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爸是总裁》 1. 晋·江 《听说我爸是总裁》by李暮夕 2023.7.15日 晋/江/文/学/城 迟溪没想到,再次见到蒋聿成会是在财经杂志上。 他和以前真的大不一样了。分明还是旧日的那张面孔,迟溪却觉得封刊上的男人无比陌生。 剑眉下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眼,神色却很冷硬,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咄咄逼人的侵略感。 可尽管这样,还是难以掩饰这张脸孔本身的好看。男色无双,不过如此。 翻页时,指尖不慎刮滑到锋利的棱角,她如梦初醒,下意识松开。 “长得很好看对不对?气质也很好。谁能想到手段那么毒,听人说他把死对头砍成一段段扔池子里喂鳄鱼啊。”芮玲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因她的动作,迟溪手里一抖,棉签不慎在她伤口上划过。 她吃痛地龇牙咧嘴:“你轻点儿啊,姐姐!”芮玲玉生得漂亮,只是不能做大表情,一口牙齿虽白但参差不齐,一龇牙,美人形象顿时全无,甚至可以做成风靡全网的表情包。 迟溪失笑,低头用棉签蘸了碘伏继续帮她按压伤口:“对不住。” 芮玲玉瞪她:“你竟然还笑?!我可是超模!我要是留疤了以后怎么走秀啊?!” 迟溪睃她:“知道不能留疤,还抄着啤酒瓶去跟人干架?” 迟溪有一张偏古典的鹅蛋脸,肤色雪白,唇如点绛,乌黑的长发蓬松而柔软地披在一侧肩上。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如悬在夜空里的弯弯月牙,温婉冷寂。 但当她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你的时候,仿佛又有一种奇异的灼热,让人难以挣脱。 芮玲玉心虚,下意识移开目光,抿着唇:“我哪里知道LU那边会出尔反尔?我气不过嘛!” “现在就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 芮玲玉语塞。 是的,大闹一场,不但得罪了甲方爸爸,还有可能被业内封杀。 毕竟,LU在彩妆界虽不算巨头,可背靠东信那样的庞然大物,别说在港,放眼全球都不可小觑。 “你就是仗着你爸胡作非为。”迟溪无奈,起身将一个文件夹扔到桌上,“我已经让夏桐帮你处理好了,合约继续,只是,大家各退一步,你这边让利2%,回头再跟他们道个歉吧。” 局势瞬间明朗起来,芮玲玉吃惊地望着她:“我滴宝,你怎么摆平的?那个朱睿很难搞啊,我可是把他的头都打破了。” 起因就是那经理为了让另一个女星顶替她而故意弧她,三次约了时间到点了他又不去了,逼着她自己解约,她忍无可忍才去找那老逼登算账! “你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留个案底很好玩吗?我已经跟他谈过了,他答应撤销对你的控诉,以后见面大家各退一步,你也别老给他脸色看了。”迟溪温声告诫她,去捞自己的包。 时间快到下午三点了。 今天是礼拜五,她还得去幼儿园接女儿。 “你也别老说我,你自己呢?明明知道你爸偏心你大哥,干嘛老跟他硬碰硬?听说你在康达被停职了,接下来怎么办?”芮玲玉叹气。 迟溪的手一顿,胸口处好似被尖锐的冰锥刺了一下,钝钝的疼。 耳边,再次响起那日迟中骏的冷笑声:“女儿就是女儿,再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我奉劝你还是离开公司,回家好好相夫教子吧。” “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迟溪敛了情绪,回头跟她笑。 “还有闲工夫开玩笑?!”芮玲玉嘟起嘴巴,腿儿乱晃,开始撒泼,“生气了!” 迟溪:“你几岁了,芮大小姐?” 芮玲玉奶声奶气:“宝宝今年三岁半!” 迟溪笑得不行,转身出门:“不跟你闹了,我得去接嘉嘉。” 谁知路上遇到暴雨,她车进了水坑抛锚了,这个点儿又打不到顺风车,只好给前夫孟元廷打电话。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孟元廷声音冷淡:“找我什么事儿?” 迟溪歉意道:“你在公司吗?我车抛锚了,我赶着去接嘉嘉,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趟。” 孟元廷没开腔。 就在迟溪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说:“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孟元廷那辆兰博基尼停靠在了她面前。 迟溪上了后座,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假寐,小声地道了一声谢。 孟元廷没搭理她。 一路无话。 快到校门口时他才凉凉开口:“我们离婚的事儿,你跟你爸说了?” 迟溪顿了下,温声道:“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 孟元廷微不可察地哂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当年约定好了协议结婚时,他本以为能捂热她,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依然相敬如宾。别说夫妻了,如今连朋友恐怕都做不成了。 下午五点,迦南幼儿园。 车辆已如等待出库的海鱼般将校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迟溪下车,一眼就看到了背着双肩包翘首以盼等待着的迟嘉嘉。 “迟溪——”看到她,迟嘉嘉猴子一样飞快蹿了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母女俩抱了会儿,已经钻入迟溪怀里的迟嘉嘉才探出半个脑袋,有些拘谨地望着他:“……孟叔叔,你怎么有空来接我呀?” “对不起,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嘉嘉小宝贝。”孟元廷尴尬地笑了笑。 他在外性格爽朗,只是,每次在这个小姑娘面前都有些放不开。可能是他经常出差,见面不多的缘故。 把母女俩送到孟元廷就离开了。 迟嘉嘉望着车辆远去的背影,拉了拉迟溪的衣袖:“迟溪,你跟他是不是吵架了啊?” “什么他啊他的,他是你爸。”迟溪纠正她。 迟嘉嘉黑如葡萄般的眼睛却定定望着她,一片清明:“我知道,他不是我爸爸。” 迟溪愣住。 迟嘉嘉又说:“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好不好?他三天两头住外面,你们都不同床,哪有别人家的爸爸妈妈是这样的。而且,那天我听到你们吵架了……” 后面的话她不说了,垂下头去。 迟溪沉默,忽然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将女儿抱到怀里:“对不起。” …… 过几天下雨,迟溪一早就赶往邻市。 一江之隔,天气却截然不同,海风从岸边徐徐而来,裹挟着咸湿的腥气,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倒映着湛蓝的晴空。 哪怕在富人云集的港口CBD商业中心,LU高达数百米的锥形建筑也非常醒目。 “你竟然来给我打气了,宝,我太爱你了!”芮玲玉撇下摄影师和工作人员跑过来,紧紧地拥抱住她。 等她松开自己,迟溪才淡淡说:“我过来签个合同,美高和LU有项关于彩妆推广的合作。” 美高集团有意在全国各地的一线城市建立大型商业区,要将一些大型商场、商业中心、酒店和步行街合多为一,有意邀请了包括LU、SEL等多家品牌入驻。 也是因为这个,朱睿才同意和芮玲玉和解。 打破头而已,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有什么是不能和解的? “迟总竟然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朱睿没一会儿就赶过来了,热情地招呼她,邀她往大楼内避暑,看得芮玲玉一阵翻白眼。 迟溪当然也不喜欢朱睿这种人,但是工作职责所在,她客气地跟他聊了会儿,签了合同就拜别了他。 离开时,有个女孩急匆匆跑进来,不慎撞到她,“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她皱着秀气的眉毛揉着膝盖。 一张鹅蛋小脸,楚楚动人。 迟溪认出来,这是新晋小花闻雪。 她还没说什么,朱睿已经冲过来扶起她,一阵嘘寒问暖,又连连跟迟溪鞠躬道歉,扶着闻雪往里走了。 “你觉不觉得她长得跟你很像啊。”芮玲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 “哪儿像?” “其实也不是很像,就是……脸型、眉毛、还有眼睛好像挺像的。”芮玲玉说,“我之前以为她是朱睿女朋友,所以他这么捧着这祖宗,后来才知道不是。你应该听过她吧?出道才两年,竟然能演陈恪的戏,肯定大有来头。你猜,是哪个大佬养的?” “我猜不到。”迟溪微笑,并不以为意。 “蒋聿成。” 她都要走了,脚步停顿了一下。 以为她吃惊呢,芮玲玉摸着下巴跟她八卦:“我也是看港媒写的,有鼻子有眼的,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不然朱睿为什么这么巴结她?蒋聿成啊——”她啧啧了两声,“搞这种男人,简直是在刀尖上起舞,搞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迷恋他。” 蒋家是久负盛名的华裔金融家族,靠战争发家,一直活跃于西方并主宰金融界长达百年,被公认为是全球最具权势的顶级商业集团之一。家族成员大多低调行事,从不对外公布财产,却无处不在,在金融、航空、石油、基建等领域都建树深厚。 港区蒋家是其中较为强盛的一支,回港发展后兴旺不减,蒋聿成的父亲蒋文石更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大亨。只是,六年前蒋父跳楼自杀,家族急转直下,一度几近分崩离析。 直到蒋聿成掌权,重整旧产业,创立东信,并扶持了几个金融服务集团,将资本运作的触角深入各界。 据说蒋聿成已经获得主家掌门人的认可,是这一代蒋家重点扶持的代表人物之一。 没有人知道蒋聿成有多少钱,有人说他在海外每年收购的矿山油田都不能以个单位来计算,有人说他和各国政要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为他们源源不断输送着各类本国稀缺的资源,在不同国家架起独属于他的商业桥梁,左手进右手出,他则是最终受益者。 蒋聿成的名声和他那张姣好的面孔完全形成对比。 有人说他是天生的掠夺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他作对的基本没什么好下场。 当然也有人觉得他很迷人,高大俊美,气质清正,就像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光芒万丈。 …… 迟溪再次见到闻雪是在不久后的一场慈善晚宴上。她看中了一只青花缠枝官窑花瓶,开价开到365万。 这不是什么大热竞品,她原本预计500万以下可以拿下,谁知有人跟她杠上,一直抬到1000万,她只能放弃。 “她是不是有病啊?”芮玲玉气得七窍生烟。 迟溪按住她的手:“别惹事,她要就让给她好了。”反正她也就打算随便买一样东西回去搪塞迟浦和,显示一下“孝心”,拿什么回去都一样。为了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东西花一千万?不值得。 闻雪回头朝这边望了一眼,出乎她的意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敌意,更像是一种探究,好像对她很好奇的样子。 她生得漂亮,眉眼灵动,倒也赏心悦目。 芮玲玉快要气炸了,手都在发抖,迟溪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一笑。 她觉得没什么意思,起身就要离开。 这时,原本昏暗的室内忽然亮了起来,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好像一锅正沸腾的水里倒进了一杯凉水。刚才旁边还低声细语的两人也停下了说话声,齐齐朝门口望去。 这种情况,一般是出现了什么压轴的大人物,迟溪循着他们的目光朝不远处的入口望去。 不知何时,原本紧闭的贵宾通道打开了——一般情况下,像这种富绅云集的拍卖会,拍卖场不会中途放人进来,这是对其他名流的不尊重,更不会中场开灯。 显然,来人绝非等闲。 鱼贯而入的是一群黑衣保镖,动作齐整,训练有素,脸上肃穆的表情和四周的热烈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虽然这群人都很高,为首那个男人还是鹤立鸡群。他穿西装,身形高大而修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仿佛精心雕琢,俊美到给人温柔的错觉。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在迟溪远远凝视着他的时候,他似有所觉,脚步微顿朝这边望来。 毫无预兆,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这是一双深幽湛黑的眸子,眼瞳似鹰隼,锐利凛冽如深井,那一眼,好似能望到人灵魂深处。 这人气场太强,哪怕只远远对视,也叫人望而生畏。 迟溪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蒋聿成。 其实她这些年也看过不少财经新闻,对他如今的身家地位都有所耳闻。只是,面对面再次看到这个人时,她还是有些恍然,有种时间错乱、光怪陆离的不真实感。 时光如水,岁月如茶,再深刻的记忆都会在辗转蹉跎中被冲淡。何况是年少时的一个人?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那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回归现实罢了。 她攥紧了掌心,过一会儿,又像是释然般松开了,面上亦没什么表情,平静地回望着他。 她早已不认识这个人。也许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知己,年少时一起逃过学、打过架……可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隔得太远了,她已经记不真切,甚至连他年少时的容貌都感觉模糊不清了。 依稀记得,那时候的蒋聿成是个骄矜自负、冷漠又不失温柔的少年,和此刻这位高高在上的“蒋先生”没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她收回目光,灯光再次昏暗下来,脚步声在她耳边渐渐远去了。再看,早没了他的身影。 拍卖会的气氛却再没之前热烈,过了好久才渐渐回温,依稀还听到耳旁有两位女士在窃窃私语:“他怎么会过来啊?吓死人了。” “瞧你这点儿胆子?你之前不是念叨着要钓他吗?真见了人,连气都不敢喘,真没出息。”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声音渐渐模糊,如旧日的老电影,淹没在人潮里。 迟溪默了会儿,起身离座。 夜深了,路上行人寥寥,街对面有家珠宝店还亮着灯,玻璃房内散发出淡淡黄光,笼罩着石板路铺就的小巷。 街边有几盏煤气灯,墙上贴满牛皮鲜,绿皮屋、霓虹灯、总掉叶子的法国梧桐……摩登又复古,散发着怀旧的气息,仿佛梦回上个世纪的老香港。 迟溪吁一口气,顺了下发丝,略微后仰靠到身后的站牌上。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像风干的蛇蜕,擦过她的小腿,有些粗糙,她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觉得冷,已经等得没什么耐心,心里盘算着要把这个没有时间观念的新司机给开掉。 一束雪亮的灯光从不远处打来,有些刺眼,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再看过去,斜对面的珠宝店门口已经停了辆宾利慕尚,连号的牌照很醒目,如黑夜里的探照灯。 车后座倚着一个正打电话的男人。 隔得有点远,面容不太真切,只看到他薄薄的嘴唇开启又微阖,有一搭没一搭跟那边说着什么。 只是,眼底的情绪太寡淡,与其说温柔,倒不如说是敷衍。 门铃声响了,闻雪捧着一个金色的礼盒从珠宝店出来,眉梢眼角都染着喜色。 一个西装笔挺、面容俊雅的年轻男人跟在她身边。 到了车前,那个年轻人对车内人恭敬一躬。 车窗降下半道。 她踯躅了一下,笑着弯下腰,用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挨得很近地凑过去,跟车内的蒋聿成说了什么。 他淡淡点头,扫了眼她手里的盒子,无甚表情地收回视线。 车窗又徐徐升起,将女孩隔绝在了窗外。 她似乎还要说点什么,嘴唇嗫嚅,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可目光一触及那双冷漠凉薄的眸子又缩了回来。 到底是怵他,没敢再叨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车子缓缓驰离街道,很快没入昏茫的夜色里。 好一副小情侣依依惜别的场景。只是,女方瞧着明显处于倒贴的下风。 迟溪勾了下唇角,不作评价。 来接她的车也到了,司机擦着满头的汗下来替她开车门。 迟溪已经没这个耐心,先他一步拉开车后座的门跨进去。 后半夜一直下雨,弄得她心情很烦躁。 她索性泡了杯咖啡去露台上吹风。 远处是深蓝色的海湾,海浪不时拍来,卷起停泊在岸边的游艇帆船,更远处是灯塔,闪烁的灯器确保着来往船只通航正常。 “迟溪,你怎么还不睡啊?”迟嘉嘉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 她头上绑着她的面膜头箍,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衬得一张精致的小脸吹弹可破,玉雪可爱,瓷娃娃一样。 迟嘉嘉大名迟星恒,寓意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一般耀眼永恒,是一个很简单的名字。 不过迟溪很喜欢。 其实,当初她刚刚得知怀孕时并没有打算留下她,去医院的第一句话就是打掉。 和蒋聿成那次完全是意外,她也没打算跟他有什么后续发展。当时蒋家那样的情况,别说她不愿,就算她愿意,迟浦和也根本不会同意。 而和迟浦和对着干的结果就是在公司被边缘化,到头来一无所有。 张狂如迟中骏,哪怕在外横行霸道,也从来不敢忤逆迟浦和。在迟家,迟浦和就是绝对权威,和他作对没有任何好下场。 而他,对子女的关怀是建立在他们“听话”的基础上的。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只是筹码,是利益互换的条件。而她得以进入迟浦和的眼界,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识时务”,加上尚算可以的能力,可以为他创造价值。 可就算如此,一旦她表现出可以动摇他、主宰公司的能力时,他马上就调了新人来顶替她的位置,把她调去另一个分公司,一切重头开始,美名其曰“多历练”,其实只是怕她在原公司根基太深发展自己的势力罢了。 他不但防着她,也防着其余子女,任由他们斗得你死我活自己则作壁上观。 他们可以厉害,但绝对不能越过他。 原本打算刮掉这个孩子,主治医生却告诉她,她的子宫壁比一般人要薄,如果刮掉,有很大几率以后怀不上,问她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要孩子。如果是,那就刮掉,反之,希望她好好考虑一下。 后来她还是决定留下她。 “迟溪,你发什么呆呢?”迟嘉嘉摇晃她的胳膊。 “没什么。”迟溪收回思绪,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在想明天给嘉嘉做什么好吃的。” “算了吧,你那个厨艺,我还不如吃阿姨做的呢!”她满脸嫌弃。 迟溪难得尴尬。做饭,确实是她的不二短板。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1.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晋·江 翌日是礼拜六,迟溪依旧不到6点就起来了。 其实,对于迟浦和让她去美高,迟溪也是非常意外的,还以为他会随便把她打发去一个小公司吃灰呢。 迟溪的父亲迟浦和年过半百,是港澳有名的实业家,手里资产无数,其中以美高集团为最,乃是迟家在港的核心产业之一,之前一直是由长子迟中骏掌控。 迟浦和生性风流,娶过四任妻子,情人更是无数。第一任妻子何静流是轮船大王之女,当地有名的美人,其父看中迟浦和的能力,加上膝下无子,便将女儿嫁给了他。迟浦和借此打开港城上流圈之门,两人生下了长子迟中骏。但因性格不合,婚后很快就掰了。 迟溪的母亲席淑云是他的第二任,也是他大学时的英语老师,比他年长两岁,因为席淑云身体原因,需要静养,婚后没多久两人也离婚了。 迟浦和没多久就娶了来港旅游的京圈公主申若南,两人性情相投,婚后也算美满,生下了一子一女。可没多久,迟浦和不改风流本色,又勾搭了昆曲大家文妙兰,生下了一个女儿,两人大闹一场又是离婚收尾。 迟浦和膝下子女众多,除了因风水运势原因收养的第二子迟中昱,另有三子三女,皆已成年。迟溪在家里排第三,除了亲弟弟迟中定,其余人皆和她亲缘关系寡淡。 开车抵达中环已经7点。 “迟总!”电梯刚到顶楼,小助理唐婉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有话慢慢说。”迟溪皱眉,心里有点失望。 夏桐最近家里有事,抽不开身,不然她也不会用一个新人。 唐婉忙调整了呼吸,把她往休息室引:“白漓来了。” “白漓?” “对,你忘了?”唐婉四下扫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提醒,“就是前几天和孟公子上热搜的那个。” 迟溪想起来了。 孟元廷前几天在公海被人拍到和当红小花白漓共度春宵,狗仔很损地发在了微博上,外界各种传闻他们夫妻已经婚变,中晟即将易主。 中晟旗下有家新公司要上市,正是关键时候,迟溪不想节外生枝,直接花了一笔钱摆平了这件事。 和孟元廷吵架的导火索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你都不问一下吗,迟溪?”那日,他从北京赶回来见她,连大衣都没脱,直奔主题。 “用不着。”她淡淡道,“这是你的私事。” 他们本就是协议结婚,结婚也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和公司的发展罢了,两人在中晟持有的共同股份为39%,是当时中晟的第一大股东。 但是这些年一直有人暗中收购中晟的股份,加上他前几天转给他那个情妇的2%,已经可以动摇中晟的根基。 也许,那对他来说就是个小公司,没了可以换一个,以他孟宗权大公子的身份,在港照样横着走。可她不一样,而且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及时止损,反正这段婚姻也到头了。 她也不想女儿三天两头在新闻上看到自己父亲的桃色绯闻。 “我可以把那2%的股份换回来。”他望着她,难得这么烦躁。 他只是想晾她两天,让她跟他低个头,结果她把离婚协议给他,上面已经签好了名。 迟溪皱了皱眉,不喜欢他这样凝视她的眼神,起身走到了窗边,眺望远处的维多利亚海峡:“不用了。你签好以后跟我说一下,我们去公证,分割财产。这些年你当甩手掌柜,我帮你管理中晟也赚了不少钱,希望你不要赖账。” 孟元廷都气笑了,锐利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脸上,好似要洞穿她:“那就走着瞧!” 作为孟宗权的长子,孟元廷在港呼风唤雨,鲜少碰壁,仅有的几次难堪都是在她这儿,他深感自讨没趣。 之后他又恶意截胡了她两个项目,还在拍卖会上跟她抬杠,可她根本理都没搭理他。 他一怒之下也懒得求和,干脆大张旗鼓地跟某知名影后出入各种公开场合,两人关系降到冰点。 休息室里很安静,门开的那一刻,迟溪一眼就看到了并着膝盖坐在沙发里的白漓。 肤白胜雪,纤腰束素,长长的睫毛像翩跹的蝴蝶,听到开门声不由扑闪了一下,像是受惊似的。 抬头看到她,更是拘谨地坐正了些:“迟小姐……” 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迟溪,M大的高材生,地产大亨迟浦和的第三女,在中晟、美高和康达等多家公司持有重要股份,同时也是美高集团的新任执行总裁。 她原以为,这样的女人必然是强势而古板的,可是,迟溪身上并没有那种以势压人的味道。尽管妆容素淡,不像她一样精心描摹,仍是眉目如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冬日里的朝阳。 她用的是Z家的一款小众香水,苦柑橘混着淡淡的白松香,有种清冽而冷静的温柔,让人耳目一新。 “喝点儿什么?”迟溪对她笑了笑,转身给她倒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白漓泫然欲泣,“公海那个新闻是我让狗仔发的,照片也是借位的。对不起,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以后不敢了。” “白小姐,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迟溪在她对面坐下,略叠起纤长的腿。 白漓咬着唇,瓮声瓮气地说:“我好几部要上映的电影都被下了,通告也被撤了,孟元廷要封杀我!求求你,我家里还有负债!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迟溪不想评价什么,只是,对于孟元廷这种恃强凌弱、迁怒到旁人身上的行为还是颇为不耻。他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桃色绯闻了? 说白了是因为离婚的事情让他心情不爽,白漓只是一个发泄对象。 “白小姐,你应该去找孟元廷。”迟溪说。 白漓一个劲儿摇着头:“他不肯见我!迟小姐,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帮不了你。”迟溪站起来,不打算跟她在这儿废话了,“恕我直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白小姐,如果你一开始没有爆料造谣,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而且,其实这两年港城的影视市场已经大幅度萎缩,在港被封杀也没什么,我建议你往内地发展,也许会比现在更红。” “唐婉,送客。” 离开休息室时,唐婉就过来了,在她耳边嘀咕道:“您别听她胡扯,我朋友前两天还看到她跟孟公子在一起吃饭呢,关系好得很。估计是孟公子那边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过来哭,好让你心软,跟他低头呢。” 迟溪强行按捺住欲要抽搐的嘴角,不置可否。 要是真的,那只能说男人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凭什么以为她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是“情敌”跟他低头?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她看着很像普度众生的菩萨? …… 晚上有家宴,迟溪决定带迟嘉嘉回一趟老宅。 “去干嘛?一点都不想去,一张张讨人厌的脸。”迟嘉嘉黑着脸,任由她在自己身上鼓捣——换上新洋装、戴上钻石耳环、扎上比平日稍显成熟的马尾辫。 迟溪一点儿也不着急,边给她整理衣领边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去的话,就叫星宜得了你外公的欢心了,小心以后逢年过节没有压岁钱。” 迟嘉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去!绝对不能便宜她!” 迟星宜是迟中骏和大嫂钟美芬的独女,今年7岁,是迟嘉嘉的死对头。 嘉嘉长得好看,嘴巴甜又来事,在一众大少爷小少爷的圈子里很受欢迎,迟星宜便给她取了个“小狐狸精”的外号,恨得牙痒痒,迟嘉嘉却笑嘻嘻地回敬她“你是在夸我漂亮嘛?狐狸精总比长得难看好呀”。 气得迟星宜扬言要在圈子里让她混不下去。 可这么长时间了,迟嘉嘉混得很好,照样风生水起。 这些小辈的趣事儿传到迟浦和耳朵里,迟浦和开怀大笑,对迟嘉嘉更高看一筹,直说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像他年轻时候。 晚上6点,一家人聚在灯火辉煌的主餐厅吃饭,除了尚在国外的二哥迟中昱和五弟迟中齐,基本到齐了。 算得上真正的“家宴”。 “让你去中寰历练,你倒好,天天遛鸟斗狗。你能干点儿正事吗?”迟浦和冷声训斥迟中骏。 迟中骏不敢回嘴,但多少有些不服气:“人脉交际,我这也是为了公司发展考虑。”目光扫向一旁的迟溪,“倒是三妹,去美高不但没什么动静,反而终止了两项合作。这是唱的哪出啊?大哥可等着看你大展拳脚呢。” 其实迟中骏长得很英俊,完美继承了父母辈的优点,身高腿长又风度翩翩,只是,颧骨过高,让他的面相看上去不免有几分阴狠。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这就不是大富大贵之相,迟浦和向来信奉风水命格——这也是他最近逐渐疏离大儿子一家的原因。 尤其是不久前碰到一位“高人”,直言大儿子的命格与他相冲,不可长期见面,他越发疏远迟中骏,重视迟溪和迟中齐,这让迟中骏非常恼火又无可奈何。 他怀疑这所谓的神棍就是迟溪和迟中齐联合找来的托,奈何没有证据。 那人神龙摆首不见尾,留下一字谶语就消失无踪了。 “好了,自家人,餐桌上别聊这些了。快吃吧,菜都凉了。”二叔迟浦山打着哈哈,手里筷子一挑,指了指满桌的珍馐。 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餐桌上他们也在闲聊,聊着聊着说起最近港城的某位大人物:“姓蒋,听说以前是蒋家的……就是那个蒋家呀,你们忘了?” “他家当时落魄成那样,还跟咱们借过钱。” “哎,当然没有了,谁愿意把钱借给一个孩子?那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 “谁想得到啊,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那么多想巴结他的,排队都轮不到咱们呢……” 离开时,天上下起了牛毛细雨,微风里送来丝丝凉意。 迟溪让唐婉去打伞了,抬眼就看到迟中骏携着妻子女儿从不远处的廊下走过来。 迟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等他到了近前才礼节式地对他点头:“大哥。” 迟中骏展颜一笑:“自家兄妹,犯不着这么客气。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个什么货色,又何必遮遮掩掩在老头子面前演戏呢?” 迟溪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大哥说的在理。” 迟中骏脸色蓦然阴沉:“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你弟弟是自己找死,这能怪我?” 迟溪淡淡说:“大哥问心无愧就好。” 都要走了,二婶查慧琳赶上来:“小溪,你等一下,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她说这话时还有些忐忑。 迟溪笑了笑说:“有话就说吧,都是一家人。” 她这才开口:“我过两天要去参加一个太太们的聚会,都是圈里一些富贵太太,可惜没有拿得出手的饰品。我听说你有一条S家的孤品项链,叫‘蓝湾之约’对不对?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迟浦山没有什么生意头脑,只在迟浦和给他安排的一家科技公司里当高管,二婶查慧琳手里自然也没什么余钱。 “蓝湾之约”是一条蓝紫色钻石项链,主钻重达38克拉,无暇切割,是两年前迟溪在苏富比拍卖会上竞拍得到的,价值2700万美元,是她送给女儿迟嘉嘉的生日礼物。 当然,这不仅仅是给女儿的生日礼物,那日她要结识一个当地极有名望的富绅,为了以示身家不菲不让对方看轻才咬着牙一掷千金,好在后来跟对方成功搭上线,并做成了一大笔生意。 如果是一般的首饰就算了,送给女儿的礼物怎么好借出去? 迟溪本想随口拒绝,可听说她是去赴“刘美贤刘女士”的约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记得不错的话,圣约翰中学的副校长就是这位刘女士的丈夫。而刘女士的哥哥刚刚升任司长,正是炙手可热。 迟嘉嘉明年就要读小学了,圣约翰中学是少数中小学一体的教育学院,在本地是出了名的教学质量高。只是,没那么好进。 迟溪欣然应允,并提出当日和她一道去拜访这位刘女士。 赴约那天,她穿得很低调,是一套米色的针织连身裙,只戴了一条珍珠项链,不压任何人风头。 宴会设在月湖公馆,迟溪到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坐满人了。 刘美贤正低头打牌,她跟她说话时都不抬头看她一眼,显然是不太瞧得上她。 迟溪仔细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哪儿得罪过她,一开始也是不解,直到看到蒋毅提着一尾青鱼从侧门进来,直冲刘女士喊:“妈——” 走到一半又瞧见了她,喜不自禁道,“迟溪,你怎么在这儿呀?真巧。” 迟溪明白了,明白刘美贤为什么瞧她不顺眼了。 蒋毅这段时间有事没事总找她聊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乐意自己大好年华的宝贝儿子娶一个二婚带孩子的女人? 跟蒋毅是在一次家长会上认识的,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交。 迟溪跟他客气地点过头,蒋毅就上二楼了。 正好此刻她手边的一位美妇打完了,扔了牌起身说:“不来了,玩不过你,连着输真没意思。” 刘美贤笑着推倒手里的长龙,眉飞色舞:“今天运气真不错。” 问了一圈没人再玩,她多少有点尴尬。迟溪就势在空位上坐下,摸起了牌:“我不会玩这个,只能凑个数,给大家博个乐子。” 刘美贤觑她一眼,倒也不好赶人了。 “你家先生可是风光了,我家那个,三十好几了还是老样子,以后可要指教一下。”斜对面的张太太奉承道,因胭脂涂得太红,笑脸如绽开了一朵粉绢花。 “他哪有什么本事,你太抬举了。”话这么说,刘美贤得意地扬起唇角,一推手里牌,“又胡了——” 扫一眼迟溪,“你确实是不太会啊。” 话语里不屑,眼底却是赢了的欣喜,起身摇曳着往洗手间去了。 她一走,桌上的风向立刻变了,周太太撇撇嘴说:“有什么可得意的!他们一家还不是靠她小叔子发达,真是小人得志!” “哎,你小声点,这么多人别被人听了去。”她身边替她看牌的查慧琳搡搡她。 “我又没说错。就她家那个才行,木头一个,要不是……”话虽如此,到底是有所顾忌,后面的话低如蚊讷,只有她们二人听得清。 迟溪也早有耳闻。 这位蒋校长能这么快上位,据说是攀上了某位大人物,自此财帛开道、人脉通达,不用开口别人已经多给几分面子。 她们八卦聊得火热,坐在对面的赵小姐却一直垂着头摸牌。她是书香世家出身,不好搭这种腔。 周太太却抬下巴问她:“你和蒋先生是高中同学,你说呢?” 乍然被点名的赵小姐尴尬不已:“说什么?” “别装蒜,前几天还看到你跟闻雪在电影院门口吵架。要是你跟蒋先生没什么,闻雪干嘛找你茬?” “她看谁都像情敌!我跟蒋先生没什么,你们不要乱说。”赵小姐涨红着脸辩解。 两人都笑起来,或暧昧或调侃。 周太太还要打趣,目光忽的落在前方某一处,下意识站了起来:“蒋先生。” 几乎是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四周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纷纷起身,只一会儿,身边就没有继续安坐着的人了。 “这牌还可以,怎么打成这样?”身后有人浅笑打趣。 没等迟溪反应,一道高大的影子如山岳般从她头顶倏然落下,将她完全笼在阴影中,修长的手臂就这么闲闲支在了她身侧。 迟溪心里蓦的跳了一下。 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含笑的俊脸。 很少有男人长着这样秾丽逼人的面孔而丝毫不显女气。 可能是因为他轮廓立体,五官硬朗,有一双太过锐利寒凉的眼睛,哪怕是微微含笑盯着你的时候,也有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不知道有多霸道。 他是在笑,只是,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这不是什么友好的信号。 她心里往下沉了几分,背脊僵硬。 “都坐,不用拘束,当自己家里一样。”没待她有什么反应,他信手扔了刚捞起把玩的牌,直起身来。 “咚”的一声,那八筒在桌上砸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四下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直到他转身从侧门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有一些细碎的声音重新响起。 只是,气氛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刚刚那么热闹了。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造访。 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迟溪就觉得再待着也没什么意义。 她跟刘美贤低头是因为她于她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可以谈笑风生,可以长袖善舞,心境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蒋聿成不一样,在他面前示弱实在是一件令她羞耻之极的事情。 她与他,早就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我得回去了。”迟溪站起来,笑着跟其余人告辞。 “外面下雨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蒋聿成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在她身后道。 迟溪脚步一顿,余光里却看到赵小姐涨红着脸推拒道:“不……不用了。” “没事,我也去尖东,顺路。”蒋聿成说。 迟溪深感自己自作多情,深吸一口气,加快步子离开了这座纸醉金迷的殿堂。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2.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晋·江 雨后的小路有些湿泞,两人沿着路灯走了会儿,赵清音停下步子:“就送到这儿吧,四哥,不用送了,谢谢你。” 蒋聿成身形顿住,似是怔了一下,旋即道:“好,那你小心。” 赵清音觉得他刚刚应该是在想事情,不然不会一直走神,欲言又止:“……四哥,你好像变了很多。” 蒋聿成哂笑,面上多有嘲色:“哪儿变了?” 虽然是在笑,赵清音却觉得他距离她非常遥远。 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客气,却比年少时更加漠离,让人难以靠近。 以前只是觉得他高傲自负,不好相处,其实还是很照顾他们这些小辈的。 “对了,这是你让我找的东西。”她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好,谢谢你,报酬我回头会让薛铭打给你的。”他礼节性地对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司机早把车停在路口,见了他忙上前躬身开门。 蒋聿成弯腰跨进了后座。 雨下得很大,车在三环走走停停,又遇一个红绿灯。蒋聿成剑眉微蹙,微微后仰靠入椅背里,按了按眉心。 司机看了眼前面排着的长龙,似乎也感觉出他的不耐烦和车里的低气压,小心地开口:“蒋先生,是去公司吗?” 久久没有回应,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窥探,却意外地发现老板在走神。 他神色淡漠,无甚表情地眺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偶尔有车灯闪过,一晃而过的明亮,照亮他手里攥着的那个盒子。 一个古朴的柚木盒子,边缘因磕碰而泛白,已经有些陈旧了,不知道放了多少年。 司机非常惊讶。 老板向来讲究,衣服都要定时熨烫,不留一丝褶皱,沾了灰尘和泥土的皮鞋一定会及时换掉。 竟然会拿着这种破烂? 车子终于启动,蒋聿成回过神,目光再次落到手里的盒子上。半晌,食指拨开盒盖,里面的东西就呈现在了面前——一只被摔坏了一角、又用金丝修补过的玉胸针。 玉质虽然不错,但实在算不上上乘。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是那一年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他打了一个暑假的工用自己挣的钱买的。 还记得当年他们发生了关系后,有近乎好几天没有见面。直到后来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碰面,两人对视一眼,都很是尴尬,齐齐别过了头。 整个舞会上他们没什么交流,直到曲终人散,天上下起了雨。 她没带雨伞,在廊下兀自站着,他在后面犹豫着问她:“你用我这把吧?” 迟溪迟疑了会儿才回头,目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分明还是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好似没有了往日的潇洒意气,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在她看向他时,他下意识又去看头顶的天花板。 原本她是很尴尬的,可看到他比她还尴尬,她忽然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低咒一句“呆子”,夺过那伞撑开,拉了把还在廊下发呆的他一道冲入雨中。 在他家濒临破产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来见过他。 他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阶上,很平静,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 她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跟他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在他身边找了块空地坐下,轻声唤他:“蒋聿成,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振作起来。” 少女声音清甜,但又有超出年龄的镇定与豁达。 蒋聿成笑了下:“谢谢。” 她又希冀地问他:“你出国后会给我写信吗?” 蒋聿成说:“嗯。”千般不舍,万般隐忍,可他最后出口的只有这一个字。 是和她的道别,也是和过去的自己。 可是,得知她要和孟元廷结婚时,他还是来找她,原本他已经订好出国的机票。 她不肯见他,他就在楼下等,等了一晚上。 她到底还是出来,只是脸色冷漠,问他:“你这样累不累?” “为什么?”他眼神空洞,只是问这个问题。 她笑了,说蒋聿成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只有同一个阶层的人才能称得上是朋友。 他也笑了,这一次没有再刨根究底。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为什么。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他不是不谙世事的的膏粱子弟。 良禽择木而栖,适者生存,他比任何人都要懂得这些道理。 只是,仍旧徒劳地想要从她这儿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一个可以聊以慰藉的答案。结果,她还是给了他一个最无情的答案。 她说的没错,成王败寇,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不过是他没有价值了而已。 你弱就活该被人抛弃。 他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怜悯。 他手里用力,猛地扣上了盒子。 …… 迟溪最近很忙。 刚刚成为美高集团的执行总裁,除了底下一帮不服她的老臣,她也急需做出一点成绩让迟浦和认可她的能力。 她把目标放在了收购S企上。 奈何,S企虽然经营不良屡屡亏损,原有的科技团队和中层管理却很不错,旗下还拥有一大批极有价值的科技专利,角逐者众多,仅凭她一人之力很难拿下。 孟元廷的电话是三天后打来的。 关于财产分割的问题,之前两人产生了一些分歧,不过这会儿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了。 毕竟都是场面上的人,不至于真的撕破脸,区区一个中晟而已,在孟家的商业版图中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跟她聊的是关于合力收购S企的事情:“我不打算参与这个项目,说实话,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你自己想办法吧。” 这倒不是公报私仇,只是,同类竞品在市场上已经有一家各方面都很成熟的星瑞了。 而传闻星瑞就是由东信集团旗下的东信证券亚太恒升资本和兴业创投合力控股的,他虽不惧,没必要跟蒋聿成和傅文远硬碰硬。他和蒋聿成也有过几面之缘,直觉不是什么善类。 据说之前某个来港开发的老外不知死活地跟他争抢九龙那边的一块地皮,翌日就横尸街头,不管是他手底下的人干的还是想巴结他的人干的,都叫人毛骨悚然。 她正一筹莫展,三天后,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她的老同学纪礼,也是中晟现在的新任CEO。 中晟易主后,管理层进行了一次大刀斧阔的变革,她早有耳闻。不过,她去美高后早就不参与中晟的内部管理了,如今只是一名挂名股东,也就知道个大概。 “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聊吧,我老板也想见你。”纪礼在电话里笑道。 “好。”迟溪欣然道。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在下个礼拜一,迟溪送完迟嘉嘉上学后,吩咐司机:“去中晟。” 司机应声,汽车改道。 半小时后,她站在了中晟制造楼下。 纪礼亲自下来迎接,两人握过手,又引她上楼,去到他的办公室:“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已经是美高集团的执行总裁了。我还以为我混得不错呢,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别这么说,不过是靠着家里荫蔽,哪能跟你比?”迟溪谦道。 纪礼也笑,一面推开办公门:“我老板已经到了,他姓蒋,你叫他蒋先生就行。” 门开的那一刻,迟溪的脚步刹在那里。 偌大办公室里寂静无声,蒋聿成斜倚在沙发里看一份文件。 与那日的衣着随意不同,他今天穿的正装,交叠的双腿包裹在熨帖的西裤里,裤缝笔直,一丝不苟,姿态却闲适而松弛,更衬得他身形格外高大而挺括。 早十点的阳光正好,从南面的落地玻璃外斜斜洒进。 窗明几净,一室光亮,有一束正好打在他一半侧脸上,阴影延伸到深陷的眼窝,将立体的轮廓描摹地更加分明,好在修长的睫毛略微缓和了几分锋利的走势。 这张脸很好看,浓眉密丽,鼻梁高挺,哪怕不笑,只是——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这是美高集团的迟溪,迟总,这是我老板,蒋聿成蒋先生。”纪礼介绍道。 蒋聿成合上了文件,起身朝她递出手:“幸会。” 四目相对,迟溪猝不及防地陷入了一双冰冷深幽的眼睛里。 他是很标准的凤眼,狭长锐利,眼尾微微上扬,哪怕不笑时也像是带着笑意,很迷人。 只是,眼瞳极黑,深不见底,看久了就会发现什么温柔、迷人都是错觉,这是一种猎人打量猎物的眼神。 被他审度般盯着,有种被强大的狩猎者完全锁定、无所遁形的感觉,一帮人都很难自若。 迟溪莫名觉得有种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忙收敛心神,跟他握了一下,试图化被动为主动:“幸会,蒋先生。” 蒋聿成的手宽大修长,非常有力,握笔的地方有一层薄茧,一看就是文化人,常年握笔的那一种。 迟溪记得他年少时就很好学,不管是什么领域什么科目,成绩都是非常拔尖的。 迟溪虽然喜欢击剑,做一些户外运动,一双手白皙柔软,保养地很好,被他握着时,灼热粗糙的触感瞬间包裹住她,让她不太舒服。 她飞快抽回了手,不适地皱了下眉。 从小到大,她都很讨厌异性碰触她,有很多男生追求过她,最夸张的一个每天蹲在她宿舍楼下给她打水,不过只能换来她的冷脸,年少时也就蒋聿成可以出现在她身边。 那时候的他虽然也高大英挺,不会给她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一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性。 年少时,除了蒋聿成基本没什么人敢靠近她。那个时候的她,孤僻、冷漠,也压根不跟人搭话。 一开始他们的关系也不好,他高傲又自负,眼睛长在头顶上,她也不服人,针锋相对互相挖苦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她的第二性征开始明显,头发变得乌黑柔顺,胸部微微鼓起,身体也变得苗条丰韵,有了少女的懵懂神情和清冷仪态。 她不跟他吵架了,喜欢上了看书。 他也变得成熟,大多时候坐在桌边望着她写字,偶尔逗逗她,把编织好的竹蜻蜓偷偷放到她肩上吓唬她。 迟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小虫子。 她会气得追着他满屋子跑。 天天看到他时觉得烦,可当她很久没有看到他时,其实心里又会有一丝微妙的想念。她高一那年,他转去邻市上学了,她有将近一个学期没有看见他。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她坐在二楼的窗边安静地书写作业,直到保姆小跑着进来说有人找她。 迟溪皱紧眉头,心里想,谁会来找她啊?她没什么朋友。 脑中却闪过什么,她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手里的笔也丢了,用她这辈子能想到的最快速度奔下了楼。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那边。 蒋聿成穿得很休闲,里面是一件卡其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压一件同色的西装领大衣,手上戴着皮手套。 他仰头正望着不远处的飞鸟,修长的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这样随性而优雅的穿着,更衬得他潇洒倜傥,卓尔不群,俨然翩翩浊世佳公子。 她还没有喊他,他已经像是有所觉察那般,微微侧转过身来。那一刻,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跟她对上,眼瞳里涤荡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盛满整个夏日的阳光。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迟溪快走几步,可到了近前,步子又放缓了,有些尴尬地对他笑笑。 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了。 他没有笑话她,而是将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什么啊?” “打开看看。” 迟溪好奇地想去打开,又猛地停住。 她忽然想起他之前也用这样的方法吓过她,罐子里装了满满的蚱蜢,她吓得脸都白了。 他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不禁失笑:“放心,不是蚱蜢。” 她没动。 他无奈地说:“也不是虫子。” 她看他,似乎在衡量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他被气笑了:“我的信誉这么差?” 迟溪这才姑且相信他一回,将纸袋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折好的小星星。她取出一颗,按照他的指示打开,里面用钢笔书写着“生日快乐,迟小溪”。 第二颗也写了,不过不是同样的话,而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要开心,不要总是板着脸”…… 迟溪摸着纸张上的纹路,默了好久,后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要给她过生日。 因为除了小时候的妈妈,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 蒋聿成笑望着她说:“其实也不算专门给你过,正好我老师的女儿拜托我去花店买花,那家店里正卖这个流彩纸,我就捎了一些。漂亮吗?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谢谢。”迟溪也笑了笑,避开了他定定凝望着她的眼神。 蒋聿成跟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专注地落在她身上,那种目光,像探究,也像一种交流、一种微妙的试探。她有时候看不懂,有时候又似乎有所觉察。 不像学校里大喊着喜欢女孩子的那些男生的目光那样肤浅,比那些要郑重,要清明,要克制。 但又不像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比那个要热切些。 蒋聿成很喜欢跟她下棋,有时候他们坐在棋盘上就是几个小时,也并不觉得疲累。那时候,他望着她的眼神也是这样,仿佛她不是比他小五岁的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地位同等、可以深入交流的对手、伙伴。 其实他们有时候也不需要交流什么,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3.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晋·江 纪礼退出去时,不忘带上门。办公室内归于沉寂,只有墙上的钟表还在走动,有一些磁性的沙哑。 蒋聿成低眉敛目继续翻着文件,修长手指间,书页漫不经心地拨过,在安静的室内更加清晰入耳。 他的五官本就凌厉,眉眼深刻,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周遭气温能降到冰点。 这样相对无言,实在尴尬。 迟溪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见对面人好像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只好率先开口:“好久不见,蒋聿成。你过得怎么样?” 蒋聿成挑眉,终于放下资料看了她一眼,没接这个腔。 迟溪也有些尴尬。 问了句屁话。 但对于两个六七年没见过的人来说,实在找不到什么有营养的话题。 他的神色又太过冷漠,好像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只好把话题往公事上引:“纪礼跟你谈过收购S企的事情吧?”目光落在他手边的文件资料上。 是她传真发给纪礼的那一份,他应该已经看过了。 蒋聿成淡淡点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迟溪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好继续:“合则两利,这是双赢,如果S企被其他强有力的对手公司收购走并将产品投入市场,对东信制造也是不小的冲击。而美高在此领域的发展方向与东信制造不同,双方并不是直接竞争的关系。或者换句话说,就算要竞争也不是当下,而是以后的事情了。以当下的情形来说,我们是极好的合作伙伴。” 他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她说到“就算要竞争也不是当下时”,忍不住笑了笑。 迟溪皱眉,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蒋聿成很快收拢了表情,稍稍偏头看过来,不疾不徐地说,“恕我直言,东信制造短期内并没有大幅度扩张市场的打算,各方面的渠道体系也趋于成熟,收购S企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可对迟三小姐而言,似乎不是如此吧?” 他微微一笑,倒是很迷人,“坐上这个位置这么久,一点儿成绩都拿不出来,怎么跟你爸交代?” 一句话,精准掐住她的软肋。 迟溪神色微变。 她很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四目相对,他好似看不到她脸上隐忍的愠怒,平静道:“为什么这么努力证明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坐上这个位置。仅仅是为了金钱、地位?还是为了你那个还在精神病院的妈,又或者是替你那个瘫痪了的弟弟报仇?” “我倒是挺好奇,迟先生知道自己向来乖顺的女儿其实早就想取他而代之后会怎么样呢?” 他语速和缓,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道来,却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切开她内心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 室内寂静,只能听到水声循环流动的声音。 迟溪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每个人都有秘密,没有人是真正无坚不摧的。 好在她很快稳住了情绪,回望过去。 蒋聿成仍是那副平静表情,迟溪却有预感,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她默了会儿,忽然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说:“蒋聿成,你还在恨我吗?”抬眸凝视他,似乎想从他冰冷漠然的面孔上看出点儿虚实。 可惜,她失望了。 蒋聿成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反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迟溪语塞。 蒋聿成换了个叠腿的姿势,微微后仰靠入真皮沙发里,十指交握,搭在腿际:“还是你心虚?” 他本就是世家公子,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傲气天成,随意扫来的一个眼神也叫人心惊胆战。 哪怕他兴致缺缺,其实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传递。 这种冰冷睥睨,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漠然和习惯,倒不是真的想要刁难谁。 迟溪对敌从来不落下风,唯有这个人,她心里有愧,没办法坦然面对。 哪怕在心里建设很多次都过去了,他现在也过得很好。 可是,每每对上这双古井无波的深眸时,她还是会感觉心脏钝痛,如针扎一般。 她总是忍不住将眼前这个成熟冷漠的男人跟过去那个温暖笃定的翩翩少年联系到一起,然后就会发现,他们好像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过去那个蒋聿成,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望着她。 “……我不欠你什么。”半晌,她喉咙略有些发干地说。 蒋聿成点点头,像说给她听,也像说给自己听:“对,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过是审时度势,放弃了自己多年的朋友罢了。” 四周陷入沉默,气氛一下子沉入谷底。 迟溪心里好似也灌了铅,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着坠入深渊。不能挣脱,也无法抗拒。 她真的问心无愧吗? 从表面上看,她确实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他。但是,实际上呢? 在他陷入低谷、求助无门时,她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他们多年的情谊,还嫁给了旁人。这何尝不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她有过不忍,也有过愧疚,毕竟是年少时一路相伴走来的人。 可是,哪怕重来一次,她依然会这么选择。 这么多年,她千般忍辱是为了什么?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 当然,她也承受这个后果。 而且,她当时悲愤交加,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不过是把最大的痛苦同样施加在他身上罢了。 “对不起,关于冤枉你和迟中骏当年害我弟弟的事情,我很抱歉。”她手指抽紧,握了握掌心,又缓缓松开。 说出来之后,觉得好多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蒋聿成扫她。 迟溪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只是,那时迟中骏是用他的名义把她弟弟骗出去的。 她不过是迁怒他罢了。 或者,她只是为了借机和他一刀两断,做自己的事情。 都过去六年了,再刻骨铭心的记忆都会淡去。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孰是孰非,还有什么好深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报复我的话,随意。”她站起来,平静地说,转身欲走。 蒋聿成却笑了,笑过后长腿交叠,将文件轻轻压在了大腿上,问她:“其实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迟溪回头:“你问吧。” 他定定地望着她,似乎不管结果怎样都要一个答案,语声徐徐,缓缓道来:“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喜欢过我?” 秒针在一帧一帧地走动,分明不算多么响亮的声音,可在这样安静的室内听来,是如此地惊心动魄,好像拿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在人心尖上敲打。 迟溪略垂着头,侧脸安静,心里却好像打翻了一杯苦咖啡,泛着淡而冷的涩味。 半晌,她说:“没有。” 声音很轻,但是,在这样安静的室内足以让人听清楚了。 蒋聿成久久都没有说话,半晌,竟奇异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他起身离开,先了她一步:“薛铭,送客。” …… 和中晟的合作挺顺利,一周后,S企被收购。 后续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整合处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如何将S企原有的科技项目变现为成品、投入市场,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效益。 虽然迟溪不愿意见蒋聿成,公事上却不能马虎。 这日在办公室里签文件时,她给他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声音清甜,说蒋董在开会,一会儿会给她回电的。 “谢谢。”迟溪客气地挂了电话。 蒋聿成的电话回过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喂——”是他一贯低沉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听上去沉稳冷淡,没什么情绪。 听筒中传来脚步声,过一会儿又静下来,他应该是回到办公室里了。 迟溪看了眼窗外湛蓝的晴空,略微屏息,声音不觉放轻了不少:“是这样的,S企在伽罗半岛那边有一座人工智能小镇,之前已经投入了一半,只是因为资金链断裂停止了。如果废弃,损失将不可估量,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是否应该重启这个项目。” “纪礼跟我汇报过这个项目。我粗略地估算过,如果要重启,投入将会很大,人员要重新安置,技术、渠道这些也要重新调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他捏了下领带,略松了松领口。 “急倒是不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迟溪说。 “那约个时间吧,我们见面聊。” 秘书进来,蒋聿成将桌上签好的文件合上递给她,吩咐道,“把我下午的行程取消。” 秘书微怔,提醒他,“和W企的刘总的会面也要取消吗?是关于HDC那个太阳白麻矿山的开采问题的。” 蒋聿成沉吟了一下:“除了这个,其余都取消吧。” “好。”秘书退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下午下雨,只一会儿,天边已经灰蒙蒙的,好像扯了一块黑布遮在头顶。 这是街角的一家咖啡馆,一座三层楼的半弧形玻璃建筑,室内敞亮而洁净,米、蓝、红三种鲜亮的颜色交相辉映,像打翻了颜料盘。 迟溪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手里的咖啡已经冷却。 “需要续杯吗?”身边传来一道低弱的男声。 迟溪怔了一下,回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店员制服的男生,约莫二十出头,个子很高,眉目清朗,身上有种干净清透的气质,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 见她望着自己,他的脸顿时涨红了,说话也有些磕绊:“今天是礼拜六,半价。” “不用了,谢谢。”迟溪温和地笑笑,婉拒道。 像这样的搭讪,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拒绝起来驾轻就熟,久而久之连情绪波动都不会有。 她根本不会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样子,可能过一会儿就忘了。 玻璃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欢迎光——”正在门口打扫卫生的服务生小姐姐下意识要喊,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时,声音戛然而止。有那么会儿,咖啡馆里寥寥几个正聊天的客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朝他望来。 蒋聿成皱了皱眉,摘下皮手套在店内逡巡了一周,看到迟溪后径直朝她走来。 他身上穿的还是约见合作伙伴时的那套烟灰色西装,只是在外面压了一条同色的大衣,因为路上下雨,肩膀的地方有些湿了,洇出几许深灰色。 这个男人太出众,肩宽腿长,步伐稳健,傲气浑然天成,短短的几步路就引得店内人纷纷注视,移不开眼球。 简单的英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出众,气质远远凌驾于容貌之上。分明是冰冷沉静的,眉梢眼角不显一丝风情,却奇异的蛊人。 “喝点儿什么?”迟溪对他淡淡一笑,翻开菜单。 他神情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似乎是在诧异为什么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她还能笑得这么自若。 迟溪好似看不懂他眼底的嘲讽,提议道:“拿铁?摩卡?澳白?还是你喜欢口味重一点的……嗯,玫瑰奶油摩卡拿铁……” “美式不加糖。”蒋聿成淡声打断。 “好。”迟溪也笑了一下,叫来了服务员,“一杯美式不加糖,谢谢。” 以前他就只喝这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变。 他很长情,也很念旧,比如万年不变地喜欢黑白灰色调中加一点点缀的红。 但这种性格有时候又太过偏执,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没有人可以改变。爱恨浓烈,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敲打在玻璃窗上,像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这样大的声响,反而衬得室内更加寂静。 蒋聿成手肘略曲,很自然地搁在桌面上,深色的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腕骨。 迟溪看他一眼,发现他在看窗外,眉眼深邃,薄唇微抿,很冷漠的样子。 不到下午三点,雨势却将这座城市笼罩在一片阴霾中,这让皮肤冷白、眉眼昳丽的他看上去更有一种阴天的气质,仿佛森森白骨里长出来的鲜花。 咖啡上来,迟溪坐他较外面,伸手替他接过,放到了他面前。 “谢谢。”蒋聿成道,手里却没动。 迟溪看出他隐约的不耐烦,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关于这个项目,说说你的想法吧。” 蒋聿成多看了她一眼。 有时候他是真的佩服她,明明自己想要什么,却总是把皮球扔给别人,让别人先提,自己云淡风轻作壁上观,好一个摘得干干净净。 可他偏偏不想让她如意,淡淡一笑:“说实话,我不是很感兴趣。” 他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好看,眉眼风流,人畜无害,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冷血、狡诈这种词联系到一起。 迟溪被噎了一下,很难得地被人逼到哑口无言的程度。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会没事找事刻意刁难人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不成熟的人。 他应该,只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 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里,迟溪讪笑,笑过后略微正色道:“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不然呢?你真的没兴趣的话,干嘛出来见我?东信集团的董事长这么闲的吗?”迟溪道。 蒋聿成冁然,很轻地抬了下眉毛。 虽然还是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流露,迟溪却觉得他这会儿的心情应该还不错,继续心平气和地说道:“资料我已经发给过你了,这么好的研究成果,如果现在终止,前期的所有投入就都白费了。虽然你有钱,应该也不会这么浪费无度吧?” “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吗?”他笑了笑,倏忽望向她。 眸光锐利,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这个人的气势很强,哪怕只是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较之多年前,更加强势。 被他这么看着,迟溪的心跳不觉错了一拍。 她秀眉微蹙,有些不适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气氛有点冷了,似乎是她的耐心也有点耗尽了。 蒋聿成深深地凝视着她,神色平淡,似乎是要在她这张温柔的假面具上看出点儿什么别的。 半晌,他起身离座:“我对你之前给出的分配方案不太满意。我出这么多钱,只占到这点儿份额,你当我是冤大头吗?如果你有诚意,就别在这边忽悠我。等你什么时候表现出你的诚意了,再谈启动合作项目的事情吧。” “我晚上还有事情,不用送了。” …… 蒋聿成确实不好糊弄,不过,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例行谈判的拉锯而已。 一开始就让步太过,就太过被动,后面就更加难以占据主动。 不过,这也得有个度。 她回去就修改了方案,重新列出了双方的付出和份额占比,约了他下个礼拜再签合同。 孟元廷的电话也是这个时候打来的,迟溪看一眼,接通了:“喂。” “在干什么?”他似乎心情可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自吵架离婚后,两人很少这么和谐过了。 迟溪怔了下道:“我在家里。” “难得,大忙人居然不在公司。”他清朗的笑声透过话筒传递到这边。 迟溪怔了下,没琢磨出他的意思,只好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语气里有点儿挑衅的味道。 迟溪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了。 她宁愿他跟她吵架,也比这么意味不明的要让她舒服。 孟元廷似乎也看出她的不自在,转而道:“我妈送了我一些珠宝,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些干什么?给你和嘉嘉吧。” 迟溪笑,不忘打趣他两句:“可以送给你那些女朋友啊。” “我哪来的女朋友?”他哂笑一声,也懒得多辩解,只说,“等我会儿,很快就到了。”然后就把电话掐了。 过了几分钟,门锁感应到指纹,从外面打开。 他似乎是一路赶过来的,风尘仆仆,难得有些落拓的样子。 迟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些诧异。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摸了下下巴,有些尴尬地说:“这几天去A市出差,忘记刮胡子了。” 他将脱下的外套随意扔到沙发里,换了拖鞋,将装了礼物的袋子搁到茶几上。 别的她倒不感什么兴趣,有一只转了能播音乐的钻石小熊倒是挺可爱的。 “嘉嘉应该会喜欢。”孟元廷笑道。 他是很传统的长相,高大英挺,气质清俊,双眼皮、高鼻梁,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偏生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率真。 不乱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迟溪第一次见他是大一那年和同学一道去英国旅游。 她那个同学路上碰到个金发帅哥,正跟人叽叽喳喳搭讪个没完,前面好几个人都不满地望过来,弄得迟溪很尴尬。 在一群对她们怒目而视的人当中,只有他对她善意地笑了笑,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迟溪怔了下,也对他笑了笑。 原以为只是匆匆过客,后来在大学里又见到,才知道他是孟宗权的长子,在校也是众星捧月,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他是比她大几届的学长,也是校友基金会的成员,照理说不应该经常出现在学校里。 可那段时间,他经常出现在学校里,两人也总是在图书馆“偶遇”。 有一次她够不到最上面哪一排的书时,他替她拿了下来,却没第一时间还给她,将书本顶在指尖转了转,皱着眉头说:“《生而为囚》?女孩子怎么看这种书?” 迟溪笑一笑,从他手里接过书本说:“人生不就是这样?一生都在向上攀爬、破开牢笼,谁能够真正自由?” 他似乎觉得她的说法很好玩,抱着肩膀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挺特别的。” 标准的偶像剧开场。 按照常规套路,她应该心如小鹿乱撞、脸红心跳,两人刹那对视、电光火石之间坠入爱河。 但是事实上,她只是平和地笑了笑,神色都没有什么波动:“谢谢。” 看似是谦逊,实则冷漠,跟无关紧要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懒得。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从来只有别人追在他屁股后面的份儿,怎么可能主动追人?有意无意试探了她两次,见她没有什么意思后,他也就放弃了,跟隔壁一个电影学院的女孩子谈起了恋爱。 不过,她下次见他时他身边已经换了人,基本不重样。 那会儿她已经开始玩股票,做一些投资,只是,她做事谨慎,很少会大额投入。 孟元廷不太瞧得上她这种行为,他向来是大手大脚,输了也就一笑置之,从来不把钱当钱。 他有一次笑话她,她也不生气,说她要是像他这样有钱她也就不那么抠门了。 孟元廷虽然也有几个兄弟姐妹,但他从小就是他父母最看重的那个,也是孟家唯一的继承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从来不会明白,像她这样的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只有靠她自己。 他总说女孩子学那么多干什么,倒头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子。 尽管并无恶意,迟溪也深刻地明白,他们之间的认知差距其实挺大的。 见惯了迟浦和的薄情寡义,她怎么能轻易将自己的人生交托给另一个男人? …… 他们聊了聊浅水湾的开发项目,迟溪去了趟书房,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支笔,在A4纸上画起来。 她的手很秀气,纤长白皙,白玉一样。 手里的力道却不轻,一支钢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画着,入木三分。 孟元廷看了会儿,目光下意识落到她脸上。 她没化妆,脸上有自然的皮肤质感,离这么近也看不到毛孔,脸蛋秀丽,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像橱窗里精致的BJD娃娃。 怪不得平时要画那么老成的妆。 就这张脸,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18X画面。 好在她声音偏成熟一些,没有那么幼齿。 孟元廷不觉嗤笑了一声。 迟溪不解地抬头。 他忙收起了笑,说:“过几天一起回家吃个饭吧,我还没跟我妈说我们离婚的事情呢。” 迟溪却说:“那你应该要找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了。” 语调是温和的,只是,在自己的原则性问题上半点儿不会让步。 孟元廷也无可奈何,不在意地耸耸肩:“好吧。那就苦了我了,我妈肯定马上给我安排三百六十个相亲对象。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一下?” 迟溪笑出声来。 “笑了,你笑了。”他定定凝视着她的笑颜,眼眸晶亮。 迟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侧过了头:“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好看啊。”他半开玩笑。 迟溪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完全撩不动。 在她这儿,他的男性魅力约等于0。 孟元廷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起身勾起车钥匙,告辞:“还有事儿,不用送了。” …… 很快到了重新签订合约的日子,翁曼提出要和她一道去。 翁曼是迟浦和亲自委任的副总,名义上是帮衬她,实则是监视。 迟溪笑着应承下来。 抵达蒋聿成的办公室时,已经是10点半了。 他招呼她们在会客沙发里坐下,吩咐秘书去泡茶。 “我不喝茶,我喜欢咖啡。”翁曼叠着腿,鞋尖微微翘起。 她有一双修长的美腿,被黑丝勒着,隐秘的黑色里透出淡淡的白,吸人眼球。 说话时,红唇微启,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蒋聿成身上。 哪怕穿着修身的西装,也能看出他身材很高大,精悍结实。薄薄的嘴唇,高高的鼻梁,侧脸完美地像雕刻一般。 这个男人的长相真是无可挑剔,器宇轩昂,衣冠楚楚。 在港谁没听说过金融大鳄蒋聿成的名头?她在南美分公司任职时就听过了,没想到本人这么英俊。 只是,瞧着太冷淡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冷淡。倒不是多瞧不起你,就是习惯了凌驾于他人之上,可能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这种男人,真的是极大地激起女人的征服欲。 注意到她的目光,蒋聿成很有风度地对她点了点头,只是,笑容寡淡,仅止于礼节。 条款之前就谈过,见面不过是确认。但因为翁曼之前没参与过具体策划,一知半解甚至是一窍不通,只能看着迟溪和蒋聿成挨在一起说话,自己一句也插不上。 她偶尔问两句,也被蒋聿成不咸不淡的一个软钉子碰了回来。 见他一点都不上道,翁曼也觉得没意思。 要么是不懂,要么就是装不懂,压根没那意思。 “既然合同签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她起身告辞,心里窝火。 当然,没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迟浦和都不敢得罪蒋聿成,何况是她。 目送她离开,迟溪才开口调侃:“美女投怀送抱,一点不心动?” 他目光薄凉地望着她:“在你眼里,我这么饥不择食?” 迟溪也笑了,心情还不错。 翁曼给她使的绊子,这会儿竟在这种地方找回了场子,真是奇妙。 蒋聿成深深地望着她。 这样强烈而毫不避讳的注视,迟溪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了。她心脏莫名跳得很快,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很怕我?”他忽然开口,语气似乎挺愉悦。 迟溪感到莫名。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谁能不怕蒋聿成?” 他笑了,起身离座:“跟上。”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4.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晋·江 这是迟溪第一次坐他的车,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S齐柏林。 从外观看,装饰极为简约,敞亮空旷,连挂饰都没有。乳白色真皮座椅搭配红宝石般的大理石车壁,颜色又不失沉闷,低调奢华,很符合他的性格。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雨了,天气阴沉沉的,这让车内气氛更显压抑。 蒋聿成闭眼靠在座椅里假寐,因叠腿的姿势,裤管微微向上提起,露出半截黑色袜筒。 他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 迟溪深感旁边放了个制冷冰箱,心里也有些无可奈何。 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后来她实在太困,也闭眼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竟然已经在高空中。不是没坐过私人飞机,但他这架湾流G650确实是极品中的极品,不管是性能还是装潢都远远超过市面上其他的豪华机。 机舱内很空旷,比市面上可以容纳的十几人似乎还要多,暖气让人的身体不至于那么冷。 迟溪在沙发里窝着,换了个姿势,下意识朝对面人望去。 蒋聿成在开视频会议,可能是对面的汇报让他不甚满意,表情已经有些不耐。对面汇报的人似乎也察觉过来,声音越来越低:“……拨款已经追加到2.9亿美金,但是对面好像……您看,应该怎么办?” “我倒是有个提议。”蒋聿成垂下眼眸,轻描淡写的声音在机舱内响起,“不如你来给我发工资,我帮你想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舱内一片死寂。 只有迟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嗤”一声,在安静的舱内显得极为突兀。 不止是工作人员,连倒水的空姐都不觉多看了她一眼,眼中都是惊颤。 似乎很意外竟然有人在蒋先生发火的时候还这么肆无忌惮。 迟溪忙收起了笑容,抬眼时却见蒋聿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的眼眸很漂亮,但也有种要深入人灵魂的幽暗,让迟溪很不自在。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岔开话题,借着抬头去看四周的机会避开了他的注视。 “到了不就知道了?”他稍稍挑眉,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迟溪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简直没办法沟通。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好好跟她沟通。 她这会儿感觉有点冷了,忍不住摸了摸胳膊。 蒋聿成瞥了她一眼,吩咐:“去给她拿条毯子。” 空姐忙应声,往置物间去了。 迟溪本想婉拒,结果发现他已经扣上了笔记本开始阖目休息,她在心里暗叹,只能放弃。 午餐是在飞机上吃的,菜品竟然意外地很丰盛。 芝士焗蜗牛、红酒鹅肝、烤苹果……都是很普通的菜,味道却很不一般。 迟溪不重口腹之欲,但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可能是吃得快,不小心噎了一下。 她的表情不太自然,放下叉子,手按在胸口轻轻地揉了揉。 一杯橙汁被推到她面前。 迟溪怔了下,抬头,正对蒋聿成那张俊脸。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收回手。 迟溪莫名脸烧,想起很多年前,她每次吃撑的时候他都是这样默默给她倒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你是不是在心里面笑话我?”那时,她盯着他的侧脸,切齿。 他本来还忍着不笑的,听她这么说,实在忍俊不禁。 在她杀人般的目光里,他忙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没笑,真的。” 结果绷了两秒,笑得更大声了。 她气得踹他。 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她以为她都快忘记了。 迟溪低头吃着焗蜗牛,很好吃的食物忽然变得淡而无味。 “吃饱了?”见她搁了筷子,蒋聿成问她。 她点头:“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迟溪诧异地看向他。 却见他抬手指了指腕表:“你睡了快两个小时。” 迟溪:“……”有那么久?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飞机才在港口附近的停机坪里泊下。 迟溪下飞机时分明感觉到气温骤然升高了很多。远处是水天相接的海岸线,蔚蓝如洗,满满的热带椰树风光。 她不由皱眉。很显然,这已经不是国内了。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陌生的地方,让她多少不太自在。 她这人天生警惕心强。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啊?”他迈步朝外走去,步伐沉稳。 迟溪只好跟上。 到了外面有专车接送,路上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抵达了某个经济特区。 迟溪下车,感觉脚跟已经有些酸痛。 出门匆忙,她没有来得及换鞋子。 蒋聿成扫了眼她的脚,吩咐道:“给她拿双鞋。” 接应他们的市场经理怔了下,忙让人去准备了,不一会儿就回来,手里多了双白色的球鞋。 蒋聿成抬手。 市场经理愣了下,诧异地将鞋递给他。 在她和几个随行人员惊诧的目光里,蒋聿成轻蹲下身,抬起她的脚。 迟溪也怔了下,下意识要收回。 “别动。”他冷声道。 迟溪眼睁睁看着他替她将鞋子换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余人更是面面相觑,惊诧莫名。 恐怕就是总统来了,也不会得蒋先生这样礼遇吧? 产业园很大,行政大楼之后就是产业区,生活区和商业区毗邻,俨然一个小型村落。稍微参观了会儿迟溪就累得不行,停下来擦了擦汗。 蒋聿成抬步跨上台阶,目光眺望远处的工厂,问她:“参观了这么久,什么感想?” 迟溪表情平淡:“你想把这儿当做S项目的第二个出口地?” 蒋聿成笑了,嘉许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聪明。” 迟溪一点也没有被夸奖的喜悦。 刚刚看了一圈,这个大型产业园几乎是这个沿海小国的经济支柱。 丰富的森林资源和石油矿业资源,是像他这样的商人将目光瞄准这儿的原因,加之经济落后,加工业基础薄弱,当地政府更是将他奉若上宾。 可惜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早知道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缺出口渠道,资金也不在话下,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和他合作。 这不亚于与虎谋皮。 简单聊了几句,就合作的细节达成初步共识后,迟溪跟着他回了住处。 这一带滨海,多高脚屋,便于通风散热。 她有些不适应这地方的气候,热带地区蚊虫多,路上她还被蛰了一口。原本不甚在意,回到住处才发现小腿的地方有些红肿了。 蒋聿成敲门进来时,她正靠坐在床上涂药。 看到他,连忙扯了裙摆遮住小腿,略窘迫地侧过头。 蒋聿成缓步走到木床边,在她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迟溪微怔,望向他。 他的眼神很冷,但似乎又藏着一丝微妙的热。 灼灼视线,快要把她看煞。 迟溪一颗心乱得很,说不清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因为别的,可能都有。 如果是在国内,在她自己的地盘上,她尚且不会这样紧张。 可这是他的地盘,她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保证自己跑出去大喊一声有人要绑架她顺便报个警都没人会理她,甚至警察来了看到是他,可能还会客客气气地喊一声“蒋先生好”,顺便警告她不要报假警。 迟溪觉得无力:“蒋聿成你到底想干嘛?” 他没穿西装外套,身上只着一件白衬衣,热带的光线衬得他皮肤愈加苍白,有一种清削靡丽的病态美。 只是,他身形高大,肩宽背阔,一举一动暗藏力量,哪怕是裤管下看似修长清瘦的腿,也是肌理紧实,任谁也不会把他和文弱这种词挂钩。 迟溪被他看得受不了。 其实,蒋聿成有一张巧夺天工的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线条锋利又流畅,既有立体疏冷的轮廓感和距离感,也有精致惑人的皮相,哪怕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一个人时,也英俊得叫人侧目。 可长得太好看的男人,不一定内心同样良善。 不心狠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六年里走到这一步?都是浸淫名利场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需要付出什么了,尊严、良知……甚至可能是灵魂。 想起那些关于他的负面传闻,迟溪只能说,空穴来风必事出有因。 六年后的蒋聿成,迟溪一直都摸不透。 这种感觉,成了她对他敬而远之的关键。 他让她,感觉到危险和不安。 而且,以迟浦和当初落井下石的行为,她不认为他会放过她和迟家。 “怎么不说话了?”见她沉默,蒋聿成笑笑,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了手。 迟溪松了口气,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也不搭理他,低头继续涂自己的药。 蒋聿成侧身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腿略曲着抵住身后的木板,另一只脚随意踩在前面。很简单一个动作,也这样潇洒。 只是,她没空欣赏,伤口痛得有些麻木了。 过了会儿终于擦完了药,她把盖子拧住。察觉到他还在看自己,迟溪忍不住又看他一眼。结果发现,他不是在看自己,目光一直落在她伤口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虫子咬的,已经有些溃烂了,周围一圈皮肤还红肿着。 “疼吗?”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 不过,指尖还没触及就生生停在了半空,过了会儿又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似乎是怕弄疼她。 迟溪回避他的目光,摇头:“还好。” 当然是假话。不过,她天生忍耐力超于常人,哪怕很痛也不会出声。 两人这样坐着实在尴尬,迟溪开口询问:“晚上吃什么?” 他笑了:“你饿了吗?” 她点点头,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这会儿确实有点饿了。 “走吧。”他起身说,“带你去打牙祭。” 迟溪忖度了一下这句话,总感觉他像是在说“阿黄,走,带你出去吃点儿东西”。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5.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晋·江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了会儿,穿过森林和闹市区,最后停靠在一座中式府邸前。 迟溪下来时还有些诧异,没想到竟然会在大洋彼岸的国外看到这样一座苏式园林,光看外观就知道造价不菲。 一个西装革履的官员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帮专员出来迎接。 对方说的是英语,不难听懂。 听了会儿她就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殷勤了,原来东信集团要在这儿开设几个大型加工厂。 此地物产丰富,盛产石油、锰和木材,在工业和农业品方面非常短缺。 只是,迟溪不觉得蒋聿成会大发善心做慈善,无非是利益交换谋得更多利益罢了。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这趟考察是成功的。 这地方确实很适合用来出口S项目的工业成品。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出货口罢了。以她对蒋聿成的了解,他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在想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 不知何时,他走到了她身边。 迟溪真的被吓了一跳,加上连日来的郁气积压,她这会儿真的有点儿生气了:“你很喜欢这样突然凑到别人耳边说话?” 他勾了下唇角,边走边望她:“为什么这么问?” 迟溪:“吓到人了。” “你被吓到了吗?”他莞尔,笑得很斯文。 就是没有一丁点致歉的诚意。 迟溪:“……” 她深感自己二十多年来全部的耐心都要在这个人身上耗尽了。 除了他,没人能让她这么吃瘪。 她决定闭上嘴巴,不再自取其辱。 晚餐设在一处宴会厅里。虽然外面是园林式的建筑,内里还是金碧辉煌的,倒有些落俗了。 迟溪目光扫过四周,垂下眼眸用自己的餐点。 那官员一直在跟蒋聿成聊,笑容热切,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本地的风土人情,不忘介绍呈上来的菜肴。 一道油炸青蛙腿放到了迟溪面前。 继而是芋头汤、紫菜包饭、花生菠菜饼……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鱼,形状奇怪,她也不敢下筷,只能吃一些蔬菜。 蒋聿成期间看了她一眼,将一碟菠菜叶搁到她手边。 迟溪怔了下,轻声道了声谢。 吃完后,他们又去游园。似乎看出蒋聿成的不耐,那官员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把时间单独留给他们。 迟溪走着走着有些乏了,弯腰跨上一座亭子。 这是位于湖边的亭子,岸边草木稀疏,借着月光望去,脚下反而都是污泥。 她不解:“这么好的池塘,怎么不养一尾鱼呢?” “你怎么知道没养?”蒋聿成在她身后闷笑。 迟溪回头,看到他拿着一个盛了小鱼和肉块的盒子走过来,也不跟她说话,俯身在岸边蹲下,随意捡了几块朝池中掷去。 一开始是安静的,很快,黑暗里却传来了令她牙酸的咀嚼声。 迟溪这才看清,这哪里是空池子?原来养着好几条鳄鱼呢。 为了抢食,这些家伙的四肢不断伸张,身体扭动,摇头晃脑、步履蹒跚地撞上来,大口撕咬着新鲜的肉食。 迟溪有点反胃,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害怕了?”他将空了的盒子随意搁到一旁,接过薛铭递来的帕子擦拭手指。 “只是不喜欢。”她冷淡道。 他以前没这种爱好。 他喜欢骑马、射击、读书、潜水……就算要养小动物,也绝不会养这种令人厌恶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芮玲玉跟她说过的话,虽然知道这种传言可信度极低,她仍是感到生理性地不适。 四周变得寂静,竟有些无言可对的尴尬。 半晌,她听到一声打火机盖开启的机扩声,她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蒋聿成单腿支地,正斜抵着栏杆低头拢一根烟,火苗亮起的那一刻,他阴影里的脸稍稍被点亮,但很快又归于黑暗和沉寂。 零星的火星子冒起来,迟溪才能隐约瞧见他蛰伏在黑暗中冷峻的脸。 倦冷、漠然。 分明还是熟悉的那张脸,迟溪却觉得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不止是这一刻,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确实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迟溪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也没资格指摘什么,只觉得叹惋。曾经那么光明磊落、朗月清风般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烟顺着风吹到她这边,她咳嗽了一声,皱起眉。 蒋聿成下意识掐了烟:“抱歉,我平时不怎么抽的。” 除非特别烦的时候。 她摇摇头:“没事。” “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回头问她。 迟溪笑笑:“挺好的。” “那是哪种好?” 迟溪被噎了一下,心道:这人怎么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暗示他过界了。 可是,这人有时候好像看不懂别人的暗示,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或者,他看得懂,但不想遵守,就是我行我素。 “你老公对你好吗?”他终于没什么耐心,说出心里话。 这句话出口后,四周就陷入了更深的沉寂,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那个魔盒,彼此心照不宣。 他的冷漠、他的故意刁难、他的刻薄……似乎都有了答案。 迟溪默了好一阵,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仍是望着她,眼底的情绪比今晚的夜色更加深沉,更加浓重,仿佛要将她淹没。 迟溪承受不了这样的凝视,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拒绝,也是一种逃避。 夜风吹来,哪怕是在这样的深夜,也带着难以言喻的潮闷燠热,仿佛要把人内心最大的恐惧和烦躁都挖掘出来。 迟溪攥紧了手心,试图用深呼吸来平复。 似乎看出她的紧绷,他唇边透出一丝笑意,带着嘲讽:“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迟溪感觉胸腔里的气压都在被挤压着往外蹿,更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只能扯一下嘴角,不知道要说什么。 蒋聿成仍是望着她,目光审度般掠过她的脸。 她却不敢看他。是逃避,亦是心虚。 有风刮起树叶,飘飘荡荡落在她肩上。 他伸手过来,要为她揭去,她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迟溪分明看到他眼底倏然闪过的戾气,不由屏息,在心底苦涩地笑了笑。 这样僵持,他却走到了她面前,下一秒扣住了她的腰。 迟溪心脏狂跳,整个人被推着跌入他怀里。 他的怀抱坚实而有力,身体温热,一双墨潭一样的眼睛在头顶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小心,别掉下去了,这后面可都是鳄鱼。”说不清是戏谑还是嘲讽。 迟溪深吸一口气,推开他,直到走出几步拉开了安全距离,一颗心才逐渐平复。 “迟小溪。”他在她身后唤她,声音缱绻,像海妖的呓语。 “别这么叫我!”她声音尖锐。 “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你的。”他笑。 迟溪深感无力,从未被一个人逼迫到这种境地。 哪里还有什么情感? 她就像他年少时没有得到过的那颗糖,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电话这时响起来,迟溪忙掏出手机,发现竟然是孟元廷打来的,忙接通了。 她从没有一刻看到孟元廷的电话是这么地高兴。 就像脱离苦海的一剂良药。 “你去哪儿了?我去公司没看到你。”四周很安静,孟元廷的声音在亭子里格外清晰,也清晰传递到蒋聿成的耳边。 蒋聿成提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迟溪不确定那一刻他是否是笑了一下。可就算是,多半也是讥诮。 他显然没有回避的意思。 迟溪只好硬着头皮回他:“出差了,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情。”他笑,“你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有话跟你说。” “好。” 迟溪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会儿心里有事,更是心不在焉,随便搪塞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回头看到蒋聿成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沉吟了一下说:“你刚刚不是问我,我跟我丈夫怎么样吗?我现在回答你,我们很好。蒋聿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要报复我,请随意。但不要再跟我谈感情!” 他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感情? …… 迟溪回到港城已经是两天后。 她忙着处理S项目的事情,忘记给孟元廷电话了。 那个礼拜四,他忍不住给她打来了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他没好气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悠悠的:“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永远不会给我打?” 迟溪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两人在岛上的约定,忙跟他道歉:“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了,我给忘了。” 孟元廷没说话,心里挫败,可有气没地儿撒。 因为他心里也明白,吵架也没用。 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顶多口头上温柔地安抚两句,转头还是跟没事人一样。 没准他的发怒在她眼里就是无理取闹,让他深感挫败。 “有空吗?我妈送了我几套拼图,正好给嘉嘉。” “好,我让唐婉过去拿。” “我给你送过去吧。”他笑笑,把电话挂了。 想起迟嘉嘉喜欢吃红豆餐包,他将车停靠在街角一家面包店门口,下车来。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面包店,甚至不是大街上耳熟能详的连锁品牌。一层楼,低矮、陈旧,被压在贴满广告纸的居民楼下。 可这样一家面包店门口却停了一辆不合时宜的豪车。 银色车身,如流水线一般,车头金色飞翔女神的立体车标极为醒目。 孟元廷也是爱车的,一眼就看出这车不下于九位数,还是曾经参加过车展的款,已经停产多年。 进门后,他按照习惯在入口的玻璃柜里挑了两只红豆餐包,想起迟溪爱吃全麦的,在心里暗笑她这人的中老年喜好,又给她挑了一包无糖全麦切片,走到柜台处去付钱。 “一杯美式。”耳边忽然听到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冷淡中带一点喑哑,像极了低音炮。 用现在小女生的话来说,那就是“苏到耳朵怀孕”。 孟元廷好奇地抬头,首先看到雪白的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第二颗,领口微敞,挺随意,烟灰色的西装很自然地搭在一侧臂弯里。 往下就看到对方搁在柜台上的手,指尖捻着张卡,手指很修长。 他的目光又落到对方脸上,不觉多停留了会儿,心里想的是:真有男的长这样啊? 拍电影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打消了,下意识联想到停在门口那辆劳斯莱斯。 这么一想,才觉得合理些。 有这样气度的男人,不可能是花架子。 而且,他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对方这时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付了钱后,侧身平淡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与这张姣好的面孔不同,这双眼睛太过锐利,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像是被强大的猎手给牢牢锁定,心头狂跳。 孟元廷皱眉,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这会儿他也想起这人是谁了,主动递出手,笑道:“蒋老板,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蒋聿成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袋子,瞥了一眼他递来的手,神情古怪。 孟元廷尚且没有读懂这一眼中的审度含义,对方已经抬手,很矜持地握了一下他的指尖:“好久不见。”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6.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晋·江 孟元廷付完钱离开时,路过拐角,发现蒋聿成正靠在座椅里吃一份全麦面包,手边搁着一杯美式。 透明的玻璃杯里装满黑色的液体,看着就苦,上面还漂浮着两片柠檬。 孟元廷怔了一下,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印象里,迟溪好像也喜欢全麦面包和柠檬不加糖黑咖的搭配。 更神奇的是,两人的进食习惯居然也一样,都是先把面包外面那一层硬皮撕下来慢慢吃掉再开始吃里面的面包芯。 注意到他的目光,蒋聿成抬眼看着他:“孟先生要坐吗?” 虽然语气客气,孟元廷觉得对方并没有真心邀请他的打算。对于蒋聿成,他多少是不太服气的。他父亲孟宗权曾笑着跟他说过,说如果他在港还有对手的话,那必定是蒋聿成。 这话从纵横港岛三十多年的父亲嘴里说出来,实在让孟元廷感到不可思议。 蒋聿成也不过年长他一岁罢了。 可在孟宗权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差距可见一斑。 心里这么想,孟元廷面上无懈可击,笑着对他摇摇头:“我赶着回家看我妻子和女儿。” “那就不送了。”蒋聿成波澜不惊地说。 …… 孟元廷到来时,迟溪正陪着迟嘉嘉在客厅里玩沙画。 客厅本就很大,迟嘉嘉还嫌不够大,把茶几都搬掉了,大理石地面上全是沙土肆虐的痕迹。 孟元廷叹了口气,提了提裤脚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跟她面对面:“嘉嘉,你怎么跟个皮猴子似的?” 嘉嘉抹了把脸上的泥,到底是不太习惯跟他嬉笑,只能打哈哈:“孟叔叔,你怎么有空过来呀?” 孟元廷将手边的袋子提起来,夸张地拖长调子说:“给嘉嘉小宝贝带礼物来了呀。” 然后献宝似的将拼图一一拿出。 迟嘉嘉有点尴尬地回头跟迟溪对了个无奈眼神。 迟溪在沙发里换了换叠腿的姿势,用眼神警告她不能没礼貌。 她抬手拨了下蓝牙耳机,继续听那边的主管汇报。 关于迟嘉嘉要转到圣约翰中学上小学的事情,迟溪到底还是不想放弃,想了想,回头问起蒋毅。 “我帮你问问我爸吧,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蒋毅笑着说。 “那就麻烦你了。” …… 宴会结束,人也都散了,月湖公馆归于沉静。 刘美贤的脸色却很难看,看也不看蒋毅一眼,扔下牌就去了楼上。 蒋子沣7点才回来,而每次吃晚饭,刘美贤都要等他,所以这天吃晚饭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刘美贤忽然“啪”地一下将筷子扔在桌上,狠狠剜了蒋子沣一眼:“你还吃得下去?!” 蒋子沣不明就里:“你犯什么病?吃错药了?” 刘美贤怒道:“你问你儿子!给他介绍那么多名媛千金不好,偏偏要去追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异女人!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啊?!” 又瞪向蒋毅,“她女儿要上小学关你屁事?用得着你屁颠颠忙前忙后地张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舔?你好歹也是N大的高材生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蒋子沣看向蒋毅,挺吃惊的:“你妈说的是真的啊?” 蒋毅脸烧,又有些烦躁:“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说这个干什么?人家还不一定能瞧得上我呢,你这么给人家脸色看,我多尴尬啊。” “你听听你听听,他是要气死我啊——” “小毅又怎么惹你生气了,大嫂?”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听到这道声音,刘美贤顿时卡壳,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止是刘美贤,蒋子沣和蒋毅也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有些拘束地坐正了些。 “四叔。” “四弟。” 蒋聿成弯腰将筷子捡起来,信手搁到了桌面上,屈身时,略微侧头问刘美贤:“怎么了大嫂,你不舒服吗?” 刘美贤干笑:“……没,没有,我吃多了,有点撑。” 餐厅里的气氛,莫名就降到了冰点,好像一瞬间将冷气打到了最低。 一家人都没料到他会过来,餐桌上不得已又添了一副碗筷。 只是,气氛再没之前那种自然生气。 连架也不吵了。 蒋毅心里却憋着气,想着蒋聿成走了后肯定又要挨批,忍不住道:“四叔给评评理,我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怎么了?碍着妈的眼了?偏要我去跟那些骄纵任性的大小姐相亲!” 刘美贤没想到他还敢回嘴,怒道:“她离过婚,还带一个孩子!你说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啊?!这种女人,别想进我们家的门!我坚决不同意!” “妈你怎么这样?迟溪很好,特别好!” 蒋聿成原本淡淡笑着,并不以为意,听到这儿,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下。 见他们父子俩还要吵,蒋子沣心惊肉跳,对蒋聿成赔笑道:“你别在意,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们母子俩就是闲的没事干。” “无妨。”蒋聿成笑容温淡,问蒋毅,“是美高集团的那个迟溪吗?” 蒋毅楞了一下,印象里,这个四叔性情寡冷,不怒自威,鲜少用这么和颜悦色的口吻跟他说话。 “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S企那个case,是她在主持。” 两人应该见过,只是不知道谈成了没,他不敢问蒋聿成,也不好意思问迟溪,不然岂不是更显得他在公司无足轻重? 蒋聿成点了下头,没后话了。 蒋毅却想着借他的势压一下刘美贤,脑中一闪话就出来了:“迟溪长得漂亮,也就比我大一岁,但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管理者了。妈说人家配不上我,怎么不想想我是不是配得上人家。” 刘美贤扶住胸口,感觉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 …… 翌日蒋毅给她发了消息。 有个项目投资人撤资了,迟溪心情不太好,原本不太想搭理他,可随意一翻,发现他说的是关于迟嘉嘉如何到圣约翰中学念书的事情,她忙强打起精神,客气地问他是否有办法。 上次她已经去拜访过他母亲刘美贤,不过,刘女士显然对她印象不佳。 别说帮忙了,不撵她就不错了。 [见面聊。]蒋毅卖了个关子。 迟溪只好应允。 他约她在港东一家击剑馆见面。 这是一家大型的击剑馆,场地在室内,是一座类似鸟巢的半弧形建筑,位于西岭山上,需要乘坐馆内专属的缆车上去。 迟溪就把车停靠在了山下,跟他一道上了山。 “你还没跟我说呢,你有什么办法让嘉嘉转到圣约翰中学去念书?我前段日子去问过,人家说不收人了。”迟溪笑着说。 蒋毅有点失落,幽怨地看着她:“陪我玩一局我再告诉你。” 迟溪莞尔:“不能先说?” 迟溪是那种很古典的长相,知性秀美,看着非常亲切。她平日的妆容都很淡,可当你望着这张脸时,又能想象出她画着浓妆、明艳照人的模样,可塑性很强。 蒋毅跟她对视了两眼,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语气又有点儿低落:“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就想着嘉嘉的事情,连陪我玩一局都不愿意。”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迟溪性格很冷淡,目的性极强,远不像外表那么温柔平和。 没什么同等价值的人,她估计是不愿意深交的。 他要不拿迟嘉嘉的事儿诓她出来,她估计不大愿意搭理他吧。 穿上防护服和面罩后,迟溪转了转手腕,低头去扣袖口:“我很久没玩这个了,手下留情啊,蒋公子。” 蒋毅笑道:“放心,我是资深玩家,我有分寸,一定不会伤到你的。” 迟溪似笑非笑地提了下唇角,没说什么。 “小心了。”几乎是灯亮起的那一刻,她手中利剑如离弦箭矢,迅疾就刺中了他肩上的有效部位,一击必中。 蒋毅大惊失色,慌乱地挥剑去挡,脚步错乱地往后退。 可越是慌乱就越容易出错,踉跄着步子都踩错了,到后面基本没路可退。迟溪步步紧逼,步伐快而稳健,仅仅两分钟就挑飞了他手里的花剑。 蒋毅不慎跌倒在地。 “你没事儿吧?”迟溪忙收了剑,摘掉面罩伸手去扶他。 蒋毅抬头望着她,自己满头大汗的,她呼吸都没乱一下,想起自己刚才的“豪言壮志”,真是大大的丢脸。 他脸涨得通红,犹豫会儿才握住她的手,借着她手里的力道爬了起来。 “你还说你不会呢。”他胡乱拿毛巾擦着头发,有些不忿地说。 “不好意思,你说你是资深玩家,我以为……”她不由失笑。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的,都没使出三分劲儿,实在是没想到他这么菜。 蒋毅的脸更红了,有些恼羞成怒地扭开头。 迟溪眼底的笑意加深,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二楼的观赏台上,有道颀长的的影子凭栏伫立很久了。 蒋聿成穿了身休闲西装,没戴眼镜,眉眼在昏暗的阴影里更显深邃。 他修长的手搭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叩了叩。 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她在击剑上有天然的天赋,第一次来击剑馆时,他给她示范了很久,又安抚她说,没关系的,就玩玩,他不会出手太重的。 可两人第一次交手,她就挑飞了他手里的剑。面对他尴尬又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歉意地俯身将手递给跌坐在地上的他,说:“不好意思,你说你玩这个很久了,我就没收手,没想到你这么菜。” 他苦笑,觉得丢脸又不可思议:“你真第一次玩?你诓我的吧?” 迟溪:“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干嘛?” 他没起来,盘膝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淡漠又别扭。 她笑着伸手去推他肩膀:“喂,你不是这么小气吧?不就是赢你一局吗?来,再来,我让你赢回来。” 她哄人确实是很有一套。 但实际上也就是“哄”而已,表情是温柔的,语气是舒缓的,只是,眼睛里其实是没有笑意的,只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敷衍而已。 你不生气了,她不会高兴,你还是生着气,她也不在意。 可是,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对他的、是他们共同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如今,她竟然把这一切复刻在他人身上。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的玻璃天窗外照进,明晃晃的一束聚光,蒋聿成犹感刺目。 “薛茗,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半晌,他淡淡开口,无甚表情地敲了敲铁质的栏杆。 薛茗惊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先生风华正茂。” 蒋聿成轻哂,不置可否。 …… “我陪你玩也玩过了,你该告诉我怎么帮嘉嘉转校了吧?”迟溪仰头喝了口水,笑问他。 蒋毅心里空落落的:“你这么不喜欢跟我呆一起啊?” 迟溪笑而不语。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蒋毅。他年轻、单纯,毫无心机和防备,相处起来很舒服。哪怕时常问一些看似愚蠢的问题,也并不让人反感。 见她只是笑却不开口,蒋毅心里更是忐忑,憋了会儿,到底是沉不住气:“你知道我爸为什么能当上圣约翰学院的副校长吗?” 迟溪:“愿闻其详。” 蒋毅:“都是靠我四叔。” 迟溪原本笑着,听到这里笑容微微收拢:“……你四叔?” “对。”蒋毅没瞧见她的神色,继续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找人一起合作收购S企吗?我说再没有比东信财力更雄厚、市场渠道更广阔的公司了。” 迟溪没应声,目光冷淡地落在前方某一处。 蒋毅老半晌才反应过来,循着她的目光朝入口处望去,正好看到蒋聿成进来,身后跟着一丝不苟的薛铭。 “四叔——”他下意识站正了,拘谨地唤了一声。 “对了,这是迟溪,美高集团的迟总。”蒋毅忙给她介绍身后人,“四叔,你们见过的吧?” 其实他不是很确定。 他从来不敢过问蒋聿成的事情,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至于迟溪……他就更不好问什么了。 多问多错,问得越多,越是在女神面前暴露自己的智商。 “认识。”蒋聿成言简意赅。 虽然他是在笑,蒋毅却觉得这笑容很虚假,根本没有抵达眼底。 而且,明明这两人是含笑地对视着的,他总感觉两人间的气氛不太对劲,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蒋毅摸不准,感觉是自己想多了,笑着打圆场:“迟溪的击剑水平好高啊,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四叔,恐怕只有你能跟她较量一下了。” “我还有事儿,你们慢慢玩。”迟溪不打算陪他们在这儿耗着了。 “不跟我来一局?”蒋聿成道。 迟溪回头,目光直射他脸上:“你确定?” 蒋聿成也笑了,他喜欢她这样锋芒毕露的样子,感觉很鲜活,光彩夺目,而不是像个垂垂暮已的老人那般冷静到近乎刻板。 “不敢?”他笑。 迟溪也笑了,头也不回地朝蒋毅伸手。 蒋毅忙将她的头罩递回来。 她当着蒋聿成的面将头罩戴上,拉上拉链。 她这是在告诉他,她知道他是在激将她,但是她接受了。 穿好护具的两人在场中站定,位于场外的薛铭和蒋毅就分明感觉到了气氛的焦灼。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柔软的剑尖像蛇信子一样碰撞、颤抖,你来我往,迅疾如风。 两人走弓步的姿势也很是相近,步伐稳中求进,不疾不徐,可你能明显看出他们肌肉的绷紧、蓄势待发的状态,哪怕暂时落于下风也能迅速反击回去。 短短几分钟,把花剑甩刺出了不一样的精彩。 “好——”蒋毅疯狂鼓掌,感觉这才算得上是击剑。 他刚刚击的那就是杂耍啊。 “她还挺厉害的啊。”薛铭不可置信地挑眉。 没见谁能跟蒋聿成缠斗得这么有来有往。 感觉水平是一方面,心理素质也是。 处于风暴中心的迟溪却有些心惊,蒋聿成的水平比以前要强多了,她一开始还可以勉强应对,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她分明可以感觉到体力的流失,还有男女力量上的差距。 时间一长,她已经可以预见她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败下阵来。 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 黑纱面罩遮住了蒋聿成的脸,迟溪却好似能看到他在笑。 可能是讥笑,也可能是冷笑。 又一次面对面时,剑身抵着剑身,这已经不是击剑的标准动作,而是纯力量的抗衡了。 蒋聿成深深地望着她,眼神逼人,似笑非笑,似乎是要看看她还能撑多久。 迟溪能够感觉到他游刃有余的傲慢,胸腔里也被激起了难言的怒意。 她冷笑:“你倒是比以前厉害多了!” 蒋聿成也笑:“有没有可能,以前是我让着你?” 她微怔。 “太过卑微的爱慕,是不会被人珍惜的,对吗?”他莞尔,在她愣神的片刻中,已经收了剑。 迟溪望着他头也不回的冷漠背影,心情复杂。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7.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晋·江 项目跟进地很顺利,之后一段时间,迟溪都没有见蒋聿成。 这让她惊悸不安的心多少平静了些许,很快就投入了对新项目的考察中。 跟她一块儿去伽罗半岛考察的是蒋毅。没想到,他会去中晟任职。 因为伽罗半岛位于太平洋之上,四面环海,他们只能乘坐轮渡出行。 蒋毅晕船,在甲板上连吐好几次,脸色苍白如纸。 迟溪眉头皱得很深,过去扶起他:“实在不行的话,我让人先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你确定?” 蒋毅点头如捣蒜。 迟溪只好让人把他扶回船舱里。 船又在海上航行了两天,终于抵达目的地。 迟溪让夏桐先将蒋毅送去了吊脚楼休息,自己换上了一身迷彩服,拿着望远镜登上了瞭望塔。 从头顶俯视而下,这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海,丛林茂盛,只有中间这不到一千余亩的地方是智能小镇的核心试验区,四周设立了几个岗哨和瞭望塔,守卫一般。 想必是当初只建设了一半,并没有太大科技价值的缘故。 就算有人觊觎,这东西一带不走,二还没建设完,无法真正投入市场创造财富。 巡视完毕,她才回到寨子里。 蒋毅已经好多了,在餐桌上等着她,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招呼她吃饭。 迟溪吃东西很文雅,也很慢,好像不管是多美味的珍馐,在她嘴里都淡而无味。 “你尝尝这个啊。”蒋毅将一叠椒盐花生推到她面前,“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 “谢谢。”迟溪捡了一粒吃了。 动作依然有条不紊,下颌微动咀嚼着,她微微侧头时,乌黑而蓬松的头发从一侧滑落到肩下,她随意伸手将一绺拨到耳后,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蒋毅看得有些失神。 迟溪看他一眼,微怔:“你看我干嘛?吃东西啊。” 他讪笑,有些慌乱地垂头继续扒饭。 女神就该是这样的吧。 清心寡欲,对什么都无欲无求的样子。 下午又出去巡视了一圈,迟溪就回来了,拿出钢笔和一张规划地图在房间里写起来。 蒋毅坐在旁边看着,越看越心惊。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她只出去了两次,登上瞭望塔一次,竟然就能将这座岛的地形完全摸清并在纸上画下来。 这记忆力和思维能力也太惊人了。 “你是哪儿毕业的呀?我是N大的。”他对规划什么没有兴趣,就想跟她聊聊天。 迟溪低头圈划着,头也未抬:“MIT。” “哇哦。”熟悉以后,蒋毅越来越无法掩饰自己的本性,一开始佯装的稳重也有些露馅了,自己还浑然不觉,“迟溪,你谈过恋爱吗?” 迟溪笑了,摇摇头。 蒋毅:“我不信,肯定有很多男生追你吧。” 迟溪:“没有。” 年少时,除了蒋聿成基本没什么人敢靠近她。那个时候的她,孤僻、冷漠,也压根不跟人搭话。 蒋聿成……蒋聿成…… 迟溪心绪不宁,有些痛苦地按了按太阳穴。她对蒋聿成真的不再有任何希冀了吗?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么多年了,他是唯一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 她厌恶异性,更讨厌男人靠近她,只有年少时就一路相伴的蒋聿成是个例外。只有跟他在一起,她不会感到不适。她有很多心里话,也只跟他说。 她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在他身上汲取温暖。 其实她是害怕的,害怕自己真的沉沦下去,万劫不复。而今的蒋聿成,就还是以前的蒋聿成吗? …… 迟溪是后半夜听到的枪声。 一开始是短而闷促的两声,像什么金属利器瞬间洞穿木板,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几乎是响起的那一刻,她就睁开了眼睛。 拜迟中骏所赐,她在陌生的地方一直非常警觉。 何况是这种三不管地带的荒岛。 迅速换好衣服后,她第一时间登上高地查看。因为对地形的熟知,她很快在西南角和东面海港的位置发现了歹徒的登陆踪迹,因对方穿的也是迷彩服,加上黑暗阻隔了视野,高倍望远镜也看得不是很清晰。 她只能判断出这大概有五六十人的规模,不过,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她退回寨子里。 “迟溪!”蒋毅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二楼走廊上的木板踩得“嘎吱”作响。 迟溪暗骂一声,捂住他的嘴巴就把他拖进了屋子里:“你喊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我们吗?” 她的眼中有股冷意,狭长而漂亮的眸子在暗夜里依然黑亮分明,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蒋毅好似也被感染,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渐渐被安抚。 “待在这里别动。” 约几分钟后,一行十几人被迟溪召集在寨子后面的山坡上。 这算是整个寨子的制高点,又有丛林遮挡,一时之间不容易被发现。 “为什么不从港口走?”蒋毅带来的人里,有一个问迟溪。 迟溪都不想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夏桐瞪他一眼,喝道:“人就是从港口摸过来的。整座岛就这么一个渡口,你说呢?” 这人不说话了。 信号不太好,但还是可以发射出去的,夏桐将原有的设备拆了组装,很快就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与此同时,也暴露了己方位置。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救援人员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和对方打游击,躲避对方的搜寻。 虽然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来头,迟溪的眼皮一直跳,直觉不是什么善茬。 恐怕不是盗匪就是她的对头。 第一种的可能比较小。 一是这基地是个半成品,实在没什么好劫的,二是绑架她迟浦和估计也不会拿出一毛钱,而她手里明面上那些资产,不足以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要是第二种,她可就摸不准了。 她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了。 迟溪平时很喜欢做一些户外活动,她本身还是IPSC的资深玩家,在野外和对手玩个捉迷藏问题不大。 只是,还带着一帮拖油瓶。 她回头看了眼惊惶不安的蒋毅,心里想,要是他出什么问题蒋聿成会不会找她算账。 “你跟在我旁边,不要离开我半米远。”她叮嘱。 蒋毅点头如捣蒜。 一开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十几分钟后天上居然开始下雨。他们穿的是普通的山地靴,但这个地方的泥土本就比寻常泥土黏腻,很快就感觉寸步难行。 蒋毅不小心摔了一跤,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迟溪望着远处不断打来的电筒光,心急如焚,猫着腰飞快折回来。 原来,蒋毅不小心踩在了断裂的竹竿上,脚底板一片血肉模糊。 迟溪猛地撕下他的衣角,一分为二,一块塞他嘴里:“忍着点儿。”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利落拔出了竹竿,痛得蒋毅差点厥过去。 蒋毅龇牙咧嘴,脸白得好像在水里泡了三天。 迟溪不由分说架起他,带着他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耳边不断传来哗啦啦拖曳的声音,迟溪回头,原来对方将沿路的竹子纷纷砍倒在地,拔除障碍,力求最快找到他们。这批人已经快速逼近,无数凝成的光束如探照灯般从远处交织而来,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有一束快照到他们—— “趴下!”她手按在还呆愣的蒋毅头上,狠狠往下一压。 两人就势闪到一块巨大的山石后,成功躲过。 滂沱大雨打湿了衣服,压在身上好像裹着一层沉重的铅铁。 阴冷、潮湿,还有间歇性的疼痛。 蒋毅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由去看迟溪。 她的脸色也很苍白,黑色的长发湿透了,紧紧黏在她消瘦的脸上,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 “迟溪,我……”他嘴唇嗫嚅,心情复杂。 “别说话。”她直接捂住他嘴巴。 她也只是看着镇定。作为一个资深户外运动者,她很明显感觉到体力的流逝,体温的下降。 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脑中快速换算了一下时间,推测着救援什么时候到,她忽的听到头顶由远而近传来巨大的嗡鸣声,忙循声望去。 远处的海岸线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被磅礴的水汽冲刷成朦胧的一片幻影,她眯眼,隐约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射来,很快就到了近前。 原来是几架直升机,大雨顺着不断搅动的螺旋桨而下,像被截流的瀑布,气势惊人。 眨眼功夫,其中一架已经悬浮到她头顶。舷梯降下,最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道高大劲挺的身影。 他穿迷彩,脚下踩着跟她一样的军靴,那一刻竟然有几分情侣装的味道。 这让迟溪有些恍然。 就在她微微愣神的刹那,蒋聿成已经到了她眼前,一双幽冷深邃的眸子狠狠盯着她,眼底有滔天的怒意。 这种阴沉到可以滴出水的表情,依稀只在年少时那一年她被困荒山、他找到她时有过。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整个人被他拽了上去,耳边听得他冷声命令道:“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给你收尸!” 她咬了下唇,只好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 雨到了凌晨时才停歇。 迟溪坐在火把边烘着手,表情平淡,蒋聿成端着面包和牛奶过来时也没什么变化。 “吃点东西。”他把托盘搁到她手边。 迟溪说了声“谢谢”。 “这么见外?”他在她旁边坐下,岔开腿,姿势松弛又随意。 迟溪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看他一眼。 他还没换衣服,这种紧身的衣服更衬得他身材精壮,劲瘦修长,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跟头顶这张英俊逼人的面孔不太搭。 他是在笑,好整以暇望着她,可惜眼睛里没有温度。 迟溪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了,他在生气。 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她没好气,低头继续烤火。 “我救了你,你就是这种态度?”他挑眉。 “我也没让你救我啊。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的?”她淡淡抬眼,目光里有某种洞察一切的犀利,轻笑,“你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蒋聿成神色不改,微微伏低了靠近她。 挨得太近了,男人干燥温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侵略感十足。 这是一个成熟且极具攻击性的男人。 跟蒋毅那种稚嫩无害的小年轻完全不同。 迟溪心跳蓦然加快,不适地往后退了退,别开头:“你别靠我这么近。” 心里的警钟瞬间拉响。 不过,也就那一下,蒋聿成很快起身远离了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迟溪皱了皱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她向来感官敏锐,那种灼热的不适感依然附着在她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上,这让她不是很舒服。 “有一点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跟着你。”蒋聿成微微一笑。 迟溪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倒让她后面的话不知道要怎么接了。 他笑望着她,似乎在等她后面的话。 可她不说了,他又有些遗憾地叹息,自顾自道:“我在蒋毅身上安装了定位追踪器。” 迟溪明白了,原来他是追踪自己的侄子来到这儿的。 可是,他又怎么能确定她一定不会抛下蒋毅呢? 蒋聿成好似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唇角微扬,笑得人畜无害:“合作还没结束,以迟三小姐唯利是图的性格,怎么会放弃蒋毅这颗棋子跟我撕破脸皮呢?钱对你来说,可不是比命还重要吗?” 话语里的讽刺是个不聋的都能听得出来。 迟溪别开脑袋,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下一秒脸却被他强硬地掰回去,没等她反应,他的唇已经狠狠压了下来,不容置疑。 陌生的干燥的触感,迟溪懵了会儿,开始拼死抵抗。他的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攻城掠地般占据了她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强势,霸道凛冽,不容她质疑,突然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所有的感官好像在这一刻消失,只剩下唇齿间那种厮磨的酥麻、炙热、纠缠…… 迟溪后来忘记了抵抗,或者是茫然。 一颗心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鼻息间,全是他强烈的男性气息。 他缓缓地放开她,目光仍是定定盯着她。 半晌,竟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很微妙,仿佛是得到了什么答案似的,却让迟溪的心跳更是无以复加,更不敢看他的眼睛。 …… 月湖公馆。 “多吃点儿,吓死妈了,你说你好端端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差点把你这条小命搭在里面。”刘美贤不住往他碗里夹菜。 蒋毅被她念叨地烦不胜烦,嘟囔道:“我这不是为了工作吗?都说了这是意外了,你还念叨个没完。一会儿嫌我工作不尽心、不上进,我真干了,又嫌这嫌那!” “哎——你这孩子,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四弟你说呢?”她回头去看蒋聿成。 虽是笑着在问,语气仍是小心翼翼。 蒋聿成低头挑着菜,表情和往常一样平和:“年轻人多历练也好,我当年在国外创业时,也是什么都试过的。” “他哪儿能跟你比呢?”刘美贤却好似得了天大的夸奖,眉梢都带着喜色。 显然,觉得能把自己儿子跟蒋聿成相比就是极大的肯定了。 “对了,有酒吗?”蒋聿成忽然问。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都怪我,我看子沣不在,以为你不喝的。稍等一下,我让阿西……啊不,我马上去拿。”她忙不迭朝地下室的酒窖去了。 “……四叔。”见她走远,蒋毅忐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支走刘美贤。 “你跟我过来一下。”蒋聿成撂了筷子,起身去到二楼。 蒋毅跟着他一道上去,在狭窄的平台上站了。 午后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太阳明晃晃地从阳光房直射进来,烧得深色的大理石地板滚烫如烙饼。 哪怕隔着塑料泡沫拖鞋,蒋毅仍有种踩在火炭上的心惊感。 “四叔……” 话音未落,蒋聿成已经凶狠凌厉地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的,只一下,他脸已经被掴得偏侧到一边,耳边都有瞬间的失聪。 好半晌的麻木,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才袭来。 蒋毅僵在那边,不敢动弹。 蒋聿成脸色阴沉,冷冷斥道:“谁允许你跟迟中骏私下来往的?这次算你运气好,我及时收到消息,不然,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吗?” 蒋毅面色苍白,不明白他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 但转念一想,这世上哪有他想知道却又不知道的事儿呢?除非是他不想知道。 他咬了下唇,犹自为自己挽尊:“……他只说,帮忙吓唬一下人,好让我借此英雄救美,让她信任我,没想到他竟然出尔反尔……” 蒋聿成扬手打断,不想再听他废话:“以后不准你跟迟中骏来往。否则,后果自负!”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8.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晋·江 到了12月,港城的气温才有明显的降温趋势。早上一看,已经跌至10度以下,实在是少之又少。 迟溪将衣柜里稍薄的裙子收了起来。 换上了一些薄毛衣、风衣。 这日是礼拜六,公司里没什么事情,她没有穿得很正式,想了想,换上了一身米色的针织套装,看上去温柔而不失优雅随性。 快10点的时候,翁曼过来找她,跟她聊关于浅水湾开发区那个项目的事情。 这块地皮拿下很久了,只是因为资金不足等原因一直没有启动,而且关系没有打通之前,她不打算贸然启动,以免僵在中间不上不下成了烂尾楼。 翁曼的意见和她向佐:“这两年房市价格急转直下,这块地要是再不开发,砸手里怎么办?我们可以和兴业创投合作。” 迟溪略微摩挲着下颌,不置可否。 翁曼皱眉:“你在犹豫什么?” 迟溪这才说道:“我跟兴业创投驻港的负责人有一些交情,也聊过,他们给的条件太苛刻了,没有谈拢。” 何止是苛刻,简直就是在打劫。 不过也能理解,对方不缺合作伙伴,资源更是不缺,上赶着哪能得到人家的礼遇? “那东信呢?这次和中晟的合作挺成功的,纪礼不是你的老同学吗?能不能拜托他从中牵线?东信旗下的东信证券实力非常雄厚,而且,我听说东信在港成立了一家中外合资证券公司,前两天他们还邀请我去参加论坛。” 迟溪默然不语。 东信旗下这家新成立的证券公司——华欧证券不同于东信证券旗下的其他投资管理公司,是一家独立于总部的中外合资金融机构,更加活跃、灵活,且直接沟通蒋家在欧美那边的几家大型投资银行,对总部负责,实力可见一斑。 “我知道了,我会和那边的负责人沟通的。只是,具体的细节方面还需要详细地策划。”她收敛了乱七八糟的情绪,淡声道。 “你这么消极怠工,我会和董事长汇报的!”翁曼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迟溪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其实她从来不在乎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只是,仅限于对无关紧要的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跟蒋聿成低头。 她想了想,回头问了纪礼,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华欧那边的新任负责人。纪礼很快就回复她了,竟然还是一个老朋友——徐兴贤。 她打了电话给他的秘书,约他在洲际酒店吃饭。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点事情,来晚了。”晚7点,他准时出席,尽管没有迟到还是礼节性地跟她致歉,笑着抻开她对面的椅子。 徐兴贤和年少时差不多,容貌没有太多变化,单眼皮、高鼻梁,笑容亲切而大方,虽然算不上有多帅,气质飒朗而干练,很给人好感。 迟溪跟他笑笑:“不用道歉,你也没迟到。” 两人简单地叙了一下旧,聊了聊这几年来各自的事业规划和发展,很快进入正题。 他现在是华欧证券在港的主要负责人,直接由董事会任命,是独立于总部的,与蒋聿成没有什么从属关系。 加上他们大学时是同一个俱乐部的成员,还算有些交情,他这人性格直率,所以迟溪没有太戒备。 签了合约后,第一拨资金很快拨下来,浅水湾的开发项目正式启动。 因为太忙了,她有将近一个礼拜都在公司里加班到很晚。 这日晚上,她整理完一份资料,抬头朝窗外望去。夜幕沉沉,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大楼内只零星亮着几间房,她就知道很晚了。 肚子忽然有些疼,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离开,手机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迟溪看一眼,人有些发怔。 竟然是蒋聿成的电话。 他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迟溪分明感觉到心脏在不受控制地跳动。莫名其妙的,她又想起了那天在岛上那个不讲道理的吻。 她觉得她应该是生气的,可是事实上,面对这个不可理喻的人时,她的气压根就生不起来。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接通:“喂——” “在公司?”他难得说粤语,随性慵懒的腔调自然而然地融入她身后沉沉的夜色中,像老旧的唱片机里流淌出来的声乐,低回婉转,竟有几分不经意的温柔。 迟溪怔了一下:“……嗯。” 可能是她这片刻的迟疑,与她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截然不同,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她此刻因意外而呆愣的模样,蒋聿成低低地笑起来。 迟溪吃瘪,有气儿没地撒,决定保持沉默。 “生气了?”他问她。 “没有。”可能语气重了点,倒有几分赌气的味道。 蒋聿成问她:“真没有?” 他语调是平淡的,可迟溪莫名读出了一种促狭。 可能是四周太过安静,也可能是隔着话筒的这分恰到好处的若即若离,反倒更叫她心里生出几分局促。 她屏息,平复了一下杂乱无章的情绪,说:“有事吗?” 这是她惯常用来终结话题的语句,百试不灵。 可是,在他这儿似乎没什么用。 他径直掠过了这个话题,反客为主:“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迟溪微怔:“你怎么……” 后面的话她及时刹住,可已经为时已晚。 电话那头,蒋聿成轻笑,仰头朝某个楼层望去:“路过你公司,看到办公室还亮着灯。” 迟溪静默。原来,他竟然在楼下吗? 她并不意外,却又感觉不可思议,颇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真是他的行事作风。 谋而后动,做什么目的都很明确,可有时候又很随性,想到要做什么就去做了,无所顾忌,百无禁忌,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她竟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五分钟后。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蒋聿成踩着锃亮的漆皮鞋缓缓走出,手里随意勾着个袋子。 他穿西装,没打领带,英挺的长眉下是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像寂寥夜空里最遥不可及的那颗星。 连走路的姿势都这么有腔调,一双长腿笔直优越,步履优雅,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不得不说,他有一副迷死人的皮相。 据说有个名媛在海外初见他,惊为天人,从慕尼黑追到法国,又从法国追到香港,最后还是被无情拒绝。 后来有媒体采访问起,她也不舍得诋毁他,说凡是见到他本人的人没有不为他倾倒的,都会难以自拔地爱上他。 “什么表情?看到我很意外?”进了办公室,他双腿微敞,在沙发里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 那个袋子,就这么搁到了茶几上。 迟溪闻到了香味,鼻尖不由动了一下,眼神看过去。 “鼻子倒是挺灵的。”他失笑,打趣她,“跟小时候一个样儿。” 迟溪忽然想起来,他小时候很喜欢叫她“小馋猫”,总说她爪子锋利嘴巴又馋,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别扭得很。 “什么?”她敛起情绪,问他。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一双漂亮的凤眼,笑起来时更是难以言喻的迷人蛊惑。 有那么一瞬,迟溪好似看到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心脏的地方好像传来了“咚咚咚”的撞击声。 她连忙别开头,不去看他。 可就算不回头,也能感受到他咄咄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她侧脸上。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她打开了袋子。 是一份清溪阁的简餐。 这是本地很有名的一家高档餐厅,价格高档,一座难求,关键是——不能外带。 迟溪不去想为什么他可以外带,低头吃起来。以他的身家地位,一家小小餐厅自然不在话下。 安静的室内,只有她吃东西的声音。 她吃东西时很文雅,一口菜、一口饭,白皙的手自然地握着小勺子。 手指是比较纤细修长的,但又不至于太瘦柴,是恰到好处的莹润,淡粉色的指甲被象牙白的皮肤包裹着,让人有想要握住的冲动。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看了他一眼,目露询问: 干嘛一直看着她吃?他没别的事儿做吗? 蒋聿成好似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单手略支着下颌,好整以暇望着她。他的神情有别于工作时的威严冷漠,眼底有几分疏懒的探索。 迟溪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移开目光,决定继续吃自己的饭。 可有这样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她吃饭,她怎么能放松? 她这个主人,被逼得像是个来打秋风的似的。 迟溪深感郁闷,只能闷头把这份饭吃完了。没办法,吃人嘴短,她也不好赶他。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左右他行为的能力。 “吃饱了?”见她没有全部吃完,他用另一双干净的筷子又替她夹了点菜,“再吃点儿。” 语气虽是平淡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迟溪不想跟他因为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争吵,而且大概率吵不过他,只得又拿起筷子将剩下的菜吃完。 吃完后,四周陷入了沉寂。 迟溪自然没办法像他这样自在,迟疑会儿开始主动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意思是,没事他可以回去了。 蒋聿成深深地望着她,斜靠在沙发一侧,姿态仍是放松而慵懒,目光却好似要将她洞穿。 迟溪读出了其中的讽刺意味,心里苦涩。 “迟溪,你这样累不累?”半晌,他凉淡开口。 迟溪没开口,但明白他的意思。 对谁都这么客气疏离,戴着假面具。 可这只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尤其是在他面前。 余光里,她看到他端起了茶杯,大拇指随意覆在杯沿上,宽大的手掌衬得这只不算小的白瓷杯子格外玲珑小巧。 他淡淡地抿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问她:“害怕我?” 她迟疑了一下,苦笑:“有一点。” 蒋聿成也笑了:“倒是挺诚实。” 迟溪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夸奖,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头去看窗外。 分明港城的深秋也算不上多冷,她却觉得寒意沁肤,好像有无数冰冷的因子从空气里叫嚣着钻入她皮肉中。 她下意识抱了抱胳膊。 年少时,他们也经常独处,但从来不会像这样尴尬僵持。那个时候,哪怕坐在一起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回头和彼此的目光对上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初见时的他,冷淡高傲,似乎不会多看别人一眼,后来意外下了几次棋,随着彼此的了解加深,才知道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妈妈病重的时候,她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拿出手机胡乱拨了电话出去,就这么拨给了他。 那次真是病急乱投医,因为她知道迟浦和根本不会管。 他听了后,在电话里静默了会儿,然后说“好,你先别急,我帮你联系医生,这边路有点远,我赶过来可能要一点时间”,一个小时后出现在了病房外面。 他替她妈妈安排病房,调来已经轮休的专家和医生,把杂乱无章的事情有条不紊地都处理好。 见她眼睛通红、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里,他迟疑了会儿,走过来忽然握住她的肩膀,隐隐的力量感从他宽大的掌心里传来:“迟溪,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他的目光温暖而笃定,稍稍抚平了她痛苦又迷茫的内心。她任由他握着她,被他拥入怀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他还在邻市参加一个高峰论坛,是连夜赶回来的。 年少时的他,温柔、坚定、机敏、果敢、善良……她可以毫不吝惜地用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他,是她永远的港湾,是最理解她、尊重她意愿的人。 可现在的他,跟迟浦和又有什么两样呢? 他的权势,他的冷酷,他的步步紧逼,他的高深莫测……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感觉到,他确实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从来不会让她有打心底里感到畏惧的感觉。 她与他,早在漫长的六年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鸿沟,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注意到了她探究的目光,并不躲闪,语气里甚至有一分无奈和宠溺:“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迟溪,你要对我公平一点,是你先放弃我的,你不能奢望我还停留在过去。你需要得到什么,那必然要舍弃什么。” 迟溪点点头,苦笑:“所以,你还是以前的蒋聿成吗?” 还是,你只是想报复我? 他沉吟了一下,说:“有一些东西会改变,但有一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在她怔楞抬头的片刻,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抽走了筷子,扔到一边。 下一秒,他单腿曲起,膝盖顶着沙发,捞起她的脸颊,就这样深深地吻了下去。 陌生的触感碾压在唇上,有让她惊心动魄的压迫感,她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却被带得压在沙发里。 迟溪从未感觉这样紧张过,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和过去不一样了。 以前他哪里敢这样? 他是温柔的、知礼的,从来不会有逾越的举止,夏天不慎撞见她穿吊带的场景都会皱着眉别开视线,勒令她去穿上外套。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很喜欢逗他,有时候故意拖拖拉拉不去穿,在他面前晃,歪着脑袋调戏他:“你不说我是男人吗?这会儿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那会儿挺孤僻的,不喜欢跟人交流,只有在他面前才会稍微活泼一点。 她喜欢夏夜里跟他一道背靠背坐在屋顶喝酒,喝最烈的酒,然后跟他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她不能出去,他家里却很开明,他高中时就一个人背着包到处走了,总给她讲一些他沿途遇到的趣事儿,她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让她心惊:“迟溪,我给你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来。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是真是假? 去他身边,这又是哪一种身边? 是像闻雪那样吗? 连跟他说话都要捧着个盒子站在车外卑躬屈膝?他当她是什么了? 她只想笑,睨他:“我要是不愿意呢?你还要用强的吗?” “不知道。”他低笑,“我不知道。” 语气轻飘飘的,她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9.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晋·江 迟溪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可是,客厅的灯还是亮着。 “还知道要回来啊?”迟嘉嘉小朋友不开心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瞪着她一边踢蹬着两条小胖腿,嘴巴撅得能挂一油瓶。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迟溪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换了拖鞋走过去,捏捏她的脸。 迟嘉嘉一下子打开她的手,抬起手表戳表盘:“11点了!拜托,11点了!你竟然在外面鬼混到11点才回来?!” 本来打算跟她一起玩斗地主的! “对不起。”迟溪双手合十,作忏悔状,“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小姑娘眉毛差点竖起来。 迟溪忙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绝对没有下一次,迟嘉嘉才消气,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见她趿拉着拖鞋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自己房间,迟溪叹了口气。 这脾气,不知道是随了谁?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怔,脑中再次闪过蒋聿成那张曲高和寡的冰冷俊脸,有片刻的恍然。 他说既往不咎? 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误会,归根究底还是她背弃了他。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她终究是选择了继承权、选择了她弟弟而放弃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这个人,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他真的可以原谅她吗? 不,她绝不会去赌一个未知,绝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他人手中! 他要报复她她认了,但她绝对不会送上门去让他玩。 曾经的美好已经所剩无几,何必让彼此脆弱的关系变得更加难堪? 有时候她真的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人应该往前看,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一起拖入泥潭里,让自己也深陷在过去的淤泥中? “喏,给你温的牛奶!喝了好睡一点。”小姑娘又黑着脸出来了,手里捧着一杯奶,表情别扭。 迟溪失笑,接过来道了声谢。 眼巴巴盯着她喝完,迟嘉嘉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 出乎迟溪的意料,之后几天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越是这样,越让她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因为蒋聿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礼拜一照例去公司任职,翁曼早上来了两次,有意无意转达了迟浦和的意思,要求她在近日拿下尖东开发区的项目。 “请你转告董事长,凡事应该循序渐进。”迟溪说。 “你是他女儿,你不跟他直接对话,倒让我转达?”翁曼笑了一声,携着资料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她就个传话的。这父女俩,关系是真不怎么样,可一个需要仰仗对方的资源在港城商圈站稳脚跟,另一个则需要她的能力来帮忙管理公司、顺便打压制衡其他子女,真是有意思得很。 …… 礼拜六,幼儿园有亲子活动。 迟溪正好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没办法去参加。 “我去吧,礼拜六我没事。”孟元廷笑着说。 “那就麻烦你了。”迟溪说,“你上次提议的那个开发团队,我可以用,不过不是用在S企那个项目上,这不太合适,而是……” “迟溪。”孟元廷打断她。 迟溪诧异回头。 他的表情很无奈,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也难得这么诚恳:“我们之间,除了合作不能聊点儿别的吗?” 迟溪:“……” 说没有尴尬是假的。 她习惯了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习惯了他对她冷嘲热讽没事找事,这样心平气和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这种锐利之后的平和,反倒让她生出些许警觉。 还不如冷嘲热讽更让她自在些。 “我去给你倒杯茶。”迟溪避开了他的目光,起身去了中岛台那边。 望着她窈窕清瘦的侧影,孟元廷在心里懊恼自己以前糊涂。 他大学里就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不过都是走马观花。他这样的身家地位,少不了往上扑的女人。 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管是容貌、气质、性格、能力……没有一个可以和迟溪相媲美的。 而且,她对他看似客气随和,实则冷淡抗拒。两人间,好像永远都有一道无形的隔阂。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还是喜欢跟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和迟溪在一起,不管是闲聊还是工作,都会让他感觉到非常愉悦,她身上有一种平和淡泊的气质。 可惜之前他压根不放在心上,也无所谓,把两人的关系越弄越糟,如今想补救也困难得很。 这么想,他开口说:“你放心去出差吧,礼拜六我陪嘉嘉去参加亲子活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礼拜六准备去参加亲子活动那天,公司有个项目的工地意外出了事故,人命关天,听说好几家报社的记者都来了,处理不好影响会很大,他当即就赶过去了。 下午2点半,迦南幼儿园。 迟嘉嘉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里,目光不时朝门口望去。 教室里一共有二十几个小朋友,基本都有爸爸妈妈陪伴着,或一起低头在玩沙画,或凑在一起钓鱼,或笑着一道做点心……只有她身边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迟嘉嘉坐在角落里,默默用小铲子铲着土。 其实她早就知道孟元廷不是她爸爸,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的漂亮阿姨,有的看到她还会给糖,笑着问她爸爸跟她妈妈感情怎么样。 她就笑着说他们感情很好。 有的阿姨会露出失望的神色,转身就走,有的则会尴尬地笑笑,打个招呼再走。 其实她也无所谓有没有爸爸,可是别人都有,只有她没有…… “迟嘉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耳边传来一道小男声。 迟嘉嘉回头,发现是自己的同学蒋邵。 虽然他是无意问出这句话的,此刻听在她耳中也刺得很,她冷哼一声:“蒋小胖,关你什么事?!” 蒋邵喜欢吃红烧肉,特别是肥肉,肚子上的游泳圈已经远超大多数小朋友,连脸蛋都是肉乎乎的。虽然在大人看来很可爱,在孩子们当中却是一个笑柄。 他平时,最讨厌别人喊他“蒋小胖”。 他当即就生气了,反击道:“我好心关心你,你还骂人?!” “我哪里骂人了?!你本来就胖!” “总比没爸爸妈妈要好!迟星恒,你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你胡说!”迟嘉嘉如同暴怒的小狮子,拳头捏得紧紧的,“我爸爸妈妈很爱我!” 蒋邵有点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也不甘示弱:“我哪里胡说了?!他们爱你的话,为什么不陪你来参加亲子活动!” …… 蒋邵被打了,嘴贱的结果就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迟嘉嘉作为施暴者,殴打同学、情节严重,也被叫了家长。 鉴于蒋邵的父母亲朋在港都挺有权势,而迟嘉嘉的爸爸孟元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张老师也很为难。 她想了想,把电话打给了孟元廷,小心翼翼地述说了这一情况,又打给了月湖公馆那边。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是一把磁性的好嗓音,非常客气:“你好。请问,有事吗?” 张老师楞了一下,之前打过去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声线沉稳,不疾不徐,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 虽然态度平和,礼貌而疏离,直觉是一个颇有社会地位的人。 她不由屏息,连忙将事情始末述说了一遍。 对方沉吟了片刻,然后说:“迦南幼儿园?” “好,我知道了。” 薛茗诧异地回头,看到蒋聿成将电话搁回座机上,弯腰提起自己的西装。 “要出去?”薛茗忙道。 蒋聿成哂笑,无奈道:“又一个闯祸的。” 薛茗顿时明白了,也不多问,只吩咐司机去备车。 他习惯了替蒋子沣一家擦屁股。 虽然蒋聿成没有提过,薛茗也知道个大概。当年蒋文石自杀、蒋家落魄那段时间,蒋子沣一家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蒋家,和蒋聿成父子划清了界限。 蒋聿成功成名就回港后,这一家人又厚着脸皮贴上来,当真是寡廉鲜耻。 刚开始那段时间,薛茗也恶意地揣测过蒋聿成是不是在温水煮青蛙,先给点甜头再报复他们。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虽然待他们一家不冷不热,也没有任何报复的意思,还让蒋毅去管理东信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他始终看不透蒋聿成这个人。 有时候觉得他冷酷铁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候又好像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 亦或者是……对于这种不入流的亲戚,他懒得计较,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过。如果他们听话,他也不吝惜施舍一点儿好处。 毕竟,他们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半小时后,蒋聿成那辆宾利停在了迦南幼儿园门口。 园长得到消息,亲自过来迎接。 张老师杵在他旁边,还有些不明就里,但看这价值不菲的豪车、前呼后拥的随从、还有面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料想应该又是某个大人物,也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所贵族幼儿园的很多孩子家长都非富即贵。 “我侄子呢?”蒋聿成淡声问,摘下皮手套,回头递给薛茗。 园长有点尴尬,边说边小心地窥探他的神色:“小朋友之间有点口角,然后,令侄受伤了,现在在……” “带路。”蒋聿成懒得听他废话,径直朝内走去。 园长忙去前面引路。 出乎蒋聿成的意料,打人的不是什么强壮的男孩子,而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 教室门开的那一刻,他本能地停下了步子。 是个扎着低马尾的小姑娘,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身裙,衣领和袖口都是鹅黄色的荷叶边,看上去俏皮而鲜艳,格外醒目。 小姑娘有一张鹅蛋脸,眉毛弯弯像柳叶,睫毛如两把稠密的小扇子,又黑又卷翘,天生浓颜,艳丽夺目,像是化了妆似的,看着要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一点。 在他打量她时,她也在审视他,没等他开口,她已经先声夺人,指着他侄子说:“你是他爸爸?教教他好好说话!下次再惹我,揍死他!” 旁边几个随从和园长都心惊肉跳。 蒋聿成却觉得莞尔,忽然就想要逗逗她。 他俯蹲下身,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下,难得这么有耐心:“你爸爸妈妈呢?就是这么教你的?拳头可不能解决问题。” 迟嘉嘉愣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往常跟别人父母吵架时,大人吵不过她就会各种扯大旗,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可不管他们怎么吆喝,那满脸的怒气和亟不可待是骗不了人的,就是输给她了。 她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她都这么骂他了,他怎么还在笑呀? 愣怔的功夫,他又说:“是因为吵架吵不过蒋邵,所以恼羞成怒把他打了吗?这是懦夫行为,有理不在声高。知道吗?” 迟嘉嘉又是一噎,被他三言两语怼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加上想到今天亲子活动上蒋邵说的那些话,她眼眶顿时红了,眼泪像一颗颗金豆子似的砸下去,很快洇湿了衣襟。 她胡乱地抹一把,鼻尖通红,像肿了的小草莓,偏偏倔强地不肯出声。 这一幕有些眼熟。 印象里,有人小时候哭起来好像就是这样的。 蒋聿成愣怔,不知为何莫名心软,多年来冷漠凉薄的内心兴起了波澜。 “别哭了,叔叔跟你道歉。”他朝她递出手。 迟嘉嘉看过去。 这个男人的手宽大修长,指骨分明,很大方地展开在她面前。 他食指和中指上都戴着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一枚纯素的,一枚有简约的浮凸暗纹。因为屈身递手的这个动作,烟灰色的西装袖口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衬衣袖口,洁净齐整,立体而挺括,分外矜贵。 就算忽略这些细节,他的声音很好听,语调沉稳又有恰到好处的力度,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她的目光又缓缓上移,落在他脸上,一动不动,移不开了。 当时第一想法是: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这么精致啊?比她妈妈和芮阿姨都要好看多了。 周遭其他人跟他站在一起好像有壁,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潦草得不能再潦草。 蒋聿成似乎能看出她的想法,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这种笑意,好像在嘲笑她的立场不坚定似的。 迟嘉嘉马上清醒过来,哼一声别过头:“谁稀罕!” 为您提供大神 李暮夕 的《听说我爸是总裁》最快更新 10. 晋·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