话就不理，和别的男人就有说有笑是吗？” 几乎荒谬、不可理喻的话清楚地落在坐在旁边单人床的姜犹耳畔。 姜犹：“？” 什么叫有说有笑啊？说得好像她出轨回来对另一伴冷暴力一样…… 说的她都有点心虚，离谱！ “与、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 青年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床边，一点点褪下穿在身上单薄的衣裳，蜂蜜般的光线洒落在他雪白、肌理线条优美矫健的腹肌。 略长乌黑卷发垂在耳侧，如油画般的秾丽容颜毫无征兆地映入她的眼眸。 青年穿衣瘦弱，脱衣却是另一番风味。 他只脱了上衣，盈满水雾的桃花眼似狗狗般低垂，可怜的哭腔绵软沙哑。 “他可以，我也可以。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姜犹先是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白花花、惑人心神的年轻肉体，惊得后退好几步，几乎贴紧了里侧的墙壁，鼻腔发热，她下意识揉了揉。 可以什么啊？什么叫他也可以？ ‘努努！救命啊！你快出来看看男主，他不对劲。’ 她发出震撼的心声。 【…………】 努努已经死机。 青年像是盘丝洞里的妖精，手心摁着床沿，一点点朝着她靠近。 被迫成为唐僧的姜犹眼看情况越来越严峻，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她当即抬手制止他的动作。 “停！” 她背脊冒汗，手指颤巍巍，耳廓烫红得跟刚蒸完桑拿似的。 不禁问出一句发自内心的疑问。 “你怎么变了？” 与六年前在边境时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倘若之前是冷血无情的变态杀手，此时却像是极度缺爱、可怜无害的小狗。 这一变化，真让她猝不及防，难以想象。 何况她才是被骗的人啊，怎么他一副被人欺骗抛弃的样子啊？ 黑发青年果真没再靠近，动作随之顿住，似黑夜般瞳孔透不进光，仿佛有一头野兽蛰伏在深处，露出血色的贪婪与疯狂。 “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本意是想杀了她的，但与她接触越来越深，那份意图发生改变。 湛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可等他杀死‘白盏’，再杀了她时，却怎么都下不了手。 第69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19） 因为她？姜犹满脸茫然。 回想六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未做任何特殊的事。 再说他不是最无情的杀手吗？怎么如此草率的就被改变了啊？ 想不出所以然，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未解决。 姜犹别过眼，抬手忙道： “你先穿衣服。” 哪有人动不动脱衣服的啊？ “我不。”青年像叛逆期到了的高中生，不管不顾起来，眼尾红透，揪着一角床单，骨节泛白，大颗珍珠般的泪水啪嗒落在白色床单上，浸散出一抹抹水晕。 姜犹头皮发麻。 说话就说话，哭什么啊。 湛白哭得伤心极了，像是受尽了委屈，连睫毛都挂着点点泪珠。 “他牵你手、他碰到你的手了……” 姜犹苦恼地扶额，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什么牵手啊？她什么时候牵手了？碰她手？谁碰她手了啊？ 还有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明知他可能又在伪装，姜犹听到哭声，仍然忍不住想起‘白盏’。 在她出神一空隙，方才还在床沿哭的湛白陡然爬到她身旁，正托起她的手腕，探出殷红舌尖轻轻舔着那片皮肤。 湿热粘腻，好似蟒蛇吐着芯子，带来些许不适。 姜犹恍然回神，猛然抽回了手腕，惊愕地看着依依不舍，舔着唇畔的青年。 手腕那块皮肤都红了。 “你、干什么？”她表情完全懵住，藏起手腕。呼唤他的名字，企图唤醒他的理智：“湛白！” 然而湛白清醒得很。 二十多年来，都没像此刻这般清醒。他不想任何人靠近、触碰她，只是单纯的笑，他都会——嫉妒。 湛白终于知道之前灼烧着心脏的感觉是什么情绪了。 是嫉妒。 他嫉妒所有接近她的人。 …… “砰砰” 心脏跳得很快，唇齿间残留着她肤肉散发的雨后清冷气息，萦绕不散。 后脑忽然传来疼意，他丧失意识，阖上眼晕了过去。 收回手的姜犹见状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房间窗户上，一缕光线倾洒，快到早晨了。 等实验室的人过来接他，姜犹就不用再见到他了。 男主状态太诡异，令人捉摸不透。还是尽早送走，她尽早回边境。 姜犹重新给他穿上衣服，指尖无意触碰到那片雪白腹肌，触感偏硬充满韧性。她脸颊微红，极力忽略那种感觉，匆匆系上最后一个纽扣。 “吁。” 她如释重负，去了旁边的单人床躺下休憩。 - “由我劝湛白护送小小去远海？” 休息不到一个小时的姜犹眼下覆了层青黑，眉眼难掩倦意。当听到政府高层大会之后的结果时，不可置信地反问。 实验室研究‘进化人’到了最后一步，需要前往远海找寻一种生物。 然而派出最强力的军队护送姜小小主任去远海，依然危险重重。小小是‘遗弃者’，一个低级黑兽就能要她的性命，而湛白是全国唯一的s+进化人吗，力量深不可测。 姜犹面对清一色军装的高层，乌泱泱聚集在酒店外。里面的客人都被驱散离开了，连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昨晚湛白进来之后，除了酒店，附近居民也都被驱散了。 早在实验室里，湛白逃出与她见面，政府高层们便开始了监视。 s+级别的杀手进化人，无弱点，城府深到难以看透。但在面对她时，却出现异常。 开口说话的高层已是高龄，白发苍苍，脸上沟壑很深。 “姜主任即刻便要出发远海，姜局长你在边境待了那么久，自然清楚远海的恐怖，无论是兽潮，还是天灾，以姜主任的身体根本撑不住。” “我听闻s+的进化人，天生对危险敏锐。只有湛白在，姜主任才能安全回来。” 姜犹自然清楚。 小小在儿时便重病缠身，好不容易做手术治好。远海黑兽无穷无尽，姜犹曾经去过一两次，深刻了解那里有多危险。 只是—— “我的话，他不会听的。” 男主喜怒无常，善于伪装，杀人像家常便饭一般，她没有把握让他听话保护小小。 纵使现在答应，等到了远海，他随时可能出尔反尔。 姜犹是真正领教过他的欺骗手段。 白发老者闻言，不急不慢地道。 “姜局长可能不知，我的能力是什么。” 他眯着眼笑：“我能闻到情绪的气息。” 而青年的情绪气息冰冷寒冽，但当面对她时，青年的情绪气息透着悲伤。 也许人可以伪装情绪，但气息绝对伪装不出来的。 白发老者不再多说，而是道：“你放心去劝吧，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姜犹听他语气笃定，只好回了酒店房间。 …… 湛白还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 即便如此，姜犹还是发现了他在装睡。 “我知道你醒了。” 黑发青年掀开眼皮，眸光一片清明，缓缓坐起身，望着她的方向，轻轻唤了一声。 “姐姐。” 姜犹无视他的称呼，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面色沉重，直截了当地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湛白早就偷听她与底下那帮老头子的对话，但听她说，仍然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应着：“好啊。” 姜犹微怔，视线落在阴影里他潋滟生光的眸子，眉眼绮丽清隽，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是一位杀手。 她沉默了几秒，说道：“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答应吗？” 湛白羞赧地垂下了头，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床单，条条褶皱暴露出他荡漾的心情。 “嗯，都答应。” 话落，姜犹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不行。 绝对不行。 这男主一看就不对劲，怕是到了远海，全船的人都会死在他的手里。 还没走出房间，身后衣袖传来阻力。她一回头，便迎上青年白着脸，积蓄起水雾的眼眸。 “你不信我？” 听到他带着颤音的质问声，姜犹抿了抿唇，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 湛白虚弱身躯晃了晃，眸底情绪难抑，手指倏然松开，自嘲地笑了笑道。 “也对啊，我以前骗了你，你不信我也正常。” 他无比后悔自己以‘白盏’模样欺骗她，甚至亲手在她面前撕破这个谎言。 不然她也许会对自己心存一丝丝信任吧。 第70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20） 最终湛白还是上了车，同他们一起去往边境，去往远海需要到达海港乘坐防御军舰。 前往远海的人数不多，核心人物姜小小，而政府还派出两位s级别的进化人。除此以外，便是姜犹与还是试验品身份的湛白。 由于是秘密行动，他们只能搭乘钢板改造过的吉普车，前往边境。 湛白脖子出现一个电击项环，一旦出现异常举动，强烈电流会窜入他的血液，骨头缝里，能够极大地限制住他。 青年格外听话，戴上时脸上连一丝愤怒情绪都没有，安静到让所有人吃惊。 他近乎到了对姜犹唯命是从的地步，单薄高瘦的身躯立在阳光底下，那张过分精致的苍白容颜露在众人视线里，长长睫羽漆黑，唇角微微翘起，神情慵懒而放松。 原本对他颇为防备的两个进化人，此刻心生犹疑。 不多时越发警惕起来。 他可是最危险的罪犯啊，纵使只是多了一个s+，那也比s级强太多。半个级别足以颠覆一切。 进化人唐信驾车，进化人刘威不愿与湛白坐一起，坐车顶。 而姜小小坐副驾驶，姜犹与湛白坐在后座里。 姜犹昨晚只睡了一个小时，这会儿一挨着柔软皮质座椅，便昏昏欲睡，阖上眼很快进入睡眠。 副驾驶座的姜小小原本想跟她聊天，一转头却见黑发青年正轻着手指将姐姐脑袋倚靠着他的肩膀。他双眼欢愉地眯起，殷红嘴唇翕动，一阵阵灼热呼吸从缝隙吐出。 察觉到姜小小的目光，湛白幽幽地瞥了她一眼，看似温顺无害的皮囊里，实际上藏着侵略性极强的野兽，将人完完全全圈在他的身边。 姜小小研究他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 恐怕这才是他真正的性子。 但是—— 姜小小眉头紧蹙，不放心地看了看姐姐，忍着想把他赶出去的冲动，心念电转。 …… …… “砰！” 猛烈撞击响彻车内，姜犹骤然醒来，车内众人已是防御姿态。 已经出了主都，快到边境，却遭遇袭击。车顶的刘威并未因为撞击摔下来，牢牢地站在车顶，拔枪射击，提醒着车里的他们。 “敌方有三辆车，都是a级以上的进化人，你们保护好姜主任。” 唐信冷嘁一声，透过后车镜，看到紧追不舍的车辆。紧踩油门，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突出条条青筋。 “大家做好了。”他话罢，猛打方向盘。 速度太快，四个轮胎都飘在空中，又猛地降落在地面。 姜犹拔出唐刀，打开身侧的车门，对唐信道：“我去解决，我们在海港集合。” 她猫下身，随即手搭在车顶处，借助车顶直接跳到敌方最前面那辆车子上。 “姐姐！”姜小小见状，面色煞白，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踹破旁边车的车窗，直接刺穿司机的胸口，车子如无头苍蝇般乱转慢慢停了下来。 唐信也看到了这一幕，睁大了眼，满是震惊。 纵使是他，也做不到如此干脆果断。车辆速度很快，一不当心就会坠落到地上摔个粉碎，她却无所畏惧，直奔敌车。 湛白浓黑瞳孔弥漫着诡谲晦暗的微光，一脚踹开旁边车门，跳了出去。 “……不好。”唐信见状，正要停车。旁边姜小小抬手制止，努力调整好心情，声音严肃地道：“别停。” “别担心，他跑不了，是去帮我姐了。” 唐信闻言，只好将注意力放到驾车上。 ———— 敌方三辆车都被逼停，轰鸣的爆炸声响起，浓烟缭绕，车里的进化人及时跳车，安稳地站在地面上。 姜犹及时接住青年坠落的身体，他一点也不重，比小小都要轻。好似没长肉般，手臂箍住了他的腰，他的腰身清瘦柔韧，轻而易举就能握住。 透过薄薄衬衣，里面微冷柔软的皮肉渗出，浸在她的手心里。 姜犹手腕猛地一僵，在他站稳后，匆忙收回了手。 她不太自然地蹭了蹭手心，脑子里迸出几个念头。 ——为什么一个男生的腰会怎么细？ ——凉凉滑滑的。 让她瞬间想起昨夜为他穿衣时，一般无二的触感。 那段记忆总是会在脑海中浮动，挥之不去。 …… 她还没想出所以然，追逐的一众杀手们出现在不远处，他们蒙着脸，对着身旁的湛白喊道。 “湛十九，阁主让您同我们回去。” 暗星阁里的杀手没有名字，以代号命名。湛字是每一代暗星阁阁主的姓，而作为唯一继承人的十九，自然赐予了湛姓。 他们是为了湛白而来的。 在想清楚这件事后，姜犹握紧了手里的唐刀。 湛白正沉浸在刚才她搂自己的欢欣之中。 腰间还残留着她手心温热的温度，以及时常握刀的手布满厚厚的茧子，触碰的感觉越发明显。 明亮炙热的桃花眼望向她的侧脸，带着病态痴迷。 姜犹忽略他近乎如实质般的目光，对那些杀手说道：“不可能，他是我的罪犯。” 话落，她听到旁边站着的青年喉咙里传来呼哧呼哧粗野呼吸。 姜犹神色疑惑地看了过去，冷不丁地对上他波光粼粼的眼睛。 “？” 她转过头，不再关注他古怪的状态，与前方几人对持。 “呵，那我们先把你杀了！”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手里沾满了血。进化属性搭配超强的体术，姜犹想要对付他们还真有些吃力。 她唐刀好不容易解决一个，又冲过来三四个。 “不准逃！”朝着站在原地的青年命令。 这群人都是为了他来的，纵然有项环在，他想逃还是能逃。 湛白却冲着她笑了一下。 露在空气中的白皙手背血管逐渐通红，他的眼白充盈起猩红的血色，周身迸发出骇人的力量。周围的几个杀手见状下意识想逃，却被他捏碎头颅，血红蒙上了他们的眼。 几乎一分钟。 除了姜犹，所有人都倒在地上。 黑发青年站在浓郁血泊之中，白色衣衫被血液染红。他转过头，眼睛弯起来，眼尾如同钩子般上挑，唇畔浅浅酒窝若隐若现。 “阿犹，我不会逃的。” 第71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21） 他身影微晃，强行积聚的力量极其消耗生命。浅金色阳光洒在他染上几点血珠的脸庞，变得越发苍白，仰头倒了下去。 姜犹疾步上前，接住晕过去的青年。 他额前汗珠涔涔，长睫轻簌，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姜犹看他的眼神分外复杂。 片刻，喂他一颗治疗药丸，旋即背着他，慢慢朝着边境走去。 这一片是荒芜的废土，周遭毫无生命的痕迹。气候炎热，日光炙烤着大地，没一会儿，她浸在热汗里。 附近没有车站，地图上标识着，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旅馆。 行了一个多小时，姜犹终于看见了地图上的旅馆。 是由车胎废铁建造出的旅馆，一楼是卖酒，二楼住店。 有不少人以狩猎黑兽为生，这家旅馆是他们的休憩地，路边会过来饮一杯酒，缓解疲劳。 姜犹背着人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们目光纷纷扫过她及她背上的人。 “老板住店。”她无视那些人探究的目光，说道。 老板是一个打着赤膊的中年男人，胸口除了刀疤枪疤，还有一条狰狞的纹身。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但他笑容憨厚，毫无恶意。 “两人吗？” “嗯。” 老板道：“两人五十。” 价格过于便宜。 姜犹付了账，旋即背着人上楼。 夜晚边境危险重重，黑兽容易聚群，所以一般晚上很少有人会出去。 她也打算等白天再走，而且旅馆还能租车，她想租辆车去往海港。 …… “老板，两头肥羊啊，你今晚发财了啊。” 一个端着满满当当啤酒杯的男人坐到收银台前，眼里恶意浓郁。 老板还是笑得一脸老实，说道：“女的让哥几个今晚开心开心。” 边境最缺的就是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一楼酒馆里。 …… 来到住屋里的姜犹并没有听到楼下那群人的对话，打开灯，老式灯泡电压不稳，时不时闪动。 木质地板黑漆漆，踩上去油黏不适。生着锈的铁板墙凹凸不平，屋里除了一张床，就没有其他了。 怪不得那么便宜。 姜犹把人放到床上，然后脱下外套，走到窗边呼吸了几口外面空气。 入夜。 夜色已昏，无边无际的荒地仿佛藏着无数恶兽，充满危险。 姜犹去外面打了盆水回来，给青年擦洗身体。 他指骨修长，皮肤白皙。如同烧制的玻璃，宛若一副脆弱昂贵的艺术品。 姜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与她黝黑皮肤对比迥异。 “真漂亮的手。”她小声喃喃。 擦完手臂，正准备把毛巾浸入水盆里时，一片温热的触感贴到了她的脸庞。明明是主动的那一方，湛白反而羞涩、紧张到忘了呼吸，亲完小心翼翼窥视着她的反应。 他早在她出去接水的时候便醒了，装睡是怕她亲近他、不再搭理他。 经历过无数厮杀的湛白在面对再强大的敌人，都没有怕过。 只是因为她的冷漠，而恐慌。 …… 但在装睡时，薄薄眼皮掀开一条缝，看她给他擦拭手背的血，他便忍不住，想亲她。 亲也只敢亲脸蛋，其余不敢奢望半分。 …… 姜犹缓缓抬起手，碰了下还留着热意的地方。 其实说实话，他的吻轻到几不可闻，并没有什么感觉。若实在要谈感受，她的心底好像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份感受并没有停留多久。 一股预感占据了她的心神。 原来男主的改变，是因为喜欢她？ 姜犹回想起‘白盏’被炸死的那一夜，打电话给她求救。 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喜欢你’。 她那时没有机会多想，毕竟后来杀手湛白让她知道，‘白盏’这个人不过是他扮演的一个人物，一切都是假的。 男主不懂感情，其实她也一样，上辈子姜犹接触最多不是人类，而是怪物。 无穷无尽、残暴凶狠的怪物，一不当心就会被它们剖开腹部，拽出脏器。 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近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莫说谈恋爱，就连和异性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 姜犹若无其事地拧干毛巾，递给了他。 青年见状，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脖颈红晕渐渐褪去，灼热的血液也仿佛冻住一般，攥紧床单，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 湛白以前总觉得时间流逝得太漫长，这个世界所有都让他感到厌烦。 但当遇见她时，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路边野蛮生长的杂草、落英缤纷的春夏……就连身处在破旧铁皮的房间里，他都感到欢悦与喜爱。 “我以后不会再骗你，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再也不杀人了，我会保护你的妹妹，我会——”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急切且不失认真，像是站在婚礼殿堂虔诚又肃然地发着誓言。怕她不信，甚至低下头，将后颈处的进化脉暴露在她的眼前。 人类发生进化时后颈会长出进化脉，连接心脉和头颅，此处是进化人最致命的弱点，但进化脉外生长似鱼鳃般的薄膜，硬度取决于主人的等级。 以他s+级的进化，那片薄膜是世间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除非他自愿展露，旁人无法直接穿透。 而他此刻在后颈的进化脉上装了微型炸弹，然后把控制器给了她。 “只要你按下按钮，我会死。” 浓缩火药制作的微型炸弹，足以把他炸碎。 他是制作炸弹的奇才，很清楚它的威力。 落在手心控制器闪烁着红光，姜犹只觉沉重无比。 在他说完，努努突然出现，告诉她这个炸弹是真的。 …… 见她迟迟不说话，青年优美清隽的面庞苍白如纸，纯黑眸底露出一抹不可抑制的恐慌。 “连这样你都不相信我吗？” 姜犹一声不吭。 湛白眼眸逐渐黯然无光，眼眶仿佛要浸出泪来，伸出手拿回控制器，指腹贴在按钮上，后退一步，缓缓地问：“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相信我？” 说着他就要按下去。 姜犹倏然制止：“我信。” 湛白呆怔抬起红透的桃花眼，呼吸似凝滞不动，朦胧视线里，她平静的神情添了几分认真，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道。 “这是最后一次。” 第72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22） 夜深。 旅馆只有一张单人床，除此以外，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姜犹倚靠在床头，空出一大片地方给他睡。 清洗完的湛白脱去白衫，亲手洗干净挂在窗口弯钩上晾晒。 赤着上半身，钻进被褥里。青年脖子上的项环颜色深黑，衬得皮肉越发雪白。卷黑短发安分地垂在耳侧，躺在她旁边位置，探出一双漂亮的桃花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姜犹阖眼抱胸，睡得很浅。周遭环境很差，但并不影响她的睡眠，只有那存在感极强、如实质般的目光，分外影响她。 她选择重新相信他，但对于他的心意，她还是选择了逃避。 这是位面世界，她注定要走，不会和他有任何牵扯。 若是接受男主的心意，等离开的时候，他会更难受。 姜犹虽不太懂爱情，但很清楚分别时的痛苦。 思绪之中，她逐渐熟睡，脑袋歪了歪，上身倾斜——湛白轻轻环过她的肩膀，扶着她整个躺下，掀开被褥盖在她的身上。 做完这些，他胳膊撑着床，手托着腮，视线在她脸庞一寸寸描绘。 …… 如皮肤般皲裂般的铁皮墙壁并不隔音，隔壁、门外的动静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六子在外面守着，他们逃不掉，咱们先进。” 瘦猴脸男人手里握着铁管制成的步枪，是队里的老大，b级的进化属性。 在这片荒地，也算是出色了。 “都听你的，老大。”旁边的白斑男急不可耐地舔了舔干出皮的嘴巴，眼里闪烁着邪恶的绿光。 他们到达房门前，准备撬开锁进去的时候，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嘘~” 那人伸起冷玉般的食指抵在唇边，淡白眼尾轻翘，嘴角扬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瘦猴脸男看见人，心头一惊，但感觉不到他进化强度波动，惊慌的心情慢慢平复，毒蛇般的双目眯了眯，冷笑道，“怎么？她是你老婆啊？” 除非他是a级或者以上，但在这处鸟不拉屎的荒地，莫说a级，就连他这个b级都罕见。这也是瘦猴脸男在不确定他们实力，却敢过来的原因。 没有进化强度波动，那他只会是‘遗弃者’。 上半身躯未穿衣服的青年站在走廊里，半截阴影在他苍白的肌理蜿蜒。在听到他的话后，他伸手遮住了脸，泄出刻意压低的笑声。 修长指缝里，那张潮热通红的脸若隐若现，瞳孔兴奋欢愉地缩窄，如同兽类竖立的瞳眸一般。 白斑男见状，心生退意。好似遇到天敌般骨头都在发冷，露出畏惧神情，小声地道：“老大…他看上去像疯子……” 哪里有人面对危险时，还能笑出来啊。 瘦猴男瞪了他一眼，阴鸷地道：“闭嘴，怕什么？我一个b级还杀了他——” 话音未落，原本五米远的青年猝然掐爆他的脑袋，血液洒得到处都是，离得近的白斑男眼里都溅到了温热的血。 他瞪大了双眼，强烈恐惧把他四肢僵化，下巴颤得厉害，钉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到那人嫌恶地啧了一声，掩不住的躁戾。 “又要洗，啊好烦。” 声音清澈又满怀朝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杀完人能说出来的。 白斑男惊骇的视线里，映入青年又重新展开笑容的脸，纯黑眸子荡漾着光碎，炫耀般的口气对他说。 “今天她终于原谅我，愿意和我说话。我真的很高兴，你知道吗？杀人都没有她和我说一句话，更能让我高兴。本来不想杀他的，他竟然说阿犹是我老婆，哈哈哈哈哈。” 他带笑的桃花眼渗出生理性的泪水，洇湿了浓密睫毛，笑意不似作伪，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但青年的笑，在白斑男眼里，与阎王的催命符无异，他努力调整呼吸，露出谄媚讨好的笑。 “你和你老婆肯定能永远在一起，求你放过我，我会滚，滚得远远的，不会来打扰你们。” 说完他跪在沾满血的地板上，不停磕头。 湛白：“嘘。” 白斑男立马停下来。 青年赤着的上半身，白得在黑暗里仿佛发着光，那张充满强烈视觉冲击的清隽容颜低垂，不疾不徐地命令 “把地板上的血脱干净，尸体也丢出去。” 白斑男用力点头应着。 “悄悄的，如果吵醒她——”湛白恰到好处地停下话语，让他自己脑补。 他要去楼下冲澡，把血味冲洗干净。 白斑男贴着嘴巴做拉链状，表示绝对不会吵醒里面的人。 睡到外面天亮才醒的姜犹发觉湛白并不在，她掀开被子，正要开门出去，门把手从外面扭开。 青年手里端着早餐，见她醒来，歪着头笑盈盈地打招呼。 “阿犹，早上好~” 姜犹忽略他那亲昵的称呼，视线越过他停在走廊地板上，似乎刚拖了地还未干湿漉漉的，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没有太关注。 毕竟昨晚她就清楚知道这家开在荒地的旅馆鱼龙混杂，杀人越货也是常有的事。 “该动身了。” 湛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过分热情关切， “这些早饭是我亲手做的，很干净，你尝尝看嘛。” 姜犹神色微讶。 眼前餐盘上的食物是精心制作的简易三明治，两块烤得金黄的面包裹夹着午餐肉煎鸡蛋，还有几块奢侈的蔬菜。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边境旅馆，这份三明治可以称得上豪华。 姜犹忍不住问：“食材哪来的？” 湛白事无巨细地讲述食材来源。 昨晚有人来抢劫他们，一共两人，他杀了一个，留下一个。 这些食材都是活下来的抢劫犯送来的。 他怕她以为自己乱杀人，努力解释起来：“那两人不怀好意，从我们进入旅馆的时候，就盯上了我们。趁你睡着，撬锁入屋，没想放过我们的性命。” 湛白对于这些了解至深，这群亡命徒专门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毫无人性，作恶多端。 姜犹并没有怪他，昨晚即便是她自己，也会把他们杀掉。 在边境，心软就等于自杀。 第73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23）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湛白居然会向她解释这么多。 六年前的他，并不是这样的。 不发疯的青年一如记忆中的白盏，羊毛卷乌顺搭在额前，昨晚洗干净晒好的衣服重新穿上，第一个纽扣没系，露出半截白皙精致的锁骨，薄粉的眼皮铺着浅浅的光，无半点恶意与阴郁。 他的厨艺她早就领教过，餐盘摆放的三明治味道绝对不差。 只是。 姜犹难以想象。 喜欢一个人，难道连性格都能改变吗？ 她自认样貌普通，与他接触的时间也很短。为什么他会喜欢她？ 这个问题终究问不出来。 姜犹不愿看见他失落的目光，迅速将餐盘里的三明治吃下。 迎上他期待的眼睛，她几乎下意识地夸道。 “很好吃。” 以前白盏常常给她送他亲手做的食物，每次等她吃完，都会迫不及待地问她好不好吃，一旦听到她的夸奖，会高兴很久很久。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没想到根本忘不掉。 上天为他赋予了耀眼光辉。 从始至终，‘白盏’是他，‘湛白’也是他。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同样瞩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 姜犹也未能幸免。 …… 湛白高兴得像个小孩儿，伸着手臂，在原地转圈。 木质地板被他踩得砰砰作响，整条走廊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姜犹无奈地跟着笑了笑。 窗外倾斜进来的灿金色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融暖炙热。 ———— 在旅馆租了辆由废品制作的简陋汽车，安装了ai自动驾车。在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后，这辆汽车自动会返回旅馆，很是智能。 到达海港，姜犹与等待多时的小小及那两个进化人碰面。 姜小小见他们平安，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姐姐，你们昨晚在哪睡的啊？” 姜犹简单说了下。 “旅馆啊？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姜小小情绪突然激动，满脑子都是罪犯湛白趁着他们都不在，和她姐姐睡一间屋子，占她姐便宜。 姜犹愣了一下，如实回答：“一间房。” “姜局长。”旁边进化人唐信插了一句，说道：“政府高层要和你通话。” 他手里握着手机，正接通着。 姜犹没来得及多想小小的古怪，接过手机走到一边与话筒那头的高层对话。 …… 姜小小用力地咬了咬袖口，气愤的双眼瞪着姐姐背后跟着的青年。 他明显看上去心情比之前好太多，仿佛经历了什么好事，周身都散发着粉色泡泡。 太气人。 早知道她也跳车了。 …… 通话结束得很快，姜犹把手机还给了唐信，对他们道：“气候局检测的近海天气很好，这两天都没有暴风雨。我们尽快出海，到达远海。” 气候局无法检测远海的气候情况，远海天气变化多端，不然凭黑兽，国家政府不可能会派湛白过来保护。 姜小小挽住她的手臂，伸着脑袋蹭了蹭她，撒娇道：“我要和姐姐住一起。” 从近海到远海乘船需要三天，遑论寻找进化研究项目的最后一个关键的生物。 他们这段时间都需要待在船上，船舱足够他们住。已经很久了，她都没和姐姐睡在一起。 “不行！”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安静待在姜犹旁边的湛白脸色瞬间一片铁青，表情沉得能滴出水。 但在姜犹闻言看过来时，他表情立马变得失落，清冽泠泠的嗓音裹着几不可闻的哀求之意。 “我也想和阿犹住一起。” 围观的两个s级进化人唐信/刘威：“…………” 看姜犹的眼神逐渐不对劲，像是在看一个养了一池塘鱼的渔夫。 姜犹本人一时无言。 沉默了几秒，她看着湛白认真地说：“男女有别。” 青年肉眼可见的颓靡下来，眸光黯然，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姜犹见状，不由自主地说：“白天还是能见面的。” 湛白睫毛轻簌，蓦然凑近她的脸庞，眼尾微弯起些许弧度。 “阿犹是在安慰我吗？” 他的眸子又黑又亮，绮丽夺目，幽幽深处宛若出现无数钩子，让人忍不住望过去。 姜犹别开了脸，指尖抵在他的额头上，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是。” 她不会说谎，老实地回答。 湛白扯唇笑了出来，胸腔都跟着震颤。 周围的人看着他像个疯子一般的笑。 姜小小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受了刺激疯掉了。 不过他很快平复，哑着声，薄红的唇瓣翕动了好一会儿。 阿犹。 阿犹。 ——为何我没有早些遇到你呢？ 船艇外壳是用世间最坚固的材质锻造而成，经得住风吹雨打。内部安装了数千个高级能源石，充盈着船体能量。这艘船耗费了多年才打造而成，承载五人绰绰有余。 船舱内一应俱全，仓库满满储存着食物药物用品，他们在海上飘一整年都不会饿死。 海上的夜总是暗得快，不到五点，最后一抹天光被黑暗吞噬，翻涌着浪花的海面黑漆漆一片，周遭可视度极差。 船舱里。 早已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滚的姜小小看着地面做仰卧起坐的姐姐，想了想问道。 “姐姐，你喜欢他吗？” 倘若姐姐喜欢湛白的话，那她回去后，会向政府申请释放。以她研究的成果，可以得到国家最高领导赐予的一个心愿。 虽然她讨厌任何人抢走姐姐的爱，但姐姐的幸福最重要。 姜犹头也没抬，气息平稳地问：“喜欢谁？” 姜小小不情不愿地说出那人的名字：“湛白。” 姜犹动作骤顿，盘腿而坐，看着下巴抵在软枕上的美丽少女，一下回想起白天在海港，她激动的表现。 “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小小喜欢上男主了吗？ 小小是她妹妹，姜犹很早便想过她的将来。小小是遗弃者，一生只有百年，她希望小小往后能找个普通人，陪她到老。而不是小小百年老死，另一半则还在壮年。 这是姜犹的私心。 她希望小小能与她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第74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24） “笃笃” 一道敲门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谈话。 握着干毛巾擦干净额头热汗的姜犹走过去开了门。 “阿犹。” 海面夜冷，湛白上身换了件黑色毛衣，长领遮住一半脖颈，略修身的毛衣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躯线条，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她跟前，她也只到他的下颌尖。 他是来送晚饭的，知道她饭量大，带来的饭菜用盆装，两荤一素一汤，菜式多样，底下铺着满满的一层饭。 也都是她爱吃的。 端着食盒的手指泛着红痕，是被烫红的。 姜犹看着那处红痕上，唇角微抿。 察觉到她目光的湛白藏了藏烫伤，语气埋怨地说：“船艇里厨房很多东西都不全……” 不然他也不会烫到。 “等下。”姜犹说着转身回到了房间。 湛白忍着想要跟着进去的冲动，听话地站在门外。 没一会儿，姜犹拿着药出来，递给他：“擦一擦。” 原来是拿烫伤药，青年唇角难抑地勾了勾，清亮的眸子害羞欣喜地闪烁几下，扭捏地说， “阿犹你、可不可以帮我擦？我腾不出手。” 姜犹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 躲在门后看着一幕的姜小小学着湛白的样子瘪了瘪嘴，无声地发出不屑。 一个烫伤，再不去医院就要愈合了。 他堂堂s+进化人，即便是枪伤也会极快愈合。一个烫伤竟然还要擦药，过于夸张。 真是一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可怜她老实单纯的姐姐，一不当心就掉入了他的陷阱里。 三天之后终于到达远海外缘。 这些天，生命里除了姐姐，就是研究的姜小小惊得难以置信。 两年的研究，都比不上这三天的观察。 s+进化人，极恶罪犯湛白，哪里有半天往日的喜怒无常，一次疯都没再发过。 变成一个人畜无害、纯白乖巧的天使——在姐姐面前。 更多的是像长了孔雀尾巴，每天除了开屏就是开屏。 第一次发觉到，原来无论多强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温顺像奶猫一般乖顺。 姜小小大为震撼。 …… 甲板上。 “需要潜水到深海。”进化人唐信道。 无边无际的大海如同一头湛蓝的巨兽，吞噬着所有生物。视线无法穿透海面看清深处，幽蓝浮光随着浪潮晃动。 【只有一架潜水艇，而且只有乘坐两人，这是小说里最通用的套路。】 努努看过不知道多少部狗血虐文，对于这类套路信手拈来。 【这一趟必须男女主一起。】它提醒道。 姜犹问道：“他们会平安回来吗？” 【潜入深海之中，会遭遇一些危险，但总能转危为安，男女主之间增进感情。】 【男女主是不可能死的，遇到危险，死的都是炮灰。比如你这样的路人甲，在小说里领盒饭的速度最快了。】 姜犹：“……” 她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 远海险象环生，这一路过来杀了不知道多少黑兽，越靠近远海，遇到的黑兽越多，更别提藏在深海之中的黑兽，数量绝对只多不少。 …… 当听到要和姜小小同坐一架潜水艇的湛白想要拒绝。 姜犹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保护好小小。”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也要安然回来。” 湛白那张不情愿的脸骤然变幻，她手心温度仿佛透过肩侧衣服渗入血肉里，一路蔓延至脖颈。长睫如飘飞的蝶翼不停颤抖，暴露出他震荡的心情。 他突然想提要求。 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要求。 “那你、可不可以——” 姜犹认真倾听着他的话，听他停顿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 “答应我一个要求。”他到嘴边的话改了下，心底挫败地泄了气。 第一次杀人他都不怕，为什么一句‘亲他一下’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犹二话不说答应：“好。” 湛白眉间染上雀跃欢悦的神色，甲板外的海水光芒折射忽明忽暗地铺在他的眸底，熠熠发光。 “我一定会安全带她回来的。” 他背着身走了两步，朝她挥了挥手，恣意张扬，充满着少年感的朝气。 —— 下潜需要时间。 约莫过去一整夜的时间，守在监测面板前的姜犹吃了口干瘪的面包，搭配着咖啡下肚，填满饥饿的肚子。 进化人刘威在船长室，唐信和她换班，监测潜水艇里的两人身体状况。 “姜局长，你一晚没睡，我来吧。一有消息，会立即报告你的。” 姜犹喝了好几杯咖啡，以前在管制局经常通宵执行任务，熬一个大夜不算什么。 她正要说等会儿就去睡，面板忽然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 潜水艇受到不明生物的攻击。 她立即建立联络通道，与艇中的湛白通话。 “发生什么事？” “滋滋……滋滋……” 回应她是一串信号不稳的杂音。 唐信在旁边点了点操作板，面色沉重。 “姜局长，不好了。我们船体周围探查到密密麻麻的生物，是黑兽潮。” 不仅是潜水艇那边，他们这边情况也很差。突然靠近许多高能量的黑兽，其中好几只都检测不到能量情况。 高于高等级黑兽，是从未见过的可怕黑兽。 一旦船体受到重创，与潜水艇的联系也会断开。 “先清理黑兽，投入鱼雷。” 姜犹做出选择，不再看监测面板，拔出武器去往甲板处。 …… ‘轰’ ‘轰’ 船体底下鱼雷碰到黑兽炸开，海水翻涌，甲板处摇晃颠簸，姜犹勉强站稳，砍杀跃出水面的黑兽。 乌泱泱黑兽前仆后继，数量巨大到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兽潮，好似到了它们老窝一般。 这艘船不能开离，潜水艇还在深海里，只能像活靶子一般任由那群黑兽登上船。 杀了不知道多久，甲板上被血液浸透，横七竖八地倒着堆成山的黑兽尸体。 唐信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他立马按下抑制气味的喷头，将血腥味掩盖。 这么浓郁的血腥味，会吸引很多的黑兽过来，到时候更麻烦。 “姜局长，接着~”唐信丢给她一把枪，是电枪，足以将黑兽点成焦炭。 第75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25） 姜犹接过，终于能休息一只手。 这时，海面突然跃出一只庞大的黑兽，漆黑皮肉生着坚固鳞片，能够抵御电击。不仅是体型还是速度力量，都超出高等级黑兽。 “小心！那是进化到s级的黑兽。” 高等级往上就是s级。唐信曾在书上见过这种等级的黑兽，听说百年前，政府曾派出一支精英武装军队，想要探索远海，但遭遇s级黑兽带领的黑兽潮，死得只剩一人，回去带去这个消息不久，便也疯掉了。 姜犹撕开半截布条将手腕和刀柄绑在一起，把电枪别到腰间，盯着站在甲板边缘的巨型黑兽。 那只黑兽一双深绿色双目里闪烁着智慧的光，似乎是知道她很强，站在边缘没动，警惕地观察着她。 它已有人类十岁的智商，与其他只知道盲目冲上来的黑兽截然不同。 姜犹转动着略微酸涩的手臂，旋即以极快的速度挥了过去。 黑兽身型庞大，却能灵巧地躲过她的攻势，踩在另一头，甲板都跟着震动起来。 它堤防地看着她手里的唐刀，显然清楚了解到，那把唐刀会给它带来致命的伤害。 姜犹不容它多想，踩着甲板再次出现在它的面前，挥动唐刀与它缠打在一起。 唐信边电登船的黑兽，边朝姜犹那边看去，心惊不已。 哪有人会和s级黑兽打得有来有回的啊？ 她还是人吗？ 直到天边亮起破晓的光，黑兽才渐渐褪去。 “啪。” 姜犹一手拎着那只死透了的s级黑兽丢到甲板上，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下，骨头碎裂，不仅如此，她的后背还留下了一道狰狞极深的伤口。 她身体轻微摇晃，整个人像是浸在水里，额前溢出绵密的汗珠，一张脸在破晓暖金色的光晕里依然苍白无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唐信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比起她还是要很多。他见状，瞳孔地震，像看神仙般看着她。 竟然杀死了s级黑兽，她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管制局局长？ “姜局长。”他这次的称呼比起以前都要恭敬，跨过地上的黑兽，走到她的面前，道：“您没事吧？” 姜犹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海面浮出一架潜水艇。 舱门‘嘶’一声打开，露出昏迷的姜小小。 而湛白不知所踪。 “不！不！！” 从昏迷中苏醒的姜小小面露恐惧，面色煞白，后退着缩在角落里。 看到这一幕的刘威忍不住道：“绝对是那个罪犯伤害了姜主任，他自己逃走了。” 从潜水艇飘到海面，到姜小小疗伤这整个过程，他都在揣测他们在深海发生的事。 而姜小小受到强烈惊吓的模样，更是映衬了他的想法。 姜犹坐在椅子上，断裂的手臂做了处理，后背伤口却还是在渗血，一夜未睡，再加上体力耗尽，眉眼笼罩深深疲倦，唇色泛青。 这一次她没听下去，面无表情地打断：“一切还不得而知，请别妄自揣测行吗？” 这句话正是对刘威说的，刘威没见到她杀s级黑兽的场面，自然对她不屑，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被唐信用力拽了下制止。 “连你也……”刘威不可置信地回头。 唐信拧着眉头，说道：“你别说了。” 无论罪犯湛白如何，这艘船中最有话语权的是姜犹，不是他刘威。 …… 慢慢平静下来的姜小小眼眶通红，看向姐姐的方向，哽咽颤抖地道， “姐姐，快去救他，他是个疯子，他为了让我活着，出了潜水艇，被怪物拽入了海底……” 她语无伦次，急切慌张。 以前姜小小只是把那个罪犯看作研究的试验品，但经过这一次，她无法如此看待。 为了兑现对姐姐的承诺，他居然拼死都要把她安全送上来。 深海里遇到的怪物根本不是普通黑兽，力量强度都没有可比性，连研究进化与黑兽这么久的姜小小都感到恐惧。 姜犹听完小小的话，她喉咙尝到一股血色，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牵动到后背的伤口，血液股股渗出，浸湿了椅子。 “咳咳咳——” 唐信见状，忙倒了杯水递到她的面前，道：“姜局长，您快喝些水。” 姜犹摆摆手，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庞，咽下喉咙溢出的血，站起身道：“我一人潜，你们待在这里保护好小小。” 就在刚刚，系统警报声在脑子里响个不停。 报告着男主生命正在流失。 他快死了，死在冰冷幽深的海里。 唐信想要陪同她一起去，被姜犹直接拒绝了。 “我自己就行。” ———— 躺在潜水艇里。 姜犹从位面商城里兑换了疗伤药丸，咽下之后，身上的伤很快好得七七八八了。 她不会驾驶潜水艇，只能靠努努现场教，才勉强会。 下潜越深，可视范围越短。 冰冷海水撞在玻璃窗上，时不时游过稀奇古怪的大鱼，似乎看不见潜水艇一般，无视、慢悠悠地游过。 潜水艇表面涂了特殊物质，除非感知极强的生物，不然无法探知到它的存在。 【男主所在地已经标注给你了！】努努在定位面板标上男主的位置。 姜犹撕开背上包扎的绷带，丢到废弃箱里。 那只s级黑兽很强，利爪锋利，还带有毒素，她用了船艇里的药，也难以止血。既然如此，对于她不死身而言，伤愈也是时间问题。 但湛白出了事，她不能再省积分。 就在她陷入思绪之中，手指无意碰到一个按键。 随之面板里响起一道比雨水都要清澈动听的声音。 “喂、喂，阿犹。” 停顿几秒，他嗓音含着笑意，尾音撒娇一般拖长。 “我知道你最关心的人就是姜小小，所以你放心吧，我会让她安全回到你的身边。” “没骗你吧，我说过不会再骗你的。可是我好像要死了…滋滋……” “滋滋……我以前从来不怕死，这么无聊的世界，死了也算解脱吧……” “可是…滋滋…可是我现在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阿犹…我想活着……我好想再见到你啊……滋滋……” 第76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完） 湛白的声音到此为止，这是一段早就录好的录音，他知道自己要死在这片海里，便在潜水艇里录下了想对她说的话。 是他的心里话，也是最后的遗言。 姜犹听到最后，似乎能看到他伤痕累累，无力伏在驾驶座前，黑眸里尽是绝望，还要强撑着，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些话。 他即便明知这是一条死路，也要达成对她的承诺。 她的心口忽然感到一阵刺痛。 再怎么无视他炽热的感情——她还是心疼的。 …… 潜水艇前端射出光柱，投在如同深渊般的黑洞之中，无数高级黑兽在附近盘旋游荡，黑洞表面飘浮着一层薄膜，如同结界一般桎梏住这群黑兽。 【这里面有很多s级黑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努努是位面系统，一个简单的扫描就能探出周围有多少黑兽。 怪不得连男主都差点死在这里，海底深处的黑洞如同科幻电影里怪物般无性产卵，不断孵化出黑兽，黑兽吃黑兽，吞噬能源石，进阶至s高能级。 倘若不是表面那层薄膜，整个世界都会覆灭。 姜犹穿上潜水服，兑换了一个隐藏气息的药剂，涂满全身，然后将潜水艇悬在一旁，钻出舱门，朝着黑洞的方向游去。 …… …… 嶙峋的怪石歪斜探出黑洞，海水里漂浮着忽明忽暗的荧光，藏在乱石堆里的湛白潜水服破开一个大洞，源源不断涌入海水，他索性脱下破烂的潜水服，倚靠在崎岖不平的石碓旁。 进化到s+，人类对于氧气的需求并不多。但他受了重伤，胸口刺穿一个洞，不断溢出血液。半条腿被一只黑兽咬断，死亡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人快死了，以前的记忆，不愿记起的，想记起的，都浮到眼前。 他记得儿时，大概六岁的时候。 生活在荒芜的废土里，在那里人类更像原始动物，衣不蔽体，穷得连草根都啃不起。 用废品搭建的棚子，一块薄薄的塑料布当隔断。常常有男人来家里，母亲那时候便会掀开塑料布去隔壁。 而每次，母亲会用绳子绑住他的腿，如同小狗般绑在床角上。 他那时候很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每次母亲穿过塑料布过来，都会给他带来吃的。 湛白便每天盼着男人来家里。 那样他就不会饿了。 饿的感觉真的太痛苦，肚子的肉都没有，薄薄一层皮包着脏器，他很饿的时候，看到地上的土，都想抓到嘴巴里吃。 后来母亲身体越来越差，躺下床上瘦得像皮包骨。 他咬断绳子跑了出去。 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跟着他回到了家里。 只看了一眼母亲，便说：“救不了的，她快死了。” 八岁的湛白并不知道‘死亡’的意义。 那人递给了他一把小刀，说： “杀了她，我带你走。” 湛白问：“能吃饱吗？” 那人点头。 那是湛白第一次拿刀。 虽然只是一把小刀，但锋利无比，在光线下折射住耀眼的光泽。 他将刀刃刺入旁边那人的腹部。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 湛白舔了舔溅在嘴巴上的血，是一股铁锈味。 那人还想挣扎叫喊，湛白学着母亲杀野兔的手法，小刀划破那人的喉咙，然后在他胸口刺了很多下。 等他死透了躺在地上，湛白走到床边，呼喊着母亲。 “有食物了，母亲，有很多很多食物，我们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但母亲看他的眼神，却像看一个恶魔。 干裂的唇翕动，喉咙里发出磨砂般沙哑的声音。 湛白到现在，还记得母亲的话。 “怪、怪物……” …… 如同母亲所说，他是怪物，一直以来都是怪物。 没人教他感情，也没人教他怎么喜欢一个人。 所以他把喜欢当做狩猎。 一步步把阿犹推远。 湛白伸出浸染血液的手指，盐度超标的海水钻入伤口里，疼痛密密麻麻。他指尖落在怪石上，一笔一划写出——‘阿犹’。 …… 等姜犹到达他身边的时候，便看到狭窄石洞里，每个角落都写着‘阿犹’。 他蜷缩着躺在里面，唇角微弯，仿佛进入了美好的梦乡。 第77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番外1） —— 番外。 一年后。 边境管制局。 学着玄老，茶杯泡枸杞，腰间贴暖宝，秋裤穿两条的姜犹刚到大厅，迎面碰到快递员。 捧着花的快递员看见她，连忙走过来说：“姜局长，这是从主都那边给您寄的花。” 一百束鲜艳稀有的花瓣还沾着露珠，好似刚从花园采来的一样。花香味浓郁，没一会儿吸引着不少管制者朝她这边看过来。 姜犹看了眼寄花人的名字，一脸苦恼。 收了花，她签完字道谢，然后往办公室走去。 坐到办公室椅子上，姜犹视线落在摆满窗台，还未枯萎的鲜花。 这花送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笃笃’ 办公室房门被人敲响。 姜犹：“进。” 副局长玄老推门走了进来，大清早刚吃完早饭，满嘴的油，抽了她办公桌一张餐巾纸，擦拭着嘴巴，看到大捧鲜花里夹得卡片。 龙飞凤舞的字，正是主都那边最高执法局局长，梁以岸的字。 “我真觉得这梁局挺好，人家多大的官啊，你如果能跟他在一块儿，就能从边境这个穷地方调到主都去。” “何况，你单身这么多年，也该找了，小姜啊。” 当初梁局亲自来找他，想和姜犹相亲，玄老都倍感震惊。那可是国家政府仅次于第一领导的梁以岸啊，至今未婚，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跟他见个面。 可小姜自从远海回来，就像变个人似的，重建边境，提高待遇，培养人才。如今的边境管制局已是香饽饽，主都许多人都想进来。 前不久小姜亲自带队，将暗星阁铲除。昨天刚定下来，明年准备带队前往远海。 正因为那次远海带来至关重要的消息，深海里存在产生黑兽的黑洞，国家对此开了大大小小的会，每个人身上都跟安装了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如今远海恐怖至极，她还想去远海，还不就是去送死吗？ 姜犹知道今天是避无可避，只好说出实情，但又有些难以启齿：“我有……男、男朋友了。” 玄老自然不信。 不然怎么说得这么勉强？绝对是骗他的。 ‘嘀嘀’ 办公桌上的板砖手机响起短信提醒声。 姜犹晃了晃手机，说道：“他来找我了。” 玄老：“…………” 他还是不信，除非亲眼看见。 姜犹只好带着玄老出了办公室，一路走出管制局大门，远远地看到一人骑着电动车，朝这边过来。 没一会儿，那人拎着食盒走到她面前，电动车骑来一路颠簸，路况不好，震得他手都在发麻。 “阿犹，你早饭忘了带，我就开车给你送过来啦。” 那人看上去很是年轻，卷翘短发睡得乱七八糟竖起，却丝毫不影响他天人般的容颜，穿着普通卫衣休闲裤，像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大学生。 玄老惊讶地睁大了眼。 姜犹接过食盒，向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长辈，玄老。” 说完，又跟玄老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湛白。” 湛白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脸颊微红，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尊敬礼貌地唤道。 “玄老好。” 玄老还没见过如此讨喜的小孩儿，比他孙儿都要讨喜，颔首情不自禁询问： “小湛，你多大啊？” 湛白如实回答：“25岁。” 玄老越发惊讶。 比小姜小四岁。 姜犹见玄老终于信了，也不再多说，伸手理顺湛白略乱的羊毛卷，随即道：“回去吧。” 湛白依依不舍，脑袋蹭了蹭她手心，说道：“那我下午来接你下班。” 姜犹知道他粘人的性子，没有拒绝。 看着他不太习惯地骑着电动车，戴上安全帽，朝她摆了摆手，然后骑着车慢吞吞地走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 在从黑洞里救出湛白后，原本任务是完成了的。她也准备去往下一个世界，但位面系统努努告诉她，无法脱离世界。 男主对她的好感度太高，一旦她离开，男主会立刻自杀，到时候世界同样会崩溃。为了让位面正常维序，主神都把任务奖励的积分翻倍，只为了让她留下。 姜犹自然而然地留了下来。 待在她身边的湛白不再杀人，每天费尽心思给她做饭，打扫屋子，甚至出门买菜的时候，经常偶遇‘进化人’犯罪。然后化身安全卫士，上前阻止，然后把罪犯打包到管制局。 体贴入微。 无微不至。 就怕姜犹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姜犹便和他进行了一场郑重的谈心。 她说：“我是遗弃者，只有一百年的寿命，和你不一样，在你度过人生的五分之一的时候，却是我的死期。” 等她死后，他会更难受。 湛白只是顿了一秒，之后精神不受控地外放，化为实质般横冲直撞，震碎了家里的墙壁，地板，还有他们正坐着的沙发。 进化人越强，越不容易失控。而他只是听到这么一句话，便精神失控。 被体内翻涌的精神刺激得晕了过去。 当时姜犹吓了一跳，以为他怎么了，从商城兑换了好几颗疗伤药丸，喂他服下。 还是努努告诉她，他没事，只是精神失控晕过去了，很快就会醒，她才松了口气。 等到湛白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他以为晕之前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他的梦。 躺在床上的青年埋在枕头里，宛若毛毛虫般疯狂蠕动，兴奋地沉浸在美好梦境里。 姜犹补好被精神撞破的墙板，走到他卧房，便看到这么一幕。 “湛白？”她担忧地看着他。 湛白倏然一顿，以最快速度恢复往日沉静镇定的模样，盘腿坐到床上。 但清隽雪白的脸颊像浸了血般通红，睫毛濡湿，薄唇也是红红的。一眼都不敢看她，缩着脖子，手指慌乱无措地揪着被单。 自己做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美梦。 倘若被阿犹知晓，肯定会把他丢出去吧。 绝对、绝对不能被阿犹发现。 “既然你醒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遗弃者，寿命只有你的五分之一，倘若你要和我在一起，接下来的四百年会很痛苦的。” 湛白呆愣地抬眸，望着房门前站着的人。 他使劲掐了掐脸，这点疼意还不够让他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索性走到墙边，额头对准墙狠狠撞了过去。 “砰！” 坚固的墙瞬间被撞出一个窟窿。 猝不及防的姜犹瞳孔地震，疾步跑到他身边，忧心忡忡。 “湛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剧烈疼痛袭来，额头撞破，一行温热血液从眼角流过，湛白发出一阵傻笑，欣喜若狂，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混着血液滴落在地板上。 “是真的，不是梦，阿犹，不是梦……” 姜犹找到医疗箱给他额头上药，有点心疼，但看见他笑个不停，又被他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傻子。” 她应该明白的，即便是快死时，都要写她名字的湛白，不会因为一百年寿命，而放弃喜欢她。 ———— 时间回到现实。 玄老还在旁边说：“也挺好的，女大三抱金砖，大四包金山嘛。他还知道给你送早饭，还算一个体贴的人……” 姜犹看他终于放弃撮合她和梁局长，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她也该找个时间，和梁局长好好谈谈。 他第一次送花的时候，姜犹便打电话和他谈过，却没有一点用。 还是要见面谈。 —— 与梁局长见面当日。 看着身旁跟过来的湛白，姜犹无奈地道：“湛白，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与平常在家里穿的衣服不同，青年特意去了趟商场，购了一身昂贵西装。连那头卷毛都去理发店打理过，看着成熟很多，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是遮掩不住的青涩。 这股青涩不是稚嫩，而是骨子里，未被黑暗彻底侵蚀的青涩。 “才不要！他不是好人！我就在这里坐着，才能安心。” 那个人诡计多端，他可不是担心被人趁虚而入，只是、只是不想阿犹被那个人骗罢了。 第78章 疯批善于伪装杀手x愣头青管制者（番外完） 梁以岸野心汹涌，在这一年彻底整顿执法局，说一不二，是主都高层官员里，最忌惮的一人。 他能在执法局位置安稳坐这么久，无异于是国家政府成立以来第一人。 最高领导曾为他赐婚，却都被他拒绝了。正因为如此，不仅是官员，连领导都对他十分忌惮。但他的势力如初春竹笋般肆意生长，如今无人能掣肘他。 他的目的明确，已在今年，参与竞选最高领导的位置。以他的庞大势力，明年就能走到最高的位置。 如此身份的梁以岸穿一套复古白色制服，怀里捧着花，来到他们第一次相亲的餐厅里。 …… 在湛白眼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无论见多少面，同样令人厌恶。 梁以岸目光先落在姜犹身上，停顿了许久，才移到她身旁的青年脸上。 他承认，青年容颜是他见过最出色的，恐怕整个主都都找不到比他还要好看的。只是，青年太过年轻，与阿犹并不般配。只有他，才有资格站在阿犹的身边。 “姜局长。” 梁以岸只能把更亲昵的称呼压在心底，等到和她进展更深一步，再唤也不迟。 姜犹站起身，和他握手打招呼。 “梁局长。” 梁以岸淡笑，将鲜花递给她：“我不介意姜局长直接叫我的名字，何况我们也挺熟了不是吗？” 这一年太忙碌，他需要培养势力，建立威信。无法前往边境与她见面，但明年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追求她。 “呵。” 一声冷嗤忽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是坐在椅子上的湛白，他唇角弧度轻讽，仿佛对于他的话感到好笑。 梁以岸维持着绅士的优雅，并未因为他的嘲讽而受到影响。 倒是姜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说话，也不要起争执冲突。但显然，他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抱歉，梁局长，我来是想同你说一件事的。” 梁以岸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道。 “阿犹，无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他的话太过直白，姜犹意想不到，目光呆滞。 梁以岸眉眼依然含着笑意，一如初见时的儒雅清俊，令人难以起半点反感。 “再说在这个时代，并未规定一定要一夫一妻制，明年我上任，也会推崇两夫、三夫一妻制。” “所以你不用有心理压力。” 姜犹被他两句话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旁边湛白撕破温和纯善的外表，猝然站起身，急不可耐地打断：“你他妈要不要脸？” 哪里有人把插足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还两夫三夫一妻制，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湛白一点也忍不了，亟待冲过去就要跟他决一死战。 “湛白！”姜犹喝止他杀气腾腾的架势，抬手苦闷地揉了揉眉心，片刻，她对他道：“你先出去。” 湛白瞳孔骤缩，朝她看去，眼尾通红，如水墨画般的眉眼掠过一抹受伤。 “出去！”她一字一顿地重复。 湛白眼眶瞬间被水雾笼罩，攥紧手指，委屈到了极点，紧抿嘴唇，尾音裹着一丝颤。 “行！我走。” 说完，他挺直背脊，一步步走了出去。 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这一年谨小慎微，她说什么他都听，连人都不杀了，得到待遇是什么？ 呵。 一点也不值得。 女人？不过是花言巧语、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生物罢了。 头也不回走出餐厅的湛白步伐突然一顿，又转过身，蹲在餐厅旁边，面容沉得吓人，黑眸冷戾充满煞气。 路边经过的小狗都会被他瞪一眼。 …… …… 餐厅里。 姜犹认真地说道：“梁局长，我是遗弃者。” 梁以岸唇畔的笑意一顿，不过也是惊讶几秒，很快恢复以往。 “我不介意。” 遗弃者又如何，虽寿命只是进化人的五分之一，但他也会和她在一起的。 姜犹与他狭长的漆眸对视，平静地说：“你不介意，那你的子民呢？” 曾听玄老说过，他以后肯定会成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人到了高位，便会身不由己。 毕竟遗弃者一直受‘进化人’歧视，不然未进化的普通人也不会被称作‘遗弃者’，是被神明遗弃的人。 所有遗弃者连靠近主都的机会都没有，全部被驱逐到边境，待遇极差，只能等死。 姜犹刚进入这个位面的时候，便受尽‘进化人’的刁难欺凌。 纵然他是统治者，也无法改变国家全部进化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言尽于此，以梁以岸的头脑，自然会明白其中道理。 姜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他们相见次数屈指可数，与湛白不一样。她以为只要说完，他会放弃。 但—— 梁以岸沉思一番，然后定定地注视着她，说道。 “我会努力改变，即便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一辈子，我一定会改变进化人对遗弃者的看法。” 望着他执着的神情，姜犹心底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以前也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 姜犹只好在位面商城兑换遗忘药丸。 喂给他吃下后，她轻声地说了声：“再见，梁以岸。” —————— 踏出餐厅。 姜犹以为湛白已经乘坐动力轨回到边境了，却没想到，蒙蒙雨雾里，他蹲在屋檐底下，抱着膝盖，之前打理好的卷发变得凌乱，脱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衫印出优美紧实的肌肉线条。 一个小孩正拿着雪糕，撕开外包装一角，打算塞嘴里吃时，冷不丁被他抢走。 湛白咧了咧嘴角，笑意满是恶意，一口把雪糕吃掉。 “嘿嘿。” 小孩见状，大哭出声，捂着脸跑去找妈妈。 湛白叼着雪糕棍，呲牙冷哼。 “为什么抢小孩的东西？”身后忽然传到一道声音。 雪糕棍‘啪嗒’掉落在地上，湛白骤然转身，看到她一个人出来，内心一喜，但又想到被她瞧见刚才一幕，心虚地垂下了眼。 “我、我……” 姜犹听了半天，没听出所以然来，心下无奈。 她道：“回家吧。” 湛白闻言，语气掩不住的酸溜溜。 “哦，不带你的小妾回家啊？” 姜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哪里听得出来他是在吃醋。 她一本正经地道：“湛白，他将来会是国家的统治者，你态度好一点。” 什么小妾？早年间的电视剧都没了，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新词？ 湛白更气了，睫毛微微颤抖，洇红的眼睛‘哗地’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比屋檐外的雨水都要汹涌。 “果然，都是骗人的，你根本不喜欢我。” 他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可怜，下颌线绷得死紧，明明在压抑隐忍，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仿佛她说个‘是’，他就会在她面前立马死掉一样。 姜犹哪里经得住。 她无论看多少次，仍然感到心疼。 姜犹走上前，伸手搂住他的腰，埋在他的颈侧，温声道。 “没有骗人。” 愣在原地的湛白呆呆地任由她抱着，她的怀抱比世间一切都要温暖，纵然外面雨不停地落下，他血液还是在发烫，摇摇欲坠的泪水悬在他的睫毛上，黑眸豁然亮起璀璨的光点。 “真、真的？” “真的。” “真的吗？” “真的。” “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 ———— 番外完。 第79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 盛夏吹来的风都是炽热的，伫立在中央星域的帝国顶级大学招生结束，一大批学生入校，两年机甲体能精神训练，两年比赛。 帝国203年，是一个充满未来与科技的新世界。 …… “今天新生礼不是alpha就是beta，一个oga都没有，咱们以后都要过这种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吗？” “新生礼上的a班第一长得真好看，他如果是oga就好了。” “你想屁吃，能在a班当第一的，怎么都是双s的alpha大佬。” 刚踏入宿舍的姜犹听到这么几句话。 她习以为常，穿在身上的运动背心被汗水浸湿。剪短至下颌处的黑发乌顺，尾端沾了汗珠，粘在一块儿，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凤眸细长薄窄，浅褐色东方瞳眸平静沉敛。 以a级体能破格进入中央星域顶级大学的姜犹分配到e班。 整个年级分五个班，她所在班级属于倒数第一。 与其他星域的大学比起来，即便是挂车尾，也属于高材生。 至少在她父亲看来是如此的。 原主家境贫寒，生于同样的e级星，最偏远的星区。建了很多牙膏工厂，她居住的地方，天还没亮，便能听到轰隆隆的机器运行声音，以及能闻到浓浓的牙膏味。 有时候是水果味，有时候是蔬菜味。 在这个位面，性别不分男女，而是分alpha、beta、oga。全星域主要人员的性别是beta，负责基中层。 而另外两种，属oga最为少见，他们这类人群往往生得漂亮，体软肤白，易孕体质。在他们成年时，每个月会经历几天的发x期，需要标记，或者注射抑制剂，便能度过。 最后一种alpha，与o属于另一个极端，他们体壮强大，精神力高，体能属性高。大多在国家军团，与异兽、虫族打仗。 姜犹所穿的这个身体，是最普通的beta。不会像o那般每月有发x期，他们的信息素等同于没有，也闻不到ao的信息素。能够正常生孩子，但生出来的孩子，不如o生的属性高。 这只是她第一重身份。 姜犹在这个位面，还有第二重身份。 以位面系统努努的话而言，便是这个位面缺少炮灰角色，她需要填补这一空缺。 她另一个炮灰身份，是在第一军团里，体能s精神a，驾驶防御盾机甲的alpha中将。后来对男主一见钟情，欲要包养占有，却死在男主的光剑之下。 努努说。 炮灰与男主见面时，需要她过去扮演。 【放心宿主，虽然你需要扮演两个角色，但主神给你积分奖励是双倍，而且这两个角色都没有什么戏份，你安心扮演。】 姜犹这才放松下来。 …… 与上个位面一样，这里同样是高难位面。男主是典型的美强惨，才八岁，便开始为生计发愁，他努力考到帝国第一大学，却觉醒oga的性别。 纵然遍体鳞伤，经历无数次绝境求生，他也没能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只是因为他是oga，前路满是大山阻挡。 帝国最高掌权人，国王最宠爱的女儿，alpha第五公主对男主一见钟情，只是不愿他越站越高，便亲手剥夺他的能力，废除他s级的精神力，以及a级体能。 他勤苦努力走到这一步，却因为性别以及容貌，毁于一旦。 皇室第五公主硬生生地折断他挺直的脊背，让他跪地服从。 …… 时间还未到达那个时间点。 此时的男主游逾是帝国第一大学a班新生，还没觉醒oga，此时的他是一个还未成年的a班风云人物。 姜犹来到这个位面这么久，也只是在今天的新生礼见了他一面。 在宿舍拿了脸盆换洗衣服，准备去公共澡堂洗漱。 宿舍同样是beta的女生，李溪刚从澡堂回来，迎面看到她要去，提醒道： “姜犹，澡堂快关门了，现在一个人没有，你快去，去晚了就洗不了了。” 姜犹闻言，道了声谢，加快脚步赶到澡堂里。 帝国军校为了鼓励学生们团结友谊，建了个澡堂。隔了一面墙，房门是一面帘子遮住了外界的视线，同性之间并没有什么尴尬的。 姜犹所在的beta澡堂，空空荡荡，她随意找了间进去洗。 贫困生包学费住宿，吃饭洗澡的钱不包，姜犹前两天刚冲的水卡，精打细算地洗着。 开了一会儿水立马关上。 这时，隔壁alpha澡堂里传来喧哗的嬉闹声。 姜犹后知后觉想起，这个时间点正好是a班下训练场的时候。 a班他们训练是其他班级的好几倍，晚上十多点才下课，不像他们e班，五点不到就下课了。 ‘嗒嗒’ 拖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渐行渐近，直到在她隔壁单间停下。 a班没有beta，全都是alpha，除了男主，还未觉醒性别，所以只能到beta澡堂洗。 帝国大学并没有oga澡堂，男主是唯一考入军校的o。 姜犹假装没听到，仔细搓澡。 搓完澡把水卡插入卡槽，冷水哗啦啦冲了下来，淋在身上很是舒服。 她快速冲完，把水卡抽出，准备穿衣服，抬头便看到隔壁飘来浓浓热气弥漫雾水，腾云驾雾，铺在她的睫毛前，凝结出水珠。 ‘大夏天，男主还要洗热水啊？他应该很怕冷。’ 姜犹思及此，没再多想。 套上一件老头背心，准备推门出去。 但。 一股极淡的香味冷不丁钻入她的鼻翼里。 第80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2） 单间。 狭窄昏暗的空间，热水顺着水管从洒水头涌出，蒸腾热气化为白色水雾，笼罩在周身。 游逾在身体出现异样的刹那，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终究还是晚了。他指骨苍白修长，手心抵在冷滑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痒意钻入骨头缝里，连同血液骨髓里都在发烫，如同灼烧的火焰势要将他燃烧殆尽。 “唔。” 他难抑地发出一道细微的闷哼。 体内剧烈的波动使他意识逐渐丧失，他咬破舌尖，勉强恢复一丝理智。但想到自己的变化，如坠寒潭。 觉醒提前了。 成为oga的时间提前了。 …… alpha澡堂。 某个正在洗澡的a学生，洗着洗着，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旁边的人。 “你闻到了吗？一股好甜的气味。” 旁边洗澡的a关了水，嗅了嗅空气，随即摇头说：“季歌，你那狗鼻子是不是失灵闻错了？除了沐浴露的味道，哪里还有其他味道？” 对面隔间的a笑着说：“季歌他是想oga想疯了。” 话落澡堂笑哄哄一片。 …… 另一边。 oga的信息素对于a而言，是令人发疯的罂粟。轻易便能挑起任何一个a的易感期，a一旦到了易感期，便会如同野兽般失去理智，必须用抑制剂压制。 a对o的信息素没有半点抵抗力，越诱人的信息素，越会使人癫狂痴迷。 这是姜犹在剧情里看到的。 尤其是男主游逾的信息素，但凡闻到的a没有一个不发疯的。作为天命之子的他，觉醒oga之后，如同万人迷，任何见到他的人，都为之沉沦，趋之若鹜。 原著剧情对于这一段是这样写的。 【游逾踏入澡堂前，还在与a班的一个alpha对战，未使用机甲，而是拳拳到肉的体能战斗。相较于双s精神力，他的体能是最低的。 纵然如此，他依旧将那人过肩摔倒在地，健硕后背狠狠撞在地板上，体能达到a+的钟子沐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呼，举手认输。 “我错了，游逾。” a班第一还未觉醒性别的游逾身高在一群alpha里也不矮，一米八六的颀长挺拔身躯立在灯光底下，手腕缠着一圈布条，冷玉般的额角沁出汗珠，天生冷冽的瞳眸淡淡乜了一眼地上撒泼打滚的人。】 中央星域的帝国第一大学，藏龙卧虎。a班更是帝国贵族的驻扎地，各大世家砸钱培养，他们从出生便已站到顶端，是很多人永远到不了的位置。 e级星垃圾星里，若非天赋高，恐怕连帝国大学的门都看不见。 这所大学里，极少有像原主与男主这般，家世极差，凭借天赋进入学校的。 纵然天赋再高，毕业之后也只能进入帝国军团当个普普通通的士兵。 类同古代封建贵族阶级制度，没有世家在背后做支撑，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若能觉醒oga，嫁入世家之中，便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优越生活的背后，是像生育机器一般，不停诞下高天赋的孩子。 男主自然不会愿意的。 他不愿意成为任何一个人的附属，也不愿意成为生育机器。他想要的，一直是参军加入与异兽虫族的战斗。 …… …… 姜犹所看到的剧情比起之前的位面，都要悲惨沉重，充满着绝望。 写着小人物想要挣脱枷锁，却有更重的铁链将他四肢束缚住。 思绪结束，空气之中的香气还在，那是前中调有淡淡巧克力甜香，又像提亚蕾花的香、混合在一块儿，充满异域浓郁花香，闻得人脑袋发昏，心脏迅速跳动。 姜犹第一次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克制着没有像变态般深深嗅着空气里的香味。 后背冒出薄薄的汗，方才洗得澡似乎是白洗了。 她从位面商城兑换了一支抑制剂。 每个位面会有独属于里面的商品。 例如上个位面，有着超效的治疗药丸。 而这个位面，商城贩卖着ao的抑制剂。抑制剂终究对身体有伤害，尤其是oga，他们身体不如a强悍，难以承受抑制剂的效果，会产生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情况。 她手一伸，探过隔断，将抑制剂丢了过去。 一旦男主信息素扩散到全校，所有alpha都会为其疯狂，到时候学校会陷入混乱，而他也会因此暴露，强制退学。 努努说了，高难位面不存在剧情限制，只要她走走剧情，保护男主不让他死亡就行了。 但。 姜犹想要改变这一段剧情。 …… 她推门而出，没有去掀开隔壁单间的帘子，而是径自走过。 还未走出澡堂，一道虚弱的声音蓦然飘到她的耳边。 “为、为什么？” 瘫坐在冰冷瓷砖地板上的游逾将那根抑制剂刺入后颈里，瞬间压制住翻涌的血液。 他知道隔壁有人。 从始至终，他就知道旁边隔间有个人在洗澡。与在a班不同，他们alpha不太会压抑体内的信息素，如同汗臭味般无孔不入散发在空气中。 他极其厌恶他们的信息素。 游逾学过生物，知道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 所以他喜欢在beta澡堂里洗澡。 虽然没有信息素的味道，隔壁还是飘来浅浅几不可闻的气息。 那时白霜覆盖大地的清冷气息。 他以为是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他很喜欢，比任何气味都喜欢。 …… 但是。 游逾突然觉醒oga。 beta闻不到信息素，可对面仅隔了一面墙的alpha澡堂可以闻到。 他很清楚被他们知晓的后果。 游逾甚至想要剜出后颈处的腺体。 只是因为这个腺体，他往后将会面对噩梦般的处境。 却没想到，那人会给他丢一管抑制剂。 抑制剂有效日期是最近。 beta没有发/情期，也没有易感期，他们不需要抑制剂的。 发/情期的游逾无法多想，脑子混沌，一向稳定的手腕止不住的颤抖，胸口起伏剧烈，后背贴着的瓷砖墙壁仿佛能够汲取一丝凉意，但第一次发/情期，他仅凭强大的精神力，根本难以抵御。 …… 那人嗓音沉静温和，听不出一丝恶意，犹如秋日清风般拂过他还残留着红意的耳廓。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不用担心。” 第81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3）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离开澡堂。 扶着墙站了起来的游逾下意识地掀开帘子，外面空荡荡一片，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洒在沾着水珠的地板上，除了隔着墙对面alpha澡堂里的嬉笑打闹声，便听不到其他声音。 游逾紧紧握住手心空了的抑制剂，意识逐渐回笼。 …… 与上一世不一样了。 游逾想着。 上一世他没有这么早觉醒oga，也没有遇到送他抑制剂的beta。 前世他因为突然觉醒，伴随发/情期，让整个学校的alpha沸腾，他不停地逃，逃得伤痕累累，被血液浸染，也无法停下，一旦停下，那群人会把他当做泄/欲的工具，成一个残破的玩具。 游逾将那天记得很清楚。 这一世却提前了整整一个月，他重生到现在，每一天都贴身携带抑制剂。但这次，澡堂快要关门，他厌恶汗臭味，想快点洗完回宿舍。 却没想到竟然正好觉醒。 他想起前世发生的点点滴滴，沾了水雾的紫罗兰颜色眼瞳沉入黑潭，宛若深渊般透不进去半分光明，眉眼间还残留着寒意。 为什么时间会提前？ ———— 从那天后，姜犹没遇到过男主。e班训练虽不如a班量大，但对比其他学校还是苦累的。这具身体压制了她的精神力，削减至b级。 但在e班里，她b级的精神力，还是在中游往上的水平。 班级人多，统共五十多人。世家子弟占多数，旁系仅此，像姜犹这样出生在e级星的学生，只有五六个。 体能课是统计整个年级的学生，等级到达a级，会分配到一起进行体能训练。 姜犹是班级里为数不多的体能a级，同其他学生来到六楼体能训练室。 同宿舍的李溪是a-，但也算a。走在她身边，说道：“姜犹，第一节体能课，听说会和a班的学生一起。你知道a班的游逾吗？他也是a级的体能。” 游逾在学校里是唯一超越世家贵族子弟的学生，论坛里都在讨论他。 嫉妒的有，崇拜的有，颜控的也有…… 李溪属于颜控。 她在论坛里见过一张游逾在新生礼上无意被拍的侧脸，即便是娱乐星里，称作神颜的oga弥斯，也未有他半分好看。 姜犹还没开口说话，前面走着的beta秦易转过头说：“他也就成绩好看，a班比他强的比比皆是。” 秦易属于瞧不上他的。 不只他，学校很多人因为游逾长得太漂亮，而觉得他虚有其表。 姜犹在想体能课上怎么样才能不受伤，维持中游水平。 体能课的训练室实打实地靠拳脚，不靠精神。她体术其实比精神力还要强，可这具身体只是路人甲，太引人注目不好。 听到身边的人话，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道：“我不知道。” 这是真话。 她只看了剧情里的男主，并不知道真正位面里，他是如何的。 李溪瞪了眼前面的秦易，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 听到有人诋毁她的偶像，她自然生气的。 秦易撇了撇嘴，耸肩不再和没有脑子的人说话。 在这时他们到达体能训练室。 如同小型足球场的宽阔场地，周围墙壁是有五星异兽钢牛的骨头制作而成的，坚硬无比，用炸弹都炸不穿。任由他们怎么训练，都不会崩塌。 地面铺着一层磨砂地板，各项训练体能的器材都是全新。 a班学生见惯不惯，其他班级的学生露出探究惊奇的目光，梭巡着各个地方。 一共五十多个人学生站在教室里，没一会儿体能教师趿着拖鞋走了进来，嘴角还叼着烟，胡子拉碴，看上去颓废又粗糙。 “初次见面，我是你们这个学期的体能老师，我姓百里。” 学生堆闻声响起一阵哗然。 百里家是中央星域体能世家之一，但凡姓百里的人，体能都不会差。面前这个老师体能已经到达了s+级。 “行了，不浪费时间，先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吧。”百里老师手指一抬，晃了晃，指到最右边前面站着的学生。 最后一排的姜犹听着他们一个个自我介绍。 轮到男主游逾时，众人噤言，纷纷朝他看去。 游逾语气偏冷，听不出情绪。 “我叫游逾，来自294垃圾星，体能a级。” 许多人知道他身世差，没想到会如此差。垃圾星连最末等的e级星都不如，无法开设工厂发展，建着无数垃圾中转站，清理着各个星域的垃圾。 是真正的贫民窟。 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讥讽不屑占大多数。 …… 慢慢轮到姜犹，她低垂着眼，扮演着局促紧张的新生角色，说道。 “我叫姜犹，来自安纳西星域的e级星，体能a级。” 话落，也有几道视线停在她的身上。 作为天才堆里末等星，a级体能的学生，她看上去普普通通，丢到人群里都认不出来。已经有好些人觉得她运气好了，不然以她身份，怎么可能来到中央星域？ …… 那些视线，有游逾。 他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倏地转过头，透过乌泱泱的人群，看到站在最后面的身影。 他不可能忘记那晚觉醒oga时，给他抑制剂的那个人。 太多人挡住了那道身影，他看不到。 游逾在心底记住了这个名字——姜犹。 …… 等所有学生自我介绍完，百里老师直截了当地道， “去战斗场外坐着，接下来会进行两人体术对战。”他指着身后投影面板，“随机对战，规则很简单，只能使用体能，把对手打趴下，无论什么手段，只要不死人就行。” 不死人就行，这句话令众人心惊胆战。 这一范围很大，断手断脚，撕破腹腔……只要不死，怎么折磨虐打手段都行，连投降都不行，必须是打趴下的。 旁边放置着一台医疗机器，只要不是致命伤，任何什么伤都能救回来。 投影屏幕开始闪动。 一行字映在他们所有人的眼前。 [第一场体术对战：姜犹vs舒月] 第82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4） 舒月是alpha，体术并不擅长，她精神力达到a+，还有机会进阶。家族虽不是中央星域五大世家之一，也是近中央星的a级星域。 家族世世代代精神力偏高，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敏锐感知。oga母亲生了很多孩子，她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即便旁人听到她的名字，也不会想到她会是舒家的人。 她也不愿意卷，卷麻了也卷不过她那些兄弟姐妹。 当看到面板上‘姜犹’的名字，舒月暗暗想，希望这人不暴力，她怕疼，打一会儿便装重伤躺地上，没有真正想打架的意思。 有着同样想法的姜犹抬着艰难的脚步走到对战台上。 迎着众人打量探究的目光，以及‘体能之王’百里老师有意无意审视的视线，她额角忍不住溢出薄薄汗珠，身体僵硬站立。 “a-体能，舒月。” 姜犹跟着拱手打招呼。 “a级体能，姜犹。” 似是感到一道颇为强烈的目光，姜犹循着看去，无意与对战台外站在人群里的少年双眸对视。 少年半张脸隐没在阴影底下，隐约可见他那秾丽清隽的容颜。紫瞳天生冷感，犹如雪山顶永远也化不开的寒冰。 姜犹不经意想起原著里对男主的形容。 【那双世间独有的眼眸，蕴着靡丽瑰宝的紫罗兰宝石。即使是帝国皇室，遗传下来的浅金色瞳色，也比不上半分，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在与她视线接触刹那，少年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仿佛从未看过她一眼，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 对战台。 姜犹收回目光，蹭了蹭鼻尖，心里不由想着。 ‘不愧是男主，她多看两眼都险些陷进去。’ 百里老师看她们迟迟未动，出声催促。 “开始。” 姜犹梳理心绪，摆着武术里的惯用防御姿态。 对面的女生是浅棕色的长发，生着一张清秀的脸蛋，嘴角抿得死紧，面色肃然正经，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 但过了十多分钟，她都没动，姜犹也没动。 全场：“…………” 百里老师实在等得不耐烦，当即道：“一分钟再不动手，分数扣十点。” 一学期修完也就五十点分数，这一堂课就扣十点，这根本没想让她们安心毕业。 舒月冲了过去，施展了一套攻击手段。 毫无章法的攻击手段，落在百里老师眼里，简直就是稀烂。 姜犹也是一愣，以为她是装出来的，但无论是动作还是速度，施展起来都是软绵无力，如同幼儿园小孩打架一般。 她轻松躲开，手心聚力，对准舒月肩膀拍了一下。 没用多少力气，连一层力气都不到。 女生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啪’飞出好远跌倒在地上。 舒月连她抬手动作都没看清，人已经倒下了。肩膀位置还残留着疼意，她忍不住掀开一角看了看，皮肤上印着红痕。 最主要的是，她的危险感知也没出现。 她惊愕地抬头，看向低着头的人。 “舒月扣两分！”百里老师在这时开口。 舒月双眼一红，欲要说什么，却听老师毫不留情地道：“你一个c班学生，体术完全是一塌糊涂，这节课结束留下来加练。” 舒月如同打了霜的茄子爬起来，低着头走下对战台。 她虽说体术不行，但在c班还是可以的，怎么说她也是a-的体能啊。 …… 百里老师多看了眼回到队伍里的姜犹。 旁人看不出来，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学生根本没用全力。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一个个学生以为他这堂课很简单是吧？那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极限。 屏幕面板显示出下一组的对战人员。 …… 坐到地上的姜犹佯装用尽了全力般地捏了捏手臂，胸腔沉沉地起伏，喘息两声。 旁边李溪说：“姜犹你好强啊，那可是c班的学生。你都不知道，你赢了我们e班学生有多开心。” 说着旁边几个e班同学凑过来夸她。 姜犹觉得太夸张，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般般吧，其实那个女生也挺强的。” “呵。”秦易冷嘲一声：“真会装啊。” 姜犹还没说话，李溪气急：“装什么？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别待会儿打不赢给咱们e班丢人。” 秦易体能也是a，虽说因为精神力太低，才分配到e班，他可从未把自己当过e班的学生。精神力以后提升，到时候他可是要去a班的。 自然瞧不上她们，没有回应李溪的话，抱胸装高手。 李溪还想说，被姜犹制止，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没必要，我们怎么样，不需要别人的评价。” 李溪这才冷静下来，心想也对，不再和秦易吵。 …… 精神力到达s级，五感会增强数倍。甚至精神力能够如同藤蔓般覆盖周围很远。 游逾回想起上一世，并没有‘姜犹’这个人。也许前世记忆太模糊，他将她遗忘了。所以他开始有意无意关注她，轻易透过层层空气，听到了她所说的话。 她其实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看上去都很普通，无半点反常。e班学生，体能到达a，精神只有b。性格温和，不会被人激怒，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主打的是一个默默无闻。 纵然在a班里，多数人还未接触过真正的外界，容易受旁人的话语影响，身体里有着一股傲气，谁也瞧不起谁，充满锋芒。 上一世，连游逾自己都有傲气。 但当面对更强的对手时，这股傲气会溃不成军。回想起来，会觉得以前的自己，有多可笑且幼稚。 而她好像没有。 …… [第十九场体术对战：陆津渡vs游逾] 倘若游逾是a班的精神力第一，那陆津渡便是体能第一。s级的体能甚至往后还有进阶空间，是中央星域五大世家之首，陆家的太子爷。 毕业之后便会继承陆家一切，承袭他父亲a级公民地位，是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十八岁的陆津渡身高一米九，体格高大健壮，黑皮寸头。容颜俊美如神祇，近乎锋利的五官线条，脖颈蜿蜒着数条黑纹，一路蔓延至锁骨之下。 第83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5） 陆津渡简直是alpha最完美的模板，只是因为精神力是a-，便落后游逾，成为a班的第二。 他一站起来，犹如黑熊般宽阔的肩膀在地板投下深深阴影，轮廓冷硬，英挺的眉头浓黑，只是站在那儿就让人畏惧。 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和他对战，s级的体能已经不算是人了，徒手便能撕烂异兽坚硬的外壳，速度更是强得无法估量。a级到s级，不单单只是高一个级，也代表着身体得到好几倍的强化，到达刀枪不入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s级体能者，去了战场便会驾驶防御盾型机甲，永远在军团前面挡着。 游逾无法使用精神，单靠体能，难以胜过他。 何况。 他前不久注射过抑制剂，身体虚弱几分，更不是陆津渡的对手。 旁人不知，只有姜犹知晓。 她目光被一道身影挡住，是对战过的女生，记得名字是舒月。 舒月有点社恐，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走过来，坐到她旁边。近距离看清她的脸，鼻尖轻轻闻了闻，并没有闻到她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alpha通常是以信息素分辨性别，舒月第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还没觉醒吗？” 这句话较为直白，姜犹没觉得被冒犯到。倒是舒月本人说完，倏然一顿，满脸歉意，就差给她磕头道歉了， “抱歉抱歉。” 新生中百分之九学生都觉醒了，还剩百分之一还未觉醒，就连a班第一游逾也没觉醒。越早觉醒越好，觉醒晚了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这句话很不好。 姜犹摆摆手：“没关系的。” 她态度太好，舒月紧张的心情好了大半，却又听到她说：“我是beta。” beta没有信息素，所以舒月才会闻不到信息素。 “啊？”舒月发出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在对战台上表现得那么强，竟然是beta吗？ 很少有beta体能达到a级的，姜犹这属于罕见情况。 “砰！” 姜犹余光触及一抹飞过来的身影，下意识伸出手，扶住那人的背，手心隔着薄薄衣服碰到里面皮肤，过分柔软细腻，浸着些许潮热汗意。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到，目光齐齐落在她这个方向，面前身影上。 “咳。”游逾咳出一口血，血液染红了衣领，惊为天人般的脸庞苍白极了，在腰背触到那人的手心时，他第一时间回头看去。 见她一手支着地板，一手托着他的背，略短的黑发顺着耳廓往后垂落，细长的凤眸倒映着他的脸，眸色微愣，似乎也是猝不及防之下做出的反应。 在他站稳后，姜犹收回了手，淡色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询问： “你没事吧？” 游逾将她脸上表露出来的神情看在眼里，她的眼睛毫无恶意，只是单纯担心他，即便在看到自己的脸，她也未有一秒停顿。 似乎在她眼里，他与其他同学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不同。 对战台边，周围同学的视线都停在他的身上，百里老师在宣告这场对战的赢家——而游逾自己攥紧手指，竭力克制想停留在她身上的眸子，垂下眼，下颌绷紧，淡淡地道。 “没事，多谢。”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她对他的印象肯定很差。 却听她松了口气，展颜一笑：“那就好。” 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易近人。 …… “第十九场对战，陆津渡胜。” 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对战会结束如此快。回到a班队伍里的游逾，受到同班同学里的疑问。 “游逾你怎么回事啊？连五分钟都没坚持住？”尤其是曾败在他手里的钟子沐。 游逾这根本不是平常该有的对战水平，之前不是没和陆津渡打过，哪里像今天这样过不了他百招。 游逾拭去嘴角血渍，精神力如同深海章鱼，悄无声息地探入人群中，边听着她与身旁的人对话，边沉静地回答：“实力不济。” a班里都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输了对战，也都是气恼、自我怀疑地坐回原地。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坦然面对，这不只是钟子沐惊讶，连不远刚和他对战胜利的陆津渡也转头多看了他一眼。 …… …… 随着学生在对战中一个个淘汰，一轮结束，剩下一半的人。 姜犹就是其中之一。 而第二轮进行到一半，屏幕面板再次出现了她的名字。 [第十一场对战：姜犹vs陆津渡] 作为第二位与陆津渡对战的人，姜犹又一次受到注目。 在知道她不仅是e班学生，体能a之后，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姜犹上台之前，被李溪和舒月她们科普了一下。陆津渡可以说，是帝国大学，无论是新生还是老生里，体能最强的存在。 她绝对不能打败他。 “s级体能，陆津渡。” 他脱下外套，露出黑白训练制服。修身上衣勾勒出少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漆黑繁复纹身缠在颈侧，衬得他像西方魔王般令人胆寒。 姜犹跟着拱了拱手，说道：“a级体能，姜犹。” 她本想承受一番伤害倒地结束的。 耳畔却响起努努的声音。 【支线任务开启：支撑五分钟，奖励50积分。】 那可是五十积分，以系统抠门的性子，这完全是从未有过的大方。 这次无需百里老师开口，黑皮少年脚踩地板，‘嚓’一声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姜犹躲闪防御。 支撑五分钟就够了。 到时候她再倒地也不迟。 少年速度是很快，比她遇到的很多人都要快。但在姜犹眼底，依然能看清他的动向。 躲五分钟很简单。 一分钟。 两分钟。 四分钟。 显然也发觉到她故意在躲的陆津渡突然停了下来。 五分钟。 任务并没有完成。 姜犹怔了怔，忙询问努努。 【这个任务，对方必须和你打，才会开始计时。】 如果少年停下来，那任务就永远也完不成了。 “为什么躲？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对手吗？”对面站着的陆津渡忽然问，深邃的轮廓游弋着阴影，犹如点漆的瞳眸紧紧地盯着她，薄唇绷紧。 第84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6） 陆家世世代代从戎，因不为人知的隐秘，人丁稀少。陆津渡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母亲难产，还是婴儿的陆津渡硬生生剖开肚皮，咬断脐带钻了出来。 外人只知陆家家世显赫，战功赫赫。却不知陆津渡在出生那一刹那，体能还是s，以家族秘法压制，到现在才能一直维持s级范围。 纵然如此，陆津渡从生下来，便比父亲强大。体能方面，无人是他的对手。 不远处躲了五分钟，连气息都未乱的人，是陆津渡遇到过的第一个可以如此轻松躲避他攻势的人。 他血液骤然沸腾起来，漆瞳折射出猩红的战斗欲望。 紧绷的肌肉渗出薄汗，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又颤栗地叫嚣。陆津渡使出十足的力气，速度失控。 众人只见一抹虚影从眼前掠过，随即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威慑力，虚影更是爆发出压倒一切的碾碎气势。 从未接触过s级体能的学生们满脸震惊。 …… 在这一瞬间，姜犹感到一股强烈的战栗感爬上脊骨，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手指握拳，气沉丹田，刚柔并济，将他的攻势化解。 十成力道，钢骨铺建的地板‘轰’一声巨响，犹如地震般剧烈摇晃，墙角开裂，蜘蛛丝裂缝聚集至他们脚下，扬尘弥漫成雾，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听着脚下开裂声音的姜犹暗道不妙，收了手，朝着肩膀拍了一掌，吐出一口血，随即右脚一蹬，撞到对面墙壁前。 尘雾散去。 对战台下却见陆津渡站在原地，而姜犹倒在墙边生死未卜。 “卧槽。” 一个学生看见训练室墙角地板发裂的情况，没忍住说了句国粹。 其他人也是沉浸在惊愕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倒是游逾倏然站起身，刚要迈开一步。李溪舒月她们比他快一步，急匆匆跑到姜犹身边，担忧地探查她身体情况。 还有心脉搏动，她们才松了口气。 游逾压着想要过去看她的冲动，寒冽的目光一转，落在对战台上的陆津渡身上，嗓音不似平常那般沉静，也让人听不出异常。 “陆津渡，你刚才那一击，会杀了她。” 旁边围观神仙打架的学生们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连钢骨地都裂开了，陆津渡使出了全力。与他相熟的人，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从未见过陆津渡使过全力，这是第一次见，只是一个a级体能的人，陆津渡为什么会如此？ 只有陆津渡本人知晓。 他怔然地注视着双手，明明是全力，为什么会被她全部化解？ 陆津渡只记得她摆出一个古老武术的姿势，轻易地化解了他的力气，甚至还将他的力气转移至地板处。 可她已经化解了，为什么还会受伤？ 陆津渡望向倒在墙边的人，她脸蛋褪去血色，唇色苍白，奄奄一息。 他想过去看看她，面前却挡住一人。 是游逾。 游逾眸色沉如深潭，眉眼覆上砭骨的冷。 …… “行了，先把姜同学放进治疗舱里，这堂课先结束。”百里老师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瞥了眼发裂的地板以及肉眼可见裂痕的墙壁，头痛欲裂。 这可是五级异兽的骨头，第一堂课就开裂了，这他怎么跟校长交代。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也到了吃饭的时间，李溪去了食堂打饭，舒月与几个学生被百里老师留下来加练。 等李溪吃完饭拎着饭盒回到训练室时，便见其他同学都走了，剩下舒月平躺在地板上，气喘吁吁的。 “你不去吃饭吗？”李溪问。 舒月掀开疲惫的眼皮，瞅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道：“刚加练完，浑身酸痛，动不了了。” 她说完，鱼打挺地坐了起来。 看到李溪手里拎着的饭盒，好奇地问：“给姜犹带的吗？” 李溪点头。 她和姜犹同一个宿舍，记得刚入学那会儿，她也是从不知名的e级星来的，连宿舍都找不到，没人愿意帮她，只有姜犹帮了她。 女生之间的感情聊会儿天就变深，她们相见恨晚般聊得停不下来。 直到—— ‘嗒嗒’ 一道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训练室门口。 她们齐齐抬头。 来人是陆津渡。 他手里拿着好几根营养液，都是高级货。高大挺拔的身躯被深色制服风衣外套裹住，双腿修长，俊美至极的五官锋利极具压迫感，看上去很凶，脾气差劲的感觉。 反正在舒月她们眼里，是这样的。s级体能，一拳就能把她们打成肉饼。 “你、你干什么？对战已经结束了！”李溪即使害怕，还是忍不住挡在治疗舱旁边，警惕地看着他。 陆津渡漆色的瞳眸深处浮出一丝违和的局促，越紧张肩侧肌肉绷得越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过去一样。 舒月、李溪警惕万分，似乎他一动手，她们就会呼叫外面的老师。 “呲” 治疗舱打开了舱门，身上伤势治好的姜犹茫然地看着围着旁边的人。 都是熟人。 “姜犹你醒了。” 姜犹颔首，睡一觉身上的伤就好了，这治疗舱真好。从里面出来，无意对上不远处站在那儿像雕塑般的黑皮少年，他时不时看一眼她。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是来找自己的。 记得他的名字是‘陆津渡’。 “陆同学，找我有事吗？” 陆津渡在她看过来的瞬间，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跑了，背影稍显狼狈。 …… 姜犹挠挠头，应该是她自作多情了。 …… 陆津渡的确是来找她了。 她伤了很重，他为了赔罪，还带上了营养液。 主要是想询问她，与自己对战时，使用的招式是什么？ 陆津渡从未见过那样的招式，很像书中的古武招式。 走出训练室没两步，迎面碰见游逾。 游逾见到他，眉头微蹙，但依然保持同学之间的交际态度，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陆津渡微微颔首，然后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游逾深不见底的眼眸幽幽落在他的背影上，很快收回。 脚步停在训练室门口，他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我怎么觉得陆津渡是来找姜姜的？”感知敏锐的舒月想了想地道。 李溪抖了抖肩膀，心底还残留着惧意，“他找姜姜打架啊？长得跟熊一样凶悍可怕，我真的好怕他。” “我也。”舒月问吃饭的姜犹：“姜姜怕吗？” 姜犹专注干饭，吞咽了下，慢半拍地抬头说道：“谁？” “陆津渡啊。” 姜犹想了想说：“还好。” 李溪见状，不禁问：“你觉得体能班里谁最好看？” 姜犹想都没想：“游逾。” …… 说话声还在继续。 门外的游逾什么都听不见，满脑子只剩她所说的话。 她觉得他最好看？ 可为什么她目光从未在他脸上停留？ 游逾无意识地探手触碰缠住绷带的后颈，似感受到一丝灼热。 …… 第85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7） 下午还是体能课。 训练室裂开的缝隙受到修复，回到之前的完好平整。百里老师来时，在前台操控了一下，室内发生改变，宽敞的空间好似无限延伸，凭空出现好几只关在笼子里的异兽。 四级异兽。 等同于他们a级体能的强度。 “一个一个开始，不想死就杀了它们。” 异兽是动物发生异变出现的生物，凶残无比，它们存在于一些荒废无人的垃圾星，数量虽不如虫族庞大，但每年都需要帝国军团前往清除。 异兽体型高三米，形态像动物，面前这几只很像鬣狗，黄斑毛皮，利齿尖锐，一双冷血的兽眼绿幽幽盯着他们所有人，仿佛笼子一开，就会扑过来把他们脖子咬断。 这是真正的异兽，而非虚拟。 五十多个学生有一半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们最多也是在书本上接触过异兽，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过。与书本描述的不一样，眼前的异兽要可怖十倍百倍。 已经有十几个人不敢上前，往后退了好几步。 百里老师将他们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神情沉重凝肃，语气没有半点玩笑。 “毕业后你们就会去战场，战场里没人会管你们的死活。到那时候，你们就会明白，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 …… 五十多个人分队。 一共十只异兽，分成五队。 姜犹这支队伍里，没有熟人，李溪和舒月都被分散开到其他队伍里。 包括她一共十一个人，男主游逾竟然也在其中。 在她走到队伍里的时候，听到游逾问他们：“谁当队长？” 队里游逾是唯一的a班，其余最好的也是b班，e班除了姜犹，还有一个看上去怯弱的男生。 男生看都不敢看异兽一眼，身体抖成筛子，冷汗浸湿了全身，挨着游逾身边，仿佛这样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尽是鄙夷。 “游同学你来吧，我们相信你。”一个学生开了口，其他人都点头赞同着。 “姜同学呢？” 站在后面发呆的姜犹突然被点名，寻声看去，接触到十多道目光，其中点名的游逾立在斑驳光影里，紫罗兰瞳色添了几分深暗，色泽疏冷淡薄。 嗓音偏冷寡淡。 姜犹精神一振，连忙回答：“我也相信、相信游同学的。” 游逾在她开口时，便移开了目光，开始讲述计划。 姜犹见状松了口气，不敢再出神发呆，认真听他说话。 没注意正谈论如何快速杀死异兽计划的游逾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前，聚精会神听着的姜犹不经意闻到一股淡淡香味。 与那次在澡堂里，男主觉醒oga她在隔壁单间闻到的一样。 香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她鼻腔之中，渗入肺部。宛若无数个惑人的钩子，拉扯着她的心神。 而这股香气好像只有她能闻到，其他人正专注地听计划，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姜犹内心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埋在少年颈侧深深嗅个够。 她像个变态，反常得很。 不过还好被她死死压制住这股冲动。 姜犹怕自己做出世界崩塌的事，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离游逾远了些。 旁边学生见状不由问起：“你怎么了？” 姜犹摇摇头：“鼻子不舒服。” …… 而前面的游逾察觉到她的异样，余光看她又是捂鼻子，又是不想靠他太近。 好似…他身上有病毒或是气味恶臭，不愿意和他靠近半步。 游逾漂亮的紫罗兰眸底划过一抹失落情绪，不动声色地垂下脸，仔细嗅了嗅身上的气味。上午训练过量，中午他特意洗了个澡过来上课的，并未沾染其他难闻的气息啊。 不等他想明白，笼子里的异兽已经蠢蠢欲动，锁住它们的链子断裂。 “按照计划行事。”游逾道。 体能达到a级的学生站最前，作为第一道防线。而体能稍弱的学生则站在后面，利用敏捷的速度，在旁边牵制异兽。 姜犹和游逾都是a级体能，站在最前。他们没有武器，只能依靠体术对付这只庞大的异兽。 显然。 异兽并不会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那样行动，绿幽兽眼扫过他们众人，落在最前面的游逾身上。 双s的精神力，对于异兽而言，简直是世间最诱人的食物。 它像一只贪婪的鬣狗，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游逾。 游逾早有防备，猛地抬脚对准异兽胸口狠狠踹了一脚。但只能牵制它几秒，不多时再次爬起来，又扑了过来。 姜犹想要上前，却被游逾用力推开。 少年在地板上翻滚，躲开了异兽的攻势。 “它的目标是我。”退到一边的姜犹听到他说。 前方准备就绪的学生们见状，不敢上前，尤其是胆怯的学生，躲得很后面，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姜犹看着异兽咬破少年的手臂，血腥味瞬间扩散在空气中。 她疾步跑了过去，脱下外套，做了个简单的绳索，死死套在异兽脖子上，桎梏住它的动作。 “来帮忙！”她对着前面傻看着的学生们说道。 吓懵了学生们纷纷回过神，忙过去又踢又捶。 即使是a-的体能，数十脚踢在异兽身上，它也扛不住。双目赤红，骤然发了狂，猝然挣脱出勒在脖子上的外套，强悍精神力释放出来，仿若巨浪般将他们所有人震出范围。 震飞出去的姜犹余光见到一抹身影，下意识地搂住他。一阵甜香扑面而来，避无可避地闻个透彻，牢牢抱住他腰的手臂不由收紧。 成肉垫跌撞在地板上的姜犹顾不上疼，视线落在掀开小半截衣角的腰间，淡淡灯光铺在那片白皙肤肉上，白得反光。 第86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8） 姜犹不由想起上辈子，在副本里，遇到很多很多的少年，他们为了活下去，半夜赤着身爬到她床上，以美色诱惑她保护他们。 她记得当时怎么做的？ 姜犹记得自己帮他们穿上衣服，态度认真。 “依附他人带来的安全并不稳定，想要活下去，有很多路可选。” 她也是从这样的处境一步步走过来的，很清楚其中的残酷现实。 他们皆是刚进入无限流的少年，皮肤白皙，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容貌更是数一数二。但姜犹不愿意，也不喜欢。 她总以为自己感情淡薄，除了通关副本，她对其他没有一点兴趣以及欲望。 …… 可男主只是露出一小截腰白，她便挪不开眼，勾人、甜稠的香气萦绕不散，姜犹上挑的眼尾垂耷，似水墨描画过一般，缓缓俯身，鼻尖划过一缕他垂落的发梢。 姜犹如梦初醒，骤然松开了手，后退了好几步。 她差点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倒在她怀里的游逾身后一空，他手心支着地板，勉强稳住了身体。目光落在她抗拒、唯恐不及躲避的动作，她又一次躲开了他。 游逾感到血液冻住了一样，手心热汗逐渐发冷，紫罗兰瞳色蓦然黯淡了下来。 是因为什么？因为知道他是oga所以讨厌他吗？都不愿意靠近他半步。 他连和她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对吗？ 他不该奢求这些，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他这样的人注定如此。 …… 姜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手指摁了摁心口的位置，待鼻腔香味散去，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异兽上，狂暴的异兽不管不顾起来，也不追游逾，而是追离得近的学生，后排那些胆小的学生慌不择路，连反击都忘了，一看到异兽，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 游逾站起身，眉梢覆寒霜，比平素还要冷漠，以上一世的战斗技巧，与异兽缠斗在一起。 手臂伤口崩得更深，血液浸透衣襟，将蓝白训练制服染红。 大抵五分钟。 浑身是血的少年从异兽尸体上下来，以手为刃，掏出异兽心脏，丢在地板上，溅出血渍，衬得他宛若地狱走出来的鬼魅。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学生露出惊骇的目光，与看异兽时相差无几。 游逾习以为常，只走两步，便坠倒在地板上。 重活一世，他似乎也毫无长进。oga如同枷锁时刻提醒着他该像普通o一样，藏在阁中，成为生儿育女的新娘，不该像alpha那样，成为一个为国争光的战士。 可是。 他不愿。 哪怕死，他也不愿。 模糊的前世记忆如同噩梦在他眼前浮现，紫罗兰双眸渐渐蒙上一层湿润的水雾，游逾固执地掀开眼皮，似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自己向他伸出手—— “游同学！” 一道熟悉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瞳底倒映着一双薄窄细长的凤眸，那双眼里尽是担忧。 抱起他的手臂温度微烫，游逾想起记忆深处早已遗忘的母亲。 怀里温度应该也是如此吧。 …… …… 下午体能课结束。 受伤了的学生有不少，都躺进了治疗舱里。伤势不轻不重，都没有游逾伤得重，他们纷纷苏醒爬起来走出训练室，回到宿舍里。 火烧似的霞光透过玻璃窗，投入训练室里的地板上。 游逾醒来的时候，便见最后一抹光芒被黑暗吞没。周遭寂凉无声，空无一人，宛若整个世间只剩下他一人，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是孤零零的。 …… 从食堂过来的姜犹吃得很饱，笑盈盈地想着，不愧是中央星域帝国大学，食堂只要交了费，就是不限量供应，她吃多少都行。 她不喜欢吃营养液，营养液又贵又吃得不得劲，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咕噜咽下就没了。虽解决了饥饿，但嘴巴还是饿的。 姜犹毫无形象地摸了摸肚皮，吃太撑，一路走来都在打嗝。 走到训练室门口，她一抬头就与从治疗舱里的少年目光对视，下一秒，腹腔震动，一个响亮的‘嗝’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游逾：“……” 姜犹红了脸颊，尴尬地笑了笑：“吵到你了吗？抱歉哦。” 打嗝是控制不住的，她说完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忍不住捂住了嘴，也压不住。 下次还是不要吃这么撑了，太丢脸。 游逾阖上治疗舱的舱门，随即走来，停在一步之遥，问：“你怎么还在？” 其他人都走了，这会儿课程结束，是休息时间。 姜犹是担心他醒来太饿，中午的时候她也躺过治疗舱，治疗完伤势，但肚子会很饿，若不是李溪给她带了饭，她恐怕会饿得连路都走不动。 今天的体能课极其耗费体力，人类研究了营养液，能够迅速补给体力，缓解饥饿。 何况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是为了他们这一队，不受异兽的攻击。仅凭一人帮助他们完成了百里老师布置的任务。 但她不能这样说，他们不熟，男主说不定会觉得她是一个跟踪狂。 姜犹又不会说谎，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训练。嗝对，今天的异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太危险，嗝所以一吃完饭就过来继续加练。” 光线昏暗，淡淡阴影游弋在少年眼底，瞳色稠紫，轻易洞悉她的谎言。 他顺着她道：“好。” 游逾覆眸，抬脚准备离去。 “等等嗝。”姜犹吞咽了下，勉强把嗝咽下去，在他眼前摊手，手心握着两根营养液，她说道：“食堂已经关门了。” 顿了一秒，她努力解释：“我拿多了，你看我吃得很撑，已经吃不下了，这些给你。” 说完又嗝了一声，她立即抬手捂住了嘴，不好意思极了。 游逾走在灯光下，梦幻绮丽的紫罗兰瞳眸蓦然漾起涟漪，怔然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以为她讨厌他的。 今天她明明不愿意靠近他。 …… 见他迟迟不说话，以为他是嫌弃她。不停打嗝，又吃得肚皮圆圆，毫无形象，男主嫌弃她也应该。 姜犹抿着唇，窘迫地垂下了眼，扯了扯衣摆，遮住圆滚滚的肚皮。 “为什么？”头顶响起少年清澈泠泠的声音，如同微风，轻轻拂过。 姜犹捂着打嗝的嘴巴，抬起眼皮，浅色凤眸映着他毫无半点嫌弃、清隽秾丽的脸庞。 他没有嫌弃她打嗝，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更真实。在他看来，无论是她打嗝，还是吃撑的肚皮，或是餍足幸福的眉眼，和亮晶晶的眼睛，都清清楚楚刻在他的心里。 她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排斥抗拒外界的游逾唯独想要靠近她。 只是她不知道。 姜犹闻言一呆，“什么？” “为什么给我送抑制剂？为什么…对我好？”游逾神情异常古怪，像沙漠的旅者干渴了许久，终于看见一片绿洲，浓密睫毛颤抖了一下，紧紧盯着她。 姜犹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他会认出是她在澡堂里给的抑制剂。 她并没有和他见过面，为什么他会知道是她？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少年平静地解释：“你的声音，我听出来的。” 原来如此。迎上他如实质般强烈的目光，姜犹退无可退，握紧手里营养液，喉咙干涩。 “因…因为……” 度秒如年，冷汗逐渐冒出额头，她无法说。 总不能告诉他，她是看过原著剧情的人，知道是他觉醒oga，担心他出事，所以兑换一支抑制剂给了他。 漏洞百出，主要的是她是beta，怎么都不可能闻到oga的信息素。 姜犹问过努努，努努告诉她，她因为二重身份是alpha，所以能闻到男主的信息素。 这些事她都不能说。 游逾忽而弯起眼角，漾起一点浅浅的微笑。 “姜犹，谢谢你。” 说罢，他接过她手里的营养液，径自走出训练室。 第87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9） …… 脚步声渐行渐远，姜犹拭去额头冷汗，深深吐出一口气。 幸好男主没有追问，不然她不知道怎么说。 兴许是被吓的，姜犹打嗝停止了，不能立即回宿舍，她刚才说了，是来训练室加练的。 开始埋头锻炼。 游逾去而复返，看到她努力训练。悄然地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到门口，她走过来就能看到。 做完这些，他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她快结束，才抬脚离开。 …… 出了一身汗的姜犹口干舌燥，扯着领口擦拭汗水，正要走出训练室时，却看见地上放置的一瓶矿泉水。 水瓶盖上贴着一张纸条。 她梭巡四周片刻，蹲下身看见了纸条上的字。 [姜犹同学，多谢你的营养液，这是送给你的水。——游逾] 笔锋清晰，铁画银钩。 姜犹透过那张纸甚至闻到极轻的香味，是游逾信息素的气味。 她轻轻揭下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扭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一整瓶。 体能超量训练了一个月，终于轮到精神力课程。 姜犹精神力只有b级，自然无法再和双s精神力的游逾碰面。 精神力至关重要，时间流逝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期中考试。 姜犹a级体能直接进阶至a+，单凭训练进阶的，让许多停留在a级体能的世家子弟嫉妒且羡慕，家族砸了数不尽的钱财培养，都难以进阶。 而她的精神力更是从b到了a。 即便如此，她也算是一众天才中的普通人。最出色还属游逾，他体能也到了a+，精神力更是到了ss+。显然是要往3s进阶的趋势，最高军队，帝国骑兵军团都向他投去橄榄枝，这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殊荣。 而第二风云人物，陆津渡体能还停留在s。 …… 考试场地去阿尔贝星区，一个b级的异兽星，比平常树木高数倍的巨型松树耸入云霄，青苔长到膝盖处，藤蔓比人都要粗壮，夏末时期，一朵朵盛放的鲜花香味扑鼻，浓郁到令人作呕。 五个班级乘坐星舰来到这里，每人都分发防毒面罩。即便戴上面罩，依然能闻到空气中令人头晕的香味。 数百位老师站在一排，学生戴上定位手环，一旦遇到丧命的危险，会有老师救出。不过b级异兽星里最高的异兽也是四级，若是出现五级异兽，就不会是b级异兽星，而是c级。 所以并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组队也可单人。 组队的话获得的分数是平分的，而单人分数是自己得。 a班大多数人都是单人行动，很少组队。 李溪精神力进阶到a+，体能还是a-，跑到姜犹身边，询问：“姜姜，要不要组队？” 姜犹组不组队都无所谓，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话音刚落，舒月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矜持几秒，才试探地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感知力很强的。” 姜犹与李溪相视一笑，颔首道：“自然可以。” 过去的近两个月，她们经常在一块儿，也许是惺惺相惜，她们玩得很好。 队组好。 在校长一番激情的演讲之后，考试正式开始。 杀死的异兽越多，积分得到越多。学生之间可以互相争夺积分，但禁止杀人。一级异兽两分，两级异兽五分，三级异兽10分，而b级异兽星最高等级的四级异兽，杀死能获得二十分，是三级异兽的两倍。 四级异兽单人难以杀死，之前游逾仅凭一人杀死一只，但身受重伤。所以捕杀四级异兽是得不偿失的事，组队的话分数也会平分，不如捕杀低级异兽。 姜犹也是这样想的。 “我能和你们一组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们一回头，看见陆津渡停在面前，高大身躯在众多学生里格外瞩目。 姜犹看到他一愣。 近一个月未见，少年脖颈蔓延的黑纹犹如野草疯长，已然淹没耳廓。寸发长了些，俊美至极的面容皮肤黝黑，躯体极为出色，每块肌肉都彰显着力量。 她们都以为听错了，直到看到他再次开口询问。 “我想和你们一组。”说话时，少年的目光却从始至终停在姜犹的身上。 姜犹感受到旁边两姐妹的害怕，想了想，正打算拒绝。 另一边走过来一人，是游逾，他无视旁边的大块头陆津渡，说道。 “我精神力等级高，可以和你们一起一组吗？” 陆津渡蹙眉，眸色浓黑，“我先来的。” 姜犹：？ 围观吃瓜的舒月两人：卧槽。 第88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0） 陆津渡这一个多月一直在找机会问姜犹当时对战时使用的什么古武招式。 他每周必须前往家族压制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纵然回到学校里，也是上课训练，很少有机会去找她。 内敛寡言的陆津渡很少主动，来组队也犹豫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他和游逾并不熟，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被人插队的陆津渡胸腔控制不住地起伏，充斥着不悦的情绪。 …… 眼看他们要打起来的架势，姜犹当即决定：“都一起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和她一队，但眼下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 她说之前还征求了一下舒月两人的意见，舒月她们表示都可以。 陆津渡脸色微霁，喜色流露于表，眉梢舒展，紧绷的身躯也放松下来，只是看游逾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满。 看上去也就精神力强一些，体能羸弱，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游逾不愿和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争强好胜，在听到姜犹的答应之后，安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等待入考场的过程中。 有不少学生鼓起勇气跑到陆津渡及游逾面前，请求组队。 本来不受关注的队伍，在多了他们两人之后，瞬间备受关注。 陆津渡脖子皮肤盘旋的黑纹看上去就好不惹的样子，更别提他拒绝人时的冷酷态度，不像学生，像催债收贷的恶势力老大。 “不。” 一个字回应全部人。 而游逾，找他组队的更多一些。 他的回应稍微礼貌一些。 “不了，我已经组了队。” …… 李溪磕着瓜子，分了些给舒月和姜犹，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拒绝。 她压低了些声音：“咱们队这么多大佬，我想都不敢想。” 舒月不太会说话，咀嚼着瓜仁，脑袋赞同地点了点：“俺也觉得。” 李溪欣赏着游逾的美颜，笑着道：“近距离看，游同学好看得发光。” 舒月：“俺也觉得。” 旁边专注嗑瓜子的姜犹没仔细听她们的对话，两步之遥的距离，忽然响起一声质问。 “我不好看吗？” 嗑瓜子三人组寻声看去。 发出质问的是偷听她们说话的陆津渡。 李溪吓得瓜子都掉了，连忙说：“陆同学，你也好看。” 陆津渡露出‘这才差不多’的表情，继续如同凶神般站着。 姜犹：“？”这也要争啊。 舒月都吓得瓜子都不敢磕了。 第一次发现原来陆同学是一个很在意外表的人。 游逾：“………”脑子全长肉去了是吧？ …… 在姜犹面前，陆津渡对出现的其他异性生出前所未有的敌意。尤其是对游逾，他看上去就不怀好意，故意接近姜同学，肯定有所图谋。 陆津渡虽然也有所图谋，但他的，肯定比游逾的更单纯一些。 …… 来到传送点。 还是穿着拖鞋，颓废模样的百里老师，朝他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姜犹没看出来，只有游逾看出来了，他第一反应是将戴上手腕上的定位表，贴到她的手表上。 事情发生的突然，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通过传送器进入了b级异兽星。 “咕咕。” 站在茂密粗壮树杈上的深蓝色异变斑鸠体型很大，两只站立的腿比她腿都要长，叫声刺耳，无机质的眼珠幽幽落在她的身上。 姜犹与它对视了一分钟，异变斑鸠似乎感受到危险，扑腾翅膀，像直升飞机般飞走。 飓风卷起没过腿的青苔，带来一股土腥清新气味。 姜犹环顾四周，组队的队员不见，树干棵棵壮大，遮天蔽日，阻碍视线。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传送前，百里老师会笑得那么意味深长。 所有人是随机传送的，若想找到队友，只能在传送前分享位置。 这件事无人告知，所以他们并没有分享位置。 ‘嘀嘀’ 姜犹手表发出细微响声，抬起来一看，上面赫然标注着游逾的位置。 她不由想起，传送前游逾猝然贴近的手表。 那时他便发现了这一关键。 姜犹惊讶感叹。 不愧是男主，这都能提前想到。 除了游逾，她没有其他人的位置，只能先朝着男主位置赶去。 …… 同样随机传送到未知位置的游逾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当看到手表显示地图上的红点正往自己靠近时，他平素冷静的眸子深处，一抹亮光若隐若现。 他指腹轻轻抚在手表红点上，莫名感到一股热意。 游逾倏然收了手指，推开阻挡在面前的青苔，加快了步伐。 …… 距离五公里。 长满青苔的路面行走困难，姜犹杀了两只两级异兽，是野鸭变异，想着考试不提供食物，她用细长藤蔓捆住死透的异变野鸭蹼足。 变异野鸭比普通鸭子重好几倍，捆在一起很是沉重。但对于她而言，跟拖家养鸭子一样，轻轻松松。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姜犹连忙朝着气味方向招手，“我在这里，游同学。” 远远的，游逾看到她站在深绿茂盛芭蕉叶间，伸着手臂，在树梢缝隙里切割出一道道光束下，极黑及耳短发镀上浅浅的金，薄粉眼皮轻掀，浅透瞳仁满含欣喜的笑意，折射出一抹亮光。 她那一只手还攥着藤条，另一头捆着异兽。 游逾疾步上前，拨开似芦苇般的青苔，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那抹亮光越发清晰耀眼。 游逾才发现，那是她的眼睛。 “游同学，我们不会饿肚子，你看，变异野鸭，我检查过了，肉质鲜美，没有毒可以吃。” 一路没见到活人的姜犹一肚子话憋了很久，说了长长一段。 路上还碰到一只巨型乌龟，她嫌壳太硬，没绑，只绑了两只野鸭。 游逾吃过异兽，在他那个垃圾星，人少异兽多，人要躲在地下才能活。 为了解决食物，他几岁的时候，便要到路面捕杀异兽。 常年待在地底，他很少见到太阳月亮。第一次来到路面的游逾好不容易捕杀了一只巨型老鼠，捂着疼痛的青紫腹部，抬头看见一轮皎月悬在天边。 月色好似带着暖意，他满是厚茧的手心，试探地触碰洒落在地面的月辉。 他那时的愿望是乘坐地下城那些人所说的星舰，去往天空，近距离看一眼月亮。 第89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1） …… “嗯，姜同学我来拎吧。”游逾平静地道。 姜犹给了他一只，又递给他一把匕首。这是她花了两百帝国币买的，一共买了十多把，都搁在她背包里。 这场考试只分配了枪，没有分配刀具。 但其实杀死异兽最好的武器，还得是冷兵器。 “用刀刺进异兽脑子或者心脏位置，就能一击毙命。”她说完发觉自己说太多了，嘴巴蓦然闭住。 男主可是a班各项综合第一，这些她说出来有种自作聪明的感觉。 然而少年并没有这般想，走近一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匕首，又接过一条藤条。 “谢谢。” 离得近，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脸庞。 与树林里盛开绽放的鲜花浓郁香味闻得头晕想吐不同，他的信息素她闻了还想闻。 姜犹难抑地吞咽几口，往后退了两步，自以为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却清清楚楚映在游逾眼底。 游逾眼尾微红，攥紧了手里的藤条，嗓音低落了几分。 “我的信息素很难闻吗？”游逾第一次对自己的信息素不自信。 前世闻到他信息素的人都会发疯，要将他生吞活剥，嚼碎血肉咽下去，他们眼里尽是强烈的占有与侵略欲。 而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姜犹闻言，连忙摆手。 “不是的。” 她眸光闪烁：“我是beta，也闻不到你的信息素啊。” 说谎。游逾一眼洞悉到她的谎言，她能闻到。 在澡堂里她也闻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beta能闻到他的信息素，但游逾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那为什么后退？为什么躲我？” 姜犹紧张得额头都浸出汗珠，心底暗想。 他怎么那么多问题啊。 她还没回答，少年身影越靠越近，香味也越来越浓，肺里都是他身上的甜香。 姜犹心脏快了几秒，想要克制深呼吸的冲动，却又忍不住，只好红着脸说。 “你好香，一点也不难闻，好香好香。” 说到最后，平素温和的嗓音裹着一丝痴迷。 话落。 游逾脸红得滴血，后退两步，鸦黑睫羽颤个不停，还要强作镇静，淡淡地‘哦’了一声。 在他远离时，姜犹神色恢复平静，从香味里抽离出来，拭去额头汗珠，紧张地道歉。 “对不起，游同学，我的意思是你的信息素很香，并不难闻，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误会。” 她真的不是变态啊。 游逾‘噗’一声笑了起来，绯红的脸颊铺上浅浅金光，露出这辈子第一个笑容。 他头发颜色是浅蓝色的，遗传了他的母亲。衬得皮肤似绸缎般白皙细腻，笑起来的时候，缀在鼻尖几乎看得不太清楚的一点浅色红痣，显得格外鲜艳稠丽。 姜犹第一次看他笑，愣了下，感觉有萦绕在鼻尖的清甜香味又浓了。 游逾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耳边的鸟鸣、遮过天色的树木，没过膝盖的青苔……都因为她而有趣。 “游同学？”姜犹有点担心他。 游逾笑声停了下来，眼角濡红，残留着些许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谢谢你，姜同学。” 重生以来，入眼的色彩一直都是灰暗的。世界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着，他无法改变，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 故意缺考，依然进了帝国大学。他想要伪装，却还是成了众人眼中的风云人物。连觉醒都提前了一个月，迫使他踏入早就编织好的危梦。 仿佛有无数根铁链枷锁，束缚着他的四肢。 可是因为她的到来，一些轨迹似乎发生了偏移。 姜犹懵住。 谢她什么啊？ “谢谢你的匕首。”少年解答着她心里的疑问。 “不是早就谢过了吗？” “我忘了。” “……” 遇到的异兽最高也就三级，傍晚时分，下起绵绵细雨，天色未暗，雨滴变得急促，演变成骤雨，哗啦啦砸落在葱郁绿叶上。 找了个异兽挖出的山洞里，洞内空间还算大，游逾抱来好多堆干木柴，堆在里面，点燃起火堆，火焰散发的热意驱散了洞里的阴寒。 “游同学，你怎么知道下午会下雨啊？”姜犹看了眼洞外泼洒倾盆雨水，闪电划过天际，映亮昏暗的天空，轰隆隆作响。她惊呆的目光落到火堆旁架起烤肉的少年，情不自禁地问。 游逾：“泥土很潮湿，空气流动变慢……” 他细细举了很多例子，解答她的疑问。 姜犹托腮，稍一思考，不禁夸赞道：“游同学你真厉害！” 烧红的火光映在她惊叹、不掩欢喜的脸庞。 游逾拨动火堆的手指忽地一顿，隔着跳动燃烧的火焰，视线浮出深埋心底的记忆。 —— 垃圾星经常下雨，下雨时无法去往路面捕杀异兽，那他只能饿一整天。 有一次连续下了一周的雨，他饿得快死了，拖着瘦弱身体爬上了梯子，从地下城爬到地面。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生疼，不到十岁的游逾嗅着空气里雨水的腥味，强撑意识，运气还算不错，他找到一个异兽腐尸，肉被变异秃鹰啄没了，只剩骨头。 伴着冰冷雨水，他咬碎骨头，吸食里面的骨髓。 勉强填饱了肚子。 …… 他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下雨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狩猎。 为了活下去必须像野兽一般狩猎，食生肉饮鲜血。 …… “姜同学，你尝尝。”游逾将烤得金黄的野鸭肉，递给她。 他末了又道：“我第一次给人烤。” 变异野鸭肉质鲜香，即便没有调料，也鲜得能把舌头吞进去。 姜犹吃了一整只野鸭，足足二十五斤。 游逾吃了半只，剩半只烟熏，留到名字早上做早饭。 “鸭鸭真好吃。”她舔着嘴巴，拍了拍饱涨的肚皮。 说完她又夸他：“游同学烤肉有五星大厨的水平了。” 说着说着，姜犹感觉全身发热，以为是火堆，便往后挪了挪，离远了些。热意不减反增，像是喝醉了酒，薄薄眼皮晕红。 洞内空间能够容纳三人，明明和游逾离得远，她依然闻到一股甜稠、缠人的香气。 她捂住鼻子都能闻到。 “游同学，你快离我远一些。” 游逾也闻到一股陌生的信息素，是竹叶清冷、覆盖茫茫白雪的清浅香气。 第90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2） 游逾闻过各种各样的alpha信息素，无一不充满着侵略性。恨不得缠住、桎梏住他的身体，令人生厌。 此刻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也是alpha信息素。却没有半点侵略占有、轻易驱散笼罩在他内心浓浓的阴霾阴郁。 游逾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也会有alpha信息素的气味，会如此好闻，让他产生依赖好奇、以及喜欢。 明知她是beta，可扩散弥漫在洞穴里的香气，却是真真切切的a信息素。 而紧靠着洞壁的姜犹明显不知，麦色的颈项皮肤沁上寒梅的红，竹叶清冷气息从毛孔渗出，及耳纯黑发梢浸湿。 纵然贴了阻隔贴，游逾身上几不可闻的信息素，对于她而言，依然充满着诱惑力。 “姜同学。” 他唤道。 姜犹堵住鼻子，少年身上的香气还是能钻入她的肺底。一呼一吸好似被牵扯着神经，使她生出想要扑到他身上的冲动。 意识丧失，她像吃了真言药一样，将心里的话说了个干净。 “好热啊，为什么这么热？游同学我好想……亲你的手、亲你的脖子，亲你的……” “游同学，我不太对劲，你不要靠近我了。我怕自己会做出有违同学之间的事。” 她越说脸越红，理智与欲念不断冲击着她的脑袋。 不得不拔出匕首，朝着手臂狠狠划过去，想要以此获得一丝清醒。 刀刃还未触碰到皮肤，手腕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她怔然抬眸，顺着那只手看到靠过来的游逾。 在橘黄色火光跳跃之下，少年油画般美丽的眉眼忽明忽暗，映入眼帘的面容仿若神话故事里的仙者，好看得惊心动魄。 “还想亲哪里？”他嗓音低靡，雪腻耳廓鲜红，平添几分冶艳勾人。 她只敢说，从始至终都缩在角落，动都不动一下。 想亲的地方不过是手脖子，其他地方说都不敢不说。 游逾第一次见像她这样的alpha。 …… 姜犹眼尾湿红，汹涌欲念淹没了眼眸。 手腕处传来的触感微凉稍柔，她体内的信息素源源不断散发了出来。 “唔。”轻而易举地挑起游逾的发热期。 他这些月都是用抑制剂度过发热，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有很多。在遇到alpha的时候，容易受信息素影响。以及发热期会逐渐从一个月一次，到一个月两次。 只有临时标记或者完全标记，才能真正度过发热期。 游逾踩灭火堆，将木柴全部堆在洞口位置。 他抬手撕开贴在后颈的阻隔贴，一瞬间，盛靡的香味与空气中弥漫的清冷白雪竹叶香气相融。 墙边点亮的灯将他影子拖长。 …… 姜犹被突如其来浓稠的气息香得头晕，朦胧视线里看见越走越近的少年，她依然保存一丝理智，颤着声道。 “游、同学，别、过来了。” 游逾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后颈腺体都未被人标记过。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滚烫的手心。 “姜犹。” “阿犹。” “你讨厌我吗？”在接触到alpha信息素的腺体，比之前任何次发热期都要灼热，丝丝缕缕酥麻的痒遍布全身寸寸皮肤，游逾在说出这句话时，忍不住又向她贴近了些。 毫不克制的甜味信息素纠缠着她竹香清冷信息素。 姜犹反手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手轻扯他垂落的衣摆。耳畔模模糊糊听着他说话，又听到他难抑地呜咽一声。 感觉连心脏里都是他身上的香，烧起了火，狂跳不止。 “不、不讨厌。” 话落。 姜犹听到他贴近她耳朵，洒下阵阵潮热的气息，清晰、软哑的声音流入耳膜，渗进她本就混沌的脑袋里。 “给我标记吧。” “阿犹。” …… 洞外暴雨伴随着雷声，狂风骤雨，连异兽都躲藏了起来。黑夜笼罩着整个树林，唯有洞口隐隐散发出来一缕光芒。 “呜。” 短促的泣声在平寂阒静的洞穴里响起。 姜犹凭着本能，掀开覆盖在少年后颈的领口，雪色晕红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他连腺体都漂亮，像花瓣缀在后颈处。 一向平静温和的姜犹浅色凤眸被欲念占据，多了些清冷的威慑力，淡色嘴唇微张，狠狠咬住粉白的腺体，强大汹涌的alpha信息素不断注入。 蹲着身的游逾没能站稳，小腿一软，坠倒在她的怀里。姜犹手臂箍住他的腰身，触及少年温软的腰，牙尖力度更重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他哽咽的隐忍哭声。姜犹理智回笼，终于松开了牙，将他放开。 眼前少年紫罗兰眼眸蒙上水光潋滟的雾气，鸦黑睫羽湿透黏在一起。清隽脸颊如同熟透的鲜果，殷红唇瓣留下深深咬印，想哭又强忍着。 姜犹见状，身体刚褪的潮热再次涌了上来，还好不像开始那般。 她不知所措地抽出纸巾，动作笨拙，拭去他眼角的泪珠。 “对不起。” 游逾眉眼的脆弱一闪而逝，恢复以往的沉静。他接过纸巾，低哑的嗓音还残留着哭腔。 “没事。” 姜犹继承原主的记忆，很清楚标记对于oga来说有多重要，比现实中亲吻都要重要。 她认真地道：“我会负责的，游同学。” 也许她的负责对于游同学而言，无关紧要。 游逾抬起脸，眼尾微勾，晕开潮红，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问道。 “怎么负责？” 姜犹一副‘他现在让她去死，她就去死’的态度：“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犯法，违背道德，我随叫随到，赴汤蹈火。” 话落。 空气凝了几秒。 少年眼睛弯弯翘翘，笑容宛若拨云见日般璀璨动人，潮热喉咙泄出清脆的笑声。 “好，那就从名字开始吧。” 他又道：“我希望你可以唤我游逾。” 而不是游同学。 姜犹闻言，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还有吗？” “以后再说吧。” 第91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3） 得到标记的腺体安安静静，除非凑近他的后颈闻，否则无法闻到他的信息素。自从觉醒oga，他的血液都透着躁动，连每日训练的效率下降了很多。 此刻身体餍足且舒服，每一寸神经都被抚平了，精神力充沛到极致。 重新点燃火堆。 他们相依而坐，姜犹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毛毯，盖在他们的身上。 “晚安，姜犹。” “游同…游逾晚安。” …… 姜犹靠着洞壁，询问起努努。 “为什么二重身份的易感期会在我身上出现？” 【共用一具身体，你又是beta，又是alpha。自然会有易感期。】 姜犹闻言稍加思索，想明白为什么位面商店会有抑制剂，原来是为她准备的。 在游逾身上得到纾解，她易感期正常度过。 她问：“我这不算崩人设吗？” 【高难位面没有人设和剧情，只有任务。你只要保证男主生命安全就行了，其他不用担心。】 出乎意料的自由。 姜犹：“…………” 她没谈过恋爱，但对待感情到病态的认真。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标记，她无法再像往常那般对待游逾。 方才所说要对游逾负责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香气，姜犹侧眸，看见他阖上眼半坐着熟睡。厚厚毛毯滑到他腹前，她伸手拎起，盖过他的肩膀。 少年睡得并不踏实，过于粘人。没一会儿他便抱住她的手臂，半个身体都靠了过来。 他比她高半个头，姜犹能够清晰感受到游逾呼吸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顶间。 临时标记似乎影响到她的内心，她非但没有推开的想法，还很喜欢与他身体接触。 任由他抱着，姜犹仰头看向洞穴上端，标记他的记忆时不时浮到眼前。 她空出一只手，揉搓了一下滚烫的耳朵。 那种滋味如同罂粟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始终无法忘怀。 …… 甚至到第二天清晨，洞外雨声渐停，姜犹仍然未能阖眼。 她二重身份精神力过a级，alpha的身体一夜不睡也没有半点通宵的不适，精神充沛。 这也有易感期标记过oga的原因。 a与o在一起，标记所带来的好处是互相的。 不过她第一次标记，可以称得上粗鲁凶狠，注入太多信息素，少年沉沉睡了一整夜，到现在都没醒。 …… 等到游逾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半。堆在洞口的木柴被推开一个可以出去的口，身边的人不在，空气里的信息素几不可闻。 他瞳孔微缩，连盖在身上毛毯都顾不上，扶着墙站起来，昨晚刚标记，小腿绵软打着颤，往前跌去。 刚到洞口听到动静的姜犹拨开木柴，当看到这一幕时，急忙走过去，搀扶住他的手臂，稳住身体。 “游同学，你怎么了？” 游逾对她的依赖近乎到了偏执地步，只是醒来没见到她，他情绪低落得窒息。 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传导到手心的温度，才缓缓抚平他不安的心。 他明知这样不行，但依然甘之如饴。 只是碰一下她的手而已。 “答应过我的。”他忽然道。 姜犹呆愣地‘啊’了一声，没听懂他的话。 “答应我不再唤我游同学。”少年垂落的浅蓝色发丝很软，无意碰触到她的脸侧，带来丝丝酥麻。 姜犹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他脸色停留，背脊僵硬，喉咙干涩。 “我太着急，忘记了。抱歉，游、游逾。” 怎么一个男孩子的头发会这么软？怎么她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听着她胸腔里飞快跳动的心脏，游逾耳尖微红，站稳身体，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指，手心濡出热汗，微微蜷紧。 “你出去做什么？” 姜犹如梦初醒似的吁了口气，从口袋拿出一个个肥硕的野果，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野果表面越发鲜红，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我找早饭去了，围着洞穴外面转了一圈，发现了好多结出果子的果树。放心我尝过，果肉很甜，也没有毒。” 她特意找了个湖泊仔细洗了一下，书里说过游逾有点洁癖。 游逾看着递到面前，像软桃一般的红果，眼皮微掀，落在她笑盈盈的脸上。 他以为她因为昨晚的事，不愿意再和他一起，提前走了。 被丢下的感觉游逾尝过很多次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 情绪一起一落，失而复得的滋味充斥着他的心。 原来她是找食物。 并不是丢下他。 游逾不知缘由，眼尾微湿，浓密睫羽濡湿了一片。 迟迟没得到回应的姜犹抬眼一看，却见他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慌张无措，以为他不喜欢吃果子，连忙藏起，语无伦次地安抚。 “对不起，我以为你喜欢，你不喜欢我再也不摘了。” 说到最后，她小心翼翼，递给他一张纸巾。 游逾敛起眼里的潮雾，拿起藏在她背后的果子，嗓音清清淡淡。 “我喜欢。” 姜犹：“啊？” 游逾半阖眼皮下的紫罗兰瞳眸直直凝视着她。 “我喜欢吃果子。” 说罢，他咬了一口，溢出的果水滑过喉咙，滋润着口腔。 很甜很甜。 姜犹见他喜欢吃，才松了口气。口袋装了十多个，若不是忘记带背包，她能装整整一包，不止她自己，那里还有许多小小的变异动物摘果子吃。 她要不是动作快，都抢不过它们。 “那我们继续走吧。”姜犹把熏肉用保鲜膜包好，装进包里，对他说道。 走出洞口，少年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洞。 前面的姜犹停下脚步，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游逾看了最后一眼，便收回目光，咽下果肉，回答道：“没事。” 这里留下了很多记忆，是他脑海中仅剩不多的美好。 他想要永远记得。 …… 另一边。 舒月想找姜犹和李溪，却没想到会与陆津渡碰面。 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他正在大杀特杀树林里的异兽，甭管几级，遇到他就是到了死路。 手表获得的积分嘀个不停，舒月看着如此血腥的一幕，想要装没看见，转身想走。 “砰！” 一颗子弹猝然擦过她身侧，打中身边的树干。 舒月瞪大了眼，险些晕过去。 踢开地上妨碍他走路的异兽，陆津渡走到她面前，眉头微蹙。 “怎么是你？” 舒月虎躯一震，社恐加上对他恐惧源源不断冲击她的精神，纵然如此，仍然听到了少年语气中不加掩饰浓郁的失望。 第92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4） 最终还是和陆津渡同行的舒月眼泪往肚子里吞。 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她呼吸都不敢大幅度，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 走了二十分钟，她忽然感应到李溪的气息，蓦然激动起来，脚底抹油地往前跑。 …… 李溪运气不太好，随机传送到山顶，好不容易爬下来，遇到好几个异兽，拼尽全力杀死，却遇到e班里最不想遇到的人。 秦易凭借a+的体能，组了一支六人队。他作为主力以及队长，在讨好与恭敬之中忘乎所以。 他们这支队不止猎杀异兽，主要还是抢夺形影单只考生的积分。 李溪受了伤，跌跌撞撞逃跑，还是被追上，听到他们得意的笑声，如坠寒窖。 “姓姜的在哪？只要告诉我，我就放了你。”秦易高高在上地说着。 跌在木桩旁的李溪呼吸急促，脸色惨白。闻言冷笑一声，“你有种跟我一对一，组队算什么本事？” 秦易恼羞成怒，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她，拔出枪，对准她的脚踝，‘砰’一声枪声响彻天际。 李溪痛不欲生，险些痛晕过去，额头溢出冷汗，惨叫一声。 “说不说？”秦易转动着枪支，阴沉地问。 李溪深吸了口气，朝着他的方向‘呸’了一声。 秦易怒极反笑，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 旁边队友连忙劝道：“老师说了不能杀人，秦哥算了。” 话音刚落。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李溪！” 李溪抬起眼，视线模糊，隐约看清了人，喃喃唤：“舒月。” 舒月看到这一幕，怒火攻心。 旁边跟过来的陆津渡视线扫过众人，停在秦易身上，迈腿走了过去。 几个人看到他，面露惧色。脚心钉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秦易自然清楚体能第一陆津渡的强悍，只是也清楚他是出了名的冷酷，不可能会帮这两个女的。 思及此，秦易强扯着笑，礼貌地唤道：“陆哥。” 陆津渡面无表情：“你笑得很假。” 秦易脸色一白：“………” 陆津渡无视木桩边受伤的李溪，问他：“你为什么想知道姜犹的下落？” 秦易在传送前知道他和姜犹组了队，心里嫉妒那贱人的好运，但还是要强撑着笑，说得冠冕堂皇。 “我跟她是同班同学，找她是关心她的安全，陆哥。” 陆津渡深深地睨了他一眼，漆眸尽是厌恶。抬手挠了挠颈项蔓延的黑纹，力气很重，抓出红痕，他毫无感觉，继续抓绕着，直到抓出猩红血液。 “说谎。” 黑皮少年平素冷峻的眉眼此刻覆了层戾气，嘴角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我最厌恶别人跟我说谎。” 话落，他手臂一伸，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没看清，紧紧扼住了秦易的脖子。 力度大到可以听到骨头摩擦的‘咯咯’声。 不止那几个队友，连舒月李溪两人也发现了陆津渡的不对劲，身上的黑纹颜色似乎更深了些，少年全然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冷静，像极了嗜血的恶魔。 疯狂、凶戾、冷血残暴…… “砰” 藏在暗处陆家派来的监测老师突然出现，拔出针管，对准陆津渡手臂注入一管药剂。 几秒，差点掐死的秦易如破烂木偶般丢到地上，陆津渡猩红黑瞳恢复了理智，看也不看地上晕死过去的人，转过身，问木桩旁边的两人。 “有纸吗？” 精神状态稍微好一点的李溪急忙从口袋掏出一包完好未开的湿纸巾，递给了他。 “只、只有湿巾。” “谢谢。”陆津渡接过，抽出一张仔仔细细擦拭着刚才掐过人的手指，连指甲缝都没放过，近乎病态地擦了十多张，才停下动作。 他从口袋拿出一只治疗药剂，丢给了李溪。 是一支高级治疗药剂，主星价格高达五十万帝国币一支。只要不是致命伤，即使是断腿断手，都能治好。 刚才还觉得他是恶魔的李溪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这哪里是恶魔，简直是大善人。 ———— 李溪那边的事，姜犹并不知晓。 她正时刻关注着附近，满脸警惕，防止有异兽突然出现。 姜犹对游逾表现出过于夸张的关心态度，犹如兽族里雄性对雌性产生强烈的保护欲望，不容许任何危险侵袭。 担忧着少年的安危。 努努告诉她这只是临时标记带来的效果，等到她的信息素从游逾腺体消散，她便恢复正常。 姜犹无暇思索。 听到前方树杈‘啪’一声发出轻微脆响，她立即抽出匕首，挡在少年的身前，警备地注视着声源地点。 看到只是一只巨型毛毛虫不小心从树梢掉落，才收回目光。 游逾望着她专注肃然的侧脸，眼底笑意稍纵即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道。 “你难道忘记我精神力是双ss级吗？附近若是有危险，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书上说临时标记后，少数alpha会对标记过的o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游逾是第一次见。 前世里，他见过很多皇室里的人，养了好几个oga情人。他们甚至互相交换情人，oga在他们眼里，是物件、稳固地位的工具。标记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发泄x欲的方式。 像她这般的alpha，少之又少。 …… 轻握着她的手指纤细修长，肤色冷白，指节透着淡淡的粉，像是珍贵易碎的艺术品。 姜犹吞咽了下，雨后树林空气中的清香泥土腥味浓郁，却还是能闻到从他身上飘过来的甜香。 她努力让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话语上，目光又情不自禁地落在他好看的眉前，绮丽宝石般紫罗兰眼眸，以及那两瓣殷红似蔷薇花的唇…… 比起之前，现在的少年连发丝都让她觉得漂亮得挪不开眼。 她飞快地移开目光，面红耳赤，连他的话都忘了回答，手腕处发烫濡湿。 她流露出的神情，悉数落入游逾的眼底。 她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纵然受他影响，还是保持着理智。 游逾明知这只是临时标记带来的，她是受他信息素影响，才会这样待他。 可他的心还是像沉浸在蜜罐里一样。 第93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5） 相较于他们这边的和谐，其他地方正爆发一场又一场的积分争夺，这才第二天，考试一共有五天。越临近结束，争夺会越激烈。 姜犹遇到几波组队的考生，他们当看到游逾时，立刻转身离去，不敢停留。 那可是全军校唯一的双ss精神力，他们再多的人也不是游逾的对手。 这一路平稳且安全，并未遭遇危险境地。 只是始终未遇见李溪她们，b级异兽星面积宽敞如一座海岛。似乎走不到尽头，路途遇到的异兽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埋到泥土里当化肥。 姜犹跟来旅游的一样，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拍摄着风景异兽、以及游逾。 刚开始游逾不习惯被拍，红着脸避开移过来的相机，清冽嗓音裹着不易察觉的羞赧。 “不好看的。” 姜犹对他露齿一笑，语气真诚。 “很好看，宇宙无敌好看！” 她的形容词匮乏又夸张，引得少年看了过来，短促地笑了一下，眼尾漾起浅浅的弧度。 ‘咔嚓’ 摁下拍照键的姜犹保存了照片，又把相机递给他。 “游逾，给我也拍两张。” 她摆着剪刀手的姿势，浅色眸子眯了眯，歪着头对着镜头笑。 游逾痴痴地望着镜头里的她，久久沉浸其中。 直到姜犹笑僵了脸，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才慢半拍地摁下。 ‘咔嚓’ …… ‘轰隆隆’ 美好时光骤然间被摧毁，地面剧烈震动起来，板块拼接碰撞，棵棵壮硕的树木拔地而起，湛蓝天空好似被撕开一般，出现巨大的裂缝。 考试外时刻监测着里面能量的老师们发出惊呼。 [能量正在上升！！] [b级异兽星——上升至a、b、s级异兽星。] 最后停在s级。 s级，异兽星区里并不多，每一个都有帝国军团镇守。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b异兽星，如今却因为—— “是时空裂隙。” 在察觉到异样的刹那，体能老师百里便赶到监测地点，沉着声道。 距离上一次发生时空裂隙还是三十年前，一个a级异兽星上空突然出现时空裂隙，镇守的帝国军团全军覆没，死伤无数。派出第一军队才得以平复，那是属于帝国的噩梦。 却没想到只过去三十年，时空裂隙再次出现。甚至是在期中考试的时间，帝国年纪新生都在里面。 通话校长之后，立刻联络了帝国军防部。 “传送器受到时空裂隙磁场干扰，正在维修中——” “大概二十分钟，只能传输一支军队进入。” ———— 不知外界情况的众多学生仰起头，看着破碎的天空，裂缝呈现着宇宙黑洞的模样。 感知系的舒月猝然停下脚步，面色变得煞白，惊恐地注视着上空，呼吸急促，险些倒下去。 扶住她的李溪见状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快跑！跑！”舒月喉咙挤出几个字。 走在前面的陆津渡仰头看了眼裂缝，瞳孔微缩，脖子锁骨上的黑纹又在发烫。他抬手挠了下，血液里翻腾着灼热的战意，兴奋到喘不过气。 ———— “是时空裂隙。” 游逾清隽脸庞的红意逐渐褪去，紧攥的手指绷得很紧。唇色发白，喃喃地道。 姜犹一下想起剧情里提过的时空裂隙。 裂隙里会出来无数异兽，等级只高不低。 有成群结队的凶残群居异兽，也有独来独往的暴虐异兽。不像b级异兽星里，大多是食草。空间裂隙出来的都是食肉，并且对精神力敏感。 恐怕这个考场会成为它们的自助餐盛宴。 姜犹抬手，摁动手表。 ‘嘀嘀’ ‘信号差信号差’ 手表响起提示音。 向外界无法寻求帮助，眼下只能靠他们。 眼看裂缝里像下饺子般落下一只又一只异兽，姜犹一把扣住旁边少年的手腕，说道：“跑！” 跑着跑着，游逾却停下了脚步。 姜犹疑惑看去。 少年平静地道：“我的精神力会吸引它们追逐，到时候你也会有危险。” 双s的精神力，完全是异兽眼里的珍馐美馔。 在他身边，只有危险。 姜犹见他神情认真，不由抿了抿唇，少顷掀起眼，浅褐色瞳仁比他还要认真，一板一眼地道。 “游逾，我不会抛下你。” “永远不会。” …… 七八岁时游逾还长着一颗赤子之心。 爬到陆地用陷阱捕杀异兽时，遇到一个同龄的男孩，他浑身是伤。浓浓的血腥味吸引着三四只在后面追，当看到游逾时，男孩向他求助。 男孩很瘦，比他都要瘦。手臂被咬断，凭着求生欲望拼命逃着。 游逾看到他想起刚到路面的自己。 经常受伤，在危境里求生。 那时候他便在想，若是有人能在拉他一把就好了。 所以他想要拉男孩一把。 利用陷阱牵绊住那几只异兽，就在他正要跟着一起跑的时候，男孩抬着健全的那只手，狠狠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对不起，要怪就怪你遇到了我。” 男孩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自私，跑到钢闸门前，匆匆钻入地下城里。 …… 那时游逾才明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唯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在危难关头，即便是亲人也会只想自己。 他怔然地望着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传导过来的温度异常灼热，烫得他眼睛酸涩。 “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涩哑轻颤。 姜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疾跑穿梭在树林间，漫无目的。 …… ‘吼’ 一道刺耳的尖啸响彻天空。 姜犹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几道熟悉声音，正是她找了很久没找到的李溪舒月她们。 但在她们正前方，有三四个人，其中的人是陆津渡。 他枪枪爆头。 子弹用完，索性直接徒手捏爆了异兽脑袋。 一只只凶恶异兽前仆后继，冲到他面前，都被他杀死。他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那双隐隐约约的黑眸笼罩着骇人的血色，完全沉浸在厮杀异兽的愉悦之中。 眼看舒月两人对付异兽有些吃力，姜犹凭空抽出一把唐刀。 这把唐刀是上个位面的，她用一百点积分换了个存储格子，可以带到下一个位面里。 “游逾，我先去帮他们。” 第94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6） 异兽星山顶建造一个地下防御基站，以此应对天灾以及突发事件。只不过b级异兽星的基站多年未用，除非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不然很难知道基站具体位置。 游逾一向谨慎，他知道基站的所在地。 在姜犹将舒月李溪两人就过来后，他道：“去山顶。” 游逾简单叙述了这个基站用处。 众人眼里漫起希望。 地下防御基站是应对空间裂隙最好也是最后的办法。 震动的地面，慌张应激的食草异兽，一波又一波四散开来。早已察觉到危险逼近，长到膝盖的青苔踩成平地，鲜艳盛放的花碾碎，树木随着地底板块碰撞而摇晃起来。 整个b级异兽星，好似遭遇灭绝之灾。整个天空呈现出深红血色，撕开的空间缝隙更像一只窥探的眼珠，毫无感情，冷漠地注视着这颗星球的毁灭。 …… “陆同学怎么办？”总之是受他所救的李溪畏惧又担忧地看向还在不停暴杀异兽的陆津渡。 跟随着他来这里的陆家老师也出现在旁边，寻不到机会注射镇定药剂。 陆家传承代代如此，刚出生体能便是顶级水平，但精神力极差。一旦进入战斗，便像个疯子永远都不会停歇，只会战到死亡。 年纪越轻，越难压制，需要药物控制。 这也是帝国大学同意陆家老师介入其中的原因。 姜犹看了眼，直截了当地道：“我去打晕他。” 话落便触及舒月李溪震惊的目光，显然她那句话简直和上街买菜一样自然随意。 游逾先一步攥住她的衣袖，轻抬下颌，说：“我帮你。” 他精神力双s，可以直接将陆津渡震晕。 姜犹随手习惯性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抚，淡色唇角微弯，是叫人安心的语气。 “相信我，我很强的。” 说着又为他理顺了跑得凌乱的深蓝色头发，眸光明亮：“等我回来。” 说罢，她背着唐刀，迅速穿过陡峭不平的地面，朝陆津渡的方向赶去。 …… 李溪与舒月面面相觑。 也许他们本人不清楚，在李溪她们眼里，才经过不到几天的时间，姜姜对游同学更亲昵了，而游同学丝毫不抵触姜姜的亲昵。 方才的举止以及表现出的态度，都不只是同学这样普通的关系。 然而情况紧急，她们也无法细想太多，目光落在前方。 …… 突然出现的女生引起陆家老师们的注意，他们堤防着她，不让她靠近少主。 但她的速度很快，骤然间，人便出现在陆津渡的身后位置。 刚杀死一只异兽的陆津渡眸底杀意浓稠尖锐，嘴角夸张地咧起，过于俊美的面容沾染着猩红血液，看着几乎邪异，不似人类。 像是一柄杀人无数的冰冷利器。 可是他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清冷似霜雪，覆盖青绿竹叶，清清浅浅地飘入他的鼻腔。 淡香气息迅速抚平灼烧兴奋的血管，沁进他的心脏里。 “陆同学抱歉了。” 身后温和嗓音落在他耳畔，陆津渡想要回头，后颈却传来一阵痛意，随之而来的是意识渐渐丧失。 他一片血红的视线里，终于见到了气息来源的人。 浅褐色瞳仁，轻勾上挑的眼尾弧度深深刻入他的心底。 他晕之前，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喃喃唤了声。 姜犹没听清。 但距离近千米的远处，精神力覆盖在她身上的游逾，却听清了他的话。 陆津渡念出了两个字。 ‘阿犹’ 游逾心沉入谷底，身体寸寸发寒。汹涌怒意涌到眸底，咬紧了牙槽。 旁边站着的李溪两人明显感受到少年周身气息变化，冷意好似化作实质，侵袭着她们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砭骨寒冽的冷。 她们不由自主站远了些。 …… 背着陆津渡过来的姜犹一眼便注意到少年沉冷的神情，不禁担忧地问：“游逾，你怎么啦？” 游逾冷冷扫了眼她背上的人，片刻眼帘低垂，低低嗓音透着一丝委屈。 “可以让他们背。” 指着后面跟过来的陆家老师。 姜犹反应过来，回过身，看到眼里难掩惊愕畏惧、不敢靠近的陆家人。 她询问一番，便将陆津渡还给了他们。 做完这些，她牵住游逾的手，说道：“先上山顶。” …… 走在旁边的李溪她们听到感情还未开窍、直女本女、仅凭本能安抚的姜犹说着。 “游逾，好点了吗？我这里还有果子，你先吃点东西。” 不饿、是吃醋的游逾耳尖红红，收下了她的果子。 …… 而陆家的人背着少主跟在后面。 刚才听到他们说要去的地方是山顶的防御基站，如今信号屏蔽，外界能不能传送进来都是问题。再说走在前面、强到深不可测的女生轻易打晕了他们家少主。 那可是狂暴模式下的少主啊，他们都不敢靠近。 所以说，跟着她，少主才有活命的机会。 …… 路途遇到不少学生，他们伤势或重或轻，在得知救援机会渺茫，又听到他们要去防御基站，纷纷跟到队伍后面。 遭遇一波接一波的异兽潮，皆被他们共同解决了。 其中遇到一只高达六级的异兽，变异黑豹。体型庞大，利爪锋利尖长，吻部沾满着血，嗅到诱人的精神力，已有小孩智商的它目光盯着他们之间的游逾。 姜犹拔出唐刀。 “我帮你。”游逾面色苍白，感知到这只六级变异黑豹是为了他而来，他不能让她只身冒险。 他紧握着她的手，固执地维持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姜犹定定地看着他，眉眼逐渐坚定。 “不、不要！”游逾心生不好的预感，果然在她抬手瞬间，他便晕了过去。 把少年交给陆家的人，以及绘画好的地图。 “这是基站的地址。”她停顿了一秒，抑制着目光不往游逾身上停留，语气肃然凝重：“保护好他。” 陆家人感受到从女生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忙不迭点头答应。 舒月和李溪想要留下来帮忙，都被姜犹劝退了。 “你们留下来会影响我。” 她们只好跟着队伍离开。 原地只剩姜犹一人，她提刀向前，与变异黑豹缠斗在一起。 这条路是去往山顶的必经之路，山顶设有防御屏障，不会有一只异兽。她只有杀掉所有妄想登顶的异兽，他们才能安全。 第95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7） …… 几个小时后。 黑夜降临，即使如此，天边依然渲染成血红色。不停掉落异兽的裂隙颜色变深，透着未知与可怖的危险。 白天草长莺飞的景象，此刻一片萧条。 姜犹背靠着树干，从商城兑换一瓶治疗药丸。是水果香味的，递到鼻尖，能闻到浅浅清香。她丢了一粒到嘴里，甜味在口腔中充斥。 不止杀了一只六级变异黑豹，地面都是异兽的尸体，最高级都有八级。 杀了起码有一百多只，她伤得很重，失血严重，脸色苍白如纸。 在服下药丸后，身上的伤势才慢慢愈合，血液得以止住。 她仰头望着时空裂隙，咳出一口黑血，抬手拭去，轻声道。 “游逾应该会很喜欢吃这个药丸。” 他喜欢吃红果，也喜欢吃甜的东西。 【宿主精神力透支严重，尽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努努说。 姜犹吃下最后一颗药丸，也未缓解头痛欲裂。鼻腔溢出一行血，她胡乱用手擦拭，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山顶走去。 地下防御基地是太阳能供电，储存电量。乘坐电梯来到地底，忽感一阵阴冷。 姜犹脚步虚浮，迎面看到游逾向她走来。 少年当看到她时，眉头紧拧，眼眶通红，好似哭过的样子，薄而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线。 她见状，情不自禁抬起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眉心。 “我没事。” 游逾眼睛更红了，如同沾了初晨霜露有一般，湿漉漉的。 她哪里没事，鼻血不断溢出，眼白血丝密布，浑身上下都像泡在血池里一样，脸色青白，不像活人，更像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毫无气色。 看他真要哭出来，姜犹混沌的脑袋‘轰’一声，想也没想，靠近一步，凑近他的眼睛，温柔地亲了下。 “别哭。” 话落，她直接晕了过去，脑袋靠在他的颈侧。 游逾抱住了下坠的身体，将源源不断的精神力输入她的体内。被她吻过的眼皮染上红意，一颗玻璃珠般的泪珠滚落而出。 ———— 姜犹只睡了三个小时便醒了，已是深夜，缩在角落里的学生及老师们都在熟睡，有几个翻来覆去睡不着，去另一间屋子抽烟去了。 坐在她身边的游逾未睡，在她苏醒瞬间，便递过去一根营养液。 姜犹肚子早就饿瘪，胃绞痛醒来的，接过营养液一饮而尽，才好了很多。 头顶亮着一盏昏黄微弱的灯，勉强提供光源。 右手边不远，躺着舒月和李溪，对面躺着陆家人，陆津渡还未醒来，陷入昏睡，隐隐约约看到他脖子上的黑纹淡了些，不似之前那般浓黑。 还没怎么看，眼前挡住一道身影。 是游逾。 他紧抿着唇，眼睛半垂下去，语气近乎控诉，又透着一丝委屈地说。 “你喜欢陆津渡是不是？” 姜犹：“？” 她刚睡醒，脑子都懵的。茫然地‘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游逾坐到一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手臂间。心里闷闷的，明知不该这样，但他控制不住多想。 满脑子都是陆津渡唤她的‘阿犹’。 心里没有半点安全感，仿佛她随时都可能离他而去。 他努力调整情绪，藏起眼底的失落。 “抱歉，我忍不住胡思乱想，我——” 临时标记带来了好处，也让他患得患失，容易沉浸负面情绪里。 话音未落，细长手指轻轻顺着他的发丝揉了揉。 细碎深黄的灯光铺在她红透的耳垂上，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地疾跳起来，笨拙地表达心里想法，过于急切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若是说喜欢是，想要见你，想待在你身边，想保护你，想看见你笑……那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我的心跳得好快，你要不要听一下？”她凑近小声问。 游逾蓦然抬起头望她，雪白脸颊到脖子都是红晕，眼睛如湖泊水面轻晃的粼波，熠熠发光。此刻泛起水光，不敢相信、害怕是一场梦，梦会破碎，所有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姜犹也没有催促，搓了搓发烫的耳朵，眼角微微弯起。 她看过原著，里面oga被标识后容易出现不安的心情。她以为游逾是男主，他不会有，没想到他也有。 生物书上还说过，有些心理脆弱的oga，在另一伴找外遇后，会偏激选择自杀。 姜犹经过这几个位面，空缺淡薄的感情在一点点被填补。 刚才那一番话是她的真心话，并非为了任务。 在她思绪间，手背覆盖一片温热触感。 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碰到她手背时，他的瞳孔明显颤了一下。 “喜欢。” 他呼吸急促，鼓足勇气注视着她的眼。 “我也喜欢阿犹。” 姜犹看见他亮晶晶的紫罗兰眸子，精致的眉眼尽是欣喜，鸦羽纤长的眼睫颤抖着。 她一手支着钢制地板，半个身缓缓倾倒，就在快要亲到他嘴巴的时候，头顶天花板骤然发出一阵剧烈响声。 ‘轰！’ ‘砰！’ 众人都被惊醒，不安地抬头看向头顶。 在轰鸣声里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异兽嘶吼。 异兽已经突破基地外的防御罩，直达基地上端。再过不久，恐怕建在地下的基地会遭到摧毁。 “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已经有不少世家子弟恐惧地哭了出来。 在响声里平添焦虑惶恐。 有几位老师站了出来，道：“援军很快会赶到这里，大家莫要慌张。” 有一学生愤怒地吼：“有个屁援军，信号都被屏蔽了，传送器也会没用，没人能进来救。” 话落，哭声更多了，埋怨声也多了起来。 “闭嘴！” 沉睡的陆津渡在这时忽然苏醒，冷声喝斥。 众人瞬间噤言。 姜犹忽然道：“体能a级的同学，可否愿意和我一起上去？” 气氛沉寂了几秒。 游逾首先开口：“我。” 舒月李溪她们也不甘落后：“我也去。” 陆津渡走到姜犹身边，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紧接着有十多个学生都站了起来，擦拭眼角泪水，带着哭腔地道。 “我们也去！” 但在这时。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那群异兽是为了游逾来的，他精神力达到双s。只要把他丢出去——” ‘锵’ 一把锋利的唐刀瞬间抵在那人的脖子上。 第96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8） ‘轰’ 头顶接连响起的摧毁声，让噤若寒蝉的众人纷纷回过神。目光依然恐惧，望着举着刀的女生。 都知道她是e班一个普通beta学生，但没人敢过去制止。亲眼看过她斩杀六级异兽，之后更是独自断后，仅凭她一人，阻止数百只强大异兽上山，甚至还能平安回到基地里。 而眼下，防御基地将被摧毁。纵使他们都被她杀了，外界也无人知晓。 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说出正气凛然的一番话，此刻被唐刀紧贴动脉外皮肤的男生双目圆睁，深陷惊骇之中。 他那句话并没有说错，原想着会有不少人支持他，可他话还未说完，姜犹便突然拔刀出现在他面前。 这和他所想的不一样。 不该是这样的。 “对、对不起……”他吓得尿了裤子，浑身无力，坠倒在地，仓皇小声地说。 姜犹细长凤眸微敛，清冷似茫茫寒地，扫过后面的每个人。 熟悉她的人才发现，那双眼睛不友善温和的时候，是冷的。 在手背碰到一片柔温，姜犹转头，当迎上游逾双眸时，眉眼冷意荡然无存，听到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姜犹正欲婉言拒绝。 又见他眸光坚韧。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死也想死在战场上。 …… 加起来一共二十多个人，七八个学生，十多个老师，其余是姜犹队伍。 姜犹叮嘱道：“若是支撑不住，就回基地休整，这是一场持久战，所以一定不要逞能。” “明白。” 至于陆津渡。陆家人和姜犹聊了两分钟，特意提醒，陆津渡打起架根本不会停，只能依靠——“自然是依靠您的物理催眠。”陆家人崇敬地道。 其他人都应着。 而游逾，姜犹尤其关心他：“跟在我身边，不能离开五米。” 游逾认真答应：“好。” …… …… 空间裂隙仍在，撕破天空，看上去就像悬在头顶一样。缝隙透过光，折射出血红色的光柱，落在地面上。 无数异兽接踵而至，攀上山顶之上。 这一战从白天杀到晚上，又从晚上杀到白天，根本杀不完。最后就剩三四个人。 他们都去基地恢复精神力，体力可以用营养液补充，但精神力只要依靠自身。 随着越来越多伤重患者回到基地里，那些胆小怕死的人，也跟着钻出基地，来到他们身边继续战斗。 游逾双s的精神力，也在此用尽。精神力使用过度，会流鼻血，更有甚者，眼睛耳朵都会流血，若是再不停止，会崩溃发疯。 他只是中度，而始终站在原位，抵御异兽的姜犹，已经达到重度。 “该回去休息了。”他走过去，以精神力塑造防御罩，阻挡接连攻过来的异兽，对着她说道。 姜犹拭去鼻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再、再等一下。” 她待在这里，能防止同伴死亡，在紧要关头，至少能够救他们一命。 只要不是致命伤，到了基地，服用治疗药，就能活下来。 游逾不给她再等的机会，通过触碰的手，传输精神力，刹那，她受到安抚，昏睡了过去。 …… 等她醒来，已是六个小时之后了。 与异兽的战争还在继续，只是多了三四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被外套蒙住了脸，失去了呼吸。 没人再埋怨，只有自责愧疚。 微弱哭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十分清晰。 姜犹走过去，掀开外套，看到一个个年轻的面孔，他们都是刚开始害怕，后来眼底满是必死决心，钻出基地口，去外面抵御异兽的学生。 异兽太多了，空间裂隙犹如传送口，不停传送异兽到星球上。 他们根本杀不完，再强的精神力，也会耗尽。但是没办法，若是坐以待毙，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 外面情况无从知晓，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姜犹目光扫过基地里每个人，除去躺在地上死去的人，其他人都在这里，就连陆津渡也正躺在陆家人旁边，陷入深睡。 所有人都在休养身体，恢复精神力。 唯独不见游逾的身影。 姜犹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待她爬出基地，看到的却是—— 侧靠在基地外圆型井旁的少年浑身都是血，他抬起手，四周形成一道防御罩，阻止着外面异兽闯入。 他的精神力已透支到了极点，期间甚至还进化至三s，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透支的精神力转而消耗他的生命。 当听到动静，游逾缓缓转头，面色极为苍白，血管深黑，蔓延至眼角处，瞳色失去了光泽，灰蒙蒙一片，怔怔地望着她的方向。 “游、游逾？”她忍不住探出手指，指腹忽然碰到他似尸体般冰冷的皮肤，仿佛能带走她全身所有的温度。 游逾看不见。 他上辈子也是耗尽精神力死去的。 不过他报了仇，将所有欺凌他的人都杀了。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室、谄媚只会讨好皇室的官员，以及以皇室马首是瞻的军团走狗…… 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除了中央星域，其他星域星区的人民，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工业厂建在居民楼旁边，排不尽的废水流入居民的身体里，荒芜不见绿植的废土，高到难以缴付的天税。 游逾以为这一切都是虫族和异兽带来的。 所以他努力活着，想要报效帝国，成为军团一份子，加入战场。 可当他来到中央星域，才发现一切罪恶的来源，皆是帝国皇室。 他们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称作最高等的人族。 “好想、再和你、一起晒太阳。” 游逾仰头，感受到一缕缕阳光落在眼皮上，心情愉快。 至少这一世，他不后悔，不恨谁，也死得其所。 只有不舍。 不舍再也见不到她，不舍还想和她去往更多地方，不舍——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要不要成为他的alpha。 在这里与她同伴而行的记忆，是他所有记忆里最美好的。 他永远也不会忘。 …… 【男主生命正在减少——正在跨越时间修复——】 姜犹听到机械电子音，急忙伸出手，想握住游逾的手腕。 但在她伸手的瞬间，周围发现改变，时间裂隙也逐渐消失。 来不及了。 第97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19） ———— b级异兽星帝国十多支军团降落，清除异兽，将藏在防御基地里的学生老师救了出来。 “父皇，我还没见过时空裂隙呢，等我看完，就回去嘛，放心我带了帝国骑士，会安全回去的。” 高空悬浮着一艘奢丽豪华的星船，高大健硕的帝国骑士身穿军装，守在一旁。而一张贵妃椅上坐着一个少女，她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腰间，皇室独有、浅金色双眸微弯着，一句又一句地撒娇吐了出来。 待联络挂断，她露出一丝不耐，撅着粉色嘴巴，走到落地窗旁的骑士面前，自言自语。 ‘父皇真是啰里啰嗦的，吵死啦。’ 那位骑士恍若未闻，额头却溢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少女伸出手指，落在他的下巴上，微微一笑：“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呀？” 骑士瞬间抖得像个筛子，跪在地上求饶。 “第五公主，属下什么都没听见。” 唤为‘第五公主’的少女冷笑一声，摆摆手道：“把他拖下去，我最讨厌一板一眼的人。” 几个骑士走进来，将求饶的骑士拖走。 第五公主透过落地窗，突然看见一道身影，追随着身影而去，直到看清那人的容颜。 她眼睛一亮，欣喜地道：“我要他！” 戴着粉色钻石的食指指着外面一人。 很快。 身受重伤、精神力透支太过的少年转移到星船上。 “回宫！” ———— 一个月后。 在陆家宅邸苏醒的姜犹脑袋针刺般疼痛，掀开被子，整个身体便摔倒在地。还好羊毛地毯铺满了房间地板，接触到柔软的地毯，她揉了揉太阳穴，意识慢慢恢复。 “姜小姐。” 一个仆人听到动静走了进来，连忙搀扶着她起身。 姜犹看到陌生的人，以及陌生的环境，愣了一秒，以为去了下一个世界，直到视线里出现陆津渡的身影。 他越走越近，一身黑白运动服。寸发黑皮，一如既往的样子。 “你醒了。” 姜犹第一句开口便问：“游逾在哪？” 陆津渡喉结微滚，神情一顿。 半晌，才听他说：“他在帝国皇室。” 这是他得到的唯一消息。 帝国皇室。 乃中央星域最高权，凌驾于众多世家之上，掌控着最大军团。 但凡和皇室沾亲带故，都能在中央星域横行霸道，成为各大世家的座上宾。 高高在上的存在。 姜犹并不意外。 时间虽然只是跨越了一个月，但剧情依然在进行。 皇室最受宠爱的第五公主，对游逾一见钟情。她喜怒无常，骄纵到了骨子里。杀人取乐，一手撑起奴制。 她必须前去救他。 【先别去。】 努努道。 姜犹：“？” 【你现在的力量被这具身体束缚住了，等到你进入第二重身份，才能恢复你以前的力量。再等等，等第五公主举办宴会，到时候会邀请你二重身份过去的。】 姜犹冷静下来。 她必须有十足把握，救出游逾。 不然她过去，就是去送死。 不能冲动，要克制、克制—— “克制…克制……” 陆津渡在旁边听到她小声喃喃，凑近了些听，才听清。 他不禁问：“克制什么？” 姜犹回过神来，连忙转移话题：“这里是你家吗？” 建筑摆设皆非一般水平的家庭可以比拟，就连帮忙搀扶她的仆人，也是穿着一身她买不起的衣料。 “嗯，我家宅邸。” 陆津渡说：“在考试星，你昏迷了，我让陆家人带你到这里。” 他不擅于聊天，说完这一句就没了。 还是努努告诉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陆家有极好的医疗水平，可以修复精神损伤。陆津渡执意要带你来陆家，那些陆家人不能忤逆他的命令。不然你也没法这么早苏醒。】 精神损伤是最严重的伤害，除了最好的医疗，别的医院根本没法治，只能等待自我修复。 陆家排到五大世家之首，自然是有好的医疗。 姜犹真诚感谢：“陆同学，谢谢你救了我。” 距离第五公主举办的宴会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倘若她错过，恐怕游逾会受更残酷的折磨。 陆津渡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为什么叫游逾名字，叫我就叫陆同学？” 他问得太直白，姜犹难以回答。 陆津渡没听到她回应也不恼，而是说：“以后叫我陆津渡，或者津渡就行。” 他的话不是商量语气，也不给她转圜余地，直截了当，带着命令的口气。 姜犹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好的，陆、陆津渡。” …… 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少主，家主唤你和你同学过去。” 陆津渡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回答：“知道了。” 说完他对她说：“我父亲要见你，你想见吗？不想见的话，我就自己去见。” 他话里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在征求询问她的意见。 姜犹自然是要见的，她来别人家里住了这么久，起码醒来要给人家报个平安。 她忙摇头：“我想见的。” …… 穿过长长走廊，来到一间卧室里，见到了陆家的家主，陆袁山。 陆袁山躺在床上，厚厚被子盖过他的肩膀，床旁围着纱幔，他的身影隐隐约约。 只听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小九的同学来了吗？” 陆津渡回答：“嗯，她在我旁边。” 姜犹礼貌打招呼：“叔叔您好，我叫姜犹，是陆津渡的同学。” 里面咳嗽了几声，她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药味钻入鼻腔，仿佛停在她的舌头上，能尝到苦味。 陆津渡的爸爸似乎病得很重，说句话都困难无比。 聊了没一会儿，他们就出了卧室。 陆津渡道：“我父亲重病已久。” 他似乎已然接受了父亲重病难愈的事实，说话时，脸上没有其他表情。 姜犹微愣，忍不住问：“那你母亲呢？” 陆津渡伸手挠了挠脖子上的黑纹，如实说：“死了。” 黑纹颜色变得有些深，他挠得力度加重，很快挠出一条条血痕，没等他往上挠，一只手伸过来，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麦色皮肤的手背，上面交横过几条疤痕，手心传来的力度让他无法挣脱而出。 第98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20） 颈部缠绕的黑纹犹如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肤，带来滚烫的痒意。伸过来制住他动作的手心温度略低，离得近，陆津渡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大地般的气息。 他记得自己闻过，又忘了什么时候闻过。那股气息如同冰雪水，将黑纹灼烧的温度浇灭。 抓出血痕的脖子没了痒意，只剩丝丝刺痛。 “我母亲也去世了。”见他不再抓，姜犹松开了手，目光越过天边似乎看到家乡的星球。 这个世界她很早就穿过来了，她在原主从小居住的星球，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眨眼，仿佛从工厂早出晚归的父亲回到家，他是哑巴，不会说话，也不认字，只能靠画画告诉她，他的话。 姜犹是打算任务完成后，回到爸爸身边，赚多点钱给他养老的。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想法发生了些许改变。 陆津渡没有更多追问她父母的事，他也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便陪她看了一会儿天。 身影落后半步，他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侧脸。 她身上没有黑纹，肤色健康，剪短的头发经过半个学期的时间长了些，遮过下颌。浅色瞳眸铺满了落下来的光，似一颗颗星点，吸引着他凑近想要看清楚。 “嗯？” 忽而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迫使姜犹收回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陆津渡站直身躯，两手不自在地插兜，偏黑耳廓有些发热，别开眼，小声咕哝： “你眼里有东西。” 姜犹抬手揉了揉眼睛，并未有什么不适，收了手，眼角揉得微红。 “回去吧。” - 一个月前的空间裂隙给帝国学校造成巨大打击，死了近一半的学生，另一半跟随姜犹队伍前往基地，只死了三四个人，其余人都活了下来。 学校需要休整、以及补偿死去学生背后的世家，才能重新开学。 这一期间，姜犹只能待在陆家。 陆家管事在宅邸安排了小院给她居住，本还要给她院子里送个仆人照顾，被姜犹婉拒了。 她不需要仆人照顾。 百平米的院子铺了层绿植，平坦宽阔，适合躺上去休息。除此以外，屋子里什么都准备好了。 陆家服务周到，将她当做贵宾招待。 吃完早饭，姜犹走到院子里，开始锻炼身体。 ‘哒’ 一道身影直接越过矮墙，跳到院子里。 姜犹动作一顿，寻声看去。 是陆津渡。 他依然穿着一身运动服，轻身长裤勾勒出他矫健如豹的大腿，踩着泥地，来到她面前。 “早上好。” 姜犹礼貌回应。 打完招呼，继续锻炼，她打了一套拳法，拳拳带风，没一会儿出了一身的热汗。 余光看到少年在跟着她一起练，只看一遍，他的姿势动作，已经能跟上，看着一点也不乱。 他跟着也打了一套，暴汗如雨，呼吸不稳，低喘了几声，忍不住问她：“这是什么拳法？” 和上次她在对战台上打的不一样。 “降魔拳。” 姜犹回答道。 这是她上辈子，在副本里寻到的拳法，不止这一种，不过其他拳法需要的资质力道更难一些。 降魔拳锻体最好，能够快速清除体内浊气。 陆津渡从未听过，怔然地注视着手心溢出的热汗，身体里狂躁郁气似乎都被洗刷干净，连着汗水带了出来。 “降魔？我以后可以练吗？” 姜犹：“自然可以。” 自创这套拳法的主人早已经变成了枯骨，他的鬼魂曾是副本中的boss，在被她打败后，便把这套拳法交给了她，希望她能够传承下去。 陆津渡欣喜若狂，满眼布满喜悦，平时不常笑，此刻笑容夸张僵硬，像极了假笑，但实则是他发自内心、最为真挚的笑。 “谢谢你，姜犹。” 少年就像是未开智的小孩，伸着手臂，站在原地激动地说。 姜犹第一次见他这样，神色微讶，慢慢被他笑容感染，跟着一起笑了笑。 “没关系。” …… 陆津渡一练，从早上练到中午都不停歇。还是管事端着饭菜到院子里，摆在大理石桌上，不仅有饭菜还有营养液。 陆津渡匆匆吃了两瓶营养液，便走到太阳底下继续练。 他乐此不疲，在体力耗尽后，又虚虚比划着招式，眼底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姜犹走到大理石桌前吃饭，菜式多样，是酒店厨师的水平。没有浪费食物，一桶米饭都进了她的肚子，菜也吃得干净。 来收餐盘的管事见状，连忙问：“您吃饱了吗？还需要我再去盛一桶吗？” 他的态度毕恭毕敬且小心翼翼，怕怠慢到她。 姜犹如拨浪鼓一样摇头，认真地表示自己已经吃饱。 管事这才离开。 没一会儿又端来新鲜的水果盘，和糕点，做完这些，走到院子外候着。 姜犹松了口气。 抬眼看到陆津渡练累走到大理石桌旁，拿起一瓶水，吨吨喝完。 她视线一转，无意看见他颈侧皮肤上的黑纹颜色淡了很多，也未有蔓延太深，甚至缩短了很多。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喝完水的陆津渡顺着她目光看去，低头扫过脖子上的黑纹。 并没有什么不同。 “怎么了？”他问。 姜犹收眼，摇摇头：“没事。” 以为她是好奇自己身上的黑纹，陆津渡并未隐藏，向她解释起黑纹。 “我家世世代代都长了这种黑纹，治疗无用，割破皮肤也会重新长。每过一段时间，黑纹会发烫会痒，我需要去往密室水池浸泡一天一夜才能好。” 这些话对于陆家而言，是秘密，外人根本不会知道。 姜犹曾在原著里，看到过关于陆家秘密的一小段剧情。 结合他所说的，她大抵明白了其中的七七八八。 “不过练了你教的降魔拳，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陆津渡伸展着四肢，胸腔畅快无比。 以往每当他使用体能后，理智会渐渐丧失，意识也迷迷糊糊的，黑纹像着了火一样身体很难受痛苦，整个人也会被负面情绪淹没。 一上午他都使用了体能，这套拳法很难施展，他必须使出十足的力量，才能够施展开。 可他现在并不难受，甚至练一整天都不需要去密室水池泡。 陆津渡思及此，锋锐眉梢蓦然挑起，来不及跟她道别，双腿一蹬，人一下跳到半空，越过矮墙，不见踪影。 姜犹愣了一秒，无奈地笑了笑。 少年跟一团火一样，来去匆匆。 第99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21） 她无事可做，便开始打扫院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打扫的，草坪嫩绿葱郁，连一根杂草都未生，路面平整。 她便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模拟救游逾的场景。 不到一个小时。 院门被人推开，陆津渡再次回来，不过这次他身后跟着不少人。 其中便有当时隔着纱幔打过招呼的陆家家主，陆袁山。 他坐在轮椅上，瘦骨如柴，身上的黑纹却已经蔓延至他的脸庞，层层叠叠，犹如部落祭司，连手指端都有黑纹。 陆袁山头发苍白如雪，皮包骨般的脸上维持着仁慈和蔼的笑容，由身后长老推着，进了院子。 “你好，我是陆津渡的父亲，陆袁山。” 姜犹忙起身，朝他拱手打招呼。 目光掠过后面陆陆续续走进来的十多个人，皆是同样黑纹遍布全身的老人。 他们眼里有探究好奇，惊讶，唯独没有轻视。 陆津渡走过来，诚恳向她道歉：“对不起姜犹，我就跟父亲演示了一下，你教的拳法，能够压制黑纹，他便带人过来了。” 陆袁山也向她道歉：“我看到小九身上的变化，太过震惊。未提前向你打招呼，便过来找你，给你添麻烦真的很抱歉。” 姜犹连连摆手：“没关系，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事。” 陆袁山见她没有怪罪，才松了口气，又道：“我们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若是不愿意去，也没关系。” 姜犹表示愿意。 跟随着他们一路踏入主宅内，经过阴暗漫长的甬道，来到地下密室。 一道道痛苦的惨叫声，落入耳边。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见一个个血红水池，里面浸泡着很多人，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还有幼小儿童。 “这些都是陆家的人，他们从生下来便生出黑纹，一旦使用体能，就会变成疯子、野兽，只能依靠这种水池换血，才能变正常。” 边走，陆袁山边向她诉说埋藏在陆家里面的血淋淋秘密。 他长叹了口气，无力地说：“这是诅咒，什么药都治不好。陆家的人寿命都长不了，你肯定以为我有八九十岁了吧，但我其实只有四十岁。” “陆家的人活不到六十岁，都会死在黑纹下。” 陆津渡闻言，站在旁边面色沉重，手指攥紧。 陆袁山想到什么，眉头忽然蹙起：“我知道，我知道陆家为什么会被诅咒纠缠，是帝国皇室，他们忌惮陆家。” 皇室忌惮各大世家的成长，尤其是为首的陆家。陆氏家族的家主天生体能强悍，生下的孩子也是一样。 帝国皇室只要一个牵制各地势力的世家，并非能与皇室抗衡的强敌。 “皇室！？”也是刚知道真相的陆津渡下颌绷起，手臂紧得发硬，眸光倏然沉冷。 陆袁山：“小九，冷静。” 陆津渡深吸了口气，眼角仍然被恨意染红。 姜犹抿紧唇。 即便看过原著，当亲眼看见满池子里的陆家人，她还是感到难受。 陆袁山说完轮椅停了下来。 “姜小姐，您那套拳法对于陆家而言，是救命良药。我带您来看这些，是希望您，可以答应我们练这套拳法。” 姜犹想都没想：“好。” 陆袁山微愣，后面跟着的长老们也跟着愣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答应下来。 “您可有什么心愿？我们陆家定会竭力帮您实现。” 姜犹也没想到自己一套拳法能够救这么多人，眼睛弯了弯，真心实意地笑道：“没有心愿。这套拳法你们可以随便练，希望诅咒可以早日消除。” 陆袁山四十多岁的人，在这一刻红了眼眶。 不止是他，长老们也是一样。 二话不说，直接跪到了她的面前，任由姜犹搀扶都不起，足足磕了十个响头才站起来。 “谢谢您。” …… 直到走出密室，姜犹都没回神，还沉浸在他们强烈的情绪里。 跟在她身后的陆津渡也是眼睛红红，铮铮铁骨男儿，流下了一行又一行的眼泪。 在她看过来时，少年伸着袖子擦拭眼角，小声抽噎了几下。 姜犹递给他纸巾，安慰道：“这是好事，你别哭。” 陆津渡嘴巴硬得要命：“我没哭，就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他才不会哭，从小到大他都没哭过，以后也不会哭。 姜犹轻笑道：“嗯，那也要用纸巾擦干净。” 飞快接过她纸巾的黑皮少年偷摸摸胡乱擦拭掉眼里的泪水，这才站直。腰背挺拔，恢复以往的凶悍凌厉。 一路送她到院子门口，他忽然说道：“我会帮你一起救游逾出来。” 陆津渡知道她想要从帝国皇宫救出游逾，他虽然不喜欢游逾这个又瘦又白的弱鸡，但她想救，那他拼了命也会那只弱鸡出来。 姜犹想说不用，然而少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飞檐走壁地跑了。 …… 剩最后一夜。 姜犹就要从普通beta的学生变成二重身份alpha中将，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她坐在院子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告别信放到大理石桌面上，用石头压住。 做完这些，她仰头看向星空，暗想着。 也不知游逾看见的星空是否和她见到的一样？ 他过得如何？可有受欺负？ 这七天时间。 陆津渡除了晚上，白天都待在她院子里练拳。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些，根本感觉不到疲惫。 时不时询问她几句招式，他自己还改善了降魔拳，天生的练武奇才。 练累了，他倒在草坪上，会朝着天笑，笑得有点瘆人。 很像故事里的反派角色。 姜犹纵使知道他是开怀大笑，依然会被他吓到。 他躺了没一会儿，又会爬起来继续练，苦中作乐。 “一点也不难嘛。” 陆津渡掩不住兴奋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 回想这段时间点点滴滴的姜犹忍不住弯起唇角，托腮轻笑几声。 陆津渡毫无城府，心思单纯，和他待在一块儿，其实挺开心的。 可惜时间太少，她也该离开了。 【正在传入——二重身份启动——】 第100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22） 中央星域。 皇宫。 纯白城堡式建筑楼台千万，宫殿造型充满科技感，横跨数条透明轨迹，琉璃瓦金碧辉煌，高科技工艺，外墙构造体装设无数探测器，表面笼罩着五边形拼接的超强防御罩。 气派庄严，直耸入云的高柱肃穆宏伟，围着一层核爆武器，可将任何闯入者射成灰烬。 第五公主居住的宫殿靠近主殿，装潢愈发奢华。 两个侍女端着水盆出来，盆里都是血，走出宫殿，窃窃私语。 “答应成为第五公主的情奴，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他一个垃圾星来的人，竟然敢拒绝。” “骨头硬得很，什么极刑都用了，也不肯松口。若不是他容貌生得好，第五公主早就把他杀了。” …… 第五公主宫殿里的暗室。 地板铺了层暗红的血，角落里蜷缩躺着一道身影。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有刀伤、枪伤、烙铁伤，最多的还是属于鞭伤。 尖锐金属圆环刺穿他的肩膀，脚踝手腕。压制精神力、体能，如今他的就像普通人。 少年全然没了往日的样子，狼狈又憔悴。牙齿拔了又生，手指剪断又长，多可怕的极刑他都受了，即便如此，他紫罗兰色的眸子深处，依然浮出一点又一点亮光。 ‘阿犹’ ‘阿犹’ 他心底不停重复念着这两个字。 封闭地下室里，只有一扇狭小的透气窗。身在其中的他，困难地掀开眼皮，透过那扇窗，隐约看到些许天空，晨星闪耀、浅浅月辉洒落在地面。 他握紧手指，努力爬动。随着他的动作，金属圆环牵扯住他的伤口，疼得他险些晕过去，可动作仍然未停。 终于爬到月辉洒落的地方，他艰难地伸出手，探着手心触碰那几缕光。 “阿、犹我……”好想你。 游逾一开口，鲜红血液便从喉咙溢了出来，怎么捂都止不住。他意识逐渐模糊，阖上眼昏了过去。 检测他生命体征的医生听到嘀嘀嘀声，连忙拎着医药箱进了暗室。 在接到第五公主命令后，医生向少年体内注射治疗药剂。 并吩咐身旁手下道：“第五公主说了，不用再用刑，治好他不能有一个疤痕。等到他生命体征正常之后，再注射魅色药剂。” 魅色药剂，是暗星里效果最强的调l教药物，但凡注射了这类药剂，无论是精神力等级多高，都无济于事。催情，提前进入发热期。 除非完全标记，不然会死于发热。 这是很多皇室，调教情奴的秘密武器。再硬的骨头，都会因为这种药剂，折断骨头。 “到时候直接带到宴会场地就行了。”医生斜睨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幽幽地说。 ———— 中将府邸。 富丽堂皇的大宅建在中央星域市区里寸金寸土的地方，除了仆人以外，负责照顾饮食起居还有人工机器人。 第二重身份，这位alpha中将有着严重的强迫症，任何事情必须精确到秒，家具必须对称，地板铺着地毯也必须严丝合缝垫到每一个角落。 刚成为第二重身份的姜犹正裹着一身浴袍，站在镜子前。 这具身体出乎意料地契合她的灵魂。 当她看清镜子里的容貌，才明白为何如此契合。 原主和她长得有七分像，犹如一轮明月，生得美极。眉眼淡如高山白雪，素雅出尘，高不可攀。 如瀑青丝微湿披在肩头，手心生着厚厚枪茧，肤色依然是健康的麦色。 个头很高，一米八二，s级的体能，并非夸张强壮的肌肉，而是那种藏在皮肉下优美流畅的肌理线条。 在她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s级体能到了2s，a级精神力更是直接升到3s。 3s不是她的极限，而是这具身体的极限。 她释放精神力，一瞬间，如同汪洋大海般的精神力笼罩身处的整个府邸。 耳边能够听到远在厨房、盥洗室以及花园里正在除草除虫的仆人说话声。 这是她在b级精神力，从未有过的感觉。 “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姜犹：“进。” 房门一开，机器人推着准备好的衣服到她面前。 衣服折得整齐，毫无褶皱。 姜犹用精神力烘干头发，随即换上白色军装。 前往宴会前，她把唐刀磨了一番，兑换强化石，将唐刀韧性强度进阶。 收入空间，姜犹坐上了去往皇宫的豪华悬浮飞艇。 …… 这是第五公主的生宴，作为最受宠爱的一个公主。这场宴会盛大又华丽，举国庆祝，无数白鸽飞过天空，架起绚烂的彩虹桥。 各地官员、五大世家子弟、及皇室成员，莅临现场，高朋满座，热闹又洋溢着喜悦。 原主因为强迫症，人缘差劲。来到现场并未有一人找她搭话，姜犹正好有时间观察第五公主宫殿。 她过于清冷淡雅的气质，却吸引了一些目光。 其中就有帝国太子。 “她是谁？”太子问旁边亲信。 亲信看了眼光脑，回答道：“回禀殿下，她是第一军团的中将，名为姜犹，今年二十五，alpha，还未娶妻。” 第一军团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帝国军团分六大军团，第一军团是其中最强的。s级体能不多，2s体能更是少之又少，能进入第一军团的人大多是s级。 “她体能是s，精神力只有a。应该是承袭了她父亲的军职。” 不然以她能力，不可能如此年轻，便能爬到中将的位置。 这时一道笑声由远至近地传来。 随着一抹身影踏入宫殿里，深红波浪卷在空中摇曳。只见她手里牵着三根狗绳子，而狗绳子连接的那一头，是跪在地上的oga。 他们同样容貌漂亮，身形纤痩，肤色雪白。脖子套着绳子，后颈腺体若隐若现，身体沁出的信息素，香味浓郁到让不少闻到的alpha流露出痴迷的神情。 “各个都是极品，不愧是第五公主的情奴啊。”几个军官站在一起，舔着嘴巴，说出下流到极致的话语。 “腺体还是粉的，应该是第五公主新的情奴吧，你看他们领口垂到胸前了，真性感啊。” 姜犹听着身边的人一言一语，强烈的反胃感骤然生出，端起一杯红茶喝干净，才勉强压制。 对于这群有钱有势的人而言，oga不是人，而是玩具。 而oga在这里，毫无尊严可言，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视线里。 第101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23） 她没看见游逾的身影，身影一退，从人群里消失。 …… “小九，听清了吗？”另一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陆袁山看向身旁魂不守舍的少年，不由多唤了几声他的名字。 陆津渡恍然回神，但目光始终落在某个地方。 他好像闻到阿犹身上的气息。 “父亲，你有看见姜犹吗？”他不肯放弃地问。 陆袁山见他如此，叹息一声，回道：“并无。” 陆津渡耷拉下眼皮，颧骨轻颤，眉眼覆上一层阴影。 半晌他才道：“父亲，我听清了。我会按照计划行事的。” …… 暗室。 “已经注射了魅色药剂。” 医生给第五公主发去光脑信息之后，看向屏幕上显示的少年。 他全身都清洗干净，换上薄纱长裙，由肮脏地下室转移到另一个房间。 四面墙壁纯白而光洁，除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便没有其他家具。而光线昏暗，有一面墙铺上荧幕，播放着alpha侵占oga的视频。 “啊、嗯……” 暧昧色情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回荡在房间里。 药性几乎是十多分钟便开始发作。 缩躺在床上的游逾白皙的皮肤染上红梅般鲜艳的红，浓黑长睫被泪水濡湿，高效自愈，纵然咬破唇瓣，依然难以压抑体内翻腾不止的情欲，比以往每一次发热期都要强烈。 攥紧手指，他掀开湿漉漉眼皮，紫罗兰瞳眸深暗，欲望近乎要将其淹没。 游逾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也是相同境地。 他绝望、痛苦、恨极。 …… 这是一场永无休止的噩梦。 他无法扭转，只能不停循环这场噩梦。浓黑、寂静，黑暗化为无数细足，拖拽着他的四肢，陷入其中。 若是他的一生，便是如此，那他——偏要改变。 游逾染着血色的视线扫过头顶的监控器，用尽全力站了起来，炽热颤抖的手指抚在后颈的位置。 他朝着监控器，咧出一抹疯狂的弧度。鼻尖细微红痣泛起妖冶的色泽。 ‘唔。’ 指尖刺破腺体周围的皮肤，鲜红血液从指间溢出。压倒性的痛意席卷全身，比中枪痛百倍千倍，即使如此，他的动作也停。 监控器另一头。 医生见状，惊愕不止：“他要、要毁了腺体！快！快去阻止他！！” 话音刚落。 他一转身，便见一张陌生的脸，而那群手下全都死了，躺在地上。 “你、你是……” 姜犹终于找到了游逾。 她甚至不惜惊动全帝国皇室，释放精神力探查宫殿的每个角落。 手里握着文档面板，上面赫然写着游逾这段日子在这里所遭受的一切。 姜犹第一次感到愤怒，胸腔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燃起火，仿佛要烧成灰烬。她眯起凤眼，睫毛还沾着死人的血，眸色似浸了雪。 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她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若不是游逾还等着她，她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里的人。 姜犹踢碎紧闭的门，看到了床上的少年。 “游逾！” 雪白床铺被血液浸红，他听到声音，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睛通红，苍白的脸上忽而滑落一行泪。 泪水似珍珠不停砸在床单上，与血色相融晕开。 长久的痛苦，悲伤、思念汇成一团，充盈在他的心口。 游逾这段时间，时常梦见她。 但等他醒来，她就会消失不见。 这样的梦，使他欣喜又使他更加痛苦。 “又是梦、对不对？” 他明明痛得连说话都困难，但见到她，依然露齿笑了起来。 “再等、等我，我很快、去找你。” 说完，游逾手里动作加快。 然而几乎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一只手牢牢握住。 姜犹看见他后颈处血肉淋漓，大半腺体硬生生剥离出。血腥味被甜稠的香气掩盖，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鼻腔。 她瞳孔缩窄，浑身血液冰寒，心疼到极致是窒息。 难以缓解的窒息。 她几乎凭着本能，从系统商城兑换最好的治疗药剂，刺入他的体内。 腺体愈合缓慢，期间的疼痛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少年在她怀里痛晕了过去。 姜犹感受到手心沾染温热粘稠的血液，眼皮微覆，杀气如实质阵阵冲击着她的太阳穴。 ‘咚、咚、咚——’ 尖锐的耳鸣回荡在耳膜里。 姜犹问道：“我杀了这里所有人，算破坏剧情吗？” 【不算，除了主角，其他人的生死并不重要。】 努努无情地说。 …… “啊啊！！！” 前厅传来惨烈的尖叫声。 宫殿里的贵宾们听到外面响声，皱了皱眉。尤其是皇室，他们指挥亲信骑士去看。 “吵死了。” 第五公主坐在华丽王椅上，一手托腮。海藻般的卷发搭在肩侧，皇室独有、浅金色的眼眸不太高兴地看了眼外面，命令道。 “喧哗者，格杀勿论。” 悦耳动听的嗓音吐露出恶毒的话语。 听令的骑士大步走出。 几秒后。 “砰！！” 沉重盔甲如同破烂废铁丢到王椅之下。 震碎的身体化作血肉，浓稠血液渐渐扩散开，空气中瞬间蔓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宴会宫殿里陷入一片死寂不久，惊雷般响起一声声尖叫。 是跪在王椅旁边的oga，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皆露出惊愕之色。 军团中的高官，一眼便看出这是被精神力震碎的。第五公主身边的骑士最低体能也是s级的，却没想到，他们的身体会被精神力震碎。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整个宴会宫殿瞬间乱作一团。 第五公主攥紧王椅扶手，当即冷斥一声。 “安静！” 她与宫殿外守护的军团联络之后，傲慢讥讽地睨了他们一眼。 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还是得靠皇室军团处理。 在这时。 一阵压迫感极强的精神力威压骤然覆盖在空气中。 就连唯一的精神力双s第一军团上将，也被那阵精神力影响，跪在地上。其他人被压得喘不上气，精神力差得直接被震晕。 而那位第五公主，此刻从王椅上狼狈地滚落下台阶，戴在头上的金色皇冠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102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24） 从生下来便尝尽万千宠爱的第五公主，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过。皇冠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引以为傲的深红色卷发凌乱不堪，就连那条三千织娘一针一线编织成的公主裙，也沾染上了地上融化般的血肉。 “啊！” 她发出愤怒怨恨的尖叫。 一定要杀了这里所有人！他们看见了她的狼狈，都得死！ 还有始作俑者，她要把那个人剥皮抽筋，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嗒、嗒嗒——’ 脚步声越走越近。 ‘滴答’ ‘滴答’ 粘稠血液顺着唐刀边缘滴落。 第五公主听到声音蓦然抬头，看见一人举着刀站在她的面前。那人身上穿着帝国军装，她以为是来救自己的，冷冷地道。 “怎么来这么晚？快扶我起来。” 命令式的口气，像是在使唤家狗、牲畜。 姜犹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头发，随即像拖尸体一样，往外面拖。 “啊啊！”变故突然，头发连着头皮，力度粗鲁毫不温柔，第五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痛，痛得双腿蹬动，姣好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 周围参加宴会的人一步都不敢上前，震惊地看着她们出了宫殿。 而宫殿外，出现一对又一对帝国骑士团，手握杀伤力强悍的枪械，对准着姜犹的胸口头颅。 “放开第五公主！” “挟持公主属重罪！” “整个皇宫都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你是逃不出去的！” 穿着布料昂贵的皇室站在外面，大声警告。 姜犹抬起手，揪着头发，腾空拎起手里的第五公主。 这位公主看见援兵，忍着痛，仿佛占据上风一般，恶毒地威胁道：“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竟然敢如此对待本公主！” 姜犹都被她气笑了。 这位尊贵的公主恶意毫不掩饰，是天生的恶人。杀她无用，这种人只有摧毁她所在意的一切，经历她所对待旁人的欺凌折磨。才会后悔往日的所作所为。 姜犹当着所有人的面，先摧毁了她的精神力及体能。 s级精神力，s级体能，顷刻间从她体内抽离。 第五公主感受到力量的流失，心生恐惧。用力挣扎起来，尖叫不止。 “你不、不能！不能这样做！啊啊！” 偌大的庭院回荡着她凄厉的尖叫。 前方包围的骑士团见状却不敢开枪，公主还在那人手里，倘若开枪，造成那人下了死手，那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没了各项能力，第五公主光鲜的表面遽然失去了光泽，深红色长发变成灰白色，皇室独有，浅金色的瞳眸变成黑色，一如普通人。 不仅如此，她雪白的肌肤也随之变得枯黄。 “我、我的头发……我的身体……啊啊啊。” 第五公主目眦欲裂，发了疯般要杀了她。 姜犹觉得太吵，抬手点了她的穴。 第五公主眼角滑落一行血泪，整个脸都在颤抖，全身动都动不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有眼珠能转。 姜犹准备先杀掉这群骑士，还未上前，身后传来一道身影。 “姜、姜犹？” 陆津渡走过来试探地问，黑眸直直盯着她的脸。 她容颜变了，身体也变了。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但陆津渡心里预感强烈。 她是姜犹。 是消失的阿犹。 姜犹见他认出自己，也没隐瞒，颔首应声：“嗯。” 陆津渡眉眼被欣喜笼罩，激动地道：“我父亲已经在皇宫外部署好了，你是来救弱鸡游逾的吧，我现在就让父亲行动。” 姜犹闻言，正要阻止。 这是她个人行为，陆津渡身后牵连着整个陆家，倘若失败，陆家会被灭门。 但陆津渡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寻陆袁山去了。 等姜犹杀着一波接一波的骑士团时，陆家成员已经赶到。 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多久，这群骑士团温养在皇宫，未接触过外界虫族异兽，枪只对着同类。骨头缝都生锈了，一招一式根本不足为惧。 各大军团皆守在异兽星虫族边境，根本来不及赶到此处。 既然是造反，姜犹亲自斩下皇帝的脑袋，整个皇宫血流成河。 “已经将骑士团清理干净。”陆袁山推着轮椅到她的身边，微笑道：“六大军团也全部降服，姜小姐，若是想要坐这张宝座，我陆家会全力辅佐。” 活了四十多年的陆袁山城府深不可测，即使全族上下受到诅咒，他也没放弃培养势力。不然他们也不会站稳世家之首的位置。 姜犹的强悍他们陆家上下都见识过，也是她的拳法为全族消灭了诅咒。帝国王位，是属于她的。 姜犹一听，豁然从杀意中抽离出来，呆愣地看向陆家家主。 “我？” 陆袁山神情尽是对她的尊敬，微微颔首。 姜犹连忙摆手：“不不，我不是为了王座才大开杀戒的。陆津渡也许没跟你说，我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才杀人。” 杀到剩下最后一个皇室。 便是一同参加第五公主生宴的太子。 努努制止住她的动作。 【原著里，他继承王位，并非同他的父王一样昏庸无道。花了十年改变世界，将建在居民星的工厂拆除，建农田清污水。】 【他是一个明君。】 眼前的太子衣裳染红，却不见一丝狼狈。平静地凝视着她停在空中的唐刀，说道。 “即使你登王位，你的名声也不会好。不如推我成为傀儡皇帝，我绝不会报复你，只是希望你能对百姓好一些。” 父王登基这些年，名不聊生，生灵涂炭。骑士不像骑士，军官不像军官，只知享乐，从未想过生活在贫困星里百姓。 姜犹与他对视几秒，片刻转头看向陆袁山。 “叔叔，你想成为皇帝吗？” 陆袁山一下明白她的意思。 他摇头：“不想。” 他只想让陆家有个安然生活的地方。 姜犹伸了伸懒腰，说道：“那就让他继位吧，他是最适合的。陆叔叔，您辅佐他吧。” 陆袁山在太子小时候的时候，曾入宫教过他几年，自然清楚太子是帝国领袖最好的继位者。 “好。” 姜犹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于皇权无半点贪念，丝毫犹豫都没有。 太子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第103章 女a男o：只闻得到他的信息素（完） 一年后。 e级星。 重建的楼房坚固防风，二层平楼。客厅里，从卧房里出来的姜父正准备走去厨房做早餐，却见一道身影蹲在里面削土豆皮。 是陆津渡。 他削了整整一桶子土豆，边削边小声咕哝。 “凭什么他是oga就能和阿犹睡一起？我也想成为oga……” 听到这句话的姜父虎躯一震，幸好说不出话来，不然都要叫出来。 主要是少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 哪有alpha想要成为oga的？ 似是听到脚步声，陆津渡激动抬眸，但当看到来人是姜父后，嘴巴抿起来，满是失望。 进退两难的姜父：“…………” 自从女儿从中央星域回来，便带来两个男生。一个oga，一个alpha，似乎都喜欢女儿。 oga喜欢还正常，但一个a喜欢他女儿就太古怪了。 两个a在一起，又生不出孩子。听说两个a闻到彼此的信息素，都会感到不适。 姜父看到昨天刚买来的一大袋土豆都被削了皮，敢怒不敢言，走过去给他递土豆。 …… 从房间出来的姜犹映入眼帘的是一老一少正在削土豆。 她愣了一下，疑惑问：“削这么多土豆，今天有客人吗？” 姜父看到她，立马站起身，满眼欲言又止。 姜犹明白过来，无奈地看向坐在小板凳上的高大身影。 “津渡，陆叔叔都催你回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陆津渡心虚地转了转眼珠，想到什么，忽然伸出手，露出手指上面削破的伤口。 “很痛。” 指腹的小伤口都愈合了，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白。 姜犹：“？” 她只好道：“别削土豆了，跟我出去翻土吧。” 陆津渡像狗鼻子一样嗅了嗅，没嗅到游逾的气味，脑袋用力地点了点。 心里甜滋滋地想着。 弱狗游逾不在，和阿犹的二人世界正在跟他招手~ 还未走出门，身后传来一道清冽泠泠的声音。 “阿犹去哪？” 陆津渡牙槽紧咬，眼底的敌意都快溢出来。 假装没听到，攥着身旁阿犹的袖子，催促道：“该去翻土了。” 但姜犹听到了。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到少年迈着脚步朝她走来。 不由想起昨晚，折腾到半夜。 “你昨天很晚睡，回去多睡一会儿。” 游逾脸颊红透，抿了抿唇，结巴着小声说道：“我没事。” 站在一边看到这一幕的陆津渡眼里都能冒出火来，瞪着装模装样的人，狠狠咬着手指。 …… 翻完土，陆津渡给父亲拨打了电话。 “爸，我想变成oga。” 练降魔拳一年，如今身强体壮，不用再坐轮椅的陆袁山边接电话，边喝咖啡。 当听到唯一的儿子说出这么一番话时，陆袁山嘴里的咖啡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咳！！” 缓了半天，他才重新问：“你说什么？” 陆津渡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想成为oga！！” 陆袁山哪里维持得住往日的涵养修养：“你今天没吃药？” 脑子纯纯有问题。 陆津渡冷硬凌厉的眉眼浮出一丝委屈：“游逾那个弱狗仗着自己是oga，一直霸占阿犹，爸，我也想变成oga，待在阿犹身边。” 回应他的是陆袁山久久的沉默。 怪不得。 也只有小姜能让他家脑子只装了武学的儿子随时随地发疯。 陆袁山怕自己没老死，就要被他气死，速度挂断了电话。 …… 另一边。 姜犹照常检查了一下游逾的后颈腺体。 腺体的伤势愈合缓慢。一年过去，少年受伤的腺体才痊愈。 “还疼吗？”她轻声问。 弯着脖子，将腺体暴露在空气里的游逾脸蛋红得滴血，手指无措紧张地蜷紧，被单留下深深的褶皱。垂在耳廓的细发柔软微翘，睫毛颤个不停。 他羞赧回应：“不、不疼。” 姜犹松开了手，闻到从他后颈飘出来的甜香，心脏都忍不住加快。 她还来得及别开眼，游逾忽然骑在她的腿上，凑近她的嘴巴吻了过去。 少年过于热情，他的唇柔软温热，沁着奇异的香气，一股脑钻入她的唇腔里。 “唔。” 亲到最后，他像一滩水般软成团。姜犹手心一伸，揽在他触感细腻润白的腰上。 倘若她此刻睁眼，会看见游逾紫罗兰的眸子水光潋滟，绮丽异彩的光芒底下，藏着无限汹涌的爱意。 ———— [本世界完] ———— 第104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 【位面《菌灾》，标签：灾难、末世、虐恋……】 【角色人物：姜犹】 【任务：消除主角的黑化值。】 ———— 光线昏黄黯淡，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浓郁中药味。入目的是一张黑白大床，四面墙壁皆被铁板封住，唯一的透气孔是供电输送氧气。 指腹触及烫出泡般的温度，姜犹睁开眼，低头一瞧，是一碗热滚滚的药汤。 她烫得连忙把药碗搁到一旁桌面，泛疼的指腹贴紧耳垂，烫意才缓解。 视线微抬，姜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儿。 暗黄灯光闪烁下，那人面容忽明忽暗。看上去很年轻，头发乌顺稠黑，白而薄的眼皮紧闭，被乌发遮盖的额角汗涔涔，汗珠浸湿枕芯。 令人移不开目光的是，他样子生得极其精致、美丽。 第一眼看着不像真人，就像是摆放在玻璃柜里昂贵至极的洋娃娃。 破碎又纤丽。 姜犹心脏猛地一跳。 总感觉他很熟悉，但她又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 …… 待原主记忆一股脑挤入她脑袋后，姜犹已然顾不上床上的睡美人，倒吸一口凉气，来来回回翻起那段记忆。 原主二十三年的人生充斥着阴郁与疯狂。 原主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在网上连载惊悚猎奇、重口味漫画。无论是签售会还是粉丝见面会，她都戴口罩，伪装一番才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孤僻、沉郁。生了极为严重的心理疾病。 某天她出门寻找灵感，无意遇见了男主洛轻舟，对其一见钟情。 跟踪、尾随、偷拍窥视。 犹如变态一般跟踪了男主一个月。 可在前一周，原主撞见男主与其他女生说话聊天，心生嫉妒。 竟在男主水里下药，偷偷把他藏到家中。 今天是囚禁男主的第八天。 男主洛轻舟昨日清晨突然高烧不退，身上长出菌丝。 原主不敢将男主送到医院救治，害怕被别人发现，只能独自去外面购买药物。 只是，无论是西药还是中药，都没有用。 洛轻舟的高烧依旧未退，而菌丝从指甲盖大小生长到二十厘米，愈演愈烈的架势。 …… 结合系统给的简短剧情。 这是末世来临的征兆。 未知来源的菌丝病毒侵蚀全球，无药可医。传播迅速，一旦感染，血液里会长满菌丝病毒，控制大脑，就会攻击性极强的嗜血性怪物。 目前她所知道的《菌灾》原著剧情极少，作为高难位面，男主未知、剧情未知、发展未知。 只有一段灾难介绍。 【宿主人设：痴迷男主的炮灰。】 【之后会触发人设剧情选择，请宿主注意。】 姜犹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更不妙的是——床上的少年忽然苏醒了。 主角身份的洛轻舟并未因为感染菌丝而变成一头怪物，与普通人类无异，只是—— “你是？” 洛轻舟全身像浸在水里，湿漉漉黏糊糊。不太舒服地抬手拭去额角汗水，身体绵软无力，当看见眼前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时，他困难张唇，嗓音温软问道。 她瞳孔是浅褐色的、偏长眼型，尾端略微上扬，装嵌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却能让人忽略她的脸，只看见那双眼。 姜犹见他神色茫然陌生，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全然没有之前的记忆。 她怔然地反问：“你不认识我？” 黑发少年手心揉了揉脑袋，隐隐作痛。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连他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更别提眼前这个眼睛好看的人。 洛轻舟观察力惊人，他视线扫过桌面摆放的药碗，以及坐在床边照顾着他的姜犹。 他近乎下意识回答：“你是我妻子吗？” 他说完，脸颊微红。即使失去记忆，他对于妻子这一个词还是感到羞赧，但并没有一丝反感。 姜犹呆头呆脑地‘啊’了一声。 显然他的话，对她而言，如雷轰顶。 洛轻舟面色一白，油画般秾丽的眉眼浮出丝丝缕缕的失落，小声喃喃。 “原来不是吗？” 姜犹正要点头，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触发人设选择。】 【请宿主选择：a当然是呀，我们已经成婚两年了。b你竟然连我忘记了？我可是你结婚两年的妻子啊！c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当然是你的妻子啊。】 【十秒钟倒计时：9、8……】 姜犹：“？”啊不是，这没有否定选项啊。 【5、4——】 姜犹慌不择路，连忙选择：“我选c。” 【选择完毕。】 【请宿主在十秒内说出‘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当然是你的妻子啊’这句话。】 【9、8、7……】 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节奏。 姜犹急得汗水直流，吞咽了下口水，忙说出那句话。 …… 倚靠着床头而坐的洛轻舟闻言之后，琥珀色的眸子难掩欣喜。撑着病恹恹的身子，凑近到她的面前，眼角微翘，睫毛像蝴蝶在振翅。 ‘吧唧’ 控制不住力度，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在她脸庞。 亲完他手指蜷曲，羞涩地垂下了眼，结巴着小声说。 “抱歉，我什么都忘记了，连自己的妻子也忘记了。不过以后我一定会想起你的。” 说到最后，语气变得认真、郑重其事。 姜犹慢半拍地抬起手，捂着被亲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温度，渗入皮里，泛起热意。 这种感觉并不恶心，反而挺不错的。 她耳廓通红，倏地站起身，说了声去厕所一趟，匆匆离开。 洛轻舟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中。 虽只是亲脸，但还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羞，与喜欢。 …… 卫生间。 【人设选择完成，获得奖励100积分。】 姜犹眼睛亮晶晶：“多来点，我喜欢。” 一个人设选择任务就能获得100积分，简直是豪华奖励。 上个世界使用了不少积分，她的积分余额还剩五千不到。要存一笔富裕的退休金，还远得很。 【末世将在三天后爆发，请宿主做好准备。】 努努提醒道。 姜犹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灾难末世位面。 男主洛轻舟并非是第一个感染菌丝病毒的人，全球各地都有感染病例。此时国家政府为了防止秩序混乱的情况，将这一事情掩盖。 可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感染，而是极为可怕的病毒。 三天之后，全球病毒爆发，十分之一的人类皆死于这场灾难。 姜犹通关过这类灾难性副本。 首先要做的是。 囤物资。 第105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2） …… 原主所居住的城市非人数密集的一线城市，而是农村城镇占多数的三线城市。 作为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原主银行卡里存了一百多万块钱。她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戚。前些年全款买下市区郊外的独栋别墅，不然卡里钱更多。 “我也去，阿犹。” 洛轻舟休息一两个小时，绵软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力气。他洗了个澡，换了身休闲服，在得知她要去外购物时，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姜犹想了想问：“我说三天后世界末日，你相信吗？” 洛轻舟想也没想地点头：“信啊，阿犹说的，我都信。” 少年的架势，仿佛她说什么事，他都信。天塌下来，他也信。 姜犹心里苦恼。 是他妻子的谎言原来会给他带来如此深的信任。 倘若洛轻舟想起以前的记忆，想起她是囚禁他的罪魁祸首，痴迷他的变态—— 姜犹思及此，忍不住叹了口气。 恐怕任务直接宣告失败了吧。 “阿犹，别担心。即使世界末日，我也会保护你的。”洛轻舟听到她叹息声，以为她是担心末日。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语气出乎意料地认真，无半点巧言令色。 姜犹闻言心里更愧疚了。 不过没有再叹气，而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在他想起一切之前，她会努力弥补他的。 …… 傍晚时分。 马路边还有行人在散步，牵着狗绳的人遛着狗，穿着运动服的人在跑步……夕阳西下，整个城市一派祥和平静。 难以想象，三天之后，城市会变成废墟，被菌丝笼罩。 姜犹戴上口罩防护眼镜，长袖长裤，手上也戴了手套。 不仅是她，洛轻舟也是一样。 原主是感染菌丝死亡的，她穿进身体里，菌丝消散。 但洛轻舟高烧又苏醒，若是重新感染，说不定就死了。所以防患于未然。 相较于他们，旁人都未戴口罩，所以他们站在人群之中，有些显眼。 无视路过行人的目光，姜犹牵着他来到超市里。 这是一家大型超市，货架上的物品琳琅满目。 “给。” 少年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张银行卡，递到她的面前。 “先花我的钱。” 洛轻舟记忆全无，不过在触摸到自己的东西时，会有一种‘这是他东西’的感觉。 这张银行卡是他的，而且他肯定自己不止这一张卡。 姜犹想要推辞。 洛轻舟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卡塞到她手里，说道：“三天后，这卡里的钱就是废纸。何况你是我的妻子，我的钱自然是由你处理。” 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 夫妻之间，本就如此。 姜犹只好收了那张银行卡。 见她终于收下，洛轻舟趁机离她近了些，超市气味纷杂混乱，他却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气息。 他喜欢至极。 纵使超市里的人多如大海银鱼，耳畔声音喧哗嘈杂。他的心情依旧愉悦无比。 洛轻舟越发想要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与她初识的记忆，与她相恋的记忆，以及与她成婚的记忆—— “轻舟，你饿不饿？” 身旁妻子轻声问他。 洛轻舟淡笑摇头：“不饿的。” 也不着急。 毕竟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往后余生，会有更美好更幸福的记忆。 ———— 姜犹获得暂时空间，足足有一百平米。虽然不算大，但总比将物资堆在家里好。 逛了五六个超市，填饱肚子的主要食物，大米囤了不少，足够他们吃一辈子。之后是蔬菜肉类水果，以及各种调料佐料。 还有各类用品，连跑两个城市。 经过一整晚的功夫，一百平米空间转了大半。 为了不引人注意，全部是订购送货上门。姜犹在别墅附近租了一个仓库，用来掩人耳目。 仓库费用是用了洛轻舟的银行卡。 他就怕她不用。 “一共消费五千元——” 姜犹看见那张卡的余额足足有九位数，还是8打头。租给她仓库的房东都惊掉了下巴，以‘这么有钱居然只是租一个月’的眼神看向他们两人。 洛轻舟并不知道里面多少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眉头微蹙。 他脑海里掠过一抹零碎记忆，确定这张卡是自己所有卡里钱最少的一张。 莫名思索起来，难道他瞒着妻子藏私房钱吗？ 洛轻舟想到此处，下一秒便愧疚不已地道歉： “对不起，阿犹。我藏了私房钱，没有告诉你，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姜犹不明白他突然想了什么，会想到藏私房钱。 她检查了好几遍原主记忆，也没有私房钱这一说。很快想明白，他肯定又胡编乱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记忆。 姜犹比他还愧疚。 不能解释，只能轻声细语地安抚：“没关系，夫妻之间藏点私房钱很正常，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 话还未说完，少年急切慌张地打断：“我没有！” 好似怕自己不够诚恳，洛轻舟就差挖出心脏递给她看了。 “我绝对不会有秘密，阿犹，这是最后一次，倘若我还有背叛你的事，我就，不得好死。” 姜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怕他再说出诅咒自己的话。 “好好，我信你的，不要说了。” 见她为自己担心，洛轻舟微卷的睫毛翘了翘，眼尾笑弧略深，琥珀色瞳仁一闪一闪亮着光。 少年的笑容似乎天生耀眼，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还是旁边房东不合时宜地咳嗽两声，姜犹才勉强移开目光。 “这是合同，一个月后我来收仓库。” 房东说完抬脚离开。 …… 没一会儿，购买的货物全部打包好送货上门，陆陆续续装满了仓库。 在洛轻舟面前，姜犹并未隐藏自己的随身空间，将货物收到空间里。 她发觉到，空间除了不能放死物，里面时间是静止的，一杯热牛奶放进去一个小时，拿出来还是热的。 第106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3） 看她实验空间的洛轻舟面色越来越凝重，好似看见一个重大难题。 半晌。 他语重心长地说：“阿犹，你有空间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一天之后末世便要降临，到时候秩序混乱，不再是法制社会。一旦被人知晓她有一个百平米的空间，绝对会被抓起来，当做储存物品的工具。 姜犹捧起热牛奶喝了一口，老实点头。 “好。” 少年对此颇为严肃，牵着她的手又认真说了一遍。 看着她复述答应下来，才放松。 …… 末世前的最后一天，洛轻舟改造了一下别墅。围着院子的高墙支起铁丝网，铜漆镂空门换成钢门，墙外镀了层厚厚的混泥土。 做完这些，他环着别墅负重跑了十多圈，又不停做了五十套俯卧撑，举重不计其数。 他超常锻炼，当初对她说‘要保护她’的话，不是骗她。 姜犹劝了几次，毫无用处。 少年铁了心要锻炼成超人，在末世里护她安危。 她只好热了壶盐水，透凉搁到旁边地上。 “轻舟，记得多喝水哦。” 在简易吊杠上倒立的洛轻舟闻言，朝她露齿一笑，雪白牙尖在阳光下泛起亮光。 …… 临近傍晚。 天边逐渐泛起血红的霞光，附近不止她一家别墅，这是别墅区，由院墙隔绝，站在二楼，入眼是一栋栋别墅房，距离三四千米是城镇。 “嘀嘀——” 远远的，能听到警车传来的警笛声。 “阿犹，吃饭啦。” 房门外响起洛轻舟的唤声。 姜犹收回目光，去楼上餐厅吃饭。 待吃完晚饭。 洗漱完躺在卧房大床上，洛轻舟吹干头发，钻到被褥里，躺在她身边。 闻着被子里都是她身上的气息，洛轻舟愉快地眯起眼，伸手搂住她的腰。 少年黑发刚洗，吹干之后，就像丝绸一般柔顺垂搭在枕芯上，白皙精致的脸庞贴着她这边。 一天又是砌墙换门，改造别墅，又是锻炼。铁打的身体都熬不住。 “阿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沙哑裹着浓重倦意的声音，藏着几不可闻的病态欲念。 专注听外面动静的姜犹闻言，还未回应，熟悉的机械电子音出现在脑海中。 【触发人设剧情选择。】 【请宿主在十秒内，选择a当然会，b我们下辈子也要在一起，c嗯，只要你不离开我。】 这次有经验的姜犹不到两秒便做出了选择。 “我选a。” 其他两个选项，太过羞耻。 【选择，失败——】 【5、4、3——】 “我选、选b！” 【选择成功。】 姜犹：“啊？” 【请在十秒内说出你所选择的话。】 电子音在不停催促。 姜犹只好硬着头皮，忍着羞耻，说道：“我们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快睡着的洛轻舟当听到这句话时，蓦然掀开眼，昏暗光线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犹如黑曜石，幽深晦暗。 搂着她腰身的手臂跟着收紧了些，片刻，手心撑着柔软的床，俯身靠近。 灼热青涩的吻密密麻麻。 才认识三天，姜犹纵使不讨厌，但也感到不适应，后退想躲。 【嘀嘀——人设偏移！请尽快调整！】 听着提示声，姜犹不敢再躲，任由他亲着。 遮光的窗帘缝隙，倾泻几缕红光，洒落在地板上。 警笛声接连响起。 ———— 昨晚出了亲嘴，并没有做其他事。 主要是洛轻舟白天锻炼狠了，亲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便抱着她陷入沉睡。 受其影响，姜犹也睡了一个好觉。生理钟六点便醒了，她轻手轻脚地拨开少年章鱼般缠在她身上的四肢。 重新给他盖上被子，趿着拖鞋，走到窗边。 掀开一点窗帘，灰白的光线下，远处燃起好几处狼烟。 别墅重新改造过，墙壁十分隔音。窗户也是防弹的，昨夜好多地方响起爆炸声，姜犹睡得沉，并未听见。 末世正式爆发。 姜犹看见隔壁不远的别墅里，徘徊走着几道身影。 深灰色菌丝与血肉融合，密密缕缕，露在外面皮肉坑坑洼洼。整个脑袋变得畸形扭曲，生着巨大扇形蘑菇。 这便是《菌灾》中，感染菌丝病毒的人类。 “阿犹？” 床上睡醒的洛轻舟手臂探了探，没有碰到妻子。倏地坐起身，当看到窗边的她，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踩着柔软地毯，走到她的身边，顺着目光看到对面别墅里的怪物。 洛轻舟面色微沉。 很快恢复以往神情，握住她的手，触感些许冰凉，他不由握紧了些，说道。 “别怕。” 在思考怎么杀掉菌丝怪物的姜犹转了转脸，与他充满着安全感的眼眸对视。 几秒后，她不禁沉吟。 倘若被主角看见她轻易杀怪物的场景，算不算崩人设？ 很快。 系统努努回答了她的问题。 【算。】 姜犹瞳孔一缩，忍不住庆幸。 还好确定了，不然崩人设要扣好多积分。 窗外浅白色的光芒铺在洛轻舟恍若天人的清隽脸庞，姜犹有一瞬间的晃神，少顷，那张绝世容颜忽然朝她靠近，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早安阿犹。” 少年对于她的谎言深信不疑，已然把她当做新婚妻子。 看着他背影去往卫生间，姜犹抬手蹭了蹭被亲过的地方，有点不自然地别开眼。 主角怎么这么喜欢亲人啊。 ………… 早饭刚吃不久。 院墙的钢制大门忽然传来急切的拍门声。 ‘哐哐哐’ 坚硬、大炮都轰不开的门纹丝不动。 紧接着一道求救声传来。 “救命！里面有活人吗？救救我！！” 打算在院子里种菜的姜犹听到声响，停下动作，点开系统面板，锋利强韧的唐刀正摆放在里面。 初期变种菌怪，攻击力虽强，但速度缓慢。每一次降雨，菌怪都会得到一次升级。 附近除了别墅区，便是距离稍远的城镇。菌怪并不多，她一人就能解决。 本想趁着洛轻舟在屋里，准备打开救救人的姜犹，戴上防护罩，刚走到门前，身后便传来洛轻舟清澈温醇的声音。 “阿犹别开门。” 他在二楼阳台观察过那些菌怪。 破坏力惊人，轻易撞断大树。别墅区里的人大多是大门防御不行，被菌怪轻松突破。 姜犹看了眼唐刀，收回了开门的手。 “好。” 外面尖叫求救声还在继续。 凄惨可怜。 洛轻舟看她脸上写满了‘我不救但看看可以吗’‘好想开门啊’的表情。 他转身回了别墅，拿了一把棒球棍出来，也跟着戴上防护罩，说道：“我来开门，阿犹你站在我身后。” 姜犹悄悄抽出唐刀，藏在身后，听话地应着。 ‘嚓哐’ 钢制大门从里打开。 第107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4） …… 一个狼狈的男生跌坐在大门里，身上并未感染菌丝，只是逃了一整天，担惊受怕，面色憔悴得难看，染得金黄的头发显得格格不入。 他是附近别墅区的人，父母都被菌怪杀了。只剩下他拼死逃了出来，刚经历亲人离世的打击，又遭受菌怪的追击。 男生精神状态持续紧绷，泪水流得到处都是，吓得不行。 “怪物，全是怪物。”他语无伦次。 洛轻舟防护罩里的眉头微蹙，琥珀色眼眸浮出一丝杀意。 门外除了他，没有菌怪。 空空荡荡。 姜犹检查了一番，附近没看到菌怪，才把唐刀收入仓库中。 看了眼地上吓得快疯了的男生，让努努检测了他的身体，确定了并未感染病毒。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话时，旁边洛轻舟薄而殷红的唇翕动，吐息喷洒在防护罩上。 “阿犹想救他吗？” 与笼罩冰冷杀意的瞳眸不同，他的嗓音沉静且温柔。 隔着遮住整张脸的防护罩，让人只能凭他声音猜测他的心情。 姜犹摘下闷闷的防护罩，指着他说：“他没有感染菌丝。” 不过。 以原主人设是不会容许第二个人和洛轻舟住一块儿的。 所以她说：“还是让他待在外面吧，反正也没有菌怪。” 努努告诉她，此人之所以未感染菌丝，是因为觉醒了异能。 凭他的能力，在初期的菌灾世界，可以活下去的。 洛轻舟眼底杀意消融，摘下防护罩，神情一如既往，看不出半点异样。 他道：“好。” 说罢，洛轻舟一把拎起哭个没完没了的男生，毫不温柔地丢出门外。 ‘哐当’一声又将钢制大门关上。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凄厉的哭声穿过围墙落入姜犹耳旁。 她苦恼地挠挠头。 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背着洛轻舟，偷偷往围墙外丢了点食物。 如今全球断水断电，水源和食物都遭到菌丝污染。 她空间里的食物足够她和轻舟吃一辈子了，既然有人求救到她家门口，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 围墙外。 缩在墙边的男生名叫陈亮，父母是暴发户。他算是富二代，住在这片别墅区里。 前不久放寒假的他，还是大三学生。家里钱虽多，但他也未养成纨绔子弟。甚至更上进，努力学习。 在二楼睡懒觉的他，中午醒来便看到父母变成怪物撞门。 他险些死掉，跳窗逃跑。 原本跟在后面的菌怪，在他来到这扇钢制大门前，都不见了。 总算恢复些理智的陈亮抹了抹眼泪，发现那些菌怪并不会靠近这里。 他得到暂时的安全。 回想起爸妈，陈亮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只剩两格电。他翻着相册里爸妈的照片，泪水啪嗒砸在手机屏幕上。 “爸妈！” 哭了不知道多久，旁边墙顶抛过来一袋东西，砸在地上。 ‘哗啦’ 袋子里的矿泉水与面包滚落了出来。 …… 天色暗下来。 一瓶水省吃俭用，还剩半瓶。陈亮咬着面包，一口咀嚼了五十多下才咽下。 ‘嗒’ 一道细碎声音冷不丁从不远处响起。 陈亮心尖一颤，面包都顾不上吃，捡起旁边的木棍，警惕地看向不远处。 光线昏暗，高大身影若隐若现。 在他看过去时，身影又不见了。 …… 墙里。 洛轻舟死死咬着指尖，眼底遮着一片阴暗，情绪焦虑躁戾。 他的妻子，将食物给了外面的人。 失去所有记忆的洛轻舟感到慌张。 他怕妻子爱上别人。 一想到阿犹那双浅色凤眸会看向旁人，洛轻舟便嫉妒到控制不住情绪。 他方才险些将外面那个人杀死。 洛轻舟苏醒至今，身体渐渐发生变化。 他能够控制菌丝，控制外面所有的菌怪。 …… 他成了一个怪物。 支撑着洛轻舟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生在血液里的菌丝。 除了有人类思想理智，他与外面的菌怪无异。 若是被妻子知晓，绝对会被嫌弃的。 洛轻舟只能压抑着胸腔里的杀意，任由外面那人自由自在地活着。 “轻舟！” 别墅里传来妻子的呼唤声。 洛轻舟眼帘微覆，又很快抬起，变成往日体贴温柔的丈夫形象。 迈着疾步回到屋里。 ———— 一周不到的时间。 整个世界开始变化，植物生长迅速，尤其是菌类。沥青地被青苔笼罩，路边绿化的大树越长越高，藤蔓似游龙一般肆意生长。 光合作用下，给菌怪提供了许多养分。 行动缓慢的菌怪走起来速度越来越逼近人类。 更糟糕的是，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风，砸在泥石地面。 睡到半夜的姜犹醒了过来，听着拍打在窗户上的雨声，睡意逐渐消散。 而应当睡在旁边的洛轻舟不见了。 姜犹掀开被子，趿着拖鞋走出卧房。 找了所有房间，都没找到他。她心生担忧，下了木质楼梯，来到客厅。 ‘嚓咔’ 她听到客厅的门打开，一阵冷风从外涌入屋里，露在外面的皮肤凉飕飕。 一道身影站在门口，全身都被雨水淋湿，‘滴答’‘滴答’水珠顺着下摆落在地板上。 待那人走近，姜犹看清了他的脸。 是洛轻舟。 他黑发湿透，湿发贴着额头，琥珀色的瞳仁泛起诡异的荧光，肤色白近透明，漂亮到宛若天使般的面容淋满了雨水。 姜犹不确定地唤：“轻舟？” 少年越走越近，灯光里，瞳仁里的荧光消失不见，仿佛是她的错觉。 见他理了理湿漉漉的发梢，嗓音浸着雨水清冽温吞，沉静解答。 “我睡不着起来锻炼身体。” “吓到你了吗？阿犹。” 第108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5） 房门阖上，隔绝外界噼啪作响的雨声。一道闪电骤然亮起，划过窗边，映亮了洛轻舟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犹神情没有半分怀疑。 失忆不久，将她视作妻子信任的轻舟绝不会对她说谎。 只是时间太晚，她忍不住心惊感慨。 “这么晚还下着雨，还出去锻炼啊。”语气带着点忧心，姜犹走近牵着他的手上楼，边走边说：“还有我呢，你不要那么拼命嘛，生病了怎么办？” 洛轻舟听着她话语里的真切关心，淋一身冰冷雨水，也感到温暖。 他听话地应着。 …… 姜犹没有看见，落在少年身上的雨水正在渐渐融入他的血肉里，藏在完美皮囊里的菌丝不停蠕动，汲取着水分。 断水的浴室，她将空间里的一整桶水加热倒入浴缸里，试了水温，唤着他进来。 “先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熬热汤驱寒。” 说完，她抬脚准备要走，手腕忽地被少年握住。 洛轻舟琥珀色瞳仁聚着缱绻的水雾，浸湿的睫羽上下掀动，浅淡的红攀上脸颊，盯着她片刻。 “失忆第一眼见到你真好。” 他尽管毫无之前的记忆，但还是十分清楚。 失忆的他没有安全感。 若是第一眼见到的是除她以外的别人，洛轻舟绝对会杀了那人。 无论那人知不知道他的身世，他都不会容许在自己脆弱之时，有外人在身边。 还好他有妻子。 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对她的爱意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姜犹闻言，已然习惯了他经常的情话，耳朵微红，别开眼，小声糊弄过去。 “我去炖汤啦。” 抽回手腕，她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逃似地离开浴室。 每当少年对她露出浓烈感情的时候，她都感到愧疚和心虚。 姜犹完全属于趁虚而入。 …… 浴室玻璃门从外关上。 空气中弥漫着热气，时浓时淡的雾水遮不住洛轻舟天生精致干净的眉眼。 他的妻子容易害羞。 洛轻舟躺进浴缸里，唇畔是挥之不去的笑。 他觉得可爱得紧。 最喜欢妻子害羞的样子。 …… …… 等他吹干头发，喝完姜汤，窗外天色逐渐亮起，雨也停了。 吃完早饭，姜犹打算去外面找寻蔬菜果蔬种子。 末世前三天时间太短，她只收集了必需品。 菌灾世界里，植物生长迅速，她想尝试种点东西。 洛轻舟坚决陪同。 姜犹心里叹息。 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她便未使过唐刀。 作为他的漫画家妻子，原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与普通人无异。姜犹无法在他面前展现强大，只能扮演一个普通人。 她假装一下吧。 等任务完成，人设就无法限制她了。 “菌丝病毒感染性强，阿犹一定要防护好。”洛轻舟给她戴上防护罩，更是穿上一身医用防护服，遮掩得严严实实。 莫说菌丝病毒，其他病毒都进不去。 秋末，空气温度偏寒。尽管穿得厚实，也感觉不到闷热。 同样一根棒球棍，姜犹挥舞了一番，还算趁手。 “紧跟着我。”洛轻舟牵住她的手，以往清澈的嗓音变得肃然。 她好似比路边的蚂蚁都要脆弱，受到少年极度的保护。 姜犹想解释，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 有一个担心她安危的丈夫也不是不行。 打开钢制大门。 入眼便是缩在门边的男生。 经过一夜时间。 陈亮并未被雨淋病，除了有些狼狈憔悴以外，身体状态好得能打死一头鹿。 他也发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与以往不同，他身体素质强了好几倍。甚至能控制水，所以昨夜的雨没有影响到他。 当听到大门的动静，陈亮倏地站起身，停在他们两步远，想了一整晚的自我介绍，最后变成—— “我、我叫陈亮，住在附近，谢谢你们没有赶我走。” 姜犹正要说两句，却被洛轻舟拽到身后。挡住了那人的视线，毫无温度的声音，只剩冷淡。 “离我妻子远点。” 陈亮即便看不见他的神情，也能感觉到眼前少年并不喜欢自己。 他一个大学生经历亲人去世，又经历风餐露宿。自然学会了看人眼色，局促地站在原地，眼看他们就要离去，陈亮鼓足勇气，走上前，推销一般推销自己。 “我、我不会被菌丝病毒感染了，我好像觉醒了异能，你们看……” 说着，他手心无端冒出股股清水，滴落在鹅卵石地板上。 就怕他们看不上，陈亮眼睛越来越红：“我真的有用，希望你们，你们能带上我。” 如今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他很清楚，这栋别墅里的人不简单。不然他待一整夜，也不会安全。 …… 能看出来男生求生欲很强，姜犹不忍看他自生自灭，这本就是灾难世界，人类比菌怪少。她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反正她也不怕被谋害。 她抿抿唇，忍不住握紧了些他的手指。 洛轻舟深知自己妻子善良，眼前这人利用他妻子的心软，说一堆话，无非是活下去。 若妻子不在身边，他不会停下来听半句。 也许是因为他变成了一头怪物，所以洛轻舟除了妻子，对旁人毫无同情心，对他们只有无休无止的杀意。 这个世界，只要妻子活着就够了，其他人都不需要活着。 但。 他不能在妻子面前表现得太冷血无情。 洛轻舟极力遏制心底的暴戾冲动，抑得嗓音微颤。 “行，不过安静点。” 得找个机会，解决这个麻烦。 性子卑劣、偏执疯狂的他不愿妻子目光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陈亮却不知少年心中所想，欣喜若狂。努力整理一下脏破的睡衣，点头如捣蒜。 “我会安静的，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姜犹背对着丈夫，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陈亮以激动的笑回应。 第109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6） …… …… 首先在别墅区寻找。 隔壁独栋别墅，建造与他们不同。围着院子的墙壁不高，单手一跨就能进入。栽种在院里的桃树生长至五层楼一般高，遮天蔽日，枝干似刀锋穿过别墅窗户墙壁。 秋末，桃树花瓣竟然还在盛放，被风吹落的桃花洒满院子。 隔着防护罩，依旧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桃花香。 更别提没戴防护罩的陈亮，他捂着胃呕了起来。 香味太浓，浓到他作呕。 洛轻舟斜乜了一眼跑到墙角呕吐的人，牵着身旁的妻子离远了些，不忘说道。 “他又弱年纪又小，带着他，毫无用处。” 姜犹努力在人设基础上，为男生说好话：“桃花香太浓了，我也有点想吐。” 这也不是假话，防护罩眼部透明，一眼能看到她泛白的脸庞。 洛轻舟一下忽略多余的陈亮，担忧到慌了神，蹙眉道：“那你在外面站一会儿，我把这棵树砍了。” 说完牵着她的手来到院子外，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斧头，对着树干砍了起来。 姜犹还沉浸在惊愕之中。 看他不是开玩笑，不到十分钟，五层楼高的桃树就被他砍倒。 ‘砰咚’ 树木倒在地面上，连着地面都跟着震动。 姜犹睁大了眼。 同样惊呆的陈亮忍不住发出‘哇’的声音。 桃树的枝干都能穿透墙壁，可见有多坚固。但洛轻舟轻而易举地便砍断了树干，盛放的桃花尽数枯萎。 花香消散于空气之中。 洛轻舟丢了斧头，走到她身边，“阿犹，还香吗？” 那语气，仿佛她说香，就会把桃树削皮烧尽一样。 姜犹连忙摇头：“不香了不香了。” 说着，她不可置信地牵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痛么？” 洛轻舟方才太过着急，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普通人。蓦然紧张起来，手心濡出冷汗，害怕她因此讨厌他。 但没等他开口，姜犹惊喜说道：“轻舟，你肯定也觉醒了异能。应该是力量异能，太棒了，就不用害怕再次被感染菌丝病毒了。” 防护罩里，她浅色凤眸里并无厌恶与害怕，只有真情实意地为他感到高兴。 洛轻舟注视她半晌，忽地靠近，近乎要吻上去。 然而厚实的防护罩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砰’的声响。姜犹防护罩有点被撞歪，抬手摆正了一下，眼底喜色一下滞住，茫然地看他。 少年眼帘垂覆，敛起眼中的欲念。 她为他找好了借口。 却从未怀疑过他。 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她的丈夫，并非怪物。 “我很开心。”洛轻舟眼睛弯了弯，一小瓣桃花粘在他防护罩前，添了几分色彩。 …… 站在不远处的陈亮看到这一幕，十分羡慕。 这对夫妻的感情真的很好，比他看过的偶像剧里的男女主又要好。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尽管身处末世，也不曾改变。 他忍不住想起他的父母。 父亲暴富之后，便常常与母亲吵架。即使他一直待在学校里，也知道他的母亲每天其实都过得不开心。 越想越难过时，余光却见他们抬脚往别墅里走去了。 陈亮连忙跟上。 …… “砰！” 一棒球棍直接把菌怪的脑袋打烂。 洛轻舟始终走在前面，甩掉棒球棍上黏液菌丝，将别墅各个房间检查了一番，没再见到菌怪，才唤姜犹进来。 屋子里木质昂贵地板长满菌丝，蔓延至墙壁上。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都变成了蘑菇灯，类似花粉的菌菇孢子在空气中漂浮游弋。 明知不会再被菌丝感染，陈亮还是忍不住捂住鼻子，努力躲避那些密密麻麻的孢子。 “种子也许在后院里的杂物室里。” 洛轻舟控制着地底里的菌丝，寻找到她要的种子。 经过昨夜的大雨，他的菌丝足以覆盖整个城市。菌丝是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他能够分叉无数菌丝，肆意在地底生长，已然形成了一个控制网。 姜犹拨开门上缠绕的菌丝，它们如同蚯蚓一般，卷绕着戴着手套的手指。 不肯松开，缠满了她的手。 但离了地面的菌丝活不了太长时间，不多时，手指上的菌丝皆失去活力，枯萎灰白。 洛轻舟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清理掉那些死去的菌丝，在触及她怔然的目光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很脏。” 其实这里所有的菌丝都残留着他一丝意识。 可是他仍然不喜欢其他菌丝触碰他的妻子。 姜犹没有阻止。 只是这里菌丝太多了，再怎么清理都干净不了。 那些菌丝似乎尤其喜欢她，宁愿失去生命，也要断尾缠住她的身体。 幸好穿上厚厚的防护服，不然她总感觉这些菌丝会钻进身体里。 …… 别墅后院杂物室。 层层叠叠的白菌覆盖在整个屋子里，犹如蜘蛛丝一样交叉密集地长着。数不尽的孢子扑面而来，姜犹抬手挥了挥。 洛轻舟负责清除菌丝的工作。 他带了打火机，掰断了根外面桃树的枝条，桃树易燃，点燃刹那，火舌骤然跃起。 将妄想缠住姜犹的菌丝烧了个干净。 ‘那是他的妻子’洛轻舟防护罩后的眉眼满是阴翳，眼睛深如寒潭，满脑子皆是这个念头。 即使是残留着他一丝意识的菌丝，也不能接近他的妻子。 姜犹眼看屋子都要烧起来，忙伸出手制止他的动作。 “已经没有菌丝了，轻舟。” 四周白菌都被烧尽了，连空气中的孢子也未能存活。再烧下去，这个原木制成的杂物室也要烧掉。 洛轻舟闻声，骤然回神。洇红的眼尾褪去冷意，踩灭枝条的火，声音带着歉意。 “我不小心出了点神，没注意到。” 地面都烧成焦黑，空气只剩白灰。 姜犹担忧地问：“是不是累了？” 陪她来到这里，砍了棵大树，又解决了三个菌怪。他才觉醒异能，体力肯定跟不上。 洛轻舟淡笑摇头：“不累。” 怕她不信，末了又加了句，“我还能抱着阿犹回家。”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光斑漾漾，隔着透明罩，依旧能见到深处的情愫。 姜犹被烫得别开了眼，注意力转移到杂物室里。 “什么种子我都需要。” 洛轻舟眼里露出笑意。 ‘嗒嗒’ 跟在后面的陈亮无意踩到外面的枝干，甫一抬头，便对上杂物室门前少年冷沉的目光。 陈亮虎躯一震，不敢再往前，连忙去了别的地方寻找物资。 第110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7） 别墅区二十多户人家全都死了，成了嗜血怪物。昨夜的大雨，导致它们得到进化。 进化出一种听力极强、速度极快的怪物。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它们，不过初期的进化，还不是异能者的对手。洛轻舟棒球棍都断了一根，才勉强杀了它们。 整个别墅区都找遍了，除了刚开始的栽种桃树那一家，其他别墅里并未找到可有的种子。 回到家门口。 跟在后面的陈亮可谓是收获颇丰，他成了异能者，力气变大了些，虽然没有洛轻舟那么强，但拎五六个行李袋不成问题。 行李袋里有食物，也有一些生活用品。还装了几件衣服，入冬的季节，空气温度降得越来越低，一阵风吹过，铁打的人都顶不住。 尽管急缺食物，陈亮仍然将六个行李袋分出一半给他们。 “真的很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就死在那些怪物的嘴巴里了。” 他的异能是元素类，水系。攻击如同挠痒，在菌怪身上起不到一丝作用。鸡肋又无用，不过他也发现了如何加强异能。 像角色扮演游戏中的打怪升级一样。 姜犹食物很多，并不缺他这三大袋食物。但见男生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她不收下，他会磕头求她收下的样子。 她只好道：“我不缺食物，我挺缺水的，这样吧，每天早上我会把一个空桶放在门口，你放满水，就当报答我了。” 有来有回，等同于交易，彼此都不会感到内疚，欠人情一样。 陈亮二话不说地点头答应，张口还想说两句，突然感受到一阵冰锥似的冷意，熟悉的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他连忙让出位置，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恩人的丈夫占有欲超强，他以后还是尽量避免与恩人说话吧。 ‘哐咚’ 钢制大门关上。 …… 只找到一包小青菜种子的姜犹在家里找不到锄头，随身空间里也未储藏农场工具。 洛轻舟得知她的意愿之后，用铁勺硬生生在院子空地耕出一片菜地。 “这样可以了吗？”他身上的衣服沾了泥土，污黑凌乱。丝毫不影响他极具冲击力的精致脸庞，干净的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 姜犹走过去，握着纸巾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泥碎。 心里觉得他熟悉。 仿佛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她又忘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以了。” 微风吹起少年柔黑的头发，擦拭时无意到他玉质般微冷润白的脸颊皮肤。似乎有无数缠人的钩子缠住了她的手指，等她看过去，又没有。 姜犹收回了手，正准备弯身去种青菜时，面前的洛轻舟忽地蹲下身，在她脚踝处揪出一段灰白蠕动的菌丝。 “怎么啦？”她低头也只能看见少年黑黢黢的发顶，看不见底下发生了什么事。 洛轻舟面无表情地碾碎那些菌丝，片刻站起身，眉眼柔润。 “有虫子，我拿掉了。” 白菌钻出泥地，不断缠着她的脚踝。 而她浑然不知。 只残留着他一丝意识的菌丝毫无理智，只凭欲望行事。痴迷依赖着他的妻子，一如他一样。 姜犹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不怕虫子。” 通过各种各样的惊悚副本，她连鬼都不怕，怎么会怕小小的虫子？ 可在洛轻舟眼里，却是一副过于掉以轻心的模样。 倘若菌丝对她产生攻击性，恐怕瞬间就能把她杀死。 他的妻子警惕心极差，也许是因为太相信他，对危险毫不自知。才会让那些可恶的菌丝有机可乘，如同挂件一样缠在她身上。 洛轻舟欣喜她对他的信任，又嫉妒那些可以肆意纠缠着她的菌丝。 ——他也想肆无忌惮地缠在她的身上。 光线偏暗，他那双琥珀色瞳仁似沉得不见一点光，紧紧盯着她的脸。 由菌丝构造的心脏不断兴奋地翻腾。 洛轻舟觉得自己不争气，对妻子的痴迷程度似乎已脱离掌控。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偏偏他才失忆不久，不仅重新爱上了自己妻子，连占有欲都只多不少。 “不行。” 在他低头吻过去的时候，姜犹连忙抬起手指，抵在他的唇边。 睡觉亲，吃饭也亲，喝水走路也要亲。 如今她在屋外种菜，身上脏兮兮，他还要亲。 姜犹有点遭不住。 她第一次与旁人以夫妻关系相处，可再怎么习惯，也无法习惯在外面亲嘴。 迎上洛轻舟失落、黯淡的眸子，姜犹一下心软，手指不自在地拨动手里的青菜种塑料袋。 “回屋才可以。” 年轻貌美的少年浑身血液里的菌丝再次沸腾，而分布散开在泥地里的菌丝更是疯得如同尝到甘露一般，附近无数菌怪脑子里只剩两个字。 ‘阿犹’ …… …… 休整了几天。 姜犹洒下的青菜种子，才过了三天，便开始发芽钻出泥土。嫩绿的叶子落了几滴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她蹲在菜地旁边，新奇地看了看。 忍不住向旁边锻炼的少年招手：“轻舟，你快看，它就发芽了。” 洛轻舟视线扫过那片菜地，又停在她的笑容上。 浓黑睫羽上下掀动，浅色凤眸亮起来，盛着湛亮的浮光。 旁边的妻子还在说话，高兴到停不下来。 “你说它会不会长得很大一颗？我是不是种多了？我们两个人，大概吃两颗青菜就够了，如果能找到白菜茄子番茄种子就好了……” 洛轻舟垂下了眼，手背绷得很紧，隐约有浅白菌丝在里面浮动。 直到她一番话说完。 他才恢复些许理智。 “我想去城镇里的集市找种子，轻舟。” 姜犹握住他那只手，问道：“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烫？” 还握得那么紧，像是要跟人去打架一样。 洛轻舟这几天晚上借口锻炼，没有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应当是菌丝病毒的原因，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理智。只是和妻子睡在一起，他身体里的菌丝就会钻出触碰她的身体。 他怕被妻子发现，他是怪物的事实。 手背之所以会这么烫，还是因为里面的菌丝正在沸腾。 “没事，我陪你一起去。”他收回手背，喉咙抑得微颤。 洛轻舟总不能告诉妻子，他身体里的菌丝想要钻出来和她亲昵一番吧。 到如今，菌丝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 维持他生命的一部分。 姜犹也没再多想，还沉浸在种子冒芽的喜悦里。 第111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8） …… …… 五六公里的路程。 洛轻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辆自行车，调整好后座，还铺上软适的厚垫。 他没再穿防护服，不过姜犹还是穿了，不怎么透气的防护服遮住整个身体。走起路来有些笨拙缓慢，宽大的防护服很影响行动。 姜犹被搀扶着坐到后座位置上，透过面罩，看向忙前忙后的少年，开口说。 “可以啦。” 洛轻舟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番，看到她安稳坐着，才跨坐到自行车坐垫上。 而另一边，已经把钢制大门外一小块地当家的陈亮一大早就醒了。 他砍了棵树，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做了一个单间简易小屋。家具有床有桌子还有柜子，还算齐全。 为了防风，屋顶是用外面寻到的废铁板搭建的。开了一扇小窗，提供透气。 陈亮对自己简陋的小家很是满意。 当看见他们又要出门时，他匆匆带上几个蛇皮袋，小跑着跟了上去。 自行车速度不算快，对于觉醒异能的陈亮而言，小跑两步就能跟上。 不到二十分钟。 便到达城镇。 最高楼也就五层，居民楼占多数。横跨居民区是一条长满白菌的马路，马路末端是集市。 城镇菌怪应当有许多，可一路过来，也只见到十几个。 皆被洛轻舟一棒子打死了。 姜犹坐在后座，全程没帮上什么忙。 她第一次如此清闲，看了一眼又一眼空间里摆放的唐刀。 看见洛轻舟握着棒球棍回来，姜犹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我也可以打菌怪的。” 洛轻舟冲她露出一抹笑，“我知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自行车继续行驶。 落在后面的陈亮亲眼看见少年动作利落迅速地解决扑过来的菌怪。 之前穿着防护服，他以为恩人的丈夫会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却没想到，会是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少年。 而且这个少年强到离谱，简直不像人类。 相比于自己的元素性异能，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 避开人多的居民区，行驶在通往集市的马路上。 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几道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末世来临之后，总会有一些无视秩序法治的人，组建成一支专干强取豪夺坏事的队伍。 何况他们皆觉醒了异能，更是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他们手握铁棍，拎着装满物资的提包。十几个人中，有一个女生被布条勒住嘴巴，捆住双手，被迫跟在他们身后。 在见到自行车上的人时，面色苍白的女生露出求救的神情，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音。 女生名叫李可可，父母重男轻女，她高中便被强行辍学去了饭店打工。 每个月工资需要送一半给弟弟，家里贫困穷苦，她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睡觉也只能打地铺。她拼命工作，只是想离开这个城镇。 末世前一天，嗜赌的父亲打算把她卖到隔壁村子里，给一个二婚老男人当媳妇。 李可可逃到树林里，等她第二天回到村里时，却看见许多怪物。 她凭着强烈的求生欲，吃杂草喝露水，活到现在。 却遇到这些恶棍，若是被他们带走，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李可可只能向自行车上的人求助，哪怕希望寥寥无几，她也不愿意放弃。 “你们的住处在哪里？带我们去。” 恶棍里的老大颠了颠手里的铁棍，视线扫过自行车前方的少年，又落在后面穿着防护服的人身上。 在这菌灾末世，竟然会有一次性的防护服。而且看少年没饿过的样子，住处的食物肯定有很多。 不过，驾驶自行车的少年并未因为他们人多，而露出一丝畏惧害怕的神情。 而是从自行车上下来，对后座的妻子说道：“阿犹闭眼。” 姜犹听话地阖上双眼。 洛轻舟抬眸，眉眼再无半点温柔，只剩冷意。 还未动手，后方跟着的陈亮跑了过来，拎着长棍，面上难掩害怕，但又没有半步退缩。 “我来帮你。” 洛轻舟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 眸底杀意化为实质。 陈亮头皮发麻，紧紧握着棍子，却没有逃走。 他们都是他的恩人，再怎么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洛轻舟不再管他，被前面几人的笑声吸引。 “哈哈哈哈哈。” 十几个恶棍笑个不停，被他们之间的对话感到好笑，眼里尽是轻蔑瞧不起。 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砰！” 下一秒，棒球棍成一抹虚影，打碎最前面一个恶棍的脑袋。 紧接着一棍又一棍。 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不到一分钟，只剩恶棍里的老大，见势不妙，连忙挟持住自行车的姜犹。 “别、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锋利的刀刃隔着防护服，抵在姜犹的脖子上，手腕颤抖，双眼狰狞地瞪着他。 在少年棒球棍下，他们的脑袋就像一个个西瓜，轻易打烂。 尽管有异能的恶棍老大，也感到惊骇。 后座安静坐着的姜犹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睁开了眼，有防护面罩，她依旧闻到一股血腥味。 入眼的是马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垂眸便看见那把军用刀。 见少年一动不动，恶棍老大深知抓到关键，眼里的惧色褪去，只剩得意。 “把棍子丢了！双手举到头顶！”他恶声地命令道。 洛轻舟下颌线紧绷，眼底涌着危险的寒光，死死盯着他的刀刃。 地面忽然轻微震动。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在觉醒。 恶棍老大浑然不知，沉浸在得意之中。 在这时。 姜犹迅疾抬手，陡然夺走了他手里的军用刀。 她眼皮眨也不眨，锐利的军用刀‘噗呲’一声扎进身后那人的心脏位置。 鲜红腥热的血液喷洒而出。 她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幕，认真教导道： “威胁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敌。” 第112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9） 事情发生的突然，不仅陈亮，连作为她丈夫的洛轻舟都未能反应过来。 显然，他对自己的妻子的了解太少。 妻子杀人的动作利落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准确把控要害。 ‘滴答’ 猩红的血液聚成珠，顺着刀刃尖端滑落。 恶棍老大轰然倒地，惊恐的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出手太快的姜犹很快听到一道机械的电子音。 【警告！人设严重偏移！惩罚扣除五十点积分！】 【下一次惩罚翻倍！请宿主莫要再做出偏移人设的事。】 两段警告声结束，姜犹瞳孔微缩，手指一松，军用刀砸在马路发出清脆响声。 在被当做人质威胁时，她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做出杀人的动作。 忘记了系统，忘记了人设…… 这是她在上辈子养成的习惯。 当听完扣除积分的惩罚，姜犹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肉疼到喘不过气。 在洛轻舟眼里，却是杀人之后的反应，普通人正常的反应。 他丢了手里的棒球棍，大步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 “阿犹，我杀了很多，没关系的，他们已经不算人类了。” 温柔的话语传入姜犹耳旁。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隔着透明罩，薄而窄的凤眸轻微泛红，抿唇道：“我知道。” 闷闷的声音里裹着一丝委屈。 洛轻舟见状，第一次尝到心疼的滋味，密密麻麻如蚂蚁啃噬，与无尽欲念不同，心脏的窒痛一阵紧过一阵，如潮涌般循环往复。 他后悔没早点杀死这群杂碎，又后悔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最终。 所有思绪都在她的怀抱中挥散干净。 姜犹埋在他的颈侧，深深吸了口气，片刻重新恢复以往神情，从扣除积分的肉疼中抽离出来。 她笑着道：“我好了，轻舟，你抱得我有点疼。” 少年个子高，尽管蹲在旁边，依然高到阴影笼罩在她全身。环着她腰身的手臂绷得很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肉里。 洛轻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蓦然松开了手臂，紧张地问：“还疼吗？” 姜犹摇头。 她的目光移到立在地面上的人身上。 女生脱离危险，苍白的脸色微垂，尽量降低存在感似的，缩着脖子，一眼都不敢朝他们这边看。 姜犹刚要开口，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触发人设剧情选择。】 【请宿主在十秒内做出选择，a，这是我的丈夫，你不要妄想勾引他。b，老公，你不准喜欢她。c，不要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能吸引我丈夫的目光。】 听完三个选项的姜犹一脸痴呆：“啊？” 每个选项都贴合原主的人设。 但老实巴交的姜犹哪里会说出这种话，还没开口，藏在防护服里的耳朵红透滚烫。 【9、8、7——】 倒计时还在继续。 姜犹强忍着羞耻，咬紧牙关，深吸口气，做出选择：“我选a，我选a。” 【选择，失败。】 【请重新选择。】 姜犹满头问号。 上次也出现失败的情况。 她没有仔细琢磨，这次三个选项如此离谱，竟然还会失败。 “我选，选……” 【选择成功，请宿主十秒内说出a和b两句话。】 姜犹欲要说话。 【奖励是两倍。】 刚扣除五十积分巨款的姜犹听到双倍两个字，眼睛焕然一亮。 也顾不上羞耻为何物，她清了清嗓子，木着脸，指着旁边的洛轻舟，对那位女生说道。 “这是我的丈夫，你不要妄想勾引他。” 被绑住双手的李可可闻言，睁大了眼，很快着急慌张地摇头，想要解释，但嘴巴被布条勒住，解释的话语变成‘啊啊’的呜咽声。 旁边的陈亮目瞪口呆地听着这句话，悄悄看了眼穿着防护服、方才杀人不眨眼的恩人，又看向始终站在恩人后面她的丈夫。 恩人丈夫听完，先是一愣，少顷面色微红，清隽的眉眼此刻晦暗幽深，克制地盯着恩人的侧脸。 紧接着，更为炸裂的话语响起。 “老公，你不准喜欢她。”她其实一番话说得硬邦邦的，咬字如机械，念课本都比她说得有感情。 饶是如此，她的丈夫，也就是洛轻舟依旧身体每一根菌丝都兴奋得在战栗。 妻子第一次唤他老公。 若是旁人，他肯定对此嗤之以鼻。 但如此唤他的是他的妻子。 看上去不过十八岁的少年整颗心宛若被蜜灌满，似蝶翼的鸦黑睫羽颤个不停，暴露出他激荡震动的心情。 他翘起眼尾，像是站到了教堂前，认真到了极点，说道： “除了阿犹，我绝对不会喜欢别人。” 说着，他不顾外人，虔诚地吻在她的防护罩上。 姜犹顿在原地。 几秒后，她连忙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偷瞄了两眼不远处装没看见的两人，脸更红了。 她脸皮薄，做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热的事。 “知、知道啦。” 洛轻舟知道她的性子，只是亲了下防护罩，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 …… 完成人设任务，多了整整两百积分的姜犹简直像被天上馅饼砸中脑袋一样，方才的羞涩淡了许多。 目光重新落在被绑住双手的女生身上。 她似乎很想解释，但又解释不了。只能在姜犹看过来时，脑袋使劲摇动。 表示自己对她的丈夫没有一丝想法。 姜犹走了过去，给她松绑，又解开勒住她嘴巴的布条。 甫一解开。便听到女生着急忙慌地说： “我厌男！我真的厌男，一辈子都不会喜欢男人。”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近乎吼一般的大声说出来。 怕极了他们不信。 这是真话，由于家庭原因，李可可对男性有着生理性的厌恶。 清清楚楚听到这番话的姜犹：“…………” 陈亮更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也是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的人。 姜犹视线扫过女生生着厚茧，略显枯黄的头发，以及干瘦偏黄的脸蛋。 她以前的日子一定很辛苦。 “我知道了。” 李可可松了口气，无措局促地搓了下手背，眼帘低垂，感激地道谢。 “谢谢你们，救了我。” 第113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0） 她身上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能够报答他们的东西。 李可可跪在地上，朝他们磕了一个头。 还要磕第二个时，被姜犹扶了起来，比她还要无措。搀扶她的手微微颤抖，即便隔着防护服，手心也濡出了汗。 “别磕头啊……”话未完，身后注视着这一幕的洛轻舟眉头微蹙，站在中间，隔开她们之间的距离。 少年眸光稠沉，嗓音清冽温柔：“很晚了，我们该走了。” 看似牵手，实则是不着痕迹地阻挡旁人对她的接近。 姜犹恍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没注意到洛轻舟的动作，而是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站在原地的女生。 “附近没什么菌怪，你可以找个地方休息搜集物资，我们先走了拜拜。” 告别之后。 坐着自行车离开。 落在后面的陈亮多看了女生一眼，随即小跑着，跟到自行车后面。 李可可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陈亮听到脚步声，疑惑回头，当看到她时，问道：“你要跟着我们吗？” 李可可对他有些警惕，垂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陈亮没得到回应，讪讪地挠挠头。 …… 城镇集市。 又遭遇了几只菌怪，都被洛轻舟轻松解决了。空荡荡店铺还保留着末世前的模样，只是白菌遍布，比人还高的杂草蹿到天花板处，各家店铺门前都残留着杂乱的脚印痕迹。 他们来晚了一步，这里大多店铺都被搜刮干净了。只剩几家贩卖不太重要的物品还未被怎么搜。 例如姜犹想找的种子店。 各种她所需要的种子摆放在货架上，不止种子，还有翻地的铁铲，洒水壶，塑料水管，喷头，以及各种务农工具。 除了洛轻舟在身边，就没有其他人，姜犹毫不隐藏地将全部需要的东西装入空间里。 店铺瞬间空荡起来。 她满意地走出店门，外面安静等待的洛轻舟给她递来一瓶水。 他经常如此，很会照顾人。家里的家务做饭都被他全包，连洗碗都不让她插手。 忙碌半个小时的姜犹有点口渴，解开防护罩一个口子，喝了两口水。 刚喝完，准备重新戴好防护罩时，眼前笼罩一片阴影。 少年不知何时靠近过来，贴在她吻了上去。触感柔温，近距离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彼此呼吸缠绕。 姜犹后退要躲，又想起自己的人设，脚心钉在原地，阖上眼任由他亲。 与之前不同，洛轻舟这一次更用力一些，像八百年没亲过人一样，要把她舌头吞下去似的架势。 亲了五六分钟，她实在忍不住，手心推了推他的胸膛。 “好、好了。” 外面都是菌怪很危险，随时有可能出现。何况小陈也在附近店铺搜寻物资，若是被别人看见，那多尴尬啊。 她也不明白少年为何突然亲她，大概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姜犹不习惯，嘴巴里还有他的气息，并未浓烈，但也挥之不去。 洛轻舟比她脸还要红，克制了一整天，尤其是她说的那一个称呼‘老公’，始终回荡在他的脑袋里。 他年纪太轻，经不住妻子的挑拨。 若非失忆、以及他变成一头怪物，洛轻舟想要的，是自己的妻子在床上、客厅沙发浴室……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但他如今只能克制。 只有找到真正压制住他体内菌丝活跃的方法，否则无法亲近他的妻子。 “阿犹，抱歉。”洛轻舟话语里尽是歉意，然而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瞳眸格外深暗，掠过她沾着水渍的唇，又掠过她闪躲的凤眸。 只看一眼，他手心力度又加重了些，几乎要陷入她的腰间里。 在她看过来时，洛轻舟松开了手。 很快了。 他很快就能彻底掌控体内菌丝，他的妻子永远也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 别墅钢制大门外又多了一个人，便是李可可。 她没有觉醒异能，身体素质没有陈亮那么好，可以拎五六个行李袋装物资。 李可可只能拎一袋，食物占多数，其余是生活用品。 缩在墙边，简单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地方。她很能吃苦，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个末世活下来。 陈亮搭建的屋子在她旁边，透过缝隙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他出门走过去说。 “你今晚睡里面吧，我睡这里。” 他怎么说也是一个男生，看见弱势群体做不到袖手旁观。再说他觉醒异能，风餐露宿许多天都没有生病。 李可可瞥了眼他搭建的小木屋，又看向眼里没有恶意的男生。 没有半点犹豫，她摇头拒绝：“不用了。” 陈亮没想到她会拒绝，不好再说什么，回到小木屋里。 …… …… 栽种一排排菜种的姜犹头顶戴着草帽，入冬气候，她穿得偏厚。冷风灌入她的领口，依然感到寒冷。 这几日洛轻舟常常独自出门，会给她带来所需的物品。姜犹问过几次，他只说巡查附近。 轻舟觉醒异能，能力很强，初期的菌怪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也放心。 今天他早早的就出门了。 姜犹中午简单吃了一顿，便来到院子里种地。 想起钢制大门外的两人，她拢紧了些衣领，趁着洛轻舟不在，从空间拿出两件厚实长款羽绒服。 推开大门，拎着水桶来到外面。 一眼便看到两间建在一起的小木屋，陈亮只是大学生，哪里会建房子，用木板封墙，看上去坑坑洼洼，扭曲且简陋。 总归可以避风避雨的，有总比没有好。 他听到动静，从李可可的小木屋里出来，当看到她时，欲言又止，眉头拧在一起。 姜犹提着水桶走过去，“怎么了？” 陈亮看了眼她身后，并没有看见少年，才如实相告：“可可她发烧了。” 他记得自己觉醒异能前，也高烧了整整一夜。但他也知道人类感染菌丝病毒之后，也会高烧，高烧之后，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 姜犹站在木屋前，隐约看见躺在床上脸色通红的人。 经过这些日子，她知道了女生的名字，叫李可可。 李可可知道她在找寻种子，每次独自出去找食物，顺带会给她带稀有种子。 姜犹很感激她。 “先给她喂一些消炎药吃。”她从空间拿出一板消炎药，递给陈亮。 第114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1） 其实消炎药对感染菌丝病毒的人而言，并没有什么用。不然全球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李可可的情况凶多吉少，只能靠她本身的求生意识熬过去。 陈亮显然不明白这些，激动地接过消炎药，从自己木屋拿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扭开瓶盖，搀扶着床上的女生起来，也顾不上男女之别，掰开她的嘴巴，喂下一颗消炎药。 些许纯净水顺着李可可的唇边溢出，她眉头皱起，小声地咳嗽一声，昏睡之中，咽下了那颗药。 这间木屋比陈亮那间修建的要规整一些，十分挡风。可是空气温度很低，女生全身裹了好几件棉服，脸色仍然冻得发紫。 “这是你建的吗？”姜犹问起陈亮。 大学生陈亮还在擦拭李可可唇边的水，又掖了掖棉服，闻声讪讪地笑道：“是啊，我力气大，就随便帮她建了一个。” 姜犹视线扫过木屋各个角落。 屋子并非随意建成，而是花了很多心思。外层还用泥砖堆建，否则也不能这么挡风。 她径自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抱着两床蚕丝子母被，厚实防寒。比起棉被防寒多了。 “这床给你，这床给可可。” 姜犹随身空间了准备了百多床被子，都是非常防寒的。她和洛轻舟盖一辈子都盖不完，送给他们两床不算什么。 何况因为陈亮，别墅的水源问题得到彻底的解决，根本不愁水。 陈亮感激涕零。 “真的谢谢你，姜姐。” 姜犹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第二天。 趁洛轻舟再次出门的空荡，姜犹来到小木屋里，看见了倚靠着床头喝粥的李可可。 而陈亮瞻前顾后，又是端粥，又是烧木炭给她供暖，忙得停不住。 当听到外面的动静，李可可连忙唤停他，转头对姜犹打招呼：“姜姐你来了。” 陈亮见状，欣喜回头，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姜姐请喝。” 如今他的异能已经进化到，可以随意调节冷热了。 姜犹来了几次，依然不习惯陈亮的热情。伸手接过，说道：“你觉醒异能了吗？” 李可可没有藏着掖着，尽数告知：“嗯，我觉醒了金属异能，能够随意控制金属。” 她的异能杀伤力很强。倘若陈亮异能是辅助型，那她就是攻击型。 说着，李可可抬起手，桌面上的水果刀飘到她的手心，肉眼之下，水果刀发生变化，如同泥团般在她手里捏造出任意形状。 不多时，她手臂无力地垂落，脸色苍白了很多。 “只能控制这点时间。” 饶是如此，也是十分的强悍了。 陈亮眼里是掩不住的羡慕与惊叹。 姜犹也夸赞地说道：“很强。” 怕洛轻舟提前回来，她聊了两句拎着装满纯净水的水桶回到别墅里。 接下来一个月。 气候正式入冬，鹅毛雪花密集飘在空中，给院子里铺上厚厚积雪。 姜犹这具身体很是怕冷，包得严实，也觉得寒冷。 常常在洛轻舟出门之时，去小木屋与李可可陈亮他们聊天。 他们寒冬也要出门搜集物资，每次结伴而行。李可可很能吃苦，每日清早便起来锻炼异能，她天赋不高，但很努力，才一个月的时间，掌控的金属异能已然游刃有余了。 …… “昨日我在几个同样出来搜集物资的人那里得知，海城建了一个庇护所，聚集了数千的异能者。” 陈亮时常往李可可屋里跑，端着热腾腾的大麦茶，裹着羽绒服，坐在凳子上说道。 李可可的屋子被她重新改建了一番，面积稍大一些，填满家具，看着有家的感觉。 她见姜犹怕冷，便找来一个加热了的暖水袋放到她手心。 “热了我再拿去加热。” 姜犹温暖地喟叹一声，道了声谢，顺着陈亮的话问：“庇护所？那你们要去吗？” 陈亮还未开口，李可可先一步说道：“不去。” 她态度坚决，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陈亮也跟着附和。 “我听说，庇护所里的异能者，每天都必须上交大半搜集来的物资给庇护所里。辅助型异能，譬如我这一类，每天还需放一池子水，才能住里面。” 要求高，福利不高。去庇护所里的异能者，大多是为了稳定、安全去的。 但陈亮住在这里，已经很安全了，从没有菌怪会来这里，虽然他至今不明白，但知道这里好。 姜犹喝了口热茶，也点头：“我也不想去，一点都不自由。” 她只需要待在轻舟身边就行了，其他的事与她无关。 陈亮踌躇一会儿，小声说：“姜姐，我还听说，他们在找……” 李可可当即打断，面色冷了下来：“陈亮。” 陈亮闭上了嘴。 姜犹茫然地看向他们，“什么？” 李可可摇头：“没什么的。” 一头雾水的姜犹回到别墅里。 这一插曲很快被她淡忘。 冬季农作物不生长，她想到书上所说的农棚。 听陈亮他们说过，离着不远，有一大片农棚。她想要去看看，学着搭一个类似的农棚。 天色暗了下来，洛轻舟也没有回家。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没回来，姜犹有些担忧，披着件羊毛毯子，在钢制大门口来回踱步等待。 “姜姐外面冷，要么来我屋子里等吧。”李可可不放心地走到一边，担忧地说。 寒风裹着白雪，姜犹鼻尖一痒，控制不住地打了喷嚏，揉了揉冻红的鼻子，说道：“没关系，再等十分钟，我要出去找他。” 李可可想起在外搜刮物资时遇到一支小队。 那是来自庇护所里的小队。 其中队伍中，身份远远高于其他人的美丽少女，她来此地，是为了寻找被变态女人囚禁的未婚夫。 而她话中所说的未婚夫分明与姜姐的丈夫是同一个人，相同名字，连长相都是一样的。 李可可自然是不信那个少女的话。 尤其是她以厌恶气愤的口气，诉说着变态女人的恶毒行径。 点名道姓地说姜姐绑走了她的未婚夫。 李可可有眼睛，亲眼见过姜犹，自然清楚她的为人。 分明不是少女话里的那种人。 但是。 姜姐也许并不知道，她的丈夫，已经有未婚妻。她也许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姐。”李可可语气变得沉重，缓缓地道：“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姜犹看她绷紧了脸，顾不上还未归家的丈夫，专心倾听着：“你说。” 李可可刚要开口，一道身影从白茫茫黑夜中走来，她感受到刺骨可怕的危机感。 第115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2） “阿犹。” 踏着雪堆，洛轻舟身披雪粒，走到姜犹的面前。 “怎么在这里？冷不冷。”说着，他握住她露在外面冻得冰凉的手。 与她相反的是，少年的手温暖至极，轻易带走了她身体里的寒冷。 姜犹看到他，眸光骤亮。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可可，询问：“可可，你刚才要说什么？” 李可可能够清楚感觉到少年落在她身上如实质的杀意。 她纵然掌握攻击性异能，依旧清楚知道自己与他悬殊过大的实力差距。 “没事了，我回去睡觉了，姜姐。”说完，李可可攥紧手指，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小木屋。 冬夜，她出了满头的冷汗，一眼都不敢往身后看。 李可可见过成群的菌怪，险些死在它们口里。 各个地区都遍布菌怪，唯独只有这栋别墅附近，从没有菌怪敢靠近。 连嗜血的菌怪，都惧怕这里，可见此地有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她不敢想。 若非姜姐，恐怕她和陈亮早就死在那位存在的手里。 …… 牵着少年回到别墅里，姜犹上下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除了一身浓郁的血腥味，并未受伤。 “怎么这么多血？又遇到坏人了吗？” 洛轻舟闻言瞬间陷入痛苦的回忆，面色苍白，眉眼覆上一层阴霾，连与她相握的手指都不由收紧。 “我差点死了。” 说着他埋在她怀里，嗓音闷涩微颤。 姜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没有看见少年琥珀瞳仁深处的兴奋。 他剩一点点，就能彻底控制体内活跃的菌丝。 还需要杀更多的人。 没错，这些日子洛轻舟出门都去杀人了。遇到他的人，皆是死路一条，汲取人类血液养分的菌丝得到再次的进化。 还是太慢了。 那些肮脏的血液，充满自私、恶意、狡猾阴险……尝起来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可是没办法，他再与妻子分房睡，会引起妻子的怀疑。 所以只能加快进程。 洛轻舟吐出殷红唇瓣的话语依然脆弱又可怜。 “抱一会儿我，阿犹，我好害怕。” 原本想要松开去空间找食物给他吃的姜犹闻言，抬起的手又垂下，改为环住他的腰。 她容易心软，何况与他相处这么久，除了心疼就是后悔。 后悔没有陪他一起出去。 “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人再伤害你。” 话落，她忽感颈侧、腰腹，以及露在外面的手腕传来丝丝痒意。犹如有黏滑密叠的细小触手缠在上面，眼下那些触手要往她衣摆里钻，姜犹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开他们的距离，低头一看。 什么都没有。 而在少年后背几缕菌丝还没来得及收起，正背对着姜犹，在空气中兴奋蠕动。 “阿犹，怎么了？”洛轻舟轻声问。 他像是得体温柔的丈夫，询问着妻子的异样。 “没事。”姜犹犹疑地摇摇头，检查身体并未看见所谓的触手。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错觉，注意力又放到他的身上，说道：“你先去洗澡，晚饭没吃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洛轻舟笑着回答：“我不饿，阿犹陪我一起洗澡好不好？” 少年衣领纽扣解开两个，在暗红血液衬托下，半截线条优美的锁骨白得发光，往上的颈项修长性感，尤其是他那张美丽到惑人心神的容貌，在迎上她目光时，琥珀色眸子被浓烈晦暗的爱意占据。 姜犹一时恍惚，险些就要答应，还好在关键恢复理智。 她好似清心寡欲的僧人，面不改色地挪开目光，如果忽略她微红的耳廓的话。 “我、我洗过了。” 这不是假话，她早已吃过饭，洗过澡了。 空气长久的沉默。 刹那，耳畔响起洛轻舟清澈悦耳的笑声。 他歪了歪头，油画般精致的眉眼尽是笑意。 “我开玩笑的，吓到你了吗？” 姜犹觉得今晚的轻舟有些不一样，可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仍然老实回答：“没有啊。” 殊不知，洛轻舟喜欢极了她这一副样子。 怕自己再做出过分的事，他匆匆道别，抬脚去了浴室。 …… 当躺在浴缸里。 少年身体里的菌丝如同海底触手般伸展出来，张牙舞爪，充盈在偌大的浴室里。 他折断一根又根散发着绿荧光的菌丝，几乎瞬间，没了养分的菌丝枯萎化成灰飘散于空中。 洛轻舟的脸色越来越白，深不见底的眸子反而异常灼热，仿若丛林饥饿许久的野狼。 喉咙里溢出黏黏糊糊、呜呜像低泣的含糊声音。 他在惩罚菌丝，又是惩罚自己。 不该出现让妻子发觉异常。 然而。 他一想起妻子的样子，全身菌丝再次兴奋地到处挥舞起来。 每一根菌丝都在叫嚣着。 ‘想要钻进阿犹的嘴巴里’‘想要触摸阿犹’ ‘阿犹是我的’ ‘明明是我的’ ‘是我的是我的’ 数不尽的菌丝争夺起来，充斥着病态的独占欲。 这时。 浴室外。 “轻舟。” 传来妻子的呼唤，比世间任何声音都要动听。 浴室里空中争夺的菌丝陡然停了下来，模糊的玻璃门隐约勾勒出她的身影，争先恐后的菌丝贴紧玻璃门，仿佛这样就能与阿犹近距离相处。 洛轻舟浸在热水里，水雾弥漫，起伏晃动的菌丝像是沼泽里的毒蛇，怪诞、荒谬，又极具疯狂。 仅隔着一扇玻璃门。 雾气拂过少年漂亮到妖冶的脸庞，只见他被热气醺红的唇瓣微启，任由菌丝覆盖笼罩整个玻璃门。 “阿犹，怎么啦？” 门外的姜犹看到玻璃门忽然暗了下来，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她凑近看了看，‘砰’门发出轻微动静。 想到锅里正在煮的面，姜犹说：“我把衣服放在外面啦，你记得拿。” 说完，她抬脚离开。 没注意到玻璃门缝隙钻出来的细长雪白菌丝。 第116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3） 翌日。 作为寒冬唯一的晴天，一眼望去，大地铺满白雪。路边一棵棵绿化植树占据了两侧，自行车骑着过去，仿若来到了原始森林。 植物一多，动物也多了起来。神奇的是，只有人类会被菌丝病毒感染，而动物却没有。 只不过，在吃了变异植物的动物，体型长得庞大，路过的一只松鼠竟然长得跟老虎、豹子一样大。 “这群变异过的动物很是警觉，一旦察觉到人类靠近，就会逃跑。” 陈亮搓着手心，虽戴上手套，在这最冷的隆冬，还是觉得冷。 冷风如针扎般刺入骨头里，咯咯作响。 李可可走在旁边，倒没想像他那般缩着脖子取暖，她以前经历过比这还冷的冬天，早已习惯。甚至觉得这个冬天是她尝过最温暖的冬天，厚厚羽绒服，遮过四肢，柔软温热。 “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异的野猪，抓一只回去，能过个好点的年了。” 提到过年，陈亮目光黯淡了下来。 虽然父母时常吵架，但过年的时候，还是很幸福的。如今，家人不在，他竟不知这年该怎么过了。 李可可没有他那么惆怅悲伤，她的父母待她并不好。就连她照顾到大的亲弟弟，也是把她当做丫鬟保姆，从未想过她的好。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深刻记得姜姐陈亮待她的好，想要千倍万倍偿还。 坐在后座的姜犹自然听到他们的对话。 听他们说到过年，恍然想起再过不久的除夕夜与春节。这个世界的末世前，是类似现代世界，有过年的习惯。 在与轻舟住一起的这段时间，系统经常会给她发几段原著剧情。 其实，关于原主的剧情很少，止步于末世开端。 主要是写男女主的虐恋故事。 在临近过年的一段剧情里。 女主乔卿外出搜寻物资时，遭遇菌群攻击，险些丧命。正好遇到男主，互相一见钟情。然而女子在末世生存极为不易，又加上男主异能极强，一手创建强者基地。 虽被救到基地里，她的身份依旧配不上男主。在恶毒女配的陷害、男主小弟们的惦记下，她举步维艰地活着。 这些剧情，与姜犹目前情况，大相径庭。 先不说洛轻舟还未恢复记忆，一直以为他们是夫妻。而剧情里所说的一手创建强者基地，应当是恢复记忆之后开始的。 “啊啊！！” 前梳理原著剧情的姜犹被这一声尖叫吓到，环着少年腰身的手臂不禁收紧了些。 这是去往农场的必经之路，洛轻舟蔓延地底的菌丝早就查探到有人在附近。若非妻子在身边，他不会故意绕开。 奈何那些肥料实在太吵，甚至吓到了他亲爱的妻子。 洛轻舟停下自行车，安抚妻子一番，随即说道：“我去看看。” 一两分钟就能把他们变成真正的化肥。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妻子。 “我陪你，轻舟。”姜犹因为上次，不太放心他。防护服下穿着防寒羽绒服，袜子都穿得羊毛厚袜。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笨重，踩在雪地里，走起来都歪歪斜斜，踉踉跄跄。 洛轻舟及时扶住她往前倒的身体，透过透明防护罩，对上她担忧的眼睛，心口一软。 他无法拒绝担忧自己的妻子。 而吵闹的那群化肥，算他们好运，当着妻子的面，他不能杀人。 后面跟着的陈亮和李可可，自然也听到那声声凄厉的尖叫。 也清楚姜姐丈夫的占有欲程度，没有跟太紧，十米的距离，远远地跟着。 没走多久，便看到被数百只菌怪包围的十几个人。 穿着清一色的束身制服，枪声、叫声不断，自然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菌怪。 这些菌怪已非末世刚开始的那波行走缓慢、听力模糊的普通菌怪，在经历大雨洗礼、无数人类血液浇灌，它们进化到敏锐听觉、行走速度甚至比常人更快。 更要命的是，无论这群人逃到哪里，都会受到菌怪的追逐。 如今雪地里潜伏盘旋的菌丝，皆是这群菌怪的耳目。 “姜姐，别过去。” 李可可顶着洛轻舟杀气腾腾的目光，硬着头皮跟姜犹说道。 在陈亮及李可可心里，姜姐虽然时常会说出奇奇怪怪的话，但实则性子老实温和，善良正直。每日除了待在院子里照看农作物，就是琢磨种子的生长。 对外界一概不知。 姜犹一听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不止是她，洛轻舟也以为她要去救里面的人。 人在末世，在保证自身、身边重要的人安危之下，可以救人，也可以不救。 一旦她动手，人设就会偏移，她的积分扣除是双倍。 何况，她首要保证男主的安危。 “我没……” 话没说完，熟悉的冰冷电子音响起。 【触发支线任务。】 【请救出其中的女主乔卿！】 姜犹一愣，目光落在人群之中，样貌最为出色的女生身上。她觉醒了植物系异能，是控制型。正因为有她在，其他人才没有受伤。只是施展异能，极其耗费精神气。 乔卿精神体力都已到达极限。 更不妙的是，躲在她身后的恶毒女配，伸出手，用尽全力在她背上狠狠一推。 乔卿猝不及防，虚弱的身体往前倒去，眼看就要倒入菌怪群里。 姜犹耳边听到尖锐的警告声。 她几乎没时间细想，脚跟一蹬，厚重防护服明显影响了她的速度，但饶是如此，她依然在乔卿受伤之前，将她救了出来。 ‘砰’ 姜犹脱离菌怪群，脚步踩空，往后倒去，摔落在冻得梆硬的雪堆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 连始终在她身边的洛轻舟都没有反应过来。 ‘赫赫赫’ 这时被吸引注意的菌怪们纷纷转移攻击目标，朝着姜犹与乔卿方向跑去。 李可可近乎下意识控制金属对准离得最近的菌怪攻击而去，但洛轻舟比她更快，身体‘唰’地化作虚影，一脚踢开冲过来的菌怪。 而还未跑过来的菌怪们身体遽然一顿，被菌丝爬满的畸形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如潮水一般渐渐褪去，没多久空旷的雪地只剩他们一些人类。 “阿犹！” 洛轻舟毫不温柔地将摔倒在她怀里的化肥丢开，然而动作轻柔地搂着妻子腰身，扶她起身。 当看见鲜红血珠从她手套渗出时，他眉头紧蹙，漂亮到非人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扭曲，琥珀色的瞳仁变得漆黑，黑到诡谲。隐约可见完美皮囊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仔细看又像是错觉。 每根菌丝都在他耳边低语。 ‘杀了所有人’ ‘我最爱最爱最爱的阿犹受伤了呜呜呜’ ‘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 第117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4） “我没事，轻舟。”有点疼，脑子晕乎乎的姜犹捏了捏他的手心，戴着防护罩，视野受限，她没发现少年身上变化的异样。 妻子的声音让洛轻舟的理智回笼，抑制着体内翻涌的菌丝，喉咙溢出细微、几不可闻的‘咯咯’类似骨头摩擦的奇怪声响。 那是他在极力压制体内那些想要大开杀戒的菌丝。 也是在压制自己。 他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将注意力转移到妻子受伤的手心上，仔细擦药。 其实并不是多大的伤口，只是皮外伤，渗出微小血珠。但在少年眼里，极其严重。 姜犹无奈任由他处理伤口，目光一抬，无意与同样摔倒在地，自己爬起来的女主乔卿视线对上。 乔卿面容生得姣好，进娱乐圈也是称作神颜的地步。可莫名的，与男主洛轻舟站在一起，却依旧要逊色许多。 本世界的女主实则是穿越者，她前世是商业的女强人。白手起家打拼的事业，以她女性身份，不知走了多少弯路，吃了多少亏，真正站到高位已有五十多高龄。 即将安享晚年时，却穿进这本《菌灾》末世小说里。 由于剧情稍微走歪，女主乔卿独自去了庇护所，觉醒控制型植物系异能，晋升至小队队长的地位。 原本以为自己会死的乔卿怔怔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被防护服包裹住，只能看到一双细长凤眸，神色并无恶意，似乎是在关心她的情况。 “谢谢你恩人，我叫乔卿，是南山庇护所第十九支队的队长。” 她毫无保留，将自己的情况尽数相告。 说着，乔卿朝她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姜犹摆了摆手，正打算说话，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过来。 “轻舟哥哥！！” 人群里跑过来一个人，正是将乔卿推入菌怪群里的恶毒女配。尽管到了末世，身为大小姐的她，还是光鲜亮丽。打理得极好的栗色长发披在肩膀上，与其他剪短发的女生相比，格格不入。 她冲到洛轻舟面前，还未触碰到他的手，就被少年一脚踢开。 ‘嘣哗’ 少女娇小纤痩身影猝然间，被踹到似滑板般滚到不远处，力度不轻，她脸色瞬间惨白，伤到脾脏，唇边溢出一股血。 她抬着震惊的目光看向洛轻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对待。 以前，轻舟哥哥虽然不常搭理自己，但从未伤过她。 站在一旁的姜犹也是一脸呆愣，听到少年轻声呢喃着。 “抱歉阿犹，我怕她会伤害到你。” 至于什么‘轻舟哥哥’他根本没去听。 姜犹：“………” 那个恶毒女配只觉醒了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辅助型异能，莫说伤害她，连陈亮都能一拳把她打倒。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突然出现的系统。 【主线任务已完成，检测到女主、重要女配男配正在附近，触发人设剧情任务。】 【请宿主在十分钟内，在女配的推波助澜之下，告知男主洛轻舟一切的真相，唤醒男主的记忆。】 主线剧情正式开始。 姜犹眼下所需要做的是，让洛轻舟想起所有记忆，她的身份不是妻子，而是将他囚禁在家里的变态。 在系统安排的死遁后，等待全文剧情结局，到时候她就能脱离世界，去往下一个位面。 ‘终于还是来了’ 姜犹心里叹息，暗想着。 她早就意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毕竟她是趁着男主失忆，编织出是他妻子的谎言。一旦他想起来，肯定会怨恨、甚至杀了她。 【请宿主说出人设台词。】 努努系统还在催促。 姜犹抽回了被少年握住的手，在洛轻舟注视之下，对地上的女配宁欣冉，念着宣告主权的台词。 “他是我的丈夫，不是你的轻舟哥哥。” 这种台词她不是第一次念，但依然感觉不自在。 女配宁欣冉在听到这句话后，顾不上身上的疼，瞪着她，满含毒恨。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变态女人绑架了轻舟哥哥！什么丈夫？这只是你的谎言！” 说着她艰难站起身，从口袋掏出一沓照片，丢到他们的面前。 上面的照片都是洛轻舟，是洛轻舟在家睡觉吃饭，读书打篮球的时候拍的。以及他从小到大，与家人站在一块儿，并非p图，而是真正拍摄的。 宁欣冉指着洛轻舟委屈地控诉：“轻舟哥哥，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忘记了吗？我们的婚事是父母早就订好了的。叔叔阿姨还在庇护所里等你呢，你怎么能跟这个恶毒的坏女人在一起呢？你难道连自己的父母都忘了吗？” 一番话说到最后，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队伍里其中有一个洛轻舟一起长大的发小，也站出来说道：“轻舟，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找了你很久，病毒爆发，都没放弃找你。” 姜犹见他们如此配合，打算说出最后一句台词，却被身旁少年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吓到。 藏在洛轻舟皮囊里的菌丝探出空中，伸展蔓延，如同章鱼须般挥舞，与他们所见过的菌丝不同，从他身体里出来的菌丝存在灵活、富有生命力的超强活力。 几乎一瞬间，尖锐菌丝刺穿宁欣冉的头颅，以及将最后开口说话的发小身体缠住，勒出血沫碎片。 ‘呲呲……’ 菌丝摩擦发出古怪的声响。 少许菌丝控制不住地缠住姜犹的脚踝，攀上腰身，手臂与手腕。 在她身上的菌丝毫无攻击性，仿佛安分乖巧的挂件，除了过于粘人以外。 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队员在见到这一幕时，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逃走。 菌丝并未追杀，而是将宁欣冉与发小的身体全部啃噬干净。 ‘咯、嗒……咯咯……’ 咀嚼骨头的声音回荡在空旷苍白的雪地里。 洛轻舟半张脸扭曲模糊，另一张脸保持着天人般的俊美清隽。与她凤眸对视，他眼尾轻翘，唇角缓缓弯起，吐出的清澈温柔话语令人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阿犹” “阿犹” “我不会信他们的，你是我的妻子，我绝不可能再有未婚妻。” “你不用害怕，我会永远待在你的身边。” 第118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5） 失忆之后，随着时间流逝，洛轻舟逐渐想起这具身体的记忆。关于他的身份，关于将他囚禁在别墅里的女人…… 他是洛轻舟，又不是洛轻舟。他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怪物，沉眠许久许久，终于找到他的阿犹。 纵然他们是夫妻这件事是一个谎言—— 他甘愿骗自己一辈子，只要能永远和阿犹待在一起。 为什么他们要来戳破？为什么要来破坏他和阿犹之间的感情？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都快彻底掌控体内菌丝。变成与阿犹同样的普通人，不用再分房睡，不用再躲躲藏藏——可恶可恶可恶！ …… 浓重的血腥味与雪粒气息融合，皑皑白雪被血液浸红，渗入泥土深处。血肉残肢皆被菌丝撕咬吞咽，不见人影。 女配、男配是维序原著剧情的关键，还没到他们领盒饭的时候，剧情系统努努发出尖锐耳鸣的警报声。 警报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主要男女主还活着，世界就不会崩溃。只是重新演变的原著剧情，发生极大的改变。 【请宿主保证女主的安全！】 【十分钟之后，将进行时间跨越——】 时间跨越是最有效的修正剧情方式。 毕竟只要男女主在，剧情便依旧能进行下去。 大学生、杀也只杀过菌怪的陈亮哪里见过眼前这副场景，吓得瘫软坐在雪堆里。 李可可比他稍微好一些，手心紧握的金属止不住地颤抖。 之前畏惧少年，觉得他不对劲也不简单。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与菌怪无异的怪物，更甚，他连菌丝都能够控制。 菌丝覆盖全球地底，少年简直是魔王级别的存在，任何人在他眼里，不过跟肥料一样。 唯有姜姐。 ‘咻’ 藤蔓般的菌丝窜到李可可、陈亮及女主乔卿的面前。 洛轻舟除了妻子，没想过放过其他人。 “别杀他们！” 姜犹连忙开口制止他的行为。 锋利迅疾的菌丝陡然停在半空中，离他们的脑袋在毫厘之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如坠冰窟，强烈的死亡迫使身体动弹不得。 尤其是陈亮，直接吓得不省人事。 ‘嚓嚓’ 蜷着姜犹脚踝的菌丝收紧，像大狗吐舌头热情舔舐、又像蛇鳞轻轻摩挲着。她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腿，却摆脱不了。 之前相同感官的记忆历历在目，那时候她以为是错觉。却没想到，那也是他的菌丝。 洛轻舟那半张蠕动着菌丝的脸庞缓缓汇集完好，若是忽略从他背部摆动出来的色泽变得漆黑的菌丝，那是一张脱离人类上限的容貌，摄人心魄，极具视觉冲击力。 方才还十分畏惧他的李可可与乔卿两人，在看见他的脸后，眼底惊骇瞬间被惊艳恍惚取代。 “阿犹，你不是也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我把这里碍事的家伙都清除了，我们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永远在一起。” 少年尽管残忍杀死那么多人，但他的眸子依旧清澈干净，倒映着姜犹的影子。 他面对旁人的杀意是真的，对她的爱意也是真的。 姜犹已经无法以正常人类看待他了。 眼前的少年已然脱离正常人类的范畴，说他是菌怪，可他又存在人类的意识。说他是人类，可他又能控制菌丝…… 姜犹深呼口气，不禁想起在上辈子惊悚副本里遇见的邪神boss。 那段记忆太过久远，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他们哪里像。 “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杀了他们。” 剩不到六分钟了。 必须拖延时间，等时间跨越成功，到时候剧情修正，他们不会再有危险。 她已经做好了洛轻舟不答应的准备。 大不了扣除双倍积分，她也要阻止他再杀人。 洛轻舟表现得很失落，也很委屈。连蹭着她裤脚的菌丝都耷拉了下来，他靠近一步，油画般的眉眼笼罩着阴霾。 “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连我请求都不回应了吗？” 他看上去心情真的很难过。 姜犹别开眼，握紧手指，手心受伤的地方传来难以忽略的刺疼。 她无法面对这般的少年，与他相处两三个月，他很清楚自己露出怎样的表情，会使得她心软，少年就是拿捏了这一点。 姜犹尽量做到面无表情，“他们说得没错，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 话未完，洛轻舟兀然打断：“我不在乎。” 他想要抱住她，却被她躲开了。 妻子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他慢，若是不想，他永远也触碰不到她的衣摆。 洛轻舟第一次尝到恐慌不安的滋味，连缠着她脚踝的菌丝也都跟着脱落。他瞳仁旁的眼白描上猩红血丝，如同蜘蛛网般蔓延了两只眼。 他通红的眼眶濡出了水雾，浓黑长睫颤个不停，眸底蔓上祈求与痛苦。 “我不杀他们了。” “阿犹，我什么要求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躲开我……” 浓浓的悔意充斥在他的胸腔里。 应当克制忍耐的。 可是。 可是那些碍眼的肥料，不该说阿犹不是他的妻子——他如何容许。 明明他们都该死。 【5、4、3……】 系统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姜犹透过防护罩，望着少年卑微痛苦的脸庞，青灰光线里，他泛红的眼眶溢满了泪水，滴滴答答顺着冷白的下颌不停掉落。 可怜到了极点。 她终究没忍住，缓缓抬起手，轻轻触碰到伸到眼前一小截漆黑菌丝，而周围一切顷刻间发生变化。 【时间跨越成功——】 第119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6） 一年后。 菌灾爆发的一整天里，各大城市建立大型基地，提供给异能者定居之地。全球各地都被植被覆盖，庞大树木比高楼大厦都要高。 进入一座城市里，映入眼帘的是过于葱郁、巨大的树干。杂草密集，密密麻麻的菌丝缠绕在树上、汲取着些许养分，已然形成寄生关系。 ‘啪嚓’ 无意踩断一根枯枝的姜犹动作加快，耗费了些精力，总算抓到一只变异的野兔。 兔子长得跟猪一样大，毛皮旺盛，肉质鲜美。尤其是秋季，是它们囤积脂肪的时候，平时一只两百斤，如今已经到了四百五百斤往上。 只不过长成这样的野兔攻击性也强，除非一支捕猎队，仅凭一人很难抓到。 更别提如此茂密的树林里，菌怪成群出现，很少像姜犹这般独自捕猎的人。 捕一只兔子花费了她大半天，姜犹抬头看了眼天色，已临近傍晚。 ‘要尽快返程了。’ 她想着。 一旦到了夜晚，菌怪尤其活跃。杀伤力是白天好几倍，再强的异能者都不敢在夜晚行动，虽然夜晚的动物更多一些，但若是遇到菌怪群，也是死路一条。 姜犹在天黑前，拖着野兔回到基地里。 她的到来，很快吸引了许多狩猎者的注意。 不多时，野兔旁便围满了人。 “竟然是黑灰野兔，这类野兔平时只在雾溪林活动。这人谁啊，一个人这么强吗？” “马上入冬了，我想收兔毛。兔毛一斤多少啊？” “我收肉我收肉！” 姜犹割了一半卖掉，兔毛也卖得干净。剩一半兔肉，她分了其中大半给基地收购商，留了八十多斤，装进防气味袋里，拎着回了住处。 她一走，讨论她的人更多了。 过去一年时间，听努努说，剧情勉强回归正途。男主一如原著进展，建立最大的基地，容纳上万异能者，成为人人尊敬、畏惧的末世霸主。 离《菌灾》全文大结局还剩不到二十章。 姜犹只要等到结局，便能顺利离开这个世界。 努努说了，洛轻舟关于她的记忆都没了，只有一段简短被变态囚禁的记忆。而在他记忆中，这个变态早已死在菌丝病毒感染里。 所以她放心待在洛轻舟创建的基地里，防止男女主暴毙，世界崩塌。 其实男女主暴毙的可能寥寥无几，她每日没有任务，轻松得很。 每天打打猎，种种地。跟退休生活一般无二。 “小姜，这么晚才回来啊。” 住在隔壁的是一对夫妻，年纪稍大，不是捕猎者，是基地的巡逻者。每天工作十个小时，负责巡逻基地附近，防止菌怪群靠近。工作并不累，住处也是基地分配的，包每日三餐。 对于他们这种觉醒辅助型异能的夫妻而言，这是最好的工作。 姜犹刚开始搬到这里住的时候，得到过他们的照顾。 这对夫妻很善良，以为她没饭吃，还把自己饭给她。 “今天遇到点麻烦。”姜犹自己一个人吃不了八十斤兔肉，分了四十斤给他们，“秋天兔子肥硕，你们也尝尝鲜。” 两夫妻不肯收，还是用食物跟她换，才肯收。 姜犹也没再推辞，回到屋里，把食物放入空间里。 半年前才搬到这个基地里，还别说，洛轻舟的领导能力很强，将基地管理得井井有条，称得上最安全的基地。异能者有手有脚就不会饿死，即使在执行危险任务中受了伤，残疾瘫痪，也能得到终身的优待。 像姜犹这种的狩猎者，一天只有上交十斤猎物，就能住下去，还包三餐。 刚做完饭，门外传来敲门声。 姜犹随意擦拭了下手，走到玄关开门。 还是那对夫妻。 “小姜，我听说今晚，会有一群野牛途经基地南边的公路，已经有不少捕猎者去守着了，你如果缺钱也可以去，基地明令收牛肉，一斤值两百点数呢。” 基地里通用的货币是点数，点数能住更好的屋子，还能兑换各种食物用品，甚至能聘请佣人打扫家里卫生。 姜犹所住的楼区是普通的居民楼，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像这对夫妻一样辅助型低阶异能的人。普普通通，并不富裕，也不算很穷。 但凡听到这个消息的狩猎者都去守着了，若是姜犹拒绝，那就显得特殊了。 她想了想答应：“好，谢谢刘叔王姐，我等会儿就去看看。” 他们是巡逻者，对于这类事很是清楚。 关上门。 姜犹吃完饭，换了身灰色不显眼的运动衫，出了门。 还没到南边那条公路，就看到许多狩猎者聚集在附近。悄无声息地等待着，夜色昏暗，这条路菌怪很少，这也是他们敢晚上过来的原因。 这不是姜犹第一次参与这种集体狩猎活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菌灾最不缺的就是灌木丛，将身体遮掩得完全。 终归还是人数太多，不多时，姜犹身边就显得有些拥挤。 “我见过变异野牛，壮得能推平钢筋混泥土墙壁。我们可要当心些，千万不要受伤，一受伤这个冬天就难捱了。” “只能捕猎一些野牛幼崽，不过就算是幼崽，也有三百多斤重啊。” 基地里的富人区最喜欢收牛肉，若是能捕到一只幼崽，那真是发财了。 姜犹无聊着拔草，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忽然间，地面震动起来，她听到一道道呼啸震耳欲聋的哞哞声。 远处，黯淡光线里，隐约可见壮实庞大、不停起伏的牛群。 气势压人，令人心生畏惧。 周围一众捕猎者蠢蠢欲动，终究是贪婪占据理智。 然而这群野牛不知为何发了疯，毫无理智冲撞着。妄想捕杀野牛幼崽的捕猎者皆受了重伤，有几个被坚硬沉重的牛蹄践踏死亡。 从某处传来一声惊呼。 “后面，有东西在追，是…是狮群！快跑！” 众人如雷轰顶，遍体生寒。 怪不得野牛群还发狂，原来是因为在逃避狮群的追捕。 在这世界，各个动物都得到变异，尤其是食肉动物。无人敢惹变异狮，更别提狮群。 这可是凌驾于食物链顶端的变异动物。 捕猎者四散而逃。 姜犹也想逃，忽而似有所感，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没等她看清，耳边传来一个捕猎者欣喜若狂的声音。 “是领主！领主带领第一军队过来救援了！” 视线穿过乌泱泱人群，昏暗夜色，姜犹看到了军队里的熟悉身影。 少年并没有多少变化，黑发融于夜色，容貌耀眼至极，并未因此引起旁人的轻视。崇拜尊敬他的人不计其数，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是无敌的存在。 他被簇拥着走来，原本面如死灰的捕猎者们在看到他的到来，纷纷露出放松的神情。 少年是整个基地的支柱，也是众多异能者心中的支柱。 第120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7） 在洛轻舟出现的刹那，脑子里的系统久违地响起。 【由于世界缺少爽点，需要宿主增加难度，给世界增加可观赏性，宿主是否同意接受任务？】 停顿几秒，又继续说。 【两倍奖励。】 本想拒绝的姜犹在听到奖励，当即答应下来。 犹豫一秒都是对积分的不尊重。 …… 一个灾难小说演变的位面，总得有可观赏性。男女主感情线根本没有发展可能性，即使剧情走到正轨，男主没了对宿主的感情，男女主待在同一个基地，经常协同去往基地外清除高等菌怪，还是依旧无法培养出感情。 事实上，一年不到的时间，这所基地已成为全球最大、也最安全稳固的基地。男女主都专注事业，双眼碰撞，别说火花，连火苗都没有。 眼看可观赏性直线下降，主神只能向剧情系统努努发布任务。 总而言之，这条支线任务是让姜犹吸引野牛群狮群的仇恨，给男主添麻烦。 以男主的能力，自然是能完美解决困难的。 这种方法只是低级的增加可观赏性方法，天神族祂们主要还是爱看狗血虐恋冲突。 【其实一年前，你与男主关系破裂的那一段，也增加了不少可观赏性，很受祂们喜欢。所以这个位面才没封住，你努力加把劲，可观赏性越多，你获得的奖励积分也会更多。】 努努语重心长地说。 折起袖子的姜犹郑重应着，深受激励。 在她准备朝野牛群方向跑去时，旁边逃跑的捕猎者好心地拉住了她。 “你跑错方向了，那里危险得很！” 姜犹抽回手，边跑边道：“越危险我越喜欢。” 那位捕猎者一脸痴呆：“？” 疯子吧？肯定是，哪里有人喜欢危险的。 ‘哒哒’ 越靠近牛群，地面震动得越厉害。姜犹身影似鬼魅一般，在红了眼、冲撞奔跑地牛群里游离。 她在系统商城里购买了一种韧性强的绳索，待捕猎者全部顺利逃离，便将绳索紧紧捆住其中体格偏小的野牛幼崽，以及狮群里的幼狮。 雌性野牛、雌狮护崽。在看见自己幼崽被拽离群体的时候，遽然停了下来，朝着幼崽方向跑去。 两个气势汹汹的群体变得混乱。 狮群捕猎没有幼崽重要，野牛群也是一样，发出恼怒的哞哞声，尖锐长角撕破夜色，冲冲撞撞，就要顶到姜犹的后背，她早有准备，脚步速度加快，安全躲开。 “吁。”姜犹深吸了口气，一刻都无法放松。 两面夹击，她成了野牛雄狮攻击的目标。稍有不慎，便死在牛角、狮口之中。 她尽量往洛轻舟那边引去。 洛轻舟旁边的异能者们发现了它们的异常，似乎是受到什么吸引，追赶着一道模糊的影子。 觉醒五感的异能者，瞳孔地震，向领主报告。 “领主，是有人在吸引兽群……是往，往我们这里引。” 话音刚落。 尖啸轰鸣的兽吼声渐行渐近。 “都待在这里。” 洛轻舟幽幽注视着那道身影，面无表情地对身后下属道。 他们经常跟随领主去外清除高等菌怪，如今得到进化的菌怪甚至有了智商，极难对付。但都不是领主对手，他们深刻清楚领主强大。 下属们纷纷答应下来。 领主一走，他们闲不下来交头接耳聊起天。 “副领主，你累了吧，要不先回去吧，这里领主很快就能解决掉的。” “待会吧，我还有点事要跟领主说。”副领主乔卿摇摇头，一年时间，她的植物系控制异能已经进化成具有极强的毒性。通常处置兽潮，她派不上用场，毒倒的动物，肉没法吃，里面都是剧毒。 已成为乔卿搭档、控制金属异能的李可可瞅见远处的身影，眉头微蹙，莫名地道：“我怎么感觉那个人很熟悉？卿卿，你觉得吗？” 乔卿还是摇头：“没见过。” 李可可喃喃：“没见过吗？我怎么觉得见过啊。” 作为辅助型的陈亮调去了后援，负责水源供应。若是他在，肯定也会觉得熟悉。 副领主平易近人，有几个乔卿下属，笑盈盈过来打趣。 “副领主应该找另一伴了吧？领主怎么样啊？副领主考虑考虑领主啊。” “是啊，待在领主身边最久的就是副领主了，我就感觉他俩人最般配。” 领主的死忠不怎么满意这门婚事：“哪里般配了？再说我们领主，从不近女色，若是喜欢副领主，早就追求了。” “你懂个屁。” 漩涡中心，乔卿还没开口，旁边的李可可打断道：“别再背后非议领主的私事了，领主喜欢的人不是副领主。” 李可可预感强烈。 她一直十分畏惧洛轻舟，不止是她。 乔卿目光赞同。 她也害怕这位少年领主。 何况上辈子她耗费五十年心血爬到高处，没心思谈恋爱，这个灾难世界，她更不可能喜欢别人。 …… 另一边。 专心吸引兽群的姜犹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靠近，余光一扫，却与少年琥珀色瞳仁对视。 姜犹并非直接跨越一年，而是实打实经历了这一年，感受着时光一秒秒流逝。 阔别一年，再次见到少年，她目光恍惚一瞬。 就在这一瞬，紧追不舍的一只庞大如平楼般的野牛伸着尖锐粗壮牛角狠狠顶撞她的肩膀。 等反应过来时几乎近在咫尺，姜犹避无可避，绷紧全身肌肉感受疼痛时，腰间环过一条手臂，搂住她躲开了野牛的攻势。 离得太近，温热的吐息洒落在她的耳侧，呼吸逐渐急促，箍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了些。 ‘砰嗒’ 绳索崩断。 身后少年单手抱她，另一手攥住冲过来的牛角，轻松掰断，坚硬如钢铁般的牛角在他手心里，像石灰粉一样碾成齑粉。 威压仿若黑雾扩散笼罩。 红眼的野牛与变异狮骤感一阵阵压迫感极强的恐惧，调转方向逃散。 霎时间。 野牛狮群如潮水般褪去。 震动的地面平复，嘈杂的声音也消散。 姜犹耳畔听到悦耳的任务完成奖励声，顾不上身边的少年，点开系统屏幕，看到了她所有的积蓄积分。 [五千三百七十积分。] 第121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8） 五个世界的成果，包括主线、支线以及一些人设剧情选择奖励等等加起来。 沉浸在退休金的喜悦里的姜犹没有注意到，三四缕漆黑斑纹的菌丝探进她的裤腿下摆，钻进去亲昵地缠绕在她的脚踝上。不止那几缕，还有密密麻麻菌丝缠住她的腰身，甚至有十多缕正往着她颈项位置探去。 大概十几秒时间，姜犹被身上的痒意恼得回过神，低头一瞧，什么也没有。环着她腰身的手臂也早已松开了，少年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平静地看着她。 姜犹被当事人亲自抓住，第一反应便是逃。 然后洛轻舟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走近一步，捡起地上断裂的绳索，递到她面前，质问道：“为什么引起兽潮的混乱？” 姜犹垂着脑袋，心虚又害怕，袖口捏得皱巴巴。 心虚自己做的坏事被他发现，害怕他认出自己。 【他不会认出你。】 努努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姜犹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只剩心虚。她想要蒙混过去：“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年已是基地的领主，若是他想，她肯定会被关进基地里的监狱里，拷问一番。 虽然姜犹不怕疼，但谁又愿意坐牢。还要坐到大结局，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子。 她也不能和男主动手，好不容易增加的可观赏性，若因为她降低，那获得的积分奖励都会没了。 只能…… ‘嗒嗒’ 不远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是洛轻舟的下属们正往这边赶来。 年轻领主忽然后退一步，目光从始至终都钉在她的身上，不疾不徐地道。 “你走吧。” 姜犹闻言，呆愣地抬起头，却见他眼帘微覆，眉眼被阴影笼罩，看不见他里面的神情。 眼看那些人越走越近，她来不及多想，转身融入夜色中。 洛轻舟几个忠诚心腹，走近便见他身边的身影消失不见，眉头拧起，打算派觉醒五感的异能者去搜寻。 少年却制止了他们的行动，语气听不出情绪：“回去。” “领主，可那人……”开口说话的异能者还未说完，就对上领主抑着戾色慑人的眸子，即使在黑夜里，也映出幽幽两点荧光。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僵住，一股寒意沿着神经如电流般蔓延全身，近乎惊悚的感官如一张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再多说半句，就会死在这里，死在领主的手上。 然而让所有人畏惧、崇敬的少年领主，在此刻忽而展开一抹淡笑。 “走吧。” 明明是如盛开到极致靡丽的一张脸，却无人敢觊觎、多看一眼。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年轻领主、在基地未与他接触的异能者眼里，是强大、尊敬的领主。但在他们这些跟随领主许久的下属眼里—— 洛轻舟喜怒无常，杀人从不需要理由，残暴狠戾。若非在人类阵营之中，恐怕全人类都会灭亡。 无人再敢提那人一句。 ———— 半夜回到住处的姜犹疲惫不堪，双腿虚浮，困意浓郁。 ‘叮铃’ 钥匙碰撞的金属质地声音在安静昏暗的走廊里响起，走廊没有感应灯，末世电源稀缺，在这片普通的居民楼也只在晚上七点到凌晨零点供电，其余时间都是断电的情况。供应的水源也是一样，早中晚三餐只供水一小时。 用钥匙打开门，姜犹拖着疲累的身体来到浴室里。 这个时间段断水断电，她只好从空间里拿出一桶纯净水，淋着冷水简单洗了个澡。 ‘啪哒’ 搁在浴室外椅子上的换洗睡衣滑落，掉在地上。赤着身体，踩着瓷砖，走到外面的姜犹弯身捡起衣服，粗略地穿上。 衣摆边角都被她随意夹在裤子里，她浑然不觉，摇摇晃晃躺在不太软、只够一人睡的单人床上。 “真舒服啊。”她伸了个懒腰，眯着眼舒适地喟叹道。 刚洗过的脚踝忽然传来丝丝痒意，姜犹阖上眼，在被子上蹭了下，便沉入梦乡之中。 睡去的她没有看见几缕漆黑菌丝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沿着她的手臂，停在露在空气中的锁骨颈边。 蜷长扭曲的菌丝渐渐汇聚成一根骨节漂亮的手指，似枝干覆盖的一捧薄雪，白得宛若易碎的工艺品。 一根、两根、五根。 钻进被子里的菌丝变成手、变成一具躯体。乌木似的黑发润顺地垂落，发梢末端触碰到姜犹的脸侧，带来些许酥痒。 她睡梦之中，不太舒服地伸手挥了挥，换了个姿势，身体侧躺，面向着突然出现的一张脸。 “阿犹。” 潮热沙哑的低吟极轻落下。 黑夜里，少年琥珀色泽的眼眸翻涌着阴暗占有欲，与近乎发疯的思念碰撞在一起，如实质般紧紧盯着她的脸庞。 细细描绘、从眼到唇。又从耳朵到锁骨，是他寻找一年的妻子。 初时，洛轻舟的确失去了关于阿犹的全部记忆，犹如木偶般跟着布置好的轨迹往前。 可不到一个月，他在睡梦中逐渐想起本该忘记的记忆。 阿犹。 他的妻子。 洛轻舟在这股执念之中，慢慢察觉到天道所在。 这个世界是数据变幻出来的，而他是其中关键的支柱。他的妻子阿犹则是任务者，她接近他是任务，成为他妻子是任务。 就连后来离开他，也是因为任务。 天道所想的，不过是要他跟随编织好的剧情走。 那他便走。 可天道用特殊方法阻碍他寻找阿犹。 既然如此，那他便操控兽群闯入基地，制造困境。果然，他的妻子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好想你。” “阿犹。” 洛轻舟不在乎她是任务者还是原住民，不在乎这个世界是否虚构，不在乎一手操纵世界的天道。 他只在乎阿犹。 狭窄的床铺容纳两人格外拥挤，睡太沉的姜犹还是被挤得迷迷糊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透着单薄睡衣，缠绕在她身上的菌丝松开了些，皮肤上留下浅浅印痕，连嘴巴里都钻进了一根菌丝，她尝了尝，不太好吃，舌尖顶了顶，想吐出来。 第122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19） ‘啪’ 应急台灯在这时被姜犹摁开，白炽光线充盈在二十平米不到的卧室里。黑暗被驱赶，一切妖魔鬼怪无处遁形。 她睁着朦胧的眼，太过困倦，也未察觉到任何危险，粗略扫过屋子一眼，没有看见其他人。 就连塞在嘴巴里的异物，也是一团被角。姜犹打了个哈欠，揪出被角，倒头继续睡。 睡梦里，她总感觉一道强烈的窥视感，仿佛黑暗里藏着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直到清晨苏醒，那道感觉才消散。 “这是…昨晚弄的吗？” 站在逼仄窄小的卫生间里，姜犹瞅见手臂以及脖子上浅痕，不细看还发现不了。 一道道，就像是被线条勒住来的痕。 她没有多想，也许是昨晚赶牛引狮时，无意被绳索勒到，那时候着急着完成任务，忽略了那阵疼意，到现在发现，束缚的痕已经慢慢变浅了。 洗漱完，她换下睡衣，穿了身外出服，打算社区领取早餐吃。 也是因为昨晚太累，早上起来不愿花心思做早饭，反正社区有现成的，她想胡乱对付一顿。 一打开房门，听到隔壁房门半开着，那对夫妻正在搬运着家具，看见她，走过来打招呼。 “小姜啊，这你刘叔昨晚巡逻摘的，你带点回去尝尝。”王姐收拾东西，脸上都灰扑扑的，擦了擦手心，给了她一袋巡逻时采集到的野苹果。 菌灾世界植物茂盛，水果最不缺，缺得是肉。 姜犹盛情难却，伸手接过，视线扫了一眼略乱的屋里，神色微愣：“王姐你这是要搬家吗？” 王姐抬眼一笑，眼里多了几分不舍：“是啊，你王叔和我的工作晋升了，领导分配了更好的房子。你也知道的，我一直想要个孩子，等到了大点的房子，孩子……” 王姐提及这事，絮絮不止。聊了足足五分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太多了，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在她离开前，王姐忽然问了一句：“小姜啊，昨天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啊？” 姜犹脚步一顿，回头对上她担忧的目光。 这栋普通居民楼并不隔音，左邻右舍做点动静大的事，都能听到。 姜犹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昨晚半夜才回来，蹭蹭鼻尖满含歉意地回答：“我昨夜很晚回来，王姐，我吵到你了吗？” 王姐摇摇头，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问一句。” 等她一走，王姐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昨晚王叔值完班，只有她一人在家睡。半夜时分，她听到隔壁墙壁响起的窸窸窣窣声响，类似蛇鳞蹭过天花板墙壁的声音，又像是无数蜈蚣爬过。 怪异、又无法忽略。 王姐一整夜吓得不轻，那声音直到清早才消失。 …… 下了楼梯，姜犹一路朝着社区中心走去。基地建得很大，楼层有些重建过，有些还是末世前的模样。饶是清晨，也有不少异能者来来往往走过。 都有统一特征，满脸疲惫，灰头土脸，憔悴又缺乏睡眠的样子。 这是一批夜间工作的异能者，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前往社区吃一顿早饭便要回家睡大觉了。 姜犹来得不是时候，食堂里桌位都坐了人，只能拼座。 她领了早餐，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跟几个异能者一起坐。 边吃边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世道越来越难了，听说了没？前些天隔壁市的基地全军覆没了，里面的异能者一个没剩，都死了。” “也不知道多久轮到咱们基地，我现在睡觉都不敢睡，就怕……” 说话声忽地一顿。 是因为食堂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领主，您竟然也来这里了？坐这坐这，师傅，快！领主来了。” 前方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听到动静的异能者们连早饭都顾不上吃，赶过去跟领主打招呼。 对于众多基地成员而言，领主完全是神明的存在。一手撑起基地，这一年极少遇见菌怪群潮危险，这也归功于领主时常出外清除菌怪群。 姜犹听到‘领主’两个字，差点被嘴里的白粥呛到，乌泱泱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只能加快喝粥的速度，打算爬窗逃走。 但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异能者渐渐离开，供应百人的食堂变得空荡荡。 ‘嗒嗒’ 沉稳清晰的脚步声停在她所在的餐桌边。 “早上好。” 少年特有的清澈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姜犹下意识抬眸，便与洛轻舟琥珀色瞳眸对上，洒下清浅淡金光线，纯净剔透。 她想起一年前在别墅里以夫妻身份相处的半年。 一时恍惚，等她回过神时，少年自然熟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叫洛轻舟，你呢？”他聊家常地问道。 全然没有追究昨晚她干得坏事。 姜犹放松下来，也没寻思逃跑的事，老实回答：“领主，我叫姜犹。” 系统的话她还是十分信任，既然洛轻舟已经把她忘得干干净净，那她说名字也没多大关系。 下一秒，却听他反问：“你叫我什么？” 与方才清澈声音截然不同，此刻他的声音沙哑含糊，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失落。 而落在她身上的光晕，铺在地面上的影子怪异扭曲起来，向着她接近。 姜犹还没注意到脚下的怪状，学着其他异能者的样子，崇敬又仰慕地说道：“当然是尊敬的领主。” 她浅色凤眸没怎么变，依旧温和，只是多了疏离。 洛轻舟轻滚了下喉，眸底光泽似有东西在里面蠕动挣扎，眼尾晕红，漆黑睫羽掀动，泛起一抹莹润的水光。 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指蜷起又松开，心口滋生无尽阴暗欲念。 阿犹的目光从未真正在他身上停留过，他对于她而言，只是小说里的主角，是过客。任务结束，便会从他身边离开。 贪婪、思念成疾的洛轻舟胸腔像是浇了一盆酸液，烧起不休不止的火焰。 他不甘心。 记忆深处陡然出现一段相同的经历。 阿犹永远不会看他，将他视作污染、罪恶源泉。一直以来，她都待在另一个人的身边。担心那人的死活，甚至为了那人，与他为敌。 ‘阿犹，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协助你脱离这个糟糕混乱的世界……只要你，你可以带着我……’ ‘我会听话、不会再杀人，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遥远记忆里，他说出来的话同样卑微低泣，又绝望至极。 第123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20） …… “呜呜” 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的姜犹冷不丁听到一声呜咽。 耳边忽然间响起系统警报声。 【嘀嘀嘀！！】 在她对面椅子上坐着的少年捂着脸，乌润黑发浸在海底一样飘散在空中，周身不断钻出缕缕黑斑菌丝，伸展蔓延了整个食堂，攀着墙壁生长，更像蜘蛛织巢穴，到处都是菌丝，密密麻麻。 窗外光线遮掩，食堂陷入浓稠的黑暗。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姜犹悚然回神，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拜托你喜欢我。” 被浓密菌丝淹没的少年哽咽出声，空洞陷入死寂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攀爬着细细密密菌丝的眼皮呈现惊人的扭曲，晶莹泪珠扑簌簌从他眼角涌出滑落。 一滴又一滴，砸在蜷曲的菌丝边缘。 卑微的背后更多的是狂热与疯癫。 系统尖锐警报声刺得她脑袋生疼，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整个世界似乎要崩塌了。 姜犹不明白洛轻舟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比一年前还要可怕。 无尽无止的菌丝长满了食堂，探出缝隙，照如此趋势，显然要覆盖整个世界。 而那些菌丝全部避着躲着她，不敢靠近她半步。 周围形成诡异的空圈，与旁边起伏堆积的菌丝格格不入。 【请宿主尽快消除男主的黑化值。】 【否则任务将失败。】 好不容易降低的黑化值，突然飞快涨高。明明他们之前的对话很普通，并未有任何刺激性。 姜犹心问：“不是说他没有关于我的记忆吗？” 【…………】 努努久久的沉默了起来。 在情况愈发严峻时，才艰难地解释。 【出错了。】 【我也查不出来为什么男主还记得你，使用的是超强消除记忆的方法，本来他不该这么快想起来的。】 【快消除黑化值吧，我会向上级报告这项错误的，努力争取补偿。】 姜犹头皮发麻，耳边全是窸窸窣窣、蠕动的声音。眼前一幕更是让人掉san，简直到了恐怖副本现场。 她抿了抿唇，试探地说道：“我给你灌了药，囚禁你，导致你感染菌丝病毒。我人变态，一点也不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他应当恢复了以往的所有记忆，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非但不讨厌，还喜欢她。不懂感情的姜犹都觉得离谱。 在她开口时，果然往外延伸的菌丝陡然停止了生长繁衍。 已变成怪物的少年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甚至多了几分妖冶怪谲的阴暗美感。 他展颜一笑，温柔的笑容驱散了黑暗食堂里的阴冷。 “那不是你。” 在她惊愕的表情下，他又重复了句： “那不是阿犹。” 姜犹血液凝滞，怔然地看他。 随着少年越靠越近，耳边声响荡然无存，一片沉寂。 洛轻舟抬起菌丝交替起伏的手指，抵在唇边，“它们现在听不见我们的对话。” 脸庞缓缓靠近，贴在她的耳旁。 “失忆后第一眼见到的人才是真正的阿犹。” 湿热气息悉数洒在她侧脸，仿佛钻入了耳蜗里，带来些许痒意。 “对不对？” 姜犹瞳孔缩窄，几秒后，总算恢复些冷静，沉着声问：“你是谁？” 怪不得他会对她的谎言深信不疑，就算谎言戳破，他第一时间也是杀死告知真相的女配男配们。而不是杀了她，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男主洛轻舟。 少年下颌搭在她的肩侧，轻声说道：“只要阿犹试着喜欢我，我就告诉你。” 不是威胁的口气，更像是在涕泪交加地哀求。 姜犹想也没想拒绝：“不可能。” 她拒绝得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一滴温热的泪珠落在她肩头。 “为什么？” 看不见少年神情的姜犹听到了他语气里的悲伤。 她端正坐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埋在颈侧的少年委屈地哭了起来，胡乱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话。 一会儿“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一会儿“你还是那么绝情，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 其实姜犹并不绝情，在他哭的时候，她就心软了。 只是理智占据心脏，她极少冲动行事。 何况她从不说谎。 身为任务者的她不能喜欢位面里的主角，这是她被系统绑定的时候，这条规则由系统重复了十遍，告诉她一旦爱上位面主角，不但没有退休金，她的灵魂也会消失，没有复生的机会。 这是她唯一不多的底线。 他哭得厉害，眼泪像开闸的水龙头，右肩湿了一片。姜犹没有推开他，而是抬起手心，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对不起。”她深感歉意。 周围的菌丝似黑暗般渐渐褪去，窗户外的阳光倾斜照在食堂里。 少年一如以往，悄悄探出手，趁她不注意，与她十指相扣，又得寸进尺地说： “那你不准再逃。”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姜犹点头答应。 又听他说：“陪在我身边。” 姜犹任务一完成就得离开，这期间陪在他身边也不是不行。 “可以。” 洛轻舟闻言忽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箍住她腰身的手收紧了些，在她没看见的角落，他眸子里浮出兴奋得逞的亮光。 ——阴险狡猾的怪物，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扮无害装可怜。 …… …… 离开食堂。 路过的异能者在看见她身边的少年时，又鞠躬又敬礼，满眼激动崇拜。尤其是那种热血的小年轻，简直将少年视作偶像信仰。 姜犹的存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不到半天，关于领主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基地。 身在家中的姜犹不知道外界正火热讨论着她。 她正呆愣地看向搬空隔壁，在中间墙壁打空的洛轻舟，忍不住问道：“隔壁王姐刘叔是你调走的？” 认真搬运家具电器、以及行李的少年闻言，脸颊微红，手指无措地揪了揪行李带子，小声说道： “我只是想和你住一起嘛。” 完全是他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第124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21） 姜犹并不知道的是，这一整层楼的人都被洛轻舟调走。一层六户，如今只剩下一户。 到中午时候，隔壁墙打通，连着她屋子，由洛轻舟重建一番，已然焕然一新。家具电器都是新的，老旧剥离的墙壁也砌上粉。 而那张单人床被洛轻舟搬走，换了一张全新的双人床，昂贵床垫如今摆放在廉价普通的居民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却并不觉得，乐此不疲地填满着他们的家。这样的事对于他而言，仿佛是一件大事，亲力亲为，不容外人插手。 “等到冬天，我再铺一层地暖，就不冷了。”洛轻舟精致的脸蛋沾上白灰，衣角也有些脏，丝毫不影响他眸子如星辰般灿亮。 他幻想着以后的日子，捂着红透的脸，沉浸在喜悦之中。 姜犹无奈地扯了扯缠绕在腰间的菌丝，它们与少年感同身受，力度虽不重，但总是探入她的衣摆，与她皮肤接触蹭动，感到一股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她忍了忍没忍住，说道：“轻舟，把你的菌丝拿走。” 那些菌丝和他人一样，格外粘人，一不注意，便顺着她的脚踝爬到她腰间，像大型动物的尾巴，缠住了她的身体。 无处不在，又如影随形。 貌美的少年闻言，白而薄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殷红唇瓣小幅度地撅着，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阿犹，我控制不住它们。它们很喜欢你，就像我一样。” 吐出的缱绻柔软情话，在配上他欲拒还迎、惑人心神的容颜，怎么看怎么听，都让人心动难耐。 然而姜犹只是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咕哝一句：“随便你了。” 任务是要消除他的黑化值，她也不懂怎么消除，之前的笨办法是顺着他的心意，才完成的任务。现在也是一样，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不会拒绝他。 还好菌丝并没有太过得寸进尺，只是在她腰身，脚踝手腕活动。亲昵蹭动着，若是她能听到它们的心声，那耳畔尽是—— ‘最爱阿犹啦’ ‘呜呜好喜欢阿犹啊’ ‘永远都不想和阿犹分开’ ‘阿犹是我的’ ‘明明是我的’ 缠在她手腕的黑斑强韧菌丝忽然纠缠起来，碰撞势要绞死对方的架势。 不远处少年还在专注涂墙，姜犹垂眸，呆滞地看着互搏纠缠的一团菌丝，边缘处甚至还长了细细密密的尖齿，眼看要咬断另一缕的菌丝。 她连忙伸出手指，指腹轻轻安抚了张着利齿的菌丝，小声劝道。 “不能打架哦。” 在被她指腹触碰的菌丝立即收起利齿，变成无害可怜的模样，蠕动着触须缠住她的手指。 菌丝自相残杀的战争得到短暂的休停。 ———— 接下来一段时间，日子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在别墅里的生活。平静美好，悠闲自在。 刚开始总是有一群洛轻舟的下属找到这里，同他一块儿议事。不过只维持了两三天，之后再也没人来这里。以少年的话来说，便是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们。 姜犹倒不觉得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她每天要做的事还挺多，早饭用完，就要出基地去十多公里的雾溪林里，一小片菜地浇水除草。再捕只猎物，交付基地基本所需。 即使在秋季，植物繁殖能力也依旧强得惊人，一天不去除草，草地便会被杂草占据，而蔬菜的养分皆被吸取，变得枯黄蔫萎。 洛轻舟每天都会陪她一块儿去，只不过他空闲的时间不多，时常要应对基地各项杂事。 不到一个月时间，他陪伴她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 看他身穿深色皮质战斗服，蹲在菜地专心拔草，给人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基地不忙了吗？”她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他。 领口解开两颗纽扣，浅金色光线洒落在其中，镀上漂亮的光泽。少年浑然不觉，抬手蹭了蹭额角的热汗，笑容温柔。 “对啊，接下来我每天都能陪你啦。” 说话间，菜地里的杂草都被拔干净了。洛轻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嗓音清澈、无半点恶意。 “我不喜欢待在这里，应付一堆无趣的杂事。若是阿犹也不喜欢，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到我们一年前住的别墅。” 当领主有什么好的？一不能待在阿犹身边，二没时间和阿犹在一起，三长时间见不到阿犹。 他看上去是真的不喜欢，若非答应了她不再杀人，恐怕全基地的异能者现在已经被他杀干净了。 姜犹正要开口，系统声音突然出现。 【不可以！还没结局，男主绝对不可以离开基地。】努努提醒。 姜犹问道：“那结局之后，就可以了是吗？” 【是的。】 姜犹得到想要的回答，拿出纸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汗珠，回答道：“再等等，到时候我们再走。” 得到甜头的少年伸手抱住了她，舌尖浸着蜜，声音又甜又软。 “说好了哦，不能食言。” 经过这些日子，姜犹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抱抱亲亲，说起话也是软软糯糯的。倒不排斥，只是她第一次遇见他这样的男生。 “嗯。” “我要亲亲。” 少年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姜犹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又想起任务和方才他的一番话。他不喜欢待在这里，基地一切琐事如同桎梏将他定死在这里。 她便无法拒绝，耳廓发热，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 如同黑熊般搂着她到处嗅，力度不紧，又充满独占欲的少年并不着急，安静且称得上乖巧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好。” 一听到她答应，洛轻舟胸腔震动起来，笑声从他喉咙里不停溢出，像个疯子一样兴奋又欣喜。漆黑发梢扫过她的颈项，藏起来的眸子布满浓烈的爱意。 阿犹。 他真的好喜欢阿犹啊。 姜犹不明白一个亲亲为什么会让他这么高兴，没来得及细想，眼前覆盖一片阴影，炽热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也许一年没亲过，少年的吻很用力，气息悉数涌入她的唇腔里，她听到喉咙不停吞咽的声音，又听到细细微微、不易察觉的菌丝表面蠕动衣服发出的嚓嚓声。 茂密葱郁草丛被压倒，手心轻轻托着她的后脑，不仅是少年的吻，还有密密麻麻的菌丝，近乎要将她淹没。 她眼皮掀起一条缝隙，见得的是少年沉沦痴迷、难掩浓稠欲念的面容。 第125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22） 【剧情达成完美结局。】 【黑化值消除完毕，所有奖励将在脱离位面时发放。】 【发布最后一个任务。】 【请宿主杀死男主洛轻舟。】 剧情系统努努在她沉睡时，忽然响起。 吓得姜犹一个激灵，蓦然坐起身，深吸了好几口气，额头一阵刺痛，眼皮沉重胀痛。 身边静悄悄、勾着她手指，八爪鱼般抱住她身体的洛轻舟睁开了眼，眸底一片清明，在看见她额头冷汗密集，神情肃穆后，立刻伸手打开了灯，旋即倒了杯热水，递到她的面前。 “阿犹，怎么啦？”他伸着袖子轻轻拭去她额头的冷汗，下颌绷紧，浓密睫毛不安地颤抖，眼里尽是担忧。 连缠着她的菌丝也尽数褪去，怪谲强大的怪物露出前所未有的紧张。 姜犹没看他一眼，手腕不稳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走下床，当听到身后紧跟不舍的脚步声，她近乎吼出来命令。 “别跟过来。” 赤足、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少年不知所措地停滞，眼尾晕红，昏黄光线里，眸子里蒙上朦胧水雾。 明明是一头轻易毁灭世界的可怕怪物，此刻可怜又无助，呆呆地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 锁上卫生间门的姜犹背靠冰冷瓷砖墙壁，空间狭窄潮湿阴暗。她在脑子里唤起系统。 “最后的任务是什么？” 【杀死男主洛轻舟。】 姜犹苏醒时以为自己听错，努努的话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不是说男主死后，世界会崩塌吗？” 【这个位面出现难以修复的错误，主神打算暂时封闭这个世界。而男主是错误来源，所以必须杀死男主。你做完最后这个任务，就能离开位面了。】 努努回答。 男主能力已经强到控制全球所有菌丝，更因为他太过强大，受他影响的菌丝也变得出乎意料的强悍。除了这所基地的异能者，其他基地渐渐覆灭。 也许不要多久，活下来的人类只会剩男主与宿主。 本该结局恢复和平的位面，如今千疮百孔。这全归功于男主，不，他根本算不上男主，已然是这个位面最强大的boss。 主神想要强制杀死洛轻舟，但没有用。除非他甘心去死，否则谁也杀不了他，全球遍布的菌丝源源不断供给他能量，洛轻舟成了杀不死的怪物。 见她沉默犹豫，努努开门见山地说。 【如果你不杀了他，你将永远无法离开这个位面。】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也是血淋淋的事实。 可是姜犹从来不是无缘无故、滥杀无辜的人。 在她眼里，少年已经不再杀人，安分守己，即便再如何不愿不喜，他也听她话，认真打理基地各项事宜，照看着里面异能者的安全。 每日除了陪她去菜地除草，便是陪她一块儿打猎。若是基地附近出现高危菌怪，他也会首当其冲，带领小队前往消灭菌怪。 他虽能控制菌丝，但离得远的菌丝连他一丝意识都没有，仅凭嗜血意愿行事。 但终究，洛轻舟是菌灾来源。 是间接造成菌怪猖獗的重要关键。 “叩叩” 门外传来极轻地敲门声。 随之响起少年满是担忧不安的声音。 “阿犹，你是做噩梦了吗？我在这里呢，全部都可以告诉我，我承受能力很强的。” 久久没得到回答，他小心翼翼的声音里甚至透着哭腔。 “阿犹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不理我好不好？” 从始至终他都听话地待在外面，再怎么不安，也没有强行闯进来。 ‘咔嚓’ 房门从内打开。 姜犹映入眼帘的是他布满泪水的一张脸，不必眨眼，一行接一行的泪水从他红透的眼尾滑落，苍白美丽的脸庞如同易碎的瓷器，琥珀色眸子里浸满慌乱，可可怜怜地瞅着她。 “对不起阿犹，我控制不住，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好。”他抬手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眼角擦得通红，留下一道道红痕。 姜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住他待自己粗鲁的行为。 随即从空间里拿出柔软的湿巾，细细擦拭他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缓慢。只要她一垂眼，便会与少年直勾勾的眼睛对视。 他伸着修长白皙的手指，试探、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在触及到她身体的温度时，他眼底的不安才渐渐褪去。 少年如狗崽般十分粘人，又缺乏安全感。 姜犹无法在此刻杀死眼前的他。 再等等。 她会杀了他，但不是现在。 ———— 接下来的日子，她越发纵容少年的要求，也待他越来越好。除了喜欢，她什么都给予他。 甚至乘坐汽车将基地住处的家具衣服搬到一年前居住的别墅里。 一如离开前的样子，熟悉的钢制大门，门口两间歪歪斜斜的小木屋，踏入院子里，菜地里青菜长到西瓜大小，互相抢夺养分，只剩三四株，占据整个菜地。 而屋里，还是原来的摆设装修。地板经常被打扫过，依旧干净整洁。连被褥也常常拿出去晒过，不见半点潮湿。 洛轻舟在前面搬运新家具，看她专注打量屋子情况，他脸颊红了红，漆黑睫羽上下掀动，小声解释说：“你不在，我便经常过来打扫卫生，我怕你又回到这里住。” 所以一直保持原来记忆的模样。 姜犹不知为何，看见他期盼未来、欣喜的神情，心口传来一阵阵刺痛。 不能再心软了。 再留下去，她怕自己舍不得。 可是。 他若是知道她的目的，肯定会绝望吧。 姜犹抿紧唇，垂下眼帘，嗓音略微沙哑，轻声唤道。 “轻舟。” 搬运沉重家具的少年闻言立即停下动作，转过头认真地倾听她的话。 她苦涩地笑道：“你可以讨厌我吗？” 第126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23） 洛轻舟动作一顿，几秒后又恢复正常。继续搬运着沉重的家具到屋子里，对于她的话恍若未闻，先是搬沙发、又搬冰箱。 他牵了条长长的电线，绿能发电机供应电源。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植物，他从植物里提取能量，转换成电力，整栋别墅供应一百年的年都不成问题。 以姜犹粗大条的脑子，也能看出少年是在逃避，装作没有听到。连疑问都未发出来，完完全全的逃避，不愿面对她的问题。 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系统无法抹除他对她的记忆，系统商城里的忘情药也没有用。 而感情凉薄的她永远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他得不到一丝希望。 倘若能因此让他恨她，也许他就不会那么痛苦绝望。 姜犹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拦住他的去路，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你的喜欢对于我而言，只是负担困恼。别再喜欢我了，你既然知道我是任务者，也该明白，我很快就会离开。” 空气流动凝滞。 屋里忽然陷入死寂。 直到一滴泪珠‘啪嗒’砸在地板上。 怀里还搬着重百斤的实木餐桌，四角离地，他身影站着一动不动，后脑几缕黑发随着窗口缝隙吹进来的风稍微扬起。睫羽低垂，在眼下落了一团阴影。 这并非是他的伪装。 渗出的悲伤令盘踞在四周的菌丝逐渐枯萎。他深吸了口气，自我整理情绪，小幅度地点头说。 “我知道的。” 他转头看向她，唇角轻弯，笑容里充满着苦味，眸底却没有半分怨恨愤怒，依旧清澈，尽是遮掩不住、与璀璨光芒充盈的情愫。 “可是我做不好啊，我…做不到不喜欢你。”少年弯翘的眼角泪珠折射出浅浅光泽，委屈得喘不过气，抱着实木餐桌的手指绷得发白，维持不住想要假装没关系的样子，他垂下眼眸，哭得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厉害。 “阿犹不要再对我说那么残忍的话……好不好？” 即使是怪物的他也会感到难过的。 姜犹瞳孔微缩。 半晌。 她抬脚走了过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为他拭去眼泪。 上辈子搭档曾对她说过，她这类人是天生的战士、杀手。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在她温柔皮囊里藏着一颗冰冷的心。 可他或许想不到，她的决定也会改变。 【其实除了杀死男主这个方法以外，还有一个方法。】 【那便是需要花费宿主的三千积分，重演位面。到时候你就能成功脱离位面，只不过在这里完成所有任务奖励都会得不到。】 这个方法但凡一个正常任务者都不会选择。 先不说之前所有努力全部前功尽弃，甚至还需花费自己的积分用于重演位面。 这对于资产只有五千多的姜犹而言，大半位面努力白费，已经算是从头再来了。 “没关系，积分还能赚。” 姜犹十分艰难地开口。 守财奴的她一点积分的失去，都是致命打击。 但这也是眼下唯一对得起她良心的办法了，总而言之，姜犹实在无法杀死满眼都是她的少年。 ———— 秋之后是冬，寒雪飘散，堆满了原先枝叶繁茂的院子。别墅得到重建，倒没有扩大，而是里外加固，装修更合姜犹的心意。 洛轻舟还在屋顶修了个电视机天线，接受着以往播放的剧集与电影。屋里地板下铺了一层地暖，纵使落地窗外白雪纷飞，屋里依旧温暖如春。 姜犹吃完中饭，便趁着雪小了点，来到院子堆雪人。寒风灌入她的领口，她也不觉冷，手指穿入雪里，冻得泛红，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热发痒。 “阿犹抱着热水袋，我来堆。” 少年将取暖的热水袋放到她的手心里，他体内都是菌丝，并不觉得冷，衣服穿得单薄，只穿了件家居薄薄羊毛衫，裤腿折起。 他堆了一个又一个雪人，修长苍白的手指很巧，捏出的雪人样子憨厚可爱。 洛轻舟私心堆了两个人，并排挨着，连手都牵在一起。 雪人样子完全是他们两人的小人版。 他描绘姜犹雪人的时候，露在空气里的耳朵通红，眼底装满甜滋滋的笑。 堆雪人耗费时间，捏脸更加。一下午时间才堆好两个雪人，临近傍晚又下起纷纷扬扬的皑皑大雪。 他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屋里黯淡昏暗，整面墙铺着荧幕，忽明忽暗的光线洒在姜犹的眉眼前，身旁少年目光过于炽热，她转眼看去，又看他故意躲开，装作从未看过她的样子。 他的闪躲也不熟练，好几次被姜犹抓包。 “看我做什么？看电影。” 连荧幕电影里的主角都没有他半分好看，洛轻舟过完这个冬天，便是二十岁。容颜长开了些，愈发光华夺目，绝艳动人。深色长领毛衣衬得他肤色如窗外洒落的薄雪，青色脉络沿着线条优美下颌，琥珀色眼眸羞赧又浓烈。 只听他小声咕哝：“电影哪有阿犹好看。” 认真看电影的姜犹没听见，不由垂下头，靠近他问：“什么？” 迎上她近在咫尺、似水墨画晕染的凤眸，貌美少年揪着她半截衣摆，凑近在她眼角亲了一下，亲完在她愣神之际，又贴着她耳畔，轻笑道： “阿犹，我们做吧。” 他淡粉眼尾像坠着般半瓣桃花，水光潋滟，荡漾着绮丽惹眼的贪欲。 无尽无止。 浓稠、挥之不去。 姜犹蓦然顿住，耳畔电影里对话、背景音乐声都消失了，只剩他半跪在身边，附耳流露出的悦耳低笑声。 …… 衣服褪尽，姜犹指腹稍稍粗糙，触及少年柔韧细瘦的腰腹，随即听到他隐忍的呜咽声。他的吻密密麻麻落下，略湿细软黑发垂落，映入眼帘的，是他红得欲滴的漂亮脸蛋，微仰的颈项宛若优美的天鹅，美得惊心动魄。 洛轻舟当看见她细长眼尾浮出些许欲念，心脏跳得飞快，砰砰要停止又要爆炸。他难以抑制地靠近，含住她滚烫的眼。 ‘呜呜’ 明明掌控主导的少年，可他却哭得不停，黏黏糊糊的甜软低泣声回荡在屋子里。视线逐渐模糊的姜犹颈侧落了滴温热泪珠，微红眼皮掀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痕。 直到清早，连绵不绝的低泣喘息才停止。 第127章 末世：穿成囚禁主角的炮灰（完） 一整夜体力消耗太大，姜犹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位面）。比在外打怪奔波都要累，她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窝在柔软沙发里。 少年并没有像往常八爪鱼般缠住她的身体，钻到她怀里睡。而是清理干净彼此黏糊糊的身体，给她换上纯棉柔软的干净睡衣。 他不知疲惫，蹲在沙发旁边，还残留着红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沉睡的脸庞，他的嘴唇丰盈微肿，浸着水泽，轻轻抿了抿。 就这样维持了大半天。 下午两点睡醒的姜犹闻到饭菜的香味，一睁眼，便看见少年系着卡通蓝白围裙，正端着一盘盘热菜到餐桌上。 她揉了揉没睡够的脑袋，意识迷迷瞪瞪。连拖鞋都忘了穿，踩着地毯，走到餐桌边坐下。 “你没睡吗？”看向状态依然很好的少年，姜犹问道。 洛轻舟弯了弯眼，隐在浓黑发梢下的耳尖润红，害羞又藏不住开心：“嗯呢，我睡不着，阿犹饿了么？我给你盛饭。” “不用，我自己来。”她刚说完，起身之际，少年已然盛好了饭，端到了她面前。 见他撅了撅唇，睫毛轻簌：“我喜欢做这些，阿犹不要和我抢。” 说着，亲昵地在她眼角啄了一口。 他乐滋滋地坐到旁边，托着腮望着她，眼神渗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贪婪与独占欲。 姜犹脑袋还不算太清楚，没注意他的目光。等吃完一顿饭，才清醒过来。执筷的手指在灯光下，细细微微的咬痕清浅，不止这些，身体到处都是。 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不习惯。 少年有个怪癖，不仅喜欢亲人，还喜欢嘬咬，用雪白的牙尖磨。并不疼，但容易留痕，这些痕也很难消除，需要好几天才会淡掉。 到现在，依稀还能感受到昨晚荒唐放纵的余味。 这种事虽说不难受，还挺舒服，但还是尽量避免。姜犹很少有像昨晚那般接近失控的感觉，这会使她丧失理智。在上辈子危险至极的世界里，一秒的理智丧失，都会带来无限的麻烦。 所以她不愿再尝试。 可少年似乎喜欢得紧，眉眼是挥散不去的餍足兴奋，眼里的光似乎要将她淹没。 正在她打算委婉表示这种事还是要少做，对身体不好时，却见少年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匕首，刀刃锋芒毕现，在光线里折射着冰冷金属质感光泽。 “阿犹。” 他轻声唤道，两个字普普通通的字在他唇齿里流转，缱绻又温柔。 洛轻舟歪了歪头，笑容灿烂：“你该走啦。” 姜犹一时恍惚，茫然地看了眼那把匕首，又抬起眼看他。 眼看他握住匕首就要往自己心口刺去，她倏然反应过来，伸手想要制止，却晚了一步，锋利刀刃刺进他的胸膛，鲜红血液股股涌了出来。 而墙壁天花板、她脚踝处的菌丝都在慢慢枯萎，失去生命力，化作灰烬。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 姜犹泛红的瞳仁倒映着他满足安然赴死的笑容，唇角绷紧，死死皱紧眉头，语气笃定地道。 洛轻舟的死决定全球所有的菌丝，他生命的消散，也代表着所有的菌丝的消散。 难以承受的痛苦迫使他连手里匕首都拿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他身影晃动，面色白得透明，唇畔的笑意不减半分，深知自己消失之后再也见不到阿犹，强烈的不舍充斥在他的心口。 他脸上在笑，眼里却在哭，一开口喉咙便涌出血，滴滴答答浸满了脚下的地板： “我知道啊，阿犹你也瞒不住我的，你不会说谎，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少年指节紧紧攥住桌角，身体如同碎片渐渐消失，他短促地笑了声，“其实，就算阿犹要杀我，我也不会反抗。只要能帮到阿犹，我愿意消失的。” “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你。” 姜犹目光怔然。 她以为他会恨她，甚至会在她动手之前，先把她杀了。 什么情况她都设想过了。 唯独没想过会是如今这般的情况。 选择自我了断生命的洛轻舟什么都没能留下，消散得干净，连同着地板的血液。 他最后的一句话回荡在她的耳边。 “阿犹、你为我哭了，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姜犹慢半拍地抬起手指，试探地碰了碰眼角，触及一片湿热。 她喉咙酸涩，心口传来一阵阵刺痛。 没来得及细想那是什么滋味，系统声音如期而至。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强制脱离位面，姜犹回到了中转站。白茫茫一片，了无生机，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 【奖励结算，总共2390积分，再加上最后宿主让男主心甘情愿赴死，获得特殊奖品，请注意查收。】 【宿主可在中转站休息两天，已消除宿主所有负面情绪。】 上个位面的空间是一次性，无法带出来。她随身空间又成了一格大小，只可容纳唐刀。其他东西根本装不了，而特殊奖品分放在临时空间格子里。 姜犹拿出来一瞧，是一串项链。黑斑菌丝编织成的项链绳子，坠着一滴粉色眼泪模样的水晶。 在触碰到吊坠刹那，她脑海里出现这串项链的介绍。 [菌灾之主的眼泪：可抵抗一次致命攻击，请携带者妥善保管。] 姜犹愣了几秒，很快回过神来，将项链戴在脖子上，冰晶触碰皮肤，并不凉，甚至透着一丝温热的错觉。 中转站是所有任务者获得短暂休息的地方，对于姜犹这类新人而言，需要经历五个世界及以上才能来到此地休息。 大世界分无数小世界，也就是位面。姜犹所绑定的是虐文系统，由于前几个世界2933系统受到主神惩罚，无法再带她，目前是剧情系统努努，单独带她一人。 第128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1） 出了休息区，便是中转站的商业区。映入眼帘的是漂浮在空中的排名榜，位面分了太多区，三大巨头是无限流区，攻略言情区，以及反派虐渣区。 其中属无限流区最危险，获得积分也最丰厚。其次是攻略言情与反派虐渣。 除了三大巨头，其他区平庸普通，像刚开始进入的虐恋区是最少任务者进入的地方，得力不讨好，还受虐。而她现在的剧情区也是一样，憋屈又吃苦，有人设要求，需要维序剧情进展。 “我能调到其他区吗？”姜犹问跟着她来中转站的系统努努。 【目前还不行，首先你积分达不到其他区的最低标准，最重要的是，剧情区非常缺人，你现在就算积分够，也调离不了。】 姜犹想想也对。 剧情区若不缺人，也轮不到努努一个系统单独带她。之前在虐恋区，要找系统都需要排队，排两三个小时才轮到她。 “这个区也挺好的。”她自我安慰道。 姜犹的要求并不高，正常一点，有个随叫随到的系统就够了。 刚来一会儿，她便尝到饥饿的滋味，揉了揉咕噜噜的肚子，视线梭巡一番四周，最后落在一家餐厅前。 还没进去，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强壮魁梧如象般夸张身躯的保安满脸凶色，只是扫了她一眼，便知道了她的等级。 “新人任务者不能进，餐厅只招待c级以上的任务者。” 姜犹愣了愣，后退一步，门口被保安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餐厅装修得十分高档，充满未来科技。 她倒没生气，只是觉得惊讶。没想到在任务者的世界里，也有等级之分。她这种新人任务者，连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之后逛了半个小时。 姜犹差不多知道了中转站商业区的情况。 不仅是这种餐馆，连一些酒店、娱乐会所、衣物商城等都设置了最低等级，限制了那些等级不够的任务者。 对于她这种只完成五个世界的新人，吃饭也只能去便利店买泡面饭盒吃。要想去花样多点的餐馆，必须完成更多的世界达到所需的等级。 “一桶泡面，三十积分，不愧是中转站啊。”她感叹一声。 中转站类似现实世界里的火车站飞机客舱，消费高得离谱，怪不得只有完成五个世界才能来中转站休息，一个位面的积分奖励根本不够在这里消费啊。 一桶泡面下肚，她肚子都没填饱，只能再买了瓶矿泉水强行灌满。 姜犹现在直接去下个位面还不行，必须等明天早上。 她找了个一百积分一晚的旅馆度过，隔壁是汽油站，关了窗，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她上辈子在棺材里都睡过觉，倒没觉得什么，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清早一醒。 只休息了一天的姜犹没在中转站多停留，立刻进入了下一个位面。 ———— ‘滴答’ ‘滴答’ 空气潮湿阴冷，混合着一股浓郁血腥气味。 这是姜犹醒来第一感官，待她睁开眼，视线一片漆黑。她凭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寻到开关位置，打开了屋里的灯。 光线不算明亮，悬挂在矮低的天花板上是老式灯泡。灯泡边缘缠着浆化的蜘蛛丝，昏黄灯光勉强照亮了屋子。 姜犹这才发现，睁眼之前，听到的滴答滴答是从她手心滑落的血液。 极深的一道伤口横过右手心位置，失血过多，整条手臂都麻木了。也是她醒来没感觉到疼意的原因，原主不知放了多久的血，才导致满屋子都是血腥味。 “嘶” 当看清屋里的一切时，她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是宗教现场，若非她无信仰，恐怕见了都要拜一拜。 木质地板皆是密密麻麻的‘囍’字，沿着墙壁以及天花板都是。白色蜡烛烧尽，墙角摆着几个穿着仆人衣服的纸人，割了脖子的鸡、以及巨大的猪头。 连她自己都穿上了繁复的嫁衣，红盖头浸了鲜血，沉甸甸。 【位面《恶鬼》，标签：灵异、悬疑、虐恋……】 【角色人物：姜犹】 【任务：消除主角的黑化值。】 努努一口气说完，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宿主怕鬼吗？这个世界没有任务者敢进来，再加上只去无限流的任务者又瞧不上剧情区，所以一直处于封闭状态。】 姜犹什么鬼没见过？无论是国内鬼还是国外鬼，经历太多惊悚副本，有时候她甚至需要看恐怖电影来缓解压力。 可她想不明白，灵异是怎么和虐恋扯上关系的。人鬼相爱吗？事实上，在她印象中，恶鬼往往丧失所有人性，只剩下无休止的杀戮欲望，是绝对不可能爱上人类的。 “不怕的。努努，原著可以发给我看看吗？” 【很抱歉宿主，高难位面原著剧情很少，只能靠触发。我已经向上级请示过了，这个位面危险系数太高，任务完成的奖励会多一倍。】 【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须告诉你，五个位面的新手保护期已经结束，这个世界你如果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千万、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 努努最后一句强调了三遍。 姜犹正襟危坐起来，满脸肃穆认真：“我会的。” 系统所给的原著剧情比上个世界还要少，只有原主记忆给了些有用的信息。 这是一个类似现实世界的位面，大多数人不信鬼神，只有极小部分信，原主极小部分其中一个。 她是孤儿，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垃圾桶旁边，被附近一家纸扎香烛店的老爷爷捡走。老爷爷捡她回来养主要不是为了养老，而是为了继承纸扎衣钵。 老爷爷是纸扎匠人，扎了一辈子的纸人。由于这种工作不吉利，经常与死人打交道，所以他一辈子没能结婚，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原主天生阴体，不到二十岁便学会了老爷爷的扎纸手艺，还学了一些画符除鬼的术法。 然而在这《恶鬼》位面里，作为炮灰的原主，寿命长不了。 旁人追星，她追死人，还是颜狗。前段时间，一个中年男人来到纸扎店里，说他工地搭建的宿舍棚里睡觉的工人时常做噩梦，最近甚至死了好几个人。 工地被封建，请求她过去看两眼，是否有鬼怪作祟。 原主随那人去了工地，拖拉机里挖出数百个人类骸骨，其中还挖出一叠学生册。这里90年是一座学校，后来听说出了事，改建成精神病院，到今日又拆除重建。 将学生册带回家的原主对册子里一个学生一见钟情，格外痴迷，吃饭走路、扎纸睡觉都抱着看。 昨夜甚至起了结冥婚的想法。 一不做二不休，她按照老爷爷生前教的方法，在纸扎店后院杂物屋，与那位死去多年的学生进行了冥婚。 天生阴体的她，这场冥婚注定成功。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冥婚对象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是《恶鬼》灵异小说里的主角，也是最强boss，他与反派无异，暴虐、杀戮心极重。 连他煞气都承受不住的原主，并非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死在主角强大煞气冲击之中。 关于恶鬼主角的信息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第129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2） …… 看到这里，姜犹边包扎还在往外渗血的手心，边说道：“努努，我杀鬼可以，消除恶鬼的黑化值不太行的。” 【没关系，只要宿主你防止主角大开杀戒就行。位面难度太高，上级会减少你的任务难度的。】 姜犹放心下来，余光一扫，不经意顿在摆在木桌的牌位上。 木质长方形半截手臂长的牌位颜色深棕，她凑近一些才看清上面粗略雕刻出来的名字。 [林江塘] “名字还挺好听的。”姜犹看了几秒，由心夸赞道。离得近，她闻到更浓的血腥味，是从雕刻名字旁边传来的，仔细一看，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挨着林江塘旁边，用血写出来的‘姜犹’两个字。 搭配周遭密密麻麻的血红‘囍’字，怎么看怎么瘆人。 姜犹本想用袖子把自己的擦干净，却发现血字像刻在上面一样，怎么擦都擦不掉。她索性放弃了，端起牌位，开始清理打扫这间祭祀现场、满是血腥味的屋子。 原主领养她的老爷爷在前两年便去世了，一脚跨过八十岁高龄，在八十一岁的除夕前夜，安详去世。原主一手简办丧事，亲手扎了几个纸人，及金元宝烧给爷爷。爷爷从未向她托过梦，走得无声无息，也没带走任何东西。 给她留下了这家纸扎店，店铺在二线城市里，这些年附近开发，到处都在工地，随着网络越来越发达，这座城市也渐渐多了些旅游的人。 店面不大，三四十平米。附近楼房重建，如今除了一些老顾客，每天也没多少生意光顾。 从水冲刷干净里面血味，天气炎热，猪头死鸡都臭掉了，她一同丢到对面角落的垃圾桶里。 ‘怪不得早上店里还那么暗，原来店门口栽了一棵这么大的槐树。’ 姜犹脚步一顿，站在店门前张望，心想道。 这棵槐树起码有百岁，炎夏生得枝繁盛茂，遮天蔽日，打下的阴影稠黑如墨，站在底下都能感觉到阵阵阴寒，一眼看过去，枝干缝隙像一张张鬼脸，死死注视着她。 但凡个正常人站在这里，都会感觉不舒服。 姜犹非但没有不舒服，还觉得阴凉，尤其是在七月初这么闷、燥热的天气里。 她正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一转身，猝然看见昏暗店里，后门口站着的一道黑影。 在红皮朱砂嘴唇的纸人簇拥下，越发多了些诡异瘆人。 很久没接触过鬼怪的姜犹再大胆，也吓了一跳。 她深吸了口气，准备拿出唐刀，抹上心头血，与他一战时，却见那道黑影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不打一架吗？ 她在得知原主已经和主角恶鬼成功冥婚之后，便做好了准备，和他殊死搏斗一番，消耗他一些阴气，好阻止他往后的大开杀戒。 只是没想到，这位主角林江塘似乎没有想和她打架的想法。 姜犹没有掉以轻心，时刻防备着。 原主天生阴体，学习术法容易，但对付鬼很难，甚至容易吸引鬼附身。 事实上，姜犹并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在恶鬼林江塘手里讨到好处。 她环视四周，在未看见他的鬼影才抬脚往前。 一路经过后门走廊，来到住处。是自建的卧室，混泥土墙坑坑洼洼，些许泥碎剥离掉落在地板上，需要每天扫地，才能保持屋里的干净。 而摆放在床头的相片正是她冥婚的对象，林江塘。 借着狭小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隐约看清了泛黄照片里的人。 十八岁少年模样，穿着民国时期的高中校服。看起来很内向孤僻，漆黑额发遮过眉，如枯井般一潭死水的黑眸注视着镜头方向，面上没什么表情。 纵然是一张老旧过了头的相片，也丝毫不影响他过于出色的容颜，如藏在阴暗角落里徐徐绽放绮美艳丽的红蔷薇，透着一种摄人心神的美感。 怪不得颜狗的原主会冒着死亡的代价，也要同他冥婚。 姜犹浅褐色眸底露出惊艳的神情，又忍不住夸赞道： “真好看，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 空荡荡的房间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她的自言自语。 她看了一会儿，又搁回床头柜上。阖上眼倒头就睡。 若是细看，可以看到她时刻保持紧绷的身体，一旦感受到危险，便第一时间醒来。 这是姜犹早在上辈子就学会的休憩方式。 但她没想过的是，与她冥婚的恶鬼林江塘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模糊黑影渐渐出现在逼仄的卧室里。如风飘着，停在她床边。 影子在黑暗里晃动，‘滴答’‘滴答’水珠落在磨砂般的混泥土地面，黑影样子愈发清晰起来，湿长黑发，无半点血色的苍白皮肤，骨节修长，朝着姜犹方向缓缓伸了过去，指甲泛着浸太久水的青灰色，在快要触碰到她时，又蓦然收了回来。 [姜犹] [姜、阿犹…我的妻子……] 声调沙哑低沉、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僵硬至极，犹如孩童牙牙学语时期一般。 第130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3） “笃笃笃——” 沉闷的敲门声响个不停，才睡不到四个小时的姜犹被吵醒，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全程恶鬼主角都没出现杀她，平平安安睡到现在。 没了之前强大的自愈能力，手心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还没睡够时间，眼皮沉重掀不开，打着一个接一个哈欠，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应该不会发烧了吧’ 她边想着，边往店里走，穿过窄短的走廊。 大白天店里阴暗光线稀少，她脑袋浆糊，四肢发软，一时不察，脚下绊到堆在走廊里的水桶，半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就在她想要伸手撑地避免这次意外时，黯淡阴影里，一只触感冰凉、散着潮湿气息的手陡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往前坠的身体因而站稳，在她垂眸看过去时，那只好心搀扶她的手却消失不见了。 她的手腕残留的湿冷感觉在明确告诉她，刚才扶她的手并非幻觉。 扶她的不可能是人，但总归没有敌意，否则她会第一时间躲开。 原主天生阴体，从小便能见鬼。幸得老爷爷在身边，遇到的大多是阴魂，阴魂是刚死不久、或者死后被执念缠身没去投胎的鬼。它们往往是无恶意，人类也无法见到它们，若遇到能见到它们的人类，会引起它们的追逐，请求协助消除执念。 姜犹以为帮忙扶她的是阴魂，颔首道谢：“谢谢。” 并没得到回应，店外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收回目光，走过去开了店门。 来者是附近居民区的一个住户，八十多岁的高龄，穿一身干净黑色丧服。长着老年斑的皮薄薄一层挂在脸颊两侧，浑浊泛黄的眼珠蒙上一层阴翳，枯瘦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听到动静才放下手，喉咙像卡了痰，沙哑如磨砂。 “姜老，我老伴去世了，想请您过去，选个出殡吉日。” 老奶奶眼睛看不太清，记忆也减退。要不是地上投射的影子，姜犹都以为她是鬼。 “我爷爷前两年去世了，刘奶，我是小姜。”原主记忆有她，不仅是她，连她老伴都记得，以前附近住户经常来店里找老爷爷，老人对鬼神这方面都深信不疑。 刘奶耳朵也不好使，她重复了两三遍才听清，惆怅地‘哦’了一声，才道：“小姜啊，出殡日子你会选吗？” 姜犹靠近她耳朵大声说道：“会的，刘奶。” 聊了几分钟，刘奶杵着拐杖走了。 姜犹喉咙火烧一样，脑袋都聊清醒了。没了困意，索性开了店门，打算去外面买菜做饭吃。 原主不是一个爱整理的人，店里乱，后院自建的住处也乱。 她吃完饭，又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摆在店里的纸人太多，她立起整理到墙边，除了纸人，还有香烛鞭炮元宝黄纸，都被她重新装了起来。 “终于舒服了。” 姜犹拍了拍手心，无意碰到手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吸气缓解，“真疼。” 伤口一时半会好不了，必须去旁边诊所上点药。 晚上还答应了刘奶给她老伴选出殡吉日，刘奶在他店里订了两个金童玉女纸人，一篮子金元宝。金元宝还剩三四篮子，金童玉女的纸人没有，待会还得扎。 她又话痨，店里也没人陪她说话，只能自言自语。 主角林江塘的牌位需要随身携带，否则容易出事。她把牌位放进背包里，开口说道： “没有询问你的意见，便私自定下了这门亲事，真的很抱歉。林同学，我们打个商量行不行？只要你答应我，不随意滥杀人类，我便解除这门亲事，甚至——” 话还未完，旁边摆放好的纸人忽然倒了，‘哗嗒’砸在地面上。 这一动静，将她话语打断。 姜犹闭上了嘴，走过去扶起倒地的纸人。她没细想，只以为是被风吹倒的。 “林同学，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哦。” 说完，她关了店门，背着包去了诊所。 走十来分钟的路程，便到达了诊所。一踏进里面，屋里各个角落都站着一个个阴魂，它们像木桩一动不动，正好坐在阴魂旁边的病人，感受到阵阵阴冷，忍不住对医生说。 “医生，我这里好冷，能换个地方吗？” 这种建在小区里旁边的诊所很小，只有一个医生，平时病人并不多，起身过去帮那位病人换了个地方，见到她，便问。 “哪里不舒服？” 姜犹：“手掌割伤了。” 解开她手心缠住的止血绷带，当看见伤口深度时，医生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说：“这么深啊，怎么割的啊？” 经过四个小时，手心稍微止了血，但伤口又深又长，根本无法愈合，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发炎生脓。 姜犹不自然地别开了眼，有些心虚，小声糊弄道：“不小心割的。” 总不能告诉医生，她是为了冥婚，才割破的手心吧？别人肯定都觉得她脑子有病。 医生没有问太多，推开治疗车，语重心长地说：“需要缝合，麻药一百八，要打吗？” 姜犹正要点头，但很快想到中午买菜时，银行卡里仅剩的两百块。她连忙摇头说：“不用了，我不怕痛。” 纸扎店生意不景气，爷爷去世后生意更差了。每天入不敷出，进货的钱都没有，原主有不爱接触外人，很少接需要出门的单子，喜欢窝在家里。 自然而然，银行卡里的钱越来越少了。 爷爷没留下多少遗产，他生前是众人眼里公认的老好人，时常主动接济穷人，明明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医生目光变了变，以‘勇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他以为她是逞能，因为这条伤口起码缝六针，但女生硬是一声不吭。 倒是他自己出了满头的冷汗。 “好了。”他如释重负。 姜犹忍痛力点满，后背被冷汗浸湿，便把背包脱下，背到了前面。 “晚上会发烧，捡点退烧药给你。” 医生也许看出了她家境拮据，只捡了四粒消炎药给她。 缝针、药物加起来，一共六十八块钱。 姜犹付完钱，感觉接下来几天只能吃土了。 出了诊所，安抚着背包里的牌位，也在安抚自己：“林同学，放心。我们不会穷很久的，我会努力赚钱，到时候我给你的坟墓修建成达官贵族的规模。你安心入土。” 路过她的行人听到她自言自语，翻白眼喃喃一句：“精神病。” 姜犹尴尬地红了脸，假装没注意到，抬脚往扎纸店走，没走两步，却听到身后的行人摔倒的声音。 “妈的，谁放了块石头在这里？神经病吧。”他摔破了额头，气得破口大骂。 姜犹停顿的脚步连忙加快。 第131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4） …… 回到店里。 身体便开始发低烧，姜犹吃了一颗退烧药，躺到床上打算睡两个小时就起来扎纸。 屋外蝉鸣声不停，酷热闷滞。自建狭窄的屋里却像开了空调，阴阴凉凉，很是舒服。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滋滋……’ 烧糊涂的她没听到搁在床头柜上的背包拉链从里一点点打开，包里漆黑，一只潮湿灰白的手臂忽然探了出来。 两个小时说慢也不慢，说快也不快。姜犹感觉阖上眼两秒时间就到了，放在枕边的闹钟震个不停，她脑子昏昏沉沉，一坐起身，搭在额头上的毛巾顺着滑落。 她关了闹钟，屋里光线昏暗，分不清时间，只能靠手机上的时间。 捏起滚落在被褥上的湿冷毛巾，姜犹怔然了几秒，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沾水搭在额头上的。 “难道睡觉途中烧太高，凭自我强烈求生意识，去拿的毛巾吗？” 她糊里糊涂地问。 涨痛迷糊的脑袋此刻也想不了太多，姜犹掀开被汗水浸湿的被子，正打算去接口水喝，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还散着热气、装满白开水的水杯。 她嘴唇嚅嗫，小声感谢：“谢谢爷爷，谢谢好心的阴魂哥哥姐姐爷爷奶奶，谢谢……” 胡乱一通道谢。 反正大家都照顾到了。 端起热水，她一口饮尽，干得涩疼的喉咙才舒服了些。 身体比睡前还要难受，还处在低烧状态，她不能再躺，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店里。 打开了店里头顶的老式灯泡，扎纸人的材料都有，她调了一碗糯米浆糊，然后将黄纸铺到地面上。 “里面需要竹条做支撑，然后以糯米浆糊涂黄纸黏在支撑上，最后毛笔蘸朱砂，给纸人点精血。” 纸人不能点睛，这是忌讳。而赐予纸人生命力的是纯正朱砂带来，道语里称精血。 扎纸人容易，一个小时不到就扎好了两个，作为金童玉女的纸人，还需要给他们画帽子，金童有一条长辫，玉女则要两条。 “好累。” 她坐在小板凳上，往后一倒，后背贴着墙壁，这一会功夫，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别忘了给主角做饭。】 姜犹听到努努的提醒，这才想起来，主角林江塘也需要吃饭。 “谢谢努努，我差点忘了。” 【……看出来了。】努努看她人都烧糊涂了。 姜犹扶着墙站起身，经过走廊，她没看见中午绊倒她的水桶不知何时被提到了角落里，揉揉泛红的眼，迈步回到住处。 准备将包里牌位拿出来时，却发现拉链半开。 “我拉链也能忘记拉上吗？”她拿出牌位，小声跟林江塘道歉：“对不起，林同学。都怪我，给忘记了。”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鬼也需要进食，尤其是阴气过盛的恶鬼。 姜犹在厨房盛了一碗生米，混了黄纸灰，再插上两根香，摆放在那张相片旁，连同牌位。 “吃吧林同学，生米虽然是前年的陈米，但我自己也吃。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买新米，请你不要怪我哦。” 低烧带来阵阵热汗，脑袋也不清不楚，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姜犹很困，额头一点一点的，靠在床边。 没注意到阴暗角落里凝聚成一抹模糊身影，缓缓走到她面前，带来一股股潮气。 姜犹半睡半醒，拢了拢手臂，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呢喃着： “好冷。” 听到声音的黑影倏然往后退了退，隐隐透明的昳丽面容露出慌张的神色，伸手拧干衣服，但没一会儿身上衣服又湿了，滴滴答答浸出水珠。 清隽少年下颌绷紧，束手无策地看向床边的她。 [阿…犹…嗬嗬…妻子……] [我…不会…嗬嗬…怪你…嗬嗬……] 阴森、沉沉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端起桌上的碗，缩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啃食着碗里的陈米，吸食燃香。 [嗬嗬…好香……阿…阿犹…做的……好香……] [喜欢…嗬嗬……] …… 姜犹只睡了十几分钟，就醒了。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舒服了些，一睁眼看到的是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堆在里面的陈米像是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灰暗。尤其是那两根香，才十几分钟，便烧尽。 真如努努所说，恶鬼也需吃饭。 也不知道林同学满不满意她做的饭？ 她也是第一次给鬼做饭。 碗里恶鬼吃过的陈米不能再给人吃，以爷爷的话来说，就是米饭里的精气已经被鬼吃掉了。人吃的话，饭再怎么煮，都煮不出香味，尝起来更是味同嚼蜡。 只能倒在地里，回归本土。 “该去刘奶家了。” 她看了眼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拎着一篮子金元宝，还有两个纸人，来到了附近小区门口。 这里是城中村，建筑参差不齐，老旧电线杆发裂，电线横过头顶，挂着几件破烂的衣服。路况不平，经过很长一段的上坡路，才看见醒目的丧事充气拱门。 刘奶子孙很多，但真正来到葬礼现场的很少。大多是左邻右舍，帮衬着举办丧事。 丧酒桌也只摆了三桌，刘奶与几个大婶在准备晚上的菜。隔着走来走去的人影，隐约看见摆在正堂里的黑木棺材。 如今国家规定火葬，决定出殡日子之后，才会将尸体搬到市里的火葬场进行烧灰。 在黑木棺材旁边摆着长长冰柜，在炎热盛夏里，尸体放在里面防腐。 “姜老，来了？” 刘奶迈着摇摇晃晃、不怎么稳当的脚步，走了过来。 第132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5） 提着篮子，抱着纸人的姜犹回头听到刘奶的话，感到无奈。 才不到半天时间，刘奶又将她认作了爷爷。也能理解，刘奶人老了，加上老伴去世，记忆力愈发差劲。 姜犹这次没解释，而是说道：“刘奶，东西都带来了。” 哀乐通过音响低而悠扬的响起，年轻人端起手机坐在桌边玩着游戏，老人们则坐在内堂里，边烧纸边聊天。小孩子们并未受到影响，成群结队奔跑嬉笑。 这是大多城中去世老人葬礼的状况。 亲人都在各地，赶过来还要时间。刘奶长满老年斑、层层叠叠的脸上，没有多少悲伤。领着她进了内堂，声音沙哑年迈： “姜老，等我会儿。” 说着她杵着拐杖走入隔壁的房间里。 姜犹正打算放下手里篮子，余光无意停在正堂里摆放在棺材前面的照片，赫然是刘奶与她老伴的黑白照。 围坐在旁边烧纸的老人唉声叹气地说： “生七八个孩子，再有出息又有什么用？两老人走了，也没来。可怜啊可怜。” “不是说她大儿子在国外大公司当领导吗？连最后一面都没能看到。” 说话间，注意到姜犹站在一边。附近老人都认识扎纸店里的姜老，却很少人认得他捡来的孙女。原主不爱接触人，纵使店里进了人，她也是低着头，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汝崽子，你找谁啊？”离得近坐在板凳上的老人问她。 姜犹还沉浸在‘刘奶竟然死了’的惊愕之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找刘奶。” 老人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被她怀里的纸人吸引：“刘奶昨天去世的。你是姜氏扎纸店里的人？这纸人一看就是姜老的手艺，汝崽子，你是姜老什么人啊？” 姜犹如实回答：“我是他孙女。” 几个老人闻言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姜老孙女会是她。 “这是给老刘他们的吗？怪事啊，老刘亲人也没在这里啊，怎么找了你送纸人？” 姜犹迎上老人们好奇的目光，嘴唇微抿。 若是告诉他们是白天刘奶亲自来扎纸店定的纸人元宝，恐怕会把这些老人家吓死。 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是刘老刘奶的子女赶来了。 驾驶着豪车，脖子挂着金项链，一摇一摆走来，同围过来的友邻右舍打着招呼，随即径自走到正堂。 “啊呜呜，妈！爸！” 哭声一波接一波，起起伏伏。 原本围坐烧纸的老人们站起来安慰他们起来。 站在门边看到这一幕的姜犹挪开了目光，抬眼与站在棺材旁的刘奶浑浊阴翳双目对上。 刘老已经投胎转世，剩刘奶还游荡在人世间。她依旧心存执念，而她的执念是她的孩子们。 ‘帮帮我，小姜’ 刘奶嘴巴未张，阴冷的声音却落到了姜犹的耳畔。 ‘姜老在世时，曾告诉我，在我和老伴走后，儿女会遭受一场劫难，我希望你帮帮他们。’ 这一劫难，是死劫。 姜犹其实在刘奶子女踏入正堂时，便看见了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黑雾。 人在将死之时，身上会出现死气沉沉的黑雾。代表着不详与死亡。 刘奶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忽然出现在姜犹眼前，男人生得富态，穿金戴银，一身大号西装都装不住他凸出来的肚子，脸上坑坑洼洼，油光满面。 最重要的是，他眼下青黑明显，肾虚精气神也虚，这是常年在酒色里游历、掏空身体带来的。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姜犹不习惯和人如此近距离说话，后退一步，说道：“我是附近纸扎店的，来送纸人金元宝。” 中年男人是刘奶的三儿子，外人称刘老三，在外省经营着洗脚店生意。最重面子，眼里露出晦气的神色。 “纸扎店？不需要，我已经给我爸妈买了一卡车的冥币元宝，哪里需要这一篮子，走走出去，别站这里碍事。” 除了他，刘奶几个儿女都混得挺好，只是站在这里，格格不入。有一两个甚至难掩嫌弃的表情，小声嘟囔着。 “让爸妈去城里不去，偏要待在这种地方，车子都进不来，院子里还养了鸡，那味道真刺鼻。” “少说两句，这是爸妈葬礼。” 姜犹没跟刘老三计较，提着篮子出了正堂。在外面院子里找个无人角落搬了张椅子坐下。 她身体一直低烧，缝了针的手心发烫疼痛难忍。中午也没吃下多少东西，此刻肚子饿得痛，嘴巴里犯苦。 半个小时功夫，整个葬礼被刘老三布置得金碧辉煌，黑木棺材都给换成了金丝楠木。左邻右舍都道刘奶刘老生了好孝顺的子女，一沓一沓的黄纸冥币堆满了正堂。 姜犹抱着背包，纸人摆在一边，看了眼那几沓黄纸冥币，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冥币黄纸这类白丧事用物，外人看不出门道，但接触这一类久了的道士、纸扎师，都清楚。黄纸是用纯正竹浆、混合黄草制作而成。 而有些商贩贪便宜，用枯树皮、破麻布熬成浆制作。这类黄纸在冥府死人根本派不上用场，而金元宝，表面那层金箔更是便宜，用劣质材料以次充好。 所以说，烧给死人的纸钱千万别胡乱买，一定注意材质。 而刘老三买的一沓一沓的纸钱全部无用，烧掉也到不了刘老刘奶他们的手里。 “好冷好困。” 她拢了拢裹在身上的外套，夏夜温度闷热，风吹过她颈侧，并未缓解她全身的冷意。 不知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三张酒桌摆了十来桌，连外面马路都摆上了酒桌，哀乐还在想，只是哭声没了。 “姐姐。” 面前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小孩声。 姜犹掀开困顿沉重的眼皮，看到站在跟前，端着热水、和糕点的七八岁小孩。 “你饿不饿？给你。” 他看上去很是羞赧局促，两手微颤，短翘的睫毛低垂，朝她递来东西。 姜犹还未回答，手心便触及温热的白开水，一袋子糕点搁在她膝盖上。 小孩给完东西，转身跑了个没影。 她轻笑道谢。 为了方便吃袋子里的糕点，她把怀里的书包放到椅子旁边。 睡了会儿，稍微有了些胃口，微甜软糯的糕点也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胃。 “不知谁的小孩，还是要亲自道谢的。”她边吃边咕哝着。 第133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6） …… …… “我老娘死了，关店一天。他妈的，要不是我亲娘爹，我怎么会在端午节这天关店？” 叼着烟，去了房子后面栽种的菜地拉尿的刘老三满脸烦躁，另一手握着手机抵在耳边，抱怨道。 “我哪知道这么巧？今天生意这么好，我老爹老娘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一天死，原本今年生意就差。” 空旷菜地乌漆墨黑，一面厚土墙似乎将前院的声音都隔绝了，静悄悄的，夏日本该虫鸣声刺耳，但此刻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剩下刘老三粗狂充满戾气的声音。 拉完准备拎裤衩子的刘老三肩膀被人拍了下。 他本来就烦，转身就准备破口大骂，却见身后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继续跟电话里那头的人抱怨时，话筒里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刘老三从不信鬼怪，但莫名地，一股寒意窜过脚底板，直逼天灵盖。 “他娘的，谁在装神弄鬼，别逼老子扇你。” 空无一人的菜地里，没人回应他的话。 刘老三提起裤子，暗骂手机信号差，收起手机，大步往前院走。 越走越光线越暗，连吵闹、难听的哀乐也都停了。耳畔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只能听到刘老三自己震耳的心跳声。 “妈的，搞什么啊。”他捏紧手机，油腻的脸褪去血色，煞白难看。 走到本该烧着纸钱、摆着棺材的正堂，此时棺材消失不见，装着他亲爹亲娘的冰柜也不见了。 只剩两个纸人立在那里。 黄皮纸人嘴巴描着血红的弧度，点了眼珠。明明是死物，刘老三却感觉它们盯着自己，咧得夸张的血红笑，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安慰自己都是死物时，耳畔响起一道诡异尖锐的笑声。 “赫赫赫……” 刘老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细密冷意如小蛇钻入他五脏六腑里。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遇到了脏东西。 他咽了口唾沫，本能想要逃离，但终究是慢了。 眨眼之间，那两个纸人突然冲到他眼前，张开的血盆大口将他脑袋咬断啃噬。 刘老三亲眼看着自己死去，徒劳地张口想要求救，然后血液似暴雨般落下，哗啦啦淹没眼前的一切。 …… “啊啊啊！！” 后院爆发一声尖叫。 隔着哀乐，众人依旧听到声响，纷纷朝后院走去。 打算睡到明早的姜犹被吵醒，揉了揉犯困的眼。看到人群往后面涌入，不由站起身，没忘记放在椅子旁的书包，提起来背到身后。 踏足后院菜地，看见暴发户刘老三栽倒在菜地里，脸朝地，面对着正是自己撒尿的地方。双眼圆睁，面露惊骇，像是中风了般双手抽搐。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不敢上前，只有他的老婆和几个孩子走过去搀扶起刘老三。 哭成一团。 “老三，打120！快！”刘老三媳妇吓得不轻，深怕一家之主死在这里。着急忙慌地对旁边孩子说道。 走过来的一个老人摇摇头：“没用的，他是中邪了，再下去，会死在梦魇里。” 刘老三媳妇本就信鬼神，再结合老三的状态过于诡异，大医院离得又远，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叔，怎么救？” 老人还是摇头：“我不行。” 跟过来、附近居民的人说道：“纸扎店老姜行，不过他两年前就死了。” “等等，老姜孙女不是来了吗？让她救，肯定救好。” 一言一语，提及姜犹。 背着包过来的姜犹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本不愿意救刘老三。主要是此人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也不讨喜。若非爷爷答应了刘奶，让她帮忙化解这场死劫，她看都不愿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让我过去。” 她挤进人群里，抬脚走到刘老三一家子人旁边，举着手电筒照了照。 是中邪。 迎上刘老三媳妇希冀祈求的目光，姜犹说：“中邪，俗称撞鬼。人肩膀本有三盏灯，供精神气。阴魂鬼怪无法靠近。 但他常年沉溺于酒色，精神气亏空，肩膀三盏灯都没了。自然容易招鬼。” 这番话但凡懂点的人看刘老三的眼神都变了。 人家老姜孙女说得隐晦，但刘老三本人一看就玩得乱。 头戴绿帽的刘老三媳妇早就知道他经常在外鬼混，但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脸色一下就青了，纵然如此，她还是恳求道： “求小师傅救救他。” 姜犹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纸，念了一句咒语。黄纸无火自燃，灰烬装入破碗里，又舀了一碗井水，递给刘老三媳妇。 “喂他喝下就行了。” 井水又称无根水，锁邪祟。等明日排泄之后，邪气都会散去。 刘老三媳妇喂他喝下。 刘老三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正常，双手不再抽搐，眼皮也阖拢，陷入沉睡。 姗姗来迟的刘老大扶着老三去了后院房间躺。 刘老三媳妇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给了姜犹：“多谢小师傅，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孩子都十几岁，儿女双全。姜犹看她面相，是操劳半辈子的命，不过待儿女长大，便会享福。而刘老三则相反，潇洒半辈子，到后半辈子，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谢谢姐姐！”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敬仰崇拜地看向她。 姜犹没多收，在他们这一行，钱看缘收。收多会得到反噬，收少客人会得到上天的报复。 她收了一万，剩下一万换给了女人。 “剩下一万换成冥币纸钱吧，烧给刘奶刘老他们。” 若非他们，刘老三今夜不死，明早也会死。 死劫就在明早去往火葬场的路上。 第134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7） 继承爷爷的本事，姜犹不仅能看到缠绕在刘奶子女身边的黑雾，甚至能掐算出他们的死期。 寿命将近，死亡已是注定。 除非逆天改命。刘老曾对老爷爷有恩，答应化解这场死劫。 没了狗眼看人低的刘老三，姜犹不但没被赶走，还被安排到前桌，与刘奶一群子女坐在一起。 这桌白事酒，从刘老刘奶聊到了各自生活，攀比炫耀，全桌没有半点悲伤气息。 姜犹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便离了席。 林同学也要吃饭，她在厨房要了一碗生米，走到没什么人、格外安静的后院土墙边，插上燃香。 “林同学吃饭啦。” 她把背包里的牌位拿了出来，摆到一旁。她半蹲着，双手抱着膝盖，听着仅隔了面墙传来的哀乐声，心情有些复杂。 关于上辈子的记忆已经有些久远，久远到像是旁人的记忆。她并非一睁眼便在无限流经历无限危险的副本，而是孤儿出身，摸爬滚打，什么工作都做，为了能活着，她付出了很多。 从未尝过亲情滋味，到现在倒没有小时候那般渴望期盼。 “他们好像一点也不难过，林同学，我不太懂，你懂吗？” 过了会儿，她扯唇笑了笑，“抱歉，我一生病，人就话多，不打扰你吃饭了。” ‘嗒’ 摆正的瓷碗忽然在此刻打翻，里面的生米打落到泥土里，插在米里的燃香也跟着倒落。 姜犹微愣，回神伸手连忙扶正，洒落入土里的生米不能再捡起来，香也要重新燃。 她以为他觉得她话多，或是她待在这里他吃不下饭，小声道了好几句歉。重新装了生米，又插上新的燃香，她转过身，背对着碗，一声不吭。 夏风呼呼吹起生在矮墙四周的杂草，一道脚步声冷不丁从她右前方传来。 “谁？” 姜犹问。 昏暗的阴影里，逐渐走出一抹身影。黑发黑眸，嘴唇翕动，额头低垂着，拘谨又紧张地走到她的眼前。 “姐姐。” 姜犹仰头，看清了他的脸。是刘老三的小儿子，长得不像他父亲，倒是很像他母亲。五官清秀，是很干净舒服的面容。 只不过，之前救完他父亲刘老三后，他曾陪同他母亲到她面前道谢。那时他满眼亮晶晶，无比崇拜，不见此刻这般内向的样子。 “别走太近！”姜犹伸手制止住他还要往前的脚步，开门见山地说：“是你爸又有什么状况吗？” 她时刻关心着身后林同学吃饭问题。听努努说，恶鬼一旦饿到，就会无视牌位桎梏，冲出来杀人。还在刘奶葬礼上，她可不想闹出其他事。 停在土墙旁阴影里十几岁的少年走路姿势很古怪，止步时，高瘦身体轻微摇晃了下，像被钢线操控的一副木偶架子。 隐没在黑暗里的眼皮半垂，若姜犹凑近看，会看见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白，只有瞳仁。 深色虹膜笼罩一片青灰，泛着挥散不去的死气。 此刻，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充斥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怖贪婪。 “我…我父亲…无、事……” 近乎机械性的话吐出一个个单词，文绉绉，像许久没开口说过话，又像是第一次说话。 姜犹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蹲得有些累，便把背包放到屁股下面垫着，索性坐了下来。等待也是等待，也就和少年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你几岁了？” 少年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高中，之前看过他的面相，是依靠着读书、借助家里产业一步步创业壮大的商人面相。不同于他爸的亲缘淡薄，刘老三这儿子很是孝顺，亲缘很深。 少年回答起来很费劲，说话磕磕绊绊，说一段话要耗费两三分钟的时间。 “十、十八。” 姜犹耐心很足，安静倾听。也没有急着催促，闻着附近空气里飘散的青草泥土腥味，持续一整天不太舒服的身体慢慢缓解了些。 她不禁感叹道：“十八岁是一个很好的年纪。” 四周安静了下来。 有些冷场。 过了会儿，少年莫名地说道：“我、懂的。” 晚风过于舒服，姜犹没听懂他的话，疑惑地问：“懂什么？” 话音刚落，回应她的是站在上坡灯光下的刘老三媳妇，“小师傅，楼上有一间屋子空着，你去睡吧。” 时间很晚，白事酒接近尾声，陆陆续续走了许多人，剩下的是花钱请的阿姨，负责打扫卫生，清理垃圾。 姜犹回头看了眼矮墙边，并未看见刘老三儿子的身影。疑惑地站起身，心想这小孩这么快就跑了？ 收起思绪，她收起已经失去光泽的生米碗，燃香也烧尽，埋进地里，把碗和牌位都放回背包里，上坡走了过去。 刘老三媳妇奇奇怪怪瞅了一眼没什么光线、浓稠漆黑的矮墙边，又见小师傅走近，忍不住问：“小师傅，一个人吗？” 明明听见小师傅和别人聊天啊，怎么一个人上坡。 姜犹：“和你儿子聊天呢。” 刘老三媳妇目光蓦然一怔，越走越慢。 她儿子一直在房间照看刘老三，吃饭都没离开过半步。 …… 刘家建在城中村的屋子是二层楼平房，房间很多。亲戚也都够住，明天一早要送遗体去火葬场焚烧，之后便是出殡下葬。 屋子老旧空气里都是一股陈灰气息，单独给姜犹的房间不大，但也不小。家具齐全，铺在地面的不是木质地板，而是瓷砖，老式灯泡和她店里一样，但许久未修，时灵时不灵。 刘家四子三女，剩两个留在老家住。其余都去了镇上旅馆开房住，住不了跟农村无异的屋子。 除了她，旁边房间都住满了人，隔着走廊，刘老三一家五口都住在一间房。 “林同学，今天住在这里哦。”她把牌位 第135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8） “喔喔喔——” 城中村有好几户人家饲养鸡鸭，天微微亮，响彻云霄的公鸡打鸣声扰得一屋子人苏醒。 包括姜犹。 睡前都阵阵刺痛的脑袋，一夜过后，彻底退热。右手的伤口除了些许疼，便是丝丝缕缕的痒。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正值酷夏，屋外清早的风都带着热意。 窗户帘子将外面的光线遮得严实，没开空调，屋内反而弥漫着一阵阴冷。 洗漱完，下了楼。不止她，已有十多个人围着桌边，抱怨昨晚发生的事。 “屋子一点也不隔音，半夜我都听到有人在吃东西。” 咀嚼声如跗骨之蛆，三百六十度环绕在他的耳边，怎么堵耳朵都能听到，吵得要命。 “我没听到吃东西声音，倒是没想到，这里晚上的温度会跟冬天一样，我盖三床被子都冷。”说着那人打了个喷嚏，冻得现在都止不住哆嗦。 都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满脸困倦。 除了姜犹。 她状态比昨晚好太多，盛了一碗煮面吃。这边丧葬习俗，清早每人都得吃一碗清汤面。她闻到面条香味，忍不住吞咽口水。 食欲好了许多，她一早吃了三碗面。才吃第一碗的刘老三媳妇见她喜欢，说道：“后厨还有，小师傅可以去盛。” 经过这一夜，刘老三发青的面色转好，半夜还喊她起来端水喝。 姜犹摆摆手，表示已经饱了。 端着空碗接了生米，打算等林同学吃完饭，再陪同他们去将遗体送火葬场。 没注意到刘老三媳妇跟在她的身后，等她发现时，刘老三媳妇面色苍白，心惊胆战地问：“小师傅，您这是……？” 葬礼人多，姜犹明白自己藏不住，老实回答：“这是我丈夫，死得太早，我每天要给他送饭。” 刘老三媳妇当听到是她丈夫时，惊骇的神色缓和了些，不再打扰她：“好，那小师傅您继续，我在旁边等你。” 刘家老大在国外，老二置身事外，其他儿女也不愿意操持葬礼。只剩刘老三媳妇，一大早起来管这管那，忙得像个陀螺。 …… 姜犹送完饭，搭乘装运尸体的车子，赶往火葬场。 刘老的大儿子姗姗来迟，赶上这趟车。刘奶所有子女都在，车子分了好几辆。 明明清早天气极好，晴朗无云。但当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时，整个天色都变了，变得阴沉黯淡，犹如沉重大石头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条乡路窄小，只供一辆车行驶，以至于每逢过节都堵车。再加上附近工地很多，时常有大货车经过，行驶的车子总会停几分钟。 “什么垃圾地方，连网都没有。” 分在一辆车里，坐在后座二十几岁，最受刘奶刘老宠爱的小儿子，一路上怨声载道。 姜犹坐在前面，原本打算休憩几分钟，被他接连吵醒，只好抬眼看向车窗外。 刘老幺手机没了网玩不了游戏，成了块板砖。目光转了转，落在她的身上，凑到座椅右侧，自然熟地跟她打招呼。 “诶，小道士，昨晚是你救我三哥的吧。你是不是能看见鬼？” 年轻人总是胆大妄为，尤其喜欢作死。对于未知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他声音响亮，落在她耳边有些吵闹。 姜犹眉头微蹙，斜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刘老幺见状，也没恼怒。而是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她，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 “这些钱够吗？反正还要好久才到火葬场，小道士，你就告诉我嘛。” 全身家产加起来只有一万一百的姜犹想把他嘴巴堵起来的想法荡然无存，眼睛盯着那叠钱。 半晌她接过钱，面不改色地纠正：“别叫我小道士，我只是一家纸扎店的老板。” 刘老幺脑袋点了点：“行，老板。” 姜犹这才回答道：“能。” 她视线扫过车窗外，乡路旁边坟墓多，游魂也多。抬手一指，指着车外掠过的坟，说道：“那边很多鬼。” 刘老幺什么也看不见，眼珠子都瞪直了，揉了揉又酸又涩的眼，“没有啊。” 话落，眼皮忽然被人点了冰冷、类似水的液体，一阵灼烧刺痛瞬间在眼睛蔓延。 “卧槽，好痛。” 等他缓了十几秒，勉强睁开眼时，一张灰白的脸映入眼帘，那人整张脸贴着车窗，没有瞳仁、只剩眼白的眼与他对视，更惊悚的是，那是一个悬在半空的头颅，断裂的血管经络随风飘动。 “啊啊啊！！！” 这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吓得驾车的司机险些开入沟里。 还是姜犹先一步用纸堵住了他的嘴。 第136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9） 五分钟后。 刘老幺恐惧的情绪终于调整过来，只是不敢睁眼，方才吊儿郎当的态度此刻变得如临大敌。一路上叽叽呱呱，在见到阴魂之后，整个人尤为安静。 一辆面包车里的其他亲戚奇奇怪怪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两眼。 “老幺怎么了啊？”比他大一些的亲戚担忧地问。 刘老幺使劲摆手。 看见的那一幕直接击碎他二十年来相信科学的坚固信念。虽说他爱看恐怖片，但电影里的都是假的。可自己刚刚看见的鬼，是真的。 他不敢再对姜犹有半点轻视，眼皮睁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靠近。 “老、老老老板，我以后都会见到鬼吗？” 鬼魂无处不在，若是这辈子每天见鬼，他不被吓死，都会被抓进精神病院。 姜犹递给他一张纸巾：“把眼皮上的牛眼泪擦干净就不会见到了。” 没错，她抹在他眼皮上的便是牛眼泪，牛眼泪并非牛流的眼泪，而是以薄荷、牛黄、甘草捣碎混合加热冷却后再加上适量的尸油。作为媒介，通阴阳，可见鬼怪。 这是纸扎师初学时掌握的道具，不是所有纸扎师都和她一样，天生阴阳眼，只能依靠这类道具，与阴界搭上联络的桥梁。 若非干一行的师父，通过牛眼泪见鬼，会高烧一夜。等天亮，阴气消散，身体就会恢复正常。 这也算是给他吵着闹着要见鬼的一个小小惩戒。 刘老幺舍不得擦掉，揪着纸巾，犹豫了几秒，扭扭捏捏地说：“我再过几分钟，再擦可以吗？” 恐怖多，但没寻求刺激冒险多。 姜犹随他去了，路途还长。来之前算过，距离死劫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她休憩阖眼，环臂而躺。 乡路修建得不如城市平坦，颠簸摇晃。 …… 刘老幺看了十几分钟外面的鬼魂，从刚开始的惊恐，到现在的平静。甚至还打算和它们对话，不过那些鬼魂理都不理他。 他失望地收回眼，目光无意落在前右座椅休憩的纸扎店老板身上。 沾了牛眼泪的眼皮灼烧褪减，可模模糊糊，看见一小团黑雾。随着黑雾看过去，竟然是从纸扎店老板身边背包里散发出来的。 心脏因恐惧砰砰作响，寒意直窜脑门。但终究还是好奇心占据上风，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偷偷把背包拿过来，打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然而，手指越靠近黑色背包拉链，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发强烈。 迫使他想起遗忘已久的一段记忆。 黑咕隆咚的走廊，钻入肺腑的丝丝阴寒，以及萦绕不停的诡异嬉笑声。 ——“哥我害怕，我们还是走吧。” ——“你这崽子，本来就不想带你来，你自己死乞白赖要跟来……” ——“这里真是精神病院吗？哥我好像听到了读书声。” 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对话，刘老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牙关的打颤，血液都像是冻僵了一样，藏在大脑深处的极致恐惧笼罩全身，他想要求救，但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段儿时的记忆太过惊悚可怕，他潜意识将其屏蔽。但现在不知为何，屏蔽的记忆突然翻了出来。 刘老幺无比后悔，覆盖惊骇的双目通红，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逐渐靠近那个黑色背包，而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黑雾骤然扑面而来，一股股阴寒钻入他的口鼻耳朵，眼珠飞快转动，车内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 …… 定闹钟睡了一个小时的姜犹，看了眼时间，还剩不到半个小时，刘家子女的死劫就到了。 她正要拎起搁在旁边的背包，猝然与一双不知盯了多久的眼睛对上。吓了她一个激灵，待她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时，眼皮一耷，有些无奈地问。 “刘老幺，你盯着我干什么？” 也不知道他盯了她多久，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给人一种尸体的错觉。但又转眼，那双眼一如既往的雀跃兴奋。 “好奇啊，我第一次见道士，活生生的道士。”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你认识林道士吗？他是真的会抓鬼杀僵尸吗？” 姜犹拎起背包放到怀里，看在那叠钱的面子上，她多了几分耐心地回答： “那是电影里的角色，现实里抓鬼的不全是道士，再说僵尸是杀不死的。” 僵尸只因为最后一口气没能排出，再结合埋葬的地方阴气重，从而化僵。事实上，尸体极难僵化，必须具备天时地利人和。而一旦僵化，尸体就会变得坚不可摧，无法杀死。 只能排出那一口气，那口气又称殃气。僵尸便会不攻而破，不过僵尸又分等级，越往上，僵尸越强，解决办法也不是排殃气那么简单。 听爷爷说过，最普通的僵尸还是在百年前才出现过。 刘老幺托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噼里啪啦’ 忽然下起雨，雨水砸在车窗上，光线愈发昏暗。 后座晕车开窗透气的刘家亲戚发出一声惊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连忙把车窗关上。 “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是晴天吗？怎么好端端下雨了？” “这天气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天，变幻莫测。” 姜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身边刘老幺还在絮叨，她蓦然打断，对他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刘老幺正襟危坐，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老板你太见外了，什么请不请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过于热情，一觉醒来，不知是鬼魂刺激了他的脑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两条手臂伸到座椅旁边，半个身体都探了过来，说话时，嘴巴离她耳朵又近，湿热气息尽数喷洒在上面。 姜犹不太适应，脑袋往车门那边躲了躲，手指抵在他肩膀上：“我不 第137章 灵异：成为恶鬼的妻子（10） …… 驾车的司机明明没开空调，依然感到一股寒意往他后颈里钻。他空出一只手从坐垫下拿了条围巾套在脖子上，但冷意并没有减少半分。 若不是搭乘了一车子有钱人，他非要开空调暖暖身体。如今只能忍耐。 在经过一段路就到了火葬场，司机是头车，后面跟了两辆，中间那辆车装着遗体。 雨下大时，马路渐渐生起白雾。 本该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走了一个小时都没走到火葬场。 刚开始他以为是白雾放慢车速的原因，但又行驶了半个小时，依旧没看见火葬场的影子，这才发现大问题。 对讲机传来后面跟着两辆车司机的声音。 “没走错路吧？怎么还没到？” 司机听到人声，心底寒意散了些，干运尸这一行的人本就大胆，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诡异的事，但这一次不太一样。他声音有些虚：“导航出了问题，我们一直在绕圈，走不出去。” 白雾像鬼门关一样，始终萦绕在空气中。 当再次看见路过五六趟的路牌标识，司机急刹车，哆哆嗦嗦从口袋摸出一根烟，顾及车里的客人，只能叼在嘴边闻闻味。 一停车。 车里本就因为坐简陋廉价面包车的刘家子女纷纷埋怨起来。 “什么鬼打墙，别太离谱好吗？” “你是运遗体的司机，竟然信这种封建东西？” “能不能快一点？我下午外省有一生意要谈。” 一同走下车的姜犹听到他们的对话，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纵然刘奶刘老生的孩子多，但也不至于每一个孩子都如此不孝顺吧？明明今天是父母送入火葬场焚尸的日子，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是儿女，更像是一群陌生人。 尤其是受尽刘奶宠爱的刘老幺，也是一脸不在意，葬礼全程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没有信号？他妈的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一格信号都没有？”本想叫车的刘老六拿出手机，按了半天，没个反应，烦躁地骂了句。 三个司机也是见过这类事的，站在一块儿吸烟，面色十分难看。 要是知道会遭遇这种事，多少钱都不来，这可是随时掉性命的诡事啊。 姜犹看了眼情绪不太对劲的刘家子女，随即从口袋拿出剪好的、拇指大小的纸人，摊开丢到白雾里。 爷爷曾告诉她，化解死劫的方法不是没有，最关键的是了解他们必死原因是什么。 小纸人有她一缕精气，会将此处鬼打墙的原因告诉她。 “到你了，刘星星。”她对身旁的刘老幺说道。 刘老幺投给她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目光。 接下来就是他的表演。 比起昨晚中邪的刘老三都要夸张，男生直挺挺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四肢抽搐，喉咙不停溢出一个又一个字。 离得远的人都能听见，那是‘鬼’字。 “有鬼！！” 这一声尖锐刺耳，惊得所有人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年纪尚轻的司机见状瘫坐在地，捂着头，满脸惊恐。 “是鬼，就是鬼！会死的我们都会死！” 姜犹当即开口：“大家都站在一起，否则容易被鬼拖走。” 她话一落，众人纷纷聚集在一起。 没了怨气，瘆人的寒意在他们之间流转。 只需要等待破解白雾鬼打墙就行了。 但变故就在一瞬间，中间那辆面包车后门突然打开，里面摆放着的尸体滑了出来，盖在脸上的白布飘落，露出一张青白、长满尸斑，瘦若枯柴般的脸。 是刘老，他眼珠瞪得很大，死死盯着他们。 “啊！” 不知谁发出一道尖叫。 惊醒了众人的意识。 白雾里忽然出现一辆货车，撞上站在马路边的刘家子女。‘噗呲’血肉撞得稀碎，溅了瘫坐在旁边、离得稍远得以幸免的年轻司机一脸。 姜犹被身旁刘老幺扯了一把，才没被血液溅到。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尸体从面包车里滑出来时，那辆从白雾里出来的货车更像突然出现，她连汽车引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没听见。 刘家子女活下来的只剩刘老幺。 他整个人都呆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除了她和刘老幺，其他三个司机也还活着。而其他人全部都被货车轧死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成了血肉碎块的尸体却在沥青的马路上扭曲挣扎起来。 没等她细看，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黑暗挥之不去，耳边落下一股湿冷气息。 黏腻、怪异的低语穿过她耳膜，钻入她脑袋里。 [阿犹……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