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囤货强手》 穿越1956 楚沁新生 1956年,入冬。 这处地方叫高树村,隶属新明县扬子沟乡的一处小村。 高树村位置偏僻,翻座山后还是山,继续翻继续是山。单靠双脚的话,去扬子沟需要连续不断地快步走上五小时。 楚沁坐在家门槛上,哈哈气搓搓手,冷得都喷出白雾了,赶忙去屋里找件打满补丁的棉袄套上。 “其实我还能忍,但心有余而身不足。”她缩着身子靠着门框嘀咕说。 多年独居,她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 原主这位小姑娘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准确来说,对于楚沁来说,这里绝大部分人的身体素质都太差。 因为她算半个新人类,穿越前算。 她原先生活在一处天灾频发的星球,天灾持续百来年,把人类折磨得差点灭族。 末世第一百二十年时,灾难终于有向温和化靠近的趋势了,于是人类把新生儿出生人数破一万的那年称为末世结束元年。 楚沁出生于末世结束的第十年,出生不过三年便父母皆亡,是年迈的爷爷抚养长大的孤儿。当其他孩子都进化出良好的抗灾基因时,她进化出个游戏系统。 听着是个大杀四方、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神器对不对? 但系统没办法给她任何属性加成,只能每天在系统这里打游戏通关,从而获得微末的食物。 游戏就是简单的塔防类游戏,每天刷新新地图,大约十分钟就能玩完一局。 依靠每天获得的点数,楚沁一周里约摸能得到两瓶牛奶,三份烤冷面和四片饼干。 牛奶是125ml的,一口就能没。 烤冷面只有冷面洋葱和鸡蛋,纸盒装着,巴掌大小,这个好点,能撑两口。 饼干就小多了,巴掌的……四分之一,倒是香甜酥脆得过分。 获得这些食物楚沁也没敢全吃了,有时会把它们改头换面拿去换粮食。 正所谓邻居屯粮我屯枪,她楚沁当时就是当了别人的粮仓,被抢劫时丢了命,才能穿越到这里。 别说,祸兮福所倚。反正爷爷在她十二岁那年也去世了,她在那边了无牵挂。自己死后还能来这个好地方,楚沁觉得死一回挺值的。 在她看来,这真是个好地方! 旁边升起的火堆已经快灭了,木头逐渐炭化,楚沁往火堆里丢进去几个地瓜。 火堆渐渐冷却,地瓜外壳炭化变黑,但若有若无的香味却逐渐弥漫。 楚沁深深吸气,而后发出满足的喟叹! “好香——” 天,早晓得死后有这种好日子,她早死了好吗。 地瓜熟透,她用竹夹把地瓜夹出来,戴上尼龙手套不顾烫手迫不及待直接开吃。 “舒坦!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楚沁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 她已经不是半个月前刚穿越的她了,这半个月里她吃了不下百来个地瓜,却总有常吃常新、永吃不腻的满足感。 这里的地瓜香甜得过分!即使噎人,喝点水不就好了吗,为何叔叔家的弟弟妹妹总嚷嚷着地瓜烧心,说她在地里翻捡出来的地瓜猪都不吃? 要晓得她没穿越前吃的地瓜才难吃呢,咬着跟失去水分和甜度的甘蔗没两样。 楚沁是半个月前穿越来的。 原主也叫楚沁,她的父亲在她十岁那年便去世了,母亲带着她回娘家。娘家不远,在隔村静水庄。 第二年,母亲改嫁,她被送回高树村,寄居在叔叔家。或许因着母亲月月有给五毛生活费,原主日子还算过得去。 过得去的意思就是:吃有得吃,住也有得住。只是吃住标准一般般,家务活一样得干,干不好同样挨打挨骂。 但话说回来了,这年头这地界哪个小孩儿能舒舒坦坦活着呢?谁家小孩都得干活,上山砍柴下地挣工分。 叔叔婶婶对自家孩子都是一个不乐意直接甩巴掌拎棍子,原主因着母亲给那五毛钱的缘故,巴掌这种显眼的打没挨,身上捏出的淤青和刮出的眼刀子却不见少。 等原主大些,是大姑娘了,叔叔婶婶的脾气也好转了,瞧着倒有几分和蔼可亲的模样。 村里人都说:楚大江的闺女儿也算苦尽甘来咯。 甘不甘的楚沁不知道,但从记忆中得知,自打半年前母亲去世后原主真挺苦的,属于心灵上的苦。 从那时起她就无父无母,真正寄人篱下,一粒米一滴水都是吃别人的喝别人的。 原主心思敏感,一月前意外得知叔叔婶婶正托媒人给她找对象,她心里就有些别扭。 等晓得找的是隔村瘸腿的王建明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坏心情憋半个月,有天晚上没看路摔在水沟里的石头上,再醒来就成了楚沁。 要说叔叔婶婶有没坏心? 其实真没有。 有的,也只是想把这位便宜侄女早早嫁出去的心。毕竟到时候自己就成侄女“娘家”了,逢年过节还能收些“回馈”。 但天地良心,即使这样,也不是瞎选个人就把侄女嫁出去的。 那位王建明虽然瘸腿,却是后天的。他爹还是民兵副连长,他本人也读完初中,前两年顺利成为半脱产的广播员。 家中殷实,性格忠厚老实,兄弟三个,虽然瘸腿却更受父母疼爱重视。 重要的是他是静水庄的,原主的叔婶想着侄女外家在静水庄,嫁过去多少能照应一二。 可在原主看来,这人瘸腿,长得还矮,相貌更是不好,她里不满意不得劲儿,憋着憋着就把自己憋倒霉死了。 唉! 楚沁醒来时接收的记忆不完整,不晓得其中内情,满脑子都是原主“不嫁不嫁死都不嫁”的情绪,受原主最后那段强烈情绪的影响,回家后叔婶儿刚好提起这事时就直接表态。 ——表态结果就是叔婶接连暴怒,一怒之下让楚沁爱滚哪去滚哪去。 ——主要是他们也没想到楚沁会滚,毕竟一生气就让家里孩子滚蛋是当下家长常干的事常说的话。 楚沁真滚了。 待原主情绪彻底消散后,她的理智回归占上风。细细分析后觉得自己有处可滚,也必须得滚。 “也就是说我还有房有地?” 整理完记忆的楚沁双眼蹭亮! 是的,原主她爹是给原主留下房子和土地了的。 房子是村里最独的房子,位于村尾的最里侧的山坡上,得过条河才能到,随时得防止山上的野猪野狼破门而入进门骚扰。 当年因为野狼下山咬死人的事,附近房子全搬迁到河的另一侧去了。 原主当时正跟母亲在隔村住着,母亲改嫁的事儿正巧订好了,按照村里所谓老规矩,她家绝户,便没在村里给重新划分宅基地。 但无论如何说,河那边的房子是原主的,房子旁边三分地是原主的,板上钉钉改不了。 谁敢占,原主她妈即使改嫁了都能拉着原主去乡里哭,这时候的妇女工作正是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 至于地,村里也有分田地。可自打原主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地就被村里收回去,说是往后每年会给原主部分粮食作为补偿,直到原主出嫁。 为此,叔叔婶婶有些忿忿不平。 奈何这事儿是原主父亲定下的,当年原主父亲病重弥留之际就曾说过:我家地给村里,往后每年给他们娘俩一些粮食就成。别多,不求吃饱只求别饿死。 记忆中,原主母亲是极少下地的,平常最多也就拾掇拾掇菜地,让她种地确实为难人。 楚沁就觉得,原主父亲在有限的情况下这么安排最好。 为啥说她必须得滚呢? 因为她性格作风和原主实在不同,再有就是游戏系统的事儿,相处久了总会被人发现端倪。 要晓得,她在叔婶家是和两个弟弟妹妹睡一屋的呢,完全没有私人空间。 家里房子不大,和当下村里其他房子没什么两样。 木头盖的,冬凉夏凉。和大门对着的是堂屋,堂屋摆放的是张虽破旧却结实的桌子和四张椅子。 堂屋内两侧也有房间,一间厨房,一间原主父母的卧室,原主没有自己的房间,小时候都是跟着父母睡。 而堂屋外两侧呢?左边是间小杂物房,当年随便搭建的,瞧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右边是有三分大的菜地。 菜地平整,前几年叔叔家一直在种。巧的是因为去年叔叔摔了腿的缘故,家中没法顾及这么多菜地,原主家的菜地便空了下来。 半月前菜地上都是荒草,她好不容易才把草除了把地翻一遍。趁着天气还没冷,种了些白菜菠菜和萝卜。 至于主食,原主没少下地干活,再加上村里给的那份,想加份额不少。叔叔倒是第二天就把她那份运给了她。只有地瓜土豆,外加一麻袋未脱壳大米和二两菜籽油。 没多,却也没少。 此种行为导致楚沁对这位便宜叔叔升起微末好感,看到金灿灿的稻谷的那瞬间甚至忍不住笑脸相迎。 天,这是权贵们才能常吃的大米! 她多久没吃啦,得有大半年了吧! 她咽口水,脸上的渴望相当明显。 岂知她的态度反而让叔叔黑脸“哼”了声,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开。 楚沁略微懵逼。 楚沁也不在乎。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是赶紧找个地方给大米脱壳来得要紧呐。 独居计划 篱笆鸡场 这个年代想把米去壳有些麻烦。 有把米放在石臼进行脱壳的,还有放在土砻中。 当地多是用土砻,土砻也叫石磨盘,相比石臼来说要更加方便省力些。 因为石臼没有水流来驱动,想单凭一只手用臼杵脱壳,非得把手脱断不可! 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土砻,楚沁如今的家中就有,摆放在厨房角落,因为许久没人使用已经落上一层厚厚的灰。旁边还摆放着风鼓机呢,出风口正巧在窗户边,不需要搬动风鼓机,方便许多,可见原主父母心思巧妙。 因这两年收成好,楚沁托原主的福,能得到一麻袋的稻谷。 她第二天便开始动工,先用风鼓机把稻谷中的杂物杂草给去除。去除干净后才能磨,因不熟练,直到前天才把这麻袋的稻谷彻底脱壳完毕。 脱壳后总共得到25斤的大米,楚沁累得手都磨出好几个水泡。 够吃多久呢? 这会儿在院子中吃着香甜地瓜的楚沁托腮想,若按照她如今的食量算,半个月都不晓得够不够呢。 当然,指放开肚子吃,纯吃米。 不知为何,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这具身体的体质越来越好了,仿佛在和上辈子的自己慢慢靠近。 她上辈子再怎么说也算新人类,虽不能和其他小孩儿比,但整体来说,力气与耐力都比如今的女孩强上不少。 多变态是不至于,多吃吃多练练说不准能够得上村里壮劳力。 楚沁拍拍自己手臂上隐隐出现的肌肉,甚觉满意。 进入十二月,北风呼呼吹。 这会儿太阳快落山了,气温更是渐低,院子中的火堆彻底熄灭。 她起身,从房间中拿出两个竹筐来,把火堆撇散开,再挑选出稍微大块点的木炭放入竹筐中,碎碎的不要。 这木头还是原主父亲还在的时候砍的木头呢,厨房里小半墙垒得严严实实的。有些被虫子蛀蓬松,有些却还完整。 楚沁把没坏的木头烧成木炭。从记忆中得知当地冬天还算冷,平常烧水、烘衣服以及蒸饭和偶尔做菜都需要用到木炭。 她总共收拾出来两竹筐,一个厨房,一个放卧室。 至于蓬松的,都收拾一边用来烧火了。她这几日给房子来个彻底的大扫除着实用了不少热水,灶炉边蓬松到散架的直接扔到后院去堆肥。堆到第二年能当肥料用,完全不浪费。 对了,房子还有个后院。 后院中有间小旱厕,有引来山泉水的洗衣池,地盘还算大,地也平整,楚沁决定围起来养几只鸡鸭。 “养四只鸡两只鸭吧。”她思考片刻说,又看向山坡,“旁边有片草地呢,虽然这会儿入冬了草枯地干。” 有条件自然得日日吃鸡蛋,她往年只有在每年生日时才能吃,都是爷爷花大价钱淘换回来的。等爷爷去世后,她再没吃过。 鸡蛋是啥味来着? 楚沁咂嘴,回忆不起来。 至于剩下的蛋,存着炒菜吃,或者腌成咸蛋都很不错。 她立刻跑到房间掏出笔记本,把这事儿给记下来,标加急符号,意思是尽快做。 等着吃蛋呢! 说来,楚沁真觉得原主是她恩人。若原主这会儿好生生站她面前,她保准得给原主好好磕几个。 她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接收原主的记忆后才晓得常用字怎么写。原主读完小学,知识贮备量在当下来说已经算过得去的了。 不过楚沁还想继续学习,即使有着原主的记忆她读写起来依旧磕磕绊绊,有条件不能白白浪费。 天色渐黑,远处天际处最后一抹阳光消散后家家户户都点起煤油灯。 重重叠叠的山让高树村的黑夜变得尤为幽静寂寥,偶尔传来的动物叫声穿破山村,使得楚沁这种独居人士有些心惊。 她披件厚衣服坐着,又拿着笔记本在规划明后两天要干的事。 “首先,围墙需要想办法垒高,否则我没有安全感。”楚沁自言自语道。 如今是村里都在关注着她,半月前从叔叔家搬出来的事属实让村中热闹许多。可等事情平息后,有偷鸡摸狗的人上门怎么办呢? 再说,这里还有野狼野猪的。 她思索着:“没有砖头,最好就先用石头。越大越好,这样牢固。没必要去隔壁采石场找,在后山就能凑足够。” “不过等我空出时间,我得自己开窑烧砖盖房。”她上辈子有跟爷爷学过这项手艺。 笔尖窸窸窣窣记下。 “其次,得把地窖收拾出来。”楚沁咬着手说,“地窖收拾出来放地瓜,等我再去村里的地头翻翻,瞧瞧还有没漏网之瓜。” 叔叔给的地瓜不少,若是原主,省点吃约摸是能撑到明年开春长野菜的时候。 可换成食量渐大的楚沁,这些地瓜远远不够,得再囤部分粮食才行。 最后给后院围上篱笆。 鸡鸭进场,得先围篱笆。 这三件活就够她干好几天的了,还是她有外挂的情况下,楚沁不敢再继续安排。 至于……外挂? 楚沁再不骂系统狗了,她在刚刚例行打游戏通关换取物资时意外发现系统有了新功能。 啥呢? 背包功能。 背包有三层,可以放置三种东西,但数量不限。也就是说,只要愿意,里面能存放两瓶牛奶,也能存放一吨的石头。 楚沁立刻意识到于她而言背包的作用可不是囤货,而是运货。 所以最大的难题可不是怎么把石头运回来垒成围墙,而是怎么把这事合理化,毕竟村里还有其他人呢。 夜渐深,呼一声吹灭桌上煤油灯。 一夜无梦,楚沁睡得很香。 * 翌日,是大晴天。 楚沁昨天就晓得了,她看天气还是有一手的。 于是她凌晨四点便醒来,先摸黑点燃灯,端着煤油灯去厨房烧火做饭。 早饭自然还是蒸地瓜,把箅子放到锅里,再扔几个洗干净的地瓜到箅子上。 让楚沁期待的是她今天要煮粥。 是的,煮白米粥。 楚沁小心翼翼抓两把米到葫芦做的水瓢之中,接些清水洗去大米表面的灰尘,她甚至不敢用力抓洗。 大米在装满水的陶锅中,陶锅放置于小铁炉上,用炭火慢慢去焖煮。陶锅中咕嘟咕嘟,声音在黑暗中治愈得要命。她将米油彻底给焖煮出来,将一颗颗大米煮开花,香味溢散,楚沁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好的味道。 该怎么去形容呢?安心。 楚沁觉得这味道让她心定下来了。 焖煮白米粥需要好一会儿,先吃几个地瓜垫垫肚子,楚沁开始围篱笆。 她穿的是原主父亲留下的旧衣服,他的棉袄料子耐磨,棉芯也充足。 前些日子是大晴天,楚沁把原主父亲留下的棉袄取出棉芯重新弹了弹,再暴晒两日,如今倒是十分柔软暖和。 “开干吧,楚沁!” 楚沁深深吸口新鲜空气,戴上手套,拿着锄头给自己鼓鼓气。 她先确定好篱笆桩的位置,用锄头挖出足够深的土坑,最后将手臂大小粗的木头填入其中。 她家靠山,这种木头山中到处都是,好找得很。至于竹子,是她找村里专门做竹篾的江大爷买的,花费五毛钱,附赠两个竹筐,就是昨日装木炭的竹筐。 竹子已经片好,不需要再多加工,只要缠绕成篱笆就行,还算划算。 天光渐亮。 远方露出鱼肚白,村里上空出现越来越多的袅袅炊烟,动静也传至楚沁这儿。 “应该有一个半小时了。” 楚沁看眼天色,估算一下工作的时间,累得大汗淋漓,撑着锄头直喘气。 她已经把所有木桩都给填进土里了,用力踩严实,这会儿牢固得很。 “小楚你起得挺早。”有人扛着锄头从房屋旁边的小道上路过,夸赞道,“这屋子被你一收拾倒还有模有样的。” 楚沁腼腆笑笑,没回话。 上辈子她少有与人友好交谈的机会,也不懂如何与人相处,看来这辈子得多学学了。 片刻,又有人上山。 “楚啊,真不回你叔家了?” 楚沁摇头,手下缠绕竹条的动作不停:“不回,我得自己过活呢。” 她顿了顿,难得解释一句:“是我自己想住出来,跟旁人没关系。” 呦! 问话的陈秀华甚是惊讶,这孩子是帮她叔婶儿说话呢。 最近家家户户都嘀咕是否是楚大河夫妻平日做得太过分,导致楚沁这老实孩子宁愿苦点都得搬出去住。 可还是那句话,这年头养孩子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村里人都有眼睛,楚沁这孩子一没瘦成杆二没被拉去当牛做马,证明楚大河对哥哥的独女还是有点上心的。 即使是看在那每月五毛的份上。 陈秀华没多说了,临走前道:“瞧你这样该是想养几只鸡的,我家的鸡过两日就出壳,你可以来挑几只。” 这孩子活得艰难,自己从前和她妈有些情分,能帮几分帮几分。 楚沁眼睛一亮,赶紧感谢。 米粥豆腐乳 手头略紧 又过去一小时。 天色已不是灰蒙蒙的模样,早起上山下地劳作的人都纷纷回家吃早饭。 有挑着柴火的,这是山上砍柴去了,雪天来临前是砍柴的高峰期。 有空手回来却满身大汗的,大概率是在荒地开荒的。开完养两年,也能种些东西。 还有一路溜达下山的,不用想,这种的一定是上山下套或者去看套。如果套中有野味,那也能给年夜饭上添道腊味菜。 楚沁挠挠头,她要过年么? 她没过过年,可从记忆中得知这里人人都得过年,想来自己也要入乡随俗。 不过年,怎么祭祀? 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总得做些吃的给原主爹妈祭祀的。 嗯,真不是她想吃好吃的。 楚沁咽口水,决定回去喝粥了。 厨房里隐隐飘散着白米粥特有的米香,今年新米煮粥尤其好闻,完全不是陈米所能有的味道。 她轻轻地用木勺在陶锅里转两圈,米汤溢在陶锅边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水蒸气随之溢散。 米已完全煮开花,火炉中原本满满的炭也成为灰烬,化做最为细腻的草木灰。 草木灰有用,可当肥料。 她冬日爱吃一道叫冬葵的菜,冬葵在生长时必须得洒些草木灰才能更滑溜。 再有就是消毒了。 每年洪水过后家里都得用草木灰洒洒,虽说该病还是得病,楚沁觉得没啥用,还不如拿来清洗衣服,但爷爷总说这是有用的。 楚沁叹气,她有些想爷爷了。 “喝粥吧!”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楚沁兴冲冲地盛出一碗粥,这里的碗都是海碗,足足舀四勺才舀满呢。 米粥稀稠得当,米油被彻底熬出来,因着陶锅带有余温,锅中米粥还在冒着小泡。 楚沁对食物能报以最大的耐心和热情,她不急着吃,得夹一块豆腐乳配才行。 “真好,原来豆腐还能这么吃。” 打开卧室的橱柜门,捧出小坛,坛口用废旧报纸紧紧包着,同时麻绳死死缠绕着,力保密不透气。 几日前静水庄的舅舅得知她搬回家后便拎了些东西给她,其中便有这坛豆腐乳。 舅舅道:“我是不同意你搬出来的,你姑娘家自个儿住太危险。但你岁数也大了,有自己主意,我就不说什么。” 他和外甥女关系其实不算亲近,自己老娘是后嫁来的,楚沁她娘和她大姨是自家爹前头那位妻子生的,而老爹前两年也死了,楚沁和自家关系更薄一层,因此有些话不适合多说。 说完,又叮嘱楚沁几句便离开了。 楚沁当时接连点头。 心道:不管她,还给她送吃的,这暂时是好人。 豆腐乳是无油版豆腐乳,不辣,是咸口,一小块就能配两碗粥。 坛子里头除了豆腐乳还腌有蒜薹木耳和芋头,但楚沁最喜欢的还是豆腐乳。 “得找个机会学学才行。”楚沁另拿两个地瓜回到饭桌上,瞧着面前丰富的早饭,脸上笑容大大绽放,心里美滋滋。 吸溜一口米粥,粘稠顺滑的米粥顺着食道直接入肚,那米粥特有的香甜直接让楚沁舒服得眯起双眼,连身体也暖了几分。 “没有霉味,清香得过分!” 经过发酵后,豆腐乳口感绵密,形成特有的味道,入嘴刺激味蕾,只需用筷子夹一小点儿,就这么一点儿便能配三大口粥。 中途配上地瓜,有些噎人的白地瓜因为有粥在也不噎了。 “哐——”放下碗筷。 两海碗米粥两大个地瓜下肚,楚沁吃了个痛快! — 太阳已经于东边升起,位于山坡的人家最先享受阳光。 楚沁特别熟练地交叉干活。 吃完饭继续安篱笆,太阳遍布整个村庄后又把棉被抱到院里晒。 家里只有一条棉被一条被褥,棉花在如今是奢侈品,叔婶家没多余的,所以原主住在叔婶家时盖的也是自家带过去的被子。 被子盖久便结成块了,楚沁从杂物房里找到工具重新弹过。先用棉袄里的棉花试手,直到昨日已经基本掌握这项技能后,她才敢用棉被里的棉花试手。 过程不顺利,但磕磕绊绊弹一天,好歹弹成功了。今日挂在院里暴晒一日,想必今年冬天能睡个安稳觉。 本快荒废的院子便这么渐渐地填满生活气息,连来给楚沁捎话的楚婶儿也不由得想:焉了吧唧的侄女儿住出去倒把日子过得越来越有奔头了。 “沁,在吗?” 楚婶儿叫王香莲,王家村人,嫁给楚沁她叔整二十年了,生了两儿一女。早生的那个意外夭折,如今立住的男孩12岁,女孩才8岁。 楚沁此时正在给篱笆做收尾工作。 鸡场没围多大……她鸡也没多少。 关键是有半边还是靠着山壁,省下好部分工作量,所以进度很快,快到午时便能够收尾了。 这会儿正是劳累时,坐在阴影底下咕嘟咕嘟喝水呢,听到有人喊楚沁还愣了愣。 “婶儿。”来到前院,楚沁略感意外,喊人时有些拘谨。 王秀莲说:“来是跟你说个事儿,明儿东湖乡开集,这回是大集,你想添置些什么东西的话明早就早点起来,刚刚村里说会腾出两辆驴车去东湖乡。” 楚沁把脑袋里有关开集的记忆倒腾出来想想,点点头:“好,我一定早到。” 这里每年进入寒露后都会开集,因为寒露过后秋收进入收尾阶段,农活渐渐少了,村民们有时间把目光聚集在物品买卖交换上。于是各种大集小集层出不穷,乡里甚至大点儿的村里也会组织几次,但最盛大的一场集市一定是在大雪前后。 “今年东湖乡最先办,咱们扬子沟得等到冬至那会儿,你要有什么没买到也别急,横竖扬子沟还有一场大集。”王秀莲这般说。 楚沁赶紧道:“我有可多需要添置的。”这两场集她都得去! 王秀莲:…… 她恨铁不成钢,抬手用力戳戳楚沁额头:“傻不傻,你擎等着手脚不干净的半夜上门来吗?这年末到了,手头有点紧的大把人在呐!” 这侄女怎么越来越呆了? 王秀莲摆摆手:“得,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明早五点准时到村口,过了就没车。” 说完,她起身离开。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 楚沁原地思索片刻,回房间悄悄数了数自己的身家。 “只有十二块六毛八分呢……” “其实我也是手头紧的人啊。” 收拾地窖 上山砍树 中午,当阳光升至头顶时,楚沁终于把篱笆给安完。 篱笆不算高,只到楚沁的腰。原主身高大约一米六二,不过在这缺少营养的年代里能有这身高也算不错了,毕竟村中好多男性都才一米六多。 楚沁擦擦汗,将棉袄外套脱下,拧把毛巾搓搓脸,坐在院里的木椅上休息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到吃饭的点了。”她喃喃自语,“粥还有半锅,地瓜剩两个……下午工作量重,地窖收拾完还有时间的话我得去趟山里。” 挠挠头,楚沁直面食物危急。 其他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积蓄,积蓄不单是指钱,指的还有粮食。 不说上山下套子收到的猎物,就说家家户户都有菜地,吃饭时配着菜吃对主食的消耗可以少很多呢。 再有就是大家除种植稻米地瓜外,还种植各种豆,绿豆黄豆甚至红豆。 更多的呢,是菜干。 人们在野菜生长旺盛季节里采集足够多的野菜,然后晒成菜干。勤奋点的人家都能晒出两三百斤的菜干来,这些也算冬日口粮。 “唉!果然,自己生活太难了。”叹气,叹气过后又兴高采烈去吃饭。 对食物最大的尊重就是抱着好心情去享受它! 白米粥和地瓜是吃不腻的,楚沁能把地瓜皮都吃得有滋有味。 “明天赶集时想办法买点儿面粉来,记忆中这里的面粉不太好买。” 许多食物都得用到面粉,楚沁特别馋原主记忆里的一道名为炸南瓜的食物。 炸南瓜需要用到大量的油,把南瓜擦成丝后掺入面粉和水,再加点盐,放入油中炸,炸到金黄焦脆,出锅时咬一口那味道简直能美得人魂都飞到十里外去。 原主也才吃过一回,是当年她爹娘还在世时吃的,那永刻记忆的香味慰藉了她许久。 楚沁无法把炸南瓜的滋味具象化,她自打穿越后就决定了,重活一回,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的嘴! 这里的植物都没疯了般变异,家禽也未成为只有上等人才能吃的珍禽,她喜欢这里。 吃完饭,楚沁没立刻去打扫地窖。 她还有个重要的事儿得先做,每天中午十二点系统游戏就会刷新,她需要把今天的份额拿到手。 游戏简单,每日刷新地图,用各种道具打死要来咬萝卜的怪物,得到的点数越多越好。 楚沁已经玩得十分得心应手了,但因为地图天天变化,所以游戏还是有难度的。 今日周一,点数刚好拿到四十点,卡在一瓶牛奶的份额上。 [恭喜收获牛奶一瓶!]系统适时出声,电子音没有丝毫波动。 楚沁将牛奶放到橱柜中锁着,她目前已经收集到五瓶的牛奶了,这些牛奶有一个月的保质期,她在想能不能找机会卖出去。 根据记忆得知,这里的牛奶也不算容易得到。 地窖比较好打扫。 入口位于后院的墙角,在下地窖之前需要把地窖门打开通通气。 她上辈子的家也有地窖,进入地窖时总要点火,爷爷一本正经地说这叫灯火实验。 爷爷的奶奶是末世前的物理老师,爷爷说总是骄傲地说:虽然末世了,但咱们家家学渊源,必须得比别人懂得些,说不准有天就用到了呢。 还真是,真是用到了。 爷爷没骗她! 不知牛顿伽利略爱因斯坦是谁谁谁的楚沁正为自己的“家学渊源”而自豪着。 顺着木梯进入地窖,楚沁大感意外。 地窖很小,比原主记忆中小多了。大约是因为原主是在小时候来这儿的关系,小孩嘛,看什么都是大的。 “不晓得有没六平呢,只能放两粮仓了。”楚沁自言自语分析,“明年争取装满两仓米。” 两粮仓的米足够她吃多久呢? 足够她放开肚皮吃三年的了。 从小生活在天灾阴影之下的楚沁每日所想所做的事只有——囤货!囤货!囤货! 不填满粮仓,她没安全感。 环绕粮仓一圈,她先把杂物整出去,整整上上下下爬二十趟才把杂物整完。 里头除大量垃圾外,还有各种木桶木盆,腌菜罐子,还有个破洞的铁锅。 楚沁仓鼠属性,觉得这些都有用。 木桶木盆和腌菜罐子都不必说,破洞的铁锅修补好后也能拿来烧水不是么。 “就是不知道补锅佬啥时候来。”楚沁略微思索,“年前肯定是要来一趟的。” 地窖清空,里头只剩粮仓,扫帚畚斗便可入场。 先把粮仓清扫干净,拿块干抹布仔细擦拭几遍。再用扫帚处理旮瘩角的蜘蛛网与灰尘,四面墙上也得打扫,最后清理地上灰尘。 两小时过去,快结束时,楚沁只觉得身上痒得过分。 她得赶紧去洗澡,即使等会儿还得上山,否则全身都得长满小疙瘩。 这时候洗澡是个麻烦的事,但总归没有她从前洗澡麻烦。 上辈子洗澡是怎么洗的? 夏天还好,去无人的水潭洗,就是得休息周围有无动物出没。 碰上猴子还好,衣服包着石头放在靠近岸边的水中,它拿不走。有些性格恶劣的猴子拿石头砸你,你躲水里就行。 冬季一月洗一回,必须得在阁楼洗。 因为有人会根据烟囱出烟的时间判断你是否要洗澡了,这时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最是方便。 ——楚沁就曾吃过亏。 不过没关系,第二年冬天时她就找个机会偷了那家。 这会儿楚沁拎一桶水去厨房烧,烧热后掺和着冷水,一桶变成两桶。 至于在哪儿洗,就在杂物房。没有澡盆,直接拿个葫芦瓢舀水洗。 “还是有点痒,暂时忍忍吧。” 洗完,楚沁皱皱眉,心想等会儿上山时得瞧瞧有没有草药。 自己上辈子有部分收入就是帮联邦在野外摘草药得到的。 联邦会发放草药图纸,其中有部分是未变异的草药,有部分是变异后的。 楚沁把未变异的草药和原主记忆中的草药仔细对比后发现两者是同种东西。 洗完澡,顺手把衣服洗了挂在院里晾,此时已经快四点。 背上背篓,楚沁出发。 直接从家后的后山小路进山,她步伐轻快一路往上爬。 绕过竹林,进入柯木林,抽出腰间挂着的柴刀,开始砍树。 她看不上竹子,因为不耐烧。 夏天用用还好,冬天不好用。 柯木就不错,耐烧,烧完成炭量不错,她得多砍点。 日落西山,许多山里劳作人都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归家,而楚沁还哼哧哼哧地砍着树。 仗着有背包,楚沁砍倒一棵就收一棵,也不需要砍成段,她得抓紧时间。 也不晓得收了多少柯木,等手酸得不行时她终于收手。 继续往前走,记忆里前方有水潭,那附近生长着不少草药。 沿路看到的石头也被她收到背包去了,进山前她特意把三个背包都给腾空。 太阳落山,余晖尚存。 楚沁快跑起来,如同灵活的猴子,在森林中穿梭。 “身体还是不行,这么点路我竟然累了!”到达水潭,楚沁喘着气摇摇头。 还得继续练。 水潭已经有点昏暗,楚沁左找右找都找不到想要的艾叶的防风。 几分钟后,她一拍额头。 “哎呀!” 忘了,上辈子四季紊乱,艾叶有可能三月份出现,也有可能在十月份出现。 但现在,艾叶只在春季才有。 她叹气,正想离开呢,眼睛定住,不禁仔细看着水潭边的痕迹。 头回赶集 购买计划 这是动物留下的痕迹。 楚沁因有长期野外生存的经历,对山中各种痕迹格外敏感,因此一眼就能辨认出来这是山羊留下的痕迹。 当地确实有山羊,记忆中原主外公就曾抓捕到一只山羊,当时还邀请原主和父母去静水庄吃饭。 她蹲下认真辨认,思索道:“应该不止一只山羊,也不超过三只。” 水潭边泥土湿润,最近几日未下雨,痕迹还是很明显的。不过今天是抓不到了,天色已暗,她得抓紧时间下山回家。 楚沁心中不禁松口气,她打算有时间时再在这里下两个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勤快点儿不愁吃不上饭。 又是步履匆匆。 在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楚沁离开山中,一路狂奔到家。 今日得早些睡,明天早起赶集呢。 回到家中,先是煮锅地瓜粥,填饱已经叫嚣得不行的肚子。 楚沁是很抠门的,地瓜粥只肯放小半把大米,但丝毫不影响她吃得香甜。 当地并未通电,此时只有乡政府才有电,几乎所有人家晚上全靠燃烧油灯提供光亮。 楚沁认为自己视力好,非得等着天色完全暗下后才肯点灯。 不过这儿的人大多都是如此,青油灯难得到,而煤油又可贵了呢。 在当地青油灯其实不单单燃青油,燃烧的还有桐油,桐油自然是由桐树果子压榨而成,青油则是乌桕籽榨成的。 想要榨取植物油都麻烦,掐指一数全乡只有一个榨油坊,产量还低的可怕,可见一户人家一年也分不到多少油。想要光明,不买煤油肯定不行。 “这时候煤油多少钱?”她自顾自问。 房间窗户未关紧,晚风透过窗户缝吹入房间中,把灯火吹得左右摇摆,楚沁在灯火中忽明忽暗。 “记忆里没有啊,明天去瞧瞧。”也不晓得是原主没接触过还是原主忘了,楚沁想到自己剩下的那点钱就略感发愁。 睡之前,她又将本子给掏出来。 “第一,买面粉。” 她在本子上写着。听人说最近的面粉都有点贵,说是中原正闹□□呢,连县里乡里都偶尔有逃荒的人来乞讨,他们这种山区也不可避免受了点影响。 “仁心婶子咋说的来着?麸糠面粉都九分一斤,那种白花花的上等面粉也不晓得多贵。” 楚沁感慨,摇摇头继续写。 仁心婶子是村支书的儿媳,也是高树村本地人,父母都是赤脚医生,家中还算殷实。她读过初中,识得好多字,村中能通读报纸的都不足两掌之数,而她就是其中之一。原主记忆中这位婶子人品好,常常会把最近的物价和大事写在村口黑板上,以供村民们阅览。 楚沁在村里接触最多的人除了叔婶一家外就是她了。 人是好人,刚穿来那会儿自己脑袋哗哗流血,是她给自己上的药呢。 还塞给自己颗糖! “第二,买些地瓜干。” 是的,买地瓜干。本地家家户户都会储存一些地瓜干,因为从土里挖出来的新鲜地瓜无法保存太久,于是人们在地瓜糖化后就会挑几天天晴的日子做些地瓜干储存起来。 地瓜干平日可当零嘴,等粮食见底了,把地瓜干放到锅里煮煮,还能当主食。 “第三就是买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剪刀,菜刀……” 家里没剪刀,菜刀也只有一把,还是有两缺口的,这几日家中做什么都用它。 楚沁其实想买把杀猪刀,菜刀是退而求其次。总之有两缺口的刀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独居还是得有趁手的武器。 夜晚八点。 皓月当空,繁星遍布,晴朗的夜晚预示着明日同样是个好天气。 写写停停,把这张纸给写满后楚沁终于满意停手。 她该睡了。 夜晚的高树村很安静,村民沉睡,村庄也沉睡,偶有几户人家低声私语也大多在讨论明日赶集的事。 “明天喊老肖赶车赶快些,尽量八点半到,这样说不准还能赶上包子店的最后一笼。” 当地有家包子店做的包子一绝,据说店主的爹是几十年前省城里赫赫有名的包子大王。 “哎,还是现在的生活好。想当初……哪里能想到咱们能吃到孟家老爷子做的包子呢。哎听说布铺要合并到供销合作社去啦,那梁家那伙人咋办?”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孟家梁家,仁心不是讲报纸上说的三大改造基本完成了?” “说得也是。不过他们家产没了,虽说可惜得紧,但总归有公家名额给他们,拿着几十块的工资比咱们这面朝黄土背朝天来得好。” “睡吧睡吧,早起呢。” — 早睡早起是此时的乡村特色。 不等鸡打鸣提醒,楚沁就依靠生物钟自行醒来。 天还暗着,半点亮光都没有,启明星也看不见踪影。 又是一天,重复着点火烧水煮饭的工作,楚沁站在门槛边哈气,感受着夜间冷风——又降温了。 跟昨天相比恐怕降了两三度。 “也不晓得结霜没有,怕是结了。”楚沁搓搓手,决定还要买些青菜种子才行,就是不晓得这种天气能不能种活。 洗漱完吃饭,吃完整理个背包背着,再锁上家门,楚沁摸黑出发去村口。 此时村口已经有人等着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热闹起来。 楚沁来得算早,抢到靠驴车头的位置。 村里的车自然指驴车,这些驴可是村中的宝贝蛋子,平常公共磨坊磨些什么全靠它们。 人慢慢多了,村口喧闹得厉害,竟然在这较为寒冷的冬日里营造出热火朝天的氛围。 “二通他妈,你今天也去?” “去!我家大妹过两天生了,不得去准备些东西。” “你家大妹要生啦?那你别买红糖了,我娘家有呢,上个月才做的,新鲜!”姗姗来迟的楚婶儿声音大老远就传来,解释说,“凤丽她闺女儿大早上好端端烧起来,烧得胡话直说,刚刚我帮着找仁心她爹看病去了。” “呦,烧得厉害?”有人问。 “可不吗,脸上都能煮鸡蛋了。”楚婶儿特别自然地坐在楚沁旁边,边上的人也自然地再往边上挤挤,给她挤出个空位来。 这是一种默契。 谁家先到先占的是全家的位,楚沁在村里人眼中和楚小叔楚婶儿依旧是一家人。 “喏,吃吧。”楚婶儿塞个鸡蛋给楚沁,直接塞她手上,又问,“吃饭没?” 楚沁本不想接的,可楚婶儿给得十分流畅,脑袋里原主的记忆浮出,她便接下,点点头:“吃了。” “吃就行,路长得很。赶集时你可别走远,十二点千万要在路口等着了,驴车过时不候的。”楚婶儿嘱咐道。 楚沁再次点头,手里盘着鸡蛋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隐隐微翘。 嘿,她还是头回赶集呢! 接收信息 偷听小楚 这时候的道路可不好走。 驴车一路上摇摇晃晃,楚沁这才想明白为何要在座位上加层厚厚的稻草坐垫,若是不加几个小时坐下来屁股非得震淤青了不可。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也渐亮。 驴车前摆动着的两盏油灯可以熄灭了,朦胧的光已足够让赶车的人看清前方道路。 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时,楚沁一刻不停地接收周边信息。 从村口出发,先是经过一片连绵茶山,据说这座茶山存在的历史悠久,但名气不盛,味儿也算不上多好,便只能廉价卖。 最近几年村里已经不怎么管茶山了,把精力都放在农作物上。 甚至还想把茶树砍了,种些花生黄豆都很不错。 茶山过后便是山林,山上不知名的树木粗壮而高大,因着天气变冷的缘故,多数树叶已经枯黄,成为养育土壤的肥料。 山林深广,鲜少有人能去深处。 楚沁觉得自己身体再养养,等能恢复到十秒爬上树后倒是可以去试试。 “老黄家的小子前两日在溪头山里抓到两只野鸡,我当时可远远地瞧见了,那小子见我走近还把野鸡背篓一藏,躲开了!” 婶子们聊得渐入佳境。 “嘿,我就说他家昨儿怎么有肉味,那小子今早嘴里牙上还带着蛋黄呢,指定是野鸡蛋。” “这话说的,黑不溜秋能看到什么蛋黄……你就是馋得紧。”楚婶儿嗔笑。 “秀莲你别不信,他黄家夫妻俩懒得耗子都不进他们家门,自黄家老太太死后就再没养过鸡鸭了,有点好的也是进了那对懒鬼的嘴,哪还有多余的鸡蛋给黄家小子吃。” 楚沁竖起耳朵听。 听着楚婶儿的话点点头,这时候可不是野鸡下蛋的季节。 她是晓得的,野鸡下蛋一般在春季开始下蛋。如果想上山捡鸡蛋最好是在5到6月份,她上辈子总是这时候去捡鸡蛋,如果运气不错,一个月下来甚至能捡七八百个蛋呢,这也是一比不菲的收入。 听到有位婶子说黄家,楚沁又忙不迭地悄悄点头。 嗯嗯,是的,可懒! 这家人,准确来说是这对夫妻确实懒得要命。在村里她家离黄家最近,为啥呢? 因为方面拆房子时,黄家这对夫妻不愿意走远路,就把房子建在过了河的桥头位置,导致只要风一吹,楚沁那宛如狗鼻子般灵敏的人鼻子时不时都能闻到垃圾味儿。 但也有好处。 这对夫妻懒,懒得干活,懒得出门,更懒得串门,甚至懒得打招呼。 好处显而易见了,楚沁不需要处理邻里关系,因为他们夫妻也懒得处理…… 楚沁活两辈子就没遇过这种人! 她穿越半个月了,是啥时候最能体会到这片土地就是宝藏的? 就是见到如此懒惰成性的人都活得不错,且没瘦到哪里去时。 村里婶子们聚在一起,话题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 楚沁一心二用,边接收来自周围环境的信息,边了解婶子们口中无意透露出来的讯息。 并不是有了原主的记忆就万事大吉的。比如说想要了解某件事,必须是原主同样了解这件事,且原主必须有这个记忆,再且……她还得仔细把原主记忆翻出来查查,就跟上辈子爷爷跟她提过一嘴的搜索引擎般。 其实她已经抽出大把时间把原主从小到大的记忆过一遍了,但也只晓得原主记忆较为深刻的事儿,小事还是不懂的。 有婶子说:雪大约和往年一样,月底就会来了。 楚沁记下,晒柴火刻不容缓。 有婶子说:凤丽家最近也是倒霉,前几天家里鸡被人偷了,昨儿大儿子送相看的姑娘回村路上不小心踩河里崴脚了,今儿老闺女竟然还发高烧。 楚沁记下,村里有人偷鸡呢。 还有婶子说:哎,会识字就是好,仁心她小叔子进县里运输队去了,虽说是实习,但只有先实习才能转正啊。用力干个三五年,再送些东西……转正迟早的事。人家识字,才晓得县里运输队招工,等咱们这些睁眼瞎知道这件事时,人家招工早就停了! 楚沁记下,招工…… 等等,招工? 她再度竖起耳朵。 “人嘛,可不就有私心。”言外之意,仁心虽然会在村里告知大家消息,但要紧的消息肯定是先留给自家人。 “运输队吃香着呢,听人说刚进去就有28块钱一个月。” “是嘞,那些跑长途的私下外快不少,工资也厚得厉害。” 婶子们嘴里着实透露出来很多消息,很多楚沁不懂的消息。 楚沁大为震惊。 她忽然有想法,当然,不是进运输队,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肯定进不去。 可……她把想法按耐进心底,决定再多打听打听。 不急,不能着急。 随着天光大亮阳光遍布山坡,驴车行驶过茶山树林,再行驶过竹林,又过几重山,终于到达目的地——东湖乡。 此时,东湖乡集市已开,十里八村的群众们聚集于此,填街塞巷熙来攘往。 “停喽——” 赶车大爷鞭子甩在地上,驴车停在路口,和其他村的驴车停在一处。 “记得赶上趟!”楚婶儿再次强调交代,“要是赶不上,就坐静水庄的车,到时候让你舅送你回来。再不行就去你姨家,可别自己傻傻路上走,得被人拐了去!” 楚沁:“婶儿放心,我肯定记得。” “行吧。”说完楚婶儿离开。 楚沁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几秒后,她瞪大眼睛,笑容再也压不住了。 好新鲜,这一切太新鲜。 集市大不大? 大!从路口进来,陆陆续续就能在路边看到小摊位。 有卖自家烧的碗,自家做的竹制品,甚至还有卖各类干货的。 楚沁知道,有些地方国家统购的物资已经不能私人贩卖了,这是她从仁心贴的报纸上晓得的。 这个国家还不算富裕,处于刚起步阶段,她也无比满足。 此时他们这里还能买卖,可见他们这处地方到底有多偏。 不过即使如此,摊位上如大米面粉布匹棉花之类的物资还是没有的。自家都没多余呢,哪里还能售卖。 包括盐、糖,这两样目前只有供销社有,倒是有些自家酿的酱油与陈醋。 楚沁思来想去,决定购买一些。 没办法,她自从穿越后就很嗜吃,特别是从原主记忆里了解到各种美食后。 她打定主意,这辈子就算死 ——也得是撑死的! 购买物资 资金告罄 经过席地而摆的小摊位,楚沁来到一条巷子中。 巷子叫水巷,未铺青石板,只有凹凸不平的泥砖,两边是木楼房,大多两层,一层多是各种店铺,她心心念念的供销社就在其中。 这时候供销社的全名其实是供销合作社,面积不算大,她进门后左右观察,发现里头只有两张长木架。 但木架明显是刚打的,上面的商品还算齐全,估计是因为今天有大集所以供销社抓紧进了货。 此时赶集的人基本都来了,供销社中人是最多的,即使不买,也是要看看的。 楚沁凭借矫捷的身姿以及出色的眼力,三下五除二就拿到自己想要的物品。 她目标很明确,第一是煤油。 来的路上从婶子们嘴里了解到煤油这种东西价格轻易不会浮动,什么时候买都一样。 那么能早就早,冬日在家窝着可少不了煤油呢,家里那些压根不够用。 “妹儿,煤油多少钱?”有婶子瞧她买到了煤油于是问。 楚沁正紧紧贴着墙壁往外挪,同时死死地捂住胸口——她所有钱都藏在胸口部位衣服的里侧。 “七毛二!”她说。 “好嘞。”那婶子嘀咕,“今年还往年贵两分钱呢。” 确实贵,这个年代七毛二能买些什么呢? 买40只左右的鸡蛋,买七八斤的大米。这还得是新米充裕的时候,若年景不好,购买力得大打折扣。 比如今年,楚沁在米铺面前瞄一眼就晓得七毛二买不到七八斤的米了。 然而楚沁把煤油拿到手却相当满意,因为这时候市斤有16两,值得一提的是她上辈子一市斤是10两,莫名有种占便宜之感。 煤油买了两市斤,这些够她使用一整个冬天。 几乎是每位来供销社的人都得买煤油,趁着煤油架前热闹,楚沁挤去卖棉花的地方。 这里同样不清净,但因为棉花是耐用品的原因并非所有人都得年年买。 “干啥呢?”楚沁正选着棉花呢,耳畔忽然响起楚婶儿的声音。 楚婶儿皱眉,小声:“哪里要这里买,钱可省着点儿花。” 又问:“你这是要买多少?” 楚沁试探道:“十斤?” “拉倒吧!”楚婶儿给她翻个白眼,“你当买大白菜呢,你就问问这里有没十斤给你买。” 售货员听了笑道:“可没呢妹儿,最多三斤,要不要?不要你让让,后边还有人呢。到年底,哪有给你买十斤的这种美事。” 楚沁听人劝,忙说:“那我不买了,我买丙级的面粉。” “那得到隔壁啊。”售货员答。 供销社分两边,日用品一边,粮食调料和肉菜蛋之类的在另一边。 若是大些的地方,会专门开设好几个粮油门市,他们这种乡县没这必要,直接就和供销社合而为一了。 “快些别磨蹭,跟我去。”楚婶儿道,楚沁把眼神从棉花布料上挪回来,跟着楚婶儿挤到隔壁去。 楚婶儿到门口还撇嘴唠叨:“你这性子真耽误事,要是限买,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哪有你的份。棉花你别这里买,等回村里我带你去买。” “谢谢婶儿,我晓得了,下次不会。”楚沁想说:自己这不是头回见到这么多的物资吗。 楚婶儿纳闷且惊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侄女儿突然文绉绉说谢谢,还真奇怪。 楚沁不晓得礼多人也奇怪,她只关注到现在限买的风声已经出现,大家赶集时似乎都比以往大气许多。 于是楚沁丙级面粉买了十斤。 丙级是当地的说法,其实就是最差等的麸糠面粉,一斤才九分。 这在楚婶儿看来也是贵得要命的,但想想楚沁自己单烧灶,家底单薄确实需要买这种丙级面粉,于是把想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 至少,她买得多,自家接济她的可能性也小不是?到底是亲叔侄,若看着楚沁断粮,村里的口水都能把她家淹了。 除麸糠面粉外,她还买了三斤普通面粉,普通面粉一毛七,价格不算涨多少。 至于地瓜干,得去外头铺子上买。 “饭店旁边李福来的地瓜干成色不错,价格还算地道,你要买上他那儿买去。”楚婶儿介绍说,“你娘还和他沾亲带故,李福来他老娘是你娘远了两辈的表姑。” 这事儿楚沁倒完全不知道。 不过她琢磨一下就晓得了,楚姓在当地不是大姓,村中甚至唯有原主父亲和原主叔叔是姓楚的,其他人皆不是。 ——因为原主太爷爷当年逃荒迁移至此,到后只剩原主爷爷一人,因此原主父亲叔叔两人娶的都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女儿。 特指家中人丁兴旺的人家。 原主母亲娘家就是静水庄顶有名的大户,她姓杨,村里走两步就有一步是本家,杨姓几乎占据村里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口。 楚婶儿呢?同样如此,家里兄弟五个,还不包括叔伯兄弟,楚小叔家能开荒好几亩的地他们的功劳不小。 所以原主虽算父母双亡的孤女,但因为村里沾亲带故的不少,单是从静水庄嫁来的几个婶子就是她娘的亲戚,楚沁得了原主的遗泽也就没受什么欺负。 可这远了好几辈的亲戚……还算亲戚啊? 事实证明,这时候的血缘关系比她上辈子浓厚多了。 楚沁到李福来家去买地瓜干,正巧人家老娘在旁边坐着。老人家眼力还在,看见楚沁这张脸就晓得这是自己便宜侄女的闺女。 心里感慨世事无常的同时,也实实在在的给楚沁打了折降了价,二十斤地瓜干只收她十五斤的钱呢。 “你娘也……当年结婚的时候我还喝过她的酒,哪里晓得现在会这样。要我说,当年就不该再嫁,她在娘家里住着,难道那继婆子还敢赶人?” 李姑婆边纳鞋底边叹气,惹得李福来在一边尴尬至极。 人家小姑娘刚死了娘本来就难受,你非得提一嘴做什么? 再说,你和人家继姥姥关系不好,干啥又好端端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说这些? 楚沁即使不是原主,也不由得心头一梗。要不是这位李姑婆确确实实给她免了五斤地瓜干的钱,她还以为这是在拐着弯戳她心呢。 李福来忙笑,手下又给还没绑好的麻袋塞了几把地瓜干,递给楚沁:“你姑婆糊涂,昨儿让她杀鸡她杀了鸭,她的话千万别上心。” 楚沁只能笑笑:“姑婆人好,我晓得。对了表叔,你晓得剪刀哪里有么,我刚才在供销社没瞧见。” 李福来探出头,指着东边:“你沿着这方向走,第一个小弄拐进去,那里有做剪子的。听说明年这家铺也会并到供销社去了,到时候买东西都方便。” 楚沁便又赶紧跑去买剪刀。 这位姑婆眼瞅有拉着她怀念往昔的架势,此刻不逃何时逃。 买完剪刀,店铺刚好有菜刀,她也就顺手买了。 之后咬牙再买两斤鸡蛋和半斤的肉,以及一些必备种子,楚沁终于遗憾收手。 经过包子铺,深吸几口气,肚子不出意外咕噜咕噜叫。 能咋办呢? “别叫了”楚沁摸摸肚子叹气,“包子是奢侈品呢。” 摸摸胸口那仅剩的三块八毛六,她更叹气了。 “那事儿,确实可以考虑考虑了。”她想起运输队,心里嘀咕。 有人来访 我没钱了 头回来赶集,一切都不熟悉,所以楚沁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即便钱包见底,她也没把从游戏中赚取的物资出手。 买完必备物品,又四处游逛,等正午快到了她就回到路口驴车上。 此时逛完集市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来,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笑容。 楚沁仔细观察,发现自己买的不算少,身旁袋子里装着的地瓜干更是惹眼,于是默默挤到车角去,把袋子挡了挡。 正午已经到来,作为靠天吃饭的村民是不可能在乡里头吃饭的,除非你在这里有亲戚。 大多数人更愿意在赶集前带两个蒸好的地瓜,肚子饿了填填——楚沁便是如此。 有那口袋稍稍宽松点的,或不爱亏待自己的,就去买馒头包子。 她这会儿便就着浓郁的包子香啃干巴巴冷冰冰的地瓜,口水分泌个不停。 包子真香,她还没吃过包子呢。 驴车回程,回程的时候没有来时那么赶,所以等回到村时已经日落西山,不少人家烟囱上升起炊烟。 她拎着麻袋,独自一人往村尾走去。 楚婶儿喊住她,说:“改天活少些让你叔帮你把家里门窗加固一下。” 楚沁道:“不用,我自己行。” 她是真行,要是楚小叔来或许还会更加麻烦。 毕竟要是只有她自己,她顺手到山上砍棵树装在背包里就能拉回来了。 “这孩子!”楚婶儿直皱眉,“什么你行,你这身板哪里行。得,找个空让你叔去。” “我叔忙呢,他不是得修屋顶?” “再忙也不差你这一样,你还客气啥啊。对了,我昨儿瞧你家里没菜,你跟我来,我摘些给你带回去。”楚婶儿往家方向走。 菜啊,楚沁连忙跟上去。家里菜园的菜还没长成呢,她确实很需要。 楚婶儿家菜园不在家旁边,在离家几十米的小坡上。小坡搞成梯田状,用篱笆围着,里头大白菜和没长成的白萝卜居多。 这里其实也是原主常待的地方,除翻土种菜外,除草洒草木灰等都是原主和两个弟妹日常干的活。 楚婶儿利索地摘了好几颗大白菜给楚沁,又拔些菠菜乌塌菜胡萝卜。 “知道怎么安排吧?”她问。 楚沁点头:“白菜胡萝卜这两样耐放,其他的这几天吃,过几日若没下雪就去挖些冬笋,再过段日子,我家菜园就长成了,我都晓得。” “还行。你非要自己住,总得有些成算。”楚婶儿道,说完她便离开。 楚沁拎着重不少的麻袋继续走。 旁边路过的人嘀咕:这是真想把侄女甩出去让她自个儿住啊。 要不然急头白脸的帮人家修门窗,又给人家送这么多菜做甚? 耳清目明的楚沁脚步一顿,是这意思?不是吧。她摇摇头,在路过人准备拉着她八卦前快步离开,她觉得自己还是乖乖窝在村尾山坡算了。 回到家中,楚沁两眼放光,兴奋地处理那半斤肉。 一口气全吃肯定是不可能的,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无法干这种事。 对她来说,太没节制了。 上辈子天气有变,一年中收获期只有短短三到四个月而已,若全吃了她剩下的日子不是得活活饿死。 楚沁只舍得切二两肉,干啥?用刚买的菜刀剁成肉糜。 她准备拿去和米一起煮粥。 还没舍得全放,留些腌着明早继续吃。 光有肉还不够,青菜摘两片叶子切碎,楚沁兴奋得整个人都快飘起来。 太丰盛了! 生火,下锅,等待。 粥没那么快煮好,她到院里劈柴,昨儿山上砍的柴在今天早上出门前已经被她放在院里等待太阳暴晒了。 “还没晒透。”砍前摸了摸,砍完看看截口楚沁说道。 不过没关系,先砍,砍完垒起来放在墙角也可以晒。 她搓搓手哈口气,一手扶着木头,一手拿着柴刀开始砍。 “哐,哐,哐——” 没晒透的柴是没那么好砍的,楚沁如今的体质砍五六棵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下。 休息时就去搅动搅动陶锅中的粥,休息完了继续砍。 就这么循环往复,赶在傍晚六点前把大半的木头砍完,还剩一小半呢。 “等明天早早起来砍了劈开就差不多了。”楚沁靠在墙上,喝着水大汗淋漓道。 现在最紧要的难题是:该怎么把背包里存放的石头拿出来? 楚沁苦恼许久,然而这个问题几天后很快解决,暂且不提。 她现在心心念念喝粥,当青菜肉粥煮好盛出时,她觉得自己遇上最幸福的时刻! 肉糜差不多炖化,和白粥融合一起,肉香浓郁,又夹杂着青菜独有的清香。 当热乎乎的、香醇的粥与舌头接触的那一刻——天!要死了,好吃死了,楚沁眼泪都快流下来。 她好幸福啊。 煤油灯的灯光摇晃,把楚沁脸上的笑容照映得清晰可见。 * 翌日。 清晨起来把剩下的柴砍了,全部劈成两半铺在前院里暴晒。 今日又是个大阳天,楚沁干完活后站在门前眺望,一轮火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心情畅快。 “咦?” “那是谁呢?” 她突然眉头一皱,只见山坡下河对岸有个姑娘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奔着她来。 楚沁猜得没错,只见那姑娘飞快过河,沿着坡往上走,来到家门前。 “同志你好,我叫白原。” 这姑娘穿着蓝色棉袄,虽有补丁,但明显布料里头的棉花用料充足。 她胸前两股辫子油亮油亮的,额前是左撇的刘海,腰上挎着包,手里拿着本子,整个人看起来昂扬精神。 “你好,我是楚沁。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她眼睛瞪大好奇问。 白原瞧着有点喘,楚沁侧身让她进院,请她坐在院里的椅子上。 白原认真道:“我是咱们乡里妇女工作组的工作人员,我了解到你和你的扶养家庭因为包办婚姻的事发生矛盾,甚至受伤,请问有这回事吗?” 啥,包办婚姻? 楚沁眨眨眼,把这词放在嘴里过一遍才明白,忙摆手说:“不至于,那倒不至于。我叔婶儿确实想给我介绍对象,我不愿意,自己摔到沟里受了伤,然后再提出搬出来的,没被逼。” “请稍等。” 白原展开本子掏出笔,把她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 “楚同志你不要怕受到胁迫,我们工作组最近正在排查有关情况,你若是有困难,我们干部会帮助你的。”白原记完,迅速从认真工作状态转变成推心置腹、苦口婆心的谈话劝导状态。 “我没说谎,是真的,但是……” “但是什么?”白原立刻坐直,眼里如点燃两簇炬火。 “但是”楚沁试探地问,“你说我有困难,你们干部会帮助我?” “对!”白原语气斩钉截铁,“竭尽全力帮助你。” 楚沁笑了,不好意思地露出两梨涡,抿抿嘴腼腆道:“那我、我有困难。” “什么困难?” 白原手里的笔蓄势待发,正准备记录无良叔婶欺负孤女妄图逼婚的事。 “我没有钱了。”楚沁略苦恼,如实交代。 这位同志是政府的人,长途跋涉来找她,想帮助她,估计是好人。 原主记忆里这时候的政府可好了,和她上辈子的政府完全不同。楚沁短短十多天里也感受到了,报纸上欣欣向荣。 再者,原主母亲死前也让她有事就去找政府帮忙,说:谁敢欺负你你就去政府门口哭,坐在那里哭。 最后,楚沁再次隐晦看白原一眼,心说:她穿得好,还戴着表,指定不贪图自己任何东西呢。所以,她愿意交代她的困境。 白原愣住:“啊?” 楚沁:“没钱了,不过我不需要你们给钱,我自己能挣。” 贼有骨气的楚沁这般表示。 她转头看看门口,然后小声道:“我原本准备拉些干货和青菜去运输队卖,但我昨天思来想去发现我没法去啊。” 说着摆摆手,表情无可奈何。 是真的,昨天她都计划好了,只是计划的不是干货和青菜,是山上打的猎物。 但昨晚睡前忽然惊醒 ——靠!我没车啊,我难道拖着猪羊磨破脚皮走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去乡里吗? 还得防备路上有人抢劫有蛇出没。 这时候真有人抢劫,带着白刀子的那种。而且昨儿楚婶儿说小心被拐的话不是开玩笑的,单单附近村里就有被拐的案例。 自己没那么头铁,她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还重活在这种地方,才不能死。 难怪呢,难怪村里人只能靠田地产出吃饭,地理原因就限制了他们无法靠买卖生活。 要想富,先修路。至理名言啊。 楚沁扼腕叹息,然后宣布赚钱计划破产,带着遗憾入睡。 上山下套 购买棉花 白原从未有过这种时刻。 她愣住了,然后就是愕然。还真是……工作两年头一回遇到这种问题。 不是,这里谁不穷啊。 整个村中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是靠收拾那几亩地过日子。就是“富裕”如村支书家,最多也只能每两月吃一回肉。 多数人家只在逢年过节才有,甚至再穷点的一年到头唯有过年能吃上一顿荤腥。 “可我是真穷,没家底的。”楚沁叹息,说完期待地看着白原道,“但是我觉得你们工作组宣传得好,咱们广大妇女靠天靠地靠爹靠丈夫都不如靠自己,我就乐意自己赚钱。” 白原表情凝滞,纠结说:“不是赚不赚钱的事儿,是你这些吧,赚不了,我们后勤食堂都不缺这些,运输队天南海北的还能缺吗?” 她又道:“如果你叔婶对你还行,你不如住回去。我们也是听说这件事才来找你的,主要也是以劝导为主。你也别怕,往后我们还会月月来回访。若有包办婚姻的事儿,你完全可以找村里干部递话给我们。其实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一个女孩子独居隐患大。” 这样啊,好像有道理,当然,指的是她第一句话。 楚沁完全没把她苦口婆心劝导的话听进耳朵,若有所思:“那你们后勤缺肉吗?” 白原:…… 面无表情:“缺,当然缺。” 这年头,哪里不缺肉?她家四口人皆拿工资都还缺呢。 像是她们政府后勤食堂,每周能有一次肉吃就算不错的了。 食堂能买到肉就吃红烧肉,先来先得,每次都得抢着买。食堂买不到多少肉就切碎炒青菜,总归是沾点油水还算不错。 楚沁:“我卖你们收吗?” 白原噎住:“收是收,但具体还是要问后勤人员,我不管这个。” “不对啊,等等……咱们不是聊这个的,你要不还是回你叔婶儿家住吧。”她蓦然发觉自己被楚沁带跑了! 楚沁摇摇头:“我肯定是不回去的,你瞧瞧我这些柴火,都是我砍的。我到时候还要围围墙,修缮房屋,我自己能生活。” 她还想自由自在吃肉呢! 她明确给了回答,白原又劝几次楚沁依旧坚定不改口。 这姑娘工作怎么这么难做呢? 白原无能为力,临走前只道:“你要是有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 楚沁点头,送她到门口:“所以你们每个月还会来回访的是吧?” “是。”但白原觉得这姑娘好像也不是很需要她们。 “好的。”她懂了。 以后趁着她们来回访,她就跟她们交易。既然她们后勤食堂收,那么她也不要额外找运输队等等单位了。而且自己还不需要拉货,简直完美! 自认为解决一件难事的楚沁决定奖励自己一个完整的水煮蛋! 今天早晨依然是吃和昨晚一样的粥,要不怎么说她不愿意和人一起住呢?和人一起住,确实能分担生活的成本与风险,但吃肉吃饭不自由。重活一回,还是这个年代,楚沁可不愿三四月吃一回肉。 如果可以,她希望天天吃。 自觉异想天开的楚沁托腮,畅想着美好生活……想想又不犯法,万一呢。 柴火劈完,又收拾收拾菜园,接着扛上锄头和柴刀准备上山。 “我好像还有什么事儿没做。”出门前楚沁忽然思考,“不管了,回来再说。” 现在头等大事就是上山下套。 昨儿上山天色快暗,沿路上的一切看的不算清楚,今天上山时正是艳阳当空,楚沁可算看清这山中植物动物。 山林外围是没什么动物踪迹的,连蜜蜂都瞧不见踪影。 草木同样稀疏,特别是山脚一圈光秃秃,明显是被最近囤积柴火的村民砍光了。 “赶集的时候还看到不少卖柴火的,价格虽然低廉,但也只有靠近乡里的村子才能卖,这种生意也有条件嘞。”她嘀咕道。 从山脚往山里圈走大约半小时,楚沁才能窥见些许动物留下的痕迹。 她手里拿着锄头,偶尔把杂草掀开,观察地上的粪便与足迹,辨认山中有什么生物。 “野猪粪便。”这是黑褐色的粪便,瞧着已经风干了不算湿润。 再往前走,往深处走时而还能听到禽类动物的叫声了。 野鸡机灵,往往在你听到它叫声时,它已经扇起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一抹白色身影。 所以说没有野鸡随处让你抓的美活,像黄家小子好运抓到只野鸡的事儿值得村里人羡慕两个月呢。 没点特殊能力——比如打猎,很难在这山里获得肉类食物。 恰好了,在末世后生活过的楚沁在山里打猎、和动物打交道是她常干的事。更何况此时动物没变异,野猪也不是连铁刺都刺不破皮的野猪。 “咦,兔子洞。”在一处下坡路上,她眼尖发现洞口。 楚沁又在周围转转,发现另外两个洞,应该是狡兔的其他两窟。 “嗯,从洞口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点火试试看里头没有兔子。” 楚沁有些兴奋,她把背篓里的大麻袋拿出来,放在一个洞口前,搬块大石头堵住另外个洞口,又在最后的洞口里点火。守着麻袋,用力把麻袋口按在洞口上。 一秒、两秒、三秒…… 楚沁眼神一动,下一秒,一个有力的生物用力窜进麻袋中! 随后又一只,她眼睛都亮了,死命按着,大约五六秒后直接收口,用麻绳紧紧绑着。 “就三只!”楚沁咧嘴笑,她抓住麻袋用手掂量掂量,“嘿嘿,得有十斤出头呢,去皮去血六斤总有。” 她继续往里走,来到昨天的水潭处,左右观察后,她放下背篓,活动活动手脚开始在进入水潭的小道边挖坑。 “必须在这个位置挖,野山羊踩到的可能性才会最大。”她道。 挖多大也有讲究,在土洞里装什么以及洞口覆盖什么同样有。 花半小时挖三个洞,楚沁累出薄汗。不过很不错了,若是刚穿来的她,她甚至得花两三小时挖挖停停才能挖好。 处理完这些楚沁准备下山,沿路上又收了好些石头。 回到山坡家门口,山脚河对岸的黄家婶子冲着她喊:“楚家妹儿,你婶子说有事儿来找你呢!托我带话,让你回来赶紧去找她。” 楚沁疑惑,答:“好!” 黄家婶子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晒太阳,再次说道:“让你快些,说卖棉花的马上就走。” 楚沁一激灵。 是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是忘了棉花的事。除了棉花,明儿她还得去秀华婶子家换鸡仔呢! 她赶忙把背篓放到堂屋去,跑到门口时又匆匆返回头,把麻袋打开,揪住耳朵拿出一只兔子。 楚沁已经学会了,这个年代得和亲戚互来互往。 兔子不能直接拎着,她又拿个小麻袋装起来,锁好门往楚小叔家走去。 “哎呦喂你可终于回来了,大早上跑哪儿去啦,我愣是找不着你。”楚婶儿啧两声,“还好是自家人,否则肯定等不了你。” 啥自家人? 楚沁正想解释呢,就见楚小叔家堂屋里走出来个人,这人原主认识,是楚婶儿的表姐,姓谢。 “呦,沁都这么大了。姑娘家一过18还真大变样了,走在外头我都不敢认。”她笑笑,很是亲近地塞几个瓜子给楚沁。 又道,“你是要棉花对吧,你婶儿昨儿就喊人带话说你要棉花,说你要得多呢,不过我只剩五斤,还是没去籽的籽棉,质量也差些,你得自己处理。” 楚沁高兴:“谢谢姨,五斤就很好了,我自己也可以处理。” 话音刚落,楚婶儿忽然“哎”声跳开,指着楚沁手上麻袋:“什么玩意儿这是,动了!” “是野兔,刚刚山里抓的。”她说。 楚沁没想解释太多,递给楚婶儿:“我抓三只呢,给你和叔一只。” 说完眼巴巴看着谢家表姐。 “三只啊,”楚婶儿本还想拒绝,听到三只就不推辞了。 谢家表姐把棉花递给楚沁,楚沁:“这些多少钱。” 谢家表姐痛快道:“都是亲戚收你三块,你婶儿帮你先垫了,你到时候把钱给你婶儿。” 她本就是路过这里,要是楚沁还没来自己就得走。刚刚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自家表妹就先垫付。 楚沁立刻掏钱给楚婶儿。 这价格算便宜的了,原主记忆里棉花在54年时就已经统购了,私底下很难买到,只有自家有种棉花的人才会偷偷出手些。 这两年年景不好,供销社里的棉花要一块六毛八一公斤。 有这几斤棉花,楚沁终于能给自己做身长棉袄,以及填充个棉花枕头。 ——天晓得,她还在睡稻草枕头! 连日大雨 制作棉衣 棉花钱给出去后楚沁彻底穷了。 真穷的那种,只剩八毛。回到家后八毛钱被她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看得皱皱巴巴,恨不得睁开眼就变成八块钱。 正午快到。 离开楚小叔家前楚婶儿有留她吃饭,可惦记着家里还有早晨没吃完的肉粥呢,楚沁便又拒绝。 再说,她这几天观察后觉得楚小叔是个相当记仇的男人,心眼比楚婶儿小多了。 如今见她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见着她就立刻黑脸哼声不说话。 吃饭这么享受的事,怎么能有人在一旁膈应人煞风景呢? 楚沁提着棉花乐呵地回到家,吃完午饭后她也不干别的事儿了,就专门处理这五斤的棉花。 棉花去籽比较繁琐,更何况这批棉花上头还有杂草。因为放得稍微有些久的缘故,棉花已经略微发黄。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影响使用。 棉花收拾干净后楚沁迫不及待地拿出布料来做衣服和枕头。 布料是原主的几件旧衣服拆剪的,原主母亲改嫁后也并未亏待原主,因改嫁后的家庭还算好的缘故,她甚至每两年就能送套衣服给原主。 这时候,自出生起就没穿过新衣服的大有人在,甚至到结婚那日都是借衣服穿,所以原主在服装上实在是算幸福很的了。 衣服都是耐磨的料子,楚沁上辈子从六岁起就开始自己做衣服,对针线半点不陌生。 先在院里摆张桌子,然后铺上布料,接着用木炭在布料上画出合适的轮廓。 家中没有软尺,无法给自己量身体。但索性楚沁上辈子也是靠手感来的,这会儿再把如今正穿的衣服拿出来比对一二,她大约就能画出合适的轮廓。 之后便是剪刀上场,沿着轮廓剪,铺上棉花后便可以缝起来。 楚沁庆幸道:“还好我昨儿买了剪刀,否则今天都做不了棉袄。” 一天之内缝是缝不完的,第二天她早晨起来后又缝了一小时,才把这件棉袄做完。 棉袄有好几块布拼接而成,导致这件棉袄既有蓝色又有灰色还有绿色,整一个大杂烩! 但楚沁捂着柔软的棉袄心里爱极了,它的长度直接能把膝盖覆盖,还给加了可拆卸的帽子,等大雪天来临之际把帽子扣上,颈后完全不怕冷风倒灌。 而且棉袄厚实,实在冷得慌还能覆盖在床上当被子盖。 “这针脚我可是花费大功夫了,小心些穿十年不成问题。” 楚沁喜滋滋,摸着棉袄上的两大口袋,又瞧瞧内侧的口袋,恨不得这雪啊,赶紧下。 大约是乌鸦嘴吧 ——雪没来,雨倒是反常来了。 * “天爷呦!这天气,咋地个事儿呢,这时候哪里是下雨的时候?”村支书坐在屋檐底下,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蚊子。 “愁死人了!”支书媳妇儿用铁钳脚着盆里的炭火说道,“听仁心说有几个省闹灾闹得厉害,你说咱们这儿……会不会也得闹呢?” “谁晓得,鬼天气让人摸不着头脑,今年冬天也是冷得出奇了。” 村支书叹气,叹完后心里琢磨着明年是不是该多开几片荒地,多少能多种些粮食。 只盼着天气正常些吧。 奈何天不遂人愿,这雨下得一看就很不正常。 家里没伞又没雨衣的楚沁可怜得连门都出不了了,她本还想着去秀华婶子家看看鸡仔有没破壳呢。 又是一日过去,雨依旧未停歇。 楚沁倚靠在堂屋的门框上,看着外头的滂沱大雨心都有点瘆得慌。 此时大约是是上午九点,按理来说正是天光大亮的时候,然而天色暗得宛如傍晚太阳落山,天空的乌云密布,似乎没有半点光能从缝隙中透露出来。 雨滴也大,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把她前段时间才踩得有些硬实的地毁了。 包括菜园,不需要看也晓得,那些才冒头的青菜苗肯定被打得七零八落。 不过她种得最多的还是大白菜和白萝卜,这两样应该没什么事。 “啥时候能停呢?” 楚沁抱怨道,这雨下得……她都怀疑再下几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意外吧,倒不至于,但山体确实是滑坡好几处,特别是各处山脚位置。 先前有说,村民们砍柴多从山脚砍,平日摘采野菜也多是去山脚,这就导致了山脚一处植被不算茂盛。 于是在连着三日大雨后,整整四处地方发生或多或少的滑坡。 有两处轻微些,不去管也没什么大碍,而剩下两处直接塌得差点把有户人家的房子给埋了大半!惹得村支书连夜爬起来,顶着倾盆大雨跑去帮忙处理事情。 “支书啊,我家鸡被压死两只!这是要了我的命啊!”有位老太太抱着两只死鸡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哭。 村支书脸都黑了:“两只鸡能要你什么命,你家老二腿都被压了,这不得更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旁边角落站着的姑娘小声嘀咕道,“要什么命啊,我爹甚至比不上她的两根鸡毛呢。” “飞燕!”有位妇女压低声音训斥,“你回房间去,烧刚退呢别出来凑合。” 说话的是刘凤丽,被训斥的是她闺女张飞燕。 要说这家人也是村中名人。 张家老太太生了三子一女,老大老小和唯一的闺女儿都挺受宠的,唯有夹在中间的老二是家中老黄牛。 老二一家生一子一女,同样不受张老太太待见,村民们常能瞧见这对兄妹被打骂,连村支书都上门说了几次,奈何张老太太守寡二十年,一人就能把子女都好好拉扯大哪里是旁人劝导几句就能听的。 村里人倒也奇怪,往常张老二家闺女张飞燕的性格怯弱得厉害,近两天怎么就忽然开窍会懂得反抗了。 只要她奶拎起棍子,还没碰到她呢,她就往村里人多的地方跑,一路哇哇哭喊“奶要打死人了”看得是大快人心! 心想:你张老太也有人折磨了。 平常村里大小事,只要有利的这位张老太都“按闹分配”,动辄把孤儿寡母拉出来说,如今孙女学了她的精髓,以恶制恶真是痛快。 连蜗居在家的楚沁都听到过一回恶奶奶痛打弱孙女的事儿。 不过楚沁这会儿没空回味这出大戏,她正唉声叹气地坐在床上,旁边是点燃的煤油灯。 煤油灯光豆点大,昏暗得快要灭了似的,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知道自己房间漏了水。 黑暗中,那啪嗒啪嗒的滴水声仿佛在不停说着:穷鬼,猜猜是哪里漏了水? 她不知道,她只晓得自己那八毛应该是保不住了。 屋顶漏水 发生塌方 屋顶漏水,自然得修。 这座房屋本就建了许久,是原主他爷爷还在世时就建的,具体日期楚沁不晓得,但迄今为止三十年是有了。 原主父亲在世时肯定每隔两年有修缮过,楚沁搬进来时同样稍稍整理了屋顶。 然而有些地方的木头被虫蛀了,有些地方的瓦片碎了,她本想着雪天来临前加固一二,谁又能想到雪没来,大雨反而先至! “木头家里有,瓦片得买。”楚沁面露愁绪掰着手指算,“先前有根木头没有砍,晒得也能用。就是这瓦片,一毛8片,八毛64片……我掏空家底,也只能买64片,也不晓得这些够不够用。” 瓦片村里还买不着,得去隔壁静水庄。因为附近村庄只有静水庄有烧瓦片和砖头,就连乡里要用瓦片时都是去静水庄购买。 “这又涉及把瓦片运回来的问题了,我还得准备小推车!”楚沁“哎呀”一声靠后倒在床上,烦得头发都被她揪了好几根。 但这些都没有眼前的问题重要,眼前……楚沁生无可恋坐起身,她不能装死,她望着黑暗中还在滴答滴答落的雨滴,叹息一声,起身去搬木盆。 因为有三处漏水,而家里只有两个木盆,所以楚沁还得苦哈哈地冒雨去院子外拿木桶。 雨依旧不停。 楚沁几乎整晚没睡,每隔一段时间就得爬起床去倒水。 就这,第二天早晨她卧室以及堂屋也跟个水洞差不多了。 “冤家哦!你家漏成这样怎么不来说声,要不是我担心你家后山塌方,我都不晓得!”楚婶儿打着雨伞急匆匆跑进来。 楚沁吓一跳,她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把稻草扎起来放屋顶去先顶顶呢,因为家里总这么滴水也不是个事儿。 “婶儿,什么塌方?”她把梯子靠墙上,拍拍手上的灰,给楚婶儿递干毛巾。 “还能什么塌方,村里已经塌几处了,咱家旁边的张家,就张老二住的那屋,半边屋子都塌了,昨晚吓得我半夜不敢闭眼。” 楚婶儿接过干毛巾,把身上和头发擦擦,随后抬头,瞧着她那几个漏水的地方说:“雨眼瞅着这两天是停不下来,你这样可咋办,要不先搬回去?” 楚沁不是很愿意。 一是好不容易搬出来,二是搬叔婶家后家里的盆啊桶啊怎么倒水,等天气晴了,她家地板也得毁了。 她思考道:“我等会儿问问村里人,谁家有多余瓦片,我先买些来。” 昨晚她就想到这法子。 如果雨退,她就去静水庄买,没退就村里买人家自家留着的。 只是村里买的很可能会缺角缺口,毕竟自家留着的肯定比不上瓦片坊刚烧的。 “这样也行。”楚婶儿考虑说,“盖房子少有能把瓦片用得刚刚好的,就是咱们家房子盖得久了,有剩这几年也陆陆续续用完了,等等我陪你去村里问问。” 说着,她就开始琢磨,谁家房子盖不久,谁家还有瓦片剩。 楚沁摆摆手:“没事婶儿,我自己去就行,我这会先铺个稻草垫子顶顶。” “客气啥,你有雨伞吗你就客气!” “……” 是了,她还穷,没雨伞。 甚至连蓑衣都没有。家里蓑衣已经风化用不了了,只能挂在门后挡风。 楚沁先脱衣服,只穿一件薄衬衣,再咬牙爬上屋顶,冒雨把稻草垫盖在屋顶上。 “千万小心!要不让你叔叔来?”楚婶儿仰着头,担忧地看着她说道。 雨已经把楚沁整个人给打湿了,因为头上戴了竹帽,头发倒是没事儿。 楚沁大声道:“不用,马上好。” 她动作很快,没两下就把三处漏水的地方给盖上了。 “婶儿,还漏么?” “漏,不过就漏一点点。” “一点点就行。”本来她也没打算用稻草垫就把屋顶修好。 干完这些楚沁先是换身干衣服,把旧棉袄穿上。再给自己猛灌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汤,那姜汤味浓郁得楚沁喝完了楚婶儿站在几米外都能闻到。 “也对,小心生病。”楚婶儿说,“咱们快去吧,张老二家塌成那样,说不准他们家也得找瓦片呢。” 楚沁一听,忙跟她走。 村里这两天也挺热闹的,大雨连续下,大家憋不住,便聚在村支书家。 干啥?聊天和打牌。 因为村支书盯着呢,赌也不太敢赌,以分为单位的不敢打,最多只能用厘来算。一天打下来,就算再输,也输不过五分钱,村支书对比还算能接受。 没办法,堵不如疏啊。乡里说不让打,村里也说不让打,他们就能不打了吗? “村里赌鬼还挺多,你叔啊,这两天是白天打晚上也打,气得我差点把他的牌给撕了。”路上楚婶儿抱怨。 要不怎么说原主和楚沁比起楚小叔来,都更喜欢没有血缘关系的楚婶儿呢。 楚小叔就是标准农村大老爷们,地里活会干,也干得勤快,回家就撒手不管,抽烟打牌喝酒却一个不落。 打孩子骂孩子这俩其实都干,但论起照顾原主,更多的是楚婶儿在照顾。 如今楚沁穿来,她也发现楚婶儿惦记着她多些。只是婶婶就能做到这种地步相比叔叔已经不错了,还真不能多苛求。 “我记得仁心姐家是去年盖的房。”楚沁说道,“好像是盖间药房。” 楚婶儿点头:“对,现在成卫生室了,听说就等着报给乡里挂牌呢。” 这年代医院基本都在县城,乡里包括村里只有卫生室。卫生室里自然没有医生,有的只有赤脚大夫。有些村没有自己的赤脚大夫,甚至看病都得去其他村。 楚沁记忆中,仁心她爹娘是自学成才,听说靠着几本医书采药配药看病治病都会了。 因为这项技术,他们家也算是村里家底略厚实的人家。 楚沁挺想知道如今的赤脚大夫是啥水平,毕竟人总有生病的时候。 而且,也不晓得她山上采的药,能不能卖给仁心她爹妈。 反正她现在想赚钱是想疯了,一分两分都是钱,这会儿要是雨停,她怕是能立刻冲上山看看陷阱里头有没有东西。 购买瓦片 时来运转 仁心爹妈都姓秦,家离楚沁家不算远,在村支书家边上,天晴时走小路两三分钟便能到达。 其实整个高树村都不算大,满打满算也就四百多人。听说从前人更少,这还是有过两回逃荒定居后才形成的四百人规模村。 “秦婶儿,在家吗?”楚婶儿喊。 “在!”只见门里走出来个妇女,穿着靛蓝色的衣服,头发已经稀疏苍白了,但是梳得规规整整,一瞧便是相当讲究的人。 她叫秦华,见两人来赶紧打开低矮的围栏门:“呦,你们娘俩咋来了?我家最近养只狗,这狗老是往外跑,就在这里安个门隔起来。” 楚沁眼睛猛地一亮! 养狗? 楚婶儿顺势进门,到屋里后收起伞:“哪儿抱来的啊,咱们村倒是少有养狗。” “嗐!仁心她爹在乡里给我抱来的,说是帮河头养蚕老张治腿,治完瞧见那人家里有一窝狗,整整六只养不起呢,就抱了只回来。” “养蚕老张?”楚婶儿想了想,“好像是,他家确实有两只狗,那两只狗都凶得很嘞,你家这个养一两年也就能看家护院了。” 秦华叹气:“不抱回来过两月那狗也是被吃的命,现在哪有那么多粮食养六只狗。” 楚沁听着心痒痒。 她想养,自己虽然也没什么粮食,但她独居啊,养只狗利大于弊。即能看家护院,又能上山帮她找猎物,完全一举两得。 她也会养,上辈子不是没有养过狗,甚至还帮住在基地里有钱人家的孩子训过两个月的狗。 于是她想想问了:“秦奶奶,那户人家的狗还能抱养吗?” 楚婶儿惊奇,转头看她:“难不成你还想养狗啊,你自个儿都难养了还养狗?” 这狗想养大,可不是一点两点的粮食就能养大的。 楚沁诚实地点点头。 秦华不禁笑出声:“能抱,老张还想人来抱呢,他是个爱狗的,可就是再爱也养不了这么多只狗。那些小的狗,不是溺死,就是养大些吃了。” 楚沁欣喜道:“那我找个时间去问问,抱养只回来。” 秦华沉吟片刻,道:“过几日雨停了我家那口子要去给他换药,要不就让你秦爷给你选只好的带回来。” 楚沁欣然接受。 楚婶儿有些时候确实是很有分寸感的人,既然楚沁决定了,她便不多说什么。 等她们话说完,想起正事,问道:“婶子你家里还有没剩瓦片呢,沁她屋顶漏水,这天气也不好去静水庄买。” “呦!瓦片啊,我家还剩些。”秦华看向楚沁,“你这会儿要用就先拿去用些吧,赶紧补了漏水的地方要紧。” 说完带着她们去后院,后院墙角底下放着一摞摞的瓦片,保存得还不错,几乎只有最上面一层有缺角。 “要几块?”她问。 楚沁忙说:“得60吧。” 楚婶儿:“这些差不多,够用了。” “行,等会儿让你叔给你搬回去,你个小姑娘这种天气不好搬。你叔这会儿正在隔壁村支书那里打牌呢,我吃完饭那会儿见到了他。” 楚婶儿不禁撇撇嘴,跟秦华嘀咕:“哪有这种人,他恨不得死在牌桌上……” 秦华戳她:“小辈在呢。” 楚沁倒是不觉得尴尬,从口袋掏出钱:“谢谢秦奶奶,钱给你。” 秦华收了,道:“我让你叔来。” 楚沁摆摆手,蹲下把瓦片一抱:“不用麻烦我叔了,我自己行,秦奶奶你借个大竹筐给我就成,我忘带了。” 秦华惊讶:“你真行?” “我真行!” 她确实行,竹筐按上背带,直接背起三十片的瓦片,只需要背两趟就能背回家。 楚婶儿都奇得纳闷了:“你现在力气怎么这么大?” 楚沁只笑笑,没说话。 两趟下来累出薄汗,又马不停蹄把漏水的地方修好。修完还得洗澡,总之一直忙到下午就没停过! 村支书得到消息,来到她家。 楚沁是孤女,还独居,村支书从秦华那里得知她家漏水后可不得跑一趟。 没跑不晓得,来了后才发现楚沁这姑娘竟然还挺有韧劲的,自己一个人也能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成这样。 “屋顶不会漏了吧?”他抬头看,问楚沁,“还漏得说,瓦片有,赊着也没事。” “应该是不会漏了,我刚刚检查了一遍。”楚沁也不敢说太死。 村支书见她这里没事就放心,临走前嘱咐道:“可能还会下几天的雨,你多注意注意房子后的后山。” 楚沁点点头。 可村支书出门时,瞥见院子沿着大门围了一层石头,问:“你这是想围个围墙?” “对。这些是我前几天在附近捡的石头,还有从山里找的。”楚沁说。 其实她背包中还有好多,都够把围墙围一米多高了,因为怕引人注意压根不敢搬出来。 村支书沉思,说道:“你自己住还真得修个墙,就是这石头很难办。” 修墙肯定是防不了人的,修成两米,有心人想进去也能爬进去。 修墙是为了防山上野物,这冬天到了,谁晓得有没动物太饿跑下山来。 “这样,我找几个人来帮帮你。”村支书其实也愁,这活不好干,谁又爱帮呢。 村里用石头围围墙的人家,几乎都得围个一年半载,就是因为太累。 楚沁哪里不晓得,拒绝道:“不用了,我慢慢来,不着急。” 村支书皱着眉头离开。 夜晚。 雨势渐小,但有股缠缠绵绵的劲儿,仿佛还得下三天三夜。 当天晚上,楚沁附近的山发生塌方,因为距离村民居住的地方较远,村里无人得知,唯有警醒的楚沁从睡梦中惊醒。 黑暗中,她“蹭”地坐起身。 “什么声音!” 楚沁竖起耳朵认真听。 随即又是一声闷响,楚沁清醒了,就也听清了。 “好像是滑坡?”楚沁喃喃自语,“天呐!” 她迅速爬起身,披上衣服跑到门口。此刻黑暗笼罩,眼睛派不上用场,但她灵敏的耳朵却可以。 “在左边,离我六十来米。” 她放心了,那就不是她家这个山坡边上滑坡,影响不到她。 她没想到,这一塌还给她送了礼。 翌日。 天蒙蒙亮,雨转变为毛毛细雨之前楚沁迫不及待起床去看。 只见滑坡的地方滑下来许多石头,把一条通山道给堵了,还发现一只被压死的獐子! 天降獐子 换得巨款 楚沁再是没想到天降馅饼,哦不,应该是肉饼,这份肉饼砸得她晕乎乎的。 同时这堆石头让她困境迎刃而解。 修建围墙成本不高,石头随处可见。但最怕运输,从山上运回来能把人累成狗。 滑坡带来的石头不多,但……她可以弄虚作假啊! 楚沁心中顿时冒出好主意来。 她先是如最好的猎犬般四处观察,这会儿天色还暗着,随着冬至将临,昼短夜长。加上下着小雨,即便是已早晨五点,也只能看见脚下的路和不远处的景,十米外的情况基本无法看清楚。 加上此处偏僻,她更是胆大了。 胆大干啥? 直接把背包里的那堆石头丢出来,丢得杂乱不堪,又谨慎地安了泥土杂草在石头上做伪装。 “这样我的石头就有正经来路了!”楚沁乐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做完这一切她带着獐子离开。 獐子足足有20斤,是只雄性成年獐子。这代表着它不仅有美味的肉,还有麝香。 楚沁是晓得麝香的,这玩意儿能入药,她上辈子也处理过许多,直到现在还得心应手。 不过麝香肯定不多,她曾听说过有钱人是圈养着獐子取麝香的,一年能取两次,连续取20年不成问题。 而如今这只獐子死了,她只能做一次性的买卖。 天光微亮,回到家里用刀子取出麝香,但结果不甚如人意。楚沁嘀咕:“这也太少了。”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正常。这时候不是分泌期,獐子体内的麝香自然少。 取麝香的同时顺手把獐子分割,这么些肉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家中还有兔子肉呢。不过天寒地冻的,放几天也没关系。 一场雨打乱生活的节奏,可是生活还得继续。眼看雨小许多,村里人也开始继续为猫冬而忙活。 只是本可以的冬猎却无法进行,甚至还得防着有野物下山。 冬猎取消,也就代表着今年冬天村民们在肉食上会拮据些。 村中并非家家户户都有养猪,即使有养,猪也得卖了换钱。这是一年中家庭的主要来源收入之一,少有人会把猪留下自己吃。 所以楚沁盘算着,要不獐子留十斤,其余的卖出去。 她现在身上真正做到了“一毛不拔”,几分钱的存款实在没有安全感。 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楚沁坐在堂屋里烤着火,纳了闷了。 既然雨还没彻底停,山上去不了,楚沁就呆在家里熏肉。 熏的是兔肉,两只兔子她都没吃,扒皮开宰后直接做成熏兔,预备着过年时吃。 熏兔的做法是从原主记忆里找出来的,她磕磕绊绊做得也还可以,也不晓得味道怎样。 “这獐子……”还真是为难,怎么换钱呢?楚沁思考再三,又琢磨出个办法来,她准备先把麝香给秦奶奶。 有麝香在,别人自然就晓得她有獐子。 * 下午雨停。 楚沁带着麝香出门,来到秦华家中。此时秦华丈夫秦长成也在家。 他比秦华年轻几岁,不过瞧着比秦华还老些,脸上有道明显的伤疤,听说是年轻时被火烧过留下的疤痕。 “秦奶奶,你们这儿要麝香么?”她站在门口问,“就是不多。” 正在扫地的秦华愣了愣:“麝香啊?快进来吧,要肯定要。” 随后反应过来似的,疑惑问:“不是,你这哪儿来的麝香啊,獐子下山啦?” 楚沁腼腆笑笑:“昨天我家旁边,哦,就是河道弯边上的小路山坡塌方,也是好运,今天早上去看时发现一只被压死的獐子。” 秦长成听了这话都忍不住从屋里出来:“那地方可离你家不远。” 楚沁道:“是不远,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滑下来许多石头呢。” 她顺带把石头的事儿也说了,计划等回去之后就开始运石头,“众目睽睽”的过明路。 秦长成也只能感慨她运气好,接着楚沁把麝香拿出来。 “我称称。”他道。 秦华凑过去看:“呦,15克,在这种季节这算多的了。你直接换钱还是换蛋?不然还有药酒。” 村里采到药材通常都是送到秦家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换钱——主要是都是同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自家没那么缺钱就不换钱了,直接就“送”给秦家。 秦家老夫妻知礼节,于是乎便又“送”鸡蛋或者自家做的药酒,这样两方都皆大欢喜。 但,楚沁还是想要钱。 缺钱缺疯的人,是不可能放过钱的。 楚沁不好意思道:“就钱吧,我缺这个。” 秦华不禁笑出声:“我估计你也是缺这个。你才自己当家,哪里都得花钱,就是换酒换蛋我也只能给你换部分。” 楚沁没太听懂。 但秦华没解释,说完回屋,没半分钟喊楚沁进屋:“麝香难得,这个品相也不错。县里药房大概是收8毛一克,不过那得是处理好的。我这里收你七毛五,你看怎么样?” 楚沁没说话。 楚沁瞪大眼。 楚沁想不到麝香这么值钱! 她都结巴了:“行…我觉得行。秦奶奶,原来麝香价格高成这样啊?” 秦华看她这模样就好笑,笑道:“獐子难抓它难得,一只獐子身上又少,偏偏好用,你说值不值钱?” 说完掏钱,当着楚沁的面数:“给你11块两毛五。” 楚沁脸都红了,接过牢牢收好。 有钱附身,仿佛给身上棉袄添层buff。一瞬间是冷风刮不疼冷气钻不进,是腰板挺直底气十足……总之就是全身热气腾腾冒出细汗,还想去集市里逛一圈! “哎沁,你那獐子肉多么?”临走前,秦华问她。 楚沁点头:“还行,十多斤吧,秦奶奶你是要么?” 秦华:“我跟你换两斤。” 獐子肉类牛肉鹿肉,比不上猪肉,但炖着吃还是不错的。 楚沁想想说道:“换药酒成不?”她现在略有薄钱,倒是不需要换钱了。 药酒是好东西,自己总爱往山上跑,得备些用。 “行!我直接跟你去换吧。”秦华做事风风火火,提着三两药酒跟她走。 秦华换完,没过多久楚婶儿来了。 楚沁本想送她两斤,但她没白要,也送好几个鸭蛋和萝卜给她。 萝卜、鸭蛋,还有先前买的面粉。 楚沁忽然嘴馋,想吃记忆中的萝卜丝饼! 收获野羊 寒潮来临 这玩意儿简单。 萝卜削皮切成丝,把面粉添水做成面糊,加入鸡蛋搅和搅和。再准备个铁勺,面糊打底萝卜丝当馅,再盖层面糊下锅炸,炸得金黄酥脆浮到油面上便可以捞出沥油。 难就难在油上,她家油煎两鸡蛋都费劲,哪里够炸饼呢。 可原主记忆中萝卜丝饼的味道极其好吃,小原主吃完可是一天没洗手,馋了就舔舔! “反正今年过年时总得吃一回。”楚沁暗暗想道,油不够下回赶集再买,只要钱足,就得多买些油备着。 粮、油、盐。 这三样属于她上辈子的必需品。 属耗子穷惯了的楚沁琢磨着得把这三样捡起来了,上辈子她每年都得从开春,冰雪消融河道破冰的那刻就开始做计划,计划如何在三个月内收集足够生活一年的粮油盐。 当然,这辈子的情况不同。 她发现昂贵的盐在这里并不昂贵,上辈子是因为海域被核污染,产盐地方少。如今盐价低廉,一毛一斤腌咸菜咸鸭蛋都可以大胆腌。 正所谓“家有母鸡三只,不缺油盐开支”,这其实并不夸张。 盐不说,便宜得紧。 就说油吧,村里人吃油节俭,通常会那块干净的棉布浸满油,每天炒菜前用油棉布擦拭铁锅,这就算放油了。 而油大部分也是自家产的——当地多数人都有种菜籽,菜籽能榨油,就是产量不高,还得卖出去好些,自家留得不多。 也不是村民不想多留,一是农村老百姓来钱的渠道确实是少,二是这部分油必须卖。 楚沁从记忆中得知,县里每年都会分派任务到乡里,乡里再分配到村里,村里再安排到村民身上。 啥任务?喊你必须留出足够的地种菜籽,强制要求,不是你想种啥就种啥。 楚沁坐在堂屋里思索片刻,把笔记本上的“盐”字给划喽,改成“肉”。 嗯! 她满意地点点头,没错,从现在开始,她得攒足够的粮油肉,正巧有三背包,一背包放一种。 棉花布料暂时足够,还耐用,柴火后山遍地都是,生活必需品差的就这三样。 如果可以,也得一攒就攒一年,她实在是饿怕了。 又是两日过去。 屋外淅淅淋淋小雨还未停歇,这两日总是一阵一阵下,但还好都不大。 楚沁闲了就去搬石头,再不搬就得被其他人搬走。 难以想象,石头也抢手! 索性自家离滑坡地点近,再者就是有位懒邻居,黄家夫妻俩瞧一眼后就又匆匆回家了,说是嫌石头重不想搬。 其实村里人也奇怪呢,这片坡怎么会好端端地滑这么多石头来。 说来怪哉,引来好几波围观的人。 更怪的事儿还有 ——楚家闺女怎么突然跟猛牛一样,半车石头,三下五除二就给推上坡推回家? 只见楚沁先是活动活动手脚,接着蹲下,抱着石头底盘稳住,紧接着脚下用力一蹬,起身后一扔,石头就到推车上。 来回三次才歇,歇三分钟又继续。 力气吓死人嘞! 围观人看傻了,这得是壮实男人才有的力气吧? 有人说:“楚沁今天早上找她婶儿借推车,原来是为这事儿啊。” “楚沁能有这么大力气?”又有人好奇,“平常见她下地时就是普通姑娘家,力气这玩意儿难道还能练出来的么?” “谁晓得呢?要不就是在她叔家被练出来的,要不就是藏心眼呢。”不晓得是谁低声嚼舌根。 楚沁捡到獐子的事儿实在让人眼热,眼热得恨不得再来几场滑坡。 秦华谨慎,并没有把楚沁麝香换多少钱的事儿说出去,但她獐子肉仍然保不住多少。 楚婶儿走后又有人来,这人两斤,那人两斤,还有掂量她脸皮薄,想来找她讨几根骨头的,反正最后她只留下六斤獐子肉,换得一篮子鸡蛋和酱油剁椒等等调料。 美得楚沁也不心疼肉快见底啦。 不过因为换肉时不肯给骨头,甚至皮都不肯给的强硬作风,原本“楚楚可怜”、“被”赶出叔婶儿家的楚沁忽然之间风评好像就没那么好了。 楚沁不晓得,楚沁也不在乎。 倒是她楚婶儿叉腰在院里骂,骂鸡:“畜牲就是畜牲,整天咕咕咕个不停,嚼着嘴巴走完东家走西家,让你下蛋不下,吃着粮还堵不住你的话,活该吃土啊你!” 声音大得楚沁在家都隐隐能听见,一番指桑骂槐下来,不少人脸黑脸红。 一无所知的楚沁倒是纳闷思考:婶儿家的鸡目前还没有一只达到下蛋期吧? 然后进而想起自己也得养鸡的事儿,赶紧拎着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鸡蛋去找秀华婶子换小鸡崽了。 鸡崽换四只,再多没有。 换回来只能放卧室木箱里,旁边是炉子,随着天气变冷,楚沁总是会给炉子留点炭火温水,鸡崽们放在这儿刚好。 就这么忙碌两天,围墙高出一截。 又过三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停止,但寒流似乎接踵而至。 — “又冷两度了。” 清晨,楚沁裹着棉袄站在门前感受温度,咕哝:“不超过五度。” 体感不超过五度,实际更低。 唉!说不准明天就得下雪。 前几日下雨下得雨水充沛,导致各处湿答答的不好走,楚沁也就没上山。 这两天眼瞅着地干得差不多了,于是她今日早晨吃过饭后就往山里跑。 当然,离开前得给叽叽喳喳的小鸡崽们喂玉米糊糊。也是它们吃得不多,否则楚沁肯定舍不得给喂。 等大些,就喂麦麸。再大些,直接放出去让它们吃草吃虫,隔三差五喂喂食就行。 “可千万给我活着,好好长大多多下蛋!”楚沁戳了戳毛茸茸的小鸡们。 时间不早,得出门了。 出门前揣上两地瓜和一个昨儿楚婶儿送的杂粮窝窝头。 要是有狗就好了,看过秦华奶奶家的狗后她心里就痒痒的,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帮她把狗抱回来。 山里更冷,因着温度又下降的关系今日没什么人上山来。 楚沁就觉得村民们怪懒怠的。 没下雨没下雪更没下冰雹,竟然就不干活窝在家里玩儿? 天呐,都没危机感的吗? 这山里又没有变异猛兽,走一趟有概率获得肉类食物,还有概率获得葛根! 别怀疑,她这会儿就遇到葛根。这是好东西,是药也能吃。 当地叫野葛,春季和秋冬季节都能挖,直接煮不好吃,得打成粉才行,淀粉含量还是挺多的。 既然遇见就不能放过,雁过拔毛是她深入骨髓的属性。 这块葛根着实没多少,掂量着总共也才六斤多,楚沁往背上竹篓一放,继续往下陷阱的地方走去。 沿路走走停停,她又挖了些野葱和野蒜。 这两种是好东西,比家养的味道浓烈,炒肉炒蛋都很不错。 而且它们往往一长一大丛,找到一丛就能吃个两三顿。 再就是地皮菜了。 因为前几日下雨,山中草木多蓄水能力强,有些地方还湿着,加之气温低,长出地皮菜不稀奇。 “真好啊。”楚沁蹲着采摘地皮菜时再次感叹,“这里真好,勤快点根本饿不死。” 雨水带来的好处就是荠菜也冒出了头,反常地冒得有点多。 楚沁眼睛都亮了! 她现在家里不缺肉,不缺萝卜这种蔬菜,缺的就是绿色菜。 荠菜可以拿来包饺子,她上回赶集买的猪肉还没吃完呢! 顿时之间楚沁不馋萝卜丝饼,改馋荠菜猪肉饺子了。 祸害完这一片的荠菜,她也没乘胜追击,她还晓得自己的目标是啥,没必要捡芝麻丢西瓜。 “也不知道陷阱里有没有动物。”楚沁有点累了,捡根木棍撑。 大约九点,到达目的地。 还是那水潭,因着降雨,水潭水量充沛,明显漫出岸上许多。 楚沁迫不及待往陷阱看! 第一个,没有。 第二个,还是没有。 第三个……真的有! 她眼睛瞬间蹭亮:“还真是羊!” 楚沁当时就觉得附近有野山羊,才在路口挖了陷阱! “就是不知道死没死。”楚沁精神万分,蹲下用木棍去捅羊。 野羊不大,但瞧着已经成年了,楚沁颇为遗憾:“这雨前些天一直下着,没及时来,羊肯定都瘦几斤了。” 她又随意捅捅,本认定已经死了的羊忽然抖动抽搐。 “嗯?没死透?”楚沁赶紧蹲下,弯腰附身去摸,果然羊身上还算温热。 是还没死。 正所谓祸兮福所伏,连日大雨使得楚沁没法上山,没法及时获得野羊。 但或许就是这大雨,羊才没死,有水源保证它能死在楚沁的手上。 “这下吃到的是新鲜羊肉了。”楚沁更加高兴,羊瘦了也没关系。 她掏出麻绳,把已经奄奄一息的野羊绑着,顺着山路往山脚拖行而去。 真好,又是有收获的一天。 囤货使命 二次赶集 野羊重量不高,这只成年野羊也就65到70斤之间,若剥皮放血去骨只称净肉的话,或许只有20到30斤。 不过省着点吃足够她过冬,整羊卖她不晓得能卖多少钱。 如果可以,她好想有把□□。 楚沁思维跳跃后产生的念头都把自己吓一大跳,赶紧压下这种大逆不道吃牢饭的想法。 内心深处,她恐怕还没从上辈子的生活思维里转换出来。 村里也不是没有□□,其实是村民自己制作的土枪,需要报备到乡里,除上山打猎外绝不轻易掏出来。 说实话,这导致楚沁挺没安全感的,她盼望着哪天乡里来管管,最好缴收。 家住偏僻的好处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要楚沁不愿意,那么便没人能看到她猎到一只野羊。 她甚至能存放在背包空间里,悄无声息的带回家。 但她没这么做,野羊总得有个来处,否则怎么卖?一切顺其自然就行。 只是家里安全保障或许得着手提高,否则迟早得吸引一些妄图不劳而获的人。 许是她运气太好,一直到了家也没人瞧见她猎到一只野羊。离她最近的邻居黄家夫妻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这会儿怕是都还没起床呢。 不过楚沁把山羊拖到后院,准备洗洗脚换双鞋时倒是瞧见黄家儿子在河里洗衣服,抬头看见楚沁,冲她点点头,没说话。 楚沁也不爱和他说话。 她前几日放出去掩人耳目的石头被这货拉回家不少,惹得她心痛至极。 原本估计围墙能建一米五,如今建一米二都勉强,这导致她还得去山上捡批石头。 山上摘的野菜该洗洗了,楚沁把竹篓中的野菜倒在前院的洗菜池中。 洗菜池其实就是个石头池子,原主爷爷不晓得从哪儿搞个圆得如此规整的石头来,关键底座还是平的。 于是原主爷爷把石头锤出个凹面来,放置在前院东南角,又用竹子当水管接了源源不断的山泉水,平常凹石旁放把板凳,洗漱洗菜都能在这里解决。 缺点就是冬天时山泉水实在冰得刺骨,楚沁记忆里原主一到雪天就长冻疮,她今年得提前做准备,准备些冻疮药。 葛根好洗,洗完放到边上,等有空时磨出淀粉,晒干就是葛根粉。 荠菜更好洗。刚冒出的荠菜翠嫩,最适合包饺子吃。 若是有豆腐干,还可以和豆干一起做成素包。原主小时候乡里有庙会,孟家在这日会免费分百笼素包给乡民们,先到先得,原主有幸吃过,吃完回味无穷久久难忘。 可惜村里没有豆腐坊,想吃豆腐得赶集时去集市上购买,或等到豆腐贩挑着担子下乡售卖时才能吃到。 此刻为难的是地皮菜。 地皮菜其实就是普通念珠藻,类似木耳,长在雨后的湿润地皮上。 因此它身上带着草屑泥沙,只用水流冲还冲不掉,得掰开了细致洗才行。 午时渐到。 家里生火,楚婶儿给的窝窝头还剩两个,放在灶台上的炉子里温热就行,她今天中午只需要炒一道地皮菜炒鸡蛋来配。 虽然家里鸡蛋甚多,达到三十个的程度,但抠搜的楚沁也只舍得磕一个蛋。 锅里放点油,鸡蛋下锅炒,炒成小块后倒入收拾好的地皮菜。 地皮菜很鲜,出锅前只需加点盐。她想了想,又小心地滴三滴料酒。 料酒是獐子肉换来的,这种调料楚沁没吃过,没吃过的东西她总是想试试。 菜炒好,窝窝头也蒸好。 窝窝头杂粮所做,再过几日是冬至,楚婶儿便提前做了些窝窝头送回娘家。 这里有冬至送东西给娘家的习俗,说到这里,楚沁就觉得养女儿是真挣钱的。 养到四岁就可以帮忙干点小活,六岁做家务,八岁包揽家务,一家人的饭得做,衣服得洗。十二岁就开始下地,下地挣口粮,山上砍柴火,完了十八岁嫁女儿还能得笔彩礼钱。 可怕的是嫁出去后四时八节还得送东西给娘家,楚沁翻看记忆时差点看呆! 妈呀,这哪里是养孩子,这特么跟放贷款差不多。生你就是借你钱,稍微能干活了你就是一直在还款。 可村里多数人家对自家姑娘都不好,动辄打骂是常事。不过原主因为是独女,父母皆在时过的日子倒挺幸福的。 扯远了,例外不止原主一个,其他人家或许也有姑娘过得好的,楚婶儿嫁人后就还受着娘家的照顾和庇护。 托楚婶儿娘家的福,楚沁获得四个手掌大小的窝窝头。 窝窝头是蘑菇伞状,刚好能把地皮菜炒鸡蛋夹到窝窝头上配着吃。 楚沁是个会享受的,獐子的骨头昨天就放在炉子里小锅炖着了,今天还剩两碗汤,热热后洒上葱花又是香喷喷的一顿。 吃饱喝足,游戏开打。 楚沁轻车熟路的通关,然后“哗啦”一声又获得两块饼干。 今日是她穿越来的第25天,再过几日她便可清点清点从游戏中获得攒下的物资。 这些她可都留着呢,仔细想想,牛奶和烤冷面不好换钱,但饼干容易。 这时候饼干价格高,还分等级呢,听说好的饼干只有县里供销社才有,价格更是昂贵。 楚沁上次去赶集时把自己的饼干和乡里供销社的饼干对比一二……嗯,很不错,她家饼干应该算得上县级昂贵饼干。 “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刷新出新功能……”楚沁瞧着原本只顶点儿屁用的系统游戏进化成稍微顶点用的游戏后,就恨不得求神拜佛祈祷着它能再次进化。 但结果不如意,每天怀揣希望点开游戏,往往又失望而归。 烦恼的事儿不去多想,去后院看看已经有点僵硬的野山羊,楚沁琢磨着野山羊是自己留着还是售卖? “现在还有两斤多的獐子肉,猪肉只剩三两,等会儿饺子一包猪肉也没了。” 楚沁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自己留着。毕竟雪天即将到来,她也不确定自己之后还能不能从山中得到收获。 无论如何还是自己的嘴重要。 打定主意就不再反悔,于是下午时楚沁便拿着不趁手的刀肢解了野羊。 羊血能吃,留着。她野葱野蒜还没洗呢,明儿直接拿去炒羊血。 净羊肉果然只有20多斤,估摸着是26斤,还算不错。 羊骨头也得留着,一根骨头她能煮三天吃三天,村里人都这样,这时候一星半点的油水都得下肚才行。 楚沁美美想想:等外头漫天飞雪时,她在房里点着炉子,炉子上焖着萝卜羊肉,边吃羊肉边烤火,多么痛快! — 大雪没留悬念,不出众人意外,冬至前一天时纷纷降落。 今天也是扬子沟乡赶集的日子。 雪不是夜间下的,是驴车开往扬子沟的半道上下的,把一车的人差点冻成狗,靠在一起哆哆嗦嗦聊天都没心思聊了。 “我说老郑,你怎么就没把篷布给盖上,这一来一回非得把我们冻病不可。”车上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赶车老郑吹起胡子:“我咋晓得半道下雪嘞,你怨我可没得怨!” 楚沁死死靠在稻草堆里,占据位置,反正无论旁边人怎么暗示都不肯离开,本来减震防止撞到木板的稻草堆这会儿着实是救她一命。 扬子沟比上次赶集的东湖要更近些,老郑估计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到达后就忙不迭地找乡里熟人借篷布去了。 楚沁这次要买的依旧是粮和油。 目标准确,下车后就往供销社跑,可刚走没两步就发现有人跟着她。 这要是发现不了,上辈子早死了,哪里还能活到18岁。 不经意转头一瞧,发现是和自己同车来的同村姑娘,便又不理。 不是她心大,实在是这姑娘从上车就时不时用余光盯着她看,楚沁莫名其妙呢。 把记忆翻三遍,都没翻到原主是欠她钱了还是打她人了……平白盯得她瘆得慌。 咦,跑都来不及。 落在后头的张飞燕其实也莫名其妙——上辈子这时候楚沁不是该嫁人了吗? 怎么这辈子没嫁人,反而和她叔婶儿闹翻跑出去自己住了? 张飞燕实在是想不通,但她怎么看、怎么观察,楚沁都不像和她般重活一回。 她上辈子活到68,是个实实在在的老人,即使重回少女时期身上也有股暮气萦绕,她自己是最清楚的,所以眼瞅着楚沁还一股子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模样,真是纳闷得紧。 唉!不管了,反正与她无关。 她现在该解决的是:怎么度过那快要到来的三年。 父母去世、饿莩遍野的三年。 楚沁半点不知她河水畅喝地瓜管饱的生活在一年后被打破,但习惯未雨绸缪的她此刻已经买到十斤的米。 一方面是防患未然。 另一方面……她有点危机感。报纸上不是说了吗,讨论限制购买。 村里人不爱看报纸,更爱打牌。 可楚沁觉得仁心婶子是聪明,她就跟着仁心走,仁心看她就看,她还细细看。 这个国家是刚起步的国家,百废待兴,欣欣向荣,一切秩序都还在建立中。不像她上辈子的联盟政府,简直满目疮痍,所以好多政策都能从报纸中得知。 楚沁真不傻,看了几天的报纸,她管中窥豹,猜测计划经济势不可挡,分配时代即将到来。 普通人能做什么? 当然趁着还没来前囤货啊。 暴雪来临 积攒粮食 囤货遇上贫穷,就像太监进了青楼——口袋空空,腿上空空,反正就是有心无力。 楚沁手握卖麝香换来的11块多,进供销社后直奔卖油的地方。 许是扬子沟供销社主任能力更大,她在卖油柜前还瞧见东湖乡没有的香油。 香油昂贵,她思来想去,最终壮士断腕上前称二两香油。 没办法,再不买就卖完了,后头一堆等着买的呢。 平常蒸鸡蛋羹时滴两滴香油去能美翻天,这段时间因为建围墙着实劳累到的楚沁决定好好犒劳自己。 瞧见有那一口气买两斤的,楚沁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大隐隐于市啊,富人还挺多,平时都穿着补丁衣服看不出来,但这种时候倒是显出来了。 从原主记忆中把这个国家的历史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的楚沁有理由怀疑好多富人们此时都悄咪咪躲着呢。 买完香油买菜籽油。 因为当地盛产菜籽油,所以菜籽油比花生油便宜。楚沁直接买五斤,付钱时就跟割肉似的。 五斤听着多,可对楚沁这个心心念念想吃炸物的人来说一点儿都不多。 她决定明年还得养两三头猪,到时候有猪油顶上,她或许就能实现吃油自由。 买完,楚沁转向粮食柜台。 “菜籽油怎么贵了五分?”她离开时有人挤上来问。 柜员无精打采道:“过年啥玩意儿不贵啊,买不买?不买让让,你们这些人跟进货似的,吃着肉也得给别人留点汤啊……” 本来就因为赶大集早起上班,耳边吵吵嚷嚷一茬接一茬的人,没停的。偏偏又看到运输队的这几个,怪烦人。 楚沁下意识回头看,没听懂。 可张飞燕就在边上,她也是来买东西的,只是她手中没钱,一分都没有,只能紧紧跟着她妈在旁边不停打边鼓。 张飞燕:“妈,买点米。” 张妈:“不买,吃地瓜。” 张飞燕:“妈,买点面。” 张妈:“不买,吃地瓜。” 张飞燕:“…那买点布?” 张妈:“不买,吃地……等等,买布干啥,你个妮子想嫁人啦?羞不羞啊,家里缺你穿的了你想买布!你妈我前脚买布,后脚就得被你奶骂死。”然后布被收缴。 张飞燕差点没气死,她妈这人轴得要命,她严重怀疑自己上辈子老后被子女嫌弃轴全是遗传她妈。 她是想穿新衣服吗?她是怕过两年买布困难,到时候有钱都难买! 没拿到家里财政大权的张飞燕万分郁闷,见到楚沁买油就更郁闷了。 这小姑娘都当家做主了,她个老太太还被老娘训。 眼瞅着楚沁大手笔买五斤油,张飞燕怀疑心再次升起,忍不住继续观察楚沁。 她慢慢挪到楚沁身边,见楚沁听了柜员的话后面露疑惑,便主动道:“他们是县城运输队的人。” 哦,这么一说楚沁懂了。 运输队的,五湖四海到处跑。 这代表着什么?举个例子吧,菜籽油这玩意儿不是每个地方价格都相同的,杨子沟乡盛产菜籽油,所以价格便宜。 可隔壁省,再隔壁的隔壁省,总有非产油地,这种地方油价会稍微贵些。 运输队有些人赚的就是这差价,但他们这么敢胆大包天明目张胆楚沁还是很佩服的。 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啊,眼红的人啥时候都不缺,她就挺眼红的。油这种管控品都敢碰,也是厉害。 若张飞燕晓得楚沁心里在想什么,肯定直呼小姑娘牛逼。 可不是吗,等到后年,县里乡里就会有大新闻,这几位因为被举报投机倒把,更因为数额巨大,被判农场劳改。 狠狠震慑一批人呢。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楚沁略微有点不自在,她还没搞清楚原主跟这位张飞燕有什么恩怨,便也不想跟她走太近。 奈何张飞燕赖上她了,自来熟的问:“哇,你怎么买这么多米面啊?” 是的,楚沁买二十斤米二十斤的面,直接把手上的存款用得只剩一块八。 她不想说,但张飞燕眼神灼灼,楚沁便敷衍道:“当然吃啊。” 谁买粮不是为吃? 张飞燕不满意这答案,干脆问:“你认识王怡然么?” 说完,死死盯着楚沁,试图观察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楚沁疑惑,似乎是思考片刻,然后不解:“王怡然是谁?” 张飞燕总算彻底松口气。 王怡然是谁?当然是楚沁上辈子的孩子,这孩子是她和王建明的女儿,后来当官呢,当的还是她们省里的大官。 楚沁和她那瘸腿丈夫还被接到省城里舒舒服服住着,再没回村。 大家都说楚沁闺女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姑娘,张飞燕老时还遗憾自己年轻时没和楚沁交好,要不多少能攀点关系。 楚沁要是也和自己一样重活一回,肯定不会是这个表现。 张飞燕满意,满意过后就继续去找老娘敲边鼓买粮食。 其实她有隐秘心思:她不希望有人能和她一样重活一回。 楚沁没多在意她,等这位神神叨叨的同村人离开后她也就带着刚刚买好的粮食离开。 剩下的钱不能动,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在经过猪肉摊位前,楚沁没忍住还是花五毛买了肉。 荠菜饺子好好吃啊,她想再吃一回。 买完这些,楚沁在街上四处逛逛,时不时深入各条小巷。等到快中午时赶集结束,她乘着驴车回到家中。 张飞燕为人还是可以的,没把楚沁买四十斤粮食的事儿大肆宣传。等几天都没发现村中有风言风语,楚沁也就觉得这姑娘虽然神神叨叨奇奇怪怪,但心不算坏。 赶集回家第二天就是冬至。 当地冬至时饺子和汤圆都吃,都吃指的是选择其中一种吃,毕竟物资贫瘠的年代,怎么能享饺子汤圆的齐食之美? 楚沁有面粉有菜有肉自然是吃饺子。 面团揉好,掏出擀面杖擀成饺子皮。又把鲜嫩的荠菜切碎,加入肥瘦适宜的肉馅,调完味儿后便直接包了。 她这次手重,包了整整两屉共八十个大饺子。 饺子放入水中煮,煮得圆滚滚胖乎乎,浮在水面上不停翻滚。荠菜猪肉饺子馅特有的鲜香被饺子皮遮掩,但饺子皮独有的面食味儿却飘荡在她的鼻尖,诱得人口水直咽。 饺子熟透用竹子做的漏勺捞起放入碗里,楚沁给自己调了个酸辣蘸料后就按耐不住连忙坐上饭桌开动。 前三个饺子得吃原味的。 轻轻咬一口,汤汁溢出来,鲜美的滋味儿在嘴里乱窜,荠菜解了猪肉的腻,猪肉又给荠菜添上肉香,楚沁恨不得一口饺子嚼百遍,细细品尝其中滋味。 原味尝完吃酸辣口的。 前阵子獐子肉换到一罐辣椒酱和两斤的陈醋,滋味很不错,楚沁尝过后便喜欢了,甚至考虑着自己来年要不要也做些。 酸辣味的饺子刺激味蕾,鲜味被压制,但是提香啊。楚沁只恨不得自己有两张嘴,不能同时吃两种。 边吃的同时边喝汤,所谓原汤化原食,一大碗饺子汤下肚,身体里的冷气似乎都被挤跑了,逼着它们不停往外冒。 “哎!舒坦——” 楚沁喟叹,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剩下的饺子也不需要放空间,天寒地冻的直接放在外头没多久就冻硬,冻硬后放在小瓮中,盖上盖子放在窗台上,也不要怕粘黏,想吃时直接下锅煮就好。 “剩下这些……”楚沁掰手指头数,“腊八,小年,除夕。”嗯,应该能吃到除夕。 她抬眸,望向窗外。 屋外大雪纷飞,白茫茫笼罩大地。 雪越来越大了,瑞雪兆丰年,明年会是丰收的一年吗? 楚沁很期待。 — 随着时间流逝,楚沁穿越满一月。 这几日都在下雪,她又家偏僻,唯一一条过来的桥被厚雪盖住,暂时无人来扫。 山坡雪有脚踝深,屋后院边有几丛竹树,被雪压得断了枝,时不时能听到断竹声。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确实是很有意境的景色——如果她不需要每天起来扫雪的话。 托原主的福,楚沁也懂了几句关于雪的诗句。 不管是什么晚来天欲雪,还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反正楚沁只求求:够了够了,别下这么大了! 再下下去她屋顶要撑不住了。 前三天的雪勉强在脚踝位置,如今直奔小腿肚,隐隐有暴雪的气势。 这日,楚沁早起爬梯子扫完屋顶的雪,又扫清前院的雪,后院暂时三天扫一回。 扫完赶紧进屋,灌碗热乎乎的浓姜汤,等浑身冒汗后楚沁才敢放松身体。 她怕死得很,正懊恼赶集时没去乡里卫生室买两片退烧药呢。 村里没有西药,秦家也没有。楚沁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放松太多,警觉性都下降了。 “不能这样,以后得准备充足才行。”她暗暗道,“药也得列入计划。” 火炉中的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响声,楚沁搓搓手,起身准备开始清点攒下的物资。 “准备过冬了!” 清点物资 大悲大喜 随着大雪封村,村里人也都正式开始进入猫冬状态。 楚沁不知其他人家准备得如何,她家在这阵子的努力下准备得倒是挺充足的。 家里东西不算多,地窖便没有启用,所有物资全放置在卧室的橱柜中。 卧室有两橱柜,稍大点儿的橱柜是原主父亲打的,小些的是原主母亲陪嫁来的。 小的那个靠近窗边,她买的米面和当天要吃的肉,以及青菜等等都放置在其中。 楚沁这会儿用钥匙把橱柜门打开,最下两层整整齐齐放着四个小陶缸。 其中两个小的是她昨儿刚刚腌制下去的酸菜和泡菜,另外两个放置的是米和面。 经过多日来的消耗,面有18斤,而米只有26斤多。 也就是说从楚小叔家分到的米已经全部消耗完毕,剩余的都是她这两次赶集购买的。 米面不多,但还好她还有地瓜。地瓜和其他粮食在另一个橱柜里,等会儿再清点。 楚沁兴致勃勃地俯下身闻闻酸菜罐子,这还是楚婶儿教她用芥菜做的,楚婶儿甚至额外赠送她些酒糟当材料,味道暂且闻不出来。 但另个泡菜罐子味道咸酸浓烈,在冬日里特别开胃下饭,自己就这么简单一闻,口齿生津胃口都打开了呢。 等酸菜发酵好了,她就想法子找条鱼来做酸菜鱼。酸菜鱼原主曾经在继父家里吃过,味道很不错。 泡菜用来炒羊杂,她前几天把羊杂处理完放锅里狠狠煮,煮完都还没吃,正放在这个橱柜的最上层。 除此以外她还有48个鸡蛋、6个鸭蛋,这些都是獐子肉换来的,放置在橱柜的第二层。 鸡蛋旁边有两篮子菜,是萝卜和昨儿发的豆芽,以及只剩半边的白菜。 因为这场远超预期的雪,菜园里的菜长得不甚如人意。 萝卜因为骤然降温温度不稳定,许是已经停止生长。不过楚沁在下雪的第二天就用稻草把萝卜地盖上,也不晓得能不能补救。 白菜倒是抗冻,瞧着还行。 其他菜死的死,伤的伤。还好她有远见,在下雪前就挖了几箱的土,正放在杂物房呢。 这些土用来发些小青菜很不错,再过几天她就有菜苗吃了。 楚沁清点完,认真地把每一项物资都记录在纸上。 这些东西不仅仅是过冬物资,更得支撑到她明年第一批粮食入仓。 可……想到这儿楚沁都牙疼,差点上火。 她前段时间去村支书那儿计划把自己的地拿了回来,虽然村支书不是很愿意。 ——村支书对她的能力感到怀疑。 当时村支书便震惊,震惊得烟都忘吸了,疑惑道:“这是整整5亩田,还有竹坑林的小竹山,村口边的茶山,你家后山靠着土地庙的地也是你的……这么多你能看顾收拾得过来?” 什么?! 楚沁大惊,楚沁属实不知道自己原来家产丰厚。原来田地中的“地”不仅仅指山坡上可以种些豆啊菜籽的地,还指山上的地。 原主记忆里没说这些啊! 可她哪里晓得,人家原主压根不懂这些,原主父亲去世时怎么也想不到闺女会被穿,自家山有多少,在哪里是半点没告诉原主。在原主父亲眼中女儿迟早要嫁人的,招赘没办法,家里没男人得被赘婿欺负死。 再说告诉也没用,普通姑娘家压根没法撑起这些家业,别说姑娘家,就是单个男人也没办法,只有一家子合着力气往一处使才行。 惊完过后就是极致的兴奋。 靠!原来我不算穷人啊,有这些地还算什么穷人? 于是她忙不迭表示:“能的,我自己行。” 村支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行个鬼。你行也没办法,现在田和山都不行。” 楚沁不可置信:“为什么?” 难道有人想贪?那她得去报警的! 村支书无奈挥挥手:“你家竹林茶山这几年都是村里帮忙收拾,马上到可以产出的时候,你忽然连菜带盘的端回去,我怎么跟村里其他人交代。行了雪大了,你走吧,往后挖竹笋和砍柴都得注意点……下套,也注意些吧。” 楚沁:“……” 一直以为山是公用的楚沁有点心虚,听村支书这意思,原来这些都得在自己山上才能干呢? 她想到自己那一堆的柴,还好当时砍柴火时偷偷放在背包空间里运回来没让人瞧见。 她还想到自己下的陷阱,想来得找个机会填好才行。 “那田呢?”她不死心问。 村支书老神在在的喝茶:“田?年底咱们开会,终于轮到咱们村了,到时候所有人的田都得收回来,一起种粮一起分粮。田地都是咱们村集体的,哎!你现在不懂,到时候我会详细说的,你小姑娘家家,反正村里肯定能给你口饭吃,别问了赶紧回去吧。” 楚沁万万没想到田地都没了! 一起种粮一起分粮,难道她往后得跟黄家那俩懒人分同样多的粮?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但政策刚执行勤快的人总是会吃点亏。 关键是此等大事,为啥报纸上没瞧见报道啊。 楚沁又不晓得了,这其实是去年的大事。今年报纸她只读两张,上头正巧没有。村里大人们都有心理准备,而这种事大人们几乎不会和原主这种小姑娘说。 楚小叔是典型的沉默寡言大男人,他在家不提起这事儿,楚婶儿倒是叨叨过,但因为自家的地没别家的多更没别家的好,楚婶儿反而更快欣然接受这一切。 即使原主从其他人嘴里听过两三句,可楚沁没有细细把当时的记忆片段一字一句过一遍她也发现不了。 再说楚沁读取记忆的侧重点几乎都放在原主的人际关系和人生重大经历上,这些事关心的很少。 不过倒是提醒了她,记忆有空还是要继续读取阅览,常看常新。 楚沁想自立自强,靠着勤奋努力获得足够多的粮食的计划遗憾破产,她现在得重新规划出路。 大橱柜中放的是地瓜和黄豆绿豆,以及仔细保存的香油菜籽油与各色调味料。 地瓜只剩两麻袋了,倒是有一百二十斤左右,但若没有足够多的油水来配,地瓜将会消耗得更快。 黄豆绿豆皆可不提,压根没多少,冬天发豆芽都够呛。 至于香油与菜籽油,她买的尚未消耗,从楚小叔那儿分到的即将见底。 “哎——” “料酒半瓶,陈醋一瓶,酱油一罐……盐四斤,糖半斤。” 楚沁细细记好,这就是她除系统游戏奖励外的所有家当。 那么游戏得到的东西有多少? 屹今为止,穿越35天。 楚沁得到125ml的牛奶70包,基础版的烤冷面105份,奶香饼干140块。 烤冷面没办法卖出,她放在背包空间中,占据着一个背包,楚沁决定接下来的日子把它消耗了。 烤冷面其实分量小,按照她如今的饭量,若想吃饱一顿必须吃10份。 但猫冬在家,能少吃就少吃,楚沁决定一餐3份就差不多。 牛奶……楚沁没找着机会,主要是当地不产牛奶,她没听说哪个乡里有奶牛。可惜的是牛奶保质期不长,如果背包没空额位置她也得喝了。 最后是饼干,楚沁拿出来掂量掂量,约摸有五斤多呢,按照现在的行情,四五块应该是能换到的。无奈借口不好找。 清点完,楚沁把本子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倒在床上,愣愣地瞧着天花板。 明年会是怎么样的呢? 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在末世苦苦生活的人其实从不说也从不想未来,但楚沁如今却开始勾勒未来了。 — 猫冬不代表着足不出户,村里正在进行着一件大事。 整合土地,个人变集体。 村里议事的地方在打谷场边上的房子里,这里算是议事室。 面积不大,但也有四间房,平日放些村中的公用杂物。如今整出来了,往后放锄头等上工时要用到的工具。 “往后我们只按人头分?” “那……黄兴才也跟我一个分法儿?” “村支书这样咋行呢?我们干活使多少力,黄兴才干活又使多少力?” 大家纷纷表达自己的想法,多数人都对勤奋人和懒人一个分法感到不满。 但也有人另有想法,踌躇着问:“几岁能下地算人头?” 如果小孩和老人也算,那家里人多的可划算死了。 他们甚至能把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送到田间地头! 村支书其实心里一直不明白——村里为啥蠢人如此之多? 头上的脑袋瓜是摆设吗?用脚趾头想想也晓得不可能!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用工分,上工记工分,年底工分换粮食。” 这是县里安排的法子,还是从其他地方学来的。 他们当地互助组建得晚,其实就是在等看其他省市的进展情况。一直拖到年底,如今是到箭在弦上必须建立互助组的时候。 “啥叫工分?” “嗐,就是成绩吧,咱们下地干活的成绩。” 别说,这种解释挺对味的。 村支书把工分是怎么算的,什么是按件记工,什么是死分活评,还有死分死记以及包工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最后道:“生产互助会到时候还要细分,到底怎么分开春时候就晓得了。” 现在不能说,一说就是各种事儿。 到时候这人想换到这个组,那人又想换另个组,各种矛盾都出来,不如等快要上工时直接宣布。 村支书老谋深算,而楚沁也在楚婶儿的口中了解到工分。 她双眼发亮,心又活了。 腊月闲事 防卫工程 1956年,年底。 真是年底,今日是56年的最后一日,至明天起便是1957年。 连下十多天的雪终于累得停歇了,楚沁起床后把炉子点燃,呆呆在窗户边坐着。她头一回这么闲,不怎么习惯。 窗外屋檐下有张低矮的小桌,桌上摆放着木箱,箱子打开,里头有大半箱的羊肉,以及一个陶锅。 这就算是冰箱了吧。 她上辈子听爷爷说过冰箱,说是末世前大家食物都不怕坏,吃不完的放冰箱储存起来,放一年都没问题。 楚沁拎出陶锅,把陶锅放置在火炉上。炭火还未完全点燃,眼瞅着有熄灭的迹象,她又加半根松明。 松明其实就是松木,是含有较多油脂的松木,拿它引燃特别合适。 奈何楚沁烧火技能不娴熟,每次都得用好几根才行。 不过她砍柴的时候在山上发现好几棵死松木,楚沁没客气全给砍了,这几棵老松怕是够她用好几年。 楚沁不晓得的是,她砍完后没几天村里就有人气得破口大骂。 骂人的是张高旺,是张老太太大儿子,张飞燕的大伯。 “缺德鬼,丧尽天良的!满山的树,偏偷我家的。四棵,整整四棵!” “他老娘的,可藏好喽,让我晓得是谁偷的,我非把你溺死在粪坑!” 张高旺在院里骂骂咧咧骂个不停,左邻右舍皆偷偷竖起耳朵听热闹。 位于他家左边的邻居楚婶儿还奇怪呢,停下手里的活,好奇问:“那四棵松木能是谁偷的呢?没瞧见有人拉松木回来啊,四棵树想运回来动静不小啊。” 楚小叔哼声,吸着烟吞云吐雾道:“管他是谁偷的,说不准是张高旺那短命鬼胡言乱语,明明是被他自己砍了卖了,还非不承认!” “也不像,真是的话张高旺能气成这样?不过我确实听他媳妇透过口风,有人想要那几棵松木嘞,保不齐真能卖点钱。”楚婶儿不信。 “你哪晓得像不像,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张高旺心黑着呢。把自家弟弟当黄牛使唤,还趁着老娘当大旗,肯定是被他卖了!” 楚小叔眼神阴恻恻,用力吸口烟,“他家还没彻底分家,山是他和张家老三的,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偷偷卖,不想分老三钱。” “是吗……” “是啊!能卖多少钱的玩意儿,还在这里耍心眼。当年大哥山上有几棵好茶,孟家老爷子爱喝得很,他真心黑!眼红我大哥,偷摸把茶树砍了根拔了,还死活不承认,我那天都看见了!” 结果被这张高旺反咬一口,说是他嫉妒大哥毁了那几棵茶,搞得这事儿最后没个结果不了了之不说,他反倒还沾上一身腥。 张飞燕偷偷蹲在墙角,捂着嘴巴极力忍着才没笑出声。 她大伯是抠门鬼,比严监生还抠。谁这么有本事砍了他的树,这下好了,他非得呕气好几天。 张高旺确实呕气得很,在之后的日子中无事可干时就在村中到处乱转,为的就是寻找自己的四棵松木。 他甚至连楚沁家都去了,找个借口两度经过楚沁家门口,惹得楚沁还以为他是来踩点偷东西的,提心吊胆好几天呢。 此刻楚沁心安理得地用着松明,把炭火点着后放上陶锅。 陶锅中是昨晚喝剩的羊骨汤,经过一晚的低温,羊骨汤结冰,炭火把冰块烧得融化,冒出滋啦滋啦的白气。 羊骨汤的香味又渐渐浓郁了,弥漫在整个屋子中。 今天早上不必做早饭,拿出三份烤冷面,配着撒了胡椒的羊骨汤,吃得满足又痛快。 “哎!可惜胡椒没多少。” 楚沁扼腕!早晓得胡椒和羊骨这么配,她当时就多换些胡椒了。 村里有位从南边来的下乡知青,他带了不少胡椒,那次找楚沁换獐子肉就是用自家带来的胡椒粉和金银花干换的。 金银花清热解毒,上火时拿来泡茶喝想必很不错。 风雪暂停,天空久违露出阳光。 楚沁拿出木铲,把前院后院这几日的积雪全部推到门口坡上去。 积雪厚实,足足花费一小时才把积雪给推干净。 做完这些,想想又去菜地里瞧瞧。 果然! 楚沁叹气:“全死了,没留一株。”特别是她想吃许久的菠菜,压根白种。哪里想得到今年会这么冷,雪会这么大呢。 天气异常,这其实让人害怕。 楚沁倒还好,这种异常天气对她来说完全就是小意思。若是上辈子的她,早跑山上逛逛去了。 毕竟对于动物来说,天气一视同仁,也是异常的。 这般一想,楚沁心中微动。 去不去? 她思考一会儿,跑到门口的枫树前抬头凝望。 先是开开肩,再跺跺脚,楚沁往手上哈哈气,然后抱着树干往上爬。 她活像一只灵活的猴子!手脚并用,手往上攀爬的同时脚也在往上蹬。 山坡下,河对面。 “我的娘啊——” 黄豆子看呆,他望着不远处山坡,手里的木盆“啪”地掉地上。 “还是女人吗这……” 只见山坡枫树上,楚沁嗖嗖两下就爬到树腰位置,就这还没停,没两秒继续爬。 她速度快不说,明显的身姿灵活,从上树到坐到枝干上只用短短十几秒! 黄豆子看得震撼无比,他想想自己……好像真没这个能力。 他算是牢牢记住了,楚沁不好惹。 往后她家山坡的野菜他都不去摘了,她后院的那棵柿子树更是不敢碰了。 楚沁没想到能瞧见黄家儿子,见他看见自己也没在意。 爬树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吗? 不算啊。 楚沁满意地点点头,几乎是滑下树后便准备上山。 这次上山楚沁准备充足,在背包中放置好些热水,以及她昨儿做的羊肉饼。 羊肉饼可是她的一项重大尝试,穷惯了的楚沁头回做肉饼呢,就是原主也没吃过。 野葱生命力顽强旺盛,在雪天中竟然还生长着,楚沁发现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便琢磨出这葱香羊肉饼来。 上山衣服肯定不能穿少,楚沁甚至把帽子都给带上了。 帽子可是棉花帽,她用旧棉袄的棉花做的,还包着耳朵,使得耳朵不必受寒。 遗憾的是供销社里没看到毛线,楚沁想试试织围巾,她觉得楚婶儿的儿子,就是她那小堂弟的围巾挺好用的。 这次山上,比往常艰难。 雪厚,不过楚沁走惯了,她上辈子走的雪路比这更艰难。 山里光秃秃,枯木没了叶子后变得稀疏,雪中有种萧瑟感。 楚沁许是运气不好,她这次上山一无所获。哦,除了石头。 毕竟她不可能空手而归的,她觉得这样寓意不好,不能开这种头呢。 夜里,石头被她偷偷放在围墙上。 好几天没人来她家,也没人经过这座山坡了,楚沁觉得自己偷偷放点应该没什么大碍。 至于黄家? 黄家俩懒人一整个冬天都恨不得不出门,黄家儿子勤快是勤快,但脑子不算好用。 再说她呆家里这么多天,如果不休息的话搬这些石头回来也很正常。 就这么搬三日。 她还特意选在白天搬几回,碰巧让黄豆子和路过的村民撞到过。 他们除了感慨楚沁生活艰难、力大无穷、勤如老牛外,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楚沁这就放心了。 于是在腊月那天,围墙突破一米五,楚沁往着一米八的目标前进。 如今山坡底下再也看不见她院子的情况,而她想让门外经过的人也看不见。 — 进入腊月,腊八便很快到来。 然而腊八这天对楚沁来说稀疏平常,当地其实也不过腊八,更不吃腊八粥。 停歇几天的雪又下了一阵,没到中午便再次停止,奇怪得很。 楚沁正在围墙边给自己挖防御工事呢,她准备在墙根处挖坑。 厚实的围墙能抵挡得住山中野物,但却抵挡不住心怀鬼胎的人。 ——虽然不晓得有没有,但楚沁未雨绸缪,想先做准备。 坑很深,她就是往深了挖。 又砍了竹子,削尖后插入坑中,插得密密麻麻的,保证只要跳下来必伤无疑。 她又在坑上放置稻草,撒上泥土,避免自己不小心摔进去,更是用木炭把区域画出来。 索性家里就她一人,楚婶儿进入腊月后就少来了,防的只有别有用心之人。 这是项大工程,楚沁从腊八干到腊二十,累得瘦了两三斤。 也该是她时来运转,工程完成好的第二天,楚沁在山上抓到一只野鸡。 巧合的是还碰到两只野猪。 但她势单力薄,野猪都是成年野猪,凶悍的很,一没猎/枪二没利刀的楚沁不敢去招惹它们,只敢悄悄往树上躲。 野鸡回家后直接处理了,脱完毛后估摸着有快两斤重,楚沁切一半留一半。 一半现在吃,一半留着过年吃。 想到这儿,楚沁就不禁思考:她应该不用请客吧? 嗯!肯定不用。 就是用也不想请。 按理来说,过年期间要请亲戚来家中吃饭。在原主记忆中,爹妈还在世时每年都要请小叔家、舅舅家、以及大姨家的人来吃饭。 这是所谓“规矩”,就是懒惰如黄家夫妇,都是得请客的,要不然会被说三道四。 要命的是小叔家和舅舅大姨家还得分开请,每次请客完家都穷了几分。 楚沁不想遵循,决定当没这回事。 问就是她不懂规矩。 事实是确实也没人把她当回事儿,楚小叔和静水庄舅舅家都不是什么没皮没脸的,哪里能够拖家带口去独居的侄女外甥女家吃饭。 楚婶儿甚至琢磨着要不要招呼楚沁回来过个年。 她叹息道:“小姑娘家家的,爹妈走了,孤孤单单过年忒没意思。” 楚小叔不说话,他属于心眼比针小,还有点记仇的男人。他觉得楚沁让自己那阵子丢脸丢大了,如今还不是很愿意理她。 不过如果不接楚沁来,想必村里又有各种闲话,所以这事儿他表示沉默,意思就是全凭楚婶儿决定。 至于远在静水庄的杨舅舅倒是有事想找楚沁,不是请她去过年,而是可怜这外甥女无依无靠,准备送她份礼。 介绍代工 杨家杂事 静水庄距离高树村大约八里,不算多远,平日两村交流多靠双腿,连驴车都用不上。 但和高树村相比起来,静水庄的地势明显平缓许多。高树村的田多是梯田,然而静水庄却有好一片小平原,更有河水环绕在田边,硬件设施比高树村不知好多少倍。 因此静水庄里住的多是本地土著,是往前数好几代都在此地定居的人。 而高树村却是靠一次次人口迁移形成规模的,宗族势力远没静水庄重。 静水庄大姓姓杨,村里村支书也姓杨。算起来,楚沁母亲和杨小舅是村支书隔好几房的侄子侄女,往上数两三辈有血缘关系,可不算亲厚。 可杨小舅会做人,嘴巴更是能说会道,因而楚沁外祖去世留下妻儿俩孤儿寡母也未被村里人欺负。 杨小舅前两年结婚,娶的还是乡里人家的闺女,这使得杨姥姥相当开怀。 新媳妇样样都好,彩礼送去只扣一半,其余的都带回来,又陪嫁两张家具。 人也还算标志,读完小学会识字,如今正琢磨着送她到村小去教书。 重要的是她去年怀孕今年就生了孙子,杨姥姥只觉得她样样都好。 唯一有瑕疵的是:她是自己那位大继女介绍的,她母亲还和自己那位继女关系不错。 杨姥姥前头是有嫁过人的,还生了一男一女俩孩子。因前头那位男人生病死了,又改嫁杨姥爷。 孩子爷爷奶奶还在,叔伯俱全,她没法把孩子带走改嫁,便只身嫁给杨姥爷。 和多数重组家庭差不多,杨姥姥并不是很待见丈夫前妻留下的一双女儿。但比起心思单纯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她更不喜沉静聪慧,受丈夫喜爱的大女儿。 天晓得,他丈夫甚至有留大女儿在家里招赘的想法,当时她还生了小儿子呢! 但不喜归不喜,杨姥姥没当恶毒后妈,她也没那脑子和能耐,甚至运气当恶毒后妈。 才生下儿子没两年,还没抖起来呢,两位继女就先后嫁人了。 大继女她很讨厌,但大继女命好,手握厚实陪嫁,送来的彩礼全额给她,嫁到乡里住到砖瓦房中享福去了。 小继女她又算不上讨厌,那姑娘比她姐软和,还会叫她声妈,于是磋磨不起来了,平日只当没她那人。 她性子直来直往,嘴上不饶人但心却未必坏得彻底,楚沁记忆里关于这位继姥姥的印象就是好面子,比谁都好面子。 继女每年初二归家,她是咬着牙红着眼杀鸡又杀鸭,用力维护着自己的好后妈名声,半点不肯让村里人说闲话。 小继女丈夫走后她也感慨,等小继女走后甚至偷摸抹两滴眼泪,但想让她接外孙来家里住,以及送东西接济外孙……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此刻,杨家就因此爆发激烈的争吵。 杨姥姥拍着大腿恨铁不成钢道:“小兴你糊涂啊,这么好的事儿你不自己顶上,你不喊你媳妇顶上,你让那个倒霉鬼去干啥?” “娘!你别一口一个倒霉鬼的。”杨小兴紧紧皱眉,“我去干啥?人家要个会切菜手脚麻利的,进去后就得会干灶台上的活。” 他深知自己不行,别还没去半天就被人家赶出来。 “那让你媳妇去!”杨姥姥瞪他。 杨小兴无奈扶额:“我媳妇咋去?她正准备村小教书的事儿呢,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哪里能因小失大。” 说得在理。 代工再好也是代工,而村小教书再差,也是能长久的工作。 杨姥姥憋了又憋,头一歪瓮声道:“那让你哥家大黑去,要不然让你姐家的翠英……” 她越说越小声。这里的哥姐指的是她前头生的儿女。 杨小兴满脸诧异,不可置信道:“妈,大黑翠英有爹有娘,小沁可是孤单一人没进项,您这话也太糊涂了吧。” 杨姥姥黑脸,哼声道:“没爹没妈难不成还得惯着她,成我的错了?” 接着转过身来,语重心长道:“你不懂,让大黑翠英去他们说不准能入了钢铁厂的眼,万一就留他们在那里长久工作了呢,这是你亲亲外甥外甥女!” 正端着菜进门来的杨家媳妇刘芝脚一顿,偷偷撇嘴心里道:楚沁难不成就不算亲的了? “听妈的”杨姥姥放软声音哄着儿子,“楚沁有她姨呢,等她姨看完孩子从部队里回来,肯定稀罕楚沁,用不着你操心。” 想到这儿她不是很舒服,那位大继女是命越来越好,公公是老兵,丈夫人品好,这都不说,在她眼里女人最终是要看儿子的。 哪里想到,大继女她儿子前些年也当兵去了,还成连长,娶妻生儿,更把大继女接去享福。 部队嘛,不愁吃穿,看孩子就行,不需要下地干活就是享福。 昨晚儿子从乡里回来,就带回来个消息,说是有个兄弟的媳妇在市里钢铁厂食堂上班,因为怀孕胎像不好想找人代工,他找到儿子的头上。 在她看来楚沁比不上她亲孙和亲外孙女机灵,再者楚沁有她姨在,她为亲孙和亲外孙女做点打算能有啥错? 明明是儿子太傻太犟。 杨小兴确实犟,但他聪明啊。 他苦口婆心劝道:“我当年是因为大姐介绍我去代工才认识的这位兄弟,后来几回代工还是大姐介绍,您不能这样做事,人也……真得讲点良心。” 杨姥姥大怒:儿子是在说她没良心! 刘芝眼瞅事态不对,赶紧出声道:“我觉得这活得介绍小沁去。大姐对小沁好,二姐走后还提过要把小沁接去的事儿。要是这活不给小沁,往后……” 她看眼丈夫,低声:“往后大姐要是还有活会介绍给咱家吗?” 杨姥姥愣住。 这话没错,大继女对小兴不错,可终归不是同母出来的,往后要是不理小兴咋办? 她虽然不喜欢大继女,但也晓得全家就她厉害,往后自家还得靠她提携呢。 杨小兴悄悄松口气,端起水杯喝水,偷偷给媳妇个赞赏的眼神。 他娘这人这两年越发固执了。大姐是去部队照顾孙子的,差不多得回来了。他这当小舅的真不看顾点,大姐心里指定得有疙瘩。 趁着杨姥姥还没回过神,杨小兴决定把这事赶紧告诉楚沁。 不等吃饭,穿好衣服往高树村赶。 好运的是村支书和几位能商量事儿的人正巧要去高树村,杨小兴坐上驴车跟着去了。 等杨姥姥又想反悔时,早已找不见儿子的踪影。 — 高树村。 杨小兴提着从家里顺出来的两小块红糖来到楚沁家。 “小舅?”楚沁瞪大眼,“你咋来啦?” 她正在堂屋烤地瓜呢,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杨小舅。 杨小舅冷得眉毛睫毛都白了,赶紧把手凑到火盆中:“最近咋样,找你是跟你说事,你要是方便给你介绍个活,在钢铁厂的后厨,帮忙两个月就好。” 楚沁呆愣:“帮忙?” 杨小舅点点头:“一个月18元,还有一半的年节福利。因为钢铁厂任务重,过年都只放两天假,你干到三月回来刚好开春。” 楚沁心动。 18啊…… “钢铁厂的年节福利是还可以的,布料粮油都有,如果你愿意去我就送你去。” 楚沁忙说:“我去。” 能挣钱她当然去! 布料粮油都先放一边,就说钱。一个月18两个月就是36,到时候再攒攒,她就可以着手修缮房屋了。 杨小舅也夹起个地瓜,边吃边道:“这事儿挺急的,明天,最迟后天就得到钢铁厂,你得快些准备好。” 楚沁点点头:“我晓得,我会认真干的。” “去了别多说话,工厂人比较杂,看不起咱们的大有人在,也别想着留下,你晓得吧?” “我晓得啊。”楚沁说,如今工厂名额紧张嘛,还搞铁饭碗加传家宝的那套,一个职位经历三代人这事正常得很。 杨小舅和这位外甥女没多少话讲,交代完要带什么行李后吃两地瓜就离开了,临走前再次叮嘱道:“那我后天早晨来村里接你,你家里千万安排妥当。” 说完不放心,又去找楚小叔。 也不晓得他们谈什么,楚婶儿很快来了,眼中带着羡慕:“你放心去吧,有贵重的东西放我那儿,到时候我喊你叔每天来帮你家看看。” 楚沁趁机跟楚婶儿了解钢铁厂的事儿,她刚刚翻看记忆,原主对钢铁厂并不了解。 “你问我我也不晓得,咱们农村人嘛,那钢铁厂虽然离县里近但是是属于市里的,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市里呢。”楚婶儿感慨。 好些人甚至县里都没去过。 “你别想那么多,去了好好干就行。”楚婶儿说完也离开。大冷天的没人愿意在外多待,她也怪酸的。 天气再度降温,傍晚时寒风呼啸。 夜晚,整理完东西的楚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穿越后就是在高树村,最远去乡里,可继续走远……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害怕,肯定是有的。 憧憬,期待,也有。 她迫切地想认识这个新世界。 20 楚沁进城 入v三合一 翌日。 楚沁在进行最后的整理。 她在这个时代头回出远门, 对于要带什么行李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楚婶儿特意请仁心婶子来教她。 目前为止,秦仁心是楚沁在村里见过最高的女人, 估计得有一米七五。 她长得浓眉大眼, 说话时常带着豪爽,外表像极了秦家夫妻。村里有人猜测秦家夫妻从前是北方人,是从北方迁移来的。 秦仁心推门而入, 惊讶道:“我好多天没来河岸,你竟然把围墙堆这么高了?” 楚沁笑笑:“雪天在家没事干,平常就在周边找找石头。” 听她这话秦仁心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心说这姑娘挺有韧劲的, 雪天还干活。 等她发现沿着围墙根一溜的坑时,眉毛都差点竖起来。 旁边的楚婶儿面露无奈道:“是吧, 你也发现了是吧。” 转头用力点点楚沁额头,“这玩意儿真要是有人摔进去, 人家非得讹上你不可。” 竹子尖成这样, 是能要人命的。 楚沁不服:“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摔进去,我不讹他都算不错了,还讹我?” 秦仁心来之前楚沁就和楚婶儿因着这事儿争论许久,谁也没说服谁。 楚婶儿:“……犟种, 和你说不通。” 事能这么想的吗?到时候一条人命在,你多么有理也得变没理。 秦仁心参观完这项防卫大工程,对楚沁的体力有了新的认知。天冷后土冻得邦邦硬,没点力气真挖不出来。她寻思着,这姑娘出远门应该不能被欺负。 楚沁不想多谈这事,问秦仁心:“仁心婶,钢铁厂离咱们这里远么?” 秦仁心想想:“不算远, 你去咱们县里后坐运输队的车,人家能把你运到钢铁厂。” 楚沁震惊:“运输队还能运人?” 秦仁心嗔道:“想啥美事,也得是有关系,人家才能私底下给你行方便。” 说着,手指搓搓。 楚沁秒懂,关系等于给钱。 也不是啥钱都收,还得你跟人家熟,人家才愿意载你一层。 “倒也没那么严重,塞两鸡蛋也是行的。到时候看你小舅吧,你是小孩,听你舅的。”秦仁心说道,“至于行李,你小舅有跟你说到时候住哪儿么?” 楚沁点头:“住宿舍。” 秦仁心:“那你东西可得放好喽,宿舍里指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 现在住房紧张,能有地儿住都不会住在家里,也就是钢铁厂财大气粗,楚沁这种帮工能有张床铺落脚。 “我晓得。”楚沁拍拍收拾好的行李,“我带了草席床褥被子,脸盆杯子也带了。” “饭盒呢?”秦仁心问,“钢铁厂有食堂,但饭盒得你自己带。” 楚沁愣了愣:“我没饭盒,带碗行吗?” “也,行吧。” 和外表不同,秦仁心是心思细腻之人。她心知出门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像他们这种农村帮工进厂后受些白眼是必然的。 带碗和带饭盒,差别大了。 但楚沁这姑娘瞧着心大,想必大委屈是不会受的。 于是楚沁又塞了碗筷到行李中。 “床褥完全可以不用带,宿舍的床是小的,睡觉时被子折叠成两半就能睡了。”秦仁心继续指点。 楚沁想想也是,一半躺一半盖。 “还有你粮食得多带些去,到钢铁厂后直接交到食堂里。你在食堂帮工,也方便些。” “最后就是锁,贵重物品放柜子里锁好。”秦仁心帮她检查一遍,“就这些了,你收拾得挺好的。” 第二天,清晨。 或是年节将至,老天给雪放个假,这几日都是暖阳天。 杨小兴早早便赶这车到达高树村,从小路来到楚沁家的山坡脚,也不需要他帮忙,楚沁自己就能把行李提到车上。 “力气够大。”他赞赏,“你这身板下地是可以的。” 楚沁心中微微得意。 经过一个多月的潜移默化,她上辈子的力气已经全带到这具身体上来了。 舅甥俩乘坐驴车来到乡里,又从乡里来到新明县城。 早晨出发,直至下午才到。 楚沁对县城的一切都分在感兴趣,她明显地察觉到县城和农村甚至乡里是两个世界。 乡里的百姓依旧是农民,每家每户还有耕种地。而县城百姓多是工人,这里甚至能看到几栋三层小楼。 杨小兴赶着车到运输队边上的巷子中,交代楚沁道:“坐车上等我。” 楚沁点头应好。 只见杨小兴跳下车,到巷子对面的马路上掏出根烟和一位穿着靛蓝色棉袄的男人说话,说话时还指指巷子的楚沁。 不一会儿,杨小兴返回来匆匆道:“小沁拿上东西,咱们换车。” 楚沁忙问:“那驴车呢?” “驴车牵到运输队门口,有人帮我看着,等我明儿回来带走。” 楚沁晓得了,她这位便宜小舅交友颇广,在县城里都有能放心托付驴车的友人。 于是穿越后,哦不,是前后两辈子的楚沁第一次坐上机动车。 上车后的楚沁略有些激动,忍不住观察着驾驶室的一切。 驾驶员和杨小舅相熟,见她感兴趣,便给她介绍方向盘等部件。 原来这就是车吗? 她往后能不能拥有? 望着窗外渐渐掠过的景色,楚沁头一回觉得原来人不是吃得饱穿得暖就行的。 吃饱穿暖后,还会有更大的欲望。 — 钢铁厂在安山市周边,离市区较远。 但因有钢铁厂的缘故,市里特别开了公交车路线,加上附近有因钢铁厂而聚集形成的村子,钢铁厂里的工人们平日生活不成问题。 楚沁远远的便看到了钢铁厂,它在白茫茫雪地里宛如庞然大物。钢铁厂上放是数不清的烟囱,烟囱中正飘出缕缕黑烟。 “到了。”杨小舅道,“刚子谢谢你啊,改日我请你吃饭。” “不客气,咱们啥关系啊。”两人挥挥手,杨小舅告别友人后带着楚沁来到钢铁厂门口。 而他另一位朋友早就在传达室等着了。 “老梁,这是我外甥女,叫楚沁。”杨小兴介绍,“别看她小身板,但很有力气。” 说着拍陪楚沁:“叫人。” 楚沁腼腆笑笑:“梁叔叔好。” 老梁很和蔼:“也是急着让你们来,路上冷不冷,要不然先进去吧,我带小楚你去宿舍。” 楚沁点头。 宿舍在厂区边缘,即使是边缘,但还是属于厂区里面,每日有巡逻队巡逻,即使是晚上也有人巡逻,所以安全不成问题。 钢铁厂有钱,在几年前就盖了房分给厂里工人,还是请的苏联人盖。 宿舍楼同样如此,整整五层,楚沁所在的宿舍位于第五层。 一到三层是男生住,进入第四层的楼梯上有铁门隔离,四五层是女生入住。 “位置不错。”杨小舅暗暗点头。 他心里琢磨着,钢铁厂难进,楚沁想进钢铁厂是没这可能的,但钢铁厂里单身的男孩子多。年轻男女嘛,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要是……楚沁也能留城里。 这样的话,自己对即将回来的大姐和死去的二姐也有个交代。 楚沁完全不晓得便宜舅舅在心里想着这事儿,她只迫不及待的观察宿舍。 宿舍在走廊尽头,是最后一间房了,里头是八人间但只有两人住。 楚沁一来,就是三人。 这会儿宿舍里没人,楚沁选了床位放置好东西后便跟随梁叔去办理手续。 帮工也是有手续的,办完后杨小舅再次叮嘱楚沁几句,就跟着老梁离开。 老梁劝慰道:“放心吧,江师傅是我家那位的老叔爷,你外甥女看着是个不爱说话更不会惹事的,不会出问题。” 也是。杨小兴想想楚沁的性格,再想想她的力气……行吧。 楚沁半点没有熟人离去的惆怅,也没有远离家乡的思乡,她对此刻所见的一切都万分新鲜,她好像见到社会的另一面。 办完手续后天已经完全暗了,楚沁回到宿舍后两位临时室友对她点点头,问清楚她是来帮工的后就没再多聊了。 楚沁缓缓呼出一口气。 真好,她也不擅长和人聊天。 工作不等人,楚沁来的第二天就骑马上任——成为钢铁厂食堂后厨的切菜小妹。 “楚小妹,把这堆土豆洗干净。” 楚沁:“好嘞。” 她来到墙角处,拖着两麻袋土豆到洗菜池旁,直接用水管冲洗泥土。 土豆是不削皮吃的,所以用水管冲洗完泥土后还得细细用手搓洗。 试试水温,她眉毛轻皱,今年想治治冻疮怕是不行了。 旁边的唐亚见她干活细心,没有缺斤少两的糊弄,也不禁悄悄点头。 “楚小妹,你顺手把萝卜也拿去洗吧,到时候切成丝。”又有人吩咐。 楚沁不晓得是谁,反正她处于食堂的食物链底端,也只能回个“好嘞”。 “萝卜削皮吗,萝卜缨子要么?” 江师傅嘴里咬着烟卷,终于出声:“削皮,萝卜皮别扔,萝卜缨子也留着。” 这话一出厨房众人面上多少都带点喜色,楚沁不懂,但她也没问。 随后她就晓得了,萝卜皮和萝卜缨子是后厨的“福利”,这些都能悄悄带回家的。 ——食堂里的东西当然不能带回去,但是食堂里的“垃圾”却可以。 楚沁看呆。 我靠,原来还能这样。 “可别瞧不起萝卜皮和萝卜缨子,这玩意儿好吃着呢。”江师傅偷偷跟楚沁说。 楚沁眼睛一亮:“咋吃?” “腌着吃呗,陈醋白醋酱油白糖和姜片,要是没白糖也行吧。” 楚沁牢牢记紧。 “要不然晒干了放些辣椒炒着吃也行,至于萝卜缨子就放咸菜缸里,你家有咸菜吗?” 楚沁赶紧答:“有的。” “那你家有菜地么?” 楚沁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江师傅感慨:“你们农村人肯定有菜地,一年到头都不缺菜吃。” 楚沁撇撇嘴:“你们城里人每月都有工资,肯定不缺钱花。” 江师傅心说别看这姑娘沉默寡言,但真说起话来嘴巴还挺尖的。 得,他本来是想找这姑娘买点青菜,这冬天里城里人缺的就是菜。 外头有吗?当然有,但死贵。 好不容易来个农村帮工,他就想试试能不能从人家这里买些。 楚沁觉得这江师傅在套她话,一时之间也不是很想搭他话茬了,自顾自地干活去。 她在后厨属于没人主动找她说话,她能一整天都不开口的类型。 可她能干活,还干得好。 几天下来,后厨没人找她麻烦,甚至多个蛮牛外号,虽然性子冷不爱说话,但人家能干啊,所以都觉得这帮工若能长久留着才好呢。 谁不爱能干的同事呢。 这日,楚沁端着碗准备打饭。 她们后厨的人都比职工们先吃,特别是她这种不需要去窗口打饭的。 要问楚沁对帮工生活满不满意? 废话,低头看看碗里的肉,就知道那是相当满意。 于她而言后厨的活繁琐却并不重,压根比不上在家里时的挖坑修围墙。 后厨的同事们也还不错,相处几天后甚至会偷偷给她塞米糕——米糕是给那些苏联来的专家吃的,一般人可没得吃。 不过她不怎么喜欢,吃第一口时楚沁就咋舌,这也忒甜了。 这群人真能吃甜,厂里需要他们,于是后厨也可劲儿放糖。 最让楚沁欣喜的还是后厨这里隔三差五就有肉。 前天萝卜炖肉,今天就是肉末粉条,听说每周周六还有红烧肉。 楚沁就跟老鼠进了米堆似的,每天就等着吃饭的时间,快活极了! “楚小妹,要不要先盛饭?”唐亚问她。 楚沁掏出碗就冲到窗口:“要!” 唐亚又道:“小李有事回趟家,你等会儿替他打饭。” 楚沁看着肉末粉条,美滋滋点头。 “我能就打这个窗口么?”她问。 唐亚:“为啥?” 后厨的打菜员最烦的就是站在放置肉菜的窗口,因为很多人。 楚沁:“这窗口香。” 最关键的是,菜肯定没剩,但没菜还有汤啊,到时候肉汤可是她的。晚上又没肉菜,她到时候拿着拌饭吃。 楚沁为自己的机智(抠门)感到折服,她真是够聪明的。 唐亚不晓得她心里这么多道道,无语道:“行吧,随便你。” 楚沁心满意足地接了这项差事。 拥有肉末粉丝的窗口果然任务繁忙,忙到最后一丁点儿肉末都不剩。 期间还碰见个奇奇怪怪的人,楚沁正纳闷着呢,瞅他一瘸一拐的,又往记忆里翻翻。 哦,好的,是那位险些成为原主未婚夫的王建明。 王建明估计对楚沁也是眼熟的,但也仅仅是眼熟而已。 因为楚沁穿来后死活不愿意,还非要从楚小叔家搬出去独居,楚小叔和楚婶儿也不乐意帮她和王建明牵桥搭线了,婚约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老乡见老乡,倒也没有泪汪汪。 王建明找个机会凑到楚沁身边问她:“你是高树村的楚沁么,你咋在这儿?” 楚沁:“我来当帮工,你呢?” 王建明道:“我也是,我哥腊八那天回家时手折了,我替他班。” 他哥是看仓库的,平日的活很省心,可恰恰好平日做登记得用到手。 楚沁疑惑:“那你的工作呢?” 王建明还挺豁达,拍拍自己的腿:“没事,我哥在家替我。我腿不行他手不行,但都没有喉咙不行。” 楚沁扯扯嘴角,还挺有道理。 她不禁疑惑,她这后厨的活能替很正常,怎么仓库登记的活也能替,难不成这活是个认字的就能干? 楚沁摇摇头,专心吃饭。 许是照顾老乡,对市里较为熟悉的王建明给楚沁做了一番介绍。 “你平常要买东西可以每逢周天的时候去旁边村子的集市买,那里东西还挺全。” “厂里只放周天下午的半天假,想去市里也只能这个时间去。” “公交车在厂子门口等,十二点半就会来,你想去的话千万早点排队,旁边村民想去城里也是坐这班公交车的。” 楚沁面上点头,心里诧异连连。 原主叔婶儿是费心了,这位王建明虽然瘸腿但是性格明显乐观开朗,原主如果真要在附近选丈夫,这人不失为一个良配。 “对了,你啥时候回去?”他问。 楚沁道:“我明年三月半回去,过年也没准备回去。” 王建明惊讶,而后想到什么似的,点点头没说话。 他记起来了,这姑娘爹妈没了。 两人没聊多久就得回岗位工作,楚沁下午时得打扫食堂卫生。 趁着有风有太阳,把食堂冲洗一遍,然后打开四面八方的门窗晾干。 快到四点又开始洗菜,经过几天的磨练她切菜功夫终于过关了,江师傅瞧她对灶台上的活上手得挺快,于是时不时也会指点她。 “……” 原本把江师傅归结到“有点坏”的楚沁又默默把他移到“丁点好”的分类去。 “肉呢,得先放在锅里烫烫皮,这样才能去了肉皮里的骚味。”他说。 楚沁很听话,把肉皮放在锅里煎,滋啦滋啦的声音冒不停。 “烫完过水,用刀刮刮。” 嗯,楚沁用刀刮刮猪皮。 “切大块点,到时候一人只给两块。”江师傅又嘱咐。 楚沁就把猪肉切了,然后下锅稍微煎煎,默默舀出点油。 剩下的活就江师傅来了,但他放调料和大料时也没躲着避着。 随着时间流逝,香味弥漫整个后厨。 工人们也一路奔跑而来,皆是为了这份每周一回的红烧肉。 红烧肉很快做好,不需要打菜的楚沁美美吃了这顿饭。 她发誓,等她有肉有钱了,红烧肉这玩意儿得天天吃! 吃完再把王建明托她帮忙打菜的饭盒给他,因为红烧肉是靠抢的,先到先得。 这位自觉瘸腿跑不过人家,于是就拜托她这位老乡。 得寸进尺,有一次后他的饭盒就是楚沁这里常客了。 也投桃报李,王建明不知从哪儿帮楚沁搞到了冻疮膏,涂着是真的好用。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 楚沁在这里赶过两次集,集市范围虽然比她乡里的小,但是东西确实够多。 她找王建明借了五元钱,在集市上买过几次东西。 买了两斤野猪肉,两根猪棒骨,还买了村民自家做的土布以及笋干和一些地瓜粉土豆粉等等。 肉类放在背包空间里,其余的牢牢锁在宿舍的柜子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楚沁和两位室友也达成点头之交的成就。 楚婶儿在她临行前曾交代过让她多和人交流说话,多交两朋友。楚沁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朋友人数还超了额。 在除夕来临前,楚沁决定去趟市里。 找王建明借的五元钱还剩三元,足够她去市里看一圈。 当然,也有正事。 她准备看看有没有机会卖了牛奶,顺带把饼干也给买了。 楚沁心心念念着老屋换新装呢。 周日,十点刚过。 楚沁忙完自己的那份活后和江师傅打个招呼便跑到厂区门口排队,此时门口已有人。 前两天下雪,昨日雪停。 道路两边白雪皑皑,而路上雪却和泥土混在一起,使得公交车只能慢悠悠开来。 楚沁即使背着背篓,但身姿依旧灵活,眼瞅着大家有不想排队妄图直接往上冲的架势,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手疾眼快抓着车门边,用力一拉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 接着就是上车,快速占到位置,这才大松一口气。 这时候公交车挤是真的挤,挤到有人甚至无从下脚,脚是悬空的状态。 不仅运人,鸡鸭也运。 那味道绝了,楚沁要不是靠着窗户有冷风换气非得吐出来。 她虽占了座位但也被塞了两小孩,一路摇摇晃晃,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市区。 安山市。 安山市不是江北省的省会城市,但因为许多工厂在此落户,比起省会也不差多少。 市里和县城又是两样了。 楚沁望着眼前的景色感慨,她短短一个月内从村到乡,从乡到县,再从县到市,内心震撼不可谓不大。 她就像是懵懂的孩子,刚离开家进入外面的世界,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兴趣。 哦,原来世界有这么多面。 — “看来想挣点外块得去居民聚集的地方。”楚沁心里嘀咕,“还得是有钱居民聚集的地方,那只能去各个厂和单位的大院了。” 大致逛一圈,她得出结论。 牛奶她都用陶罐子装好了,也不晓得有没人愿意买,没人愿意她就干脆自己喝。 其实没人买也能理解,换她也是不买这种陌生人售卖的液体的。 饼干也用油纸包装好,再用麻线绑好固定起来,瞧着倒是像模像样。 楚沁问了两次路人,穿过几条巷子来到市医院的家属楼。 她把陶罐和饼干放在背篓中,毫无经验的在家属楼底下乱转。 看报纸的门卫早瞧见她了,瞧她背着背篓还以为是来找谁的,没想到半天不吭声。 “哎,那姑娘,没事儿别转悠!”门卫从窗里伸出头喊,“到别处玩去。” 当心被人当成特务抓起来。 楚沁脸微红:“我不是玩儿。” “那你来干啥的?”门卫问她。 楚沁想想,朝着门卫那边走去,说道:“我来卖饼干的。” 门卫老王先是愣住,然后不可置信的把眼镜取下来:“什么玩意儿?” 楚沁直直看着他:“您要么?” 见门卫不搭话,继续介绍:“一块二一斤,总共六斤,我用牛奶和细细的面粉烤出来的,真材实料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等等……”老王纳闷了,“你来我们这儿卖东西,我们旁边就是供销社,你来错地方了。” 楚沁面无表情:“供销社饼干比我贵两毛,还没我这个好吃。” “口气不小。”门卫老王呵呵笑,干脆不理她了,这姑娘指定有点毛病,他戴上眼镜继续看报纸。 楚沁也不气馁,她左顾右盼,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抬头,看眼天色。 半小时,半小时后没人来买她就换地方。 边等边琢磨着台词,刚刚的台词好像不太行,那位大爷都没当回事儿。 老王本以为那姑娘走了,谁晓得看完一页报纸抬头时人家还在呢。 “嘿,够倔,哪家的姑娘啊这。” 随着午间下班,每周仅有的半天假期终于到来,家属楼里开始频繁的进出。 进出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楚沁。 “姑娘找谁呢?”又有人问。 问话的人是位老太太,头发梳的整齐,衣服也是新料子,从领口处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毛衣。 确认过眼神,是位有钱人。 但想不出新台词的楚沁还是一样的说法:“没找谁,我卖饼干呢。” 门卫老王再次探出头,好笑道:“张老师,这姑娘待这里十多分钟了,说是卖自个儿烤的饼干。” “呦,自家做的?”老太太惊奇。 饼干怎么做她当然晓得,需要用到烤炉,当年她闲来无事时也曾经试过。 楚沁察觉有戏,递给她四分之一的饼干:“您要不试试?” 门卫老王报纸翻得哗哗响:“你刚刚干嘛不给我试试。” 楚沁没好气:“您又不买。” 买不买的,有没钱的,她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张老师笑笑接过,放嘴巴试试,而后眉毛微动:“味道确实不错。” 应该是刚烤的,没有发潮。 奶香味足,更是甜香酥脆。 她好奇问:“里头加了牛奶?” 楚沁点头,拍拍背篓:“真加牛奶了,我还有剩呢。” 张老师眼睛微亮。 饼干她无所谓,牛奶她是真想买。 自家孙女刚五个月儿媳妇就没奶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买头奶牛。 “牛奶给我瞧瞧?”她凑近问。 楚沁把陶罐打开,露出里头满当当的牛奶:“都是新鲜的呢。” 她从前喝过,游戏系统奖励的牛奶和刚挤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以试试吗?”她又问。 楚沁想了想,点头:“您自己拿杯子和勺子就行。” 张老师回家拿,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要是不错的话你这些我都能买了。” 楚沁是个有良心的卖家:“牛奶得尽快喝,这些太多了吧?” “嗐,我家孩子多呢。”张老师试了一口,满意非常,这姑娘确实没糊弄她。 牛奶是新鲜的,更没往里头掺水。 “我小孙女是吃奶的年纪,还有个两岁有个四岁的,能喝完。” 楚沁心动:“您还有孙子孙女吗?我还有两罐。” 张老师:“……倒也没这么多,但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人。” 楚沁开心了:“那您买完我回家一趟,等会儿再来找您。” “对了,饼干您要不要?” “称一斤吧。”张老师想想说。 楚沁死命压着嘴角的幅度,心里乐得差点哼出小曲儿来。 这些牛奶卖了一元,饼干一块二,就是两块二了。 做完这单生意后她迫不及待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放置两罐牛奶到竹篓中,再跑回去。 接下来的事儿顺理成章。 牛奶是营养品,在医院家属院里不愁卖。加上饼干味道不错价格也还能接受,楚沁的存货没一会儿就被买光。 张老师甚至问她:“你家养奶牛了?你往后还来卖牛奶么?” 楚沁摇摇头:“不晓得呢,我平常有事做的,可能偶尔才会来。” 张老师叹气:“你家若是近,我去你家里买也行。” 楚沁赶忙摇头:“我家不近,还是赶车来的。” 也对,城里怎么养奶牛? 张老师拉着她说:“下回还来卖你就直接上门找我,我家孩子还得吃好几年。” 楚沁简直感动非常。 好人呐,还是长远客户。 她使劲点头,若无意外,她以后的游戏奖励物资都有出路了。 — 存货一扫而空,楚沁换得九元两毛。 她逛了一圈,在粮食门市里买十斤米两斤面粉,又在旁边肉铺中买两斤猪肉和一条新鲜的猪舌头。随后供销社里瞧瞧,发现没什么想买的、想买的又买不起后便离开。 肉和十斤粮食被她放背包里了,背篓上只背着面粉。 回到宿舍,粮食锁好,找到王建明把钱还了,楚沁安心上班。 她兢兢业业上班,直到春节来临。 楚沁没有回家过春节,于她而言春节没什么特殊意义。 在上辈子,这是城里富人才能过的节日,而楚沁每天都得思索着明天该怎么活。 除夕。 厂里清净,楚沁到水房刷牙时就想到个不恰当的成语:人去楼空。 但巡逻员还是有的,甚至也有几位如她一般因为家远没有回家过年的人。 毕竟厂里放假只放两天,再多你得自己请假。请不请得下来另说,关是得扣钱这事儿就劝退许多人。 楚沁还没拿到她的工资,就拿到属于她的半份福利。 老梁找她,给她送完东西说:“你干得不错,江爷还夸你眼里有活。” 楚沁笑笑:“活不重,比我平时在家干的简单。” 老梁心想这姑娘确实是能吃苦的。 东西给她后他就离开了,楚沁带着半袋子东西回宿舍。 有啥呢? “罐头?”楚沁疑惑瞧了瞧,“黄桃罐头,还是两瓶。” “腊肉。”楚沁闻了闻,又掂量掂量,“嗯,有半斤。” 还有些布料,楚沁琢磨着倒是够做件短衣裳。以及用纸包着的紫菜干和海带干,楚沁觉得厂里很够意思。 就是没有豆油,她记得别人有豆油。 不过别人黄桃罐头也就两瓶,看来梁叔家里是把油留下来了,但是补瓶罐头给她。 腊肉也是猪肉做的,系统有时候还是没那么狗的,在背包里也能和猪肉放一起。 其他的依旧塞柜里,遗憾的是柜子差不多满了,楚沁后悔她只带一把锁来! 整理完东西快到中午,楚沁来到食堂后厨。 她是后厨的人,又因为是帮工没带炉子,江师傅特意批准让她这两天能用厨房。 当然,菜得自己买。 楚沁思念藏在家里的羊肉和半只野鸡,忍痛在旁边村子里买了青菜。 原来买青菜真能肉疼。 中午随便吃顿青菜蛋炒饭,然后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食物。 吃啥? 棒骨切一截,用来炖萝卜。 猪肉切半斤,做红烧肉吃。 再炒个青菜,蒸碗白米饭。 楚沁想想都咽口水,穷人如她,从没吃过这么丰盛晚餐。 后厨没人管,楚沁就称大王。 奈何江师傅离去前把调料都标记了位置,特别是油和糖,剩多少、少多少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楚沁不敢多用。 油是用猪肉熬出来的,糖只敢用两搓,其余的倒是能放肆些。 菜和饭做完,盛到碗里楚沁端到宿舍去。 此时天已逐渐暗沉。 偌大的厂房寂静无比,偶尔听到人声,而人声却带着回音。 远在静水庄的杨小兴在猜测楚沁的除夕夜会怎么度过,是他把楚沁送到市里的,送去后提心吊胆总是怕她出事。 而高树村的楚婶儿正准备吃年夜饭呢,忽然提起楚沁,感慨:“今天她一个人,也不晓得咋样呢。” “咋样?自己过呗。”楚小叔说。 说实话,家里少个人过年也有点不习惯。就是边上的两小孩都有点想念不是很合得来的堂姐。 过年被人们赋予特殊情感,于是它能放大许多人的情感。 大家猜想,遥远的楚沁肯定很寂寞,毕竟过年。 然而楚沁真的不寂寞,她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目前并没有改变的想法。 于她而言在哪儿都一样。 望着窗外,此刻繁星点点,宛如无序的棋盘,而月光无比明亮。 新年即将来临。 鞭炮声已经在远处的村子里响起。 楚沁给自己盛碗猪骨萝卜汤,又把浓油赤酱的红烧肉盖在米饭上。 红烧肉和米饭简直绝配,吃两口饭再配口暖呼呼的汤…… 腻了再吃口翠绿的青菜。 楚沁幸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她甚至没注意到,她的游戏系统正在进行着一场更新。 21 工资到手 购粮疑团 游戏改头换面的事楚沁是第二天中午例行玩游戏的时候知道的。 说改头换面也不恰当, 只是游戏画面和质感大幅度升级,外加多两台盲盒抽奖机。 黄色盲盒机一周抽一次。 蓝色盲盒机一月抽一次。 楚沁大为震撼,她再不骂游戏狗了, 原来游戏是真的潜力无限啊。 抽盲盒这种好事当然要迫不及待干, 今日正巧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万物更新,楚沁迷信的觉得她运气应该也能添几分。 她特意去洗手, 擦干净手后先抽黄色盲盒机。 只见盲盒机里的圆形球不停翻滚,大约两秒后掉落口中掉落出来个小球。 [是否开奖?] 楚沁忙点“是”。 “啪”一声,圆球盲盒打开。 [恭喜玩家, 获得“我心如铁”的木门两扇。] “……” “什么鬼?”楚沁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啪嗒一下就落下来, 冷漠至极。 她家后头山连山,她能缺木头吗? 可惜系统没再给介绍, 游戏系统本来就是低智能的系统,不会和玩家互动。 幸好木门只要没有提现就是自动存在系统中, 并且不占用背包名额, 楚沁还算满意。 只是“我心如铁”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代表着木门坚硬如铁?她还得回家后试验试验。 楚沁又去洗洗手,特意等了三分钟才去抽取蓝色盲盒机。 按道理说,月抽的物品应该比周抽的更为稀有珍贵对吧? 按抽取键, 点击“是”,两秒后蓝色盲盒从掉落口中出来。 [恭喜玩家,获得“蚊虫不近”的蚊帐一份。] 楚沁两眼一翻,月抽就这? 有用是有用,但许是她预期太高,楚沁并不是特别的满意。 木门和蚊帐都不是这会儿能提取出来的东西,楚沁本以为多少能抽出食物, 可……仔细想想,难不成抽取机只能抽物品? 这个猜测还得过段时间才能证实。 年初一,岁之首。 厂区空荡荡,除巡逻队外留守厂区的人多数都出门玩耍了,楚沁老老实实待在宿舍中。 出门遇到事儿咋办,陌生之地尽量别独行,两拳难抵四手,她再能打遇上人多也没用。 昨晚饭菜还有剩,中午时楚沁拿到食堂里蒸热了吃。 晚上吃的是野葱猪肉饺子。 不是她包的,是她小舅托王建明送来的,到她手时都要冻成冰碴了,楚沁放蒸笼上热热吃。 王建明冻得直哆嗦:“今天又下雪,路上还遇到车抛锚,否则我下午三点就到了。” 又看眼坐在灶炉前,烤着火舒舒服服吃着热饺子的楚沁,羡慕道:“还是你舒服,待在厂里不要奔波。” 他是细心人,本不会说这话的。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晓得楚沁对自家父母去世的情况并不避讳,且还看得很开,于是他说话也没起先那么小心翼翼。 楚沁就深觉自己做法机智。 厂里只放两天假,除夕前天下午匆匆赶回家,大年初一又得匆匆赶来,冷天里这么奔波劳碌得足足三天才能缓过来呢。 吃完饺子,于楚沁而言“年”就算结束。 翌日,钢铁厂重新开工。 因为部分人请假的关系,钢铁厂在初一初三时人都不多。 江师傅是初四这日来的,先打开柜子看看自己的宝贝油和糖,见分量对得上,满意地点点头。 又抖抖围裙,边系边道:“厂里人啊,往年都是得过正月初九才会来齐。过年期间嘛,请假相比来说好请,想要全家团圆所以扣工资也没那么心疼。人少些更好,咱们也能松快些。” 见楚沁沉默地洗着地瓜,就交代道:“这阵子厂里各处都缺人,你可别傻乎乎的被哄去白白帮忙了。” 江师傅也是好心提醒,楚沁这种帮工在厂里容易被人使唤,有些人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那么多臭毛病,比地主老财还牛。 “这话咋说?”楚沁惊讶。 “你别问。反正除咱们后厨外,谁想让你干活你让他去找主任。”江师傅老神在在道,说着想想又补充说,“当然你想干也行。” 也许小姑娘家想表现自己,心里说不准盼着勤快些能被厂里留下。 楚沁思索片刻,点点头。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 楚沁午前忙完活,不需要在窗口打菜的她端着饭碗准备回宿舍吃饭。 她两位舍友都还没来,爱清净的楚沁自然选择回宿舍中吃。 经过锅炉房,楚沁被人喊住。 “哎,是后厨的楚小妹么?”只见穿着黑色工装的男人朝她招手,“来帮个忙。” 楚沁脚顿住:“帮不了,我还要吃饭呢。” 说着继续往前走,江师傅还真是没白提醒她。 那男人愣了愣。 “嘿!小帮工还叫不动了。” 他昨儿就听闻后厨有位力气很大的姑娘,说是能当个壮年男人使唤。他虽不信,但也晓得这姑娘力气肯定大。自己这里正缺个铲煤炭的人呢,原想找她帮个忙,谁知人家不稀罕。 “黑哥,你就放出话说锅炉房缺个临时工,保准咱们这里客似云来。”有个人边检查锅炉边笑着道。 黑哥本名陈天章,刚来钢铁厂时大家都叫他阿章。只是在锅炉房里熏了几年,渐渐被煤炭染上色,于是阿章变成了黑哥。 “去你的,我嘴巴一张一闭敢放出个临时工的名额,厂里非得吃了我。”黑哥笑着从地上拿起个煤炭扔给他,“再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到时候是你走还是我走。” 里头的人也是开玩笑。 笑完叹气:“每年这时候都是最难熬的,铲得我晚上回去倒头就睡,连饭碗都端不住。” 天晓得,就是一碗炖肉放在自己面前,他都没心思吃。 黑哥蹲在地上,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签子,皱着眉暗骂道:“不行,不能让厂里把咱们几个当老黄牛使唤。” 前年这样,去年这样,今年还是这样,再不反抗明年想必依旧这样。 拿一个人的钱,干三个人的活,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他忿忿起身,嘴里签子一扔跑到主管主任的办公室里闹去。 来到办公室,主任还没开口呢,他便道:“主任您倒是想个解决办法,要不然我就去找副厂长找厂长,总之锅炉房必须再添两人!” 黄主任手里的搪瓷杯差点扔出去,这小子是虎一样的脾气。 还又臭又硬! 其他人说找厂长是放狠话,可他是真能去找,黄主任此刻心都砰砰跳。 “天章啊,你得为厂里考虑考虑,咱们钢铁厂的工人哪是能随便招的。”黄主任苦口婆心说道,又喝口水,“今天我帮你招两个来,等其他人回来后那两人咋办,让人家辞职去么?” 陈天章没被他绕进去,两手一甩:“这是主任您要解决的事,我要是晓得咋办,我都能当这主任。” 黄主任:“……” “你容我想想,先回去吧。”他挥挥手使用拖字决赶人。 陈天章起身道:“反正今天最后一天,明儿再这样我怕是也要请病假了。” 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楚沁不晓得厂里角落的这些机锋,她吃完后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算发工资的日子。 工资尚未到手,她就规划好该怎么用了。 “木头黄泥房住不久,总得住上砖瓦房才行。”楚沁心道。 她家墙体目前是木头和黄泥做成的,木墙在里侧,黄泥在外侧。 其实住起来这种房子更加冬暖夏凉,但却没砖瓦房干净,卫生三日不搞都不行。 而且砖瓦房结实,黄泥木头房隔几年就得修缮一一,楚沁思来想去之后,觉得有能力还得是砖瓦房。 但起间砖瓦房,就她家如今三间屋子的砖瓦房少说得一百八十元。 这价格是楚沁估算的,或许得更高,难怪人家都说得三代人上山下田幸苦劳作才能盖座砖瓦房! 楚沁暂时盖不起,她准备先把卧室鸟枪换炮,等有钱了再慢慢改造堂屋和厨房。 接着就是前院和后院,她想买些石板,也不至于每到下雨天院里就跟泥潭般。 全铺还是没可能,但从大门到堂屋,从屋子到后院茅房这条路是得铺的。 最后就是玻璃。 是的,她家窗户用的不是玻璃,全村上下也没有一户人家用玻璃。 用的是木头窗,只要把木撑取下,整个房间就会变得与黑夜无异。 楚沁叹声气。 钱,这些全都得用到钱。 — 午后,休息片刻后楚沁又去工作。 后厨里的活她早已上手,并且越来越熟练,甚至有超过后厨老人的架势。 楚沁有些时候是真的实心眼。 她干活从不弄虚作假,即使只有18元,比后厨所有人都低,却没因此而懒怠。 其他人心知她待不久,也不觉得她是故意出风头。反倒觉得这姑娘外表精内里憨,连多少钱干多少活的道理都不懂。 “歇歇吧,小米粥喝不喝?”江师傅偷摸用碎米和黄米熬了粥,还剪几颗红枣放进去,喝着不仅有米香还甜滋滋的。 楚沁哪里会不喝,还得寸进尺问:“那群苏联人不吃米糕啦,咱们啥时候有米糕吃?” 江师傅瞥她:“你不是不爱吃那玩意儿?” 楚沁:“我是觉得齁甜,吃还是能吃的。当然了,如果他们能变变口味就更好了。” 听说那群人想吃巧克力,楚沁也想尝尝巧克力是啥味儿。 江师傅不理她。 过几分钟,忍不住又问:“你有没被人拉去帮忙干活?” 楚沁点点头。 江师傅叮嘱:“他们说给你临时工这些鬼话都别信,有个屁的临时工。” 厂里想招俩临时工的风声还没放出去,恐怕厂里子弟们都等着了。 楚沁笑笑:“我晓得,他们又不给我钱,我才不会白白帮他们干活。” 江师傅:“难道给你钱你就干?” 楚沁奇怪看着他:“要不然呢,给我钱我当然愿意干。” 说着,又顿了顿,添句:“赚钱嘛,怎么样都不磕碜。” 她的目标很明确,她是来赚钱的,谁给她钱她就帮谁干活。 江师傅:“……” 道理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你很缺钱?”他好奇问。 楚沁觉得江师傅是钢铁厂后厨食堂呆傻了,这年头谁不缺钱。 江师傅本名江有财,名字俗气,但寓意不错,他这辈子虽没大富大贵但也生活美满。 她又仔细琢磨一一,想明白对于江师傅这种建国初期就进入钢铁厂,抱上铁饭碗,一家子都有铁饭碗的人来说,钱恐怕还真不缺,人家缺物资。 物资实在没办法也愿意花钱买,就像前阵子缺水嫩嫩的青菜,当无法从楚沁这里购买时他也能高价从周边村里买。 换句话,人家缺生活物资。 而楚沁缺的却是生存物资。 搞懂的楚沁也没自怨自艾生出嫉妒之心,自己能重活一世逃出上辈子朝不保夕的日子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和旁人比。 她只点点头,说:“我父母去世,我一个人在家住,总得多赚些钱。” 江师傅还真不晓得她家情况,等她说完,包括旁边几位摘菜的人都愣了神。 天,这姑娘命苦。 父母双亡啊,难怪干活卖力。 于是看楚沁的眼神里都带着怜悯,从此在她面前提起家庭的事儿都有点小心翼翼。 楚沁:“……”倒不必如此。 江师傅当下就有点愧疚,想想道:“等往后厂里有谁需要帮工,我就推你。” 楚沁立刻没答应,只道:“得等到时候再看。” 她虽然想挣钱,但只有工分才能换粮,说到底还是粮食最重要。 江师傅点头。 哪知他今儿傍晚才说这话,第一天就遇到个好机会。 — 翌日。 江师傅在上班途中遇到陈天章。 陈天章他也熟,不是什么正经小伙,因为自己曾经想把外甥女介绍给他,他竟然不应! 虽然没明着说,但江师傅也是男人,哪里看不出来陈天章这是嫌自己外甥女长相不好。 江师傅气得差点没当场骂:家里没镜子也能撒泼尿,也不瞧瞧自己长啥丑样。 他外甥女可是正经小学老师,只是眼睛有点问题,斜了点儿而已,哪里就丑了,论起来配他个锅炉房工人绰绰有余。 要不是陈天章家有两套房自个儿还瞧不上他呢。 觉得跌面子的江师傅从此不再跟陈天章说话。 而今日,经过陈天章边上的江师傅听闻锅炉房这几天想招人帮忙,还是给钱的那种,他便微微上心。 楚沁不是缺钱吗? 那就打两份工呗。 这姑娘干活快,每天干的活都能超过自己该干的量,瞧着干完后也轻轻松松的,不如去锅炉房铲铲煤炭。 那活别看埋汰,但属实有钱。 锅炉房属于一线工人,靠力气吃饭,甚至比好些坐办公室的都有钱。 “……天章啊,”江师傅踌躇片刻出声,“找你说个事儿。” 陈天章先是一呆,然后不禁抬头看眼天上太阳……没错啊,今儿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呦,江师傅您老有啥事儿啊?”他面上忍不住露出嘚瑟的表情。 心说:这老爷子难不成又想把他外甥女介绍给自己? 江师傅差点没黑脸,想了想还是忍着说:“你们锅炉房这几日缺人,我们后厨有个帮工力气大,关键是家里也困难些,让她闲时没事去你那里帮帮忙。” 是说正事啊,陈天章立刻正经。 江师傅的话虽然硬,但陈天章也没拒绝,他们这里确实缺人,思考片刻道:“那您让她来试试。先说好,我们这里缺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否则自己这里早有人了。 江师傅点点头:“那孩子能干活还老实,家里实在困难,咱们厂能帮就多帮点。” 话说完,来到后厨的江师傅就把此事告知楚沁。 楚沁惊讶:“锅炉房?昨天喊我帮忙干活的好像就是锅炉房。” 江师傅:“那倒是有缘,锅炉房在其他厂里不起眼,但是在咱们钢铁厂里是重要的地方。那里的活虽然费力气但容易,领头的陈天章……哎,人就一般吧,总之欺负人是不会的。” 楚沁目光闪闪:“给钱么?” 江师傅无语:“这不是废话么,不给钱我还能让你去。” 具体给多少他就不晓得了,应该不多,因为就这几日要人。 等锅炉房里工人们都到岗后,楚沁估计就得包袱款款地下岗。 楚沁高兴:“给钱就好。” 于是她在食堂中干起活来更起劲了,从前还会帮别人干点儿——主要是后厨的活没个明确规划,会干的就多干,楚沁不愿意起纷争有时候便也随手多干些。 留下好印象,自己往后谁再想找帮工自己才能有机会,楚沁心里很懂。 但现在为那虚无缥缈的机会放弃近在眼前的金钱?明显不可能。 她匆匆干完自己的那份活就跑了,跑去锅炉房。 陈天章站在门口,把她上下打量一番:“进去试试吧,让你试半天,如果不行得走人。” 他倒是没说贬低的话。 楚沁忙道:“我知道。” 说完就被陈天章带进去。 锅炉房很大,这并不是烧水供钢铁厂工人们用的锅炉房,而是专门炼钢的锅炉房。 楚沁稍微转一圈,心里就有数了。 此时,锅炉房中包她共有八人,还有整整六人没来呢。 陈天章指着她的工作区域道:“你只要把煤炭铲到炉子里就行,但是得看温度,这里有红线,温度不能超过也不能低。” 楚沁记紧:“我知道了。” “没事的时候还得去搬煤炭,不过你个姑娘家,今天能把这个炉给看紧就行了,要是还有余力就去搬,太累可以歇着。”他又道。 楚沁点头,略微差异。 她还以为这里把人当村里的驴使唤呢,原来累了还能歇。 “没事了,你干吧。” 陈天章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我还有事儿呢。”楚沁叫住他,“你得跟说说我工资多少钱。” 陈天章额头一拍:“我给忙忘了。要是你做的好,每天工资八毛,差些就五毛。” 楚沁蹙眉:“要是格外好呢?” 陈天章再次观察她,认真道:“要是能比得上我们锅炉房的,你就和我们一样算,每天一块五。” 反正她也待不久,自己又从黄老贼那里抠出不少钱,多给点也行。 楚沁眼睛这下子是“蹭”地亮了。 宛如电灯泡! 靠,锅炉房原来这么香! 楚沁迫不及待投入新工作中。 是的,如果每日工资有一块五,对她来说锅炉房的工作就是新工作,而后厨才是兼职。 陈天章看她干劲满满,不禁默默点头,不管做的如何总之态度很端正。 楚沁手拿铁铲,站在锅炉边不停地把地上黑色的煤炭铲进炉中。 连干十几分钟,她终于停下歇歇,这让在不远处观察她的其他人大松一口气。 这姑娘是真能干,不是绣花枕头,江老爷子那老货果然没骗人。 不知自己被观察的楚沁一心扑在这项工作上,在她看来这和自己前段时间在院里挖坑没多大区别——挖坑时土是冻住的,同样得用不少力。 一天下来,楚沁在锅炉房干足整整六小时活。 第一天同样如此。 上午忙完后厨的活后就赶去锅炉房,换上锅炉房的黑色工衣干到十一点。 接着去吃午饭,吃完回锅炉房继续干,下午两点到后厨,飞快忙完再回锅炉房…… 楚沁可谓是连轴转,半点不停歇。 不仅让后厨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就是锅炉房的工人都好奇:楚沁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和精力? 真不累吗? 陈天章万分好奇:“你确定你不会累晕,更确定不会猝死?” 楚沁实在没忍住白他一眼:“没正事说你就让开点,我得继续铲呢。” 真耽误事儿。 说着“哗”一声,铁铲铲进煤炭堆里,用力一抬,煤炭倒入火热的炉中。 “……” “反正你可千万别害我,出事了我们锅炉房也是没钱赔的。” 陈天章总觉得自己接手了烫手山芋,楚沁能干是能干,就是忒能干,总让人提心。 楚沁纳闷了,撑着铲子看他:“你们锅炉房的人都这么不行的吗?” 陈天章双腿立正,立刻正经:“哪里不行?我们很行!” 行就滚,她赚钱呢,烦死人了。 开辟另一赚钱渠道的楚沁反正无比开心,她甚至祈祷锅炉房请假的那些人再晚些回来。 就这般过了一周。 新年已渐渐结束。 傍晚。 最近几日都没下雪,今日瑰丽的晚霞更是铺满天,想来明天还是好天气。 气温也没少前那么冷了,楚沁洗菜时明显能感觉出来。 对她而言两份工作一冷一热,后遗症总算出现——手上冻疮实在没办法治,只能把药膏放一旁往后再说。 只是天气变暖,楚沁的心却变冷。 这代表着啥?代表着她的锅炉房工作即将结束。 陈天章说了,明天最后一位锅炉房工人就会到岗,那么她可不就是明天下岗? 楚沁实在不舍。 她想紧紧抓牢属于她的铁铲,死死守卫属于她的锅炉,她想喊:让我继续,我还能干! 一天一块五,她能干到天崩地裂。 然而陈天章那黑鬼天天都怕自己倒在岗位上,使得他成为逼死工人的黑心工头,死活不让她继续待在锅炉房了。 楚沁有理由怀疑是嫉妒。 锅炉房那群柔弱男人们对自己的嫉妒! 楚沁忿忿不平,干完最后一天的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离开锅炉房。 陈天章恨不得仰天大笑,脸上笑容也实在藏不住,掏出钱道:“八天总共12元钱,你收好吧。” 楚沁憋着气接过,认真数数才放兜里去。 陈天章又道:“那套工服……哎算了留给你吧,你这几天干的确实很不错。” 本来就是按照她的尺码找后勤拿的,后勤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若是还让人家姑娘脱下来还回来,到时候还能给谁穿啊。 楚沁白得一套衣服也不见得有多高兴,谢谢后头发一甩就离开。 陈天章心道:脾气真够大的。 脾气还臭,比他还臭。 — 之后的钢铁厂生活就有些乏善可陈。 楚沁老老实实在后厨上班,到月底攒一波游戏得到的奖励后跑去城里换钱。 找的自然还是那位张老师,这人给钱大方做事还谨慎,楚沁觉得她能处。 没过多久,她就从梁叔手上收到属于自己的18元工资。 加锅炉房得到的,便有整30。 楚沁差点流泪。 天晓得,她手上就没拿过这么多的钱,她终于不算赤贫户了! 加上两次卖饼干牛奶的钱,再扣除这段时间花出去购买物资的钱,楚沁手上总共有38块6毛4。 摸着厚实的纸币,再把意识沉到背包空间看看总共12斤的猪肉,还有柜子中满满的米面粮食——楚沁终于有了安全感。 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真的能在这个世界上凭借努力好好的活下去。 日子白驹过隙,如水流逝。 大地换了新装,白色褪去,而富有生命力的翠绿正准备登场。 进入三月份后,楚沁的打工日子还剩大半个月。 她半点不着急,她已经挣到预想中的钱了,若是喊她现在就离开她也没有异议。 倒是后厨的人都觉得她有资格得个临时工的工作,可还是那句话,一个萝卜一个坑,钢铁厂的岗位是肥肉,楚沁农村户口且学历一般的人很难被选上。 时间又过去一周。 宿舍楼底下的老桃树都抽芽了,冒出粉嫩的花骨朵来。 楚沁再次抽奖。 没办法,她发现抽奖机下有行小字,大致意思就是过期作废。 你这周或这月不抽,也留不到下周下月再抽。 于是楚沁获得50块砖头,以及一套床上四件套。 楚沁:“……” 如果她能盖得起房子,她肯定不缺买50块砖头的钱。 如果她能买得到足够多的棉花,她肯定不缺做四件套的布料。 说不上鸡肋。 但事实上、暂时上,确实有点儿鸡肋。 楚沁想想,决定去问问后厨的同事们,问问还有没棉花买。 冬日即将离去,她还没薄被呢。 “棉花?”唐亚好奇,“棉花我也缺,我大儿子最近要结婚,大儿媳足有一米七呢。” 楚沁:“婶儿,这跟你儿媳的身高有什么关系?” 唐亚理直气壮道:“身高高,盖的被子自然就要长些,用的棉花自然也多些。” 楚沁:“……您大儿?” 唐亚笑笑:“我大儿子跟你差不多高。” 好的,楚沁懂了。 她也才一米六六。 唐亚拉着她继续吐苦水:“别说棉花,就是布料用得也得比旁人长一截。” 楚沁正色安慰道:“没事,只要您孙子孙女能高点这些都是小问题。” 进化基因嘛,前期总要投资。 说完,后厨众人“噗嗤”一声笑,楚沁这人说话太实诚,有时候安慰的话也带着刀。 唐亚梗了梗,决定不说了。 跟这傻孩子计较什么。 楚沁没买到棉花也不气馁,反正也不是必需品,到时候盖薄棉袄也行。 之后又安安分分工作,直到快要离开的前三天夜晚。 晚上,月亮当空。 钢铁厂坐落在荒地上,周边除了村里就是荒地和荒山,宿舍楼的后头就是,而且还有个小水潭。 楚沁最近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她觉得宿舍后的荒山上好像有人。 先前她以为是错觉,可经过两日的观察又坚信不是。 她的耳目其实是要比正常人灵敏些的,穿越来后不禁身体进化出上辈子的体力,眼睛和耳朵也同样变得更加敏锐。 她能听到细微动静,更能在有着朦胧月光的夜间看到更多东西。 “小郑姐,咱们宿舍楼后天的荒山上有什么野物吗?”夜晚八点,睡前楚沁问。 “我不晓得,我去年才来厂里呢”小郑摇摇头,“不过许是有的吧,山里哪能没有野物。” 楚沁疑惑一瞬,又仔细听……不像是打猎的动静。 想不通,她也不多管,身体一翻被子一拉直接入睡。 睡梦中的楚沁不知,在直线距离不远处,那座荒山上正有几人在劳作。 “黑哥,咱们……累死累活的在这里种地到底图啥?” 白天工作本来就够累的了! 陈天章头上汗水直滴,皱着眉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擦汗,低声道:“蠢,你有空去云来水库看看,看看现在的水库是啥样。” 此刻,一阵风吹来,乌云把月亮遮挡,真真是月黑风高。 说话的人一激灵,压着声:“可,没必要晚上来吧。” 陈天章继续挖地:“白天哪有时间。你最好听我的,赶紧种两茬,往后不管如何心里总有点底。” 他爷爷去年就总念叨着会出事会出事,今年开春至今还没雨,要晓得惊蛰都过了! 陈天章本没当回事的,但他爷非要跑几十里的路去水库,陈天章没法子只能跟随。 不看不知道,看完吓一跳。 水库明显水量不裕,要是今年雨水减少,那么粮食问题就确实是难题。 陈天章不肯停,直到夜晚十一点时才脱力地坐在地上。他累出浑身汗,眼神有些茫然,两侧的手微微颤抖。 “回去吧。”歇完后他说。 他想着明天中午可以来浇浇水。 第一天,晴空万里。 楚沁只觉得最近都是好天气,掰掰手指头数数,村里快要开工了。 “我也得回家了。”清晨醒后她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近期没下雨的事儿在钢铁厂中没引起大家的注意。 他们自觉都是吃公家饭的,又不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没粮就去买呗,不像是种地的农民,时时关注天气情况。 楚沁倒是有察觉一一。 但她上辈子的天气都是极端天气,所以并没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到底在哪儿。 哪里呢? 楚沁琢磨一阵子没琢磨明白,本想先放一边的,直到陈天章找上门。 宿舍楼里。 楚沁正在收拾行李,她明天就要回家。 梁叔来说他媳妇已经做完月子了,身体还算康健,所以准备回来工作。 甚至还提前把18元塞给了楚沁,这让楚沁高兴不已。 来时行李多,走了更多。 还好她昨天又去市里把牛奶饼干出了,否则这些米面都没有背包空间放置。 即使米面在背包里,楚沁明面上的东西还是能装满整整三大麻袋,陈天章托人喊她时楚沁正好把行李整完。 “找我?”楚沁疑惑,“找我干啥?” 带话人:“那我哪能晓得,他在楼下等你。” 楚沁思考片刻,把麻袋用力绑好后再慢吞吞下楼。 她不是很待见这位,但看在那套质量不错的工服上也可以去见见。 说起来那套工服是真不错,质量上佳干活时很耐穿。 陈天章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正在摘着才抽条的桃叶。 楚沁走过去问:“有啥事吗?” 陈天章心想自己有求于人,忍住臭脾气,好声好气问:“听说你是新明县的?” 楚沁狐疑看着他,点点头。 “家在农村?” 楚沁更是满头问号了,这不是废话吗? 她眉头一皱:“有事说事。” 陈天章指指角落:“你过来点,咱们那边说。” 楚沁跟着走过去。 陈天章低声道:“我想找你买点粮……要是你家没有,你村里其他人有么?” 楚沁疑惑不解:“你上供销社买嘛,再要不然旁边村子买。” 陈天章道:“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楚沁心头一跳,忽然就有个念头冒出来,一时之间又没抓住。 陈天章望天叹息:“便宜你了。” 随后看她几眼,眼神复杂,终究还是道:“我到供销社买,或者到村里买,总有人会晓得我买了多少粮食,你晓得不?” 他的话中藏有深意,意思没彻底表明,半掩半现的楚沁竟然听懂了。 其实就是:他需要粮食,还不能让别人晓得他手里有粮食。 那好吧,问题来了, “你为啥要买粮食?” 22 回到农村 开始上工 陈天章没想到楚沁这么敏锐。 他对这姑娘的印象就是工作拼命不爱说话加性子直, 至于聪慧……抱歉真没有。 要是聪慧,就会在锅炉房工作时和其他人聊聊天拉拉关系,以求往后还有机会干活。 陈天章靠着树干道:“买粮食还能为什么, 就是放着吃。我爷岁数大了,性子有点拗,老人就盼着家里有粮, 我这当孙子的只能成全。” 楚沁眼神里依旧带着狐疑。 行吧, 反正碍不着她的事。 她思忖,说:“我家反正没有余粮,但我们那里有大集, 你可以去看看。” 陈天章:“你们那里集市上还能卖粮啊?” 顶风作案啊, 如今就连钢铁厂旁边的集市都不能再卖粮卖肉了。当然, 山里打的野猪肉暂时不算。粮油和猪肉都得统购, 私人不能买卖。 楚沁不肯说透:“也不能,又没卖粮。好了你别问我, 我啥也不晓得。” 地瓜干可不算到统购粮里,但你能说它不算粮食吗? 他藏着掖着, 楚沁同样如此, 说完双手插兜离开回宿舍。 陈天章“啧”了声, 眉心微皱开始迁思回虑楚沁刚刚说的话。心里拿定主意,有机会要去偏远的乡村看看。 两个月的帮工工作即将结束。 这日, 是楚沁工作的最后一天,后厨的人对楚沁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舍。 江师傅更是叹气,感慨道:“你走后土豆都没那么干净了。” “……” 楚沁无言以对。 江师傅笑笑:“我就是开玩笑。对了你前段时间不是让我帮你盯着供销社的棉花吗, 说来也巧,昨天我家附近的供销社正好有,我帮你买了两斤。” 楚沁顿时喜笑开颜:“太感谢江师傅您了, 我回宿舍一趟取钱。” 江师傅摆摆手:“不急。棉花我也没得来,你是明早回去的是吧,到时候我把棉花给你。” 楚沁点点头:“也行。” 现在棉花是真不好买,今年尤甚。 楚沁这两回去市里的供销社时都没买到,听说有两个种棉花的省受灾了,所以棉花就成了紧俏品。 于楚沁而言两斤棉花很是足够,她完全可以做床薄薄的春夏被。 翌日,杨小舅来接她。 此时楚沁已经拿到棉花了,还有江师傅送的两罐泡菜。 一罐是泡的萝卜皮萝卜缨子,另一罐是泡嫩姜,也不晓得江师傅哪里找的嫩姜。 楚沁在钢铁厂门口大约等了一个半小时,杨小舅才姗姗来迟。 他懊恼道:“路上遇到根大树,费好些功夫才给挪走。” 这树指定是附近村民们放的,今天也是好运气没遇到村民守着,否则还得扯皮。 楚沁不晓得原来开车出门都危险重重,看来如今虽然有公安,但好些地方警力是覆盖不到的。 “小舅,今天回去还是坐运输队的车么?”楚沁拎着行李问。 杨小舅手里也提着东西,点点头:“运输队每天都得跑这条路线,带你也是顺便。” 上车后又问她:“在厂里过得咋样,有没人欺负你?” 楚沁摇摇头:“没有,我过得还好,遇到的人也都不错。” 杨小舅观察外甥女,见她满脸认真应该是说实话。可转念一想楚沁神经粗大,估计有人欺负她她也意识不到。 因为出了木头挡路的事,车辆回新明县时换了条路线,也多花半小时。 到达新明县,已经下午两点。 舅甥两人换驴车,杨小舅担忧到家太晚,于是从新明县回扬子沟乡时赶车赶得都快飞起来。 进扬子沟乡后天色已经暗沉,紧赶慢赶,到达高树村时也即将夜晚七点。 “大晚上的,先送你去你叔家住?”杨小舅彻底放下心,问她。 楚沁忙道:“不用。我记挂着家里呢,想回家。” 开玩笑,她得赶紧去瞧瞧自己藏着的羊肉。 对于叔侄两人发生具体什么矛盾杨小舅也不好多问,如楚沁的意把她送回家。 临走前交代道:“最近几天注意安全,有事记得托人喊我。”他心细,担心楚沁工作回来后会有人盯上她。 楚沁秒懂,点点头。 工作完有工资的嘛。 看小舅要走,她塞了两斤猪肉给杨小舅,猪肉是她今早就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在行李中准备给杨小舅的。 杨小兴没客气,觉得楚沁性子冷清但多少懂点人情世故会来事儿。 “小舅,路上注意安全。” 楚沁挥挥手,转身回家。 夜晚七点的村庄已经有几分寂静了,唯有几户人家晓得去钢铁厂当帮工的楚沁回到家。 楚沁来回两趟,把山坡脚的行李搬到家门口,接着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吱呀——” 大门被推开,夜色朦胧,不过楚沁眼力好,院里的情况大致能看得清。 变化倒是没什么变化。 地上好像平整些,估计是楚小叔或楚婶儿用滚石帮忙压过。 她离家之前就听楚婶儿说想把院里的地压压,看来是顺便帮她也压了。 沿着墙角的坑暂无变化。 也是,楚沁把家里的部分东西托楚婶儿帮忙看着后大概率是没贼上门的。 家里没值钱的还偷啥偷? 她吭哧吭哧拎着行李进院,又用钥匙打开堂屋的门,点燃两盏煤油灯。 话说她行李里还有四根蜡烛,是王建明偷摸送给她的。 王建明看仓库,仓库里被遗忘的物资多,他是帮工不敢碰,但其他人敢,其他人为了堵嘴总会给他些。 他被迫作为“同伙”,不收也不合适。真要是不收,人家还以为你是想去举报呢。 索性贪污也是贪些小东西,厂里不在意的东西。譬如蜡烛,譬如开线手套。 王建明得了八支,分楚沁一半,也算抵了这两个月来楚沁帮他打饭的情,楚沁收得一点都不亏心。 煤油灯燃起,灯火在晚风中摇摆。 楚沁放下行李坐在凳子上,感受着空气中微微的霉味,心却蓦地安定了。 还是家里最让她安心。 休息片刻,楚沁没急着整理行李,而是起身来到杂物房中,她的羊肉放在里头。 临走前天气寒冷,楚沁制作许多的冰块,又用木箱简制个冰箱,把羊肉放置在冰块中,按照温度冰块应该还没化多少。 果然,外层冰块已经出水了,但是靠近羊肉的冰块还是坚硬的。 楚沁直接把背包空间里的米面放出来,又将羊肉收进去。 目前,她背包空间里共放置猪肉、羊肉和牛奶种食物。至于当时剩的半只野鸡,楚沁走前就给了楚婶儿。 做完这些楚沁又把行李稍微整整,米面粮食放橱柜,两斤棉花放床尾,泡菜罐子……橱柜难得放不下了,只能放在厨房的墙角。 还有其他紫菜海带以及腊肉和黄桃罐头零零散散的东西橱柜倒是能塞得下,反正最终塞得橱柜门差点锁不上。 看着满满登登的橱柜,楚沁地点点头,她这次出行真的收获满满! 疲劳了一天,收拾好行李也没干别的了,楚沁洗漱完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 村里的空气要比钢铁厂好许多,呼吸间好似能闻到草木的清香。 楚沁久违地晚起了,难得睡到七点钟,平常这时她都吃完了早饭。 今日早饭吃的烤冷面,外加牛奶。 楚沁的背包空间饱和了,烤冷面只能每天自我消耗。 加上她前段时间确实太过劳累,往后还不晓得啥时候能去城里,干脆牛奶也给喝了。 打铁还得自身硬,楚沁才不会为赚钱亏待自己。 吃完早饭,楚沁提着一个黄桃罐头去找楚婶儿。 楚婶儿正在晾衣服,瞧见楚沁也不惊讶,她今天早上就听人说昨晚楚沁回来了。 她抖抖衣服道:“吃饭没?锅里还有几个地瓜,你要是没吃就在我这里吃。” 楚沁:“谢谢婶儿,我吃了。” 她把黄桃罐头放在屋里桌上,问:“叔呢,还有小建和红红呢?” 她的堂弟堂妹叫楚建和楚红。 “你叔上山了,过几天要干活,趁清闲的时候砍点柴。小建和红红在学校,今天学校说要整理卫生。”楚婶儿说,说完看见黄桃罐头万分惊讶,“你这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能拿来嘞。” 楚沁笑笑:“没事儿,厂里的年节福利,有两瓶呢。” 楚婶儿塞给她,楚沁不接。 “你真不要?这罐头咱们乡里供销社还没得买。”楚婶儿又问。 楚沁点点头。 楚婶儿就收了,她没吃过,家里俩孩子也没吃过。 把罐头放好后感慨:“还是当工人好,一家有一个工人,全家都不愁。” 楚沁抿抿嘴,倒也不是。城里人吃喝穿都得靠钱,一家只有一个工人过得还是挺紧巴巴的。 她也不说这个,这次自己来是把存放在楚婶儿这的东西拉回家的。 包括那四只鸡。 因为东西太多,她还推辆板车。 楚婶儿仔细问完她钢铁厂的事儿就让楚沁走了,然而自己揣兜南瓜籽找村里其他人侃大山去。 聊啥?当然聊楚沁说的钢铁厂。 她能聊好几天! 楚沁丝毫不知,她推着半车的东西回到家中,再次进行规整,然后清理卫生…… 有点洁癖的楚沁甚至把房梁都给擦了遍,更别提家里的瓶瓶罐罐了。 于是乎卫生直接搞到晚上,到最后如脱水的鱼喘着气趴在床上。 奈何她的身体强大,如虎似牛,只需睡一晚,明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回家要干的事不止整理卫生,还得把菜地给翻翻呢——等开工就没时间翻了。 楚沁也不晓得啥时候开工的,但听说大队长已经在划分区域组别了,她好像是被分到二队一组。 要说现在改变可真大,村里除村支书外还出现个大队长。 大队长叫韩定国,还有个兄弟叫韩安邦。韩安邦早年入赘静水庄,韩安邦妻子叫杨阿秀,巧了不是……杨阿秀是原主母亲的堂妹,算起来是楚沁现在的堂姨。 要不是楚婶儿兴冲冲跑来给楚沁掰扯这段关系,楚沁都不晓得自己竟然和新上任的大队长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大队长管着生产,一切生产,手中权利不可谓不大。 楚沁觉得自己和人家没亲,楚婶儿偏说有,特意找韩定国提起这事儿。 啥目的? “你傻啊,你个姑娘家,当然是分到能干的人多的组里。”楚婶儿恨铁不成钢道。 她很嫌弃楚沁的脑袋,觉得这侄女脾气犟且拗,走走关系咋了,有关系才能走。 额头都被戳红的楚沁没再争论了,无所谓吧,反正她分到哪里都是靠自己双手吃饭。 楚沁心特宽,村里其他人都在打听自己组里有谁时,她正在菜园里松土。 去年种的菜全在严寒冬日里死光,好在土壤还算肥,楚沁依旧计划种萝卜白菜。 没办法,天气还没彻底回暖,也就这两菜长得好了。 哦,还有生菜和菠菜。 菜地总共划分成六块区域,除这些蔬菜外还种了生姜和大蒜,角落的区域也没放过,种着好几株辣椒。 楚沁一连几天扑在菜园里,甚至琢磨着要不要把山坡的地也给开个荒。 只是开荒后用不着再种菜了,她吃不完。她倒是想种着玉米,不晓得可不可行。 其实这段时间楚沁心里就一直记挂陈天章想买粮的事,他消息肯定比自己流通,楚沁就琢磨着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楚沁推测不出来他知道什么。 但他想屯粮的意图明晃晃啊,干啥要推测,跟着人家干不就行啦? 楚沁想种玉米,又怕玉米太高调。 傍晚吃过饭洗过澡后坐在院里思来想去,楚沁还是准备种地瓜。 她家远离人群,山坡的左侧有片空地,那是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想到那里必须经过她家的菜园,从菜园边缘慢慢走下去才行。 若是站在山坡下,是瞧不见这片地方的,因为左坡那里有好几棵树遮挡。 也就是说楚沁想要种点不能种的东西,这是最合适的地盘,虽然面积不算大。 不算大是个啥说法? 楚沁粗略估计一二,嘀咕:“也还好,能有四分之的菜园。” 如果开成梯田状,面积还能增大些,种的时候也好种些。 就在楚沁准备开荒时,村里边即将开工,而她明日也将上工。 这日,秦奶奶上门来。 楚沁正在院里修改工装,瞧见惊讶一瞬,把人迎进来:“秦奶奶有啥事么?” 秦华道:“没啥大事,当时你不是让我帮你抱只狗吗,后来我瞧你要去钢铁厂就让老张再养养,昨儿大集,老张问你还要不要?” 楚沁脑袋一拍,懊恼道:“我都忘了。抱歉秦奶奶,要,我还要。” 她家需要条狗,越凶越好。 秦奶奶笑笑说:“没事,老张也爱狗呢,让母狗帮着养两月也不错。” “就是……”她又为难道,“就是你或许得花点钱了,得给个五毛,当养狗费。” 楚沁欣然接受:“没关系,帮我两个月五六毛也能理解。” 秦华松口气,她就怕自己两边不讨好,于是说道:“那我下午就给你抱来,我家那口子等会儿要去乡里学习。” 楚沁好奇:“学习?” “可不是么,说是进修,过几天我也得去,到时候换他回来。”秦华叹气。 楚沁懂了,赤脚医生也不是好当的,当到老学到老啊。 说完话秦华便离开,临走前楚沁塞给她五毛钱,请她帮忙交给养狗老张。 时间渐渐流逝,院里时不时有微风轻吹,惹得周边树叶簌簌响。 楚沁把改好的工服放一边,起身叉腰在院里看看,为了迎接看家狗,她准备做个狗窝。 狗窝当然能简就简,毕竟她自己还住着黄泥巴木头房呢。 楚沁只去杂物房找了两块木头来,用斧头砍成块,再用钉子钉起来,做成没门的木箱,往里头铺上稻草垫就行。 至于漏不漏雨……没关系,把狗窝放在杂物房就不漏。 楚沁兴致勃勃,家里要多出条会跟人互动的生物她很开心。 转头嫌弃地看了几眼只会拉屎还不会下蛋的鸡,啧啧摇头,不能比不能比。 小狗是快到傍晚才来的。 此时日落西山,楚沁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能看到对面上山火红的太阳在沉落。 秦长成抱着将近月大的小狗,敲响楚沁家的门。 “小沁,在家么?”他喊。 楚沁忙不迭跑出来:“在呢!” 她正做饭呢。 打开门,看见秦长成怀里的狗双眼唰地就亮了,肯定道:“这就是那只狗!” 秦长成笑着把狗放地上:“这是那窝里头最烈的狗,老张帮忙训了半个月,剩下的得你自己来。” 楚沁使劲点头。 再烈的狗遇到她也没用,她是养狗,不是供着狗。 不听话就教训,反正在她这里得变成个乖狗才行。 秦长成放下狗就离开,楚沁蹲下身,把面对陌生环境半点不怕的黑狗抱起来。 这是只五黑狗,还是纯种五黑狗。 它特征很明显,耳朵又大又直,听说对比其他狗听力更加发达些,最适合看家护院。 楚沁暂时不需要猎犬,只要看家犬,所以对五黑狗很是满意。 她摸摸狗头,不理会狗叫,认真道:“你以后就叫……小白吧。” 这狗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唯有额头一措毛是白的。 主要是村里有叫小黑甚至阿黑的人,楚沁给狗取人家的名儿岂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楚沁美滋滋地又摸了摸,她也不管小白挣扎得厉害,反正把大门一关,它跑不出去。 “自己适应,乖乖的才给你饭吃。” 夜晚。 晚上吃的是野蒜炒腊肉,配着的是麦麸和地瓜一起做成的饼,还用麦麸熬了粥。 反正这玩意儿暂时很便宜,吃多少都不怎么心疼。 至于狗,当然是她吃啥狗吃啥。 “还挺懂事的。”楚沁瞧小黑吃得头也不抬便点点头。 嗯,是只爱吃麦麸粥的狗,好养活。 五黑狗就这么在家里住下来,它是个有眼力见的小狗,头天晚上在门边呜呜呜叫,明显是想回原先的家。但在楚沁再把它抱回狗窝后,狗子彻底安静下来。 也不晓得是懂了还是没力气再折腾,反正楚沁是困得要死了。 打个哈欠,被子一拉。 睡觉! — 春分,春水初生。 春雨没来,但这日村里开土动工,也是想求个吉利。 楚沁属于二队一组,也不晓得是后门起了作用还是随便分的,楚沁和她小叔家在一组。 同时还有楚小叔隔壁张家,虽然只有张老二一家。 “晓得为啥么?”楚婶儿在去往田野的路上和楚沁分享八卦,“这两天张家闹分家了,只把张老二分出来。” 楚沁惊讶:“不是早分了吗?” 原主记忆里有这件事,当时原主还和小堂弟一起爬到墙头看隔壁张家闹分家。 “那不算分。就是明面上把家产分了。结果还是老大家的收益归老大,老家的收益归老,他张老二,干活干最多,收益又得上交一半。”楚婶儿捂着嘴巴笑,“这下子是分割干净了,张老二带着妻儿单独一户。” 她昨晚看了场大戏,这会儿兴奋得紧呢。 楚沁感慨:“哇,那幸好不是张老大跟咱们一组。” 楚婶儿:“……”扯扯嘴角,发觉跟楚沁分享八卦好没意思。 而楚沁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张老二夫妻干活都很厉害,她希望组里没人拖后腿。 当然,此刻的楚沁还不晓得,她才是全组人,包括楚小叔楚婶儿在内一致觉得会拖后腿的。 每组都有小组长,他们二队一组的组长是位叫关兆兴的人,大家叫他老关。 老关分配好任务,又分发了农具,便大手一挥道:“上工吧,咱们争取天内把翻地的任务完成。” 楚沁早就“蠢蠢欲动”了。 话音刚落,她拿着锄头便在自己的地盘上埋头苦翻。 终于回到她的舒适区了,果然……她还是最适合不需要和人交流的种地工作。 挖地也有讲究,讲究的是挖多深。 关兆兴自上工开始就关注着楚沁,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全组最弱。 然而——只见楚沁仅仅半小时,就挖完一垄地。 他大为震惊,紧接着就觉得她在糊弄,翻的地肯定不行。 开玩笑,他才完成四分之垄呢! 关兆兴瞬间受不了,皱着眉往她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待会要怎么骂,能骂醒她的同时还能给她留点面子。 毕竟姑娘家是要脸的。 可当看到翻好的地的那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惊愕非常! 地并没有只是浅浅挖一层,而是挖得跟他这种老庄稼汉一样深。 不止前半垄是如此,后半垄也是。也就是说楚沁并没有偷工减料,人家确实干得又快又好。 关兆兴嘴巴张张闭闭,眼瞅着她要开始挖第二垄了,脸热回去。 没想到他竟然还干不过年轻姑娘! 被关兆兴盖上“能干”戳的楚沁其实很苦恼,她觉得不对劲。 她在末世中历练出来的第六感很灵敏,挖完一垄地后她就晓得哪里不对劲了。 楚沁蹲下,摸摸土。 土不对劲呀!明显有点干。 按理来说,春雨这时候该下了,楚沁查阅一番原主记忆,往年这时候都下两场了。 农民靠天吃饭。 这话真不假,在田地里,不是你付出多少努力就能得到多少收获的,得看天。 天愿不愿意下雨,天愿不愿意雨停,天愿不愿意风调雨顺,你有时再努力,在天面前也无力回天。 楚沁心沉了下来。 如果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可能不会怎么好了。 可这些她都没办法解决,只能安安心心地翻地。 村里其他人就不晓得吗?拉倒吧,他们才是种了半辈子地的,比她懂。 果然。 其他地方,老农民抓把土,放在手里慢慢摩挲,感受着土的湿度。 浑浊的眼睛慢慢睁开,把土撒回去,叹气道:“得注意了,要是播种时还没下雨,就要安排人去取水灌溉。” 瞧瞧,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天再厉害,人再如蝼蚁,也会努力到最后一刻,不甘认命。 翻地的日子其实不比铲煤炭轻松,因为耕耘时间长,反而会更累些。 楚沁每日回到家后都得坐在院里缓缓才行,晚饭也没心思做了,她算是彻底理解大人为啥那么爱吩咐小孩干活。 现在家里也就只有条狗……但凡换成六岁以上的小孩,她也吩咐! 难怪从前楚小叔一天劳作结束后就坐在院子里抽烟,黑着脸啥活都不干。 想想,楚婶儿可真是有韧劲。 楚沁揉揉酸胀的手臂,喊:“小白!” 小白立刻从菜园里飞奔而来,摇着尾巴在她脚边乱窜。 “去,把你饭碗拱过来。” 听到饭碗二字,小白DNA动了,跑到杂物房门口用嘴巴咬着饭碗,一路拖过来的。 楚沁摸摸它,把炉子里温着的地瓜粥倒些在饭碗中,又丢两块羊肉到碗里。 羊肉是她中午就炖下去的,还是放的白萝卜,黄澄澄的羊油炖出来后满屋子都是羊肉鲜香,而萝卜又添股清甜,馋得楚沁仅仅休息分钟就洗洗手吃饭。 一时之间,房子里都是楚沁和小白吃饭的声音。 春日没下雨的事儿是挺愁人的。 新鲜出炉的大队长韩定国找上村支书,两人愁眉苦脸的商议接下来的生产任务。 韩定国道:“沿河的田地倒是没事,靠里头的地方得慢慢挑水浇,工作量很大。” 村支书吐出烟圈:“工作量大也得干,今年的任务还重些,特别是菜籽。” 韩定国皱眉:“今天去开会,菜籽又要多十亩。” 他本想多种点粮食,但没办法,菜籽能榨油啊,任务重就必须得种。 村支书叹气挠头:“可惜荒地还得再养养,一点都不肥。” 楚沁也觉得山坡的地不够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不养了,种两茬的地瓜再说。不管产量怎么样,总不至于颗粒无收是吧? 地瓜种自家有,楚沁连夜翻土,白天翻村里的,傍晚吃完饭后就翻自家的。 开荒确实是很难的事,好在山坡上的石头不多,被挖出来的几个也被放在围墙上。 等村里的地翻完,她家的地也开好了,就等着规整一番然后栽种。 怎么栽种? 用平栽法。 这种方式比较适合面积小的区域种植,而且开沟只需要浅沟,减少楚沁的工作量。 村里也开始播种了。 屹今为止雨下过,却只下两场小雨。 第一场下一夜,还算不错,虽然小但是润物细无声,总算把土给浸湿了。 第二场下两小时,云消雨散,太阳出来后那点水给蒸发个完全。 楚沁的任务是种菜籽。 应该说他们村今年的任务就是种菜籽,除种菜籽外其余的地都能自己分配。 四月正是播种菜籽的好时候,韩定国任务时间安排得紧,村里人自然也几乎把自己当成牛来使唤。 楚沁这段时间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勤劳能干的程度生生让半个村子的人都注意到她。 “没想到楚家闺女能当个壮汉使啊,从前半点看不出来啊。” “别说从前,就现在看她的身板,还没咱们壮呢。到底是怎么生的这么多力气,天生的不能吧,楚家咋样的?” 这里楚家指楚小叔家。 不同于别人的惊讶诧异,楚小叔是直接挂上标志性黑脸。 为啥?他觉得又丢了面儿。 楚小叔的面子绝对是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面儿。 楚沁心有戚戚,找到楚婶儿偷偷问:“小叔最近遇难事了吗?” 楚婶儿手一摆,嫌弃道:“你别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 楚沁关心问:“咋啦?” 楚婶儿臊得都不好意思讲出口。 还能咋了?当叔的干活竟然干不过侄女,这事说出来她都替他丢人。 这事想想她都脸红呢。 可楚婶儿这次实实在在是误会了。 楚小叔还真不是因为这个,纯粹是因为“楚沁在她叔家时明明挑个水都难的,咋忽然连翻几垄地都不嫌累了呢”的话。 小心眼的男人是觉得侄女太有心眼,在他家住时偷藏力气。 这明显是对他这位小叔不亲近。 楚小叔在自顾自地生气,而楚沁反正真当小叔是犯病了,她半点不肯凑他身前,实在是怕了他那张黑脸。 楚沁甚少与村里人交流,那些风言风语自然就没听说过。 她现在满身心扑在工分上。 自上工以来,总共十五天,楚沁天天都拿顶格10工分。 这是村里壮年男人才有的工分。 女性一般只有7工分,组长关兆兴没办法只给她报7工分,否则他良心痛。 村支书和韩定国也知道,他们甚至想把楚沁树典型。 看看,孤女楚沁自力更生,硬生生凭借双手赚取10工分,比肩壮汉,横扫弱汉! 总之,10工分楚沁,震惊所有人! 23 制作笋干 同母弟妹 芳菲四月, 春意盎然。 村里今日只需要上半天工,午后楚沁正巧有时间把前段时间抽盲盒抽出的门换上去。 门的大小贴合她此时的家门,摸去手感光滑,也不晓得用的是什么木头。 楚沁用力敲敲, 确实坚硬。 “斧头能不能砍断?”楚沁忽然有些好奇, 奈何只抽到这么两扇, 不能拿来做实验。 花费半小时的功夫把门安好, 原先开关门所带来的吱呀声也没了, 仿佛被抹层润滑油,着实不错。 菜地里的菜苗已经抽出芽来,楚沁在菜园的角落里放置两个有缺口的水缸,每周都得挑两缸水,刚好够一周的浇水使用。 水缸还是她用两根带肉羊骨头找黄豆子换的, 楚沁没想到原来水缸也贵, 买个新的得花1元钱呢。 好在这是耐用品, 一缸传三代, 人走缸还在。有些人家自己会烧, 黄豆子的爷爷就会。 可惜他懒惰的父亲没有继承这项技能, 黄豆子爷爷见儿子如此, 愣是烧好几口缸才放心骑鹤西去。 不过往后再不能轻易找黄豆子换东西了,这人敏锐,追问她在哪里得到的羊骨头,她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 楚沁摸摸土:“还算湿润, 等到明天再浇水吧。” 接着又去看看左坡的地瓜地。 自诩守法公民的楚沁是有点心虚的, 因为这几日韩队长再三强调不准私自开荒。 现在地是集体的,她这种行为其实是在挖集体的墙角。 地瓜同样长出苗,土地虽然贫瘠, 但好在她在种植前就施了底肥,底肥施得充足,苗看着也还不错。 楚沁满意地巡视一圈,正要离开时看到旁边的竹林里长出两根春笋。 今年雨水不充足,连春笋都只长两根,搞得楚沁都不舍得挖。 不过这提醒她了,她能去山上竹林中挖。韩定国说往后冬笋必须集体挖,春笋放开个人挖,却也只能在靠近清泉峰的竹林挖。 说干就干。 “小白,进屋去。”这狗精力无比旺盛,留在院里只会撵鸡和拱菜地。 小白哼哼唧唧被关在屋里,楚沁将背包空间收拾出来,再背个背篓上山。 可以挖笋的竹林距离村子比较远,需要走上将近四十分钟才能到达。 要说吃其实还是冬笋好吃,可惜去年雪大,加上她去钢铁厂,楚沁没吃到鲜冬笋。 春笋差一筹,可春笋大,可食部位多,便于制作笋干。笋干只要存放妥当,甚至能放三四年,想吃时拿出来泡水就行。 到达竹林,竹林外圈部位已经没有春笋了,几乎都被其他村民挖个精光。 楚沁必须得走更远,走到内圈。 内圈的春笋明显多起来,有些才冒头,有些已经长到两米高。 楚沁拿着锄头开始挖,专挑冒头的挖,这种笋吃着嫩。 挖笋也有技巧,得先把笋周围的土挖开,再用锄头锄在笋根部,春笋便会应声而断。 约过两个小时,楚沁获得将近两百斤的春笋。她把大部分的春笋都放在背包空间中,只留两三个放在竹篓内。 竹林的温度比村中更低,空气同样更加潮湿,几丛竹荪长得不是很好,应该就是因为气温过低的缘故。 “等四月底五月初再来。”楚沁碎碎念,记住位置,把这几丛竹荪摘了回家煮鸡蛋竹荪汤喝。 沿路楚沁碰见好些野菜,尤其是荠菜和马齿苋,甚至在崖边发现两棵香椿。 好在离崖有段距离,楚沁小心翼翼爬到树上,将香椿的嫩芽采集到背篓中。 “难怪村里老人都说熬过冬天,熬到春天就不怕饿死了。”楚沁心道,春天时来山上怎么都能有口吃的。 荠菜和马齿苋都能包饺子,或者做凉拌菜。香椿能炒蛋,楚沁记得家里还有五六个蛋。 越往深处走,越能发现更多植物。 在抵达清泉峰的时候,楚沁能看到好几颗板栗树,甚至还有猕猴桃。 奈何板栗和猕猴桃都在秋季成熟,楚沁再次暗暗记住位置,等待秋季采摘。 清泉峰是村里人鲜少踏足的地方,因为此处野生动物多。 这里野生动物指的是有着强烈攻击性的野猪和猛狼,楚沁也只能稍稍停留不敢多待。 据说还有虎,原主小时候不听话爹妈都是用山上的老虎来吓唬她。不过连楚小叔这般大的都没见过老虎,所以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暂且不可知。 狼呢,大概率有。 楚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远处有动静,吓得她跟只猴子似的猛地窜上树,好半天才脸色发白抖着腿慢慢爬下来。 当然,此时山活动最多的还是蛇。 正所谓三月三,蛇出山。 这里的三月三指的是农历,而三月三才过不久呢,此时正好是蛇活动的时间。 楚沁才出清泉峰范围,就有蛇竖着身子对她发出进攻姿势,楚沁气得锄头猛锄,死死压着蛇头抓住它的七寸。 “我能被狼吓到,还能被你吓到吗?”楚沁冲这只傻蛇呲牙,“要是毒蛇也就算了,你个菜花蛇也敢跳出来。” 这下好了,正巧拿回家添道菜。 楚沁掂量掂量,得有两斤呢,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途很轻松,沿路上遇见两三位来山里砍柴挖笋的村民。 快到家时还遇见张二婶。 原主跟她挺熟,毕竟张二婶和楚婶儿家是邻居关系。 但楚沁能记着她完全是因为她是张飞燕的妈妈,那位奇奇怪怪的姑娘让楚沁印象深刻。 “楚沁,你采着啥了?”张二婶问。 “就采着些野菜。”她拍拍背篓,背篓看着满满当当的,确实都是野菜。 “呦,你手上还有条蛇!”张二婶惊讶,指着她的左手黄绿相见的蛇道。 楚沁腼腆笑笑:“路上碰到顺手抓的,已经死了。” 张二婶微酸,眼里透着羡慕,顺手抓的?楚沁小时候乖巧得很,现在怎么这么莽? 瞧这蛇不算小,也能炖出一锅的肉汤呢。 没聊两句,楚沁回到家中,心中思索着往后山里得到的东西都得往背包空间里塞了,否则太过惹眼。 蛇得马上处理,扒皮去内脏,洗干净后切成小段加些姜片料酒放在陶锅中熬汤。 野菜也得清洗,只留些马齿苋在灶台,其他的放在簸箕里晾,明天还能吃。 马齿苋简单,焯水凉拌后就是一道清清爽爽的小菜。 楚沁难得蒸了地瓜饭。 不是地瓜粥,而是地瓜饭,软硬得当,吃着很填肚子,两碗饭能抵六碗粥。 “没办法,最近累着呢。”楚沁道,得对自己好些。 其实村里其他人也如此,农忙时节肉或许没有,但在主粮上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否则撑不了几天就得倒在田埂上。 金乌西坠。 晚风吹拂着村庄,带来丝丝凉意。 蛇羹汤已经炖完,盛出前撒点盐,比之鸡汤更加清甜,蛇肉亦是鲜嫩细腻,楚沁坐在堂屋门口的竹椅上,捧着碗慢慢喝汤。 她决定做张小木桌,往后就摆在这门口,自家院子视线开阔,往后夏日时坐在门口吃饭肯定很舒服。 “汪汪——”小白闻到味儿后在她脚边蹦哒得都快疯了,恨不得扑她怀里。 楚沁慢吞吞:“不要着急。” 说着,咬起块蛇肉,把蛇肉吐在地上,蛇骨头扔木桶里。 小白瞬间埋头苦吃。 楚沁干脆把碗里剩下的蛇肉剔了蛇骨都给它,一口闷了汤,其实去厨房看看地瓜饭熟没熟。 地瓜饭也熟了,楚沁兴高采烈地给自己盛满满一大碗饭,海碗那么大! 剩下的全给小白,笑嘻嘻地蹲下对着小白说:“你太好运了能碰到我,我给你吃白米饭,你帮我看家。” 可不是好运吗,吃得比她上辈子还要好,现在想想……哎,上辈子的自己活得狗都不如。 楚沁难得感慨世事无常,随即摇摇头甩出这些只会让她内心沉重的矫情想法,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远处。 楚小叔家,也在感慨世事无常。 吃完饭后,楚婶儿招呼红红去洗碗,又把小建赶出门玩儿。自己双眉不展地坐在院里,低声对楚小叔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小沁?” 烟叶即将告罄的楚小叔抽不了烟了,只能嗅嗅过过瘾,鼻头翕动,道:“算了吧,大嫂去后小沁跟那家又没来往了,她是个不顶事的姑娘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歹是同胞姐弟妹。”楚婶儿觉得还是得跟楚沁说说。 “再说,你也别看不起人家。”这段时间她算看明白了,楚沁瞧着是大变样,有点冷心冷情的意思,但确实能顶事,就是个同龄男人单独住一户也没她活得好。 楚小叔生气,头一扭:“说啥说,她自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跟她说了她还能帮那两个弟弟妹妹?算啥子同胞,不是同个爹哪里能算同胞。” 楚婶儿白眼一翻,不想争论。 她心道:我就是外人,她是你嫡亲侄女,你说不是同胞就不是同胞,我掺和什么劲儿! 其实这事也丢人。 她大嫂改嫁到隔壁松明县花溪乡,嫁到一户姓金的人家中。 要说当时这件事还挺轰动村里的,盖因为她大嫂是二嫁嫁去乡里的头婚人家,男方相貌齐整没缺陷,甚至小她大嫂整整七岁。 去年死后在那头留下一双子女,大的今年应该周岁四岁了,小的才两岁。 这种情况那边男方再娶也正常,那男的叫金大力,是种菇好手,他家要不是因为他老爹好赌成性,日子过得指定是一流水平。 不正常的是那金大力再娶就算了,还要搬到人家女方那头去。 他种菇的地方可是在临省,每年冬天得去那边山里砍阔叶木,阔叶木倒后就地种植,先脱水,然后还得把树皮剁花,工作异常繁琐。 金大力在那山里也是有小屋的,种菇的那几个月除春节都没回来。 这次回来只带来个消息,说是在那边要娶妻定居。 丢人就丢人在以上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孩子不准备带,只留给年迈的父母抚养。 笑话,天大的笑话,孩子都不要了,他爹妈都还在他大哥金大强家住呢,能把他养好孩子? 楚婶儿都不晓得她大嫂惹了天上哪路煞神,生三孩子,三孩子都过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所以说世事无常,到底还是命不好。 “你也别觉得我说的不对,你们女人就是想太多。小沁……我现在是放心她了,她和你们都不一样。所以找小沁说没啥用,这事她舅她姨都会管,小沁是亲姐没错,但到底隔了层。 加上小沁岁数小,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跟她说难不成她还能养弟妹?拉倒吧……” 楚小叔这个惯常糊涂的难得有理有据说出一番话来,到底忍不了,去灶炉里借火把手上香烟点燃。 “啥意思啊你这是,啥叫和我们不一样。”楚婶儿用力瞪他,“拉倒啥你倒是说清楚,你前段时间还对人家黑脸,现在就又转头夸起人家来了。” 意思就是她比不上他侄女,没他侄女那把力气呗。 楚小叔:“……” “蠢,我不说,你自己慢慢悟。” 然后抽着烟优哉游哉出门侃大山。 楚婶儿太阳穴突突跳,愣是叉着腰把两孩子骂一顿,收拾完家里卫生后才坐在床边慢慢琢磨出他的未说之意来。 她男人的意思是楚沁心冷。 是的,心冷。 我不占你一分一毫便宜,你也别给我惹一点一滴的麻烦——楚沁就是这样。 她所有事都掰得很清,自己个当婶婶的前脚帮她点忙,她后脚就会还回来。 她给自家兔肉野鸡肉,瞧着亲近但实际却能感觉到疏离。 她像学着人家是一板一眼的处亲戚,完全不是发自内心,基于血缘亲情对自己和她叔亲近。 按理来说自家养了她这么几年,说是半个爹妈也不为过了。从前没出去住之前那股亲近感还有,出去住后却渐渐消失…… 楚婶儿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望着烛火叹息。 她是楚沁婶子,自然觉得楚沁不管弟妹最好。 但把自己带入楚沁的位置思考,她能撩开弟妹吗? 真不能,她要是楚沁的话,会把弟妹接身边,自己又不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更有俗话说长姐如母,妈走了自己得担责任,楚婶儿真是这么想的。 — 静水庄的杨小兴已经得知此事了,正急得牙龈发疼。 杨姥姥熬了降火茶给他,说道:“你也别火急火燎的,凡事等她大姨回来再说。” 又拍拍腿,懊恼道:“我当年还以为那金大力是个好的,谁想到这么不靠谱,早晓得就不能让小满嫁给他。” 那时候为楚沁娘跟家里据理力争,非要取二婚的楚沁娘。 现在也能为那头女的奋不顾身,抛了两孩子也得去隔省。 杨姥姥心想:看人还得看品性,而非当下那会儿好不好。 杨小兴额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这两年真是事赶事,没什么时候是清闲的。 他思来想去道:“我明儿去大姐家,找姐夫和小泰陪我去一趟金家。” 杨姥姥皱眉:“远嘞。” 还得上工,请假一日工分也没了。 “再远也得先去瞧瞧。”杨小兴摇摇头做下决定。 旁边的刘芝问:“这事要不要和小沁说?” 这真是个问题。 “还是先别说,免得小沁担心。”杨小兴思考后说道。 杨小兴倒没和楚家夫妻一样觉得外甥女冷心冷情,他只是还把楚沁当小孩。 心想楚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都算不错,难不成还能拉拔着弟妹? 于是乎被当成小孩的楚沁完全不晓得这件事,在众人烦忧之际她正精神抖擞地在家里切春笋。 高树村。 黑夜笼罩大地,月光却格外给力。 今晚月色明亮,仿佛屋檐下挂起大灯笼,楚沁就着月色就能在院里处理春笋。 她挖的春笋多,内圈那一小片的春笋都被她挖得差不多了,要是有人去了那里,过几日村里就得猜测是谁挖了这么多的笋。 春笋先去皮,这步骤最讨厌,笋壳上的毛刺刺得人手发疼。 去完壳后把根部削削,削去发硬和沾了泥土的部分。 “小白别吃!”楚沁驱赶妄图啃笋的小白,然后起身去厨房烧水。 这狗有点傻,啥都乐意吃。 也就是她平日把茅房关得严,否则它都能去茅房吃! 楚沁计划抽空把它这坏毛病掰好,否则往后别说看家,被人药了剥皮吃都能! 制作笋干前得先把笋切两半放在锅里煮,煮两三小时煮得透透的才能晾干。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 煮笋时楚沁坐在院里,拿出木板和钉锤,哐哐当当地制作张小木桌。 木桌长宽大约只有70厘米,标准正方形,而且桌面下还有一层,配合着竹椅的高度,放在院里再好不过。 山坡下河对面的黄家夫妻听到叮叮声,不禁疑惑:“楚家闺女又干啥呢?” 自打楚沁搬来,动静时不时就有。 这夜深人静的,也不晓得她哪里有这么多东西可干。 “豆子,你去问问!”黄老爹喊。 黄豆子缩缩脖子:“大晚上的谁看清路啊,我不去。” 他想起自己前几天想凑到楚沁菜园里瞧瞧她种了什么菜,结果被楚沁当着他的面儿咔嚓一声折断木头的事儿,差点没把他吓死。 这女人连木头都能掰断,想必掰他手脚也是轻轻松松,他现在是恨不得绕开她家走,路上碰见她也是能躲就躲。 “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去!” 黄家父子互怼,楚沁竟然也能听到只字片语。 锅里的笋还没煮好,楚沁也不多管,她正迫不及待地掏出纸笔用上她的小桌子。 桌旁点盏煤油灯,楚沁开始记录自家的存货物资,她现在每周都得记录一回。 翻开笔记本,只见本子的前几页已经记录得满满当当。 这也是记录的意义所在,楚沁只需要一翻就晓得自己的身家。 这周她没添多少东西,楚沁仔细想想,动手边写边小声道:“鸡蛋两个。” 这是她帮忙同组的一个婶子干活,那婶子塞给她的。 哎!按理来说家里鸡也该下蛋了,可惜四只鸡中的那三只母鸡半点动静都没有,都是没用的鸡。 楚沁曾经给自己列过个膳食表,她农忙的时候每周得吃一次肉,每天得吃一个蛋,每顿得吃一大海碗满满当当的地瓜饭才能维持健康的身体。 “还有柴火四堆,竹子两堆。” 这里的一堆是准确的量词,用蔓藤捆着,你两只手能差不多怀抱住柴堆就是一堆。 在楚沁家,一堆柴火能用一周,一堆竹子能用半周。 现在山上不让随便砍柴了,说是一次不让超过两棵树,时间也有规定,你砍太多韩队长是得上门找你谈话的。 超不超过的村里还真晓得,你即使砍柴的动静再小,挑柴下山的动静也躲不了。 大家都是农民,你到底砍多少轻轻瞥一眼就能晓得。 但这对楚沁没用,她有背包空间,柴火放置在背包空间里,再拿出一小部分,轻轻松松就能躲过。 楚沁就思量,要不要在后院搭个棚子,往后柴火往后院堆。 想想又放弃,搭棚子也要瓦片和木头……作为贫困家庭没得这么造的,还是直接塞杂物房吧。 “红枣半斤。”这是楚婶儿给的,楚沁后来又用在山坡下的河里捕捞的半篮子小杂鱼还了回去。 再就是这段时间的周抽盲盒。 直到今天抽了四次,得到:瓦片十块、小花锄一把、棉布一块,碎玻璃一盒。 楚沁挺纳闷的。 瓦片留着哪天盖房有用。 花锄看着是花架子,但不管是上山挖草药还是菜地除杂草都顺手。 棉布很小……衣服做不了做月事带正好。 就是这碎玻璃,寒碜谁呢? 楚沁当时想半天想不通,直到她不经意看到围墙。 是啊,等围墙修得足够高时,在上面抹层黄泥,然后插入碎玻璃也是给围墙加层防御能力啊。 最后就是今天的春笋,这些春笋也不知道能得到多少笋干。 物资记录完毕,春笋也已煮透。 春笋捞起来过冷水在案板上切成片,得切得稍微厚些。 楚沁拿出几个又圆又大的簸箕来,又在院里架上木架,将春笋放在簸箕上,簸箕在放在木架上。 从春笋上掉落的水珠滴答滴答,晚风吹拂,带走水分,春笋需要在这几日完成蜕变。 星光闪烁,月色皎洁。 楚沁回屋,一夜无梦。 * 翌日,静水庄。 杨小兴早早动身,借来村支书的自行车去往乐水乡。 乐水乡同样隶属新明县,离他们扬子沟乡比较远,离东湖乡较近。 杨大姨叫杨立秋,要说这杨家两姐妹的名字都有意思,两人在节气里出生,大的立秋,小的小满,名字也就取自这两节气。 至于杨小兴,这名同样也没什么寓意,是杨立秋随着妹妹的名给取的,杨老爷子两手一拍便随了大闺女的意,这也是导致杨大姨和杨姥姥关系冷淡的重要事件之一。 杨立秋嫁的是乐水乡一位叫李解放的人,生两男孩,大的叫李和,小的叫李泰。 大的参军了,小的在家务农。 杨小兴到时李解放已经在家等着了,看到他就迎上前:“我就晓得你今天要来。” “姐夫,你也晓得了?”他问。 李解放:“我哪里会不知道,乡里昨天有人从花溪回来就告诉我了。这事他金大力过分离谱,不说清楚不行。” 说着,他也骑辆自行车,载上李泰,三人往花溪乡而去。 花溪乡,金家。 这家就是过桥进乡的第二户人家,此时正热闹着。 “你们可来了,金大力他昨儿就跑了,你们来晚一步。”有人着急地说道。 杨小兴竖眉:“啥,跑了?” 李解放:“这不是盲目外流么,你们乡里也不管管?” “这哪里能管,那边给出接收,这边户口顺顺利利就能迁走。”那人说道。 迁县里城里难,迁到村里还不容易?再说金大力一手种菇的功夫,到哪都吃香。 “唉!也是金家两个老的偏大儿,他金大力离远点说不准真能干出些名堂来。”旁边又有人感叹。其实也是怕杨家李家来人,到时候扯着不让走,这金大力也是够聪明的。 放他祖宗的狗屁! 你离远点行,孩子别不要啊。 “现在呢?现在孩子呢?”杨小兴赶忙问,边问边往金家走。 “现在孩子就在他们爷奶那里,金大力说是每月会寄钱回来。” 杨小兴脸彻底黑了,对李解放说:“什么玩意儿,要不是为着两个小的,我都想把二姐的陪嫁给拉回去!” 金家人听到动静出门来,见到杨小兴和李解放时脸色讪讪。 自家是没理的。 但没办法,金大力铁了心,还非说不让他去往后就断了供养两位老人的钱。 这意思岂不就是两老人都得归大儿子家? 老人不愿意,大儿子家也不愿意,于是金大力顺利离了家。 离家不怕他不回来,孩子还在呢。 金老大赶紧道:“亲家放心,往后金金和金玉我养着,我肯定当亲生儿女看待,有我一口吃的就不差他们一口。” 杨小兴还能咋样? 只能放狠话:“你们最好说到做到,往后我是会常常来看的。” 楚沁住她叔家他放心,因为他晓得楚小叔再如何也算正经人。这金大强他却不放心,可着弟弟拿钱用的能是啥好人呢? 李解放和李泰先进去看孩子了,抱着才两岁还不会认人的金玉,金金就蹲在他脚边低头沉默不说话。 而金玉呢,两岁,可瞧着瘦弱得厉害,抱在身上甚至有点膈人。 妈没了,爹跑了,爷不亲,奶不爱……他心里瞧着都心酸难受得紧,别说快要回来的妻子了。 杨小兴和李解放李泰最终只能沉默回去。 因为花溪离得远,这件事不是沾亲带故的人还真不晓得。 于是楚沁三日后才得知此事。 楚沁满脑发懵,只觉荒谬。 末世里有的是人绝望之境依旧不放弃孩子,宁愿死的是自己也要给孩子挣口粮食的! 她再次翻翻记忆,有关原主弟妹的事都被她翻出来。 原主对弟妹,其实是羡慕的情绪更为强烈。 有关记忆不多,毕竟没住一起,加上弟妹岁数都小,温馨事寥寥可数,他们哭闹的时候占比更多。 这事是楚婶儿见好些村民都晓得了,知道瞒不住了才来告诉楚沁。 “也是怕你着急,这事没谱儿了,当时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楚婶儿为难道。 楚沁压压额头:“那现在两个小孩呢?” “你舅说是去了,孩子你继父的爹娘和大伯一家养着。” 楚沁心里五味杂陈。 原主寄人篱下羡慕弟妹,结果母亲走了弟妹也寄人篱下,甚至情况比她更糟。 楚婶儿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凡事有你小舅呢,你是小辈,这事你没法出头。” 楚沁心塞,点点头。 半晌,忽然道:“两小孩住在他们大伯家怕是不妥。”原主记忆里这位金大伯不是好的。 楚婶儿:“亲大伯再不好也差不到哪里去,还有爷爷奶奶在呢。再说,不好的话你难不成还能把弟妹接回来养着?” 楚沁心里摇摇头。 养不了,一她不是原主,就是原主在,原主也养不了。二她不会养小孩,她自己活着都难,家底不丰无法承担抚养重任。再者,她身上秘密太多。三金家恐怕不会放人。 动脑筋想想,金家大伯愿意养着弟弟的孩子肯定是金大力给抚养费了。恐怕抚养费给的还挺多,否则他们也不会答应。 “这不就对了,哎,你们姐弟妹三人都是命苦的。”楚婶儿摇摇头,待几分钟就回去了。 楚沁等她走后还坐在原地。 自己是养不了,但多多去看几次还是可以的。她能重活一世,最该感谢的是原主,就是看在原主的面上都不能不顾她的弟妹。 时间就这么过去。 春笋已经彻底晾干,只得到60斤的笋干,楚沁用麻袋装起来绑好放在大缸中。 她家橱柜不够用了,又没办法这会儿立刻做一个,只能塞到缸里。 放到缸里用木盖盖着,不怕有虫。 期间楚沁还抽了本月的月抽盲盒,这次月抽盲盒的奖励深得她心,是个印着喜庆花朵的搪瓷盆。 她在很久之前就看上了乡里供销社的搪瓷盆,奈何价格昂贵,楚沁只能忍痛放弃,没成想峰回路转。 楚沁喜滋滋打个脸盆架放在堂屋角落,每天洗脸时都开心。 村里的播种也已结束,雨还是不够,下倒是下过,淅淅淋淋下一阵,有时还是太阳雨。 于是大队长开始安排挑水。要楚沁说,挖水渠才一劳永逸。 村里有河,反正楚沁没看出来,但村里老人都说今年的水位和往年相比下降些许。 但到底降不多,不至于恐慌。 楚沁也得挑水,按理来说她只需要浇水,但谁让挑水工分高。 挑水可是整整10工分,这跟上一天的工一样,而挑水只需挑半天。 她今天一大早便起来了,带着自家的两水桶和扁担往村里打谷场走去。 她惯来来得早,等十多分钟村里其他人才来齐。 “楚沁你真去挑水?”秦仁心问她。 “真挑”楚沁点点头,“我受得住。” 韩定国在旁边听着,不禁嘱咐:“如果受不了就停下,别死撑。” 他昨儿翻看记分本,楚沁可是全村上下男女老少加一起唯三个全拿满工分的。 出工必拿满工分,这拿去县里都能竖个劳动妇女典型,他琢磨着往后有啥评奖的就报楚沁了。 楚沁不习惯嘈杂的环境,慢慢躲到边缘去,等大队长登记完人数喊上工时才往河边去。 其实也不止她一个女人挑水,但凡有点力气的女人都想挣这10工分。 “咱村位置就是没旁的村好,就是这河离田地都远。”有村民抱怨。 张二婶:“这也就罢,其他村有水潭,咱们村连水洼都没。听说静水庄鱼养得好,这到年底又是一项收益。” 一开始时村里的河也不是放着吃干饭的,前两年还试过在河里养鱼,可惜没养成功,还浪费两批鱼苗。 不过至此后河里的鱼倒是慢慢多了,楚沁就想着搞个鱼饵在自家山坡底下的河边试试。 “就是说呢,也是我瞎当年了眼,穷乡僻壤说的就是咱们这……” “嘿小心你男人听到!” 旁边人哄笑,一时之间热热闹闹。 楚沁只默默听着,她没聊天,挑水都比别人快些。别人挑四回,她能挑五回。 张二婶回河边继续挑的时候正巧碰上她,忍不住感叹:“你这身力气怎么养得,我家飞燕咋就没有。” 楚沁笑笑:“飞燕能赚不少工分。” “扯呢,她每天能有三工分就不错了,她可比你还大两月。”张二婶摇摇头,也不晓得是咋的了,她闺女今年远没去年能干。 倒是一个劲儿的往山上跑! 楚沁面露谦虚没说话,她觉得自己给村里同年龄段的人拉了许多骂。 惭愧惭愧。 张二婶自顾自地说不停:“……也不晓得整天钻山里头干啥。你说要是跟你一样,砍些柴挖些笋甚至摘些菜都行,次次又空手而归。” 楚沁听到这里有些疑惑:“是哪座山?我挺少碰见飞燕的。” 张二婶:“你常去你家后头的山我知道,飞燕嫌难爬不愿去,非去村口的大岩山。” 楚沁心头一动,哦了两声。 她或许得找个机会去看看。 挑水是重体力活,挑到正午才下工,楚沁回去后把箅子放锅里,添些水,早上的饭放箅子上,等火生起来后热热就能吃。 因着下午还要上工,她就没有洗澡,只靠在院里的竹椅上休息。 这个年龄的小狗真是月月不一样,小白才来家里几天,如今瞧着真是壮实一圈。 逗弄小狗一会儿,饭也热好了。 早晨上工前她就把一天的饭菜做好,出门时用桌罩盖起来就行。 今天吃的是凉拌酒糟笋。 前几日做笋干时她还留了几个春笋,第二天剥壳后用盐和酒糟煮。 煮熟了盛出,放橱柜中,想吃的时候拿出来撕成片,放点酱油陈醋和白糖拌拌就行。 这道小菜暂时是楚沁的心头爱,甚至超过香椿炒蛋。 另外桌上还有道红焖羊肉,这道倒是一直在陶锅里用炭火焖煮着,如今正好软烂,味道霸道。 楚沁吃得满足,上午挑水消耗的力气仿佛全补回来了,她甚至还有心思去看看地瓜地。 下午是去山上除杂草。 山里的木头也是进账呢,一年两年的看不出来,得山里木头长好了,卖出后才有钱,还是大钱。 就这么连轴转好几日,楚沁终于迎来休息的日子。 因着张二婶的话,楚沁这几天对张飞燕关注颇多。 一关注,还真让她发现问题来。 张飞燕确实爱去山上,多数是去大岩山,并且有带工具去。 每回去前裤脚都是干净的,鞋面亦是,但回来时却能看见她裤脚和鞋面沾了泥土,却又空手而归。 楚沁思量,所以她这是在山里种什么了? 24 得知秘密 大姨归来 不怪她这么猜, 因为楚沁曾经也想过能否去山里偷偷种东西。 要不是怕山里种的都被野猪等动物啃光,说不准她还真会找个地方试试。 用不恰当的比方,其实就是贼眼看人贼。 问题是:张飞燕咋要偷偷种呢? 她不像自己, 更不像陈天章。她有父母家人能挣工分, 她挣不了多少也有人头粮顶着。 她吃粮食不需要买, 地里收获后村中自然会分。即使快饿死, 村里也不会让她饿死,都是乡里乡亲多少会给点救济。 楚沁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什么。 她想, 她还需要再观察一二。 大岩山是村里人鲜少踏足的山头, 因为此山没有什么产出, 连野菜都比旁的山少, 只在秋收后打猎时会去山里走走。 楚沁也不爱去,大岩山柯木不多, 代表着连柴都砍不了多少,去后容易空手而归。 这几日她也瞧出规律来了,张飞燕大约每隔三天就会上山一趟。 说三天也不准确, 她挺有警惕心, 有时两天有时五天,琢磨不到规律。 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我管你几天, 我连续在这等着就是了,你总是要上山。 楚沁把空闲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期间因为有人来访还错过一次。 她当时远远跟着张飞燕, 都走到村口了,就见有人骑着自行车朝着村里而来。定睛一看,是去年来她家访问过的白原。 楚沁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 白原是来回访的,当初说是勤来, 但当晓得她去钢铁厂当帮工后就没来了,直到现在。 想当初楚沁还傻傻觉得能打猎物去乡政府的后勤食堂售卖,现在借她三个胆都不敢。 在这里生活越久,她就越明白此地的生存规则,越觉得刚穿越来的那段时间胆大至极。 她现在更是是恨不得白原不要想起当初她说的事儿。 白原确实也没提,只聊两句就准备走了,得知楚沁这段时间都拿满工分后还直呼厉害认真记录在笔记本上。 她感叹道:“我原先真不放心你,现在我才晓得你为啥坚持独住了。你放心,你的情况我会反应上去的,往后就是我们的典型。” “……”不必如此。 楚沁其实很不想出风头,她喜欢清净自在的日子。 临走前,她想起远在花溪乡的弟妹,不禁问白原:“你们这种妇女帮助组是每个乡都有成立的吗?” 白原点点头:“当然。” 楚沁踌躇片刻,说:“我妈前些年改嫁到花溪乡,去年去世后留下儿女。大的四岁小的才两岁,结果我弟妹的爹跑了,把孩子留给爷爷奶奶和大伯照看。我就想问,这种情况能报警找政府吗,你们妇女组会上门帮助吗?” 这下轮到白原语塞。 关于花溪乡金家的事她听过,可这十里八乡比这种事更离谱的都有,哪里就到需要报警的程度。 农村的事极少找公安解决的,闹到要报警的份上是撕破脸的程度。 至于政府也没法介入,人家又不是不养,当爹的说会寄钱,当大伯爷奶的也愿意,政府还能如何呢。 她把意思隐晦地表达。 楚沁叹气,好像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又深入一层。 白原离开后楚沁也没再去大岩山,生生又等三天,三天后再次在村口见到张飞燕,这回她顺利地跟了上去。 她放慢速度,只不远不近地跟着,张飞燕进入山后就没有注意着身后了,等她到达一处溪泉边时忽然回头,楚沁赶忙往树后蹲下,身前的草丛灌木很好的掩盖了她的身体。 透过缝隙,楚沁能清楚地看到张飞燕来到一处小山洞前,却没有进入山洞,而是绕着山洞左边的小路往里走去。 此时楚沁已经看不到她的踪影。 想想,楚沁选择一棵高树爬上去,从树上往下看总算晓得了,原来那山洞的左边还有个小洞口,被树木草丛遮掩,如今那里有被走过的痕迹。 还要不要跟上去? 不需要了,楚沁晓得方位后等张飞燕走了她再去看。 她又往上爬了爬,坐在枝叶繁茂的大树枝上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大岩山野生动物估计不少,但应该都在山林深处,她目前没发现哪处有野生动物活动的痕迹。 楚沁还见到蕨菜,没想到大岩山上的蕨菜竟不少。 她这下就更不急了,愣是等大半个小时,等张飞燕从山洞左侧出来时紧紧抱着树干盯着她。远远的,能看到她嘴巴在念叨些什么,但听不太清。 “什么……来了?”楚沁蹙眉。 栽花?再逛?灾……荒? 是了,灾荒! 楚沁猛地心惊,表情愕然,愣在树上好半天等张飞燕往山下走,没了人影后才下树。 树下,楚沁靠在树上平复心情。 她在复盘张飞燕此人,从前只觉得她行为怪异,有阵子特别关注自己。 又想到张二婶曾抱怨闺女自打那回高烧后越来越娇气,脾气也愈来愈大,甚至很有自己的主意,执拗时谁的话也不听。 她好像明白些什么了。 她自己本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又怎么会不相信其他人有和她相同的奇遇呢。 楚沁没啥其他想法,只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想通后她反而心里更加安定,目标更加明确——跟着张飞燕走。 张飞燕明显晓得未来的事,无论怎样她干啥自己也干啥就行。 但却不能因此打乱自己的节奏,灾荒她又不是没遇见过,真要是时时惦记,多影响平常的心情。 于是楚沁也没急着去山洞那头,而是先采集蕨菜。 这时候的蕨菜还挺嫩,采完放阴凉的地方能放置两三天。楚沁上辈子直接白水煮,但当地村民爱用酒糟去炒,再放些野蒜提味。 想到这儿楚沁就琢磨着,今年年底要不要也酿点米酒呢? “难就难在没糯米。”楚沁感慨道。酿一次米酒家里三年都不缺酒,而且还有酒糟,酒糟能做咸菜咸鸭蛋和炒各种菜,楚沁喜欢酒糟的味道。 蕨菜大约采半竹篓,摘两片大叶子盖着,怕破坏张飞燕走过的路,楚沁特意绕另一条道走,走半途竟然还看见两棵刺泡,长得十分隐蔽。 刺泡也叫树莓,正是这个季节山里有的应季水果。 味道可好了,上辈子时曾有个富家子弟给她两捧陈米让她去山上摘两篮子的树莓给他。 楚沁兴致勃勃地去摘,边摘边想,要不就把背包空间里牛奶收拾出来喝了,多摘些树莓放空间里往后吃。 但转念一想,现在她所在的是正常世界,灾荒也不能立刻来吧,山里哪能缺水果呢。 楚沁把两棵树上的树莓摘个精光,竟然直接把竹篓剩下的空间给填满。 她现在也不嫌弃大岩山了,只看看这满山的松树,就晓得秋天到时山里松果能有多少。 楚沁乐呵呵记下,等回到家时还要记到笔记本上。她上次在清泉峰发现的板栗树和猕猴桃树也给记在了笔记本。 几分钟后,到达山洞。 小心翼翼沿着张飞燕走过的路,来到那处小洞口。 楚沁先把背篓放下,将背篓塞进去,自己再慢慢挤入其中。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 穿过洞,这头还是山,只是山地平整,杂草比外边更为茂盛。 楚沁又把背篓背起来,只从倒伏的杂草就能判断张飞燕种的地在哪边。 果然!就在不远处。 她选的位置好,地就在水潭边,这里的土壤经过积年累月的腐烂树叶滋养,加上水源充足,所以意外肥沃。 她种的也是地瓜,楚沁明显能看出她的地瓜苗比自己在家里种的要好。 但却有个大缺陷……还是那个问题,太容易被野猪拱了,也容易被山鼠吃了。 楚沁宁愿稳点,灾荒不止是人的灾荒,还是动物的灾荒。 心中的想法证实后没久待,她只看看就离开。 进入村里,楚沁路过楚婶儿家时隔着门在门外喊:“婶儿在家么?” 喊两句没人应,想是去砍柴。 于是她干脆推门进去,留把蕨菜和两捧树莓后再离开。 张飞燕正在院里晾晒衣服,见楚沁从门口经过,心头一跳,不禁问:“楚沁你是打哪儿来的?” 楚沁道:“从后山。” “后山?那你咋从这条路回家?” 楚沁黑黝的眼眸看着她,认真道:“那条路我走惯了,就换条路下山呗。” 她脚步停着没动,本以为张飞燕还会问她什么,结果人家瞧见她背篓上的树莓后松口气似的点点头,笑道:“你是从村口的小路下来的吧,那条下山路有刺泡,我上回瞧见还没熟,本想这几天去采,没想到被你采完了。” “……” 该怎么说呢,楚沁是故意走这条路回家的,是想经过张家门口。 也是故意停下给楚婶儿蕨菜和刺泡的,是想引起张飞燕注意。 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她猜测自己是不是打大岩山里下来,好让她再套自己话。 只有她开始套话,楚沁才能反从她嘴里得到消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她也能推断些东西出来。 谁晓得,人家就这么给你找好理由!任由楚沁心里再多想法都没得实施。 好吧,她有点无奈。 楚沁本想直接回家,想想还是拐个弯去看看她说的那几棵树莓,如果成熟得给摘了。 不套话了,就这样吧。 回到家中,蕨菜先摘一碗出来,其余的放在厨房里晾着。 蕨菜摘成小段后得放在沸水中焯水,焯水时楚沁就清洗树莓。 张飞燕说的那条路的树莓还没有被采摘,楚沁愣是摘了将近十分钟,才把成熟的树莓给摘干净。 这下子家里的树莓是太多了,楚沁想着要不要做成树莓酱储存起来。 储存树莓酱需要罐子,陶罐不行,还得是玻璃罐。 正巧了,玻璃罐家里还真有,是黄桃罐头遗留的。 前些日子干活干得猛,她嗜甜嗜得厉害,楚沁便把黄桃罐头开了吃,甜滋滋的确实够味儿。 说干就干。 洗完的树莓只盛一碗出来,其余的放簸箕里晾着等会儿熬煮。 锅里的蕨菜也烫熟了,用野蒜和酒糟一起炒,酒糟的香味儿勾得人口水直分泌。 出锅后蕨菜上挂着红艳的酒糟,酒香经过铁锅的升华变成另种香气。 狗不能吃这些,楚沁只给它吃地瓜饭,惹得小白嚎叫不停。 嘿,看小白闹腾,饭菜都增香两分! 夜渐渐深。 院里炉火点点,小陶锅上熬煮着晾干的树莓。 树莓在锅里变成暗红色,当炭火燃尽时,树莓酱也熬煮到位。 最后放凉,倒入已经清洁到位的玻璃罐中,得到满满当当一整罐的树莓酱。 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在卧室里响起,烛光中,又有几种物资被记录在册。 * 急景流年,日往月来。 转眼间春已过,夏将至。 随着天气渐暖,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薄,现在更是穿起单衣,只需时分早晚添件外套就行。 村里老桃树上结起青涩的果来,她院后的柿子树也有即将开花的迹象。 楚沁平日吃的骨头一半给小白,另一半就埋在这棵树下,她很期待秋季来临时树上挂满黄澄澄的柿子。 田间地头的庄稼经过几次浇水长势良好,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楚沁着实看不出什么灾荒即将来临的迹象。 村里约有近一半的地种上菜籽,剩下的又有一半种地瓜,剩下的种的是水稻和各种豆类以及花生等等。 当小满过后,夏天成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菜籽同样如此。 小满前一天,清晨起床时楚沁就寻思着明日是原主母亲的生日,想替原主去看看一双弟妹。 但楚婶儿的到来,给她带来个消息,原来是原主大姨即将到家。 此时楚沁正在河里捞螃蟹。 楚沁这段时间颇为惹人眼球,盖因自打得知灾荒后,她囤货囤得更加起劲儿。楚婶儿还曾笑骂她是扒皮鬼,看到有用没用的就往家里扒拉。 “我说,你这些小螃蟹抓回家干啥?”楚婶儿挎着篮子来找楚沁上山采菌菇,却没想到大老远的就看到楚沁蹲在河边,用簸箕捞螃蟹。 她走近道:“这玩意儿十只都出不了半勺子肉,也就小建那岁数的孩子爱抓去玩。” 楚沁没说话,屏神静气,下一秒手疾眼快捞起簸箕,簸箕上满是小螃蟹! 然后把螃蟹倒在木桶里,笑笑:“我不吃,我磨成粉给鸡吃。” 楚婶儿惊奇:“给鸡吃?这有什么说法?” “吃了蟹粉鸡长得好,能下蛋。”她道,又补充一句,“叫小建最好少吃,说不准其中有什么寄生虫呢。” 她家鸡死活不下蛋,可快愁死楚沁了。昨儿想起上辈子爷爷就是抓螃蟹到集市上卖给养鸡户的,所以她才想到来抓螃蟹。 楚婶儿“哎呀”一声:“那确实不能让他吃了,他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啥都往嘴里塞。” 又问楚沁:“去不去山上摘菇?” 楚沁摇头:“婶儿你去吧,我早晨就去摘过了。我后山竹林那片你别去,被我全摘完。” 楚婶儿见她不去就自己去,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道:“大队长刚从乡里回来,我听他说你大姨快到家了。” “我大姨?”楚沁怔愣片刻,“这事儿他咋知道的。” 其实她大姨早些日子就该回来的,结果行李都收拾好后她大表哥忽然受伤住院,便又只能在部队多待一段时间。 “估计是韩安邦说的吧”楚婶儿道,“她回来总是得先打电话让你姨夫去市里接,电话一打自然就有人能知道。” 楚沁点点头:“我本还想明天去看看金金和金玉的,既然我姨要回来,就等我姨回来后安顿好了再一块去吧。” 楚婶儿:“是该这样,你又没车。” 再说,即使有车路还远,姑娘家独自一人多危险。 说完,她便离开。 楚沁螃蟹捞半桶也回到家,回家后把螃蟹放在锅里烘干,烘干后螃蟹死得彻底,再放在石臼里,用木头捶打成细粉。 半桶螃蟹得出的蟹粉可不少,整整装满三个大竹罐。 她犹嫌不足,又去找个地方捞。 “去上游,就是先前塌方那里,那里的小螃蟹才多。”黄豆子碰见她指引说道。 这几天因着楚沁找他换南瓜种子,他忽然就又没那么怕楚沁了。 瞧瞧,再厉害也得找他换种子。 楚沁谢过他,提起木桶和簸箕往上游走。只需在这里稍微待会儿,就能发现此处不仅小螃蟹多,甚至能看到泥鳅的身影。 “也对,旁边都是芦苇和小树呢。”春去夏至,温度升高,但草木遮挡着阳光,阴影之下的水中自然凉快些,泥鳅喜爱这种环境。 可泥鳅狡猾,楚沁还是只抓到螃蟹,回家制作后得到两罐蟹粉,这些蟹粉完全足够几只鸡吃,甚至还能有剩余。 “剩下的就用来堆肥吧。”楚沁想道,骨头类的用来堆肥其实很不错。 傍晚,楚沁把蟹粉拌到野菜里,倒入篱笆中鸡的石槽之内。 其实她鲜少会把鸡放出去让它们自己游荡觅食,因为放出去后就不晓得怎么再召唤它们回来了,只能硬抓。 村里其他人的召唤咒语“咕咕喔——”,楚沁实在是学不来。 这也就导致了她得每天寻找野菜喂鸡,等过阵子地瓜苗旺盛后,地瓜苗就又接上。 也不知是蟹粉好使,还是已经到了时间,短短两日后,第一只鸡开始下蛋。 这日清晨,气温凉爽。 昨夜下场小雨,此时院子对面的山间还有雾气缠绕。 院子角落的杂草上挂着露珠,在雨水的灌溉中它们又猛长一截,而楚沁顺手就给拔了。 楚沁前天没有上工,第二天醒得都早,起来后烧火蒸饭洗漱,紧接着再去屋后,把鸡舍里的鸡给赶到篱笆中去。 只是鸡赶完了,一转身就看到鸡舍里稻草垫上明晃晃的放着个蛋! “我去——” 楚沁大喜!这是哪只好鸡啊,真争气,竟然下蛋了。 这是鸡的初生蛋,这种蛋都比较小,但她半点不嫌弃,只当宝似的拿到卧室里,放在橱柜的竹篮中。 自打这只鸡下蛋后,就跟开啥开关似的,第二日楚沁在鸡舍里见到两颗蛋。 等到第三天,她见到三颗。 这下她不用费心思辨认是谁的蛋该给谁添餐了,保准是三只母鸡都开始下蛋。 楚沁美滋滋地存放在一起,她现在每天早上醒来最期待的事就是捡鸡蛋。 也是这日,楚沁把鸡蛋都煮了,吃完饭后再去找村支书借自行车,到哪儿?到乐水乡。 乐水乡。 今日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杨立秋是前天深夜到的家,坐两日火车的她头晕脑胀,愣是在家躺一天才缓过来。 李解放瞧她这样,也没敢跟她提金家的事儿,直到今天吃过早饭后看她脸色尚好,便把这件事说了。 不出所料,杨立秋听完脑袋直充血,气得头晕目眩差点没摔在地上,被扶着后牙齿直磕半晌说不出话来。 “立秋你倒是说句话,别气,气大伤身,事已经没法转圜,想想金金和金玉吧。”李解放面露担忧劝说道。 “我还能说啥?”杨立秋死死咬着牙,“我恨不能把金大力给撕了。” “能撕当然撕,可他不是跑了么。”李解放眼瞅杨立秋看眼自行车,甚至要去提刀,赶紧拦住她,“祸头金大力跑啦,想想两孩子,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两孩子的事儿,要不然就咱们把金金和金玉接来住?” 杨立秋“啪”一下拍桌,恨恨道:“太便宜那金大力了,当年是他求着娶小满的,现在小满才走多久两孩子都不要了。” 李解放叹气:“我那天去看后就想带金金和金玉回家,想想金家不会放人,就拖着等你回来商量商量。” 他说的是真心话。 首先自家媳妇得知后肯定是想接两孩子回来,不如他先提。 金家两老人一个懒得出奇,另一个好赌成性,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金家老大更是取了两老人的糟粕,又懒又好赌,可想而知两小孩要是在金家得过啥日子。 再者,他家还是能负担得起两孩子的。 他娘早年去世,他爹是老兵,目前身体硬朗追鸡撵狗都行,每个月有钱票补贴,养老方面半点不需操心。 自家大儿子每月也有钱寄来,而他和立秋以及小儿子都是侍弄庄稼的好手,家底确实颇为殷实。 他又没个兄弟姐妹的,从前有,战乱的时候都没了。现在家里人口掰着手指头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屋子盖完后甚至住不满,他爹天天叨叨着家里太清净。 大儿结婚生子却远在千里之外,二儿将将满十七岁,想结婚最早还得等个三四年。 养孩子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倒也简单。从小到大要用钱的地方就是学费,其他时候在李解放看来也就是添口饭的事儿。 自家不接手,难不成推给小兴这隔了层的舅舅么? 至于楚沁,两夫妻想都没想过。 杨立秋渐渐冷静:“只怕金家不放人。” 也是。李解放皱眉。 夫妻俩都觉得这事要仔细商量,就在李解放准备陪着杨立秋去趟花溪乡时,楚沁正好到达家门口。 “沁啊,你咋来啦!”杨立秋赶紧走到门口去,“才多久没见你瘦这么多。” 李解放一看,心想坏了。 他就总觉得啥事没说,是楚沁的事。楚沁从她叔家搬出来独居的事他还没跟立秋说呢,当时就怕她担心。 楚沁记忆里这大姨热情得过分,学着原主的态度,也亲热笑笑:“我没瘦,还觉得胖了几斤。” 李解放道:“是抽条了,姑娘家长大就是会瞧着瘦些的。” “姨夫”楚沁喊人,喊完对杨立秋道,“我听说你回来,就想着来看你,然后咱们一块去花溪看看金金和金玉。” “你说得对,我正巧也要去呢。”杨立秋说道,招呼着李解放骑车,“你倒是快些。” 得,等会儿肯定又是一场哭。 果然。 三人在去往花溪的路上,楚沁就把这几个月的事儿都给说了遍,杨立秋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干了,“你们娘四个都是可怜的,你娘早早走,你叔婶当初看着好……谁想到能把你赶外头去。现在轮到金金金玉,摊上个畜牲样的爹。” 楚沁:“……” “其实我叔婶儿挺好的,当时也是我自己糊糊涂涂的,后来住几天发觉自己住也不错,我婶儿再叫我回去住时我就没回。” 楚沁怕大姨伤心,更怕她提刀去高树村,忙不迭把自己生活的细节详细说了说。 说吃的其实要比在叔婶儿家吃得好,住也要住得好,还没人管着,想睡几时就睡几时,想不洗衣服就不洗衣服…… 说到最后杨立秋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来,抹抹泪,认真想想放下大半的心。 楚沁应当不是被叔婶欺负了,她叔婶儿自己还是晓得的,能欺负楚沁也不会等到现在,在他们家住那么多年都没听过什么不好的话。 好半天,忽然道:“这样也好,往后你要是想招个赘也方便些。” 楚沁差点没拐到沟里去! * 花溪乡。 只要是乡,都比村要开阔些,土地也平坦许多。 这里的寻常人家不会饿到真要去乞讨的地步,正常年景时不说吃饱,反正饿是不会饿着的 金家老大家明显就不是正常人家,这也是杨立秋为何必须得把俩孩子接回去的原因,她怕俩孩子真能饿死在金家。 现在的问题是:金家不放人咋办? 杨立秋和李解放想不出解决办法,但楚沁琢磨一路,倒是真让她想出个损主意来。 她道:“金家是为钱所以把持孩子,但要是没钱呢?” “哪里能没钱,金大力再如何,月月寄钱回来是要……”杨立秋说着一怔,转头问,“你的意思是让金大力别再寄钱回来?” 楚沁点头。 在仔细看过原主的记忆后,楚沁对金大力这位原主的继父有了一定认知。 这是位极叛逆的人。 或是因为从小父母就偏心,导致他一方面想得到父母关注和爱护,一方面又忍不住怨恨父母和父母对着干。 原主母亲和他结婚,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他父母不愿意原主母亲和他结婚。 要说他真不把儿女看在眼里,明明孩子能去大姨家过舒服日子,也得让孩子留在金家过苦日子……好像也不至于。 就是不上心,如同旧物,还没到视孩子为眼中钉非要毁了的地步。 楚沁再道:“金金和金玉两个如果不在金家养着,要是有事更不会找他了,想必他新娶的媳妇会更加乐意。” 这话也是。 杨立秋又代入自己想想,她要是新媳妇,她当然希望丈夫前妻生的孩子养在前妻娘家。为着这个,他新媳妇也会劝解一二。 李解放恍然大悟:“所以咱们得先想法子拿到金大力的联系方式,到时候跟他商量,让他把每月寄给金家的钱停了,到时候金家肯定不会再要孩子。” 他说完不禁看眼楚沁,心想小沁也是独居一段时间练出来了,连心眼都多长几分。 说话间,几人到达乡里。 李解放道:“我先悄悄去问问,当时金大力转户口肯定是有地址遗留的。” 杨立秋点头,带着楚沁去金家。 路上遇见人,有人就道:“金老头不晓得钻哪处地方打牌去了,金老大想是跟他爹一起,反正田里只有金老大媳妇,金老太倒是在家。” 楚沁听了都感到纳闷。 这般好的天气,不去干活去赌博? 金家,寂静非常。 杨立秋到时没有敲门,直接“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然后忍着又升起的怒气,边走边道:“金大娘,我是孩他姨。” 话音刚落,只见金玉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坐在堂屋的地上,啃着生地瓜吃。 见到她,抬头,人还懵懵的。 杨立秋眼泪猛地就下来了,才把她抱到怀里,就见金金从厨房里跑出来,瞧着杨立秋的眼神里带着陌生。 倒是看楚沁时好像还认得般,只是同样忐忑非常。 楚沁心里叹息,过去摸着他:“还记得我是谁不?” “大姐。”他抬头道,说完眼睛发红,却也没哭。 杨立秋眼泪啪嗒就掉下来,受不了这个,拉着他:“我是你大姨,带你回姨家住几天行不?” 金金木木地点头,问:“妹妹呢?” “也带上妹妹。” 杨立秋说完,屋里就传出声音了,是金老太在喊:“谁啊?” “我,杨立秋。” 她把金玉塞给楚沁,偷偷道:“把弟弟妹妹带出去,姨来跟金家聊。” 本来是没想今天就把两孩子接走的,想的是等金家给送来。 可打眼一瞧,真是一刻也不愿让金金和金玉多待,抢都得抢回去。 楚沁点头,头回抱孩子的她有点僵硬,又牵着金金走出门。 她也不守在门口,而是来到不远处的树下坐着,再从兜里掏出早上煮的鸡蛋,在金金和金玉发馋的眼神中剥开,先递给金玉:“来,自己吃……算了,我喂你吃鸡蛋。” 这手脏的。 说着塞个蛋给金金:“你自己剥。” 金金低头绞着衣摆没接:“姐吃。” 楚沁拉他坐下,又掏开兜给他看:“瞧,我兜里还有四个呢。” 金金这才接过慢慢剥壳,也不敢靠着楚沁坐,只盯着正在吃鸡蛋的金玉看。 两孩子现在的模样和原主记忆中相差太远了,楚沁细细观察。 金玉身上的衣服应当不是她的,衣服太旧太大,磨得甚至能看到身上的肉,衣领宽松得肩膀半露。 也瘦许多,头发乱糟糟的,抱在身上只感觉瘦骨嶙峋,连脸上都没肉,显得一双眼睛异常大。 金金瞧着更瘦,额头还多出两处擦伤来,红肿非常。 楚沁又剥个蛋喂金玉,瞧金金没吃完,问他,“你额头被谁推的是不是?” 金金终于忍不住,眼泪滚落:“大伯推我,爷爷也推,他们输钱。” 楚沁气愤:“找机会打他们一顿!”她还以为是家里小孩推的,原来是大人,真是人渣。 忿忿说完,楚沁再塞蛋给他。 她说不来什么安慰的话,更没怎么和小孩相处过。她带足鸡蛋,就是安慰小孩用的。看来还不错,无声胜有声。 “姐,我想妈了。”第二个蛋吃一半,金金忽然含糊说。 楚沁能咋说,再三叹息,然后摸摸他的头沉默以对。 时间渐过,约摸半小时后,楚沁瞧见大姨父从远处回来。 “姨夫,拿到了么?”她问。 李解放点点头:“拿到了。” 乡里边说实话恨不得他们立刻把两孩子接走,乡里也怕孩子出问题,甚至愿意帮他们瞒着这件事。 又是几分钟,杨立秋从金家出来。 她表情冷淡,招招手让李解放过去,“咱们收拾一下行李。” 楚沁以为还得要一会儿呢,谁成想还没十分钟就又从里头出来,行李只有一个袋子。 杨立秋彻底黑脸,就是李解放脸色也不好,看到楚沁三人时才缓和。 她胸口起伏,说:“两孩子的衣服都被拿走了拆了,做成了新的衣裳。你妈当年陪嫁的箱子也被拉了过去,就是金金一家的棉被,也在金老大床上盖着……” 目前孩子为重,那些东西要不回来,可这口气她迟早是要出的。 把堵在喉咙里的气咽下去,冲着楚沁勉强笑笑道:“回去吧。” 金玉杨立秋抱着,而金金用布条和楚沁绑在一起,交代他牢牢抱着楚沁的腰。 回去的时候速度不快,所以直到下午三点才到乐水乡。 有邻居看到后叹道:“天杀的作孽哦,咋就把孩子折腾成这样!” 于是没过多久,这乡里就晓得杨立秋把她妹的两孩子接回家了。 因为已是下午,楚沁没在大姨家多待,等大姨给两孩子洗完澡后就离开,拒绝了大姨的挽留。 杨立秋拉着她的手道:“你得好好过日子,有事就来找大姨,别怕麻烦。家里门户看紧,你养狗是对的……你妈走了,你们三个是一个都不能有事,都得好好的。” 她脸上异常疲惫,楚沁这种冷心肠的都不禁心酸,点点头道:“好。” 杨立秋又道:“过段时间是端午,你来我这里吃饭,我包粽子给你吃。” 楚沁本想推拒,结果听到粽子,就又再次点点头。她还没吃过粽子,原主记忆里也找不到制作方法。 “好吧,快四点了,你回去路上得快些。”杨立秋最后叮嘱。 楚沁骑上车挥挥手,离开。 太阳西移,路边田野劳作的人还未下工归家。 路上,她看到乐水乡的养殖场,里头略微嘈杂。楚沁不禁放慢速度,发现原来是有猪正在生崽。 是猪啊,好想养。 25 获得蜂蜜 两只猪崽 抱猪崽容易, 养猪却难。 村里养猪的人家不多,为啥呢?因为自从集体劳作后猪饲料就是个大问题。 未集体劳作之前,猪饲料自己家种, 集体后所有粮食靠分配, 按照人头和工分分配,哪里还有剩余的给猪? 加上养猪也得花时间, 每日繁重的劳作就占据人们绝大部分的精力, 再无时间去管理照顾家里的猪了。 最后, 猪栏实在影响卫生。 掰手指算算, 满打满算, 村里也就十多户人家有养, 多是只养一两头。 但楚沁前不久却听闻合作社会有支持, 报纸上也写着对养猪户“私有私养公助”的话,如果可以,养两只也未尝不可。 公助指的是合作社必须留地解决饲料的问题, 还得收购猪粪以及恢复社员养猪的时间。 乐水乡更体贴些,还给社员分配猪崽,这个养殖场估计就是这般来的,也不晓得他们扬子沟乡会有什么做法。 楚沁回到高树村。 此时天色已暗,楚沁把自行车还了, 还塞块红糖给村支书的媳妇。 家里真是啥都缺, 她现在觉得似乎比起建砖瓦房,自行车更应该买。 到家时已经将近七点, 先是给几只鸡喂饭,再给自己和小白随便做些吃的。 金金和金玉被大姨接去照顾,楚沁也彻底松口气,这件事在她这里就算了了。 只是金家爷爷和金家大伯太恶毒, 她有机会一定要揍回去。 睡前,楚沁迷迷糊糊这般想。 几日过去,菜园里有些菜长成。 楚沁终于不需要再每隔两天上山挖野菜,她这段日子把漫山遍野的野菜都给吃个遍,哪种好吃、咋做才好吃她能说上三小时。 楚婶儿给了些茄子和黄瓜豆角的种子,楚沁顺手就给种在屋后。 她在屋后开辟出一块小小的地来,前些时间换来的南瓜种子也是种在这里。 要说现在的南瓜是蔬菜也是主粮,种下去后大约得五个月才能收获,那时正是秋日,楚沁满心期待着秋天来临。 天气逐渐转热,转眼间夏至来临。 在季节混乱的星球中长大的楚沁第一次感受到昼夜长短的变化。 随着夏至临近,夜晚的时间少了,从前六点时天已完全暗,现在要等到七点。 早晨五点时更是天光大亮,惹得楚沁四点钟就能爬起来,吃完饭后还能去趟山中。 夏季山里野物多,就只是从乐水回来的这段日子,楚沁就用套子抓到三只兔子和两只野鸡。 她昨儿在山上还看到两窝的蜜蜂,心里就惦记着找个空闲瞧瞧有无蜂蜜。 没办法,糖太贵。 楚沁得存钱还没票,家里糖罐是空得半粒糖都没有了,她今天就准备上山去找蜂蜜。 大的蜂巢在清泉峰,小的则是在她当初发现野羊的周围。 也正常,清泉峰村里人少去,那里是野生动物们占据活动的地盘。而发现野羊的周边有水潭,边上杂草横生,春夏日时花朵更是长得好,蜜蜂筑巢多是选择这几处。 她穿上工装,又用蚊帐边缘剪下来的布料缝在稻草帽上,戴好后能遮挡脸部和颈部,防止被蜜蜂蜇。 还好当初抽到蚊帐,也还好蚊帐足够高,剪去一截一点都不妨事。 没想到这蚊帐没先给蚊子用上,倒是先给蜜蜂用上了。 楚沁冲劲满满地往山上跑,山坡下河对岸的黄豆子瞧见后再度沉默,思考:自己好歹也是大男人,每天早晨起来想到即将上工就累得要死,怎么楚沁就有精力天天往山上钻? 关键是也没见她带什么东西下山,最多也就摘些菇和采些野菜草药,连柴都甚少砍。 黄豆子其实是很细心的人,胆小心细,虽惧怕楚沁却也忍不住关注她,这才发现了她每日清晨上工前都会上山的秘密。 被关注的楚沁不在意,这会儿她已经快到清泉峰。 她这段时间常来清泉峰,机缘巧合之下让她找到一条近路来。 虽然难爬,但近得多。比起走原路,能省下将近半小时路程。 清泉峰野味多归多,危险是真的危险。她曾两次碰到野狼,有一回甚至只差百来米,惊得她虚汗直冒在树上躲了半小时才躲过。 除野狼外还有黑熊,这也是楚沁头回发现山里有黑熊,连楚婶儿都不知道。 但是她也大致找出这些野物的活动地方,特意避开的话倒是还算安全。 来到清泉峰,大蜂巢在一处山壁上,说大是真的不夸张,蜂巢得有半米长呢。 山壁陡峭,好在有处可落脚。 这些蜜蜂也是聪明,山壁上人能落脚动物却难,倒是便宜了楚沁。 楚沁把衣服整理好,又戴上稻草帽,到山壁后小心翼翼地往蜂巢方向走去。 她动作轻缓,并没有惊到蜜蜂。偶尔蜜蜂围着她转,也很快飞走。 接着,她掏出在家时就准备好的工具,先用烟熏,熏的时候她赶忙往山壁下挪,此时蜜蜂简直是倾巢出动,嗡嗡嗡地从蜂巢里出来,楚沁用最快速度跑远,再攀爬到树上。 大约两三分钟,蜜蜂散去许多。 楚沁又等两分钟,才敢下树往山壁上走,用小刀把蜂巢刮下来放置在背包空间中。 背包空间有时还是很人性化的。 没把蜂蜡和蜂蜜以及蜂胶分开算三种东西,而是整个蜂巢直接算一种。 但蜂蛹和残留的蜂蜜却帮她剔除了出来,然后毫不留情扔到第二三个背包空间里去。 “……”这又大方又小气的样。 也行吧,省得到时候她自己慢慢挑,要晓得蜂蛹也算一道好菜。 这个大蜂巢楚沁整整刮了十五分钟,山壁上留下点点滴滴的蜂蜜,看得她心疼。 刮完后楚沁便下山了,下山的路上随意摘些野菜,快到家时又砍两根竹子,准备有空时做竹篾。 黄豆子见她收获不丰,也不盯着了,他现在觉得楚沁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货,明明没收获还日日跑上山。 回到家,又吃两地瓜填肚子,拧把毛巾稍微擦擦身上的汗后也快到了上工的时辰。 夏日的主要工作就是除杂草。 再就是挑水灌溉,从前每三天挑一回,如今是几乎天天都得挑。 河里水位肉眼可见下降许多,要不是因为庄稼长势良好,韩队长的头发都得愁白了。 村里好似总要落后乡里一步,乐水乡早就筹备合作社帮助社员们养猪的事了,但高树村今日才把这消息通知出来。 楚沁心里就琢磨着吧,政务上,其实扬子沟乡也比不过乐水乡。 这日劳作结束,韩定国让各家留个代表,他得在打谷场上交代些事儿。 他耳边夹着烟,手上拿着本子,皱着眉读道:“根据咱们今年2月份发的《关于发展养猪生产的决定》指示,村里决定帮助大家养猪!” 话音刚落,人群喧哗。 “咋帮助啊?”有人急切问道,“难不成是有给补贴,我家可两头。” “想得到挺美,养猪还能有补贴,天还没黑咋就做起梦来了呢。” 顿时吵吵嚷嚷的。 韩定国喊了两声安静,又道:“河口的那片地到时候就种饲料,村口的坡不要再开荒了,有养猪的人家都可以去那里打猪草。” 这算是解决饲料的问题。 楚沁特别认真听着,只听韩定国继续说:“猪粪归村里,不能自留,按照一分五斤来算。等猪出栏了必须统购,不能私留私卖。” 哇—— 村民们又激动了,先是猪粪能换钱,让大家心生喜意。结果不能私留,又泼了盆冷水。 其实大家养猪基本都是为换钱,但多少也会想着留些自家吃啊。 “这咋行呢?”大家都觉得不行。 韩定国扯着嗓子喊,“我还没说完呢,想私留也行,但你必须给统购留一头,所以你要是养了最少得交一头,听懂没?” 楚沁点点头表示听懂。 也就是说想自留,最少两头起步。 其实她要是养也是养两头,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养三头。 听完解释村民们都满足了,等得知村里会给养猪户时间便利后养猪积极性更是被大大刺激到。 “那猪崽咋办呢?”有人问到楚沁最关心的问题。 韩定国:“想养的带上钱来我这里登记,到时候统一去乡里抓猪崽。” 楚沁听完心头一动,赶紧赶回家,也不晓得猪崽多少钱。 傍晚,韩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登记完后还留在韩家的院子里聊天,聊的多少关于养猪的事。 而楚沁机灵,早早就带着钱去登记好了,不跟其他人挤。 她只登记两头,倒是想养三头,奈何实在有心无力。 平常需要上工,家里菜地需要收拾,还有地瓜地得看着,勤勤浇水,加上自己爱往山中跑……两头猪已经是极限。 夏日夜晚,虫鸣聒噪。 她家院子旁边草木旺盛,楚沁担心有虫蛇入侵,便自己用山上采集的草药制作了驱虫的药粉。上辈子经历过虫灾的她,自然晓得驱虫药粉怎么制作。 至于蛇就没法了,蛇怕鹅,但家里没鹅,只能院子边上种些黄烟和凤仙花,蛇不喜这两样植物。再勤勤洒雄黄,想来蛇也不会再来。 堂屋。 堂屋桌边点燃一盏煤油灯,楚沁将干净且干燥的两个陶罐放在桌上。 陶罐只中等大小,平常腌制咸菜嫌弃不够大,想放调料又嫌弃太大,如今用来盛装蜂蜜却是刚刚好。 楚沁把蜂巢里有蜂蜜的那部分切下来,分成好几块,先拿一块放到干净的纱布中,然后用力挤,将蜂蜜挤到陶罐里去。 蜂巢不小,蜂蜜自然不少。 只见黄澄澄的蜂蜜从纱布上连续不断地流到陶罐中,空气里都充斥着甜蜜的香味。 一个罐子装满,再换另一个。 楚沁意识到两个陶罐或许都不够,就又再两块大碗出来,把两块碗装满总算差不多了。剩下的倒入平常装糖的陶罐中,放着日常用。 家里这缺那缺的,连容器都缺得过分……楚沁也纳闷她日子咋过得如此紧张。 至于附带物蜂蜡,这对楚沁没啥用,她准备明日找秦华奶奶换些药酒。 蜂蜡能抗菌消炎解毒止痛,在大夫手里是味好药。 第二天,是端午。 因为答应大姨要去乐水乡,于是楚沁早早的就起来了,也没去山里。 清晨,村里安静,偶尔能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多数人家的上空已经飘起袅袅炊烟,还能听到婶子们喊小孩起床的声音。 楚沁独自在乡间小路上走着,蜂蜡就放在手上的篮子中,先到秦华家。 “秦奶奶,在家么?”她在门外喊。 秦华从厨房出来,围裙系着手里还挂着水珠:“在呢,是楚沁啊,啥事呢?” 说着走来给楚沁开门。 楚沁进门后抿抿嘴笑:“我得了些蜂蜡,想问问你这收不收?”她把篮子举起来给秦华看。 秦华忙点头,拉着她走到堂屋:“蜂蜡当然收,你这些份量不少啊。” 楚沁笑笑:“好运找到个蜂巢。” 秦华惊讶,心说楚沁胆子真够大,连山上的野蜂巢都敢去碰。 别看只是蜜蜂,但真能叮死人的。 一时想劝点什么,又觉得这孩子孤苦伶仃的生活困难,而楚沁心里也是有成全的,便住嘴不说了。 她让秦长成拿出称来称,说:“蜂蜡我没办法给你算得很清楚,只能大概着算。” 楚沁点点头:“没关系的。” 秦华笑道:“这些大约能出四斤蜂蜡,你看看是换些什么?” 楚沁立刻道:“换药酒就行。” 她发觉秦家药酒真挺好用的,自己总是上山,难免磕着碰着,药酒抹抹好得很快。 秦华就给了她两罐的药酒,正想说话呢,只见秦仁心拎着东西走进来。 边走边道:“爸妈我给你们拿点糯米……咦楚沁也在呢?” 秦华脸上带着笑意,嘴里还是嗔道:“拿啥啊,我跟你爹会自己买。” 秦仁心直接放桌上:“我听说你和爹今天要去乡里开会,那你今天就把糯米泡下去吧,明天包几个粽子吃。” 又笑笑对楚沁道:“中午的时候你在家么,我给你拿两粽子。” 楚沁婉拒:“谢谢婶儿,不过我今天得去我大姨家,我大姨也有包。” 说完她就带着药酒离开。 出门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楚婶儿家,把蜂蜜给一碗给她。 这碗挺大的,蜂蜜也得有半斤呢。 楚婶儿简直要被她吓死,拍着她后背:“蜂巢也是能乱取的吗,你这胆子是要撑破天啊,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你倒在山里都没人晓得!” 楚沁想说她应该不会出事。 但最终还是把嘴里话咽回去,她怕说出来要多被教训几句,于是只能低头连连认错。 楚婶儿骂她几句后也不多说了,只道:“你好不容易才取到蜂蜜,还是端回去吧。” 楚沁摆手:“不用,我家里还有,你不晓得那蜂巢可大了。” 楚婶儿面露怀疑。 楚沁:“真的,够我吃两三年。” 她话说的诚恳,楚婶儿也就相信,把蜂蜜仔细倒入自家罐子里,将碗洗净后还给楚沁。 问她:“你今天是去你大姨家?” 楚沁点头。 楚婶儿就道:“那你得快些,村里今天有驴车去东湖,也不晓得走没走。” 东湖离乐水近,到时候随意搭个什么车半小时就能到乐水。 楚沁一听就着急回家,回到家后把背篓背上快速往村口跑。 驴车即将出发,她好歹是赶上了。 楚沁坐在车尾,听着其他人聊天,得知今天东湖开始捕捞鱼,东湖门市里指定有许多鱼售卖,于是村里便让驴车运想去的人去一趟。 她这才晓得,东湖之所以叫东湖,是因为人家边上有个大湖。 前些年东湖就开始养鱼了,从村民们话中可知养得还挺好,但今年是头回自行捕捞门市售卖。 驴车赶得快,等到达东湖,大家都下车后楚沁才发现张飞燕竟然也在车上。 楚沁有点疑惑,张二婶并不在呢。 看看天色,时间还早她就不急着去乐水,而是远远的跟着张飞燕。 没办法,未来充满不确定性,只能从张飞燕这里窥见一二。 张飞燕许是到了乡里,完全没有上山时那么警惕。她在大街上行走,然后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一处清净的地方。 到了此处她才开始看看后方有没人跟着,见没有就推开一处院子的门。 楚沁不再跟上去,而是看看周围,见没人往后退几步,一个猛冲爬到围墙上,使劲儿抓着围墙,直到手臂靠在围墙上。 她偷偷往里看,只见里头是荒了的房屋,只门口处有两人。 楚沁更觉不对劲了,跳回地上,认方位,然后顺着方向往前继续走。 等差不多时,也不攀围墙了,而是爬到树上,从树上往围墙里眺望。 “我靠——” 楚沁眼睛瞪圆了,虽然能看到一小片地方,但明显能猜到这是小型集市啊。 她脑袋里蓦地跳出“投机倒把赶去农场”八个大字,溜下树能跑多远跑多远。 张飞燕胆子比她大多了,这地方她往后都不敢来了,就怕受牵连。 楚沁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心道自己也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不能凑那份热闹。这种地方往后肯定是要被打击的,否则市场就得乱了。 她去买两条鱼,又找辆会去乐水的驴车,半小时后到达乐水。 杨立秋上午时总是盯着窗外,快十一点时见到楚沁。 “我还以为你得十二点才能到。”她冲碗甜蛋花汤放在桌上笑笑说,“先喝碗蛋汤垫垫肚子,粽子在锅里煮呢,还得半个来小时。” “没事,我还不饿呢。” 当地招待人的最高标准就是甜蛋花,记忆里原主小时候很爱跟父母来大姨家的原因就是因为每回来大姨都会给她冲蛋汤。 这做法也简单,磕个鸡蛋打散后用滚烫的沸水冲,再洒些糖就行。 楚沁没拒绝,把背篓放一边洗洗手坐下就开始喝。 正喝着,金金和金玉追追闹闹地从屋里跑出来,见到楚沁那刻金金眼睛都亮了,走过去喊:“大姐。” 喊完腼腆笑笑。 楚沁这才发现,金金和金玉跟原主一样,都是有梨涡的。 杨立秋欣喜说:“楚沁你瞧瞧,他俩是不是壮实许多?” 还真是,楚沁明显瞧出两孩子都圆一圈,特别是金玉。 杨立秋手上活不停,絮絮叨叨道:“碰巧乡里羊生崽,就每天用鸡蛋换两碗羊奶,煮了让金金金玉喝。其他的就肉吃几回,饭跟着吃,就这都胖这么多,可见当时兄妹俩在金家过得多可怜。” 楚沁觉得不仅是胖,金金和金玉还活泼许多,金金脸上时刻都挂着笑。 “姐,吃糖。”金金忽然塞个糖给楚沁,“是二哥给我的。” 二哥指李泰。 楚沁想起来进门后就没看到人,于是问:“爷爷还有姨夫和表哥呢?” 杨立秋总算把手里的荷兰豆给摘完了,拿到院里边洗边说:“他们在晒谷场边上帮忙呢,你不晓得,我们这里准备建个礼堂。” “礼堂?”楚沁惊讶,“用来干啥的?” 杨立秋:“说是平常开大会用,也充大食堂使。旁边还会顺带建几个屋子当学校,哎,往后金金和金玉上学倒方便了。” 楚沁把糖塞金玉嘴里——这糖被金金抓手心里过,楚沁表示无法接受。 金玉嘻嘻笑,露出小米牙。 看到糖,楚沁想起她带来的东西,正巧杨立秋也端着荷兰豆走进来了。 楚沁把竹篓放凳子上,将竹篓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说:“这是在东湖买的鱼,姨你拿一条烧了吃。这碗里是蜂蜜……” 因为楚婶儿拍她背上的几巴掌,她本来没想带蜂蜜,就怕大姨也吓到。 但当时时间紧,背着背篓就急忙跑了,忘记把里头的蜂蜜给拿了出来。 “还有些笋干,是我前些日子做的,最后就是一只兔肉。”楚沁将东西放桌上。 杨立秋惊呆:“天爷!沁啊你拿这些东西来干啥,你个小孩家家自己留着吃,哪里还要给我呢。” 楚沁笑道:“我家里有,都不缺。” 又说:“大姨,我先前说我过得挺好的你都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信信信,这些你都带回去。” 楚沁掰着手指头说:“鱼我买了两条,等我走了自然会带回去一条。蜂蜜是我在山上找来的的,家里还有整整两罐呢,半点不缺。笋干家里更多,没两年吃不完,还有兔肉,兔肉家里也有,还熏好了,这只是昨天在我家后山的套子里发现的。” 杨立秋:“……” 感情那山是你的后花园,随取随拿? 楚沁如果知道她的想法,肯定点点头:没错,山里遍地都是我的储备粮。 杨立秋不怎么信她的话,觉得楚沁是在哄自己,叹气:“你独居,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来大姨这里别带东西。你大表哥常常寄东西回来,我啥也不缺。” 楚沁:“大表哥寄大表哥的,我带我的。您不让我带,我往后都不敢来了。” 她与人相处奉行有来有往,绝不吃亏也绝不占便宜的准则。 要是杨立秋不收,她往后或许真会渐渐减少来往次数。 杨立秋能如何,只好收下。 心里想着,等楚沁离开时再整理些东西让她带回去。 正午临近,屋里满是粽子香。 并非所有人家都会在这日包粽子,有些人家会提早两三天包,很多人家干脆没包。 因为包粽子需要用到糯米,如果是无馅的白粽子也就罢了,若是肉粽或者甜粽,就还得买猪肉来腌制,或者买豆子制作豆沙。 做豆沙粽半点不比做猪肉粽便宜,杨立秋两种粽子都做了,在楚沁询问粽子该怎么做时就说道:“做豆沙馅得用到好些白糖,得时时尝尝够不够,没放够就不够甜,豆沙也不好吃。” 既然做了,就得做好吃。 楚沁紧紧记住,她决定明年端午节如果有糯米的话,也自己包粽子。 想想就问道:“大姨,你这些糯米是供销社买的还是淘换来的?” 杨立秋道:“一部分买的,一部分从你表哥那里回来时带的。” 楚沁惊道:“表哥部队还发糯米呢?” 杨立秋就笑:“部队哪里有发,是他部队边上的几个村都有种糯米,他们当地的糯米比咱们这里充足多了。” 说完好奇看她:“你想买糯米?” 楚沁点点头:“年底时我想酿点酒呢,酿些黄酒,平常也有用。” 杨立秋想到什么似的,点点头,这个酒倒是可以酿。 当地爱做红糖蛋酒,讲究点的人家,家里有人坐月子时都会炖。从前那些地主家的,月月都得吃,特别是经期来之时,说是吃了补气血。 她想想说道:“那我给你表哥寄封信去,让你表哥在当地给你淘换些回来。” 楚沁连忙摆手:“不用,太麻烦表哥了。” “嗐!那是你哥能有啥麻烦的,这事又不是什么难事!”杨立秋坚持道。 楚沁推拒几次没成功,干脆说:“那要不然我直接给表哥去信?” 这样她也能寄些钱或者其他东西给表哥,要是让大姨来寄,大姨肯定不会要自己的东西。 “你自己写也行,我把他地址给你。”杨立秋笑道,“你从前最怕你表哥。” 楚沁想想,还真是。原主最怕的人不是爱黑脸的小叔,而是那高高壮壮的表哥。怕到表哥一来她家,小原主就躲屋里去的地步,长大后才好些。 话没说完多久,姨夫等人就回来了。 锅里的粽子也已煮好,楚沁帮着把粽子从锅里拿出来,挂在墙壁的钉子上晾。 除了粽子外杨立秋还做了许多道菜,有地瓜粉蒸肉。 嗯,这是楚沁没吃过的,咽口水。 还有清炒荷兰豆。 这个楚沁上辈子倒是吃过,但当时植物变异,吃的都是里头的豆,直接煮了吃。 以及红烧鱼、瘦肉鸡蛋汤和酸辣地瓜苗,楚沁死死紧闭嘴巴,不肯让口水流出来。 看看金金,不停咽口水。再看金玉,已经瞪大眼睛嘬着手指口水直流了。 楚沁一个没忍住,把她手从嘴巴里拉了出来:“别吃手,手上细菌多。” 午饭很快开始。 姨夫的爹叫李二奇,瞧着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看到楚沁后笑着关心她好几句。 “平日里做些什么?”他问。 楚沁吃着肉粽:“平日就上工。” 李二奇想了想说:“你们队的大队长是韩定国那小子吧,他这人做事有点温吞,磨磨蹭蹭的一点都不雷厉风行。” 楚沁不敢附和,虽然她也这么觉得。 饭菜诱人,没说几句话大家就把心思放在饭菜上了。 粉蒸肉软糯,咸香中还带着辣味,咬着时半点不感觉油腻,肉皮又是另一番口感。 再试试肉下面的地瓜,被油浸润过后地瓜格外香甜,带着浓郁的肉香。 楚沁眼睛都亮了,她决定往后自己多做几次这道菜! 杨立秋手艺没得说,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红白喜事掌勺人。 红烧鱼鱼皮焦而不糊,裹满勾了芡的酱汁。内里鱼肉细嫩,半点没有鱼腥味。 而清炒荷兰豆清甜,酸辣地瓜苗解腻还开胃,瘦肉鸡蛋汤喝碗下肚熨帖极了。 楚沁深受鼓舞,决定花点心思在厨艺上。 人生漫漫,如果不吃好的也就罢了……可是在吃完暄软的米饭后,哪里还能吃得进去米糠呢。 她没办法再忍受。 于是接下来都是在磨着大姨,让大姨跟她说说这些菜都该怎么做。 午后,在大姨家待了两小时,还去正在盖礼堂的地方看两眼。 快要回去时,杨立秋听说她想养猪,便带她去养殖场中,让养猪的张大婶教教她养猪时都要注意些什么。 最后杨立秋给她塞了一竹篓的东西,又让李泰骑着车送她回去。 — 端午过后,天气热得出奇。 村里老人说今年是近十年里最热的一年,楚沁只觉得自己要被热化了。 她头次出现怠工的念头,每日无精打采,恨不得整个人泡在冰冰凉凉的山泉水中。 不止是她,村里其他人同样如此。 可天气如此炎热,浇水却不能停。 一来二去,村里不少人好似都有点中暑的迹象,韩定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停止午后的劳作。 “以后每天早上早点上工吧,提早一个小时,然后十点钟下工。下午四点半后再上工,干到晚上七点钟。”韩定国这般说道。 楚沁总算歇口气了。 她前几天拿的依然是10工分,结果昨儿回来后差点就坐在椅子上起不来。 躲过最炎热的时间段,整个人确实好受许多。 她每天熬煮绿豆汤,才半个月的时间就把绿豆吃个干净。 等绿豆没了后又冲泡金银花茶,放些蜂蜜去清热解毒,喝着还算受用。 端午那天从大姨家回来时,大姨给她塞了两斤面粉半斤虾米和将近半竹篓的核桃。 面粉和虾米都没动,核桃倒是让楚沁吃了一半。 如今白天待家里吃得就更多了,她头次发现自己竟然爱吃坚果类的食物! 天呐,楚沁都跟发现新大陆一样。 穷人哪里能有偏好呢,总共吃的就这些,她现在难不成也算有点富的了? 楚沁摇摇头,咔嚓一声,徒手捏开核桃,轻松取出核桃仁。 她决定等天气转凉后多去山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坚果等着她摘。 因为这鬼天气,楚沁最近也极少再上山。 端午后只去过一回,将那小的蜂巢带回来后就老老实实窝在家里。 从小蜂巢里得到一斤的蜂蜜,楚沁这腾那腾的,终于腾出个空罐子来。 她现在又觉得不管是房子还是车子都能先撂一边,关键是制作出几个罐子出来。 可天气不适宜,楚沁遗憾放弃。 要是再来点东西,她说不准就得去找烧陶罐的买陶罐去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进入六月下旬,炎热更上一层楼。 村里人好似都过上昼伏夜出的日子,楚沁适应几日后把作息给改了,每日白天睡觉,晚上干活。 晚上干啥? 收拾她的菜地和地瓜地。 她又偷偷在屋后篱笆的坡上垦出一块地来,在上头种上夏薯。 春天种的将在九月份后收获,而夏天种的这茬得等到冬天了。 要说现在除了上工还有事干么? 当然有,建猪圈。 楚沁决定把猪圈建在房屋的后侧方,因为那里常年没风,不会把味道携带过来。 猪圈建得不大,楚沁本想挑黄泥来盖,转念一想灾荒怕是不远,否则张飞燕也不会如此急迫。 既然灾荒要来,楚沁就没想着一直养猪,到时候人都没吃的了,哪里还有东西给猪吃。 于是楚沁干脆申请去山里砍木头,用木头制作个简易的猪圈出来,期间楚小叔还来帮了忙。 猪圈建好没两日,猪崽终于到了。 “楚沁,接猪崽去!” 一大早楚婶儿就来喊她,急急忙忙说,“快些快些,要不然壮的都被抱光了。” 又补充道:“队长只让本人来挑。” 楚沁一听还了得? “婶儿你等等我,我马上好。” 她噌地从床上起来,头发也不梳了,边跑边随意编个辫子,哼哧哼哧喘着气快到队长家时瞧见门口堵着许多人。 “我的猪已经拉回家了,”楚婶儿直接挤进去道:“我帮你挑,你小孩子挑不来,别挑个病怏怏的。” 楚沁晓得专业人做专业事,她确实不会挑猪崽,只能着急地等着楚婶儿。 楚婶儿边扯着猪边喊:“我家楚沁来了,就在那里站着,这是我帮她挑的两只,队长你登记一下!” 韩定国一个头两个大,紧紧皱着眉登记完了,就招呼楚婶儿赶紧把猪拉走。 不仅人吵,猪也吵啊。 自觉抢到两只健壮猪崽的楚婶儿很开心,眉飞色舞地对楚沁道:“瞧瞧这皮,亮着呢!还有这眼睛和嘴巴,眼睛有神,嘴巴短又宽扁,晓得这会咋样吗?” 楚沁试探道:“会吃?” “对了!会吃的猪才是好猪。” 楚沁思索道:“能吃是福。” 楚婶儿:“……你这孩子,猪哪来的福。” 楚婶儿无语片刻,又拉着猪崽上坡道:“还有就是这腰和背,这种腰背才会长肉,有的猪怎么吃都不肯长,还不如趁早杀了了事。” 楚沁听着养猪经,也不敢再插话了。 说话间两人到家中,楚婶儿把猪赶到她家的猪栏里,楚沁赶紧倒入地瓜苗。 这几天她特意没有摘取地瓜叶,只等着猪来了摘给猪吃。 楚婶儿靠着栏杆道,“最重要的是这两只可是同窝猪,有编号的我都看了。我告诉你要养就养同窝的,就跟人似的,一个妈生的不管咋样都亲。” 楚沁:“……” 这比喻好像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26 楚沁发威 夏收来临 两猪崽目前是楚沁家里最珍贵的财产, 刚到家的那几日楚沁睡都睡不好,生怕有人趁着夜色来偷猪。 小白还是很顶用的,稍微有点动静耳朵就噌地竖起来, 在睡梦中都是如此。 昨日半夜也不晓得是哪户人家出事了, 村里有阵阵吵闹声。楚沁正死死睡着呢,就被从窗户跳进来的小白拱醒,还没反应过来,小白就又猛地跳出去,警惕地站在门口。 楚沁那时就觉得小白没白养, 顿顿地瓜饭也没浪费。瞧瞧,真出事还是有用处的。 “小白没事,回去睡觉!” 楚沁注意到动静来自村里, 于是便喊小白回杂物房。 她也怪纳闷的,瞅这天色应该有凌晨一两点了,村民们不该都在睡觉吗? 等第二天清晨, 楚沁才晓得发生啥事。 前段时间楚沁提过想在家附近种桑树, 楚婶儿娘家正好有, 便提出带几棵桑树苗给她。 楚婶儿今日就是带着桑树苗来的:“总共就四株, 你都种着吧,也不一定全能活。晓得咋种吧?” 楚沁谢过楚婶儿, 点点头。 种树倒是简单, 深挖土, 施基肥, 而桑树苗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最近虽然热, 但多浇几回水估计就能好些。 她是准备把桑树苗种屋后山坡上的,过几个月慢慢长起来了也能挡住新垦的地。 楚沁把桑树苗收起来,想到昨晚的事儿, 问道:“婶你晓得昨晚村里出啥事儿了吗?” 楚婶儿“嗐”一声,道:“没啥大事,就是有个知青来,不晓得咋回事半夜才到呢。” 楚沁恍然:“应该是路上耽搁了。” 她蛮好奇的,为啥会有城里人跑农村来,看样子往后怕是要来更多。 一个知青的到来并没有给村里带来多大波澜,因为随着七月份的临近,占据村里近半土地的菜籽终于快要收割。 烈日炎炎,村里好似被火笼包裹。 韩定国蹲在田埂上,摸着菜籽,心中大松口气道:“菜籽还不错。” 今年雨水少,他愣是顶着大压力安排村民们日日挑水,惹得村里怨声载道。 如果菜籽不达标,他都能哭死。 就是这地瓜地有些愁人,明显长势不好,产量八成是会受影响。 韩定国眉心再度紧皱。 时间一晃而过。 七月中旬时,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村里决定收割菜籽。 今日开始,村里进入收获的季节。 通知开始收割的前天夜晚,天空繁星点点月光皎洁明亮。 晚风带来丝丝清凉,楚沁整夜都把窗户打开不舍得关上。 她给卧室新打了张书桌,带抽屉的那种,旧的拉到厨房去了,厨房特别多东西需要放。 此时楚沁又在登记她的存货,不过这段时间的存货实在没添加多少,因为天气炎热楚沁基本都没再往山里去。 倒是游戏系统的盲盒让她抽出些好东西。 首先是月抽,包括这个月抽了3回,周抽整整16回。 积攒起来,也有不少东西。 楚沁边说边在纸上记录: “瓦片30块。”这是抽到三次瓦片。 “砖块100块。”这是抽到两次砖。 “铁篱笆种子一份,向日葵种子一份,苹果树苗一株。”这是楚沁头回抽中种子产品,使得她欣喜不已! 看来盲盒多种多样嘛! 除苹果树苗外,其他都是周抽盲盒得到的。但苹果树苗有buff加持,说是种植必活、加速生长、硕果累累。 楚沁意识到这是她抽盲盒抽到现在,抽到的最好的东西。 铁篱笆种子被她洒在门外围墙边,向日葵种子种到菜园里。 而苹果树栽种在屋后。 自她从钢铁厂回来后,她家屋后除她以外再没人去过,包括楚婶儿。所以栽种在屋后才不会惹人怀疑。 就是不晓得加速生长是怎么个加速法,她苹果树苗种下去也有两个月了,只是自己从前也没种过正常的苹果树,哪里晓得加速几倍? 至于向日葵铁篱笆……向日葵就不说了,铁篱笆这东西楚沁认识,其实当地叫马甲子,有些人的菜园里就围着这个,楚沁种在屋外半点不突兀。 等铁篱笆长成,会形成一道带刺的墙,屋子的防卫程度更上一层楼。 “雨伞两把,镜子一块……” 有意思的是还有三个灯泡,可难过的是她们这里并没有通电。 这里就又去了六次周抽盲盒了。 剩下三个周抽盲盒和两个月抽盲盒抽出来的分别是:两只无墨钢笔,一盒钉子,以及木桶口径大的铁锅和一个望远镜。 楚沁:“……” 没抽到墨水前钢笔基本没用。 至于买,不可能,她宁愿用铅笔。 至于铁锅和望远镜还是深得她心的。铁锅有两只可以挂着的锅耳,等她再做个三脚架,往后冬天升火堆时就能把铁锅挂在火堆上,也不要再费劲去灶炉里烧火了。 望远镜呢,进山可用。 楚沁在煤油灯下把物资记录在册,心中好似又踏实几分。 家里的存粮其实已经所剩无几。 地瓜早在六月初就已经消耗完毕,她后来做地瓜饭时用的都是东湖买来的地瓜干。 楚沁胃口大,家里的存粮要不是多次补充压根不够她吃的。 就连大米,也只剩橱柜里的半麻袋了。大约是八斤左右,面倒是还有六斤,葛根粉两斤。 除此之外,背包空间中还存着约四斤左右的野羊肉,约一斤半的猪肉。 卧室靠门的墙上挂着两只熏过的野兔,以及缸里存放的笋干海带等杂七杂八的干货。 而蜂蜜那些,没法填饱肚子,暂且不提。 “唉——” 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屋里响起。 楚沁没办法,如今牛奶和烤冷面她都有天天吃,再这么下去她怕是也得把饼干取出来吃了。 — 夏收开始。 村里在乡里县里读书的学生都放假回来,就是为了帮忙夏收。 这是最劳累的一段时间,比春播劳累。 夏收过后就是秋收,紧接着把地再匆匆翻一遍,种上玉米黄豆土豆等作物,待到漫天飞雪时才能彻底歇息。 楚沁早早便起来了,今日六点整就要在工具房门口集合,拿完工具后去菜籽地。 “大家争取在半个月内把菜籽给割完,千万不要拖。早收完早上交,地空出来后咱们接着种!” 到时候种的可都是能自留的。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楚沁听到后都心生激动。 早晨六七点是最舒适的时候,楚沁握着镰刀,站在已经把杂草除得差不多的菜籽地里,弯腰开始收割菜籽。 田野辽阔,所见之处满是已经由绿绿变黄的菜籽。 大家都没心思说笑交流了,一时之间,田野中唯有“唰唰”声。 楚沁干活干的最起劲。 正在巡视的韩定国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在他看来楚沁这姑娘是村里第一实诚人。 就是他自己有时都会为了歇息一二,而放下手里的镰刀直起腰到处走走,名曰:巡视。 可楚沁左手把菜籽一抓,右手镰刀一割,还没半小时就割完一垄地。 一垄地割完也没歇息,而是继续第二垄,旁人歇三次她才歇两次,惹得旁边一起干活的人都嘀咕楚家闺女是实心眼。 紧接着又不可避免想到楚沁天天都拿十工分,等年底分钱分粮分票时能分到多少? 观察三天,有人心里有了想法。 村里有户姓胡的人家,这也是唯一一户姓胡的,和楚家相同,都是早些年逃荒而来。 但不同的是胡家子嗣不丰,胡老头带着儿子逃荒来后给儿子娶妻生子,娶的是同样逃荒来的女人,一家子全死光了只剩她一个。 当年胡老头觉得好,因为人家姑娘没要彩礼,他美滋滋地觉得自家是占了大便宜白得个儿媳妇。 像是同样的外来人口,如楚家,因为两儿子结婚的事儿欠债欠了整整三年,楚老头临死之前才还清。 但再过几年,他想法就变了。 楚老头的两个儿媳都是当地人,即使不是本村人,人家姑娘和村里有些人也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 再说,人家儿媳娘家又不远,所以楚家明显比自家混得开。 可娶都娶了,关键是自家儿子在逃荒路上受过苦身体不得力,就算是离了还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胡老爷子暗暗后悔,等儿子儿媳结婚好多年,只生出个病弱的孙子后,后悔程度达到顶峰。 索性根子在自家儿子这里,全家人同心协力齐上心,胡家孙子再是病弱也慢慢养大了。 胡家孙子叫胡长生,名字是胡老头取的,寓意特别明显,希望孙子健康长寿。 为着这个得之不易的孙子胡老头甚至都不敢死,他身体不算康健,一年中有半年得躺床上苟延残喘。 但身残心未残,他就琢磨着,到底还是要给孙子娶个身体康健的姑娘,这样生下的孩子中和一下或许能抵消了孙子的不康健。 他胡老头为了这个孙子,把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注意个遍,特别是村里和自家孙子岁数相近的姑娘心里都有数。 原先他是看不上楚沁的。 因为这姑娘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来母亲死了,是住在叔婶儿家长大的,叔婶儿说到底哪有亲生父母疼孩子。保不住自家这边彩礼刚给,人家叔婶那边就直接扣留。 以己度人,胡老头觉得自己干得出这事,别人也能。 再说楚沁也就普通姑娘,在她叔婶家里生活时好像也没有多能干。 直到楚沁搬出叔婶家,又是自己收拾房子,又是去钢铁厂工作,再是一水的满工分。 老天爷啊! 胡老头眼睛都亮了啊。 简直来个垂死病中惊坐死,妈呀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孙媳吗! 父母双亡等于不需要补贴娘家。 没有兄弟等于财产会归入夫家。 搬出叔婶家等于关系不再亲近。 她还能干活,一个人能抵儿子儿媳两人,往后有她在,自家孙子不下地都行。 胡老头忍不住了,连忙跟儿子儿媳分析一通,一致认为她楚沁就是孙媳的最好人选。 “但,楚家不一定会同意。” 胡婶儿皱着眉道,其实是一定不会同意,除非楚沁以死相逼死活要嫁。她心里明白,楚沁条件可比自家好太多了。 楚沁从叔婶家搬出去后和她婶子也亲近,她婶子应当不会愿意楚沁嫁到自家来。 再者,楚沁还有舅舅和大姨。 她舅舅也就罢了,但那乐水的大姨可不是好摆弄的,是一等一的精明人。 胡老头也愁,抓着头发想半天说道:“要不先让长生去跟人家姑娘接触接触?” 自家长生虽然他也没下过地,但读过初中呢,是读书人。如今待家里也是在复习啊,隔壁静水庄会建村小,自家长生当个老师肯定没问题。 长生和其他男孩不同,白白瘦瘦的,嘴也甜,就招姑娘家稀罕。 烈女怕郎缠嘛。 只要楚沁同意,其他人再不愿意都不成。 胡婶儿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等夏收结束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我再观察观察。” 为啥呢?夏收时天气这么热,自家长生出门哪里受得住啊。 于是乎在收菜籽的这段时间里,楚沁尚未遇到“艳遇”,但总能觉得自己被盯上。 她对人的眼神很敏感,不需多久便发现盯她的人是村里的胡婶儿。 古怪古怪,她和胡婶儿不熟,胡婶儿总是盯着她干啥? 楚沁警惕心渐起。难不成是自家地瓜地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胡婶儿甚至都没踏足过她家那座山坡。 楚沁防备几天后没找出问题来,胡婶儿总是打量她,有时还看着她笑…… 她也不管了,只专心干活。 夏收大约持续半个月,等到进入八月份时最后一片的菜籽终于收割完毕。 紧接着就是堆垛和晾晒,这也有讲究。 将油菜交错堆叠,堆叠过程中不能堆得太紧,需要留出缝隙,如此才能通气散热。 最重要的是这项晾晒工作最好得在晴天时完成,否则又要费心费力的准备稻草垫和油布盖在堆好的菜籽上。 “大家都辛苦了,先休息两天吧,等大后天的时候再来脱粒。”韩定国吩咐道。 菜籽得晒五六天,最早那批也得等到大后天才能脱粒。 这段日子村民们实在累,干脆让他们休息两日,免得累出病来。 在太阳暴晒后黑了两个度的楚沁也终于有时间去思考胡婶儿是不是发现她的地瓜地了。 这日,天气总算凉爽几度。 清晨的风吹得人舒服,存粮告罄的楚沁背上背篓准备去山里摘些野菜做菜团吃。 家里菜园的菜因为最近缺水的缘故长势不算喜人,本来楚沁可以时时浇水,但村里任务重,家里还有两只猪嗷嗷待哺,以及重中之重的两片地瓜地……楚沁对菜地实在没咋上心。 “人糊弄地皮,地糊弄肚皮。”一同上山的楚婶儿笑着说道,“你趁着入秋前再种一茬,可别冬日里没菜吃。” 楚沁还实在倒霉,半路遇上楚婶儿,看来这回背包空间派不上用场。 她点点头:“我晓得,家里还有些白菜和萝卜的种子。” 两人来到一处名为松山崖的地方,这里野菜还算多。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去年存储的粮食几乎吃光见底,而今年的粮食却还在地里没有收获,许多人家都只能靠野菜充饥。 楚婶儿叹气:“希望明年的日子能好些,这一年重复一年的,就没个吃饱的时候。” 楚沁笑笑:“总有好日子的。” 对比起上辈子,她反正是过上好日子。自己一直以来吃得都挺饱,现在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比起纯吃野菜的人家,她还能拿出面粉来做野菜团子。 两人没有多说,都摘起野菜。 这片地方楚沁还没来过呢,她悄悄观察一番,觉得往后倒是可以多来来。 大约采摘了两个小时,两人不仅都采足够了野菜,还得到不少菌菇。 临近中午时两人便下山,下山路上楚沁提起了胡婶儿的事。 “胡婶儿莫名其妙的,原先总是瞧我,后来几天就凑我旁边说话。”楚沁脸上露出疑惑来,“我躲开了她还凑。” 楚婶儿当即一愣。 随后立刻道:“找你说啥呢?” 楚沁想想:“就问一个人在家怕不怕,日子难不难过,平常有没有人欺负的话。” 她觉得胡婶儿是在逗她,总问些没营养的话快把她烦死了。 楚婶儿是过来人,哪里听不出其中的门道来啊。忍不住咬牙道:“脸皮可真厚。” 楚沁:“啊?” 楚婶儿面露纠结,不晓得要不要点透。 真别说,胡家那弱得没法下地的孩子在皮相上还是能打的。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人家长得白,还读过几年书,比新来的知青还知青。 楚婶儿怕就怕点破后楚沁反倒对胡长生上心了咋办? 楚沁实在受不了说话留一半藏一半:“婶儿,你为啥说她脸皮厚?” 楚婶儿叹气,哼一声:“她这是想把你和自己那病秧子儿子凑一对呢。” 紧接着不等楚沁反应过来,赶紧道:“沁啊你是不晓得,女人最怕嫁错人。他们胡家就是个大坑,病了多年偏偏又老不死的老头,凡事只会装鹌鹑躲在媳妇后面的胡老大,还有那瞧着精明实则被胡家父子吃得死死的张翠萍……胡长生读了好多年书,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这种人不是好对象。” “所以?你晓得她张翠萍为啥找你了吧,就是想给她儿子找个稳定的粮仓!” “甚至想吃绝户呢,胡家瞧着要塌不塌的,哪里有你那里好。” 楚婶儿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 “……” 楚沁瞪眼,听着楚婶儿的话吓得一激灵,“那我要离他们远点!” 靠,这是想让她养男人? 楚沁一想到有人惦记着她的粮食,还有人惦记她的家,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不爽:“不可能,想都别想。” 楚婶儿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们家也只有翠萍一个能顶点用,其他的都是挑半桶水都难的,理都不用理。” 说难听点,祖孙三个合起来,连楚沁家的狗都打不过。 什么半夜上门坏名声之类的…… 拉倒吧,天气稍微热点胡家都不敢让胡长生出门,还能半夜出门干这种事? 楚沁狠狠点头。 又过几日,来到夏末。 菜籽晾晒完后的活就轻松许多了,加之天气肯给面儿,楚沁总算能再次上山。 她从前在清泉峰上看到过野猪的身影,奈何人家野猪是全家出动,楚沁只能败兴而归。 现在空出时间来,楚沁便忍不住带着锄头上山挖坑了。 根据野猪粪便她能判断野猪一般会经过哪里,在哪里落脚,在哪里饮水。 前前后后花费两天的功夫,楚沁确定位置挖好陷阱。 “希望这次能猎头大的,我那把新抽到的杀猪刀等着用呢。”楚沁撑着锄头擦擦汗,赶紧下山。 回到家后,照例用望远镜观察村口。 她没想到望远镜竟然不是在山上用上,而是在家里用上。 也是她家位置好,从山坡位置眺望,能看到村口。借助望远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通过连续一周的观察,楚沁猜测张飞燕在大岩山的地应该是出了问题。 如今正是地瓜生长关键时候,她却没有上山了。 “莫不是真被野猪拱了?”楚沁猜测。 不是她瞎猜,现在山里也没啥吃的,而你的地瓜却即将成熟,可不就是在饿虎面前放鲜肉吗? 要是可以,缺德的楚沁甚至想在张飞燕的那片地瓜地旁边挖陷阱。 今日如同往日一样没看到张飞燕,楚沁正用望远镜随便扫扫呢,却见胡长生被他妈张翠萍拉着,别别扭扭地朝着她家方向走来。 楚沁愣了愣。 头回遇到这种稀奇事的楚沁还有些无措,把望远镜放回卧室,先是把大门关紧,想想又把大门打开。 她脑袋极速转动,摸了摸旁边正放在院里晾晒的木柴,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 “楚沁,在家么?”门外张翠萍喊。 “在呢,有事么?”楚沁探出头,身上带着杂草和泥土,门后院子里是杂乱放置的柴火。 张翠萍笑笑,往前走一步:“我听说你养猪养得好,就想来看看你家的猪。哎,我家那头长肉慢得紧,心里着急,刚好我儿子在家,就拉着他陪我走一趟,他是读书人,我怕我记不住让他也听听。” “……” 楚沁面无表情,张翠萍后头的胡长生却脸色通红。 “猪在旁边,你们从那里绕过去吧。”楚沁指着路,没让他们母子进院子。 张翠萍话头噎住,本想说什么,又觉得不能太过急切。 想想又说:“你能带我去看看不?” 楚沁点头,忽然又道:“你们先等等,我收个尾。” 什么收尾?张翠萍好奇。 紧接着她就懂了。 只见院子里,楚沁手里随意拿着手臂粗的柴火,往大腿上一折—— “咔嚓!” 柴火断了。 母子俩瞪大眼睛,还没缓过来呢,就见楚沁把手里两截木头扔一边,又捡起地上的另一根柴火。 “咔嚓!咔嚓!咔嚓!” 木头断裂声接二连三响起,楚沁眼神时不时幽幽盯着他们。 张翠萍嘴巴微张,而她身后的胡长生却差点两股瑟瑟了。 等看到楚沁终于提起刀,一刀就砍断大腿粗的柴火后,胡长生甚至想跑! 跟楚沁处对象? 他能挨过她一掌吗? 他要是惹她不高兴了,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吗? 楚沁见他如此,神态好似放松几分,将手上柴刀一扔,母子俩呼吸一紧,同步往后退。 柴刀深入砍柴桩,直接砍进去好几公分,却跟砍到他们骨头里一样。 楚沁:“走吧胡婶儿。” 张翠萍屏住呼吸,尴尬笑笑:“好、好的。楚沁你力气真是不小,头回看到能折断这么粗的木头的。” 楚沁露出个笑来,若有所指道:“是吧,我脾气也不小呢。不过我大姨说这样也正好,我脾气大力气也大,没人能治得住我,更没人能欺负我。” 张翠萍笑容僵硬。 楚沁毫无所察似的,继续说:“我表哥你知道吧,我跟他打架,他都打不赢我。我一拳头过去,他鼻血都流两行。你问我养猪为啥往得好,其实就是要下力气。猪圈那两头猪,我套根缰绳,它们动都不敢动。吃就是吃,不吃也得吃!” 张翠萍哑着声:“哪有这样养猪的,猪不吃还能硬塞到嘴里……” “怎么不能呢,您瞧瞧我这两头猪,多肥啊。”到了猪圈,楚沁指着猪笑笑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宰了吃了。” “呵呵,对,你养两只,可以留一只,到时候送到徐老屠那里去宰。” 楚沁惊讶:“送去宰?当然不送啦,我自己会宰,我特意去学了怎么杀猪,连杀猪刀都准备好了呢。” 啊—— 胡长生内心尖叫。 她竟然还会杀猪?她能徒手掰断柴火也就罢了,竟然还特意学怎么杀猪? 胡长生再不敢看楚沁一眼,他死都不要娶这种女人!娶了他就死定了! 27 楚沁发达 米面俱全 胡长生不敢招惹楚沁这尊煞神, 磕磕绊绊找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 张翠萍倒还撑得住,只是脸色也不好,那点子想法一时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楚沁这种女人娶回家, 怕是自己儿子都活不过自己那要死不死的公爹。 她惨白着脸回到家中,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楚沁后来说的话半点没听进去。 回到家后,硬生生给自己灌了大碗水才稍稍平静下来。 胡长生苦着脸从屋里出来,简直把头摇成拨浪鼓:“妈, 你别给我介绍楚沁, 我反正降伏不住她。” 张翠萍心有余悸叹道:“我哪里还敢呢,别说你了,就是咱们一家子都降伏不了她。” 想到刚刚的事, 母子俩都心慌。 谁会晓得楚沁力气有这么大, 平常看着腼腼腆腆的一个姑娘家,虽然性子冷了点, 不爱跟人相处,可万万不知道她私底下脾气那么暴躁性子那么泼辣啊。 张翠萍彻底平复心情后, 到屋里跟迷迷糊糊的胡老头道:“爹, 楚沁那丫头不行, 和咱们长生合不来,那丫头咱家招架不住。” 胡老头清醒两分:“咋就不行啊?” 张翠萍:“她会揍人啊, 你瞧咱家长生挨得住她的揍不?” 胡老头浑浊的眼神瞪了瞪,如枯树皮般的手用力拍拍床,大喘一口气:“可惜了, 楚沁条件是真好。” 再好都不行! 她就只有这一个命根子。 胡家对楚沁的算计就此打住,楚沁观察几日发现不管是胡长生还是张翠萍看着她就躲,便晓得自己当天的办法已奏效。 楚沁这才放心。 其实她也没干什么, 只是偷偷把柴火都先用刀小心翼翼地砍了砍,她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掰断柴火呢?这明显违反常理啊。 原来秀秀肌肉是真有用,直接从源头斩断问题,让有心人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让楚沁遗憾的是她本以为胡婶儿多少会跟村里人说说,使得她这个“坏”名声也能传出去些,避免往后还有这种事。 奈何胡婶儿怕是真的吓破胆了,半点不敢拿她的事来编排。 楚沁过上几日舒服日子。 她现在每天清晨都得上山一趟,即使看看清泉峰上的陷阱,又是多砍点柴多摘点野菜。 村里对砍柴越来越严格了,楚沁砍回家的柴不敢全堆放在杂物房和厨房中,更是在地窖里堆积了整整一面墙的柴。 地窖中。 光线昏暗,楚沁站在柴火堆前拍走手上的灰尘,满意地点点头:“总算堆满了。” 刚刚她用最后一捆柴堆满空缺,如今家里的柴火怕是够她用上两年。 地窖的两粮仓被她挪到另一边的角落去,等到今年粮食分发后,也不晓得她分到的能不能填满粮仓。 楚沁最后抖抖身上的灰,爬着梯子离开地窖,将今日山上采的野菜给洗了,准备做野菜团子。 这段时间的采摘的野菜楚沁每日只吃一小部分,其余的都晒干了做成野菜干,留着冬日时吃。 她家现在别的不多,就是这干那干的多得要命。 野菜团子容易做,不拘是什么野菜,超过水后切成菜丁,再加入面粉揉揉,发酵一段时间上锅蒸。 野菜团子不仅有面食的香味还有野菜的清香,缺点就是夹带着些苦涩。所以还得调蘸料,楚沁舀点辣椒酱,又倒点儿酱油和陈醋,最后加蒜末,等野菜团子蒸好后蘸着蘸料吃。 这辣椒酱是楚沁前段时间自己做的,之前用獐子肉换到的辣椒酱已经全部吃完,刚好菜园里的辣椒熟了,便按照大姨的法子做了辣椒酱,吃着味道还不错。 野菜团子蒸好,楚沁也不切,稍微晾凉点后丢给小白四个,剩下的都自己留着。 小白跟着她也是啥玩意都吃了,瞧着把野菜团子吃得喷香的小白,楚沁叹道:“咱们今天晚上就炖肉吃吧。” 羊肉还剩最后两斤,刚好家里有些红枣和枸杞,她准备做红焖羊肉来吃。 小白虽然是狗,但它一听到“肉”字后野菜团子也不吃了,顿时摇着尾巴激动汪汪叫。 红焖羊肉在下午四点时便炖了下去,楚沁坐在院子里,望着瑰丽的晚霞,心里在琢磨着给她大表哥的信该怎么写。 是的,端午那日楚沁说自己会去信给大表哥托他买糯米,但一直没行动。 她端午回来后思考好几天,每次提笔时都不禁感到别扭。 楚沁哪里会不晓得自己呢,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怕麻烦别人也怕别人麻烦她的人。 她没见过原主的大表哥,就连原主对这位大表哥也算不上十分亲近,没有记忆托底楚沁只把这位大表哥当成陌生人,哪还写得出信? 左思右想,薄脸皮的楚沁决定还是把这事暂且放一边,那时候新糯米还没种好呢。 一放,就放到现在。 然而今日午后大姨托人带话,问她糯米的事儿。 楚沁明白了,估计是大姨在去给大表哥的信里提过这事儿,而大表哥回信里肯定说了楚沁没来信的事儿。 母子俩一通气,楚沁就暴露了。 楚沁能咋办? 帮大姨带话的婶子说了,说东西很快会让表哥寄来,让她九月后注意去乡里接收。 厨房里红焖羊肉的味道渐渐飘散到院子中,勾得将近半个月没吃肉的楚沁直分泌口水。 楚沁咽咽口水,抓抓头发略感烦恼,动笔开始写回信。 糯米既然都寄来了,楚沁也就不推拒了,她在信里再感谢大表哥,提几句自己如今的生活,并且表示得米酒酿好了会给他寄些去。 楚沁还烦恼的是家里没什么东西可以和人家礼尚往来,所以就只能寄钱去了。 信写完,红焖羊肉也煮完。 红焖羊肉因为放了辣椒酱和胡椒,吃着时香辣开胃,额头上还冒出细微的汗水。 因为炖的时间久了,羊肉炖的酥烂,偏偏带皮的地方还有嚼劲,肉嫩味鲜皮筋道,楚沁整整用它配了六个野菜团子下肚!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傍晚的高树村充满人间烟火气。 楚沁在院里种植了许多株艾草和薄荷草,这也使得她的院子嫌少有蚊子。 坐在院里竹椅上纳半小时的凉,然而去看看地瓜地,趁着天空中还留有余晖时,把杂草给除了。 再摘些地瓜叶,明儿早上给猪吃。 要说她家那两头猪可真够能吃的,楚婶儿说这两头猪最少育肥6个月才能出栏,她家这两头怕是现在拉到屠宰场里都能上称了。 掐手一算,等到进入冬天,她应该就能喜获两头两百多斤的猪! 干完活洗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楚沁躺在床上一夜好梦。 翌日。 楚沁刚到清泉峰,照例去看看陷阱。她本没抱什么希望的,可这回还没走到陷阱前,就察觉到陷阱里有动静。 好似有哼哼哼的声音。 楚沁大喜过望!简直飞一样跑过去:“我的猪!” 野猪啊,果然是她期待已久的野猪,她可是从去年刚穿来时就惦记着了! 楚沁心花怒放地蹲在陷阱边,往里头一探——好家伙!不止一头野猪。 只见陷阱中有头大约两百斤的壮硕野猪紧紧卡着,它的边上还有头约摸七八十斤的小野猪,也不晓得几个月大。 野猪像是昨天摔进去的,现在已经颇为无力了,虽然皮糙肉厚但终归还是被竹尖刺入肉中,还能瞧见坑里有血迹呢。 当初的野羊楚沁还能拖下山,两只野猪是不成了,只能放到游戏背包中。 论从赤贫到富户是什么体验? 楚沁这回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存粮中的肉才见底,今天就又给续上,惹得楚沁完全没心思继续逛。 很快下山回家,回到家不着急杀猪,村里今天得上工。 为啥呢? 村里稻谷可以收割了。 “大家用点力!菜籽已经运到乡里去了,今年的稻子收上来后咱们都可以留着!尽量在月尾把稻子收好,今年天气变化无常的,可别劳累一年最后摔个跟头!” 韩定国站在人群中鼓气,楚沁一听稻子全部自留,恨不得立刻跑去收割。 村里其他人也是如此。本来因为村里近半数的地都用来种菜籽,而且种的菜籽有八成都要上交,心里甚是不得劲。 如今呢?几乎每个人都干劲满满。 最近天气变化莫测,能早收就早收,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了默契,甚至把十岁大的孩子都拉到地里来,连六岁的都被韩定国安排个捡稻穗的活。 这次稻谷的抢收比收割菜籽还要急迫,幸运的时天气已经渐渐凉爽,进入九月中旬时颇有秋高气爽的感觉。 村里几棵老桂花树都开花了,正是开得灿烂茂盛之时,有人进村都能闻到这股飘在空气里的淡淡香味儿。 楚沁刚刚从秦仁心家里出来,这段时间忙碌,她也没时间去乡里,听说秦仁心今天有事儿得去一趟,就拜托秦仁心帮忙把信投到邮局里去。 大表哥寄的糯米已经到了,昨日杨小舅给她送来的。说是他在邮局里有位朋友,得知这是他外甥女的包裹,还是他外甥寄来的,便放心让他捎带给楚沁。 也正是看见这包裹,楚沁才没有给大表哥寄票汇钱。 大表哥不仅寄了糯米,还附带封信,信里说得知她独居后肯定艰难,让她不必寄钱来,说是寄来了也会寄回去。 楚沁:“……” 她还能咋办,平白浪费时间和邮票么?这肯定是大姨支给大表哥的招。 但没关系,钱不能寄就寄别的。 她不是刚得两头猪么,等天气渐冷时她就做腊肉腊肠,寄些去也行。 这几日村里稻谷收割得差不多了,还剩两片田地,目前功夫都放在晒谷上。 楚沁今日难得请假没上工,因为她得杀猪。是的,杀猪。趁着大家都在上工把猪给杀了。 回家途中经过楚婶儿家时,又让楚婶儿等会儿去她家一趟。 “啥事儿啊?”楚婶儿正打扫卫生呢,她今天下午没上工,因为楚建这熊孩子早上跑到山里去,一不小心直接从山坡滚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的,还好只是外伤。 楚沁怕隔墙有耳,只道:“您来就晓得,有事找你说。” 说完就走了。 她前段时间只杀了大野猪,这几日来吃了好几回红烧肉,还炖了回猪心,如今背包里还有整整两百斤的猪肉和猪骨肉呢。 上次杀猪的动静太大,谁能想到那野猪竟然奄奄一息了还叫得那么大声,还好当时黄家人被韩队长绊住没下工,否则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家肯定知道。 今天杀的是野猪崽。 野猪崽比它妈的动静要小些,系统背包太神奇了,明明过了好几天,这野猪崽依然是活着的。 楚沁为啥分开杀? 就是想找个由头把猪肉露出来,当然不是露给村里人,而是露给楚婶儿看。 楚婶儿经常会来她家里,楚沁想做腊肉腊肠的事儿瞒不过她。她就算没看见,只要到院里一闻都能闻出来。 在这个缺少油水的时代,千万不能小看每一个人的鼻子。 再者楚婶儿对她也挺好,正所谓真心换真心,比起楚小叔来,楚沁对楚婶儿反而更为上心。 只见楚沁这会儿把野猪宰五花大绑,牢牢绑在杀猪凳上。 她表情冷淡,磨刀霍霍,吓得小白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楚沁心里嘀咕:“小白看家还可以,想当猎犬的话可不行,胆子太小了。” 正当她把水烧好,拎着桶沸水走出来时,楚婶儿到了。 楚沁忙道:“婶儿你把门关上,帮我一起剔猪毛。” 楚婶儿瞪大眼,看着院里的猪愣了整整两秒才反应过来,吓得赶紧转身往身后看看,然后迫不及待关门。 “要死啊,楚沁你现在连野猪都敢抓!”楚婶儿气道,“野猪是真的能撞死人的!” 楚沁赶紧解释:“婶儿我没有抓,我前段时间在山里挖了个陷阱,今天早上去看时正巧看到里边有只野猪崽。” 楚婶儿不信:“糊弄我呢,你随便挖个坑就能碰到野猪?” 楚沁表情无辜:“可就是碰到了啊,我之前看到那地方有野猪粪便,就随手挖了个坑,事情真就这么简单。” 楚婶儿:“……” 她看眼正哼哼的野猪,问:“你的陷阱下在哪里?” 楚沁心思一转,脸上表情不变:“松山崖,就是咱们之前挖野菜的地方。” 楚婶儿但是有些怀疑,松山崖那地方野猪少见,怎么恰巧就让楚沁给碰上? 她怕楚沁这是钻清泉峰去了,那地方才是随时要人命的地方。 楚沁拉着楚婶儿,不让她继续再想:“婶儿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事儿吗,您瞧瞧这猪,得有多少肉呢,等杀完了婶儿你带些回去。” 楚婶儿被打断思绪,紧接着手上就被楚沁塞了一把刀。 她又震惊了,看着楚沁手上的刀:“你这个杀猪刀是哪里来的?” 楚沁胡诌:“我买的啊,年初在市里的时候买的,当时就觉得这把刀好用。” 楚婶儿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她是没再问了,把刀放下,拿起绳子道:“你小孩家不懂,要先把猪的嘴巴给捆上。” 这一步楚沁还真不晓得。 她杀猪会杀,杀猪功夫是上一辈子历练出来的。 但细节方面却不晓得,楚沁此时才恍然大悟。哦,怕猪叫原来可以把猪的嘴巴绑上。 嘴巴绑上后楚沁再去拿一个洗干净的桶,放置在猪脖子的下边。 还没等楚婶儿反应过来,直接把杀猪刀稳准狠地插入猪脖子中,再用力旋转一下,猪血随即哗哗流出来,甚至还飙到楚沁身上。 楚婶儿看她这熟练的架势,讶然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一手?” “在徐老屠那里,从前他杀猪的时候我就偷偷看,都是跟他学的。”楚沁说道。 徐老屠家离楚小叔家不远,就在楚小叔家的后头,所以楚沁这话说的没问题。 问题是:原来杀猪这活,是多看几遍就能看会的? 楚沁没再说话,等鲜红的血流得差不多时摇摇猪臀,然后把装血的桶拎到堂屋去。 紧接着就是剃猪毛了,野猪毛尤为难剃。 楚婶儿将滚烫的热水浇在猪的身上,交的时候还要防止把猪皮给烫伤,她边浇楚沁就边剃毛。 为了口感,楚沁剃毛剃得那是相当认真,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剃到。 野猪崽不大,可依旧皮糙肉厚,楚沁反正是剃惯了野猪,但楚婶儿还是感慨道:“野猪的毛比家猪难剃,你炖肉时千万要多炖些时间。” 楚沁点点头。 她用锋利的刀把野猪开膛破肚,先是取出内脏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再分割野猪身上各个部位的肉。 野猪身上肥肉不多,甚至少得可怜,像是那头大野猪身上几乎都是腱子肉,这只野猪崽相对来说还好些。 楚婶儿只觉得眼花缭乱,楚沁分割猪肉分割得特别顺手,跟杀过几百头猪似的。 短短十五分钟,整头猪分割完毕。 楚沁把一条猪腿和猪心放在木盆里,说:“这些婶儿你拿回去吧……偷偷拿,我等等找个麻袋出来。” 楚婶儿忙拒绝:“别给我这么多,这个猪心给我就成,我刚好炖给楚建那死孩子吃。” 楚沁不说话,干脆去把麻袋拿出来,就用油纸把猪心包着,整条猪腿和猪心都丢到麻袋里,硬塞给楚婶儿。 “您都收好吧!”楚沁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我还有这么多呢,一点都不缺。这段时间忙得过分,多吃点肉总是好的。” 紧接着又道:“再说这么多留着我也吃不完,我还准备明天再请假一天腌肉呢。” “你都留着……” “哎呀婶儿你别说了,我小舅和我大姨那里也会各给条猪腿的。”楚沁直截了当道。 这话说完,楚婶儿就没有推拒了。 她又被楚沁塞了好些猪血,等回家时整个人还是有点懵懵的。 就跟做梦一样。 忽然楚沁猎了头小野猪。 忽然自己得了好几斤肉。 等楚小叔回来,楚婶儿晕乎乎地把这事儿详细说了,楚小叔吓得都想把楚沁拉来揍一顿。 楚小叔气冲冲:“听她乱讲!肯定是清泉峰下的陷阱,松山崖最近都是摘野菜的,那里哪有野猪!除非过河!” 楚婶儿叹道:“我现在是真看不懂楚沁这孩子了,胆子大得要命,可偏偏就常让她得手而归。” “不行,我得去说她一顿……”楚小叔在院里走来走去,烟都忘抽了。 楚婶儿急忙拉住他:“你可拉倒吧,楚沁主意正得很,比你有本事。你想想……” 她面色纠结地指了指隔壁,楚小叔瞬间冷静下来。 她算是明白了,说也是白说的。 自己原先叮嘱那么多遍,楚沁不是照样往山里去。 姑娘家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楚沁这孩子拗,从前拗是在婚事上,死活不肯还宁愿搬出去住。 现在拗是在去山里的这件事上……虽然有些奇奇怪怪,但就随她吧,说了不听,好歹没有跟隔壁张家的飞燕一样,在山里种地瓜,还差点摔断腿。 想到这事楚婶儿又不禁担忧。 楚沁经常去山里……是不是也在山里种地瓜了呢? 这一个两个的孩子,都成年了,干的事咋这么让人看不懂呢?都当自己做的事能瞒得住大人啊。 楚小叔叹息。 点燃烟头,比起胆大包天在山里种地瓜的张飞燕,自己这只会挖坑猎野味,还能把全村人瞒得死死的侄女明显更让人省心些。 “那张飞燕,”楚小叔都不知该咋说,忽然笑出声来,压低声说,“张老二这几日都快要愁死了,这事也一直瞒着,只有咱们家,黄家,还有老韩和村支书他们几人晓得。” 大约一周前,黄家那个黄豆子发现张飞燕总是往山里跑,也不晓得让他看出些什么来,他当时就偷偷跟了上去。 半途中被张飞燕发现了,接下来的事儿不得了,两人不知咋的差点打起来。 更巧合的是那日韩定国正巧在大岩山,因为和静水庄山林界限的事儿烦着呢,下山时就碰上自家村里两个青年男女打起来。 不是妖精打架。 要是妖精打架就算了,特么还真的动手要打架。 韩定国气得当场出声,两人吓得是失张失智花容失色啊。 反正张飞燕说黄豆子不怀好意。 黄豆子却说张飞燕是别有用心。 韩定国没空听他们吵架,也不想看这出闹剧,带着人回了张家,位于张家隔壁的楚家听墙根都听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夫妻俩眼珠子底下都是乌青乌青的呢。 这事儿就被摁了下来,直到第二天黄豆子憋着口气偷偷上山,大岩山转一圈,特别注意张飞燕昨日行走的方向,还真让他踩狗屎运发现那片地瓜地。 他喜得差点飞起,二话不说找到村支书和韩定国,一张嘴叭叭叭的,告状告得贼溜。等村支书几人上门后,张飞燕吓得脸色发白,最终还是张老二出面,放下脸面放下身段道歉再道歉。 黄豆子当时那叫一个趾高气昂,仿若百年冤仇沉冤得雪,张老二再恳求后,才答应不把这事给说出去。 楚家夫妻连听两天的墙角! 吃足了瓜后,也惊叹那黄豆子果然守信,之后几天完全没在村里听到什么风声。 这件事楚沁还不知道,但她是晓得张飞燕上一茬地瓜种毁了后又去补种的。 只是不晓得竟然被黄豆子抓到了,她要是晓得这事,一定会对黄豆子拉起百分之两百的警惕心! 这男人,恐怖如斯! 得吓吓,不吓的话下一个盯上她咋办。 无知无觉的楚沁其实是来了个灯下黑,黄豆子未尝没有怀疑过她,他也去楚沁常去的后山转了转,都没有看到地瓜地啥的,完全想不到楚沁直接把地瓜地放在家里。 简直熊心豹胆! 楚沁此刻正琢磨着这种天气怎么做腊味? 完全做不了啊,那就只能把猪肉先过水煮了,明天送去给杨小舅和大姨,免得猪肉在这种天气里变质。 翌日,楚沁借了自行车,车后绑着个麻袋先往静水庄而去。 杨小舅见到楚沁有些惊讶。 “小沁你咋来了?”他好奇,“出啥事儿了吗?” 楚沁摇摇头,把麻袋提进屋:“我给小舅你送点东西。” 说着,把麻袋里的猪腿掏出来。 “……” 杨小兴嘴巴微张:“啊,这是,你这是干啥呢?不是,你哪里来的啊?” 楚沁“嘘”了声,“我偷偷在山上猎的,挖的陷阱不危险。昨天刚杀了,送个腿给小舅你。” 也是报答小舅送她去钢铁厂嘛。 重要的是,楚沁忽然乖巧笑笑,瞧着杨小舅好似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问:“小舅你有没办法帮我把肉换成粮食啊?” 杨小兴脱口而出:“有!” 说完脑袋一拍,“啧”一声懊悔道:“你问这个干啥?不对,猎野猪怎么可能没危险,你这是在骗我呢。” 楚沁顾左右而言他:“小舅你有办法帮我换成粮食吗?” 杨小兴沉默两秒,决定放过这个话题,看着猪腿问:“不止一头?” 楚沁点头:“这头是小的。” 随后又道:“我叔婶儿都不晓得呢,以为只有一头。” 杨小兴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想让我帮你换粮食,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 他真好奇,大野猪少说也有百来斤,楚沁是怎么瞒过村里人拖回家的? 楚沁特别实诚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野猪肉没想多留,大的那头野猪连皮带肉带骨头还剩两百斤,完全可以掏出一百五十斤来换换粮食。 即使小的野猪分给楚叔楚婶,分给小舅,分给大姨,再做腊味寄给大表哥后就没剩多少,可大野猪剩下的五十斤也够她吃的了。 再说,她家还养着猪。 几位亲戚并非是只进不出的人,如同楚婶儿,自己昨天才把猪肉给她,她今天就送了两斤红糖,一桶黄豆来。 红糖是她娘家新做的,黄豆也是她娘家种的,估摸着是刚送来,还热乎着呢,就又被她转送到楚沁手上了。 楚沁没推辞,这些东西完全能抵消那些野猪肉。 杨小兴思索片刻:“行吧,我帮你换。不过这事得尽快,这种天气肉会不会发臭了?” 楚沁撒谎:“大的那头还苟延残喘着呢,等我回去就把它给杀了。” 杨小兴表情复杂。 外甥女竟然还会杀猪,他记得小时候,哦不,不说小时候,就是去年这时候,外甥女还是非常乖巧懂事的。 他拍定:“好,等我晚上……等晚上我赶车来你家门口,你九点前把猪杀完就行。你能给多少,先得跟我说个准确数字。” 楚沁马上道:“包括内脏一百五十斤。还有,小舅要不你还是把车停在村口吧,到点了我把肉拎到村口等你,我怕我家边上的黄家听到动静。” 杨小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那你千万注意安全。” 说着指了指麻袋里的另一个猪腿:“你这是要送去给你大姨的吧?” 楚沁点头。 杨小兴道:“你直接给我,我现在就去乐水,我帮你带给大姐。” 那可再好不过了。楚沁忙不迭把麻袋塞给他,忍不住咧嘴笑出来。 她可以直接回村上工了! 临走前,杨小兴再次跟她确定时间,又去屋里找自家老娘要到橱柜的钥匙,打开橱柜后拎出一袋东西来,递给她。 他道:“这是花生牛扎糖,你带回家吃,隔省买的味道还不错。” 楚沁这下子家里可好多糖了。 蜂蜜,红糖,还有这个花生牛轧糖……就是没有正经用的白砂糖。 回家的路上楚沁想到即将要有粮食到手,快乐得心里直冒泡泡。 把花生牛轧糖放回家锁到柜子里后楚沁便迫不及待去上工,下午的任务是给玉米浇水。 是的,在菜籽收割完毕后就把玉米种植了下去,目前看来长势还不错。 这阵子村里还有芝麻成熟,听说芝麻不会分发,到时候直接拉去榨油,也不晓得自己能分到多少。 哎!秋日真是满含收获的季节。楚沁美滋滋想道。 夜晚。 忙碌一下午的楚沁终于洗完澡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歇息了。 楚沁屁股动动,竹椅就吱呀吱呀响,楚沁坐得不太爽快,便琢磨着自己哪天再做个竹椅来。 而且得做竹躺椅,舒服。 她面上摆放小桌子,把今天得到的东西记录上去。 “花生牛轧糖两斤半。” 这玩意儿真的好吃,楚沁刚刚试吃一个味蕾直接被征服。 刹那间,心头直接燃放起烟花来。 从末世穿来的可怜孩子对这又甜又香还有坚果香的糖果惊为天人,简直毫无抵抗力。 所以楚沁特别谨慎,她不仅着重记录多少重量,还特意数了数,附带记录了数量。 “共62颗。”楚沁补充写道。 接着就是:“红糖两斤,黄豆16斤。”这些黄豆冬日时正好可以拿来做豆腐酿,原主记忆里大姨做的豆腐酿简直一绝。 写完,舔了舔嘴唇。 完了,她又想吃糖了。 夜色宁静,夜空清朗,月亮似乎无乌云可躲藏。 楚沁很满意,她又没有手电筒,当然是踏着月色去村口。 什么时候九点,她不晓得。 楚沁只稍微估算了一下,觉得要到八点半时就锁上家门往村口走去。 杨小兴其实也已经在路上赶来,怕是再有四十分钟就能到达。 楚沁愣是在村口等了四十来分钟,被蚊子叮得都快要没了脾气。 终于,一阵驴蹄声响起。 楚沁眼睛蹭亮,躲在一旁,当驴车近了,发现驴车上确实是小舅时楚沁才兴冲冲出来。 “小舅,我在这儿!”楚沁轻声喊,“东西我都带来了。” 杨小兴下车道:“没被人盯上吧?” 楚沁忙摇头,村里可没人能跟踪她,她也没发出动静来,在路上连根树枝都没踩呢。 “猪肉都在这里。”楚沁指着身边的麻袋说道,“家里没有东西装,只能用麻袋了。” 杨小兴打开瞧瞧:“没关系。” 他闻了闻味儿,没臭,够新鲜。 他和楚沁把猪肉搬到车上去,又把车上的两大袋粮食搬下来。 杨小兴低声道:“都是米面,你自己偷偷放好,这事和这些东西都不要让人晓得。平时吃的时候也小心点,哎,想想你现在住出来还挺对的,粮食多也别亏待自己。” 说着又掏兜,说道:“现货不够,说是用钱票补,我替你同意了。” 楚沁忙表示:“没关系,我能接受。” 杨小兴就猜到楚沁能接受,外甥女估计挺缺钱的。 他把钱票都塞楚沁手里,“八块八,你回家后自己数数。” 说完看看周围,又道:“我得赶紧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呢,没办法帮你把粮食送回去。” 楚沁摆摆手:“没事,我自己行。” 杨小兴很快离开,等彻底看不见影后,楚沁把两袋粮食一收,往家里走去。 粮食总共多少?暂且还不知。 回到家,将两盏煤油灯都点亮,堂屋瞬间亮堂起来。 楚沁镇静地关门,门闩锁紧。 来到堂屋,又把堂屋门关紧。 严谨得好似在进行什么严肃的仪式,不容许任何人窥视打扰。 可当门关上后,她迫不及待放出两袋粮食来,打开袋口,只见里头是白花花的大米! 楚沁嘴巴张出个圆来,伸出手摸着大米喜不自禁,又忙打开另一个袋口。 这袋子里还是大米,可等大米倒入米缸里后发现只有半袋米,米下面还是麻袋,而麻袋打开,里头装着的是略微发黄的面粉。 楚沁睖睁看着,慢慢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煤油灯半天未动。 满脑子都是四个字:我发达了。 她穷鬼楚沁,还有这么一天啊。 28 分发粮食 被贼盯上 两大袋粮食, 其中一袋半是米,另外半袋是面粉。 楚沁如今不需要再靠手感估计重量了,因为她这个月的月抽盲盒是杆秤。 称就是当下最普遍的称, 称上有挂钩能挂住需称物品,但只配着两个秤砣,所以太重物品也称不了。 大米不需要再称,这一袋半的大米直接把卧室里的大米缸给填满了。 米缸是她上周托楚婶儿在乡里帮忙买的, 赶集时村里的驴车帮忙运回来。 没办法,家里实在是没容器了!原先的米缸中都塞满了各种干货,特别是笋干和菜干。 楚沁那时琢磨着新米很快就要分发,家里米缸是得先准备起来。 米缸到家时楚婶儿便道:“我帮你买了最大号的,能装160斤的米, 够你装的了。” 楚婶儿反正是无法理解楚沁为何需要这么大的米缸, 谁家一口气会脱那么多的米呢?脱壳脱得手都要脱断。 惯来都是脱个二三十斤的米就最多了,然后放在小米缸里, 米缸再锁到橱柜里, 完全够一家六七口人吃上一个月。 她心想应该是用来装水的,这阵子静水庄没烧陶,说是等到秋收后才开窑, 如果楚沁急着用确实只能买米缸代替。 话说回来,所以她楚沁此刻不需要称, 就晓得杨小舅帮她换了将近160斤的大米。 而那袋面粉, 楚沁称称, 灯光下刻度清晰可见, 足足有35斤重。 缓过神来的楚沁把重量记在笔记本上,心头悬挂的石头骤然落地。 她不需要再吃野菜团子了,这些米完全足够她吃到过年, 甚至过完年。 晚风阵阵,风中带着丝稻谷成熟的香味。 楚沁将木盖子盖在米缸上,这个木盖是她自己做的,做得厚重,晒干后盖在米缸上,老鼠不要想推动木盖。 面粉放橱柜里,旁边就是大表哥寄来的糯米,糯米有12斤,不仅足够酿酒,甚至还能剩些做米粿。 她这位大表哥很大方,楚沁心说自己寄东西时可不能小气。 因为喜获两头野猪,楚沁上山的心思这段时间就淡了许多。 主要还是秋收忙碌,稻谷已经全部收完,又得照顾玉米地。 楚沁经常在地里忙得汗流浃背,头发湿得一缕一缕,有时不禁想:灾荒到底啥时候来? 或许不远,如果还得过几年才来的话张飞燕不至于这么着急。 这姑娘也倒霉,忙碌大半年,种完快成熟被猪拱。第二次呢,楚沁暂且还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但她发现那块地瓜地被翻一遍了,怕是被啥人发现了这件事。 反正临了临了,竟然转头一场空。 换成楚沁,楚沁都能哭死。 不过张飞燕也差不离,她在家里闷头待了半个多月,最后被实在看不惯的爹妈赶出家,赶到玉米地里上工。 此刻就在楚沁的旁边,整个人消瘦非常,楚沁瞧着都挺可怜她的。 楚沁猜想,灾荒或者明年,或者后年。 快到正午,秋老虎发威。 炙热的阳光似乎能穿透草帽,径直照射到她的头皮上。楚沁只觉得自己头顶好似泉眼,正淙淙往外冒水呢。 今日的工作是中耕除草,除完后没几天就要拔节了。 楚沁收拾完自己的这片区域,只特意剩下最后一垄地,而张飞燕才进行到一半。 楚婶儿倒是干完活了,红着脸坐在楚沁旁边喝水,说道:“飞燕这两年下地下得少,庄稼活都没有以前会干。”以前比楚沁还能干,现在瞧着好像手生。 张二婶正巧干活干到这附近,听到这话,苦着脸道:“都是惯的,孩子真不能惯。现在我就是再心疼,也得把她这坏毛病掰正来。” 飞燕从前跟着他们夫妻受苦了,自小就不被她奶奶待见,没分家时干了不少活,分家后就想让闺女轻快轻快,没想到惯成这样。 猜到内情的楚沁不说话,坐在田梗上休息好一阵子。忽然起身笑道:“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去收个尾回家。” 楚婶儿挥挥手:“快去吧。” 她心叹道,现在楚沁比自己能看,她划拉的区域比自己的整整多了三垄地。 看着楚沁走过去,楚婶儿将水都喝了,僵硬地起身回家做饭。 楚沁特意等到张飞燕干活干到这块地,而她剩的那垄地和她正在干活的那块地相邻,她觉得以张飞燕对自己的关注度,她过去后张飞燕肯定会找她说话。 果然,没两分钟呢,张飞燕开口道:“楚沁你现在干活都干得这么拼命吗?” 楚沁认真道:“我一个人当然得拼命干。” 张飞燕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偷偷问:“哎你怎么会从你叔叔婶婶家搬出去?” 楚沁没回答,只道:“这是私事,不太方便说呢。” 张飞燕撇撇嘴巴没再说话。 她从前觉得楚沁挺奇怪的,现在倒是很怵她,也不敢太招惹她。一个人独居就罢了,还能把生活过成这样,肯定是有点手段。 她就纳闷,自己实际上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重过一遍怎么还处处碰壁,也就一个成功分家让她觉得有成就感。 唉!还不晓得后年该怎么过呢。 其实等明年……明年的时候粮食就不多,天气没有今年好,产量还得翻倍报。 张飞燕对未来感到担忧。 楚沁余光瞥见她皱着眉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眼瞅自己活快要干完了,只能假意叹气,说道:“中耕后天天都得挑水,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好些,特别是明年,今年挑水挑怕了。” 张飞燕嗤笑:“明年想挑都没得挑咋办?” 楚沁装作惊讶:“咱们这里咋会没水,再说村支书说明年前山头的位置要修水库呢,最好咱们村也修个水渠,往后干活不需要再挑水。” 张飞燕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可怜:“水库啊,没五六年都修不起来。” 明年动工,之后遇上那三年,大家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心思力气挖水库。 楚沁露出不信的神情,但也没多说,好像跳过这茬话题似的,只道:“明年天气不好也没关系,今年粮食都是自留的,咱们这里山多,跟城里不同,靠山吃山,怎么都能撑到后年。” 张飞燕眼神中的可怜又添两分。 啊,真是个天真的傻姑娘。 想起未来的几年,她脸上不禁添丝悲切,重生后忍着憋着的情绪有点溢出,忍不住道:“那要是后年还没粮食呢?” 楚沁似乎没把她话放心上,摆摆手:“不可能吧,哎假设这些事儿干啥。” 张飞燕哼笑:“是啊,不可能。” 说完也不理楚沁里,埋头苦干,心里苦涩止不住地流。想起自己那两茬地瓜地,就想揍死那该死的黄豆子和山里的野猪。 她心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上辈子自己活下来了,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能活。家还分了,她妈也能活。只是村里真的饿死好几人。 这般一想,心情放宽。 她是放宽了,有种大浪将至,我只享受最后的宁静的心态。 可楚沁却差点吐血,心里震动,最后一垄地的活几乎是凭借本能干完的。 活干完,到韩队长那里确认后下工回家,一路上都是晕乎乎的,满脑子转悠着刚刚张飞燕说的话。 回到家,楚沁只坐在院子里,两手相互攥紧眉心紧蹙一字一句地回想她的话。 “灾荒不是明年。”楚沁自言自语,强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大概率是后年开始。” 张飞燕明显对后年,也就是1959年这个节点很在意。 “但明年肯定有预兆了,这说明并非是某场大雨某场洪水导致的灾荒。” 那么持续多久? 楚沁眉心愈加紧蹙了,连小白在她面前直晃悠都没注意到。 “……水库没个五六年建不起来。”这句话其实是有深意的。 楚沁细细推敲。 她晓得这个水库,前阵子才通知下来,说是要建在前山口那个位置,那里其实位于静水庄和流里村之间,离高树村不算近,却也不远。 从楚沁家再往里走,经过从前塌方捡獐子的位置,一路沿着河流上游去,腿脚快只需半小时就能走到那个位置。 水库肯定不大,因为没那条件。 但也需要集周围几村之力去修,韩定国曾透露说会在村里招人。 楚沁猜测,这水库最多修两年,正常修或许都用不了两年。 但张飞燕说的是没有五六年……楚沁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隔着层纸捅不破。 乌金西坠,在外放养游荡的鸡鸭都已经觅食回家。 楚沁望着远方即将修水库的方向,心头忽然一动。 等等,水库明年开修,灾荒后年到来,必是持续两三年,甚至四五年。 灾荒时候九成九是不会再动工了,这水库对几个村几个乡称得上重要,但对于县来说,其实说不上多么重要。 只有水库修建期间停止三四年,才会把整个周期拉长五六年。 楚沁渐渐站起身,表情不再怔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灾荒在后年到来,或将持续两三年。 她该怎么做呢?楚沁得好好想想。 — 春日种植的庄稼已全部收入粮仓中,只差地瓜。 地瓜也已经成熟,但地瓜在土里耐放,说是放一阵子反而会更加香甜。 楚沁一听还有这种说法,当即放弃这两日收地瓜的工作。要晓得她早就想知道自己那片菜园旁的地瓜地能种出多少斤地瓜了。 穿越越久,她便越觉得自己所需要学习的知识无穷无尽。 楚沁这日洗完头发,坐在院里晾干,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得去乡里或者县里买几本书。 物质暂且得到满足,楚沁又开始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说到底也不是精神,楚沁就没那份心品读佳作,她想买些关于农业和畜牧业的书。 上辈子末世结束后书籍极为珍贵,甚至比米肉粮食还珍贵,那些末世前的书更是无价之宝,谁家要是有一本,交到政府去后甚至都能搬到城里住,楚沁自然没法拥有。 楚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下回有车时去趟乡里,就是不晓得乡里有无书局。 翌日又是上工。 长成的庄稼收上来,就得把种子种下去,总之今年冬日田地不得闲。 又过四日,村里决定收地瓜。 楚沁喜得跳起来,导致楚婶儿都忍不住多瞅她两眼,心说:难不成楚沁就喜欢吃地瓜? 收地瓜比收稻谷还开心。 楚沁心里才不是这么想的呢,她跟紧村里步伐,村里要收她就也要收。 在楚沁看来收地瓜可比割稻谷轻松得多,今年地瓜的长势比稻谷好,从韩队长的面色里就能看出来。 先前割稻谷时韩队长那阵子的脸色都是臭的,如今还时不时笑两声。 白天在村里挖地瓜,晚上就在自家菜地坡上挖地瓜。 楚沁对这片地瓜地是下了大力气的,所以她家的地瓜地长得竟然还比村里的好些。 就着月色,楚沁小心翼翼地挖取。 声音不敢太大,她怕河对面的黄家能听到动静。 农人对锄头挖地的声音多熟啊,但凡让黄家人听到动静,黄家就能晓得是锄地声。 哎!她住的还是不够偏。 楚沁哼哧哼哧挖地瓜,小白也一个劲儿地挖不停。她瞧小白不会去啃,也就随它去了。 断断续续的,总共花费三晚的时间,终于把左坡地的地瓜全部收到屋里来。 她把卧室清出个角落,再将收上来的地瓜倒在角落里晾着,以保证地瓜能存放更长的时间。 左坡种出多少地瓜? 约有300斤。 这其实是个大数字,楚沁以为260来斤左右最多,谁能想到有300。 地瓜虽说易存放,可再放也放不了三年,楚沁琢磨着哪天有空了把地瓜做成地瓜干,甚至还能做些地瓜粉干,这两种易存放。 左坡的地就这么空出来了,楚沁也不敢再种东西,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心急。 而屋后篱笆旁的地瓜地还得再等两月,许是得等到雪前才能收。 中秋渐到。 中秋是大节,在中秋的前一天村里决定赶两辆驴车载村民们去扬子沟。 同时韩队长也放话,说是在这天下午将分发新收的稻谷等等。 哇—— 村里像是油锅溅了滴水,砰的一声炸开来,恨不得敲锣打鼓呢。 这日早上楚沁兴冲冲便爬起来了,来到后院顺着梯子爬入地窖中,将两个粮仓再次用干净的布细细擦拭一遍。 粮仓终于派上用场了! 而后匆匆吃了饭,跟着驴车去乡里。 乡里今日也热闹,皆是为了中秋节。时值收获季,大家都愿意在这几天犒劳犒劳自己。 楚沁问同行的仁心婶:“婶儿,乡里有书局吗,哪处地方是有卖书的?” 秦仁心颇为惊讶:“你来买书?” 楚沁嗯两声:“今年冬天要还是下大雪,除了待家里其他事也干不了,准备买几本书来学习学习。” 秦仁心听到这番话,是真对楚沁刮目相看了,她自来喜欢有上进心的人,所以不仅告诉楚沁书局在哪,甚至还指路道:“你还可以去废品收购站,那里有时候也能买到一些别人不要的废旧书籍。” 楚沁一听还有这种地方,眼睛都亮几分。 废品啊,她最喜欢废品了。 下驴车后楚沁没有去供销社,而是直奔位于邮局旁边的书局。 书局位置偏僻,她也来扬子沟好几趟,竟然还从没有看见过。 来到书局前,比起供销社书局冷清许多,楚沁在这种地方可谓是大气都不敢喘,深怕把书本弄脏。 要说此时书局里瞧着也没有多少书,楚沁稍微看一圈,问了一下有关农业及畜牧的书在哪后就直奔有关位置。 “《种植大全》……”楚沁翻了翻,这是有关农作物和蔬菜的,倒是不错,便收入怀中。 没一会儿又找到和家畜有关的了,里头有记载关于养猪养鸡甚至养鱼的知识。 这两本够她细读整个冬天,楚沁也不贪多,可临走前瞧见一本关于地理的书籍,虽然厚实且昂贵,但楚沁还是忍不住心动。 她想了解了解其他地方。 买完书,再奔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又要远许多,它在扬子沟乡的边缘,清净非常。 这里地盘大,里面许是还没来得及整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楚沁以为能在这里捡到什么别人不要的东西……却是她想多了,要是能捡哪里还能轮到她来捡。 破得完全修不好的大收音机,各种废旧的车架子,打眼一看,里面最值钱最有用的竟然是被卖的书籍和旧报纸。 废品收购站的管理人其他东西不管,但是书籍确实都放在柜台上。 楚沁问:“请问能翻吗?” 管理人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注意点,弄坏了得买。” 楚沁轻轻翻动,全部看完后她心中叹气,这里唯一能让她看上的就是菜谱。 有用,且完整。 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楚沁干脆把菜谱买下来,她自己在家也能学着做做。 另外就是买些旧报纸,报纸多看看没啥坏处。 买完书后楚沁才错开人群去供销社,此时好东西已经被抢完了,楚沁看一圈也没什么想买的,干脆就离开。 她赶着第一辆驴车回家,回村后已经下午两点,大约吃个饭便能去打谷场里准备等分粮食了。 楚沁吃饭完就急忙赶去,在打谷场旁边占个石头坐下不挪屁股,随着人渐渐多了,韩定国也来了。 他带着已经整理好的工分本,点几个人一起去粮仓跟运粮食。 楚沁恨不得时间加速,随着粮食一袋袋扛来,时间也来到下午四点。 “每家来个代表就行,不用一窝蜂围着,我报到名的去旁边取粮食,推车和袋子都自己带好。”韩定国大声道。 粮食边上是村支书,还有好几个人,再边上就是称。 楚沁看了看边上的推车,也不晓得等会儿她能不能把粮食装满推车。 韩定国开始报名。 楚沁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个报法,反正太阳落山,浅浅的月亮悬挂在蓝色天空时,楚沁还在打谷场这里等着。 “杨强家……” 楚沁挺直的腰垮了一分。 “秦长成家……” 楚沁挺直的腰再垮一分。 “胡康家……” 楚沁瘪瘪嘴,还不是她。 她干脆站起身,这位胡康就是胡长生的爹,他们家的粮食连一车都没有。 楚沁琢磨着,他们家估计也就比自己多些。没办法,人头粮其实占大头。 真算起来,勤奋者是吃亏的。 又过了两人,终于—— 仿若一声天籁:“楚沁!” 楚沁差点蹦起来,心潮澎湃但是面前却相当镇静:“在呢。” 她走到韩定国前面,韩定国道:“这是你的工分,你自己先细细核对一下。” 楚沁仔细核对一番。 每日的工分她都有记录,最终有多少她也在昨晚算出来了,核对后点点头:“是对的。” 韩定国难得露出个笑:“那就去拿吧,你这孩子心里有数。” 村里不少人可都不晓得自己赚多少工分,糊糊涂涂的不知道也就算了,你让他核对人家还觉得是少了。 韩定国差点没气死,每家都得耽搁十多分钟,楚沁是唯一一个如此爽快的。 楚沁把推车拉到粮食堆边上来,几个年轻小伙子边称边帮粮食放入麻袋里,搬到推车上。 随着一袋袋粮食搬上车,其余等待的人都惊了。 “不得了,楚沁一个人就这么多粮食?一个人赚的都能抵得上两个人了。” “她日日满工分,这么多粮食也正常。人家干活的时候多拼命,哎,没爹妈的孩子可怜。” “呦!还在搬,这到底多少啊……” 多少? 楚沁准备的麻袋都不太够用,还是村支书做主送了她两麻袋。 总共八大麻袋,占满大半个推车! 楚沁用十分的力气才把推车推入家中,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观看。 “麻烦了。”回到家后楚沁擦擦汗,又是喜又是忧。 粮食多自然是喜事,可这么多粮食肯定会被有心人给盯上。 楚沁将麻袋里的地瓜搬出来,同样倒在卧室里晾着。 她家现在光是地瓜就有八百来斤,卧室压根放不下,可放厨房和堂屋又怕被老鼠啃,楚沁甚是苦恼。 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因为粮食太多而苦恼。 楚沁实在没办法,只能倒在卧室中,反正只给自己留条过道,连床底都放满地瓜了。 其余的就是稻谷和绿豆红豆等东西了,绿豆这种的倒是能放在橱柜里,稻谷就直接拉到地窖中去。 麻袋里是稻谷而不是大米,晒完后并没有脱壳。其实这样才好呢,稻谷更耐储存,好好存着两三年肯定不会坏。 两个粮仓并没有装满,第二个粮仓还剩一大半的位置。 没关系,不是还有玉米么。 楚沁心态乐观,总有一天她会把粮仓给填满的。 天色渐暗,关于楚沁得到多少粮食的事已经传遍整个村庄。 楚家。 吃完饭后,楚小叔没有去打牌,他也需要把粮食放入粮仓中。 楚婶儿感叹:“这么说来楚沁比你挣的粮食还多,她这一年来确实是辛苦了。” 楚小叔绷着脸不说话,觉得有点没面子。 自己个大男人还干不过楚沁了? 事实证明村里很多男人都干不过,楚沁一时之间竟然触动不少男人的心 ——当然,是羞耻心。 真是过分啊,村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能人,好些人心里嘀咕。 显得他们这些男人太没用了。 而韩定国却忍不住连连赞叹。 他对媳妇说道:“我过段时间要去乡里做报告,打算把楚沁的事儿说说,她真是个典型。” 再好不过的典型。 要素齐全的那种。 父母双亡是孤儿,自立自强挣工分,还是全村工分第一人。 他是没公布出来,要是公布出来其他人更得吓一跳。 楚沁的工分其实是村里头名,第二名还差她18分呢。 队长媳妇缝着衣服,道:“这典型报上去有啥好处不?” 韩定国:“那能有啥好处,不过就是让乡里注意到咱们村,等乡里作报告时,许是会再把楚沁拉出来,这样县里也会注意咱们村。” 不求别的,往后化肥多分给他们村里两袋就行。 韩定国思考片刻,在煤油灯下翻开本子开始写生产报告。 被村里人惦记的楚沁却一夜好眠。 — 中秋节到。 楚沁本想在家自己吃,却被大姨喊到乐水乡去吃饭。 没办法,李泰都骑着自行车到她门口了,她还能白白让人跑一趟? 楚沁带上四斤的黄豆和一斤红糖,以及一只野鸡。 野鸡已经上周在山上抓到的了,她一直放在背包空间里,本来想今天炖了,既然去大姨家吃饭就干脆一起带去。 李泰道:“姐,你带那么多去妈又得一直叨叨个不停了。” 楚沁给狗喂完饭,又锁好门,提着袋子坐上后座:“叨叨就叨叨呗,能少一块肉吗?” 李泰就笑:“难怪妈总说现在是拿你没有一点办法了。” 楚沁:“坚持自我,死不悔改,谁都拿你没办法。” 她晓得自己性格说好听点是倔强,说难听点就是又臭又硬。 但是那能有啥办法呢? 她不改啊,她高兴呢。 李泰:“……” 这样他妈能揍死他。 楚沁没再说了,李泰是个乖孩子,虽然瞧着比熊还壮,但人家还没成年呢,楚沁想着还是尽量不要带坏他,给大姨招个叛逆儿。 来到乐水乡,楚沁发现金金和金玉这次的变化才大。 不仅身量有拔高,连性子也活泛了,完全看不出当初在金家时怯懦的模样。 杨立秋又给楚沁冲碗甜蛋花,说道:“金老二还算没有畜牲到底,当了回人。” 楚沁忙问:“他停钱啦?” 杨立秋笑着点点头,志得意满道:“我们也是高看金家了,金金和金玉在这里几个月都没问过,还拿着金老二的钱,许是恨不得咱们长长久久养着金金和金玉。” 要不是为了金金和金玉往后和金家再无多的牵扯,她才不会寄信给金老二呢,她虽然恨金家,但也晓得根子在金老二这里。他长长久久还得寄笔钱才好。 楚沁就好奇:“停了钱后金家来闹了吗?” 杨立秋点头,“闹几回就没影了,金老二死活不给钱能有什么办法。” 楚沁再问:“那金老二有给大姨你寄钱吗?”大姨养着两孩子,他现在是得给大姨寄钱。 杨立秋叹气:“我本来没想要钱,我还琢磨着如果不要钱他们父子父女的关系能不能就这么断了。但哪里是那么好断的,与其为了争口气而到头来还是便宜了那畜牲,干脆继续让他寄钱来吧,钱总是不嫌多的。” 作为利益至上者,楚沁觉得大姨这做法太正确了。 谈完金金和金玉,杨立秋话音一转,又把话题引到楚沁别整天去山里上。 楚沁连连保证:“我肯定会注意安全。” 杨立秋想起接到野猪腿的那天,自己吓得心肝脾肺肾疼,就忍不住拍两下楚沁的腿:“你就作吧,现在怎么比男孩子还野。” 她再次叹气。 自己心里记挂的事儿不多,楚沁未来的生活是其中之一。 她之前有见过楚婶儿,楚婶儿曾说给楚沁介绍过对象,结果楚沁不同意,楚沁也是因为这个事才搬出叔婶家的。 杨立秋还以为是什么歪瓜裂枣,结果人家挺正派的一孩子,腿有问题可性格是真的好。 当初楚沁是锯嘴葫芦,性子闷,她婶儿也是上心了,能找出这个来配她也是费心了。 现在叫杨立秋自己找,说实话她也不晓得找哪种男孩。 ……关键哪种男孩怕是都降不住楚沁。 片刻,杨立秋道:“这两年性子还是要稳重些,姨这阵子也多看几个男孩子,不管是嫁人还是招赘,性格都得要好。” “……” 楚沁嘴里的甜蛋花差点没喷出来,忙说:“大姨你千万别惦记这事,我没这心思。” “啧!姑娘家大了,再不抓紧好人家的男孩都被挑走了咋办?” 楚沁:“不咋办啊。没合适的就不结呗,难道还得为结婚而结婚?” 这话一说出口,惹得杨立秋想骂人,忍住后细细打量她的表情。 然后忽然一笑,算是明白了,这姑娘还没开窍呢。 “行。”杨立秋跳过这个话题,心中却暗暗决定这件事要打算起来。 中秋按理来说得吃月饼。 但月饼材料耗费多,就是杨立秋也只能做四个,老爷子单独吃一个,而其他人一人吃一半。 楚沁还挺爱吃这个五仁月饼,虽然大姨说这是简略版,也不晓得精细做出来的能有多好吃。 吃过中秋的午饭,楚沁被塞了满满一袋子的东西回家。 大姨晓得她爱吃核桃,就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两斤的核桃来,全给她了。 还有三节的莲藕,路过楚婶儿家时楚沁给了楚婶儿一截。 以及一袋子的莲子干,说是可以炖来吃,楚沁没吃过,得试试。 月色明亮,圆若银盘。 月华缓缓流向人间,使得今晚的高树村无比明亮。 楚沁头回过中秋,也是头一回能静静坐下欣赏月亮。 她从前不晓得,月亮有啥好赏的,难不成还能看出什么花来? 现在是晓得了,原来赏月这个东西得吃饱喝足后才能赏出其中意趣来。 “嗯,好圆好大好亮,好美好美。” 文盲楚沁边吃着核桃边欣赏,旁边还摆放着蜂蜜桂花茶。 这是时令茶,楚沁收集了村中的桂花,晒成桂花干,陪着蜂蜜喝不说功效怎么样,但味道实在不错。 难怪楚婶儿总说她啥玩意儿被她见到都得扒层皮才能走,现在连村里都隐隐流出楚沁什么玩意儿都往家里塞的话来。 光吃这些还不够,她想着难免过节,把珍藏的花生牛轧糖拿两颗出来,一点一点吃,直到月亮被云朵遮住,小白打着呼噜睡去后,楚沁才洗漱睡觉。 楚沁能安睡,却不是人人都能。 有人收获足够多的粮食,也有人收获的粮食不够吃。 附近流里村。 这是一个位于静水庄和高树村边上的村子,和两村形成三角位置,只是流里村要远些。 与高树村相同,流里村并非宗族式的村里,位置也不算好,比高树村还偏僻。 流里村有户姓周的人家,住在村口,家里只有四口人,父母与两个儿子。 大儿子叫周聪,小儿子叫周明,两人是双胞胎,已经二十了。夫妻俩没办法掏出两个孩子的结婚钱来,就想着多攒两年钱,到时候一同结婚。 他们还有个姐姐叫周莲,嫁在高树村,今日因着中秋,就托人喊兄弟俩到村里取东西。 楚沁分粮食的事迹正是目前村里的热搜第一,当时周莲家正好有人在谈论此事,周聪周明哪里会不晓得。 不仅晓得了,还上心了。 回家路上,兄弟俩特意看了山坡上的那户人家一眼。 周聪:“她家真有这么多粮食啊?” 周明:“大家都这么说,还能有假吗,这么多她一个人哪里吃得完呢。” 兄弟俩都起了心思,说不上是谁先谁后,回到家后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想法。 中秋夜里,凉风习习。 周明道:“她家离其他人家远,就离黄家近一点,我感觉没问题。” 周聪:“听说她家还养狗,而且谁家粮食会放在院里呢,肯定锁起来了,这事还得再仔细想想,不能着急。” 粗一想,偷个独居姑娘家的东西,应该很简单。 细一想,人家大门紧锁,围墙高筑,还有铁篱笆把门。 甚至再往里还有锁,这种家庭,她但凡有脑子就不会把粮食放在厨房里的。 周明:“她家不仅有粮食,还养了四只鸡和两头猪呢。” 粮食锁着没办法,鸡和猪也锁着吗? 兄弟俩凑着想个计划出来,都觉得高树村楚沁是软柿子,可以捏。 29 楚沁捉贼 山里野果 中秋过后没几日就是国庆, 乡里说是会放电影,就是不晓得哪天放。 毕竟整个县城电影队就那么一个,好几个乡抢着呢,得轮着来。 更别说有的县城甚至还没有电影队, 新明县的电影队得外派到其他县里放映。 楚沁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遗憾, 她想去看电影,她还没看过电影呢。 但电影肯定是晚上放映, 放映完坐着对驴车回来时没有晚上十点也有晚上九点半。 楚沁是个很谨慎的人, 自打家里多出这么多粮食后她就甚少离村, 超过傍晚六点就不会轻易出门。 国庆还未到, 天气复热。炙热的阳光让人感觉重回夏日,趁着大太阳, 楚沁便把家里的冬被抱出来晒晒。 她今早去山上砍了几棵竹子, 准备做两张竹躺椅。 楚婶儿最近几天甚忙, 难得来了趟,给楚沁带来半斤的南瓜籽,随手放在院里的磨盘上道:“这天都冷了你反倒寻思起做竹椅来啦?” 楚沁将竹子砍去枝丫, 笑道:“之前一直没时间, 不过也没关系,明年用也行。” 楚婶儿见竹子颇多, 说道:“你一个人住用不着做两张吧, 还不如改做个竹床,这些竹子也够。” 这倒也行。 天热时,竹床可以放在院里,晚上躺着乘乘凉很不错。 楚婶儿又指点她,指着院子里靠菜园边上的角落道:“你家院子大,这里安个亭子, 到时候不是更好乘凉?” 一张竹躺椅,一张竹床,再来一个小亭,够楚沁忙活的了,别整天惦记着往山里跑。 楚沁眼睛放亮,好主意! 关键是小亭放在那里,还能挡住些屋后的情况。 虽然屋后被屋子遮挡,但还是有部分露了出来,这也是楚沁一向不喜有人上门,青天白日也要把门掩上的原因。 乡下少有白日里门窗紧闭的人家,而楚沁家就是个例外。 楚沁心里快速地规划好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二事,难做倒不难做,但冬日前的空闲时间肯定要被占满。 瞧着楚婶儿要走,楚沁想起个事来,问道:“婶儿,乡里放映电影的时候你会去吗?” 楚婶儿诧异:“你不去?” 小姑娘家更喜欢看电影不是吗? 楚沁颇为无奈:“没办法啊,我得看着家,让小白一条狗在家看着我不放心。” 楚婶儿表情立刻严肃几分,点点头:“对,你能不去还是别去。” 她继续道:“千万把别人想的太好,村里犯红眼病的人多了去了。别以为锁门就没事,人家可以把梯子从你这围墙里翻进来,再用把斧头把门给劈开,啥东西都能把你拿走。” 就是到时候自己家,也得留人看着。 楚沁道:“婶儿你去的话帮我在乡里问问哪里卖石磨的,不是咱们磨米的,是磨黄豆的。” 她想做豆浆吃,家里原先的已经坏了,都拉到猪圈里稳固猪槽了。 楚婶儿:“这玩意儿哪里要买呢,等明儿就让你小叔给你做个来。” 楚沁惊讶:“小叔会?” 楚婶儿:“谁家不会的,这年头但凡能自己做的谁会去买。” 说完,她想教育楚沁两句,她觉得楚沁用钱实在是太大了。 前段时间买书,后来又不晓得从哪里买了好些麻袋和陶罐。 说实在话,在这农村里除煤油和盐糖这种自家做不出来的东西要买,其他的压根不要。 酱油酒能自己酿,碗和调羹能自己烧,甚至身上穿的布都有人自己织,一年花不了元钱说的完全不夸张。 但想了想,楚婶儿还是闭嘴了。 楚沁说不动,很有自己的主意。 楚婶儿离开后楚沁继续做竹椅,她准备个炭盆,再把工具放一边。 竹子都劈完了,先做个框架出来,弯曲的地方得用炭盆烤,最后在把竹编慢慢塞到框架里,填充得紧紧的,这样才算完成。 瞧着步骤简单,可楚沁整整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这个竹躺椅给做完成。 竹椅刚做好得晾晾,楚沁躺上去后冰凉的竹子紧贴肌肤,冰凉的触感让人舒服。 还能闻到竹子的清香!楚沁觉得很不错,于是把它放在的堂屋的角落里,边上还放置个小桌,往后午间能躺在这里睡会儿觉。 做完竹椅后休息两日,楚沁准备做竹床。 但刚准备做呢,就发觉做完了也没有地方摆放啊。 杂物房太小,而且脏。 要是放在杂物房,那这个竹床就是给小白做的了。 而卧室里边东西多,放不下。堂屋和厨房亦是如此。 楚沁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种独居人士也能遇到房子太小的问题! 那就暂时先把这件事搁置,至于剩下的竹子就砍了晒晒放到厨房里烧。 国庆已经到来,楚沁这段时间把旧报纸都认真细看了一遍,对这个国家的这个世界的了解大大加深。 楚小叔也把石磨盘送来了,刚刚好能用双臂围起来,并不算小。 楚沁打了个架子,把石磨盘放在木架上,木架再放在靠近厨房的屋檐下,等哪天兴致来了就磨些豆腐吃。 到10月7号那日,终于轮到扬子沟放映电影。 楚婶儿又来问:“你真不去?要不我让你小叔也帮你看着,你跟我去看。” 楚沁虽然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她道:“算了,等我下回再去。” “下回就是明年。” 楚沁:“我晓得,而且今天下午我许是还得去我舅家一趟。” 她准备把这两个月熏的野兔野鸡交给杨小舅,如果他有空时交给那位邮局朋友,寄给大表哥。 听说部队里粮食是管够的,无论如何吃饱总能,但油水足不足就不一定了。 听楚沁有事楚婶儿也就没再劝,片刻后便回了家。 今日午饭楚沁将就吃,只蒸了几个地瓜,配着肉糜海带汤,吃着还不错。 河对岸的黄家好像又吵起来了,楚沁推开门探出头去看,原来是黄家夫妻蒸了白米饭,吃得只剩半碗,气得刚从山里回来的黄豆子差点没晕。 楚沁好奇的不是这个,好奇的是黄婶儿忽然提了句“羊桃给我吃几个”。 羊桃是啥? 就是猕猴桃。 楚沁恍然,原来山里的猕猴桃已经成熟了吗?看来她得去瞧瞧了。 于是去找杨小舅的事儿又暂且放一边,得等她把这茬忙完才行,否则被别人捷足先登咋办。每到秋日,山里的各种野果可是很受欢迎的。 说去就去。 楚沁趁着天色还不错,带着工具背着背篓就上山。 “汪汪!”小白直叫,尾巴摇得厉害,十分想跟着楚沁出门。 楚沁不许:“乖乖待家里,你得看家。” 家里就一人一狗,都是有工作的! 楚沁都没吃白饭,小白又怎么能吃白饭。 反正小白再不服也不行,楚沁挑个无人的小路上山,再抄近路来到清泉峰。 她不晓得的是此刻正阴差阳错引出一桩事来。 村中。 楚婶儿从楚沁家里出来后本想回家,后又拐到赶车的老郑家。 老郑家自来多人,平常没事时也会他家开一张牌桌,后来又成两张,此时楚小叔就打着牌。 只是这回楚婶儿来不是为了他,而是来问老郑:“今天下午几点的车去乡里?” 老郑手上摸着牌,道:“等会儿就去,两点就得走了。” “呦!那时间紧呢。” 楚婶儿刚准备回家去找自己那两个不知道跑哪里野了的孩子,就被人喊住。 喊人的是老郑媳妇,她问:“你家楚沁今天去不?” 楚婶儿:“你问我家楚沁做甚?” 老郑媳妇磕着瓜子嗔笑:“我有个侄儿,在乡政府里上班,今年22了,脾气老实,相貌端正,趁着机会让俩孩子认识认识?” 楚婶儿心思一转,刚想答应呢,又笑着拒绝:“我家楚沁今天不去。” 她心里有点可惜,乡政府里上班,这么好的条件哪里能不可惜。 可楚沁没这心思,自己也能撑起家。再说她大姨上回说也会帮她注意,楚婶儿觉着她大姨门路更管些,说不准还能找到更好的,自己不能瞎答应耽误楚沁。 老郑媳妇惋惜,但也没在意。 楚沁不错,自家侄儿也不错,还能找不到媳妇吗? 于是笑笑道:“你家楚沁为啥不去呢,我家丫头前几日就吵着要去了。” 说话时,角落里有两人对视一眼。 是周聪和周明,兄弟俩今天是打着给姐姐送东西的名号来的高树村。 周莲家就在隔壁,送完后并没有回去,而是窜到老郑家看打牌。 他们在等着,等夜晚来临,等村里好些人都去看电影,楚沁也去后他们就上门。 现在忽然得知楚沁不去看电影? 额,两人做计划是完全没有的这种可能性列进去。 当然了想放弃,下回再找机会时,楚婶儿又道:“楚沁下午要去她小舅家。” 老郑媳妇:“她小舅,哦静水庄那个,啥时候回来呢?” 楚婶儿本想说下午去下午回,但楚沁今天去静水庄肯定是走着去的,因为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都会去乡里看电影,于是说:“那估计得吃完晚饭才能回来吧。” 楚沁要去也是两点去,到了静水庄,再说会儿话就到吃饭时间了。 周聪周明再度对视一眼,又把计划给提了起来。 楚婶儿急匆匆离开,楚沁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即将收到两位上门的贼。 她此刻正在山里。 入山将近一个小时,楚沁已经快到清泉峰了。 为啥还没到?因为半路上碰见一棵八月炸。 这也是野果,长条形状,因为成熟时炸开一侧的口子露出里头的果肉,所以叫八月炸。 楚沁没吃过这玩意儿,但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能吃且味道还不错。 因为八月炸难采,楚沁用了十分钟才把树上成熟的八月炸摘完。 “整整十五个呢。”楚沁嘀咕。 许久没走这条路,楚沁放慢速度,行走时都在观察周边情况。 于是等到达清泉峰时,已经下午两点半。 猕猴桃果然已经成熟! 这猕猴桃不大,最大的只有四分之一的拳头大,比蒜头还要小些。 但是确实够甜,甚至甜得有些腻。 这一整棵藤上都结满猕猴桃,粗粗估算,背上的背篓都装不下。 楚沁兴高采烈,先站在山坡上,拉着枝条就开始采摘。 摘完一圈,又拉出另一根枝条。 摘到最后她的背篓果然装不下了,楚沁只好放在背包空间里。 等会儿还得去看看板栗呢,还好今天把个背包都空了出来。 板栗也是在这个时候成熟。 有些板栗在成熟时会掉在树下,带着厚厚的刺,得把外壳给去了,才能露出里头的板栗来。 但也不一定,所以来到板栗树前时要先摇晃摇晃。 楚沁带着草帽,摇晃过程中也不怕板栗掉下来砸到她。 最后牢固的就得爬到树上摘采了,这棵树结了不少板栗,楚沁采完后在试探着往里圈走段路,竟然还发现一棵板栗树。 咋办?只能采了呗。 板栗也算粮食了,能填饱肚子的,不采白不采。 采完这些,天色渐渐暗沉。 楚沁不敢在清泉峰多待,她步履匆匆往山下走,离开时甚至听到了狼哮声。 只是在她不晓得的时候,她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门锁了?” 山坡上,有人悄悄爬上去,小心翼翼地观察。 周聪点点头,不敢伸直腰,把身形藏匿在草丛中。 他回到周明身边道:“门锁了,应该是已经去静水庄了。” 周明松口气道:“那就好,咱们等天暗些再来,到时候我去村口盯着。” 周聪点点头,两人悄悄离开。 而半小时后,楚沁悄悄回来。 她每次上山,回来时都是静悄悄的,不爱引人注意。 如今村里也就楚小叔楚婶儿,以及河对岸的黄豆子晓得她经常跑到山上去。 回到家,将近傍晚五点钟。 “肯定有50斤。”楚沁把背包空间里的板栗给倒在堂屋里,又拖到院子中。 她戴上厚实的手套,又拿出竹钳,然后坐在矮板凳上把板栗从刺壳中取出来。 板栗若是保存妥当,能保存的比较久,四五个月都有可能。 楚沁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这些板栗全部从壳里取出来,又拿去称,果真有56斤。 这些板栗放在簸箕中晾着,晾个四天,等水分晾得差不多时再把板栗装起来,挂在阴凉的地方就行。 要不然就放在缸里,缸里铺松针,但想想还是算了,楚沁没有多余的缸。 天色渐晚,太阳西沉。 村里今日格外安静,想去看电影的都已经去了,楚沁猜想今日的扬子沟会很热闹,这么多村的人聚集起来,坐在后排的怕是都看不到电影。 但现在的人容易满足,即使看不到画面,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说到声音,楚沁心里边想起前段时间忽然起的一个念头——买收音机。 当然了,不是现在买。 哪天她有钱了,翻新了房屋,买了自行车后,若还有余钱就买。 楚沁渴望知道外面的世界。 说这些还太远,连村支书家都没收音机,甚至乡里也没听到谁家有。 采了板栗,今晚就吃板栗。 板栗也不能吃多,楚沁没有选择煮,而是准备烤。她也不烤太多,想吃明天可以再煮再烤,新鲜的总比过夜的好吃。 因为只烤半斤,她没放在灶炉里烤。而是把炭盆搬出来,丢点炭进去,慢慢点燃炭火,再把板栗划十字,扔到火盆去。 中午吃的地瓜还有剩,汤也有,不要再额外做什么饭菜了。 百米外。 周明随意一瞥,嗯,楚沁家烟囱上并没有升起袅袅炊烟。 两人彻底放心了,可见楚沁还没回来,说不准在人家小舅那里过夜也有可能。 舅舅家嘛,很正常。 夜晚七点来临,此时正是电影放映到中途的时候。 乡里的大田野上聚集着无数多的人,密密麻麻的,万头攒动。 电影就放映在白布上,白布也不大,后头的人压根看不见,甚至更听不到。 可那灯光就是喜人,加上周围如此多的人,看不看电影也就无所谓了。 楚婶儿在这里遇见了刘芝,挤过人群凑到她身边问:“她舅母,楚沁回家了么?” 刘芝转头,惊讶道:“楚沁?” 楚婶儿点点头:“我担心她还没回家呢,她是啥时候动身的?” 刘芝忙说:“小沁没去我家。” 楚婶儿惊了:“她说要去你家一趟呢,说是找她小舅。” 刘芝:“他小舅今天也在乡里,中午饭没吃就来了。我快点出的门,没看到小沁。” 楚婶儿想想就道:“那楚沁应该是没去你们家,临时有事拖着了。” 她对楚沁还是放心的,少有人能打得过她,一般男人都没她那身力气。 电影渐渐放映到高潮,似乎所有人的屏住呼吸,不管看得见看不见,皆安静下来。 高树村。 月黑风高,连星星都稀少。 周聪和周明躲在村口一处偏僻的地方,假作已经回家。 选择在村口,也是为了盯着看楚沁有没有回来。 周明咬着野草,半晌后吐了说:“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没回来许是今天都不会回来。我在这里守着以防万一,哥你要先去看看楚沁她叔叔,说不准楚沁她叔帮她看家。” 周聪心里砰砰跳,听着周边的鸟叫声总有点心慌之感。 但他终究还是去了,他远远地看眼楚小叔家,家里黑暗。 想了想,又去郑家。 嗯,郑家是亮着的,楚小叔应该在郑家打牌。 他绕远路,小心翼翼靠近楚沁家。 楚沁家位于山坡上,山坡下的黄家里似乎有人,但没关系,是两懒人,黄豆子去乡里看电影了,周聪看着他走的。 周聪再次望着楚沁家。 没有光,任何光都没有。 他手里拿着包了药的馒头,慢慢往山坡上走。 楚沁家当然没有光,因为她准备睡了。 无事时她惯来早睡,村里其他人或是会聚在一起打牌,或是会聚在一起说话,楚沁从来不会,她事情做完后就躺床上。 她没有什么娱乐,寂寞吗?其实也寂寞。 上辈子每天想着该怎么生存,完全没心思去感受寂寞。 楚沁还是头回生出无聊的情绪来。 前段时间还会看书,但发现只要看书煤油用得就多,楚沁便也没看了。 她想买收音机其实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她太孤僻了,她不爱接触人,她宁愿和狗待着,但这样不行,有个收音机或许能好些。 约八点,洗完衣服晾晒完的楚沁躺在床上,眼睛张张合合,睡意上头,即将入眠。 杂物房的小白趴在自己的稻草窝中,它吃饱喝足,没睡着却也静静待着。 忽然,小白耳朵竖起。 它耳朵动动,似乎确认屋外是否有动静。紧接着骤然起身,从杂物房里飞奔出去,先是乱吠两声,然后冲入堂屋,扒拉卧室的门。 随着天渐冷,楚沁没再把窗户打开了,小白失去一条进入卧室的路。 楚沁睡眠没有刚穿来的时候那么轻了,小白“汪汪”叫时她没醒来,直到小白挠门她才听到动静。 “有人?”楚沁瞬间清醒。 应该不是楚婶儿,楚婶儿还在看电影。也不是楚小叔,楚小叔不会在这时候来她家。 楚沁目光凝住,起身下床打开房门,抚摸两下小白安抚它。 “不要怕,不要叫。”她道。 她想看看来的是谁,小偷?小偷也得当场抓到才行。 如果真是……楚沁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她不想总有贼上门,也不想因为自己是女子独居就总让人觉得好拿捏。 楚沁没把小白关在屋里,“嘘”了声后,拉着小白放轻脚步出了门。 她先给小白套住绳,然后绑在门边,自己再来到院子的角落。 这里是视线盲区,有土砻遮挡。 土砻是磨米的,远比磨黄豆的石磨盘的来得大,能遮住她。 楚沁并不惧怕黑夜,她能清楚地看到大门左边的围墙上,出现个梯子。 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人在慢慢地爬上梯子,然后缓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汪汪——” 小白狂吠不止! 周聪有点急了,他害怕河对岸的黄家夫妻听到动静。 黄家夫妻听到了吗? 听到了。只是两夫妻身体都懒得翻,一个问:“是不是楚沁家的狗在叫?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一个答:“哪里会,咱们都没出事楚沁能出事?” 也对,于是又放心睡觉了。 住得近,即使两人再懒,也清楚楚沁有多厉害。 能收拾出这么些家业的不是一般人。 周聪心中忐忑,露出个头,观察里边,好一会儿才慢慢爬到围墙上。 “嘶——” 他被玻璃扎到了。 “他姥姥的,咋还有这玩意儿!”周聪惴惴不安,即使院里黑暗一片,也觉得好似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是的,肯定是狗。 那只狗好像被栓住,也好,免得自己浪费个馒头。 晚风轻吹,他没觉得清爽,反而有点瘆得慌。 可都走到这一步了,周聪无法退缩,忍着痛硬着头皮,将木梯抬抬,抬不太动,有看看围墙下,似乎在估量高度,准备跳到院子中。 楚沁挑眉。 要跳啊?她那去年冬天挖的防卫陷阱还没拆呢! 可是她小看了周聪,周聪先是把挂在晚上的斧头取下来,往下面一扔。 “哐!”斧头掉入陷阱中。 周聪吓得浑身冒汗,自己这要是跳下去,没断腿都算好的了! “太可怕了。”他心里嘀咕,还好那天和弟弟商量后觉得楚沁一个人住肯定不会没有任何防备,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周聪这会儿是咬牙把木梯搬上来,然后放在里侧。 小白还在叫,周聪觉得不太行,得抓紧时间,进去后让这条狗闭嘴。 “还好楚沁家偏僻啊。”他庆幸道,说得很小声。 周聪慢慢爬下木梯,手都被划出血来了,但还是很稳。 黑暗中,楚沁如同耐心等待猎物的猛虎,又像是蓄势待发一击必中的猎豹。 她握紧手里的木棍,腰上还别着杀猪的刀。 这人该庆幸自己没准备杀人,否则他这会儿早就大动脉喷血了。 “这楚沁往后可千万要离远点……”周聪嘀咕,他决定干完这票就不干了。 再干也不碰楚沁家。 谁能晓得,楚沁这看着挺安静的姑娘,私底下竟然这么狠,竟然在这陷阱里面插竹尖,这是奔着把人弄死的意图来的啊! 还好她今天离开了家,周聪不由得庆幸再庆幸。 他正预备从木梯踏到院子上,楚沁也毫无声息地站起身,猛地冲过去,快得能看得见残影! 她禁锢住周聪的脖子,把他用力一拉,使得他面部朝下,“啪”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楚沁冷笑:“做贼做到我头上了,你完了,夜深人静你就是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周聪“嚇嚇嚇”地喘气,因为重重一摔他鼻血直流,鼻骨好像都摔断了。 因为脖子被楚沁死死锢着,他说不出流畅的话来,断断续续道:“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敢,放我一马,再、再不敢。” 楚沁嗤笑,右手压住他的后颈,右边膝盖也跪在他身上,左手把木棍塞他嘴巴里,紧接着“唰”地亮出杀猪刀。 楚沁把杀猪刀放在周聪眼前,当月亮慢慢从云朵里出来时,清冷的月光不仅给杀猪刀增添几分阴寒,还让周聪清楚地看到杀猪刀锋利的模样。 周聪真的怕了。他身体直哆嗦。 嘴巴呜呜呜个不停,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人没开玩笑,她真的想杀自己,自己要死了,明明就偷个东西,还没偷到手,就要赔了一条命。 当杀猪刀靠近他脖子时,周聪想大喊,死命挣扎,额头青筋直蹦,汗水不停地流。 忽然一抖动…… 原来是吓尿了! 楚沁瞪眼,立刻起身踩着他:“你太没用了,这样就失禁了,那待会儿我刮你皮,放你血,挖你骨头,把你当猪练手的时候你该怎么办,不会得拉吧?” 周聪死命点头。是的,他肯定要拉,所以放他一马吧。 他真的能感受到那股杀意和煞气,好可怕,太可怕! “咔嚓——” 楚沁直接掰断他的双手,拖着他来到堂屋前,抽出挂在墙上的绳子,用力捆紧后才把他口中的木棍抽出来。 “敢叫我就杀了你。”她恶狠狠道。 杀猪刀近在眼前,周聪泪流满面:“我不喊也不喊,放我一马吧,我身上有钱,你都拿走你放我一马!” 楚沁哼道:“开玩笑,你都穷得来偷我了,能有多少钱值得让我放了你。” 她继续问:“你叫什么?是哪个村的人?有没有同伙?不要想着撒谎,敢撒谎我弄死你。我是真能弄死你,到时候往山里一扔,你知道我们这里很多狼的,毁尸灭迹很容易。想必你也是瞒着人来的,没人知道你在我这里,知道了也没证据!” 周聪疯狂摇头:“我叫周聪,流里村的,没有同伙,真的没有!” 周聪?还是流里的。 楚沁眼眸尖利:“你姐姐是周莲?” 周聪要哭死:“我姐不知道啊,不关我姐的事。” 楚沁还是晓得周莲嫂子的,这人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在村里风评还行。 她笑得阴狠:“你说谎,你还有个双胞胎的弟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你来做贼,他肯定也来。” “没有……” “不要急着否认,你们肯定以为我没在家,所以才敢来偷对不对?你来偷,你弟一定就是放风……他在村口!是不是!”楚沁肯定道。 周聪吓得瞳孔都要涣散了。 这人可怕到让人觉得恐怖。 楚沁瞪他:“敢来我家偷,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通通送去农场改造,她要杀鸡儆猴。 她掏出个麻袋来,把人套着,又死死绑住口子。 “小白盯着他,不要把人咬死了。”楚沁说道。 随后出门,来到河对岸,敲响黄家的门:“婶儿在家么?” 当然在家,黄婶儿甚至没睡。 楚沁家的狗一直叫,夫妻俩都觉得楚沁家肯定出事了,但想起来又懒得起来,都想让对方去看看。 “哎。咋的了?”黄婶儿道。 楚沁说:“您帮我个忙,帮我去郑叔家叫下我叔,让我叔来一趟。” 黄婶儿戳戳旁边的丈夫,黄叔不是很乐意。 下一秒,只听楚沁继续说:“我摘了些羊桃,您吃么?” 黄婶儿蹭地就起来,忙道:“等等,我帮你去喊。”她儿子摘了猕猴桃,藏着掖着死活不肯再给她吃,她馋着呢。 于是黄婶儿都没问怎么了,快速跑到郑家,跟楚小叔说了这事。 楚小叔一听,就晓得发生大事了! 这还得了,他赶紧跑到楚沁家。 “咋了咋了,”楚小叔焦急问,“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楚沁惊讶:“您咋晓得。” 随即正色道:“不过没关系,贼已经被我绑住了,就在院子中。还有个同伙在村口,叔你帮我看着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着,腰上缠着粗绳,腰间别着杀猪刀,手里拎着木棍,不等楚小叔问个清楚明白,提脚跑到村口去。 楚小叔:“……” 他捂着胸口,心脏好像在隐隐发疼。 靠!他那么大一个乖巧懂事,文静淑女的侄女呢! 楚小叔也顾不得这个了,他看看楚沁家,又看看楚沁离去的方向,终究还是往村口跑去。 楚沁远比楚小叔要跑得快。楚小叔还在半途时,她已经快到村口了。 村口宁静,好像不受打扰。 楚沁放慢脚步,她在分析,若是她,她会躲在哪里放风守人。 要说厉害还是这位弟弟厉害,好做的事留给自己,贼就让自己哥哥当。 楚沁是不会放过他的,她得把他拖家里去,捉贼捉赃,这个词可没有错。 在哪儿呢?楚沁极有耐心地慢慢靠近。 在那棵大树后,那里有个人影,她看见了。 她靠近,再靠近,阴恻恻问:“你好,你是在等我吗?” 30 年底丰收 楚沁扬名 按照农村的作息来说,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 村口附近并无村民居住,一侧是山,一侧便是层层梯田, 道路便夹在中间。稻谷割完后这片地就闲置了下来, 而稻草堆在田野上, 黑夜里看着就像是田野上蛰伏着一只只的野兽。 自小在村里长大的周明并不害怕农村的黑夜,但他今晚心里却不安得紧。 晚风一吹,带动树叶簌簌作响, 他会猛地一激灵。 月光变幻, 视线由明变暗,再由暗变明时他呼吸都会急促几分。 他后来摒弃心中杂念, 一心只盯着村口, 盯半小时后他心里觉得楚沁大概率是在她小舅家住下, 今晚不会回来了。 要回来早回来了,不会拖到这么晚。 可没到最后关头他都不敢松气,依旧心如擂鼓地盯着。 直到,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 毫不客气地说,周明在这一刻心脏停止跳动, 仿佛魂魄离体,轻飘飘地飘在半空中,好似看到他死去多年的太奶。 “真是在等我啊。”身后人轻叹, “偷谁家不行偷我家, 算你倒霉。” 周明死死咬牙转过身,瞠目而视像是看见了鬼, 惊道:“你怎么,啊——” “咚!咚!” “啊”声戛然而止,楚沁抄起棍子直接狠狠敲他两下, 然后跟对他哥似的把棍子塞到他嘴巴里。 “你想问我怎么在这是不是?”楚沁瞪眼怒道:“真是便宜你了,换作是以前的我,直接往你头上打,不把你脑浆打出来我都不姓楚。” 说着“咔嚓”两声同样把他的手掰断,然后用绳子把人给捆起来,拖着他跟拖条死狗似的从小路拖回家。 边走边说:“你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你那蠢货哥哥跟你一样的待遇,别呜呜呜的,既然决心偷就要做好被抓到的准备……” “楚沁!” 她没走两步就遇到了赶来的楚小叔,他先是把她上下打量一遍,见没事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吓死我了你,你怎么这么虎!” “呜呜呜……” 楚沁还没说话呢,被五花大绑的周明反而激动出声涕泗横流,看他像看到天神。 救救我呀救救我,他心中呐喊。 楚沁往他腰上用力一踢:“闭嘴,给我安静些!还想让我把你的下巴也给卸了是不是。” 说完着急对楚小叔说:“叔,我得赶紧先拉他回家,抓贼要抓现行,到时候您直接帮我把队长或者村支书给找来就好。” 村里其实还有位民兵小队长,但因为看电影的缘故,各个村的民兵们都被拉去乡里维持秩序了。 楚小叔是真的愣住了。 直啊啊点头,他总觉得侄女嘴里的两颗虎牙,在此刻都蜕变成了獠牙。 楚沁没空继续掰扯,“您到时候啥也别说,只说我家进贼了就行。” 说完没等楚小叔反应过来,她用力一提,拉着周明快速离开。 家中。 小白兢兢业业地看守着,周聪不是没有想过跑路,但他手折了,腿还是软的,软得跟过水面条似的,爬起来都困难,别说逃跑了。 楚沁出去抓个人,其实都用不到十分钟,周聪觉得过了十辈子时楚沁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他的弟弟。 她把人往周聪身边一扔,冷着脸拍拍手上的灰道:“也是让你们兄弟俩团聚。双胞胎嘛,还是一起做的贼,这个罪哪里能一个轻一个重呢,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俩一个也别想逃。” 楚沁把家里看一圈,其实家里明面上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地瓜地在后院,黑天瞎火的完全看不见。 她放心了,往椅子上一坐,冷哼一声,就等着楚小叔带人来。 楚沁准备来场杀鸡儆猴。 上次胡家母子被她吓得从此不敢再靠近,楚沁也没把凶悍的名气传出去,有点可惜。 这次是一定要传出去的,越凶悍越好,最好往后没人再敢来惹她。 楚沁心里打定主意,于是看兄弟两人的眼神就愈发不善。 周聪周明瑟瑟发抖,若不是周聪全身发软直不起腰,而周明嘴里顶着根木棍,他俩都要跪地求饶了。 大约五六分钟,韩定国和村支书前后脚赶到楚沁家,后边还跟着不少村里人。 楚沁此刻已将煤油灯点燃,他们进来时一眼就能瞧见堂屋门口绑着的两人。 “咋回事儿啊?”村支书忙问。 楚沁忽地就一脸愤懑,指着两人说:“今天晚上这两个来我家里当贼,还好我家小白机警听到动静把我喊醒。我听到动静后就躲在土砻后面,本以为我家围墙高他们进不来,谁晓得他们还带了梯子!” 说着,又指了指在围墙上靠着的梯子:“瞧瞧这木梯,上头还有周三虎三个字呢。” 众人忙凑过去看,而周家两兄弟心里的弦却彻底断了。 他们兄弟俩被抓到是铁证,但总归还能狡辩一二。 而梯子是铁证中的铁证! 如今大多人家的梯子都是有用黑墨写上名字的,因为有时村里要用到梯子,这样再还回来是就不容易搞混,跟碗底写名是一个道理。 周三虎是周家双胞胎的爹,这整个扬子沟乡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叫周三虎的。 村支书看完,指着两人怒道:“你家缺吃的少喝的了,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要来我们村偷东西,没心肝的,也不替你姐姐想想。” 这事做了,他们姐在村里咋做人。 人楚沁是谁?是爹妈去世的孤女,你个外村的都敢来欺负,他们村不从严处置都不行。 周莲夫妻去乡里看电影了,可周莲公婆却没去,此时正好赶到,听见这话羞得差点没晕过去。 “说话啊!”村支书怒吼。 “呜呜呜呜……” 兄弟俩话说不出来,眼泪不停流。 众人:“……” 是了,一个嘴巴里塞了稻草团,另一个嘴巴里塞了圆木棍,得先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楚沁把稻草和棍子抽出来,嫌弃地丢在一边:“说话,你们是怎么想着来偷我家的,当我没在家吗?” 周明还想垂死挣扎,但经历过差点被杀猪刀抹脖子的周聪却两股战战很快认了:“我、我以为你去了静水庄。” 楚沁恍然大悟,她本以为这两人是觉得自己看电影去了,但刚刚想想又觉得不对。 自己又没坐上驴车,而且他们不可能会不把这事打听清楚。 而自己只是临时跟楚婶儿说要去静水庄,还因为事儿绊住…… 此时有人就道:“难怪呢,想是今天下午楚婶儿随口提句楚沁要去她小舅家,你们这两贼就上心了。” 周明闭了闭眼,想说自己在村口,是楚沁把他拖着来的,但拖都拖来了,在大家看来就是被抓现行,只能和周聪一起哭着求饶。 楚沁冷哼一句,继续道:“还好我准备足,他们即使没掉到我挖的坑里去,也都不小心摔断了手,一人再给几棍子,用绳捆起来,啥事都没来得及做。” 都摔断了手…… 众人不禁注意看,果然这两兄弟的双臂都无力垂下。 好些人咽了咽口水,这是不小心摔的吗?能把两边手臂都摔断? 楚沁面无表情走上前,又是几声“咔嚓”,两人胳膊恢复原位。 这场景远比两人的惨样更加震撼人心,所以手是楚沁折断的,这会儿又是楚沁接上的。 她竟然还有这一手? 她何时学了这一手? 众人皆呆。 院里瞬时间落针可闻,整整半分钟后,村支书才轻咳两声出声问:“楚沁,那现在这两人你有没什么想法?” 楚沁晓得,按照惯例应该要通知流里村的村支书和大队长来,两边村的人坐下来商量,该教育教育,该赔偿赔偿。 但她不想,她想把这两人送到农场去,这就必须要报警解决。 农村争端惯来是不报警的,只要不伤及大额财产和人命。 像周家兄弟这种才入院就被抓的更不报警了,若报警反而会让人觉得她太狠心。 可楚沁的目的,不就是要让人觉得她不好惹,让人以后不敢惹吗? 楚沁正色道:“我准备报警。” 不是想报警,而是决定报警。 村支书半点不惊讶,楚沁这架势明摆着就是想闹大。 他也理解,楚沁个姑娘家生活确实有点困难,这次轻拿轻放往后怎么办? 于是思索片刻,点点头:“等向松回来后我就让他明儿帮你去乡里找公安。” 高向松是村里的民兵队长。 韩定国也同意,他弟媳是楚沁堂姨,多少有点亲戚关系,便道:“这俩人拉我家去关着,不会让他们跑了。”他有三个儿子,个个人高马壮,哪里会治不住这两人。 其余人呢,有的觉得楚沁做得好,有的觉得楚沁做太过。 但楚沁哪里是能听得进去人家话的,对于之后的劝说半点不理。 周明听后身体软趴趴地瘫倒在地,而周聪反而大松一口气。 真好,不要剥皮揎草拉去喂狼了。 这事一直处理到看电影的人回村。 当楚婶儿得知后差点没去甩周家兄弟两巴掌,周莲更是面色发白全身冰冷。 “我俩弟弟真的做出这种事?”她扶着墙不可置信问,“他们都是老实孩子。” 村支书抽烟道:“真的,当场被抓,而且都已经承认了,写着你爹名字的梯子还在大队长家当成证物放着呢。” 他是来把这事跟周莲说声的,周莲到时候也能回娘家和爹妈解释一二,不要他再一遍遍费口舌。 周家俩孩子平常看着是挺老实的,就是老二心眼稍微活泛了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莲简直要吐血。 等得知楚沁要报警后,她差点要冲到楚沁家去求求楚沁,还是她丈夫紧紧拦着才没成。 哪里还能去求人家楚沁呢?人家正儿八经的受害者,你俩大老爷们偷人家东西还被抓了这般丢人咋还能求啊。 因出现这么一桩大事,今晚高树村注定无眠。 特别是楚沁先卸后安人家的手,以及一根棍子把两人打得浑身淤青,最终还五花大绑吓得他们失禁的事更是广泛传播。 “楚沁这孩子,不得了啊。” 韩定国收拾完后已经将近半夜十一点了,他这时候才上床躺着。 队长媳妇也没睡,笑笑道:“你已经是今天晚上第三回说这话了。” 韩定国怔愣地看着头顶房梁,半晌道:“我看着她今天是有点杀一儆百的意思。你别说,自从她拉回家这么多粮食后村里确实有人人心浮动,她发作得刚刚好。” 队长媳妇:“按照你这么说,明儿我们最好还得把这事儿帮她传得越广越好?” 韩定国思索片刻,点点头:“你们帮人家传传吧。” 说着睨了她一眼:“反正你们几个女的平常就总爱聚在一起说有的没的,帮人楚沁一个忙也算做件好事。” 队长媳妇狠狠捏他腰间软肉:“要死呢,说谁总爱聚一起。” 她灯火一吹,被子一拉,不理枕边人直接睡觉。 今日村里的人几乎都是深夜十一二点才睡,而楚沁此时已经早就进入美梦中。 翌日。 高向松骑着自行车去乡里请公安来,快到中午时村里就来了两公安,因为昨晚的人证一堆,物证有力,所以证据确凿下两公安就要直接把兄弟两人带走。 流里村的村支书大队长早上就来了,而周家父母甚至昨晚就到了,韩定国大门紧闭怎么都不肯开,他们也是今天早上才见到的周聪周明。 打骂一通过后,周家夫妻哭得泪流满面,求着放兄弟俩一马。 楚沁哪里能同意,她烦着呢,今日还想去大岩山捡松子呢。 这事在她这里已经算解决了,两个人她不会放过,发配农场板上钉钉,谁也别想让她改主意。 “我们家赔你钱!”周家夫妻哭求。 楚沁皱眉:“不需要,一切按照法律来。” 她说的大义凛然,心道:你们家比我还穷呢,能赔给我多少钱。 周莲没脸哀求,父母迁怒地摔了她几巴掌后被她丈夫强拉回家歇着了。 楚沁反正大门一关白眼一翻,管外面哭得多大声,她美滋滋地待在家靠板栗吃。 直到公安把周家兄弟带走,并且道:“最近在抓严,这种上门欺负独居妇女的事更是要从严处置,起码农场十年起步了。” 农场进去后是得干活的,这时候哪里能关到牢里白吃白喝呢。 楚沁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板栗香甜软糯了。 真好,又解决一桩心事。 现在还有人敢觉得楚沁是软柿子随意揉捏吗?谁也不敢。 楚沁的凶悍之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十里八乡,甚至越传越离谱。折断双手变成折断他们四肢,五花大绑变成绑着他们双脚倒立挂在树上…… 任凭楚婶儿怎么解释都没用,大家似乎更认定经过润色后的流言。 楚沁还能说啥?只能说超出预期……无所谓也行吧。 倒是吓得杨大姨亲自赶到高树村来,带着半只老母鸡给她炖了压压惊。 甚至还和楚婶儿跑到流里村的周家门口又骂一通,几人差点打起来。 直到冬日来临,气温明显降低时流言才渐渐冷却。 因为受人瞩目,楚沁思来想去后还是没敢去大岩山捡松子。 她现在越发胆小了,主要也是“集体”的概念慢慢加深,挖集体墙角是很严重的事。 于是捡松子的事就拖到十一月底,这日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 天气渐寒,比去年还要寒冷。 楚沁有记录气温的习惯,虽然都是靠猜的,但她猜气温确实有一手。 “能比去年这时候低个三四度。”她把今日气温记录在笔记本上,嘀咕道。 楚沁望着远山叹息,用铁钳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道:“所以今年冬天要怎么过呢?” 去年已经很冷了,勉勉强强能用火炉和厚被子支撑。 今年……楚沁思考:要不要盘个炕?或者砌个火炉? 她把笔记本往上翻几页,这页记录着她这几个月抽到的东西。 其中,砖头又多出400块。 这些完全够了,加上之前抽到的,都能同时建火炕建火炉了。 奈何砖头出处不好找,楚沁只能暂时先搁置。 除此之外,还抽到些其他东西。 两个带盖铁桶,楚沁用来装豆子了,平常就放在卧室角落里,给爆满的橱柜去去负担。 四块大石板,这是真的大,不枉它让楚沁使用了四次周抽。 石板铺在院里,只铺从堂屋到大门口的那段路刚刚好,楚沁总算不怕下雨天时脏了鞋。 还有两个大缸。 这次抽到的大缸深得她心,比她买的米缸还要大,再过一段时间拿来酿酒很不错。 以及一把菜刀,一瓶酒精,一瓶碘伏,一管外用抗生素,其他的就是灯泡挖耳勺等暂时无用或小用的东西了。 楚沁明显感觉到抽到的东西都是一波一波来,像是游戏系统有什么强迫症似的。 之前是种子,现在是外伤药。 也挺好,都是能用得上的东西。 楚沁目前粮食压力轻,虽然知道灾荒再过一年就要来临,她也不太着急,所以这段时间过得很是痛快。 吃吃喝喝的,把家里那点野猪肉都给解决得差不多了,她才琢磨着最多再过半个月就杀猪。 其实猪还能再养养的,现在有钱,她甚至能再去抱养两只小猪崽。 边吃着烤板栗,边规划着接下来两个月的事儿,楚沁心里渐渐安定,起身拍拍手,戴上背篓准备去大岩山。 她发觉村里好像真没人去捡松子,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个位置暂时无人发现。 村里最近很闲,闲得一张张牌桌支起来,村里的婶子们似乎忍到极限,楚婶儿甚至连再打要报警让公安来抓楚小叔的话都说了出来。 楚沁纳闷得紧,打牌到底有啥好打的,这么多人能沉醉其中。 她绕路来到村口,躲避人群,一路上确实没碰到人。 紧接着从小路爬上大岩山,半小时后来到那片松树林。 冬日来临,枯叶铺满山林。 许是最近都没有雨,天气干燥的原因,落在地上的松果都挺好的,没烂。 采松子其实很麻烦,要把坚硬的松果给打开,里头的松子才会出来。 这活消耗时间,在深山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危险的,于是最好是连着松果一起带回家去,等回到家了再取松果。 可一般人没法接受,松果太占地方了,而且相对来说还重,而楚沁这种有背包空间的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楚沁只需把松果放背篓中,装满背篓后再把背篓里的松果放空间中,如此循环往复。 这片松树瞧着像是华山松,楚沁看的那本关于农业的书里边有介绍,华山松的松子吃着很不错。 因为只捡松果捡得很快,大约只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楚沁就把这片的松果给捡完了,树上的也没有放过。 回家路上,随手摘些猪草,这时候也是最后一茬了,等再过段时间猪就只能吃菜地里的白菜,心疼着呢。 回到家中。 松果放在后院,楚沁整整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把松果里的松子全部取出来。 松果取好后放于水中浸泡一小时,把皮给泡软了才能上蒸笼蒸。 蒸笼还是她用竹子新做的,做了两层,为的是往后蒸包子馒头和各种蒸菜时能方便点,没想到最先用上的是松子。 松子只需蒸半小时,蒸完了放在院里风干,等待炒制。 楚沁现在还没称斤,风干后,把松子放入铁锅中炒,勤勤翻动,等松子差不多都开口后就可以盛出来了。 盛出后称称,竟然有36斤! 楚沁咧嘴笑,她家坚果又添一种。 松子拿出6斤来,分成三分,分给楚婶儿杨大姨和杨小舅,其余的放入陶罐里装好。 楚沁寻思着到时候也给大表哥寄去两斤松子,其余的够她吃一阵子了。 松子制作完成,村里玉米即将收获。 楚沁又得去上工,她这次明显感觉到村里有些人似乎在怕她,远离她。 也挺好的,凡事有利有弊嘛,心大的楚沁看得很开。 玉米成熟期短,而与此同时村里一小片的甘蔗地也已经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 甘蔗不是用来做红糖的,这些不够,而是用来吃的。 韩定国还算体贴,觉得村民冬日无水果,于是就种植了甘蔗和马蹄,这两种都是能在冬天放许久的水果。 于是楚沁没有被分去采玉米,而是被分去挖甘蔗。 没事,这活她也熟。 虽然上辈子没种过甘蔗,但这玩意儿不就直接拔吗? 楚沁力气大,拔的都比别人快些,一个人都能比得上两个人。 甘蔗要想放的久,就必须连根拔起,这样能防止水分流失。 在甘蔗和马蹄都收上来不久后,韩定国就把它们分给村民。 这次没有按工分分,而是按人头来的。也正常,其实除主粮外都是按照人头来的。 所以楚沁压根就没得到多少甘蔗和马蹄,甘蔗只有两根,韩定国给她挑了好看的。 马蹄只有一斤,这玩意儿当地都是当做水果生吃,但楚沁不敢,这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谁晓得有没有寄生虫。 等待第一场雪降临前,玉米也全部收上来了,根据工分,楚沁得到212斤。 要不怎么说好事成堆呢,她篱笆地旁的地瓜也已成熟,楚沁得到近一百五十斤的地瓜,她想,她可以制作地瓜粉丝了。 玉米也能磨成玉米面,这样能放得长久些。 于是楚沁重新规划一番直接来的工作,这个冬天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加工。 加工地瓜和玉米。 — 地瓜除了地瓜粉丝外,先得晒些地瓜干才行。 这个很简单,把地瓜洗干净,去了表皮的黑洞外放到锅里煮,煮熟后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到簸箕上晾。 晾也行,晒更好,反正楚沁挑了几天有太阳时间把地瓜干做完了,最后做出45斤的地瓜干来。 家里地瓜多,猪又马上要杀了,楚沁便可劲儿地造地瓜。 地瓜粉丝的制作过程她并不熟练,楚沁还特意去请教了楚婶儿,琢磨透后才敢上手做。 其实也简单。 想要做地瓜粉丝,必须先做出地瓜粉。 红薯磨成浆,倒入纱布中,过滤几次,过滤出残渣后得出淀粉水。 淀粉水放置一晚,分离出淀粉和水,而这淀粉晒干后就是地瓜粉,楚沁也留了些地瓜粉放着往后吃。地瓜粉有时和水混合后拿去煎了再加蒜苗炒也很不错。 光有地瓜粉不够,要想地瓜粉成型还得加些米粉去,和没有晾晒干的地瓜淀粉充分揉在一起。 最后混合地瓜粉就放到漏勺中,慢慢从漏勺里流到滚烫的开水里。 在水里煮熟后放到院里晒干,得晒透干透后才能收到麻袋中。 这些地瓜就是楚沁的心病,她想要多多的地瓜,又怕地瓜太多吃不完坏了,如今正好。 最后楚沁欢喜地得到12斤地瓜粉,50斤的地瓜粉丝。 至于玉米,蒸几次吃后也顺手磨了,磨完后玉米面用袋子装好放在米缸中,而地瓜干地瓜粉丝都被珍而重之地放入地窖粮仓里。 初雪飘落,雪花纷纷扬扬。 寒风中夹带着雪点,楚沁站在屋檐下时伸出去感受它,冷得一激灵。 啧,她就不适合这种风花雪月。 她又转去后院,后院里的柿子熟透了,偶尔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被几只鸡给分食干净。 前段时间柿子每成熟一个她就吃一个,如今全部成熟她也来不及吃,楚沁干脆用工具把它们全部摘下来,不管是给楚婶儿还是存放在背包空间里,总归比给鸡吃了好。 其实这些鸡也争气。 如今家里可不止四只,整整有十二只呢,她秋收结束那会儿没事干时让鸡给孵出来的,只是新生的小鸡还没到下蛋的时间。 柿子树旁边的苹果树长势同样十分良好,生长速度极快,看这样子明年就能挂果。 楚沁一直在期待自己还能抽出什么添加了buff的种子来,奈何不如意。 冷风阵阵吹,把她心头各种思绪都吹走几分。 楚沁拢了拢衣服,挑八个红柿子放在竹篮里,提着竹篮去楚婶儿家。 楚婶儿正在腌制萝卜干,见她带着柿子来就道:“你前阵子才给了两斤松子呢。” 也不晓得楚沁怎么这么会寻摸东西,住的都是同样的地方,偏她就能从山里找出各种东西,做出各种花样。 楚沁笑笑:“这不是吃不完嘛。” 楚婶儿就抬头道:“柿子还吃不完?吃不完的话,等它快熟的时候你把它摘下来,晒成柿子干,能吃半年。” 哦! 原来还能这样,楚沁当即牢牢记住,她是个谦逊的人,不懂的事儿都得了解了解。 于是缠着楚婶儿,让她给讲讲柿子干是咋做的,楚沁若有所思,觉得回去就记在笔记本上,明年的时候可以试试。 “哎对了小沁,你那松子还有没?”楚婶儿忽然问。 楚沁点点头:“有呢,咋了?” 楚婶儿:“你有没办法再匀个四五斤出来,我娘家嫂子想跟你换,用红糖。” 楚沁眼睛亮几分:“可以啊。” 红糖不嫌多,她自己没材料还不会做,等冬日时在炉子里温杯红糖姜茶非常不错。 楚沁就又去拿了五斤松子来,隔天楚婶儿就把红糖给她了。 回家前,楚沁对楚婶儿道:“婶儿,我准备再过一周杀猪。” 楚婶儿:“你家猪多重了?” 楚沁:“大的那头250斤,小的那头230多,小的我想再养养,到时候交小的那头。” 说是交,其实是卖。 乡里会带着肉联厂来收,称完斤数后按照重量给钱和肉票,价格还算公道。 楚婶儿“哎呦”声,“我家也是下周呢,不过我家重的才220,你养的真好。” 楚沁笑道:“那咱们岔开来。” 说完回家,两只猪正在进行最后的喂食增重。 她想,今年是自己的丰收年。 31 劳动模范 家猪开杀 杀猪很快开始。 楚婶儿家前一天杀, 楚沁家第二天。 村里杀猪是大事,不至于请全村人,但一般来说都会请亲戚好友来家里吃杀猪饭。 楚沁昨儿就去楚婶儿家吃了。 桌上摆着红烧肉、焖猪尾及猪杂汤等等, 比之除夕夜的年夜饭也不遑多让。 楚婶儿不止请了她, 还请了娘家人。她娘家人多,也看重她,大大小小来了整整八个, 热闹非凡。 楚小叔兴奋地支起张牌桌来, 愣是从上午热闹到傍晚。 楚沁就纠结了。 所以她明日也要请吗?她不是很想请,想想后找楚婶儿问了这个问题。 楚婶儿哪里不晓得楚沁的性格,不爱麻烦不爱热闹,她家里来人后宁愿坐在灶炉前烧火添柴都不愿意去外头嗑嗑瓜子看人打牌。 “你就算了吧,反正你也是小辈。”楚婶儿说道,“到时候割些肉给你大姨和小舅就行。” 楚沁头回发现小辈这身份还挺好的,不需要守长辈们的规矩。 于是第二日杀猪时她就请了楚小叔和楚婶儿来帮忙, 楚红楚建跟着上门,这两孩子从前和原主关系还算行,楚沁穿来后就疏远许多。 两孩子这还是第一次逛楚沁家,因为楚沁最近名声凶悍, 他俩其实现在也很怕这个又拿棍又提刀的堂姐。 就是学校里都有同学问他们堂姐的事,是不是真能一个打两个。 楚红看一圈前院,小心翼翼问:“姐,我能去屋后看看么?” 楚沁正专心致志刮猪毛呢, 听到她的话点点头。家里的地瓜地早已被自己遮掩一番了, 楚红楚建去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楚红很怵这姐姐,没敢多转悠,先在柿子树下流口水, 楚沁还剩几颗最顶上的柿子没摘呢,那几个早被鸟啄食了,索性就留着。 然后又站在苹果树下看了看,片刻后走回前院。 “姐,你屋后那棵是什么树?”她好奇问,“我都没见过。” 楚沁在和猪头上的毛较劲,她极爱吃猪头肉,却极怕猪头肉上带毛,随意说:“是苹果树,不知道明年结不结果,结的话请你吃。” “苹果?”楚红惊讶。 楚沁点头,当地没有苹果,乡里甚至买不到苹果,县里倒是有,但是贵且难买,只有家里不缺钱的才能买来吃。 楚红瞬间觉得这个堂姐好像又没那么可怕了,脸蛋红扑扑的,忙应下说:“那我给你打猪草捡蚯蚓。” 楚沁心头一动,抬头道:“不用,你书本借我看看就行。” 楚红诧异地看着她:“借?没关系,你拿去用吧,本来就是姐你的书。” 楚沁脑袋里的相关记忆瞬间就如潮水涌上来了,对哦,书其实是她的。 用完后传给楚建,楚建用完给楚红,也就是楚婶儿没生了,要不这书可不止历经三人。 她虽说有原主的记忆,但原主在上学时成绩其实一般,楚沁所继承的知识也就不多,她想自己再学学。 书到用时方恨少嘛,多看看总没错。 猪很快杀完,楚婶儿不肯多拿,只带回去一斤的排骨和两斤的肉。 临走前问:“你是不是也要给你小舅些?” 楚沁点头:“是啊,婶儿你要去静水庄?” 楚婶儿:“我哪里有去,是韩安邦回来了,你堂姨也来了,韩家今天也杀猪,你要不要托你堂姨帮你带给你小舅,免得你还得跑一趟。” 楚沁一听连忙点头。 这年底借自行车也不好借呢,因为前几日雪下个不停,乡间道路上有积雪,谁会舍得借自行车,万一摔了怎么办? 毫不客气的说,这年代的自行车能抵乡下两间房,不但值钱,而且还难买。 楚婶儿就停下脚步:“那你先切,切完我直接帮你带给你堂姨。” 楚沁手起刀落,同样非常利索地切了一斤排骨两斤肉。 楚婶儿带着肉走了,楚小叔在杀完猪后就匆匆赶去山里,他趁着今天没下雪准备再去砍一回柴。 楚红楚建也没多留,都有后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楚沁缓缓呼出口气来,看着木桌上被开膛破肚的大肥猪,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这头猪肉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明年的肉食来源了,省着点甚至能撑到后年。 她已经按照部位把猪分割完毕,家养的猪比野猪肥得多,楚沁终于有猪板油能够用来熬猪油吃了。 她对此迫不及待。 猪板油全是肥肉,洗干净切好后放入干净的锅中,添点水先煮煮。 锅中水汽慢慢蒸发,楚沁觉得火不够旺,来到灶炉前又添了两根柴。 热气从灶炉里传递出来,楚沁不由得把手伸到灶炉边去烤烤火。 一猪几吃? 楚沁掰着手指头算:“猪板油用来熬猪油,猪腿肉用来做香肠,猪五花用来做腊肉,猪头肉用来做卤味……” 想到卤味,楚沁就有些期待。 这个卤味方子是她从书上看来的,具体味道怎么样还未可知,但原主是吃过卤味的。 她当年在父亲还在世时吃过卤小肠和卤猪头肉,那是原主父亲去县城回来时带的,总共就两片薄薄的猪头肉和一段拇指长的卤小肠,原主配着吃了整整两碗饭,滋味让原主记了好多年。 如今粮食的事暂且解决,又进入冬天,楚沁有那时间有那精力来捣鼓美食。 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嘛。 楚沁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放松,没有上辈子那种绷紧心神的感觉了。 锅里的水渐渐蒸发得干净,油代替了水的位置,锅中液体清亮无比。 猪油味儿厚重,香倒是很香,弥漫在整个厨房。但就是因为太香了,味重楚沁反而要躲出去。 她想了想,取出放在杂物房的竹子,准备制作个简易版的做香肠的工具来。 竹子是小根的竹子,楚沁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反正能用就行。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管是做香肠还是做卤味,都做不成,因为家中没有香料。 连八角桂皮都没有,不过香叶还是有的,楚沁在山上发现一棵,后来移植了回来,种在菜地角落。 所以该咋办? 楚沁思来想去,过两日还是得去乡里一趟,乡里应该有得买。 顺带看看还能不能抱两头猪回来,家里的一头杀了另一头即将要卖了,她有时间精力继续养。 至于饲料,菜园里这茬菜还不错,加上楚沁前段时间特意腾空一格背包空间出来,在里面储存了许多的地瓜叶和猪草等,坚持五六个月应该是足够的。 唉! 她现在杂七杂八的东西是真的多。 楚沁对生活充满信心,将还留有温热的猪肉塞入背包空间中,又去厨房翻动锅里的猪油和猪油渣了。 几十分钟过去,猪板油丁变成猪油渣,猪油渣由白变黄,再变焦黄。 这时就可以把灶炉里的柴火取出来了,楚沁不能让它们由黄变黑,焦黄酥脆的猪油渣还是很香的。 一只猪的猪板油熬出不少猪油来,楚沁待猪油稍稍降温后,就把猪油舀入陶罐中,整整装满一大陶罐,甚至还余两碗,这种出油率使得楚沁很满意。 陶罐就盖上盖子先放在厨房灶台上,等待一晚的冷却。第二天,清亮的猪油已经结成白花花的固体模样,楚沁在把陶罐放置到卧室的柜子中。 几乎有养猪的人家都会在年底熬猪油,这罐猪油甚至可以算是家里最宝贵的财产之一,楚沁昨天熬完后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敢出门,就是为了盯着它。 为啥呢? 因为有人偷。 偷猪油这件事在乡下不是没有发生过,比如今天。楚沁还没起床呢就听到动静,是来自远处的咆哮和骂声,连小白都蹭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杂物房漏风漏得严重,自从入冬后小白就睡在了楚沁的卧室里,她把狗窝搬到卧室中,放在角落里,虽然离火炉较近,小白每天都得趴在火炉边取暖。 “肯定是出事了。”楚沁嘀咕。 她翻个身,把被子拉拉,继续赖床,因为不关她的事。 出的啥事楚沁很快就晓得了。 她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已经到了早晨七点半,平常这时候早饭都吃完了。 冬日的早饭也简单,楚沁熬了玉米粥,又煮两地瓜,煮一个鸡蛋,配着泡菜吃。 她如今饭量越来越大,在楚婶儿家或者大姨家时都得稍微控制住才行。 正吃着早饭,楚红匆匆跑来。 她道:“姐,妈让我喊你把猪油罐子看好,年底小心贼。” 楚沁立刻就懂了:“是谁家猪油被偷了?” 楚红点点头:“是隔壁飞鸿奶奶家的猪油被偷了。” 楚沁心里有数了,飞鸿是张飞燕她堂弟,所以就是张飞燕奶奶的猪油被偷了。 楚红交代完就准备走,楚沁塞给她一个鸡蛋,这姑娘也聪明,愣是吃完了又找她要口水喝才回家。 回家前嘻嘻笑道:“要是让爸妈晓得我吃姐你的鸡蛋了,下回肯定就不让我再来了。” 说完就跑走。 楚沁:“……” 早晓得她就不塞了,难不成这小孩往后都时不时来? 楚沁觉得以后鸡蛋还是得自己吃。 说到鸡蛋,她家这半年多来鸡蛋积累出了一个可观的数量。 背包空间里放着208个,这些是她的备用物资,她自从晓得后年灾荒要来时就有意多积攒些鸡蛋,到时候实在没吃的,一天一个鸡蛋配着树皮都能活下去。 可这些还不够,囤货是下策,节流少吃是下下策,而边囤货边开源才是上上策。 所以,明年是关键的一年。 楚沁坐在院里认真想,她应该想个办法,如果明年的收成还能像今年一样就好了。 能增加储存粮食量不说,关键是她有别人也有,她吃别人也吃,这样到时候不至于要把自己搞得瘦不拉几面色肌黄的模样以便合群。 但,谈何容易。 就是张飞燕都以保全自身为主呢。 而且楚沁这段时间还琢磨出个线索来了,这次的灾荒或许是大范围的,不单单局限于她们省她们市。 想到这儿楚沁就叹气,舒服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要面对这些。 随后又不禁想到猪油的事,所以油是谁偷的,竟然能毫无知觉的把人家油偷了,然而第二天才发现? 楚沁思索片刻,莫不是贼在自家? 村里,张家。 楚沁想对了,贼还真就在自家。 张飞燕偷偷把猪油罐子藏在自己床底下,她不敢把这事儿透露给她妈。 她奶的猪油是她偷的,不为什么,就是想偷了卖钱买粮。 上辈子她奶奶害了她妈一条命,这辈子她偷罐猪油半点不过分。 没办法,地瓜种两次都没种成,张飞燕决定兵行险招再次去黑市换粮食。粮食价格自打明年下半年开始时就会飞涨,现在不买到时候有钱都难买。 她不是没跟楚沁一样把重心放在明年的生产上,想要多赚工分多换粮食。但……她没办法呀,不是人力能解决的,赚得再多也不够韩队长上报的,她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到时候极力反对吗? 村里谁又会听她的话,她的话压根就没有重量。 张飞燕唉声叹气。 就在此时韩定国也晓得猪油这事儿了,张老太太先找村支书后找他。 但韩定国现在没时间和她扯,他着急着去乡里开会呢。 “队长啊,这事你得管啊!”张老太太哭得衣服都湿了好几块,“村支书说抓不着,咋会抓不着呢,我挨家挨户看过去也行啊。” “啧!这是真的抓不着,猪油这玩意儿都一个样。再说年底来了十户人家里有五家都会熬点猪油的。”韩定国说得口干舌燥。 “我不管!我猪油那么大一罐呢!” 韩定国实在被烦得没办法:“你罐底有没名字?” 张老太太忙点头:“有个龙字,我家老爷子当年烧的,罐底有龙。” 村里姓张的多,但同时带名字龙的没有。这罐子只有她的几个儿子家有用,其他人都没有。 一想起这事儿,张老太太顿时精神了,从地上爬起来决定到怀疑的人家里搜去。 韩定国松口气,趁着她没反应过来骑上自行车就往乡里去。 今天是年底的工作总结大会,无论如何可不能迟到。 韩定国匆匆前往,乡里开会的地方在学校里,这里有个大教室专门用来开会的。 没办法,扬子沟乡蛮穷的,无法和乐水乡一样建礼堂。 “你村报哪个典型?”旁边静水庄的大队长杨兵悄悄问道。 韩定国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呼出气,擦擦汗:“报楚沁,你们呢?” 杨兵一时没反应过来楚沁是谁,只答:“报我们村的吴八通,他今年工分最高……哎等会儿,你说的那楚沁就是杨小满她闺女?” 韩定国点点头。 杨兵又问:“她真的有传的那么能干?我倒是听说过她的很多事,你把她报上去,我们别人怕是都没机会了。” 因为楚沁太典型啊,乡里就喜欢这种自强不息的。 韩定国还有点紧张,翻了翻本子,心想:今年该他出风头了。 果然。 当韩定国饱含热情,差点就声泪俱下地把楚沁今年的生产事迹以及家庭背景说出来后,教室里就传来热烈的鼓掌声。 “叫楚沁是吧?”乡里干部问。 韩定国镇定道:“对,咱们乡妇女组有去关照过,楚沁就是被咱们妇女组给深深的鼓励到后再奋勇拼搏自力更生的。” 妇女组的干部一听还有这事儿,也赶紧精神起来了,点点头抬抬眼镜表示:“都是份内的事情,这孩子也不容易,我们勤勤关注着呢。” 说完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皆说楚沁就很不错。楚沁确实出色,最近这几个月名气颇大,虽然不是什么好名气,但人家怎么说也是受害方啊。 于是乡里干部考虑半分钟,干脆地拍板了:“行,今年咱们乡的劳动模范就楚沁。” 32 黄豆子上门 寻求合作 啥是劳动模范? 这是近几年兴起的一个词, 每到年底时乡里会选个出来报到县里,县里同样也有一个选到市里,最后就是省了。 楚沁翻看前几天去县里买的报纸, 报纸是去年的,她此刻翻到劳动模范那篇。 因为乡里买不到香料, 村里正巧要赶车去县里拉肥料, 楚沁便跟着去了。 最后香料还不是在供销社买到的, 而是在县药房,楚沁晓得后还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早知如此她就去问问秦奶奶家有没有了。 楚沁凑足卤味配方的大部分香料,只差个沙姜。不过没关系,她觉得自己舌头也没那么灵敏能吃出少一味沙姜。 买完香料又买到好些旧报纸,报纸是纺织厂的旧报纸, 楚沁经过纺织厂门口时看见有人抱堆旧报纸出来,她便花一毛钱买了自己没看过的,装了大半麻袋。 为着这事儿差点又被楚婶儿骂一通,直到楚沁撒谎说只要两分钱楚婶儿才憋气放过她。 等楚沁离开后楚婶儿就嘀咕:“两分钱难道不是钱吗,这么些旧报纸买回来是点火还是糊上。” 钱是楚沁挣的,她晓得自己这个当婶子的不能管太多,但看到年轻人用钱没个节制和规划她就憋得慌。 楚沁可不知道楚婶儿心中所想, 她兴匆匆跑回家, 兴致勃勃翻看报纸。 从日期最靠近, 现在的报纸开始看再慢慢往前推移。 她觉得看报纸比出门和别人聊天有意思多了,呆在家里也不会闷的慌。 “12月28号……” 楚沁看眼这期报纸的日期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今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评选劳动模范。 放下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楚沁将看完的报纸又好好折叠起来放在卧室抽屉里。 猪小肠她早上时已经洗好了,怕不够她还找村里人换了一副肠衣。猪腿肉也给切成了肉丁, 腌制半上午又切成肉末。 为了搞这个肉末楚沁差点没把手臂给切出火花来。手里拿着两把菜刀,就在案板上连续不断剁了将近40分钟。也就是那时家里正好没人来,要不然都得被她狰狞的表情吓一跳。 吃过午饭,楚沁动工开始做香肠。 因为半上午都在面对红白相间的猪肉,楚沁对猪肉半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她这阵子吃得最多的是地瓜饼,用上次做地瓜淀粉时剩余的地瓜渣做的。 反正如今只要是能吃的她都不放过,地瓜渣压成饼状放在抹层油的锅里煎,口感不算好吃但比她上辈子吃的东西强多了。 楚沁把之前做好的香肠制作工具拿出来,在小肠底部绑个结,再用竹子工具将腌制好的肉末给推送进去。 一开始手忙脚乱磕磕绊绊,渐渐的渐入佳境,速度也快不少。肉末推送进肠衣中,还得用绳子绑成好几段才成。 她腌制了两种不同口味的,一个辣一个不辣,两种各12段,最后挂在屋檐下晾晒风干。 活才干完,楚沁从凳子上跳下来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白日里也是会关门的,围墙垒得好的唯一弊处就是有客时不知客是谁。 “是谁啊?”楚沁洗洗手问。肯定不是楚婶儿,楚婶儿来一般是人未至声先到。 门还在敲,片刻后外头只小声传来一句:“是我啊。” 楚沁:“……” 所以你是谁? 她把手里的水挥挥,也没再问,她听出来了,是河对岸的黄豆子。 楚沁开门,奇怪问:“你找我啥事啊?” 门口确实是黄豆子,只见他面色纠结,神色略带踌躇,似乎是下定决心,咬牙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楚沁隐晦地打量他两眼,嗯,他能进门,这小身板都不够她踹两脚的。 于是侧开身体道:“那你跟我进来吧。” 黄豆子是真的非常纠结。 因为这事儿他纠结了将近两个月,差点没把自己搞得身心疲惫。 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只要躺在床上一闭眼就会琢磨那件事。 说句为伊消得人憔悴半点不为过。 但别误会,这个“伊”不是指楚沁,而是指张飞燕。 可是他觉得是有蹊跷的同时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把村里人过一遍,他觉得楚沁这人脑袋瓜聪明且可信。 他自觉跟楚沁也挺熟的了。 不为别的,就看看村里除了他黄豆子,楚沁还有跟哪位同龄人多接触? 虽然黄豆子有自知之明,楚沁纯粹是因为两家近才接触得稍微多些。 楚沁没心思看他出神,眉毛微皱问:“你想说啥啊?” 黄豆子坐在院子里,看看门口,咽了咽口水道:“我最近发现一件事?” 楚沁心登地就提起来了。 莫不是发现自己的地瓜地了?她左坡的地瓜地还没恢复原状。 楚沁心绪有些起伏,面上还能稳住:“你发现什么事?” 黄豆子低声说:“张飞燕不对劲。” 楚沁:? 张飞燕确实不对劲,但这事跟她说做甚,她和黄豆子很熟吗?还是和张飞燕有仇啊? 黄豆子接着说:“前段时间我发现一件事,张飞燕……”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张飞燕在山里偷偷种地瓜!” 在发现张飞燕种地瓜之前他就觉得张飞燕奇奇怪怪的了,一开始还脑洞大开以为她是特务。 后来……他不觉得能有这么粗心愚蠢的特务,猜测一番后趁着有次张飞燕上山偷偷跟了上去。 黄豆子把他那次看到的事儿全交代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沁,楚沁听得有点呆。 所以张飞燕第二茬地瓜种植失败全是因为黄豆子啊,也是倒霉。 随即心里马上提起,看着黄豆子的眼神里就多了两分不善了。 你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吗,天天盯着别人。换她是张飞燕,非得找个时间揍他一顿才行。 楚沁接着暗暗道:黄豆子这人细心敏锐,往后最好不要放他进家门,如果可以这座小坡都不能让他来。 她心中平静,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道:“种地瓜!” 紧接着摇头:“不可能吧,这可是挖墙脚,抓住后得重罚,张飞燕哪里会干这事。” 黄豆子道:“真的,我不骗你,村支书和大队长都知道,还交代我不要说出去。” 楚沁眼神里就露出两份怀疑来:“那你跟我说做什么?” 黄豆子深吸一口气,再次看看门外:“我想问问你,你要不要也种?” “……” 楚沁这次是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黄豆子说:“我晓得,你经常去山上,” 楚沁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去山上可没有种地瓜,你别乱讲,我拳头不是吃素的。” 黄豆子缩缩脖子:“我没说你是去山里种地瓜,你肯定有其他事对不对,我也有,你藏得紧,我也有办法藏得紧。” 楚沁就不说话了,这是把自己的把柄也给说了出来。 片刻后才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故弄玄虚了,直接说吧。” 黄豆子见她没有挥起拳头,缓缓放松身体说:“你不觉得张飞燕很奇怪吗,她为什么要种地瓜,我盯她很久,总觉得她身上有秘密,她前几天还去了县城。” 楚沁点点头,这事她知道,当时驴车上确实有张飞燕。 “你猜她去县城干嘛?”黄豆子问。 楚沁眉毛皱的更紧了:“我不想猜,你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这样很浪费时间。”她等会儿还要去山上砍松枝来熏腊肉呢! 左右就是买卖嘛,就是不知道张飞燕是买还是卖。 黄豆子哽住,直接道:“她在卖猪油,听说她奶奶丢了罐猪油。” 楚沁心里连喊:卧槽! 果然是亲近的人偷的,她当时就猜到了。 楚沁八卦心瞬间起来:“她偷了卖没被人发现啊?” 黄豆子:“真被发现的话,她就卖不了了,哪里还能买到半袋稻谷。” 张老太太撒泼打滚搜了好多人家,得罪不少人,愣是灯下黑,没有搜自己家。 楚沁怪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豆子表情尴尬,好一会儿才道:“我交易的时候碰上她了。” 他在卖山上套的野鸡,张飞燕在卖奶奶家偷来的猪油罐,反正当时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谁也别说谁吧。 楚沁瞪眼,催促道:“这么巧的吗,然后呢?” 黄豆子:“我和她本来就有仇,当时我们打一架的恩怨还没解清楚呢。再说我的事儿比较小,只要我不承认,她没证据说我在山里套野鸡,即使说了也没事。” 楚沁心里暗暗点头。 确实没事,套只野鸡不可能全村人一起分,只能是谁套了算谁的,自己偷偷地就行,别大大咧咧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张飞燕偷猪油这事……真爆出来她就完蛋了,她奶不打死她就算好的了。 别以为没证据,猪油够立案的,张老太太要是知道了闹到公安那里去半点不奇怪,别说还有个偷种地瓜的把柄在黄豆子手里捏着。 黄豆子悄声说:“后来我试探几句,她慌不择路说出个事儿来。” “什么事儿?”楚沁心里大约有数。 张飞燕能被她试探出来,那么被黄豆子试探出来也很正常。 可见重活一回脑子是不会变的。 黄豆子露出不解的表情:“她说过两年村里收成不好,所以得屯粮。” 楚沁像是听到离谱事似的,满脸不信:“这是糊弄你的吧,过两年村里收成好不好她怎么会知道呢。” 黄豆子凝思:“我原先也这么以为,但后来越想越觉得她不是胡说。你不知道,她地瓜不止种一次,先前还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收获,她大概是太急了,才把心思动到她奶奶的猪油上。” 楚沁撇嘴:“你不觉得这事特扯吗?” 黄豆子道::“你真别不信,其实我也觉得扯,可张飞燕撒没撒谎很好辨认,后来我又试探过她,她就说她是做梦梦到的。” 他自己都奇怪,听着很扯但他心里却忍不住相信了。 楚沁心里也在疯狂思考中。 张飞燕……唉!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算了算了,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或许还真需要黄豆子的帮助。 于是她干脆开门见山说:“所以你找我说这些,是想让我跟你一起上山种地瓜?” 黄豆子震惊:“你怎么知道?” 楚沁摊摊手:“因为你知道,你想上山种地瓜你瞒不住我的,与其让我发现后告发你,亦或者……守株待兔,等地瓜熟了偷偷去挖,我自有办法瞒着你把地瓜带回家,你最后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黄豆子脸色变白几分,楚沁很精准地猜到他的心思想法了。 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这个女人恐怖如斯! “倒不如你说出来,不管我信不信,反正多种点粮食没有坏处,我大概率会同意。”楚沁幽幽道,“这样咱们就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因为我干活比你强,你也不怕我拖你后腿。再者我们两家近,我跟村里其他人不熟,而你跟村里其他人也不太合得来,所以你只能选择我。” 黄豆子像是身体发软,肩膀都垮了几分:“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事是双赢,我也在山上找到了不少合适的地方。” 楚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道你不觉得如果张飞燕说的是真的,最好的办法不该是争取保证村里明年的收成吗?” 黄豆子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觉得可能吗,这事咱们能办到吗?” 他都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楚沁诧异:“还没办呢你就知道办不到,你这人做事没有半点魄力。” 黄豆子恼羞成怒:“你有魄力让天下雨还是有魄力让天别下雨啊。收成不好就是老天爷不给面,你有魄力跟老天爷顶去。” 楚沁脸色一拉:“蠢。” 黄豆子像是胀气气球被戳孔,泄气了,有点害怕楚沁一巴掌挥过来。 33 楚沁卖猪 制作腊味 夜晚, 冷风吹得楚沁躺在床上都能听到屋外的呼啸声。 偶有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冷得楚沁缩缩脖子又缩缩腿,冷冰冰的脚缩到有热气的地方, 整个人缩成一团。 被子明明昨天才晒过,却还是不够温暖, 可见今年确实是要比去年冷。 好在第二日月抽盲盒抽到的是暖手壶, 还配了个软绵绵的厚套子,楚沁深感它来得及时救自己一条命。 话说系统游戏还是挺体贴的,虽说抽到的东西都不一定贵重,但却是她当下需要的。 冬日使人懒怠,楚沁起床后把牛奶倒在碗里隔水温温, 再吃两份半的烤冷面,如果没有干重活的话这些早饭能让楚沁坚持到十一点才饿, 楚沁精细计算过。 吃完早饭,站在堂屋屋檐下眺望远方,呼吸新鲜空气。远处山头位置被积雪覆盖,放眼望去苍茫一片。 哎!楚沁叹气, 她心里藏着事儿呢。从昨儿到现在楚沁都在考虑黄豆子说的话,其实楚沁并非很愿意跟他合作。 这人好像有点记吃不记打,太细心太能盯人了,而她是有秘密的,楚沁还真就不能肯定自己在细心能比得过他。就算震慑他也只能震慑一时, 过段时间又容易固态萌发。 可不是吗, 当时见到楚沁都不怎么敢跟她说话,如今都会上门来找她合作了。 但山里种地瓜的事儿又实在令楚沁心动,黄豆子说在山里找到两处没野猪的地方,说是观察许久都没发现野猪粪便。 不仅如此, 那里地盘较大土壤肥沃,等到开春忙碌后还极少有人会去那里,是上好的地方,楚沁哪能不上心。 她准备再想想,反正还没过年呢,不着急。 楚沁伸个懒腰,先是在院里做做运动。没办法,冬天待在家里不动动的话骨头都要松几分了。 做半个小时,除了满身的汗,回堂屋用热毛巾擦擦身子,再灌两晚热水下肚。 紧接着做正事儿。 楚沁把杂物房里的松枝拿出来,松枝是她昨天山里砍的,用来做熏腊肉再好不过。 熏腊肉比香肠简单,肉她五天前就已经腌制好了,先用白酒把五花肉狠狠揉搓几遍,再把盐和花椒八角放锅里炒,接着倒到肉中反复抹匀,再放到橱柜中等待入味。 她不仅腌制了肉,还腌制了半扇的排骨。两者的做法是一样的,这里头就白酒难搞点,但楚小叔有啊。 楚沁当时才和楚婶儿提一嘴,楚婶儿就乐呵呵地把楚小叔的白酒送来了,并且道:“这些酒你能用就用了吧,免得你叔最近天天找人喝酒,回来还发酒疯。” 楚沁嘴角抽抽:“……白酒好像挺贵的,这是小叔好不容易搞到的吧。” 她其实就是想托小叔买个一斤半斤的,没想白拿他的宝贝白酒。 楚婶儿嫌弃道:“谁晓得他从哪里搞到的,贵是贵,但给你又不是给外人。” 这白酒要是在楚沁她叔手里,还得浪费点花生米,再分别人些。 但要是给楚沁了,转头楚沁就又塞个价值相等的东西给你,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是亏还是赚。 不得不说楚婶儿有时说话确实很好听,即使晓得她其实是有小心思的,楚沁也半点都生不起反感来。 既然如此,楚沁欣然接受。比起楚小叔,她当然更亲近楚婶儿啦。 后来听说楚小叔得知此事后确实憋闷好几天,要不是楚小叔还顾忌着面子,那都得跑到楚沁家来要回白酒。 五花肉和排骨入味成功后,同样挂在屋檐底下晾晒,今日是晾晒的第六天了,楚沁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楚沁把晾晒好的肉和排骨拿出来,再将松枝点燃,在点燃的松枝上架起架子,把肉用竹子圈挂在架子上,让它慢慢熏。 其实美食书上说还可以用香柏枝,有条件的话再撒点橘皮也不错。 但楚沁这穷鬼没条件啊,只能简略着来。 松香味儿楚沁很喜欢,不多时整个院里充斥着熏肉的味道,就连山坡下都能闻到。 “楚沁这是在熏腊肉呢。”正往山坡上走来的楚婶儿笑呵呵说道。 来的人的楚小叔夫妻,以及韩队长徐老屠和一位肉联厂的工作人员。 韩定国夸赞:“楚沁这孩子能干,自己一个人也能把生活过得红火。” 她已经是乡里报上去的劳动模范了,县里透露说往市里报的也是她,但暂时没完全定下来,韩定国也不好多说,免得出意外让人楚沁白白期待一场。 对于很让他省心,不给他惹麻烦,还给他长面子的楚沁他是非常满意的。 肉联厂的工作人员叫丘江,是来收猪的,手里带着工具,只等称完把猪拉走。 一行人来的时候楚沁正调整熏肉熏排骨的位置,只听楚婶儿喊:“楚沁,开门。” 楚沁疑惑:“来了。”说着去开门,门外好像不止楚婶儿一个。 打开门,楚沁愣了愣:“啥事儿啊?”家里忽然来这么些人她还挺不习惯的。 韩定国介绍道:“乡里收猪的来了,我听说你家猪长得挺肥的。” 楚沁笑笑,让几人进来:“还好还好,看着确实壮点,我也没称,具体多少都是估算的。” 众人进入小院,先看到的是从火堆中升起的烟,接着闻到一股松枝香和腊味香。 楚小叔心里“哼”了声,他很不爽,自己的酒都用在这些肉上了,此刻很是触景生情。 而韩定国把注意力放在院子角落,他瞧见院子角落挖了坑,几根大木头还放在边上,好奇问楚沁:“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呢?” 楚沁:“准备盖个亭子。” 韩定国:“盖亭子做甚?” 有那功夫和力气不修修屋子,反而盖个没多大用处的亭子。 楚沁:“盖了夏天好用。” 行吧,韩定国也不多问,让楚沁带着他们去猪圈。 猪圈里这会儿就一头猪,她上回想着再抱两头猪崽来,但因为正巧没猪崽就没抱成功。楚沁想起这事来了,问道:“队长,乡里啥时候有得抱猪崽?” 韩定国奇怪:“没得抱吗?” 楚沁点点头。 韩定国就道:“我今天也要去乡里,到时候我帮你问问,有的话直接帮你抱来,你是要几头?” 楚沁连忙答应,比个二:“两头。” 韩定国看她的眼神都意味深长了,这大冬天的还有饲料留着养猪吗? 他想想还是提点道:“肉是好,但不值得用粮食去堆。” 这是怕楚沁用地瓜去喂猪呢。 楚婶儿眉毛都皱起来了,她知道楚沁想继续养,没想到这里两只猪刚没,那里两只猪崽又要接来了。 楚沁正色道:“我肯定不会。” 她又不蠢。 丘江刚刚话不多,但看到猪后笑得倒是挺开怀的,说道:“怕是有250斤以上了。老徐你来帮我一起,先放倒吧,把四条腿给绑住。” 徐老屠哎一声,韩定国和楚小叔也进到猪圈里去帮忙。 楚沁平常把猪圈收拾得很好,每两天不清理一遍她是受不了的,否则滂臭。 只见四人把猪给摁倒,然后丘江掏出粗绳来紧紧绑住猪腿,几人又将猪给抬出来。 “把木棍递给我。”丘江道。 楚沁赶紧把他放在旁边的木棍给他,见他将木棍穿过绳子,又把背在后背的称给取下来直接称。 楚沁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长的称,难怪能称猪呢。 丘江认真道:“两百……两百六十八。不错不错,给你算二等的钱,你家这头还是你们村最重的了。” 楚沁咧嘴笑:“这猪争气!” 丘江听着笑出了声:“你养猪争气你就多养几头,我们肉联厂缺得很呢。” 还不等楚沁说话,楚婶儿就急急忙忙开口说:“乡下养猪也没那么好养,特别是这冬天,饲料就是大问题。” 楚沁本想说多养就多养,但听了楚婶儿的话立刻反应过来。是的,饲料是问题。 称完猪后就得把猪给拉走,同时楚沁也得到130块钱和十张肉票。 目前猪分六等,其中第六等最差,第一等最好。而第一等的价格是0.54,第二等则正好是0.5。 生猪称前扣十斤,丘江看她养得是真好,做主给扣八斤了,算260斤,所以楚沁才能拿到130元钱。 楚沁呼吸都急促几分。 等等啊,养猪这么挣钱的吗?楚沁猛然间好像看到一条金光闪闪的致富大道。 等人走后楚沁还晕乎乎的,楚婶儿点了点她的头,低声道:“你这钱可得放好咯,别傻乎乎的被人哄走。” 楚沁死命摇头,眼睛都红了:“不可能,谁能从我手里哄钱!” 确实,这楚沁是死要钱的性子。 楚沁摸了摸放在口袋的钱,还有些震惊,问楚婶儿:“你也是卖一百多吗?” 楚婶儿嗔道:“我就一百出头。” 眼瞅着楚沁似乎又有点蠢蠢欲动,急忙说道:“你别以为养猪就赚钱,费半年多的功夫好些人家都才拿八十九十呢。是你家猪好,拿了二等。 再说,你还得先把本钱扣了吧,饲料钱扣了,最后能挣个50都谢天谢地了。要是养不好还打水漂,你忘了吗,村里有两户还养死了。” 说着楚婶儿摇了摇头,养猪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活。 然而此时的楚沁跟魔怔了似的,她头回拿到数额如此巨大的巨款,当然听不进去。 此时恨不得抱四五头猪崽来,再扩建猪圈,往后靠养猪就能养活自己! 楚婶儿脸色一变,捏着她的耳朵:“你听进去我的话没有?” “嘶!婶儿我听进去了,绝对不多抱!”楚沁连忙答应。 楚婶儿放开:“这才差不多。” 看着楚婶儿离开,楚沁咬咬嘴唇,待在原地想了想……现在是冬天了,她饲料就囤那么多,也无处补充,所以只养两头是没办法。 等明年她多屯些饲料,养三四头应该没多大问题吧?嗯,没有。 楚沁愉快地决定了这件事。 然而悲催的是她不晓得政策说变就变,楚沁恐怕只能养最后一茬的猪了。 — 几日过去,时间又来到冬至。 楚沁如去年般,给自己包了饺子。 她还跑到山里一趟,下了几个套,抓住两只野鸡和四只兔子。 之前抓的要不就吃了,要不就做成熏肉,只放盐,没放其他料,味道怎么样暂且不知道,但存放的还不错。 楚沁把香肠每种口味切一段,再放些其他的腊肉,又扔进去两斤松子,最后把袋子牢牢绑好,她准备把这袋东西寄给大表哥。 之后又分了三份腊味出来,是给楚婶儿杨小舅和大姨的。 给大姨的那份要多些,大姨家里还养着金金和金玉,这两孩子又算一份。 自觉礼节到位的楚沁很满意,她不准备再多发展其他亲戚及好友,否则每年年末礼节来往都让人很头疼。 趁着没下雪,楚沁借到自行车。 先把腊味给楚婶儿送去,楚婶儿看她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就问:“你这是要送东西给你大姨和小舅?” 楚沁点点头,拍拍袋子道:“还得给我大表哥寄东西。” 楚婶儿就不留她了,说:“你路上千万慢点,要是来不及回来就待在你姨你舅家。你家的小白和鸡我会帮你喂帮你赶进笼里的。” 楚沁笑笑:“行。” 说完骑着车走了。 她发现买自行车的事儿势在必行,现在她有钱,附近暂且还没人敢惹她把她当软柿子。 否则总问人借车也不好,每次还得花几个鸡蛋。 就是这自行车票吧……嗯,她得好好琢磨怎么搞到手。 把身边的人扒拉一圈,觉得这事突破口在小舅身上。 楚沁先到静水庄,把腊味递给舅母。 刘芝想拉她去坐坐,顺道吃个午饭。楚沁摆摆手:“舅妈我急着呢,真没时间吃饭,等会儿还得去乡里寄东西,还有去大姨那儿。” 杨小兴正巧回来,见到楚沁在家门口,说:“小沁你来了,你怎么不进去啊。” 楚沁又把话重复一遍。 杨小兴了解楚沁,便道:“行吧,我就不留你了,要不要喝口热水?” 喝热水倒是可以,主要是还得找杨小舅问事儿。 楚沁进屋,喝完热水问杨小舅:“小舅你知道怎么搞张自行车票吗?” 杨小舅:“……” 大外甥女真是看得起他。 他为难道:“这挺难的,我家这辆还是二手的,不仅是二手,拿到手时还摔得乱七八糟。” 楚沁有些失望:“那我往后有机会再买。” 杨小舅叹一声,说:“我多帮你打听打听吧,你要不也问问你表哥,他说不准有。” 还真是!楚沁眼睛瞬间亮了。 临走前杨小舅塞了些木耳干和两条鱼给她,楚沁没推辞,带着走了。 她走后,杨姥姥慢悠悠从屋里出来。 老太太觉得楚沁每回来都不跟自己打声招呼,所以并不怎么待见她。见她来就哼两声躲屋里去,等她走了才出来。 索性她也不多说话,甚至楚沁心里也不爱跟她说话,凑不到一堆,杨小舅就随她去了。 杨姥姥坐在一旁,斜着眼扒拉两下袋子,脸上露出两分满意来:“东西还挺多,倒是咱们家占人家的便宜了。” 刘芝看了看,惊讶:“我要是知道有这些我刚刚就不收了,收了也得再塞两斤红枣给楚沁。” 杨姥姥拍着老寒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楚沁是越来越有成全了。 至于名声,名声确实不好听。但仔细一想,能过出这种日子名声算个屁。 人生在世,舒服两字。杨姥姥也是这两年才悟出来的。 儿子明显跟他老子这边的亲戚更亲,从前明明和楚沁挺疏远的,这一年来倒是越来越亲近。 反倒是自己这边的……不是很亲。她前头两孩子傻了吧唧的,也不愿跟小儿子亲近。 杨姥姥揉揉心口,不再多想。 — 楚沁从静水庄出来就去了乡里,寄快递时还找工作人员借支笔,在信上添了两行字。 “谢谢了。”楚沁把笔给递回去。 工作人员小何多看了她两眼,问:“你是杨小兴他外甥女吧?” 楚沁愣两秒,点点头。晓得了,这个人就是小舅他好朋友。 小何随口道:“来了几版新邮票,你要是经常寄信的话要不要买?” 楚沁犹豫片刻:“我瞧瞧。”好看她才买。 小何把新出的邮票拿出来,楚沁看两眼就喜欢上了,瞧着喜庆,于是买了两版。 毕竟自己刚得到一笔卖猪巨款,买邮票是小意思了。 楚沁美滋滋地把邮票收好,骑着车去往乐水乡。 这段路还算平坦,楚沁骑得就很快,越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杨立秋看到她属实震惊片刻,把手里的南瓜放下匆匆跑出来:“大冷天的你咋来了?” 瞧瞧这脸蛋冻的,红得都跟猴屁股一样,耳朵也不怕冻掉。 还没说完话呢就拉着了楚沁进门,继续道:“赶紧先喝些姜茶吧,你瞧你这手冰的,不过我看你今年手上的冻疮倒是没怎么犯。” 楚沁点点头:“今年一直用着药呢。”她特意找秦华奶奶配的,秦华奶奶配这些药膏很在行。 杨立秋放心了:“这就好,你姑娘家的手千万别肿得跟萝卜似的。” 楚沁把袋子放桌上:“大姨,我今天来是给你送东西的,前几天做了腊味和香肠,刚刚给小舅送了过去。” 杨立秋脸上添了几分无奈:“得,那我就收下。你一个人生活真不容易,别总给我送东西晓得没,自己顾好自己就行,真是倔,你们这辈孩子都倔……等等,咋这么多啊?” 楚沁:“金金和金玉不是在吗,反正腊味也耐放,拿着蒸来吃或者炒来吃都很不错。” 晓得楚沁脾气的杨立秋知道推拒不得,干脆地收下了:“先给你熬姜茶吧,熬完吃饭,我热饭给你吃。” 饭点已经过了,楚沁现在也饿得慌,于是坐下乖乖等着。 金金没在家,说是出去找朋友完了,这孩子很是活泼。金玉跑出来,胖起来的她跟年画娃娃似的,看楚沁的眼神有些陌生。 “不认识我啦?”楚沁塞颗糖给她,她立刻不陌生了,爬上凳子笑眯眯地靠着楚沁坐。 杨立秋笑道:“这孩子真是,兴许是以前饿狠了,如今最看重的就是一口吃的。” 楚沁摸摸她细软的头发:“没事儿,看重吃的多好啊,大家都看重,这样往后也不会饿着。”她不禁垂眸,后年灾荒来了,大姨一家该怎么过呢。 哎,这事儿就不能想。 她自己都怵着呢。 大姨家的中午饭其实不丰盛,见此大姨还特意蒸了个蛋。 楚沁蒸蛋技术不好,总是能蒸出蜂窝状,久而久之她就不蒸了。 可大姨蒸的蛋软硬适中嫩滑可口不说,还往里头滴了两滴油,加了酱油和米酒,吃着和自己蒸的可谓是天差地别。 杨立秋听到她的疑惑后道:“你得把浮沫撇了。”又拿着碗教她怎么量刻度,一个蛋要放多少水等等。 楚沁恍然大悟。 原来蒸个蛋都有这么多学问! 楚沁觉得自己是来交易的。 把腊味给小舅,于是收获干木耳和两条鱼。把腊味给大姨,于是收获两斤羊肉和两斤的黄小米,以及一块错色的布。 羊肉鱼肉不说,小米楚沁可太爱了,这用来熬粥非常不错。 楚沁满载而来,又满载回家。 等到傍晚,夕阳西下,黄昏降临时她才到家。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升火煮水,烤去自己的一身冷气,喝两碗热水下肚后才缓过来。 鸡已经自觉回笼了,家里鸡多,鸡屎当然也多。要不是楚沁日日都有清理,鸡屎非得堆满整个篱笆圈! 楚沁哼哧哼哧清理着今日份鸡屎,清理完后倒入菜地中。 怎么说,废物利用吧,多少也算点肥料。 楚沁晚上包了饺子吃。 用的是猪肉和野葱,加些胡萝卜和香菇。 要说这香菇可是有来历,她在山里发现枯木上有长菇,干脆把这枯木搬了回来,放在杂物房里细细养着,谁能想到,这菇还真就一茬接一茬地长。 到目前为止楚沁积累了半盆的菇,这次做的饺子全给切了,整整调了一大盆的馅料。 包到最后手差点没包酸,饺子共有305个,她决定放在外头冰一夜,冻成冰疙瘩后再放到自制的冰箱中。 晚上自然就是吃饺子,配着饺子汤了,原汤化原食整个人舒坦万分。 吃完饭的楚沁没有立刻去休息,事情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才做完腊味,就得准备酿酒和做米粿了。 天色已暗,天空看不到星星,就连月亮也没了踪影,屋外是黑暗的世界,连楚沁也没办法看得远。 屋里点燃一盏煤油灯,楚沁拢拢衣服,一手端着煤油灯一手提着袋子,来到厨房中。 她把袋子里的糯米“唰”一下全部倒入桶里,紧接着倒水到糯米中,先浸泡一夜。 楚沁把桶用盖子盖好,哈着白气哆嗦着身回到卧室。 小白这没良心的狗睡得四仰八叉,靠在炉子边,明明里面没有炭火了,却好似还带着余温。 今晚冷成这样,明日怕是下雪天。寒风吹来都带着刺骨的冷,楚沁只能用报纸把缝隙给堵上。 真让楚婶儿说着了,报纸在楚沁这里确实有堵墙糊墙的作用。 “呼——”吹灭煤油灯,上床睡觉。 楚沁抱着暖手壶安心入睡,糯米在黑夜里渐渐吸满水分,变得愈加白净膨大。 她在梦里仿佛喝到了米酒,整个人醉醺醺飘飘然的。 又仿佛吃到热乎乎的米粿,配着干萝卜,亦或者是酸菜炒冬笋,无比满足。 自己一时在上辈子残破的林间小屋,一时又在这辈子还算温暖的家。 暖手壶不停传递热量,冬至过去,正所谓冬至阳生春又来,又是一夜好梦。 34 楚沁获奖 酿制米酒 楚婶儿有时都感慨, 楚沁怎么能比生产队的驴还勤奋。 就是他们生产队里的驴连干几天活都得歇歇呢,楚沁却不知疲倦般,今天杀猪明天做腊味后天开始酿酒, 还叨叨着说要做米粿! 这就是年轻人独有的精力吗,也不是啊, 全村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加起来都没她能干。 楚沁一身体力可谓是赶牛超驴, 都不晓得让人说啥好。 在这个整个乡唯有一辆独苗苗拖拉机,除此之外看不到半点机器的影子的时代,许多事情都要靠手工完成。 单说做米粿吧,在当地米粿也叫年糕,只是米粿常常配着馅料, 亦或者是放些菜去一起炒了煮了吃,当地也爱这般吃, 所以干脆就统称米粿了。 做得先把糯米泡发,光有糯米还不够,普通的米也得有。 然后放到石磨上磨,磨成米浆, 烘干成米粉,加水揉成团后上锅蒸,蒸三十分钟年糕就差不多成了。 为啥说差不多呢,因为蒸完还得锤。 楚沁手臂磨了一个小时的米浆就算了,还得用木棒狠狠捶打米粿。 楚婶儿单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手臂酸痛非常, 不由得感同身受。 酿酒倒是要简单些。 可楚沁不会做这些, 所以需要楚婶儿在旁边指点。 这会儿锅里在蒸糯米饭,楚沁同时也在捶打着米粿。 楚婶儿磕着瓜子纳闷道:“你说说你,整天忙着这些,也不晓得哪来的兴致, 一个人生活比别人一家子生活还忙。” 楚沁“嗐”两声:“闲着也是闲着。” 她这是末世后遗症。 她是歇不下来的,歇下来反而心慌,对吃之一事上格外看重,比金玉还看重。 上辈子时她就想,自己要是死,一定得是撑死才行。 可惜不如愿,这辈子这种条件还苛待自己的嘴巴可就太没用了。 楚婶儿拨拨灶炉里的柴火,其实去看锅里的糯米,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韩队长今儿去乡里了,早上我开门时碰见他,脸上瞧着挺高兴,还说今天有事回来找你说。” 楚沁把米粿搓成长条形状,用干净的纱布包着,惊讶道:“找我?能有啥事儿找我。” 说完恍然大悟:“我晓得了,是抱猪回来给我吧。” 乡里猪崽刚能出栏,不出栏是不能抱养的,说这样夭折率太高,楚沁也能再等等。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高兴起来,这几日楚沁晚上没事儿干的时候就用稻草编织了好几张厚厚的帘子,待会儿就挂在猪圈里,充当简易版本的厚窗帘,能有效的挡风保暖。 看来那得赶紧把稻草帘子挂上去了,再在地上铺盖一层。 楚婶儿觉得也是这个原因,睨她一眼道:“你这养猪的功夫,不去肉联厂真是可惜了。” 肉联厂也有养猪,人家是公家的猪,据说里头有百来头呢。 楚沁却知道她家猪为什么长肉,不是她有什么特殊的养猪秘法,而是纯靠喂的多。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不晓得怎么养,不晓得饲料配比,那就光靠堆吧,把猪的体重堆上去。 楚沁家里种着两片地瓜地,缺啥都不缺地瓜藤,加上总往山里钻,野菜摘得差不多后就打猪草,猪能不肥么。 楚沁美滋滋想着,她新养的这两头猪一定得多喂些时间,到时候同样留一头卖一头,这样她最起码未来三年都不怕缺肉。 然而楚沁没想到的是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韩定国面带笑容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刚刚得知了个消息,在经过核验后,楚沁是今年市里的劳动模范。 虽说是市不是省,但那也不错了。 要晓得得这个奖的大多是资历深厚干了好几年活的工人,而楚沁这位地道的农民,岁数还小,能得到市级的已经是出人意料了。 “哎,是高树村的韩队长么,你还要不要抱猪?”兴奋的韩定国骑着自行车正匆匆往回赶,后头就传来声音。 韩定国一拍脑袋,赶紧停下掉头:“瞧我,差点都给忘了。” 说完大声道:“要,我现在抱吧,给我选两只同窝健壮的。” 天空渐渐飘落雪花,不到一个小时雪越发下得大。 韩定国在大雪来临前到家,亲自把两只猪送到楚沁那儿去。 楚沁大喜,糯米饭刚刚蒸好,连忙接过后道:“猪可算来了,队长你先等等,我给你装几个糯米团。” 说着就请楚婶儿帮忙把猪抱到猪圈去,她还得干活,碰不得猪。 韩定国也不推辞,他还有事要说。 糯米才蒸起来,还热乎着,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中。 楚沁刚刚用小铁锅炒了些咸菜冬笋,又把腌的萝卜和炒的花生拿出来,包在糯米饭里,端出去给韩定国。 楚婶儿正好回来,说道:“楚沁你再包三个给队长带回去,这大冷天的还下着雪,给你送猪也不容易。” 韩定国摆摆手:“不用了,我是有事跟楚沁说。” 楚沁愣了愣:“啥事儿啊?” 韩定国明明心潮澎湃,表情却端得一副镇定模样:“你后天空出半天时间来去乡里,我前段时间帮你报了个劳动模范,县里点你报到市里去了。这不,刚来消息说你被市里选上,发了些奖品给你,你到时候自己去领。” 楚沁:“……” 她是彻底愣住。 楚婶儿更是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两手一拍,高兴道:“这是好事儿啊!” 村里以前年年都有报,只是都是意思意思报,谁也没当回事儿,谁能想到楚沁有这个福气呢。 接着兴奋说:“哎呦这真得谢谢队长你,楚沁这丫头她能干是能干,还得多亏队长你把她报上去!” 说完戳两下楚沁,咬牙:“傻愣着干嘛,你倒是说话啊。” 楚沁早反应过来了,忙说:“谢谢队长。” 韩定国笑道:“这是你自己争气,我也没出多大的力。你到时候直接去乡政府,咱们乡里也是头回出这个劳动模范。” 楚沁思绪又飘散了。 她前段时间读报纸时就想,明年的情况肯定比今年要糟糕些,但灾荒绝对不是猛然间就来的,所以明年的收成是重中之重。 如何保证收成呢?增加自己话语权。 劳动模范……这其实是个好机会。 明年啊,明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 韩定国带着几个糯米团回家,楚婶儿也揣兜瓜子找村里人聊天炫耀去了。 酿酒剩下的环节楚沁都会,冷天里糯米很快晾好,把酒曲放到糯米饭中拌匀,再加入大缸中,缸里已经提前放着凉白开了,最后在糯米饭中心挖个洞来,用木盖子盖上但别盖严,从这一刻起缸里的糯米开始慢慢发酵。 等到第二日,还能听到轻微的咕噜咕噜声,这同样是发酵的声音。 楚沁心满意足。 这日,关于楚沁成为劳动模范的消息也席卷全村,甚至传到其他村其他乡。 村支书都惊得找上韩定国家了,问:“这是真的啊?” 全村人都不敢相信,原来他们这么偏僻的地方,随便上报的也能进入决赛圈,还厮杀到最后获胜啦? 韩定国点点头,笑道:“也是巧了,几个乡今年也是随便报的,楚沁比较突出,县里就点了她报到市里。我本来以为最多也就只能到县里这一步,到市里会被刷下来。但……听说原本是制纸厂的工人,结果那人被举报说那工人家里的纸用不完,有偷窃行为,反正最后也不晓得咋回事,就落在楚沁头上。” 楚沁这姑娘运气不错,他不由得感慨。 而张飞燕听到这消息,手里木盆“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怔愣好半天。半晌道:“乱了乱了真的乱了,到底哪里变了,怎么和上辈子差这么多。” 楚沁这辈子就跟脱僵的野马,在平野上胡乱奔腾,她的命运都不晓得拐到哪里去。 要不是张飞燕再三试探,又再三观察,她非得以为楚沁也和她一样。 “楚沁命运变了,那我的呢?”张飞燕轻声嘟囔,话语在风中转瞬即逝。 她还会是上辈子那样吗?真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失败了。重活一回她本来是信心满满,可即将而来的三年灾荒她却都无法倘然面对。 张飞燕终于明白重活一回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所以该怎么办? 既然她脑袋不如别人好用,那她就找个脑袋好用的人来帮她。 她不禁把目光移向楚沁家的方向。 领奖那日,大雪依旧在下。 村里的小河结冰,楚沁家门口的小河同样如此。好在冰层不是很厚,随便敲敲就碎了,冰面底下的水还是流动的,否则挑水就是个麻烦事儿。 楚沁前一晚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早醒来吃完饭后坐上驴车,同行的还有韩队长与楚小叔楚婶儿。 一行人到达乡里,驴车直接来到政府门口。楚沁跳下车,半点不带怕的直接走进去。 楚婶儿恨不得跑上去拉住她,这孩子,倒是让韩定国走前头啊! 韩定国跟进去,而楚小叔和楚婶儿想了想,决定还是留在外头。 楚沁进来后不由得看看周围,乡政府其实真不大,规规整整的两层小楼,院子里生长着棵大树,即使是冬天也能看出来大树夏日时必定枝叶繁茂,树下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而旁边还有围墙,围墙外的左侧就是扬子沟乡的小学与中学,围墙开了个门,平常都是锁着的。 小楼不大但是房间多,都是办公室,楼道的墙壁上还贴着文件,时不时有人在楼道里穿梭,瞧着很是忙碌。 楚沁仰头看,心中赞叹羡慕,心道:所以我啥时候能住上两层楼啊? 她心里暗暗决定,往后有机会了不仅要盖新房,还得盖两层楼的新房! 35 冬日猎鹿 二年除夕 楚沁是来拿奖的。 同时照张相, 大相机把她身前戴着红艳艳的大红花,手里拿着奖状,边挂着尴尬且僵硬的笑容给拍了下来。 亲娘嘞, 还是前后两辈子头一回拍照呢,早晓得她就穿件整齐点的衣服来了。 拍完照出门, 楚小叔拿着奖状连说:“好好好!也算给你爹争气了, 你爹要是晓得肯定是会欢喜的。” 读这么多年书都没个奖状,种一年地奖状就来了,可见楚沁很适合种地。 楚沁笑容重新变回去。 呃,泉下有知的“爹”晓得的话,估计得急匆匆地来把她带走, 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换谁也受不了啊。 楚婶儿却把目光放在奖品上:“这是两条毛巾吧, 摸着可真好,比咱供销社卖的还大些。” 楚沁瞧见这个笑容都真诚了几分,总算没那么僵硬了,说道:“还有个搪瓷杯呢, 跟我从前买的搪瓷盆看着像一套的。” 她觉得来这一趟挺值的,两条大毛巾,完全能拆成四条用,够她用十年。 一个搪瓷杯,往后喝水不需要再专门去拿碗了。她也学着村支书端着个杯子, 就坐在门口一杯水嗦半天。 韩定国瞧着比楚沁还兴奋些, 回去的路上说道:“喊你照相肯定是有缘由的,估摸着是要让人给你写篇文章。” 写来干啥?放报纸上嘛,这是惯例,从前市里其他劳动模范也是这样。 楚沁忽然脸就有点红了。心说:这和我定下来的基调真不符啊。 她原先是想低调再低调的。 回到村中, 楚沁还没下车就看见前方围着一群人,她瞬间门就想先下车走小路回家了。 楚婶儿推推她:“你先回家吧,把毛巾和搪瓷杯带回去,可别让人摸个十几二十遍。” 可别到时候这人摸摸那人蹭蹭,好好的两条毛巾都得起球了。 楚沁眼睛一亮,这正和她意。 她是个十分惧怕热闹的人,从前觉得这性子得改改,可再怎么改也改不过来。 楚沁当时还试着去打谷场坐了两天,打谷场里总有人聚在一起说话,正常人听村民们聊各村的八卦稀奇事儿都能听半天,楚沁则如坐针毡,她恨不得上山摘野菜。 后来看开了,改不了就不改吧,活着不就是为了开心吗。 楚沁偷偷跳下车从村口的小道上一路往家里走,路上没遇到人。 倒是快到家时遇见黄豆子,这人在河面上砸出个洞来,似乎是在捞鱼。 河里确实有鱼,但都是小鱼,楚沁捞过几回,发现如果没有足够的油就不太好吃后便很少捞了,小白同样也不爱吃,再捞也是煮了给猪吃。 别说,猪还挺爱吃鱼的。 想到此事,楚沁便急急忙忙跑回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东西,再到猪圈里看两眼她心爱的两只小猪崽。 在得知一头猪能给她带来130时,两头猪崽就成功超越了她的鸡们,一跃成为家里仅次于小白的存在。 “汪汪——” 小白听到她的脚步声,在门里边胡乱用爪子抓挠着大门,很是兴奋。 “不要喊啦,我回来了。”楚沁无奈,掏出钥匙开锁,就有看到尾巴不停摇动的小白。 她先去猪圈,小白一路跟。 猪圈这地方比其他地方温暖几分,只是当稻草帘子掀开,那股臭烘烘的味道迎面扑来时是让人最痛苦的,非得屏住呼吸好几秒,再慢慢恢复呼吸适应这气味才行。 天气寒冷,楚沁总是怕两只猪死了,但目前来看,遮得严严实实的稻草帘子和地上的稻草还是有点用的,两只猪还算有活力。 楚沁从猪圈外的缸里舀些地瓜藤来,这些地瓜藤是切碎后发酵过的,这样猪吃着更好。 又添了点南瓜,楚沁用的南瓜几乎都用来喂猪了,如今剩下九个大的,还能再喂一阵。 “多多吃,千万别客气。”楚沁笑眯眯地瞧着两头猪吃得非常起劲,不由得乐开怀。 吃多点才长肉啊,楚沁觉得自己真是心太坏了。 看完两头猪,见它们胃口都不错,便又洗洗手来到堂屋,从火炉上温着的陶锅里用筷子夹出一块带肉的骨头来,丢在小白的饭碗里。 没办法,每次她出门半日回来后小白都要闹腾一番,非在她脚边黏着。没肉就闹腾半小时,有肉立刻就能哄好。 这是早晨出门前炖下去的猪骨汤,放了最后的一点儿海带。刚回到堂屋便闻到浓郁的香味,楚沁也给自己盛了碗热乎乎的汤,以便驱赶一身寒意。 小白把骨头啃得非常干净,苍蝇站在上面都得打滑。 楚沁:“小白,出门去跑两圈。” 小白对这个指令很熟悉,立刻就到门口的山坡上去跑。 楚沁不敢放它跑太远,如今村里人都晓得她家有狗,而且这只狗还养得高大壮实皮毛更是油光水滑的,一瞧就知道楚沁养得很精心。 在自己眼里小白是活生生的狗,是看家的伙伴,但在有些人眼里小白就是会移动的肉。 万一被人敲闷棍拉回家宰了炖萝卜吃怎么办? 所以小白向来都是在山坡里跑的,索性山坡足够大,它运动量也足够多,养出一身腱子肉看着就威风凛凛。 喝完汤,楚沁又烤了几块米粿吃。 她昨日周抽盲盒开到一个铁网,大小足够放在火盆上,米粿放在上头烤热烤酥脆了吃非常不错。 此刻铁网之下是燃烧的红色炭火,铁网上摆放着带点微黄的米粿,翻动米粿,偶尔听到炭火的噼啪声,米香味儿被炙烤出来,楚沁深深闻了闻,是令人心安的味道。 米粿烤到外层稍微有点焦就行,这个程度的米粿外表是酥脆的,而内里却是软和非常。 “咔嚓”一声,米粿独有的米香在舌尖绽放,楚沁又去盛了碗汤来,一口米粿一口汤,偶尔再用米粿蘸蘸辣椒酱,午饭过后,整个人身心舒坦! 以至隆冬,这代表着春日将近。 冬日的山上也是能抓到不少猎物的,兔子和野鸡都需要在山上到处觅食。 楚沁闲不住了,开始往山上跑。 她会下一手好套子,还能根据林中野物留下来的踪迹判断野物的位置,所以常常上十回山总会有三四回顺心而归。 楚沁今天就是上山放套子的,她从前抓到兔子时就顺手把兔皮给鞣制了,前几日把积攒的兔皮做了顶帽子和围巾,就等着上山这日戴上。 围巾不算长,但楚沁缝了扣子,能把脖子给牢牢围上。 帽子是她精心制作的,特意做成能把两只耳朵也给包住的模样。毫不客气的说,戴上后她整个头都是热气腾腾的。 特别是在屋外走动时,冷风扑面而来像是带着千万根针,但就是穿不透兔毛帽子和兔毛围巾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楚沁顿时决定她要多抓些兔子来,最好能做张床套。 大雪暂时停止,楚沁带好工具开始上山。 她最近又新开辟了一条路线,经过几次的开路,如今这条路已经好走许多了。 路通往一处叫温泉口的地方,这里有个泉眼,里头冒出的泉水带着热,是温泉。 因为有着温泉的缘故,冬日里这附近总有野物光临。 清泉峰她是不敢去了,那里普通野狼的大野物太多,冬日里穿得雍肿,遇到大野物时万一爬不上树可是很危险的。 上山的路上积雪厚实,足足能把脚踝遮掩住,但因为她有充足的雪地行走经验,所以上山的路对楚沁来说并不算困难。 不过即使再不困难,楚沁也哼哧哼哧走了40多分钟。 “终于到了。”楚沁擦擦汗,靠在红松树上休息一会儿,看着前方嘀咕道,“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收获。” 休息三分钟,整个人缓过来后就继续往前走。 越走近楚沁就越能感受到温度有升高。只是升高的不多,要不是楚沁善于察觉温度的细微变化还感受不出来呢。 终于走到温泉口,这个圈眼很小,却也形成一个小池子,因为前几日有下雪的缘故,她没办法看出来雪上有无动物留下的痕迹。 楚沁开始下套,她希望明后天来时能看到套里有猎物。 既然无法辨别痕迹,楚沁便没有在山上停留太久。可她下完套子正准备走时,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了不远方有动静。 “嗯?是什么。”楚沁心头微动,环绕四周找了棵树来,艰难地爬到树上去。 动静似乎有点大,并不是小野物能搞出来的。 楚沁心脏不禁快速跳动,她来这里也有好几趟了竟然都没有发现,万一是熊是狼该如何是好。 特别是狼,狡猾奸诈,会使计谋。特别是冬日里缺少食物,它若发现藏在树上的楚沁,必定会在树下牢牢守着。 狼住山里,楚沁可不是住山里。 一时之间门,楚沁身上冷汗直冒。 她拿起望远镜就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野物踪迹,看了接近半分钟,忽然间门看见什么似的心头一松,绷紧的身体也软下来了。 “不是狼,是野鹿。”楚沁轻声道,她抿了抿嘴巴,脸上梨涡若隐若现。 山里确实有野鹿,只是少见,村里老人说它们生活在更深的山里。 楚沁只可惜自己现在没有□□,否则坐在树上就能轻易瞄准猎物,把猎物打死。 她的腰间门倒是挂着杀猪刀,只是系统游戏出品,这个刀锋利无比,比她上辈子的匕首还好用。 野鹿在林间门慢悠悠走着,时不时拱了拱雪地似乎在觅食。 “大约150斤左右,是只公鹿。” 楚沁分析,她看见鹿头有角,估计还是成年的公鹿。 自己能打得过吗? 楚沁在心里飞快分析,摸了摸腰间门的刀,又摸了摸缠绕着的绳子,难得遇见大只的且不算难对付的野物,楚沁真的想试试。 心里纠结一分钟,咬咬牙下定决心,楚沁往树下爬。 她本来就是冒险家,上辈子别说一只鹿了,就是遇见两只她都要去试试。 是这辈子安定平稳的生活磨了她的冒险心,如果没灾荒的话,她估计会继续选择平稳和安定。 楚沁下树后活动活动筋骨,再观察观察四周情况,然后如同一只在暗处蹲守准备把猎物一击即死的猛狼,狡诈阴险的猛狼,慢慢往野鹿的方向移去。 她边走边将腰上绑的绳子解下来,又把绳头绑紧,帮出个绳套来,靠近野鹿后慢慢摇动绳子,在适应手感。 雪花似乎又落下来了。 楚沁能感觉到睫毛上出现一点白,也不知是天上落下的还是树上积雪。 她脚步越发放轻,眼睛眨也不眨,小心翼翼地靠近野鹿。 就连踩雪声都近乎于无! “十米,九米……六米,”楚沁心里默念,“五、四——” 她忽然间门脚步一定,面色一紧,手上的绳子“嗖”一声破空飞了出去,套在鹿角上! “不许走!”楚沁大喊,死死拉着绳子,野鹿被吓到后胡乱冲撞挣扎,可就是因为它的挣扎绳套越绑越紧,等楚沁把绳子的另一端绑到树上时绳套已经死死绑着鹿角了。 看似过了许久,其实整个过程不过十秒钟。 楚沁随后如离弦的箭般冲出去,“唰”地掏出杀猪刀,把正准备对它进攻的野鹿的脚给割断。 可鹿脚哪里是那么好割的,野鹿反过头来想用角来撞她,用脚在踢她蹬她。眼见它快要冲撞过来时,楚沁飞速往旁边一滚,手上的刀同时割断鹿的前左脚。 鹿脚断,野鹿跪倒在地。 这还不够,她躲避野鹿的狗急跳墙之举,绕到一边把它前右脚也给割伤了。狠狠割伤,这回跪倒在地也爬不起来。 她拍拍胸口:“我退不退得厉害啊,当年杀头鹿没这么费劲的!” 楚沁惊出一身的冷汗,她差点就被撞到了,终究还是太久没有打猎而导致手生疏。 野鹿还在不停挣扎,楚沁却不敢继续在这里多留。鹿血流的不多,可谁晓得会不会引来什么其他东西,血腥味是很能吸引野物的。 楚沁也不准备在山里把鹿杀死,鹿血可是好东西,她得留着。 于是楚沁把野鹿收到空间门背包中,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往山下快走而去。 等离开了温泉口,到了山林外围时楚沁才“呼”一声彻底松口气,靠在树上平复心情。 她闭了闭眼,站起身,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 不止积雪落,雪似乎也开始下了,她刚刚却一直没注意到。 楚沁伸出手,感受雪花。 雪花在她掌心融化,出现些许湿意。 “该回去了。”楚沁嘀咕,这个雪应该又是一场大雪。 不过回去之前先得砍点柴,楚沁柴刀也有带,用柴刀砍断几棵木头,往空间门里放七棵,剩下的两棵直接拖回去。 楚沁快到家时倒是正巧看见黄豆子上山,两人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回到家。 楚沁先去后院,把拖回来的和背包里的木头都放在后院,用柴刀砍成小段。 虽然家里很多木头了,但是楚沁看不得东西一直消耗缺不补充。 这些柴火砍完后就放在院子里,等哪天天晴了晒一晒,再抱到厨房中。 紧接着把野鹿放出来,再拿个桶,楚沁开始放鹿血。 鹿血可是好东西,上辈子城里的人很爱要,奈何每次猎回去后鹿血都只剩一点点。 楚沁眼疾手快,把杀猪刀戳入鹿中,只见鹿抽搐挣扎整整半分钟,后面才慢慢平息。 鲜艳的鹿血流到桶里,偶尔一滴滴在洁白的雪上,显得格外红艳。 “终于放完了。”楚沁送开野鹿,放完血这只野鹿也就死了。 楚沁把鹿血收到背包中,又试着把这整只鹿收到背包里。 楚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还是只占用一格背包。 狗游戏还算懂事。 她把野鹿放出来,割断鹿角……嗯,这同样是好东西。 鹿角是一味好药,温肾阳强筋骨,炖着肉吃就很不错。 野鹿可谓全身都是宝,除了鹿血鹿角还有鹿鞭,楚沁分割完毕,得到近乎120斤平日里可食用的部位。 新鲜的鹿肉最是好吃,夜晚,楚沁切了块鹿肉来,再切成薄片,放在石板上烤。 石板放置于炭火中,在上边擦点油,再把新鲜的鹿肉放置之上,“滋啦滋啦”,声音响起勾得人食欲大开。 鹿肉煎熟后甚至不需要蘸酱料,直接吃原味的都非常不错。 如果要蘸的话,楚沁就蘸点盐和胡椒粉,她觉得自己明年还能磨些辣椒粉来,这样想必更不错。 其实她家里还有芝麻酱,村里的芝麻都拉去榨油了,榨完后楚沁分到四两,此刻还一滴没动放在橱柜中。 她的芝麻酱是楚婶儿给的,楚沁那回给了楚婶儿腊味,楚婶儿第二天就送来了芝麻酱。芝麻酱据说是她一位表姨所磨,整整两斤,楚沁闻着就觉得香。 晚上吃的不多,猪骨汤还剩下不少,楚沁放着没动,直接留着明天吃。 第二天汤结冻时她还能把猪油收收,自家养的猪就是肥,炖汤时浮着的油厚厚一层,骨头汤还是油少的好喝呢,收起来的猪油够她用一天。 锁好门,关好窗。 吹灭煤油灯,想到今天的收获,楚沁欢欢喜喜地躺床上睡觉。 急景流年,流光易逝。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夜。 — 和去年不同,楚沁今年是在家里过的,她有充足的空间门和物资来准备自己的除夕夜。 而在除夕夜的前两天,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和收到了表妹寄来的包裹。 李和被传讯室喊去时还愣了愣,他妈不是才寄个包裹来吗,怎么又来一个。 等拿到手后才晓得,哦,原来是楚沁寄来的。 因为人稀地广,部队并不缺地,所以像他这种级别的也能选块地盖间门房子住。 李和的妻子是部队医生,叫梁倩,两人还赶了个新潮,是自由恋爱结的婚。 回到家,梁倩看到包裹有点纳闷:“又是妈寄来的?” 李和摇头:“是楚沁。” 梁倩惊讶:“是大表妹?” 李和边说边拆,皱着眉:“对,她不是自己住么,妈信里说她搬出她叔婶儿家了,怎么还能寄这么些东西来。” 拆完,更是愣了愣:“不少呢。” 梁倩也讶然。她其实没见过楚沁,自己结婚是在部队结的,这几年因为家中太远部队事多又没回家探亲,后来又怀孕生了孩子,这位大表妹于她而言只存在在婆母和丈夫的口中。 “妈说表妹是个老实孩子,有点腼腆,不怎么爱说话。”梁倩说道。当初婆母在时说过不少关于这位大表妹的事儿,她对楚沁也勾勒出几分形象来。 李和看了看一同寄来的信,笑道:“现在不老实了,野着呢。先前妈来信时提过,总说楚沁现在比男人还能干,性子比石头还要硬。” 他读了读信,本来还不信他妈说的,现在是信了。 楚沁信上说,这些腊味都是自家做的,她会下套子会养猪,所以不要刻意照顾她,她寄来的东西也得收下,要不然她心里难安。 后面又说自己赚工分赚得多,村里没一个人比得过她,所以勤劳点不会饿肚子。 李和感慨:“信里的内容像是在话家常,但每个字都透露着硬气。当初小沁确实很老实不爱说话……倒也不是。” 他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我姨和姨夫在的时候还挺活泼的,后来沉默寡言,现在硬气点但也不错,不会受欺负。” 梁倩为难道:“那上回妈让咱们给表妹找对象,表妹这样的话……反而是不好找的。找对象还得找互补的,我原先都是注意性子强硬点的人,现在想来不合适。” 李和想了想,确实是。 他们夫妻找肯定是找部队里的,那就是军人,在李和看来结婚后一定要随军住在一起。 但楚沁自个儿能养活自己,她靠田靠地靠山吃饭,叫她放弃高树村的生活来部队怕是不愿意的。 李和思考道:“那就先放放,左右得看性子合不合的来,小沁还小呢。” 他看了看腊味,叹声气来:“今天晚上把这香肠炒了吃吧,难为她这么小的年纪能撑起家做出这么着腊味来。” 部队里饿不着,却也馋肉得很。 李和还时不时能在食堂补充,梁倩却甚少吃到。 梁倩笑着道:“那你今天晚上早些回来,你正月初六是要请老吴他们吧,剩下的就到时候做吧。” 李和点点头,思绪飘远,把认识的青年都过一遍,觉得没一个适合的,各有各的缺点。 高树村。 楚沁完全不晓得这事儿,她那里能知道她大姨帮她找对象都找到部队去。 她正准备着除夕夜的饭菜,楚婶儿喊她今天去家里吃饭,楚沁没应,只说:“我今天还是家里吃吧,等明年去婶儿你那吃。” 楚婶儿就不说了,楚沁这是想在自己家里过一年除夕夜呐。 她转过身后眼睛稍微有点湿了,心想这是还惦记着爹妈吧,都说没妈的孩子可怜,像楚沁这种没爹没妈的更可怜。 楚沁:“……” 原来还能这么解读吗? 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今年她家里能吃的东西非常多,菜品丰盛,所以想留家里。 清晨起来,她推开窗门,把窗户外的自制冰箱打开,拿出里头的羊肉结冻。 羊肉是大姨给的,总共两斤,她只解冻一斤,依旧准备做羊肉萝卜煲,楚沁始终认为羊肉与萝卜是最配的,这玩意儿吃了暖身子。 又拿出冰冻的草鱼来。草鱼来自小舅,是和大姨同天给她的,楚沁想做酸菜鱼,正好她做的酸菜发酵完成,闻着酸爽开胃。 再就是腊味蒸盘,腊鸡腊兔剁成块,腊肉腊肠且成片,放在蒸笼上蒸,香味非常霸道。 再有就是新鲜的猪肉,依旧是老菜红烧肉,加个糖醋排骨。 最后来盘醋溜白菜和清爽解腻的冬葵汤就差不多了。 菜样是楚沁早就订好的,最近几天晚上每晚都惦记着,睡前都得吞几回口水呢,哪里舍得去楚婶儿家吃。 “小白,咱们一起过年。” 楚沁蹲下,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村里偶有鞭炮声响起,楚沁也托人从乡里买了鞭炮来,还自己用红纸按照报纸上的吉祥话写了副对联,等等就贴在门外,以此祈求明年一切顺利安康。 贴对联要用浆糊,楚沁家的浆糊用地瓜粉熬的,河对岸的黄婶儿少有的勤奋一天,看见她在贴对联,竟然拿着一个鸡蛋来换浆糊。 楚沁简直震惊。眼睛瞪大,嘀咕:“神嘞,她居然过了河还上了坡……” 睡不着得黄婶儿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喊两句动动嘴就绝对不会动动她那金贵的腿。 今天忽然上来,楚沁竟然还有点怕怕的。 “楚沁,浆糊分我些行不。”她问。 楚沁连忙点头:“行,我分你一半吧,婶儿你碗拿来我倒给你。” 黄婶儿把鸡蛋塞给她,笑两声:“给你个鸡蛋吃。”说完就走了。 楚沁哪里晓得,黄婶儿是怕了她这邻居。 当初她家闹贼的事儿黄家是知道得最多的,黄婶儿只觉得当晚不太对劲,后来想想更觉得楚沁心狠手辣,从此以后看见楚沁就客客气气的,哪里还敢站在家里喊楚沁把浆糊带下来分给自己点? 黄婶儿心说: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楚沁痛快接过,随手把鸡蛋放边上,等她把对联贴好后,也没忘了鸡蛋,直接拿进去。 走路时随手把鸡蛋放额头上磕……嗯?! 楚沁大惊,黄色液体差点从头上流下来,她赶忙跑厨房里把鸡蛋放在碗中。 再拧把毛巾把额头和头发擦擦,擦完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不是,你给个生鸡蛋也得说声啊。 她还以为给的是熟鸡蛋呢! 得了,也怪她自己没注意。 36 欲修水渠 再整物资 除夕这日风雪暂停, 是难得的好天气。 不仅天气好,发生的事儿也好。 楚沁在这天拿到了她的报纸,是的, 就是那个把她戴着红艳艳大红花照片刊登出来的报纸。 照片是黑白的,幸好是黑白的, 看不出红色的花。就是她那牙齿白得有点过分, 笑容僵硬得像是有个拿把刀放她脖子上威胁似的。 韩定国亲自把报纸给她:“报纸前几天就出来了,我今天去乡里帮你从办公室要了一份回来,自己存着吧。” 楚沁一看日期,果然是前几天! 不过今年的要比去年的更晚些。 这是市报,报纸上关于劳动模范的报道少说也有近一千五百字, 楚沁的名字就大写加粗挂在标题。 韩定国前脚刚送报纸,楚小叔和楚婶儿后脚就来了。 两个人是看了又看, 摸了又摸,恨不得带回自己家里用玻璃盖着挂在墙上。 等两人离开后,没一会儿她家里迎来来了一波人,皆是来看这张报纸的。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庄里竟然出现一位上报纸的人物, 虽然早听说了,但当亲眼看到这张报纸时,看到报纸上印着的楚沁时,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有人说:“楚沁啊,你现在是发达了。” 楚沁眉毛微皱:这算什么发达? 还有人说:“楚沁啊, 你现在能去城里上班当工人不?你都上报纸了, 有几个工人能跟你一样上报纸啊。” 楚沁眉毛继续皱:这都啥跟啥。 又有人说:“楚沁啊,你这是要当官了吗,你养猪养得好,有出这码子事, 怎么说畜牧站也是能去的吧?” 楚沁:卒! 但真别说,楚沁这种劳动模范,想点办法使点力,乡里的畜牧站去还是能去的。只是灾荒快来,她要个半脱产的畜牧站工作有何用。 幸好因为是除夕,热闹的人并没有在她家停留多久,得回家做年夜饭。 楚沁把报纸有关她报道的那页取出来折叠好放在抽屉里,然后轻易不拿出来。 朝晖夕阴,天空霞蔚云蒸。 风轻吹,带着几分鞭炮香。 傍晚,太阳渐要落山之时,村里的鞭炮声响得更频繁。 大年夜前要放鞭炮,这是当地传统,楚沁买的两挂鞭炮特意留在这时和明早放。 “噼里啪啦——” 楚沁直接在院子里燃放,头一回点燃鞭炮的她心里还有些触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没什么文化的楚沁脑袋里突然蹦出这句古诗来。 她原先只觉得放鞭炮挺没意思的,就跟上辈子看城里人放天灯似的。天灯放到天上去后她这种城外的穷鬼也能看,在楚沁看来就是城里有钱人花钱点天灯反而便宜了她。 现在想来,不管放鞭炮还是点天灯都是寄托着希望。 没有绝望到麻木,就永远心怀希望。 鞭炮声大概持续五六秒消失,楚沁乐呵呵地回厨房里,把做好的菜都端到堂屋中。 她决定了,暂且不先做火炕和壁炉,倒是可以把灶台给推了重建。 没办法,这灶台使用多年已经有点坍塌的痕迹了,甚至连烟囱管道都开始漏气。 只是过年期间不宜动工,楚沁决定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再说。 几道菜满满当当地摆在桌子上,楚沁难得点燃两盏煤油灯,使得堂屋还算灯火通明。 过年期间似乎是要把死去的亲人的牌位摆放出来的,原主爷爷奶奶的牌位如今在楚小叔的家中,原主父亲的则在楚沁手里。至于母亲的牌位,在杨大姨手上。 别说,楚沁并不信鬼神,但她好歹穿越一场,面对原主父亲的排位还是有点心虚的。 心虚得发怵。 特别是现在屋外寂静黑暗,唯有潇潇风声不绝于耳。 可没办法,好歹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肯定得给人家祭拜上香。 楚沁最终还是把牌位摆到堂屋案桌上,点燃三支香,青烟袅袅,缠绕融合,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案桌旁供奉着猕猴桃果,松子,以及一块猪肉,外加三杯自家酿的米酒。 楚沁对着牌位拜几下,图个心安。 做完这些,她准备开始吃年夜饭。 今天没有蒸米饭,把之前包的饺子拿12个放在锅里煮,这就是主食了。 月亮升空,因无乌云遮挡,今晚的月色皎洁明亮。 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是她常吃的菜,楚沁吃不腻,大日子里桌上总是要有一道的。 羊肉萝卜煲她放了山上摘的枸杞,是她夏天的时候在山上摘的。 当时她意外发现一棵枸杞树,树上成熟的枸杞也不多,顺手采回来晾干后才将将一两,楚沁便一直放在橱柜里没记起来,还是昨儿整理橱柜找出的这枸杞。 不仅如此她还放了当归,吃着汤汁醇厚,肉嫩味鲜。 最让楚沁喜欢的是酸菜鱼,这还是她头回这么做鱼,中午时她就把鱼片给片好了。她的厨艺是什么水平她不知道,但她刀工绝对是一流。 片好后的草鱼用调料腌制,再用地瓜粉上浆。切些酸菜,酸菜炒香后倒入开水,再调个味儿,放入鱼片,不到半分钟鱼片就熟了。 捞出来后切些蒜末辣椒碎放在鱼片上,滋啦一声泼热油,蒜末的香味瞬间被刺激出来。 此刻吃时鱼片嫩滑,汤底辛辣酸爽,楚沁胃口大开,甚至吃出细汗来。 桌上菜分量都不大,楚沁几乎盘菜都吃了一半,连两道青菜也是,最后一碗饺子溜溜缝儿,毫不意外把自己给吃撑了。 楚沁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喝着米酒,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守岁,凌晨一过,1957年结束。 时间齿轮永不停歇,大事一件接一件的1958年终于来临。 — 大年初一得开大门。 清晨六点起来,小白还在睡梦中,楚沁迷迷糊糊起来,打开门后冷风径直灌入,铺天盖地而来,她整个人一哆嗦,彻底清醒。 “我去,今天太冷了。” 楚沁想着就开个大门的事儿所以并没有穿外套,她双手环抱着赶快去把大门打开,然后放挂鞭炮就迫不及待缩回床上去。 就那么几步路,差点把她冻成狗。 楚沁回到床上还抖着身体感慨:“这鬼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啊。” 明明昨晚夜空晴朗,今日起来气温反而下降许多。 新年穿新衣。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新衣服并不是年年都能置办得起的,在农村中新衣服更是属于奢侈品。 比如说堂妹楚红,这小姑娘怪可怜的,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穿过新衣服。 当然了,村里很多前头有哥哥姐姐的孩子不到要结婚时都没穿过新衣服。 楚红一直以来穿的都是原主的旧衣,就连楚建也是穿原主穿过的,偶尔楚婶儿再用自己破旧的衣服填补填补,兄妹俩到目前为止压根就没试过穿新衣服是什么滋味。 而楚沁今年,不出意外同样没新衣服,穿的依旧是她那件长棉袄。 正月初一的一天实在是乏善可陈。 准确来说是楚沁乏善可陈,而村里人过得精彩。村里人都到打谷场里晒太阳侃大山了。要不然就是打牌,总之没一个干活的。 为啥呢? 因为正月初一不能干活。 楚婶儿前几日就千叮嘱万嘱咐,让楚沁在这天千万别干活。 正月初一是开春第一天,是新年伊始,有传言说在这天若是动手干活,那么这一年都得不停忙碌干活。 楚婶儿苦口婆心道:“虽说这话有点迷信,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这是传下来的老话,正月初一是不能干活不能打孩子的。” 楚沁脑袋异于常人,当时就说了:“天天干活难道不好吗?” 她想着眼睛都亮了亮:“难道不是越干活粮食就越多吗?那我今天闲着,往后天天闲着,哪来来的粮食?” 其实本来她不想干活的,寻思着前几日确实忙得不行,想歇一天。 楚婶儿这话一说,楚沁反而不敢歇。 楚婶儿:“……” “你这是歪理!”楚婶儿恼羞成怒。 楚沁大为震惊,楚婶儿都信这种老话了,竟然还说她的话是歪理? 楚婶儿完全说不过楚沁,干脆不理转身她回家。但回去后仔细想想,又觉得楚沁这丫头的话好像有番道理。 而今日的楚沁吃过早饭后就发呆,在家里闲得好似头顶要长蘑菇。 待到中午又吃饭,吃完午饭后实在闲不下去了,拿出自制抓鱼竹篓捕鱼去。 小河的冰面没之前那么厚了,都不需要用石头砸,用木桶轻轻敲敲就碎开。 楚沁在竹篓里放自制鱼饵。 鱼饵还算简单,不管是面粉还是麦麸亦或者是地瓜在加工后都能做鱼饵。 想要再简单点,那就玉米吧。新鲜的亦或者是干的都可以,新鲜的直接钓,干的泡发后可以打窝。 楚沁上辈子还用韭菜钓到好些草鱼,可惜这条小河里没有大型鱼。 她就琢磨着有时间是不是得去东湖一趟,那里鱼挺多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捞。 当然了,她捞的不是东湖养殖的,东湖还有几个野湖野谭呢。 鱼饵塞到竹篓中,楚沁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静静等待。 “忒冷了。”楚沁搓搓手。 要不是怕竹篓被黄豆子拿走,她这会儿就回家了。 楚沁想了想,干脆回去,让小白在门口看守着。从家门口能看到放竹篓的位置,小白这点小事还是能干的。 也不知过多久,楚沁把黄豆泡发下去,又将冬笋煮了切成末后就去把竹篓拿回来了。 她得到不少小杂鱼,处理完后直接煮,煮了给小白倒一碗,剩下的全给猪吃。 “乖乖,多吃点。”楚沁脸上带着笑容,等转身看到几头鸡时,也撒了点蟹粉,“来,你们也多吃点,都吃。” 多好啊,没变异的小动物多温驯。 猫冬的日子很快过。 楚沁之后几天里磨了豆浆,做了豆腐酿,炸了豆腐泡甚至还搞出点豆腐乳来。 她原先想年前做,只是年前又是酿酒又是做米粿的,吃的东西太多,活也太多,楚沁干脆移到年后来。 正好还有个正月十五元宵节嘛。 豆浆实在好喝,楚沁上辈子就没喝过这玩意儿,反正比牛奶合她口味。 如果可以,她甚至能日日早上磨豆浆。 在这个没有豆浆机的年代,豆浆需要泡发后用石磨磨,就跟磨米浆一样。 磨完后过滤豆渣,添水放到锅里煮,煮开就是能喝的豆浆了。 豆浆她喜欢喝原味的,当然加点糖也行,冬日里捧着热乎乎的豆浆,坐在门口前边欣赏着雪花边喝,实在舒服得紧。 豆浆喝得差不多后她还存起来些,其他的直接卤水点豆腐。 楚沁年前就打完了制作豆腐的工具,是用木头做的,把豆腐花放在板板正正的木框里,然后盖上木头,压上石头,豆腐花里的水分渐渐析出,到差不多的时候就把压着的石头和木板拿开,打开纱布,里头就是嫩豆腐。 当然,想要老豆腐的话就继续压。 楚沁想要的豆腐是介于老嫩之间,这种豆腐都不需要煎,随便蘸蘸酱油就好吃。 想要做豆腐泡的话就把豆腐切成块放到油里炸,小半锅的菜籽油倒进去,楚沁看着实在心疼得紧。 她想了想,干脆又做些素丸子和肉丸子,看到南瓜,最后还炸了点炸南瓜。 炸完的油一滴都没浪费,盛起来往后吃,盛不起来的就炒个菜吃。 至于豆腐酿,炸完豆腐后就很简单了。用猪肉和冬笋做馅料,把豆腐泡开个口,将馅料塞到豆腐泡中。 馅料必须是熟的,所以塞完可以直接吃。 没吃完的放屋外冰冻,想吃时拿到锅里蒸蒸,她豆腐酿做的大,随便蒸个四五个就能解决一餐饭。 最后就是豆腐乳了,楚沁试着晾干发酵,放在屋里发酵,这一步还算成功。 发酵完了的豆腐有点奇怪,在楚沁反复问过楚婶儿是否是正常的后,才敢继续制作。 碗里倒白酒,豆腐滚一圈,然后用盐腌,再加点她先前做的五香粉,腌完放入罐中密封保存,过一周就能吃。 这一系列东西做完,元宵早就过了! 春日。 春回大地,该破冰的破冰,该发芽的发芽,楚沁准备育苗,今年她依旧准备在家里种两茬地瓜。 黄豆子实在忍不住,又找上门来:“楚沁,你给个准话吧,到底种不种?” 楚沁简直要逃。 她不想回答,因为她还没想好。 她的粮食够吃吗?很明显,她积攒的粮食加上她今年积攒的粮食,省着点来,只吃她如今三分饭的话是足够的。 但她能只吃三分吗? 上辈子的她能,这辈子的她不能。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 吃过大鱼大肉后清粥小菜只是调剂品,往后又哪里能顿顿吃清粥小菜呢。 楚沁无奈说:“我明天告诉你吧。先让让,我还得上山呢。” 黄豆子察言观色能力强,见楚沁这么说便离开。 楚沁确实要上山,她前几日下的套还没取呢,都是事赶事拖着,让她忘了这一茬。 最近的收获不是很好,虽然获得了那头野鹿,但如同野鸡野兔等小野物却没得到多少。 从得到野鹿的那天算起,一直到现在,她只获得一只野鸡。 野鸡在元宵时就被她给拔毛炖了,炖完用鸡汤配着豆腐酿吃,这会儿陶锅里还剩下几块野鸡肉呢。 楚沁如今上山都不太有动力了,盖因为收获不丰。但没办法,打猎就是这样,没人能够时时如意的。 好在这次上山总算不是空手而归。 只见楚沁往温泉口走,在她前几日下的套里面发现死去的野鸡。 而数百米之外另一个套里竟然也有一只野鸡! “啧!又是野鸡。”楚沁望天扶额。 野鸡就野□□,正好趁着天气还冷把野鸡熏了放着往后吃。 话说她积攒的野鸡毛都很多了,多得能做出一件衣服来。 放古代妥妥的雉尾大氅啊! 这还是菜谱上说的,衍生介绍野鸡毛作用后楚沁这种文盲才晓得野鸡特么也能做衣服。 楚沁也不嫌弃,正要下山时想到什么似的又返回温泉口,他从泉口那里收些热水到背包空间。 干啥呢?今天得洗澡,她都遇上温泉了,当然懒得烧水。烧水也是要用木头的,能省点当然要省点。 夜晚。 楚沁洗完澡,把暖手壶灌满热水,放到被子里暖被窝。 她披着大棉袄坐在书桌前,分明是在进行着每周的例行登记。 卖野猪换的那缸米她还没吃完,竟然还剩下半缸! 这令楚沁很是惊奇,可转过头来一想想也对。 她平日里常吃地瓜,地瓜做成地瓜粉丝后她还吃地瓜渣饼。 后来就是饺子,再后来是豆腐酿,而做豆腐剩下的豆腐渣是她目前的主食。 楚沁叹气。 地瓜渣和豆腐渣吃又不算好吃,舍又舍不得给猪给鸡吃……那怎么办,只能她吃,好歹能填饱肚子。 这里还没算她每周得到的烤冷面呢,一边攒一边吃,攒的速度赶不上吃的,如今烤冷面也快见底,仅仅只剩八份,最多只能吃两餐。 再就是面粉了。 面粉剩的也挺多,整整26斤。楚沁只做饺子时用过,如今饺子还剩180多个呢,在自制冰箱里冰冻着。 不过她过几天想做包子,冬笋也快没了,趁着最后一波冬笋收获时做些笋肉包子吃。 至于地瓜,楚沁转头瞅了眼卧室角落。实在没眼看,剩的几个已经被小白啃得不成样子了,她干脆就留给小白吃。 至于做种的她早已挑选出来,放在地窖里储藏着呢。 楚沁连带着跟黄豆子合作的那份也储存了起来,她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在家里种的同时也在山上种。 没办法,她受不得饿呀。 楚沁琢磨着,自己未来几年,灾荒的几年怎么样也得吃到七分饱吧?否则都对不起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未卜先知”了。 楚沁又开始看看自己其他的东西。 嗯,鹿肉最多,新鲜得紧。 猪肉第一,因为它用猪肉做了香肠腊肠后猪肉就消耗了很多,新鲜的猪肉暂时不多。 楚沁摸了摸夹在笔记本的几张肉票,这个肉票有期限,她准备找个机会去乡里或者县城把肉票用了。 甚至还能找人换,比起买,其实换能换更多的肉。因为肉票是能带出门的啊,猪肉哪里能呢? 再就是野鸡野兔这种熏肉,这些能放得久,随便蒸蒸就能吃。 最让楚沁欣喜的是鸡蛋。 是的,她的鸡蛋越来越多了,如今有两百来个。而且这一窝鸡仔比上一窝长得好,可想而知等要下蛋时她家每天能收获多少鸡蛋。 最后就是最近的月抽周抽。 周抽最多的还是砖头,她甚至还抽到个床头柜……楚沁当时气得想骂人,床头柜她想要她自己会做啊,哪里需要抽奖呢。 楚沁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把床头柜摆在了床头,骂的时候很爽,用的时候更爽。 别说,有个床头柜后她平常都方便不少。床头柜还带抽屉,她平常看的书就可以放抽屉中,而煤油灯则摆在柜面上。 周抽还有一个让楚沁欣喜的东西——驱虫水。 上面介绍说是“驱虫至宝,虫类克星”,说是什么虫都能驱。 按理说,楚沁头一个想到的是“妈妈再也不要怕我被蚊子叮咬啦”。 但她不是正常人,她脑回路清奇。 楚沁当时脑子噌地就亮了——她恨不得上山去找蜂蜜! 有这玩意儿,她还需要全副武装去取蜂蜜吗?呵呵呵。 驱蚊驱苍蝇都太大材小用了,这明明是发家致富从此实现蜂蜜自由的利器呀。 除周抽盲盒外,月抽盲盒也抽到好东西。 最得楚沁心意的是铁壶。 是的,就是现在放在火炉上的铁壶,铁壶底已经被烤得满是黑炭了。 虽然说作用跟陶壶重复,但铁壶方便带出门,烧水什么的都方便,陶壶却不能。 再就是葡萄糖水,这是个好东西,体力消耗过大或者低血糖时都能喝。 整理完这些楚沁揉揉脑袋准备睡觉。 被窝已经烘暖了,楚沁进入被窝后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啊——” 好爽啊。 翌日。 天气晴朗,似乎有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征兆。 黄豆子这次上门时楚沁就答应了,其实如果可以,她更想跟张飞燕合作。 这人嘴巴不严实,跟她走亲近点指不定还能从她嘴巴里听到关于未来的事,只要只言片语就足够了。 这么大的优势,足以让楚沁忽略她过于粗心的劣势。 然而楚沁不晓得的是,她惦记的张飞燕最近也在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甚至惦记得更深。 因为张飞燕掰手指数一圈,发现村里难得的聪明人应该是楚沁。 是的,脑袋一直没开窍的张飞燕,上下两辈子活了几十岁的张飞燕终于开窍一回了。 张飞燕发现楚沁这一年来的生活简直实现质的飞跃,绝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可以做到的。 她从前觉得楚沁是蛮牛,只是力气大,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但现在发现人家还有点聪明,人家只是不爱来事儿,真来起事来……瞧瞧,哄得村支书多欣赏她,韩队长多爱护她。 从叔婶儿家搬出来,还不得罪叔婶儿,就算不理,也是家里人闹着玩儿的不理,瞧瞧现在她叔婶儿对她多亲近啊。 啧啧,都是本事。 只是这次张飞燕的一时聪明像是透支了后面一段时间的智商,非等到年过完了,忽然想起事儿了,才恍惚记得不能再拖了,该找楚沁了。 张飞燕还有点害怕。可万一楚沁太聪明,把她看穿了怎么办? 她踌躇几日,没等上门呢,就看见楚沁去韩队长家了。 楚沁出门是件难得的事,出门还不是去她小叔家是件更难得的事。 “队长,我有事儿想问问你。” 只听韩家门外的楚沁这么说,接着楚沁便走到院里去了,再进入堂屋,张飞燕彻底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韩家堂屋。 韩定国好奇:“你问这事干啥?” 楚沁是来问水渠的事,他这几日确实在考虑水渠什么时候修。 水渠是必定要修的,和水库一起。 当然了,是先修水渠,还是先修水库,亦或者是边修水库边修水渠。 “问问呢。”楚沁没答,继续道:“离咱们村也要争些人去挖水库是吗?” 韩定国:“……当然啊,明摆着是要咱们村出些人去挖的。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来报名,我听说乡里在统计人数了。” 楚沁蹙眉:“也就是说现在才进行的统计人数的这一步?那么挖水库还得多久啊,总不能拖到年底吧。” 韩定国喝口水:“嗐,咱们乡里的做事效率没这么低,拖到七八月份吧,应该差不多。” 楚沁:“……” 瞪大眼睛,这还不低吗? 统计人数都要好几个月。 楚沁不晓得的是,还得安排,更得勘测,各项工作都包含在这几个月里了。 但楚沁明白,挖水渠是拖不得的事儿,挖一段都好。趁着现在没开工,而土又没那么坚硬了安排人挖,那么今年的收成或许就会好不少。 “那咱们就不能先修水渠吗?”楚沁忙问,“如果两件事挤在一起,想必到时候肯定很忙。” 韩定国想翻白眼,事儿哪里是这么做的。 他本来想让楚沁别管这事儿,但想想楚沁也是他在村里很看重的晚辈,更是劳动模范,便耐下性子跟她解释:“挖水库用的工具……如果能借来用的话,修水渠会便利很多。” 楚沁恍然大悟,难怪呢,原来是这样啊。 她又问:“咱们自己不能做吗?” 韩定国奇怪:“为什么要做?有得借还不好吗,反正挖水库又不是只有一套,咱们也不要最大套的工具。” 楚沁噎住,难得无言以对。 等等啊,自己有比不上找别人借? 她是搞不懂了,但她还是建议道:“队长,我觉得今年还是有点不对劲,天气怕不是比去年还不好,要不然就先挖吧。” 韩定国皱眉:“你晓得啥,这事儿不能胡说的。” 楚沁当然不承认是胡说,面上露出忧愁道:“我经常上山,我都发现山里的水量少些了。” 其实她也奇怪,今年确实旱了点,或许粮食减产,但完全不至于到达闹灾荒的程度。 楚沁是从末世而来,经历过天灾的人对这方面非常灵敏。她依旧认为今年缺水缺不到生活用水都没有的地步。 韩定国惊住:“真的?” 楚沁点点头:“这我哪里能骗你,你自己上上看看就晓得。” 她又道:“我听说咱们村去年产量是乡里的第一?从前都是第四第五呢,今年不努努力迎头赶上取下魁首真的太可惜了。” 韩定国心动。 却也只是微微动。 这个时候不好安排人干活,真要安排村里肯定又要多很多抱怨。 楚沁:“记工分呗。” 韩定国再次皱眉,自己村修水渠还要记工分,这合该全村出力的。 就跟挖水库一样,谁敢提要工资,挖水库最终也是惠泽自己啊。 楚沁“哎”一声叹气,脸上微微为难,最终还是低声道:“村里产量就那么多,粮食分给村民的总数是不变的,工分越多又不代表年底分的就越多……” 这其实就是一个激励的作用。 楚沁甚至觉得韩队长完全可以暂时开食堂嘛,村里是有留粮食的,用那陈粮和从村民家里收的部分粮来做饭,修水渠时就吃大锅饭,这谁还会抱怨呢? 但韩定国是个“稳”的人。 他不果断,大姨家的李爷爷晓得他,当时李爷爷提了嘴他这人优柔寡断有点严重,属于能拖就拖的人。 这就代表着他不容易做激进的事儿,无法接受特别新奇的想法,更容易随波逐流。 楚沁只能继续劝:“队长,我说真的,你得再想想,静水庄也没水渠呢,但是他们那里水系比咱们发达,庄稼种得好肯定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您今年发发力,就算今年没法挤了静水庄当第一,明年也能啊。” 韩定国脸上纠结得厉害。 他心里有点乱,想半天想烦躁了,干脆挥挥手让楚沁回家去:“别裹乱,这事儿我再想想,你也别说出去。” 能逼到这种地步楚沁就满意了。 她面带笑容地走出来,张飞燕一看……说啥了这是? 得,她思考着楚沁跟大队长说了什么,反而把自己要跟楚沁说的话忘了。 回到家,楚沁觉得大队长多少也有四五分的概率会提前修水渠的吧。 这事归他管,他主管生产嘛,但他肯定会去跟村支书商量,村支书如果同意,大队长估计就同意了。 可村支书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意志坚定,容易看透你的所思所想,楚沁很少敢在村支书面前卖弄呢。 楚沁想想,还是暂时歇了去找村支书的心,她不能跟只猴儿似的上窜下跳,自己明明是宅女晚期,改性子这太不正常了。 楚沁叹气,躺在竹椅上。 抱着暖手壶,呆呆看着天花板,脑袋计划下要是韩队长最终不同意,自己还得怎么说。 新明县城。 陈天章终于请到假,他看到报纸,说新明县粮食产量本市第一,他终于忍不住想来买粮了。 来这之前也是有做过调查的,至于楚沁跟他说的完全不算,陈天章都忘差不多了,只记得她说的地瓜干,这确实是个好方向。 他特意用本子记下来,决定离开时多“换”些,地瓜干被发现了也没法追究,就是个小零嘴嘛。 关键是他新认识的一兄弟就住这里,晓得这里黑市颇有几分规模,而且政策完全没有市里那么紧张后就跑来了。 陈天章来这儿后到处转转,接着问路,找着地方再敲敲门,来到他兄弟胡威家。 胡威:“天章你可算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杨小兴。” 37 飞燕来访 三角组合 陈天章在外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 见杨小兴岁数比他大,便微微点头先伸出手:“杨哥你好,我叫陈天章, 你叫我小章就行。” 杨小兴通过胡威认识他,便也热情几分:“你好, 快进来吧别客气。” 三人来到院子里, 院子不大,左右两侧还种着树,墙根种着葱蒜等物,只是长势不好。除此之外有正房和左右厢房,紧凑却又有点儿雅致的感觉。 将门关上, 陈天章把来意说明。 杨小兴奇怪道:“你为何突然想买这么多粮食?” 陈天章还是那套说法:“我爷岁数大,他心里不舒坦, 时时想七想八,但是糊涂了总觉得没有饭吃,如今恨不得抱着粮食睡觉。” 杨小兴虽依旧不解,但陈天章是端铁饭碗的, 钱票不缺的有钱人,也就不再问了。 晓得他的来意,想想便道:“好兄弟,那我帮你打听一二,你这事好办。就是你来晚了, 应该去年秋收新粮收上来后就得来的, 现在买估计价格要贵点儿。” 胡威点点头:“你要是愿意等,干脆压到今年秋收后,能省下一笔钱。” 陈天章忙道:“千万别压了,我爷天天念叨着呢, 再压我都得被他烦死。唉,越老真是越固执,老小孩老小孩,我现在就得顺着他来。” 杨小兴哈哈笑:“兄弟你是孝顺的。” 陈天章面露无奈:“他岁数大,总得迁就一二。再者粮食买了又不会坏,听老人话多屯点总是没错的。” 这话在理,杨小兴和胡威都点了点头。 而后三人交流半上午,等到中午时又是买肉又是买酒,还不到一天时间,称呼就变成“小兴哥”和“天章”了。 杨小兴是个仗义的,自觉为陈天章接下这桩事,便用心去帮着做。 他琢磨着,买不能自己村买,也不能亲自去买,得再过两人手,这样往后若有啥事也不会追到他身上。 陈天章也不吝啬,他带了罐麦乳精来,直接给杨小兴。 杨小兴欣喜,麦乳精可是好东西,没票压根买不着。心想自己现在是不尽兴也不行,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他心说这麦乳精得分三份,自家一份大姐家一份,剩的给楚沁。 楚沁初二那日又送了两斤猪肉来,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也就是说楚沁这是替她妈送的,杨小兴当时就想着拿些什么来补给她。 而高树村的楚沁,是半点不知自己即将得到麦乳精,还是陈天章送给小舅的。 她昨日和韩队长说完话,一直到今天韩队长都没什么动静。 楚沁就思索着要不要找村支书说说。 可一事不烦二主,水利上本来就归韩队长管,如果她找村支书好像也不太好? 楚沁在人际关系上难得聪明一回。 她心想再等几天吧,现在也还早。 于是她就在家待着,也没闲,拿起锄头趁着黄豆子上山,黄家夫妻不在家时,去把两片地瓜地给翻了一遍。 这种天气挖地也算是辛苦事,当然最辛苦的不是挖地,而是沤肥。 沤肥当然是农家肥,先前两头猪的排泄物她都有交给村里,但是这新抱养的两头没有。 加上家里鸡的排泄物,如今家里鸡多,每天捡的积累起来也能积少成多。 楚沁给自己做个口罩,忍着臭味儿把自制肥料给做好了。这一天她即使饿得要命肚子呱呱叫,她都没心情吃东西。 气温在逐渐升高,高树村好几天都没再下雪。 楚沁用半天的时间就把地给翻完了,剩下的半天时间也把肥料给做好了。 傍晚,等她洗完澡刚准备洗衣服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叩叩叩——” “楚沁在家么?”门外人喊。 “在呢儿,等等。”楚沁放下衣服,听到声音有些疑惑,好像是张飞燕。 确实是张飞燕。 楚沁心头跳动,仰头看看,天都马上要黑了,她来干啥? “吱呀”一声开门,就露出张飞燕偷偷摸摸的身形来。 楚沁面带好奇地问她:“飞燕,大晚上的有啥事吗?” 张飞燕一梗。 还没七点呢,叫啥大晚上。 她有些心虚,手压着门框道:“有重要的事儿,这里不好说。” 楚沁眼睛眨两下,沉默两秒侧开身体:“行吧,那你进来说吧。” 张飞燕进门后就趁着最后的光亮打量楚沁家。 她没来过楚沁家,其实村里不少人都没有来过楚沁家。 她妈倒是来过,紧接着回来后就不停对她念叨:“你多大,人家楚沁多大。都是一样的岁数你,甚至还比别人大些,怎么人家就能撑起一个家,把家里收拾得齐齐整整的。而你呢,让你整理一下房间都费劲!” 张飞燕心说自己当时还顶嘴呢。 可现在看来,她挨骂挨得不冤。 进门后,明显能看到院子里的东西虽然多却摆放得不乱。 右手边先是两个石磨盘,一大一小,可见一个是脱稻谷的,一个是磨米磨豆的。 石磨旁边是晾衣服的竹架子,在往里就是个……半成品亭子? 张飞燕感觉有点奇怪,楚沁好端端的在家里建亭子干啥,难不成乘凉吗。 亭子把看向后院的视线遮挡住了,只能看见一部分的篱笆。 而再旁边就是菜地,菜地里的菜长得反正是比她家的好多了,也不晓得人家咋种的。 左边呢?从大门到堂屋方向依次是洗衣池和水缸,摇摇欲坠却依然□□的小屋,还有一棵挺拔的树。 张飞燕就觉得楚沁怪讲究的,洗衣池非得用竹子做管道接山泉水,旁边水缸用于蓄水。她甚至还挖了排水道,所以院里不会湿漉漉。 至于那棵树?张飞燕仔细看两眼惊讶道:“是香叶树啊。” 楚沁点点头:“对,在山上发现后移植回来的。” 张飞燕眼睛咕噜咕噜转,她总算明白她妈为什么说楚沁能撑起一个家了。 瞧瞧,山里看到的香叶树都要移植回来。 村里人做菜很少会放香叶,一般只有在做炖肉菜的时候才会放,两年都不见得放一次。 张飞燕突然想起从前村里的传闻,村里好些人说楚沁是扒皮鬼,但凡能有点用处的都会被她带回家了。 楚沁要是听到这话,她都要喊我冤死了。 放屁,路旁的车前草她就没有挖,村头的茶叶树她也没有摘……她怎么就成扒皮鬼啦? 张飞燕心里连连赞叹。楚沁比她会过日子,比她上辈子还会过。 而楚沁家正屋收拾的也很齐整,房顶好像翻新过的,屋檐下放着几把竹椅,还摆着小桌子,桌子上是搪瓷杯和一份报纸。 难怪是劳动模范呢。 楚沁请她在竹椅上坐下,问道:“找我啥事现在能说说了吗?” 张飞燕咬咬唇,像是在纠结什么,大约过了十几秒后咬牙道:“我知道很突兀,但我还是有话想问你。” 楚沁蹙眉,隐隐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你问就问呗,说好几回要问了,怎么就,吞吞吐吐的不开口。 她说话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最受不了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 “你直问吧。”楚沁道。 张飞燕搓搓脸,问道:“我是晓得你经常上山的,我有个事想找你合作,你愿不愿意……嗯,就是种些东西。” 楚沁:“……” “种什么?” “种……比如说,地瓜?” 老天爷,实在是没天理了,楚沁郁闷,为啥一个两个都是喊她一起种地瓜! 最关键的是,一个张飞燕一个黄豆子,前一个是经历过未来,对未来一清二楚。后一个是猜测到未来,不说百分百,七成总能猜准。 不是她说,张飞燕和黄豆子两人都知道这些了,还是只晓得种地瓜吗? 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吗?心心念念都是种地瓜。 行吧,楚沁也不苛责了,心里叹气,面上却摆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你也说要种地瓜?” 张飞燕不知为何智商突然在线,迅速准确地抓到关键词,瞪大眼睛凑近问:“也?” 楚沁捂嘴巴,像是说漏嘴了。 张飞燕眼睛都忘眨了,整整呆住好几秒,想到什么事的一激灵反应过来:“是不是黄豆子找过你?” 楚沁暗叫一声好! 这会儿又挺聪明的了嘛,竟然能猜到是黄豆子。 她急急忙忙说:“我可没说是他啊,你别问我这个,我不会说的。” 张飞燕见她这么说反而确定了,愤怒道:“我就知道那个缺德鬼嘴巴肯定不严实,迟早是要说出去的。” 接着赶忙道:“你别跟他一起,他哪里能知道什么,都是瞎猜的,我才知道。” 楚沁适宜地露出几分好奇来:“所以你知道什么,而他又知道什么?” 张飞燕哽住,只纠结说:“你,多买点粮食吧,其实我就是想找你合作多搞点粮食,你有没有办法,你是我们这一辈最出息的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有能力就买点吧,未来三年都能用到。” 她又懊恼道:“你也别把我说的话说出去,我观察过你嘴巴还怪好的,不像黄豆子,就算你说出去我也不会认的,你有没有录音……你又没有证据。具体的你别问,反正看在也把事儿告诉你的份上你搞粮食带带我就行。” 她算明白了,种地瓜不如抱大腿。 楚沁彻底无语。 简直大为震惊! 天呐,虽然这话很刻薄,但她是真的想知道,张飞燕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比她晚上吃的豆腐渣还豆腐渣。 代入想想,她楚沁要是张飞燕的话,哪里会把这些话直截了当地说给不算熟的人听。 仿佛在跟楚沁推心置腹! 这么直白,直白到令人发奇,楚沁真的好不习惯。 楚沁想说话,张飞燕却又打断,忽然心生一计,兴奋道:“你不想跟我种也可以,要不然咱们就等着黄豆子种,偷偷跟踪他!晓得他地瓜地在哪里然后就盯着,等要成熟时咱们先下手为强!” 张飞燕都被自己的脑袋瓜子折服了了,自己哪里蠢笨啦?黄豆子曾经跟踪她,导致她那一茬地瓜地毁了,现在她报复回去有问题吗? 楚沁闭了闭眼,有点想吐血。 她苦口婆心,劝道:“你这就是要跟人家结成死仇了,我可不敢跟你干这种事儿。到时候黄豆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家站在阴暗处啥时候跳出来咬你一口都不晓得。反正你自己想干就干,别拉我。” 也对,张飞燕恍然大悟。 她气馁道:“这就是书上说的打了老鼠伤玉瓶啊。” 楚沁干脆道:“你叫我多囤粮食的原因是因为后面几年收成不好吧。没关系,我昨天就找韩队长提建议了,让他先修水渠,水渠修完后应该会好很多。” 如果可以的话再搞点化肥来,那么今年的收成应该能比得上去年。 张飞燕:“你怎么知道收成不好?” 楚沁:“我有眼睛懂得看啊,山里的水量明显少了。” 张飞燕叹气,心想人家果然聪明,见微知著啊。她犹豫片刻,还是道:“没用的,不仅仅是天灾,你到时候就晓得了。” 楚沁摆出糊涂的模样来:“你是把我当傻子哄吗,最关键的是还藏着不说,算了我也不问你了,想必怎么问你都是不说的。 你说的种地瓜我已经答应黄豆子了,你晚来一步。我告诉你个办法,你要是愿意,就去找黄豆子,把你找我的来意找他再说一遍。他已经找好地方了,他肯定比你谨慎。” “我找他合作?!” “对啊,准确来说咱们三一起吧。” 楚沁真有点可惜了,张飞燕来晚一步。不过也好,黄豆子这人和张飞燕能相互牵扯,黄豆子有张飞燕的把柄,张飞燕也要有黄豆子的。 关键是她还得从张飞燕嘴里套话,就得跟张飞燕合作。张飞燕这人说实在话,比黄豆子还不靠谱。靠谱的话,当时也不至于让她跟踪又让黄豆子跟踪。 导致种两茬地瓜,两茬都白种。 这种不稳定因素,她就不费心了,还是交给黄豆子控制吧,她怕到时候长白头发。 最后加上她在武力以及智商方面的压制,出事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嗯,三角关系才最稳固。 楚沁拉着她,掰开揉碎了再劝几波。 张飞燕性格倒是好很多了,觉得楚沁是聪明人就也听得进去楚沁的话。 她从楚沁家里出去后,应该是立刻就又找到了黄豆子。 也不晓得她怎么说的,应该是威逼,反正黄豆子最终是答应了。第二天楚沁在河边看到他时,他正顶着乌青眼呢,一看就是没睡好。 也是,要看住张飞燕,跟她合作的同时还不能让她闯出祸来,这是件劳心劳力的事。 楚沁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张飞燕要盯着,想必黄豆子往后就没空盯着自己了。 楚沁又开始琢磨昨晚张飞燕的话,她的意思是不止有天灾,其实还有人为因素? * 这事儿占据她太多心思,楚沁每天想得头疼,连上山打猎和在家里干活时都没心思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把这事先放下。 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再大的事儿都不能影响当下的生活。 楚沁觉得自己好像迷障了,等冰雪消融,枯树抽新芽,山坡上的桃花树冒出小花苞,一切都欣欣向荣时,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不要着急,不要记挂,只要把修水渠和种地瓜的事儿完成,其他事都可以不重要。 她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于是楚沁只见天儿的往韩队长那里进言,就是要让他修水渠。 韩队长是个头脑不坚定的,被楚沁多劝几次他心也慢慢偏了。 “那,要不然就修?”有天他道。 楚沁总算是松一口气,再不修可就来不及了。 38 蝴蝶翅膀 亭子建成 村里忽然传来要修水渠的消息。 高树村的村民们甚是奇怪, 好端端的修什么水渠,就不能等挖水库时一起修吗? 韩定国还算讲义气,并没有把楚沁不停进言仿若逼迫他修水渠的事儿说出来。 在他看来, 这事儿虽然是楚沁提起的,但最终决定是他下的, 没道理把楚沁推出来。 因为这事儿村里抱怨颇多, 一时之间厚重的怨气漂浮在高树村的上空,大家都想再休息一段时间呢。 加上虽然已经没下雪了,但天气还是寒冷的,家里火炉不能停,打谷场上更是成天燃烧着巨大的树根, 以供大家烤火取暖。 就连楚沁这种身体强健的人,每天还得灌热水到暖手瓶里呢。 所以这种天气让大家结束休息出门干活, 难怪大家会生怨。 张老二家。 张二婶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不爽道:“也不晓得队长怎么想的,土冻成这样我翻个菜地都费劲,他急哄哄修水渠修个什么劲儿。” 坐在一旁的张飞燕心里不禁“哇”了声, 楚沁真是厉害啊,还真让她说动队长了。 韩队长此人她张飞燕可太清楚了! 是个好队长吗?百分之八十是的。 为啥这么说,因为在她看来上辈子的韩定国这个队长当得也算合格。 他没有贪污,张飞燕依稀记得乐水乡再过两年多会有个队长被查出来贪污。 当时她听说这位队长在他们村里都有村民饿死的情况下,自己家里粮仓中还有满当当的粮时, 心里震惊极了。 这事儿一出, 导致周围公社风声鹤唳,每个村的队长更是被村里人牢牢盯上,死盯着,高树村也不例外。 韩定国在那段时间, 家里经过三轮搜查,却都没有查出多余的东西,相反他家粮食甚至还比村里有些人家少些,家里人也饿得面黄肌瘦与旁人无异。 若非那阵子他亲自带着人进入清泉峰,愣是杀了好几头野狼,村里怕是得再次死人。单单是这一点,韩定国这队长就能达到60分了。 灾荒结束后队长还是他继续担任,后来发生种种事情,比如那场运动,韩定国也算护住了高树村的安宁。 他没把自家人塞到会计那种事少轻松工分多的位置,也没把工农大学生的名额留给自家人,直至后来,村里所有人都对他这个大队长心服口服。 要说她有什么被诟病的地方,就是优柔寡断不够果决还容易左右摇摆。 在今年秋收后报产量时,他见其他村夸大产量他也跟着夸大了。 这导致他们村自留的粮食只剩三成,对比静水庄大队长的坚持实事求是,韩定国确实没那么合格。 当时静水庄的大队长还被通报批评呢,据说差点革职,可后来人家静水庄安安生生活过那三年。 张飞燕心道:也不晓得这辈子多了楚沁和自己这两变数,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呆呆想啥呢,吃饭!” 神游天外的张飞燕挨了她妈一个脑瓜崩,赶紧回神道:“修就修呗,修了也是对咱们村有大好处的。” 张二婶瞪她:“小孩家别掺和这些事情,这事该大人管。” 她现在是对自家闺女越来越不耐烦了,尤其是看到有出息的楚沁后。 不说她,就是村里其他人都恨不得楚沁是自家的孩子。 张飞燕撇嘴,切,要是晓得你的梦中闺女就是极力促成这件事的人,你还会不会觉得楚沁是完美女儿。 还有,这时候就觉得她是小孩家了,前阵子急着帮她说亲时怎么就不说她是小孩。 母女俩不欢而散,张飞燕吃完饭后跑出门,计划着找楚沁一起去山里看看地瓜地。 楚沁却没时间。 她道:“我不去,我昨天刚去,今天得在家里把亭子收个尾。” 张飞燕忙问:“你昨天去了?黄豆子带你去的,地方好不好?其实我也晓得个地方,在大岩山……” 楚沁面露无奈:“你别提你那个大岩山了,不是都被发现了吗?” 再说那里有野猪,种也白种。 随即边把张飞燕推出门边道:“你去找黄豆子吧,让他带你去,我真有事。” “哎哎哎——” “哐——” 楚沁把门掩上,长呼出一口气,她真是怕了张飞燕。 跟这人说话费心神费时间,她宁愿安安静静待家里自己干活。 昨儿她确实跟黄豆子上山查看,黄豆子选的地方很是不错。 一处在需要爬过两座山,人迹罕至,几乎无人前去的葫芦山。 葫芦山是高树村和流里村共同的山,黄,豆子选的那块地正好位于交界处,那处地方隐蔽非常。 黄豆子说:“我是发现了一条小道才能两个半小时到那里的。如果是走大路,从咱们村到那儿走得再快都需要三个多小时。流里就更不要讲了,没四小时都到不了。” 楚沁听到后立马放心。 谁有事没事会爬那么久去那里啊,就算去了,又哪里能在茫茫深山中准确找到那块地。 至于野猪,黄豆子说那座山没野猪,楚沁也没发现野猪的痕迹。 加上葫芦山有溪流,地势虽陡峭,但好歹能找出几片被隔得支离破碎的平坦土地来,相离不远,加在一起竟然也有一亩多地。 楚沁很是感慨,难为黄豆子能找出这种地方来,果然比张飞燕找的大岩山好多了。 如今修水渠和找地瓜地的事儿都解决,楚沁终于能把重心放在家里。 亭子拖拖拉拉建许久,直到今天才有建成的痕迹。 楚沁踩着梯子,把茅草铺在亭子顶部。 茅草是她早就割来的,茅草的茎叶坚韧,不但可以做绳索还可以做屋顶材料。 楚沁上辈子家的屋顶就是用茅草做的,因为异常天气的原因每年都得换,所以对于怎么处理茅草,怎么铺在屋顶上这件事他已经烂熟于心。 亭子边上是四根大木柱,木柱深入地下,用砖头砌好固定,别说比一般的亭子,就是比对面那座杂物房都更为牢固。 楚沁用大力推了推,木柱丝毫不动,她点点头满意至极。 茅草亭子彻底做好了,这下把篱笆边的地瓜地遮挡得一干二净,不管是站在屋外,还是站在院子里都看不见。 楚沁还在亭子里建了个火塘。 火塘就是地坑,在亭子中心挖个洞,周围用砖头砌起来,平常能在这里烤火,架个铁锅甚至能在这里做饭,亦或者是放个烘篮,那么往后再用在屋里烘衣服了。 冬日衣服难干,楚沁是爱干净的,受不了半月洗一回。 可她衣服少,贴身衣服同样不多,每回都得用烘篮烘干才行。 烘篮其实就是竹子编制的东西,也有人用木头做。 形状似低矮的圆柱,只是上下都没底,唯有中间有竹编隔开,隔成两半。 下面放炭盆,如今楚沁有火塘了,到时候能直接放在火塘上,尺寸合适。 而竹编上放着要烘干的衣服,火塘里的炭火能把衣服上的水分烘干,只需勤快翻动,不到半个小时就能烘干贴身衣服。 中午,楚沁就在自己亲手建成的亭子里用小铁锅做了饭。 别说,还颇有一番野趣。 翌日。 被楚沁逼得难得强硬一回的韩队长招呼人开始开工了。 水渠的规划完全可以一边修一边整理,反正有几处是必定要修的,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所以干脆先修那几条线。 韩定国为了平怨道:“修水渠的时候就把村里的大食堂开起来,大家只需要交半数的粮,其他的由村里补上,而且工分照记。” 哇! 这话一说许多村民就满意了。 大家都是勤俭节约的,能省点自家的粮就省点自家的粮,在村民们看来只有手上的才是自己家的,放在村大队的都不算。 还开食堂,也就是说有人做饭,又是省一笔家里的柴火。 而且还有工分呢,多数勤奋者觉得这是一个赚公分赚粮食的好时机,飞快改口同意。 韩定国还是有些能力的,很快就把村民们安排妥当。 谁在食堂干活,谁负责勘察,谁负责开挖,谁负责挑土,谁负责移石头…… 总之村里上下都被他动员起来,力保在今年内要完成百分之七十的修水渠工作。特别是几处重要之地,水渠都得贯通才行。 楚沁选择挖土工作。 这个工作是十工分,工分高,却难干,比秋收时还累人呢。 平静的村庄从这日起忽地热火朝天起来,原先还有人会偷着出村,也不晓得躲哪去赌博的,通通被韩队长和村支书安排挖土去了,这竟然还帮他们躲避过一桩祸事。 张飞燕也在干活,她原先打算去食堂,结果她妈看见楚沁在挖土,就帮她报名了挑土的工作。 正兢兢业业干着呢,就见有人跑到他大伯的身边,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她大伯的脸刷地变白。 紧接着她大伯就被村支书带走,边走村支书还边横眉竖目地教训他。 只看村支书那样,恨不得甩她大伯两巴掌醒醒神儿。 紧接着,楚沁小叔也同样如此,怕极了似的嘴唇哆嗦,手抖得差点拿不住锄头。 旁边的楚婶儿死命瞪着他,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了,要不是有人紧紧拉着,瞧着像是想冲过去大打一架。 张飞燕蓦地想起,靠,这事儿忘了! 哎!她活几十年,早忘了,直到现在才记起来。 上辈子就是这时候发生件事儿,说是村里好几个人因为聚众赌博的事被公安抓了,她大伯和楚沁小叔就是其中之二。 这事牵扯甚广,他们高树村有5人,隔壁流里村6人,乡里8人,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总共加起来有22人。 有关人员的村也被批评,他们村甚至来了公安普法。 韩队长和村支书那段时间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天天被拉去乡里做报告。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韩队长秋收交公粮无法强硬,当然这也是张飞燕的猜测。 总之苦果持续到好几年后。 楚沁的堂妹楚红是个会读书的,后来大队长和村支书都想推举她去上工农大学,材料都整理上去即将批复了,却被人举报父亲因赌博被抓过。 虽然最终没事被关两天又被放回来,却也算是污点,只能撸掉名额。 唉! 张飞燕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有点惆怅,又有点庆幸。 偷溜到楚沁身边对她说:“我怎么觉得你才是特别的呢?” 她就是再傻也意识到这个改变是由楚沁直接造成的,和她没啥关系。 楚沁完全没注意到她小叔,她一天都在闷头干活,累得想死,大汗淋漓:“你没头没尾说什么呢?” “没事,算我没说。” 楚沁:“……” 她总有一天要把说隐语打哑谜的人通通拉去种地瓜! 39 建新灶台 意外得宝 聚众赌博的事在扬子沟乡掀起巨大风波。 高树村那几个赌鬼们惊心吊胆惶惶不安, 得知有人被关去农场劳改十几年后更是恐慌万状久久不能平息。 吓煞人也。 “现在怕有什么用,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加起来几百岁的人要羞死人了!” 村支书把人喊到自己家里去, 好脾气的他难得发怒,嘴下便也没有留情面。 “往常在村里打打就算了,还跑出去玩, 你们有多少家底够你们赌的。” 楚小叔等人没敢说话, 韩定国是同辈没办法教训他们,但村支书是长辈,这种时候骂几句还是能的。 村支书骂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润润嘴,继续道:“也是幸好今天有修水渠的事拖着你们,要不然现在在牢里带着准备被判的就是你们了。祸害自己也就算了,别祸害孩子,祸害咱们村的名声。” “坐过牢的, 孩子说亲都比旁人艰难, 你们别一个个的不当一回事儿!” 楚小叔心脏砰砰跳, 忙说:“这回过后真的不敢了。” 村支书:“哼。你们赌鬼的话我是不信的, 敢不敢不是看你们,而是看我,我自有办法。” 教训完后就让他们离开,看着也心烦, 回到家后还得挨家人的训骂。 都是当爹的人了,被老父老母或者妻子指着鼻子骂还是很羞愧的, 至少当下羞愧。 楚婶儿等楚小叔回家后就跟他上演一出全武行,完了当天夜晚来到楚沁家,恨恨骂:“真是祸害, 自己祸害自己也就算了,还带着祸害别人,我算是明白了,对这种人要来狠的,否则保不齐哪天就被你小叔连累了。” 楚沁不断点头:“你早该来狠的了。” 换成她,第一次赌博切断一根手指,第二次切断两根,第三次三根,都说事不过三,我还有第四次就两只手都给他折了。 楚婶儿叹气:“我这一天天的都在地里,哪有时间管着他,往后只能让红红和小建盯着。” 楚沁诧异:“还要费时间盯吗,你直接切断源头呗。” 当然了,说的切断源头不是切断手。 毕竟不是末世嘛,这里有公安的,不能动辄断手断脚。楚沁说的切断源头是把楚小叔身上的钱全部收缴,这也是下策,但只要住他的钱谁还会跟他一起玩。 楚婶儿不解:“钱从来都是我管。” 楚沁“啧”一声,低声道:“不是你说的那个种管,婶儿你那种叫什么管呀,明明就是钱匣子,你能用小叔也能用。我说的管是钱你自己收缴放好,一分一毛都别留,不要让他晓得在哪儿。” 楚婶儿明白了。 这是要彻底断了楚小叔手上的钱,不仅让他以后无钱可使,更要让他以后无钱可摸无钱可看。 楚婶儿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一家之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可转过头想想,他有什么需要买的吗?当然没有,那凭什么还留钱给他,让他喝酒让他赌博吗。 楚沁推推她:“婶儿,你趁着小叔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还又愧又怕的时候赶紧把他身上钱全拿了,藏到他不知道的地方。要不然等这一阵子过去,他又固态萌发怎么办。” 楚婶儿想想也对,顿时间顾不得伤心气愤了,一路小跑回家,先趴在地上把床底匣子里的钱票都拿出来,心中急转,想藏房梁上,想藏柜子里……可又觉得这些地方哪哪都不好。 思来想去,又跑去问楚沁。 楚沁正琢磨着新建一个灶台呢,适应了高强度的劳作后她要是又有精力倒腾些家里的各种东西了。 楚婶儿大感惊奇:“你哪里来的砖头?” 楚沁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我小舅帮我找的。” 她没想到楚婶儿又重新回来了,她先前走时楚沁没来得及关门,又一心沉浸在数砖头的事儿上,于是就让楚婶儿看到院里的一堆砖。 不过楚沁原先就准备推在杨小舅身上的,杨小舅这人很有意思,够仗义,鲜少对楚沁自己定的规划提意见,你不愿意说的事他更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原想着有机会再找杨小舅串通一二,如今却得抓紧了,谁晓得楚婶儿啥时候就能碰到杨小舅。 楚婶儿眼睛都亮起来:“乖乖,这砖头的质量不错,像是县里的厂烧的,可见你小舅对你很上心。” 楚沁只呵呵笑。 骗人嘛,话不能多,多说多错。 楚沁积攒的砖头超过700,但因为制作亭子又用去一部分,所以现在总共就656块。 楚婶儿思索道:“想盖一口锅的还是两口锅的?这些砖头许是只够盖一口锅。” 楚沁震惊:“这些砖头砌个火炕都够用,竟然还不够盖两口锅的灶台?” 楚婶儿嗔道:“你以为灶台那么好建呢,一个灶台是要用三代人的,想盖好没那么容易。” 楚沁奇了:“那我家的这个怎么不能用三代人?” 楚婶儿:“这事儿你不知,你这房子原先是一户姓姜的人的房子,这户人家搬走了,你爷逃荒来后村里就把房子给你爷,这灶台不是你爷建的,是人家留下来的。 其实这么多年来房子里外都重建过,就是这灶台一直没动。” 楚沁算明白了,原来灶台格外破旧是这个原因。 楚婶儿感慨:“听说这姜家当年还是新明县的大地主呢,咱们高树村对人家来说完全不算什么,是犄角旮旯的地儿。后来说是分给第几房姨太的孩子来着,你家原先就是人家看山仆人落脚的地方。” 楚沁疑惑:“那现在的姜家人呢?” 楚婶儿:“说是在国外。反正跟咱们没关系了,更不可能让你腾房子。人家住着洋楼,吃着牛肉,几辈子都见不着他们的面儿。” 楚沁咽咽口水。 说来可惜,穿越这么久她还没吃过牛肉,真想尝尝。 楚沁没说这事儿了,问楚婶儿:“您又回来有什么事吗?” 楚婶儿一拍脑袋,立刻道:“我上回看见你做橱柜,你最近有没时间,帮我做个衣柜。” 她其实也很奇怪,楚沁怎么就会干木工的活儿?关键干的还不错,拿出去完全能卖。 楚沁点点头:“等灶台砌完就有时间。” 楚婶儿悄悄说:“我这个衣柜有点特别,你帮我搞个隔层出来。” 楚沁了悟:“我晓得了。” 这是想藏钱藏票,不让小叔找到。 楚婶儿这才放心离开。 天色渐暗,楚沁数完砖块后把砖头叠在厨房左侧的位置。 其实她是想盖能安置两口锅的灶台的,毕竟常年喂猪的话确实需要一口锅,否则次次都得用她做饭的锅来住猪食。 ……嗯,不太好。 没得这么埋汰自己的。 铁锅也不成问题,供销社里有。至于票,她手上有几张肉票,实在没办法就用肉票去换工业票。 楚沁私心想着能不能从系统游戏中抽个出来,毕竟她抽到过小铁锅,抽到铁壶,按照规律抽到个大铁锅也不是不可能。 干完活,楚沁拍拍身上的灰,洗完澡洗完衣服后上床休息。 此时已经夜晚八点半。 床头柜里摆放着菜谱,门窗紧闭,一盏煤油灯在稳稳地提供光明。 楚沁看见板鸭那一页,忽然就有点馋了,嘴巴分泌口水。 板鸭又是什么味儿呢? 可惜人只有一张嘴,这世间美食也就吃不尽。 楚沁“呼”地吹灭煤油灯。 她打算下回去供销社时多买些煤油,最好提前存好两三年的量,只是找票的事儿还要拜托小舅,没这个煤油灯,漫漫长夜太难熬了。 房间陷入黑暗中,暗到楚沁睁开眼也跟闭眼相差无几。 割回家的茅草太多,剩余的她便编成了窗帘,纯天然茅草窗帘,把窗户的缝隙遮挡得严严实实。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难怪黑暗。 黑暗中的楚沁在想,明天吃啥呢? 吃蒸熏□□。 熏鸡和板鸭总能有一丝关联的味道。 翌日。 楚沁还真把熏鸡做了,因为天气冷,她一做就是一整只,也不怕吃不完放着变坏。 熏鸡起床后就放到水里浸泡,等洗漱完吃完早饭后就可以拿起来切成块了。 简单点的做法就是拿来蒸,切些蒜末,放些辣椒末,再加点米酒,简简单单蒸后味道就是上佳。 复杂点的话就拿来炒,只是家里菜园里的蒜苗还没长好,而家附近的野蒜又被她霍霍完了,只好放弃。 不过不需要现在蒸,楚沁喝杯水后就去上工。 今日她还是挖泥土,第一条水渠在全村的协力合作中已经挖近半了。 等挖好后将村里河流的水引入进来,引进农田中,往后浇水将会方便无比,使得村里贫瘠无比的田地变成具备灌溉能力的良田。 楚沁哼哧哼哧干活,比起其他人来她很少抬头,计分员每回看到她都暗暗点头,觉得她这每天的十工分沉甸甸的,半点不虚。 韩队长和村支书站在山坡上,拿着图纸眉头紧皱依旧在规划水渠线路。 村支书缓缓吐出烟来,问:“村西那边就暂且停着吧,先把关键的几处地方挖了再说。” 韩定国犹豫:“可是村西的地是前几年才开荒的,更需要水渠。” 村支书摇摇头:“水也不够。” 他们村的河不大,其实更偏向小溪,水源不算充裕,能舍则舍。 韩定国还在犹豫,忽然间想起来楚沁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楚沁正成天找他让他修水渠,还感慨过村里运气好像就差那么点儿,要是村里的河流能联通上溪河,想必在水利上会好很多。 上溪河是扬子沟乡的主要河流,从重重山脉中流出,途径静水庄和扬子沟等地,最后汇入新明县的浮江。 浮江甚至还贯通许多市,是本省最主要的江流。 韩定国蓦地就生出个念头来,要是村里能贯通上溪河的水该多好? 这念头一出现就放不下了,若是想贯通,就必须在两条河中挖出一条水渠来。 这可不是村里如今挖的水渠能比,村里如今算是小打小闹。而挖两条河之间的水渠,这是一项大工程。 韩定国沉思良久。 * 工作结束回到家,楚沁把熏鸡放在蒸笼上蒸,紧接着再带上一块大碗去食堂盛饭。 食堂在打谷场边上,距离楚沁家不算远,她到食堂时食堂里已经很多人了。 食堂是平房,面积颇大,进门后就是能放置十张大桌子的场地,如果挤一挤还能放十二张。 左右两边还有各一处的小房间,一个房间放两张差不多,就这村里人还坐得满满当当。 厨房在食堂的大门对面,较为宽大,里面还有间小杂物房,放的是粮食肉菜等等。 不过厨房里的灶台就一座,上面放着两口锅,旁边放着几个炉子,都是在烧水。 楚沁端着碗到厨房的前台去打饭菜,过去后粗粗扫一眼,今天的饭菜还不错。 饭是掺了许多地瓜的地瓜饭,地瓜占六成米饭占四成。 菜则是万年不变的大白菜,厨房工作的婶子们还挺疼人的,竟然做了醋溜口味。 楚沁闻到了这股味儿,胃口瞬间打开,恨不得立刻配饭吃。 除此之外还有酒糟萝卜。 当地就喜欢用酒糟来做菜,做出的菜是鲜艳的红色,看着同样食欲大开。 楚沁很满意,美滋滋地打了饭,又让食堂的婶子帮她把菜盖在米饭上。 “你这是准备回家吃?”打菜问话的是秀华婶子。 “对,我吃饭慢。”楚沁点点头。 秀华婶儿哪里能不知道她,楚沁这姑娘就是喜欢清净。 她给楚沁打好饭菜,还额外赠送了一勺酒糟萝卜的汤。 这个菜汤甜甜的,颇有一股清香。 楚沁小心翼翼端着碗回家了,他其实算是异类,村里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留在食堂吃。 毕竟食堂热闹嘛! 边吃饭边聊天多么爽快。 就是在家里吃饭都闲不住呢,许多人非得端着碗跑到屋外去,三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侃大山。 楚沁从食堂回家的路上难得清净。 回到家里时熏鸡还没有蒸好,她耐心等待,大约又等20多分钟时才把熏鸡端起来,顺道再把饭菜给热热。 秀华婶子他们的手艺还不错,虽然是大锅饭大锅菜但没有敷衍,反正楚沁觉得是比她做的没差多少。 饭菜配着熏鸡吃,地瓜饭香甜,酒糟萝卜清甜,醋溜白菜酸爽,熏鸡香辣,这是一顿满足的午餐。 干农活期间,午餐结束后村民们总要休息片刻。 楚沁却没这个习惯,她总觉得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劳碌命,让她青天白日躺床上休息是会生起负罪感的。 她只坐了会儿,便又投入修建家里灶台的工作中。 这时候是修灶台的最好时机,因为食堂有做饭,楚沁平常想给自己加餐添道肉菜用炉子也能完成。 家里厨房光线其实挺阴暗的,楚沁一直就不怎么喜欢。 她准备在墙上开个窗,厨房少窗其实是为了防老鼠,楚沁想这哪里能防得住呢。 楚沁来到厨房搓搓手,然后拿着锤子便开始敲。 这环节并不容易,难怪很多人宁愿“另起炉灶”,也不愿意把原来的灶台推了后再在上面新盖一个。 属实有点艰难。 楚沁这种大力气的甚至都想放弃,反正厨房这么大,找个角落再盖个似乎也行。 “唉——” 楚沁叹气,举起锤子继续砸。 算了吧,再试试,反正最近又不需要用到这个灶台。 只希望食堂能多开一阵子,她还想多抽几次周抽,抽些砖块出来呢。 周抽经常抽砖块,楚沁相信在建灶台之前总能抽后建两个锅需要用到的砖头。 日落月升,时间流转。 过整整三日,楚沁挥锤子挥得手都酸痛了她才把灶台给夷为平地。 看着满地的旧砖头,楚沁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傻。 寄希望于游戏系统干啥啊,这原本的灶台也是用砖头砌的啊。 毕竟再怎么样也是大地主……孩子家的下人的歇脚住处,厨房灶台肯定不能用最简单的黄泥。 只是楚沁确实幸运。 最近周抽没抽到什么好东西,青石板倒是又多两个。 而月抽盲盒却抽到了水泥。 是的,一袋子的水泥。 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即使楚沁有办法建灶台不要用到水泥,但再怎么样水泥也是最优选啊!她当然不会嫌弃,当然高兴。 “就是只有一袋,不太够用。”楚沁嘻嘻收起来,她心想既然只有一袋,那就用在烟囱位置吧,这个位置更需要用。 原先灶台的砖头被楚沁拉到屋外院子去,她准备把附着在砖头上面的泥土给清理清理。 此时天色将暗,月光升起后格外明亮,夜空晴朗,星星逐渐闪烁着出现,可见明天是个好天气。 “哐哐哐!” 楚沁在用柴刀敲,敲完一个砖头就随手扔一边。 此时她正好敲完20个,想要把最后一个砖头放一旁起身去洗漱睡觉时,忽然觉得手上这个有点不对劲。 “咦?” 怎么说呢,好像更轻。 楚沁这一双手在掂量重量上是把好手,敏锐到堪比于称的程度!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发现砖头重量之间的差异,可楚沁却留心到了。 她又拿起另外一个砖头,两只手一起掂量掂量,蹙着眉:“或许这两块不是一个窑里烧出来的?” 但也不对,非常不对。 砖块是有模子的,哪里就一重一轻了。 “可惜不是白天。”楚沁想把两个砖块的颜色比对比对的。 她摇摇头,把两砖头都放下 ——等等,不禁重量不对,声音也不对。 还是楚沁五感敏锐,耳朵能听出来一个脆些一个闷些。 “也就是说……一个实心,一个空心。”楚沁瞪大眼睛猜测道。 楚沁也不起身了,连忙把轻的那个砖头用锤子挖开。 她在砸的时候就晓得这砖头肯定有问题,越砸声音越不对。 最后一锤!彻底砸开。 溶溶月光下,这个砖头中掉出个东西来。楚沁第一反应是抬头看门,见门关紧,门闩锁上后才面带疑惑慢慢把那东西捡起来。 楚沁心脏砰砰跳,要死啊,她好像猜到这是什么了。 拿近一看,瞳孔微缩,手中震颤。 我靠,小金块! 虽然只有50克,但人家确实是小金块! “我撞大运了吗?”楚沁晕乎乎,愣了半晌没回过神,缓过来后猛地站起来,把其他的砖头都掂量掂量。 被他处理掉泥土的砖头都没有异常,楚沁就又只能寄希望于还没处理好的砖头。 反正她是睡不着了,澡也不洗了,拿着柴刀连夜处理。 月上柳梢头。 时间来到深夜十一点。 楚沁熬红了眼睛,最终得到三块异样砖头,敲开后果不其然是同款小金块! 她猜测是50克。 用称来称也是50克。 三个金块原模原样,楚沁恍恍惚惚地靠在墙上。 所以推个灶台,得到三个50克的金块? 楚沁腿麻了,扶着墙慢悠悠回堂屋,点燃煤油灯,在灯下欣赏着黄金的美丽。 “不管是谁的,反正是我的了。” “就是回头找我要我也不会给。” 她轻声低语,使劲儿摸金块,恨不得亲两口,嘿嘿笑出声来。 翌日清晨。 突发大财的楚沁没有遇见美梦,而是被三块金子折磨得近乎一夜没睡。 见天快亮,她又早早起来。 迷迷糊糊坐在床上,想到什么似的,连忙从枕头下掏出金子。 “还好还好,还在还在。” 楚沁精神了,松口气拍拍胸口。 她想了想把金子放在被褥下,她不想放系统背包,谁晓得背包有一天会不会消失。如果她有冰箱,她宁愿把背包里的肉类全部拿出来放冰箱里冷冻保存。 起身洗漱吃饭,看看天色还没到上工的时间,她就又继续忙活灶台的活。 财迷且穷鬼的楚沁把灶台的砖头又细细检查一遍,灶台原址的地上也被她一寸一寸翻过挖开,直到怎么木没找到第四块金子后楚沁才黯然放弃。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得之我幸,不能再要求过多了。” 楚沁乐过后反而很警惕,她很怕一时幸运一时倒霉,今天幸运得到三个金块,明天就或许倒霉到扭了手还是崴了脚。 或许是真有运气平衡这回事儿,接下来几天楚沁上山都毫无所获! 她甚至眼睁睁看到两只野羊从她面前跑开,而她却没抓到! 可气,太可气了。 楚沁心里暗骂,嘀咕着这黄金也烫手呢,惹得人整天心里惦记着会不会被偷。 * 时间就在挖泥土中慢慢推移。 渐渐的,积雪完全融化,只剩山头的白帽还没摘。 比起山里,山下温度更高,老树抽出新芽来,虽然放眼望去绿色还没多少,但就能察觉出一股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之态。 楚沁意识到,此时到了需要地瓜育种的时候了。 地瓜育种代表着她将进行新一轮的忙碌,也在几个月后迎接新一轮的收获。 山里的地瓜暂且放一边,气温还太低。家里的地瓜可以开始种了,虽然和黄豆子达成合作,但楚沁依旧把小心刻在骨子里。 灶台还在建,主要是楚沁一直想尽善尽美,抽到一袋水泥后就想抽第二袋。 当时还心宽地想一袋就够,烟囱位置用用就行,现在却想都用上。 没办法,心大了嘛。 再者,这灶台她是要用几十年的,必须得用她能拿到的最好材料。 楚沁琢磨着:“大约再来一袋就差不多。” 抽一年多的盲盒,她也算了解系统游戏了,抽出来的东西不说百分百,但总有一两个是能解决她当下困境的。 楚沁总觉得最近这几个月,再抽到一袋水泥的概率很大。 反正家里火塘升起来,小铁锅放在火塘上,想偷摸吃点东西也是可以的。 既然灶台一时半会儿没法建起来,楚沁就把目光放在给楚婶儿的衣柜上。 正巧杨小舅忽然来了,光天化日吓楚沁一大跳。 她还没抽出时间去跟杨小舅通气呢,他怎么就忽然来了呢? 楚沁紧张起身,忙问:“小舅你咋来了?” 杨小舅提了提手里东西:“送给你的,你自己平日泡着喝。” 楚沁定睛一看,麦乳粉。 “……”她有牛奶,每周能有两瓶,其实真用不上这东西。 可她这会儿心虚,没那心思和杨小舅推拒来推拒去的。 她接过来,笑问:“对了,小舅你们村开工了吗?” 杨小舅坐在椅子上摇摇头:“还得一阵子,不过我最近也忙。哦,你们村是在动土吧,我一路走来就感觉不一样。” 楚沁:“对,在修水渠。” 她心里稍定,看来小舅是没遇见楚婶儿,否则这会儿该审问她了。 楚沁给他倒水,说:“小舅我拜托你件事儿。” 杨小舅想要接水的手顿时顿住了,往回收立刻道:“你先说,说完我再喝。” 这妮子的水可没那么好喝的。 楚沁讪讪,倒不必如此警惕。 她笑呵呵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把个名头安在你身上,若是我婶儿或者我小叔来问你……我家砖头是你帮忙买的吗,你应是就好了,非常简单。” 杨小兴:“……” 得,他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被她找上一回,帮忙买过一回黑粮,现在事事都能安他头上了。 但那能咋办,这又不是个大问题。 就如同楚沁所想,杨小舅答应了,问她砖头是怎么搞来的她没说,而杨小舅并未打破沙锅问到底。 杨小舅教导道:“我知道你胆子大,有些线能不踩还是别踩,你岁数小,小心被人家坑,真要想买什么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找找。” 楚沁乖巧点头,不敢吭声。 杨小舅又教育几句,过足瘾后才离开,他离开时楚沁给他装了半斤的饼干。 杨小舅也不知道怎么脑补了什么,拿着饼干并没有问,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才离开。 楚沁挠挠头,啥意思? 突然用这眼神看她干啥啊? 啥意思?杨小舅就是觉得外甥女还挺能折腾,弄到砖头也就算了,还弄到这个大约只有市里才能买到的好饼干。 哎,年轻孩子胆真大。 下回还是要再说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他都打算干完几票收手再不干了,楚沁哪里还能让她掺和呢。 杨小兴带着饼干回到家,路上就忍不住吃了两块。还真好吃,也不晓得楚沁咋买到的。 而此时的楚沁,解决一桩心事后心里仿佛轻松几分。 她把杂物房里存储的木头拿出来,又拿出尺子木炭和锯子,即将下手时停下,跑去屋里拿除纸笔画个草图来。 自己给自己做的能随便点,给楚婶儿做的,还带特殊要求的就精细点吧。 于是楚沁思索片刻,在纸上画出衣柜的模样。 40 请技术员 获杨梅树 楚沁很快把图纸画好。 衣柜就是普通样式的衣柜, 只是楚沁在衣柜的最里侧添加了隔层。 非常隐蔽的隔层,地方不大,但是用来放钱票完全足够。 搞得楚沁也想做一个,她寻思着自己的衣柜还能用, 书桌是去年新打的, 橱柜也是, 如果想做一个能藏东西的家具, 床是最好的。 楚沁一直就想换张床, 她现在躺的这张床是原主父母从前的床铺, 因为有些年头了,所以躺到床上时总有吱呀吱呀的声音。 再加上窗靠着墙壁, 虽然墙壁是木头, 可多少会带点灰尘, 楚沁就决定做张罗汉床。 罗汉床和普通的床不同的是它里侧有围起来,如同椅背,这样楚沁就再蹭不到墙上的灰尘了。 可做张床可比做衣柜难, 楚沁停下手中的活, 睁大眼睛回想一下自己最近的日程安排, 嘶,好像有点忙呢。 首先是修水渠,这项工作天天都在进行, 甚至到了开春时都会跟开春播种一起进行, 到那时想必忙碌的程度最少会添加成。 其次是自家种地瓜, 目前还在育种, 不过也即将育种完毕了,之后便可移植。 最后就是灶台,这也是长期工作, 至少得半个月。 楚沁思来想去后发现只能把做床的事儿往后移移。 规划好近期工作的楚沁重新投入到衣柜的制作中去。 她花费四天的时间门帮楚婶儿把特殊的衣柜给打好,又放在院里晒晒通风后才让楚婶儿来把衣柜带走。 楚婶儿是趁着楚小叔不在家的时候来的,她偷摸跟楚沁道:“你千万别告诉你小叔这个衣柜是你打的,等到了中午大家要去吃饭的时候我再偷偷运回去。” 她想的很好,家里的衣柜确实得换了,原先那个旧的得搬到闺女房间门去,家里两孩子长大后楚婶儿就把楚红楚建的房间门用木头隔了起来。 再进一步想,闺女的衣服总不能再和儿子的一起放,都是有贴身内衣的,这要是还放一起多不妥当。 楚婶儿本来只准备腾个箱子给闺女,如今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拉个衣柜回家。 楚沁知道她的打算,点点头:“放心吧,我哪里会跟小叔讲。” 她又给楚婶儿介绍道:“婶儿你瞧,这暗格在这个地方,你想打开只要用力往左侧推推,推开就是放东西的地方。” 楚沁确实花心思去设计了,这暗格要是她不说楚婶儿压根就看不出来。 合上后完全没有缝隙,只有细细用手摸才能感觉到异常。 “乖乖!”楚婶儿连声赞叹,“放这里你小叔就是找到死也找不着啊。” 楚沁谦虚两声:“还好还好。” 衣柜发挥的余地不多,床铺才是能体现他高超技术的地方。 中午,等着绝大多数人都去食堂时,楚沁和楚婶儿抬着衣柜,走小路到楚婶儿家。 这事就算完成,楚沁把笔记本上这项工作划掉,顺便记录一下自家存货又多半斤藕粉。 藕粉当然就是楚婶儿给的了,是楚沁帮忙打衣柜的报酬。 这玩意儿在原主记忆中可是好东西,原主小时候病过一场,原主父母便特意去东湖乡买了藕粉给她吃,足足吃半年。 别说,身体倒是好不少。 就是不晓得是自然好的,还是藕粉的功劳。 对身体好不好的楚沁其实不在意,在原主记忆里这是个好吃的东西。 于是楚沁拿到手后便迫不及待地按照记忆里的方法泡来吃。 衣食住行中的住委屈了自己,楚沁就在食上更加补贴自己。 她原本就计划着这段时间门多补补,天天一个水煮蛋雷打不动,顿顿肉不能少,每周两瓶牛奶也下肚,还时不时按照菜谱炖药膳汤……总之现在又多加每天一小碗藕粉。 养生达人楚沁正式上线,经过几次积累的经验,终于把藕粉泡得合乎心意浓稠香甜。 每天干完活洗个澡后就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舒舒服服地赏着夕阳景喝着藕粉羹。 哎,这小日子过的,真是舒坦! 楚沁日日美滋滋,又是蛋又是肉把自己补得脸蛋圆一圈,两颊粉扑扑的。 藕粉合她心意,她就把制作藕粉的计划写在本子上。 据说藕粉要用八月后的藕来做,太早的藕出不了多少粉。 这十里八乡的藕粉都出自东湖乡,那里可真是有发达水系有辽阔田野的好地方,楚沁琢磨着10月份时可以去一趟,她若没记错的话东湖的藕是在10月份成熟。 顺道还可以买几条鱼来。最好多囤几条,囤足未来年的量。要是到时候粮食不够,每天吃半条鱼也挺好的。 又过两日,地瓜终于可以开种。 楚沁觉得今年的地瓜品种要比去年好些,她并没有用去年家种的地瓜留种,而是用村里种出来的地瓜留种。 村里每年会挑选出品相更加好的地瓜做种子,楚沁吃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似乎比起前年种的地瓜,去年的要更加软糯香甜些。 楚沁感慨:真好啊,这里地瓜不仅管够,还越来越好吃了。 半点没有上辈子的类似树皮般的粗糙感! 夜晚,本是休息的时间门。 月光格外皎洁明亮,非常方便楚沁的种地瓜工作。 她如今是越种越娴熟了,兼顾间门距的同时,能在这片土地中种植上最多的地瓜苗。 楚沁力求在天之内种完这两片地,于是她夜不能寐……哦不对,是夙兴夜寐,几乎晚晚都是十一点入睡。 天后,娇弱的地瓜苗们在月色中迎风招展,恰好此时适时落下一场春雨,楚沁高兴极了,今年天气明明还算好嘛。 看看这场春雨,来得可比去年早。 村里人其实也是这般觉得的,所以韩队长在考虑过后决定提前几天开工。 按照以往,开工之时休息一整个冬日的村民们绝对会懈怠几分。 可今年提前被韩定国从猫冬中强力拉出来,很顺利就进入了一级工作状态。 一边开工犁地,一边修建水渠,两管齐下两边半点都没有落下,突然间门就让韩定国意识到原来多逼逼能成才。 — 楚沁今年依旧分配到去年的位置,她所在的这片田地还没有引入水渠,不过看进度也快了,大约到四月时就能挖到这儿。 干活干一半,见韩队长走过来,楚沁擦擦汗问他:“队长,今年还是要种去年那么多的菜籽吗?” 要是还种那么多,种的粮食就少了。 然而未来几年最重要的就是粮食,能少一亩菜籽地就少一亩菜籽地。 韩定国停下脚步,点点头:“要,和去年一样的份额。” 其实今年的份额还得增加些的,但新明县的所有村里就他们高树村每年所种的菜籽最多了,所以今年多出来的份额难得没有分摊到高树村头上。 楚沁闻言失落,有点可惜。 少种一成也好啊,多种点地瓜,到时候也能多吃饱几分。 不过韩定国又道:“之前开荒的几亩荒地倒是养得差不多了,水渠引过去后就能开种。” 楚沁心里顿时又欣喜几分。 时间门渐过,进入月份,气温升高得明显,楚沁也逐渐脱了臃肿的棉袄。 这日清晨,楚沁是被屋外的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鸟叫声吵醒的,这还是她今年第一回听到如此热闹的鸟叫声。 因为楚沁喜爱花草树木,所以院子旁边都被他有意无意地移植了许多花草树木来。 树木多,自然就吸引鸟。 特别是山里有用的树木在楚沁这里极其受欢迎,更进一步说,楚沁对任何有用的事物都非常欢迎。 例如香叶树,例如枇杷树。 是的,楚沁不久前跟着黄豆子张飞燕去葫芦山翻地时见到了这棵枇杷树。 枇杷树藏得很深,要不是楚沁眼尖意外撇见枇杷叶,她恐怕也要错过。 至于这棵枇杷树好不好,结不结果,结的果好不好吃,楚沁依靠上辈子的多年经验多少能判断出来。 单单是这株枇杷树是会结果的就够吸引她了,树下有许多脱落却还未彻底腐烂的果核。 在这缺少水果的时代,楚沁不愿放弃山里任何一种水果。 于是她第一日找个机会又去一趟葫芦山,把枇杷树带土挖出来,最后在院子角落选个地方移植入土。 果不其然又被楚婶儿念一通,她略带羡慕道:“你这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总能在山里找到好东西。” 楚沁笑笑:“也不知道今年长不长果子,如果长的话我给婶儿你送去点。” 楚婶儿没拒绝:“怕是得等明年呢。” 说到树,半月后,等到犁地犁得差不多时楚沁今年月份的月抽盲盒出来了,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大铁锅,而是再次抽到类似苹果树的东西。 ——加buff杨梅树。 这日中午,劳作完的楚沁差点沐浴上香,就是想抽中铁锅。 没办法,灶台已经建好,新旧砖块用得刚刚好,到最后只剩两块砖。用了这么多砖块,楚沁自然是建了双锅灶台。 现在一个坑里有锅,另一个坑空荡荡,略有些强迫症的楚沁非常不舒服。 她吃完午饭,洗洗手坐在堂屋里。 先是把今日游戏打了,成功获得一份烤冷面。 现在每周能攒两瓶牛奶,份烤冷面,四块饼干。这些奖品里只有饼干剩下,被楚沁放在盒子中。 而两瓶牛奶和份烤冷面只够楚沁一天的早餐,可见她要是不思进取只依赖游戏系统,迟早得饿死。 而且因为背包空间门数额不够的情况下,烤冷面无法放到背包空间门里,只能拿到手后当天就吃,牛奶也一样。不过若是天气冷些,倒能放个两天。 楚沁叹声气,把烤冷面随手放到橱柜里,准备晚上当夜宵吃。 她得给地瓜地浇水呢,每次干完活总是饿得慌。 打完游戏,楚沁准备抽奖。 洗完手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心里念叨“大铁锅大铁锅”,手指则慢慢点到按钮上。 [恭喜玩家,获得特种杨梅一棵,获得额外增益:种必活,果必甜,量必多。] “砰——” 楚沁手掌一拍桌,大喜! 抽到苹果树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好几次都没抽到后她再没想过还会抽到。 层buff叠加,喜得楚沁当场去拿出酒瓶来,给自己倒杯米酒小酌片刻。 “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结果?”楚沁止不住欣喜道,又感慨,“这可比铁锅好啊。” 铁锅可以去供销社买,可这种特种的杨梅树只有一棵。 然而游戏系统还是那个半智能游戏系统,压根不会回话,结果的时间门更不可能告知了。 楚沁撇了撇嘴,游戏真是没用。 转头又高兴起来,反正不是今年结果就是明年结果,因为这棵杨梅树应该是成年的杨梅树,好大一棵,楚沁差点一个人都种不了呢。 她想了想,还是把杨梅树种到屋后。 毕竟杨梅树和苹果树一样,都带着些特殊,甚至奇异,还是不要种在前院为好。 杨梅树种入土,又勤勤浇水,不到日,这棵杨梅树就跟从小长在后院般,长势极为良好。 楚沁心里忽然就一定了。 看这神奇的样子,大概率就是今年结果,而旁边的苹果树估计也同样如此。 巧合的是杨梅和苹果开花结果的时间门都是四五月份,只是杨梅夏日成熟,苹果则是在秋日。这两棵树是系统出品,不看地理条件,不管气温土壤光照合不合宜,反正buff奇多,到时间门自然而然会硕果累累。 楚沁拍拍手上的土,满意离开。 她似乎都能预见到今年夏天秋天吃水果会吃得多么痛快了。 回到前院,稍微休息片刻就又到了要上工的时间门。 村里的春耕进程已经进入到播种的阶段,目前楚沁被指派去育苗。 不是地瓜苗,是水稻苗。 要说今年……楚沁不知该怎么说,就是察觉气氛有些奇怪。 仿佛政策上对工业农业更加偏重,报纸里期期都在重复去年九月份开会时说的事。 说啥?就是颁布个农业生产纲要,然后给大家解读。 楚沁倒觉得挺好的,大家也接受良好,生产热情空前高昂,这段日子明显有干劲了。 可她又为啥奇怪? 因为张飞燕对此很苦恼,每次一听韩队长宣讲上面指示时都隐隐露出些心如死灰的模样来。 “嘶,有问题啊。” 楚沁本来就注意她了,她又好几次如此,楚沁察觉到自然很正常。 可她想不通,这明明是好事儿啊。 “不管不管。”楚沁心里嘀咕,张飞燕有时候嘴巴还是挺紧的,除灾荒外有些关键的事件只一盖略过,绑得特别紧。 楚沁暗道:可见她上辈子几十年也没有彻底白活啊。 终究是有点心眼的,就是不多。 楚沁一直没出村,她没发现比起高树村,其他地方热情更加高昂。 扬子沟就直接提出科学种植,据说那里的大队长请了个种地技术员来,说是在农业种植方面很厉害。 别说,真别说……这人不是半吊子,人家真的会种,她一出马作物长势确实良好许多。 她给扬子沟队的队员们建议地要挖多深,间门距要隔多开,水稻生长到什么阶段需要撒什么肥料,甚至还会治虫! 我去,当这位大佬的做法传到高树村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高树村除岁以上的全体村民一个不落,累得跟狗似的,哪有时间门出村逛。 楚沁第一反应就是抢人! 她急匆匆跟韩队长说:“队长,咱们村也请那位技术员来指导指导。” 韩队长还没说话,不远处传来声音。 张飞燕:“不行啊!” 她头发乱糟糟,可见一路飞奔跑来的,连早上的鞋子都穿反了。 “不行,真的不行。”她大声道。 韩队长黑脸。 这一个两个,他村里小姑娘主意怎么都这么大。 楚沁不解:“为什么不行?” 张飞燕支支吾吾,好似终于察觉到自己这番反应不对,犹豫片刻道:“咱们村里多的是种庄稼种几十年的老把式,靠经验就够了,谁还能有他们了解。干嘛还要听那小年轻的话。都是书呆子,从来只坐办公室,又没下过田,怎么能听。” “……” 楚沁大感无语。 即便她自认是半文盲,也晓得学无止境,一山更有一山高的道理。 人家技术员是正经农业大学出来的,要是没有资历也就算了,可人家有啊。人家把扬子沟的庄稼指导得长势良好,听说还会根据庄稼缺什么元素自制简单的肥料,这种人才怎么能放过。 但张飞燕终究是有未来记忆的人,楚沁有心想说什么,又忍住。 她也嘀咕,莫非有什么变故? 韩定国其实没想请那位技术员来的,主要是他怕得罪扬子沟大队,毕竟人是他们花力气请来的。 但张飞燕这一通胡言乱语,他反倒有些心动了。 张飞燕说:靠村里老人的经验就够。 韩定国却觉得:年年都靠老把式的经验,年年不都是这种收成吗?是不是应该试着转变一一,刚好今年修水渠。 张飞燕还是:是书呆子,坐办公室的。 韩定国眼睛一亮:没关系啊,他最是崇拜会读书的人了。人家技术员会理论,他们这些农民会实践,这不挺好的吗? 楚沁万万没想到韩定国这次脑回路如此清奇,她甚至都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劝,韩定国就直接拍板,郑重道:“请吧!” 转过头看着楚沁:“那位技术员是姑娘家,你是劳动模范,楚沁你去说人家估计会来。” 他个大老爷们,去的话吓着人家咋整。 楚沁嘴巴微张,啊啊两声应下。 这真是,猝不及防。 韩定国满意离去,走几步路又回头叮嘱:“多说点好听好,记得说日常饭菜咱们出,住宿住村里也行……哦对了,你骑自行车去,最好下午就去,要不然得被其他村抢走了。” 楚沁呆住。 拥有不倒翁属性,左右摇摆的韩队长忽然间门变得果决,还真是怪吓人的呢。 楚沁回过神,暗暗感慨,却发现张飞燕比她更呆。 “你刚刚咋回事儿啊?”楚沁问她。 张飞燕要哭了,低声说:“你干啥让那技术员来,他还不如我呢。” 楚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等等,你怎么知道?” 张飞燕哽住,闪烁其词:“你信我,反正真的不靠谱,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 上辈子,村里这时候来的技术员就是个绣花枕头,嘴里一套一套的,惹得全村人都信任他。 又是说地挖得不够深,又是说水稻种得不够密,一通瞎指挥,成功把庄稼搞得病怏怏。 楚沁信吗? 信也不信。 她其实只信她自己,她不完全信张飞燕说的,倒不是怕她骗自己,而是怕张飞燕自己也糊里糊涂的,很多事都是带着主观看法。 楚沁如果听信,未免会带拐自己。 可张飞燕说的话终究能给她提个醒,她到时候会多注意。 于是楚沁笑笑道:“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再说,说不准人家已经被其他村的请走了呢。” 张飞燕此刻只觉得无力至极。 她恍恍惚惚走回家中,本以为这辈子又是又是挖水渠又是提早开工春耕,粮食歉收的事儿总有机会能躲过。 所以当她一听到村里关于农业技术员的消息时,大脑就像炸开花了般,霎时间门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想着赶紧去阻止这件事。 可惜……她改变不了。 张飞燕呆呆回到家,被张一婶骂两句,她意外没顶嘴,只躲房间门里去。 “难道只有楚沁能改变?” 她喃喃低语。 — 楚沁真把请技术员的事放心上。 中午来临,又是吃饭的时候。 村里的食堂还没关,韩队长和村支书似乎都意识到农忙期间门开食堂的好处了,这不仅大大提高效率,还让队员们更加轻松舒心。 否则每天忙得要死要活后还得回家做饭,这真的太惨了,特别是女队员。 于是大手一挥,表示食堂继续开,村民们也乐意继续上交粮食。 今天食堂吃的还是地瓜饭,比起之前,米饭明显要更多些,和地瓜能有五五分了。 菜依旧是大白菜,这次清炒。楚沁有点遗憾,竟然不是醋溜了。不过也难怪,醋溜这么多次食堂里怕是醋不够了。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有豆腐。 是的,煮豆腐,里面有肉末,只是肉末稀少,只能借个香味。 楚沁复又满意,问秀华婶子:“婶儿,咱们村今天做豆腐啦?” 秀华婶子点点头:“村里添了个大石磨,我们食堂可是磨了整整半早上的豆子。” 她们倒是想用驴磨,奈何这种时候驴得下地帮忙,每天下工后更得让它们吃好喝好休息好,那能使唤驴呢。 说句难听的话,这时候驴牛马这种畜牲可比人值钱。 楚沁好奇:“有大石磨了啊,那村里以后会不会开豆腐坊?” 她真挺喜欢吃豆腐的,如果可以她能天天吃。 秀华婶子笑道:“咋能开啊,最近这么忙哪里能腾得出人。” 楚沁却欢心笑了。 也就是说过了这一阵忙碌的时候,许是就能腾出人来开办豆腐坊了。 她照样打完菜端回家去,家里有她早就做下去的红烧鹿肉。 鹿肉难煮,早晨上工前就把鹿肉切完焯个水,又把其他材料处理完放一边,等到九点多时趁着回家上厕所的空隙,便把鹿肉下锅,在砂锅里慢慢焖煮,焖煮好几小时,直到现在才变得烂糊。 浓油赤酱的红烧鹿肉特别馋人,楚沁吃得肚皮滚圆,惹得她暗暗警醒下回不能如此,吃得十一分饱不是养生之道。 她还想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着呢。 楚沁再次可惜,人为什么只有一张嘴一个胃,唉! 吃完饭,在院里除杂草消消食。 再去看两眼跟吹气球似的鼓起来的大肥猪,不禁露出笑来。 “瞧着好像比去年那两只长得更好。”楚沁自言自语,可见今年又能卖出130了。 等肚子没那么撑后,楚沁去往韩队长家,借到自行车,往扬子沟乡而去。 “婶儿,你要我帮你带啥不?” 经过楚婶儿家门口,她停下问。 楚婶儿还没出来,楚小叔倒是跑出来了。 他绷着脸很是紧张的模样,步做两步来到楚沁面前,偷偷给她钱票,低声道:“小沁帮我带半斤白酒回来。” 楚沁:“……” 她纳闷:“婶儿不是不让您喝酒了吗?” 楚小叔:“你婶不让喝就不喝吗?别问了,千万记得带。” 说着就着急忙慌地把钱票塞给楚沁。 楚沁面无表情,接过抓在手心里,楚小叔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下一秒楚婶儿出现,楚小叔又恢复原样,“咳咳”轻咳两声,往路上走,做出一副正好要出门的模样,端得那叫一个冷静。 只见楚婶儿闻言急急忙忙赶出来,和楚小叔同样做派,塞两张钱票给她:“帮我割两斤肉来。” 楚沁无奈,偷偷露出手心的钱票,然后朝着楚小叔方向瞟两眼。 楚婶儿是谁啊? 最了解楚小叔的人,同时也了解楚沁。 顿时懂了,气上心头:“好你个楚老一,手上自己还偷偷留着钱呢,你不是跟我说全交了吗,竟然还藏一手啊……” 楚沁不愿再听了,憋着笑把买酒的粮票和楚婶儿手上的肉票调换一下,然后骑着自行车连忙跑走。 而反方向的楚小叔同样落荒而逃。 楚沁大老远了,还能听到楚婶儿的骂声,直到出村后才听不到。 春渐深,路上绿意盎然。 路边野草窜出来了,特别是车前草,鲜嫩得紧,或许可以采些回家晒干了用。车前草清热解毒嘛,还是挺有用的。 而后又见到含苞待放的桃花。 这几棵桃子树她认得,是不结果的,或者是果子特别小,又涩又苦,完全吃不得。 所以在楚沁这里就是无用树,无用的东西,还不如遍布全村,哪哪都有的的车前草。 楚沁边欣赏着沿路风景,边往扬子沟去,她好长时间门没出村了,一时之间门竟然觉得格外新鲜。 自行车骑快一点,扬子沟只需两小时就能到。 楚沁没有贸然去找那位技术员,而是先去找扬子沟的大队长。 扬子沟大队长姓郑,叫郑得军,是位特别严肃的中年男人。 楚沁一路问来到他家门口,喊道:“郑队长在家吗?” “在呢!”是个女人的声音。 随后听到她喊:“爸,有人找你。” 只见郑队长走出来,一副即将上工的模样,疑惑问:“你是谁啊?” 楚沁连忙下车,说道:“我是高树村的,我们村韩队长让我问问您,方不方便请那位技术员去我们村指点指点。” 她刚刚路上看到扬子沟的庄稼长得确实很不错,心里就不禁对张飞燕的话产生怀疑。 41 卷王楚沁 楚沁请人 郑得军看楚沁两眼, 忽然说:“你是高树村那位日日拿满工分的劳动模范?” 楚沁略有些羞耻,她都没想到自己连名字都没报,扬子沟乡里就有人能把自己认出来。 她点点头, 笑笑说:“对, 郑队长您好, 我是楚沁。” 郑得军的态度肉眼可见缓和几分, 眼里露出两分欣赏,估摸着是很喜爱楚沁这种能干活的队员。 他和气道:“你来的不巧, 几分钟前溪头村的大队长才来, 也是想请莫技术员去他们村里帮忙的。” 楚沁失落一瞬,复又振奋道:“莫技术员?那么莫技术员应该还没同意吧。” 既然没同意, 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郑得军没想到, 这位出名的劳动模范竟然是个二愣子。 你这还没人家一半大的小姑娘就敢单人匹马去劫人家溪头村大队长的人?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楚沁难得羞赧:“按流程请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劫呢,莫技术员怕是还没答应呢, 都是为自己村做事儿, 说劫多难听。” 充其量, 只能说截人。 郑得军不由得笑出声来:“行吧,那你就去按流程请人吧, 莫技术员住在学校宿舍里, 你晓得路吗, 要不我让我闺女带你走一趟。” 楚沁知道学校宿舍在哪, 便打算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堂屋里头就传来声音:“我去我去!我带她去。” 只见堂屋里跑出来个约十六七岁的姑娘,长相是当下难得的“珠圆玉润”款,大约是因为有下地干活的缘故, 肤色称不上白,是相当健康的小麦色。 身形不单薄,壮实却不觉得肥胖,脸蛋圆圆的,还红扑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头发编成一束辫子,垂在胸前,模样很是明媚。 趁着郑得军没反应过来,她拉着楚沁就往路上跑:“快走,时间不等人呢。你车就停我家院子里,待会儿来取。” 楚沁向来怕这种自来熟的人,赶紧道:“我知道学校宿舍怎么走。” 再说,她骑车去不是更快么。 她笑笑,不好意思道:“没事儿,就当你帮我个忙,我爸他正要拉着我去上工,我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 对了,你叫楚沁是吧,我听我爸说过你,说你怎么怎么厉害,每天拿的工分是我三倍。” 她眼神里带着些许钦佩,还认真观察楚沁几眼,似乎是在看他是怎么用这副小小身躯拿到满工分的。 楚沁彻底没话说了,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呢,这人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对我叫楚沁,你叫啥名啊?”她问道。 “啊是了还没给你介绍我自己,我叫郑筠,咱俩名字倒挺配的。” 楚沁:“……” 这位郑筠比张飞燕还能说。 既然她愿意带楚沁去,楚沁也就放心跟她走了。 郑筠是带她从小路跑到学校宿舍的,边跑边透露:“这位莫技术员看着冷冷的,其实脾气挺好,有时候顺着点她来就行了,不怕脏不怕累不怕吃苦,半点不像有些人那么古怪。” 楚沁把这番话记在心里,紧接着又疑惑,这里的“有些人”是指谁呢? 她有心想摸清楚这位技术员的更多情况,便开口问:“这位技术员听说是省城来的?” 郑筠此时跑的也有点喘了,于是两人由跑变成快走:“对啊,我爸说他是省城农业大学的的,咱们省的农业大学那是放眼全国都名列前茅,可见人家是真材实料。” 楚沁:“她是省城人?” 郑筠有点迷糊:“不是吧,我不知道。但如果是省城人的话应该不会来咱们这。” 也有道理。 如果家在省城是舍不得跑到这么远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的,至于是否主动来?如今的大学生值钱得很,哪里会分配到这里呢。 但楚沁和郑筠都没想到,还真就有这么“舍身忘已”的人。 楚沁没多问,因为要到学校宿舍。 学校是叫扬子沟学校,这所学校里不仅有小学还有初中。 至于高中就得去县城读了,目前新明县没有哪个乡里是有高中的。 学校面积不算大,毕竟说是收上小学和中学的孩子,但不少村里都有自建村小。 例如静水庄,当初原主就是在静水庄读的小学,村里几乎所有孩子也是在静水庄读的。 等到了中学,生源就会变少。 具体少多少,一半总是有的。 所以杨子沟学校里的中学生也不多,便也没有额外建宿舍,只是收拾出几个空教室来,往里摆上几张上下铺就够住了。 而莫技术员住在门房。 “对的,就是门房。”郑筠带着楚沁走向门房处,压低声音偷偷道,“她喜欢独住,要有单独的空间,不想跟学生挤在一起。” 即使那间宿舍只有两个女学生住。要晓得其他宿舍都是16人间的,是听她说不住在队员家后,才专门让其他学生挤挤,挤出空旷的宿舍给她住。 谁晓得人家同样不住,宁愿住在漏风狭小的门房。 说话间,两人来到门口。 只见门口停着辆自行车,门房的门是打开的,隐隐能听见里头的声音。 郑筠无声地指了指里头,露出个笑来,意思是她就不进去了。 这姑娘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带楚沁来这一趟其实不太好,像是代表她爸给楚沁撑腰,所以干脆不露面。 楚沁也懂,点点头感谢后就往前走几步,敲敲门。 “你好,是莫技术员吗?” 里边说话的两人停了下来往外看。 “我是,怎么了。”里面坐在窗户旁的女生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沁脸上带着和煦的笑:“莫技术员你好,我是高树村的,我叫楚沁,不知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们村的村支书和大队长想邀请你去高树村指导几日村里的春耕。” “高树村的楚沁啊!” 莫技术员还没说话,溪头村的大队长一下子就急了:“小姑娘家家先来后到晓得不。” 楚沁心思一转,这么着急干啥,也就是说莫技术员还没同意? 她只嘻嘻笑:“这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您请您的,我请我的,咱们互不干扰。” 溪头村的大队长姓薛,其实和楚沁还有点微末关系。 他的奶奶是静水庄的,和原主妈妈的奶奶是堂姐妹,同个爷爷奶奶的那种。 但多年没来往,楚沁对亲戚的关系也很头疼,思索半天,终于想出个称呼:薛表舅。 反正这么久了,除亲近的亲戚外,她算是琢磨出一套“万金油宝典”来。 父系这边除楚小叔外,和原主爹差不多大的亲戚通通叫表叔表姑。 母系这边除大姨小舅,和原主妈差不多大的亲戚通通叫表舅表姨。 至于更大的,一律爷爷奶奶。 把关系搞清楚后,楚沁总算会叫人了,这让楚婶儿很欣慰。在当地孩子“会叫人”其实算是长大的标志,这代表这他们能自己处理和维持人际关系,不需要长辈再帮忙。 薛队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说互不干扰就互不干扰?人家莫技术员只有一个,我先来的你赶紧回去吧。” “这可不行……” “哦对了,东湖的洪村那边也来了位技术员,听说是洪村专门请的,你去那边请人吧,据我所知那位技术员还没被请走,要是去晚了说不准那位技术员也被请走。”薛队长又说道。 楚沁话还没说完就被薛队长打断,刚想说什么,心里又想:东湖也有技术员?既然如此也行。毕竟人家确实是先来的。 可再想想,莫技术员她还是得争取争取,毕竟莫技术员本事是已知的,而那位是未知。 于是楚沁不理他,对听着他们相争,面色尴尬的莫技术员道:“莫技术员,不知你有无时间是否方便,我们村就请你去一阵,时间……大约会到四月。” 薛队长瞪大眼:“四月才肯放人,也叫去一阵子吗?” 楚沁不理他,笑笑道:“我们大队长说了,莫技术员是文化人,可不能叫文化人吃亏,所以这期间的食宿我们村全包,平日队长家的自行车也可以使用。 莫技术员即使去指导帮助我们村,也必不可能会把杨子沟落在一旁。有自行车的话,两地跑也方便些。” “你……” 楚沁继续打断:“这期间会给莫技术员补贴的,我的村最近是修水渠忙春耕两手抓,如果莫技术员同意的话,这期间肯定是要莫技术员多上上心。” 莫技术员眼睛一亮:“我多上上心?” 额,楚沁愣住:“对啊。” 等等,前面一堆话没注意,反倒最后一句戳到她心坎上了吗? 莫技术员问道:“上心的意思是让我安排吗,真放手让我安排?” 那指定是不能的,这玩意儿到时候总会有冲突,庄稼终归是自己村的庄稼,哪里能全权放权给技术员。 楚沁心思一转,说:“要是事事安排,您也安排不过来呀,我们村种的东西多了,听闻您水稻看得好?” 莫技术员果然被转移,点头:“对的。” 楚沁忙说:“那正好呢,我们正缺您,今年我们队长非常看重水稻种植。” 莫技术员顿时间心动了。 她觉得这位楚沁很尊重自己,脾气很好,说话还好听,于是看向薛队长的目光就有点犹豫。 心动,想去。 薛队长要被楚沁这个突然窜出来半路劫人的劫匪气晕,指着楚沁道:“你这太过分了,我要找你们老韩说说的。” 楚沁露出个抱歉的神色来,莫技术员看着就有点可怜这位站在门口的小姑娘。 踌躇片刻道:“要不然,我时间挤挤吧,你不是说可以用自行车吗,这样也方便。本来只能看顾两个村的,现在多挤挤,三个也行。” 她其实想去高树村,但楚沁没来前都快要答应去溪头村了,也不能半途帮人家撂开啊。 楚沁顿时就觉得这技术员是个心肠软的,面上冷心里热乎,不错不错。 莫技术员都这般说了,薛队长还能再说什么,就算两个村技术员都负责但多少也分上心和没那么上心,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但他也不多说了,只忙表示食宿他们村也包,离开前还瞪了两眼楚沁。 楚沁笑眯眯:“表舅慢走啊。” 薛队长一个踉跄,回头又瞪她。 * 和莫技术员约定好时间后楚沁就骑着自行车回到高树村。 回高树村前到肉铺去帮楚婶儿买肉,其实乡里也有肉铺,年初开办的,是公家的不是私人的,就是为了方便乡里的队员们。 毕竟去年养猪养得好,扬子沟乡的养殖场也不错。 回村,没急着找韩队长,而是先把肉放楚婶儿家的厨房里,她晓得楚婶儿家的厨房钥匙放哪里。 随后再去找韩队长说事。 “真的同意啦?”韩定国再三问。 楚沁点头点得都烦了:“真的,您快些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来吧,这位莫技术员喜欢清净的地方,我觉得就不要让她住到村里人的家中去了,要不干脆把晒谷场杂物房边上的小房间整理出来?” 韩定国:“行,我傍晚就喊人收拾。你说她后天才会来,时间也够。” 楚沁又道:“不过也不晓得莫技术员会不会在咱们这里住,她管着扬子沟溪头村还有我们村,但总归是要给人整理个房间出来的。 对了,您到时候记得多顺着莫技术员点,别跟人家吵起来,她是个顺毛驴。” 韩定国点点头。 不等他说话,楚沁忽然道,“还有啊……队长我把你自行车许出去了,往后一个月你自行车怕是要勤勤借给人家用。” 说完,不等韩队长发飙,楚沁连忙拿着锄头连跑带蹦下地去。 韩定国:!!! 死孩子,好端端的许啥自行车。 韩定国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崽卖爷田心不疼。 等等,她是楚老大的崽,当然不心疼。 楚沁成功逃过一劫,她低头干活,干得要比别人快些。 边干活心里还边想,前段时间小舅送麦乳精来的时候为啥就没问问他这段时间有没见到自行车票呢? 许是没有吧,要是有小舅肯定会提。 楚沁心里叹气,看来买自行车的计划得推后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杨小舅还真就见到一张自行车票! 新明县,县城。 陈天章再度来到这里,因为和杨小兴约定好的时间到了。 约定啥?自然是杨小兴帮他搞粮食。 他们依旧在胡威家碰头,而这次是陈天章先到。 胡威给他倒杯水,说:“你怕是得等到明后天才能回去了,这青天白日的,小兴他肯定要晚上才能运粮食来。” 陈天章无所谓:“反正有粮食就行,管它啥时候才能运来。” 他又有些兴奋,说:“兴哥信上说买到不少粮食,特别是地瓜干买了两百来斤。” 这两百多斤的地瓜干可直戳他心坎,远比米面来得让他开心。 加上近乎两百斤的米面,他自己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搞了些,想必能把家里床下给堆满了。 胡威实在不理解,他住在县城,也属于有粮本不需要自己种田就有粮吃的这一类人,不懂陈天章怎么就为了他爷爷会购买这么多的粮食。 要晓得,这些粮食多少都是溢点价的,甚至还没有他自己在粮市买来得便宜。 两人一等就等到晚上。 期间,两人聊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杨小兴家,便把杨小兴家的情况一秃噜嘴说了。 “小兴家也怪复杂的,兄弟姐妹五个,但不同爹不同妈。” 陈天章:“……这怎么个不同法。” 这玩意儿还能一起不同的? “嗐,你误会了。”胡威笑笑,“小兴老娘生他时是二婚,他老娘前头还生了俩兄姐,而他老爹也是二婚,前头有两姐姐,他反正是全家最小。看着兄姐多,其实家里和村里都是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 陈天章张大嘴巴。 啊,真是复杂呢。 夜深,月光暗淡。 杨小兴推着粮食来到胡威家,一路上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就这些了,你来点点。”他累得瘫倒在椅子上,指着推车上的粮食说。 他用手掌疯狂扇风:“纳闷了我,最近买粮可真难买,明显比往年难许多。” 胡威惊讶:“真的?” 杨小兴点点头,似是无意道:“我们农村里的人在这方面最机敏,有时候觉得年景不对就会多留些粮,你要是方便的话也多买些屯家里吧。” 胡威是很信杨小兴话的:“那我多买些。对了,老吴让我问你,你去年搞的大野猪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他花重金要。” 杨小兴皱眉:“怎么还追到你身上问了,野猪这玩意儿哪里是那么容易搞到的,我都快被他烦死了,躲他几个月还不放弃。” 胡威笑笑:“那么大一头野猪,能搞到一头就说明有能力搞到第二头,哪里就那么容易放弃。你别说,我都怪想吃肉的。” “怪想吃也没办法……”杨小兴说一半,又想起他外甥女那总爱往山上跑的德行,还总能让她找到猎物的运气,一时之间也不敢肯定,只说,“你让他且消停着吧,如果再有野猪我肯定第一个找他。当然了,重金就算了,多准备些粮食为好。” 要真有天楚沁还能打到,按照那姑娘死要粮食不要钱的性子肯定是选粮食的。 说着,那头的陈天章清点完毕了。 他面带笑容,从兜里掏出钱票来:“麻烦兴哥了,重量都很足,质量上佳也是好货。” 杨小兴拍拍他肩膀:“嗐,咱们谁跟谁啊,你叫我一声哥我还能坑你吗。” 说着眼睛一瞥,一不小心就看到他手掌心抓着了票,其中有张似乎就是自行车票。 杨小兴心头突突,忽然就想起来楚沁找他问过自行车票的事,不由得问:“天章你有自行车票啊?” 陈天章点点头,数出足够的钱票来递给杨小兴,问道:“咋,兴哥你需要自行车票?” 杨小兴摇摇头又点点头,叹气道:“唉,是我外甥女想要,老早前就问我了,帮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胡威惊奇:“是你妈那边大姐的闺女吗,她要买自行车?” 杨小兴笑笑:“不是,是我二姐的闺女。就是去年我送她去钢铁厂的那个,你估计忘了,当时你还见了她一面。” 胡威恍然大悟:“就是那不爱说话的。” 杨小兴反驳:“现在还是挺爱说话了,当初是我二姐走了没多久。” 两人说话间,陈天章面露惊讶。 他问:“钢铁厂?” 杨小兴点点头,“就是市里那个钢铁厂。” 陈天章脑袋忽然就蹦出个人来,不可思议道:“姓楚?” 楚啥他给忘了,就记得是个特别能干的,自己常常怕她猝死讹上他。 还记得地瓜干就是她提的,所以他才会找到新明县,然后托朋友认识胡威。 这下子换杨小兴惊讶了。 他吃惊:“你咋知道?” 陈天章震惊:“我没跟你们说吗,我是在钢铁厂工作的。” 胡威猛地两手一拍:“你跟我说过,是我忘了小兴他外甥女也在钢铁厂打过零工的事儿。” 杨小兴万万没想到世间的事竟然如此巧,当即对陈天章更加亲近了,哈哈笑:“按照我外甥女儿那德行,你能知道她,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得,那你明儿要不去我家我请你吃顿饭。” 陈天章忙推辞说道:“兴哥,我还得尽快回市里,家里老人在呢。” 也对,杨小兴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见他推辞就没有再拉人去吃饭了。 陈天章反倒抽出自行车票来,说:“我家有自行车,这张票是我意外得到,要不跟你换?” 杨小兴愕然:“真的?” “这还有假,我拿着迟早也是跟人换的。” 杨小兴思索片刻,接过道:“你要换什么,粮食?” 陈天章点点头:“就换粮食,除了粮食我也没什么缺的了,粮食这玩意儿多多益善吧。” 杨小兴应好,他也不晓得楚沁能不能拿出价值等同的粮食来。 如果拿不出,自己少不得又要为她奔波一二,去帮她搞粮食。 想到这儿杨小兴就头疼,哎! 收好自行车票,决定明天就给楚沁,她卖出应该挣了一笔钱,刚好够买自行车。 * 翌日。 清晨,风中带点湿意,还夹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儿。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这又是一场及时雨,使得楚沁这几日都不需要给地瓜地浇水。 先把茅草窗帘拉开,“吱呀”一声推开房间的窗户,只见远处重重青山有白雾缭绕,端得是一副人间美景。 楚沁深吸一口气,把头发随手扎起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晨吃米饭,配着昨天吃剩的红烧鹿肉,再炒一盘青菜。 没办法,最近工作量实在有点大,每日要从早晨六点半上工上到中午11点半,整整五个小时的时间,不吃点扎实的东西实在受不了。 楚沁顺便还把萝卜干抱了出来,她这次腌的萝卜干是辣味的,吃着很是下饭。 吃完饭,就准备上工。 今日任务比昨天重,楚沁被安排去挖水渠,挖的还是村里到上溪河的那段路。 楚沁惊呆。 韩队长怎么突然这么有魄力啊,好端端的竟然动起了引上溪河的水入村的念头,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工程,和村里挖水渠完全不能比。 村里人格外不解,但楚沁二话不说就举手表示同意。 笑话,她早就这样想了,只是当时觉得韩队长肯定不会同意才不没有提出来。 毕竟单单只是劝他在村里挖水渠这件事就艰难无比,自己嘴皮子都快被磨破。 要是这段路挖通,往后村里多少贫瘠的土地都能变成良田了。 这明摆着是功在千秋的事儿啊,当下他们苦点就苦点呗,反正也不要苦多久。 楚沁开始上工。 太阳渐渐上升,散发的热量一日比一日浓烈, 楚沁埋头苦挖,汗水滴落在土地中,除了喝水外就没有停下过。 旁边的同村人都麻木了。 所以说楚沁哪里来的精力和力气?她为啥没被分去田里干活,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跟着她死命干活。 没办法,你总不能比不过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吧。 ……嗯,就算是比不过,也不能相差太多吧? 楚沁凭借着一己之力卷遍身边人,卷得遍地无敌手。 简直活生生让高树村里一群壮年大汉肩膀都垮下去几分呢。 其实当初她在田里时就有这种迹象了,但凡是跟她同组的,组里其他人干活总会干得更卖力些。 也有人想控制自己,但楚沁她不讲道理啊,她都干完两垄地的活了,你才干完一垄地,她就轻飘飘地瞥你一眼。 那一眼,说不出里头带着什么。 蔑视,不屑,鄙夷……脑补一番后,总之看得人脸都红了,心里就想着落下也不能落下她太多。 细心的村支书是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于是赶紧找韩定国说了,韩定国从此之后就把她分配到重任务组,然后附带一堆壮年大汉,目的就是给她鞭策用。 真别说,效率确实提高许多呢。韩定国觉得楚沁就是根吊在驴前的胡萝卜,相当好使。 临近中午,即将下工。 楚沁正在进行最后一轮的发力,她决定要再往前挖两米。 哼哧哼哧哼哧…… 有人终于受不了了,脸上流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楚沁,你还不累啊。” 楚沁手上动作不停,抬头惊讶地看他一眼:“累?就这么一点活也能说累?” 随即上下扫他两眼,那人突然一激灵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生怕在楚沁眼里看到“你好虚啊”的几个字。 楚沁默默收回视线。 啊,好虚啊。 那人愤懑咬唇,举起锄头使劲挖,把一股子羞恼都发泄在土地上。 就不行了,还真超不过你楚沁啦? 还真超不过。 等到下工时,他估算了一下,楚沁最起码比他多挖五分之一。 天,既生楚沁,何生他们全村男性! * 今日食堂午餐有楚沁甚爱的炒南瓜,以及红烧冬瓜。 真是瓜瓜开会的一天。 楚沁打了饭,依旧准备回家吃。 家里的红烧鹿肉还是没吃完,估摸着晚上再得吃一顿呢。 楚沁忍着饥饿,乐乐呵呵地回家,谁曾想路上碰到了小舅。 杨小兴大老远就看到楚沁了,端着饭碗,还时不时闻了闻。 “哎,你这是干嘛呢?”他喊。 楚沁眼睛一亮:“小舅!你咋来了,我吃饭呢,你吃了没。” 杨小兴奇怪道:“吃饭?” 楚沁抬了抬手里碗:“端回家吃。” 杨小兴顿时记起来了,高树村开办食堂,听说效果很不错,他们村大队长也想效仿。 42 山遇野狼 小舅送喜 杨小舅是吃完饭来的, 他惯来不会在饭点去别人家,点头后跟着楚沁一同往家里去。 路上楚沁又问:“小舅你来干啥的?” 杨小舅:“来给你说个好事儿。回家说吧,是好东西。” 楚沁眼睛一亮, 什么好东西? 她一下子就想到自行车票上了, 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自行车票就是最好的东西。 楚沁把目光看向小舅手里推着的自行车, 眼睛亮闪闪。 她略微激动问:“是票吗?” 杨小舅笑道:“那可不, 但这张票换的不容易, 你得考虑考虑。” 楚沁琢磨着也不必考虑了, 再不容易她都得买辆自行车。 自行车在当下属于耐用奢侈品,一辆自行车用二三十年都是能的, 自己刚好手里有钱, 村里人也都晓得自己去年卖猪挣一笔钱,具体多少是能估算出来的。 既然她不着急修房屋, 就得找个机会把钱用了,省得人惦记。 倒不是怕有人偷,经过她上回痛打两小偷后想必这几年不到绝境是没人敢来她家偷了。 而是怕有人来借。 楚沁当然不会借, 可终归是嫌烦。 自去年猪卖完后就有两人先后来借钱了, 一个是村里姓周的婶子,她娘家和杨小舅有关系,是杨姥姥的表侄女。楚沁压根没理她。 从前原主在时这位周婶子可从未言明这层关系,和原主都没说过两句话, 楚沁穿越来后同样如此, 直到楚沁得到卖猪钱,这位才对她热情起来。 楚沁又不是傻,哪里会借呢。 另一个说是原主姥爷的表弟,也就是原主母亲的表叔。 这位两鬓斑白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也是没皮没脸的, 他住流里村,有回来高树村喝喜酒时就找楚沁,说自家孙子要结婚,奈何家中贫困潦倒,所以找她借些钱来救急。 楚沁心里翻个白眼,三两句就把人挤兑走了。 当她蠢猪吗,而且这种事要借也是他儿子来借,你这岁数大的走小路偷偷上门借,明摆着就是空手套白狼,拿到钱后死活不承认,楚沁没证据又怎么能把钱要回来呢。 再往坏里说,就算写借条了,你两腿一蹬眼睛一闭,楚沁找谁说理去。 楚沁那段时间不厌其烦,一直便把将钱花了的事记挂在心。 买自行车自然是第一选择。 “吱呀”一声,用钥匙把门打开。 小白早在家里等着了,摇着尾巴疯狂示意它的饭碗,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楚沁从碗里拨一半的饭给它,“饿成这样,快点吃吧。” 杨小兴实在没眼看。 忍了又忍,忍不住道:“你家狗莫不是天天跟你吃同样的饭吧?” 这是不是太过了? 楚沁疑惑:“除了跟我吃同样的,我也没别的喂它。” 其实好些时候也只给小白吃地瓜,毕竟米面珍贵,奈何这段时间地瓜告罄。 杨小兴哽住,确实,除了这些外狗还能吃啥呢,难怪鲜少有人家养狗。 每每这时楚沁就庆幸自己刚穿越来时不顾一切要搬出来,搬到偏僻的地方住,否则她给狗吃同样的饭的事儿都得被时时念叨。 不,许是都养不了狗。 杨小兴不多干涉她日子是咋过的,知她等不及了,就把兜里的自行车票拿出来:“给你,你有空就去买了吧。” 楚沁眼睛锃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谢谢小舅,要没你我得等猴年马月才能买自行车。” 她一把接过票来,谛视几秒问:“小舅这票多少钱,我给你。” 杨小兴叹气:“我说不容易就不容易在这,这票的来历还跟你有点关系,你晓得是谁给我的不?” 楚沁蹙眉,思考片刻:“不能是大姨吧,难不成是静水庄的谁?” 杨小兴哈哈笑,得意道:“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是陈天章。” 楚沁愣两秒:“等下,陈天章是?” 听着耳熟,她认识吗? 杨小兴不可置信道:“天爷啊不能吧,人是你去年在钢铁厂认识的,你忘啦?” 他想不明白,如果换成是他,他肯定能牢牢记清楚钢铁厂的人。毕竟这也算人脉,即使是点头之交,多来往几回也能变成熟人。 哪里能想到楚沁如此没心没肺。 楚沁恍然:“是他啊,那个黑鬼。” 杨小兴:“……” “姑娘家家的,别给人取外号。”杨小兴憋住笑,“再说人家倒也没那么黑。” 楚沁立刻乖巧点头。这票还是人家的,她确实不能再喊人家黑鬼了。 她好奇问:“小舅,你是怎么认识的他?” 杨小兴便把自己是怎么和陈天章结识的,自行车票又是怎么来的给楚沁说一遍。 楚沁惊讶:“竟然有这么巧的事,那他要的东西应该就不是钱,是粮食了吧?” 杨小兴点头:“他看起来很急着买粮食。” 楚沁心说,我也很急着要粮食。 她心思急转,飞快估算一番自己家中地窖的粮食,计算能腾出多少来。 说实话,她半斤都不想腾,毕竟那些粮食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粮。 但自行车票实在珍贵,过了这个村,还不晓得往后有没有这个店呢。 村里有自行车的就两家。 一家是村支书,他家自行车和杨小舅的相同,都过好几手,几乎算是几辆废旧的自行车拼凑出来的。 另一家就是韩队长。韩定国家的自行车倒是新的,听说他为买自行车费很大劲,自行车票淘换整整大半年才淘换到。 楚沁问:“要多少粮食呢?” 杨小舅:“如果给地瓜干的话,得60斤。如果给稻谷的话,要20斤。” 楚沁心想这倒是不算多,想来陈天章其实是给熟人价了。 于是她没再压,点点头:“给稻谷吧,地瓜干我也没多少,啥时候给他呢?” 杨小舅:“你直接给我就行,他现在怕是准备回市里了,等他下回来我交给他。” 楚沁当即去地窖里提粮食,杨小舅就在楚沁院子里转了转,不出意外看到篱笆边山坡上的地瓜地,等楚沁从地窖中出来时,看楚沁的眼神就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你即使是自己住,也得小心些。”他若有所指地说道,看向那片地瓜地。 杨小舅没让楚沁别种,毕竟他自己也是有点“叛逆精神”在骨子里的人。他都能干出私底下倒买倒卖的事儿,哪里就觉得私种地瓜是什么干不得的大事呢。 楚沁就晓得瞒不过杨小舅,也没想瞒。 想法和杨小舅相同,自己用野猪换粮食的事儿就是过的杨小舅手,种地瓜算啥呢。 杨小舅倒是对后院的两棵树比较感兴趣,兴致勃勃在两棵树周围转转,欣喜道:“是苹果树和杨梅树吧,你是啥时候种下去的,怎么瞧着都快要结果子了。” 楚沁含糊过去:“对,种下去有段时间了,到时候结果了我给小舅您送点去。” 杨小舅欣然点头。 舅甥俩没继续说,杨小舅提着粮食骑着车离开高树村。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 楚沁吃完午饭,坐在亭子中,反复观看这张自行车票,又把钱掏出来数数,心里喜滋滋的美极了。 “等过两天我就去县城买自行车。”敞开双手往椅背上舒服一靠,她心中如此想道。 毕竟都是要买的,早买早享受嘛。 只是,在这之后她得想办法再去几趟山,最好是去清泉峰 清泉峰虽然危险,却实在多野物。 上回野猪换粮的甜头她吃得很香,忍不住想再试试。 — 莫技术员是第二日来的。 今日是晴天,晴空万里,好在阳光和煦,是最适合晒太阳的温度。 韩定国昨天就已经把房间整理好,他里里外外清理得一干二净,就连房梁和天花板都用掸子扫了扫又擦了擦。 至于房间布置,这很简单。 里头放张床,放张书桌,再放张小衣柜,以及脸盆架子等等东西,整个房间紧凑却又不杂乱。 关键是房间有大窗户,窗户打开就是打谷场,再往远处看就是一望无际等待插秧的田野和层峦叠嶂,视野实在是好。 最后就是位置了,临时住所在打谷场的旁边,而村支书的家就在边上,而离住所最近的一户人家是村支书的二儿子,加上打谷场这种地方人来人往,安全上非常有保障。 至少莫技术员在看到后满意非常。 扬子沟住的门房也不错,但终归是学校,小孩多实在吵闹。 这里闹归闹,却只有傍晚吃完饭热闹一阵子,其余时间还算安静。 楚沁带着莫技术员到这里,一路上给她介绍村中各处,到达临时住所后问她:“还有啥需要添置的吗?” 莫技术员刚想点头,想起什么似的,道:“煤油灯还能再添一盏吗?” 楚沁忙说:“当然可以。” 这是是他们没考虑周到,莫技术员这种在城市里长大的习惯电灯后肯定不适应黑暗。 莫技术员不好意思道:“我晚上爱看书,灯不够亮伤眼睛。” 楚沁安顿好她后就离开,其他事就得韩队长来解决。而且仁心婶就住在附近,不怕莫技术员没人陪着说话。 回到家换身衣服继续上工干活,期间果然见到韩队长带着莫技术员在田埂上行走,时不时指着田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在说啥? 说种稻谷的事儿。 莫技术员道:“村里现在在发展水利,但产量高不高我觉得关键在肥料上,队长你晓不晓得钙镁磷肥?” 韩定国愣两秒:“晓得,我听过,说是这肥料很好。” 莫技术员:“目前在种植稻米上,最适合用的就是钙镁磷了,扬子沟的队长就在想办法买钙镁磷。” 韩定国沉思,村里并不是没有用肥料,只是用的都是自制肥料。 比如说动物粪便,或者人的排泄物。村里养猪人家收上来的猪粪便都是用于肥田。 至于鸡鸭粪便这些,因为家家户户都有自留菜地,所以没收。 其次就是草木灰,甚至青草水草。 草木灰不必多说,其实青草水草也可以沤肥的,村里几乎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们都有项工作,就是割草。 是的,割草这项重任由小孩承担,每天得割够数量,能拿到两工分。 实在没办法,榨油剩的菜籽饼也能撒田里当肥料用的。 再再再再不行,用谭里淤泥也行。 反正钙镁磷……韩队长疯狂心动。 “这个肥料肯定难买。”韩队长说,摸了摸口袋的烟,忍着没抽道,“我去问问老郑,跟他一起看看能不能买得到。” 莫技术员没想到韩定国这么好劝,便又说道:“不但比较难买,价格还蛮高的。” 韩定国点点头。 稀少嘛,价格肯定就高。 但他眼界太小了,完全想不到会高到那种程度。 有时候市价是一回事,实际价格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买不着得托关系,这里疏通那里疏通,真正价格可不就起来啦? 莫技术员对农事确实是精通的,韩定国原本看她是位比自己闺女都没大多少的姑娘,心里不免先看轻几分。 等一番交谈后,发觉自己是狭隘了。 人家从育苗到播种,再到中途需要怎么管理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半点不比村里的老把式们差。 瞧着两人相谈甚为融洽,远处挖土的楚沁放心了,挑土的张飞燕却彻底呆住。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没反应过来,甚至用沾满泥土的手去挠了挠头。 “等等,上辈子不是这人啊。” 张飞燕嘴里轻声嘀咕,眼里透着浓浓的疑惑,“我记得是男的,眼睛还长到头顶上。” 那男的她忘叫啥了,只记得戴着眼镜,身形清瘦,第一天见到他时他还往头发上抹油,油光锃亮的,看得张飞燕难受极了。 但就这样他还勾了村里一个姑娘的心,张飞燕为啥对他身上的细节记得这么紧,也是因为这件事。 被勾了心的是村支书的大孙女,好家伙,那段时间天天游荡在他的附近,惹得没过一周村里就流言四起。 据说村支书家里当时在给她说亲,因为这事说亲都不太顺利,原先谈的那位扬子沟乡的出息后生也没戏了,后来嫁去流里村。 张飞燕就不知道这一辈子村支书的大孙女会嫁给谁,没了那个油发男,说不准还真能和杨子沟乡的那位出息后生结婚。 那位出息后生可是读完高中的,等今年年末就会成为纺织厂的临时工,人品还端正,村支书他大孙女大概率会比上辈子过得好。 这发展偏的…… 张飞燕怎么觉得有点恍惚呢,有种庄周梦蝶之感,分不清上辈子和这辈子。 — 最近村里忙,忙得热火朝天,忙到韩队长不愿意放人请假。 楚沁已经是第三回提出要请假了,惹得韩队长现在只要看见她,还没等她说话呢,嘴里就蹦出一句:“不准请,再等等。” 然后转身逃跑。 楚沁:“……”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愤愤化身老黄牛,把气都撒到干活上。 这惹得同组人怨气冲天,楚沁化身黄牛,把其他人卷成奄奄一息的驴。 恨不得倒地不起,更恨不得拉楚沁回家歇歇,跪下求她别那么拼命! 而且楚沁现在更过分了。 过分的点在哪? 她从前只会用轻蔑的眼光看他们,如今进化成鄙夷不屑的语言来攻击他们。 比如他们受不了,不想和楚沁比较时,只想咸鱼躺时楚沁就会停下,冷冷道:“这就不行了吗?行就动起来啊,真不行就算了,我去跟韩队长说你们不行,让他换批行的来。” 壮年大汉们:?! 他们满脑袋瓜子都是“行”和“不行”,就像和尚念经一样嗡嗡嗡的在脑袋里直窜。但凡有点血气的男人能忍吗?当然不能,只能咬牙起身继续干。 楚沁其实真没想那么多。 如果是在田地里干农活,她才不会管呢,爱干干不爱干拉倒,反正自己挣自己的工分,碍不着她。 但这是在修水渠,是在挖通道,她一个人再能挖,也挖不了三个人的量。 更何况得帮她挑土,跟她一起移石头啊,这都是需要人帮忙的。 然而韩队长看后却欣慰非常。 嗯,不错不错。再过几天庄稼上的活就重了,修水渠这件事肯定是要加快进度的,那就只能增大工作量。 他现在又不觉得楚沁是驴前挂着的胡萝卜了,而是驴后挥舞得霍霍响的鞭子,惹得那些男的叫苦不迭却又只能前行。 于是韩队长大手一挥,在把楚沁的请假事宜拖了半个月后,在村里到上溪河最艰难的一段挖通后,终于批给楚沁半天假。 甚至还在前天晚上偷偷让他媳妇给楚沁送去半斤的枣糕,既有补偿又有感谢的意思。 楚沁:“……” 真感谢就放她一整天的假吧。 这半天假放得有什么意思,完全不够她去县城的。 算了算了,明儿干脆上山一趟。 今夜月白风清,天上繁星闪耀,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很是舒爽惬意。 楚沁干完半个多月的重活其实也有点吃不消了,如今躺在竹摇椅上不想起来,肌肉松懈后浑身都是酸胀的。 “哎!”她叹声气,思索着明日几点上山,要带些什么等等。 她准备去清泉峰,所以必须准备充分。连杀猪刀都提前磨好了,计划想趁着这半日功夫寻找到猎物。 风轻轻吹,吹得树叶簌簌响。 困意渐起,楚沁慢悠悠起身回到房间安然入睡。 她甚少失眠,特别是在干活期间完全不失眠,基本上属于粘着枕头就睡着的状态。 一夜无梦,醒后神清气爽。 翌日,清晨。 楚沁吃了早饭,她吃的是葱香猪肉饼。 取些面粉来加水和成面团,切成小剂子。又将猪肉剁成肉末,放大量的野葱进去,调味过后包入一个个小剂子中,按压成饼状放到锅里煎。 繁重的体力工作需要油和碳水的支撑,楚沁才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身体绝对是她的第一位,所以很是大方地犒劳自己。 楚沁足足做了十张葱香肉饼,早饭配着牛奶吃了四张,上下六张留着中午和晚上吃。 想了想,又煮十个水煮蛋,把三格背包空出来,将水煮蛋放入其中一个背包中。 她又把绳子绑在腰间,再把锋利的杀猪刀插在腰上,还有就是大木棍,放在身后的背篓上,最后就是锄头了,直接拿在手里。 头发扎成丸子头,衣服穿得干净利落,就这般全副武装出门,吓得正在河边打水的黄豆子水桶都摔地上。 楚沁听到动静轻轻瞥一眼,黄豆子浑身冷毛直竖。 乖乖,这是煞神出洞了啊。 他不敢再对视,只眼神飘忽打了声招呼,然后提着水就飞奔回家,一路上水花四溅,恐怕到家时只剩半桶水了。 楚沁才没理他,从小路径直上清泉峰。许久没来的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注意着周围的景色和动静。 春天果然是生长的季节,最近一段时间鲜少有人踏足的山上又生长出许多青嫩翠绿的野菜来。 想必再过两日,韩队长也得给村民们放个假了,这季节大家伙都着急上山摘野菜呢。 沿路的野菜楚沁也没浪费,但凡是近在手边的她都摘了,稍远一些的就放过,走走停停的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清泉峰。 就这样,她的竹篓里都装满各种野菜,直到后来差点都装不去。 楚沁在进入清泉峰范围时停下脚步歇息一二,这里很危险,她必须在进入前把自己状态调整到最佳。 至于背篓就放在下山必过的小路边,背在身上不方便。 大约过十分钟,终于歇息完毕。 楚沁这次是真正提起精神来了,走的时候注意力拉升到最高。 今年的清泉峰明显要更危险,楚沁依靠上辈子的经验就能感知到。 毕竟今年缺水,山里溪流清水潭水位下降,这会似得动物们争夺得更加厉害。 楚沁往里走,再往内圈走。 进入到清泉峰内圈后,楚沁偶尔能听到野物的动静声,可她脚步依旧不停。 这里是村里冬猎都不敢踏足的地方,楚沁属实是艺高人胆大。 她选了棵高大粗壮的树,小心翼翼爬到树上,直接爬到接近顶端的位置。 这个位置可谓是一览众山小,完全能把附近的情况尽收眼底。 楚沁从怀里掏出望远镜,这玩意儿不好示人于眼前,只能藏着。 她利用望远镜看得更远,大约观察近十分钟,确认附近此刻没有大型猎物后就慢慢爬下树了,开始寻找猎物的踪迹,分析猎物会从哪里经过,最后在猎物经过的通道上挖陷阱。 楚沁从前也挖过几个陷阱,她还记得位置呢,把新的陷阱挖完后,就又去把旧的陷阱整理出来。 这下清泉峰中足足有七个陷阱了,楚沁就不信自己运气会那么差,没有猎物入坑! 她此刻布置好最后一个陷阱,满意地拍了拍手。 拿起锄头起身,忽然身形一顿,寒毛直竖全身血液停滞,几乎是依靠本能猛地往前蹦。 “咔嚓——” 树枝被她踩断,她没理会,手里的锄头也给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离她最近的高大树木,用近乎残影的速度往树上爬。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树冠下,楚沁死死抱着树干,咬着牙胆颤心惊,身体觳觫惊颤。 她仿佛听不见其他声音了,耳朵被自己的心跳声所充斥。 几乎半分钟后才抖着腿反应过来,往树下一看,只见树下蹲守着一只壮硕的成年野狼! 野狼眼睛绿幽幽,后腿微屈,前腿却往前划,昂着头死死盯着楚沁,眼神中露出凶狠的光芒来。 这是想进攻! 依靠本能死里逃生的楚沁不晓得自己等等还能不能死里逃生第二次,但她知道,野狼远比她来得有优势,这是它的地盘。 它甚至还有伙伴,或许就在不远处守着,伺机而动。 若野狼不离开,楚沁……她摸了摸腰上锋利的杀猪刀,眼神锐利,闪过一丝光芒,她必须做好把杀猪刀变为杀狼刀的准备。 清泉峰寂静,在强力平复心情后,楚沁敏锐的五感终于回来了。 她从兜里掏出驱虫液,抹在身上皮肤裸露的地方,这时候不能有任何意外。 野狼是个极有耐心的动物,即使对楚沁馋得口水欲滴,却还十分有耐性。 有耐性等,即使等上好几日。 楚沁上辈子就碰到过这种情况,她在野外狩猎时遇到群狼,千钧一发之际爬到树上。 而树下群狼环伺,足足守了楚沁七日!若非她有游戏系统,又自身有带干粮,楚沁非得活活饿死! 楚沁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心里道:没关系,放轻松,再糟糕还能比上辈子糟糕吗? 她幸好煮了十个水煮蛋,加上游戏系统每天奖励,活七日不成问题。 楚沁心略微放下些许,和树下野狼对视,野狼想着吃她,她也在构思着怎么在野狼的视线里爬下树,爬下树后该怎么躲开,紧接着如何把杀猪刀插入野狼的身体里。 要插就插脖子,楚沁盯着野狼的脖子,眼神晦涩不明。 插进去,再奋力旋转,想必这只野狼便会倒下。 问题是,还有野狼吗? 时间渐渐流逝,楚沁半点不慌,她也不能慌。 应该早上九点半了,看着日头楚沁心里估算道。 她是七点钟到清泉峰的,七点半遇见野狼,在树上躲了两小时。 许是因为楚沁半点不慌乱的原因,野狼有些急躁,烦躁地用脚掌划划土地。 楚沁可没有停下自救。 她脑海里在一遍又一遍地演示怎么杀野狼,遇到意外情况该如何解决。 “得想办法放把火。”楚沁心里想道,狼怕火怕烟。 怎么放,她兜里有带打火石。 就是不晓得烧什么,楚沁把目光看向旁边的树枝。 再等等,再等等…… 野狼烦躁地踱步,楚沁则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 这次她必须要观察得仔细些,一寸地一寸地看过去,也不晓得这只野狼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她先前明明没发现。 大约三分钟后,楚沁手上动作停滞,死死盯着这个方向半分钟,才缓缓把望远镜放下。 她嘴唇抿紧,扶着枝干的手手指发白,树皮都差点被抓出来。 不止一只狼。 而是四只狼。 “胜算接近于无。”楚沁喃喃自语,“一只还能等,但四只……必须先解决一只。” 这种情况下只能逐个攻破,而狼偏偏是群战种族。 楚沁闭了闭眼,把背包空间里的鸡蛋拿两个出来,她必须补充体力,等会儿有仗要打。 她不会出事的,她遇过比这更凶狠的野兽,比这更无路可逃的情况。 她死了还能死里逃生穿越,如今却怎么会败在四只野狼手中。 那太窝囊了,楚沁想。 囫囵吞下两个鸡蛋,她继续等待。 等着时间来到十点,树下那只野狼再次不耐烦,而远处有两只野狼现身形后……时间到了。 瞧瞧,野狼也会不耐烦的。 折断树枝,楚沁谨慎地把打火石拿出来,她也不再趴着了,而是慢慢坐起身,摩擦打火石,摩擦出火花后点燃叶子。 好在经过几个月,去年秋冬落下的叶子已经开始腐烂,这棵树下没什么易燃的东西,此时更没风,否则楚沁还得担忧会不会烧山。 然而打火石打出的火焰难以将刚折的树枝树叶点着,徒有工具,楚沁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继续试。 “不怕,不要点着,燃出烟就行。”楚沁心中鼓励自己。 终于,越半小时后,树枝在源源不断地冒出白烟来,如同一个个气状的蘑菇。 她把树枝扔树下去,确实把正在盯守的野狼吓一大跳。 冲着她,再次摆出进攻。 楚沁调整呼吸,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擦掉,没理野狼。直至又过十分钟,寻找个野狼背对自己的机会,准备下树。 就在此时,远处有动静传来。 43 买自行车 国营饭店 有两只狼离开了。 楚沁愣了愣, 赶紧拿起望远镜,这不太可能,狼是最有耐性的动物, 才短短两三小时怎么可能离开呢? 应该是远处出现了什么吸引了狼, 她五感再敏锐也比不过具有先天优势的野狼。 果然,是野鸡误入这片土地。 野鸡向来都是不好抓的,会跑会飞,楚沁抓的野鸡都是被她下的套套住的野鸡, 空手抓能抓到的概率少得可怜。 楚沁心头微动,霎时间反应过来, 这是她的绝佳机会, 错过这个还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必须把握住。 她牢牢盯着那两只离开的狼,见它们被野鸡吸引,跟随在野鸡背后。 “六十,八十米, 一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两百米……” 楚沁心里默念。 在两只狼距离自己两百米后, 她放下望远镜, 趁着守在树下的野狼转身踱步之际从粗壮树干的另一侧慢慢下树。 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楚沁觉得此时的自己和上辈子的自己重合了,仿佛又回到那段在末世求生的日子,那些被她遗忘的猎杀技能通通苏醒。 离地大约一米半时, 她不再等待,直接往地上跳。 明明是没有经过常年训练的身体,却在双脚沾地的那一刹那猛地提刀向野狼方向扑去! “嚯——” 楚沁双腿发力, 全身肌肉调动,灵敏得堪比先前埋伏她的野狼。 野狼终于反应过来,毫不躲避地张大嘴巴对着楚沁脆弱的脖子咬来,被楚沁躲过后它目露凶狠,尖利的爪子狠狠往前抓。 楚沁也不客气,再次躲过这一爪,直接躲到它后侧方向,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她却觉得放慢十倍,耳边都是野狼的喘气声。 不能再等了,得快战快决! 还有只野狼在埋伏呢! 只见楚沁紧抓着刀的右手高高提起,熟练地往野狼脖子狠狠处扎去,血喷出的瞬间刀片用力一转,划出个巨大的伤口来,野狼“嗷呜”一声,凄惨地叫出来。 那只埋伏的野狼也出来了,楚沁先把手下这只收到空间背包中。 这只狼被戳中脖子血飙一地,等会儿放出来时才不会反伤她。 而此刻埋伏的野狼在慢慢靠近,看到伙伴消失的一瞬间,楚沁竟然从这只野狼眼中看到警惕。 楚沁不能多等,还有两只狼在远处。 她抽出木棍,毫不犹豫地往第二只野狼奔去,野狼被她挑衅到,直直冲她咬来。 这只野狼明显没有上只厉害,但楚沁体力消耗多,木棍大力敲到它脑袋,发出一声闷响时它也将楚沁冲倒在地上。 “唔!”楚沁发出痛苦的闷声,这死狼……她被撞到肚子了。 但她此时此刻顾及不上,因为这头狼正处于她的上方,张大嘴巴楚沁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热气,可见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楚沁咬牙,面色狰狞,棍子扔一边,往野狼身下一滚的同时用杀猪刀戳入它的腹部,再往野狼身后退,带动锋利的刀子直接划拉出个大口子来。 热血淙淙流,野狼痛苦地哀嚎,楚沁同样把它收入空间背包中。 紧接着也不管自己受没受伤,强忍着疼飞奔到树下爬上树。 直到重新坐回树干上时楚沁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腿发软,还无法控制的发抖,必须要俯下身子紧紧抱住枝干,否则她怕自己无力地掉下树。 “嘶,差点死在这了。” 缓过气来的楚沁郁闷心道。其实她在行动前还找好下下策,就是把几只野狼装到空间背包里,然后再扔下山崖。 但这也有风险,收入背包空间的东西必须要用手触碰,都要用手碰到狼了,哪里能保证狼伤不到自己?既然如此,还不如搞个大的,不至于到时候得把野狼扔下山崖尸骨无存,毕竟野狼也有价值。 楚沁环望树下,并没有发现离去的两只狼的踪迹。 莫非没有回来? 不应该啊,刚刚那么大的动静,野狼又怎么会听不到。 楚沁速战速决的原因就是因为怕两只野狼听到动静后去而复返,刚刚将第二只野狼装入空间后甚至一秒也不敢耽搁,迅速爬上树才算放心。 毕竟两只野狼她还算能应付,四只野狼的话即使有空间背包在,她怕是也力不能支。 即使最终四只都解决,恐怕力困筋乏了,大概率还身带重伤,这种情况在山里很危险。 树林静悄悄,偶尔有鸟叫声和它振翅飞起的声音。 楚沁拿起望远镜开始观察,可观察两三遍都没见到两只狼的踪迹。 她不敢大意,一个是野狼狡猾,二是野狼记仇。 如果没把这两只狼解决,然后一段时间她应该是再不敢上清泉峰了。 楚沁趴在粗糙的树上恨得牙痒痒,嘀咕:“你们倒是出来啊。” 她这会儿肚子痛着呢,而且手臂在和野狼打斗的过程中擦伤了,大腿处甚至也被野狼爪子蹭到。当时还好她闪躲开来,否则非得被野狼抓下一块肉不可。 在树上又等一段时间,楚沁依旧没等到它们现身。 没办法了,眼瞅着即将11点,即使她现在动身怕是也得近12点才能到家。 楚沁心里警备重新拉回一级,这该死的野狼跑哪里去了,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埋伏她呢。 “难不成追鸡追跑了?”楚沁心中纳闷,他右手提着木棍左手拿着刀,边走边观察。 等到她走出300来米时,终于听到细微的动静。 似乎是…… 楚沁愕然! 似乎是她挖的陷阱里传来的。 “我靠!难不成摔进去了!” 楚沁愣了愣,大喜过望,撒腿飞奔过去,连鞋子都差点掉了。 果然! 只见一前一后两个坑里各装着一只野狼,有只野狼稍微大些,没被坑里的竹尖伤到,还在试着奋力爬上来。 楚沁顿时大腿不疼了肚子不痛了,好似炎炎夏日里连喝三杯带冰薄荷水,恨不得叉腰仰天哈哈大笑。 “该死的狼,让你们想围攻我!” 楚沁凶巴巴道,直接把两只狼打死了事,同样装入系统空间中。 四只狼都在眼皮子底下全部解决,楚沁也不怕被埋伏了,把那两只还没死的狼放出来,趁着野狼没反应过来时多扎几刀,扎一刀收进空间,再放再扎,用死办法把两只狼磨死。 这使得她身上沾满血,远远一看像是从血海尸山里爬出来的活阎王一样。 得亏黄豆子看到的不是现在的楚沁,否则轻则腿抖,重则失禁,然后再不敢看她。 楚沁嫌弃地闻了闻自己,决定快速回家,她这种人形血腥机在山里行走很危险。 于是粗粗把两个陷阱整理整理,然后快速下山,走出清泉峰范围时才小小松口气,背上背篓继续走。 她到山脚时正好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多数村民都在食堂中,楚沁一路就没见到人。 当然了,她这地方偏僻,平常除黄家人外也极少看到其他人。 于是满身鲜血的楚沁幸而无人撞见,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偷偷摸摸回家,还没开门呢,里头的小白就狂吠不止,声音中都带着凶恶。 “傻狗别叫了!是我。”楚沁悄悄道,把锁打开后小白猛扑而来,差点没把本来就受伤的楚沁撞倒在地。 楚沁无语:“走开走开!傻了吧唧的,认不出是我吗!” 小白这才反应过来,歪头盯着她,尾巴试探地摇两下就放下,复又再摇两下,几秒后总算把披着狼血皮肤的楚沁认出来了,围着她咧开嘴疯狂摇尾巴,试图讨好楚沁。 楚沁手肘处再度擦伤,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叹声气坐起身往家里走,顺带关门。 狗是自己养的,还能把它扔了啊。 门闩锁上,然后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洗澡。 她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这臭烘烘的腥臭味儿了,没办法,狼血彻底浸透衣服,楚沁想着若无法清洗干净,说不准这套衣服都要废了。 “还挺舍不得的。”楚沁喃喃自语,这衣服是钢铁厂工服改的,质量挺好,她上山下地都是穿它。 烧了一大锅的水,又是洗头又是洗澡,最后把衣服泡在清水里,等待血液析出。 然后就是吃午饭,吃的还是早上做的葱香肉饼,加上背包空间里剩的鸡蛋,也能吃饱。 至于小白,楚沁去食堂打饭,打回来就给它吃。 当然,她去食堂时已经很晚了,几乎所有人都已吃完,还好秀华婶子见她没来,给她留了饭菜。 回到家,把四只死狼全部放在后院地上。 她有点为难,狼肉不好吃,又酸又咸。上辈子的楚沁能将就一二,但这辈子的楚沁不到生死关头是不吃它的,她想不出什么办法把它做好吃。 但,好歹也是肉不是,总不能丢了吧。 除了肉,狼身上就狼皮最值钱,奈何楚沁把人家扎得到处都是血窟窿,哪里还能剥下一块好皮来啊。 楚沁深觉可惜,也不晓得这四只狼能不能凑出一张狼皮垫子来。 “哎!”楚沁感慨,没想到有天她也会为肉发愁。 提心吊胆差点没命的半天的假期结束,她能回到田里干活可是真不容易。 当拿到锄头锄地时竟然还有些亲切怀念之感,好似死里逃生一回,干再重再多的活也不觉得难了。 夜晚。 月光如水,今夜是月明星稀的景色。 卧室里点起两盏煤油灯,还算亮堂,都放在床头柜上。 楚沁把衣服掀起来,只见肚子的那块皮肤乌青一片。还有大腿各处,白天不觉得疼,晚上青青紫紫的,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她才晓得这些地方也摔着了。 “幸好有药。”楚沁心道。 她把从秦华奶奶那里买的药酒从床头柜下方的小柜子里拿出来,然后倒点在手上,放在手心搓热后抹在青紫的皮肤上。 还好肚子没撞出事来,楚沁忍着疼生生把瘀血揉搓开。 紧接着又用抽盲盒开出的碘伏抹抹擦伤的伤口,手肘处的伤口浅,消炎药是不需要了。 但大腿上的伤口深,抹完碘伏还需要抹消炎药。 楚沁如今特别庆幸自己在家里常备药酒,还抽出医疗物资来。 做完这些,吹灭煤油灯,拉起被子闭眼睡觉。 这起伏跌宕的一天啊…… 村里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几天。 — 这日,韩定国通知放一天假,让大家自己忙活自己的事。 村里人一窝蜂往山里跑,都是去山上挖野菜的,而挖过野菜的楚沁却奔向县城,她今天就是走都得走去县城! 不过还好,韩队长的自行车自家有用借不到,但杨小舅的自行车能借到。 来到静水庄,楚沁说明来意。 杨小舅道:“我正好有事要去,跟你一起去一趟吧。” 楚沁看了眼他旁边的半袋粮食就晓得了,这是要给陈天章送粮食。 “行,谢谢小舅。”楚沁跳上车后座,舅甥两人又是快速骑行又是抄近道的,这回竟然三个小时出头就到了县城。 楚沁大感震惊,一路上瞪大眼睛牢牢记住路线,等她有自行车了,再去县城时也要走这条路。 临近中午,杨小舅准备去胡威家吃饭,想了想,还是问楚沁:“要跟我一起去么?” 倒不是他不愿意带楚沁去,而是大概率楚沁不想去。 经过相处他是晓得楚沁的,不爱见生人,也不爱去其他人家中。 楚沁果然直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想去国营饭店吃饭呢,听说国营饭店的包子和糖醋排骨很不错。” 杨小舅:“……”他就知道。 他没再劝了,又问:“要我陪你一起买自行车吗?” 楚沁再次摇摇头:“没事,我自己可以。小舅你忙你的去吧,等买完自行车,我自己骑回家也行。” 杨小舅皱眉:“你自己回去?还是等我同你一起吧,你一个姑娘家路上太危险了。” 楚沁想说“不”,但都拒绝小舅两回了,她嘴里的“不”字就又重新咽了回去。 “好,小舅你什么时候回家,到时候我就在供销社门口等你。”她说道。 杨小舅想想:“我吃完饭吧,大约十二点半左右。” 楚沁点点头,等杨小舅离开后先往国营饭店而去。 这家国营饭店听说是今年年初时开的,开业至今不过两个月,从前是一家私人饭店。 因为从前是私人的,装修得较为气派,门窗倒是上了新漆,还换上新的玻璃。 饭店里统共就八张桌子,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极为霸道的香味,是糖醋排骨的酸甜味。 楚沁口水顿时就冒了出来,咽了咽后毫不客气地掏出钱和粮票肉票:“来份糖醋排骨,要两斤的。来四个肉包,最后再来豆角烧茄子。哦,米饭也要四两。” 服务员抬头看她一眼:“吃得完吗,我瞧你肯定是吃不完的,带饭盒了吗?” 楚沁顿了顿:“没带。” 服务员:“没带就别点这么多。” 楚沁:“我想点,就这些吧,等会儿我去供销社买。” 她还真需要个饭盒,索性想因买锅而攒的工业票一直都没攒足够,有张甚至快过期了,用来买饭盒刚刚好。 服务员诧异看她一眼,这姑娘穿得一般,竟然做出为了打包就去买饭盒的事儿? 她也不多说了,直接喊厨师做菜。 然后去不远处的供销社买饭盒,这时候的饭盒是铝饭盒和搪瓷饭盒,楚沁想了想,干脆还是买搪瓷饭盒吧。 家里不是有搪瓷杯和搪瓷盆吗,添个搪瓷饭盒刚好一套。 买好饭盒后又回到国营饭店里,借人家的水把饭盒仔细洗洗,而后坐下等上菜。 楚沁这还是头回下馆子呢,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桌面,摸了摸桌面,嗯,不油腻。又抬头看了看四周,也没有蜘蛛网和灰尘。 挺好的,难怪是村里人都想来一趟的国营饭店。 真别说,这时候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去不了一回国营饭店,特别是农村人。 国营饭店如今只在县城有,最起码他们新明县是如此,隔壁有俩县城甚至都没有呢。 再者来国营饭店里吃饭不仅贵,还要花一起买原材料而更多的粮票和肉票,如此想来,绝大多数人都愿意自己买粮买肉回家吃。 楚沁自认为抠门,其实确实如楚婶儿所说她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 可楚沁不这么觉得啊,这叫犒劳自己。 来国营饭店吃饭时犒劳自己,农忙时顿顿吃肉也是犒劳自己,今天舍不得冻着,得做床新棉被和天天烧炭火同样是犒劳自己。 死过一次的人,会越发偏执地对自己好,所以楚沁向来对自己很舍得。 正午,国营饭店里人渐渐多了,她点的东西也都到齐了。 糖醋排骨很大一盘,看样子确实是用了足足两斤,先过油炸,再煮成糖醋口,肉质酥而不干,靠着骨头侧竟然还有充盈的汁水。 味道是标准的酸甜,酸味闻着重,霸道得让楚沁闻不到茄子烧豆角和肉包的味道,满鼻腔都是陈醋的酸。 楚沁实在忍不住,用筷子夹起糖醋排骨就开始吃,一口气吃了三个才肯把筷子移到茄子烧豆角上。 茄子烧豆角在糖醋排骨的掩盖下闻着平平无奇,然而刚入口却有不低于肉的香。 楚沁眼睛骤然一亮,连舀几大勺的茄子烧豆角放到饭里,再夹几块糖醋排骨,去了骨头后一起搅拌搅拌,当被烂乎乎的茄子裹着的米饭入口时,她瞪大了眼睛,好似吃惯地瓜的小白忽然吃了肉! 罪过罪过,她都跟小白比了。 本隐隐被她放下的厨艺再次浮上心头,楚沁重新决定,她一定要练手好厨艺出来。 还得在菜地里种上茄子和豆角! 吃完一半的饭楚沁才去碰包子,她只听说过东湖乡孟家的包子很有名,也不晓得会不会比国营饭店的好吃。 包子皮很暄软,内里的馅料也多,一口下去就能咬到肉。 包子是葱肉的包子,意外的是里头还放有笋干和菇,肉香浓郁味道鲜美,难怪说国营饭店的包子是去必点的。 楚沁想着等清明那天她就做包子吃吧,清明节也快到了。 去年的清明节她只匆匆去给原主父亲扫个墓,原主母亲的墓没去看,只在家上了柱香。 当时她也没准备什么,等她看到得带上祭品和酒水去扫墓时才明白,哦,原来墓是要这么扫的啊。 去年还能说句刚搬出去自己过活,什么都不懂。 今年可不行了,别人怎么样她就怎么样,还得到原主母亲墓地走一趟。 楚沁很快就把四两饭吃完,包子也吃了两个,最后剩下大半盘的糖醋排骨和半盘的茄子烧豆角。 这些都打包放在饭盒里了,足够她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再吃两顿的了。 美滋滋吃完午饭,带着打包好的剩菜,楚沁再次去供销社。 这次就是直接买自行车了。 如今供销社里只有双燕牌的自行车,楚沁没法选择,只能买这个。 她因为买自行车的事还细细了解过,看报纸上说有个英式自行车非常不错,但是只有省城能买到,楚沁也只能遗憾放弃。 再有就是有几家自行车厂成立了,过两三年或许会有更多的选择,但楚沁等不及,她迫切需要一辆自行车。 供销社的售货员没有多问,直接说:“把自行车票给我,再给我128元钱。” 楚沁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自行车票和128,强忍着心头的激动,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真好,这就是她的车了。穿越一年多,她也是有车有房的人了。 杨小舅因为要和楚沁一起回家,就没在胡威家多待。 他把粮食放在胡威家里,不管是陈天章有空来拿还是胡威托人寄给他都行。 “嚯,崭新的车!”杨小舅赞叹,眼睛直勾勾盯着,都闪着光。 他也是个爱车的,自己这台旧车和楚沁这台崭新的车当然不能比。 “我往后总算不要再借车了。”楚沁美滋滋地坐到车上去,等一路骑到高树村时,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台车。 进入村里,村里人吓一大跳。 楚婶儿瞪眼,“哐当”一声喂鸡的缺口碗掉在地上,连忙跑出来:“楚沁!你这是哪里来的车!” 楚沁昂首挺胸,特别自豪:“婶儿,我刚刚买的。” 楚婶儿围着车子直喊“乖乖”,摸了摸车身震惊道:“你哪里来的票啊?” 楚沁疑惑:“我杨小舅帮我找的,前阵子刚给我,我没跟您说吗?” 楚婶儿瞪眼:“当然没有。” 楚沁恍然,原来她没跟楚婶儿说,难怪楚婶儿跟看见鬼一样的看着她。 村里人陆陆续续也围上来了,这问问那问问,这摸摸那摸摸,楚婶儿震惊完后心中同样高兴。 不为别的,就为侄女儿买了这车,自己往后借车都容易许多。 有人就问:“楚沁,你这车花了多少钱?” 楚沁顿时来劲儿:“花了128。” 她从村里大路走,而不是从小路直接回家的原因就是这个:楚沁打算把买车花的钱说出来,往后谁也别来找她借钱。 很多人心里就开始算账了。 单单买车就要128,买自行车票也得几十块吧,也就是说楚沁把家底都掏空了才能买到这辆自行车。 有人又道:“啧啧,你可真舍得。” 这下子再没人惦记楚沁家的钱,反而还怕楚沁来借钱呢。 还有人道:“这是咱们村第三辆车了吧,新车果然看着好看许多,楚沁你可得细细保养,我瞧村支书家的每天都得用布洗擦。” 楚沁摆着微笑脸,一概没怎么回应,只嗯嗯两句。 众人也觉得没意思,过过眼瘾,再过过手瘾后就放楚沁走了。 楚沁远离人群后才松口气,骑着车直奔家中。 到家后将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停在堂屋角落里,把小白抓到车边,严肃道:“不许去动这辆车知不知道,敢动的话就打手。” 这车现在可比家里任何一样物件值钱呢。 她本来是想放亭子里的,没有日晒雨淋却怕风吹,干脆放屋内了,可见她爱惜得紧。 完了又检查一番车轮,用竹蔑轻轻把上面粘的泥土小石头给铲下来,这才放心,笑笑去给小白做饭。 — 时间渐渐流逝,又是两日过去,楚沁买车的事在村里也就热闹两天,转眼就被村支书孙女定亲的事所取代。 张飞燕麻了。 村支书大孙女果然是和扬子沟的那位出息后生结婚,所以这辈子又有件事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唉,也挺好。 很快她就没空注意这些,村里的温度上升,山里的温度也到了合适种地瓜的时候。 黄豆子这日傍晚来找楚沁商议,没进门,就在门口问楚沁:“后天去山里种行吗,拖不了了,苗都培育好了。” 楚沁点点头:“你跟飞燕说了吗?” 黄豆子:“说了,我前几天问她,她说她都行。正好后天队长带着村里人去买肥料,我反正上不上工都没人注意,张飞燕惯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请假倒是有点悬。” 楚沁摆摆手:“我能请到的。” 队长有事出村,管着村里的自然就是村支书,村支书可比韩队长好请假。 黄豆子这就放心了。 他离开后楚沁回到屋里,在准备明天清明节的东西。 准备些啥? 楚沁思来想去,肉割两块,清水煮煮后放在碗里就行。接着倒些去年的松子来,再添几个水煮蛋,这些差不多了。 物资匮乏的年代,拿出得太多才会招惹事儿。楚沁本来有心想再添只鸡,想想还是放弃。 如今她家里共有12只鸡,除三只公鸡外,其余九只母鸡全部在下蛋,她每天最起码能拿到六个鸡蛋,有时甚至九个,这使得楚沁家中存蛋量大大提高。 可惜就是粮食…… 楚沁想到粮食被拿出几十斤换自行车票就心痛得紧,必须找机会补足才行。 她也该去山里看看了,自从在山里遇狼后她只去过两回。 别看她当时回家后镇定非常,其实也是做了几个晚上噩梦的,上山就没那么频繁了,可见彻底逃离末世后的楚沁胆子小了许多。 翌日。 清明节,仲春结束,暮春开始,这个节日对村里人来说是很重要的节日。 比不上春节,但怎么的也和端午中秋并列在第二梯队。 原主父亲的墓地在后山上,特别近,从篱笆地边的地瓜地里往上爬,只需短短十分钟就能到达墓地。 至于原主母亲的墓地就远了,在花溪,楚沁瞅着杨大姨有想把原主母亲的墓地迁回静水庄的意思,就是不晓得静水庄里同不同意。 她想着,实在不行就运到高树村来吧,也葬在后山,和原主父亲葬一起,当年原主父亲的墓地也是精心挑选的。 高树村不是宗族村,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村里有户人家就干过这事儿,当时村里人也没说什么。 这事儿办成了于她也有意,往后自己再不需要跑那么远去祭拜了不是吗? 她把这事先放心里,等有空再和大姨提。 清晨。 楚沁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推开窗户,此时天际处才露出鱼肚白。 空气新鲜,阵阵鸟叫声非常显耳,而后院关着的公鸡也开始打鸣了。 她起床,先去把鸡笼里的鸡放出来。 因为鸡多,她又重新打了个鸡笼,这次的鸡笼很大,屋檐挡不住了,露出大部分的鸡笼来。 楚沁就用茅草盖在鸡笼上,下雨天也不怕鸡笼被雨水打湿,远远看着倒像一个小房子。 12只鸡全部赶到篱笆圈里去,楚沁再往里头撒些菜和谷壳,便拍拍手去前院洗漱。 经过杨梅树,抬头看了眼。 果然是系统出品不同凡响,青涩的果子藏在树中,猛地一瞧看不出什么,可以走近看,树上才一点点大的果子特别多! 可见等杨梅成熟后这棵树上能采摘多少杨梅来。 大约是想到了杨梅,楚沁嘴巴里的口水直分泌。 她忽然想泡杨梅酒,上辈子她有个住在几里外的邻居去过城里的富人家一趟,听她说那富人喝的就是杨梅酒,她闻着都香,还装在玻璃杯里,在阳光底下好看极了。 只是泡杨梅酒需要用白酒,楚沁琢磨着到时候买两斤来。 哎,果然手上再多的票都能被用掉。 回到屋里,楚沁简单吃了点早饭。 一周攒的烤冷面和牛奶直接吃了,还外加两个水煮蛋。 再去厨房里揉个面团,放些酵母去,放在锅里用水温着等待发酵。 而后把昨天夜里煮好的肉等东西放在竹篮里,盖上从院子旁边采的大树叶,提着篮子带着小白直接从地瓜地往山里去。 昨夜下了场小雨,索性雨不大,山路并不难走。 这条路她鲜少走过,明显能发现道路已经被杂草覆盖,仔细挑拣一二,这些杂草里能找到不少鲜嫩的野菜。 特别是荠菜,楚沁看得乐开怀,等她扫完墓下山后要采些荠菜来包些包子吃。 清明总是要做点吃的,毕竟祭拜完先人的肉总不能丢了是吧。村里人爱做清明粿,但楚婶儿昨儿来说今年她会做,让楚沁别做。 楚沁寻思着这玩意儿确实麻烦,她头回做笨手笨脚的,说不准要用上一天的时间,想想就算了不做了。 边想事儿边爬,头回上山的小白简直要乐疯,跑在前面给楚沁开路。 也挺好,路边野草上露珠很多,小白若是不横冲直撞,这些水非得滴她一裤脚。 走到半山腰处时,视野开阔,转身往远处看,重重叠叠的群山连绵不绝,雾气缭绕仿若轻纱。 而东方既白,一缕朝霞破空而出,如利刀般穿破黑暗,穿过千山万里洒在这片土地上。 清明至,万物至此,皆洁齐而清明。《历书》说,今日才是万物复苏的日子。 44 荠菜包子 买钙镁磷 楚沁扫墓扫得很迅速, 把墓地旁的杂草给处了拔了,再将祭品摆在墓地前,几分钟后收好东西准备下山。 这里的荠菜真的很多, 楚沁忍不住到处走走,这座小丘位于楚沁家的后方, 目前唯有一条道路能到此处,就是她家篱笆旁地瓜地的那条路。 也就是说想到这里, 就必须从她家里穿过才行。 其实从隐蔽性看,这里才是最合适种地瓜的地方。 奈何这座山的地里石头颇多, 而且树木比较密集,如果要种地必须大动干戈, 不管是挖石头还是砍树木都是动静比较大的活,楚沁又不是要长长久久的种地瓜,挺过这两三年便成,所以并不划算。 楚沁把鲜嫩的荠菜摘到篮子中, 荠菜被她压得实实的, 估摸着最少也有个三四斤后才停手回家。 过两日还得来采,她准备在今年冬天之前多晒点野菜干。去年晒的野菜干在冬日里已经被吃完了, 当然,她只吃了部分, 还有许多是喂给了鸡和猪。 要楚沁说, 野菜干里最好吃的还是荠菜干和灰灰菜干。 荠菜干不仅能炒来吃, 还能泡水喝,喝完后第二天起来觉得眼睛都能舒服几分。 而灰灰菜干则是适合炖煮, 冬日里她爱喝肉汤,只是日日喝不免喝得腻得紧。菜园里除了白萝卜也没什么其他的可配,灰灰菜干正好能中和肉的油腻。 至于马齿苋干也不错, 猪爱吃。 最主要的是在治疗猪拉稀的问题上,马齿苋的效果绝佳。 楚沁心里列举晒菜干的二三计划,几分钟后回到家中。 她搬个大木盆出来,把荠菜倒入木盆中,在往其中倒入清水,搬把小板凳坐在木盆边,仔细清洗荠菜。 今日要包的包子多,这些荠菜都得用上,焯过水切碎,然后就把用于祭拜原主父亲的肉切成小丁,和荠菜混合在一起,调个味儿便能包包子了。 面团发酵得刚好合宜的时候楚沁便开始包包子,她上辈子没包过,这辈子也少包,包了两三个歪瓜裂枣,差点破皮的包子后她才渐渐找到手感。 虽然楚沁包的包子模样不好看,但快啊,没半小时就包好整整四屉包子,她家蒸笼可大了,一屉里头能蒸二十个左右。 边包边蒸,边蒸边吃。 蒸好了也吃饱了。 楚沁准备拿八个给楚婶儿,又分别装八个和十二个包子在油纸袋里,放背篓上,骑上自行车往静水庄和乐水乡而去。 自行车路过楚婶儿家,楚沁停下走进屋里喊人:“婶儿,在家么?” “在呢!”楚婶儿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小叔和楚建上山扫墓去了还没回来。” 楚沁惊讶:“小叔去得很迟吗?” 她都扫完回来了,而且还做完包子。 楚婶儿努努嘴:“你爷奶墓地远嘛,老头子当年给自己选非得选个要爬两座山才能到的。你当年不也是去一趟回来两腿哆嗦得跟什么似的,非说不肯再去啦?” 楚沁认真想想,原主记忆里确实有这回事儿。 原主爷奶墓地实在远,据说是原主爷爷花两斤米给自己选的风水宝地,爬两座山是实打实的两座山,起码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 楚婶儿就笑:“今年楚红那丫头死活不肯起床,被我拉起来后就非说肚子疼,闹着不肯去扫墓,你小叔脸黑的……楚建有样学样,被打一顿后才老实跟着走。” 楚沁不由得同情楚建两秒,她只回忆原主记忆就晓得那山路有多难走。 不过那座山有野猪,原主记忆中当年扫墓就碰到野猪。 当年小辈只有原主一人,于是原主父亲和楚小叔就带着原主去扫墓。回来路上远远的碰到两大一小三头野猪,吓得楚家兄弟俩捂着原主的嘴巴两股瑟瑟蹲在灌木后,等野猪离开后才带着原主匆匆回家。 楚沁琢磨着,她是不是得去看看? 毕竟清泉峰的野狼一出现就是四只,把楚沁吓腿软了,她也该开辟其他地图,不能死守着清泉峰。 楚沁先把这事记在心里,脸上露出些笑,把还热乎的包子给楚婶儿:“这是刚做好的,荠菜猪肉馅。” 楚婶儿也不客气,她这会儿正在清洗鼠曲草,接过包子问道:“你现在是准备去花溪吧?等你回来后记得来我家拿鼠曲粿,我也就不留你吃饭了。” 楚沁点点头往外走:“行。我得先去趟乐水乡,再跟我姨一起去花溪。” “你姨也会去?”楚婶儿惊讶。 楚沁人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声音传入厨房中:“会啊,我姨对我妈的墓地有想法。” 说完,人便离开,徒留楚婶儿一个人在思考:这能有什么想法? 莫不是想移墓地? 她想追出去问楚沁,奈何楚沁骑着自行车已经离开。 楚沁先到静水庄,把包子给杨小舅后得到杨舅母给的鼠曲粿。 是的又是鼠曲粿,没办法,清明节就是吃鼠曲草的时候。 不过杨小舅家的鼠曲粿是甜口的,里头包的内陷是豆沙。 而根据楚沁刚刚在楚婶儿家厨房所看,楚婶儿家的鼠曲粿大约是咸口的,她看到了笋丝和酸菜。 杨小舅还想塞两个春笋给她,说:“这是我早晨在山里挖的,你带回家添道菜吧。” 楚沁没接受,为难道:“我还得去大姨家,然后跟大姨去妈的墓地那儿,带着两个笋实在不方便。” 也对,不过杨小舅还是把笋塞给楚沁,顺带又多添几个鼠曲粿:“那你帮我把两个笋和几个鼠曲粿给你大姨带去。” 这楚沁就没拒绝了。 临走前,楚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悄悄问杨小舅:“小舅,我昨儿在我放的陷阱里看到两只野狼。” 杨小舅瞪大眼,刚想说什么,楚沁却迅速打断道:“你放心,本来就奄奄一息的,还被我用刀戳死了。” 她不敢说四只,这太假。 大不了今天说两只,等过两月再说两只,反正第一次陷阱里有野狼,那么第二次套到野狼也不奇怪吧。 杨小舅深深看她两眼:“野猪就算了,野狼你都敢碰。” 楚沁镇静道:“本来就快死了,真的,我陷阱挖得深,它们还被竹尖戳到上不来。我把刀绑在棍子上,伸到坑里戳死的。” 紧接着又有点懊恼:“还挺难戳的,加上要把两只野狼拉回家,花费我好多的时间功夫,结果拉回来后半点不晓得该咋吃,那肉我是实在难以接受,可不要吧,又觉得可惜。” 杨小舅叹息。 楚沁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他觉得其中有问题,却找不出原因来。 叹声气点点头道:“确实可惜,你要是愿意的话给我吧,把帮你换了,这玩意儿还是别留在家为好。” 狼的味儿多重啊,家又住得偏僻,谁晓得山里会不会下来个什么大东西。 楚沁试探问:“真的能换?那皮已经被我戳得不成样子了。” 杨小舅:“怎么不能,你觉得狼肉的味道不好,但总有人想吃肉的。不过换的少是真的,你得做好做亏本买卖的准备。” 楚沁实在无所谓。 如果这四只野狼卖不出去,她都想好给小白吃了,就当做小白往后的狗粮。 虽然小白嘴挑,楚沁前几日切块肉给它,它竟然“汪汪”两声直接跑走,理都不理楚沁。 杨小舅便道:“那我今天晚上来拉走,照样是上回那个时间。” 楚沁应了声好。 果然,有小舅在她往后山里得到的东西都不愁销路。 带着东西离开静水庄,楚沁来到乐水乡。 这次她是走小路去的乐水乡,在楚沁上回发现走小路去县城的时间大大缩短后,就找楚婶儿了解到好几条通往各处的小道。 更是找到村支书,到他家去看了新明县附近的地图。 真别说,直到看完地图后楚沁才对她所处的位置有深刻的认识。 原来她所在的高树村,是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在地图里还没半块巴掌大。 因为抄近路的关系,加上她骑自行车骑的飞快,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乐水乡。 这时杨大姨也忙完了,就等着楚沁来呢,前几日她就托人找楚沁约好一同去花溪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将将早晨九点半,楚沁就出现在家门口,杨大姨急忙跑出去不可思议问。 楚沁停车笑笑:“我今天动身早,而且是走的东湖那条近路。” 杨大姨皱眉:“这条路往后可少走,偏着呢,要是遇到事儿该咋办。” 别以为都是邻乡就没事,有的人晓得你会路过那儿后会偷偷蹲守,到那时抢东西都算好的,最关键的是人会不会出事儿。 杨大姨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从前有发生过这种事,还就在花溪。 一个姑娘走小路送粮食去给她外家,结果路上出了事儿,粮食被人抢走了,人也没了。还是公安出动,追查半个月后才从隔壁省人贩子的手里把她解救出来,幸好这姑娘还没来得及被人贩子卖出去,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杨大姨把这事儿给楚沁说了一遍,楚沁心头砰砰跳,赶紧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了,她穿越后胆子越来越大,现在想来后背都冒层细汗,看来往后得注意点了。 楚沁将自己的包子和杨小舅托她带的东西都交给大姨,又把背篓放在堂屋里,里面装着的是她给原主母亲的祭品。 杨大姨叨叨,边整理东西边说:“说过好多回,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东西都留着自己吃。” 楚沁就笑笑:“我家里还有好多呢,婶儿你放心吧。对了,金金和金玉今天会跟咱们一同去吗,他们两个人呢?” 杨大姨笑着指了指外面:“去摘地泡了,就在我家附近长着一大片的地泡,这两天刚好长成,果子红艳艳的还挺甜,等会儿让金金摘些给你带回去。” 地泡楚沁晓得是啥,其实就是野草莓,确实很甜。 遗憾的是高树村这种野果并不多,而且大多都被村里孩子蹲守着。果子若是今天凌晨就成熟那绝对不超过凌晨两点就会被摘,反正几乎没有楚沁的份。 她总不能跟村里五六岁的小孩儿似的,啥事儿不干就守着地泡吧。 楚沁有点馋,点点头:“好,那等会儿我去摘。” 杨大姨嗔道:“让金金去,那小子现在可皮了,不找点事给他做他在家里跑来跑去,嘴巴还叭叭个不停。” 说着这句话时杨大姨脸上明显露出几分笑容,可见她对金金的这番改变感到很欣喜。 两人没在家里待多久,杨大姨把金金和金玉叫回来,跟楚沁一人载一个,骑着自行车往花溪乡而去。 扫墓很顺利,原主母亲的墓地在距离花溪乡不远的山里。 楚沁看着燃烧的纸钱感慨非常,原主母亲确实不能再就在这里,她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有些事就得替原主办好。 杨大姨偷偷抹了一场眼泪,下山时眼眶都还是红的,对楚沁道:“沁,你妈的墓真得移走,你看看这才多久啊,就成这样,这么大一棵树都快把坟挤塌了,也没人管管。不管也行啊,都不跟咱们说一声。” 楚沁沉默,点点头:“我回去后找村支书说说。” 杨大姨又摸摸眼角:“我陪你去说。” 楚沁忙道:“大姨不用,这事儿我能解决,村支书想必是会同意的。” 她还在村里呢,村里多数人跟她关系也还好,就是不好的,比如胡家,也得因为她的武力被迫跟她好。 杨大姨摇摇头:“哪里能让你一个小孩家去解决这些呢。” 楚沁见劝不动便不再说了,心想到时候她把村支书说服后直接让人带话给杨大姨,先斩后奏算了,免得她白跑一趟。 扫完墓后压根就没带金金和金玉去见金家的人,路过他们家门口时眼睛都没瞥,翻个白眼直接离开。 杨大姨有时思想是相当超前的,不仅先前提出要把原主母亲的墓给移走,在离开花溪乡的路上脑袋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她问楚沁:“我寻思着金家对金金和金玉也不好,还摆出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楚沁你说,咱们要不把金金和金玉的姓给改了能行吗?” 楚沁惊讶,虽然反应过来了,立刻就道:“我觉得能改,也必须改,凭啥姓金啊,人是妈生的,现在又是您养的,直接改姓杨吧。”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大姨,特别支持她这个想法。 杨大姨长舒出口气来,望着远方,似乎在透过什么看着她那早逝的妹妹,黯然道:“金金和金玉两个名字还是你妈取的,改名就改成杨金金和杨金玉吧,我想你妈肯定是会同意的。” 楚沁对此一应叫好,而后座的两个萝卜头压根不明白改姓的意思。 杨大姨好似又找到新目标似的,先是移墓地,眼瞅着移墓地的事有眉目,她就又想着改姓氏,整个人又干劲满满起来。 总之杨大姨是恨透了金家,心心念念的都是扯开除金金金玉外和金家的一切关联。 因为楚沁后座上还载着金金,所以扫完墓后要先回一趟乐水乡。 等回到乐水乡,在大姨家吃完饭准备离开时,杨大姨又塞给了她好些东西,除一篮子新鲜红艳的地泡外,还有一条两斤重的草鱼。 杨大姨说:“这是你表弟在东湖钓到的,你带回家吃。” 楚沁心头一动:“东湖?东湖哪里钓的,咱们这些外乡的也能去钓?” 杨大姨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话语中带着笑意:“你表弟是天黑去的,也是巧了,他那日意外晓得那守湖人喝醉了酒,所以趁着人家没注意下鱼笼,整整钓到五条鱼呢,现在缸里还养着两条。” 楚沁深吸一口气,这好事怎么就没让她给碰见! “哎!不过这事儿不能多做,被抓到那就是两个乡的事。”杨大姨又有些遗憾,“可惜东湖那里野湖的野鱼不好抓,果然没有精心喂养的鱼就是灵活的紧。” 楚沁心动。好不好抓得试试才知道,她会做许多鱼饵啊,说不准就能从野湖里抓到呢。 于是这次回家时,楚沁专门拐到东湖去。 东湖中湖多,地理位置好的,水质条件好的以及湖面积好的都被管控住了,这几个湖属于乡里,得乡里统一安排养殖。 但除了这些湖外,总有一些无人问津的野湖,乡里人想吃鱼大多都会去这种湖里,因为只有这种湖里的鱼才能钓,除此之外,敢钓别的湖里的鱼都叫挖墙脚。 楚沁对东湖不太熟悉,愣是在东湖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一片野湖。 这片湖相对来说面积算是大了,就是不晓得里头有没有鱼。 她站在芦苇边,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她想她该多做几个鱼笼放在这里试试了。鱼笼隐蔽,这个地方也偏僻,楚沁完全可以隔两三日再来看看。 午后,楚沁回到家。 先把鱼放厨房里,她今日准备做道酸菜鱼吃,自打除夕夜吃一回酸菜鱼后她就记上那酸爽味儿了,想到就馋得紧。 又把地瓜地的杂草给拔了,再去给菜园浇浇水。 地瓜地长势良好,菜园里楚沁重点关注了前段时间种下去的茄子和豆角。 她喜欢茄子烧豆角,这次可是整整腾出一垄地来种呢。 等做完这些活时,听到远处有动静声。 竟然是货车! 村里打谷场上出现一辆货车,许多村民们围在货车边,楚沁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 还没等楚沁出门去看呢,楚婶儿就端着一碗鼠曲粿来了,责怪道:“你回来了咋不来我家拿粿,我还是听到黄豆子他娘说你回家了才晓得你回来了。” 楚沁恍然,一拍额头懊恼说道:“是我给忘了,还麻烦婶儿你走一趟。” 楚婶儿心里也没在意,直接把粿倒到她家的碗里,迫不及待给楚沁分享村里的新鲜事。 她道:“那位莫技术员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能帮咱们村牵到买化肥的门路。” 楚沁惊讶:“是她牵的?” 楚婶儿啧啧两声:“可不是吗,她好像是联系上了她大学老师,说是能帮咱们村还有杨子沟和溪头搞到钙镁磷呢。 就现在打谷场里还停着车呢,说是咱们村和杨子沟以及溪头一起请的,请的是县里运输队的,专门去省城给咱们运化肥。说是今天傍晚就接韩队长走,连带着扬子沟和溪头村的队长。” 说着就疑惑:“你说这钙镁磷到底是啥玩意儿,作用真有那么好?价格可贵了,村里好些人不同意,觉得买了不值得,用化肥多得到的粮食许是还不够买肥料的。” 楚沁心里也纳闷,但她想得更多。 所以这肥料能增产多少呢,有了针对稻谷的肥料后,那么今年村里是否会多种些稻谷? 钙镁磷的作用好不好,来自末世的楚沁不晓得,但重生一回的张飞燕那是相当晓得啊! 这玩意在现在就是个“大杀器”,有它在所向披靡,有它在产量直接飙升!惹得张飞燕又又又蒙了,她们村在七十年代才能用上钙镁磷,这辈子竟然提早这么多! 好家伙,她直呼楚沁厉害。 她晓得这件事肯定是楚沁带来的,莫技术员是楚沁一力请来的,有钙镁磷在今年村里的收成绝对有保证。 当然了,如果秋收后韩队长不抽风,张飞燕觉得未来三年村里村民们的生活能比上辈子提升好几个档次。 别说钙镁磷太贵的事儿,再贵也得买。在她看来这次买肥料花的钱并不是买肥料的钱,而是未来的买命钱。 只是钙镁磷啊……想到这玩意儿张飞燕身体不由得抖了抖。撒肥料,特别是撒钙镁磷,这活简直是这世界上最折磨人的活。 那特么就不是人干的! 45 去葫芦山 脱手野狼 傍晚, 楚沁吃了顿好饭。 酸菜鱼配着包子和清明粿,吃得楚沁肚皮滚圆,不得已到菜园里转一圈消消食。顺带给茄子地和豆角地插上竹竿, 方便它们生长。 明日就要去葫芦山种地瓜了,楚沁今天周抽盲盒竟然抽到一把崭新的锄头,虽然没有叠加层层buff, 但明显能感觉到,这把锄头比家里的旧锄头好用许多。 楚沁万分满意, 临睡前把今天做的包子都放到背包空间里。 背包空间能放置猪肉鸡蛋这种单单只有一种食材构成的东西, 也能放置包子烤冷面这种加工品。 然而像是猪肉和熏猪肉或者猪腊肠是没办法一起放的,这也就导致了楚沁想占系统的便宜也占不到。 奈何这么久了背包一直只有三格,压根找不到方法门路增加数目, 也不晓得周抽和月抽能不能抽个背包出来。 如今背包中有:去年杀猪剩下的猪肉, 楚沁今天做的包子,以及四头狼。 其实原本四头狼的背包空间是放鸡蛋的,家里鸡蛋太多,压根吃不完,楚沁又舍不得卖了, 只能放置在背包空间中。 她为此甚至舍弃了熏肉腊肉,只把这些腌制过的肉挂在屋檐底下, 瞅着还行, 倒也没发霉变质。 只是如此的话牛奶烤冷面得时时吃,饼干更得储存在家里。 索性楚沁上一回周抽盲盒抽到一个长方形的大铁盒来,她把饼干放在其中, 也存满了半铁盒,等都满后她得找个办法把饼干卖出去。 同时四头狼也得赶紧处理了,家里好几篮子的鸡蛋都放在橱柜里, 这些鸡蛋可比四头野狼来得值钱,她不能因小失大。 哎!楚沁懊悔,早晓得就不顾及那么多,跟杨小舅说自己抓到的是四头了。 如今野狼对于她而言如同鸡肋,吃吧,又吃不下,扔吧,又觉得可惜。 楚沁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心里打定主意往后不能再碰野狼了,纯纯出力不讨好,有那功夫不如找野猪来得实在。 夜渐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 楚沁避开人走小路到达村口,此时村里绝大部分人都睡了,没睡的也已回到家中,没人会注意到她。 来到上回送野猪的地方,楚沁把两只野狼装到麻袋里,靠在树后守着。 不多时,听到驴车声。 楚沁眼睛一亮,确定是小舅后露出身形冲着小舅挥挥手,然后用力拖着麻袋往驴车方向去。 “小舅,我直接把东西放在车板上。”楚沁说道,“不管换什么,换多少都无所谓,反正能帮我把这两头东西解决了就行。” 她是真的无所谓,即使是换成两袋子的地瓜或者几斤的大米都行,楚沁真的是受够了这几只臭哄哄的野狼了。 杨小舅点了点头并没有多留,交代楚沁几句注意安全后赶着车离开高树村。 楚沁站在原地,等看不见驴车影子后才转身往回走。 空中月亮高悬,温柔皎洁的月光使得乡间小路并不算黑暗。 楚沁踏着月色回家,一夜无梦。 翌日。 连着两日早起,加上昨夜晚睡楚沁实在有点困倦,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用冰冷的山泉水洗脸时才把她刺激精神起来。 今日是要去葫芦山的,昨日傍晚逛完菜园后就去找村支书请了假,楚沁和黄豆子以及张飞燕约好五点时左右就动身上山。 天微微亮,山路难行。 好在几人都在农村生活惯了,即使是体力最弱的张飞燕,对爬山路也有充足的经验。 楚沁从背包空间里拿出四个包子热来吃,再煮两个水煮蛋,配上最后一点藕粉,吃了顿满足的早餐便出门上山。 三人压根就没约着一起去,一起去的话未免也太显眼了。 楚沁是最先去的,她带着东西上山时黄豆子还在给他父母做早饭。 两人只点点头,并没多交谈。 黄豆子羡慕地看了眼楚沁离去的背影,心想他如果也能独居便好了。自己这种有爹有妈的,还比不过人家父母双亡的。 楚沁沿着小路往山里走,葫芦山这片地方倒是挺安全的,没听说过有野狼等这种凶狠的野物。 她被四只野狼围堵后就吓破了胆,整的如今上山都有阴影了,怕是得过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楚沁走完一半的路程时天光大亮,然而太阳还未上升,山里气温也低,好在她一直在走动不仅没感觉到冷,身上还出点汗。 前面的路是一段陡坡,鲜少有着力点,楚沁便找了根树枝来做拐杖。 她哼哧哼哧用力往上攀爬,其实也有好走的路,只是从这里爬上去能省很多路程。 又是半小时过去,楚沁爬到一处山峰,望着对面青山连绵不绝,而太阳就从那青山之中升起,只露出些许光芒来便让人无法直视。 她大喘气,没有多停留,直接往葫芦山而去。 这一路上,她也发现了许多东西。 比如说板栗,原来这葫芦山里也有。还有松树,奈何瞧着品种不是华山松,产出的松子大约是没有大岩山的松子好吃。 还有几棵李子树,只是结出来的李子实在酸,楚沁采个没熟的咬一口,连忙“呸呸呸”吐出来,脸蛋都酸变形了。 将板栗树和松树林标记好,楚沁加快速度在八点前到达葫芦山地瓜地。 他们并不是混在一起种地瓜的,而是把这些地划成三份分开种。 楚沁来到自己的地前,前段时间已经把地给翻过了,现在只需要直接种。 山里的地是真不错,除了距离远,加上地里埋的大小石头有点多外基本没有别的缺点。 特别是山里的地肥得流油这个优点在楚沁这里就能抵消掉以上两个缺点,和眼下这片地相比,楚沁家里的两片地瓜地贫瘠得不像样。 楚沁顿时干劲满满,她仿佛能想象到几个月后地瓜丰收的场景了。 将育好的苗拿出来,把苗移栽到土地中,今日凌晨两三点时有下场小雨,山中土地还算湿润,种植起来省了许多事。 她种地的速度可是一等一的,黄豆子和张飞燕还没看到人影呢,她就把这一垄地给栽完了,幼嫩的苗看着便喜人。 这时候不冷不热的,时不时还有带着青草香味的风吹来,楚沁干活干得越加起劲。 觉得肚子饿了就吃个包子,一直等到将近九点半才看到黄豆子和张飞燕前后脚来。 黄豆子一张脸绷紧,明显不开心,张飞燕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俩并没有相约上山的,互相都看不上对方甚至还有点厌恶对方怎么可能约着上山。 两人是在上山途中碰见的,张飞燕在前,黄豆子在后。 但张飞燕上山的速度不快,反而被黄豆子超了,张飞燕便喊着黄豆子等她一等。 又在那个陡坡里让黄豆子拉她一把,以至于两人快就一起快,慢也一起慢。 楚沁没多理两人,问道:“来的路上有人注意你们吗?” 张飞燕摇摇头:“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反正我来的路上没人看到。” 黄豆子拿起锄头就来到自己的地,也摇头说:“我也没有。” 楚沁这才放心。 既然是因利而合作的,自然没有很多话要讲,要是只有楚沁和张飞燕在,或许还能谈几句聊些东西。 一方面是张飞燕觉得楚沁厉害,更觉得楚沁这人有几分运道在。 另一方面是楚沁对张飞燕有所图,不管再怎么说服自己未来是自己走出来的,还是不由自主的想从张飞燕这里套些话。 两方面一结合,楚沁和张飞燕还真有点塑料面子情的意思。 反倒是黄豆子,楚沁不爱搭理他,张飞燕看不上他,于是三人的场面就这么冷淡,冷淡到极少说话。 一时之间,满耳朵都是锄地声。 快到午时,几人并没有下山。 楚沁已经把今日的活完成得差不多了,她甚至只用了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做完了黄豆子和张飞燕一天的活,看得两人发愣,心里不由得感慨难怪村里人都说楚沁是狠人。 就这干活的速度,她一人就能抵得上两个人,每天拿十公分还亏了呢。 来到正午,太阳高悬头顶,正在干活的楚沁终于感受到些许热意。 于是她停下找棵树乘凉,再把饭盒从背篓里拿出来准备吃饭。 饭盒里就几个没吃完的清明粿,再加两个鸡蛋,配着水喝总算舒缓了那股饿劲儿。 张飞燕瞧着羡慕极了,因为楚沁是背着她坐的,她没有看到楚沁在吃什么的,但她隐约闻到了那股香味,馋得她肚子呱呱叫。 她也带饭了,只是带的是地瓜。 没办法,只有带地瓜才不会被爹妈发现。 楚沁吃完饭后歇息半小时,靠着大树又眯了十几分钟,彻底缓过来后继续干活。 她预计是种五块地的,然而下午一点时就把活全部干完。 索性楚沁猜到自己干得快,所以多带了些地瓜苗来,等到下午三点时她整整干完大大小小八块地。 按照她这种速度,只需找机会再来半天,楚沁就能把葫芦山的活全部干完。 张飞燕羡慕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自己这上辈子干了大半辈子农活的人竟然比不过人家这小年轻! 比不过就比不过吧,相差还那么大! 可见楚沁在村里干活时是有稍稍压制自己的,今天表现出来的才是楚沁真正的实力。 这女人好可怕,她此刻终于晓得那些个挖水渠的年轻汉子们为啥听见“楚沁”这两字就躲了。 张飞燕觉得楚沁性格虽然冷淡,但人还怪好的。 没看人家即使干完活也没急着回去吗,而是专门留下来等她。 楚沁确实也是在等张飞燕。 虽说和张飞燕算不上多么有交情,可这山里就他们两女一男,自己先走了,把人家孤男寡女留在山里似乎不太好。 穿越这么久,本因末世远离人群而不谙世事的楚沁终于懂得更深层次的人情世故了。 46 售卖野狼 获手电筒 一行人在傍晚四点半下山。 下山远比上山容易, 速度也更快。 楚沁是最先到家的那个,今天的活于她而言不算艰难,所以到家后还有精力折腾吃的。 张飞燕和黄豆子到家后是倒头快晕过去,恨不得一觉睡死睡到明天这时候。 翌日。 去购买肥料的韩队长还未回来, 楚沁依旧被村支书安排去挖水渠。 黄豆子还能坚持上工, 张飞燕却是两腿发软两手发酸干不了活得缓几天了, 唯有楚沁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似乎昨日在山里种一天地瓜的人不是她。 快到中午, 楚沁准备下工时见到莫技术员骑着自行车从村口而来。 楚沁对肥料的事有疑惑, 这涉及到她的盲区。又在农事上实在有点敏而好学的意思,于是吃完饭后就带着两个包子找上莫技术员。 莫技术员也是从食堂打饭回到住处吃,说实话她挺满意高树村的。 如果让她选择在哪住, 那么她愿意在高树村里住。 杨子沟环境太吵,在吃饭上面也得自己动手做。 而溪头村环境不好, 她住的地方是, 大队长家屋上的阁楼。阁楼低矮, 还不通风, 因为太阳直射的原因即使是四月间的天气每日中午她也能感觉到热。 相比之下, 高树村可不就是方方面面合她心意吗? 住宿满意,伙食满意, 村里村支书和大队长人都不错,她那是相当满意。 莫技术员此刻正好坐在书桌前吃饭,而且还即将吃完。 楚沁用碗装着两个热包子而来,透见窗户看到她:“莫技术员。” 莫技术员抬头,见是楚沁就把门给打开,略感意外问:“楚沁?你找我有啥事吗。” 楚沁笑笑,把包子给她:“这是我前天包的荠菜包子, 你尝尝。我也是有事想问你,哦,关于钙镁磷肥料的事儿。” 她坦坦荡荡把来意说出来,摆出一副求知心切的模样,惹得莫技术员都不好意思不收下她的两个荠菜包子。 于是犹豫两秒把包子接过,说:“进来坐吧,你也是来问肥料钱的事吗?” 这阵子村里有不少人都不满意她,因为买钙镁磷所花费的钱多,而莫技术员却一力支持韩队长买钙镁磷,在这部分村里人看来莫技术员这种行为是属于花别人家的钱不心疼。 楚沁纳闷:“当然不是。” “不过,”她又问,“很多人来找你问肥料钱的事吗,这事不应该去找韩队长吗。” 莫技术员这才松口气,略带无奈:“韩队长不松口,就来找我了。” 楚沁恍然大悟,忙说:“你别理他们,新鲜事物还是要勇于尝试的,我就觉得这个化肥肯定好用。” 莫技术员疑惑:“你怎么这么肯定?” 楚沁理所当然:“贵的要死嘛,不好用哪里敢卖这么贵。而且数量还少,你是大学生,你晓得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 她对此时的大学生抱有浓厚的滤镜,得知录取率后更是觉得每个能考上大学的都是顶顶厉害的人。 莫技术员此刻真心露出个笑容来,说:“你还是村里第一个这么信我话的。” “是吗。”楚沁眨眨眼,只问:“我这回来就是挺好奇的,你能跟我说说钙镁磷这玩意儿能增产多少吗?”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笔记本来。 莫技术员瞪大眼睛,对她的行为好似十分难以理解。 但她没有觉得冒昧,反而认为楚沁勤奋好学,特别有上进心。 莫技术员踌躇片刻问:“你先等等,我能问问你,你读书读到哪儿了吗?” 楚沁坐直身板:“读完小学。” 莫技术员眼里就透出几分可惜来,她觉得是环境使得楚沁没办法继续上学,要不然凭借她这股好学的劲儿,自己或许会教她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楚沁没理解她的眼神,不知所以道:“钙镁磷是得我读到中学才能知道的吗?” 莫技术员赶紧道:“当然不是。” 她又想想说:“其实化肥也不是乱撒的,得看看土里面缺什么元素。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撒的钙镁磷,按照我的估算……你们村每亩地撒完足够的钙镁磷后大约能增产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 楚沁嘴巴微张,惊得合不拢嘴:“不会吧,啊,这是真的吗。” 莫技术员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嘴快,立刻为难道:“你别说出去,最终结果还是得看秋收后才知道,毕竟谁晓得生长中途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楚沁忙不迭点头:“你放心,我嘴巴很严实,肯定不会说出去。” 她再次好奇问:“那这个肥料菜地里可以用吗,什么菜可以用?” 莫技术员挠挠头,说:“怎么跟你说呢,并不是看菜的品种,而是看土地。你土地是偏酸性的大约就能用钙镁磷,因为这个化肥是碱性物质。” 楚沁不自觉呆了,她发觉自己此时真是个文盲。更迫切觉得自己需要吸收更多的知识,而不是因为会认字就满足,甚至洋洋得意。 她听不懂莫技术员说的话,却也听出来莫技术员已经是在迁就她,所以尽量往简单方面去讲。 什么酸性啊,什么碱性,什么元素,楚沁通通不晓得。 顿时间,她心里有点沉重。 穿越来后楚沁更多时间是在村里,即使去过钢铁厂,但和村里相同。 相同在什么地方? 相同在她在这两处地方做的都是体力活,而在体力方面楚沁几乎无人能比,说句力压群雄半点不过分。 加上她笨吗? 楚沁认为自己并不笨,她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反而力气智商双全,她能从张飞燕那里抽丝剥茧发现灾荒的事,可见她脑子虽算不上绝顶聪明,但肯定是好使的。 但现在,此时此刻,楚沁还是第一回受到彻底的碾压。 来自知识面的碾压。 莫技术员真的太厉害了,头一次接触到高技术人才的楚沁呆愣住,怔怔看着她。 楚沁有些羡慕,也对此感到向往。 她少有地感觉到不知所措,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当下的想法来。 楚沁叹气,气馁道:“莫技术员你好厉害,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 莫技术员脸红:“你没学嘛,你学了你就懂了。” 楚沁打蛇随棍上,立刻问:“您说,我该学什么才能像你这般知识渊博。” 楚沁现在都开始用敬称“您”了! 莫技术员此刻脸更红了,红得发烫,跟猴屁股没啥两样,摆摆手:“咳咳,我算什么知识渊博,你你别这样说。” 她竟然觉得有些羞耻……毕竟她不习惯被别人这么直白的夸。 然而楚沁说的是真心话,在她看来上完高中都算知识渊博了,何况人家大学生。 楚沁本是想来了解钙磷镁的,谁曾想反倒勾起她想继续学习的想法来。 莫技术员思索片刻说:“你岁数又不算大,学习又不是只为学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自己找些中学的书来自学吧。我只要在这村里一天,你问我我肯定是会教你的。” 楚沁欣喜非常! 她迫不及待问:“真的?” 莫技术员点点头:“我有空我就教。” 楚沁都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回家时两腿还轻飘飘的,缓过神后马不停蹄跑去村支书家里借书。 村支书的小儿子和大孙子都上过初中,小儿子甚至还读完高中,家里书肯定是有的。 村支书借还是愿意借的。 借别人肯定不乐意,但借给楚沁能放心,因为楚沁是个心细谨慎的。 “这是中学一年级的,你都带回去看吧。”村支书这般说道。 楚沁不禁嘴角上扬:“好,我肯定会保护好的。” 村支书:“嗐,你做事我还能不放心吗。没事儿,啥时候看完啥时候还来就行。” 楚沁使劲儿点点头,小心翼翼抱着几本书回到家。 夜深了,楚沁干完活洗漱完后终于坐到书桌前翻开书本。 点燃两盏煤油灯,特意放得远些,以免不小心烧到书本。 楚沁兴致勃勃翻开书本看,嗯,从第一页开始看,嗯,一个字一个字看……嗯,不出意外,她看不懂。 她怒了,她真的一个都看不懂! “怎么回事儿?”楚沁纳闷,原主不应该学完小学,如果接着学的话,就是上的中学,学的这几本课本啊。 她开始调动脑袋里的知识,却意外发现这些知识自己知道,是的,都知道,依靠原主的记忆甚至能把老师在课上说的话原模原样背出来,却无法理解。 楚沁这下才彻底呆住。 原来她还真是个文盲。 难不成是因为“知识”是特殊的?无法和记忆一样被她全盘接受?楚沁头一回原来自己身上还隐藏着这么重要的事没发现。 “幸好幸好!”楚沁庆幸自己发现得早,总算还能补救,不至于当个彻底的文盲。 只是她许是得从小学课本开始看了,楚沁肩膀慢慢垮下来。 合起书本,脱鞋上床被子一拉开始睡觉! 不着急不着急,时间多着呢,楚沁安慰自己道,然后渐渐睡去,一夜无梦。 时间渐过,转眼间韩定国满载足够多的肥料回来了。 作为当下村里最重要的资产之一,肥料放置在村中仓库,足足上了三把锁,就连窗户也钉了好几块木板。 楚沁每回经过仓库时都得闻一闻,然后嫌弃地“咦”了声。 真难闻,那味儿绝了。 偏偏这种味道奇怪得紧,怎么说呢,楚沁觉得怪刺激的。 又过大半个月,村里几条重要的水渠已经修完,也只剩下三分之二处没修了。 最为要紧的是从高树村到上溪河这段路的水渠也已修过半了,只是越靠近上溪河便越难修,往后那一半的路程怕是需要用到前一半路程的两倍多时间。 因为有巨石,于是楚沁等人陷入瓶颈,只能等待韩队长解决后才能继续挖。 楚沁又重新回了田地间,开始劳作。 — 杨小舅遇到职业难题,作为倒买倒卖好手的他第一次发现有东西能那么棘手。 是的,野狼真是无比棘手。 你说它不值钱吧,可他又是肉。 你说它值钱吧,这肉是最令人嫌弃的肉,连他妈都看不上眼。 杨小舅在野狼拿到手的第二日就把野狼运给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胡威了,两人抽着烟想半天都想不出这野狼该卖给谁,又该卖什么价位。 “我说,你这是在哪搞到两头狼的。”胡威吐出烟雾来,皱眉问。 杨小舅搓搓脸:“这就不能说了,我答应了人家,咱们这行你晓得,有些事没法问到底。” 胡威也晓得自己这个兄弟重信重义,他既然不说,胡威也就不问,索性这事儿他也那么想知道,只是随便一问。 他就是好奇,能把野狼戳成这样,把野狼最大的价值都给戳没了,也是挺牛的。 “这不好卖,你预估的价格还得低点,十斤狼肉都比不上一斤猪肉的。”胡威说道。 杨小舅思来想去后下定决心,正常价格是卖不出去了,还真得亏本卖。 只是他认识的人里就没有要野狼的,无奈之下只能转几手放到县城的黑市里。 放到黑市里,能换到什么就全看命了。 有可能是几十斤地瓜,也可能是半斤米。 毕竟野狼是死的,是会臭会坏的,臭了坏了就自己受着,所以赶在变质前被人压价购买也很正常。 两只野狼杨小舅只换到二十斤的地瓜。 是的,仅仅只有二十斤的地瓜,杨小舅还是头一回做这种赔本生意,惹得他好一段时间都郁闷得不行,总觉得这单生意算是自己作为黑贩子生涯里的一个显著污点! 要是他知道楚沁那儿还有两只狼等着他,他绝对一开始时就不接这个摊手山芋。 只换到二十斤地瓜的杨小舅不是很好意思见到外甥女,他觉得有点对不起楚沁。 于是拖了许久,拖到五月份时杨小舅才拖拖拉拉的把二十斤地瓜给楚沁,叹道:“只有二十斤。” 楚沁忙请杨小舅进家里来,接过地瓜放到一旁:“小舅,这些也够了。我也晓得这两头野狼不好卖,反正我自己留着没用,能换多少就换多少。” 这话她是真心的,20斤的地瓜多少也够她吃好几顿的呢。 再说她还有两只野狼,也就是说估摸着能有四十斤地瓜。在如今家里地瓜告罄的情况下,楚沁竟然还有点满意。 于是楚沁扭捏几秒,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小舅,那啥……你说巧不巧,我今天上山,又在当初的那个陷阱里看到两只野狼。” 杨小舅瞪眼,往后退两步:“你拉倒吧,野狼哪里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呸,他看起来就这么好骗吗? 杨小舅压根不信楚沁的话,他倒是不觉得野狼是楚沁打的,也根本猜不到楚沁有逆天神器背包空间。 他认为楚沁肯定是跟人合作了,合作啥?合作打猎。否则哪里能不断拿出猎物,就是不晓得跟她合作的是谁。 楚沁摊手,脸上露出无辜:“这是真的,我没骗您,我都不敢放在后院,只敢放在地窖里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杨小舅气个仰倒:“我不去,你都说有了难不成还能没有吗。只是这野狼我是真卖不出去了,这二十斤地瓜都很勉强,完全是亏本卖。而第二回卖,只能是更亏本。” 污点有一难道还能有二吗? 楚沁“嘶”了声,说:“小舅,我不太在意,我就想那两头野狼赶紧处置,看着实在烦人,也占位置。” 杨小舅心说:这是说处置就处置了的吗,你不太在意我在意啊。 这可事关他的名声! 然而楚沁又说道:“小舅你别慌,这两只野狼和之前两只比起来身上的伤口没那么多,狼皮保存的还算可以吧,也算有点价值。” 杨小舅望天叹息:“我早晓得就不帮你处理这些玩意儿了,现在我是上了你的贼船,下也下不去。” 楚沁:“……” 倒不必这么说。 什么贼船不贼船的,怪难听的。 “小舅,那……” “还那啥啊,你今晚照样吧,只是具体能换什么我就不保证了,说不准给你换些盐来都有可能。”杨小舅说道。 这要是他打的狼,他宁愿不卖也不能被那些人压价。 可这是楚沁打的,楚沁对有没有被压价其实无所谓,于她而言换了就是赚了。 只有杨小舅的职业道德受到严重伤害,顿时之间扼腕个不停。 楚沁点点头,笑了:“行的小舅。小舅等等,我托人买了些饼干来,你带回去给表弟吃吧。” 说着,她去到卧室,从橱柜里抱出铁盒,然后用纸袋装了半斤的饼干,再递给杨小舅。 杨小舅哪里能收呢:“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我就帮你卖卖,你还塞饼干给我,这就是见外了。” 但他推不过楚沁,楚沁硬是拍给他,在楚沁看来杨小舅这两次给她卖野狼肯定是劳心劳力了。 有时候不能看自己得到什么,她或许将只得到四十斤地瓜,或许还没有。 但杨小舅确实付出不小,人家也用心,楚沁不能装作看不见。 再亲密的亲戚都得有来有往,单是一方面付出是长久不了的。 杨小舅只好带着饼干回家,他寻思着楚沁即使买了自行车家底还挺厚实的,这么贵重的饼干也愿意买,一送就是送半斤,可见她自己最起码也留着半斤。 他儿子也快两周岁了,因为自己私底下的那些工作他家并不算缺钱,只是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的,比如饼干,必须得有票,这般好的饼干不但要有票,还有有运气抢得到。 回到家后饼干直接被大儿子吃了三块,看见好大孙吃得这么香甜,杨姥姥对楚沁总是使唤自家儿子帮忙的事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杨姥姥原先觉得楚沁就挺事精的,可小儿子看不出来,对楚沁比对自己嫡亲外甥女还要好。 就算对小儿子来说,两个外甥女都是同样亲的,但他明显有偏向啊。原先还不觉得,反正这一年多是越来越偏楚沁了,就连儿媳妇也一样。 杨姥姥一口气哽在胸口,辗转反侧一晚上才想通。哎,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而这天晚上杨小舅又从高树村运了两头狼走,比起之前的两头狼,这两头狼看着确实没那么磕碜了,至少不会一摸就一个血窟窿。 这两头狼因为狼皮还算能用,所以换的东西远比上回要好。 杨小舅换了啥? 换了煤油票。 杨小舅也没犹豫,先添钱把煤油票都用了,买了整整两斤的煤油,然后带给楚沁。 楚沁乐得杨小舅走后差点蹦起来,她缺煤油吗?当然缺啊!她前阵子就想今年要多多存些煤油呢,至少煤油这玩意儿未来几年都不太方便买。 到时候楚沁因为有粮食,没有瘦成骷髅,万一去乡里县里买东西被盯上怎么办。 楚沁已经打定主意了,等灾荒开始后,特别是灾荒中期后期,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当个乌龟最好。 如今这些煤油够她用好一阵子的了,楚沁往后再买些,坚持三四年想必是可以的。 也不知是不是煤油带动运气,楚沁这次月抽盲盒抽到个好东西。 啥呢? 手电筒。 是的!终于不是那该死的电灯泡了,目前电灯泡对她而已是比野狼还要鸡肋的东西,偏偏她一直抽,直到现在她家里就有整整十二个电灯泡。 苍天呐,她这破家即使通电了又哪里能用到十二个灯泡,所以楚沁有理由怀疑游戏系统实在坑她。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简直眼含热泪地抚摸手电筒。 [恭喜玩家获得“持久耐用”,“一池更比六池强”的手电筒。] “天,这算是我家第一个电器吧。”楚沁不由自主道,然后把手电筒打开,光芒直接从手电筒里照射出来,只是现在暂且是白天,看得不是很清楚。 楚沁眼睛一转,跑到地窖里。 她下地窖,把地窖盖子稍稍合上,地窖里瞬间变得黑暗。 楚沁就站在梯子上,“咔哒”一声把手电筒开关打开 ——霎时间,地窖明光瓦亮黑暗被驱散,俯眼看,每个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见这手电筒有多强! 楚沁又是满意又是叹气的。 哎!好归好,就是这种亮度的手电筒明显不能示人眼前拿出去用了呢。 只要开关打开,谁看了也知道不对劲,毕竟现在手电筒灯光昏暗,哪里来的这么亮。 闹不好她要被怀疑是特务的! 楚沁离开地窖,十分宝贵地把手电筒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 手电筒是没有额外配送电池的,系统表明电池有耐用buff,也不晓得是怎么个耐用法,如果往后能抽到电池就好了。 47 窒息工作 盖洗澡间 转眼间来到要拔稗草的时候。 稗草是啥?是稻田里和秧苗长得极像的一种植物, 深受农村人讨厌。 毫不客气的说,楚沁最烦的就是拔稗草。因为拔稗草时注意力得全程集中,否则一不小心拔到秧苗该如何是好。 加上秧苗刺人, 刺得肉疼。天气又热太阳又晒, 相比起来她宁愿去挖水渠! 而今年拔稗草时还多添份工作:撒肥料。 清晨, 村里人站在打谷场准备上工。 韩定国正在分配今日任务, 最近几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撒肥料。 有人撑着锄头就问:“咋撒嘛,这玩意儿人手真的能抓吗?” 韩定国:“咋不能?你这话说的,这玩意儿是肥料, 又不是毒药。” 楚沁心想:别说, 闻着就挺像毒药的。 村里人不了解化肥,目前对它有点敬而远之。韩定国做了许久的口头工作, 说得嘴巴都冒烟儿了才把任务分配下去。 他开始讲具体工作内容:“肥料的份量昨天已经分配好了, 一亩地刚好一桶, 等太阳起来后才能撒,莫技术员说最好得边拔稗草边撒,这样肥料才会在水里均匀散开。” 又有人问:“为啥得等太阳起来后再撒, 现在撒刚好拔稗草, 不冷不热的多舒服。” 韩定国扯着有点发哑的嗓子说:“莫技术员说的话有自有她的道理, 照做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啥。” 楚沁倒是知道,她最近一段时间又找莫技术员找过两三回, 听她说过这其中的道理。 说是清晨秧苗上有露珠,如果这时候撒肥料的话肥料就会沾到秧苗上。而肥料沾到秧苗上后秧苗很可能烧死,所以才需要太阳升起把露珠晒蒸发后才能撒。 韩队长喝了口水,许是缓过来了,也把其中的关窍给解释一遍, 免得有人阳奉阴违。 村里人这才信服,先是去做其他的活,等太阳升起秧苗上的露珠消失后才去拎着化肥到分配给自己的田地中。 早上九点,阳光已经彻底升起,正是开始感觉到热的时候。田野上翠绿一片,秧苗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若绿海。 每块田地里都有人,楚沁就在其中,她此时此刻戴着稻草帽,因干活干得发热所以穿着短袖,裤子倒是长裤,但因为要下田所以裤脚挽起,挽到膝盖上,时不时还得把附到她脚上的蚂蝗给收入背包空间中。 楚沁深深感受到了蚂蝗对她的恶意,严重怀疑自己是吸引蚂蝗的体质。 蚂蝗就是水蛭,在当地被称为吸血虫,是田里最让人讨厌的东西之一。 因为被它咬了很危险,不及时把它搞出来它甚至会钻到你的皮肉里。 而被咬后也得防止伤口发肿发痛,楚沁就被咬过好几回,被咬后每日回家都得用碘伏擦拭伤口,若觉得痛还得用消炎药摸摸。 消炎药哪里能总用在这事儿上,楚沁都快心疼死了。 被咬几回后楚沁就学乖了,每日上工前特意空出个背包格子出来,她四只野狼全部解决后背包格子还算够用。 接着便收蚂蝗。 一边插秧一边收,后来则是一边除稗草一边收。现在呢,不仅要除稗草,还得撒肥料,收蚂蝗的动作也没停。 只是每日上工的地点并非是固定的,但凡楚沁待过的田地蚂蝗就能少许多,这并不是她自吹自擂,而是村里人都发现了,不过还没把关窍想到楚沁身上。 截止到目前为止,楚沁空间背包里的蚂蝗已经超过了百只,具体多少楚沁也没数,但配着辣椒蒜苗还是能炒两盘的。 不仅如此,蚂蝗还能卖,哦不,是能换些东西用。 秦华夫妻俩最近就在田里捡蚂蝗,说是能入药用。他们夫妻在分队分组后是不需要下地的,附近几个村庄就他们夫妻俩两个大夫,平日里需要挑着药材几个村里走走看看。 楚沁思来想去后还是没打算把背包里的蚂蝗卖了,主要是她找不出自己怎么攒得到这么多蚂蝗的借口。 今日,活还没干多少呢,她就又收了十多个蚂蝗到空间里。 “就纳闷了,哪里来的这么多。”楚沁皱着眉低声嘀咕,怎么都没感觉别人有被如此多的蚂蝗盯上。 楚沁略感烦躁,把装着肥料的木桶拎在手里,然后学着正在做示范的韩队长把肥料洒在稻田中。 边撒边拔稗草,那刺人的草又把裸露出来的小腿和手臂给割疼了,紧接着楚沁发现的噩梦来临。 太阳渐渐灼热,在阳光的作用下肥料的气味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窜,那味儿绝了,和炎炎夏日里茅厕的气温也没啥两样,闻得她头晕脑胀恨不得赶紧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更要命的是她还得拔稗草,得将作死的蚂蝗收入空间中,还得注意将撒在田里的肥料用腿把它们均匀搞开。 不仅是她,楚沁明显听到在她隔壁田里干活的村支书大孙女呕了几声,显然也是不适应这个气味。 反倒是张飞燕瞧着还行,她撒肥料的动作特别熟练,比此时的楚沁还快,似乎没有受到肥料气味的影响,看来是上辈子做得多啊。 楚沁认命地直起僵硬腰,仰头呼吸一会儿新鲜的空气,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 生活不易,楚沁叹气! — 新鲜出炉的撒肥料活折磨得村里人下工时都低头耷脑无精打采的,脸上表情像是经受□□好几小时似的。 楚沁这次同样如此。 她只觉得太阳穴直跳,脑袋晕乎乎,恨不得赶紧洗个澡躺床上去。 回到家后她也没心思再做饭,只把包子取四个出来,放到锅里蒸。 再打两个蛋在碗里,碗放在包子旁边,等她洗完澡后,包子和鸡蛋羹也蒸得差不多了。 农村洗澡没啥讲究,天热时村里男的就会去河里洗,或者只在家里穿着短裤冲个凉就算洗完。 这既是为了省事儿,也是为了节省柴火,即使是在乡下柴火也得省着用。 省柴火的一个办法就是在天热时每天接几盆水放在院子里,经过白天阳光的暴晒,水温提升几度,稍微掺点热水就能用于洗澡。 楚沁也是怎么做的,她在柴火方面虽然家大业大,但该省还是得省啊。 今日拖着疲惫的身躯洗完澡,又随手摘些院子里种的薄荷,再舀半勺蜂蜜泡蜂蜜薄荷水喝,喝完后感觉整个人才算活过来。 “哎——”楚沁倒在竹摇椅上,吹着晚风喝着水,发出声舒服的喟叹。 歇得差不多后再去厨房里把包子和蛋羹端到屋檐底下的小桌上。 楚沁今日肚子虽饿,却难得没什么胃口,待在有些昏暗的堂屋里就更吃不下了。 好歹记得不吃饭晚上会饿醒,楚沁吃了半小时,最后塞也塞不下了,包子还剩两个没吃完。 没吃完也不给小白吃,楚沁收到空间里,想起刚刚在后院屋檐底下看见的砖块,心想:要不要盖个小间来。 盖来干啥? 盖来洗澡。 她平常洗澡是在杂物房洗的,可随着杂物房东西越来越多,而且每次洗完都得扫水,这让楚沁升起盖个洗澡间的想法。 毕竟她这段日子抽到的砖块盖房子不够,但盖小小的一间洗澡间还是够的。 楚沁思考片刻,觉得此事可为。 她站起身,开始在院里走动观察,边看边嘀咕道:“该盖在哪儿呢。” 她绕着屋子,前院后院走一圈,决定还是盖在前院。 楚沁是极没有安全感的人,若是洗澡间盖在后院,那她洗澡时忽然有人上门来咋办? 虽说盖在前院比较惹人眼,但比起有人上门她都不知道她还是能接受的。 “就盖在杂物房边上吧。”楚沁道。 盖在杂物房左侧,靠近卧室的那侧,只是这样的话面积肯定不能大,毕竟要留个通道。 楚沁当即就拿出尺子来量地了,然后掏出笔记本记录数据。 有这事儿吊着她,她竟然逐渐恢复精神,又精神奕奕起来。 计算过后,她计划盖间两个平方的洗澡间,这样的话砖块刚刚好够。 没办法,上回砌灶台用完了所有的砖块,还是这阵子总抽砖块才能攒出这些来呢。 楚沁历来就是风风火火的人,她忽然间腿不软了腰不酸了连手臂也不疼了,拿着锄头就开始挖地。 傍晚,天边霞蔚云蒸。 锄头声阵阵,惹得黄豆子怀疑连连,心说楚沁莫不是又在建什么挖什么了吧。 楚沁家院子里一圈的陷阱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胆小点的人甚至都不敢靠近楚沁家。 大约过了半小时楚沁终于挖完了,在天色彻底暗下前挖完。 日落月升,浑身是汗的楚沁扔下锄头,懊恼地再次去烧水洗澡。 失策失策,这就是顾头不顾腚的教训。 48 抓捕竹鼠 做玻璃窗 盖洗澡间其实很简单, 比盖亭子容易,亭子单单是那四根大木柱就让她当时很为难。 楚沁只用了九日便把洗澡间给盖好,这九日里她还日日上工, 每日利用早晨和傍晚的时间来盖, 因为没有水泥,她还在开始盖的第二日去村支书家换了两袋水泥来用。 村支书不仅大孙女要结婚, 小儿子说是年中不忙的时候也得办婚礼。 所以村支书家盖了一间砖瓦房, 虽说只有一间,但这也是村里第一间砖瓦房。 盖砖瓦房当然要用到水泥,楚沁曾在干活时听支书媳妇说过自家水泥买多了还有剩些,便去找他们家换。 洗澡间建完,这姑且算是村里第二间砖瓦房吧。 楚婶儿对于楚沁的这种行为称为:败家。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就为了洗个澡便花砖头水泥瓦片盖屋子,洗澡难道不是随便放哪个屋里就能洗的吗? 你在不愿意放在屋里洗,那就用木头盖个木棚子啊, 就非得用砖块盖? 楚婶儿无法理解,她即使再告诫自己楚沁有想法能独立过好日子,自己最好别再干预她的选择, 这次也不免依旧说些老掉牙的、劝楚沁节省点的老话。 她叹气:“唉!你这样还不如多攒几年,攒够了砖块和瓦片后盖两间房。” 楚沁无所谓道:“没关系的, 砖块和瓦片我可以继续攒。” 几乎每五个周抽盲盒中就有两个周抽盲盒开的是砖块,楚沁觉得砖块肯定是游戏系统给的长期奖励,一时半会是不会取消的。 再说她盖房后也得盖个洗澡间, 楚沁一向奉行早盖早享受的道理,反正盖完后用几十年都是可以的。 就如同买自行车, 即使买自行车会掏光她的家底,她也依旧是要买。 楚婶儿翻白眼:“这些东西要是真这么好攒就好咯。” 她也没心思多说了,走到洗澡间里仔细瞧了瞧。真别说, 楚沁拾掇得挺好的。 两平方听着小,但是只洗澡完全够。 推开木门,里边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矮木桌。木桌上放着两个木桶,用于洗澡,木桌下则是一个竹篮子,想来是用来放脏衣服的。 但楚婶儿还是觉得这个洗澡间很奢华,不仅奢华在它是用砖块和瓦片盖的,更奢华在它竟然装了玻璃窗。 楚婶儿就又问了:“你哪买来的玻璃?” 这时候的玻璃其实也不好买,得去玻璃厂购买。价格算不上昂贵,但在他们农村几乎所有人用的还是木窗。当夜晚来临窗户关上时,屋内将会漆黑一片。 这样不仅节省了玻璃钱,还节省窗帘钱。至于白日……白日关啥窗户,再说白日都是在外头上工,哪能呆在家里呢。即使是冬天,冬天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添置玻璃。 楚沁又把锅甩在杨小舅头上,脸上毫无半点心虚,只说:“是我小舅帮忙买的。” 楚婶儿就晓得是这样! 她纳闷:“你不安到你房间去?” 楚沁道:“没关系,我还有两块,改日找个空闲时间就安到房间窗户上去。” 楚婶儿哽住,有钱真了不起。 也难怪,楚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楚婶儿此时此刻竟然有点羡慕楚沁,羡慕她这完全自己当家做主,不受任何人安排的生活。 哎!楚婶儿说不出自己在惆怅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过过楚沁这种潇洒日子,似乎是有点亏。 她不多说了,心里莫名沉甸甸的回家。 楚沁抓抓脑袋不明所以,也关上门回到堂屋,把她放在堂屋角落的玻璃搬到院子中。 玻璃是哪儿来的? 是五月的月抽得来了,总共四大块,两块用在洗澡间,剩余的两块她确实想安在卧室。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把卧室窗户尺寸调整一下,反而比洗澡间安玻璃更麻烦。 没办法,房间窗户过大,而玻璃过小,尺寸不匹配。 楚沁咬着唇想了想,决定在窗户框架上下手,把木头框架做大些,这样或许就能和玻璃合上。 这件事又陆陆续续花费了楚沁五六天的时间,她也没急着做,每日下工回来后慢吞吞打木头框架,边打边调整,等又是一年小满时楚沁才终于给房间安上玻璃窗。 她现在的家颇有种大乱炖的感觉。 好坏都有,咋说呢? 有破烂如杂物房,有奢华如洗澡间。有黑蒙蒙的厨房,还有亮堂堂的卧室…… 楚沁看得自己都感觉眼疼,干脆不去想这事儿。 眼瞅着明年就是灾荒开始的时候,她现在多的是事情干呢。 灾荒来临,无外乎就是粮食、水、和肉。 粮食她能存还是得再存些的,今年村里庄稼长势明显不错,特别是水稻。 村里人似乎都反应过来了,即使距离撒化肥没多久,但大家都是伺候庄稼的老手,哪里看不出庄稼的好坏呢。 若无意外,水稻今年必定大丰收。 除此之外就是地瓜。 莫技术员在地瓜生长过程中指导村里施过草木灰。 高技术人才果然就是高技术人才,村里从前施草木灰是直接施,可人家会把草木灰和其他肥料混合着施,说是效果更好。 确实更好,草木灰和堆肥一起使用后楚沁都看出地瓜长势喜人了,惹得她当天晚上连忙一毫不差地给自家地瓜地施上同样的肥。 再就是菜籽和黄豆,虽说今年雨水不如去年,但因为几条主要水渠已经贯通的原因,菜籽和黄豆等长得都不错。 至少楚沁每日一杯豆浆是有望了。 喝多牛奶的她很馋豆浆,楚沁甚至想着要不要在葫芦山里种些黄豆来。 奈何手里没种子,只能暂时放弃。 至于水…… 楚沁似乎觉得这场灾荒也没到断水的地步。 缺肯定是缺的,山里水量减少,河里水位下降,就连东湖那里都说今年水少了,怕是有大旱要来。 但会不会渴死人?应该是不会。 她有试探地问过张飞燕,这姑娘对水半点没上心的,可见未来灾荒的几年人的饮用水暂且能保证。 最后就是肉。 楚沁背包空间里还有32斤的新鲜猪肉,家里有十来斤的腊肉以及斤的腊肠,再过几个月,她即将再进账起码两百斤以上的肥猪,这就是她所拥有的全部猪肉了。 除猪肉还有熏鸡和熏兔,熏鸡只,熏兔四只,都挂在房梁下。 这些够倒是够,但楚沁向来不爱卡着线,她决定要抓紧时间编制鱼笼了,必须多去东湖乡走走,多搞几条鱼来。 要是可以,楚沁甚至想养着,就是没那个条件,也不晓得咋养。 时间渐过,又到一年一度收菜籽的时候。 菜籽前前后后得收一个来月,基本上是要全月无休的。 所以在开始前韩队长便让村民该买的东西趁着开收前去买了,该补的身体趁着第一波农忙来临前去补了,到时候是不准请假不准翘班的。 楚沁壮硕如牛,哪里需要补。 但她还真想买个东西,买啥?买锅。 她这段时间怎么抽都抽不出来铁锅,楚沁死心了,决定到乡里去买。 至于工业票,楚沁把目光看向葫芦山方向。 葫芦山里有片竹林,楚沁有次给地瓜浇水回程时意外走到那片竹林中。 她当时是追着野鸡的,只不过灵活的野鸡没抓到,倒是发现一只竹鼠。 楚沁抓竹鼠那叫一个熟练厉害,盖因她上辈子住的地方也有竹林。 那里的竹鼠才凶呢,会咬人的,咬到后绝对不松口,没给你咬一块肉下来都算好的。 楚沁当时就凭借着一根竹棍完成过日抓五只竹鼠的任务,直到现在手感也没生疏。 那日是半月前,她进入竹林。 竹鼠极爱生活在安静干燥干净的环境中,而楚沁打踏入那个竹林时就肯定此处有竹鼠,因为她看见竹林里有不少竹鼠挖的洞, 楚沁立刻砍根竹棍来,寻找竹鼠的痕迹。在寻找了十多分钟后,终于发现有个洞中有竹鼠。 竹鼠是昼伏夜出的生物,白日多是在洞里睡觉,楚沁直接提起木棍,找准位置捅进去,在触碰到竹鼠的一瞬间就压着它,把它挖出来然后眼疾手快用手把竹鼠抓住。 这只竹鼠整整四斤重,这玩意儿剥皮切块洗干净后能直接红烧或者焖来吃。 甚至烤也行,这只竹鼠就是被楚沁放在火塘里烤来吃的,刷上酱料,撒上辣椒粉,吃得第二天嘴巴上火,差点长出个泡来。 村里头倒是少有人抓到竹鼠吃,大约是因为离村里比较近的竹山都无竹鼠,而竹鼠都在需要走上两甚至四个小时的葫芦山吧。 这玩意儿不像野鸡更不像野猪,它是有迹可循的,有竹鼠洞给你发现,不需要守着陷阱等运气。 所以楚沁就琢磨着,她想要工业票怕是得看竹鼠了。 第一波农忙很快到来。 楚沁在到来前收拾好上山用品,准备去趟葫芦山竹林。 — 清晨,公鸡发出鸣叫,天色微亮。 楚沁起床后就是热几个包子和蒸碗蛋羹来吃,然后就去把鸡笼里的鸡放出来,到菜园里摘些被虫蛀了的菜给它们吃。 接着就是做午饭。 是的,她去葫芦山通常都会带饭。 昨天晚上剩的地瓜饭还算够吃,楚沁把热完的饭装入饭盒中,再炒两道菜。 一道是清炒白菜,最近菜园里最多的就是白菜,楚沁目前最爱的茄子和豆角还没长成。 另一道就是蚂蝗。 是的,就是她在田里抓的蚂蝗。 楚沁用蒜苗和辣椒炒,还放入她做的剁椒酱进去,炒制过程中就使得楚沁不停冒口水,明明刚吃饱的肚子忽然间就又饿了。 炒完的菜同样装入饭盒中,索性饭盒装得下,楚沁直接来个双拼盖饭。 随后就是清理空间背包了,先把这些日子攒的蚂蝗全部放出来,装在一个小陶缸里,用木盖子盖住,防止蚂蝗逃跑。 她刚刚炒完一份辣椒蚂蝗,如今看这样子似乎是还能炒五六份。 再把鸡蛋移出来,家里的鸡蛋是越来越多了,楚沁觉得往后要换什么完全可以用鸡蛋换一波。 比如说食用盐,再比如说洋火,还比如说针线,屁股银行这个词果然形象。 甚至只要她鸡蛋足够多,用鸡蛋换工业票也是可以的,只是楚沁不舍得。 腾出两个背包便可以,然后楚沁收拾好东西换好衣服开始出门。 她特意等到黄豆子不在家时才出的门。 这人太过细心敏锐,楚沁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去了葫芦山,更不想让他晓得葫芦山上竟然还有这片宝地。 黄豆子惯来是爱吃绝户食的,如果让他知道那片藏着许多竹鼠的竹林,他保准是要让那片竹林里的竹鼠们断子绝孙。 不抓光它们都不算完的! 而楚沁心地善良,断子绝孙这种事她是不会干的,决定给竹鼠们留个后。 心地善良的楚沁用两个小时到达葫芦山竹林地,随后捡起自己当时放在草丛里的竹棍,随后开始寻找竹鼠洞。 这时太阳已经上山,只是竹林茂密,在竹林中压根感觉不到晒意。 “嗒嗒嗒——” “嗒嗒嗒——” 楚沁用竹棍轻轻敲。 她的耳朵很灵,若有竹鼠在洞里轻轻一动她都能听到。 “簌簌簌——” 果然,这个洞里有竹鼠,楚沁直接把竹棍捅进去再往外一挖,弯下腰竹鼠就入她手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到空间背包中。 她来到竹林里已经一个小时了,目前抓到两只竹鼠。 第二个小时,她再次抓到两只。 第个小时,抓到一只。 等到竹林里有阳光照射下来,透过枝丫斑驳地照在地上时,楚沁坐在地上开始吃饭。 竹林安静,偶尔有风吹过,吹得竹叶簌簌作响,有几阵风大时还把竹子吹弯了腰。 米饭温热,但在这种天气里吃刚刚好。 楚沁用勺子搅拌搅拌,米饭立刻沾上辣油,她一口接一口,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本来在野外吃饭胃口就会好许多,更别提楚沁吃的是辣口的了,没两下就把满满一饭盒的饭给吃完。 “嗝~”吃完顺便打个嗝。 楚沁饭量偏大,干重体力活时更是大到出奇。她倒是不怕别人说,毕竟能吃是福嘛。 吃完饭后楚沁继续寻找竹鼠。 日头渐渐西移,时间就在找竹鼠中度过。 楚沁下午时收获不算丰,后来竹鼠怕是也学聪明了,她两点半愣是一个洞一个洞搜过去都没抓到一只竹鼠。 她是四点下的山,因为下山快,楚沁抄的还是近道,所以不到六点就到山脚了。 今日楚沁总共收获七只竹鼠,其中有两只怕是有五斤多重,只四斤左右,两只只有两斤多。 总之,还算可以。 换工业票是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这次上山另有收获。 楚沁下山是换条好跑的路走的,她跟灵活的猴似的一路跑下山,途中就看到一片坡上生长着许多的蕨菜。 送上门的蕨菜楚沁还能忍? 她当即拐个弯去摘了,蕨菜很多,楚沁还没十分钟就摘满半箩筐,这就跟白捡似的。 楚沁继续摘,又摘五分钟,拍拍手后再继续下山。 她觉得葫芦山大有可为! 这里明摆着资源丰富啊,毕竟是没被村里人过多踏足的地方,她甚至还发现许多的竹荪呢! 不过是在另一片竹林中发现的,那片竹林更为潮湿。所以竹鼠一只没找着,竹荪倒是被她摘了很多,通通放在背包空间里。 这些竹荪要是能烘干就好了,烘干后放着冬日煮汤喝,省得楚沁总觉得汤腻得紧。 于是“劳碌命”的楚沁回家途中又开始动起她的小脑袋瓜,想办法搞个烘干炉出来。 楚沁越想越兴奋。 烘干炉很有必要,不禁能烘干竹荪,还能烘干其他菌菇啊,甚至能烘干菜干! 49 买大铁锅 标杆楚沁 回到村里, 楚沁先拐到楚婶儿家去,拿两把蕨菜给她。 这会儿楚婶儿已经做完饭,都在吃了, 见到楚沁有点惊讶:“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哪里搞到这么多蕨菜?” 楚沁把蕨菜放在窗墙上, 说:“从葫芦山东面那个坡上摘的, 我摘了满满一竹篓呢。” 说着转个身, 露出那被蕨菜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篓。 楚婶儿连忙记住位置, 心想自己哪天有空了也得腾出些时间去摘。 只是那里属实有点远,楚婶儿都想不到楚沁会逛到葫芦山去。 想想时间成本, 又想想其他地方也能摘到蕨菜,她就又犹豫了。 楚沁倒不怕地瓜地或者竹林被别人发现,因为葫芦山是真的远。 而且摘到蕨菜的地方已经算是葫芦山的外围部分了, 如果想从那里走到地瓜地, 还得爬上将近两个小时的陡峭山路,没谁愿意去。 去竹林到是近点,但她抓竹鼠靠的是竹林里的竹鼠多吗? 当然不是,靠的是那双灵敏的耳朵。 楚沁回到家中,既然摘了新鲜的蕨菜,当然是要炒些蕨菜吃。 蕨菜她喜欢用酒糟炒,刚好今年家里的酒糟很多, 楚沁炒啥都爱放点。 她记得楚婶儿家似乎是有芋头种子,便想要不要问楚婶儿拿点来种。 要说酒糟炒什么菜最好吃, 楚沁觉得还是炒芋头丝最好吃。 不过这玩意儿春天种是最好的,现在已经过了最佳种植时节了,产量估摸着会受影响。 去年冬日酿了一缸的酒,这些米酒她都用小酒坛装起来牢牢密封好。 后来楚婶儿那里送一坛, 杨小舅和杨大姨那里同样送各送一坛,自己家里还剩整整六坛呢。 除酒外就是酒糟,酒糟如今还剩两坛,她同样是用装酒的坛子装酒糟,这些酒糟怎么都够她吃两年。 不管是酒糟还是米酒都很耐放,放几年不成问题。 楚沁去菜园里摘了点蒜苗来,配着蕨菜炒碗酒糟蒜苗蕨菜,炒完后颜色红艳艳的瞧着就十分下饭。 再用冬瓜煮碗冬瓜汤,如今已是初夏,多吃点冬瓜对身体好。 只是这冬瓜不是她家种的,是莫技术员给的,她去溪头村工作时被人塞了个冬瓜,索性她自己没法做就又转手塞给楚沁。 而楚沁自己家的冬瓜还没熟呢。 她在院后的篱笆旁种植了些冬瓜和南瓜,因为侍弄得好,长势很不错。 想到这儿,楚沁就准备明日带点她前段时间炒的瓜子给莫技术员。 她从前不是抽到个向日葵种子吗,是和铁篱笆一起抽到的,被她种在菜园里。 向日葵不愧是系统出品,所结的瓜子颗颗饱满,到目前为止一共成熟三茬,楚沁攒下整整十二斤的葵花籽。 哎!家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真多。 楚沁越想越美滋滋,这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啊。 冬瓜汤已经做完,撒上些葱花,清凉的冬瓜汤就被端到桌子上。 饭也焖好了,依旧是地瓜饭,经过几日的消磨,因卖野狼而换到的20斤地瓜即将消耗完毕。 吃饱喝足,楚沁看了两小时的从楚红那里拿来的小学课本,然后吹灯睡觉。 翌日。 今日依旧是休息日,只是明天就得开始准备收菜籽了。 楚沁把中间背包里的几只竹鼠都放在竹笼里边儿,骑上自行车从小路一路到静水庄。 静水庄倒是在上工,楚沁到杨小舅家时家里只有杨姥姥和那位两岁的表弟。 杨姥姥穿着靛蓝色的衣服,头发稀疏斑白,却用木头簪子盘得整整齐齐。 她此刻就盘着脚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黄纸搓出来的经条,放在嘴边似乎是在念经。 当地老人爱念经,这个神的生日要念,那个佛的诞日也要念。 不仅如此,还有给自家小辈念的,反正一年到头都有东西念。念完后把经条烧了,以此祈求神佛能实现自己的心中所愿。 打末世来得的楚沁还从未听说过念经这种事儿,她刚晓得时好奇得紧,还找楚婶儿了解过念经是念来干啥的,难不成真的有用? 没用的话花那心思念来干啥? 楚沁是大大的不理解。 而楚婶儿晚年也是要“入佛门”的,准确说是年轻时才不费工夫念,甚至不信,但晚年时得成为俗家弟子。 主打的就是一个晚年抱佛脚。 楚婶儿就虎着脸说:“代代传下来的事,你小孩别多嘴,让其他人听到小心被人家削。” 怕被削的楚沁撇撇嘴,不再问了。 她始终不明白,不认字的信徒们,是怎么背下一篇篇那么长段的经文的? 比如说现在的杨姥姥,她看见楚沁后愣是嘴巴没停,足足把一篇经文顺利流畅地念完后才慢悠悠放下经条,睨她一眼:“是来找你小舅的?” 楚沁满脑子都是她的“阿弥陀佛”,呆呆点点头:“姥姥好。” 杨姥姥放下脚,将衣摆整理整理道:“你先在家里坐着吧,我去喊你小舅。” 说着又冲房间喊:“大宝,你姐来了,出来喊人。” 房里的大宝穿着灰色旧褂子,看到楚沁后害羞了,没说话只蹲在房门边。 杨姥姥已经出门了,楚沁哪里是会哄孩子的啊,摸摸口袋,没有糖没有饼干,倒是找出半把葵花籽,于是她用手捏出一个果仁,大宝就从她手心里拿走一个,没说话,但好默契。 直到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时楚沁才松口气,可算没把小孩带哭。 杨小舅回来了,看到堂屋里的竹笼就谨慎地往后退一步问:“等等,你莫不是又打到什么了吧?” 那竹笼还一动一动的,明显里头有东西。 被外甥女坑怕的杨小舅现在防备楚沁防备得厉害,生怕又在她这里遇上难题。 杨小舅瞪大眼睛:“然后又准备找我帮你卖出去?” 楚沁赧然道:“对啊,小舅你怎么知道。” 她知道自己三番两次找杨小舅解决问题不太好,但没办法,身边就只有这么个能帮她解决销路又不会举报她的人。 楚沁看杨小舅这满脸防备的模样,赶紧说道:“不过您放心!这次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是我在竹林里抓到的几只竹鼠。” 听到是竹鼠,杨小舅才松口气。 随后站到竹笼前,透过严密的缝隙往里头看,果然是几只还算活泼的竹鼠。 他再次被楚沁这运气和能力折服了,这人不仅能搞到野猪野狼,还能搞到难抓的竹鼠。 吓煞人也。 杨小舅顿时来了兴趣,招呼楚沁去后院说话,问她:“你想换什么?粮食还是票?” 楚沁忙说:“换工业票。” 杨小舅纳闷:“你家还缺啥吗?” 楚沁郁闷道:“我想再买个锅,我家两个灶坑呢。而且旧锅是补了再补的,再破一次怕是不好再补,所以想买个新的。” 杨小舅点点头,买锅是个正经事。 于是他道:“那你放心吧,你这几只竹鼠是好东西,我瞧着有几只也挺大的,换买锅的工业票绰绰有余。” 楚沁顿时眉开眼笑。 杨小舅又问:“你是想全部换了吗?还是说只要换足够购买够的工业票后就换些其他的东西?” 楚沁思索:“竹鼠您留一只吃吧,然后全部换了,换完工业票后就换粮食吧。” 对于楚沁而言,永远是粮食最重要。 杨小舅惊讶,然后点点头:“那我等等拿只小的,这玩意儿焖了好吃。” 楚沁有这种能力,杨小舅自然不会再跟她推却来推却去的客气。 杨小舅还道:“竹鼠抢手,估计最迟明日就能帮你把票换回来。” 楚沁笑容满面:“没事,没那么急。” 说完楚沁没有多待,带着杨小舅给的一篮子茄子回家。 临走前,杨小舅问她:“你是只买锅是吧?我换完工业票要是在供销社里看到锅要不要直接帮你换回来?” 当然可以! 楚沁连忙点头,这样还免得她跑一趟呢。 明日就要开始忙了,等再闲下来怕是得一个多月后,那还是杨小舅帮忙买吧。 杨小舅点点头,挥手让她离开。 两次的卖狼经历让他心里对楚沁依旧是残留点阴影。 楚沁回到家,哼着小曲儿开始琢磨着做烘干炉。 不过烘干炉不急,怎么也得等到她抽盲盒抽够砖块再说。 她先画图纸,手里的笔顶着下巴,有些为难。 ……她画不来。 上辈子的楚沁做过个烤炉,难道烘干炉是和烤炉一个做法? 应该不是,楚沁不禁想起酸菜缸来。 砖块暂时是没有了,也不知道酸菜缸改造改造能不能做成烘干炉。 楚沁脑袋疯狂转动,总觉得这法子猛地一想挺离谱,但是真动手做起来没准是靠谱的。 蛮试试呗,大不了就废个酸菜缸。 楚沁把这事写在笔记本的待做事项上,满意地合起本子站起身,去后院看看杨梅树。 杨梅成熟的季节已经到来。 楚沁站在杨梅树下,深深吸气,顿时间杨梅的香味充斥鼻腔。 她这段时间在卧室睡觉时都能透过窗户闻到杨梅香,惹得楚沁期待非常。 杨梅已经变红了,树上硕果累累,看这样子再过一周就能把杨梅收获。 楚沁祈祷近日最好别下雨,这样杨梅才会更甜些。 — 夏季农忙到来。 这日早晨,楚沁收到杨小舅帮忙买的大铁锅和粮食。 大铁锅放到灶坑上后和灶坑严丝合缝,楚沁恨不得立刻用新锅做菜。 而换来的粮食是面粉,整整九斤。楚沁家中面粉最少,她也爱吃面食,所以很满意。 杨小舅把东西给她后就急匆匆走了,看他这样像是刚从县城里回来似的。 瞧着吃饱睡足的自己,楚沁心里难得升起点羞愧的心来,决定等杨梅成熟后多给杨小舅点杨梅。 哨子一吹,农忙开始。 楚沁戴着草帽,穿着浅褐色衣服,两只手的手腕处用纱布缠绕住,手上拿着镰刀开始割菜籽。 一时之间,满村都是割菜籽声。 韩定国站在田埂上,看着和去年相差无几的菜籽,心中总算能稍稍松口气。 今年天气明显不太正常,他庆幸自己年初时听了楚沁的话,开始挖水渠。 虽说水渠还没修好一半,但几条重要的线路都已经挖通通水了,这给村里节省了不少的功夫。 至少挑水不要再特意安排两组人去远处的河边挑了不是吗? 和老天爷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农民们似乎也意识到天气的不对劲,村里氛围有点紧张。 不需要韩定国时时催促,今年的村里人人都上进非常。或许春耕还没意思到,但现在年都快过一半了,夏收已经到来了,又怎会看不出来。 怎么上进? 楚沁是标杆。 田野上的村民们都不由自主把目光看弯腰劳作的楚沁,她头也不抬,压根没注意周围的动静,只见她左手一拢右手一割,速度奇快。 韩定国满意地点点头,和旁边几个年轻男人道:“看见没,你们就做到楚沁这个程度就行,和楚沁一起争取把这几亩地给收完。” 几人:“……” 做到楚沁这种程度就可以? 楚沁这种程度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说得轻松,你行你试试。 韩定国恨铁不成钢,对着几人说:“从前挖地比不过人家楚沁这姑娘家就算了,割菜籽总不能再比不过吧?你们也该有点追求,把人家当目标迎头赶上啊。就算赶不上,也得紧紧跟着不能落下太多啊。” 其中有个寸头的年轻男人道:“队长您直接说吧,要割几亩?” 韩定国放眼望望,指着楚沁旁边的地:“十亩地,你们几个和楚沁一起今年割完,我算你们每人12工分。” 他说到这儿,琢磨着要给楚沁多添点工分了,这孩子实诚得他都没好意思坑人家。 这段时间不管是挖水渠还是春耕,都没有定量,而是楚沁一天里能干多少算多少。 其实就是原本是按量结算工分的,楚沁只要干完自己的活就行,她的活和别人的大差不离,就算多也没多多少。 但今年时间紧,活还多啊。 于是从按量结算变成按天结算,一天十工分,能干多少活全看楚沁自己发挥。 韩定国原以为楚沁肯定是会放慢速度的,或者和其他人一样磨磨洋工,偶尔偷偷懒。 谁曾想她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无论是挖水渠还是春耕都是出力最多的那个,竟然还带动村里氛围,韩定国就不得不为楚沁这傻孩子多做点考虑。 他思来想去后,决定傍晚吃过晚饭后召集全体村民开个会。 工分是死的,人是活的,上限10工分太过低了。 有时候该变还是得变,不能总叫老实人吃亏。老实人不是傻,亏吃多了人家就不能撂挑子不干? 韩定国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方法有用,说不准还能引起良性竞争呢。 50 工分提限 开会争吵 埋头苦干的楚沁完全不晓得自己即将面临“提薪”, 她正纳闷呢。 纳闷啥?旁边几块地被重新安排了人,这也就算了,可她总感觉自己被旁边的人盯着。 楚沁不禁小声嘀咕:“指定有点毛病, 一个个的看我干啥呢……” 难怪干活没她快,一心二用又怎么快? 她的五感敏锐, 第六感更是灵得出奇,自己被几道视线盯上楚沁怎么会不知道。 心里紧张半天也没发现旁边人有啥动静,更没跑过来跟她交流,楚沁这才慢慢放心。 于是她重新将心思放在割菜籽上, 精神集中全神投入后楚沁干活干得越加起劲。 旁边几人眼睁睁看着楚沁不停加速,像极了以正常速度匀速前行的货车猛踩油门。 众人:“……” 楚沁永远让人摸不着套路。 中午, 依旧是食堂开火。 炎热的夏季似乎已经到来,许多人都是带着一身汗到的食堂。 吃过饭后继续割菜籽, 为了加快速度韩队长甚至缩短了中午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午的阳光更加炙热,许多人从脖子到脸被晒得黑黢黢, 衬托之下说话时露出的一口白牙仿佛能反光。 但随着太阳西沉, 热气渐渐消散在天地间时楚沁似乎又感受到来自春季的凉爽。 微风一吹,仿佛把一天的疲惫吹散。 第一天夏收就此结束, 楚沁登记完工分后上交镰刀想要回家时,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口哨声。 显然是韩队长吹的,楚沁只好停下步伐回头看。 只见韩队长站在打谷场的大石头上喊:“今天晚上六点准时在这里集合,咱们开个会。” 就有人问:“开啥会啊?” 韩队长:“到时候就晓得了,是大事,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记得邻里邻居之间相互通知一下, 每家至少来一个代表。好了快些回家吃饭吧,都别迟到啊。” 一听大事,许多人心里就浮起各种猜测。 有的在想是不是今年上交的粮食忽然要增多或者减少了? 还有人在想村里是不是也要动土, 比如说前阵子有人提议村里建学校,如此一来,免得他们高树村的小孩儿每日都得走路到静水庄去上学。 但韩队长和村支书两人似乎都并不想开办村小,当时说是要再考虑考虑,今日难不成说的就是这个? 而张飞燕却有些怕了,她觉得今年只要大张旗鼓通知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好事。 楚沁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或许是跟菜籽有关系。 她哼着曲儿回家,还琢磨着啥时候再去抓些竹鼠呢,抓竹鼠没啥危险,还能换粮食。 “哎!最迟得再过一个半月。”楚沁叹气低声说,现在村里这么忙,只要韩队长在村里一日,楚沁就没办法请假。 想到这里,楚沁就心里嘀咕。 怎么觉得韩队长越来越看重自己呢?是假象错觉吧? 咦好可怕,她想躲躲呢。 实不相瞒,楚沁最怕别人看重,因为这代表着层出不绝的麻烦。 回到家的楚沁炒蚂蝗吃,这玩意儿多少也是肉,她对吃上没啥忌口,从前蜂蛹吃了,现在蚂蝗也吃了,过段时间她还想去抓知了猴吃呢。 夏季是知了猴的季节,楚沁院子旁都是树木草丛,知了猴最是多了。 在末世待过的人几乎没有忌口,上辈子她抓到的知了猴是直接白水煮了吃,那滋味着实不怎么样。 当时听说城里有些富豪是过油炸了吃的,然后再撒上盐和辣椒粉,再富点的还撒孜然粉等等,炸好后的知了猴一嘴一个嘎嘣香,惹得楚沁也想试试。 随后再炒个辣椒炒蛋,主食吃的依旧是地瓜饭,匆匆吃完后已经快六点了。 独居的楚沁连碗都来不及洗,匆匆就往打谷场赶去。 夏日的傍晚天黑得没那么快,即使已经晚上六点,楚沁依然能从打谷场这里看到山坡上的家。 天是深蓝色的,月亮浅浅,似乎就只薄薄的一层,不注意看甚至看不到。 打谷场这会儿热火朝天,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大伙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话,楚沁只站在边缘不愿走进去。 但她也没离太远,村民们聚在一起话里行间总能透出点楚沁不知道的信息来。 “哎,听说最近要搞啥大/跃/进?”有人忽然提出这事。 “啥叫□□?你咋晓得的?” 楚沁忽然竖起耳朵听,偷偷侧身,耳朵朝向人家说话的方向。 嗯,这是她还不知道的事,最近一直没有去县城,报纸都好久没看了。 秦仁心这时道:“才提出来不久,但是全国都得准备起来。别觉得这事远,这和咱们这些农民也有很大关系,说是不仅工业生产和建设上要大/跃/进,农业生产也要,文教和卫生也得要呢。” 她爹妈近日就特别忙,被喊到县城里去学习和实训。 说是得去县城医院呆两个月,到时候还得考试啥的。 秦仁心惯来爱看报纸,反正啥叫□□她是研究得透透的了。 只听秀华婶子问:“可咱们今年的庄稼已经种下去了,和咱们能有啥关系,难不成还能继续种一茬吗?” 秦仁心:“明年继续呗,我瞧着明年怕是要比今年和去年更累点。” 众人听了其实接受良好。 更累点就更累点,反正累点收获就多点,总之这是自己得力的事儿。 因为□□是刚提出来不久的,众人聊几句就把这事儿放过。 然而此时此刻,说好让大家别迟到的韩队长还没到。 他在干啥? 他在看乡里给的文件。 今日傍晚乡里给他送文件来了,韩队长还纳闷得紧,有事等不及下月月初开会时说吗? 他好奇地把文件打开看,只见那里说着粮食产量的事。 要是只是说粮食产量也就罢了,竟然还提出建议村里修建脱氧磷肥炉。 韩队长学历不算高,曾经读过两年私塾,属于会认字的水平。 所以他其实也不晓得脱氧磷肥炉到底是什么,这玩意儿该怎么建。 看着名字挺唬人的,韩队长想不明白为啥会让他们这种偏僻的村里建造。 但人家文件上边说的是建议,韩队长即使琢磨得脑袋发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眼瞅着都超时十分钟了,韩定国放下文件匆匆出门。 打谷场上人声鼎沸,村民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着十里八乡的八卦趣事。 楚沁恨不得口袋里有两把瓜子,边啃瓜子边听,有些人说的事精彩极了的。 韩队长一路小跑着来的,到打谷场后站在大石头上开门见山直接道:“我想把工分上限提高些,大家商量商量行不行。” 话音刚落,人群骤然安静。 淡定如楚沁都瞪大眼睛,忍不住往前走上一步。 “等等,啥叫提高些?”有人问。 韩队长耐着性子解释:“咱们村里有部分人是极其能干的,对他们来说每日拿十工分太过少了,所以这部分人如果每日生产任务超标,就给他们十工分以上的工分。” 又有人迫不及待问道:“那我们呢,我一直拿七工分,有没可能提到十工分?” 韩定国表情平静:“没有,十工分以下的包括十工分的该怎么算还是怎么算。” 哦,这样啊。 众人把韩定国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了,其实这提不提的跟他们普通人没关系。 他们每天拿七八工分就已经很难了,完全难以奢想十工分。 激动的是楚沁这一类人。 村里不是只有楚沁一个人卷的,也有不少努力上进的,或许比不上她,但是比起其他人来绰绰有余啊。 还有平常努努力就能拿九十工分的,这些人听到这些话后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从明天开始就玩命儿地干活,看看自己能不能拿十几工分! 想通关窍的众人皆不谋而合地把目光看向楚沁。 楚沁:“……” 她有点尴尬,但是再尴尬也得问清楚,于是这种场合从来都是锯嘴葫芦的楚沁难得开口说话:“队长,上限调到多少呢?” 韩队长皱皱眉:“这就是我想跟你们商量的地方,大家都说说,调到多少合适。” 说说? 让大家说,那意见当然五花八门。 村里也有懒汉,如黄家夫妻。 黄老叔靠在墙上,颇是不甘愿地说:“要我说就不要调,原先都定好了还调啥,这不是添麻烦吗。” 他平常只能拿六七工分,哪里愿意看着其他人拿十几工分呢。 粮食就那么多,别人工分多就代表着自己分到的粮食变少。 粮食就是人的命根子,哪能轻易同意。 事实上,村里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强如楚沁的人也少,更多的是处于九和十工分段的人,他们也想拼拼,看看自己能不能拿十几公分。 有那脾气爆的直接说:“凭啥不能上调,我辛辛苦苦干活难不成还干给别人吃的?什么玩意儿,多劳多得的道理就不懂吗?有功夫压着别人的工分,没功夫自己去田里多干点?” “不调也是多劳多得……” “放屁!我今年每天干的活能是有些人的两倍多,我拿九工分你拿五工分,这算什么多劳多得!” 反对派恼羞成怒:“骂人干啥,规定就是这么个规定。” 一时间,打谷场上僵持住了。 楚沁此刻突然意识到这个工分制度从长远来看是有弊端的。 只是平常问题被集体劳作给掩盖了,现在才刚开始多久的,就有人心怀不满,嗯,指的就是她。 她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心怀不满,反而是韩队长刚刚提起这事后楚沁脑袋忽然一闪。 是啊,我今年每天干的活比卡线拿十工分的人多多了,凭啥我依旧要拿十公分,这不就是在替别人挣粮食么? 楚沁觉得工分差距没拉大,使得自己很吃亏。 她不愿意消极对待上工的,但如果工分依旧不变的话,她或许也会慢慢放慢干活速度,渐渐把速度维持在标准的十工分的线上。 打谷场中发生激烈争吵,楚婶儿撸起袖子叉着腰跟人家吵架,余光看见楚沁,顿时不吵了,挤过人群来到楚沁身边。 她道:“来,沁等等要是韩队长不调,人散后你就去找韩队长说。” 反正高树村里最会干活的是楚沁,而且楚沁还有个“护身符”,她是劳动模范啊。 不仅如此,她还是孤女。 两层buff叠加,这谁能轻易对待。她每天干的活是人家的两三倍,拿着和人家相差无几的工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楚沁观察了好几分钟韩队长和村支书的表情,隐晦摇摇头,拉拉楚婶儿,凑到她旁边低声说:“婶儿,我猜想队长和支书应该是私底下就决定好了,调肯定是会调的,关键是调多少的问题。” 不得不说,大家重点错了。 现在打谷场上还在争论调与不调的问题,但事实上这没必要讨论,已经被村里两位管理者一锤定音。 怎么说呢,韩队长和村支书更像是在收集大家的态度。 楚沁再次仔细观察,韩队长和村支书好似在数人头,数完两人还会眼神交流,然后低声说些什么话。 她好像懂了。 其实他们是在根据人数判断要把工分上限调到哪儿。 果然! 半小时后,这件事终于落下帷幕。 韩定国一锤定音:“工分上限调到15,10工分和10工分以下的标准依旧和从前一样。至于10工分以上的明日会出标准来。” “什么啊,还是要调?” “调到15?这太多了,凭啥这样……” 反对派集体出声,皆在表达不满。 “静一静!” 忽然,村支书发话。 村支书手拿着烟杆,双鬓斑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辈分高,资历深,人品好,他的话村里人多少都会听。 场上瞬间鸦雀无声,连鸟鸣声都能听到。 躲在小房间里看热闹的莫技术员捂着嘴巴偷偷笑,觉得高树村的氛围倒是比溪头村和扬子沟好些。 至少有人能镇场。 而且刺头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在楚沁看来,村里几个好吃懒做的已经算是刺头的。但在莫技术员看来,这几人和其他村刺头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莫技术员继续靠在窗户边,光明正大地往外看。 村支书道:“有些人别觉得不服气,这工分不单单是给能干活的人调的,也不是单纯给他们的奖励,还是给你们的机遇。 在这争在这闹没用,还不如想法子多干点活争取拿到10工分以上。再说这事已经和乡里报备过了,乡里都没说啥,所以还吵啥呢。” 楚沁作为实干派,其实觉得村支书说得很有道理。 有时候闹没用,天下并不是皆你妈,利益相关的时候按闹分配怎么可能呢。 要是她,她就想办法多干点,和其他人拉开距离。 反正村支书又是讲道理又是敲打的,又过半小时,天上月亮明亮许多之时终于搞定村里人。 天色已暗,楚沁在月色中回家。 她叹息,摇了摇头。 这次会开的不容易,因为支持方和反对方人数相差不多,两方胶着得厉害,所以差不多也吵出火气来了。 最后还是村支书调解,然后商量拉扯,把上限15工分改成上限13工分。 如此,反对派才勉强满意。 楚沁其实能猜得出来,这是村支书和韩队长故意使计呢。 她敢打赌,一开始他们想的就是13工分。这玩意儿就跟卖东西似的,你总得把价格调虚高了,留出空间让顾客砍价,顾客才有满足感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楚沁也满足了,原本还残留着的一丝不甘在晚风中渐渐消失。 回到家,一夜好眠。 10工分楚沁已是过去式,接下来即将是13工分楚沁登场。 51 泡杨梅酒 卷王成堆 杨梅季来临, 家里的杨梅已经完全成熟。 高树村很少能看到杨梅树,即使有也是人家精心种植那么一棵两棵,而且结的杨梅多是很一般, 果小核大,索性还算甜。 毕竟村民们又不靠杨梅挣钱,只是用来甜甜嘴罢了。 要说这十里八乡哪里的杨梅树最多? 是附近的流里村,流里村有片小山坡上种的都是杨梅树,每到这个时候就有人提着东西去流里村换杨梅。 杨小舅就曾说过他几乎全年都要带着鸡蛋去流里村换杨梅, 换完后回家泡杨梅酒喝。 今年他是不准备去了,他盯上楚沁家的。 甚至还准备留几个杨梅果核, 种它个几年, 到时候自己也能吃杨梅。 这个想法倒是和楚婶儿不谋而合。 楚婶儿每回来都得瞪着眼睛感叹:“像是楚沁你家这种又大又红的杨梅果子太少见了, 为啥你总能找到这种好东西。不过也好,你到时候千万把果核留着, 看看种出来的杨梅树会不会和这棵一样。” 楚沁顿时一惊! 惯来是土匪性子,缺什么就上山找, 山上没有就打猎换,换不到她就干脆放弃的楚沁顿时开窍了。 是啊,杨梅树和粮食一样, 是可以多多种植的。 她家杨梅乃是系统出品,品种优秀, 或许还是全国独一份的优秀,怎能不多加繁殖呢?但守着这一棵也太可惜了。 楚沁又把幽幽的目光移到苹果树上, 苹果也是这样。 她心中有个念头快速闪过, 还没抓住就一闪而逝。 楚沁又有些担心,不晓得系统会不会给她钻这个空子,要是无法繁殖怎么办。 她心里默默叹气, 唉!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楚婶儿来过的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后的楚沁将垫上厚厚一层叶子的竹篓背在背上,然后爬上杨梅树开始摘果子。 树并不算高,对她来说简单极了。 攀爬到树上,楚沁看着红彤彤的杨梅脸蛋也红彤彤,兴奋得坐在树干上先吃好几个。 “唔~” 杨梅大约有半个土鸡蛋那般大,个头算是杨梅界的翘楚。 当杨梅入口的那瞬间门,楚沁就晓得这个杨梅绝对不一般。 杨梅单是闻着就很香了,可咬开后,汁水崩裂出来,顺着舌头流入喉咙后,楚沁眼睛瞪得顿时如这杨梅那般大。 我靠—— 太甜了,不是发腻的甜,而是带有独特杨梅香的甜,杨梅味儿浓郁,使人吃了一颗恨不得再吃下一颗。 关键是果肉多,而果核小。 而且杨梅捏着不会软趴趴,而是有一定的硬度在,果汁充盈,咬一口后红色的果汁差点沿着嘴角流出来。 楚沁真真是惊喜了! 前两天杨梅就已经能吃,可她还是硬忍着,为的就是今天。 如今却深深后悔没早吃,这杨梅早吃早开心啊。 楚沁乐得坐在树干上双腿晃动,连吃十多个杨梅后才开始摘。 她把杨梅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竹篓上。 一颗两颗,五颗六颗。 没过多久这个竹篓已经装满,楚沁爬下树继续换竹篓。 将近半小时后,楚沁终于把一整棵树的杨梅全部摘完,如今,树上就只挂着被鸟啄过的杨梅和发育几个不好,没有完全变红的。 而摘到多少? 摘到整整四个半竹篓的杨梅。 楚沁满意得都要蹦起来了,这些完全够她吃,吃到杨梅变质都吃不完。 嗯,给楚婶儿家半竹篓,给大姨家半竹篓,给小舅家半竹篓。 就这样她还剩竹篓的杨梅。 眼瞅着距离上工还有一段时间门,楚沁背着半竹篓的杨梅就出门,往楚婶儿家去。 此刻正是炎热之时,即使楚沁走大路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人。 “婶儿,在家么?”楚沁喊人。 没等人应就推门进去了,把竹篓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楚婶儿正在房间门闭眼休息呢,听到动静推门出来,就看到楚沁正把竹篓放在桌上。 “你又拿啥来了?”她好奇。 楚沁拨开杨梅上盖着的草,露出红艳艳的杨梅来:“杨梅啊,我今天刚摘的。” 楚婶儿嘴角顿时上扬:“今天摘的?我还以为你得再放几日呢,等等,你是全部摘了?” 楚沁点点头。 楚婶儿扼腕! 她脸上笑容凝固:“你倒是先摘一半呀,都摘了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咋办。” 楚沁真没想那么多,被楚婶儿这么一提醒也隐隐有点后悔。 但没办法,摘都摘了。 而且她这里分分那里给给,除楚婶儿大姨和小舅外,韩队长和村支书对她也颇为照顾,她总是要分些给人家的,剩下的吃不完就多酿点酒了。 楚沁如今很能喝酒,她若是当日心情颇好还会在晚上吃完饭时倒些米酒出来小酌一杯。 这般一想楚沁的心情又重新美丽起来,对楚婶儿道:“没关系,我到时候多买点白酒来就行。” 楚婶儿心里翻白眼,心说这楚家都挺一脉相承的,不管男女都爱喝酒。 楚沁爹当年就爱喝,楚沁小舅也是嗜酒如命。现在就连楚红楚建这两没多大的小孩都会偷偷地倒他们爹的酒来喝了。 还以为楚沁是个另类,现在看来楚沁反而更讲究。 人家不喝白酒,喝的是用白酒和杨梅泡完后的杨梅酒! 说会儿话,楚沁从楚婶儿家里离开。 傍晚,下工后趁着天还没暗,猛骑自行车到静水庄。 杨小舅收到杨梅后果然惊喜万分。 “我就猜到你家杨梅快熟了,嗯,味道真是很不错,比我吃过的杨梅都好吃。” 杨小舅来不及洗,拨开遮盖的草后迫不及待就放颗杨梅到嘴里,顿时间门脸上露出惊艳满意的表情来。 他感叹道:“可惜只有一棵杨梅树,但凡多那么几棵,繁育出一片杨梅林来,你们村可就要发达了。” 楚沁心中震动。 她呆愣住了。 她当时一闪而过又抓不住的想法又重新出现。 是啊,如果杨梅树和苹果树能繁殖的话,这些树是不是会给村里带来收益呢? 楚沁从末世而来,狭隘的眼光也在一页页报纸的熏陶中变得有点长远了。 她家这两棵果树是系统出品,适应的就是当地的土质,而且不需要多看管就能结这么多的果,明摆着不是金疙瘩也是银疙瘩啊。 不说能挣多少钱吧,几百总是有的。 不过这几年是不可能了,灾荒即将来临,谁还有心思管果树呢。 或许可以趁着这几年育苗,反正果树成长也是需要好长一段时间门的。 但这一切都有前提——杨梅树和苹果树的果核必须是能种植的。 楚沁心里顿时有些忐忑,系统惯来不太做人,也不晓得这次会不会让她失望。 — 翌日。 中午下工后她匆匆吃过午饭就以最快的速度从小路骑行到乐水乡,把杨梅交给杨大姨。 而后拒绝了大姨的挽留,在乐水乡都没待满分钟,再次从小路回到高树村。 杨大姨的邻居疑惑道:“你家楚沁怎么飞来飞去的,我看她脚蹬都要踩冒烟了。” 杨大姨得意,装一碗杨梅给她:“你试试这杨梅,楚沁刚给我送来的,瞧瞧是不是要比你男人在隔省带给你的杨梅好吃。” 她邻居的男人是运输队的,平常就天南海北跑,拿到啥新鲜玩意儿就得炫耀天,杨大姨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说完,塞她手里转身回堂屋,冲着房间门里喊:“金金金玉出来吃杨梅,你们姐姐给的,好吃着呢。” “呸,啥德行!”邻居低声道,偷偷翻个白眼,觉得杨立秋整天跟个老孔雀似的,头昂老高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模样,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杨立秋有个好外甥女。 这楚沁可是有点本事呢,虽说她和楚沁大姨合不怎么来,但楚沁确实是个好姑娘。她心里嘀咕,职业媒婆的她犯起职业病来。 另一边,楚沁一路猛赶。 等她赶回高树村时已经上工十多分钟了,楚沁松口气,还好没迟到多久。 她也顾不上拆开袋子看看杨大姨在她离开时塞给她的袋子里装的是啥了,猛地喝口水就往田地里跑去。 又是收割菜籽的一天。 菜籽边收割边晒,幸好老天长眼,虽然今年雨水不充沛,但是该别下雨的天气确实没下雨,所以菜籽才能好好晾晒。 时间门渐渐过去,转眼来到六月中旬。 杨梅树已经是青葱一片,看不到任何一点红,而青涩的苹果却在慢慢长大。 卧室里的阴凉处放着几罐杨梅酒,白酒是楚沁花了好几张粮票才买到的,买完那日就立刻用来泡杨梅。 不止是要买白酒,制作杨梅酒还需要用到冰糖,于是楚沁又用鸡蛋找村里人换冰糖。 材料准备齐全后先把杨梅洗干净,再自然晾干,随后把杨梅放入小酒缸里,加入冰糖倒入白酒,隔两天晃动晃动,等泡上20天后就能饮用。 楚沁这几日晚上睡觉时似乎都能隐隐闻到杨梅酒的香,惹得她做了好几回有关喝酒的美梦。 这些杨梅泡了四缸的杨梅酒,那天她从乐水乡回来,傍晚时就各给韩队长和村支书斤的杨梅,最后扣除她吃的,还剩两竹篓,四缸杨梅酒刚好把两竹篓杨梅用得一干二净。 不过韩队长和村支书人还挺好的,楚沁把杨梅给他们后还担心村里有会其他人来找她换杨梅,结果一直到现在,村里依旧少有人晓得她家有杨梅树,更是不晓得她家的杨梅好吃得紧。 杨梅酒就在酒缸中慢慢变得越来越醇香,一日日过去,楚沁这种向来游离在村里之外的人终于意识到村里的氛围有点奇怪了。 大家干活都干得热火朝天。 韩队长和村支书确实有一手。 自从提高工分上限后,村民们明显比从前勤快不少。 虽说依旧有极个别打定要当咸鱼的,但也丝毫不影响高树村被一股奋勇拼搏的氛围笼罩着。 绝大多数村民们真正做到鸡鸣而起,甚至还提出要把下工时间门推迟一小时的建议。 其实夏日来临昼长夜短,韩队长也想过要延长上工时间门的事,但他想的是延长的那一个小时用于挖水渠。 韩队长是越来越看重水渠了,重要的是有水渠这项谁也无法指摘的水利项目顶着,他才有底气不去接那劳什子的脱氧磷肥炉。 他也是最近才晓得,脱氧磷肥炉就是用来生产肥料的,但是需要用到不少地,他们村里地可珍贵了。 于是乎下工的时间门是推移了,村民们每日在田里劳作完还得去挖一小时的水渠。 因为是全体村民一起挖的,即使是每日一小时水渠的进度也非常喜人。 在夏收前水渠只挖通六条主线,等到菜籽都收割晒好后,水渠还增添了两条线路。 原先靠近村北的田贫瘠不堪,这片地是前几年刚开荒的,后来养了好几年,而今年绕着这片地的水渠都通了,还有一条线横穿这片地的中心,直接把这些田地变成良田。 韩定国本来是准备明年再在这片地上种植玉米的,但眼瞅着水也通了,村里因为肥料的原因农家肥还有的剩,所以干脆大手一挥,直接安排个今年七月份多种八亩玉米地的任务。 时间门已来到七月份,但具体种植时间门是在七月下旬,韩队长便在菜籽运到乡里上交后安排人去给土地施农家肥。 这活楚沁是向来不爱干的。 她不怕累,但是怕臭。 五感灵敏能给她带来许多便利之处,可在这种时候只会让她难受加倍。 农家肥那气味,直接能把她嗅觉给干翻。 所以楚沁宁愿自己去挖村里到上溪河那段路的水渠,也不愿意干轻松点的施肥工作。 太阳已经落山,夕阳下山辉川媚。 食堂上方炊烟袅袅,因着下工时间门推迟,村里便让食堂也负责晚饭,这使得村民们能集中一切精力把心思放在田地中。 楚沁把锄头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将坚固的土地一锄头一锄头地锄松,再把泥土装入簸箕中,有其他人负责挑走。 她身上汗水已经把衣服浸湿,因为穿的是浅褐色衣服,湿透后倒是变成深褐色了。 旁边人看她这么卖力,不由得摇摇头,心说今天的楚沁怕是又得记13工分。 村里独有她一个人是13工分,其余人最高的也就12工分,然而拿过12工分的人目前才8个,11工分的倒是有十多个。 这种现象让韩队长非常欣慰,觉得自己确实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 天色越发暗淡了,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之处。 此时此刻的楚沁鼻子噏动,随着田野里微风轻飘,她一会儿能闻见食堂的饭菜香,一会儿又能闻到村北飘来的农家肥味。 “……” 该怎么说呢? 总感觉她是一个鼻腔闻见一种味道,搞得只能通过不停劳作使自己暂时移开注意力。 最后楚沁有些收不了了,一等吹哨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家吃完饭后就开始翻看今天从韩队长家里借的报纸,她看着看着忽然一愣。 嗯?什么? 公社化是什么? 52 乡变公社 再次杀猪 村里最近有大事。 不, 准确来说是乡里有大事。 哦,还是不,现在乡不能叫乡了,得叫公社! 扬子沟乡一举变成扬子沟公社, 面积竟然还扩大不少, 因为地理原因,把原先隔壁三个乡给吸附过来了! 楚沁听到后直接惊呆。 天呐, 所以现在是原先的四个乡变成如今的一个公社, 从原来的一千户变成现在的变成现在的四千多户! 楚沁相当震惊,万万没想到公社化如此大刀阔斧。公社办公地点定在扬子沟, 她猜测扬子沟原先的乡长干部等人睡觉时都会笑出声。 好事不仅扬子沟的干部们有,韩定国和村支书最近也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原来是有两个偏僻村落归属到高树村了, 这两村子楚沁极少有听过,它们村的面积小, 耕种面积更是一般。 一个叫朱家坳, 一个叫中坪村。统共加起来都没两百户人口, 存在感极低。 但再低人家也好歹是个村啊。 于是他们高树村从原先的自然村摘帽了, 变成现在的高树村大队。 至于高树村本村落就是一队, 朱家坳是二队, 中坪村自然是队。 韩定国主管高树村大队的生产,是任何生产, 统管所有生产资料, 几乎算得上是握住几百户人口的命脉。 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也算另类的升官了, 他可不就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村支书主管的东西有点多,反正除生产外都是归村支书管。 其实公社化惠及的还不止是韩队长和村支书两人,高树村大队人口增多, 村里原先的妇女主任、会计等等也渐渐掌握更多的权利。 甚至还增添了位小队长,不过高树村的小队长就是韩定国了,没必要再添个人。 反正短短一个月,一连串的操作搞得楚沁眼花缭乱的,差点就看不过来。 不仅是她,其他村民也在适应中。 因为改乡为社变的可不仅是各种职位,改乡为社的目的是整合资源为了更好的发展。 这也是楚沁“挑灯夜读”,琢磨好几个晚上的报纸才琢磨出来的。 比如说他们扬子沟公社吧,为的就是大规模修建水利工程。 扬子沟水库就是其中之一,其他两个倒霉乡为啥丧失公社命名权,被合并到扬子沟中? 一是因为扬子沟人口多地理位置好,二就是因为修建水库的地点在扬子沟。 但楚沁怎么想也没想到,公社化竟然还得所有生产资料公社化。 意思是啥? 意思就是她家的鸡不保了,猪也不保了,从九月份开始,每家每户饲养的鸡鸭有定数,至于猪,由大队统一饲养。 高树村大队也建了个猪圈,说是往后要统一养猪,还要专门安排人来看顾猪圈。 作为养猪达人的楚沁榜上有名! 她险些就成为猪圈长,统管手底下的18头猪崽,将负责它们的吃喝拉撒一切工作。 但韩队长取舍之下终究舍不得楚沁这根“胡萝卜”,她能吊着村里年轻力壮的、脸皮薄的人死命干活。 要是放在猪圈里,她难道还能吊着猪们使劲儿长肉?所以说把她放在猪圈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反而不美了。 楚沁得知韩队长的决定后彻底松口气。 真的,她不想去养猪。没有足够的食物,她能把猪养得瘦死。 再者她家里两头猪她都嫌臭呢,猪圈都得安在下风向,就这样她都时不时能闻到臭味。 两头猪都如此,18头猪……还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在猪圈里喂饭铲粪的……嗯,她能崩溃,恨不得把鼻子搞废。 话说回来,在全部生产资料公有化这个政策下达之前,韩队长就已经通知了到村里了。 所以这段时间杀鸡的杀鸡,杀猪的杀猪,就连楚沁都不淡定了。 楚婶儿上门来时楚沁正在磨杀猪刀,“嚯嚯嚯”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特别明显。 “你这是准备杀猪呢?”她问。 楚沁点点头,用手捧点水到磨刀石上继续磨:“那要不然还能把猪送到猪圈去啊,说是会按照斤数记工分,但工分哪有猪肉好。” 其实上头给的方法就是现在多余的家养牲畜都得拉到养殖场去,然后生产队补贴工分。 高树村的养殖场有猪圈、鸡场以及驴牛羊棚等等,不管是鸡是鸭是猪还是啥,村里全都接收。 不过鸡的话每家能养五只,这是属于私人的,多余的都不许养。 这规定猛地一听很离谱,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有一番道理。 这个年代是粮食稀少的年代,是没有饲料的年代,控制家禽的数量就是为了不让人畜争食。 等楚沁听说城里一只鸡都不许养后整个人就平衡了,虽说她得杀了几只,但她还能留五只鸡呢。 楚沁走大运,毕竟她家只她一人,她一人也算一户。其他人家是好几口人只有共同拥有五只鸡,而她是一人拥有五只。 就连楚婶儿都羡慕至极。 村里不乏有眼红的,可楚沁去年拳打两个壮年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这段日子来力气大的形象同样深入人心。 而且楚沁天生性格冷淡,看着就不好惹,于是谁都不想碰上她这尊煞神。 楚婶儿又哪里不晓得楚沁在村里是什么名声呢,原先觉得这个名声不好,得想办法转变一二。 现在倒觉得这名声不错,反正看不惯楚沁的人多了,但却没人敢惹。 虚假的名声无所谓,实在的好处拿到手,这日子过的也挺舒服的。 楚婶儿笑笑说:“也对,你家猪的重量也到要出栏的时候了,那你是两头都准备杀了?” 楚沁点点头又摇头,说:“只杀一只。我准备请韩队长帮忙联系肉联厂,到时候让肉联厂运一头走。” 楚婶儿思索片刻:“这样的话你还不如直接给村里呢。” 楚沁忙问:“咋说?” 楚婶儿道:“肉联厂收走猪是给你钱和票,村里收走猪是给你工分。 工分年底换粮换钱,虽说折合一下价格怕是比不过肉联厂,但你这只猪到了能宰杀的时候了,给村里后怕是再养一两个月就能直接出栏。” 楚沁咬唇想了想:“婶儿你的意思是让我给村里人卖个好?” 楚婶儿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来:“你这人的性子有点硬,再咱们农村里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太多人交恶。 唉!这年头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但我还记得从前打地主划分阶级的时候,就是有人因为这种缘故而被划分为中农,明明人家就卡在线上,说贫农也行的。” 都说人老成精。楚婶儿还没老呢,但凭借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和智慧也琢磨出自己的一套生活理论来。 她想着楚沁父母双亡,性子冷淡,不知为何和人相处的技能都退化许多了,只能自己再多上心慢慢教。 楚沁懂了,她并不排斥这样,点点头:“行吧,那我就把轻点的那头猪给村里。” 反正接下来最重要的还是粮食,如果年底因为这头猪能多分点粮食,她也是愿意的。 楚婶儿这才放心。 楚沁将杀猪刀磨得锋利无比,放到水里冲了冲,再拿到眼前细细看,杀猪刀在阳光底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楚婶儿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她:“对了,你剩下的那头猪杀了后咋处理?” 楚沁叹道:“我打算给你和大姨小舅分些,留下的熏了到时候慢慢吃。” 楚婶儿惊讶:“这么热的天气熏肉?” 楚沁为难:“没办法啊不是吗,这肉又不能卖出去。” 换给村里人她又不舍得,准确来说卖出去她都不舍得。 楚婶儿还想劝劝:“天气太热了。” 楚沁依旧摇摇头,但她没说话了,楚婶儿这便晓得楚沁是另有安排。 楚婶儿走后,楚沁也想到这个问题。 村里人都晓得她养两头猪啊,等她杀猪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上门? 楚沁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气了,皱着眉将手上的杀猪刀随手一扔,杀猪刀顿时插入水池旁的木头桩子上。 ……足足插进去半根手指头那么深。 管那么多干啥? 楚沁又不是属软柿子的,到时候她就一句“没有,全都分完了”,难道其他人还能进门抢肉吗? 楚沁本质上还是很虎的人。 只是这事确实虎到点子上。 磨完杀猪刀的第二天村里没上工,楚沁提着工具径直往猪圈走去。 楚婶儿和楚小叔也来帮忙了,就连楚红楚建兄妹俩都来打下手。 此刻楚婶儿在烧水,楚小叔跟着楚沁来到猪圈中,楚红楚建将杀猪板凳摆好。 “左边那头应该更重点。”楚小叔指了指左边的猪,“怕是能重上二十来斤。” 楚沁蛮惊讶的,二十斤不算重太多,楚小叔也能准确判断出斤数来啊。 她点点头:“那就杀这头。”大半年过去,反正两头猪都有两百多斤了。 叔侄两人直接将选定的猪赶出来,然后费大劲儿特别默契地把猪绑好,再用木棍把嗷嗷叫的猪扛到杀猪板凳上固定着。 河对岸的黄家已经听到动静了,黄婶儿不由得问:“这是楚沁在杀猪?” 黄老叔:“听动静应该是,我刚刚看到楚老二夫妻到楚沁家去了。” 黄豆子则有些羡慕。 他家其实也有养一头猪的,但是这头猪才刚刚月大,还没到出栏的时候。 杀不能杀,只能被拉到猪圈去养。 其实今年村里几乎所有人家的猪都才四个月大,因为猪都是四月份抱养来的猪崽,压根就没养多久。 这种猪是不能出栏的,所以全都拉到猪圈去,唯有楚沁两头去年年底抱养来的猪已经长成,所以村里养猪户们谁能不羡慕她? 楚婶儿已经把热水烧完了,要说家里有两个锅其实方便许多。 楚沁平常做饭的时候能顺便烧水,即使灶炉里的火只在一个锅的下方,但依然能把另一个锅的水给烧热。 这种天气烧一锅的水完全足够洗碗洗头洗澡了,不需要做完饭后继续烧,大大地节省了柴火。 楚婶儿和黄豆子一样心生羡慕。 楚沁这日子过的……人家这才叫过日子,过得特别轻松畅快呢。 先放猪血,楚红是个胆子大的,竟然兴致勃勃地蹲在猪血前,看着猪血从猪身上流到木桶里。 她好奇地问:“姐,你捅的是哪个位置?” 楚沁强力压制还在挣扎的猪说:“颈动脉,而且得用割的,不是捅。” 楚红又问:“你咋知道要割这个位置的?” 楚沁不由得抬头看她一眼:“杀多了呗,唯手熟尔嘛。” 楚红:“……” 杀多?杀猪杀多吗? 她姐真牛,这话说的就跟杀了半辈子猪的老屠夫似的。 接下来就是刮毛了,楚沁这种龟毛性子,看得楚婶儿都眼疼。 楚婶儿啧啧两声:“哎呦喂,没必要这么仔细,你到时候自己用火烧烧,烧完后再刮刮洗洗,猪毛就能剃干净的。” 猪头的毛哪里是那么容易刮干净的?楚沁只能暂时先放下。 紧接着就是破膛开肚。 楚红眼睛都看直了,一副被牢牢吸引住的模样,甚至忍不住上手摸。 惊奇道:“哇,热乎乎的。” 惹得楚婶儿拍她,皱着眉说:“女孩子没女孩子样。” 拍完又看到楚沁面不改色地把猪肚子里的内脏拿出来,心道:算了,楚家就有这个种。 楚红撅嘴,但还是没离开。 楚沁笑笑说:“小红还挺适合当医生的,一点都不怕这些呢。” 楚红呆愣片刻,瞪大眼睛:“当医生?秦华奶奶那种医生吗?” 楚沁还没来得及回答,楚婶儿就笑了:“你开玩笑呢,就小红那样能当啥子医生,你当都比小红当靠谱。” 楚小叔哈哈哈笑,然后点点头,明显也这么觉得。 楚红更不乐意了,肩膀明显垮一半。她一点都不想理父母,只问楚沁:“姐,秦华奶奶那种医生也得给人家割肉吗?” 楚沁被问住了,想想说:“简单的外伤肯定会吧。不过我说的医生是县城县医院里的那些医生,穿白大褂,能上手术台的。” 楚红眼睛明亮,盯着楚沁看:“真的啊,那可太威风了。” 楚沁:“……” 等等,医生能跟威风这词扯上关系? 她也没多说,把内脏拿出来后继续割肉,把肉按照部位分割。 花费一个多小时,把整头猪给杀完。 果不其然,在楚婶儿几人走后,村里陆陆续续就有人上门来换肉了。 先来的是黄婶儿,楚沁开门后冷着脸问:“黄婶儿,你有啥事吗?” 她觉得自己此刻挺正常的,但黄婶儿完全不这么觉得。 此刻黄婶儿眼里的楚沁是啥样? 是板着冰块脸,瞪着老虎眼,身上沾着血…… 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身上煞气围绕,仿佛都能想到下一秒的她看自己不顺眼,提刀砍了自己! 黄婶儿笑容僵硬,呵呵道:“没事儿,就是想问问能不能用粮食跟你家换点猪肉?” 楚沁直接道:“我这头猪是不换的,等等我婶儿家给点,小叔大姨家给点,剩下的都不太够吃呢。” “啊,这样啊……” “不过,”楚沁忽然道,“我另外一头猪会送到猪圈去,那头猪也到能出栏的时候了。” 黄婶儿秒懂!这是在说另一头猪会交给村里杀啊。 她顿时间转身离开,既然知道其他地方能搞到肉,就绝对不会再楚沁家门口多待! 楚沁看着她像被狗撵的背影也是醉醉的,自己明明都把态度放得这么和蔼可亲了,连手都没洗衣服都没换就给她开门跟她说话,黄婶儿怎么还一副这种模样。 楚沁心里暗暗嘀咕:难不成自己在村里人眼里真的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当初杀鸡儆猴时是不是把鸡杀得有点太过了? 不过随便啦,楚沁想不通就不想了,这样也怪好的,她喜欢。 53 稻谷丰收 七只鸡毛 黄婶儿走后又有几人闻风而来, 都是为了她家刚宰的猪肉。 而楚沁依旧是那番个说法,村里人倒也没有缠着她。可她还是不太耐烦,等到又一人拿着鸡蛋准备上门换肉时楚沁推脱说:“能帮我喊下韩队长么, 要不然今天就把剩下的那头猪拉到猪圈去吧。” 那人欣喜, 直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塞给楚沁, 然后转身跑下坡去找韩队长。 楚沁摸着鸡蛋, 心说村里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虽说只有一头猪,但是每户人家分几两肉都是开心事。 韩队长匆匆上门来,楚沁甚至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可见来的时候烟还没抽完。 他问:“你真要把猪拉猪圈去?” 楚沁叹气:“不拉也没办法啊。” 她又不想天天被人烦着。 韩队长点点头, 然后找徐老屠一起称量猪的重量,惊讶道:“228斤,很不错了。” 随后又可惜地看楚沁一眼:“我都又想安排你去猪圈了。”这手养猪技术不去猪圈实在可惜呀。 楚沁惊得一激灵:“可别!算了吧我受不了那地方。” 对比起去年重量差不多,但是去年猪是因为饲料足够。 今年村里把饲料地给压缩了,饲料明显没有去年多,村里其他人猪养得都瘦巴巴的, 所以楚沁家的两头猪算是独树一帜了。 由此可见今年日子确实不好过,村里还算过得去,村民们没有饥一顿饱一顿一是因为去年粮食还算充裕, 二是因为开办食堂。 韩队长并没有让村民放开肚子敞开吃,楚沁这种食量都只能吃到四五分饱,其他人最多也就七八分。 等到青黄不接时已经来到野菜的季节,这又算接上粮食了,食堂会做野菜团子。 这种野菜团子当然不是楚沁当初用白面粉做的, 更没有蘸料来配。而是用麦麸,这玩意儿难吃却顶饱。 韩队长很高兴,说道:“你这头猪来得很是时候, 养得还好工分就给你往高点记。” 说完,他和徐老屠拉着猪离开。 “唉!”等他们走后楚沁看着空荡荡的猪圈叹声气,心里也空落落的。 猪不能养,也算是断了楚沁的一条财路。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家里还有几只鸡没有处理呢。 鸡好处理得多,楚沁舍不得杀也得杀,但是没必要那么紧急,因为她现在最急切的事是空间背包不够用。 今天宰的猪肉能够和空间里原本剩的猪肉放一格。 鸡肉也得单独占一格空间,只是这格空间里目前还放着包子。 剩下一格放鸡蛋。 而恼人就恼人在鸡肉不能和鸡蛋放一起,她现在三格空间全部满满当当的。 楚沁就纳闷了,她攒的这些鸡蛋都是由这几只鸡生的,凭啥不能放一块?系统竟然在这地方卡了她,她很不高兴。 三格空间全用完,也就是说往后要是想再往空间里塞点什么是不可能了。 她原本还想多抓点竹鼠,放在空间里往后两三年慢慢吃的,可惜可惜。 许是越来越接近1959年,楚沁看着地窖里不算充裕的粮食,又想起自己的饭量和小白那填不饱的肚子,她渐渐有点焦虑不安。 张飞燕同样如此。 她比楚沁更焦虑,甚至忧悒焦灼的地步。 楚沁到底是没有经历过那三年的,她只能纯靠想象。 可张飞燕不需要,未来的三年于她而言是具象化的,饥馑荐臻目不忍见,想起那些场景她便不由得打哆嗦。 她焦虑没能缓解,即使到山上看着生长良好的地瓜也无法缓解。 楚沁却在日复一日的读书中渐渐抚平心中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 得亏有原主的记忆打底,加上楚沁的出色领悟力,她在秋收来临前便把小学课本给全部过了一遍。 也算是拿到实打实的小学文凭了。 这会儿她再翻开中学书籍,再不会像当初看天书那样,看啥啥不懂。 莫技术员还在村里,她对自己看管的几个村子几片地注入颇多心血,哪里能在最后的成熟关头离开呢,她还准备记录记录数据呢。 所以楚沁隔三差五地往莫技术员那里跑,楚沁不爱和人相处却也晓得趁着莫技术员在时自己多学点才是最好的。等她走了,就再没一个能指点她的大学生老师了。 金秋九月,是收获的季节。 如今高树村里最显眼的是那一片片连绵的稻田,稻田金灿灿,饱满的稻谷粒把稻穗压弯了腰,有那经验丰富的老农已经在田埂上欣喜若狂。 “今年稻谷绝对能大丰收,绝对能!”高树村岁数最大,辈分最高的马老爷子红着眼睛说道。他用粗糙的手托举着低垂的稻穗,眼眶中充满浑浊的泪水。 他抹抹眼角:“我很久没看过这种稻穗了,施化肥是对的,不管花多少钱,能换来这场丰收就是值得的。” 不仅稻谷丰收,地瓜和玉米同样长势好。 当时地瓜地亏得莫技术员根据地里缺的元素而施肥,还重新帮忙堆了肥制作肥料。 而玉米地则让人感到惊喜。 莫技术员当时建议玉米地里种大豆,村里人都觉得这想法天方夜谭,但是韩队长和村支书思考后顶着压力让种了大豆。如今一看大豆和玉米确实相辅相成,根据莫技术员所说还节省了氮肥。 楚沁下工后站在田埂上,难得没有先跑回家,而是从田埂处走到各个作物地的旁边去看看。 她依靠优越的记忆里估算出来了,说不准今年稻谷亩产量真能比去年高百分之十以上。 达到百分之十五也不一定! 今年年景可是不好啊,能有这种收成,不说明年,省着点吃都能吃到后年。 楚沁心脏砰砰跳,莫技术员并没有夸大其词,她此刻深深认识到肥料的威力了。 进入九月后各种大事接踵而来。 还没来得及秋收,上头就忽然说秋收得加急了,因为接下来要把精力放在挖水库上。 这也行吧,村里人尚能接受。 毕竟还是那句话,水库是给自己挖,属于给自己干活。 但秋收才开始半个月,楚沁还在田里哼哧哼哧割稻谷,旁边一堆人跟着她哼哧哼哧割稻谷时,又传来话说秋收继续加快,修水库的工作同样得加快。 为啥呢? 因为得练钢铁了。 韩队长也懵逼,楚沁听了懵逼,全村人都懵逼。 不是,开玩笑吧,练钢铁? 他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啊,咋会练钢铁,平常时候连钢铁都少见? 但公社来人了,来的是一位姓黄的干事。 黄干事为难道:“这也没办法啊,反正在十月底之前每个大队必须得抽出50人到公社里建炼钢炉。” 韩队长纳闷:“只要建?” “那倒不是,也得炼钢。”黄干事说道,说着也叹声气,“都是上头布置的任务,其实公社里也没办法。” 两人谈话是在田埂上谈的,楚沁就在旁边劳作。 听到他们的一番话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公社要炼钢有原材料吗,有煤炭吗?” 她猜是没有的,有原材料的话压根不舍得给公社炼。 楚沁毕竟在钢铁厂待过,哪里会不晓得怎么样才能炼出钢。 公社完全没这条件,要她说就是瞎搞,干脆把这炼钢项目毙了算了。 建炼钢炉也是要用到不少砖块的,正在攒砖块做烘干炉的楚沁听得心肝脾肺疼。 黄干事瞅她一眼,摇摇头:“倒还没听说有用什么原材料来。至于煤炭,还要煤炭吗?公社里开始准备砍树。” 楚沁:“……” 行吧,说不准人家真有什么办法能炼出钢来呢。 韩队长使劲儿冲她使眼色,楚沁本来还想开口说什么的,见韩队长这样也不免闭起嘴巴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去割稻谷。 这是怕她得罪人,让她别说那么多呢。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还不是太监呢,就一普普通通的小农民,急那么多干啥。 楚沁奋力割稻谷,于是周围人不晓得谁又惹到这尊煞神了,怎么又忽然提速起来。 真是一时晴一时雨,比婴儿还能变脸。 霎时间,还在和人家说话的韩队长都明显感觉到这附近的人干活速度再次加快不少。 他们在割稻谷,莫技术员也没闲着,一亩地一亩地统计过去,各种数据密密麻麻记满了一整本的本子。 她可忙了,记完高树村的还得去公社,记完公社的还得去溪头村。 如今多是楚沁把自行车借给她,因为韩队长也得隔三差五的去公社开会。 楚沁现在每次看韩队长去公社开会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又带回来什么任务来。 十月中旬,稻谷已经收割完大半。 楚沁现在的任务又变成打谷。 田野上放着上百个禾桶,禾桶也就是打谷桶,“邦邦邦”的打谷声在村中此起彼伏。 打谷完全不比割稻谷来的轻松,此时正是秋老虎降临之际,阳光灼热,晒得人头晕脑胀的,一不小心就会中暑。 楚沁在太阳之下,两手抓着一捆稻谷重重往打谷桶里打去,使得稻穗上的谷粒脱落在桶中。 她身边两侧的稻穗成堆了,左手边是没打的,右手边是打完的,堆得比她人还高,差点把她围在堆里看不见人影。 放眼望去,唯有她身边的稻穗堆得最高,这日楚沁依旧是13工分。 傍晚,余霞成绮。 楚沁拖着酸痛的双臂下工,旁边的人同样如此。打谷就没有不酸手的,楚沁这种程度算是好的了呢。 如今大队里的记分员是小唐,他不仅要记分,还得负责统计和核对。 刚拿到这份工作的小唐兢兢业业,记分本恨不得放在枕头边,每日都得翻一遍才行。 因此大队里每个人的工分他都了然于心,更是晓得楚沁的工分在大队中一骑绝尘。 到了啥程度? 到了倒数一二三名加起来才和她差不多持平的程度。 小唐看她今天又是记13工分,不由得感慨道:“楚沁,今年秋收后分粮食时你可得多带几个麻袋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推两个推车。” 正在签名的楚沁疑惑,然后恍然。 这是在说自己工分高,高到粮食一板车装不去的程度啊。 楚沁瞬间开心了:“行,谢谢啊。” 小唐这人还挺好的,上次还帮她从公社里带过一回豆腐。 楚沁兴冲冲回家,把家里柴火升起来,往锅里添点水后才带着饭盒去食堂。 新米还没来,吃的是去年的米。 因为农忙,食堂也不抠搜了,楚沁竟然还发现了肉! 豆角炒肉! 虽说每人只有一勺,而一勺豆角里只有一片肉,但那也是肉啊。 楚沁瞪大眼睛,没曾想还能有一天在食堂里见到肉,这绝对是今年开办食堂以来的第一顿肉。 村里人特别兴奋,楚沁都能感觉到正在吃饭的人们心情有多高昂。 秀华婶子依旧是把饭菜都舀到她的饭盒里去,悄悄拉着楚沁说:“我猜咱们这个食堂要长长久久开下去了。” 楚沁惊讶:“为啥啊?” 她不喜欢,农忙时她愿意吃食堂,但是空闲时她宁愿在家里捣鼓些新鲜东西吃。 人类悲喜并不相通,秀华婶子却觉得这件事好极了。 因为这代表着她长长久久有个营生,她长长久久都能在食堂里工作。 秀华婶子道:“因为上面说要办大锅饭啊,文件都要下来了,我是听我嫁去公社的侄女说的。” 楚沁愣了愣,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她捧着饭盒思索,大锅饭并不仅仅代表着一起吃饭。 而是代表着更深入的“公有”。 所以说往后柴火看管得肯定会更严格了,轻易不能再砍。 楚沁甚至觉得或许会有人根据烟囱情况猜测家里有无开火,开火又是为了什么,一天用了多少柴火。 这些都算了,没有柴火还能用炭。 楚沁想的是,往后粮食还会分下来吗? 她不知道,她想她得搞清楚。 — 回到家中,楚沁把包子放到锅里热热。当初她包的包子马上要吃完了,最后两个现在已经在锅里了。也幸好是吃完,她等会儿才能把鸡杀完放到空间中。 为了这些包子,她还推迟了杀鸡。 鸡原本是准备在这个月的月初杀的,她愣是把多余的鸡藏到原主父亲墓地所在的那片山丘里,想等到包子吃完了才杀鸡。 但月初时大姨给她送了些白米粿来,楚沁馋得紧,把米粿切成片后和青菜鸡蛋炒来吃,一连吃几天才吃腻,包子这才还剩些。 楚沁饭菜和包子下肚,感觉肚子里有六分饱后就去山里把几只鸡给抓下来。 鸡总共有12只,三只公鸡,九只母鸡。 楚沁留下一只公鸡和四只母鸡,今天晚上她算是要大开杀戒了——整整要杀七只鸡! 七只鸡的工作量不小,楚沁看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忍不住偷偷到房间里,把手电筒给拿出来。 没关系的,她心里这般对自己说,小心一点在后院应该没人会看到。 热水已经烧好,楚沁舀好几桶水拎到后院来。 鸡直接被她拔毛割喉,七只鸡的鸡血聚少成多,楚沁心说她明天能炒鸡血吃了。 然后再次拔毛,这次拔毛前要把鸡放在热水里烫烫,这样才好拔。 手电筒的灯光明亮,楚沁特意把它悬挂在屋檐底下,就像是一个电灯。 她还专门跑到门口去在各个角度看了看,发现看不到灯光后才放心。 然后拔毛,还是拔毛,接着拔毛……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月光明亮无比,楚沁抬头就能见到清冷的月亮。 时间渐渐流逝,月上柳梢头,她终于把最后一只鸡的鸡毛给拔完了。 此时怕是大部分人都躺床上安然入睡了! 楚沁万万没想到,她有一天能拔鸡毛拔到手酸。 54 稻谷亩产 采摘苹果 费大劲拔下来的鸡毛楚沁准备做成鸡毛掸子, 其中公鸡的毛就够做了,其他的拿去埋在菜园里给蔬菜提供肥料。 鸡身上肉眼可见的毛被拔了,细微的毛却还附着在上面, 必须再拿镊子仔细拔取。 几乎又是十分钟, 收好手电筒,最后再把七只白嫩嫩的无毛鸡放到洗菜池里用清水冲一遍, 全部放到空间背包中储存。 至于鸡杂,也得清洗。 鸡杂做得好吃也是一道好菜, 更何况楚沁家里有各种泡菜。到时候切些泡菜, 配上辣椒做成酸酸辣辣的鸡杂, 不管是配饭吃还是当做浇头浇到面条或者粉条上都不错。 鸡杂包括鸡肠鸡心鸡肝和鸡胗, 其中最难搞的就是鸡胗, 里头装着还没消化的食物,她几乎是皱着脸搞完的。 又又又十几分钟过去,七副鸡杂已经洗干净。 楚沁试着放到空间里, 眼瞅能放进去,和七只鸡放在一个背包里她就放心。 随后又疑惑了:为啥鸡蛋就不行? 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 楚沁嘀咕几句系统的坏话, 到厨房里把锅中还温热的水舀起来, 舀到桶里拎去洗澡间洗澡。 “哎, 痛快——” 凉爽的秋夜洗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 推洗澡间的门时有阵阵风吹来,把楚沁身上的水汽都吹干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闻到不远处传来的粮食的气味,这也是丰收的气味。 衣服扔在桶里明日洗,夜晚寂静,楚沁回到床上安然入睡。 翌日。 或许是空间里满满当当的物资给了她充足的底气和信心, 楚沁没再受外界政策的干扰,开始回到原本的生活节奏,心情也逐渐平定。 连韩队长都看出来了,在楚沁这日上工时不由得冲她点点头道:“看着又沉稳了些,前几天遇到事儿啦?” 楚沁只点点头,脸上表情不变。 她心说:也就是心大的人在面对各项陌生政策时还能整天呵呵笑。 韩队长没看出她心里所想,挥挥手把楚沁这个冰块脸赶去干活。 等到十月底时,村里的稻谷彻底割完,因为是边割稻谷边打稻穗,所以稻谷一割完,就可以无缝进入到晒谷环节了。 韩队长在几日前就已经安排好50个人去公社建炼钢炉,他那天还问了楚沁去不去,楚沁才不愿意去呢。 楚沁直言:“天大地大粮食最大,现在我就守着粮食,哪里也不去。” 韩定国正在抽着烟,听到她这话差点被烟给呛到,用力咳两声说:“真不去?建炼钢炉可是算工资的。” 自从公社通知说算工资后村里人几乎是抢着报名抢着去。 楚沁心道:一天五毛钱的工资,她还不如到山里找竹鼠呢。 其实五毛钱干倒也能干,虽然肯定累得不行,但楚沁在这方面倒是个“来者不拒”的,钱嘛,永远不嫌多,再有就是农村里五毛钱的日薪已经很高了。 但她受不了的是必须得住在公社里,还得睡大通铺,一直待到炼钢炉建完时。 要命嘞,楚沁是死也不睡大通铺的。 韩队长劝不动她就不劝了,原本就是想照顾照顾楚沁的。 此刻阳光灿烂,金灿灿的稻谷被平铺在打谷场上。 打谷场到底不够大,也不够晒。 于是村里就把禾折子给铺在田野中,足足铺了五十多张,放眼望去田野上都是禾折子。 禾折子就是由竹篾编织而成,类似地毯的竹制品,平常不用时可以卷起来,用时打开,不占地方还方便至极。 楚沁心里琢磨着她自己家也得编一张来,不过不是编禾折子,是编竹席,放在夏日里躺上去肯定冰冰凉。 禾折子铺完后,将麻袋里的稻谷倒在禾折子上,然后用晒耙把稻谷给推开推平。 晒谷大概要晒一周的时间,等进入十一月份时,今年的新稻谷才入库。 — 韩家。 韩定国正在统计每亩地的产量,统计完后简直大喜。 “确实比去年高了百分之十五。”韩定国惊喜说道,“看来这肥料明年还要买。” 队长媳妇问:“多这么多?那咱们高树村今年岂不是公社头名?” 这…… 韩定国微微皱眉:“咱们村今年亩产差不多是680斤,但我听说流里村的亩产有820。” 队长媳妇瞪眼,她正做着针线活呢,差点就把针扎到手里:“820?放屁吧,流里村哪里能有820。咱们村是因为有肥料,他们村是因为有屁吗?吹牛皮也能这么吹啊。” 韩定国觉得有点愁人:“我原先也不信,但这消息说是从流里村老耿那里传出来的,我又问了其他几个人,都说是820。” 老耿就是流里村的大队长,他的话还能骗人吗? “哎呦,那咋整啊。”队长媳妇愣住,“他们村咋种的能有820,也用肥料啦?” 韩定国摇摇头:“没有用吧。” 他没听说有用,但能种出820,到底有没有用他一时之间反倒不确定了。 流里村亩产820的消息很快席卷全村,连楚沁这深居简出,除上工外非必要不出门的都晓得了。 她略有些惊讶,820斤呐,咋可能呢?不应该啊。 楚沁摇摇头,其实是有些不信的,莫不是有人传着传着传变味儿了? 算了,随他去呢。 楚沁此刻正在把地瓜拎去卧室中,把地瓜给晾开。 是的,这就是今年家里两片地瓜地所收上来的地瓜,整整有750斤,比去年多些。 地瓜是她前段时间挖的了,因为数量太多她就放在厨房里晾着,谁晓得今天一大早起来后发现有两个地瓜被啃了。 这能是狗干的吗?肯定不能,小白这狗被她揍几回过后是不敢再碰地瓜了。 所以只能是老鼠,楚沁气得要晕,赶紧把厨房这里捅捅那里敲敲,找不出老鼠来后就又把地瓜拉回卧室里。 没办法,卧室又得摆满地瓜了。 楚沁叹息,她寻思着找个机会把地瓜做成地瓜粉丝吧,这样才能放得久远。 但地瓜得多放放,她也就这两日有时间,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太过忙碌,韩队长怕他们倒下才给的两天休息时间,过段时间怕是又得继续干活了呢。 公社说,趁着天气还不冷尽快去挖水库。到那时是真的没有休息时间,除了干活还是干活。 至于葫芦山里的地瓜,黄豆子今天清晨上门商量,说是准备明天挖回来。 楚沁看眼天色,此刻是早晨10点。 她背上背篓,准备去清泉峰。去清泉峰干啥?当然是采摘板栗了。 那棵板栗树年年都在长呢,既然被她晓得了哪里能浪费。 楚沁想起去年采摘的板栗,不是被她烤了吃就是被她开个口水煮了吃……吃到最后吃出消化不良来。 嗯,今年可不能这样了! 清泉峰楚沁已经好久没来过,上回来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儿,山里的套也没有再看。 说到底还是那四只野狼带给她的阴影太深,惹得楚沁现在上山时还怕怕的呢。 不过板栗树没有在内圈,只在清泉峰外圈,按理来说碰到野物的概率不算大吧。 她这次上山前倒是把背包暂时空出来两格了,为防止她倒大霉又遇见野狼事件,还在背包空间里放了十多个煮好的鸡蛋。 深山寂寥,秋日渐深之际,原本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的山林也进入暂时的草木凋零的阶段。 只是还有些植物的叶子在□□着,比如说棵棵枫树,枫叶变红后煞是美丽。 楚沁无空欣赏美景,从小路径直来到清泉峰,经过山间溪涧时她发现溪水愈加少了。 “看来山里要不平静了。”她低声道。 动物也会争夺水资源的,山里不平静对他们人来说没好处,到时候动物下山也是有可能的。 楚沁心想回去后要把围墙边的陷阱重新收拾收拾,再安过新的竹尖。 她进入清泉峰,先是找到那棵猕猴桃。 猕猴桃结果数量明显没有去年多,楚沁先采一个下来尝尝,嗯,味道倒是依旧甜。 于是她将所有的猕猴桃都摘下来,放置到背篓里,只能装满半背篓。 随后又继续往前走,绕过一个坡,再走上十几分钟的山路就能见到那棵板栗树。 板栗树上果然硕果累累! 比起猕猴桃,板栗树似乎并未受到水量减少的影响。 楚沁蹲在地上,直接把地上的板栗连着壳一个个扔到空间背包里去。 地上的捡完了,便将树使劲儿晃动,又爬到树上抓着枝丫继续晃动,最后晃不下来的就用摘板栗的工具给摘下来。 “砰砰砰——” 一个个板栗掉在树下,楚沁左躲右闪,差点就被带尖尖刺的板栗壳给打到头了呢,可见这板栗也不是那么好摘的。 楚沁越摘嘴巴扬起的弧度就越大,秋天果然让人开心啊。 这次采摘并没有花费她多少时间,此刻才下午一点多呢,楚沁不急着回家,先拐到几个陷阱处瞧瞧看。 有几个陷阱楚沁已经忘了位置,好在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陷阱旁边必须做上显眼的标记,就怕有人不小心摔进去。 “没有,还是没有……” 楚沁连看好几个陷阱,里头都没有猎物。倒是有两个陷阱瞧着像是有猎物踏足的痕迹,但里边同样空空如也,想来是逃了,或者被吃了吧。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清泉峰来人了。 楚沁一想到这种可能寒毛直竖,赶紧环望四周,恨不得赶紧下山。 一路往山下跑,回到家后清点今日获得的物资。 猕猴桃不耐放,小小一个一口就能吃掉,她一次能吃十几个,没两天就能解决这半篓,所以这不算珍贵物资。 板栗才算。 板栗去壳,然后称重。楚沁仔细看刻度,喜上眉梢:“42斤呢!” 可惜可惜,这玩意儿好像不能搞成粉,磨成粉应该能放更久。 说到粉,楚沁想起藕粉。 东湖的藕成熟了,而且挖有一阵子了,楚沁昨儿还听楚婶儿说她的一位妹夫要去东湖村帮忙挖藕呢。说是今年时间紧,必须要找其他人来帮忙。 楚沁坐在板凳上思索,自己该怎么得到东湖的藕呢? 带东西去换? 也只能这样了,自己总不能去偷吧,这行为有点畜牲,莲藕不是野湖里的鱼,是有主的是被人倾注心血的,她哪里能干这种事儿。 夕阳西下,晚霞灿烂而辉煌。 楚沁匆匆跑到楚婶儿家,楚婶儿此刻正在喂鸡。 “你来干啥啊?”楚婶儿问她,瞅她一眼后又低头“咕咕咕”地喂鸡。 随后像是看见什么似的,又直直盯着她:“你这孩子,又跑到山上去啦?” 楚沁被唬住:“婶儿你咋知道?” 楚婶儿哼两声,笑着指了指楚沁的头发,“你头上粘着东西呢,除了是在山里粘到的外还能在哪里粘但。” 楚沁赶紧一摸,果然,头上有杂草。她微微懊恼,看来以后要更加谨慎些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问:“婶儿,你买过东湖的藕不,现在想买些他们那里的藕,是不是就只能拿东西去找那里的人换了?” 楚婶儿好奇问:“你买藕干啥?” 楚沁直言:“做藕粉啊,我觉得藕粉还挺好吃的。” 楚婶儿看了看门外,干脆把手里的菜叶急急撕碎,拉着楚沁进门说:“往后别再外头说买啊换啊的,这不好。” 楚沁嘴巴张张,嘴里的话咽下去,点点头说道:“我晓得了。” 楚婶儿就道:“听说东湖的藕挖上来后就会发下去,你要是想买最近就得去买了。不过你想买的是藕粉,倒可以等等,等他们东湖的人把藕粉做好了再去换。” 楚沁摇摇头:“我准备自己做。” 藕粉肯定比莲藕要贵,能省则省。 楚婶儿想了想:“那要不这样吧,你啥时候能空出时间来,我陪你一同去。” 楚沁惊道:“没事的婶儿,东湖又不算远,我一个人行的。” 楚婶儿嗔道:“哪里就是为了陪你了,我自己就不能也想买点莲藕。” 楚沁就笑了:“还不晓得啥时候有空,反正明儿是没有。” 楚婶儿拍板:“那就后天!” 楚沁:“后天不是得上工了吗?” 楚婶儿:“请假去,反正不差这一天,后天听说是挖红薯,活不算紧张。想买莲藕就得趁早,晚了就不好买了。” 楚沁点点头,又和楚婶儿说十多分钟的话后才离开。 翌日。 楚沁准备上山挖地瓜。 但在挖地瓜前,楚沁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摘苹果。 楚沁等得都没脾气了,她深深怀疑这棵苹果树就是系统定向培育的品种。 从五六月份开始苹果就在长,她本以为七八月份怎么的也能摘了,但青涩的苹果长势忽然就缓慢下来,足足等到进入十月份后才看着有点能采摘的迹象。 这苹果长的,简直是男默女泪让人焦急心碎……烦死个人。 但不得不说,苹果很大。 多大?反正和成年男人的拳头差不多大,而且确实红得有点馋人呢。 楚沁两辈子都没有吃过苹果,难为她能强忍住冲动,愣是把苹果留在彻底成熟的这天。 清晨,天蒙蒙亮。 随着进入深秋,昼长夜短变为昼短夜长。 食堂里叮叮当当响起了声音,穿过百来米直直进入楚沁的耳朵。 这是开始准备做早饭了,楚沁觉得食堂工作的婶子们也挺辛苦的,特别是冬天。 咦,冬天早起做饭是会要人命的。 其实早在十月初时韩队长便宣布大锅饭正式开始,往后早中晚都得在食堂吃。 不过今年的粮食照样下发,到时候又会统一收部分上来。 在楚沁看来这就是左手倒右手,但却不能不这么倒,毕竟大家干了大半年的活,受了大半年的劳累,用得把粮食给人家,让人家过过手瘾啊是吧。 但后来楚沁发现自己想法狭隘了,原来到时候收粮食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收,剩下的其实还是让自己保管。 楚沁很开心,反正粮食在她手里她就很开心。 她每天都得去地窖看一遍自己的粮食才能睡着,否则睡觉都不安稳呢。 说起这个,楚沁忽然想起自己去年的稻谷竟然还剩下一半,这可真是让人惊奇,说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信。 毕竟早在两三个月前许多人家早已青黄不接了,要是没食堂就得饿得喝水充饥。 楚沁也好奇自己是咋做到的,觉得得找个时间把今年的食谱好好复盘一下才行,争取明年也能做到这个份上。 脑袋零零散散想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楚沁刷完牙后直接用手捧起清水洗洗脸。 清水和脸蛋接触的一瞬间整个人打一激灵,随着脑袋也不蒙了,立即清醒。 “得赶紧去摘苹果,摘完后就上山。”楚沁自言自语道,擦擦脸便往后院去。 她深深吸一口气。 啊,苹果也挺香。 55 卧室物资 山里地瓜 自从苹果渐渐成熟后楚沁就极少让人来她的后院, 除楚婶儿。 楚婶儿心里未必没有起疑心,她在九月份的时候就曾看到了苹果树,那和拳头般大的果子是她这辈子就没见过的, 所以楚沁是怎么得到的苹果树? 只是她问了楚沁也只会敷衍过去, 几次过后楚婶儿就晓得了,心中有了猜测,也就没在问了。 猜测啥?猜测楚沁这死孩子私底下或许有在做啥买卖。 是的,楚婶儿就是这般想的。 楚婶儿那阵子简直要吓死了,晚上睡觉都睡不好,翻来覆去的还把楚小叔吵醒几次。 她好几回都想把这事说出来跟楚小叔商量商量,看看该咋办?但楚小叔能管得住他侄女吗?不能啊, 那还说个屁。从前他还会以黑脸应对楚沁,现在是连个黑脸都不敢给,他其实也是很怕侄女那两个拳头的。 去年抓贼的那件事多少在楚小叔心中留下阴影, 他都不敢说出口,那天他脚在抖,回来后睡觉时都在说梦话, 是被楚沁给吓的。 这事楚婶儿知道,她还私底下笑了楚小叔很长一段时间。 哎!现在轮到她被吓了,楚婶儿是越想就越觉得楚沁私底下做买卖这就是唯一的答案,唯一的真相! 其实她早就这么想了, 从去年开始楚沁就隔三差五的能在山里找到野鸡野兔,她上山一趟获得野物的概率竟然不下于老道的猎手。 今年倒是获得的不多, 她屋檐底下的熏鸡熏兔从原先的挂满一整排屋檐, 变成现在的三两只。 要说楚沁今年没在山上打到猎物?楚婶儿是不信的,野猪都打到过的人怎么忽然就会打不到猎物。 所以真相就是楚沁私底下偷偷处理了这些东西,她没再留在家里, 而是卖出去。 而楚沁几次杀猪都给自己留下许多肉的行为也能从侧面说明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如同今年杀猪,天气这么炎热,楚沁给自己留下大半头猪,又不肯换给村里人,难道就留着慢慢变质吗,她可不是傻子。 再者,山里能找到杨梅树不假,但绝对很难找到苹果树。找到也就算了,可万万不可能找到品种这般好的。 楚婶儿反复从各个方面分析一通,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胆大包天的楚沁,就是在倒买倒卖! 但楚婶儿不能捅出去,她还得帮楚沁遮掩一二。 比如说猪肉的事情。 村里人就问过:“那些猪肉难不成全部都楚沁一个人留着?” 楚婶儿就道:“嗐,楚沁是个孝顺的,别看她平常不爱说话,但她一有好东西就送给我家一份,给她小舅和大姨家各一份。她还得顾及着养在她大姨家的弟妹呢,再有,我也替我娘家那边找楚沁换了好些肉,哪里就全部猪肉自己留着啦?” 反正她当时越讲越心虚,愣是撑着不敢让人家看出来。 边想还边担忧苹果树。 她在想:有天村里人发现苹果树了,该用啥借口敷衍过去? 楚沁完全不晓得,她此刻的岁月静好,是楚婶儿在背后负重前行。 她此刻正摘着苹果,两个手才能握住的苹果是可以秒杀当下所有品种苹果的存在。 楚沁站在树下,迫不及待把一个个苹果摘下来。 把地上能摘到的都摘完后,就用工具将长在高处树枝的苹果给摘下来。 这棵苹果树很是能长,摘下来的苹果装满四个大竹筐,不需要称楚沁就晓得三百多斤是有的。 果然,总共386斤。 别觉得少,这棵树才头一年结果实,而且它眼瞅着还有继续长大的架势,往后果子产量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要年年增长。 苹果耐放,何况这是游戏系统出品,叠加好几层buff的苹果树。 楚沁半点不怀疑这个苹果能放两三个月,所以直接就把四大筐苹果搬到卧室角落里了。 看着被各种东西堆满,她甚至都无处下脚的卧室,楚沁深深地感受到一把甜蜜的烦恼。 此时天色微亮,把茅草帘子拉开,亮光已经能透过玻璃窗照到房间来。 只见从卧室门口往里看,地上铺满地瓜,有点地方甚至叠在一起,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过道让楚沁能走到床边和书桌边。 而房间门后放着的是三个泡菜咸菜缸子,几个缸的上面挂着的是各种干货。 比如野菜干,楚沁在野菜旺盛的季节晒了许多野菜干,各种野菜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20多斤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斤香菇干。 香菇干是大姨给的,楚沁给大姨送肉的时候大姨硬塞的,看这品相,应该来自大表哥。 最妙的是有一袋子的莴笋干,这玩意儿可好吃了,楚沁接连炒了三日,还好莴笋干抓一点就能泡一碗,否则这些完全不够她吃的。 莴笋干来自于江师傅,是的,就是钢铁厂的那位江师傅,曾经照顾过楚沁。 杨小舅的朋友是江师傅的亲戚,加上陈天章回钢铁厂里时提过她两嘴,江师傅就记起她这位干活干得贼卖力的临时工了。 当然,莴笋干不是白给的,楚沁猜测怕是因为杨小舅。 也确实如此,她猜测得很正确。 杨小舅私底下做的是那种生意,他手上各种渠道多,江师傅就通过亲戚拜托杨小舅买过几十斤的粮食。 楚沁纯粹就是顺带的,杨小舅那里也有两三斤的莴笋干呢。 江师傅晓得杨小舅这位外甥女无父无母,既然杨小舅曾经愿意送她来钢铁厂,就说明杨小舅对楚沁还挺看重的。 加上江师傅也觉得楚沁这人不错,便又额外给楚沁一斤,以希望杨小舅往后还能给他买些粮食。 各种菜干旁边就是橱柜了,橱柜里头依旧是塞满了东西。 里面有面粉,家里现在面粉还剩12斤,完全足够今年冬天吃。 还有糯米,糯米两斤多。 做年糕是不够了,但是蒸糯米饭,做些糯米饭团还是不错的。 或者做成糯米糍粑,再裹些黄豆粉,这种吃法也好吃。反正今年村里黄豆多,楚沁猜想她能比去年多分四五斤的黄豆。 橱柜里再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比如说食盐,楚沁买了不少。 再比如说她熬的猪油,前几日熬的,熬了半罐子新油。 猪油罐子旁边是香喷喷的猪油渣,楚沁最近的零食就是这个。 猪油渣撒上点儿辣椒粉,酥脆非常,一口下去还咬得油滋滋。 以及蜂蜜罐子、今年新做的蜂蜜桂花和葛根粉等等。 总之没有用点力,柜门是关不上。 橱柜旁边是书桌,书桌上就是摆放着书,倒是还有两束花。 花就是桂花,插在缺口的废旧陶罐上,花枝伸出窗户,颇有一番野趣。 再往里就是床,床是还是旧床,楚沁琢磨着今日上山时要不要顺道砍几棵树?而且她在葫芦山发现几棵老榆木,早就记挂在心了,用来做床很不错。 床旁边是床头柜,床尾处放着的则是衣柜。 而靠着衣柜的那面墙下又是大大小小的陶罐和陶缸,里头有装绿豆的,装板栗的,还有装米酒和杨梅酒的。 四筐苹果就在旁边,其余地方全是地瓜,见缝插针连床底都铺满地瓜。 楚沁扶额。 哎!今天还得收一批地瓜呢,她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吃过早饭,楚沁开始上山。 依旧没和张飞燕黄豆子一同去,楚沁嫌弃两人做事磨蹭。 她在山里如鱼得水,特别是来过葫芦山几次,对葫芦山有些熟悉后更是能很快到达那片地瓜地。 即使是对黄豆子没啥好感的楚沁也不得不感叹,这人选的地方是真不错啊。 地瓜没被野猪拱,没被山鼠吃,更没被人发现。 加上土壤肥沃,旁边就是水源,即使他们只粗粗施过几次草木灰,但地瓜长势依旧不弱于村中精心种植的地瓜。 楚沁觉得这片地瓜地怕是比她家的地瓜地收成还好,她家地瓜地的土壤太贫瘠了。 此时天光大亮,太阳露出光芒。 站在巨石上看着对面太阳升起的地方,楚沁感受到何为霞光万道。 深呼吸几次,楚沁调整好因爬山带来的喘气后活动下身体便开始挖地瓜。 一锄头,两锄头…… 几锄头下去,第一株地瓜被挖起,楚沁笑得露出白牙。 确定了,产量肯定好。 她突然精力加倍,挖地瓜的速度加快,等黄豆子来时楚沁已经挖完两垄地。 黄豆子震惊:“你今天又这么早?” 楚沁疑惑:“这算早?” 还不早吗?起码比他早到半个多小时啊。 黄豆子深深信了村里人说的楚沁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力气比牛大的话。 勤奋成这样,让黄豆子都望尘莫及。 就跟学习似的,最让人感觉到无力的不是同学有天赋,而是同学不仅有天赋还远比你努力,这会让你生出你拍马都赶不上的感受来。 黄豆子也不多说了,休息一会儿后拿着锄头就开始挖。 楚沁:“……” 她怎么觉得黄豆只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反正楚沁是怎么都想不到村里人竟然用鸡狗牛的作息和力气比对自己,她挖地瓜挖兴奋了,新鲜的地瓜从土中被挖出来,品相好产量还高,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等她挖完四垄地,准备开挖第五垄地时张飞燕终于姗姗来迟。 张飞燕一路爬来很是狼狈,额头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屁股坐在树下大喘气,喘个不停。 楚沁纳闷:“你这是遇到狼啦?” 要不然怎么能成这样。 张飞燕摇摇头没说话,好半天缓过劲儿来才说:“我差点就摔死在那山崖下了。” 说着,又猛喝两口水。 然后继续:“靠近崖那边不知道被谁走出一条路来,我就心想从这条小路肯定会近些,而且方向相同不需要绕,谁晓得那么难爬!上又满上,退又没办法退。楚沁啊,我真的……就差一丁点就没命啦!” 张飞燕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楚沁:“……” 还能是谁? 是她啊,小路是她走出来的,确实有一段地方需要爬山崖。 黄豆子抽抽嘴角,把目光偷偷看向楚沁,心想肯定是她走出来的。 张飞燕有点傻想不到这点,他还能想不到吗。 反正这处地方就他们仨,除了楚沁还能有谁。 张飞燕整整休息半小时才动工,楚沁心说她这速度怕是得挖到傍晚才能挖完了。 时间渐渐流逝,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楚沁这次坐得远远的,因为她吃的是莴笋干炒肉和茄子烧豆角,配的还是白米饭,不掺地瓜的白米饭。 莴笋干炒肉放了辣椒炒,把五花肉煸炒出油后就切些蒜末和辣椒进去,然后再倒入泡发过的莴笋干,炒的过程中加入调料,炒熟时便能盛出锅。 莴笋干不怎么吸油,于是油浸入米饭,米饭油润润的,莴笋干则又脆又香又辣,楚沁一口接一口,压根停不下来。 远处还在干活的黄豆子和张飞燕鼻子都动了动,随即口水控制不住地直分泌。 可恶啊,怎么能带这么香的饭菜上山。 吃完饭继续挖地瓜,因为挖完地瓜还有事要干楚沁就没休息。 阳光灼热,晒得人汗水不停冒,汇聚成汗滴顺着脸蛋和发鬓流到脖子里,滴到地上。 下午一点半,始终保持着好效率挖地瓜的楚沁终于将最后一垄属于她的地瓜地挖完,所有地瓜都在土地上,她需要用麻袋将地瓜装好绑紧。 张飞燕瞪眼:“你这就挖完要回去啦?” 楚沁擦擦汗,指了指旁边:“我会等你,你先挖吧,我去旁边逛逛。” 张飞燕这才松口气,不好意思道:“你去吧,你要吃鸡蛋吗,我篓子里还有个鸡蛋。” 楚沁摇摇头:“不用,我还不饿。” 说着把几个麻袋绑到树底下,休息片刻后就离开这里,往发现老榆木的地方走去。 山林静幽幽,很多地方都被茂盛的树叶遮挡,没走一会儿楚沁就感觉到身上的汗慢慢消失了,然后生出一股凉意。 她手上拿着小花锄,偶尔看到些草药也会把挖出来,然后晒成干留在家里备用。 家里最多的就是车前草干和金银花干了,楚沁这会儿又见到一丛金银花。 “竟然结果了。”她惊讶。也对,这时候是金银花结果的时候。 金银花果实有退热解毒的作用,楚沁随手摘了,她总是习惯雁过拔毛的。 不管能不能用到,先备着再说。 一路走走停停,二十多分钟后来到那三棵老榆木前,楚沁往上望,阳光透过枝丫照射到她的身上。 “哐哐哐——” 楚沁开始砍树,惊起无数的鸟。 “哐当!” 第一棵榆木缓缓落下,楚沁欣喜,谨慎地观望四周后才收入空间中。 有第一棵就有第二棵第三棵,这三棵树打长床是足够了,甚至还能做两个箱子出来。 榆木都放入空间中,因为黄豆子在山里,怕他挖完地瓜后会偷偷跟来,楚沁也没敢继续砍树,又找到些草药随手塞到竹篓后就慢慢往回走去。 葫芦山也不晓得是啥原因,水量虽然减少但是却比清泉峰的水量来得多。 若是有时间,她恐怕会沿着溪流一路寻找水源尽头,看看是不是有山中内湖。 楚沁怀疑再这么下去葫芦山怕是会迎来一波动物。动物也是会根据食物和水源迁徙的,何况葫芦山并不算远。 回到地瓜地时已经快要三点,黄豆子正在装地瓜,看来是挖完了。 张飞燕还哼哧哼哧挖着呢,着急得锄头差点锄到脚上。 楚沁想了想,走过去道:“你给我三十斤地瓜我帮你一起挖。” “啊?”张飞燕呆呆的,反应过来立刻道,“不行,十五斤!” “二十五。”楚沁继续。 张飞燕还有点懵,摇头:“二十!” 楚沁笑了笑:“成交。” 张飞燕:“……” 所以你本来就是想说20斤的吧。 56 买藕做粉 砍木做床 楚沁倒不是稀罕那20斤的地瓜, 纯粹是实在没事儿干。 而且张飞燕干活干得慢,等她干完怕是都要五六点了,到那时下山多危险。 有楚沁加入后效率猛增, 张飞燕原先还心痛着呢。 20斤地瓜哪里是小数目啊,也能吃好几顿呢,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给出去…… 可当看到楚沁一个顶俩,即使是帮她干活也并未磨洋工时她就释然了。 得, 20斤就20斤吧。 有了楚沁的帮助,在四点半时张飞燕就把地里的地瓜全部收起来了, 并且装袋绑好。 这就完了吗? 没有。 三人目前面对着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他们每个人都有七麻袋的地瓜,所以该怎么把地瓜运下山, 又怎么躲过村里人的目光运回家? 若只楚沁一人,这问题好解决, 放空间背包里直接拉走。 但张飞燕和黄豆子在啊,楚沁不得不受一回没必要受的罪了。 她思考片刻道:“明天应该不会下雨, 要不咱们今天就搬一袋回家吧。” 黄豆子犹豫道:“明天要上工,没有时间来搬吧。” 楚沁愣了愣, 也对。 不过她明儿是会请假的, 和楚婶儿一同去买莲藕, 想必更没时间搬了。 张飞燕再度累得瘫倒在地,说:“要不一袋一袋搬,搬到山脚去,然后明天再来山脚搬?” 楚沁无语, 乱出主意啊。 真要一袋一袋搬到山脚,恐怕是搬到今天晚上九点才能搬完。 黄豆子“嗤”了声:“真要这样我们九点能搬完,你搬到明天早晨九点都搬不完。” 张飞燕累极,没空跟他争吵, 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他身上一扔:“那你说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个方法出来。” 黄豆子躲过,哼道:“我笨我知道,所以我没注意。” 这明显话里有话啊,意思就是张飞燕笨却不自知。 张飞燕气得脸都红了,楚沁烦得直皱眉,往旁边走几步不想听两人吵架。 下午四点半,太阳已然有下山的痕迹,瑰丽的晚霞预示着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她叉着腰叹气,遗憾空间背包不能用。可她环顾四周,看见这一棵棵的大树,忽然间还真让她想出个方法出来。 “你们别吵了!”楚沁捂着脑袋道,“吵架有什么用,还吵得我脑袋发疼。先听我说,我想了个办法你们听听行不行。” 两人住嘴,张飞燕翻个白眼,然后又用和缓的语气问楚沁:“啥办法呢?” 楚沁拍了拍旁边的树,说道:“咱们先砍了几棵树,再把树砍成和麻袋差不多长的木段,然后用藤蔓绕着麻袋将树段捆绑在麻袋上。” 说完,看着两人。 张飞燕皱眉:“然后呢?” 楚沁:“……”这是还没听懂? 她好脾气地继续解释:“然后就把绑了树段的麻袋直接放在路上,让它自己滚下去。” 张飞燕“啊”一声恍然大悟:“我没想到这个办法,这样真可以吗?” 楚沁无奈摊手道:“可不可以的试试才能知道啊,除此之外我也没有想到其他办法了。” 其实有木板是最好的,用两块木板把麻袋给夹起来,然后紧紧捆着,再一路滑下去。 但她又没带锯子来,只能这样了。 说干就干,三人里楚沁威信最高,不听她的听谁的? 楚沁自然有带砍柴刀,没想到黄豆子也有带,可见他今天也想偷摸砍两棵树回家。 黄豆子似乎是有点尴尬,见楚沁没注意到他他才微微松口气,开始砍树。 砍了好几棵树,又砍成段。 期间张飞燕去找藤蔓,藤蔓附近也有,山里不缺这个。 张飞燕很快就找到许多来,边走边说:“我特意选的都是粗藤蔓。” 树段砍好,藤蔓找好,三人齐心协力开始捆绑。 把麻袋竖着放,围绕着麻袋绑上四根的树段,再用藤蔓死死紧绑。 黄豆子惊喜道:“没准还真能滚下去。” 张飞燕再度翻白眼:“本来就能,原来你一开始没信楚沁啊。” 黄豆子气个仰倒,真想堵住她那张臭嘴。 楚沁无所谓道:“别再说了,没看天快黑了吗,继续吧。” 说完就开始绑第二个麻袋。 随后第三个,第四个…… 半个小时后。 天色已微暗,夕阳只剩消失的速度变快。 三人默契地加快速度,终于把最后一个麻袋给捆绑完。 而后没再多想,将麻袋横放,顺着下山的路一路滚下去。 只听连续的闷响,麻袋滚下山,转个弯滚到几人看不见的地方。 楚沁说:“快放第二个。” “哦,好的。”黄豆子立刻放第二个麻袋。 接着三人就接力放,时不时能听到木头的撞击声。 所有麻袋都放下去后,三人也开始下山,遇到停滞在地的麻袋时便用手去一个个推。 这其实很费力气,然而和一袋袋搬下山比起来已经省力非常多了。 至少在晚上七点前,天空完全暗下之时三人能到达山脚。 楚沁等人累出满身的汗,强如楚沁两只手都有点哆嗦了,更何况黄豆子和张飞燕。 他俩的手就跟那即将下锅的面条似的,垂在身侧软得无法再使劲儿。 张飞燕三度瘫倒在地,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我真的不行了,接下来我搬不回去了,要不就先这样吧。” 黄豆子似乎丧失了意识,整个人靠在树上点点头。 楚沁能咋办,无奈道:“那你们先回去吧,第二天早点来搬就行。” 张飞燕问:“你呢?” 楚沁直言:“我还有力气,准备就今晚搬回家去。” 他们每个人的麻袋都有做标记,也不怕拿错地瓜。 张飞燕像看神人一样地看着楚沁,竖起大拇指:“牛。” 说完后和黄豆子一前一后,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似的回家。 楚沁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往前走几步确定他们离开。 随后回到麻袋旁,把自己的麻袋给找出来放到一边,再将围绕在麻袋外的木头去了,把七个麻袋的地瓜全部收回空间背包里,顿时间地上只留七个空荡荡的大麻袋。 她迅速往村子方向走去,远远地跟在黄豆子后面。 楚沁其实挺担心黄豆子会突然打个回马枪回头来的,所以才得跟着。 但或许是今日太过劳累,把他身体都彻底掏空的原因,黄豆子连头都没回,晃晃荡荡地一路回家。 楚沁这才彻底放心。 —— 回家时夜已深。 对于农村来说,夜晚八点属于能上床吹灯睡觉的时间。 楚沁一路上不曾碰见一个人,快到家时是猫着腰靠近家门的,她怕黄豆子在暗处观察。 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应该没人在暗中窥视她。 楚沁开门,小白听到动静跑出来,饿了一天的它很是兴奋,围着楚沁不停转。 “饿成这样啊。”楚沁有点心虚,也顾不得累不累的了,先把锅里的剩饭和碗里的剩菜倒给它吃。 甚至还额外给它两个鸡蛋,以奖励它今日兢兢业业的看家行为。 小白吃得头也不抬,惹得楚沁更愧疚了。 摸摸它头,也顾不得把空间里的地瓜放出来了,只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厨房去烧水,烧水时就坐在灶炉前的板凳上,靠着墙壁眼放松身体放空脑袋。 今天真是把她累惨了。 水很快烧完,拎着半桶的热水,再到水池边的水缸里舀几瓢冷水掺在其中,随后就去洗澡间里洗澡。 洗澡至少洗去了百分之三十的疲惫,从洗澡间出来后楚沁也有心思搞饭吃了,但也只是随便炒个辣椒炒蛋。 吃完连碗都没洗,只给自己刷个牙洗个脸后吹灯上床睡觉。 今晚注定倒头就睡,一夜无梦,睁眼睡到天明。 张飞燕和黄豆子也是如此,只是他俩回家时还被骂了一通。 若不是两人还算有心,事先有留下纸条说明情况,两人的家里人都得去找韩队长和村支书,让韩队长和村支书组织人手去找人了。 翌日。 楚沁睡到七点钟,楚婶儿“哐哐哐”敲门时楚沁才醒来。 “来啦来啦!”楚沁喊道。 然后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楚婶儿震惊:“老天爷,你这是才醒啊,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只见楚沁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里衣,眼睛半睁开,打着哈欠似乎还能再去睡一觉。 楚沁搓搓脸,说道:“婶儿你先进来坐,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好。” 楚婶儿瞅她两眼,心想她昨天晚上莫不是办事儿去了吧? 办啥事?当然跟人接头啊,倒买倒卖可不就是要趁着夜深人静时跟人家接头。 她叹气,看来得找个时间和楚沁好好商量商量,有些事就不能做。 “没事,我不着急。”楚婶儿说道,“你慢慢来吧。” 楚沁哪里能让别人费时间等着自己,她迅速点火烧水,放五个鸡蛋在锅里,然后换好衣服洗漱,整理好要带的东西,等鸡蛋煮熟时揣着鸡蛋就出门。 楚婶儿直接看呆,楚沁回头看她:“婶儿坐上来啊,你帮我一起请假了是吧,那咱们就直接从小路出村了。” 楚婶儿回过神点点头,坐到楚沁的自行车后座上。 楚沁在骑车前先剥俩鸡蛋下肚填填肚子,然后再一路下坡,往村口骑去。 因为有她和楚婶儿两人,于是楚沁走的小路到的东湖,到达东湖时还不到九点钟。 如今的东湖得叫东湖公社了,只见他们田间地头的人不算多,多是集中在湖里。 在干啥? 在挖藕,在捞鱼。 楚婶儿惊喜:“咱们来的还真是时候,看来东湖是今天开始捕鱼啊。” 楚沁也喜不自胜,这样她就可以买鱼啦? 看着楚婶儿,她决定明天再来一趟!因为有楚婶儿在今天是买不了多少鱼的。 但也因为有楚婶儿在,楚沁这次买藕十分方便,因为楚婶儿直接把她带到她妹夫那里,让她妹夫带路。 楚婶儿这位妹夫是表妹夫,姓应,叫应小田。 应小田边走边说:“姐,我带你们去王二狗他家吧,他家今年分到的藕是最多的。” 楚婶儿表示都行:“只要合适就好。” 这里的合适自然指价格,当然其中的价格并不一定是指钱。 胆大些的,用钱也行。 胆小些的,以物易物。 楚沁这次是钱和物都带了,随便用啥都是可以的。 来到王二狗家,应小田嘻嘻笑,寒暄几句后低声介绍楚沁两人的来意。 他说道:“这是我姐和她侄女,你家藕不是多吗……” 说着手动了动,眼神示意道:“你看是用钱还是用什么,要的量也多。” 王二狗猛地还有点不知所措,但缓过神来后看了楚沁和楚婶儿两眼,说道:“藕啊,你们要多少?” 楚婶儿立刻道:“我最少50斤。” 楚沁想了想:“我也最少50斤。” 不出意外的话,10斤新鲜的藕能出一斤的粉,藕粉能有五斤就很不错了。 王二狗思考片刻,点点头。 他说道:“能用钱吗?票也可以,最好是粮票布票和肉票,这三种票能多换些。” 楚沁惊喜,她其实更想用钱的。毕竟以物易物肯定也是用好物换,比如说鸡蛋,还比如说米面,楚沁很不舍得。 于是她看了眼楚婶儿,楚婶儿点头后她也连忙点头。 王二狗说:“大家都是朋友,我也不说些场面话,你们看八分六怎么样?比供销社里卖的要便宜两厘钱。” 楚沁倒是能接受,这价格比她想的要更低些,于是又把目光看向楚婶儿,她怕楚婶儿要砍价。 楚婶儿确实下意识想砍价,但这价是没得说的,算是良心价了。 于是笑着道:“行吧,你是个敞亮人,我们当然也不能当小人。” 王二狗表情缓和几分,脸上笑容似乎才真诚许多。 他把莲藕用袋子装好,楚沁和楚婶儿在他装的时候也细细检查过,见都是好的后才放心给钱。 两人给的当然都是钱,谁会舍得给票呢。 五十斤的藕刚好四块三,楚沁看了不禁叹气,这时候钱的可真不耐用,转眼又给四块三出去了。 出门时楚婶儿和人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楚沁有些不解,她把装藕的袋子叠加着绑在车前位置,自行车差点翘起来。 回家时,车就得慢慢开了。 楚沁忍不住问:“婶儿,你是打算下回还来买吗?” 楚婶儿“切”了声:“刚买藕就惦记着下回还要买的事儿啦?” 楚沁:“那你怎么跟人家聊这么欢。” 还称呼人家为王老弟呢。 那位王二狗也是人才,直接叫起楚婶儿“姐”来了。 楚婶儿没忍住拍她一掌:“说你聪明呢,你有时候又是个傻的。买卖能放在明面上吗,我们来王二狗家就是来走亲戚的,亲戚间你给我点东西,我给你点东西,这都很正常。” 这道理你不是应该更懂吗?楚婶儿心里这般嘀咕道。 楚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她没想到这一层呢。 回去时,两人又在东湖的供销社买了鱼。楚婶儿买一条,楚沁大手笔买两条。 刚刚在王二狗家也问鱼了,可惜人家不卖鱼,东湖当地的人会把鱼腌了吃,或者自家挖个小水潭,引湖水来养着,不怕坏。 楚沁暗暗决定,自己也要在家挖小水潭,到时候往里头养鱼! 回到高树村。 楚婶儿搬着她的藕下车,楚沁穿过村子回到家。 路上没啥人,想必都在食堂里。 回到家后先把藕放在地上,再细细观察她的宝贝自行车,看了看,又摸了摸,见没有被压变形后才放下心。 她也不着急做藕粉,新鲜的藕放半天也不会坏,此刻已经正午,先去食堂吃个饭再说。 57 队长厚望 制作藕粉 食堂的伙食从来都是跟劳作程度挂钩的, 楚沁总是嘀咕韩队长有些抠门。 他对食堂管的其实很严,每天吃什么菜不会管,但吃多少粮是会管的。 当然, 这其中的菜不包括肉。想吃肉,必须他点头了村里才能支钱去买,以至于从开办食堂至今大家只吃过一回肉。 今日工作量不大, 吃食自然一般。 这种季节,也不知道食堂婶子们去哪里采来了野菜, 竟然采到好几筐,直接用酱油盐拌野菜吃,吃得村民们满脸菜色。 但韩队长甚是满意,他觉得老天是眷顾他们高树村的。 自己早早开办食堂, 在公社说要吃大锅饭之前开办了食堂, 这使得村民们好管许多。 为啥这般说呢? 因为韩队长明显发现其他村开办大食堂后多少都有点放开肚子敞开吃的迹象。 平日在家或许是吃到六分饱,而且是野菜或者地瓜两种食物和米饭混着吃。 现在在食堂是吃到八分饱,主食中米饭的占量可比地瓜和野菜来得重。 而他们村就没有,村民们都习惯了。 就算现在村里有人眼红其他村的吃食,但因为“旧例”, 韩队长费费劲儿总能压下来。 在高树村大队还在吃去年旧粮的时候, 隔壁流里村已经开始吃今年新粮了。 但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流里村产量高嘛, 整整800多斤的亩产量这多么让十里八乡的人眼红啊。 韩队长是又眼红又愁,愁的是他本以为今年自己大队会摘得魁首, 谁晓得跳出个流里村来, 过阵子公社的会还不晓得怎么开呢。 他都做好夺得魁首起身发言的准备了,连稿子都写完了。 韩队长因为这事儿一直拖到吃饭的点都要过了才来食堂打饭,和其他人相同, 他和村支书也是日日来食堂里吃饭的。 巧了不是,碰上同样晚来的楚沁。 韩队长是晓得她去东湖买藕的,问她道:“东湖的稻谷割完了吗?” 楚沁伸出饭盒点点头:“我一路上瞧着田里是差不多割完了,东湖都在收藕呢,收得热热闹闹的。” 韩队长点点头,这时候也该割完稻谷了,过两日就找人去问问东湖的亩产量。 随即又一想,还是东湖好啊。 东湖地理条件优越,有副业,不像他们这山疙瘩除种田还得种田。 瞧瞧人家东湖,有鱼有藕还养殖了虾,每年那几个湖就能给他们带来多少进项。 韩队长越想越心塞。 他也是没在食堂吃饭的,一般来说和楚沁相同,都是端着饭回家吃。 回家路上就和楚沁谈起副业的事儿,其实楚沁也没啥好办法。 就跟韩队长想的那样,高树村偏僻,交通不算便利,又无什么自然资源,这……楚沁露出微微的苦恼来,这她也想不出来。 “唉!”韩队长叹气。 他是没有把楚沁当成普通姑娘的,从她强力支持挖水渠和开办食堂时,他就觉得楚沁和其他同龄人不同。 不是说体力上的不同,也不是说性格上的不同,而是……智商上的不同。 这话虽然有点难听和刻薄,但在他看来楚沁确实聪慧,面上虽不显,但心中自有乾坤。 看看她从前出的两个主意,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过大半年后才发觉人家的主意出到了点子上。 咋说呢? 和中医上的“治未病”差不多。 韩队长其实觉得楚沁可惜了,当年没有多读几年书,要不然等他退了后,楚沁当个大队长也是相当合适的。 听着天方夜谭,但韩队长还真就认为村里楚沁这一辈唯有她最适合当队长。 有武力,甚少有人能打得过她,在村里一个顶俩都没啥问题。 有威严,别瞧村里有些人私底下总说着关于楚沁的酸话,但真让他们去楚沁面前说他们是不敢的。 最关键是楚沁这辈的孩子没一个不服她,几个刺头同样如此。 最后就是楚沁这人私心不重,冷心冷情些有啥要紧的,从挖水渠的建议中就能看出来她还是有点公心,愿意为人民服务的。 韩队长越想越可惜,不由得再叹气。 楚沁心里嘀咕,心说韩队长这是被流里村刺激得狠了? 怎么叹气叹个没完没了呢。 她若是知道韩队长的心中所想,必定是要以头抢地大喊三声“我冤枉”的! 屁的公心啊,她就是升斗小民,公心这词跟她没啥关系,她私心重着呢,一切的行为都基于自己舒服为前提。 比如说挖水渠,她想的是“独乐乐”也得“众乐乐”。否则到时候就她家粮食多,就她在灾荒年间还身材健壮,这不是上赶着当靶子吗? 到时候别人囤枪我囤粮,我成别人的粮仓的事儿又得在她身上发生一遍了。 她这种雁过拔毛的人,要是真让她当大队长,指不定得把大队祸害成什么样。 楚沁听了一路韩队长的牢骚,到分叉路口时嘴里嘀嘀咕咕回到家。 还意外撞见正在搬地瓜的黄豆子,黄豆子差点被她吓得摔河里。 楚沁好心问一句:“你还没搬完?” 黄豆子马上便道:“最后一袋了。” 说完匆匆回家,楚沁在上坡时还能听到黄婶儿黄老叔的骂人的声音。 “要死啊,你这是哪里搞来的……” “你要劳改别拉上老娘我啊。” 楚沁再次庆幸,独居真好啊。 她回到家,打开饭盒吃饭,没劳作的日子她吃得也不多。 没再额外做饭了,扔两地瓜给小白,楚沁就吃着食堂的野菜饭。 食堂还算没太抠门,除野菜外还有一道水煮萝卜尚可入口。 这真是,又到吃萝卜的季节了。 楚沁手上勺子一停顿,歪头想了想。 糟糕!她今年忘记种萝卜! 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冬日最重要的青菜没有种。 楚沁放下勺子懊恼地拍拍脑袋,“明儿吧,明儿就把萝卜种下去。” 希望还来得及。 — 吃完饭,楚沁将莲藕从麻袋里拿出来,放到水池里清洗。 王二狗人还算不错,给的莲藕品相好,而且上面还没有粘泥。 要晓得有的人为了增大重量还会在莲藕里塞点泥呢,而楚沁眼前这些莲藕干干净净的。 制作藕粉的办法她知道,只是下午她准备去上工,只能暂时将莲藕先泡着,等到傍晚下工时再开始制作。 至于空间背包里的地瓜…… 算了再放放吧,反正天气渐凉,那些鸡蛋放在外头一阵子也没什么关系。 午后,楚沁开始上工。 今日她的任务是挖水渠,刚一上工,楚沁就发现上工的人少了许多。 “这么多人请假?” 楚沁惊讶地问记分员小唐。 小唐即使身为记分员也是不能完全脱产,同样得在地里劳作啊。 他今日被安排到楚沁这组,楚沁挖土,他就挑土。 小唐刚挑完两筐的土,累急坐在地上:“哪里是请假,你觉得队长能让那么多人请假吗?” 也对。 平常就她一人请假韩队长都不肯让她请,得三请四请才行。 楚沁好奇:“那他们就是去公社帮忙建炼钢炉了?” 小唐摇头:“在挖水库呢,跟咱们干的活差不多。” 楚沁惊讶:“水库竟然都开修了,一个多月怕是得下雪啊,修恐怕也修不了多少。” 小唐点头:“谁说不是呢。” 他又说:“咱们村这次又整整拉了50个人去水库呢,听说静水庄和流里村更多。 可静水庄是因为人本就多,比咱们村多上整整两百人。流里村便不晓得了,他们村里的人比咱村还少,竟然送80个人去,难不成村里的活就撂下啦?” 楚沁撇撇嘴:“谁晓得。” 她想应该是流里村大队长的原因,这些事儿归大队长管。肯定是大队长为了在公社领导面前出风头,所以才把村里那么多人送去。 楚沁庆幸自己是穿越到了高树村,她刚穿越的那会儿还会想呢,想自己穿越怎么就没穿越到城里,怎么就穿越到农村来。 现在却觉得高树村才是最好的。 村支书和大队长都是正派人,村里也没有大奸大恶之人。 虽说距离城里有重重大山,但无论外头多少风雨,等风雨经过重重大山来到高树村时,风雨也得变弱。 正当楚沁感慨时,小唐忽然就笑出声:“楚沁你是不晓得,管水渠的人还点名要你去,韩队长死活不肯放人。” 楚沁大为震惊,手上的锄头停下,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啊?为啥!” 小唐理所当然道:“还能为啥,你声名远扬啊,咱们整个扬子沟公社中有谁不晓得你那满工分的成绩。 你会干活嘛,水库那边就想要,韩队长可是一点都没松口,差点和水库那里吵起来。” 楚沁其实还怪想去水库看看的,水库离他们村不算远,而自己还有自行车,去去其实也没啥。 小唐看出她的想法来,就笑道:“你放心,咱们迟早是要去的。” 楚沁想了想,也晓得了。 因为水库只在冷极了时才会停工,但村里的活基本在进入冬天时便会停止。 所以村里没活后该干啥? 当然是去水库工作。 恐怕到那时是全公社的人基本都得拉去挖水库。 楚沁叹气。 他们村挖个水渠都如此艰难呢,更何况挖水库了。 而且时间不巧,碰上了灾荒,这个水库的诞生可谓是命途多舛啊。 聊了一会天耽误干活,楚沁转头看到旁边其他人都追上来了,赶紧拎起锄头和其他人齐头并进,没过多久又一骑绝尘。 等到傍晚来临时,其他人只能看到远处她小小的背影。 “真是,一座难以跨过的大山的。” 有人看着楚沁的背影,晕乎乎说。 其实韩队长说楚沁有威信适合当大队长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有道理的。 如今楚沁在高树村年轻群体中的威信甚至比老一辈的人更甚。 她和其他人的差距太大。 她的实力太过强悍。 当距离大到不可追上时,嫉妒和不爽的情绪便会消失,变成暗暗的崇拜。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月亮在黑夜的衬托下变得格外皎洁明亮。 楚沁下工回家,她今日下工下的迟,当她下工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了。 为啥这么迟?自然是要补上上午的空缺,于是即使请假了一个上午,楚沁依旧拿13工分。 秀华婶子知道她加班,所以特意给她留了一份饭菜。 今日晚上也是奇了,竟然有菇吃。 楚沁瞪大眼睛:“哪里来的菇啊?” 此时食堂里黑乎乎的,但楚沁凭借过人的嗅觉闻出这道菜肯定是菇。 秀华婶子即将要把食堂厨房整理好,把擦完桌子的帕子洗洗挂起来,笑笑说:“是静水庄来的菇,听说静水庄菇种得好呢。” 楚沁心说:完蛋! 韩队长心里又该吃味儿了。 静水庄本来人口就比高树村多,良田也比高树村广,地势更比高树村平坦,水源更是不要讲。高树村要费老鼻子劲儿修水渠,而人家自带天然水渠。 用上辈子的话来说,静水庄就是“家境良好的白富美”,如今人家还多添了个种菇的技术,这平白就是多添条进项啊,韩队长绝对要酸得失眠好几天了。 楚沁一激灵,心想自己这几日一定要离韩队长远远的。 别说,这菇是真的香。 用蒜苗炒的,菇还又嫩又鲜,猛地一吃半点不逊色于肉。 楚沁回到家时吃着吃着高兴起来。 她才不管人家静水庄是不是超过高树村一大截呢,她只惦记着那菇。 静水庄种的菇,那么杨小舅肯定能搞到不少,看来她是能时常吃到了。 吃完晚饭,楚沁看了看还在水池里泡着的莲藕,发觉自己今晚恐怕要通宵达旦干活了。 藕粉其实挺好做,楚沁搬个桌子的后院,再把工具都摆到后院去。 她又把手电筒挂在屋檐上,后院顿时间灯火通明。 楚沁就站在灯光下,拿出铁擦子来,把洗干净的莲藕用铁擦子擦成末。 铁擦子是她周抽盲盒抽到的,前几个月便抽到了,一直挂在厨房里没用,主要也是找不到用途,如今这算头一回用呢。 这几个月她也抽了好多盲盒,攒下许多砖块和瓦片,甚至还抽到两袋的水泥。 这惹得楚沁有点想做火炕了,这几个月的周抽盲盒抽到的几乎都是砖块,完全足够做火炕。 但……楚沁又有点想攒砖头盖房,攒几年下来怕是能盖个齐齐整整的四间房来。 不过实在不行壁炉也是得做的,想来今年冬天肯定又是很冷。 等有壁炉后,冬日里她家烟囱出烟也师出有名了。 50斤的莲藕可不算少,楚沁磨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才把莲藕全部磨完。 她的手还差点磨掉一块肉! 楚沁当即就不敢神游,赶紧集中注意力才能在两个半小时把莲藕磨完。 而莲藕这样就能出粉了吗? 当然不行,磨完的莲藕再放到石磨上进一步进行深层次的磨。 楚沁用的是经常磨黄豆的小石磨,她把石磨连石带桌地搬到后院来,石头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响起,一时之间连绵不绝。 所幸声音很小,不怕黄家听到。 莲藕末又是磨了将近两小时,此时已经快要十点半了。 莲藕末成为莲藕浆,楚沁往其中注入水,把莲藕渣过滤到纱布里,然后反复揉搓,再往莲藕渣中倒入水。 于是就这么重复好几遍,楚沁得到好几桶的莲藕水。 而过滤掉莲藕渣后剩的好几桶水她没动,直接拎到堂屋去,使其沉淀。 这就完啦,当然不。 还得漂浆呢。 隔两小时漂一次,最好漂三回。 可楚沁实在撑不了那么久,就隔一个半小时漂一次,漂了两回。 等第三回时她直接回屋睡觉了,莲藕水再次沉淀,淀粉沉淀到桶底,只等待第二天的太阳。 58 年末盘点 做烘烤炉 翌日。 楚沁因为心里记挂着事, 早早的便起床。 她现在每日下床都得很小心,生怕会踩到她的宝贵地瓜。 踩到就算了, 主要是怕自己摔倒。 楚沁趿拉着拖鞋,小心翼翼先来到书桌边上,把茅草帘子拉开,再把玻璃窗推开。 户外的空气涌入进屋里,楚沁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张开双臂活动活动筋骨。 她再长长吐出一口气:“哎——” 顿时间困意全消,整个人精神百倍。 看着窗外眺望远方, 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小雨,对面青山烟岚云岫, 如同一幅出色的水墨画。 楚沁瞧这美景心情也好上许多, 她哼着自创的曲儿出了卧室,先瞧瞧几桶水,眼见桶中的水清澈得能见到桶底的白色藕粉, 楚沁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 不错, 就是要沉淀到这种程度。 她也不着急着去洗漱了, 小心翼翼拎着水桶来到水池边,把桶里的水倒入水流通道中,尽量倒干净一些, 只余底部的一层白色藕粉。 接着拿出几个圆簸箕来, 把圆簸箕放置在前院的木架上,再把湿藕粉从木桶里挖出来平铺在圆簸箕中晾晒。 她整整用了四个圆簸箕, 晒干后想必五斤藕粉是有了。 藕粉这就算做完,楚沁拍拍手,想到不久后就有藕粉吃便高兴。 做完这些后洗漱做饭, 她从空间背包里拿块二两重的瘦肉出来,切成片,用酱油米酒和地瓜淀粉腌制,因完后下锅煮汤,打两个鸡蛋去做成瘦肉蛋汤。 再摊些鸡蛋葱饼,她顺带把中午和晚上加餐的鸡蛋饼葱一同摊了,再在葱饼上刷些辣酱配着瘦肉蛋汤吃,吃得浑身舒坦。 今天做完藕粉她高兴,也给小白盛了碗瘦肉蛋汤和两块鸡蛋葱饼,小白吃得头也不抬,楚沁怎么叫都不应了。 吃完饭后没多久就得上工,今日她依旧是分配到挖水渠的工作岗位上。 楚沁今儿来的早,看到村里好些人成群结伴地从小路往水库方向走去。 其中就有她小叔,楚小叔在队伍中不知为何笑得很是开怀,这让楚沁怀疑挖水库的工作前期不算难。 楚沁忽然想到什么,问一旁的黄豆子:“哎黄豆子,他们挖水渠是记工分还是记工资?” 黄豆子忙道:“是记工分。” 楚沁惊讶,竟然不是记工资。 黄豆子:“听说水库那边也有记分员,走的还是村里的工分。” 楚沁若有所思,黄豆子见她没说话,就又道:“其实能记工分已经很好了,我听说好些地方挖水库是义务劳作呢。” 确实也是。 楚沁点点头,只是她怀疑这个水库修到后期时怕也是义务劳作。 搞清楚后她就开始工作,如今从高树村到上溪河的水渠在楚沁等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挖通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即将挺进最后的三分之一。 这速度不可谓不快,就是团队长和村支书都惊呆了,特意跑来看看,看他们先前挖的合不合格,是否是糊弄人的。 结果没有,水渠挖得很符合规格。 最后就是楚沁等人受到表扬,虽然这表扬并没啥用。 除挖水渠外,村里还有其他农作物要收。 比如说玉米。今年的玉米种的要比去年多些,长势也要比去年好。 更重要的是玉米地上还套中了黄豆,前段时间黄豆收了,韩队长说这几日便会提前发放黄豆,楚沁回味起今年元宵做的豆腐酿,嘴里不由得分泌口水。 今年可是不敢留到元宵再做了,她准备在入冬下雪后就做上几十个,留着冬天慢慢吃。 再有就是村里的地瓜。 只是这些活楚沁不需要做,所以也不晓得今年地瓜亩产有多少。 总之忙碌了一年,收获季节来临时总是让人畅快几分。 连续上工一周,村里获得半日假期。 楚沁便趁着这半天的时间把苹果送给楚婶儿和杨小舅,顺带让杨小舅把苹果捎带一份给杨大姨。 杨小舅还是经常去乐水乡的,反正苹果这玩意儿耐放,也不着急,等他啥时候去乐水乡时顺手带去就行。 她家苹果诱人,楚婶儿实在无法自欺欺人地当做睁眼瞎了。 楚婶儿瞧着手里的八个大苹果,一把放在桌上,把楚沁拉到堂屋里,谨慎地看一眼门外皱着眉头低声说:“楚沁,你老实跟婶儿交代,你是不是私底下的做什么倒买倒卖的生意啦?” 楚沁:“……” 等等,楚婶儿怎么会想到这一层。 她楚沁哪有这本事吗? 楚婶儿就觉得楚沁有,看着楚沁愣住的表情反而觉得是自己捅破楚沁的秘密,导致楚沁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不是啊婶儿,我我哪里……” 楚沁着急解释。 楚婶儿立刻打断他的话,露出一副“我什么都懂,你别再解释”了的表情来,说道:“有些事能不干就别干,有些线能不踩咱就不踩。日子是得踏踏实实过的,你不说我也晓得,你这苹果树肯定不是山里挖的吧?” 楚沁再次愣住。 面对楚婶儿凝然的表情,言之凿凿的话,楚沁忽然有点想笑。 她嘴角微弯,顺着楚婶儿的话点点头:“对的,苹果树不是山里挖的。” 楚婶儿挑眉:“我就知道!乡里哪有品相这么好的苹果树,我虽然没侍弄过果树,但到底是和庄稼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哪里会不晓得这种品相的苹果树需要几代树种慢慢培育出来的道理呢。” 楚沁心中暗叹:果然!看来她往后还得再谨慎些,就不能借着有系统在小看任何人。 楚婶儿挥挥手:“行了,你自己有主意有些事我也不多说,你不是还要去你小舅家吗?只是咱们高树村附近有个农场,我觉得你胆子大成这样,比虎狼还大,得找个时间去农场周围看看压压胆才行。” 楚沁面露一副踌躇纠结的模样,但心里却是长长松口气。 看来楚婶儿只是怀疑她树种是倒买倒卖换来的啊。 楚沁笑道:“那我走了。” 楚婶儿点点头,看楚沁即将出门,又想起啥似的拉着她问:“你那苹果多吗,多的话我就再找你换两个,我给我爹娘送去。” 楚沁忙道:“我直接给您。” 楚婶儿“啧”声道:“就换吧,你给我我反倒是不要的。” 楚沁也没继续推辞。 她了解楚婶儿,她非要换的话楚婶儿还真可能干脆不要。 离开楚婶儿家,来到静水庄。 楚沁依旧是给杨小舅家八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这可把杨小舅惊得够呛的。 杨小舅震惊:“这是你家的苹果?” 楚沁“嗯”了声,点点头,没多说。 杨小舅疑惑:“品种这么好?” 楚沁满脸无辜:“谁晓得呢,它自个儿长着长着就长成那样了。” 反正她死猪不怕开水烫,无论怎么追问都无法从她嘴里得到句肯定的答案。 杨小舅见次不再多问。 他直觉里边有猫腻,但这猫腻他还得帮忙隐藏好咯。 于是叹气,抓抓头发皱着眉说:“我也不晓得你果树是咋来的,只是往后谁要是问起你关于果树的事,你就推托说是我帮你找的,有啥事让人来问我就行,你记住你啥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楚沁眼睛骤然放亮,直点头:“好好好!我肯定不多说。” 说完,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杨小舅对她的变脸感到震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莫不是就等着我说这句话,把锅甩到我身上吧?” 楚沁笑眯眯,讨好道:“怎么可能呢,我能是这种人吗?” 杨小舅心说:你就是这种人! 但这锅他还真得背,所幸他交友广泛,天南海北的朋友都有,也不怕这棵苹果树没有来处。 楚沁非常满意,想着等过年时多给小舅家一些节礼,以感谢杨小舅身上的层层为她背的锅。 她把要给杨大姨的那份苹果留给小舅,拜托小舅有空送到乐水乡去。 楚沁今日实在是没时间,等会儿怕是还得加快速度赶着回家呢,回家清点东西。 杨小舅点点头,塞了半袋心新鲜的菌菇给楚沁,低声道:“放心拿去吃吧,这是我在山里偷偷发现的。” 楚沁:“……” 屁,肯定是偷偷种的。 她干过这种事,她晓得! 其实杨小舅还真是偷偷发现的,就是这个“偷偷”掺杂了点儿水分。 静水庄种植菌菇,有些人就也找几根木头放在家里种植。 但这玩意儿哪里是那么好种的,杨小舅反正就是死活种不出来,气得他直接把几段木头又扔回山里。 他就想看看这木头要是放在山上能不能长菌菇,答案是:能的。 杨小舅可算是服了,在家里精心照顾不愿意长,随意扔到野外倒是长得好。 一丛一丛的,长得极为茂盛。 在采菌菇过程中他还发现野生的鸡纵菌,不得不说静水庄有块山谷就是适合野生菌的生长,总之杨小舅昨天才采的,还算新鲜,今日就直接塞一半给楚沁。 还悄悄叮嘱道:“你回家开火时动静小点,别引人注意。” 楚沁哪里能不晓得,但还是承了杨小舅的情,说声谢谢过后就骑着自行车回家。 家中。 卧室里的地瓜已经晾干,这波地瓜是家里两块地瓜地生长的,楚沁一回到家就把这些碍眼的地瓜给运到地窖去存放。 她前天晚上新打了个储存地瓜的粮仓,刚好适合放今年的新地瓜。 至于山里种的地瓜,她也放出来晾了,晚上放在堂屋里晾,平常出门上工时也放在堂屋里晾着,当下工后她就重新收回空间中,生怕有人上门找她时看到地瓜。 断断续续,倒也把地瓜晾干。 楚沁想着哪天再有时间了就开始做地瓜干和地瓜片,能放久远点。 其实最好的是存放在空间里,哎! 她得想一想,空间里是存放地瓜呢,还是存放鸡蛋? 好为难,这是楚沁今年遇到最为难的一个问题。 其实说来说去,要是多个空间背包就一切都能解决了,但这事明显没可能啊。 固定死了三个,可见游戏系统多小气。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新背包很快来临。 地瓜收拾到地窖去,家里瞬间整洁许多。楚沁拿出畚斗和扫帚把房间地上的泥土扫扫,接着再将前些天发的黄豆放入陶缸中,黄豆总共有22斤,其中15斤是她分得的,而另外七斤是她用蜂蜜和鸡蛋找村里人换的。 她头回找到的蜂蜜还没用完呢,只是也差不多了,因为楚沁做了好几罐的蜂蜜桂花浆。 楚沁准备明年再上山找找蜂巢,而春天是采蜂蜜的好季节。 想必明年春天时,灾荒的迹象还不是很严重的吧。 装黄豆的陶罐放置在酒罐旁边,如今她卧室靠衣柜的那面墙和靠卧室门的那面墙墙角处放满大大小小的罐子,而罐子上方亦或是钉着钉子挂东西,亦或者是做个小木板放东西。 罐子里除22斤的黄豆外,还有四大罐的米酒,两大罐的杨梅酒。 嗯,楚沁算个小酒鬼,她经常喝杨梅酒,导致杨梅酒没剩多少,怕是明年还得做。 然后就是半小罐的绿豆,大约只有2斤,楚沁经常煮绿豆汤喝,所以用得很快。 以及两小罐桂花蜂蜜、两小罐蜂蜜,一罐的食盐,能吃两年的那种。两罐酱油。 这两罐酱油是新酱油,还是今年她大姨酿的,当时托人给她,杨大姨当时还给了她一罐大酱,但楚沁一直没有吃。 旧酱油已经吃完了,只剩厨房里的半罐。 再有就是香油两斤,同样装在罐子里。楚沁没咋吃这玩意儿,香油上放的钉子上还挂着个袋子呢,里头装的是一斤半的芝麻。 楚沁平常做蛋羹时才有用到香油,每次用筷子滴两滴,照她这个用法,她就是用十年也用不完啊。 而芝麻更是了,她就没怎么动过,楚沁想着今年过年要不要做些芝麻饼来吃吃。 除此之外,还有一罐的剁椒,一罐的辣椒酱,一罐的咸鸭蛋。 哦,鸭蛋是用鸡蛋换来的,只是楚沁腌的好像有点失败,吃着味道怪怪的,有股臭脚丫子的味儿,楚沁决定吸取教训改天继续腌。 还有糯米五斤,红糖两斤,地瓜粉丝15斤以及前几日刚刚做好的藕粉五斤二两。 再就是鸡蛋,鸡蛋整整两大竹筐,至于多少她没再去数。 最后就是空间的那些肉,鸡肉七只没动,鸡杂也没来得及找时间吃,都放在一起。 猪肉零零散散加起来总共有将近两百斤,如果算上猪内脏,还超过两百斤点儿。 凝神看向空间,楚沁决定今天炖个猪心汤喝。刚好她家还有一把干莲子,也不晓得是啥时候留下的,为避免生虫还是配着猪心给炖了吧。 再就没了,其他东西都是琐碎的东西,比如莴笋干香菇干还有枸杞干以及各种晒干的草药和香叶桂皮等大料,都挂在墙上。 而猪油白糖瓜子等在橱柜中,楚沁的一铁盒子饼干也在里面,橱柜里还有几个村支书前两日塞给她的四个橘子。 因为她家没橘子,楚沁不舍得吃。 必须得每天晚上吃完饭洗完澡后,坐在院子里吹着秋日晚风赏着月亮慢慢剥来吃,这才是一种享受。 至于米面,除在地窖里,就是在米缸里。 米缸里的米大约还有20斤,面有8斤。 地窖里的是稻谷,稻谷有88斤,南瓜两大个,大约能吃六顿。楚沁不敢轻易吃,就是因为南瓜太大,她怕打开吃不完坏了。 而那些新收的地瓜呢,合起来有整整1600多斤。 惊煞人也!这得够她吃多久啊。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楚沁把所有物资全部再重新记录在笔记本上,看着一排排数据……她深刻认识到自己家底有多厚。 瞧瞧!都说她雁过拔毛,什么好的坏的都往家里塞。 但是!现在这家底谁家能比得上?才没人能比得上! 可见别人说别人的,自己干自己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在她看来里子远比面子实惠呢。 楚沁万分欣喜,可欣喜完过后就想为自己掬把辛酸泪,想当年……哦,也就前年,差不多这时候,她还是个家底微薄,口袋空空,一分一厘都得省着花,吃的用的都得细细规划,生怕自己哪天会饿死的贫穷人呢。 全部统计完后,楚沁忽然豪爽起来,忍不住给自己蒸了锅白米饭。 她也是能随便吃白米饭的人了,完全不带心疼的。 再炒些莴笋干,炖锅猪心汤,美得楚沁完全不想再吃食堂的饭菜。 至于食堂饭菜打回来后直接让小白效劳,她摸了摸小白,美滋滋地得意道:“也是你好命来到我家呢。” 她敢说这十里八乡没一个人养狗是像她这么养的。 小白“汪汪”两声,用掌子推推饭碗表示还要。 楚沁脸黑:“没啦!” 过分了啊,她尚且都不敢吃十分饱。 说完起身洗碗去。 吃完饭洗完碗,还没十二点。 按照月份来说,此时已经进入冬日,但高树村明显要等到十一月份下旬时才能感受到明显的冷意。等到十二月份时,才能感觉风中带着能刮人的冷刀子。 但按温度说,十一月嘛,还是十一月的月初,阳光还算和煦,颇有点秋高气爽的感觉。 秋老虎消失,寒冬未至。 这段时日就如同春日般,不冷不热,是最舒服畅快的季节。 许多人家都把家里的干货拿出来晒,还得把冬日被子晒晒。 因为这段时间过后就再没这么盛的太阳,要晒得趁早呢。 她也开始晒了,中午时把厚被子挂在前院的竹杆上,用干净的木棍狠狠打打棉花。 做完这些,着手干别的。 楚沁把砖头搬到前院来,今天终于空出时间可以建烘干炉了。 她先前一直在犹豫,是做火炕呢,还是做壁炉? 如果做火炕,她烘干炉就没必要做,因为积攒的砖块肯定不够。 但做壁炉,自然是要做的,烘干炉作用不小,她原先还想用陶缸做,发现做不成功。 思来想去,还是做壁炉,毕竟这里也没冷到一定要盘火炕的地步。 楚沁开始对着砖块下手,把要用到的工具都拿出来,画完图纸,然后该量的量,该清点砖块清点砖块。 比起其他家庭,楚沁家里工具充足,倒是跟寻常泥瓦匠差不多。 她甚至还想着冬日闲下来没事干时要不接点泥瓦匠或者木工活来打发时间,同时添点进项,要晓得做泥瓦匠和木工也挺赚钱的呢。 可惜今年大概率是要去挖水库了,楚沁有点儿心塞。 她想自己恐怕得把后来得的兔毛拿出来,提前做几双兔毛手套和兔毛护膝。 楚沁总是习惯未雨绸缪,思绪一发散,就不晓得想到哪儿去了。 回过神,继续清点。 “大约要用到150块砖头。”楚沁念叨。同时还得用到小石头,但石头易得,家门口的河边就有许多。 思考一番后,楚沁又把东西搬到后院去。本来是把烘干炉的地点选择在前院的,奈何前院再添置东西就太挤了,楚沁有轻微强迫症,前后院不能相差太多。 把烘干炉放在后院靠近亭子的那侧,楚沁拿起锄头挖地,然后开始建。 这东西她建过,当年材料尚且没这么齐全时她都建出来了,现在难道还能失败? 嗯,当然不会失败! 只见楚沁在地上铺砖头铺石头,水泥她也没有吝啬,该用也用了。 底层做个烧火口,中间的洞就是放置需要烘干的东西的地方。 类型好似一个倒扣的铁锅,而铁锅就倒扣在桌上。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卷起几片落叶,在地面上方飞舞。 楚沁忽然怀疑她这个烘干炉恐怕做成了烤炉……打脸来得又快又急,啪啪响,楚沁挠挠头有些意外。 所以能一炉两用吗? 没办法啊,她砖块都用水泥砌好了,难道还能推翻吗? 楚沁呆了半天,决定等炉子干了后试试,家里正好有杨小舅给的新鲜菌菇。 得,就这样吧。 楚沁有点尴尬,把工具扔一边,洗洗手跑去上工。 又是两日过去,炉子已经干透,完全可以投入使用。 奈何她的新鲜菌菇已经吃完了,真别说,那味道好得楚沁都舍不得留下来做实验。 鸡枞菌用来炒肉吃,配上菜园里种的青红辣椒,颜色瞧着就诱人。 香菇则是清炒,她喜欢清炒香菇的味道。 楚沁直接用菜来实验,于是她点燃炉火,等到没靠近炉子都感觉到那股热意时,就到了退火的时候。 把炉子里的火熄灭,然后将菜放入烘烤的地方。再将木门盖好,等待里面水分烘干。 楚沁搬把板凳坐在烘烤炉前,拖着腮慢慢等待。 时间差不多了,楚沁就把木门拿开,用竹夹子把里头的菜叶给夹出来。 竹夹子刚加上菜叶,楚沁就知道成了! 是的,成了,因为菜叶明显有点酥,这是烘烤得太过的缘故,看来她往后还得多练练。 但不管如何,能烘干就行。 楚沁顿时间喜笑颜开,把那片菜叶左翻翻右翻翻地看。 嘿!死马当活马医,也算成功了。 — 有了烘烤炉,楚沁便迫不及待想上山找找他们高树村的地界有没有菌菇。 韩队长果然酸得跟什么似的,好几天都耷拉着个脸,楚沁等年轻人见到他就跑开。 幸好他这段时间要水库公社两头跑,还得到两个规划进高树村大队的两个村瞧瞧去,压根就没时间在村里郁闷生气。 进入十一月份,气温好似一路下跌。 楚沁在清晨时偷偷上山,她好歹知道这季节如果被困在山里饿不死但容易被冻病,所以没敢再去清泉峰,只敢在后山逛逛。 她逛的时候也没闲着,连续砍了好几棵的木头,决定拿回家晒晒,补充用掉的那部分。 楚沁想着家里今年得多备些柴火。 一是有烘烤炉,二是有火塘,三是即将建壁炉,总之每一样都是要用到柴火的。 往山里越走越深,楚沁砍树砍得也越来越“猖狂”。 到这里她也不怕被人听到了,这时候应该没人会上山来,也没人会走这么深,楚沁砍完一棵树,就往空间背包里收一棵树。 足足砍28棵树后,楚沁才收手。 来到一处较为湿润的地方,这里是她没来过的地方,刚走进来,她就愣了愣。 愣啥? 菇没看到,但是看到木耳了。 楚沁瞪大眼:“我去,这是峰回路转啊。” 木耳也行啊,她啥都不挑的。木耳甚至都不要烘干,晒晒都是可以的。 这玩意儿同样好吃,平常抓上一小把,放到水里泡就能泡出好大的木耳。 木耳冬日里炒菜也不错,只要是能清炒的楚沁都觉得不错,不需要她琢磨配菜。而且木耳口感脆嫩,比起干菌菇她更喜欢木耳呢。 楚沁乐得快要蹦起来,飞速跑过去,跑到一棵腐烂的槐树边,开始采摘槐树上的木耳。 她也庆幸自己今天背了大竹篓来,这次也不管上工迟没迟到了,总之是把这片地方的木耳摘完后她才离开。 匆匆下山,跑回家中。 楚沁把木耳放在堂屋桌上,严厉地指着竹篓对小白说:“不准碰这个,碰就打手。” 小白疯狂摇尾巴。 楚沁也不管它懂不懂,总之出门时顺道把堂屋门也给关上,就怕小白祸害她的木耳。 今日来个开门红,她兴高采烈出门,楚沁又又又是被拉去挖水渠。 韩队长给她那组增人了,摆出一副不把高树村到上溪河这段水渠挖通誓不过年的模样。 楚沁能咋办? 全组人摆出痛苦面具来,然后再次看着楚沁一边皱着眉头说“干烦了”,一边拿着锄头抡出影来。 真真是一路猛挖,高歌前进。 后边人除吃灰尘,就是吃土。 59 年末清理 糯米烧卖 赶在十一月下旬前高树村到上溪河段的水渠已经全部挖通。 这代表着从今往后高树村再不是只拥有两三条小溪流了, 代表着高树村与整个扬子沟公社最大的河流相通,一举迈入水源充足的村落队列中。 韩队长和村支书笑得脸上平白多了好几条皱纹,楚沁看着都觉得脸酸。 其实这更多得归功于从水库那里借来的工具, 后半段是极其难挖的一段, 特别是深埋于地下大小不一的石头使得进度一再停滞。 直到挖水库的工具送来了, 而水库那边暂且还不需要用到这些工具,韩队长又从村里送20个人到水库上工作,然后就顺顺利利地借到一套工具。 有了工具后大石头顺利解决, 进度顿时猛增,加上楚沁等人害怕因天冷土冻上, 所以夜以继日的挖土, 日日熬夜,一天只睡六小时。 这怕是楚沁穿越以来最累的一段时间门。 她累得每天回家洗个澡喂个鸡后就倒头睡觉, 睡死过去,怕是外头地动山摇都起不来。 每日也没再开火,除了煮鸡蛋煮地瓜。 她日日都要煮上十个鸡蛋十个地瓜,否则食堂的饭菜难以支撑她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当然,能让楚沁如此拼搏的当然不是韩队长那些画大饼的话。 而是这段时间门有双倍工分诱惑。 韩队长说了,说白班夜班一同上的这段时间门有两倍工分, 他们这组人这才在11月下旬之前把水渠给挖通。 果然,画饼是没用的,真饼永远才是前进的动力。 这种日子持续整整十天,楚沁和组里的另外42人整整拿了十天的双倍工分。 拿完后进入十一月下旬,天气骤然降温,仿佛一夜之间门跌下好几度。 这日清晨,韩队长放了一天的假。 楚沁难得睡到早晨八点才醒,要是小白没有一直叫她估计能睡到九点。 房间门蒙蒙亮, 起床后打开帘子推开窗户房间门便明亮起来。 冷风扑面而来,风中似乎带着细微的冰针,楚沁顿时间门就清醒了。 她伸出手感受一下户外温度,又哈哈气,见哈出的气渐渐变白后,便明白壁炉要早做了。 早做早享受嘛,今年依旧是个冷冬。 因为不需要上工,楚沁有时间门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做的是糯米烧卖,这法子还是从食谱上看的,只是烧卖要用到糯米,家里糯米不多了,这次烧麦做完后再想做糍粑就得重新买。 楚沁磕磕绊绊的擀好烧卖皮,又艰难地把糯米包入烧卖皮中,然后放到蒸笼上蒸。 这糯米她是用调料调味过的,里头还放入了猪肉丁和香菇丁,蒸制时猪肉和香菇的香味儿不断地从蒸笼里飘散出来。 楚沁肚子呱呱叫,还好刚刚把游戏奖励的烤冷面给吃了,否则这会儿得馋得流口水。 糯米不多,烧卖想做多也做不了。 楚沁只做了五十多个,但是今天早晨她就吃了十多个。 好在楚沁身体素质高,肠胃比较抗造,否则非得积食好几天不可。 鸡在篱笆圈里咕咕叫,楚沁吃完饭后就去把鸡笼和鸡窝里的鸡蛋给捡起来。 现在家里有四只母鸡,她每天能收三到四个鸡蛋,楚沁攒蛋的进度猛地降落下来,但楚沁还是比较满意的。 能不满意吗,其他家是一家子的人只有五只鸡,而她一个人就能有五只。 楚沁家里的蛋一多后也有“后遗症”,村里但凡哪户人家要办酒席和请客,第一个来的就是她家。 来干啥?来买鸡蛋。 准确来说是换鸡蛋,用粮食换,用些碗筷之类的日用品换,这让楚沁很满意。她家鸡蛋实在有点多,换出去半点不心疼的。 鸡蛋捡完,放到卧室的竹筐中。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把空气中的冷气给驱散个干净,楚沁脱了棉袄外套,琢磨着自己有时间门可以再去套些兔子。 为的不是兔肉,而是兔皮。 她想要用兔皮做件兔皮马甲,这样不算冷时就能穿。 但,楚沁心里一动。 她上辈子的时候不但用各种动物皮毛御寒,还用到鸡鸭的绒毛御寒。 想到这里她就可惜,前段时间门杀鸡上的毛都被她埋到菜园里去了,这会儿怕是后化成肥料滋养土地了, 楚沁暗暗叹气,只能等往后有机会再说。 不需要去上工,楚沁躺在院子的竹椅上晒太阳。 眯着眼睛晒半小时后整个人身上暖洋洋,舒服起来后她也闲不下去了,打算今天给家里来个大扫除。 没办法,村里的庄稼快收完,她指不定啥时候就被安排到水库挖土或者公社炼钢了,到那时哪有时间门大扫除。 现在家里东西多,即使规整的再整齐也不免有些杂乱。 楚沁用今年新长出来的地麦做了几把大小不一的扫帚,这些扫帚足够她用两年。 她把放在堂屋放桌上晾的糯米烧麦全部收起,叠在盘子里放到橱柜中。 然后戴上草帽,戴好自制口罩。 再用手把长的扫帚扫房梁,把屋里各处的灰尘和蜘蛛网给扫下来,就连墙壁也没放过。 屋里顿时间门灰尘飘扬,上回里里外外大扫除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但楚沁爱干净,即使没有大扫除,她每隔两天就得扫地擦桌,哪里能想到屋子还是会这么脏。 “咳咳咳——” 楚沁还是忍不住咳嗽好几声。 清理完堂屋房梁墙壁的灰尘,就去清理卧室的。 在清理卧室之前,需要先把被子被褥等东西搬开。 楚沁直接把这些东西挂到院子里去,反正被子多晒晒总是好的。 等卧室空得差不多时,也扫一遍,厨房那边同样如此。 至此,大扫除最艰难的部分就干完了,楚沁不可避免地手发酸。 接着就是擦,到处擦,使劲擦。 先擦卧室,楚沁特别大方地用了小半块洗脸巾作为抹布。 洗脸巾就是当初乡里奖励的,被她剪成好几份,后来去公社时她又到供销社买了两条,同样剪成好几份,家里现在不缺毛巾。 她先把床给擦了,前后擦了三遍,床缝里的细微灰尘都被她擦了,还把床板取下来,拿到院子里去清洗晾晒。 接着就是擦书桌,然后各个陶罐。 再就是把橱柜里的东西清理出来,橱柜也想办法搬到院子里用水狠狠洗一通。 既然洗了就干脆一起洗,堂屋的饭桌,堂屋的椅子凳子,还有厨房的板凳,以及放在厨房橱柜里的碗筷调羹等等。 楚沁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仿佛不知疲倦般,把这些东西都清理到院子来,院子没过多久就被占满。 她深深觉得自己今天大扫除很明智,家里这么多东西要洗呢,这要是放在以后,到那时水冰得她手上冻疮必定要复发。 到中午,阳光使得一直在干活的楚沁感觉到有些炎热,她开始出汗。 这时她也洗完了,到食堂里打个饭,回家后匆匆吃完又继续投入大扫除中。 楚婶儿见她匆匆来又匆匆跑,很是纳闷,吃完饭后忍不住拐个弯去楚沁家瞧瞧。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这孩子现在就大扫除了,这才啥时候啊。 院里这时被楚沁搞得无从下脚,到处都是水。还好她这段时间门抽到的石板多,现在整个院子里足足有9块大石板,几乎把整个院子给铺满了,再看不到多少泥土。 “婶儿,你来有啥事儿吗?” 听到动静,正在屋里扫地的楚沁从窗户中探出头来好奇问。 楚婶儿嗔道:“没事我就不能来。” 楚沁赶紧说:“能来能来。” 但心里却想:婶儿你肯定是有事。 也确实是有事,她原先是想来看看楚沁匆匆忙忙地干些啥的,来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楚沁小叔让她问楚沁的事儿了。 楚婶儿避开水,来到窗边问她:“你叔让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过两天就去水库那里工作。” 楚沁惊讶:“韩队长没让我去啊。” 楚婶儿笑笑:“傻,你想去韩队长还能拦你啊。” 她又说道:“现在村里没啥事干了玉米都收回来了,只剩些荸荠和甘蔗,再有就是去整理几个林子,最迟到这个月月底就能干完,而且这些活你去不去都差不多。” 楚沁想了想:“摇摇头,我等韩队长通知再去吧。小叔为啥会突然问我这事儿?” 楚婶儿撇嘴道:“你小叔不知咋回事成了个小组长,他那小身板也能成组长呢,真是你爷奶九泉之下开眼了。现在说是能比别人多拿两工分呢,差点就抖起来。” 要不是她把楚沁最近拿双倍工分的事儿说给他听,他怕是真觉得自己牛着呢。 楚沁:“……” 她笑笑没说话。 楚婶儿也没多劝,见楚沁忙,说了会话就要离开,临走前忽然道:“对了,过几天村里要冬猎,你没去更好,要不然到时候分猎物都赶不上热乎的。” 说完,人就离开。 楚沁愣住,冬猎? 60 新得背包 亩产疑云 冬猎, 这她可太在行了。 楚沁原本是无所谓去不去挖水库的,现在一想到村里要冬猎,她顿时不想去挖水库了。 关于冬猎的事原主记忆里也有。 在原主的记忆中, 高树村, 甚至整个扬子沟的村子在某些年份的冬日里会上山打猎。 当然,不是年年打的,是否能去冬猎还得看该年冬日山里的状况, 估算野物的数量。 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农民们能从山里的野物留下的痕迹判断野物是否足够多, 多到需要用冬猎解决。 要是打得少了, 野物太多会下山, 挤压村民的生存空间, 从而威胁到村民生命。 要是打太多,年年打, 万一把野物打绝种了咋办。 是否打,可得最有经验, 最老道的村民去山里判断后才能决定。 而在徐老屠的父亲判断过后, 今年就是冬猎年。 徐老屠的父亲村里人都喊他叫徐太爷, 是位七十岁出头的老人。 楚沁对这位老人家还挺熟的,因为徐老屠家离楚小叔家并不远, 原主自小就在楚小叔家长大,当年还经常去徐家找同龄人玩儿。 徐太爷是村里的老猎户,他是高树村本地人,祖上四五代都在高树村生活, 自然算是本地人。 楚沁曾听楚婶儿说过,说徐太爷年轻时是住在山里的,高树村附近的重重深山就没有他不熟的地方。 哪座山头有野猪,哪座山头有野狼, 怎么从动物留下来的痕迹辨别动物所在的方向他都一清二楚。 但遗憾的是他这项猎人本领断代了,大儿子徐老屠成为杀猪强手,二儿子是普通的种地农民,小闺女倒是比两位兄长厉害些,进了肉联厂中工作。 总之,再无人继承。 当然,这个年代也不再需要靠山靠打猎才能吃饱饭,徐太爷对此并不觉得难过,只是有点可惜罢了。 楚沁边打扫卫生边回忆。 在原主记忆里冬猎总共有五回。 猎得最多的那回是在原主15岁那年,整整猎到8头的野猪,还有6头野羊,几十只的野鸡野兔,其余像是獐子獾子这些也有许多头。 那次大丰收让村里人都过了次肥年,直至如今都还有不少人说着那年冬猎的事呢。 楚沁决定这次冬猎她也要去。 不为别的,就为冬猎的人能分到更多的猎物。 虽然她也能独行,但那不同。 她想打猎就只能上山下套,或者靠运气去寻找猎物,还只能寻找没攻击力的小型野物。 但村里冬猎,是有枪的。 她独自一人遇到野猪野狼得跑,村里冬猎遇到野猪野狼直接干! 拿着枪一阵突突,她可忍山里那群野狼太久了! 想着想着楚沁便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韩队长说这件事。 “等等吧,等明天再说。”楚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对自己说道。 即使楚沁速度够快,卫生还是一直搞到下午两点才搞完。 房间里被清扫干净了,明明是木头墙壁泥土地板,却能看出一尘不染的感觉来。 进屋,许是她把木头墙壁用抹布擦拭过一遍,这会儿还能闻到木头上的水分蒸发后所带出来的木头香,这是种让人很安心的香味儿。 堂屋每一寸地方都被楚沁打扫过,餐桌已经晒干了,她便把餐桌搬回来,椅子凳子同样也搬回来。 再来到厨房,这段时间她又陆陆续续抽到四块的玻璃,楚沁把两块安在堂屋,另外两块安在厨房, 如今厨房已经不复当初那么黑暗,看着倒是亮堂许多。 但还不太够,楚沁想着在厨房靠近烘烤炉的墙面开一堵门,这样不仅更加亮堂,平常去菜园里摘菜也会方便许多。 可遗憾的是也只能先想想,这想法得等到房子重建时才能实现。 厨房重新被她整理过,灶炉旁的柴火叠得整整齐齐,一边是木头一边是竹子,没有叠得很高,用的时候很好拿。 灶台是新建过的,台面被她做得很大,这会儿上面放满从橱柜中腾出来的东西,切菜用的木头砖就放在台面边上。 等厨房的橱柜也晒干时就搬进来,再把东西放进去。 楚沁又把卧室中的几个陶罐搬到厨房来,放置在墙根下。 再把墙壁的漏洞用木头给补了,想必往后老鼠没那么容易再进来了。 最后就是卧室,阳光照耀中家具上的水汽被晒得一干二净。 橱柜进屋,书桌也进屋。 她特别有兴致地在书桌前的窗台上放置了几丛刚刚在院边摘到的野菊花,在秋日里这丛野菊倒是格外动人。 楚沁怕湿气重,所以床板是晒得最久的,晒完后安回去,再把充满太阳味儿的床褥和被子铺上。 被子现在用的是厚被子了,薄被子月初时就被晒好塞到衣柜里。 经过一番整理,下午四点半,太阳落山前终于把屋子全都整理完。 楚沁累得坐在板凳上休息好一会儿,起身后又去抱个小陶罐出来,将她院子圆簸箕上晒了几日的木耳装到陶罐中,等待日后吃。 夜晚,夜凉如水。 今日风大,吹得院边的枯叶满天飞,还吹落在她家院里。 楚沁拿着锄头从菜园里出来,她刚去菜园里除草了,前些日子种的萝卜长势还可以,因为她在种植前撒了草木灰。 她发觉自己要学的农业知识还挺多,上辈子知识都断层了,楚沁哪里能晓得种萝卜也是得撒草木灰的。 干完活后的楚沁出了一身的汗,闲下来猛地被风一吹,她还被刺激得一哆嗦。 她缩了缩肩膀,把手臂抱住道:“咦,太冷了,我得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锅里的水还是热的,楚沁直接拎了一大桶的热水去洗澡间,然后兑了两桶的洗澡水。 她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又把暖手壶找出来,往里头灌开水,再塞到被窝里。 楚沁思索着明儿也得把炉子从杂物房里拿出来放到卧室里了,否则喝热水好麻烦。 接着刷牙洗脸掀开被子上床,只是她没有立刻躺下去睡觉,而是搓搓手。 干啥?抽盲盒。 她的周抽和月抽都还没抽呢。 楚沁深呼吸,召唤出系统,再深呼吸,然后点击抽奖。 只见盲盒滚啊滚,然后掉落。 她先抽的是周抽,系统:[恭喜玩家,获得普通牙刷一支。] 楚沁:“……”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普通的,按照游戏系统这小气吧啦的模样,如果叠加buff一定是会点出来的。 不过牙刷也挺好,楚沁很高兴。 她家里的牙刷正好要换了,都快没毛了呢,如今抽到省得她再去买。 其实村里许多人都没有用牙刷的习惯……上辈子的楚沁也是没有的,但原主有啊,楚沁用完一回后就毫不犹豫地把这项好习惯给延续了下来! 手里拿着牙刷,楚沁眼里透出怀疑。 莫不是,往后这波抽奖的主角是日用品? 毕竟游戏系统很爱一波一波来嘛。楚沁赶紧祈祷多抽中些牙膏牙刷。 楚沁搓搓手,继续抽月抽盲盒。 点击抽奖,又是一阵滚滚滚。 哐当,盲盒掉落。 “嗯?” 楚沁面露惊讶,因为她看到这个盲盒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大约是这个盲盒竟然冒着闪闪发亮的金光! 楚沁马上就精神了,瞪大眼睛点开盲盒,下一秒,眼睛瞪得更大! “我去——” 她大惊,然后大喜!喜得整个人蹦起来,差点摔倒床下去。 楚沁看到了啥? 系统:[恭喜玩家,获得珍稀物品空间背包一个。] “啊!背包啊。” 楚沁乐得捂住嘴巴喊出声来,直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抽中了背包! 她从前当然希望抽中背包,但她想归想,理智回归后还是觉得不可能。 谁能晓得,竟然还真能抽到这玩意儿,楚沁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苦啊,她只有三格背包,每次都要取舍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如今有了背包,她也不要在鸡蛋和地瓜间做取舍了,直接都收到空间中。 楚沁说收就收。 深夜九点半,兴奋得头发都乱糟糟的楚沁爬起来拿着手电筒跑到地窖去,摸着地瓜把所有地瓜都收到空间里! 这日晚上,楚沁做了一夜的美梦。 也就是小白不会说话,否则第二天肯定会顶着两个黑眼圈控诉楚沁说了一晚上的梦话,同时也嘿嘿嘿地笑了一晚上。 — 时间渐过,小雪这日天气跌破十度。 楚沁开始添衣,原先只早晨和晚上会穿棉袄,如今一整天都得穿。 她今日得去上工,今日有点特殊,因为庄稼几乎都收完了,今天的是最后一波。 工作内容是啥? 是挖荸荠。 荸荠没种多少,大约半个上午就能挖完。 楚沁喜欢用荸荠炖汤,有时实在忍不住也会生吃荸荠。 不过今年应该不会了,今年家里水果多,楚沁哪里还看得上荸荠啊。 家里苹果脆甜,那真真是能甜到人的心里去。削完皮后咬一口,汁水在咬下去的那瞬间一不小心就会顺着嘴唇流些出来。 而且苹果还大,楚沁这种胃口的人吃三四个下肚都能感觉到饱意呢。 根据楚婶儿说,楚沁给她的苹果一个都必须分成四份吃。 楚婶儿原先找她换过一回苹果,当时是用麻花跟她换的。 麻花是楚婶儿的娘家大嫂所做,味道真还挺好的,面粉所做还过油炸过哪里会不好吃? 嗯,就是有点硬,她觉得用来磨牙肯定很好使。楚沁最近就喜欢在夜深人静时一边吃麻花一边看书,一个麻花就能看半小时的书。 后来又找她换过一回,这次是换四个,楚婶儿用棉花换的。 棉花啊,楚沁当然心动。 她虽然暂时没有一定要用到棉花的地方,但这玩意儿明显的多多益善啊。 她家里就两件棉袄,一件旧得棉花都要结块了,正穿在身上,只在干活时候穿。 这件随时是要废的,最多也就只能再穿两年了,所以两年内再做一件棉袄是必须的事。 再有就是小马甲,有棉花,还要用兔毛来做小马甲吗? 只是楚婶儿还没把棉花给她,因为楚婶儿的棉花也是从她表姐那里拿的,而她表姐那边的棉花暂时还没发呢。 除苹果外还有柿子。 只是今年的柿子结得没有去年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比去年少了整整10个。 不过甜还是那么甜,在楚婶儿的指导下楚沁把多数的柿子都做成了柿子干。 柿子干实在好吃,她白班黑班一起上的那段时间就是靠柿子干熬下来的呢。 挖土挖得受不了时就从兜里掏出个甜滋滋的柿子干来塞嘴巴里,然后才有力气继续挥舞锄头挖土干活。 现在家里就剩一半了,搞得楚沁都不太敢继续吃。 除此之外还有甘蔗。 甘蔗是前天从地里挖上来的,韩队长当场就给分了,楚沁还在水渠那头忙活时楚婶儿就手疾眼快地帮她挑了四根好的送到她家来,楚沁还没来得及吃。 楚沁琢磨着啥时候能抽棵梨树来,梨嘛,冬天放在户外冻着,等解冻后就是冻梨了。 想象一番:屋外下着鹅毛大雪,而砌了壁炉的屋里暖融融,她就坐在屋里,边感受着暖意,边吃着凉到人心窝里的冻梨,还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 啊,这种生活才美好啊。 她现在颇有点志得意满的感觉。 粮食有,工分足,肉也多,心心念念的背包空间还多出一格,楚沁深深怀疑自己最近是被哪位神佛给眷顾了呢。 来到荸荠地,拿起铁叉子。 是的荸荠就是用铁叉子挖,还是三个叉的那种。 楚沁干了一会儿活,就开始寻找韩队长。韩队长不晓得去哪里了,今日上工后没看到人影。 主要是她想跟韩队长说自己要一起去冬猎的事儿,因为天降大饼——背包空间把楚沁冲昏头脑好几天,惹得她倒是把冬猎给忘在脑后了。 这不,今天才想起来。 荸荠地很快就挖完,楚沁依旧没看到韩队长,她有点着急,问旁边的张婶儿:“婶儿,韩队长上哪儿去了你晓得吗?” 张婶儿叹气:“去公社了,说是这几天都是在开会呢。” 楚沁惊讶:“这么多会要开啊?” 张婶儿:“可不吗,我也是听队长他家里说的,说咱们大队今年的产量竟然才第五。啧啧老天爷诶,也不晓得其他大队是咋种的。” 楚沁恍恍惚惚,第五?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张婶儿就面带奇怪,有点疑惑:“莫不是那两个村子耽误了咱们?” 她指的是改乡为公社时并入高树村大队的朱家坳和中坪村,这两个村先天条件就不好,比不上没挖水渠前的高树村,更比不上已经挖了水渠的高树村。 要晓得,现在的高树村水渠已经通三分之二了,最关键的那条水渠也已挖通,连接上溪河后村里水资源压力一下子减少许多呢。 前阵子韩队长和村支书总爱往朱家坳和中坪村去,楚沁很怀疑他俩吃了水利的甜头,这回也是去看看两个村子能否也用水利项目改头换面的。 不过应该是不大可能,因为那阵子两大佬的脾气明显略微暴躁,而且抽烟抽得有点多。 楚沁回过神,第五啊? 她觉得不太可能。 连忙问:“那扬子沟和溪头村还有静水庄是第几呢?” 张婶儿作为村里著名的“包打听”,这些她还真晓得。 笑了笑说:“嘿!楚沁你就不晓得了,静水庄也没比咱们村好哪儿去呢,本来回回都是前三的他们成了第四名。至于扬子沟,好像是第三,溪头村倒是第七。” 楚沁:“……”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再怎么离谱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好吧,扬子沟买的肥料比他们村多,从更早开始科学种植,而且扬子沟人家水利直接甩高树村两条街的好吗,怎么可能第三。 静水庄更不要讲了,高树村买肥料,他们村也买。高树村请技术员,他们村也有请。 前几年扬子沟和静水庄就像不可逾越的大山,经常都是老大老二轮流坐的。 去年高树村突然雄起,还是人家扬子沟被安排了高额任务,压缩了粮食地造成的,否则第二名轮不到高树村。 就这儿,人家还屈居第三。 楚沁忽然脑袋灵光一闪,觉得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但,咋就没人怀疑呢? 楚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完全是因为那些村为了名气竟然还真按照报出来的亩产量上交粮食。 人家都按照亩产量上交了,难不成还能作假吗,人家没那么傻! 嗯,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但所有人又觉得事实上……说不准,人家还真就亩产那么多呢。 反正楚沁作为粮食至上者是万万无法理解的,刻薄点说,她脑袋好用,晓得什么是最重要,无法理解这帮子蠢货的脑袋里都塞了些什么。 楚沁叹气,“哎,今年队长心心念念的第一名没了。” 张婶儿就笑:“本来就拿不了第一名,只是吧,我听说队长关于会上第一名的发言稿都写好了,你说搞不搞笑,哈哈哈哈。” 楚沁:“……” 张婶儿笑得捂着肚子前倒后仰。 她很想知道,张婶儿是怎么知道这么私密的事儿的。 临近十点,荸荠收完。 村支书来了,和甘蔗一样,直接安排人把荸荠分下去。 这玩意儿拿回家后就得洗,要不然泥土干在上面。 洗完得晾开,晾干了放在通风处才能放长久,所以不适合村里收起来。 这点小事村支书还是能做主的,楚沁用竹篮拎着属于自己的两斤荸荠,回家路上正巧碰见绷着一张脸的韩队长。 她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心情不好了,跑上去就问:“队长,咱们村是不是要冬猎了?” 韩队长对这个村里唯一、甚至公社唯一的满工分的苗苗还是很给脸的,平缓心情点了点头:“对,咋啦?” 楚沁期待道:“您安排谁去呢,您觉得我成吗?也带上我一起……哎!” 她话还没说完,韩队长转身就走。 楚沁瞪眼:“队长,你就说行不行吧。” 韩队长好脾气转身劝道:“上山打猎和下地干活是不一样的,你安心在村里待着吧,没必要往山里跑。” 那可是打猎,真刀真枪呢,往年还出现过被野猪撞得去了半条命的,而且年年打猎都有人受伤,大小不一,韩队长哪里敢让楚沁去,遇到事儿了她跑都跑不了。 楚沁哪里愿意折戟沉沙,哼两声。 于是在韩队长不解的注视中,楚沁把竹篮放下,揉了揉手走到路上的大树底下,往树上看了看。 只见楚沁退后一步,然后猛地往树上蹬一下向上怕,一蹬一爬、一蹬一爬,不到五秒钟直接爬到接近树顶的位置! 韩队长惊得嘴巴都能塞个鸡蛋。 61 制作壁炉 上交公粮 韩定国沉默。 他看着楚沁的眼神非常复杂, 等看到楚沁从距离地面两米多的树干上跳下来灵活落地时更复杂了。 “你啥时候……行吧,你要去就跟着去吧,冬猎的日子是后天。” 他想说些什么, 想想又觉得没啥好说的。 这速度,就是他被野猪野狼撵上, 楚沁都不会被撵上。 楚沁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就满意了, 拎着竹篮准备回家。 路上, 她问:“队长,您不觉得流里大队的亩产有点奇怪吗, 还有那高家村大队, 听说高家村大队是今年的头名?” 奇怪啊,谁也觉得奇怪。 但没办法,人家就是有种那么多。 韩队长思考道:“说不准是出了什么新型的化肥, 你没瞧见报纸上其他地方也有高亩产?内情到底是啥样的还得再瞧瞧。” 他怀疑是有弄虚作假。 他其实也有去这几个大队看过, 那稻田里的稻谷确实密集, 但作为老农民,他很怀疑这稻谷不是种出来的,而是后面插到田里头的。 但这事儿他能说吗? 当然不能。公社领导也不是傻子, 人家就能被瞒被骗? 公社领导需要这么个高亩产撑面子,而且你高亩产报出来人家公社收的粮食还多, 何乐而不为呢? 有时候话不能说得那么透, 会得罪人的。 楚沁不晓得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走到分叉路口时就告别韩队长往家走。 想那么多干啥呢? 这又不关她的事。 她还不如多想想后天的冬猎怎么样才能猎到更多的猎物呢。 回到家里, 把荸荠洗干净, 挂在屋檐下晾晒。 她没忍住削了两个吃,边吃边想着做壁炉的事儿。 做壁炉的话,怕是要把靠近后院的那面墙给推倒部分, 否则难以建起来。 这样的话用到的砖头其实也不算少,两百块是要的。 所幸她这段时间攒了百多块,这段时间周抽差不多抽出的都是砖头呢。 吃完荸荠,楚沁起身洗洗手,撸起袖子开始把后院那座墙墙根下的东西给搬空。 其实这里也没啥,幸好当时盖鸡笼时把鸡笼放在了堂屋那面墙的后头,如今卧室这堵墙外便只有砖块。 她忽然有些懊恼。 失策失策啊,早晓得大扫除应该再等几天做的,这墙一推,保证出一堆的灰。 楚沁琢磨着明天应该没事要干,干脆就用这两日的时间把壁炉做好吧。 说干就干,只见她去杂物房拿出工具来,先到卧室中把那部分的木墙拆了。 这个过程叮叮当当的,还不时发出哐哐哐的响声,黄家再次听到动静。 但黄家已经没那好奇心了,因为楚沁家隔差五就有各种动静,好奇不起来。 楚沁将木墙拆下,露出外层的黄泥墙来。 黄泥墙比较麻烦,因为当时原主爷爷花了大心思建屋,黄泥墙如今还很是坚硬。 楚沁直接用木锤砸,所幸砸的过程中房梁并没有收到影响。 她力气大,进度也快,很快就把黄泥墙砸出个洞来。 只要有破洞,之后就好砸多了。 沿着洞口周边,慢慢砸出合适的大小,别看活不多,但是楚沁整整砸到要吃午饭时才把洞给砸完。 楚沁累得浑身是汗,这不仅是体力活,还是精细活,她生怕一用力黄泥墙就被自己砸塌了。 洗洗手,拍去身上的灰尘,楚沁拿着饭盒到食堂里去打饭。 冬日到食堂里最多的还是萝卜白菜,几乎顿顿吃。 这其实还算好的,但萝卜白菜吃完后吃的就是咸菜了。 食堂不仅要承担买菜做饭的活,还得腌制足够多的咸菜。 芥菜是最常吃的咸菜,每年有两茬。一茬在四月份成熟,一茬在十和十一月份成熟。 今年四月份时楚沁就腌了芥菜,村里大多人也是在这时候腌制的,因为到第二茬时村里事儿多,都忙着呢哪有时间腌制。 但食堂忙的就是这个。 六月时,韩队长批准食堂在食堂周围开垦菜地。 食堂周围没有多少荒地,但是有个小坡,几分地再加上一面小坡,也种植出不少菜来。 韩队长像是吃到甜头了,后来又在村子偏僻处拨四亩地给食堂,这些地归食堂的婶子们种植。 而十月中旬时,芥菜晒得满村都是。 食堂到公社里买了好些大缸来,那几日但凡是有点空闲时间的人都被食堂婶子拉到食堂边去帮忙腌制芥菜了。 据说食堂腌了整整十二大缸的酸菜,还有腌制了萝卜干和酸豆角等等。楚沁很怀疑食堂做的储备菜完全足够让全村人吃一个冬天。 打完饭就回家,路上碰见张飞燕,张飞燕冲她点了点头。 看她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楚沁也奇怪,嘀咕两声“越来越怪”后摇摇头便回家。 张飞燕从前还算淡定,现在着急的模样完全不加掩饰的。 她不晓得她这副模样有多显眼,再这么下去她迟早是要被人注意上的。 楚沁回到家里,吃完饭后回到卧室,坐在地上继续干活。 她把灰尘泥土清扫干净,然后在后院和水泥。不需要画图纸,壁炉的做法都已经在她的脑袋里。 先用水泥将洞口沿边位置给抹一下,抹整齐来,否则等会儿不好砌砖块。 接着就砖块上场,壁炉口做在卧室内,最重要的烟囱放在后院。 壁炉做的形状类似个小桌子,到时候壁炉的上方位置倒是可以放水杯,这样水杯里的水就能时时温热,不必炉子一直点着。 这部分倒是好做,砌过灶炉的她再度做起泥水活来很是娴熟。 期间水泥不太够用,楚沁又再倒出来点。 这玩意儿她宝贵着呢,之前抽到两袋,想再抽到还不晓得要等到啥时候。 里侧砌完就砌外侧,楚沁来到后院,把通烟口部分给做完。 烟囱倒是有点难,楚沁皱眉琢磨几分钟,决定壁炉整体往后院这里延伸出来点儿,她很担心到时候壁炉在使用时烟会不会溢散些在卧室中。 同时也担忧壁炉在没使用时会不会有老鼠从壁炉里钻到卧室来。 停停又做做,一直到傍晚五点才把壁炉给做完。 金乌西坠,晚霞灿烂。 楚沁浑身是汗,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灰尘混合着汗水沾在衣服和脸上。 她挠了挠脸,吃饭是吃不了了,过了吃饭的点,她又没有交代秀华婶子给她留饭,只能在家里吃。 但……楚沁身上痒得出奇,看来得先去洗个澡。 夜晚,水泥在时间流逝中慢慢变干,然后再等待它的干透。 她水泥也没有浪费,壁炉和黄泥墙不可能真正合为一体,而空缺部分就只能用水泥来填补。 楚沁把几个装酒的陶罐和咸菜缸泡菜缸都搬到厨房去了,等壁炉使用后屋里温度上升,实在不适合放酒放咸菜泡菜。 这么一整理,卧室反而空旷许多。 把雪天来临前的一件大事干完,楚沁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了。 翌日。 今天是村里发放粮食的日子。 韩队长在清晨时就带着村里的十几位人高马大的壮汉,赶着驴车推着板车把公粮交到公社去。 路上正巧碰到静水庄的大队长杨兵,两人在边上走着,边抽烟边聊起最近的奇怪事儿。 韩定国:“你真信那几个村有这本事儿?” 杨兵“哼”了声,笑说:“我又不是傻子,哪里能被他们糊弄住。” 韩定国也笑出声,吐出口烟来:“其实就是自讨苦吃。” 杨兵笑两声,叹气:“但公社……公社对咱们可不是很满意,就连扬子沟都被说了几回。” 因为公社和公社之间也是要比的,韩定国知道的不多,杨兵人脉广就晓得今年扬子沟公社属于排名垫底啊。 韩定国大惊:“有这么严重?” 杨兵嘿嘿笑:“可不是吗,你心里最好有点准备,咱们过段时间估计是要挨批评了,有空的话检讨可以备好。” 韩定国心里恍惚一瞬,他想着明年如果形势还是这样,自己要不要也……瞒报? 但紧接着很快清醒,这是村里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又是施化肥又是挖水渠,自己哪里能为了政绩瞒报。 而且村里并非他的一言堂,村支书以村民为重,还有个虎妞楚沁。 楚沁对粮食看重,敏锐得不得了,她可是在亩产量刚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上午敢为了瞒报弄虚作假,楚沁下午就敢跑到公社和县城告他。 路上车轮声吱呀吱呀响,驴蹄哒哒哒,两行人很快就到达公社。 公社收公粮的地方很热闹,需要排队。韩定国往前看了看,说:“还得过四个大队才排到咱们。” 杨兵站在他后头,眼瞅着流里村比他们多拉了整整五车的粮食,忍不住摇摇头。 流里村的队员明年是有点苦了,这五车分下去,村民们也能得不少啊。 阳光逐渐升至头顶,很快就轮到高树村。 其实这时候交公粮还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准还有些共同的亲友,哪里就会为难人了。 公粮的负责人只需要检查一下重量是否能对上,再随机检查一下稻谷有没有晒干,有没有混入一些其他东西,整个过程顺利极了,十几车的公粮在抽查过后就直接被搬入到公社的仓库中。 公粮负责人姓黄,和韩定国也认识,偷偷说道:“我看来看去也就你们几个村算聪明的,今年的公粮绝大部分都得交到县城去,咱们公社恐怕都剩不到一成的粮食。” 一般来说,公社也是会留点粮食的,以备不时之需。 但今年……他摇摇头。 可他没想到,今年是一成都剩不下。等到公粮全部交上来后,仓库里所有的公粮都被拖拉机运送到县城中。 也就是说,等各村分完粮后,挖水库和炼钢铁就是属于无偿劳动了。 但公社的社员们倒是接受良好,毕竟炼钢是国家任务,而修水库是给自己修的,不要工分倒也不是不行,这都很正常。 只是到时候得所有人一同劳作,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不过现在社员们暂且还不晓得这件事,韩定国交完公粮回村后就得准备明日冬猎的事。 路上,杨兵问他:“你们村冬猎是明天?” 韩定国点点头:“你们村也得早些,赶在流里村前头。” 他私底下总是暗骂流里村没皮没脸,每回冬猎都得超界线,非要跑到他们村的山来。 杨兵:“这我知道,我后天吧,明天村里的菇得收了。” 韩定国再度心酸。 瞧瞧人家多有底气,庄稼都收完了,田地都空荡荡了,人家还有菇呢。 62 再次分粮 上山冬猎 午后, 艳阳高照。 韩队长从公社回来后就把今天分粮的事儿通知下去。 没过多久,打谷场上站满了人。 打谷场前方位置已经摆好桌子了,后方就是仓库, 仓库里堆满即将分发的粮食。 楚沁还没来,因为根据以往判断她排在后面。 打谷场上之所以围着那么多人, 大多都是想看看其他人分得多少的,而楚沁又不关心这些,干脆就在家里歇着。 要说歇, 也没在歇。 楚沁把金银花干重新放到圆簸箕里晒晒,这玩意儿很容易长虫。 接着再去后山挖点冬笋,楚沁也是最近才发现后山长冬笋了。 比起春笋她更爱冬笋, 冬笋不管怎么做都鲜美, 就是擦成丝放点咸菜一起炒楚沁都能配掉碗饭呢。 不过这里的冬笋不多, 多或少其实是有讲究的, 冬笋生长的年份分小年大年, 今年并不是冬笋生长的大年, 其他地方同样不多。 但明年春季如果还算风调雨顺的话, 雷竹笋肯定多,这是楚沁根据上辈子经验观察出来的。 雷竹笋拿去晒笋干就挺不错的, 她决定把这事记在笔记本上, 明年才能记起来。 楚沁挖将近一个小时的笋就回来了,只挖了20来斤,这让她有点气馁。 晓得少, 没想到这么少。 得, 不费这功夫了,闲不住的楚沁把冬笋倒在院里晾着后又跑到菜地去。 给菜园浇水,再认真观察一番她种在菜地边缘的杨梅树和苹果树。 嗯, 其实叫杨梅树苗和苹果树苗应该会更贴切些。 她几月前试着用杨梅核去种,还真被她给种成功了! 中成功后,她就晓得苹果的核肯定也能种成功。 果然,杨梅树苗旁边出现一株更幼小的树苗,这就是苹果树。 楚沁反正也不晓得种法正不正确,一是她上辈子就没有接触过该怎么种植果树,二是系统出品的树种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所以种杨梅树时就把杨梅核给洗干净后晒干,再把核放到湿润沙子里,装入密封的容器中,覆盖一层湿润的沙子,最后放在卧室中避光处,一个月后就能发芽。 苹果种子倒是更方便点,吃完的苹果种子放在清水里浸泡8到12个小时,然后放在疏松肥沃且透气的泥土中就能发芽了。 按理来说是还得施点肥的,但树种乃系统出品,种子强悍,不施肥竟然也长得挺好。 等种子出苗,长得差不多时再移植到菜园边缘处。 楚沁几乎每隔两天就要拿着尺子来观察树苗生长状况,然后记录在册。 头回种呢,当然得仔细记录,往后再种时才更容易发现问题啊。 楚沁就慢慢消磨时光,转眼间快到傍晚时分。 日落西山,晚霞光辉灿烂。 “隆隆隆——” 楚沁推着推车,推车上放着十多个的麻袋和好几条绳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打谷场方向而去,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于是打谷场上的众人就远远地看到楚沁气势汹汹地推着车而来,着实被震惊一瞬。 其实现在还留在打谷场的,多数都是为了看楚沁能分得多少粮食的人。 楚婶儿就在其中。 她见到楚沁的身影就一路小跑,朝着她跑过去笑笑问:“你带足够麻袋了?来得正巧,还差两户人家,马上就轮到你了。” 楚沁惊讶:“这次这么快?”她以为自己前边最少还有五六户呢。 于是赶紧加快速度往前推,边推边问:“婶儿你家的粮分完了吗?” 楚婶儿点点头,抬抬下巴示意打谷场边缘正在把粮食装车的楚小叔:“喏,刚刚分完的,你小叔正在装呢。” 楚沁凑过去仔细一看,发觉楚婶儿家分得的粮要比去年多些。 楚婶儿就笑笑:“当然要更多。今年就连楚红和楚建两个都能拿工分了,而且你叔今年被你这么刺激的……” “咳咳!” 楚婶儿的话还没说完,正在把粮食装车的楚小叔就黑着脸猛咳了几声。 楚婶儿:“……” 啥意思?还不准她说话啦,真真是死要面子。 楚婶儿翻个白眼,又笑着对楚沁说道:“哼哼,你叔啊,大器晚成还老当益壮,从前只能拿七八工分的,现在倒是能拿九工分了,有时还能拿十工分,粮食可不就多啦?” 这话说完楚小叔的脸更黑了。 楚沁憋着笑:“婶儿你拿的也多嘛。” 也对,楚婶儿很得意,她现在也能拿七八工分了,年轻时都拿不了,可这两年瞧着大家都拿出吃奶的劲儿来干活,她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拼搏了。 怪不得说工分就是底气,她如今也敢常跟楚小叔呛声,更敢收缴他的一切金钱,换作从前她是不敢的。 很快,就轮到楚沁。 “楚沁,在吗?” 忽然,村支书的声音响起。 原本“嗡嗡”的打谷场忽然安静,都伸着头想看看楚沁能分到多少。 楚沁忙挥手:“在呢在呢!” 说完,着急忙慌地推着车绕过人群绕到村支书那儿。 “我在呢!”楚沁笑出声来。 村支书很是和蔼,把记分册子的推到她的面前说:“你自己核对一下,我让人帮你把粮食搬到车上去。” 楚沁嗯嗯直点头。 她认真看着记分册,一页一页的看过去,发觉没错后再在本子上签个名。 村支书面露欣慰,瞅一眼围观的众人,脸上笑容消失:“你们倒是让开点啊,我掏钱。” 真是的,谁愿意把自己得到多少钱展现于人前呢。 去年村里收入并不多,每个人年底时都没分到多少钱。 今年总算雄起一回,村支书和韩队长都硬气许多了,自己这领导当的能给村民们发钱就是好领导。 有人就笑道:“瞧瞧又没啥,还能少一块肉吗?” 楚婶儿就挤上前来了:“放屁,啥叫瞧瞧?又没啥?既然没啥,你倒是把你兜里的钱掏出来给我看看。” 她是个泼辣的,一出现其他人就没敢再起哄了。 楚沁从村支书手里借过钱,低着头粗粗数了数,惊诧道:“这么多呢?” 村支书得意道:“今年小赚一笔。” 哪里赚了一笔?村里的树赚了,只是这并不是长久生意,卖树又不能年年卖,还得跟静水庄一样找出路。 楚沁露出笑容来,把钱塞到兜里。 她分到35块8毛呢,也算是笔巨款了。 小唐正在帮她把粮食装到麻袋中,今年韩队长吸取教训,并没有把村民们分到的粮食数量说出来,而是私底下告诉。 在仓库里装粮食的小唐低声说:“你分到的稻谷整整有五百二十斤呢。” 楚沁瞪大眼睛,倏然抬头:“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小唐点点头:“你是分到最多的那个。然后地瓜六百六十斤,黄豆四十二,其他的我就记不得了,本子在窗户旁边,你可以拿去看看。” 楚沁迫不及待拿起本子看。 果然!上头写着“楚沁”的那行里记录着她获得的粮食重量。 除以上那些外,玉米她能分到120斤,只是这是半湿玉米的重量,回家后还得继续晒。 芝麻2斤,红豆6斤,绿豆8斤,花生9斤,而菜籽油她整整分到12斤。 意外的是芋头也有16斤,可见今年的芋头收获颇丰。 楚沁边看边乐得眉开眼笑,忍不住嘿嘿嘿地笑出声来。 她难得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呢。 — 粮食很快装完,和去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粮食堆满了整个板车。 楚沁推回家时吃力非常,最终还是楚小叔再把自家的粮食退回家后,又推着他家的推车来帮忙,楚沁这才顺利地把粮食推回家中。 路上,遇到表情复杂的黄豆子。 邻居这么久了,啥德行楚沁哪里会不晓得。楚沁只要瞅一眼,就晓得他心里在想啥。 无非就是羡慕外加些许的嫉妒,羡慕嫉妒楚沁分得这么多粮食。 楚沁猜想:莫不是黄家的工分加起来和她差不多吧? 还真是! 她猜正确了,在把粮食运到家后,楚小叔低声道:“黄家运回家的粮食就比你多一些。” 楚沁愕然。她晓得黄家夫妻懒,没想到懒到这种程度啊。 楚小叔叮嘱道:“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推了这么多粮食回家,虽说今年队长没有公布重量,但是谁都不是傻子,多少能猜出来,所以这段时间最好警醒点。” 楚沁点点头,大不了就是把去年抓贼的事儿重新搞一遍嘛。 楚小叔见她把话放在心上就松口气,将粮食卸下来后推着车便离开。 楚沁看着堆在院子里的麻袋,嘴角都快要翘到鼻子那儿了。 “啧!该咋办呢?” 好痛苦啊,这么多的粮食,两个小粮仓完全不够装啊。 她笑嘻嘻地把装有稻谷的麻袋解开,摸了摸里面的稻谷,确定是干燥的后就拖着稻谷麻袋到地窖口,再来回几趟把稻谷都搬到地窖中去。 她先将陈粮给腾出来,再把这500来斤的稻谷倒入到一个粮仓中。 再把玉米棒放在院里晒,准备等着晒干后把玉米粒给掰下来。 其他的各种豆类,也都放到地窖里。没办法,罐子不够,房间里也摆不下。 最后就是地瓜,楚沁收到空间背包中。 屹今为止,她的空间背包里有两千多斤的的地瓜,这数目不可谓不大。 因为有空间背包在,楚沁都没想着去做地瓜淀粉地瓜米粉了,反正去年做的还没吃完。 所有东西都规整好,月亮悄悄冒了头,风清月皎,夜色实在好。 楚沁吃过饭洗完澡,满心激动欢喜的她就不停盘点自己的粮食,然后准确地记录在笔记本上。 “小白,你明年的饭不愁了。”楚沁眼里泪盈盈的,用力摸着小白的头笑嘻嘻说,“开不开心,明年地瓜管够!” 一个人独居久了,她习惯把很多事跟小白分享。 小白是个再好不过的倾听者了,就是不会回应。 或许从前的楚沁不需要回应,但是在正常的人类社会生活久后,她觉得自己开始需要一些回应了。 夜深人静,到要睡觉的时候。 今日高树村话题榜的人物是楚沁,几乎所有人家里睡前都在讲楚沁的事。 她那一车的粮食太过震撼,那车粮食都完全够两个人吃的了,省点个人吃都够,但她家只她一个人。 啊,真是羡慕啊,羡慕到眼红。 楚沁却不晓得这些,她正在努力进入睡眠状态。 明天可有大事要干呢! 隔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楚沁在清晨五点便醒来了,昨天傍晚韩队长特意来交代过,说今天需要早起。 她身体似乎进化出闹钟,只要前日夜晚在睡觉前心里默念遍“五点起”后,隔天还真能在五点左右醒来,前后相差竟不超过十分钟。 楚沁喜滋滋,觉得这是一项自己有而别人都没有的特殊技能,就跟她的游戏一样,这使得她有点儿得意。 起床后,掀开被子楚沁就感觉到凉意。 楚沁坐在床边,感受着温度,喃喃道:“今天和昨天想比大约降了两度。” 她忘了去年这时候温度是多少,但她猜测今年的初雪应该很快就会来临。 嗯,十二月中旬前来临。 经过两晚的风干,壁炉的水泥似乎已经完全干透。 楚沁有些高兴,站在壁炉前认真看了看,决定再过两天就烧火试试。 她还得重新砍一堆长度适合的木头,木头就放在壁炉旁边备用。 小火炉也被她移到了壁炉左边位置,水杯和铁水壶放置在壁炉的台面上,到时壁炉升火后炉壁也会热,她再喝热水就方便了。 楚沁对自己这番杰作无比满意,做早饭时都笑眯眯地哼着小曲儿。 早饭是鸡蛋汤,配着她先前做的烧卖,寒冬的冬日喝着热乎乎的鸡蛋汤,吃着油润味香的烧卖,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从心底慢慢升起,使得她身心畅快。 但除鸡蛋汤外,她还做了几张鸡蛋饼,这是准备带到山上去的干粮。 遗憾的是她没有方便随身携带的水壶,她对村支书那个水壶就很心动。村支书家的水壶是可以直接背身上的,还是军绿色的,据说来自于部队。 楚沁觉得自己有空时可以去信给部队里的大表哥,问问他能不能帮忙置换一个水壶来。 但没有水壶,楚沁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活人难不成还能被尿憋死? 楚沁把空间背包空出一个来,往里头引入温热的、足够让身体热起来却又不会烫到舌头的水。 吃完饭后就整理东西准备集合。 她这次要带的东西不多,因为麻袋和绳子这些东西韩队长会准备。 至于她每回上山都要背的竹篓就不带了,这玩意儿在身上终究不如轻身上阵来得方便。 因为这次冬猎可不是小打小闹,看到猎物是不能跑的,得想办法把它们给打死才行。 这种时候背着竹篓多不方便,难不成到那时还能有野菜给你摘吗。 那她现在准备啥? 楚沁是个相当识趣且不爱给别人惹麻烦的人,除干粮外,她的准备就是把刀磨磨。 她从卧室书桌的右抽屉里拿出杀猪刀,这个抽屉空荡荡,除了这把杀猪刀外就是散落的铁钉。 “嚯嚯嚯——”杀猪刀磨得锃亮。 这把杀猪刀陪伴她良久,而它不愧是系统出品,只需磨一磨便能恢复到刚抽到时那般锋利。 除杀猪刀外还有大木棍。 木棍不是打狼的木棍,那根木棍因为沾了血被楚沁嫌弃地拿去烧火了。 这根木棍用杨木为材料,是按照她手感特意削出来的。 杨木坚硬,密度还高,耐磨更抗弯。她削的时候没有特意削成直的,而是削出根有倾斜角度的棍子,如此一来她使用时会方便许多。 她原先还想用桃花心木做的,桃花心木其实更为坚硬,就是不耐用。 杀猪刀很快磨完,楚沁把杀猪刀插入她为杀猪刀量身定做的刀鞘中,挂在腰上。 再去把放在堂屋案桌上的木棍取下来,直接拿在手中。 鸡蛋饼装到袋子里,放到衣服里侧的胸口位置。 头发盘起,盘得牢固,以免在奔跑过程中被树枝给绊到。 衣服穿的是那件快结块的棉袄,看着有点单薄,但她是冬猎,运动量大着呢,穿着刚刚好。 最后就是鞋子。 鞋子是布鞋,这就让楚沁有点为难了,但她家除了布鞋外也没别的鞋了。 她有点遗憾,当时猎到鹿时怎么就没把鹿皮给留下来,鹿皮是能拿来做鞋的。 鹿皮鞋别的不说,耐低温这个优点就秒杀布鞋了,而且它还柔软舒适,除耐穿性不强容易脏外其他方面都优秀。 楚沁叹息。 今年冬天得去挖水库,看来她得在挖水库前做双短靴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楚沁拿下门闩出门。 打谷场中,此时站满人。 今天不需要上工嘛,大家都凑在打谷场里聊天。 只是几乎都是男人,在这男女不算平等的年代里,早晨是女人做饭,而男人只在外面晃悠着玩儿就行,到点了回家就能吃上热乎的。 楚沁撇撇嘴,走向打谷场。 打谷场上现在聊天的中心的冬猎,楚沁能明显判断出有谁是要上山冬猎的。 “哎楚沁你咋来啦?”有人问。 不需要上工的早上能看到楚沁,真是一件稀奇事儿。 楚沁特别自然地找个地方坐下,说道:“我要上山冬猎啊。” 众人:“……” 他们好半天似乎才反应过来。 “什么?!” 楚沁腼腆笑笑:“上山冬猎。” 呃,行吧! 她日日拿13工分的事儿都发生了,那么她上山冬猎还很稀奇吗? 其实大家都能接受,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是会拖后腿了。 在多数村里人眼里,现在的楚沁是“凌驾”于所有村里人之上,啥都会干,啥都能干,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 韩队长许是会觉得她不行,需要楚沁爬树证明自己。 但村里其他人却不会,他们和楚沁在田地里相处的时间更长,对楚沁能力的了解更加深入更加具象化。 在不知不觉中把楚沁神化了,平常碎嘴子归碎嘴子,可在关键时候还是很相信楚沁的。 楚沁对众人的态度不以为意,特别淡定地坐在石头上等着韩队长。 这次上山韩队长也会跟着上山,同行的人怕是不少。 瞧瞧这打谷场上,粗粗一数,要上山冬猎的包括她在内就有12人。 没一会儿,又来两人。 他们这些人的共同特别就是穿着不臃肿,很方便跑路的薄衣,手里多数都是那些柴刀,也有跟楚沁一样,拿着杀猪刀的。 他们看到楚沁后惊讶一瞬,而后又欣然接受。 这些人估计是差不多了,楚沁想。 然而韩队长还没来。 “老韩呢?”有人就问。 老韩在干啥? 在掏他的宝贝。 韩家。 韩定国从床底拉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箱子,箱子紧紧锁着,他从一个隐蔽的小抽屉中掏出钥匙来,打开箱子,只见里头整整有五把枪。 五把啊,这都是村里的宝贵财产。 他用布把枪包着,然后带上东西来到打谷场。 楚沁远远地看到韩队长的身影后就站起身来了,只见韩队长指了指远处的山口,意思是让他们从那条路进山。 “走吧。” 有人说道,楚沁跟着走去。 第一天冬猎,当然不会是去清泉峰,哪里能那么莽啊。 其实冬猎是不止猎一天的。 遇到野物这事儿太随机了,全凭运气,假如第一天运气不好就是死活碰不上猎物咋办? 韩队长带着大家爬山的途中就说:“咱们估计最少要猎3天,至于要不要延长时间,等到时候看吧。” 楚沁就好奇了,忍不住问:“这天里猎到足够的猎物就不需要再猎啦?” 韩队长点点头,鼓励道::“所以咱们加把劲啊,最好在这天里就解决这件事,到时候就可以去挖水库了。” “……” 楚沁难得露出无语的表情来。 看看旁边的小唐,小唐也无语,嘴巴抿紧似乎是在憋着笑。 众人都心说:比起挖水库,我还宁愿冬猎呢! 挖水库再怎么说都是义务挖,但冬猎不是啊,猎到的东西他们是能分的。 嗯,韩队长真是说了嘴烂话。 韩队长估计也反应过来了,走到这座山的外围时就把五把枪分出去。 楚沁看着枪心潮澎湃,很是激动。 她真想要啊,要是有枪,她能一个劲儿地往山里钻。 楚沁在这里属于小辈,还是没开过枪的,是“不稳重”且“没经验”的这类人,枪当然没她份了。 韩队长只把枪分给除他外的四个民兵,惹得楚沁眼热至极,连小唐都看出来了,连忙悄悄地拍了拍她。 “你想摸那个啊?”小唐惊奇问。 楚沁诧异:“这话说的,你不想碰?” 小唐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玩意儿实在太危险了,万一把自己嘣到咋整。” 楚沁奇怪:“危险就不碰吗?” 她说着,摇了摇头,觉得小唐太过胆小。 旁边的民兵小队长秦江听见楚沁这话,对楚沁生出点欣赏来。 他觉得楚沁是可造之材。 韩队长还想着要培养人当大队长,他瞧着倒是觉得不太合适。 性格太虎,脾气太硬,做事太轴,脑袋有点莽……这种人在村里或许能顺利掌事,但到公社里是绝对摆弄不开的。 咋说呢,她适合来他的民兵队。 瞧楚沁看着枪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怕是比起大队长,她更愿意当个民兵。 这话还真说对了。 不过楚沁更愿意既可以在家瘫着,又可以拥有枪。 秦江决定往后有机会的话找楚沁试探试探,看她愿不愿意到民兵队来。 这一个能打俩壮年大汉的猛人,实在不好放过啊。 63 斥候楚沁 捕捉野猪 山是村附近的白石山。 从通往大岩山的小道进入, 再翻座小丘,绕过一处山谷,趟过一处小溪流, 一行人快步走上一个半小时才到要狩猎的地方。 这座山很是隐蔽,楚沁没来过。 要晓得她连葫芦山都差不多摸透了,清泉峰也去过很多趟, 但这里不知为何就是没有想起来。 韩队长在大岩山时就已把队伍给分好。 此次上山共有15人, 于是分为5组,因为枪正好五把。 民兵队长秦江带着楚沁和小唐一组,明显是按照一个王带两个兵的情况来分的。 秦江自然是那端枪的王,他能力突出,楚沁和小唐只能牢牢跟在他后面。 山林深深,自打进山后楚沁便觉得自己的五感被最大限度地放大。 仿佛什么动静都能听得到。 或是脚踩落叶的嘎吱声,亦或者是风拂过树林的簌簌声,更甚至是旁边人的呼吸声。 楚沁蹙眉,小唐体力不咋地, 爬这么一点点的山路就喘得跟什么似的。 接着她又觉得其他人也不咋地,哼哼呼呼的同样在喘呢。 楚沁顿时昂首挺胸,觉得自己被凸现出来了。果然,经常上山的好处就是完全不怕爬山路。 秦江似乎也发现了楚沁的这份本事,不由得更看重她几分。 天光大亮, 一缕缕光透过重重的树叶枝丫射入树林中,原本还比较阴暗的树林渐渐地明亮起来。 因为即将走到白石山的内圈,所以韩队长让众人停下原地休整片刻, 以免进入内圈后发生意外被体力拖累。 一般来说山的外圈是没有大型野物,如若平常上山时碰到只能算自己倒霉,能安全脱身已经算是万幸, 别想着打猎的事儿。 像楚沁这种有能力有经验的人,也得借助空间才能把大型野物打死。 小唐喝着水问秦江:“叔,咱们等会儿该往哪个方向走?” 秦江没回答,看了看楚沁。 楚沁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应该是要往左边树林走吧?” 小唐奇怪:“你怎么知道?” 楚沁惊讶:“你沿路都没观察吗?野物经过的痕迹明显是往左边,而且那边的草丛有被踩过的痕迹。” 说着,楚沁还指了指草丛的位置。 “再者……”楚沁又想了想说,“野物一般生活在水源附近,这山里的溪流上游是在目前这片山林的左侧。按理来说,野猪这些不说所有吧,反正多数都是在左侧。” 小唐震惊:“这你都能发现?” 楚沁眉毛一挑:“眼睛注意看就当然能啊,你一路都在埋头走,哪里能发现。” 秦江很是意外地看了楚沁一眼,他觉得这姑娘肯定没少钻山里。 点了点头,对小唐道:“没错,咱们大概率会在左侧发现猎物。” 其实在前几日就已经有人上山踩点了,秦江当然也在其中,他们也确实是在左侧发现了野猪洞。 楚沁不免又得意几分,看得小唐实在牙酸心梗。 平日上工干活时要被楚沁压制,现在到山里打猎了依旧要被楚沁压制。 他们这些人,就是被压制的一生。 很快休整完毕,韩队长带着众人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进入内圈后猎物明显多了起来,比方说兔子洞楚沁就发现了好几个。 抓兔子当然是用烟熏用麻袋抓,这是最便捷的办法。 农村人都会这一操作,楚沁和小唐以及一位叫马世昌的村里人合力抓到两窝的兔子。 “有多少只?”小唐从地下挣扎起来问。 他刚刚在抓兔子时不小心摔一跤,还是楚沁眼疾手快迅速把兔子洞旁的麻袋按紧才没让兔子给跑了。 楚沁翻个白眼,实在是没眼看他:“两窝加起来总共七只,刚刚还跑了一只。” 还是被马世昌一个没拿稳放跑的,明明都抓到手中了还会被放跑。 兔子第一次跑后是被楚沁抓回来交到他手中的,让他放到麻袋去,可一不小心又被兔子挣脱跑走,这让楚沁对于自己旁边的两男生都无语至极。 马世昌也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对着楚沁笑两声,死死地抓紧麻袋口,任凭兔子在麻袋里上蹿下跳都不松开了。 三人和大部队汇合,而韩队长那里竟然还抓到两条即将冬眠的蛇。 这蛇可粗了,楚沁看得眼睛发亮。 她不怕蛇,蛇汤鲜美,在她看来和能和野鸡汤媲美。 而秦江等人也抓到三只野鸡和四只野兔,在去往野猪洞的路上楚沁等人收获颇丰。 野猪洞还得攀爬过一座小坡才能到,要靠近时楚沁明显感觉到氛围不一样了。 他们开始按照分组站,然后用呈现包围圈的方式慢慢往野猪洞靠近。 楚沁极力压低自己的呼吸声,边往前走边注意周边的环境。 周边有高大的树木,楚沁用力推了推,又摸了摸,树木很是坚固,树皮也很粗糙,这就好,她满意地点点头,因为好爬。 同时又放轻脚步,鼻翼翕动,楚沁似乎闻到了野猪的气味。 到了坡上,越靠近那股味儿越浓厚,说明这里确实有野猪。 秦江叔已经把枪给端起,低声对楚沁和小唐道:“这窝野猪探查的时候是只有三头,你们到时候自己小心点,碰见意外就爬树上去。” 楚沁点点头,表示记紧了。 她神情认真,耳朵微微竖起来,风悄悄吹过,吹得人精神几分。 可楚沁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在哪儿? 在野猪是个警惕的,他们虽然放慢脚步,没有发出多少脚步声。 但是野猪还有鼻子! 野猪的鼻子能嗅到陌生的味道,而且还是如此杂乱的陌生味道。 不说从洞里出来,但大概率是会发出点动静来的。 可野猪洞方向没有动静声发出,反而是楚沁寒毛直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不远处野猪经过草丛而传来的声音。 她耳朵动动,猛地往自己左侧的坡下树林中看去,瞪大眼睛忽然指着那边大声喊:“野猪在那里!” 众人惊急! 都下意识地转头,顺着楚沁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就在这个小坡下的不远处有两只野猪在朝着他们走来。 楚沁不多说,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立刻爬上树。 众人:“……” 倒不必这么着急躲。 楚沁哪里是着急躲啊,她喘着气边爬边说道:“我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别的野物。” 韩队长立刻反应过来,楚沁这是充当他们的眼睛呢! 突然出现两只野猪,谁晓得还会不会出现其他野物,他们确实需要有个人站在高处帮忙看着附近情况。 韩定国来不及给楚沁一个赞赏的眼神,瞧着不知为何猛冲过来的两只野猪勃然变色,端着枪往野猪方向打去。 “砰——” 这似乎只是个开头,紧接着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楚沁用强悍的眼睛观察着周围情况,她发现野猪洞里确实有野猪。 按理来说,这一片地应该就只有这一家子的野猪了。秦江叔说野猪洞里发现三头,而现在正在被打的有两头,也就是说野猪洞里还有一头。 可不对,楚沁看到野猪洞里还有三头,就是体积不大,看着像是只有五六个月。 难怪!难怪那两头大野猪不顾枪声死命的往他们这边冲,是因为洞里还有小野猪在。 楚沁忙不迭说道:“叔,野猪洞那边还有三头小的!” 韩队长正把一颗子弹打入一头野猪中,听到楚沁这话马上道:“老秦你们几个带着网去把那三头野猪抓了。” 秦江收枪,着急地领着几个人就往野猪洞跑去。 两头大野猪可谓是皮糙肉厚,而被惹怒的野猪也是横冲直撞,直直地往山坡冲来。 楚沁看着都心焦,强忍着想下树抢枪的冲动,她迫不及待道:“靠小溪的那头差不多要倒了!” 所以节省子弹,这头能用刀杀死的。 果不其然,靠着小溪边的那只野猪又撞了几次,紧接着轰然倒地。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声,惊得树林里的鸟再度振翅飞起。 而另一头大野猪也是在子弹的降维打击中倒在它的同伴旁边。 楚沁感慨,所以说有人多势众,以及还拥有有压制性的武器就是好啊。 这要是她独自上山时碰见这一家子,肯定是能躲就躲,绝对不会去招惹。 但他们十几个人,还有武器,于是这几头野猪不过几分钟就被解决了。 秦江那边还在和三头小野猪较量,楚沁正想爬下树去帮忙,可正在观察两头大野猪有没有死透的韩队长却急忙道:“楚沁你就在树上呆着吧,帮忙注意周边的动静。” 他也是才找准楚沁在团队中的定位。 楚沁爬树时灵活地跟只猴子无异,而且她谨慎还细心,最重要的是听力好视力好。 这种人是什么人? 是能当斥候用的人才啊。 64 夜晚分肉 获得獾子 野猪被抓获, 算是来个开门红。 只是前几日韩队长也只发现这窝野猪,除此之外就没再发现其他的野猪。 按理来说这山里肯定还有不少的,楚沁从沿路上发现的野猪粪便中就能猜测到。 野猪一年繁殖一窝或者两窝, 一般来说会有6头到12头的猪崽。 扣除夭折的,再怎么说一窝剩那么一两头甚至两三头是没什么问题的。 像是目前猎到的这一窝,就整整有三只野猪崽。 白石山远离村落,鲜少有人踏入,经过几年的修生养息繁衍生长, 野猪说不上泛滥, 但总不至于就那么几窝。 楚沁边想着边兢兢业业观察周围动向, 所幸这附近是这家野猪的地盘,野猪余威犹存,一般来说没有动物会轻易踏足这种地盘。 小野猪被装入麻袋中, 大的野猪则由人扛着, 边扛还边滴血。 忙活一通, 快到能吃饭的时候了。 众人找个宽敞且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吃自带的干粮, 生怕被埋伏。 楚沁也从怀里掏出自己带的饼来吃,她坐在边缘位置,特意避着人,却依然有很多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她叹气,没办法,刚刚太出风头了。 楚沁用实际行动给大家演绎了一遍什么叫猴子上树,简直震惊所有人。 这使得她有些不方便, 鸡蛋饼是用面粉和鸡蛋做的, 里头还放了野葱花,放到油锅里摊开煎,那味道确实勾人。 这也就算了。 年底嘛, 还是刚分粮,而且今日是很需要用到力气的,吃点好的很正常。 像是小唐,他带的还是葱花卷呢。 楚沁是觉得喝水不方便极了,她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把指尖塞到嘴里吧。 哎!楚沁忍着口渴,吃着咸香咸香的饼,没一会儿更渴了。 吃完后原地休息一阵,韩队长带领着众人继续深入白石山。 是的,这里还不是白石山的最深处,甚至此地还是最靠近外围圈的部分。 路上遇到几只野鸡,然而只有楚沁前后用网捕捉到两只。 时间渐渐流逝,正午过去,来到下午。 许是运气都集中在上午,以至于一直到下午两点楚沁等人都没有再发现似野猪这般的大型野物。 甚至午后的收获唯有楚沁抓到的两只野鸡! 一时之间,队伍中不由得生出点凄凄惨惨的气氛来。 就连楚沁的肩膀都塌下来几分,这是气馁了呢,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只是韩队长还算稳得住,他鼓气道:“不管怎么样,咱们今天已经猎到了五头野猪,计划里一天能有这些就不错了,所以咱们还算幸运的,下午不管收获怎么样都行,没必要着急。” 但说归说,怎么会不着急呢。 所以当楚沁双眼放光,再度指着远处正在奔跑的獾子时,所有人都恨不得奔过去。 “那是什么!” 楚沁忽然问。 紧接着如根离弦的箭般冲过去,边冲还边喊:“是獾子啊!” 韩定国眼神一凝,跟着跑过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同样往那边跑。 也幸好是獾子这东西不算特别能跑,否则这么大的动静它早就溜了。 到最后楚沁把网一扔,獾子入网后横冲直撞不得出口,楚沁再瞄准时机将绳抽紧,最后那獾子就被困在网里。 众人:“……” 楚沁这一番操作下来,显得他们很像是来打酱油的。 这只獾子大约只有18斤,并没能给大家带来多大的安慰。 韩定国笑笑说:“亏得楚沁在这儿,否则这个獾子得溜了。也别瞧不起这獾子,肉虽然骚了点,但獾子身上的油好用啊。” 楚沁不禁点了点头。 嗯,上辈子他就是用獾子身上的油做烫伤膏的,她觉得这玩意儿对烫伤有奇效。 而且不仅能外用,还能内服。 若是便秘了就用食物沾点獾子油吃下去,保管没过多久就能无比通畅。 接着继续往里走,一路上都没什么收获了,等到快要下山时,秦江意外发现兔子洞,于是他们又收获两窝一共9只的兔子。 今天可谓是以兔子开局,又以兔子结束。 不过还好大家都平安,除了有两人在猎野猪的过程中不小心摔伤和被小猪崽撞到,撞得腿都生了淤青外,其他人都没有受伤。 树林茂密,要比外头暗几分。 楚沁等人出了内圈,来到外围时已经傍晚四点钟了。 天空晚霞漫天,有鸟儿在空中振翅飞,偶尔鸣叫几声,显得山林更加寂静。 楚沁手里拿着的是工具,这些要更加轻便些,所以她走在前头。 原路返回,下山比上山更快,但因为扛着野猪,一行人直到将近五点半时才到村口。 他们出现在村道上,打谷场上早就在等待着的村民们远远地就看见他们了。 秀华婶子是最先发现的,她腰间还围着围裙呢,明显是刚从食堂出来。 见到人后就忍不住站起身,指着远处:“是不是他们回来啦?” 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头都转向村口方向。 秦仁心往前走几步,笑笑道:“还真是,快来瞧瞧他们,好像有抬着东西。” 所有人就又都激动起来了。 从山上下来还能抬啥? 除了抬猎物就是抬人。 “可千万别出事儿。”秀华婶子忙说道,她丈夫也在冬猎队伍里呢。 “呸呸呸!”楚婶儿匆匆站在石头上眺望,皱着眉头说,“都带着枪呢哪里能出事呢。” 而且即使离得远远的,也能看出他们的不慌不忙。要是有人受伤,早就派个人跑回来通知了。 这番一想,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可楚婶儿依然瞪大眼睛寻找楚沁,等他们再走近些,能看到具体的人时,楚婶儿才彻底放心。 楚沁那丫头走在最前边呢,瞧着一点事儿都没有。 很快,一群人到达打谷场。 原本气馁的众人看着村里人对他们的期待渐渐地心生澎湃。 瞧瞧,他们今天收获颇丰呢。 这实在让冬猎的人有点得意,总算没有辜负村民们的期待。 韩定国也是走在前头的,他把拎着的一个麻袋放下后就大手一挥欢喜道:“食堂把水烧起来吧,今天杀猪怕是要杀个痛快。” 打谷场上的人“哇”一声凑了过去,此时后面扛着两头大野猪的人也到了。 秀华婶子惊叹:“这么大的野猪!少说也有280斤往上吧?” 还真有,这只野猪是最大的,楚沁猜测得有300斤左右。 “哟,这是夫妻都被抓了。” “不止呢,这麻袋里还捆着三头小的。” “什么?还有小的!” 众人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恨不得赶紧把称拿出来称称重量。 楚沁没有凑到人群中去,反而跟着秦江去徐老屠家拿称。 徐太爷此刻正在家里,他听到动静了,要出门看看呢。 见到楚沁和秦江便忙问:“回来啦,这次上山有没有出事?” 秦江笑笑:“没有,都平安着。还猎到一家子的野猪,这是找您借称来了。” 徐太爷忙去拿称,楚沁顺带把他家的杀猪凳子也给搬走。 专业杀猪户家的工具还是好用的,楚沁看了两眼这种杀猪凳,决定往后都按照他家这样式的来做。 徐太爷跟着他们后头,一同往打谷场去。 此时天已暗,但猪却得杀,虽说如今天气渐冷,但还是不能放到明日。 “把火把点起来!”楚沁刚到打谷场就听到村支书带着笑喊道,“点上两排,都离远点,看紧自家的娃娃,别让他们撞到火把。” “哎!” 也不晓得是谁应了,反正没一会儿就有许多人拿出火把来。 火把就插在竹子上,把竹子砍断,火把的木柄正好能插到竹子中,而竹子则插入地里。 于是整整30支火把,分成两排,摆放在杀猪凳的左右两侧。 黑夜中,打谷场上亮起束束灯火,灯火交织惹得整个打谷场都颇为明亮。 食堂的水在烧了,不需要组织,所有有空的村民们都自发地去食堂中提水。 徐老屠掏出自己的杀猪刀,而徐太爷则在旁边帮忙。 徐太爷作为一名老猎户,杀猪对他来说算是干惯了的事。 作为给村里打到野猪的功臣们,此刻正在食堂里吃饭。 楚沁惯来是不在食堂吃的,打了饭后就踩着夜色回到家,边往家中走,边觉得离热闹越来越远。 几乎所有村里人都聚在打谷场上了,路上她还碰见走得匆匆的黄家夫妻。 看看野猪的威力,连黄家夫妻这么懒的人都端着木盆提前去排队。 回到家里,小白饿得趴在地上,见到她后委屈得汪汪叫。 “啊真是不好意思。”楚沁怜惜地摸摸它的头,“这就先给你吃吧。” 她把食堂打来的饭倒在小白碗中。 今天食堂的菜还挺丰盛的,有冬葵菜的菜汤,有清炒白菜,还有一道胡萝卜丝炒鸡蛋。 嗯,虽然都看不见鸡蛋的影子。 楚沁自己倒是随便热些烧卖吃,她又吃了十多个烧卖,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些许愁苦,完了,她真的得积食了。 吃完饭,楚沁洗完澡再把衣服洗了后才拎着木桶去打谷场。 她是参加冬猎的人,不仅能多分些,还不需要提前排队,享有VIP通道,到后就可以直接找徐老屠分肉给她的。 其他人得排队,因为一头猪身上的好部位就那些,大家都要该咋办?还不如按照先到先得的规矩来。 楚沁其实有了家养的猪肉后就不怎么爱吃野猪肉了,拥有两百多斤家养猪肉的她现在很阔气,阔气到愿意用野猪肉去换粮食。 “说不准还真能换呢。”走到半路楚沁忽然停下,想把这事儿拜托给她小舅。 反正……债多了不愁嘛。 麻烦杨小舅一次两次楚沁还会不好意思,多麻烦几回后,楚沁完全不会再有不好意思的想法了。 “楚沁,快点!” 还没到达打谷场,楚婶儿就冲着她招手,示意她快些来。 楚沁跑过去:“咋啦?” 楚婶儿震惊,上手推她:“天爷啊,你倒是赶紧去拿你的肉啊,还来问我干啥啊,你这孩子怎么呆呆的!” “我,你喊我……” “喊啥,我喊你不是让你来我这里,赶紧去吧哎呦我的天,等会儿好肉都被分走了。” 楚沁的话被打断,还被推得一踉跄,不等站稳赶紧往前面徐老屠那里跑去。 猪果然杀完了。 一家五口的猪齐头并进地杀,徐老屠、徐太爷还有徐家老二以及村里另外两个杀猪杀得好的人同时动手。 食堂里的水一桶接一桶的,完全就没有停过! 徐太爷看见是楚沁,就笑问:“沁丫你要啥部位的?” 楚沁:“……” 原主有很多个名字,一般人喊她楚沁,上岁数的就叫她沁丫。 当然,这很正常。 记忆中她堂妹被喊红丫。 楚沁笑了笑,说:“腿肉吧。” 徐太爷手起刀落,割下两斤的腿肉递给楚沁,随即又道:“你还能拿只兔子。” 楚沁惊讶:“我还有兔子?” 其实她能拿到两斤的腿肉她就很意外了,因为冬猎分肉并不是按照工分来的,纯粹就是按照人头分。 如果她没有上山冬猎,她或许最多只能分到一斤的肉。 而现在多出来的一斤,她便觉得是冬猎上山的报酬了。 徐太爷笑呵呵:“韩队长特意叮嘱留只兔子给你的,你今天应该算是立功了吧。” 楚沁想了想,可也不客气地点点头。 怎么不算立功呢? “那你就拿去吧,哦,还有两段蛇肉,也是韩队长交代要给你的,只是蛇还没剥皮。”徐太爷把兔子和肉都交给她,然后又道。 楚沁借过肉和兔子,说:“那您把蛇处理完后直接我再来拿吧,谢谢爷了。” 说完,带着东西离开。 和其他人相比她收获算是很多了,还没走出打谷场就有人喊住她:“楚沁,来,我找你说个话。” 楚沁转身,朝着她走了过去。 喊她的是张婶儿。 “婶儿,有啥事吗?”她好奇问。 张婶儿把自己的木桶放在原地,拉着楚沁到旁边低声道:“找你换些肉你看怎么样?” 楚沁疑惑:“这不是在分肉吗,您怎么还要找我换肉。” 张婶儿叹气:“分啥啊,我们家合一起分到的都没有你多。” 她又道:“我也不瞒你,我用粮食跟你换,三斤的粮换一斤肉你看怎么样?” 这换法也算公道,只是如果楚沁找杨小舅换,未尝不能多换个几两粮食。 但也没必要费那功夫了,张婶儿想换就换吧。 不过楚沁要问清楚:“是稻谷吗?” 张婶儿无语:“难不成我还能给你地瓜?” 她心里嘀咕,自家现在地瓜确实怪多的,要不是家里死丫头看得紧,她非得用地瓜来换。 楚沁听到是稻谷就特别爽快地把刚拿到手还没拿热乎的野猪肉给张婶儿了,说:“给您吧,粮食明天给我也行。” 张婶儿“哎”一声,“哪里要明天。” 说着转身喊:“飞燕!飞燕啊,张飞燕你在哪儿呢!” 喊完三声躲在人群中看分肉的张飞燕终于回过神听见她老娘在喊了。 张飞燕正愣着呢。 上辈子的今天,可是发生过意外的。 啥意外?冬猎的人里有被撞伤的,说是被野猪重重顶到了肚子处,连血都被顶得当场喷出来。 后来还是从水库那里借来拖拉机,连夜送人去县医院治病,住了半个月才出院,等到半年后才能下地干活。 而这辈子……确实有人被撞,但只是腿部淤青。和上辈子一比,完全是大巫见小巫啊! 不要多说,这回的改变必定又是楚沁带来的。 她匆匆“哎”了声,跑到老娘身边。 听到老娘的吩咐后,张飞燕挖了挖耳朵,“啥?你说啥?你让我给六斤稻谷给楚沁?” 她张大嘴巴。 她愤懑啊,她攒粮食攒得跟只耗子似的,而楚沁粮食满仓,现在她还要亲手从自己家掏出粮食给楚沁! 张飞燕眼神幽怨地看着楚沁,而楚沁耸了耸肩。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强。 65 飞燕谈鱼 围剿野狼 楚沁是真不爱野猪肉, 这玩意儿难炖,想要炖烂糊都得费好几根的柴火。 就是拿回家,都是给小白加餐的。 她倒是有个想法,冬猎结束后她得想法子去趟白石山。 这片宝地她从前竟然没有去过, 好像有点亏, 得去瞧瞧能不能私底下搞到几头野物。 主要原因还是她今天在山里发现野羊粪便了,比起野猪她更爱野羊。 严寒冬日里, 大雪纷飞, 而她却喝着羊骨汤, 那感觉别提有多爽。 但, 奈何穿越这么久,她只猎到过一回野羊,实在令人遗憾。 楚沁跟着张飞燕去她家,她家里这会儿没人, 都在打谷场中呢。 张飞燕推开门,忍了一路后终于没忍住, 低声问她说:“你这么多粮了咋还要换粮?” 楚沁看她跟看傻子似的,不解反问:“你能嫌弃粮食多吗?” 张飞燕哽住, 抬着下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脸色又渐渐和缓, 带着楚沁去堂屋, 点燃煤油灯, 灯光在她脸上晃了晃, 张飞燕问她:“你们今天去的白石山猎物多吗?” 楚沁心里顿时警惕性拉满,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你别跟我说你也想去吧?那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不是我怕你打到猎物, 我是怕你没了命。” 真不是她说,张飞燕这体格去外圈都够呛的,顶多在山脚边逛逛就差不多了。 张飞燕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憋回去:“我就想掏几个兔子洞。” 楚沁也没说信不信,兔子洞哪里是那么好发现的。而且只有一个人上山,兔子洞也不算好掏。 张飞燕抿抿嘴,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看眼门外,拉着楚沁悄悄道:“我给你说个好地方,那里能抓到鱼。” 楚沁:“……” 她好奇:“你说的是东湖吧?” 张飞燕点点头:“我知道你肯定也会想到东湖,但你肯定想不到是东湖的哪个湖。” 楚沁来兴致了,问她:“莫不是被人家围起来的湖?” 东湖里有下鱼苗养殖的湖都会用木头做栏杆给围起来,而野湖则空荡荡的。 话说楚沁先前还想着去东湖钓鱼呢,怎知她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东湖的野湖。 楚沁可是整整做了八个鱼笼,还在农忙时期挤出时间来把自行车都快蹬冒烟了后才把鱼笼放到选好的野湖中。 奈何半个月过去一条鱼都没抓到。 她那段日子几乎是每三天就去一趟,结果次次都白去,得到的收获甚至都比不上她在自家门口河边得到的多。 后来恼羞成怒的楚沁把鱼笼都收起来了,再没去野湖捕捞过鱼。 慢慢的,楚沁才想明白。 那湖里的鱼可都不是普通的鱼啊!不能小看它们的。 那都是在东湖社员们日日捕捞中逃出生天的漏网之鱼。 楚沁那一放就放了三天的鱼笼难道还能抓住? 所以她才颗粒无收,还浪费许多的精力和时间。 张飞燕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她问:“你晓得咱们村有个小路可以去东湖的吧?” 楚沁嗯嗯两声。 张飞燕就说:“那条小路在经过竹林的时候有个岔路口你还记得吗?” 楚沁再嗯嗯两声。 那个岔路口道路狭窄,而且位置偏僻,她从来就没敢走进去过。 张飞燕脸上略微透出些许得意来:“你不晓得,那里属于东湖位置,而从那岔路口进去能看到个不算小的水潭,那水潭连接了东湖的一个有养殖鱼的湖,你说那水潭里有没有鱼?” 楚沁有点迷糊:“我觉得是没有。” 那位置离去东湖还有一段距离,水潭和水湖之间是有小河连接,可那鱼总不能逆流而上来到水潭生活吧? 而且既然有养鱼了,肯定有把湖里的缺口处用东西围起来,不管是竹网还是鱼网,反正大鱼是不要想溜走,小鱼苗想逆流游到水潭处肯定很困难。 楚沁不晓得未来,当然是以常理去推断这个水潭里面没有鱼。 但张飞燕知道未来啊,她心说没有鱼的话,明年年初那潭里一条条大鱼是咋来的? 还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当时这消息传出来时她都扼腕万分,她明明有去那片竹林砍过竹子,也意外看到过那个水潭一次,却从没想过那里有鱼啊。 “我跟你说有就肯定有,你别不信。”张飞燕急忙说道。 可恨她之前一直没想到这个潭上,而且她还磨破嘴皮子让爹妈跟她去捕捞鱼,她爹妈死活不信,还不让她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否则她怎么会找上楚沁。 楚沁也反应过来了,是的,张飞燕说有肯定有啊。 她也没深问了,和张飞燕约定好时间后便说道,“工具我来想办法,你别把这事说漏嘴了就行。” 张飞燕瞪眼:“我嘴巴严实着呢。” 楚沁:“……” 严实?她不是很相信。 楚沁没多说,带着自己换到的稻谷就往外走,临走前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有空也会带你去山里掏兔子洞。” 她不是很喜欢欠张飞燕人情。 交易嘛,张飞燕跟她说鱼的位置,她就把兔子洞的位置告诉张飞燕。 月亮躲到乌云中,月光暗淡。 今夜的星星不算多,不过还是能隐约的看到连成个勺子的北斗七星。 楚沁再次经过打谷场,徐老屠眼尖发现了她,挥挥手招呼道:“过来拿蛇吧。” “好嘞。”楚沁一路小跑过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自己只是去了张家一趟就把两条蛇给处理好了。 楚沁得到两段的蛇肉,还没半斤重。 不过也不错了,这些能炖一碗汤呢。 楚沁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中,放下蛇肉段后把稻谷拎到地窖去。 看着已经快要满了的粮仓,楚沁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晚有一天她要换一个更大的粮仓,然后把粮仓装满。 楚沁在地窖里呆了好一会。 看了看依旧叠满墙壁的木柴,又看了看角落处堆放的一个个麻袋,再抓抓粮仓中手感粗糙的稻谷,她心里安全感又增添几分。 离开地窖,今夜睡个好觉。 翌日。 依旧是冬猎的一天。 只是今天的收获不比昨天,大多都是野鸡野兔。 今天也算捅了野鸡窝了,整整抓到五只的野鸡。 但楚沁却有收获,她在山里发现了蜂巢,大小不亚于她在清泉峰得到的蜂巢。 这让她很是惊喜。 她家里蜂蜜用得快,平常换些土布之类的小物件都是用鸡蛋和蜂蜜换。 而大姨时不时托人带东西给她,她也多数是用蜂蜜作为礼尚往来的礼。 楚沁心想:明年春天就来取蜂蜜。 她牢牢记紧了位置,隐晦地扫了一眼其他人,其他人似乎都没发现呢。 很快,一天就过去。 许是运气都用在了昨天上午,今日的收获甚是有限。 不过没关系,大家都没气馁,大不了就延长冬猎期限。 于是来到冬猎第三天。 楚沁依旧跟着上山,只是今日冬猎队伍中又多了六人,可见一直说着“不急不急”的韩队长其实也有点着急。 这次上山后是分两大组,沿着不同方向去寻找猎物的。 楚沁被赋予重任,这两天来韩队长等人也发现了她五感敏锐的特点,深深觉得楚沁即使在山中,也能像在田地般那样如鱼得水。 她也不需要干些什么,就是全程帮着注意周边环境,通过各种痕迹分析有无猎物。 当然,这种重担不可能只让她一个人承担,和她分配到同种任务的还有两人。 一个上午,一群人除兔子外皆毫无所获,连只野鸡都没有。 但下午,楚沁眼尖地发现野鹿两头,于是他们这一组就收获到两头野鹿。 本以为应该会领先隔壁组了,但当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枪声时,就晓得韩队长带领的那组应该也收获到了大型猎物。 但楚沁没想到的是,和大型猎物野猪一起来的还有野狼。 韩队长那组被围攻,最终以打死两头野猪和五头野狼,同时整整四人受伤而结束。 这次的受伤不是前日那般的轻伤,有位叫刘百福的,被野猪撞的滚下坡,腿摔折了,幸好那时他堂哥刘百川手疾眼快去救了他,否则他得被野狼直接啃了头。 只是刘百川的腿上的肉被狠狠咬了一口,那伤口血淋淋的,狰狞得楚沁都不敢直视! 这次收获大,代价也大。 惹得韩队长下山时脸色沉沉,半点都没有笑意,还比不上昨日。 他们步履匆匆,急忙下山送人就医。 而楚沁放慢脚步,特意走在最后。 她依然在观察山庄环境,既然准备到山里猎野羊,就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前边的小唐悄悄说:“也不晓得回去后怎么跟刘家交代呢。” 楚沁非常不解,问他:“你们那边不是有三支枪吗,怎么还会遇到这事儿。” 小唐没跟她一组,而是跟着韩队长他们一组。 而小唐现在脸上也有被擦伤的伤口,衣服上有被土石摩擦过的痕迹,看来是摔过的。 小唐叹气:“唉!你不知道,我们发现两头野猪,才正准备抓呢,就发现被野狼包围了,要不是当时韩队长突然喊我们爬树,你这会儿或许都看不见我。” 楚沁:“……野狼神出鬼没的,难以防备。不过,以前这白石山上有野狼吗?” 小唐想了想:“上回冬猎我们是没有碰见,但有肯定是有的,只是一般都在更深的地方,不晓得怎么会忽然跑出来。” 楚沁心里牢记,改日来这白石山得千万多小心。 回到村里,哭的哭,庆幸的庆幸,心底默默笑的也默默笑。 刘百福还好,经过秦华看过后就只有骨折这一处伤口。 刘百川却有些严重,他失血过多,这会儿嘴唇发白。 楚沁到了打谷场,放下东西听秦华说暂时只能先用肥皂水,等清洗完伤口后再送去就医时,便原地站住犹豫几秒。 犹豫啥? 犹豫自己要不要拿出家里的碘伏。 倒不是舍不得,就是这时候连公社都很少见到碘伏。 所以她的碘伏从哪里来呢? 楚沁想了想,还是跑去家里把碘伏拿出来了。 她跑的速度快,楚婶儿还来不及叫住她,就见她匆匆跑走又匆匆跑回。 楚婶儿拉住她道:“跑啥啊你,你咋样,你有没有伤到啊?” 楚沁摇摇头:“我没有。” 她说着往人群走去,楚婶儿再度拉着她:“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楚沁:“碘伏,是我当时在钢铁厂当临时工时买的,我也是才想起来家里有这个,这玩意儿能给伤口消毒。” 楚婶儿瞪眼,很想说别给出去自己留着,但想到刘百川的伤口,又无奈,领着楚沁挤到人群里,此刻秦华正在给刘百川用肥皂水清洗伤口。 “秦华婶儿,我家楚沁说是手上有碘伏,你瞧瞧能不能用。”她问道。 秦华抬头,震惊:“碘伏?” 说完还愣了愣,连忙点头:“能用当然是能用,比肥皂水好多了。” 说完忙接过楚沁手上的碘伏,小心翼翼涂抹在伤口上。 涂完后包扎伤口,然后道:“赶紧把人送去县里吧,也不晓得会不会发烧。” 还好这天冷了,要不然更严重。 其实碘伏没受到多少人的注意,在大家眼里这就是个类似酒精的东西,也确实是。 但秦华却上心了,找楚沁问了碘伏是从哪里买到的。 楚沁有些为难:“是我在钢铁厂时买的。” 这句话可以有两个解释。 一是在市里买的,二是在市里钢铁厂买的。钢铁厂里有医务室嘛,钢铁厂这么财大气粗,医务室里还真有碘伏。 就看秦华怎么理解。 秦华叹气:“这样啊,那现在恐怕也不好买了。” 又笑笑道:“你这玩意儿自己收好了,平常很有用处。” 楚沁点点头,表示知道。 因为有人受伤,今天分肉时韩队长的兴致都不怎么高。 不过其他人还是高兴的,特别是在杀猪杀鹿分肉的时候。 韩队长特意留了好些肉作为补偿给刘家兄弟俩,剩下的才给大家分。 楚沁得到一斤的猪肉,依旧是猪腿肉。还得到一根苍蝇站在上面都打滑的猪棒骨,其实她更喜欢猪棒骨。 外加半斤的鹿肉,以及半只野鸡,其余的就没了。 楚沁回家后把猪棒骨用斧头剁了,准备晚上睡觉前把它放到砂锅里和萝卜一起煮,这样明天早上起来就能喝到热乎乎的骨头汤。 接着又把鹿肉切成片,放在铁网上用炭火烤,再撒点盐,那滋味就不得了。 楚沁许久没吃这一口了,她大口嚼,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烤过的鹿肉实在嫩,它和羊一样,带着特殊的味道。 只是楚沁是吃得糙的,惯来就爱这一口,喜欢牛味喜欢羊味,鹿味则是介于膻味和腥味之间,但烤制后这种味道并不浓,楚沁直接吃完了这半斤,小白就只分到两片肉。 小白气得不行,趴在地上汪汪叫,前爪一直扒啊扒。 楚沁没理它,吃完鹿肉后又吃了些食堂的饭菜,吃得肚皮滚圆,在前院里砍了半小时的柴火才上床睡觉。 冬猎还没结束,而接下来的事楚沁却没法继续参与。 韩队长倒不是吃到了甜头,想继续打猎。而是因为白石山不算深的地方出现野狼,一出现还是五头,简直要吓死人了。 韩队长还能如何? 当然是马不停蹄上报到公社中啊,由公社去联系百里外的军队,让军队帮忙猎一回狼。 这玩意儿太过危险,村里的五支时不时还会哑火的□□没办法顶住,专业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办比较好。 楚沁第二天早晨吃完饭时听到这消息时还有点懵逼,哦,原来她当时被野狼围攻也是不正常的。 于是没两天,看到从高树村的山里抬下来整整12头野狼后,整个扬子沟公社都展开一次轰轰烈烈围捕野狼的行动。 66 制作马甲 寻找渔网 冬猎结束的第二天, 清晨。 楚婶儿上门告知楚沁公社决定的发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围剿行动。 不过这消息只是附带,楚婶儿最主要还是来给她送东西。 送啥?送棉花。 楚沁当时用苹果跟楚婶儿换了棉花,只是棉花今日早晨才到的楚婶儿手里。这不, 她刚拿到棉花, 就迫不及待给楚沁送来。 楚婶儿道:“天气要冷了, 你想做什么衣服还是啥的尽快做, 过几日咱们怕是得都去挖水库了。” 楚沁惊喜! 她急忙接过棉花来, 欣喜说:“婶儿,你这棉花来的真及时,我正准备做件棉马甲呢。” 楚婶儿笑笑:“棉花不多,但做棉马甲肯定是够。” 不多是多少?还没半斤,确实够了。 楚沁心说棉马甲解决,下一个就是短靴。 只是鹿皮短靴暂时是不用想了,村里猎来的两头鹿是不可能把鹿皮给她做鞋的。 至于用什么材料做, 楚沁还得再想想。 她心里不由得叹气,要是能买就好了,自己现在也算有点小钱吧。 奈何这偏僻的地方买鞋都没得买, 特别是皮鞋, 县城供销社好不容易来几双, 没半天就得被抢光,而且鞋还是普通的皮鞋,还得是去市里才能顺利买到短靴。 楚婶儿听她说还想买双短靴的事儿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傻了吗你,在咱们农村还穿啥短靴, 短靴多贵啊, 咱们这里除了土还是土,说不准没穿两年就得坏。” 楚沁想说自己想要的短靴是保暖且隔水的短靴,只要冬天舒服, 再贵也是值得的。 两人说话间,村里渐渐热闹起来,就连楚沁这里都能听到远方打谷场上传来的声音。 “外头咋啦?”楚沁好奇,因为楚婶儿在家她也不能拿着望远镜去看。 楚婶儿就道:“应该是队长在说事吧,你昨晚回家的早,不晓得后面的事。” 说起这个,楚沁就想起来了,忙问道:“刘家的两位叔儿咋样啦?” 她昨天睡太早了,也睡太熟了,竟然都没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 送刘家兄弟就医的人肯定是有回来的,不过估计也是半夜才到家。 楚婶儿说起这个表情也不太好:“刘百福说是就只有腿摔断,但这也很严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会儿还在县医院里呆着呢。” 楚沁:“百川叔呢?” 楚婶儿:“他更严重点,据说到医院时血都流了许多,而且身上肋骨还断了,你说说……唉咋就成这样呢,你百川婶儿哭一宿呢。” 楚沁表情也有些凝重。 到底是一起上山冬猎的,见到同行的伙伴伤成这样哪里能无动于衷。 楚婶儿就又道:“昨天是韩队长他们送人去县城医院的,我想想……嘶,应该是半夜三四点那会儿才听到外头路上有动静,队长他们应该也是那时候回来。不过算了算时间,三四点回来也算是很快的了。 至于这会儿,应该就是你百川家的和百福家的计划去县城,哎,百川家里还有两个还在吃奶的娃娃,要不然百川他媳妇昨晚就得跟着去。” 楚沁抓抓头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冬猎是件喜庆的事,今年的收获还算丰盛,可就是盖上层阴影,让人无法开心了。 楚婶儿:“只是你也别想太多,韩队长都回来了,今天也没去,而且百川兄弟俩的爷奶还颇为淡定地坐在打谷场上晒太阳呢,肯定也没严重到那种地步。” 楚沁想想,也对。 要不然韩队长该留下陪人家了。 楚婶儿就笑笑:“韩队长事儿也多,我刚刚来的时候还听到他在跟秀华说明天要在食堂多做点饭的事儿,说是有部队来。” 楚沁讶然:“部队?” 她疑惑:“怎么还有部队的事呢?” “对,你们不是遇见野狼了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野狼都敢跑到这外边来了,也就是说山里的野狼有点多啊。”楚婶儿说着说着就露出担忧的神情,“这要是不打,咱们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楚沁神情一凛。 于是就想起自己在清泉峰被野狼埋伏围攻的事儿来。 是的,山里野狼确实多了。 她紧接着立刻高兴,要是部队的人能把野狼给清了,自己上山也安全啊。 楚沁不由得露出个笑来:“原来咱们公社附近还有部队呀。” 楚婶儿点了点她的脑袋:“傻,都驻扎多少年了,你竟然才知道。” 楚沁心说原主记忆就压根没有这事。 楚婶儿一直在楚沁家待到快中午才回家,后来又说了些炼钢的话。 她说听人讲隔壁县城有个公社在收铁具,家里但凡是带铁的东西都得被收走,就连秤砣和钉子都要收走。 只是楚婶儿说时话语中是带着庆幸的,庆幸他们公社没有这种事。 楚沁却心里砰砰跳。 说不准呢,说不准他们公社也得收,毕竟当时虚报亩产量可不就是一个公社跟着一个公社吗,公社和公社之间也是有竞争和攀比的。 是的,楚沁现在已经知道那些亩产量离谱的村子都是虚报的了,毕竟相隔不远,总是能听到些消息的。 前阵子听到流里村有人抱怨队长是打肿脸充胖子后不少人都猜了出来,只不过没有挑明罢了,反正不关自己村的事。 想到这儿,楚沁就心道:看来我得早点做准备了。 楚婶儿还说,说炼钢需要特别多的木柴,因为没有炭,所以得砍很多柴。 据说扬子沟稍微近点的山的山脚都被砍秃了,放眼望去就只剩树木桩子。 楚沁就又一激灵。 她深深怀疑没过多久高树村也得砍树送到公社去,毕竟总不能薅扬子沟的羊毛。 放完几颗雷,楚婶儿哼着曲儿离开。 楚沁沉默半天才回神。 哎!她想那么多干啥,船到桥头自然直。 今日天气似乎又没昨天那么冷了,太阳渐渐升起,把清晨的寒意驱散些许。 上午八点过后,阳光慢慢晒到了她的院子中。 楚沁把竹椅搬到院子来,再摆上小桌子,拿出针线剪刀准备制作马甲。 这玩意儿容易,她用的是杨大姨送给她的土布。 要说她大姨可真是个全能型人才,不仅做菜做得好吃,是红白喜事的掌勺人,她还会织土布呢,织出来的布竟然不比供销社卖的差,简直神奇。 其实制作土布是真的很麻烦,否则省钱省到骨子里的农村人怎么能买布就买布呢,都可着攒布票呢。 楚沁其实也想过制作土布这回事,毕竟她是生存高手,怎么能不去学这项顶顶有用的生存技能? 然而等杨大姨似笑非笑,一口答应要教她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 这玩意忒难! 楚沁这种性子略微有点急躁的人很难耐着性子去织布,有那时间不如到山里逛一圈,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猎物。 怎么个难法? 杨大姨当时就说:“得先有棉花,然后搓成小棉条去纺线。” 楚沁听完就后退一步,看着那转啊转的纺车机,犹豫片刻点点头,觉得自己还能接受。 杨大姨又接着说:“然后再牵纱,竖着固定在木桩上。” 楚沁听完再度后退一步。 这似乎有点麻烦,这么多根纱线啊,还得注意织布的宽度,再进而注意层数。 她:“……” 她有点想退缩了,等杨大姨织布和染布,最后晒布的步骤后,楚沁恨不得离织布机离得远远的。 这要是放在上辈子,她肯定做。 但放在这辈子,她是碰都不碰。 杨大姨是个矛盾的人,做事风风火火,能今天解决的事儿就绝对不拖到明天。 但又能耐性子制作土布,楚沁对她实在感到佩服啊。 看看这布,蓝色的,还耐磨透气,在楚沁看来比供销社的还要好,简直牛翻天了好吗! 杨大姨总共给她两匹,所以楚沁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年应当都不缺布。 这会儿把布摊开放在桌子上,然后画出轮廓,再沿着轮廓把布剪了。 接下来就简单了,填充棉花。 楚沁做的是薄马甲,本来就打算在换季节的时候,或者实在冷的时候穿,不必要太厚。 不过虽然容易做,但楚沁做得精细,所以直到快吃午饭时才做完。 她看着崭新的棉马甲,喜滋滋地把它挂到卧室的衣柜中。 做完这些就该吃饭了,想到吃饭……楚沁好心情顿时下降几分。 在不需要上工的日子里,她还是喜欢在家里吃饭。 食堂每天的菜几乎都能猜到,特别是冬天,除了白菜就是萝卜,这两样东西轮流来,而每天的固定嘉宾是咸菜。 虽说她自己私底下能做菜贴补自己,但食堂的菜也不能浪费啊,咸菜太咸了,还不好给小白吃。 反正楚沁吃得都快吐了,不是她矫情,其实村里其他人也是如此。 特别是张飞燕,楚沁能观察出来,最近吃饭张飞燕都是满脸菜色,看来她上辈子过得还不错。 “唉!” 楚沁深深叹气,带着饭盒去食堂。 果不其然,今天是白菜和咸菜,楚沁没忍住问秀华婶子:“婶儿,咱们村里到底种了多少白菜啊?” 秀华婶子舀勺菜到她饭盒里:“别担心,咱们村里的白菜少说还够吃一个半月的。” 楚沁:“……” 她哪里是担心。 秀华婶子不禁一笑:“等着吧,等明天就有新菜了。” 楚沁眼睛都亮了:“您别哄我。” 秀华婶子嗔道:“这有啥好哄你的。” 秀华婶子如今是食堂主管,她说有就有。而且明天有部队来帮忙打野狼,人家帮你忙,你不得管人家的饭啊。 虽说很大可能不吃。 但,人家吃不吃是一回事儿,你准备没准备又是另一回事儿。 楚沁心情忽然就好了,顿时觉得这白菜也挺清香好吃。 回到家里,把昨晚炖的,今天早上没喝完的骨头汤端出来, 骨头汤特别香,许久没吃这一口楚沁还有点想念。 因为一直在火炉上温着,所以骨头汤依旧热乎。骨头上的最后一点油水都被炖出来了,骨髓轻轻一嗦就入口,萝卜也被煮得软烂。 楚沁就用骨头汤配着食堂的饭菜吃,至于小白,它吃地瓜和鸡蛋。 没办法,还是那句话,食堂日日咸菜,楚沁关于养狗的知识知道不多,却也晓得狗应当是不能吃太咸的。 “呼呼——” 她吃完饭,给自己盛了碗汤,吹两下喝入肚里,觉得全身从里到外暖和起来,后背都不由得出了点汗。 汤就是留着溜缝用的,猪骨汤喝完了,剩下的骨头楚沁直接给小白啃。 即使骨头上没有一丝肉,小白也啃得特别欢快,还乐颠颠地叼着骨头到自己的窝去。 楚沁脸黑,叉腰大吼: “小白!给我叼出来!” 她不容许骨头进卧室! 小白耷拉着脑袋,被揍一顿后才乖乖带着自己目前最宝贵的骨头躲后院去了。 半天就这么过去。 — 午后。 楚沁是闲不下来的,她躺在院子里的竹摇椅上,旁边摆放着火盆,时不时把板栗丢到火盆中烤。 她储存的板栗还算新鲜,目前为止吃着确实没有异味。 火盆噼啪响,楚沁望着天空面无表情,一个板栗接一个板栗地吃着。 她有点想去张飞燕说的那个地方,好长时间没吃鱼了,她想吃鱼。 越惦记越想吃,但自己不好先去,哎! 那就先找网吧,找啥网?找渔网。 村里没渔网,楚沁猜想,其实大概率是因为张飞燕独自一人很难搞到渔网,所以她才把水潭的事告诉自己,她也是想要有个人帮忙。 至于渔网,楚沁想了想。 嗯,估计得落在杨小舅身上。 楚沁猛地起身,忽然又找到事儿干的她精神起来,兴致勃勃地把旁边桌上的一把板栗塞兜里,再带上半只野鸡,骑上自行车去往静水庄。 冤种杨小舅刚砍完柴回到家呢,才放下柴火楚沁就来了。 杨小舅现在看见楚沁都有条件反射了,想都没想就开口问:“又有啥事儿啊?” 楚沁笑眯眯:“没啥事啊,我给您送点东西来。我们村前几天冬猎,发了些肉。” 杨小舅赶紧推辞:“得,收回去吧,我们村这几日也在冬猎。” 楚沁奇怪:“小舅你没跟去吗?” 她觉得杨小舅体格还挺健壮的。 杨小舅可是个好享受的,平常上工都不爱上了,哪里还愿意爬山冬猎。 他无奈道:“我跟去干啥,提东西吗,我又没打过猎。” 楚沁没多说,停好车进屋,直接把半只野鸡放在桌上。 想了想,又掏出板栗,放在旁边。 “这是准备让你舅妈做板栗烧鸡吗?”杨小舅无声叹息,又问她:“说吧,你想买点啥还是卖点啥啦?” 楚沁打蛇随棍上:“我想要张渔网。” “渔网?” 杨小舅惊讶了。 渔网并不难搞,对他来说十分容易,因为他东湖里朋友遍地,随便找个朋友换张渔网来就行。 但杨小舅要问清楚:“你要渔网干啥呢?” 楚沁刚想说出水潭的事儿,但想想这是张飞燕发现的,于是又咽回去含糊说道:“您现在别问了,往后肯定会告诉你的。” 杨小舅翻白眼:“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去东湖,最近有不少跑到人家东湖去抓鱼的,都不知道被抓到多少个人了。” 他猜测楚沁是要去东湖,不免又劝了劝。 这么多年过去,人家东湖哪里会不晓得啥时候偷偷捕鱼的人最多。 即使是晚上去,也有巡逻队,而且怕是每个湖边都有几个人在盯着,就等着现场抓获让你无从狡辩呢,千万别把这世上大部分人当傻子。 楚沁记在心里,笑笑说:“我肯定没去那几个湖。” 杨小舅这才放心。 他点点头应下了:“你后天来找我拿渔网吧。” 楚沁笑容灿烂,在杨小舅家待了会儿,逗了逗小表弟后才离开。 回到高树村。 回家途中遇见张飞燕,楚沁冲她点点头,自行车没停,从她面前行驶而过。 可张飞燕却懂了,楚沁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找她? 还真是! 傍晚。 张飞燕在吃完饭后就避着人偷偷上门,她觉得楚沁活得太过形单影只,搞得她想上门都不方便,因为除楚婶儿外很少有人去找楚沁,所以特别引人注目。 “你找我干啥?”张飞燕兴奋道。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很兴奋。 楚沁是顶顶厉害的人,和她合作确实不自觉地就会兴奋。 “问问你啥时候有时间,要不明天你跟我一同去找兔子洞,然后后天咱们就去水潭?”楚沁问道。 张飞燕不懂:“要这么着急吗?” 楚沁不解:“肉当然是放在家里好啊,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说完,她又意味深长道:“这世界上有很多意外的,不是所有事物都会乖乖按照轨道走。” 张飞燕心头突突:“你什么意思?” 楚沁:“没意思啊。” 张飞燕心脏跳得飞快,她不敢在楚沁这里多待了,匆匆说两句后就离开。 离开楚沁家,张飞燕拍拍胸口闭了闭眼,心说楚沁太过敏锐,她往后要避着楚沁点。 — 翌日,清晨。 楚沁是被“砰砰砰”的枪声吵醒的。 她万万没想到部队的人来得这么早,起身下床,拉开帘子眯着眼睛看看外头。 “嗯?七点多?” 楚沁揉揉眼睛,应该是七点多。 小白吓得竖起耳朵,警惕地站在院子里,盯着枪声发出的方向。 楚沁顿时激动,飞快把衣服穿好,打算等他们下山后就去打谷场里看看那些被连窝端的野狼们。 匆匆吃早饭,边吃饭楚沁还边拿着望远镜,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枪声阵阵,惹得楚沁热血沸腾,很想到山里看看那场景。 等吃完饭洗完碗后,就跑到打谷场里坐着等待。 这次村里可谓是“倾巢出动”了,打谷场上坐满了人,但凡没去挖水库炼钢铁的闲人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就等着他们下山呢! 楚婶儿也在其中,楚沁看到她后就走到她旁边去。 “呦,你也来了。”楚婶儿有点惊奇。 楚沁:“看热闹嘛。” 楚婶儿心说:那这热闹面都大啊,招得你亲自来看。 她又悄悄道:“你早晨没看见,这次足足来了12个兵,那气势,啧啧,精气神足着嘞……你大姨还跟我说你亲事别着急,实在不行托你大表哥帮你在部队相看一个。我原先还觉得不妥当,毕竟远。但现在想想,如果是这条件,也是可以相看相看的。” 楚婶儿说着说着,捂着嘴巴笑出声。 楚沁:“……那挺遗憾的,我没看见。” 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惹得楚婶儿闭了嘴,觉得这人依旧还是没开窍。 67 乌龙误解 夫妻想歪 专业人士, 办事速度就是快。 中午前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停止,楚沁就晓得上午的狩猎应当是结束了。 食堂的上方炊烟袅袅,偶尔飘来的肉味实在让打谷场上的众人口水直冒。 最近山上猎的肉食堂留了好些, 不用说也晓得食堂今天是在炖肉。 楚沁就在打谷场上坐着, 偶尔听听正在打麻将的人说说附近十里八乡的新八卦, 没一会儿就有去食堂看菜色的人跑来,兴奋道:“今天有木耳炒肉!” “木耳?” 楚婶儿奇怪, “食堂打哪儿搞到木耳?” 楚沁猜测,估计是山里。 她家的木耳就是山里找来的, 山里肯定也不止那一个地方有木耳,后来她又在附近找过几回, 都没有再找到, 想来是被食堂给包圆。 多数人才不寻根问底呢, 有肉吃就行。 山里打猎的人在即将正午的时候归来, 楚沁视力好, 又一直注意着山脚方向。 于是他们一出现楚沁就发现,她顿时站起身, 站在石头上眺望。 楚婶儿问:“回来啦?” 楚沁点点头,然后聚精会神地数着有多少猎物被扛着。 有九头, 楚沁心说还真是厉害, 一出手就把他们村三天的冬猎给比下去了。 村民们也都发现了,纷纷站在高处看, 还有不少村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紧接着楚沁就看到那些人和他们碰面后说了些什么,然后村民们便纷纷小跑,沿着山路爬上去。 楚沁猜测道:“应该是还有些猎物,因为人手不够,没能抬下来。” 楚婶儿也点点头, 更为期待。 在众人的期待中,那些兵们扛着一头头的野物往打谷场方向走来,没一会儿就到达。 韩队长跟在其中,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一次猎打得很是值得啊。 楚沁被挤到外围,场上也吵吵嚷嚷,没怎么听见韩队长说的话。 她有些着急,止不住地往人群里挤去,穿过层层人群终于看到那些兵——手上的枪。 楚沁两眼放光。 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咽了咽口水。 食堂传来的肉香远没有看两眼枪来得吸引人呢。 这群人没在打谷场上停留多久,楚沁只看到韩队长跟一位士兵说了什么,那些士兵们往食堂走去,留下满满当当的东西。 楚沁的眼神跟着他们移动,死死盯着,一路跟随。 旁边的楚婶儿:? 楚婶儿分在不解,这是咋的啦? 瞥楚沁一眼,就连楚沁那清凌凌的眼眸忽然亮晶晶。 楚婶儿心里一咯噔,似乎想到了什么。越想越不对劲,耐着性子想和楚沁聊聊,奈何现在她们站在人群里,人挤着人呢。 打谷场上这会儿有啥? 有许多人,然后围着八头的野狼,以及一头野猪。 没过多久,那些上山去的村民们也都回来了,而他们扛着五头的野狼和两头的野猪。 这真真惊让好些村民差点惊掉下巴。 这会儿横七竖八地摆放在地上,靠近时还能闻到那股熏人的味儿呢。 楚沁大喜! 强忍住才没笑出声来。 野狼这是被一锅端了吧! 她为什么这几个月来甚少上山,就是怕碰到野狼! 楚婶儿默默地观察她的反应,心重重往下沉,却又缓缓升起。 ……也挺好,她还以为楚沁还得几年才能开窍。 于是抿抿嘴,露出个笑来。 不等她多说,韩队长便忽然道:“安静些!别让人看笑话,这些东西也不是咱们打的,下午还有一波,所以野猪咱们村就留一头,其他的让部队的人拉走。” 楚沁心里暗暗点头。 她是个很较真的人,谁打的就是谁的,能给村里分一头野猪已经是非常好了。 至于其他人,韩队长扫了眼,确实有不少愤愤不平,想多留几头的。 韩队长心里叹气,面上瞪着一双虎目,说道:“都给我眼光放远些,千万别丢人丢到村外去,那些碎嘴子的话都给我藏在心里。没得把村里风气败了,闹笑话闹到部队去。” 说完,他让人把徐老屠请来,将其中一头猪给宰了,然后送到食堂去晚上吃。 听到晚上还有肉吃,楚沁听到旁边的人都不禁笑出声来。 她也有点期待,看韩队长这意思,可是整整吃一整头猪啊。 楚沁看足了热闹,哼着歌准备回家拿饭盒去打饭。 楚婶儿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低声问:“跟婶儿说说,咋样?” 楚沁疑惑:“什么咋样?” 楚婶儿“啧”了声,冲着那堆东西挤眉弄眼说道:“他们咋样,你是啥想法?” 楚沁愣了愣,然后很是不解道:“它们就那样呗,咋啦,婶儿你也想要?” 楚婶儿挑眉瞪眼:“你这孩子说的话怎么这么离谱,我哪里还能说什么想要不想要的!我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哪个好。” 说着,又努努嘴,看了看那堆猎物。 楚沁恍然:“我觉得都挺好的。” 肉嘛,哪里能不好。 就是那该死的野狼,也能给她换几斤的地瓜啊。 何况这种用枪打死的野狼,狼皮保存还算完好,换的地瓜大概率能翻几番呢。 楚婶儿:“……” 她惊奇,上下打量楚沁好几眼,似乎想把她里里外外给看透。 见楚沁表情淡然,似乎真是这么想的,就不可思议道:“天爷,你竟然都想要?” 楚沁纳闷:“你问我想不想我当然是想,但想是一回事儿,真正的要又是一回事儿。” 难不成她想要,这堆肉就会给她? 楚沁“哎”一声,“婶儿我先回家了,我得先去拿饭盒。” 说完,人就离开。 楚婶儿怔怔站在原地,看着楚沁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这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惊人啊,竟然都想要……” “真是天下红雨,怪哉怪哉。” 楚婶儿摇摇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往食堂走去。 食堂中,此刻热闹得不成样! 那些部队来的军人都坐在一桌,时不时和旁边的村民聊天,聊得很是欢快。 村民们也几乎都到齐了,说话声哭笑声,总之都混合在一起,惹得一进来耳朵便嗡嗡嗡地响。 楚婶儿去盛饭,边盛边偷看那桌的兵,就跟楚沁偷看一眼,看一眼……完了忍不住再看一眼。 她家楚沁都要? 她反正是恍恍惚惚了,木耳炒肉都没把她注意力拉回来。 直至上桌后,扯扯旁边楚小叔的衣角,凑近小声道:“哎,你看看那桌,哪个好?” 楚小叔磕着楚沁给的葵花籽,随意瞅一眼说:“都蛮好的。” 楚婶儿心说,你们叔侄的眼光还挺像的,问就是都挺好。 她哽了哽,还是没忍住,偷偷跟楚小叔说道:“我问楚沁,楚沁也说都挺好。你说那孩子是都看上了,还是看上其中的一个,不好意思说。” 楚小叔惊得瓜子都不磕了,瞪大眼睛:“你没搞错吧,楚沁真这么说?” 楚婶儿叹气:“哎,我本来以为她还是没开窍的呢,谁想到她是窍开太大,一口气装进去太多人了。” 楚小叔嘴巴张张闭闭,想说些啥吧又觉得很奇怪,皱着眉头问:“你是搞错了吧,看楚沁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个孩子呢。” 楚婶儿哼两声:“这事儿我还能搞错?我亲口问的,人家说都要。 而且你是没看到刚刚打谷场上楚沁的那样子,哎,这里不好说,反正人一来两眼就蹭地一下亮了,我就很少看到她这么高兴外露的样子。” 楚小叔迷瞪片刻,同楚婶儿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盯着那桌的军人,把能看见脸的人都挨个看过去。 最后欣慰道:“长得都挺周正的,楚沁原来喜欢这种,还算有眼光。” 楚婶儿翻白眼,心说这哪里是喜欢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问题,是楚沁都喜欢的问题。 她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楚沁是不是只看上一个,又不好意思明说? 毕竟姑娘家,哪里会这么……嗯,开放。 但楚沁吧,就不能以常理推断,说不准她真就都看上了呢。 楚婶儿叹息,心里有些为难啊。 原来为难楚沁一个都瞧不上眼。 现在为难楚沁全部都敲上了眼。 — 楚沁反正是万万没想到楚婶儿和楚小叔想得这么离谱,她此刻正往食堂里来呢。 进入食堂,没注意楚婶儿在哪里,只往打饭菜的地方走去。 今日的饭菜还是很吸引她的,因为要招待人,不仅有木耳炒肉,就连饭也是三七分的地瓜饭。 当然是地瓜三,米饭七。 楚沁很开心,打菜过程中完全没去看那一桌的军人。 等打完菜转身离开时,便又继续瞅了几眼他们不离身的枪。 “看看,看看!” 楚婶儿无奈地拍了拍手,对楚小叔道:“我说的没错吧,楚沁心里开始存事儿了。” 楚小叔很想抽烟,皱着眉想不通:“好了别在这里多说,有啥话回家再讲吧。你也别找楚沁说这些,小孩子脸嫩。” 楚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冷漠的人,从她看的这几眼中,楚小叔也觉得她肯定是春心萌动。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就现在的食堂中,多少个姑娘家在偷偷瞅那桌啊。 人家神采英拔,还瘦高挑儿,不管走着站着坐着都端端正正。还真别说,和村里其他男青年们一下子就对比出来了,村里男青年显得没气质了些。 楚小叔越想越觉得这不算大事,但得仔细考虑的是楚沁喜欢的其中的某一个,还是喜欢这种类型。 估计是这种类型,他心中稍定。琢磨着,等有空了让媳妇和楚沁大姨小舅透露一二,人家楚沁好不容易心开窍,总不能让她把窍又堵上吧。 午后。 “被开窍”的楚沁回到家,吃了一顿美美的午饭。 她觉得如果食堂顿顿能保持这种水准,自己私底下不开火也是可以的。 吃完饭,把菜园收拾一遍,强忍着不去山里不去水潭,把削好的竹篾拿出来,准备再做几个鱼笼。 顺便做些鱼饵来,她现在对水潭很期待,就是不晓得能捞多少。 时间渐过,楚沁坐在院里制作鱼笼,山里又时不时响起枪声。 楚沁挺希望他们打猎打到清泉峰去的,把清泉峰的野狼也给整窝端了。 其实同一时间,公社的其他地方也是枪声接二连三响起,皆是打狼。 张飞燕听到枪声,有些麻木。 上辈子这时候哪里有请部队打猎呢,这辈子一件件事儿改的改变的变,她原先还挺惶恐挺担忧,现在就是爱咋咋地。 既然阻止不了,就坦然接受。 不过这也算一件好事。 狼一多容易发生事儿的,上辈子他们高树村倒没啥,而流里村却遇上狼下山,甚至咬伤七八人,吓得他们村那几晚夜夜不敢睡呢。 这辈子,想必是不会发生野狼下山的事了吧。 至于改变这件事的功臣,不知为何,张飞燕脑袋里第一个想到了楚沁。 68 野生山药 得雪地靴 下午来了更多的兵, 据说又来了十多个,通通去扫荡山林了,这些都是楚沁不知道的事。 直到第二日, 她才晓得昨日一天整整从山里运下来25头的野狼, 以及8头野猪,最后给村里留了两头, 其他的通通运走。 村里人很意外, 意外后就是高兴。 本以为只给留一头, 谁晓得人家给你留两头,意外所得哪能不惊喜呢。 捡来的钱永远是最让人开心的。 至于楚沁最关心的清泉峰有没有被扫荡, 那当然是有的。 不需要去问韩队长,当天早晨楚沁偷偷爬到清泉峰中时就发觉处处有痕迹。 比如灌木丛被压倒了, 还有地上出现点点血迹, 以及土地上的拖行痕迹。 这些都代表着清泉峰接受过一轮的扫荡, 楚沁觉得这时候的清泉峰一定是最安全的时候,即使有漏网之狼,也会被吓得躲入更为深处的地方去。 她得趁着这段空档期把山林给逛一边,不过还得细细计划。 因为她昨日在打谷场上听人说,说他们村里剩下的人应当快要去挖水库了。 楚沁曾注意过张飞燕,见她听到挖水库的事儿后脸上表情没有波动,一副这很正常的模样,可见他们高树村今年冬天确实逃不过。 “哎——” 楚沁叹气,她并不想挖水库,她还想在家里烤着火吃着板栗呢。 但挖水库应该持续不了多久, 反正今年大概率会下雪。等遇上大雪,雪把土层给冻住后哪里还能挖呢。 只是到时候也不好上山了,楚沁必须趁着这几天的空档期把该做的事儿做完。 清泉峰边上倒是挺多兔子洞, 楚沁好一段时间没来,竟然没发现这里的兔子洞竟然比白石山的还多。 特别是地势较高的一处山丘的背阴面,那兔子洞多的楚沁踩上去都怕把洞给踩塌了。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难不成这山里没有狐狸吗?” 楚沁记得她上辈子发现兔子多的地方狐狸同样也多,于是楚沁每次猎兔子时都能收获两三头的狐狸,家里狐狸毛都攒一箱了。 啧,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紧接着楚沁又期待起来,如果清泉峰有狐狸,她或许能猎两头来,做件狐裘披风来穿。 或者做个垫子,放在她的竹摇椅上垫着,到时候她在严寒冬日时也能躺在摇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楚沁畅想得眯了眯眼,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看看这些兔子洞是不是虚洞,里头有没有兔子。 她带麻袋来了,选好洞口,把麻袋放好,再开始点烟开始熏。 烟雾有点呛人,楚沁强忍着不咳嗽,聚精会神听着洞里的动静,她的耳朵能判断出兔子会从它的哪个窟里出来。 楚沁屏声静气,忽然,眉毛微蹙,接着又迅速侧耳听,下一秒双手死死抓紧她右侧洞口前的兔子洞。 “逃不掉了你!” 果不其然!那洞里窜出来两只野兔。 她又往边上走几步,直接用脚把麻袋口踩紧,再抓紧这个洞口的麻袋,又是两只野兔。 一套流程下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可惜还是跑了三只的兔子,楚沁深知追不到也没去追。 捉兔子只算是来清泉峰的开胃小菜,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啥事?当然是把陷阱恢复。 楚沁其实是有点心虚的,她在这片山上挖了好多个陷阱,估计已被人发现,就是不晓得韩队长会把挖陷阱这件事儿猜到谁的头上。 不过楚沁还是挺有道德的一个人,她没有管挖不管埋。 在楚沁决定暂时不来这清泉峰后,就把陷阱里的竹尖给收走了,又砍了树把陷阱掩盖,同时也是给人提示。 如今呢,当然是恢复陷阱。 就是不晓得她的这些陷阱有多少人晓得,会不会有人偷偷来捡她的漏啊。 楚沁决定陷阱恢复好后每天早晨都得到这里转一趟,也当是锻炼锻炼身体。 清泉峰许久没来逛,楚沁细细转了一圈,还真发现不少好东西。 昨日扫荡山林的人应当是没去碰那些不太能威胁人性命的野物的,比如说野羊等。也没碰地里头长的东西,比如说野生山药。 楚沁眼睛特别尖,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一片枯黄的草丛,而草丛边上明显就是藤蔓。 啥的藤蔓?山药藤蔓。 山药是啥啊,对楚沁来说这就是主食啊,还是能制作成山药粉长久保存的主食。 楚沁是个很现实的人。 在她这里粮食最大,而粮食她也能分成三六九等。 不是按照好不好吃划分,是按照存放的时间划分,毕竟经历过末世的她是实用得不能再实用的实用派。 最上等的粮食就是像稻谷这种如果贮藏条件好,就能存放个两三年的粮食。 其实楚沁最喜欢的还是小麦啦,这可是妥妥的苟灾荒粮食,能存放五年的,楚沁上辈子试过。 奈何当地并不种植小麦,楚沁很是遗憾,她还挺喜欢吃面食的。 除稻谷小麦外,还有玉米。 玉米也算上等,是标准的主粮,晒干后同样能存放两三年。 而像她现在准备挖的山药,归在这中等。 很遗憾的是地瓜也归在中等,因为它和山药一样,很难存放长久,必须得制成粉。 而这粉在楚沁这里并不算主食,只算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下等的自然是南瓜这种即使晒成干了,也只能存放半年的食物。 即使楚沁现在有背包空间,能把家里占比最大的地瓜存放到空间中,她的分类依旧是不变的。 楚沁回过神,辨别好位置后开始拿出锄头挖山药。 树林深深,草木枯黄。 再过几日都快大雪了,那便是即将进入深冬啊。 山药藤蔓的叶子枯黄,若不是楚沁拥有那可怕的视力,她还真看不到这里藏着山药。 楚沁挥舞着出头开挖。 挖山药属实是一件比较费力的事情,主要表现在它如果长在平地里就需要挖一个很大的坑才能把山药挖出来。 很遗憾,她发现的这株山药就是长在平地中。 更遗憾,这个山药明显很大,还弯弯绕绕的,楚沁如果不想挖破皮的话,就得认真再认真。 用大锄头挖完就用花锄挖,也幸好楚沁工具带得齐全,否则对这个山药都没办法。 花费十多分钟,终于把这山药收入囊中。 楚沁猜想肯定不止一根山药,这里的山药藤蔓交错复杂,虽说因为干枯了十分不好找,但她还是细心地找到另外三根的山药。 这三根相比起来要难挖点,楚沁整整花费将近50分钟的时间才挖完。 看着背篓里插得满满的山药,楚沁满意地点了点头。 兔子捉完,山药挖完,楚沁沿着溪边走时还发现了些野生天麻。 这玩意儿也是好东西!它其实也是一味中药材。 而且生长环境严苛,楚沁一发现就发现一窝,还真是把她震惊到。 楚沁此刻就瞪着眼睛,认真瞧了好几遍天麻后才咧开嘴巴笑出声。 “嘿嘿,可以炒来吃,还可以炖汤喝。”楚沁对这种自带功效的食材相当欢迎,特别是天麻这种即使她自己不吃,也能卖给秦华奶奶换钱的东西。 野生天麻数量稀少,即使楚沁找到一窝,也只挖到五根来。 她到这时已经满足了,这回上山收获丰盛,而且此刻还没中午十二点呢。 但当她准备离开这片天麻地,背起背篓下山时,忽然瞥见一块树。 她瞪大眼睛,是苦珠树啊。 苦珠树结的自然是苦珠,苦珠这玩意儿只有黄豆大小,还得剥开外壳,里头白色的果实才是能吃的东西。 它很麻烦,还不好直接吃,必须去壳磨成粉后才能吃,如果想更好吃点,就做成苦珠豆腐或者苦珠粿。 但它有个优点,它一棵树能结不少果实,且在冬天来临之际果实会掉落在树下。 楚沁走到苦珠树边上,仰着头看了又看,用力踢几下树干,再爬到树上晃了晃树枝,于是没掉落,还□□的苦珠纷纷掉落,落在树下的泥土上。 她简直欣喜的要跳起来了,直接从树上跳下来,然后蹲着身子开始捡。 苦珠就直接捡到系统背包去,这一颗一颗都不需要捡到手上,触碰到后就直接收入背包中,这使得她的速度大大加快。 可即使再快,楚沁也一直捡到半个小时后才捡完。 这回,她下山的步伐轻快无比,心情好的出奇,就连正在河边洗衣服的黄豆子都看出他脸上的喜意。 黄豆子不禁暗暗嘀咕:“楚沁这次上山莫不是猎到野鸡啦?”否则怎么这么开心。 看着人家满满当当的背篓,他也想上山一趟。 在如今的黄豆子看来他和楚沁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他现在上山也不躲着楚沁了,偶尔从山里猎到野鸡野兔的,更是不藏着。 楚沁瞧他现在有了点大气的样子,不再敛着一张眼睛看谁都是贼,于是待黄豆子也有了几分的真诚。 毕竟是邻居嘛,这人说到底没给自己添啥麻烦,也没惹出啥事牵连到自己,楚沁自认为对他还是很宽容的。 楚沁快到家时简直是蹦着走的,迈着轻快的步伐到家后立刻就把山药和天麻倒在前院的地上。 山药如果想吃新鲜的,带着泥土能存放得久些,于是楚沁只拿两根山药去清洗,剩下两根稍微小根点的就放在阴凉通风处,这几日用来做山药羹吃吧。 至于天麻,用清水洗干净,就是得注意不能把头部和尾部给洗坏了,否则天麻品相都不好了,而且放不长久。 洗干净后直接放在圆簸箕上晒,晒干了就能储存起来。 楚沁琢磨着冬至快到了,冬至那天她要不要拿半只鸡出来炖天麻吃。 只是她即将要做的苦珠粿也能炖鸡,苦珠粿炖这些鸡鸭猪肉的汤是最好不过的了。 哎,真是甜蜜的烦恼。 楚沁笑眯眯,把空间里的苦珠放到院子里的竹筐中,整整装满大半竹筐呢。 于是她吃完午饭后,一整个下午都泡在剥苦珠壳的这件事上,成熟透的苦珠壳会出现裂缝,但剥起来也蛮困难的。 时间渐渐流逝,天边出现晚霞。 今日的晚霞分外灿烂,如一条熠熠生辉的金黄绸缎,大肆铺陈在空中,实在好看。 楚沁家院子的位置或许就是最佳观赏点,她坐在板凳上,脚边是堆成小堆的苦珠壳,而旁边桌子上木盆里的是白色的苦珠果实。 大半组框的苦珠已经被她全部剥完,这绝对是她今天最累的几个小时。 楚沁红着眼,看着指甲都差点断了的手指发誓,往后苦珠这玩意儿能少碰还是少碰! 哎!这辈子过得太安逸了。 上辈子明明可以剥一天的苦珠都不带停下来的,这辈子剥三四个小时后手就疼得不行。 楚沁起身,先不去管不完的苦珠,她把石磨搬到水池边,然后把石磨好好清洗了一下。 她眉头微皱,这段时间一直没下雨,地干得灰尘多。只需风稍稍一吹,石磨上就留下一层灰。 楚沁现在晒完衣服都得抖几抖,不过好在她家前院有青石板,灰尘要说多,相比其他人家似乎也不多。 根据楚婶儿说,她家现在每天都要打盆水来洒洒地呢。 楚沁感慨一下明年水量上或许会更困难后便开始磨苦珠了。 这玩意儿得配着米一起磨,还好她在剥苦珠壳之前就已经把米给泡了下去。 两块石头在摩擦,米浆混合着苦珠浆慢慢流入木盆中。 天色渐暗,黑夜即将笼罩大地。 楚沁暂时停下,去食堂打个饭回来继续磨。 昨天晚上食堂吃的是杀猪菜,吃了花生炖肉,还吃了猪杂汤,几乎吃了大半头的猪,剩下的肉和骨头都放在今天吃。 像今日,吃的便是酸菜炖肉。 楚沁回到家后幸灾乐祸地把饭盒放在小白眼前让它看了看:“很遗憾,今天有酸菜。” 白啊,酸菜咸,你又只能吃地瓜了。 不过小白这狗吃得有点糙,能吃肉也能吃地瓜,特别是烤地瓜,现在一天不吃都得拱灶炉,好养活得很。 吃过晚饭,继续磨苦珠。 一直磨到六点半才把苦珠给磨完,而后将米浆和苦珠浆的混合物放在铁盘上蒸熟,蒸完后切成片,一片一片地放在圆簸箕上晒,晒干后就是苦珠粿干了。 这种粿干只要注意防虫防湿,放两年不成问题。 楚沁又一次把活干到月上柳梢头。 她擦擦额头上的细汗,看着墙角边那两个被绑紧的麻袋。 麻袋里还一拱一拱的,里头是她还没杀的野兔呢! 杀不杀? 今年还没下雪,天气没冷到户外就是冰箱的地步。杀的话很可能保存不住,必须得尽快熏完了事。 不杀吧……嗯,楚沁属于养野物不超三天野物必死的那种人。 特别是野兔。 她上辈子就试过冬日里养殖野兔,不紧养瘦了,还莫名其妙被她养死了。 杀就杀吧!楚沁思考再三,把野兔拎到后院去,然后再到卧室里拿手电筒。 又是要一口气解决几条性命的一天呢。 兔子总共四只,宰杀加洗干净她花费了半小时的时间, 楚沁清洗完兔子,不禁抬头望了眼悬挂在屋檐底下的手电筒。 “还挺耐用的。”楚沁嘀咕。 就是不晓得能用多久,希望在这个手电筒的电量耗尽之前她能抽到电池或者新的手电筒吧。 是的,这个手电筒是能安装电池的。 楚沁看着手腕上还没洗干净的兔子血,琢磨着往常她抽盲盒时恨不得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以求能抽到好东西。 但今天,要不要试试另一个极端? 反正是周抽嘛,对楚沁来说,周抽其实不太值钱。 她心血来潮,脸上带着一点点的兴奋,搓搓手召唤出系统。 “系统!” 系统面板出现。 楚沁点击到周抽板块去,看了看上面有一次抽奖机会,她也不双手合一地祈求神佛保佑了,直接点击抽奖键。 “咕噜咕噜——” 周抽机里面的盲盒转啊转,忽然“啪嗒”掉落出一个来。 楚沁瞪大眼睛,盲盒打开—— [恭喜玩家,获得雪地靴一双!] 楚沁:“什么?!” 她腾地站起身,疯狂眨眼。 “我靠靠靠靠靠!” 楚沁简直要一蹦三尺高,立刻把物品取出来,在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看,一双鞋子直接看了三分钟才算完。 她胸口起伏,脸颊红润,激动得身上好像冒着热气! 楚沁恨不得大叫出声。 啊! 原来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是错的,往后她每次抽盲盒前,手里必须沾点血才行! 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楚沁也不管兔子不兔子的了,直接把杀好的兔子放到厨房的橱柜中,鞋子放在卧室中,然后烧水洗澡。 她匆匆洗完澡,衣服随手扔在桶里,迫不及待往卧室而去。 回到卧室,关门关窗开灯。 她难得打开手电筒,这手电筒的威力大,一打开卧室中就灯火通明,角落里都亮堂得很。 楚沁把手电筒放在床头柜上,嘴上含着笑,着急忙慌地把雪地靴穿上。 “可真不错!” 楚沁满意极了,在地上哒哒走了两圈。 雪地靴很厚实,是羊毛做的! 内里是羊毛,而且楚沁瞅着和普通羊毛还有点不一样,闻着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 而外边就是鞣制过的羊皮,鞣制得相当到位,至少楚沁这个“老猎户”是没办法鞣制得如此出色的。 至于长度,雪地靴直接把脚踝上方一掌长的地方给盖住了,包裹得紧紧的,半点不冷。 她不由得再走两圈,刚洗完澡的脚本来就热乎着,现在更热乎了。 最关键的是楚沁觉得脚感甚好,除了不晓得能不能防水外完全没有缺点! 夜已深,快至十二点。 屋外是无边的黑暗,连星星都没有,月亮在乌云笼罩中消失。 小白已经靠着楚沁新给它做的稻草垫子睡过去,还小声地打着呼。 房间中。 楚沁恋恋不舍地脱下鞋子,把鞋子放在衣柜里,躺到暖手壶暖得热乎的被子中,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只是她太过激动,脑袋此刻还兴奋着,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她想啊:这雪地靴我都不舍得穿了。 楚沁想要靴子就是想在挖水库时派上用场的,毕竟那里冷,她可不想手上冻疮刚好,脚上又长冻疮。 真真是为难啊。 楚沁忽然睁开亮晶晶的眼睛,把脚靠在还有点烫的暖手壶上。 思来想去后,穿还是得穿的,毕竟抽到就是赚到,上辈子太苦了,这辈子亏待啥都别亏待自己。 楚沁想着想着就想得有点困。 眼睛迷蒙,沉沉睡去。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哎!早知道刚刚的兔子就不全部杀了,等下次抽奖时再去山上抓几只来杀杀吧。 69 两人结伴 队长为难 翌日。 楚沁早早起来, 骑着自行车去静水庄拿到了托杨小舅买的渔网,顺带捎了一只的兔肉给他。 渔网是东湖人捕鱼用的大网,杨小舅面带怀疑地看着她:“这网你能用得来吗?” 楚沁上车的动作就一顿, 是哦, 她没用过渔网捕鱼。 她立刻打起精神来。 这么重要的生存技能自己怎么能不会呢,她还是不是全能楚沁啦。 于是问:“小舅你会吗?” 杨小舅倒是捕过, 但他也不娴熟,站在院里教了她撒网和收网的动作,看楚沁练几回后就挥挥手让她离开。 这外甥女太糟心了,不能让她久留,谁晓得她等会儿脑袋瓜子会不会灵光一闪,还有没有事儿得拜托自己。 被嫌弃的楚沁压根就没怎么学会, 把渔网塞到怀里,嘴里嘀咕几句,骑着车回去。 渔网不方便被人看见,她从小路回家,回到家把渔网放好后就去找张飞燕。 张飞燕还在家里兢兢业业地洗衣服呢,这个年代的姑娘很少有轻快的时候, 即使不要上工, 也得在家里干家务。 楚沁觉得自己搬出来后家务活倒是少干许多, 从前原主在叔婶儿家时,家务活多是原主承担。而如今叔婶儿家中,则是楚红接替了家务活。 至于楚建…… 楚沁快要到张飞燕家门口时就见到楚建从家里出来, 身上还带着砍刀。 “楚建你干啥呢?”楚沁问他。 楚建转身, 看到楚沁后撅起了能挂油壶的嘴,哼两声,踢踢脚边的石头道:“砍柴。” 楚沁“哦”了声:“你去吧。” 楚建特别不乐意, 抱怨说:“我刚砍完一筐回来,妈说不够,又让我去。” 楚沁面冷心硬:“才砍完一筐啊。” 楚建一激灵,深觉自己找楚沁抱怨卖惨不是个好选择,赶紧往山里跑去。 楚沁心里翻个白眼,来到张飞燕家。 张飞燕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看到门口是楚沁,好奇问:“楚沁你来干啥,是有事找我妈吗?” 不怪她这么想,她觉得楚沁跟她妈的关系都比跟自己好许多。 楚沁看了眼周围,含糊道:“你前两天不是让我上山时叫你吗?” 张飞燕顿时想起来了,是的,兔子。 她迫不及待站起身,又看了看脸边泡在盆里没洗完的衣服,欣喜说:“你等等我,我马上好。” 楚沁指了指衣服:“你不洗了?” 张飞燕跑回房间,声音传出来:“没事,留着给我妈洗吧。” 楚沁深觉得张婶儿生的都不是无端之气啊。 不过她也不管那么多,在她看来这就是和张飞燕的一场交易,早解决拉倒。 她没把人带去清泉峰,于她而言清泉峰是她的储备粮基地,是她弹尽粮绝之时能不让她饿死的地方。 再者,清泉峰对于高树村的村民而言算是半个禁地了,没做齐全的准备轻易不敢踏足,张飞燕即使是重活一回还是会惧怕这个地方。 那她们去哪儿? 去白石山。 等张飞燕从家里出来后楚沁就带着人直奔村口,她把工具都放在村口的路边灌木丛中。 张飞燕有点兴奋:“我很少来白石山,不过我爸倒是常来白石山的山脚砍树,我们家当初在这里有片林子。” 她说的是还没公有的时候的事,楚沁再次悲催的想起来,自己还没把自家林子逛完,直接就又回收给大队了。 白石山比起清泉峰并不难爬,但楚沁是王者带青铜,导致她多花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楚沁绕开前两日打猎走过的地方,那里已经被扫荡过了,别说兔子,很有可能连兔子毛都没有。 她思考再三,决定第一天冬猎时的往反方向走。 山中静谧,只能听到风声鸟鸣和溪流潺潺的声音。 张飞燕是个话多的,她很想说话,但看楚沁表情淡淡,似乎在全神贯注地辨别方向,便又把口中的话咽回肚子中去,不敢出声。 楚沁挺满意的。 只要她不说话,就是个好搭档。 又走半小时,终于来到一处山谷。 楚沁发现这里也被扫荡过,不过不是冬猎时扫荡过,是猎野狼时扫荡的。 她在这里发现了兔子洞,这种鲜少有人踏足的深山老林中有许多兔子洞。 “找到了。”楚沁说道。 张飞燕大喘气,靠在旁边的树上,楚沁的话像是某个开关,她也终于敢出声:“真的吗,让我休息休息再说吧。” 楚沁点点头,“没事,你休息吧。” 说着把工具从竹篓里拿出来,又拿着锄头说道:“你别乱动,就在这里待着,我去附近走走。” 她刚刚其实还在路上发现羊粪,黑色的圆球羊粪便很新鲜,这附近肯定有野羊。 张飞燕累得头晕眼花,坐在地上压根不想动弹,只嗯两声。 楚沁交代完后就离开了,边走边看,把周围环境牢牢记在心里。 比如说地势……这里处于两山之间的峡谷地带,走了十分钟后她似乎听到流水声,这附近或许有条小溪涧。 比如说植物,虽说已是冬日,万物凋零,但掉落在地上的叶子却没有那么快完全腐烂,心细的楚沁能从叶子中辨认出这是啥树。 这里竟然也有板栗树,她得牢牢记着。 她甚至还在地上发现好几个松果,但这松果不是华山松结的,属于不能吃的类型。 说到这儿,楚沁就叹气。 她那片华山松林子被人捷足先登了,上个月她去捡松果时就发现松果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最后寻摸好几天也只炒出半斤的松子。 可见村里真的没有蠢人。 或许是她去年随意给楚红楚建两把松子,便被人看见,被有心人记挂在心。 或许是她去年才是属于捷足先登的人,人家今年是“拨乱反正”。 楚沁继续往前走,站在高处时,远远的还能看到隔壁山头似乎有棵柿子树,柿子树上柿子还在□□着,偶尔有几只鸟儿停留驻足。 这里果然有溪涧,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可溪涧的水流通往哪里呢,沿着溪涧走,楚沁才恍然大悟,这溪涧原来是她前两天打猎那侧山中的水的上游啊。 她在溪涧边上发现野羊的足迹,四处观望一番,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直接拿着锄头,在溪涧边上挖两个坑。 至于张飞燕会不会找来,她暂时先不管,张飞燕有时候还是挺听话的,她大概率会自己守着兔子洞。 楚沁不好让人家多等,挖土挖得贼快,没多久就挖出一个坑来。 坑虽不大,不过当做野羊的陷阱却绰绰有余。 接着再在里头插上尖尖的竹尖,把洞口掩饰好后匆匆跑回兔子洞那儿。 张飞燕已经有点着急了,看到楚沁的身影后跳起来:“你去哪儿了去这么久?” 楚沁拍拍手里的泥土:“去隔壁山头了。” 随即转移话题:“你休息好了没,好了我开始点火熏。” 张飞燕不敢耽搁,点点头。 楚沁做事利索,直接把麻袋递给她,选几个洞口让她把麻袋放在洞口前。 她仔细观察洞口边的痕迹,选定位置,开始点火熏。 张飞燕看得有点糊涂,都不晓得楚沁是怎么选的,只见她点火烟起,随即塞入洞口。 紧接着屏神静气,下一秒猛地来到一处麻袋前,边抓边道:“别分神,千万抓紧。” 话音未落,张飞燕就看到楚沁两手一紧,把她手上的麻袋抓紧。 紧接着又掏起她左手边的麻袋,原来那个麻袋也有兔子钻进来。 张飞燕到底是活过一辈子的,大约是看她看得太入迷,在楚沁着急的声音中手忙脚乱一通忙活。 虽说最后不小心被她放走三只,只抓到一只,但好歹也是抓到了不是? 她自己倒是挺满意的,毕竟她从来没有亲手抓到过兔子,就是楚沁被气得差点升了天。 楚沁心梗想骂人,想想又住嘴,只憋着气道:“继续吧,这次别分神了。” 张飞燕瞧着人家麻袋里的四只野兔,赶紧点点头:“好,我这次绝对不分神。” 她还算说到做到,楚沁只让她管着两个洞口的麻袋。 不过也不晓得咋回事儿,熏第二回时从张飞燕负责的洞口中窜出来一只兔子。 而第三回时啥动静也没有,仿佛这个坡上的兔子洞都空了,怎么熏都熏不出兔子来。 楚沁纳闷得直挠头,“莫不是没啦?” 看来得再找过个地方了,说着背起竹篓拎着麻袋就继续往其他地方走去。 张飞燕也有点懵逼,但依旧跟上。 今日是阴天,没有阳光照耀的山林显得有点阴森。 天气不好,运气似乎也不好。 楚沁觉得自己这一趟有点背,她们在山里待到午后,只抓到8只。 其中五只是楚沁抓到的,而另外三只是张飞燕的。 楚沁顿时兴致缺缺,打个哈欠道:“你还要继续吗?” 张飞燕却喜得脸颊通红:“我不继续了,我想先回家。” 能得到3只兔子,张飞燕特别满足。她记住几处兔子洞的位置,又学着楚沁捉兔子的手法,决定往后几日都拉着她爸妈一起来试试。 楚沁意外:“行吧,你自己能找到下山的路吗?” 张飞燕心神一凛:“你还不下山吗?” 楚沁想说自己准备继续转转,但……万一张飞燕也不下山了该咋办。 于是道:“算了,我也下山吧。” 等明儿她再来这里一趟,她有预感,下几回来总有一回不会让她失望。 — 楚沁回到家里,随便吃个饭,然后开始熏兔子。 至于竹林边的水潭,她刚刚回来的路上和张飞燕约好了,计划明日下午去。 熏肉用的自然是山里砍的松木,而今日得到的兔子考虑再三还是一起宰杀扒皮熏了?楚沁其实也没有那么迷信,干脆一起杀了熏。 于是她的后院里升起烟来。因为最近天冷有人开始烤火,楚沁又是深居简出,轻易不来打谷场烤火的,所以她家里升烟很正常,别人只会以为她是在家里烤火。 楚沁被呛了几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头要喝水的野羊“扑通”一声掉入她挖的坑中。 韩家。 韩定国看着文件,琢磨着村里的人该怎么安排。 炼钢铁要人,挖水库也要人。 而他们高树村还需要负责一部分的燃料,也就是树。 所以砍哪个地方的树又是一个问题。 而且因为今年亩产量报得不高的缘故,所以那个脱氧磷肥炉的任务公社一直想塞给他们高树村。 这一个冬天任务挤着任务的……他烦得头发直掉,短短几日自己好似都秃了。 “想啥呢?”他媳妇织着毛衣问。 作为大队长,韩定国还是能搞到些好东西的,比如说毛线。 楚沁跑几回供销社都买不到的毛线,据说要去市里才有可能买得到的毛线,他托人买就能买得到。 韩定国叹气,缓缓吐出烟:“在烦人该怎么安排。” 他觉得他们高树村应该没法躲了,毕竟大家都在进步,就你当缩头乌龟这算什么意思。 如果接下脱氧磷肥炉的任务,还要不要去挖水库和炼钢铁呢? 不知为何,为难的他想到了楚沁。 70 遇黄鼠狼 队长询问 楚沁在村里实在是个奇葩的存在。 韩队长有时甚至觉得楚沁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 用他们农村人的话讲,楚沁这人运气有点旺。 他虽然算半个党员吧……咳咳,他的入党申请书还没批下来, 大概率还在被调研中, 但他在农村长大,听惯了各种神神叨叨的事儿,对有种人天生运气旺这种也有点信的。 韩队长大小是个官,在公社里摸爬滚打两三年,有点底层村官的智慧。 他近乎有种小动物的直觉,直觉使得他在这一刻想起楚沁。 刹那间,他觉得离谱。 楚沁就一小姑娘,力气大耐力强也足够聪明, 但这种事她咋能做决定呢。 但细细想来,韩队长愈加觉得有必要去问问楚沁的意见。 凭着挖水渠施化肥就是楚沁促成的,也得去问问楚沁的意见。 韩队长把烟抽完,烟雾缭绕下使得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眼里的担忧更是牢牢遮挡。 队长媳妇叫吴春雨, 村里惯是叫她春雨婶儿,春雨婶儿这会儿把毛线给织完了,递给韩队长:“你试试, 看看能不能戴。” 她织的是一双手套, 见韩队长接过手上戴好便道:“我记得楚沁每回去公社和县里时都得去供销社问问有没有毛线。” 韩队长惊讶:“她想买毛线?” 春雨婶儿翻个白眼嗔道:“你这话问的, 咱们村里有谁会不想买毛线。” 韩队长:“想买归想买, 买又归买, 毛线挺贵的。但依照楚沁这干起活来不要命的情况,她也能买得起。” 春雨婶儿笑笑道:“哎,楚沁这孩子确实招人喜欢, 我看你刚刚想七想八,但说到底不管挖水渠还是炼钢铁,反正楚沁肯定是要出大力的。 今年冬天冷,你不是还说有空让表姐多给你搞点来,你记得要买就多买两卷,到时候问问楚沁要不要。” 吴春雨是村里出了名的细心人,韩队长能做上大队长这位置她反正是功不可没的。能从细枝末节中注意到这事儿,可见她平时对村里人关注颇多。 韩队长习惯性微皱着点点头,拍拍膝盖站起身:“刚好我明儿要去趟乐水,到时候找表姐问问。” 吴春雨惊讶:“你明天不是要去公社吗?” 韩队长抓抓脸,想到这事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耐烦来:“明天运完木头去公社后顺道拐到乐水去。” 吴春雨将织毛衣的竹针收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有件事我一直给忘了,咱表姐新家的隔壁是不是就住着楚沁她大姨?” 从前一直没想起来,因为表姐当时还在旧房子里住着。 也是这两年表姐夫跑车……私底下赚了些钱,起了座新屋后,才和楚沁她大姨成邻居。 韩定国仔细回想,惊得两手一拍:“是,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吴春雨就笑了:“那你得去问问楚沁,看她有没什么东西托你带给她大姨的,我瞧楚沁经常托人给她大姨送东西。” 韩队长感慨,点了点头。 临近傍晚,瑰丽灿烂的晚霞不见踪影,楚沁就晓得明天依旧是阴天。 越靠近傍晚,气温降得越低。 即使楚沁因为要熏兔子坐在火盆边,她依然觉得有点冷。 楚沁把手伸到火盆上方,琢磨着自己或许该把壁炉给点起来试试了。 今晚小白依旧只吃几个烤地瓜,把地瓜扔到火盆前先去食堂里把饭给打回来。 楚沁瞧着自己碗里的清炒韭菜豆芽和酒糟萝卜,不由得有点心虚。 于是砂锅里的骨头就不啃了,她喝汤小白啃骨头,楚沁不禁默了默,等等,她和小白关系是不是来个对调? 小白反正很欢快,吃完饭后兢兢业业地守着还在熏的兔肉,以保证没有东西敢靠近,特别是黄鼠狼。 是的,黄鼠狼许是在她上辈子的物种进化中消失了,反正楚沁上辈子从来没遇过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这辈子头回听说头回见到时差点吓得“啊”地大叫一声。 ——但她终究忍着没叫出口,就是一脚把黄鼠狼踹飞。 其实前段时间她就听说过村中有人家里的鸡被黄鼠狼叼走了,因为只是听楚婶儿提起一嘴,就没在意。 毕竟穿越来后,她就没见过黄鼠狼。 但今天早晨真的是她头回见,她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起来的,冬日天空本就亮得晚,她起来时还需要点燃煤油灯。 点灯出门,她端着灯盏来到堂屋,然后开堂屋门去往后院放出鸡笼的鸡和收鸡蛋。 可才走到后院,就见那硕大的黄鼠狼站立在鸡笼之上。 本来它是低着头,似乎想把鸡笼门给提起来的。 但听到动静后就抬头,眼睛泛着幽光,直勾勾地盯着楚沁。 那场景,不可谓不吓人。 反正也不管黄鼠狼有没有恶意,是不是要扑她,在它跳下来的一瞬间,楚沁就怒上心头用尽最大力气猛踹一脚,直接把它踹到好几米开外的地方,踹到大石头上。 它祖宗的,还想叼她家鸡吗? 毫不意外,黄鼠狼当场身亡! 黑暗中的楚沁心脏砰砰跳,喘好几口气才彻底缓过神来。 “吓死我了。” 楚沁肩膀都垮下来几分,心绪放平后没过多久又涌起重重的恼怒来。 她被几头野狼吓到也就算了,这该死的黄鼠狼,这么一丁点儿大的黄鼠狼竟然也把她给吓成这样! 这是黑历史,她得藏在心里一辈子。 黄鼠狼被踢死后楚沁还得清理尸体,边清理边皱着眉头捂着鼻子。 臭,是真的臭。 她的嗅觉灵敏,黄鼠狼身上的气味是她最讨厌的气味。 楚沁把黄鼠狼扔到屋外去,原本很准备等天明的时候埋的,实在觉得恶心,当场趁着夜色就直接把它给埋了,还埋得远远的。 埋完回家,在门口“yue”两声,当场呕吐出来。然后用力洗了洗手,差点把手洗脱皮。 楚沁骂骂咧咧的,她发誓,黄鼠狼超越野狼,成为她心头头等讨厌的东西。 或许很多年都要稳居第一。 据说黄鼠狼也是记仇的生物,楚沁打死了一只,就害怕会惹来报复。 即使她把尸体埋在远处,还把沾有黄鼠狼血迹的土全给挖了倒河里,也还是害怕这种恶意玩意儿会再度上她家来。 于是熏兔肉时她得全程盯着,有事没盯着时也得让小白守着。 小白终于再度派上用场,它还挺敬业的,坐在火盆旁边一刻不停地守着兔子肉。 天快黑,楚沁把厨房和堂屋以及卧室都仔细观察一遍,见没有大缝隙才彻底放心。 没办法,她害怕黄鼠狼会偷偷溜家里来。 接着楚沁把晒在前院的苦珠粿给收了,这个粿还没晒头,恐怕还得再晒几日才行。 因为明天还要晒,楚沁直接把圆簸箕给端到堂屋去。 刚把东西放好,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谁啊!”楚沁喊。 她通常在傍晚就会把门锁了,村里其他人家总是习惯把大门敞开,楚沁却觉得只有大门关上才有安全感。 韩定国:“是我。” 楚沁疑惑,走到门边开门:“队长啊,您有啥事儿吗?” 更让楚沁奇怪的是韩队长不是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他九岁大的小女儿。 不过心思一转就想明白了,这会儿天已渐渐黑暗,甚至都要点起灯来了。韩队长这么个大男人独自来到她家不太好,所以带上他的小女儿韩元英。 于是她就没请队长去堂屋,而是请队长做到亭子里去坐着。接着把火塘里的木柴点燃,亭子的温度瞬间提高好几度。 “楚沁姐。”韩元英仰头笑笑。 楚沁“哎”了声,掏把葵花籽给她。 她家里其他坚果不多,葵花籽却挺多的。 这一茬又一茬的种下来,橱柜里炒好的葵花籽就有整整25斤。 楚沁嘴巴吃秃噜皮吃得上火也吃不完。 韩队长背着手坐下:“你买点瓜子不容易,自己留着吧。” 楚沁随口道:“瓜子是我种的。” 这事儿倒不必隐瞒,在菜地角落和院子角落随手种几株向日葵嘛,不算大事,毕竟这又不是粮食。 不过也奇怪,向日葵那么显眼的植物,她今年种的时候也没藏着掖着,可就是没有人发现。 韩队长诧异一瞬,然后点点头。 楚沁去公社县里时总爱淘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嘛,村里人都晓得。 还爱找人换种子,甚至还找静水庄换过几袋菌丝,不过据说她种植失败了。 他觉着楚沁估计也就是种几株向日葵,确实没太在意。 今日是有事商量的,韩队长没在这种小事上多说,叹声气,直接开门见山地把他纠结的事儿说出来。 楚沁:“……” 即使是身处黑暗,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惊讶。 韩队长在说啥? 在问她关于村里今年冬天的任务该怎么选择的事儿? 天呐,这跟她有啥关系。 楚沁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被韩队长所感动,赧然道:“您怎么会问我这个,您都为难了,我当然不晓得该怎么选择。” 奇哉怪哉啊。 韩队长不以为意,想许久试探地问:“要不然……你丢个骰子试试?” 楚沁:“……” 嗯?她略有幅度的嘴角一下子就拉平,啥叫丢个骰子试试! 怎么的,韩队长难道不是被她的智商所折服、因她的智慧而来问她这种事的吗? 是因为她运气? 楚沁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拉着脸板直了腰说道:“您这话啥意思,这么大的事当然是要好好考虑,哪里能用掷骰子的这种离谱办法。” 韩队长叹气,问:“那你觉得咱们村要接下脱氧磷肥炉的任务吗?” 楚沁其实有点纳闷:“您不接也得接吧,按照您刚刚说的,公社摆明了是要咱们村和静水庄接了这个任务,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在这任务耗费土地耗费人力上吗?” 韩队长手一顿,好像也是。 楚沁又道:“所以纠结这么多干啥呢,就为了跟公社争吗,反正又争不过不如大大方方地应下来。” 她觉得韩队长似乎是有点赌气的情绪在里面的。 “再者,挖水库没前途。” 根据张飞燕的话推断出来了嘛,水库一年半载挖不完,今年年底就得停工。 最多明年冰雪融化土地解冻,却还没有春耕时能再去挖挖。 “水库向您施压要很多的人,施压就施压呗,反正人给不出来,难不成水库那边还能还能为这事儿去找上公社?可就是公社派的任务拖住咱们的后腿。” 楚沁无所谓地摊摊手。 等灾荒后再度开工挖水库时,现在的负责人万一换了呢。就算不换,难不成还能牢牢死记这件事吗。 换她她肯定不记得,又不是地主老爷找雇工啊,到底不是自己的事儿,这么揪着不放还得罪人干啥。 韩队长听完后沉思片刻,点点头,表示同意楚沁这番话。 楚沁接着叹息,又道:“炼钢铁咱们是躲不过去的,这是全国性的任务。也就是说咱们这个冬天要着重在炼钢铁和脱氧磷肥炉这两件事上,我觉得单单是人手上还算能承担,最多也就是牺牲大家的猫冬时间,就是脱氧磷肥炉似乎要很多很多的地……” 她终于把症结帮韩队长给理出来了,就跟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剥到中心位置,才晓得啥问题是最关键的。 是的,土地。 除土地外一切都不重要,楚沁巴巴看着韩队长,这就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了。 其实吧,村里荒地几乎都被收拾了出来,再没有荒地能挖坑用,就看韩队长舍不舍得在良田肥地里挖坑制作脱氧磷肥炉了。 韩队长摸摸口袋,下意识想抽烟。 他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想了好一会儿,他小闺女儿瓜子都磕完,楚沁又给这位腼腆的小姑娘抓一把后韩队长才出声:“这玩意儿会不会影响土地的质量?” 楚沁眨眨眼:“这我就不晓得了。” 她可是读完小学就没读的人,指望她能知道这么高深的知识? 不过这玩意儿生产的是做化肥的原料,楚沁猜测应该不会影响土地质量吧。 其实楚沁还有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就是去套套张飞燕的话。 既然公社死活让做这个任务,那么上辈子必定也有村子接了这个任务。 这玩意儿有无后遗症,张飞燕恐怕知道得一清二楚。 韩队长重重一拍腿:“我晓得了,明儿我就去问清楚。”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对了,我明儿要去乐水乡一趟,你有没东西要我捎带去给你大姨的?” 还真有。 楚沁琢磨着是不是得送一只熏兔子给杨大姨啊,冬至再过十几日就到了,未来怕是有得忙啊,她怕是没空去大姨家。 想着,就应道:“有的,队长你明天几点钟走?” 韩队长:“六点半吧。” 楚沁便道:“那我到时候到岔路口,然后把东西交给你。” 韩队长点头,楚沁又问了他些会儿关于炼钢铁的事后他才离开。 夜深。 村里寂静非常。 今年的气温很诡异,冷得异常。昨儿还是艳阳天,今天就仿佛要结霜了。 事实上确实马上要结霜,窗户未关,楚沁坐在房间里,感受着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她不由得把暖手壶抱在怀里。 整理完给杨大姨的东西,楚沁坐在书桌前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也看不进去书了。 许是想着未来,或许今年都没办法再跟大姨见面,楚沁就多添了点东西让韩队长给帮忙带过去。 熏兔一只,猪肉一斤,炒好的瓜子两斤,还有四块柿子干和四个苹果,这就算是今年的年货了。 大表哥前段时间又寄了些糯米来给她,楚沁也去了封信托大表哥帮忙买水壶,楚沁便想着今年多给大姨送点东西。 哎—— 又是一年年底。 71 楚沁捕鱼 楚沁套话 翌日。 楚沁醒来后头脑还不甚清醒, 精神似乎游离在空中。 匆匆洗漱,被刺骨的水一冰,整个人一激灵立刻清醒。 “好像又冷了。”楚沁感受着温度嘀咕道。 要到菜园里看看, 即使天色未亮,也晓得今天结霜了。 楚沁这般想着, 就把火炉先点燃,将水壶放在火炉上。 她买不到暖水壶, 又没点燃壁炉, 就只能暂时先把火炉点起来,这样时时才能喝热水。 楚沁作为一个养生且惜命的人,很少会喝冰冷的水,即使夏天亦是如此。 接着又把蛋羹蒸下去, 而攒的三份烤冷面则放在蒸锅里热热。 她上辈子曾经听爷爷说过, 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微波炉的玩意儿, 说是热菜方便。 但按照这辈子算,估计是再过几年,亦或者是十几年几十年的未来才会出现。 学过中学知识, 读了几本书, 还细细品读过伟人文章的楚沁再不是武力超群而内里贫瘠的末世人了,事物的发展是有规律的嘛,按照现在的技术,类似微波炉的东西迟早要出现。 楚沁畅想着几十年后的好生活,她想尽量活得久点。这世界太美好了,活多久她都不嫌腻的。 把蒸笼盖上盖,楚沁带着昨日整理好的东西去岔路口等韩队长。 现在岔路口,吹着暗藏刀子的冷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买个手表。 当然, 她跟清楚自己买不起。 这玩意儿和自行车一样,是奢侈品,需要一笔不菲的钱,还需要一张难以搞到的票,楚沁幻想着自己要是能抽中就好了。 她对时间的把控还是很准确的,大约等待五六分钟后韩队长便来了。 楚沁把东西交给韩队长:“麻烦队长了。” 韩队长瞧着很是着急,只匆匆点头说完“没事”后就离开。 楚沁疑惑,心想莫不是发生什么急事啦? 还真是有急事,昨日从楚沁家回来时刘百福爹妈来找他,说是今儿刘百福就得出院回来了,请韩队长安排人去接一下。 等楚沁回家吃完早饭,又到白石山扫荡一圈后刘百福都回到村里了。 楚沁背着空荡荡的竹篓从山里下来,路过打谷场时就刚好见到刘百福的兄弟扶着他下驴车。 她好奇,问旁边的春雨婶儿:“婶儿,还没住三天院呢,咋就回来啦?” 吴春雨见是楚沁就笑道:“你这副模样打哪里回来的?” 楚沁半点不心虚:“白石山。” 吴春雨就懂了,因为狼群被扫荡的关系村里这阵子肯定很多人是要上山的。 楚沁倒是速度快,不过看她那空无一物的背篓就晓得她没啥收获。 嗯,明面上确实没啥收获。 但,楚沁用精神力看看自己的空间背包,只见特意被她腾出来的空间背包里放着一头成年野羊。 楚沁心情极好,吴春雨见此觉得她性格安然,不免印象更好几分。 她说道:“刘百福是这折断腿,在家里是躺着,在医院也只能躺着,自然是回家休养。现在住院可不容易,像这种断腿的病,能让你住进去就很不错了。” 楚沁没听懂:“是床不够用吗?” “嗐,哪里是呢?是住院后有病号餐,你在外头得用票才能吃到的东西,在医院里用钱就能买得到。” 楚沁恍然大悟,住院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难怪此刻刘百福还边撑着拐杖边叨叨着:“百川是有福了,也不晓得他能在医院住几天,哎,日日吃着米面和肉蛋呢。” 说着嘴巴砸吧两下,一副恨不得再回县里住两天院的样子。 刘家兄弟各有各的伤,再怎么说也是因公受伤的,韩队长并没有亏待他们。 据说住院的钱是村里给的,营养费也有给些,肉更是一家给了五斤一家给了八斤,刘家人的心里都挺舒坦。 阳光出现半小时,又被厚重的云层遮掩。 不晓得谁又到山里挖了桩大木根来,放在打谷场上点燃,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聚集在木根附近聊天说话。 而年轻人呢,都被组织去砍树了。 楚沁的心“扑通”一声就摔在地上,他们高树村也得砍树了。 那万一……是不是也要同其他公社一样收集铁制品炼钢呢? 她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恨不得赶紧回家早做准备。 砍树没她的事,村支书只安排几个青壮年砍。 倒是来问过楚沁,只是这大冷天的,加上心绪不宁,楚沁不想去砍。 楚沁到回家,把空间野羊扔在后院的长桌子上。 后院现在成为她的屠宰场,不仅在墙上挂着屠宰工具,更是摆放了张桌子。 楚沁嚯嚯磨刀,花费半上午的时间把野羊宰杀后又收入空间背包中。 如今四格空间背包中都有什么: 第一格是猪肉,第二格是鸡肉,第三格是地瓜,第四格就是现在杀好的羊肉。 至于鸡蛋,又被她放在了房间中。 随着家里鸡数量的减少,鸡蛋增长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可楚沁尤不知足,从前是没有盼头,而自打抽中个空间背包后她就想再抽中一个。 杀完野羊没多久,到吃午饭的时候。 楚沁到卧室中把床铺上的暗格抽出来,掏出个木盒,木盒里边放着她攒的钱和粮票。 她计划过段时间去趟公社或者县城,把即将过期的票都给用了。 关键是这时候新粮已经收回,现在供销社售卖的肯定都是新粮。 楚沁低着头数了数,肉票两张。 虽说肉票离过期还远着,不过她有空间嘛,能花还是花了,放空间里反正都一样。 粮票多些,能买六斤的粮,是算工分的时候村里给的,楚沁计划都拿去买面粉。 家里面粉不多,想着接下来两年估计是没办法再买面粉,所以她还想用四分之一的野羊找杨小舅帮忙换面粉呢。 油票也有半斤,楚沁用油用得厉害,不过家中不缺猪油,缺植物油。 她分粮时其实分得单人份量最多的油,对楚沁来说也是不够的。 依照她这种大手大脚的用法,不过三个月就能被她全部用完。 其余的就是一张的布票,嗯,基本对她没啥用,她目前不缺布,可以找村支书换粮票,村支书家刚好明年年初要办婚事,最缺布票。 还有一张工业票,自然是买肥皂。 哎!工业票是最不好攒的,不管是毛巾还是雨伞,亦或者是针线铁制品,用的都是工业票。 只是楚沁回回得到的工业票都得买肥皂,楚沁心里嘀咕,也不晓得啥时候能从盲盒里抽出肥皂。 午饭好了。 楚沁去食堂打饭,多端了块碗去装咸菜,如今食堂里是日日吃咸菜。 回家后把除咸菜外的饭菜给小白吃,她在宰杀野羊之前就把饭蒸了下去,菜也给做了,做的是花生卤肉,现在煮个汤就能直接吃。 汤是楚沁上辈子就喜欢的山药汤。 山药削皮之后切的碎碎的,能有多碎有多碎,再切些胡萝卜末和芹菜末香菇末,一同放入水中煮。 条件允许的话再磕个蛋,调味只需稍稍放点盐,那味儿鲜的比肉汤还好喝。 而以上食材她家里都有。 菜园里种的胡萝卜早已成熟,楚沁获得整整半竹筐的胡萝卜。 这种天气,胡萝卜能放得很长久。 芹菜也是自家菜地种的,不过楚沁种得有点失败,很多蚜虫,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能吃的不多。 至于香菇,菌丝来自静水庄,因为她死活种不出来,想到杨小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气之下把腐木桩给扔了,她便也学着扔到后山中去。 不是她常去的后山,是就在自家背后,埋着原主父亲的后山丘。 谁曾想没有她的精心照顾,这菇还真就长了出来。 长满树桩!惹得楚沁隔几天就能收获好几朵的香菇,隔几天得开一次烘烤炉。 她觉得这个山丘是种菇的好地方,不由得想在这山丘里多培育些菇来。 吃过饭,楚沁看了眼天色,把渔网给收拾出来,等待张飞燕的到来。 她们昨儿约好了,今天去竹林水潭。 张飞燕还算守时,没让楚沁等太久,到了后楚沁骑着自行车,载着她,从小路偷偷往竹林水潭方向而去。 这也是通往东湖公社的方向,但这小路偏僻狭窄,又是经过深山,极少有人会选择走这条路。 一路无话,楚沁骑半小时的自行车才到达目的地。 张飞燕憋了又憋,直到下车后,帮着楚沁把车推上竹山,再从竹山推到水谭边后才搓了搓手臂道:“好冷啊。” 楚沁点点头:“这里确实有点阴冷。” 还好她穿了棉马甲,受得住。 打破尴尬的氛围,两人边把鱼笼放入水潭中边说话。 楚沁想起昨儿韩队长找她聊的事儿,便问张飞燕:“你知道脱氧磷肥炉吗?” 张飞燕一愣,像是在回想,紧接着恍然大悟点头:“知道啊,咋啦,静水庄要开始做这个了?” 楚沁:“……” “嗯,对的。” 她没骗人,这任务落在静水庄和高树村头上。两个大队属于难兄难弟,谁也别抛下谁。 张飞燕浑不在意:“是吗,想必也是做不长久的。” 楚沁试探:“为啥?” 张飞燕道:“你不晓得,这玩意儿产生的尾气到处飘呢,而且对咱们的地不好,往后几个月少去静水庄吧。” 楚沁心里一咯噔,镇定道:“这样啊,那确实做不长久,要不然对大家的健康也不好。” 张飞燕撇撇嘴:“和健康有什么关系,是怕土地减产嘛,新的公社书记一来……”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就闭嘴,不再多说了。 楚沁也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这还会让土地减产啊!” 张飞燕松口气,点点头。 “我猜是会的。”她说,紧接着强调,“这是我猜的,猜的!毕竟是要在地里挖坑,挖许多坑,很明显就占用了种粮食的地方,这哪里能不减产呢。” 楚沁很认真地点头,行,是你猜的。 她心里迅速提取出有用的信息来:一,即将空降新书记。二,这个活最好不要揽,脱氧磷肥炉所排放的气体对人体有影响,除此之外对土地也有影响。 不过影响肯定不大,要不然张飞燕不会这么淡定。 楚沁不由得叹气道:“哎!我听韩队长说,说咱们村应该也得接这任务呢。” 张飞燕再次愣住,皱皱眉后又松开。 楚沁心里就安定了,看来脱氧磷肥炉存在不了多久。 两人把鱼笼放好,里头也塞入鱼饵,开始捕鱼。 鱼饵来自楚沁,渔网和鱼笼也来自楚沁,所以等会儿的捕捞的鱼她得多拿三条。 接着,楚沁有点傻眼了。 “等等,咱们好像忘记了什么。”楚沁张大嘴巴说道。 张飞燕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楚沁无奈:“咱们怎么撒网呢?这里没船,咱们没法去到水潭中心撒网。” 张飞燕倒吸一口气:“对哦。” 她懊恼:“我没捕过鱼,我也不知道。” 楚沁挠挠腮:“我也是,难不成咱们今天就折戟沉沙啦?” 两人都甚为不甘,但还能如何? 楚沁想不出办法来,没有船,渔网就没用了,有用的是鱼竿。 然而就在此时,她耳尖地听到些许动静,不禁到岸边放鱼笼的地方瞧瞧。 挨个观察过去后,果然,在其中的一个鱼笼里发现一条鱼。 楚沁震惊了,自己才把鱼笼放下去多久啊,难不成这里的鱼都是傻鱼吗?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生出几分光芒来,异口同声:“再等等吧。” — 一等就等到傍晚。 乐水公社。 天渐渐黑暗,韩队长把楚沁托付的东西交给李泰,在自家表姐那里吃个饭后才回家。 李解放回到家时就问:“这包裹哪里来的,你哥寄的?” 李泰摇头:“楚沁姐托人给的,我没拆。” 李解放就道:“等你妈回来拆。” 杨大姨直至深夜才从食堂中回来,因为一手好厨艺,她在食堂工作。 按理来说,食堂工作并不算忙碌,特别是冬日。 食堂工作就两点,一是做饭做菜,这是主要的工作,比起在田地里干活可不就轻松吗? 二是管理着食堂的地。和高树村相同,乐水这边也拨出几亩地来给食堂管理,不过现在是冬日,也没啥好管理的。 那杨大姨忙啥? 忙着给炼钢队的做饭。 要说这炼钢队可真是不得了,白班黑班两班倒,就差没把人当驴使唤。 但那又有啥办法呢,公社里就指望着乐水的这个炼钢炉呢。 说实在话,也就乐水公社的炼钢炉顶点儿用处。因为新明县那么多个公社,只乐水公社正儿八经的炼出来了钢。 像是扬子沟公社,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炼出些次品钢来,据说毫无用处。 不过扬子沟公社好歹炼出来了,而且还算有点上进心,会想着去找了乐水公社取取经。而有那么几个公社是用了大批物资却一块钢都没炼出来,全部打水漂。 因为乐水公社炼出钢,那么乐水公社就是县里的头一份功臣,资源全部倾斜。 当然,相对而来的是你自己也得争气,能力大肩负的责任也大。 于是乎乐水公社成为独一份的不舍昼夜一刻不停地炼钢的公社。 杨大姨作为食堂掌勺者,自然得加班做夜宵,自打开始炼钢后她就没有在凌晨两点前睡过。 今日因为有人跟她排班了,所以归家归得早,这会儿才晚上十点半。 刚回到家,就见到桌上摆放着的包裹,她一眼就瞧出来是楚沁给的。 楚沁也不晓得是找谁买的麻袋,麻袋织得格外严实。 她正准备拆呢,就听到动静。 “立秋,来,我找你说个事,你家楚沁的事儿。” 只见墙的那侧,和自己不太对付的邻居爬了上来。 72 大姨夜谈 捕鱼成果 这会儿和杨大姨说话的邻居姓兰, 有个比较清雅的名字,叫兰白。 但她职业却比较……喜庆? 是媒婆,是乐水公社十里八村的媒婆, 挺得大家信任的一人。 她男人姓李,是当地大姓,叫李夏生, 和大姨父李解放还有点稀释得不能再稀释的血缘关系,早出五服了, 只能说算同族。 兰白的家原先是在公社西边,而杨大姨家则在东边。 只是兰白的家是新盖的,盖起公社中少有的砖瓦房, 搬过来后这才和杨大姨成了邻居。 杨大姨其实和她不算对付, 当然也不是有仇,就是两人磁场不合,真当好姐妹处着总觉得别扭。 此刻,夜深人静。 而兰白忽然出现,出现在她家墙头,该说不说杨大姨着实有被吓一大跳。 “你要死啊!吓死人哦。”杨大姨直接往后跳一步,皱着眉头长松一口气, 拍拍胸脯。 杨大姨:“有啥事得今天说,都几点了。” 兰白难得没有跟她呛,只笑笑道:“你就跟夜猫子似的, 我白天找你你在补觉, 你补完觉后再找你你在食堂工作,等到晚上你又得去干活,除了这时候,还有啥时候能找你呢。” 杨大姨抽抽嘴角:“你刚刚说, 想跟我谈的是我家楚沁的事儿?” 兰白点点头,指着她堂屋道:“你楚沁拖我表弟给你带了东西,我给你家李泰了。” 原来是为这事儿啊,杨大姨也露出几分笑来,点点头。 接着像是才猛地想起什么似的,道:“韩老大是你娘家姨亲表弟,这事我都给忘了。” 杨大姨心里顿时算起这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来。算着算着她就想起来了,说起来韩定国和自己也有点亲戚关系,他亲弟入赘到自己姐妹家啊。 兰白就咯咯笑:“咱们也算实在亲戚,我是实在爱你家楚沁,我给你家楚沁说个亲你看怎么样。” 杨大姨一愣。 哎,她没想到兰白说的是这事,但杨大姨确实有点心动。 在她看来上等外甥女婿必须得是当地人,还得是捧铁饭碗有正经工作的。最好家在县城,人脉广结婚后就能让楚沁吃上商品粮。 当然,人品贵重长相端正这些就不必再多讲,家里还得无拖累,兄弟姐妹间没有糟心事儿。 中等的呢,就是杨大姨请自己大儿子找的那些。 部队的,有国家管着,前途无忧,楚沁结婚后自家儿子也能稍稍照拂到的。 实在没有合适的,像是楚沁她叔婶儿当初给她找的王建明这类型的也行,性格老实吃穿无忧,还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楚沁很轻易就能拿捏住对方。 至于下等呢……毫不客气地说,在杨大姨看来,除上等中等外通通都是下等。 但杨大姨苦于交际不广泛,楚沁岁数又不大她也不急着去找媒婆。 但媒婆自己找上门来,先开了口,还特别看重她家楚沁,杨大姨心中便升起几分欣喜。 杨大姨先是故作推辞:“我家楚沁还小。” 兰白:“你这就不晓得了,寻摸好对象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少说是要帮你家楚沁多看些时候多找些的人的。要是真的急急给你找到了,反而才是糊弄你呢。” 听到这话,杨大姨心里点点头。 接着又说:“我家楚沁性子有些直。” 兰白:“这世上姑娘家又不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性子柔的有柔的过法,性子直的也有直的活法,终归是要找合适的。” 杨大姨继续道:“我家楚沁年纪小小又没爹没妈,我偏疼她几分。怕她往后受委屈,也不敢想什么远嫁的事。连她大表哥想给她在部队里找,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兰白:“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嘛。楚沁确实得你偏几分,但她是能自己立起来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媒婆,看人有一套。立秋啊,你家楚沁不是寻常人,比许多姑娘小子还有主意还要硬气。” 她是极喜欢这种孩子的,能自立自强,要不然也不能和杨大姨关系一般的情况下主动提起帮楚沁拉媒牵线的事儿。 她也确实没有给人家稀里糊涂牵红线的意思,今日自家表弟也多说了些关于楚沁的事,言语之间不乏对楚沁的欣赏。 直言她是高树村大队中午小辈第一人,稳坐头把交椅,恨不得培养她当大队长的,于是白兰的欣赏又多几分。 听白兰这般说,杨大姨终于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句软话:“那你帮着留意着,真要是有好的还成了,一顿谢媒饭和一双鞋是少不了你的。” 刚刚说那么多,杨大姨其实就是在隐晦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但她说到底真不着急,她看开了,楚沁自己能挣钱,就是等到30岁结婚都没关系。 至于不结婚……杨大姨是受不了的。 倒不是她封建,杨大姨自认为自己挺开明的,都能去妇女工作组工作了。 她担忧的点在于楚沁没爹没妈,还没个同母同父的兄弟姐妹。金金和金玉虽然是自己养着,现在看着都是好孩子,但兄弟姐妹之间,以后如何还未可知呢。 就像是自家弟弟小兴和继母前头的孩子,和陌生人没啥区别。 而小兴和自己关系还行,根本原因还是他小时候自己对他不错,有在一起生活过,等大了自己有本事,能帮他些忙……兄弟姐妹嘛,纯亲情的真比较少,亲情和利益相互掺杂才是常态,杨大姨看得很开。 所以在杨大姨看来,楚沁不结婚年轻时是可以自己生活,但老了咋办? 她能耐住孤零零的日子,却耐不住生老病死躺在床上无人照顾的日子。 白兰脾气不合自己的口味,但她在媒婆这个领域深耕多年,更有一番经验在的,杨大姨比较放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系微微破冰,等到月亮隐藏于云层之中,时间来到十一点时两人才结束这场对话。 杨大姨回到堂屋,把包裹拆开。 她看着包裹里的物资,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又叹气嘀咕:“小姑娘家家,手太松了,过日子就是没点成算。” 而没成算的楚沁此刻也没睡,她正激动着呢。 今日傍晚五点,天渐渐黑暗时楚沁和张飞燕才动身回家。 没办法,两人都属于比较贪婪的人。 这个水潭里的傻鱼多,它们也许是都没有吃过什么好货,楚沁制作的这些鱼饵把它们迷得死死的,于是她们达成几乎每半小时就获得一条鱼的成就。 几个小时下来,她们总共得到七条鱼。 因为渔网派不上用场,捕捉到的鱼不多,就没按照原本的规定来分。 最后楚沁获得四条,而张飞燕获得三条。 回到家后楚沁虽说有些气闷,毕竟最有用的渔网并没有派上用场,但她善于调节心情,没过多久就又乐呵起来。 渔网没用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照样得到四条鱼,四条鱼已经不少了,其中两条足有三斤多重,一条一斤多,最后一条一斤左右,这够她吃好多盆酸菜鱼的了。 楚沁兴冲冲地把鱼放在水缸里,一直在观察它们,不晓得明日会咋样,反正直至现在那几条鱼都没死。 她决定往后几天只要没事儿干就去谭边蹲守着,还得带上鱼竿!争取在水潭冰封前得到足够多的鱼。 — 隔日,楚沁出门时冷气扑面而来。 她“嘶”了声,转身进屋把薄棉袄脱了,换上厚重的棉袄。 这件棉袄又厚又长,长度达到膝盖,可谓是保暖神器。 当然,壁炉也要点起来。 楚沁早已把砍好的柴放在壁炉边,这会儿就是见证奇迹的一刻。 柴火放入壁炉中,用松明当引燃物。 渐渐地,随着松明的燃烧,柴火也开始燃烧,只见产生的黑烟幽幽飘入壁炉上方的通烟管道,然后通过烟囱飘散在后院中。 楚沁大喜!这就是彻底成功了,她高兴得忍不住直跺脚。 壁炉中的柴火越烧越旺,楚沁又添了几根进去,瞧着柴火燃烧的速度,楚沁觉着自己有必要再多砍些木柴来。 随着火烧得旺,卧室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如果此时卧室里有温度计,必定能看到温度计的红色液体节节攀升。 楚沁的体感从寒冷,到有点冷,再到温暖如春,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她感慨:真好啊,还是壁炉好用。 就算是坐到床上,也能感觉到热度,壁炉里的热源不间断地传送过来,可以想象她今天晚上睡觉时会有多舒服。 因为点壁炉了,楚沁难得在家消磨一个上午,早把昨天晚上的雄心壮志抛诸脑后,鱼不鱼的完全想不起来了。 卧室就是她的温柔乡,不想离开。 有壁炉在,很多事就方便了。 比方说她可以把要喝的水和吃完有剩的饭菜放到壁炉台面上,这样水是温的,而饭菜也冷不到哪里去。 其次还能随时扔几个地瓜板栗到壁炉中,烤熟后用铁钳夹出来便能吃。 小白同样很欢喜。 冬日里它本就喜欢呆在卧室,等她把壁炉点起来后小白更是不离开了,只趴在壁炉边,特别惬意地睡觉。 这日子,反正比楚沁过得舒服多了。 到了午后,楚沁还是去水潭。 她在上午时用竹竿和尼龙线做了根鱼竿,现在就想去试试。 竹竿来自菜园附近的小竹林,而尼龙线则来自尼龙手套。 这尼龙手套还是那段时间干活干得狠,杨小舅知道后送给她的呢,楚沁拆两根线下来也没什么妨碍。 收拾完东西,楚沁朝着水潭方向骑行去。 至于张飞燕去不去? 楚沁昨日就跟她说了,如果她想跟自己一起去的话,最好早晨时上门告诉自己一声,等自己要去时,自己就会顺道把她接走。 只是今日早晨张飞燕没来找她,楚沁自然就自己去。 也有可能是张飞燕想独行,此刻已经在水潭里钓鱼了,不过这都无所谓。 然而楚沁猜对了,张飞燕今日确实有去,但人家是上午去的,此刻都已经捕捞到两条鱼平安回到家了呢。 楚沁用比昨天更少的时间来到了水潭,在竹林边上停车,又把车推到水塘附近。 她熟练地将鱼笼放入水中,然后坐在地面上,将鱼线挥入水中。 冷风一吹,掠过水面留下重重波痕。 楚沁被冷得一激灵,深深觉得这种天气还是得呆在卧室里最舒服。 唉!明明只是烤了一上午的壁炉,她却如此怀念。 但楚沁是非常能忍的人,她到底是经历过末世零下三四十度的狠人,好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活了十多年,所以这点冷哪里就受不了啦。 楚沁一动不动,宛若一座山。 她今天鱼饵带得多,而且带了好几种,不怕会没鱼上钩。 果然!大约十多分钟后,楚沁就钓到第一条鱼。 这里果然是片神地啊,楚沁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养鱼了,否则这片水潭怎么会这么多的鱼呢。 楚沁实在是以己度人。 她自己干过偷偷种植地瓜的事儿,便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同样有人在偷偷养殖鱼。 但不得不说楚沁的第六感是真的准确,她太敏锐了,心头随意浮起的一个念头就直中真相,这个水谭确实有人在偷偷养鱼。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的楚沁很是心大,乐乐呵呵地把一条又一条的鱼收入木桶中。 又是一个下午。 鱼笼加上鱼竿,楚沁总共收获8条鱼,大小不一,但皆有一斤以上,她都放入空间背包中。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冬至前,这段时间她几乎都泡在这个水潭中。 随之而来的就是鱼越来越少,而背包空间里的鱼却越来越多,整整达到36条! 要命了,她还吃了两条,送给楚婶儿、杨小舅和杨大姨一人一条呢。 楚婶儿和杨小舅的都是她亲自送去的,杨大姨的则是托杨小舅送去的。 就这,还能剩36条。 可惜的是要下雪了,而且鱼越来越难钓了,今天应该是她钓鱼的最后一天,回程路上片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楚沁的睫毛上。 忽地一凉,眨眨眼,原是初雪来临。 — 回到家,雪渐渐大。 从原先的如盐般的雪,渐渐演变成如鹅毛般的雪。 楚沁今日又添5条鱼,也就是说她总共有41条鱼。 她点燃一盏煤油灯,又把壁炉给点上,楚沁搬两个大木桶到堂屋来,准备清点一下鱼。 楚沁先扔出一条鱼到木桶中,这条鱼出来后立刻活蹦乱跳,用自己的鱼尾拍打着木桶。 然后她开始称,看着刻度,不错不错,竟然有四斤二。 然后这条鱼就被她放到另外一个木桶中,楚沁又从空间里扔条鱼出来。 她第二次称,三斤八。 她第三次称,三斤六。 …… 第十八次称,四斤五。 这大约是目前最重的一条鱼,还是鲢鱼,她满意地点点头,决定用这个鲢鱼头配着豆腐拿来煮汤喝。 还要煮酸辣味的! 第十九次称,两斤九……第四十次称,三斤二。 剩下最后一条,这条她就没称了,抓住正在扭动的鱼,掂量掂量,估计有两斤多,今晚拿来红烧了吃。 楚沁把第40条鱼的重量记录在笔记本上,她算了算,不由得咧开嘴嘿嘿笑。 “两斤以内的有12条。”她在纸上做总结,“三斤以内的有14条,而四斤以内的9条。” 五斤以内的呢?5条。 楚沁满意至极啊,这可真算是大丰收了,未来两年一月吃一条都绰绰有余的。 要晓得,这个年代两个月能有一条鱼吃,还是全家一起吃都特别让人满足了呢。 楚沁高兴得想要蹦起来,这些鱼称完后再度放入空间中。 哎!空间背包不够用,楚沁也急得挠头,这真是怪让人烦恼的。 夜晚,楚沁试着做了道红烧鱼。 说实话,她还没做过这道菜,她是把菜谱上关于红烧鱼的部分看了又看,了然于心后才开始做的。 冬日里杀鱼简直是项痛苦的工作,楚沁怀疑自己在吃苦方面娇气许多,明明她上辈子在冰水里洗衣服都没啥关系的。 现在呢? 楚沁在洗衣服前会在铁壶里装满水,然后把铁壶放在壁炉内,等铁壶里的水差不多烧开后她就用铁钳把水壶拖出来,再用毛巾垫着,将水拎出去倒入木桶中。 她每洗一回衣服就得烧两回的水,反正壁炉烧着也是烧着嘛,随时都有火,可不就方便许多。 因为每回洗衣服都是温水,这导致了她今年手上的冻疮竟然没再复发。 楚沁哼着曲儿,想了想还是烧壶水,掺和着冷水用来杀鱼。 她手上这条是草鱼,先用木锤用力敲一下鱼头,把鱼给敲昏过去。 再去鱼鳞,开膛破肚。 把鱼鳃等东西去了,只留下鱼泡。楚沁是很喜欢吃鱼泡的,她喜欢鱼泡的口感。 接着切成小块,放入黄酒、酱油小葱段和生姜片腌制。 锅中倒入油,油热后把鱼放下去煎。 难怪她得买油呢,瞧瞧她这用油量,煎鱼完全不粘锅的。 楚沁接着洒些盐去,想了想,再放点醋和糖。 嗯,突然就没按照菜谱来了,似乎有点不伦不类的样子。 但没关系,有油有肉,放糖放醋,做啥不好吃啊, 要出锅前,楚沁淋入淀粉水勾芡。 自然是地瓜淀粉,于是锅里的汁水顿时浓稠起来,红烧鱼外边包裹着厚重的酱汁,她重重一闻。 眼睛放亮!又香又开胃啊。 楚沁迫不及待开始吃了,除这道菜外她还蒸了一小碗的蛋羹,炒了一道白菜。 堂屋里灯火融融,卧室壁炉的热度似乎传递些许到堂屋来。 楚沁吃着饭菜,抬眸看向窗外。 真是北风吹雁雪纷纷啊。 73 再来县城 遇陈天章 冬至到了, 楚沁计划去趟县城。 她早早醒来,吃完饭带上干粮便准备出发,同行的还有楚婶儿。 楚婶儿本是计划坐驴车去县城的, 今天村里会去县城接刘百川。但今日去县城的人实在多,驴车上人挤人,楚婶儿就只坐楚沁车去。 昨夜下了一场雪,这会儿暂时雪停。 然而通往县城的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路旁的田野也被积雪覆盖。 不过因为楚沁的车是跟在驴车后头,有驴车帮忙开道,她骑着自行车沿着车辙印走倒也不会觉得滑。 楚沁边开着边听驴车上叔婶儿们说的各种八卦,偶尔还跟楚婶儿聊两句。 此刻驴车上的叔婶们不知怎的聊到东湖, 还聊起东湖人制作鱼干的事儿。 楚婶儿忽然就问:“你前几天送给我的那条鱼不是你小舅给你的吧?” 楚沁惊诧:“当然不是, 我没跟婶儿你说过这条鱼是我小舅给的啊。” 楚婶儿就奇怪:“你去东湖了?” 楚沁心想楚婶儿还挺敏锐的,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点点头:“去确实是去了东湖, 但……还没到东湖呢。” 啥意思? 楚沁尴尬笑两声:“婶儿,我跟飞燕发现个地方,那里算是东湖的地盘, 但是离咱们高树村更近。就在去往东湖的小路的那片竹林旁, 那里有个岔路口你还记得吗,其实从那个岔路口的小道进去就会发现一个水潭。” 楚婶儿:“……我哪里会不知道, 死丫头,你别说你的鱼就是从那里捕来的吧?” 她微微震惊。 水潭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要是不小心碰上东湖的人, 被东湖人晓得,她楚沁就是被丢到水里他们高树村都不知道。 楚沁没放心上:“没关系,我猜那里的鱼也是谁偷偷养的, 就是有人来也不会来多少人。” 接着又道:“就是鱼不多了,我昨天才钓到五条呢。我猜最多再过四五天水潭就得结冰,您和小叔要是没事儿干时可以去钓几条鱼。” 她有点懊悔,应该早点跟楚婶儿说。 张飞燕都在捉兔子的第二天就带着自己老爹去山里了,她怎么就没带楚婶儿去水潭? 习惯性单打独斗的楚沁觉得自己有时候或许得转变转变做事习惯呢。 楚婶儿思索片刻:“你说那里有人养鱼,那可是……” “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啊对不对。”楚沁说,“所以您放心和小叔去吧,被发现了也没人敢把你们供出来的。” 不过楚沁还是觉得这阵子应该没人来,毕竟当时张飞燕说的是挖水库的时候发现了这水潭里的鱼。 楚沁继续劝:“每天钓两三条,钓三四天,完全足够你们家这个冬天吃的了。” 楚婶儿从没干过这么越轨的事,想半天后才点头。 楚沁这才露出抹笑来。 两人聊着天,早上十点前到达县城。 到达供销社时供销社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楚沁还没挤进去呢,就瞥见她小舅妈从里头挤了出来。 “舅妈!”楚沁推着车走过去喊人,“您今天也来啦。” 刘芝看到她后也惊讶一瞬,笑道:“今天学校没上学,刚好你小舅也要来县城一趟,我就跟他一起来了。” 楚沁点点头。 她小舅妈现在在静水庄的村小里教书,楚婶儿看到她后对她也很客气,因为楚红楚建就在人家班级里读书。 “那小舅呢?”楚沁又问。 刘芝:“去他朋友家了。” 楚沁猜测杨小舅应该是去他那位胡姓朋友家了。 还没等她继续问,刘芝就道:“你当时认识的那位江什么的师傅说是托人给你带了些东西来,在你小舅那里,你要是下午两点还没开始回去,就在路口等等,让你小舅把东西给你。” 楚沁张大嘴巴,点点头。 她没想到江师傅竟然还会带东西给她,楚沁不禁觉得这位江师傅是顶好的人了。 然而被楚沁称为顶好的人的江师傅也是有私心的,只是这回的私心并不在想让杨小舅帮他多买些粮的这件事上,而在另一件大事上。 这个暂且不提,反正此刻的楚沁心里微微感动。 刘芝很快就离开,楚沁和楚婶儿进入供销社中。 楚沁把粮票用个干净,买了面粉。又打了油,不是芝麻油,是菜籽油。 她家芝麻油还有挺多,每天只滴两滴到蛋羹中,压根用不完。 接着就是肥皂了,没有肥皂的日子特别难挨。若没有肥皂,洗衣服就只能用棒槌敲打。楚沁上辈子也是如此,但这辈子开了用肥皂的头后就很难再接受这种洗衣服的方式了。 楚沁只能买到两块肥皂,买完后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她整个人的肩膀都耷拉下来,精神萎靡。 因为别的都买不起了。 楚婶儿还在看,楚沁和她说了声后就离开供销社,来到旁边的门市前。 她想买些肉,奈何这时候门市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肉了。 这时候好肉的标准就是肥肉多。 而现在桌子上摆着的都是什么? 是各种内脏,嗯,内脏也要肉票。是根根的骨头,骨头同样也要。内脏骨头这两种都非常不划算。 至于肉,连瘦肉都没了。 楚沁抿抿嘴,不舍得把肉票就这么花了,与其买这些还不如去国营饭店里点份红烧肉。 —— 临近中午。 她在街上走走转转,偶尔间看到有人赶着车从远处来。 楚沁本没注意,但驴车经过楚沁身边时,她余光瞥了眼,惊讶了。 嗯,这不是陈天章吗? 楚沁记忆挺好的,几年前见的人只要站在她面前她就能认出来。 她对陈天章本没啥印象,但谁让小舅曾经提起过他。这世间的事还挺神奇的,楚沁没想到他还能和自己小舅扯上关系。 但认出归认出,楚沁没跑去搭话,还是慢悠悠地逛着。 她在寻找机会,寻找把攒的饼干脱手的机会。 不得不说,她家饼干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足足有20斤! 楚沁吃吧,又舍不得吃。 毕竟现在她没什么来钱渠道,肉眼可见未来两三年也没有,所以这些饼干她就想出手,换点钱来补贴自己。 不吃吧,没机会卖。 楚沁觉着这饼干或许只有在市里才能换出去,县城还是太小。她怕自己刚找好可以售卖的对象,下一秒就被熟人给看到。 关键是自己认识的人不多,但是认识自己的人多……简直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事儿了! 她原地想两秒,决定还是先去纸厂附近的居民区转转。 然而就在楚沁才走出几步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楚沁。”有人喊。 她回头,有点意外:“陈天章。” 陈天章嘴角微扬:“你还记得我呢,我刚跟你小舅见完面,谁晓得就见到你了。” 楚沁心里说道,你黑得很有标志性,非常便于记忆。 但她对于这位给自己提供了自行车票的朋友还是很有礼貌的,问他:“你怎么来我们这里了?” 陈天章看看周围,含糊说道:“还是上回的事。” 楚沁懂了,买粮。她挺不明白的,这人怎么如此执着于买粮。 她屯粮是因为她明确知道有灾荒,但陈天章屯粮因为什么? 得益于楚沁良好的记忆,楚沁稍微思索片刻便想起来,是因为陈天章爷爷没安全感。 楚沁倒觉得不是陈天章爷爷没有安全感,明明陈天章本人屯粮意愿比他爷爷还强。 陈天章看眼天色,问她:“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楚沁摇摇头,指了指供销社:“我等我婶儿呢。” 陈天章:“那我能找你聊聊吗?” 楚沁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聊的,但想到自己很缺工业票,还是点点头。 像陈天章这种装着铁饭碗的人,还是端着钢铁厂铁饭碗的人,最不缺工业票。 陈天章笑道:“去路口吧。” 楚沁:“行,我也得去路口等人。” 他点点头,又坐上驴车,赶着车往路口去。 楚沁则是骑着自行车到那里的,路口有棵大树,她把车停在树下。 “你是有啥事找我吗?”楚沁率先问他,在他开口前又说:“我可没有粮食,你要买粮食找我小舅去。” 陈天章一哽。 别说,他确实是想换粮食。 他尴尬笑笑:“你这自行车挺好的,就是买早了,据说有海市的自行车厂已经生产出更好的自行车。” 楚沁愣了愣,虽然扼腕万分,但道:“我要是早知道我还是会买,没办法,我很多时候得用到自行车。” “对了,你有工业票吗?”她问。 陈天章一口气差点噎在胸口。 他想找这位换点粮,但楚沁反过来找他换工业票。 可他还真有! 陈天章颇有些郁闷,说道:“有是有,你想要……” 楚沁直说了:“我用肉跟你换咋样?” 陈天章沉默,有些不信:“真的?” 楚沁点点头:“羊肉,新鲜的羊肉。你有多少,我应该都能换了。” 陈天章傻眼:“我票在家里。” 楚沁叹气,有点可惜。 陈天章家在市里,她可等不了。 而且自己往后,或许一直到过年时都不会再来县城了。 陈天章也觉得有些可惜,说道:“江老头托我给你带点东西,在你小舅那里。” 楚沁点头:“我晓得,江师傅最近身体还不错吧?” 陈天章心头忽然一动,不知想到什么,笑着低声说:“这老头是有事求你呢,你别傻乎乎的被他给骗了。” 楚沁震惊:“不会吧,他能有什么事求到我身上?” 陈天章:“那你说人家好端端的送给你东西干啥?那可是莴笋干,也不晓得多少斤的莴笋能做出三斤莴笋干来。” 也对。 楚沁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被陈天章这么一提醒,她觉得江师傅或许确实有事想找她。 扪心自问,她可做不到好端端的给两年没见,又只共事过几个月的同事寄东西。 楚沁纳闷:“所以是为什么?” 陈天章想了想,靠在树上道:“估计是他孙女的事吧,他孙女听说要下乡了,难不成来的是你们这里?”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答案,江老头最近整天换票嘛,大概率就是给他孙女换的。他孙女是个积极分子,报名下乡当知青非常有可能。 陈天章皱着脸,这算什么事儿。 他是来找楚沁换东西的,不是来跟她说那江老头的家事的。 陈天章站直,诚恳道:“下回,下回我肯定带票来,要是有粮食……” 楚沁无奈,忍住没翻白眼,朝他挥挥手:“我真的不卖粮食,不过你下回开票来我还是会跟你换肉的,你放心,我家没有新鲜的羊肉也有熏肉。” 陈天章眼睛一亮:“熏肉更好。” “对了,你家在哪儿?”他问道。 楚沁:“扬子沟公社的高树村大队。” 陈天章点点头,表示记住。 两人实在不算熟,没聊多久陈天章便赶着车离开了,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回市里的。 楚沁看了看,猜测他车上应该有粮食,而且根据车辙印推断粮食不少。 她感慨,小舅还真有本事啊,惹得自己都想再让杨小舅帮他也搞些粮食来了。 午后,楚沁坐在自行车上啃干粮。 她前两天有回信给大表哥,信中请大表哥帮忙换个水壶来,也不晓得啥时候换到。 刚刚在供销社看一圈,都没发现水壶,看来只能等大表哥换了。 楚沁把硬邦邦的饼子啃完,又偷偷吃了三个鸡蛋,一口一个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咳咳咳!” 她咳得满脸通红,手撑在树上看见远处似乎是小舅朝着她这个方向来。 “你吃过饭了吗?”杨小舅问她。 楚沁将嘴里的鸡蛋咽下去:“吃了。” 杨小舅递个袋子给她:“这是钢铁厂江师傅给你的。” 楚沁:“我晓得,刚刚碰上陈天章,他跟我说了。” 杨小舅沉吟片刻:“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无功不受禄,很多时候好处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他怕楚沁一心一意觉得那位江师傅好呢。 74 制作馒头 得到毛线 实不相瞒, 在杨小舅眼里楚沁是个挺单纯的姑娘。 武力值高点,但还是单纯,你对她一点好她都会还回来。 别看冷冷淡淡的,其实最好攻心。 偏偏楚沁却觉得自己心肠硬, 杨小舅有时候真想说你都算心肠硬了, 别人岂不是心肠似铁了吗? 但还好, 她脑子不错,能听进去人话。杨小舅他大哥,就是他妈前头生的大哥, 就是个很难听进去人话的, 杨小舅对明明愚蠢但轴得要死的人没有好感。 杨小舅说完话后就离开了,等骑车骑到半途时才想起来他竟然没问楚沁怎么会和陈天章碰上。 而另一边的楚沁,也已经等到楚婶儿, 这会儿正在回家的路上。 “幸好雪没有下。”楚沁说。 楚婶儿:“估计今天晚上又得下一场。” 天冷得出奇,楚婶儿都躲在楚沁背后,轻易不敢露出头来。 而楚沁呢,帽子戴着,除眼睛鼻子嘴巴外的其他地方都挡得严严实实。 围巾也围起来了,使得风无法从脖子那里灌入衣服中。 最关键的是她还戴上了手套和护膝,就是鞋子穿的都是雪地靴,所以即使冷风恶狠狠地刮着,她依旧感觉良好。 大约在四点前,两人回到村中。 楚沁到家,把自行车推到堂屋去,仔细擦拭过才算完。 哎!自行车出新款了,其实这让她很介意很难受。 她又去卧室里把壁炉点燃,坐在壁炉前的板凳上, 看着眼前荧荧火光,不禁回想起这趟县城行中路过扬子沟公社时看到的场景。 因为许久没去公社,楚沁着实被眼前的场景吓一大跳。 几十座用砖头砌的炼钢耸起,旁边有许多穿着单薄上衣的人正在工作。 无数根木头填进去,无数铁块丢入其中,炙热的火焰把铁块烧为铁水,但炼钢效率低下,只无奈炼出废铁来。 这可不是她说的,早晨她经过时公社的领导就聚在炼钢炉旁边,思索为什么炼出的废铁居多呢。 工作的不止这些人,其中还有好些推着车到山里砍伐木头的。 高树村也没有躲过,这段日子大岩山脚下的木头都要被砍伐光了,原因就是因为大岩山在同样公社的路上,在这里砍树方便运。 大岩山上没什么产出,村里人不太在意。 但楚沁在意啊!那里可有她的华山松啊。 这要是把她的华山松砍了,她往后去哪里捡松果取松子呢。 楚沁都没忍住抹了把眼泪,日日盯着砍伐情况,目前反正是还没砍到华山松头上。 只是这事暂时可以先放一边,有两件事需得先提起来。 一就是砍柴火,她准备把杂物房清理一下,能要的要不要的扔掉,反正得空出两面墙来用作摆放木柴。 她本来是想把木柴放厨房的,奈何想到木柴久久不用会生虫,甚至各种虫子甚至老鼠都会藏于其中,她就不敢再放在厨房中,无奈之下只能整理杂物房。 第二就是把家里的铁具慢慢收起来。 不过楚沁得好好想想用什么借口收才行,她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村也得开始收铁具炼钢铁了。 壁炉的火已经完全烧旺,源源不断地给卧室提供热量。 楚沁全身上下从里到外似乎都暖和起来,整整烤了半小时的火才舍得去整理东西。 菜籽油自然是要倒入她的油罐里,接着就是把面粉放到橱柜中。 等等,她今天还得做馒头。 是的,等冬至过完后没两天她就得去水库干活啦,楚沁最终去的还是水库。 水库死活得让韩队长分出点人来,说是要加快进度,争取在土壤冻住前挖多些。 楚沁叹气,要是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去水库工作。 去水库工作想必食物得准备充足些,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适合的食物是馒头。 馒头容易填饱肚子,而且不似包子那般有气味,饿的时候掏出来吃不怕被别人闻到。 楚沁将面粉倒些出来,再添入酵母,加水揉成面团后放在卧室里发酵。 面团发酵需要时间,楚沁趁着还没下雪,带上柴刀步履匆匆地往山中赶。 对她来说,砍柴是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的事,因为她有空间背包,最艰难的步骤交由空间背包解决。 楚沁并没有走多远,来到一处树林,砍的依然是柯木。 她这次放开砍了,丝毫没有顾忌到砍这么多会不会被人发现。 这片林子都是柯木,柴刀砍入树干中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当树要倒下时,她便瞅准时机把树收入空间中。 就这么过了半小时,楚沁砍完60多棵树,完全可以把杂物房填满一半了。 她回头看看树桩子,震惊得放好柴刀赶紧离开此地往家里赶。 而且还是躲着人,就怕虽然看到他是从这片山林里出来的。 好在今日黄豆子黄豆子不在家,大概率是还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 楚沁猫着腰偷摸回到家中,没等她把旧棉袄脱下来,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她赶紧换衣服换鞋子,又摸一遍头发,没有杂草粘在头上才放心。 “谁啊?”楚沁问。 吴春雨:“是我。” 楚沁嘀咕好像村里人来她家从来不报名字的,几乎都是回答“是我”。 还好是她记忆好,否则真不晓得这个“是我”到底是谁呢。 “春雨婶儿你咋来啦?”楚沁还有些惊讶,她和春雨婶儿其实没啥交集的,这还是她第一回上她家来。 吴春雨进门后就下意识看了眼院子里的大体环境,不由得心中暗暗赞叹。 她嫁来高树村嫁得早,其实在楚沁爹妈还在世时也有来过楚沁家。 岁数大后从前的记忆慢慢模糊,但再度踏入这里时吴春雨便能想起来她当初看到的这个院子是什么样的。 不得不说,楚沁拾掇得还更好些。 难怪村里都说楚沁是闲不住的,有十二分的精力,简直比两个男人加起来还能干。 吴春雨跟着楚沁走进来,笑笑道:“我听说你一直想买毛线对吧,正巧我现在手里有,你还要吗?” 楚沁瞪大眼睛,惊喜万分说道:“要,当然要!婶儿你竟然有多余的毛线,天,这也太好了吧,是哪儿买的?” 吴春雨:“老韩他表姐帮忙买的。” 她没说太透,只隐晦道:“他表姐夫在运输队工作,咱们这里买不到毛线,但是市里是能买到的。” 楚沁恍然:“真好。” 在运输队工作真好,难怪现在的人都说三种职业最好找媳妇呢。 一是司机二是厨师,三则是军人。 要是她能进运输队当司机……楚沁不由得心里畅想一番,她绝对能依靠背包空间赚得盆满钵满。 但也只是想想,楚沁对车感兴趣,对司机这个职业也眼红,但她开不来车也修不来车,在梦里当还差不多。 楚沁回神,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婶儿,我是用钱换还是用其他的。” 吴春雨想想:“用鸡蛋吧,给我60个,其余的就用钱吧,你看行不?我带了三卷给你,你织两件毛衣是可以的。” 行啊,太行了。 说到这儿楚沁就懂了,春雨婶儿其实是在照顾她。 凭啥专门上门来找她换,村里想要毛线的人多了去了,而且春雨婶儿还能用鸡蛋换。 在农村中,鸡蛋其实更像是货币,比较容易拿出来换物品。 只是这毛线确实太过珍贵,别说60个鸡蛋了,就是翻倍120个也不够毛线钱的。 人家愿意把毛线换给你是照顾你,哪里还能让人家吃亏呢。 楚沁脸上笑容不禁更灿烂:“好,我去给您拿鸡蛋。” 说着转身回屋,边走边道:“给您再添两块钱你看行吗?” 吴春雨:“行。” 她这人处事豁达,从不看当下得失的。 “那您先坐,等我片刻。”楚沁说道,说完就在屋里数鸡蛋。 她用小竹筐,竹筐底部铺上稻草。 稻草是她上个月田里拿的,每年秋收结束后,在冬日来临前村里人都会去田野里抱些稻草回来。 因为稻草能制作床垫,躺着很是不错,还能铺鸡窝。 就算以上都不需要,稻草还能拿去烧火,虽然就只是烧一瞬,但好歹也烧了不是吗? 楚沁就是个貔貅性子,她恨不得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搬入家中,哪里会放过稻草呢,所以家里稻草多着呢。 她挑了60个较大的鸡蛋放入竹筐里,再拿出两元钱来。 然后再从铁盒中取出12块的饼干,用纸包着,一起递给春雨婶儿。 吴春雨推辞道:“饼干啊,是今天在供销社买的吧,你自己留着吃。” 楚沁忙道:“不是,是我……表哥寄来的,您拿着去给元英尝尝。” 吴春雨没推辞过,接下了。 她笑笑说:“我家有几根竹针我给你送来,这玩意儿不值钱你别客气。” 楚沁听罢没客气,点点头。 但吴春雨回一趟家,再次来时送来的不仅有四根竹针,还有两张她纳好的鞋垫。 她着实是个细心的人,不需要问楚沁,就能从她鞋子上看出她所穿的鞋子有多大。 吴春雨把鞋垫塞给楚沁,没等楚沁拒绝她就接着家里有事匆匆离开。 楚沁叹息,最终收下。 她低头看着严密的针角,心说可以拿来做双毛线拖鞋,平常在家里时穿。 面团发酵好了,膨胀出小气孔来。 楚沁把手洗干净,扒拉下面团,就见面团里头直接变成蜂窝状。 “嗯,不错。”楚沁点点头。 她喜欢吃比较暄软的馒头。 做馒头远比做包子要容易,不需要炒内馅料,也不需要包。 楚沁把面团拿出来,放在灶台上使劲揉搓,排出面团里的气体,再加点糖。 其实楚婶儿做的时候还会家草木灰的,说是会更好吃。但再好吃都不行,楚沁万万不可能在白白的面团里加这个! 接着加点干面粉,反复揉,揉到合适的程度切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放到蒸笼上去蒸。 她馒头做得多,双层蒸笼都得蒸三回才能蒸完。 “这应该算老面馒头吧?”楚沁猜道。 她对这种精细面食并不精通,上辈子也没机会学习不是吗? 一锅一锅的馒头蒸好端出来,小白鼻子特别灵敏,死死守在灶台边,任凭楚沁怎么驱赶它都不肯离开。 楚沁生气叉腰,低头训斥它:“总会给你吃的,守在这里碍事儿。” 小白吐出舌头,就是不肯动。 她瞪着它,它也用无辜的眼神瞪回来,时不时还汪汪两声。 楚沁气晕:“你是我祖宗!” 说着就拿起个刚出锅的馒头来,掰开使劲儿吹吹,又伸到窗户外降降温,降温降得差不多时才给小白吃。 这死狗顿时就起身了,肯挪动位置了,叼着馒头跑到卧室去,挨着壁炉边慢慢吃。 楚沁再次气得跳脚。 馒头屑掉她卧室里咋办,她都没在卧室里吃这些呢! — 忙活一个晚上,楚沁获得整整80个馒头,她都收入空间中。 现在天气冷了嘛,鸡蛋和羊肉都不需要再放到空间里,刚好空出一格放馒头。 今晚,她炖萝卜羊肉汤,配的就是馒头。 夜深,雪渐渐飘落。 楚沁洗完衣服后回到卧室,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热乎乎的水中,全身上下暖和起来。 小白已经熟睡,这狗是越来越不成样了,除了耳朵灵敏能听点动静外,啥也不会。 其实也怪楚沁,放松对它的训练。总想着现在世道暂时还行,村里没啥大奸大恶之人,没必要把小白训练成能看家护院,一个顶俩的恶犬。 楚沁决定明日就把小白的训练提上日程,要不这狗过得比她还舒服,这就很让人难受了。 她脱了外衣,只留件贴身的单衣,将帘子拉上然后上床睡觉。 “哇,暖和!” 楚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在暖得让人骨头发酥的环境中进入睡眠。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陈天章家。 他直到这时候才回家,到倒是早到市里了,只是得避人耳目把粮食搬回家里。 他家人口特别简单,就他和他爷爷。他家一家子都在钢铁厂工作,他算是妥妥的钢铁厂子弟。先是爷爷退休,完了爹妈因公去世,这么多年过去,陈天章家里早已恢复正常生活。 但家里人少,房子可不少。 一套房子是厂里分的房,这是他爹妈的,因为是临时被领导喊走,帮厂里运材料,结果突遇山体滑坡一通去世,妥妥的因公去世,所以房子厂里不敢收也不能收,马不停蹄地就过给了陈天章。 另一套是他爷的,老房子了,在一处巷子里,还是三间屋的小院,就是旧得可以,屋子摇摇欲坠似乎迟早得塌。 他和家里爷爷住在厂子分的房子里,陈天章不放心将粮食运到旧屋去,就只能等到天黑后才能回来。 陈老头是个上岁数的老头儿,今年足足有78,在当今年代实在算得上高寿。 出生时还有皇帝呢,几十年可谓是来啥都经历过,人生经历跌宕起伏,完全能写篇大有可观的巨著出来。 他头发发白,脸上许多斑点,皱纹更是在灯光下无处隐藏。 看见陈天章悄悄地搬着麻袋回来,脸上顿时笑得皱成一团,宛如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老树皮。 浑浊的眼睛在此刻似乎亮了,带着点急切的情绪走过来:“这次收获不少?” 陈天章无声地笑了笑,把房门关上,才敢出声道:“我那朋友人很不错,帮我四处淘换的,整整三大袋的地瓜,一大袋的稻谷。” 陈老头摸摸胡子:“这是真把你当兄弟了,你得好好跟人家处。” 陈天章:“……爷你说话还是讲究点吧,啥叫跟人家处。” “得,我不说就是了。”陈老头有粮食后才不管孙子,这么大年纪还老当益壮,把粮食搬回自己卧室中。 陈天章掏出个铁盒来,数了数工业票,心里头惦记着羊肉。 75 到达水库 新厂选址 过完冬至没两日, 楚沁毫不意外地要去水库工作。 她这两日都在家里学着怎么织毛线,找春雨婶儿学的,楚沁在这方面没啥悟性,足足学半个上午才学会三种针法。 但她学得细, 学得认真, 所以刚学完就能回家慢慢织毛衣。想在挖水库前把毛衣织出来是不可能了, 只能争取在过年前织出来,过年时自己能穿上新衣服。 好在她给卧室安装了玻璃窗,屋外偶尔有雪花降落, 而楚沁就坐在书桌前, 感受着壁炉传来的温度,感受着从玻璃窗透进来的光明。 这两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卧室中,楚沁织毛衣织累后就用壁炉折腾出各种小吃。 她今年春季进山时遇见一株野茶, 这野茶比村口山里的那片茶树明显好许多,楚沁这种不懂茶的人都能看出来。 茶树这玩意儿她是不敢轻易挪的,一是因为成年的茶树挪动容易死,她这种外行人士没那本事照顾好茶树。 二是因为茶叶的品质和土壤息息相关,要是挪动后茶叶质量下降咋办。 于是楚沁就只摘了些茶叶去,直接用铁锅炒,炒完只剩半斤的茶叶,偶尔泡来喝。 她加工茶叶的方法并不好,也不准确,但即便如此那茶依旧有股清香,入口甘甜爽口,茶汤意外清澈,而且茶味能留存很长时间。 楚沁猜也能猜到那是好茶树,已经把位置记到笔记本上了呢, 准备明年再去采些。 她有茶叶,还有牛奶,更是不缺白糖,楚沁就煮了奶茶喝。 这法子是她从一位知青那里听来的,楚沁早已喝腻牛奶,奶茶味道确实不错,她这两日里连喝好几杯,直接喝到腻。 要说知青……村里今年并没有来知青,但听闻隔壁静水庄来了三位,想必他们高树村怕是也得接收些人。 楚沁对知青还怪有好感的,在她看来,知青就是放弃城市的好日子来到他们乡下,来到远离家人还得下地劳作的地方,虽然不理解,但确实很让人尊重。 不过知青干起活来不如村民,韩队长还隐隐约约透露过不想再接收知青的意思,高树村里的知青都被安排去村小啦。 现在两位知青老师每天就带着村里的那群小学生走路前往静水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轻轻闲闲的,还能吃饱穿暖。 只是如今村小的老师名额已满,往后要是再来知青,百分之百是得和村民一样下地种田干活。 楚沁想着就摇了摇头,反正高树村暂时还没知青来,管他们呢。 除奶茶外,她珍藏的蜂蜜桂花茶也是楚沁心头爱。 她还做了泥巴烤鸡,把四分之一的鸡腌制完后用夏日采摘晒干的荷叶包着,外表裹层黄泥,然后扔到壁炉中去烤。 烤制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浓浓烟雾把卧室搞得烟雾缭绕,楚沁咳咳呛咳好几声,连忙将窗户打开才算完。 只是意外归意外,烤鸡味道还是不错的。楚沁琢磨着等过年了,她再烤一次。 每天这吃吃那喝喝,把前段时间干活干狠了而丢失的肉给补了回来。 很快,就到要去水库的时候。 这次村里除她外还有十多人一同去,楚婶儿就在其中。 楚婶儿看楚沁准备齐全,便也放心,走到她身边说道:“别担心,咱们估计是要先去做两天饭,等适应后才会开始安排挖。” 楚沁好奇:“婶儿,那边伙食咋样?” 楚婶儿还没回答,旁边的张婶儿就笑:“反正没咱们食堂的好,但吃饱还是行的。” 累了一年,新粮上来,韩队长总不能再顿顿给大家是地瓜和野菜,总得多来点米饭。 冬至那日,村里的晚饭还是纯米饭。 当然,也就只有那一段。 村里因为听说有几个村一周七天里能有三天都是顿顿白米饭的,差点闹起来,可惜被韩队长和村支书联手镇压,如今能吃一顿白米饭都不晓得满足成啥样了。 张婶儿边走边道:“水库的饭份量确实比较多,能吃饱是一定的。但白米饭肯定比不上咱们村,还会掺些各种各样的杂粮,啧啧,口感比较粗。” 可他们是农村人嘛,青黄不接的时候啥没吃过呢。 在水库工作,吃是吃水库的,而村里食堂那份会兑成粮食给他们,这么一算其实还挺划算。 楚沁也没再怨天尤人想着怎么是自己去水库的事儿了,从村里一路走到水库,她格外庆幸自己戴了帽子和手套,还穿了短靴,否则自己得被冻傻。 她不怕累,就怕冻。 上辈子的这时候她是成天待家里,壁炉火炕全都安排上,就是出门也只是出门一会儿,哪里要走上一小时的路去干体力活呢。 已是深冬,道路两边草木枯黄。 而连绵不绝的山中也是枯树居多,上溪河在山间奔腾流淌。 楚沁呼气时呼出白雾来,快到水库,有点喘了。 楚婶儿看着河流,凑到张婶儿边低声道:“飞燕她娘,你发现咱们上溪河的水位又低了点没?” 张婶儿认真看两眼:“我记得本来就低。” 楚婶儿摇摇头,低归低,但是没低成这样呢,看来水库修得挺正确的。 楚沁心里暗道:确实低了,比起去年这时候低许多。 因为不是骤然降低,而是一日日降低,因此村里许多人都没注意。 唯有如楚婶儿这种细心之人才能发现,但因为不会去特意记录去年同一时间的水量,她也只是凭着感觉觉得水量下降罢了。 楚沁没怎么着急,真正要着急的可不是她,韩队长和村支书作为年年都要记录水量的人,这段时间都快急疯了。 村里两位大佬要发疯,没影响其他人,把自家枕边人影响得够呛。 接着就是去公社上报,公社哪里会没注意到,就是完全没意识到下降得如此之多。 但让公社书记管……人家给你打哈哈。 没办法,这位公社书记似乎是要离职了,这段日子该管的不该管的通通一视同仁,都和稀泥来个拖字决。 人家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想承担责任,惹得韩队长见天儿地暗骂:“要走赶紧走,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工资还拿着呢,就端着杯子当个哑巴了,占着茅坑不拉屎。” 还好他是个能忍的,在忍耐的同时还按压了好几次隔壁静水庄的杨兵。 杨兵脾气暴躁,要不是韩队长,早就跳出来指着这位书记的鼻子大骂了。 如今他们就期待着新书记的到来,只是这事儿藏得紧,也只有楚沁从张飞燕嘴里知道些要换新书记的消息。 楚沁暂且还不晓得这位新书记要给他们这里带来多大的变化呢。 到达水库,楚沁被眼前场景惊呆。 只见水库位置在山谷地带,地形宛如一个口袋形状,数不清的人在这个口袋里,正穿着单薄的衣服,挥舞着锄头奋力干活。 有挖土的,有运土的,还有吊石头的。 这和高树村小打小闹的挖水库不同,这里俨然分工明确工具齐全。 人家运土都不是用簸箕挑的,而且是推车推,还专门规划出车道来。 楚沁见之欣喜,她难得参与这么一个大型工程,这下所有的不满都没了,恨不得立刻就把这里给逛一圈。 管理他们的人姓孙,叫孙玉宣,是位30出头的女人。 孙玉宣把队伍里的女人带到食堂,这么重的体力活女性很难直接上手干。 这里的食堂其实就是两个木棚罢了,四面漏风,也就是现在没下雨,要是下午都不知道该去哪里躲。 她说道:“同志们,你们这两天就呆在食堂里,食堂工作时间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一点,其余时间会安排你们去运土。” 楚沁点点头,这并不算难。 食堂负责人又换一个人了,是为陈姓大婶儿,和楚婶儿有旧,是楚婶儿娘家那边的人,楚婶儿得喊她二姐。 陈大婶在孙玉宣走后就迫不及待和楚婶儿寒暄起来了:“你咋来啦,我听孙组长说你们村不是不放人吗?” 楚婶儿:“再不换人,也禁不住你们这里天天到我们队长那里念叨啊。” 陈大婶悄悄拉着楚婶儿说:“我猜再过几天就得停工了,最多不超过半个月。” 楚婶儿惊讶:“怎么这么说?口号不是喊和水库决战到除夕吗。” 陈大婶摇摇头:“哪里会到除夕,就这天气土冻上后还怎么挖。而且……” “而且什么?” 楚沁也竖起耳朵听。 陈大婶:“而且我们这里粮要见底了,每回去公社那里要粮都很难要到,书记又不管,下边推三阻四的,就一句话:没粮!哼,打量着糊弄人呢。” 其实她不晓得,公社还真是没粮。 今年公社收了那么多粮食,是一粒稻谷都没剩下来,储备粮完全没有。 公社书记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够委屈的,钢铁食堂需要粮,水库食堂需要粮。但粮食在哪儿?反正不在他手里。 他很想说能不能把他给上称称斤,如果愿意的话就把他当成粮食宰了吃吧。 他也没挪用,更没有贪污。 韩队长等人对他还算有份尊重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个万事不管的,这里的不管包括不贪污腐败,不是贪官,是庸官。 楚沁听得清楚,不禁感慨,若是如此水库一定是挖不长久的,粮食最大嘛。 她被安排去烧火,顺便打下手。 烧火小妹正式上线,因为对火力把控得相当准确,楚沁还被陈大婶表扬了一番。 陈大婶:“真是个好孩子,该添火添火,该退火退火,都不需要让人家叫的。” 楚沁抿嘴笑。 烧火嘛,小事一桩。 她在食堂里工作很安静,轻易不说话。楚婶儿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会特意点她说话。 谁晓得这反而很让食堂的婶子们喜欢,聊起八卦来完全不避她。 穿越两年,楚沁可算是八卦吃了个饱。 短短两天时间楚沁就知晓了附近十里八村的各家八卦。 比如说谁家的衣服丢了,隔段时间在村里另一户人家中出现,但死不承认。 再比如说那俩特别著名的双胞胎兄弟,被送去劳改的双胞胎兄弟的近况。 不过这个话题一说出来就有人看向灶炉前烧火的楚沁,然而楚沁同样听得有滋有味。 “那俩也是活该,不关进去还不晓得要偷多少人家的东西呢。”看到楚沁不介意,陈大婶就继续骂道。 另个人说:“家里两个壮劳力走了,他们爹妈过的也挺难,还好有个闺女帮衬。” “嗐,管生不管养,活该得受牵连。”有人就这么道。 楚婶儿点点头,这是自作自受,可不关她家楚沁的事儿。 “哎,说到那对双胞胎,你们听说了吗,他们那个劳改农场要迁走啦。” 忽然,有人出声。 说这话的是隔壁东湖公社的人,叫徐云。是的,这水库开挖后发现一个公社搞不定,东湖也得来帮忙。 一般来说,犯罪人士的劳改农场都是在当地,便于家属去探望。 不过这个“当地”并不代表离家里就很近,毕竟劳改农场这玩意儿一个市最多三个,他们市就是三个,其中一个就在新明县。 那么在新明县的哪儿呢? 在东湖与松明县的交界处,如果从高树村骑自行车去,最起码得奋力骑三个半小时才能到达此处。 徐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人的亲戚在农场里干活,说是要搬,但是搬哪里去暂时并不不晓得。” 楚沁有点奇怪,好端端的搬什么? 农场嘛,里头肯定是有种好些东西的,里面的田地拾掇得虽然比不上他们村,但也是辛辛苦苦开荒开出来的。 这要是搬走,不就是把人家连锅端了吗。 徐云:“好像是要腾出地来,不晓得又得动什么工程呢。不过具体腾不腾我是不晓得的,还得看上面决定呢。” 呦,是要搬走把地留给别人呢,谁做的决定这么霸气,这片地又是哪个单位看上。 楚沁想了想,想不通后认真烧火。 就在此时,市里钢铁厂的领导层会议上,话题也聚焦在这片地上。 “有三块地方,一块是在咱们市的南郊,那里离咱们厂最近,但是地方小,而且人周边的人确实有点多了。” 和钢铁厂不同,这个新厂子附近不能有太密集的人口。 “第二块是在上源市,面积够大,人够少,但是铁路那边说没有通车计划,也就是说交通上面有点妨碍,” “第三块还是在咱们本市,不过比较偏僻,在新明县和松明县的交界地方,还靠近江水市。” 这地方缺点是偏僻,如果真定在这里大概率还得建设基础设施,比如说扩宽道路。 但江水市通火车,他们市也通火车,某种程度上来说,交通还怪好的。 钢铁厂厂长沉思片刻:“就这三地方?” 汇报的人点点头:“其他地方不合条件。” 厂长:“那调研给我吧,我到时候上交。” 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甚至不归他厂里管,人家只是挂名挂在他们钢铁厂,但真说起来真正的直属单位在省里,他们钢铁厂只负责原料供应。 就是这次选址,也不过是选择几个地方,最终还得让省里选择。 其实让他选,他肯定是选本市区南郊那片地。毕竟这样他们两个厂子离得近,也能加深加深联系。 第二选择是新明县,虽然偏僻,但到底属于本市。 但他觉得上头大概率是选上源,没通车就没通车呗,人家公路建设得挺不错的。到底是个市,基础建设比县里好太多了。 新明县的众人,大山深处在水库食堂里同样讨论此事的众人,丝毫不晓得决定未来命运的时刻即将来临。 76 劳作结束 水库抓鱼 这两天除在食堂做饭外楚沁就是去推土。 她在村里从来都是挖土, 这还是她头回负责推土工作。 但她推土推得也比别人好,别人十分钟能推三车,她十分钟推四车。 猛地一瞧还没法发现她的速度比别人家,但细细观察就能看出来, 其他人或多或少有偷懒的, 有怠工的, 有边推着土边聊天速度放慢的,唯有楚沁,就跟嘴巴被封住似的, 很少跟人说话, 除推土就是推土。 而且她推的是最大号的板车,把车推到挖土的地方,铲土的工作者就会把土铲到另一辆板车上, 楚沁把空板车留下来,推着满载泥土的板车离开。 她和铲土人合作得不错,楚沁快速捕捉到铲土人铲一车土所需要的时间,然后调整自己的节奏,否则她十分钟推五车土也不成问题。 推土的工作相对轻松,中午时就去食堂吃饭。 楚沁深深地觉得自己带馒头的决定非常正确,这里的饭份量虽多,但她是个大胃王,管其他人饱但是不管她饱,完全不够她吃的。 平常不干活也就罢,这一整日都在干活,食堂里吃的七分饱就不顶用了,得用馒头来垫垫肚子。 再有食堂的饭真不好吃,前段时间吃惯了米饭和肉的楚沁对食堂的饭菜难以下咽。 好歹她还知道粒粒皆辛苦, 从末世来的人大约就是不管食物多难吃,都会珍惜地把食物吃了绝不浪费。 这日,距离楚沁来水库已经过去一周了。 雪在下,工没停。 楚沁开始负责挖土,她的实际果然让人震惊,水库人员组组长惊诧得不行,心想:难怪老韩不肯放人啊。 这要是提前一个月来他们水库,他们水库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几日下来,整个水库的工作者都认识并且熟知楚沁了。 倒不是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晓得她干活干得有多起劲。 而是组长很看重她,具体表现就是组长竟然送给楚沁半条鱼,原因是因为她干活干得相当好。 楚沁拿到这半条鱼时脑袋突突,强忍住扶额的冲动问:“组长,能问一下您这条鱼是哪里拿来的吗?” 虽然鱼都长差不多,但楚沁莫名就觉得这条鱼大概率产自竹林边的水潭。 给她鱼的组长叫张布,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张布道:“我哪里晓得,是孙玉宣给我的,后勤归她管。” 楚沁看着这鱼,暗暗叹气,然后看向还在工作的楚婶儿。 自从她找楚婶儿说过鱼的位置后,楚婶儿应该是有去钓鱼的。 楚沁还倾情贡献了她制作的鱼饵,她觉得自己能钓到那么多的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鱼饵做得好。 钓到多少就不晓得了,反正楚沁那两天虽然都呆在家里,但她有望远镜啊,每日都会站在菜地里,用望远镜看看村里的动静。 连续两天,都瞧见楚婶儿和楚小叔一同往竹林水潭方向走去。 不过看楚婶儿那几日的状态,明显是红光满面啊,像是捡了钱般,楚沁多少能猜到她钓到的不算少。 也确实不少。 等张布走后,楚婶儿就偷偷过来,低声对楚沁说道:“我和你叔得了六条鱼呢,还都是比较大的,我猜那地方是被发现了。” 楚沁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好半天才叹气道:“也挺好,反正咱们鱼都够吃了。” 就是养鱼的人惨了,跟种植的地瓜即将成熟却被野猪拱了的张飞燕一样,怕是得疯啊。 果然! 在楚沁拿到半条鱼的第二日,水库就获得一大批的鱼。 就是从竹林水潭那里获得的,说是对水潭有规划,将来或许是要跟水库流通,于是在实地考察中发现了这个水潭中的鱼很多。 这还能放过? 当然不能啊! 那阵仗,简直是锣鼓喧天,恨不得买几挂炮来使劲儿放。 水库后勤当即就找了船找了渔网,直接带着十几个人去捞,捞了整整一上午,带回来两筐的鱼。 楚沁尚且淡定,但楚婶儿着实心痛,悄悄捂着胸口,只觉得痛得都快滴血了。 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鱼啊,她原本还能钓到些的啊。 都没了,全没了。 楚婶儿的心,“啪嗒”一声,就这么碎成两瓣。 有鱼后食堂的伙食大幅度提升,至少这两日吃饭时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碗热乎乎的鱼汤。 食堂里的人也是有点本事的,反正鱼汤做的怪好喝,汤白味鲜,又撒上点葱花,楚沁一往下肚浑身出汗。 看来不是她们没本事,而是原先的食材压根没办法让人发挥。 这件事也传很广,楚沁发现鱼捞起来的当天就有人急忙赶去水潭。 她也不晓得是不是养鱼的人,反正附近几个村子都有人跑去,就是他们高树村也有。 楚沁可算是晓得张飞燕是怎么知道的水潭有鱼了,她把这件本在张飞燕记忆里的事经历一遍还参与其中,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两日下来,水潭迎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楚婶儿渐渐看开。 “反正我有六条鱼,够吃了,吃到明年后尽够了。” 她反复说着这话,说的时候似乎还是瞪着眼咬着牙说的,这又让楚沁觉得她没咋看开。 水库的工作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进行下去。 楚沁站在巨坑里,汗如雨下,一出头一出头地把泥挖出来。 在进入这项工程之前她无法想象,单纯依靠人力怎么能挖得出这么大的水库? 当她站在暂时还浅浅的坑底,看着周边的人依靠双手不停地把水库延伸出去,如同最普通的蚂蚁一般,用微弱的力量改变这片土地,楚沁心中不由得微微震动。 她看小学课本时学过一个词:愚公移山。 而他们如今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这个时代的愚公移山。 渺小,而又伟大。 又过两日,雪越下越大。 水库的管理人一直在拖,拖着不让工人们回村里。 但下雪嘛,活得停了,不停也是干不下去的,楚沁明显感觉到土冻硬了都。 比往常难挖得多了,抬头看看正蹲在旁边的张布,心想:应该快要回家了。 她猜得很准确,张布在即将要去吃午饭时透露:“明儿大家就不要来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几日等待过节吧。” 场上显示安静一瞬,而后爆发起热烈的欢呼声。 “真的吗?往后都不要来啦,我听着怎么这么像做梦呢?” 张布笑骂:“拉倒吧!想屁吃呢,等年过完后还是得来的。” 楚沁心道:到那时怕是就来不了啦。 春耕在即,村里不可能会放那么多人去挖水库的。 农村里,永远都是农业生产为上。 不管是挖水库还是炼钢铁,农闲时自然没事,农忙是必须得给农业生产让道。 “哎!总算可以回家歇歇了。” “是啊,听说东湖和松明边上的农场要搬走了,赶紧歇下来,让人有空好进去瞧瞧有没能用的东西。” 楚沁耳朵竖起来。 搬走啦? 这就搬走啦,所以那片地空出来干啥的? 好奇的人不止她一个,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有人问出她这种问题。 “谁晓得呢,我是瞧见前天有几人到那附近去走去看,不像是咱们本地人,大队长和村支书对他们怪客气的。” 楚沁心中疑惑:难不成是城里人? 因为这时候农村人和城里人其实区别真挺大的。 城里人吃公粮,有各种票,特别是布票。 衣服有许多补丁,磨损得很厉害,宽大却不合身的不一定是城里人,但衣服穿得很齐整的,甚至穿中山装和白衬衫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城里人。 “我觉得像是要建啥玩意儿,听了一嘴,说什么厂啊不厂的。难不成……建厂?” 这话说完旁边人哈哈大笑。 “想啥呢,咱们这里怎么建厂,建什么厂?你想太多啦,谁会在山沟里建厂。” “保不齐是你听错了。” “哎别说,我倒是觉得有可能,要不然他们大老远的跑来看啥?” 楚沁心中暗暗点头,她也是这般觉得的,或许真的是建厂。亦或者又有一批移民来,就是这些事儿。 中午,在食堂吃饭。 楚沁一般是蹲在食堂外吃的,因为食堂里没有座位。 她这一趟水库工作下来,手上冻疮复发了,脚上冻疮也生出来了,就连前段时间贴秋膘贴到身上的肉都掉了。 若问她得到什么? 她得到在下雪天里蹲在毫无遮蔽的地方,还能把饭吃得很香的技能。 楚沁此刻就端着饭碗,默默远离人群,来到一处大树下。 她往嘴里扒饭,鹅毛似的雪纷纷落下,落在她的头发上,也落在她的饭碗中。 只见晶莹雪白的雪落在饭碗里时被食物的余温一影响,立刻化为水,渗透在食物中。 楚沁抽抽嘴角,无奈闭眼。 老天爷,她就想简简单单吃个饭。 楚沁三下五除二就把饭给吃了,将碗筷洗了洗放在自己的竹筐里后继续工作。 挖水库的人中,要说特别偷懒的也没有,反正大家啥时候吃完就啥时候动工,楚沁开始挖土时坑里已经有许多人在挖了。 楚沁感慨,她不晓得这个水库修多大,从张飞燕的话里推断的话,应当就是中等大小。 渐渐地,吃完饭继续工作的人越来越多,楚沁除了喝水外只停下来过一次,为的是吃馒头垫肚子。 等天色变暗,时间来到五点之时,铜锣终于响起。 “铛铛铛铛铛铛——” “下工!” “呼——可算是下工了!” 有人乐得都恨不得跳起来,冬日工作实在是太过磨人啊。 楚沁也露出浅浅的笑意,楚婶儿则忙不迭地跑去把两人的竹筐都给带来:“别去挤了,东西我拿来了,咱们直接回家吧。” “那小叔呢?”她问。 楚婶儿无所谓:“嗐,你管你小叔,反正他手上没有钱,不怕他去打牌喝酒就行。” 楚沁:“……” 她发现了,楚婶儿是真的很无所谓,明明楚小叔也在水库里工作,但两人极少见面,更是很少说话,平常连吃饭也没有一起吃。 母胎单身的楚沁是有些不解的,两人要是一同在家里就还行,若在外头,颇有点相看两生厌的感觉。 这就是爱情?! 楚沁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起来了。 她提着竹筐慢慢回家,因为风雪大,走上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中。 回到家,楚沁彻底松口气。 好了,直到今天她今年的活才全部干完,着实让人心酸呢。 楚沁烧锅水来洗澡,顺便把衣服洗了,然后把今儿挂在外头的衣服收进来。 她摸了摸昨天洗的,毫不意外,没有干。 又摸了摸前天洗的,嗯,还是没干,甚至大前天洗的都没干。 至于为什么只到大前天,因为她把衣柜翻好几遍了,也就找出这么几套衣服。 哎!她还是穷人啊。 终极梦想:衣食无忧。 她目前只做到暂时食无忧。 今日难得有空,楚沁干脆把这些衣服都收进来,将烘笼给拿出来,放在亭子里,再把木炭点燃。 建这个亭子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有了亭子后使得楚沁能在雨雪天时在外头待着。 楚沁把还未彻底干透的衣服放在烘笼上,她坐在旁边等待。 等待啥?等待翻动衣服,不翻的话衣服会被烧了的。 当然,衣服不至于被点燃,咋说呢?就是会变硬。 楚沁为了避免自己没衣服穿,就只能时时守在烘笼旁边。 虽然下着雪,但是有烘笼在,烘笼不停地提供热量,她倒是没怎么觉得冷呢。 在烘衣服前,饭也做下去了。 冬日她爱喝骨头汤,今天炖的就是猪腿骨汤,用的是竹荪。 她当时攒的竹荪果然有用,炖汤喝美滋滋的,竹荪特有的香味儿和骨头香味混合,适配得很呢,楚沁很喜欢,超越海带骨头汤成为她心头挚爱。 接着又把当时得到的半条鱼烧了,直接用豆腐焖。 豆腐来自杨小舅,杨小舅今天早晨早早地给她送来了豆腐,大概率是他自家做的,摸着还热乎着呢,她当场就切一小块来蘸酱油吃,吃完才去水库的。 楚沁边翻动衣服便思索:明天,哦不,后天她也磨豆腐吃。 明天自己得休息一天,争取在床上睡到吃中午饭再起来。 天冷了,张婶儿天天都得因为张飞燕睡到临近吃午饭时才起来而骂她。 楚沁心想:我也得试试! 虽然有点困难。 大前天和前天的衣服都基本烘完了,如今只剩昨天的和今天的。 今天的倒是还可以挂着滴滴水,昨天的虽然挤不出水来了,但依旧湿润润的。 楚沁把衣服放到烘笼上的一瞬间,烘笼立刻冒起白雾。 顿时之间,烘笼上方烟雾缭绕,楚沁闻着布料被高温烘烤过气温有点不舒服,耸耸鼻子干脆离远点。 昨天的衣服水汽多,也不需要一直留着,楚沁就去屋里将两个砂锅都从火炉上端起来。 砂锅放在桌上,楚沁又跑到蒸米饭的木桶上看看。 打开盖子,饭香扑鼻而来。 楚沁深吸一口气,再度关上,恨不得烘笼里的火力再旺些,赶紧烘干让她吃饭去。 终于,将近二十分钟后衣服烘得差不多,还没彻底干,但在点燃壁炉的卧室里放一晚就能干透。 楚沁撒腿跑去吃饭,急匆匆地把饭装一大碗。 看到小白围着她鬼叫,还扒她的腿……楚沁怒了! “刚刚不是给你吃两大块肉了吗!” “还给你吃了烤地瓜!三个地瓜!” 她想骂人,不,想骂狗,话在嘴边还没出来她就又憋回去。 没意思,跟狗较劲儿能有啥意思。 77 建厂消息 制作麻花 从水库工作结束回家后, 很快就到腊八。 腊八粥,吃几天,过了腊八就是年。 粥她没吃,但过年这件事得开始准备, 首先就是要大扫除。 楚沁大扫除过好几回了, 对流程很熟悉, 找个太阳升起阳光明媚的天气给家里来个大清扫。 因为她惯爱攒东西,楚沁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着实不少。 有些东西被虫蛀了,有些东西放着发霉了, 通通都整理到院里来。 能烧的烧, 烧不了的扔院外去。 就连小白的狗窝,都被她重新换了一个。 以及小白这条狗,正午时分温度最高之时都被她按在桶里清洗, 足足换了遍水,等到水清澈后才算完。 大扫除用了一天的时间,费劲儿却不算费时间,制作各项年货才是重点。 她的物资充裕,不需要再去公社或者县城购买东西。 楚沁想制作麻花,这玩意儿能存放的时间久,没事干时偶尔拿两个出来就能消磨半天的时间。 只是它的制作过程很麻烦,楚婶儿得知她要做麻花后就道:“要不然咱们一起做吧,材料你出一半我出一半,做完的平分就行。”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又感慨说道:“当初我跟你妈一起做米糕时也是这样呢。” 她现在也不怎么忌讳在楚沁面前提楚沁的爹妈了,大概是感受到楚沁已经没了那股伤心欲绝的情绪,觉得楚沁已经想开。 楚沁愣了愣:“这样也好。” 毕竟两个人做总比一个人更快。 只是没过多久又变成人,楚沁把面粉和油等材料拎到楚婶儿家时, 看到张婶儿也在堂屋中。 楚婶儿笑道:“你张婶儿也要做麻花呢。” 楚沁把东西放在桌上:“那就一起呗,都是做嘛。” 制作麻花要用到大量的面粉,糖和油,还得用到鸡蛋。 这些东西都是乡下有的,她们人各出一份,早早的便开始做。 楚婶儿制作这个最拿手,在揉面团时都是她上手做的。 楚沁认真记住楚婶儿的步骤,只见楚婶儿把份面粉都混合在一个大木盆里,接着再加入油盐糖。 是的,还得放盐呢。 搅拌搅拌后加鸡蛋,再搅拌,搅拌成絮状后加水揉成面团。 楚婶儿揉面团时楚沁就自觉去烧火,等她揉完要开始做时楚沁就拿着抹布擦拭灶台。 张婶儿看着眼红。 真不是她爱骂自家飞燕,实在是自家飞燕比不上人家的一半。 指的不是干活方面,而是眼力劲儿方面。 瞧瞧人家楚沁,事事都能在她婶子吩咐前就做完,还做得很妥帖。 她家飞燕……这会怕是还在床上睡觉。 张婶儿真心觉得人比人气死人,但到底是自己闺女再嫌弃也是自家的啊。 她叹叹气,把蛋壳给扔到院里让鸡吃,然后摆出几张板凳来,在面团发酵期间几人就坐在院里说说话。 今日没下雪,太阳悬挂在空中,能把人骨头晒得暖洋洋的阳光洒满整个院落。 楚沁左顾右看,来这么久才想起楚小叔,问:“婶儿,小叔呢?” 楚婶儿撇撇嘴:“你小叔上山砍柴去了,在家里窝这么多天总算被我赶到山里去。” 张婶儿不由得捂嘴笑,今天早上她在自家听了好一阵隔壁的干仗声。 楚婶儿得意得眉毛都要飞发鬓里,深深觉得把楚小叔的钱收缴的这件事做得再好不过。 她又道:“楚红和楚建在上课,楚红还好,楚建就是个跟他爹一模一样的懒货。” 说完看向楚沁,纳闷道:“你们楚家,祖上传下来的那点机灵全部在姑娘身上,你叔和你弟都是懒货憨货,也是奇了怪了。” 楚沁:“……” 倒也不是,应该算在楚红一个人的身上。 楚红是读书好苗子,就连楚沁这种深居简出的人也从两位知青老师的口中听到过楚红读书特别厉害的话。 说她有天赋,一点就通。 说她足够勤快,布置的作业是别人的两倍却依旧弄虚作假,都认真完成。 楚沁蛮佩服这种人的,她觉得自己就算是穿越得更早些,穿越到原主像楚红的这个年龄里,读书也读不出楚红的这种成绩。 她在读书上的悟性远没有楚红出彩,而悟性这玩意儿不是重生或者穿越,亦或者随着年龄增长就能提升的。 张婶儿听着再度心酸。 要命,这楚家是不是祖坟埋得好所以风水也好,否则怎么好苗子一个接一个的出。 好在楚婶儿没有继续聊这些话题,她和张婶儿说起最近十里八乡最火热的话题来。 “乖乖,所以劳改农场那块地真的是腾出来建厂?”楚婶儿磕着瓜子问,顺手给张婶儿些。 张婶儿是万事通,啥消息她都懂点。 她点点头:“应该是的,还有人去问咱们公社的公社书记,只是公社书记没说。” 说着,她看眼门外压低声音:“你不晓得,咱们公社的这位书记像是要调职了。也不知道新来的是啥书记,能力咋样。” 楚沁心说:这得问你家张飞燕,她最懂。 其实楚沁也很好奇,毕竟公社书记能力品行如何和他们的将来息息相关。 韩队长前段时间就顶不住了,在楚沁去水库工作的前一日时就组织人开始挖坑,为的就是制作那个脱氧磷肥炉。 现在村北原先是荒地的那片地方简直遍地开花,都挖满了坑。 楚沁轻易是不敢去那里的,她怕自己一不小心摔倒在坑里。 那片地方,就是野猪野狼来了都走不了几步路! 说起野猪野狼,楚沁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在大雪封山前再去一趟山里呢,特别是清泉峰和白石山,这两处地方她都挖了陷阱的。 两婶子聊得特别欢快,楚沁就坐在一旁,静待面团的发酵。 只是没等面团发酵好,隔壁张婶儿家就传来声音。 是张飞燕,张飞燕不可思议道:“啥?什么建厂,建什么厂!” 这声音吓人一大跳,还没等楚沁回神反应过来,就见两家相邻的墙头上窜出一个头来:“妈妈妈,你说什么建厂?” 冷淡如楚沁,在此刻也不禁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 张飞燕嘴里含着泡沫,手上举着牙刷,正急不可耐地询问呢。 张婶儿腾地起身:“死孩子,这是要把你娘我吓死呢。” 张飞燕“呸呸”两下吐出嘴巴里的泡沫,趴在墙头瞪大眼睛问:“妈,你先跟我说说哪里要建厂,建什么厂?” 张婶儿坐下,不耐烦道:“建啥厂也跟咱们没关系,问那么多干啥?” “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 张飞燕心脏砰砰跳,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楚沁。 楚沁:“……” “不是,你看我干啥?” 她很无语,从张飞燕反应来看,上辈子是没建厂的,但这事真的跟她没关系。 其他事她或多或少有掺和一脚,或者有推一手,甚至因为她的出现产生蝴蝶效应。 但建厂这么大的事儿,楚沁这双小小的翅膀又怎么能推动如此巨大的变化呢? 是啊,张飞燕也在想,楚沁是怎么推动的呢? 两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因为这世间事儿本就是一环扣一环。 今年浮夸风盛行,原先全国各处亩产量都“节节攀升”,可真攀升假攀升又怎么会没有数呢? 有些事不能动,但不代表不会查。 等到上头开始清查时,到底有多少亩产量都给你查的明明白白。 巧就巧在新明县的扬子沟公社产量位于全市公社第31,而上辈子则是30。 和前一名差得不多,正好就是高树村前后两辈子相比少交的量。 更巧的地方是清查之清查前30名的公社,扬子沟作为31名,可不就脱颖而出了。 因此,扬子沟公社即将迎来一位和上辈子并不相同的公社书记。 而这一切楚沁和张飞燕都不可知。 这位新书记是省城人,能力不错的同时还背景深厚。 她如今正在准备任职,准备年后来任职。 按理来说她不会来扬子沟公社的,托家里的关系,大概率是会在一处交通比较好,人口更多面积更大的大型公社中任职。 但还是那句话,人家家里是有关系的。 省里即将组建一个国营机械厂,具体名字是国营红星机械厂,虽挂在钢铁厂的名下,但实际上却不归钢铁厂管。 包括选地方,原本选的个地方都各有各的优缺点,在一次次的会议中,终于把本市的南郊郊区位置给排除了。 那里地方小,不够用。 人口还杂乱,不够清净,很容易出意外。 后来就在上源市和新明县之间徘徊,商量了好一阵子都难以决定。 上源市有基础设施,但新明县通火车。 上源市人口多人才足,但新明县那个位置四面环山,路小却好修,能修出直通火车站和公路的大道来,能够很好地保护机械厂。 最后就是投票了,新明县最终以一票之差获得机械厂的所有权。 那一票是新书记的老舅给投的,他本就不知该如何抉择,但外甥女既然要去新明县担任新书记,他也就随手投了新明县。 谁能想得到,差的就是这一票。 这位老舅丝毫不晓得自己这一票投的有多么惊天动地,他回家就跟外甥女感慨:“文珺你运气真不错啊,等这个新厂建成,你要任职的地方会有一派新气象的,你自己多打算打算。” 秦文珺愣住。 天降大饼吗? — 除夕前,县里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新明县和松明县交界的地方确实要建厂。 所有人都对此喜闻乐见,甚至恨不得敲锣打鼓放鞭炮,不热闹个天夜的不算完! 村支书老大把岁数,听到这消息差点没撅过去,还好是韩队长拖住他帮他站稳。 “真的?”村支书不可置信问,“真决定啦,不是哄咱们的,建在劳改厂那里?” 韩队长死命点头:“这件事我还能骗您吗,县里文件都下来了。” 村支书乐得合不拢嘴:“你可知道要建什么厂?” 韩队长脸上一僵:“机械厂。” 村支书乐呵的笑容顿时消失:“啥,建机械厂?” 不怪他笑容消失,而是机械厂的门槛高,他们附近的公社大队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会困难许多。 若是什么纺织厂,或者罐头厂之类的厂,村支书觉得他们大队能送进厂里一批人。 但机械厂…… 天爷,能进去两个都算他们大队有福的了。 韩队长说道:“叔你别气馁,从前这些厂子离咱们离得远,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也没有接触过他们厂里端铁饭碗的。如今离得近,也该让大队的人看看读书是不是有用。” 刚知道这消息时他也气馁啊,但楚沁说的不错,机械厂坐落于他们大队边,总能给他们大队带来一些新气象。 楚沁从白石山回来,在村口碰见从县里回来的韩队长,她比村支书还要更早知道这个消息呢。 再者,明面上的好处没有,隐形的好处却多。 看这架势,机械厂指定不小。 楚沁在钢铁厂待过,哪里不晓得这种大型场子就是一个小社会。 里面有宿舍,有理发店,有食堂,有电影院,甚至还有医院。 厂里人多,人一多,人家私底下会不会找你换些东西? 总之,尽管安心。 — 其实楚沁也是蛮糊弄韩队长,她自己此刻都还觉得遗憾呢,哪里能想得到韩队长还真把她的话听进去。 哎!只能说韩队长太过信任她。 楚沁回到家,本想找机会去找张飞燕打探打探,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机械厂绝对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而机械厂的到来是一件大事。 或许从这件事之后,张飞燕关于上辈子的经历和记忆就有许多不能借鉴之处。 楚沁从来都不会只依靠张飞燕的记忆去行事,更多的时候是顺势而为。 机械厂……楚沁摇摇头,她学历不高,很难进去。 能进去也是去后勤这种地方,但后勤也是肥肉,轮不到她来咬一口。 想着,楚沁就把这事抛一边。 她放下背上的背篓,到后院去,从空间里放出一头野羊来。 是的,又是一头野羊。 看来白石山野羊颇多,只是这头野狼不是她在陷阱里发现的。而是野羊在饮水,楚沁在溪涧边发现的。 楚沁当然不能放过,当场扔下竹篓提刀跑过去,和野羊决斗一二。 为此她还摔到溪涧里,身上全湿透了,韩队长发现后才急急忙忙让她赶紧回家,否则还得拉着她说上半小时。 楚沁将野羊放下后就去烧水洗澡,这头野羊要比前一头更重,起码要重上20来斤。 她顿时就感觉自己发了,清泉峰也没有什么兴致去了。 楚沁决定把这头野羊拿一半给杨小舅,请杨小舅帮忙换粮食。 她想阔气一把,不换地瓜,不换稻谷,换面粉。 如果可以她更想换麦子,其实隔壁省就是产麦省,他们这里偶尔也是能看到麦子的。 楚沁边想边洗澡,越洗越激动。 生出几分好心情,她就开始嫌弃洗澡用的小木桶了。 冬天还是要用大木桶洗澡比较好,刚好杂物房里还有几根木头能做泡澡桶,冬日里待在泡澡桶泡着,泡个半小时什么寒气都能泡没。 洗完澡,楚沁还是打了几个喷嚏。 她又给自己熬了碗浓浓的姜汤,还磕两个鸡蛋去,喝完后浑身出汗。 姜汤味道实在不好,楚沁去卧室,把壁炉点燃,然后打开橱柜,拿出里面的铁盒来。 铁盒里放着的是她前几天在楚婶儿家制作的麻花。 当时面团发酵好后直接切成小剂子,剂子搓成长条,再对折搓成麻花状,下油锅炸,炸得金黄酥脆,楚沁爱死这一口了! 78 年末抽奖 小舅劝说 楚沁开始宰杀野羊。 嗯, 流程很熟悉,她认真看两眼沾了血的杀猪刀,决定等会儿宰完野羊后就去抽盲盒。 野羊很快杀完,楚沁把羊杂取出来, 剩下的羊肉一分为二, 都放入空间中。 羊杂仔细清洗, 洗完再焯水,接着放入砂锅中让它慢慢炖煮。 冬天嘛,还是下雪天, 当然要吃羊杂汤。 所有羊杂她都炖了, 炖了满满一大砂锅,快炖好时再放些枸杞和萝卜,估计能吃三天。 忙活完这些, 楚沁迫不及待躲到卧室去。回回进入卧室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啊,舒服呀。” 暖洋洋的,仿若温暖的春日。 她从白石山下来时还随手折了几支梅花,这会儿梅花就插在略有缺口的陶罐中,而陶罐摆放在书桌上。 梅花在点了壁炉的屋里暗香浮动,空气中竟然带点梅花香。 楚沁优哉游哉地坐在书桌前,又吃了两个麻花,拍拍手把抽屉中的笔记本拿出来。 在物资的那一页,记录:1959年,一月四日,立春,白石山得野羊一头。(100斤,肉重60斤,骨头重20斤) 因为如今家里东西多且杂, 楚沁特意又将记录本给整理了一遍,在物资上记录的更为详细和精准。 没忍住,又捏起根麻花,她翻动前一页。 前面记录的多是她这段时间从游戏系统中抽取到的东西。 其中,她抽取了六回周抽盲盒,两回的月抽盲盒。 从周抽盲盒中她获得墨水两瓶,这墨水刚好配套她从前抽到的钢笔,还算有用处。 奈何这花费了她两回的周抽,而且两瓶都是小瓶装的,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见底,实在不合算。 获得蛤蜊油一个,蛤蜊油由蛤蜊壳装着,将将她半个巴掌大。 楚沁还挺稀罕,因为蛤蜊油能滋润皮肤,特别是在秋冬两季,把它涂抹在手上和脚底是最好的,能防止手足干裂。 她抽到那天就急巴巴地打开用了,如今已用完四分之一,效果还不错。 其实蛤蜊油供销社里也能买,和她抽取到的这个差不多,就是不晓得里头的成分是否相同。 楚沁又往下看,她还抽到两个铁盒。 是的,空荡荡,啥都没装的铁盒,正方形的,长宽都是25厘米,高倒是挺高,足足有10厘米。 但别说,比起墨水楚沁反而稀罕这两个空铁盒。 实在是她太缺少容器! 而且这两个铁盒只需要花费一次周抽,妥妥的物美价廉啊。 泪目啊,谁能想到她家最多的东西的陶罐呢。 买再多陶罐似乎都不够用,再这么下去楚沁真的得开始着手烧陶了。 如今两铁盒都被她拿来放东西,一个放前不久做好的麻花,放进去用盖子牢牢盖上,能死死隔绝空气,使得麻花一直保持酥脆。 另一个放置她游戏通关获得的饼干。想到这儿楚沁就苦恼,这些饼干该咋办呢,她空间背包没空位了,饼干再放在外头还不吃迟早得坏呀。 其余的两个周抽奖品也比较合她心意,一个是五斤的生石灰。 楚沁抽到时实在纳闷,生石灰? 这玩意儿给她干啥呢? 虽说楚沁满头雾水,但生石灰到底有杀菌消毒的作用,偶尔还是能拿来洒洒鸡窝的。 实在没用处,还能中和酸性土壤。 楚沁学了几个月的书,可不是酸性碱性还搞不懂的人了。 另外一个就是一管牙膏。 她算是懂了,这一阵子抽到的日用品会比较多。 不过连续六抽都抽不出砖头瓦片,楚沁心里不由得毛毛的。 她皱着脸疑惑,难不成往后都很难再像先前那般抽三回总能抽到一会砖头瓦片啦? 楚沁有点不舍,她还想依靠抽盲盒把建房子所要用的砖头瓦片给凑齐呢。 如果往后抽中的概率低,那么她不仅得想办法烧陶罐,还得想办法烧砖头。 毕竟砖头贵嘛,是建房子的最大头开销,能自己烧还是自己烧。 周抽就这些,至于月抽,那可就有得说了。 时隔将近一年,楚沁再次获得树种。 这回竟然是桑树。 嗯,桑树。 按照以往的经验,应该是果树的。但是桑树……好吧也算,桑椹可不就是水果吗? 只是这个桑树的buff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棵桑树的buff可是“养蚕神树”啊,楚沁不得不多想。 想啥?想着要不要等桑树长叶子后搞几只蚕回来试试。 另外一个月抽盲盒是平平无奇的香皂,是的,是香皂,还是薄荷味儿的,和供销社卖的一模一样。 用来洗衣服太奢侈,楚沁把它放洗澡间去平常洗头洗澡时用。 这些就是她这段时间所抽到的东西,今天还能抽次周抽。 楚沁点开盲盒机,暗自祈祷:看在我刚刚杀头野羊的份上,来个好东西吧! 点击,滚落,再点开。 [恭喜玩家,获得手表碎片×1!] 楚沁腾地站起身,惊讶得张大嘴巴,再三看过提示后,回过神来喜得合不拢嘴。 天呐! 手表碎片?! 楚沁忙不迭问:“系统,手表总共有几个碎片?” 系统总算没那么智障了,屏幕上现出一行的提示来:[注:手表碎片共有24个。] 楚沁:“……” 简直大喜大悲! 24个……她得收集到啥时候,收集几年才算完,要她老命了。 再者,看这架势,要收集24个手表碎片,就说明至少要花费24次的周抽机会。 她这24次周抽得到的奖品加起来,未必就抵不过一个手表啊。 楚沁嘴角抽抽,脸蛋臭臭。 果然,系统不会给你馅饼吃的。 一口都不给! 羊杂汤慢慢炖完,从临近中午炖到傍晚,彻底炖烂糊后她才满意。 楚沁并没有蒸饭,羊杂汤配馒头吃也是很不错的。 就这么一口羊杂汤一口馒头,满足的一顿结束。 楚沁穿着单薄的衣服躺在床上,把腿露到被子外却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舒舒服服。 辗转反侧,把机械厂的消息在脑袋里过一遍,最后沉沉睡去。 翌日。 楚沁带着宰杀好的野羊前往静水庄,杨小舅正巧不在家里,是舅母接待的她。 刘芝:“你舅舅在县城呢,他昨儿去的,不过也快回来了。” 楚沁好奇:“小舅是在县城过夜?” 刘芝点点头:“他经常在胡威家过夜。” 楚沁心想,小舅和胡威的关系还真是好。 她把麻袋放在墙根边,接着从里头拿出一斤的羊肉来,再拿一斤的羊骨头道:“舅妈给你们吃。” 刘芝吓住,连忙看看门外,着急忙慌地放下杯子去关门:“楚沁你这是从哪儿得到的羊肉?” 肯定不是买的,最近没听说有卖羊的。 楚沁笑道:“山里,我在山里碰见一头受伤的野羊。” 刘芝惊奇,然后推辞。推辞不过,却也没多问。 作为和杨小舅同床共枕的人,她多少能猜出来楚沁是有点打猎本事在身上的。 她和楚沁平常也不算亲近,刘芝只让楚沁坐在家里,又给她端了鸡蛋水,楚沁逗逗小表弟,半小时后就看到了杨小舅。 杨小舅停车进门,抬头 ——堂屋里坐着个楚沁。 他不禁停下步伐,很想转身出门。 楚沁眼睛一亮:“小舅,你回来了,我有事儿来找你呢。” 杨小舅没好气:“我晓得,你要是没事也不会来找我啊。” 刘芝赶紧道:“你好好跟人家说话,楚沁带了羊肉来,非要给,你们舅甥两自己说说。” 杨小舅拍拍额头,不可思议道:“你别跟我说你这是在山里找的!” 楚沁笑笑:“您猜对了。” 杨小舅震惊,然后沉默万分。 每次楚沁提着山里猎来的东西找他时,他心里总会蠢蠢欲动。 干啥?想上山。 每回的第二天他都要腾出时间上山一趟,然而回回颗粒无收。 在他看来楚沁打猎就跟喝水一样简单,也是奇了怪了。 杨小舅神色缓和了点:“所以你想找我换下东西?” 楚沁点点头,指了指麻袋:“小舅,我带了半头的野羊来。” 杨小舅神色再度好转,野羊是特别好出手的物资,特别是在这冬天。 都不需要找别人换,就是他自己和胡威两个人都能吃下这半头的野羊。 瞧瞧,楚沁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气人,明明也能很乖巧懂事的。 杨小舅心情一好,掏出两张工业票给她:“我听说你在找工业票,我刚好有两张,给你用。” 楚沁也不客气,接过工业票,愣了愣又奇怪地看着杨小舅:“小舅你听谁说的,我好像没跟人说过。” 杨小舅疑惑,想了想,恍然道:“我听陈天章说的。对了,你跟他比较熟?” 楚沁摇摇头:“不熟,认得出人和名字的那种。他想找我买粮食呢,我拒绝了。后来我想找他换工业票,用……肉换,但是他当时没带工业票,就作罢了。” “对了小舅,他又来新明县啦?”楚沁摩挲两下手里的工业票,觉得还不够。 紧接着又觉得他的工作实在清闲啊,竟然能频繁地从市里跑到县里来。 楚沁羡慕得紧,她都不常去县里呢。 杨小舅“嗐”了声,把麻袋提起来,闻了闻眉毛一挑,好新鲜的羊肉! 他心里算盘快速打起来,琢磨着怎么都得多换些粮食才行。楚沁肯定是要用羊肉换粮食的,不必多说都知道。 接着才道:“他没来,他在信上提的。” 楚沁:“你们还通信啊。” 吓煞人也,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杨小舅没多说,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这一袋子的羊肉。 他问:“你是换粮食对吧,是准备换精细粮吗?面粉还是米。” 楚沁沉思片刻,还是坚持想要小麦,便说:“有没可能换小麦?” 杨小舅讶然:“你确定?” 楚沁点点头:“小麦能存放得久些。” 杨小舅忽然就沉思起来,是了,小麦放几年都是可以的,他自己要不要也去换些小麦来呢? 楚沁:“所以,小舅行吗?” 杨小舅回过神,点点头:“这没问题,我大概三日后就能给你。” 楚沁笑容绽放:“谢谢小舅。” 杨小舅挥挥手:“不用客气。哦,对了,你没有听说机械厂的事儿?” 楚沁:“当然听说了,这事儿到处都在说,我哪里会不晓得。” 杨小舅:“陈天章来信说,说机械厂和钢铁厂还有些关联。你当初好歹在钢铁厂当过替班工人,有这层关系,也不晓得能不能在机械厂搞个临时工来。” 楚沁:“……” 她大为震惊:“做梦呢,怎么可能呢,这算啥关系啊。” 杨小舅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天真不懂事的小孩般,劝道:“你不懂,你在钢铁厂多少认识那么个把人,只要有心消息知道得就会比旁人多些。那些个城里人,很多时候不就是比咱们先晓得招工消息招工条件,以及人脉吗。 你要是能和你当时在钢铁厂认识的人通通信,问问人家知不知道点内幕消息,到时候你就是快人一步啊。 再者说,你能力这么强,我就没见过谁比你能干的,所以你得抓住这个机会,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像这种厂子,也就是刚开厂时会多招些人了。等你往后后悔了,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杨小舅难得说这么一长串的话,说完直接倒一碗水猛喝下肚。 嘴都讲干了! 楚沁表情复杂。 其实吧,她也不是特别想去厂里工作,真的。 她目前没啥特别缺的东西,就是暖水瓶都不是说非要不可。 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讲,否则得挨骂。心里叹气,便道:“小舅啊,你也知道我社交能力不怎么行的,我没交到什么好朋友。” 杨小舅惊诧:“你不是和江师傅关系还不错吗?” 楚沁:“一般般啦,我总不能……写信寄去厂里点名道姓寄给他吧。” 杨小舅思索:“那就陈天章。” 楚沁:“更一般,我们没啥交情。” 杨小舅:“没关系,你小舅我跟他有交情,我帮你去问问。” 楚沁一噎。 她想想:“算了,还是我去问吧。” 要是小舅帮她问,肯定是会尽最大力想把她送进厂里。 到时候,楚沁就相当于被安在火架子上烤啦,不去都不行。 杨小舅也无所谓,楚沁自己去找陈天章问或许更好:“那你晓得陈天章的家在哪里吗?” 楚沁随意摆摆手:“没关系,我可以寄厂里去。” 杨小舅:“……”刚刚还不愿意寄厂里给江师傅呢。 说完这些,楚沁回家。 她略有些苦恼,真是不想问。 但她在回家的路上也想通了,她自己无所谓去不去机械厂,但大队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是想去的。 楚婶儿当然也想去。 楚沁想着,自己是不是真得问问。 79 做豆腐酿 楚沁牵线 楚沁能拖就拖, 暂时不理这事。 第二天,这事直接给抛在脑后。 她开始磨豆浆,本来早都要磨的,但那时天还不够冷, 怕制作的豆腐酿跟豆腐会变质, 楚沁只能等到这时再做。 临近除夕, 大雪纷飞。 今年的雪落一阵停一阵,远没有去年和前年下的连贯。 但这也使得在这个冬天里村里人时不时的就能出门干活。 比如说上山放陷阱,再比如说砍柴。 当然, 更多人是去村北帮忙, 韩队长带着百来个人在倒腾他的脱氧磷肥炉,楚沁家离村北可以说是最远的,然而时不时还是能闻到那股烟味儿。 黑烟在村北上空弥漫, 而白雪从空中缓缓飘落,黑白交织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清新的空气消失,还打扰她看风景,这让楚沁很不爽。 只是不爽也没办法,楚沁嘟囔两声就看开了,她很少会让烦恼的事长时间积压在心。 韩队长看在她今年干活干得实在狠的份上并没有要求她去村北上工。正巧,楚沁也不乐意去,于是日日都在家里琢磨做吃的。 做豆腐她很熟,楚沁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做好整整五板豆腐。 给楚婶儿半板,剩下的她都自己留着。 其中两板不动,平时不管是煎来吃还是煮汤吃都很不错。 半板拿去发酵,发酵完了制作豆腐乳。她去年做的豆腐乳分给了杨大姨小半罐,剩余的都她自己吃完。 楚沁时不时会煮地瓜粥南瓜粥,配豆腐乳特别好下饭。 还剩两板, 一板半拿去炸成豆泡了,她下午的时候就拿去做豆腐酿。 最后的半板则放在户外,让零下几度的温度把豆腐里的水分给冻住。等再拿回室内结冻时,豆腐就变成冻豆腐。 这种豆腐用来煮汤很吸汁,特别是用来煮酸辣鱼头汤,她很喜欢。 不过这回做的冻豆腐她不准备用来煮酸辣鱼头汤了,楚沁想拿来涮火锅。 菜谱里有种吃法,叫涮锅子。 她家里有鸡肉有羊肉,就是熏肉也有,今年除夕就试试涮锅吧。 正好楚沁也不愿意忙活一整天,做那么一桌子的菜,往后几日还天天吃剩菜。 时间渐过,中午时她就煮了份南瓜粥。 南瓜干放不长久,楚沁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变质,于是这段日子疯狂吃南瓜粥。 小白现在看到楚沁去橱柜里拿南瓜片就想跑,楚沁两驱的跑不过它四驱的,只能憋着气把食堂打的饭给小白,她自己则吃南瓜粥。 其实冬日里食堂的饭也一般,同样是粥,但人家是地瓜粥。 新鲜的地瓜切去煮的,怎么的也比她这南瓜干煮的来得好吃。 下午,开始制作豆腐酿的馅料。 楚沁用的是冬笋,她昨日从静水庄回来后到山里挖的。 去附近的竹林,来回只花两小时。 竹林里还意外碰见黄豆子,这人也是有点本事。 黄豆子虽然把他放置在旁边的背篓遮掩得严严实实,还用枯草给遮盖住,但楚沁是谁,她鼻子堪比狗鼻子,哪里闻不到背篓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血腥味儿。 楚沁原本没在意的,你挖你的冬笋,我挖我的冬笋,但黄豆子总是时不时地用身体遮挡她的视线,似乎是怕她靠近他的背篓。 “……” 楚沁当即就不太乐意了,便多瞅了他的背篓好几眼,故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黄豆子浑身不自在,盯楚沁的眼神都跟盯强盗劫匪似的。 楚沁脸上的若有所思就变成似笑非笑,吓得黄豆子急忙说:“我挖够了。” 然后拎起他的背篓,还抱着他挖到的两个冬笋,马不停蹄跑下山。 楚沁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可怕,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懵住。 回过神,又开始挖冬笋。 冬笋不多,长得隐蔽,楚沁挖一个多小时才挖到小半麻袋的冬笋。 她拎起来,掂量掂量重量,20来斤,做豆腐酿馅料的话也足够了。 从山里下来后,当天晚上就把冬笋给剥壳放在锅里煮熟。 笋耐煮,很难煮透。 楚沁一直煮到月亮高升,要上床睡觉时才把锅里的冬笋给捞起来。 冬笋特殊的香味儿在屋里弥漫,甚至飘散到了卧室里。楚沁深吸一口气,真真觉得比肉香还好闻。 今日做豆腐酿的馅料,楚沁用的就只有新鲜的冬笋和肥瘦适宜的猪肉。 只用这两种食材就能让豆腐酿鲜美无比,不必再多加其他的。 楚沁把温热的炸豆腐泡开个小口,再将炒好的笋肉馅给塞到豆腐泡中。 她在厨房的窗户外的屋檐下摆放张桌子,还用竹篾做了个桌罩来。 做好的豆腐酿就放在楚沁特意制作的竹盘子里,盘子又长又宽,一个盘子能放下20个大大的豆腐酿。 再用桌罩给罩住,防止小白偷吃,更防止老鼠偷吃。 在冷得刺骨的寒风中豆腐酿迅速降温,再渐渐结冻,表面上生出一层的冰霜。 楚沁给自己留四个,再送六个给楚婶儿,回家时手里拿着楚婶儿给的一碗糯米糍粑丸子。 糯米糍粑丸子她不常吃,曾经在村里办酒席时吃过一回,味道令她难忘。 奈何当时没糯米,有糯米时她又用糯米做米粿了。 米粿耐放,而糍粑放着放着就变硬,变硬后再放到锅里热口感就变了,味道大打折扣,楚沁当然舍不得放弃米粿而制作糍粑。 楚婶儿家这次也没做多少,糯米捶打过后变成糍粑,糍粑搓成小圆球,再裹上黄豆粉和花生碎,惹得楚沁一边走一边吃。 到家后直接吃完一半,她刚放下碗,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黄豆子,你找我有事?”楚沁开门,疑惑地看着他。 这人不会又是找她一起种东西的吧,楚沁还不确定开春后要不要再去葫芦山种地瓜呢。 然而人家黄豆子不是为这事儿来的,他踌躇片刻问:“你想要野鸡吗?” 楚沁:“……谁不想要,你送我?” 黄豆子瞪她:“怎么可能!” 那问个屁。 楚沁心里暗翻白眼,手放在门上想关门。 黄豆子却道:“我知道你有渠道换,我这里整整有五只野鸡。” 楚沁关门的动作一顿:“五只?不是,你打哪儿抓来的这么多,莫不是把野鸡整窝端啦。” 黄豆子含糊道:“就是咱们后山上抓到的,还能哪里抓,大雪封山也只有后山能踏足了。” 楚沁心思一转,把人迎进来。 黄豆子坐在亭子中,楚沁把火塘里的火给点燃。看他几眼,坐下道:“你自己应该能卖出去吧,那啥,黑市……” 其实楚沁对黄豆子知道自己有渠道出猎物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毕竟黄豆子的细心是出了名的。 楚沁每回从山里下来看似背篓空空,但作为邻居黄豆子压根不信她真就收获空空。 黄豆子深知她能力强,虽不晓得她是怎么把猎物带下山的,却也不觉得她会空手而归。 只是他也没太深究,毕竟他骨子里还是很惧怕楚沁。 万一楚沁恼羞成怒一掌把自己拍折了怎么办? 加上黄豆子极少看见去公社或者县城,在县城的黑市上也没见过楚沁,非常容易就能猜到她私底下应该有隐蔽的渠道。 黄豆子想到这儿都头疼,纠结片刻道:“你不晓得,黑市……被查了。” 楚沁差点没站起来,不可置信:“被查啦,那不得关进去好几个人吗?” 黄豆子点点头,他有点庆幸:“还好我当时没在,平常也没有太出格。像那种经常在黑市里牵线奔走的中间贩一个没落,全给关农场。” 楚沁心中漏跳一拍。 等等,她家小舅是不是在其中? 她思考片刻,问黄豆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黄豆子:“五天前。” 楚沁松口气,那杨小舅肯定没事,毕竟他昨儿还在跟自己说话。 黄豆子:“再加上冬天雪大,咱们村现在轻易不去公社和县城了。我又没有自行车,所以就想问问你收不收野鸡。” 楚沁沉默片刻。 思来想去,收下来也未尝不可。 毕竟看小舅那模样,对肉,只要不是狼肉都还挺喜欢,甚至来者不拒的。 “我不帮你换,我只帮你过个手。”楚沁这般说道,“也就是说你这几只鸡能换多少不是我定的,得看跟你换的人愿意给多少。” 黄豆子隐隐有些不乐意:“万一给得太少怎么办?” 楚沁摊手:“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闲的慌帮你牵线了还要帮你考虑这些。要不这样吧,你定个数额,别太离谱,我再去帮你问问。” 黄豆子:“……” 楚沁真是狠人啊。 让他定数额是啥意思?意思就是如果超过这个数额,超出的部分就是她的了。 自己能定太高吗?当然不能。定得太高楚沁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她脾气大不好惹,又是自己求的她。 一时之间,黄豆子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至于让他自己留着,黄豆子心里摇摇头,留着也是被他爹妈给吃了。 他爹妈可不懂“节俭”这两字,真要让他们知道家里有野鸡,他们能一口气全给炖完,然后不管他有没在家就开吃。 哎!有爹妈不如没爹妈。 黄豆子觉得自己真是个苦逼的人。 他犹豫半晌,楚沁也没催。 掏出几个板栗来,扔到火塘里,烤两三分钟后他才出声:“……还是我定个数额吧。” 楚沁夹起板栗翻个面,猜到是这样。 黄豆子行事谨慎,是有点也是缺点。 其实她不屑于贪它换得的东西,黄豆子或许也知道,但他不愿冒险,他宁愿拿固定的数额。 最终确定后黄豆子离开。等第二天,他就把五只野鸡全都送上门来。 楚沁看着野鸡,琢磨着他这个野鸡莫不是清泉峰抓的? 要不除清泉峰外,哪里还能一口气抓到这么多只。 她肃然,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后备粮仓被人掏了! —— 晚上,吃的自然是豆腐酿。 豆腐酿有点冷了,楚沁又放锅里蒸了蒸,蒸得汁水都从豆皮中溢出来。 蒸完的豆腐酿烫得不行,楚沁中午吃剩的南瓜粥就没热,放在壁炉上温温,只要温到不冰时便端出来。 豆腐酿轻轻咬破皮,藏在皮中微小空隙里的汁水便和舌尖接触,冬笋的鲜肉的香,还有油炸豆腐的气味相互融合,成了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咸香鲜美。 咬破皮后就接触到了里头白嫩的豆腐,楚沁没有把豆腐炸太老,所以富有韧劲的豆腐皮里还携带着薄薄的一层白嫩豆腐,再里头才是她塞的馅料。 楚沁吃的眼睛都美得眯起来! 坐在椅子上,垂下的腿不自觉晃动,一口气连吃了两个豆腐酿。 等吃得有点腻了,再喝几口粥。 豆腐酿带点咸味,配粥同样很不错。 楚沁一碗南瓜粥加四个豆腐酿,再加一把的烤板栗,吃得肚皮滚圆,满足地坐在堂屋门前的屋檐下,望着徐徐洒落的雪。 雪花偶尔吹到她的身上,楚沁挥挥手,挥落在地。 今天的雪骤然变大,若夜间风雪不停,明日早晨起来积雪怕是得升至脚踝上啊。 翌日。 楚沁拿到五只野鸡,去找杨小舅。 杨小舅这下子是真想骂人了,瞪她:“你别告诉我你日日都上山。” 楚沁赶忙摇头:“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我猎的,你还记得我家下边的黄家吗,是黄家的儿子猎的。” 说着,就把黄豆子昨天说的话重复一遍。 楚沁面露好奇:“小舅,所以县城里的黑市真的被连锅端啦?” 杨小舅惊讶:“黄家那两懒货的儿子够可以呀,这事儿他都知道,看来他也是黑市的常客吧。” 楚沁把野鸡放下:“小舅,你有事没?” 杨小舅笑笑,而后面带认真说道:“我能有啥事,我跟黑市那边没多少联系,我们做的都是熟人生意,属于模棱两可,说是卖,但也可以说是熟人之间的交换,就算被发现,也有底气有借口否认,你明白没。” 他就是想告诉楚沁,有些钢丝能不踩还是别踩,就是走窄小的木板都比走钢丝强。 他杨小兴也不是见天儿的在违法犯罪的,谁会愿意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呢。 楚沁点点头,表示懂了。 也就是说那些不是“客户”,而是杨小舅的朋友。 比如说,楚沁把猎到的东西交给杨小舅,那不叫卖,而叫亲戚之间的赠予。 杨小舅再把东西赠予给朋友,朋友的回礼是同等价位的东西,就算被发现了,也无从指摘。 楚沁心说这得有强大的人脉和优秀的人格魅力才能玩转这种局面,否则分分钟玩完。 杨小舅对野鸡还是很友好的,对楚沁说的一斤野鸡换两斤半稻谷的条件也能承受。 他笑笑道:“开低了,其实换三斤都没什么问题。” “是我压下来的,一开始黄豆子还报三斤半呢,这是在做梦。”楚沁得意,紧接着又说,“您忙里忙外,总要收些辛苦费吧。” 杨小舅也不介意,开玩笑道:“到时候分你一半。” 楚沁眼睛一亮,使劲点头。粮食谁会往外推呢,自然多多益善。 说完话,又把豆腐酿给杨小舅六个,再托杨小舅把另外六个给杨大姨。 杨小舅是常去乐水乡的,楚沁许是两三个月都不会去一回,但杨小舅一个月就得去两三回。 加上除夕即将到来,杨小舅也得去给杨大姨送年货。 果然,杨小舅道:“行吧,你放在这里,明儿我就得去你大姨那里一趟。”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看楚沁的眼神有点奇怪。 楚沁:“咋啦?” 杨小舅问:“你大姨好像给你找媒婆了。” 楚沁:“……是吗,我都不知道。” 旁边的刘芝忽然一笑:“是找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大姐还托我帮忙找呢。只是我认识得人少,哪里敢接这个事。大姐托的是大姐家隔壁的兰大婶,她风评其实还不错。” 楚沁嘴角抽抽:“行吧。” 她不着急,杨大姨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非常挑剔,挑剔到吹毛求疵的地步。 这两年她和楚婶儿也不是没找过别人,但都还没把人选送到楚沁面前,更没让楚沁去和人家见面,就被杨大姨给淘汰了。 楚婶儿其实还好,楚婶儿相对来说更为务实。 杨大姨……条件列归列,但当你依照着条件找到人后她能给你列举出条条缺点来。 楚沁深深怀疑自己在杨大姨心里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即使是县城工厂里当临时工的工人,杨大姨觉得依然配不上她。 嗯,这种想法难得能让楚沁老脸一红。即使她脸皮比八层的野猪皮还厚,也不免被杨大姨的想法搞得分在害羞。 只是这样也挺好,杨大姨想要找个自己满意的人出来,怕是得找到猴年马月,不把这十里八村的媒婆全给得罪都不算完呢。 80 做酸辣粉 姐弟交流 杨小舅在第二日就带着豆腐酿和他准备的年货前往乐水公社。 同时还带上那五只的野鸡, 野鸡非常好出手,他在乐水公社正好有客户,干脆这一趟一起解决算了。 杨大姨此时也在接收年货,收的是她大儿子从部队给寄来的, 其中还有让杨大姨转交给楚沁的随身水壶。 李解放刚从炼钢处回来, 看见杨立秋在归整东西问:“李和不是上个月刚寄东西来吗?” 杨大姨叹气:“谁知道呢, 他现在也成家有孩子了,还是跟前些年一般成包成包的东西往家里寄,真是让人着急, 也不晓得节省些。” 倒不是着急他不节省, 着急的是怕小夫妻因为这事儿闹矛盾。 杨大姨自认为不是恶婆婆,在部队里帮忙照顾月子看孩子的那几个月里和儿媳妇相处得也甚好。 要说矛盾,怎么可能没有。 婆媳很容易生矛盾, 更何况是在一个屋檐下共同住上几个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真叫一个矛盾频发。 只是吵倒是没吵过,不晓得对方如何,但杨大姨自认为自己受委屈时是把委屈咽回肚子里,就怕儿子夹在婆媳之间难做人。 现在这缺心眼的,又先后寄两回年货来,搞得杨大姨脑门直突突。 她此刻就想狠踹好大儿一脚,再两手把着儿媳的肩膀,使劲儿摇晃呐喊:“真不是我喊你男人寄的,我才不是恶婆婆!” 平复一下心情,杨大姨再次叹气,彻底没话说。 李解放端盆水,给自己擦擦脸。边擦边凑到桌边好奇看:“都寄了些什么?” 杨大姨嫌弃地离远点:“你满身的汗味。” 李解放:“我一直在干活嘛, 有汗味不是很正常。加上炼钢炉那种地方,一阵极冷一阵极热,汗是哗哗的流。” 他抬起手臂,认真问问。表情复杂,尴尬地咳了咳,自觉地离杨大姨远点。 啊,确实有点臭。 杨大姨直到他走远一步才说:“寄了些他们那里的枣,还有……这啥?” 她拿到鼻子边闻闻,皱皱眉:“像是海货,鱿鱼干吧?咱们这里没有这玩意儿。” 鱿鱼干是大张的鱿鱼干,杨大姨放到橱柜里,说:“改明儿给楚沁一张。” 李解放扒拉两下,看到紫菜干:“紫菜也给些给她。我看她上回来咱家吃饭,挺爱喝紫菜蛋汤的。” 杨大姨点点头,继续翻,就看到水壶了。 “这应该是帮楚沁买的。”杨大姨说道,“信上说楚沁寄了两只熏野兔和一只熏鸡给他。” 李解放:“楚沁这孩子,还是太客气。” 杨大姨:“小满走后就成这样了,没娘的孩子考虑的东西总是要比别人得多些。” 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怔怔。 李解放一看,好家伙这是又想到妹妹了,赶紧岔开话题:“你最近日日去和隔壁兰白一起找女婿,找得咋样啦?” 说到这里,杨大姨就“哎呦”一声,大腿拍了拍。 她撇撇嘴,甚是不爽道:“你是不晓得,咱们附近的几个公社都没啥好男人。” 莫名被躺枪的李解放:“……” 倒不必如此嫌弃。 李解放生硬的解释:“是你太挑。你还是放平心态吧,按照你这个挑法,兰白迟早是要把你赶出门。” 杨大姨眉毛一扬:“我还挑?” 她正伸出去想给李解放数数兰白介绍的几个男生的二三缺点,就瞥见正骑着自行车到达她家门口的杨小舅。 “小兴!”杨大姨惊喜走到门口,“这大雪天的你咋来啦?” 杨小舅下车,把车推入院中,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哈:“姐,我就要冻死了,快给我喝杯热水吧。” 他手跟腿都冻得直发僵,进屋后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到火盆上放烤烤。 李解放先给他倒了杯热水,再去厨房中给他煮碗鸡蛋姜汤。 杨小舅吸吸鼻子,说道:“给姐你送年货来了。” 说完余光看见桌上还没来得及整理起来的东西,惊讶道,“李和的年货这会儿才寄到?” 杨大姨:“这是第二份。” 杨小舅就笑了笑:“那看来我也得给大姐你准备两份才行。” 杨大姨“啧”了声,嗔道:“你跟那不懂事故的比啥比,我还担心小两口闹矛盾呢。” 杨小舅把手烤的差不多了,就到院里将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大袋子取下来,放在桌上:“那指定是不能的,你和姐夫每年都寄那么多的粮食给李和,两夫妻都是明事理的,这能闹啥矛盾。” 说完,把袋子放在椅子上。 打开袋子,先拿出里头用碗装着,用盖子盖着,再用绳子牢牢绑着的东西:“这是楚沁让我带给你姐你的。” 杨大姨惊讶,边拆绳子边问:“她又做啥啦?” 杨小舅:“豆腐酿,可香嘞!就是娘那嘴巴硬气的都不免点头说楚沁包的这个好吃。” 他不知道口嫌体正直这词,他要是晓得,就肯定会把这词安在自己老娘身上。 最近是做年货,准备过年的时候。 昨儿他大哥却做了萝卜干炒肉送来,他老娘当时还喜得眉开眼笑,等把碗掀开,看着里头的干巴巴的萝卜干炒肉后脸色都僵了,用筷子扒拉两下,黑着脸干脆不吃。 最后还是把萝卜干炒肉撂到一边,吃下楚沁给的豆腐酿,边吃边嘀咕:“这是放了多少的肉放了多少的油啊……” 油滋滋自然香喷喷,没人能拒绝楚沁做的这份豆腐酿! 杨小舅想起那味道,忍不住砸吧两下:“大姐你有空蒸来吃,吃吃就晓得楚沁的厨艺有多好了。” 杨大姨打开盖子,看到豆腐酿:“好大个,楚沁手够松的,塞得这么鼓。” 她把豆腐酿腾出来,同样放到柜子中。这时候李解放端着鸡蛋姜汤出来了,把鸡蛋姜汤放在桌上,杨小舅也不客气地去拿勺子,洗洗手坐在凳子上开始吃。 杨大姨不避着杨小舅,拾起刚刚和李解放说的话题,继续道:“你都不晓得,这阵子找了三个。一个是咱们公社苏老二家的孩子,这孩子不错,读到高中,还在公社畜牧站上班,老老实实的,和楚沁一样都是话少的性子,应当是能合得来的。” 听到这里,杨小舅其实想说,还是得搞清楚到底是真话少还是假话少。 也有可能是木讷。 他认识苏老二那孩子,是有点木讷的。 而楚沁是话少,但绝对不木讷,她甚至看不上木讷的人。 “不过苏老二会打牌呢,今年开始猫冬后他就日日打,输赢咱们暂且不知,但打牌哪里有一直赢的。”杨大姨嫌弃道。 她又说:“第二个是花溪那边的,在电影放映队里工作。长相很端正,就是……个头矮了点,和楚沁差不多高,我不是很乐意。” 杨小舅有强大的人脉,稍微一思索就记起来他大姐说的是谁。 呼呼吹两下把滚烫的鸡蛋姜汤给喝完,忙不迭道:“姐那家还没分家呢,他老爹生了整整六个,他排第在三,在家里不是很受待见。” 杨大姨惊讶,坐直身体:“呦!这样啊,我只瞧他家人丁兴旺。”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没分没关系,只要合适,她总是要想些办法把人给分出来的。 杨小舅来兴趣了,问:“大姐,还有谁?” 杨大姨“哎”了声,“还有一个,是县城的,还在纸厂里工作。性格不错,家里人也老实,就是我偷偷打听到他有个从小到大玩得比较好的姑娘,前两年掉河里没了。那孩子重情义,一直在照顾着那姑娘的爹妈。” 杨小舅听到这里赶紧说:“这位才是千不行万不行的。跟前面两个比,前面两个甚至还好些。” 他是男人,哪里会不晓得男人的劣根性。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保不齐他和那姑娘之间就有些什么。现在那姑娘走了,就在他心里住一辈子了。 杨小舅挠挠下巴,说:“其实其他都无所谓的,主要还是看楚沁能不能拿捏住对方,管他家里有没有强横的爹妈,刻薄的兄弟呢。” 杨大姨:“……” “你们男人,屁事都不懂。” 她不想多说了,只道:“你别把这几个人告诉楚沁,要不吓着她。” 想了想又说:“白兰说是还找了个人,是她婆婆娘家的远亲,在市里呢,条件很好,就是先得问问人家有没说对象。” 杨大姨蹙眉,她一方面觉得去市里能吃上市里的商品粮,另一方面又觉得市里太远,于是心中摇摆不定。 还是再看看吧。 杨小舅点点头:“我肯定不说。” 姐弟俩聊了半上午的天,杨小舅带着野鸡找朋友去了。 他一只带毛野鸡换三斤二两的粮,一只就有七两的利润,杨小舅还是很满足的。 从乐水乡回去,没有回静水庄,而是先拐到高树村去。 他从村口小路骑到楚沁家,再把粮食交给楚沁。 楚沁眼睛都笑眯了,白得一斤多的粮。 —— 很快就到了除夕的前一日,这日杨小舅把她那半头羊换得的小麦送来了。 “你是给28斤的肉,还是纯肉,我按照一斤肉三斤六麦的价帮你换,这里是100斤,零头我做主帮你抹了,咱们这里小麦毕竟没有稻谷来得多。” 小麦是没磨的小麦,和稻谷相同,加工后肯定有磨损。 楚沁点点头,没有怪杨小舅。 她用竹罐舀了四罐的麦子给杨小舅,当做是谢礼了。 杨小舅没拒绝,顺带把杨大姨托他带的鱿鱼干和紫菜给楚沁,又留下一斤的牛肉后才骑着车离开。 楚沁眼睛亮了,呆呆看着鱿鱼干和牛肉。 鱿鱼干她没吃过,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有。牛肉她吃过啊,上辈子在调料稀少的情况下,直接炖来吃都好吃呢。 不过她想到明儿除夕是要煮涮锅的,就准备把牛肉留着,到时候涮牛肉吃了。 楚沁把已经冷得有点冻手的牛肉收起来,嘀咕道:“也不晓得小舅是从哪里搞到的。” 这时候牛肉稀少,牛能耕田,是不能大量宰杀的。 想必这应该是哪个大队的牛死了,杨小舅这才能买到牛肉。 楚沁再把小麦给拎到地窖去,比起地面,地窖的温度明显更高些。 开地窖门,踩着梯子爬到地窖下。 这里的粮仓已经放满了,楚沁就连着麻袋把麦子放到大木桶中,木桶上方有盖子,再搬两大石头压在木桶上,防止有老鼠和虫子。 做完这些,楚沁拍拍手,叉着腰得意地看着地窖里的一切。 地窖几乎要满了!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两个粮仓在左边,占据了地窖四分之一的位置。 两个大木桶摆放在它们的旁边,一个木桶里是刚刚放进去的麦子,另一个木桶是黄豆。 右边就是叠到地窖顶上的木柴,楚沁时不时就要来检查一下有没有长虫子。 她觉得把木柴放在地窖里还是不行,往后东西越来越多,木柴太占位置了。 得把木材移到杂物房去,好在她砍柴砍的都是柯木,所以她移的时候也好移。 楚沁觉得自己无比聪慧,她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啊。 而中间的墙根下则是大大小小各种罐子,连楚沁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在罐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现在家里地瓜、稻谷、小麦、玉米这四样主粮都齐全了,楚沁从地窖里爬出来后站直身体,感受着纷纷扬扬飘落在身上的雪花,叹声气 ——真好,心彻底放下了。 楚沁很开心,不再怕会被饿死。 傍晚。 这是除夕的前一天傍晚,楚沁依然在准备过年要吃的东西。 只做豆腐酿不够,楚沁还磨了米浆,准备明儿做粿皮吃。 她又去挖了些冬笋来,配上野蒜和肉,包粿皮吃是最好的。 除此之外,楚沁制作了年糕,有普通年糕还有红糖年糕,都冻得邦邦硬。想吃的时候切点来,普通的炒来吃烤来吃煮来吃都行,红糖年糕还是得蒸来吃或者炸来吃。 再有就是炸了萝卜素丸子,南瓜素丸子还有肉丸子。 三种金黄酥脆的丸子放在橱柜里,只要进入厨房就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儿。 除这些外就没了,要说特别的,就是楚沁用绿豆发了些豆芽。 又在厨房角落种了些韭黄,韭黄已经割了一茬。 这玩意儿就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只要环境合适完全停不下来。 至于其他蔬菜,楚沁在大雪来临后就摘了许多的白菜和萝卜放在厨房角落,不过菜园里还是有菜的,就是不晓得被雪冻成啥样了。 楚沁又从空间中拿了块腿肉出来,放到锅里煮,煮熟捞出放着,明天准备祭祖。 夜已深,这是1958年的倒数第二天。 壁炉火幽幽燃烧,楚沁趴在床上睡不着,她总觉得时间很快,一转眼,自己就来这里两年多了。 她也彻底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在确定自己的粮食足够后,楚沁似乎“啪嗒”一声,没了枷锁。 隔天,阴天。 除夕的天气不是很好,雪还在下,下得又大又急。 楚沁可算是服了这老天爷了,前段时间下下停停的,这段时间就死命下。 村里上岁数懂看天气的老人说明年的天气会很不好,也不晓得他们是咋看出来的。 楚沁觉得这个不好值得是不下雨。 为了以防万一,楚沁还是到山里去找了几处水源,甚至发现一处泉眼。 她庆幸自己有空间,往后若是家里没水,取水也会方便许多。 就是不晓得热不热。 唉,还是空间背包不够多,若是空间背包再多几格,她会在现在多制些冰块,再将冰块存入空间中,等热的时候再取出来降温。 这样又降温又有水,一举多得。 想着想着楚沁更难受了,她深深怀疑自己或许得再过两年才能抽到新背包。 早晨起来,准备祭祖的食材。 肉昨天已经煮好了,楚沁再煮些鸡蛋。 除此之外,还煮了一只鸡,准备一条鱼,可惜没有鸭子。 想到祭祖这事她就苦恼,今年清明从花溪回来后楚沁曾找村支书提过把原主母亲的坟墓移回高树村的事儿。 村支书同意了,韩队长和村里的几位上岁数的老人也没啥意见。 毕竟他们村是混居,没有哪个姓氏是人特别多特别强势的。 楚沁能顶起家业,管她迁不迁呢。 只是楚沁这边愿意接,花溪那边忽然又不放,说是金老二不愿意,怕她们动土会坏了金家的风水,具体要等到金老二回来时再说。 楚沁挠了挠脸,牙都咬酸了。 想着得问问大姨在花溪有没有朋友,请人家帮忙盯着金家,她手真的很痒……等金老二回来,非得想个法子揍他一顿才解气的。 楚沁把原主父母的牌位拿出来,放在案桌上,她点燃香火和蜡烛,然后再摆上祭品,认真而又虔诚地拜了拜,把酒水倒在地上,看了眼祭品,而后离开去厨房。 今天晚上吃涮锅,中午呢? 楚沁想了想,一阵冷风从屋外吹进来,冷得她一激灵。 咋办,忽然很想吃酸辣粉呢,这种天气吃酸辣粉最爽了。 楚沁才不会亏待自己,立刻跑到地窖里,把地瓜粉拿两卷出来。 地瓜粉下锅煮,快煮熟时顺带放几根野葱去。 没办法,家里没有合适的绿色青菜,只有在雪中还坚强生长的野葱适合当配菜。 接着调底料,蒜末小米辣还有辣椒面,以及食盐生抽和陈醋,再放点芝麻,泼上烧到冒烟的热油。 “滋啦——” 香气弥漫。 楚沁尤嫌不足,她还扔几个肉丸子素丸子放在碗中,将煮地瓜地的汤舀些到碗里来,最后捞粉捞野葱。 灰色的粉进入红汤后立刻变得诱人起来,红汤绿菜,楚沁深深闻了闻。 嗯!是特别浓郁的酸辣味啊。 81 除夕祸事 干旱初显 楚沁嗦粉嗦得汗流浃背。 手工制作的地瓜粉软糯弹滑, 携带着酸辣鲜美的汤水,顺着舌头和食道下肚,汗水便不由得从毛孔中分泌出来。 或许是上辈子过得太艰难,她特别喜欢重口味的食物。酸辣粉中放了大量的辣椒和醋, 完美戳中楚沁的喜爱点。 油滋滋的炸丸子浸泡在汤汁里, 吸满酸辣味的汤, 她一口一个,吃得又畅快又满足。 一碗毕,楚沁没再多吃, 她晚上还有涮锅吃。 家里没有铜锅, 楚沁就用陶汤锅代替。 这是她特意买的陶汤锅,比一般的陶汤锅要大许多,楚沁甚至可以直接把它放置在火塘里。 她今晚的年夜饭是打算在亭子里吃的, 毕竟火塘方便。 楚沁开始熬汤底,用的是羊骨汤。 她炖羊汤很有一手,炖完后完全吃不出来羊肉的膻味儿。 炖完后直接倒在汤锅里,火塘旁边摆放着她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和牛肉片,还有荤素两种炸丸子,再加上白菜野葱以及冻豆腐,已经很算丰盛了。 村里开始有鞭炮声传来。 楚沁看眼天色,这会儿大约是傍晚四点半,天已渐渐暗沉。 今年多数村子的年夜饭都是在食堂吃的,但高树村却没有。 这也正常,毕竟高树村和多数村子不同,其他村子在分粮时是直接把粮食分到大队食堂的仓库去,队员手里并没有粮食。 而高树村却是直接发放到队员的手中,只每个月按照家里人头收取固定的粮食。 这样其实有个好处, 粮食在队员自己的手上,队员们对粮食的多寡知道得一清一楚。 不至于放开肚皮吃,甚至怕自己吃不过别人而抢着吃,吃到最后对仓库里的粮食还剩多少一点感觉都没有。 据说静水庄一开始也是如此,后来杨兵发现这样不行,找韩队长取经后就立刻将粮食发放到队员的手中,可见大锅饭的弊端不少人都发觉了。 只是发觉了,为何还不及时止损?这也是楚沁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一点。 楚沁又哪里晓得,这是其他地方的高产量给了他们自信心。 一亩地能种出万斤粮,这是报纸上说的,在他们看来能上报纸,还是全国最大的报纸的新闻肯定真到不行,绝对不可能如自家大队那般弄虚作假。 在许多人看来粮食往后不用愁了,温饱问题已经要解决一半了。 即使他们放开肚皮使劲吃,吃到自己大队没有粮食也没关系,国家政府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吧,迟早是要发放救济粮的。 该说不说,这种说法挺多人信。 就是高树村都有人嘀咕,说韩队长节省粮食节省到最后反而会吃亏。 楚沁少有和人交流,自然不晓得出现了如此“强有力”的说法来。 阴天天黑得早,才傍晚四点半,就已经看不见对面层层叠叠的山了。 楚沁拉开门,开始燃放鞭炮。 “噼里啪啦——” 点燃引火线,鞭炮声音终于带来年味儿。 她又去给原主父母的牌位上柱香后才开始吃年夜饭。 菜谱上说,说吃涮锅要用蘸料,用的还是芝麻酱。 楚沁家里不缺芝麻,自然做了芝麻酱。 本就香的芝麻在炒制且捣碎研磨后更是香醇无比,再加上芝麻油和盐,香味霸道到酸辣粉的味儿都盖不住它。 楚沁舀两勺芝麻酱到碗里来,用水搅和搅和稀释开来。 又准备一碗辣味蘸料,等羊肉汤烧开后,就开始吃。 她刀工好,羊肉牛肉都切得极薄。 先用筷子夹起羊肉片,在滚烫的汤里烫几秒,肉片变色卷起,再放到芝麻酱里沾沾,入口的那瞬间,楚沁眼睛比手电筒还亮。 她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羊肉鲜嫩,有膻味但是不重,外表裹着的芝麻酱太加分了,楚沁分在遗憾自己前一十年竟然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她又烫了牛肉,因为部位的原因牛肉要老些,只是牛肉的本身味道更合楚沁心意,于是楚沁烫牛肉的频率并不低于羊肉。 这顿注定是要吃肉吃到爽的。 楚沁把两盘的肉全给吃了,只是肚子不过才半饱。 又吃两碗的烫炸丸子,“嚯嚯”两声,楚沁被烫得呲牙咧嘴的。 冻豆腐在锅里煮完后更是烫,本身寡淡的冻豆腐沾了辣味蘸料后就都是蘸料香。 辣味蘸料是用辣椒野葱和芝麻油调的,再加点生抽白糖和陈醋,吃多了倒觉得比芝麻酱蘸料好吃。 汤锅热气腾腾,楚沁加了几回的热水,从傍晚四点半吃到将近六点。 天已经完全黑,楚沁吃得嘴皮发麻。 她太饱了,直接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完全不想站起来。 雪又开始下,楚沁暗骂这贼老天。 这几日的雪量足足抵得上上个月全部的雪量了,这是要把明年的雪一口气全下光吗? 她又不禁庆幸,庆幸自己在冬日来临前特意把房梁和屋顶给检查了一遍。 接着又想到其他人家,再这般下雪,怕是得压塌一些房屋呢。 但这些问题不归楚沁管,村支书和韩队长自会解决。 她今天准备的菜吃了个精光,一片叶子都没剩下。 甚至锅里的骨头都被她敲开,把骨髓给吃了,楚沁差点就得扶着墙走路。 还是前18年饿得太狠,导致楚沁在吃上很是执着。好吃的东西吃到饱是不够的,得吃到撑才满意。 除夕的夜晚要守岁,但楚沁没这习惯。 她极少熬夜的,一直以来能早睡就早睡,洗完澡又把衣服洗了,再将前几日的未干衣服放到烘笼里烘烘,这般忙活下来时间也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楚沁披着衣服,再给原主父母的牌位上一柱香,看着点点香火光,想起前世的爷爷,她不禁有些恍惚。 幸而一阵冷风吹来,把楚沁吹回神。 她先去检查大门有没关闭,再将堂屋门给关了,回到卧室中,感受着房间的热气,楚沁闭上眼睛睡个好觉。 今夜,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因为是除夕,村支书也没去管着有没有人打牌了,索性让他们这些赌鬼放纵一晚,否则说不准又得固态萌发,跑到村外去打。 而韩队长则有些担忧,他与村里那些岁数大的老人聚在食堂里,讨论明年天气的事。 “尽量多屯点粮吧。”徐太爷说道。 他是猎户出身,对有些事还更敏感些,看山里水流量减少就能猜得出是要旱几年的。 又有人道:“明年春耕提早些?还好咱们村挖了水渠,等雪化后就接着挖吧,最好再挖两条水渠出来。” 韩队长摇摇头:“明年怕是没时间,公社说还得继续砍树,加上炼钢和水库的事……没办法顾及咱们村的水渠了。” “那咋整?”说话的是韩队长的堂叔,过完这今天他就85岁,在村里算德高望重,“啥事儿都没有粮食的事儿来的大,要不就给推了。” 韩队长苦笑:“这能咋推,得被批评的。都是任务,炼钢铁和水库还有咱们村村北烧的那些都是上面要求的任务。” 韩堂叔:“公示那位书记不是要走了吗?” 韩队长:“是要走了,但人家在位一天就必须得……” 韩堂叔苦口婆心劝说:“我又不是让你跟他对着干,他安排烧的村北那个啥炉可以先停下来的嘛,你管他晓不晓得呢,反正我听说最多明年四月份他就要离开咱们扬子沟。” 那玩意儿闻着真挺呛人的,而且挖得满地都是坑。 “唉!早晓得村北那片地早就养好了,今年都准备种地瓜的,又遇上这事儿。” 真是可惜。 “别叹气了,明年再是干旱,咱们村有水渠总会比其他村好许多。”徐太爷说道,“特别是联通上溪河的那条道已经挖好了,还好当时定国你做了这个决定,要不然咱们这会儿就只能发愁了。” 韩定国解释:“这事是楚沁去年提的,这孩子在有些事上看得比我还清,聪明得紧。” 徐太爷惊讶:“是吗。” 楚沁有这本事?她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了,一直就挺胆小,还能找韩定国提建议? 徐太爷虽有些不信,但也没说出来。 韩定国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我又记起一件事来。水量下降的事儿楚沁也是跟我说过的,咱们村有水渠,总会不会最先断水,但是她说得防备着流里村。” “流里村?”韩堂叔皱眉,吸吸烟,“这有什么说法吗?” 徐太爷瞪着浑浊的眼睛道:“流里村在咱们村旁边,上溪河得先经过咱们挖的水渠,才能流经流里村附近。” “她这是怕流里说咱们截水呢!”徐太爷斩钉截铁道。 韩定国点点头:“这孩子想事周全,咱们村和流里村都不想静水庄一样,有上溪河从村里穿过。只是,流里村离上溪河原本还比咱们村更近些,咱们这水渠一挖,现在跟静水庄也没啥两样了。 要明年真有干旱,流里村肯定是不会上罢甘休的。” 这其实也正常,毕竟若是换成流里村截了部分水流,他们高树村也得气的不行。 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抛弃一些换位思考等等的良好习惯吧。 韩队长一时之间就想了很多,心里主意一个一个往外冒。 夜渐渐深了,许多人都回到家中。 今天晚上有条件的人家蜡烛要彻夜点,在许多人终于受不住,准备睡觉时,楚沁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房间寂静,唯有壁炉燃烧的声音。 壁炉中的火柴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完全不吵人,反而助眠。 因为没有添柴,炉中的火在凌晨两点时即将熄灭,小白不自觉地往壁炉边上靠。 楚沁呢,原本伸到被子外的腿也躲到被子里了,把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躲在被子中。 她呼吸平稳,可见睡得很香。 因为壁炉尚有余温,楚沁完全不晓得今晚气温一路猛跌,直接来个大降温。 更不晓得风雪渐大,屋外是萧萧风声,鹅毛大的雪被风裹携着摔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阵阵动静。 凌晨三点,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 高树村漆黑无比,各家各户放在案桌上的蜡烛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忽地一下就熄灭,光源彻底消失。 雪花继续飘落,压得枯枝“咔嚓”一声,断在树下。 “啊——” 忽然,有动静传来。 接着又是一声:轰—— 似乎是哪处倒塌了。 在人们都还沉睡着之时,有处地方倒塌了。 小白蹭地就窜起来:“汪汪!” 楚沁被吵醒,没等她反应过来,小白接着又“汪汪”叫唤。 “咋啦?” 楚沁腾地坐起身,揉揉脑袋皱眉。 没等小白继续叫,她便听到远处传来声:“房塌啦,救命啊!” 楚沁瞪大眼睛,赶快下床。 “谁家屋子塌啦!” 她第一时间就是朝着自己家的房梁看,生怕自家也得塌。 匆匆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冷得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她的裸露皮肤上。 又降温了! 楚沁立马判断出来。 她又想到楚婶儿,楚婶儿在前几天说过要让小叔去修固房梁,也不知道修没修。 楚沁急得不行,等她把煤油灯点燃,要打开堂屋的门时,远处又是凄惨的喊声。 “救命啊!被埋住啦!” 楚沁“咔哒”一声,将门闩打开,她还没拉门呢,门就自动朝着里头开了。 她吓一大跳!是风,外头风真大。 呼地一下,煤油灯的灯光熄灭。 屋外是漆黑一片的,但再怎么漆黑,楚沁也能发现和门槛齐平的雪! 只是一晚而已,雪已经积到门槛了。 而空中纷纷扬扬,依旧没有停歇。 楚沁心里一咯噔,冷汗直冒,心说这肯定不是第一户。 果然!在她返回去拿手电筒时,听到房屋坍塌的声音,这回离她很近。 82 灾难初现 楚沁救急 楚沁也不再去拿手电筒了, 换上及膝的棉大袄,穿上雪地靴后便迈出步伐往门口去。 出门前还顺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帽子,以及毛线手套。 只是当出门踏入院里的一瞬间, 她就感觉有股失重感, 自己陷了下去。 雪足足到她小腿肚处! 楚沁震惊非常, 连忙往前走两步再转身抬头看看自己的屋顶。 她视力好, 即使是黑夜, 她也能凭借出色的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屋顶上的状况。 屋顶上确实压了层厚厚的雪,只是楚沁来不及去扫雪了, 她听到的动静离自家近,明显就是从河对岸的黄家传来的。 “爹,妈!” 楚沁走很吃力,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黄豆子的喊声。 “救命啊, 快来人啊, 我家塌啦!” 他大声呼喊, 奈何他们两家离村子的房屋聚集地实在太过遥远了。 村里此时也闹哄哄乱了起来, 开门声,呼喊声接连不停。 楚沁甚至还听到韩队长的声音,模糊听到他说了句“快起床扫雪”后, 就闻见“铛铛铛”的敲锣声。 敲锣声冲破黑夜,刺耳得很, 在这铺天盖地的敲锣声中无人还能继续沉睡。 楚沁飞快打开门闩, 凭借着感觉从小路往山丘下走去。 没办法, 积雪把道路覆盖, 楚沁家所在的这处小山丘就跟被套上层白花花的棉花似的,压根看不清路在哪儿。 楚沁朝着山下喊:“你家是塌了吗?” 黄豆子家。 三分震惊六分忧惧外加一分茫然的黄豆子正在刨自家坍塌的正屋。 他刚刚死里逃生,爹妈又被埋在房屋下, 极度害怕的他耳边只觉得嗡嗡的。 他好像□□和灵魂分离了,一边喊着让人来帮他,一边死命扒些坍塌的房屋。 就算再嫌弃自己的父母,但那也是自己的亲爹妈! 黄豆子心痛欲绝,这时候楚沁的声音对他来说就像远方传来的天籁啊。 “塌了塔了!我爹妈还在里面。”黄豆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楚沁你帮我挖一下。” 楚沁哪里会见死不救,这可是邻居。 她下山时仿佛又回到上辈子在雪地里行走的时候,那种感觉慢慢回来,楚沁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到达山脚。 到了后急忙过桥,边跑边道:“你快去找村支书和韩队长啊,单凭咱们两个人挖不出来怎么办?” 黄豆子颤抖道:“我不敢去。” 楚沁皱眉:“你是不是有蒙了,再不去你爹妈要被压死了!” 她很想骂句蠢货,但想想人家爹妈还被埋在雪堆里,刻薄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话间楚沁已经跑到了黄豆子家,挥挥手道:“别愣着了,这里有我看着,你快点去找人一起来搬,快点快点!” 黄豆子飞速抹了把眼泪,对着坍塌的地方喊:“爹妈你们再坚持坚持,我去叫人。” 说着,就往韩队长家跑去。 跑出三步,不出意外摔了。 再跑几步,再次摔雪地中。 楚沁:“……” 天呐,她要是黄婶儿,她得一头撞死! 楚沁急忙把房梁搬开,嘴里不停喊着“黄婶儿”。 喊了一阵子,把房梁扛到一旁时,终于听到有轻微的动静声传来。 “嗯……” 楚沁眼睛一亮,忙把黄土块扒开:“黄婶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千万别睡,黄老叔怎么样啦,他有没有在你旁边。” 只是这个动静稍瞬即逝,楚沁脑袋上的汗都急出来了,不禁更用力地扒。 然而进展不快,因为实在是难扒! 木头房梁本就重,结果两边的黄泥墙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塌了,就埋在房梁上。 楚沁都不敢去想房梁下的状况,她想说自己其实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风雪交加,原本寂静的村庄因为这场祸事而嘈杂起来。 楚沁手里因为戴着手套,所以都还好,就是棉袄沾了黄泥和灰尘,和雪融合,当雪融化后就把衣服搞脏搞湿。 她还是在不停叫着黄婶儿和黄老叔,等黄豆子终于把人带来时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她甚至整理出了一个小缺口来。 来的人是村支书的二儿子,村里像楚沁这辈的人都喊他胜利叔。 同行的还有郑家的三个儿子,后头似乎还跟着人。 楚沁累得不行,见他们来就赶紧让开:“这里这里,我挖出个口来了。” 随后指着那根被黄泥墙压着的大木梁喘着气说:“那跟我实在是没办法,搬不起来,但是黄婶儿两人好像就是被压在那根木头下。” “好,楚沁你先旁边站着。”胜利叔急得不行,“然后生把火。” 是了,还没生火! “胜利叔,黄婶儿大约四分钟吭了个声后就没动静了,黄老叔是一直没有动静。”楚沁交代完事儿后便忙不迭跑回家找火把。 黄豆子家的东西基本都被埋在黄泥堆里,厨房同样塌个彻底,就连洋火都找不出来。 她疾步赶回家,顺着来时的路很快就到达家里。 小白在家守着,楚沁没敢让它出门。 楚沁跑到厨房里把火把找出来,再带上洋火一路跑回黄家。 她带了两把火把,这会儿全给点燃,顿时间火光照亮这片小小的院落。 楚沁就负责举着火把,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五人,只见这个小院上聚集了12人,除楚沁和另外一个同样举着火把的人外,其他人都在齐心协力地把坍塌物给移走。 终于! 雪落满楚沁的帽子时,坍塌的正屋终于清理出来了。 “好了好了!把人抬出来。” 楚沁还没凑近去看,就瞧见人群内圈的黄豆子忽然嚎一声,哇地哭出声。 “爹妈啊!” 楚沁吓得眼睛瞪大,手里举着的火把都抖了抖,黄婶儿和黄老叔要……不行啦? 胜利叔急得脑壳疼:“你哭啥呢,有事没事都还不知道你哭啥呢?要哭也得给我憋着等会再哭!把人小心点抬到担架上,送去秦家!” 楚沁松口气,赶紧让担架进场。 黄家夫妻已经晕过去了,在被压的地方还留下他们的血迹。 楚沁跟着他们走,边走边问胜利叔:“胜利叔,我叔婶家有事吗?” 胜利叔摇摇头,叹气道:“你叔婶家倒是没关系,你叔婶儿旁边张家倒了。” 楚沁担忧:“是张二婶家,人咋样?” 胜利叔捏了捏鼻梁:“不是张家老二,是张家大房的屋塌了,张家老大夫妻被压,张家老太太说是跑的时候摔断腿,我来的时候他们还没被挖出来。” 楚沁瞬间就没那么急了,她跟张二婶甚至张飞燕的关系都挺好的,不忍心看他们受伤。 胜利叔接着说:“你都不晓得,这一晚一口气塌了三户人家,后来赶紧把人喊起来扫雪,在扫雪的时候还塌了两户。对了,楚沁你家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去把雪扫了?” 楚沁想想,确实要。 万一她家也塌了呢。 原本她就是为了去看看楚婶儿家怎么样,有没有事儿的。楚婶儿家既然一切安好,楚沁就放心回家了。 拐个弯,回到家,满身疲惫。 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楚沁把火把高高插在院子中。 她搬出梯子来,把梯子靠在屋檐,再拿根长棍子爬上梯子。 雪被推到地上,闷闷的“砰砰”几声,屋檐上的雪块就摔落在地。 楚沁花费足足十五分钟的时间才把屋顶清理干净。 她下梯子,此刻她嘴唇发青,已经快被冻得浑身发麻了。 关大门,回堂屋。 楚沁赶紧先去厨房给自己煮一碗浓浓的姜汤来,再将卧室里的壁炉点燃。 当热量传递出来的瞬间,楚沁发麻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正常。 “暖和!” 楚沁坐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因为出门出得急,只裹了件棉袄,但是棉袄里面是薄薄的单衣,外头风雪大,温度起码降到了零下十多度,怎么会不冷呢。 全身上下都被冻得跟冰块似的,直到这会儿才缓过劲来。 随着卧室里的温度慢慢上升,楚沁到厨房里把煮的差不多的姜汤端到卧室来。 一口气把姜汤灌入肚中,楚沁辣得脸上紧紧皱起,没一会儿身上便热腾起来,而且还在冒汗。 楚沁更不能脱衣服了,她就坐在壁炉旁边等着汗再出些。 因为今晚天色不好,乌云将月亮和星星遮挡,楚沁无法从天空判断此刻是几点钟。 “应该要四点了。”楚沁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喃喃自语。 她现在再睡也睡不着了,待在屋里时不时还是能听到村里的动静。 村里现在如何? 可以说是鬼哭狼嚎。 哭的是张老大,嚎的也是张老大。 一个人就能顶十个人的声音,楚沁在家里都能听到,她不禁撇嘴:还是没受伤或者没受太重的伤啊,否则哪有这个体力哭嚎成这样。 “我命苦啊!” 张老大坐在雪地里,眼泪哗哗流。 “我的钱找不到了,家还塌了,支书队长啊你们得帮帮我啊。” 边哭边拍腿,恨不得以头抢地以表示自己的难过和伤心。 就在这时,腿摔折了的张老太太也开始哭闹。 “我都六十有七了,临了临了还没屋住,天爷啊,干脆让我死了吧。” 她岁数挺大的,但体力精力都着实好,好到即使腿断了,看着也还是比她大儿子和大儿媳精神许多。 韩队长嘴角抽抽。 就你还临了临了,你大儿子临了临了后你都还能好好活着。 实在没办法,韩队长憋着气道:“张老大你们先睡到杂物房去。” “至于你娘,”他看着张老太太,叹气,“你们当子女的倒是先把老人接回去啊。” 一旁的张飞燕撇撇嘴,不想接,可自家亲爹冲上去当好孝子,迫不及待就把她奶奶接回家去了。 反正村里是乱糟糟。 救人还不够,还得救物呢! 而舒舒服服待在家里的楚沁眯着眼,被火烤得昏昏欲睡。 她干脆脱了衣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即将入睡时模模糊糊想道:哦,今天是1959年了。 原来这就是1959年的第一天。 截止到清晨六点半时,大雪造成村里塌了六户人家,受伤9人,重伤6人。 楚沁于睡梦中醒来,洗个澡,刚刚给自己做完早饭,还没开始吃呢,就听到敲门声,来的人是楚婶儿。 楚婶儿进门后就把她院子认真看一遍,随后才松口气:“你这里还行,我昨儿听胜利说你家没事就没来。没办法,你叔送那张老大去县城医院了。” 楚沁给楚婶儿端水,惊讶:“都到了要去县城医院的地步,不是黄婶儿两夫妻去吗?” 她觉得张老大精力还怪旺盛的,昨天睡觉前耳边都是他哭天抢地的声音。 楚婶儿“啧啧”两声:“他也受了好些罪呢,不过伤得最重的还是你黄婶儿俩,你都不晓得他们夫妻抬来的时候那气虚得……秦华婶用还是摸脖子才确定还活着。” 楚沁叹气:“也是倒霉了。” 谁能想得到好好的夜晚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呢,而且还是除夕和正月初一的夜晚。 楚婶儿戳戳她:“大年初一别说什么倒霉不倒霉的话,也是黄家那两口子懒得太过分了,平常屋顶完全不修,黄泥墙开裂了也不管,这大雪一压,那里会不塌呢。 而且我昨儿也听黄家那小子说了,说他家当时是厨房先塌的,他都听到了动静,已经起身去喊爹妈出来了。结果黄家两口子嫌弃外头冷不肯起来,非说没关系……这不,就遭大祸了吗?” 楚沁挠挠脑袋:“那现在怎么安排?” 楚婶儿皱着眉头道:“我不晓得,村支书应该有安排,咱们高树村都塌了这么多户,其他村也不晓得咋样了呢。” 她很担心自己的娘家。 楚沁听出来了,忙说:“婶儿你要不要骑我自行车回你娘家那边去瞧瞧?” 楚婶儿有些意动,最终又摇摇头:“我家兄弟那么多,屋子年年都有检查,应该是没事儿的。你叔这会儿还没回来,我得看着家里。” 楚沁就不劝了,楚婶儿家兄弟确实多,再怎么样也会把老爹老妈给安顿好。 他们或许还担心楚婶儿,想来看看楚婶儿呢。 楚沁听着远处吵吵嚷嚷的声音,心里不禁冒出个想法来。 等等,村里塌了这么多人家,总不能让这些人家无家可归吧? “肯定是会帮忙盖放的。”楚婶儿说,“就是这种天气可不好盖。黄家两人还能住院,看那样子不住个一两月都不算完。张老太太被接到二儿家。其余些人也住到亲戚家里去了,就张老大住到杂物房去。那里哪是能住人的,四面通风,他肯定住不下去。” 楚沁思索:“那用什么建呢,他们有钱吗?还是说村里会出一部分的钱?” 楚婶儿笑笑:“想的美,村里怎么可能会出钱,愿意帮忙干点活就很不错了。” 楚沁深思,她觉得自己能鼓动韩队长烧些砖来使使了。 自己这段时间一块砖头都没抽到,总是要做着准备的。 楚婶儿说了会儿话后离开,楚沁吃过满桌素的早饭,拿起扫帚开始扫雪。 村里是说不能扫的,正月初一啥活都不能干。 楚沁并不信这些,又是铲又是扫的,最后花费大力气才把院子里的积雪给清理干净。 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楚沁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似乎太干净了,大过年的总觉得缺点什么。 楚沁看了又看,恍然大悟。 缺鞭炮的红,只是现在村里受灾,大家哪里还有心思过年呢。 受灾的可不止高树村一个,韩队长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打听了一番,这次竟然村村都有屋子坍塌的,就连扬子沟公社也有! “唉!今年的年,没滋没味。” 1959年的开年头一天扬子沟就如此惨烈,可这还只是刚开始。 楚沁从张飞燕日渐压抑疯狂的眼神中,似乎能窥见今年的惨状。 83 甜咸汤圆 雪灾后续 大雪来势凶猛。 从除夕一直下到正月初十。 这几日的每天降雪量几乎可以说是节节攀升, 楚沁日日都得扫雪,甚至每日晚上都得醒来一趟,起身去院里看看屋顶。 院子周边的老树枯枝不知被压倒几棵几根了, 楚沁觉得自己似乎恢复到上辈子严寒冬日里的作息。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点燃已经熄灭的壁炉, 然后全副武装把自己全身裹紧。 接着烧水熬粥, 熬粥时出门铲雪,捡捡周边的枯枝, 把这些枯枝拉回家,也算是补充补充柴火存量了。 因为每天壁炉持续点着, 家里的柴火存量降得很快。 不过楚沁不着急, 反正她储存的柴火量完全足够壁炉烧上一整年的了。 单单早上铲雪和捡枯枝的两件事就足够她一日的运动量。 但楚沁是在末世里独自生存过的, 晓得有吃有喝日日在家猫冬的生活太过安逸, 会消磨斗志。 当然,她也没啥斗志。唯一的斗志就是跟老天斗。 如今这个年代的农村人, 靠天吃饭的农场人哪个不是和天斗呢, 于是楚沁给自己列了详细的生活计划。 早晨雪铲完, 周边枯枝捡完,饭吃完后楚沁就开始训练被她抛下许久的体力。 恰好,该有的工具家里都有。 石磨可以用来举重, 棍子安在亭子中可以用来引体向上。 楚沁每日还得做三遍的健身操,健身操是上辈子联邦发布的,她觉得还挺有用处。 一系列做下来, 楚沁摸摸手臂和肚子, 总觉得自己身上邦邦硬。 嗯,邦邦硬才有安全感。 因为雪大,那些正月初一被送往县城医院的人也没回来。 驴车已经无法出村了,包括自行车, 楚沁现在属于寸步难行的状态。 她刚刚做完引体向上,坐在堂屋里,捧着冒气的水杯,望着对面连绵不绝被白雪覆盖的深山,心想:还好今年杀了狼啊。 否则那些凶残的野狼是很有可能下山的,如今这种天气,野狼能在雪地中行走,人却更要艰难几分。狼还懂得群攻,人呢,直接变成毡板上的肉。 楚沁猜测的还挺正确,张飞燕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着是否还有野狼的事儿。 只是因为大雪村与村之间相互隔绝,无论什么消息她都无法知晓。 张飞燕叹气,听到爹妈商量是不是要给她大伯一些粮食,更是忍不住翻白眼。 没想到今年是她大伯家塌了。 除夕夜塌房这事上辈子也有,但因为没有塌到她家,张飞燕一直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所以当天晚上也没记起来。 上辈子是谁家塌啦? 好像还是除她大伯外的这几家,哦,还有楚沁家。 不过张飞燕觉得发生这种变化是合理的,毕竟楚沁这辈子住在她自己家里,房屋有维修自然不会坍塌。 而她大伯……只能说活该。 上辈子自家没有搬出来,还是和奶奶大伯住一起。 而房屋呢,是她老爹年年在维修。 这辈子自家搬出来了,她大伯那个懒汉哪里会去维修呢。 张飞燕恨不得站在她奶奶家门口叉着腰仰天“哈哈”大笑,活该啊! 脑袋里畅快想一通,又回到现实。 现实就是自家粮食得分出去一波了,没发言权的张飞燕却无法改变父母的想法。 屋外白雪皑皑,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凄惨和悲哀。 即使再惧怕这一年的来临,它也终究是守时到来了。 雪大约是在正月十一这日逐渐变小的,楚沁在当天早起扫雪时就发现了雪量有变化。 就跟记录水位线一样,她每天都有记录积雪的量。 楚沁被困在家里十多日,日日对着白雪发呆。等到降雪量总算开始减少时,她才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再三天。”楚沁摸着冰冷的雪花嘀咕,“再过三天应该就能出门走走了。” 其实这几天村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楚婶儿每天凭借着楚沁家的烟囱判断她还活得好好的,就也没去看她。 但村里人已经把打谷场给收拾出来了,等到雪量下降的第三日,终于又在这里点燃树根聚集着烤火。 楚沁出门,第一站是楚婶儿家。 楚婶儿家一切都还不错,而隔壁张飞燕满身怨念,见到楚沁时还忍不住对她抱怨:“我爹妈要给我大伯些救济粮食。” 楚沁惊讶一瞬,而后又道:“这也正常。” 正常归正常,但换成是她,她反正不会给的。 她这种视粮如命的人,才不可能会把粮食分给别人呢,再亲都不行。 只是这个年代亲戚之间的羁绊很深,特别是这种老娘还在的亲兄弟,无论平日里关系再怎么不好,紧要关头你不救济就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楚沁拍拍她肩膀,感慨道:“难过也没用,我要是你我就把粮食全部藏起来。你呢……你肯定是没办法藏的,尽量少给点就少给点。” 主次得分清不是吗? 给粮食是板上钉钉的事,给多少倒是还能再考虑考虑的。 张飞燕愣了愣,跳起来飞奔到屋里:“想得美,一斤都不许给!” 楚沁摇摇头,一斤都不给是不可能的。 她又往韩队长家走去,韩队长据说这段时间也被困在家中,直至昨天才冒险赶车去了趟公社。 楚沁进屋时韩队长正在和村支书说话,看见她来两人还有点惊讶。 “你咋来啦?”韩队长问,拉把椅子放在火盆旁边,“坐吧,你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今天才出洞啊。” 楚沁笑笑:“我那地方不好走。” 也对,楚沁家是在山丘上,一不小心踩空了咋办。 韩队长就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巧有事找你。” 楚沁:“啥事儿啊?” 韩队长把烟放到火盆里点燃,坐在堂屋门口说:“你家要不要砖块?村里准备找砖厂烧砖了,你要的话就登记一下,正好一起。” 楚沁瞪大眼睛:“找砖厂?要钱吗,我们不需要排队吗?” 砖厂订单量多,产量又跟不上。所以砖块并不是去了就能买的,而是要找公社开单子。 韩队长叹气:“这不是发生雪灾了嘛,不只是咱们村有房屋坍塌,其他村也有,好些村子塌的比咱们村还多。砖厂不帮忙烧砖,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无家可归?” 楚沁嘴角抽了抽。 砖厂的道德应该是没那么高尚的。 楚沁思考片刻,还是问:“要钱吗?” 韩队长无语:“当然要,不过公社应该会补贴点,而且砖块量不多,大概率是木头黄泥和砖块的混盖。” 不补贴也盖不起来啊,全砖瓦房更是盖不起来的。 楚沁道:“那我就不要了。” 自己未来开盲盒未必就还开不到砖头,就算开不到,她现在的屋子暂时也能住,往后自己烧算了。 她想到这里,便道:“队长,咱们村不能自己烧砖吗?” 韩队长手里的烟抖了抖:“自己烧?恐怕不行,咱们没有砖窑。” 楚沁:“那就盖。” 一旁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村支书笑笑:“楚沁你说的还是孩子话,砖窑哪有那么容易盖,得到公社里审批的。” 楚沁不懂:“那就去申请审批啊。” 问题摆出来了,就尽量去解决嘛。 韩队长和村支书还是摇摇头,都觉得楚沁的想法太过理想化,还觉得楚沁性格强韧的同时还有点执拗。 就在三人说话时,胜利叔匆匆走进来:“爸,打谷场和食堂中间的那排屋子塌了。”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韩队长和村支书齐齐站起身来。 村支书迫不及待问:“人有没事?” 胜利叔松口气:“没事儿,还好当时没人在里头。” 那里其实是没人住的,平常磨豆腐会在里头进行。 因为没人住,加上这两天雪量减少,于是给这里扫雪的人就偷了个小懒,谁能想到只是两天不扫它就坍塌。 韩队长捂着脑袋,只觉得脑袋突突。 他心疼得滴血,又倒了一排屋子,这排屋子可是他为知青准备的啊。 是的,村里又要来知青了。他昨儿去公社时公社里的人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据说这次分到他们村里的知青有两人,包括村里的两人那就是四人。 韩队长猜测往后或许还有,总不能再让知青住在杂物房里,杂物房也住不下。 至于住在村民家?更不可能,住进去肯定矛盾频发。 那么就只能规划出一片地方来让知青住,反正那里都是知青,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住在一起也方便。 现在呢? 韩队长叹气,叹气连连啊! 村支书道:“胜利,你带着几个人去把那里清理一下吧,埋着的东西给搬出来。” 胜利点点头,又跑出门。 韩队长沉默片刻,把知青要来的事儿给说出来。 村支书对这个倒不怎么关心,他关心的是新书记什么时候来:“新书记上台时或许能从公社要笔钱。” 反正目前的书记是不可能,他现在是万事不做就等着交接。 韩队长:“还是得四月份。” 楚沁眨眨眼:“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啥事儿?”韩队长问。 楚沁脸色莫名:“你们觉得砖厂真的有空给我们烧砖吗?” 村支书顿了顿:“啥意思?” 楚沁疑惑:“队长,你说公社会帮忙和砖厂沟通,那么去沟通了吗,砖厂答应了吗?” 韩队长:“这我哪里晓得,反正上报了,公社说会解决。” 楚沁表情复杂:“您想想,咱们公社几个砖厂,咱们整个县城大大小小加起来几个砖厂,而隔壁松明又有几个?” 韩队长皱眉:“想这些干啥?” 村支书忽然道:“咱们公社就一个,整个县城也就两个,还有一个在县里。而松明县就只一个,还比不过咱们县城。” 楚沁摊摊手:“对啊,机械厂要建厂,砖头从哪里来,难不成还是从省城运来吗。我反正觉得,不说咱们县和松明县,就是其他比较近的县或许都要合作在一起,以几个县城供养一个机械厂了。” 机械厂的到来确实会给周围的百姓带来一些好处,但在这之前,附近的人必须要先付出些什么东西。 韩队长和村支书震惊,震惊完就是恍惚。 楚沁无奈道:“所以队长你还是先去问清楚吧,我也不晓得机械厂什么时候动工。如果动工动得迟,砖厂想必是有空帮咱们烧的。” 韩队长怔了怔。 楚沁不晓得,他又哪里会不晓得。 机械厂说不准过两日就动工了,他听闻劳改农场里来了几辆车,劳改农场的工作人员也透露过机械厂的建设也将有劳改农场的人去参与。 “坏了!” 韩队长一拍腿,懊恼道:“还是楚沁你脑袋瓜子转得快,这事是很有可能的。” 他站起身,想赶紧去公社问问。 楚沁心里不禁美滋滋,若真像她猜测的这样,那村里是不是就会盖砖窑啦? 韩队长心急,村支书也心急,楚沁自然就没再待下去,优哉游哉地回到家中。 几天过去。 楚沁这几日是真的闲得慌,闲到元宵这天无聊得做了咸甜两种汤圆。 一个是黑芝麻馅儿。 楚沁把家里剩下的芝麻都给磨了,她发觉自己还挺爱吃芝麻,决定有机会不管是买还是换,反正搞几斤芝麻来备着。 钱多嘛,才不会亏待自己。 另外一个是荠菜肉馅儿。 当然,这时候肯定没有新鲜的荠菜,楚沁用的是她去年晒的荠菜干。 荠菜干泡发后剁碎,配上猪肉末,调完味道后包入糯米团中。 楚沁既吃甜的又吃咸的,两种味道都觉得很不错。 她还给了楚婶儿和杨小舅一些。 楚婶儿觉得楚沁很是心大,这段时间村里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她竟然还乐呵呵地在家里琢磨吃的。 她塞了两瓶的霉豆子给楚沁:“这玩意儿是我老娘做的,有点味道,你拿去试试。” 楚沁闻闻,“咦”了声:“确实有味道,但我就喜欢这种。” 但别说,闻完后忍不住再闻两下,竟然还有点上瘾。 楚婶儿笑笑:“你最爱重口的,这个辣椒放得足,平常下饭很好。” 楚沁便迫不及待把霉豆子抱回家,当天就装些出来吃了。 而杨小舅则是给了她两条毛巾:“供销社处理瑕疵品,这两条毛巾只是破了个小口而已,你拿回家用。” 楚沁不禁问他:“处理瑕疵品?那是不是会降价。” 杨小舅惊讶:“你不晓得吗,瑕疵品降价倒是不至于,但是不要票。” 楚沁张大嘴巴。 不要票堪比打五折呢。 杨小舅没在她家待多久就回去了,他是特意来看看她家有没有事的。 楚沁也从杨小舅口中得知这次静水庄也塌了两户人家,但是塌的都不是卧室,所以没有人受伤。 岁月如流,时间渐过。 过了正月十五,年就结束。 开春了,冰雪消融,河流已经开始化冻。 楚沁明显感觉到从山里引来的山泉水水量增多,家里的水缸很快就能装满。 她觉得越早开春越好,早点开春就早点干活,今年可是艰难的一年。 但随着天气渐渐变暖,楚沁要考虑的是她攒的物资该咋办。 其余的也就算了,那些肉该咋办? 地瓜量大,属于重要物资,必须要存放到空间背包中,这就占了一格。 猪肉量第一,也占一格。 紧接着的是羊肉,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羊肉还有48斤,而羊骨头则有26斤。 最后是鸡肉,家里还有五只鸡,都是她的家鸡呢。每一只都肥肥壮壮,而且肉质好,还有黄油。 四格空间全部占满,鸡蛋无处可放。 楚沁看着两大竹筐的鸡蛋略微头疼,她得好好想想。 鸡蛋是换了,还是吃了? 换了她有点舍不得,但吃了更舍不得。还是换了吧,换一竹筐。 84 惊蛰前后 鸡蛋换粮 鸡蛋特别好换, 就是怎么把杨小舅糊弄过去是个问题,毕竟她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鸡蛋的问题是要解释的。 楚沁思考再三,决定先拿半框的鸡蛋去找杨小舅。 她现在是静水庄的常客了, 只要进村就有人和她打招呼。 就连静水庄的队长杨兵也不知什么时候和她有话聊起来, 楚沁其实有点纳闷的。 杨兵那股热情劲儿,总觉得怪怪的。 这日已是二月的最后一天, 即将进入公历三月, 五日后就是惊蛰。 已经没下雪了,积雪融化得有点多, 楚沁在骑车时都得小心再小心。 或许因为雪融化的原因, 河里水量增高些许,但楚沁等的是五天后, 村里许多人等的也是五天后的惊蛰。 一雷惊蛰始, 微雨众卉新。 惊蛰,顾名思义就是蛰虫被雷惊醒, 这日里雷至而雨到,雨到而春耕始。 春雨降落的这日,就是春耕开始的时候。 楚沁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 她对今年的天气也有点猜测。 骑着车, 进入静水庄。 静水庄的地果然多,脱氧磷肥炉在静水庄的村口荒地里遍地开花。 楚沁觉得杨兵队长也挺明智的, 他竟然把脱氧磷肥炉安置在村口。 不过也是人家地盘大,家大业大自然能找地方安放。 像是他们高树村, 村口除了山还是山,难不成要把脱氧磷肥炉放置在山坡上? 楚沁感慨:静水庄真是得天独厚啊。 难怪韩队长时不时就心头发酸。没办法,都是邻里邻居的,但人家命好, 酸也很正常。 进入静水庄,就能看到屋子争气的坐落在村里的一片平坦土地上。 静水庄的村落规划的也好,阡陌交通,普通棋盘般排列。 原主算是半个静水庄的人,楚沁很容易从记忆中晓得村子的规划是几十前一位老举人规划出来的,算起来那位老举人还是杨家的人。 楚沁进村后直行,接着拐个弯,顺着一个两边都是平坦田野的小路径直来到杨小舅家。 杨小舅正在挑水,看到她把水桶“砰”地放地上,等看到她自行车后头绑着的竹筐时捂着额头震惊问:“你真是,别人我说你又……” 楚沁无语摇头:“想哪儿去了小舅,我难不成就不怕死吗?” 杨小舅肯定是以为她又上山了,现在正是冰雪消融时,连乡间小路都滑,别说山道了。 而且雪还没彻底化,就是彻底化了还得太阳晒几日,否则泥泞不堪。 杨小舅面带怀疑地看着她,心里还是有点儿不信。楚沁在是否上山这件事上的保证或者发誓,并没有让人信任的资本呢。 楚沁要晓得杨小舅是这么想的,肯定要大喊冤枉的。 只是她确实骗了好几回杨小舅,现在人家不信也正常。 杨小舅帮忙把她的竹筐解开,搬到院子里去。 他家隔壁住的是他的堂兄弟,也是原主的堂舅。 再边上就是队长杨兵,对面则是杨小舅的表叔,是原主的叔公。 这一圈子都是杨家人,这才使得楚沁经常带着东西来杨小舅家,而楚沁“财大气粗”的名声没有传出去。 “楚沁又来啦?”杨叔公坐在院子中,身上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裹得紧紧的,手上还提着铁做的火笼。 “二叔公。”楚沁喊人,“您身体咋样了,我听人说你去了趟县城医院,您可得注意身体。” 杨叔公笑笑:“好着嘞!” 杨小舅微微诧异,而后就是欣慰,楚沁竟然也懂得怎么和长辈打招呼说话了。 杨叔公老神在在地看着舅甥两人,看着两人进去的背影忽地一笑。想到自家儿子跟着小兴东跑西跑,一天到晚儿也不知在搞啥,但每每总能拿着好东西回来,就晓得这些个小辈合着一块干事业了。 楚沁进入屋中,把竹筐上遮盖鸡蛋的稻草掀开,露出里头满满当当的鸡蛋来。 杨小舅:“……” 他心里有些震撼,又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些蛋从哪里来的?”他恍惚问。 只见楚沁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说:“去年我家不是养了好些鸡吗?” 杨小舅点点头,楚沁养了十多头。 楚沁继续说:“这些鸡后来说要杀了嘛,说是不能养这么多的。但我这些鸡一天至少都能下一个蛋,有时候一只鸡下两个蛋也是有的。” 杨小舅嘴巴张张闭闭:“所以你没杀?” 楚沁镇定地点点头,“我养在我家后山丘那里了,就是我爹埋的地方嘛,您晓得的,那里只能从我家后院爬上去。” 杨小舅真不知道该说啥了,挠挠脑袋……说实话,还挺想夸赞楚沁一句的。 胆子够大啊,像他! 杨小舅不由得问:“所以你家现在还有鸡?” 楚沁摊摊手,叹气:“没啦,已经杀了几只鸡了。这场大雪来得急,就差没把鸡冻死,当时我就只能杀了。” 杨小舅也觉得有些可惜:“这场雪下的不是时候。对了,你都有多少鸡蛋?” 楚沁说:“家里还有半竹筐。我这里是242个,家里应该也差不多的。” 杨小舅道:“那就是将近五百个。” 楚沁点点头。 看来杨小舅对这个说法接受良好,那么她就把剩下要卖的半竹筐鸡蛋也过个明路。 杨小舅脑袋急转,鸡蛋是好东西,可不能贱卖了,他得想法子卖个好价钱。 楚沁又道:“小舅,我还是想换粮食的。” 杨小舅愣了愣:“你家粮食可不少,还打算继续换啊。” 单单是经他手帮忙换的粮食就够楚沁吃一年的了,楚沁工分又是高树村头位,可见分到的粮食有多少。 楚沁很肯定地点头:“多多益善。” 杨小舅不解:“你就这么缺粮食?” 楚沁眼里透着奇怪:“这话说的,小舅你不缺粮食啊。” “还有,”楚沁顿了顿,继续说,“我建议你今年能多囤点粮食就多囤点粮食,这话你若是哪天去花溪,也帮我跟大姨说声。” 杨小舅悟了,笑笑:“你是怕今年收成会不好吗?没必要这么担心,你家里已经有这么多的粮食了,再不好也不会到饿死的地步。” 楚沁怜悯地看着他:“小舅,这事你就听我的吧,今年的天气是这种鬼样子,老人都说收成是不会好的。那万一……明年还是这个样子呢。” 她说着摇了摇头,脸上无端透出点看破红尘的意思来:“我觉得太有可能了,正月初一就塌了好些人家。我听村里老人说过从前的□□,他说……□□前就和眼下的状况有点相似。” 杨小舅心里莫名砰砰跳,楚沁的表情有点吓人,他被吓一跳。 “行吧,你别想这么多,都是你自己猜的,我帮你多换些粮食就是了。”杨小舅赶紧说道,“我也会多换些,你这么说得我瘆得慌。” 说着,搓了搓手臂。 楚沁咧嘴笑:“行吧。” 杨小舅把鸡蛋收下,楚沁忽然道:“小舅你拿20个自己留着,我家不缺蛋。还有对面的叔公,同样也给20个吧,他前段时间不是生病了吗。” 杨小舅这回是真惊讶了:“你啥时候懂了这些事儿。” 楚沁嘴巴动动:“我又不蠢。” 她明摆着一趟又一趟的来杨小舅家,还带着东西,有心人总能猜出他们舅甥两在干啥。 再者,这位叔公在金金和金玉改姓上可出了大力呢。他和花溪那边有点交情,走动几回才把金金和金玉的姓给加上了杨。 杨小舅也想到这茬,点点头道:“是了,我差点忘了这回事儿。” “不过你给二叔公了,那你小盛堂舅那边也得给,你三奶奶还在呢。” 这位也是长辈,就是不常出门。 楚沁“哦”了声,猛地发现原来自己头顶上还有这么多长辈。 还好她不需要走礼,否则单是走礼这事儿就能把她搞昏头。 杨小舅却道:“你不能这般想。我看你自己是慢慢立起来了,你要是想让人家把你当个大人看,就得把你爹妈当年的走礼单子拿出来,你爹妈结婚办喜事时旁人给多少都有记录的,你自己得上心。” 楚沁:“……是吗,那算了,我还是不当大人了。” 杨小舅表示无话可说。 果然,楚沁还是那个楚沁。 楚沁分了60个鸡蛋出去,剩下的都给杨小舅换粮食了。 鸡蛋很好换,而且耐放,杨小舅就没急着去换。 直到三天后,等楚沁把剩下半竹筐的鸡蛋又送来后,杨小舅才带着鸡蛋去县城。 胡威瞪眼:“你这是把你村儿的鸡蛋都给收了吧?” 杨小舅吃力地竹筐放在地上:“咋可能,都收了不止这些。来处你就别问了,特别干净,我记得你这边有几个要鸡蛋的?” 胡威点点头。 杨小舅:“我这次还是不换钱,换点稻谷和小麦吧。” 胡威没多问,很明显就是给鸡蛋的人指定要粮食:“行,我帮你多换点。” 杨小舅在他这里待了会儿,要走时忽然想起来楚沁说的话,转回身不禁道:“你说,我要不要也买点粮食存着。” 胡威数鸡蛋呢,头也不抬:“你家在大队,能分粮食,怎么还要买点粮食存着呢。要买也得是我买啊,我只能吃那点固定粮。” 杨小舅被楚沁说一通后心里怪怵的,说:“那咱们就都买点吧,今年收成怕是会不好。” 他家里有钱,又有渠道,买粮对他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从胡威家里出来,骑着车回村。 路上遇见一辆驴车,定睛一看,竟然还是高树村的驴车,他看见了赶车的老郑和正在照顾爹妈的黄豆子。 “老郑!你这是打县城医院回来啊。”杨小舅骑车骑到他身边喊道。 “杨小兴?你小子也跑县城去了。”老郑惊喜道,虚虚挥舞着鞭子,“我去县城是有正事儿干,你去县城就是闲逛吧。” 杨小兴“嘿”了声:“我咋就没有正事儿?” 他又看看驴车后边的人,问:“你村里的这回都接回来了吗?” 老郑脸上笑容淡了几分:“都接回来了,都要过去一个月了,哪里还能继续住着。” 这次人可是差点就没救回来。 杨小兴又问黄老叔:“黄哥啊,你身体现在咋样啊。” 黄老叔有气无力靠着稻草垫道:“没事,我这条命阎王爷暂时收不走。不是有句话,祸害遗千年嘛。” 杨小兴讪讪,怎么还自己骂自己呢。 只是这话说得可太对了,惹得杨小兴看黄豆子的眼神中都透着浓浓的怜悯。 可怜的孩子,本来就摊上懒爹妈,现在爹妈这样……是又懒又虚了,就算洗心革面变勤奋也有心无力啊,身子骨算是废一半。 黄豆子神色憔悴,整个人蔫了下来。 杨小舅琢磨着往后楚沁要是再帮他带东西让自己帮忙换,自己还是别拿走一部分了,这孩子也不容易啊。 他骑自行车要更快些,等他到家,还上山砍了柴后老郑一行人才回到高树村。 黄家夫妻是被抬着回家的,楚沁也不晓得他们伤到什么地步,如今恢复得怎么样。 看村里人都给了点东西,她也就随大流拿了四个鸡蛋过去。其他受伤的人也同样如此。 这段时间她只好好在家待着,有空时就翻修一下房屋。 她算是被吓怕了,甚至有天晚上还梦到自家房子也被大雪压塌。 其余时间就做点吃的,比如说做些馒头,目前这种天气馒头做了不会坏。 还有就是做点猪肉脯。 反正楚沁家里猪肉多,按照菜谱上做些来放着平时吃。 猪肉脯花费楚沁很长的时间,她用烘烤炉小心翼翼地做出三斤的猪肉脯来,放在铁盒中谨慎保存。 话说她又抽中四个铁盒,楚沁目前处于一种进入灾荒阶段,万事准备充足而志得意满的心态中,所以对废了两次周抽却抽到四个铁盒的事看得很开。 一个铁盒装猪肉脯,第二个铁盒装瓜子。剩下两铁盒留着装饼干。 楚沁对得到的饼干真是苦恼,她不知该如何脱手。 行吧,无法脱手就自己吃吧。 楚沁这几日的小点心就都是饼干了,每天早上的早饭也是饼干。 有牛奶的时候就是饼干配牛奶,没牛奶的时候就用桂花蜂蜜水配。 楚沁听说村里猪圈来了两头羊,如果羊产奶的话她倒是要换些回来,做奶茶配饼干就很不错。 最后就是把冰冻的鱼给腌制了。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空间不足导致她只能取舍。 冬日时是把鱼放在空间背包里,而把羊肉放置在由冰块制作的冰箱中。 如今冰要化了,就只能把鱼取出来,将羊肉放回去。 羊肉多嘛,这些肉之中鱼是最少的。 毕竟楚沁这个冬天吃了好几条,特别是在闹雪灾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两天就要吃一条。 如今,鱼只剩16条。 剩下的鱼宰杀后去内脏,用食盐米酒茴香等等东西去腌制。 腌制完后晒干,目前鱼还在晒干阶段。 只是晒干后得用糯米饭,还得是盐水浸泡过的糯米饭,加上花椒和辣椒做成腌糟,一起塞到鱼的肚子中。 最后取个干净的坛子来,一层腌糟一层鱼的放,用木盖盖上,再用大叶子牢牢密封,等待腌制和发酵。 楚沁也是下血本了,要是腌制毁了她得骂人的。 当天楚沁就用16条鱼泡配着豆腐做了焖鱼泡吃,奇了怪了,她就喜欢豆腐配鱼。 楚沁不仅做吃食,她还翻了地。 去年种菜种得有点多,冬天时放置在厨房里的青菜萝卜都还有一半没有吃完。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萝卜晒成萝卜干,平常想吃时泡发后炒来吃。 用酒糟炒,或者就直接辣椒炒都很不错,嘎吱嘎吱的很下饭,一点不比莴笋干差。 找到莴笋干平替的楚沁很开心,只是剩余的青菜她可没办法,就只能顿顿吃,吃到最后小白看到楚沁切青菜就跑到院子去躲着。 这狗,傻精傻精的。 为了不浪费,楚沁今年种菜时把大部分土地都用来种能晒干的菜了。 比如说茄子干,听着很不可思议,但是茄子晒成干后焖五花肉特别好吃。 再比如说豆角干,同样也是炒肉吃,放些辣椒一起炒,或者和酸菜一起都行。 她甚至还多种了许多个南瓜,这个平常能放主食。 去年晒的南瓜干给楚沁的感觉也不错,楚沁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反正过了那段吃南瓜干吃到吐的日子,她又想起南瓜干的好了。 归根到底是楚沁迫切的想先收获一茬菜,以补充她家里菜干的空虚。 最后就是各种配料,比如说辣椒。 楚沁重了好几种辣椒,有小米椒、二荆条和尖椒,能做剁椒又能做辣椒面。 还有蒜头生姜等等,楚沁一心都扑在菜地里。 楚沁就在家里种地,除了种地还是种地,颇有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 把菜园翻一遍后,又把两块地瓜地给翻了一遍。 基肥也施了,甚至还接了山水到菜园和地瓜地中来。 总之,一切收成看天意。 —— 惊蛰那天,杨小舅把换好的粮食送上家。 他自行车前后绑着麻袋,像是费了好大劲才运来似的。 楚沁刚洗完头,正趁着大太阳晒头发呢,见到两麻袋的粮食跑出来不可置信问:“竟然有这么多?” 杨小舅挥挥手:“先给我端杯水。” 楚沁忙不迭去装水,还特意跑了蜂蜜桂花茶水。 杨小舅最喜欢楚沁家的这个了,他就爱一口甜的。 楚沁期待看着杨小舅:“小舅,这些都是我的是吧?” 杨小舅点点头:“废话,我给你拉来可不就是你的了吗。” 楚沁笑弯了眼,迫不及待把麻袋打开。 里面是稻谷和小麦! “稻谷35斤,小麦19斤。”杨小舅说道,又喝口水,“我最多也只能换这些了,哦还有三张工业票。” 说着,把工业票从兜里掏出来给楚沁。 楚沁欣喜万分:“谢谢小舅,能有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杨小舅看她神色不作伪,就放下心来。 又说了会儿话,说自己买了多少粮食,聊起自家二姐前夫从隔壁省回花溪了的事,半小时后才离开。 关门,楚沁满身欢快地拎着粮食到地窖中去。 她就像是个勤勤恳恳的蜜蜂,不停地收集着花粉。 粮食倒入粮仓中,这下子是彻底把粮仓给装得差不多了。 楚沁恨不得趴在粮仓里,使劲儿闻稻谷的香味儿。 “啊,好香啊,好满足。” 她笑得眯了眯眼。 再次巡视一遍她的领地,楚沁在地窖里带了将近半小时,终于舍得爬回地面了。 楚沁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回到屋里看看地瓜的育苗情况。 忽然想起去年标记蜂蜜的事儿,准备抽个空上山把蜂蜜取了。 85 春耕前夕 菜籽加重 去年发现的蜂巢是在白石山中, 只是要想收获更多的蜂蜜,或许得再过两个月去收取才行。 楚沁也没能在家窝太久,等她将家里的活干得差不多后, 就被安排去挖水渠了。 韩队长决定要再挖两条水渠出来, 争取让水渠经过村里更多的田地。 他甚至把接近村口的那两处山丘给收拾出来,说是要在这里种植地瓜。 楚沁感觉到韩队长似乎也有危机感了, 虽说不懂为什么韩队长忽然如此急切, 但这终究是好事儿。 两处山丘收拾出来, 倒是能多种几亩地的地瓜。 随着韩队长一项任务一项任务的安排下去,村里人几乎都能感觉到韩队长的焦灼。 他的焦灼都快变成实质性的了, 当公社让韩队长安排人去炼钢铁和挖水库时, 韩队长竟然陡然拒绝。 当时那硬气样儿,差点让张飞燕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张飞燕恍恍惚惚。 这还是上辈子那位公社说啥就做啥的大队长吗? 她不晓得,如今韩队长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的。 他发现坚守亩产量不动摇,公社也只是让他们高树村负责部分脱氧磷肥炉的工作后,韩队长就彻底放飞自我。 一切为生产让步, 一切为粮食让步。 高树村的理念绝不动摇。 于是一部分人在山丘挖地, 一部分人在田边地头挖水渠,还有一部分人在帮忙盖屋子。 说件让楚沁泪目的事儿, 韩队长终究还是没准备在村里烧砖。 一是人力不足,二是材料不足。 当然, 砖厂也没空帮忙烧。 就如同楚沁想的那般,砖厂正在加班加点的给机械厂烧砖。 所以最终还是用黄泥和木头来盖房, 楚沁想蹭着这阵东风烧砖的想法彻底破灭。 楚沁琢磨着, 这个机会没把握住,往后她想盖新房,盖砖瓦房怕是得等到十多年后。 韩队长如今就一心扑在生产上, 他日日都得骑着自行车在高树村、朱家坳和中坪村三村之间来回跑。 高树村一切还好,有村支书帮忙管着。 但朱家坳和中坪村就不行了,这两个村的耕地面积都没高家村大,位置上甚至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就算修水渠都不好修。 韩队长头疼得紧,楚沁前两日因为喝喜酒的事儿去了趟朱家坳,就晓得韩队长为何如此头疼了。 以上问题就都算了,要命的是这里的土壤质量也很一般。 楚沁觉得,或许该来个高人,看看朱家坳适合种些什么,来个因地制宜才能解决困境。 开春后,喜酒一场接一场。 她去朱家坳是为了吃一位表姐的喜酒,这位表姐是原主母亲的侄女,关系还算亲近,喝的是结婚喜酒。 楚沁挺不能理解的,这位表姐的家在静水庄,静水庄比起朱家坳好许多,怎么就嫁这里来? 杨大姨:“你真是傻不愣登的,那男的算是很有出息的了,现在在公社畜牧站工作,否则你小利那两口子怎么舍得把闺女嫁这里来。” 楚沁恍然大悟:“公社畜牧站又开啦?” 为啥说又开,因为畜牧站关过一阵子,等到公社集体化时重新开站。 如今畜牧站可是是算好地方,管着公社的猪种,以及其他牲畜。 还配备兽医……嗯,当然了,大概率很有水分,甚至还有畜牧站的站长,这个站长可是纯纯吃公粮的,不属于半脱产行列。 “可不吗?哎!也是咱们没有门路,更没有那个本事,要不然畜牧站还真是个好去处。” 杨大姨边磕着瓜子边说,见桌上又上了盘花生,便手疾眼快抓一把来,分楚沁一半,暗暗点头觉得这场酒席还算体面。 这场酒席吃结束,第二天又有一场。 是村支书家的,村支书大孙女嫁人,这在村里可算是件大事。 村支书家前几日就忙活起来了,仁心婶儿还来找楚沁换了些鸡蛋。 楚沁每日下工回家,途径村支书家时都能见到他们全家在齐心协力地准备酒席。 “真是盛大。”张飞燕嘀咕。 上辈子是和那位油嘴滑舌的技术员结婚,村支书完全没给出各种排场。 张飞燕说完,看见一旁的楚沁,不由得跟上前偷偷问她:“哎,你今年准备……” 楚沁纳闷:“准备啥?” 张飞燕挤眉弄眼,“啧!就是准备那个……哎呀,咋就听不懂呢,那啥,葫芦山。” 她说得很小声,说完还东张西望。 楚沁瞪眼:“你疯啦,说这事怎么能在外边说。” 张飞燕说完也觉得有点不妥,皱着眉头:“那你还干吗?” 楚沁思索:“我得再考虑考虑。” 她其实不是很想干,毕竟家里的粮食足够多了,两年怎么的也能撑下去。 再者,这两年的收成总不会完全的颗粒无收吧。 所以想安全度过这几年,对楚沁来说并非难事儿。 张飞燕听出楚沁话里的隐藏意思了,这件事哪里还要考虑呢,考虑的意思就是不是很想去。 楚沁为难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压低声音悄悄说:“你怎么就没想到如今野狼几乎被连窝端了,等到大家都没粮食的时候,葫芦山再远都有人去,不搜刮一遍不算完。” 张飞燕不禁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心脏砰砰砰地跳。 是啊,换位想想,如果是她,到时候会到山里去吗? 当然会,到那时才不管远不远,山林深不深的了,越远越深才能发现好物呢。 楚沁看她这样就晓得她也有退缩之意了,心想到时候黄豆子若是来找她,她也用这个说法推辞。 但意外的是黄豆子并没有来,他甚至很少再去山里。 楚沁心里有点奇怪,黄豆子啥时候这么老实啦?保不齐是在憋个大的。 春耕前的日子很快就过去。 村支书大孙女酒席办完了,因为办了足足8道菜的酒席,至今还在被村里人津津乐道。 在全村人齐心协力中,水渠挖完一条,而且还已通水。 山丘的耕地倒是已经全部整理完毕,韩队长还磨刀霍霍,把目光移向那座茶山。 只是在村口外,还得先砍树才能开垦,他也就是放弃了。 忙着忙着,来到春分。 春分是春季的中分点,也就是春分来临之时,代表着春季已经过了一半。 然而很可怕的是屹今为止,春雨只下过一场!还是小雨,滋润土地的表面都够呛。 村里人彻底坐不住了,等温度升至十度以上时,就迫不及待开始种植地瓜。 按理来说,应该是要等到接近15度才开始种的。 看到村里人急切忙碌的模样,楚沁心里也不禁起个念头来。 而这念头一出现就压不回去了,楚沁越想越激动。只是现在还不能说,楚沁决定寻个机会找韩队长试探一二。 村里开始耕地,不仅种植地瓜,还准备对水稻进行育秧。 忙碌中,人们似乎都忘记天气的反常。 只是等下工后,看着干涸的土地,捻了捻半点水分的没有的土壤,所有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韩队长坐在田埂之上,想起今年公社交代的任务量,心中无比复杂。 今年菜籽的种植量要比去年多三层。 是的,足足三层。 他们村菜籽本来种的就多,现在又加三成挤压的是粮食的量。 但能拒绝吗? 不能啊,国家太困难了,有些地方大部分的土地都用来种大豆,粮食都只是刚好种够人头粮,人家也没有抱怨。因为他们都晓得,种这些是用来换外汇的。 韩队长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春季来临,田野上出现满片的嫩绿,以及紫云英。 等地一翻,嫩绿的草和紫云英就成为了土壤的养料。 不远处许多人拿着锄头在翻地,因为耕牛不够,所以必须人力顶上。 村民分布在田里,稀稀疏疏的,韩队长隔老远却一眼就能看见楚沁。 楚沁这孩子,在干活上是实心眼儿。 比那耕牛还卖力,她的工作量比起耕牛来竟然只差一线。 她从春耕伊始便卖力,这是许多人都想不到的事。 再这般干下去,13工分是不够她记的了,或许又得给她提高上限,提到15工分才行。 只是村里人对她也没啥眼红不眼红的了,没办法,你再眼红也比不过人家。 当楚沁和耕牛一起发力,却几乎和耕牛一样能干时,对于楚沁只能升起无力感。 她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13工分是村里壮汉们的极限,却不是楚沁的极限。 韩队长看着看着,总觉得楚沁这根胡萝卜又能重新利用起来。 她简直就是鞭策其他人最好用的胡萝卜! 于是在这日下工,韩队长将所有人召集到打谷场中。 不晓得他从哪里搬了张高桌子放到打鼓场中,舍弃了石头,站在更高的桌子上,扯着嗓子喊道:“今天是想跟大家说个事,都认真听,是很重要的事。咱们村,今年菜籽的种植量要比去年高三成。” 嗡—— 人群立马沸腾,所有人都心神震荡,就是楚沁也不例外。 最淡定的应该是张飞燕了,张飞燕只觉得自己明明都熬过了这段艰苦的日子,不知上辈子得罪了哪路神仙,又让她重新体验一遍,她心中分外想哭。 “队长,怎么又加三成!” 有人大声问。 韩队长:“废话!国家需要,外汇需要,这种艰难时刻只加三成还不好吗?有些农场那是整个农场都在种菜籽种大豆,咱们村只需要加三成,你们就私底下偷着乐吧。” 他嘴上这般说,心里却直滴血。 可不这么说不行,得把大家的激情调动起来才可以。 楚沁看出韩队长的口不对心了,她心说接下来村民们肯定要大闹一场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人闹。 她震惊地看着人群,竟然真没人闹。 当韩队长说完是为了外汇后,人群中立马就安静下来。 “只三成啊,那还不错。” 忽然,有人这般道。 “是嘞,如果是任务那都没得说,我听我舅说过,农场里种的可全都是任务粮。” “没问题,三成就三成,就是五成六成都没问题!” 楚沁咽了咽口水,她似乎不太懂当下的局面。 嗯,这么接受良好的吗? 韩队长笑了笑,紧接着又道:“菜籽一多,咱们种植的粮食就少。所以大家今年都给我提起劲儿来,跟……” 他把目光看向楚沁:“跟楚沁学习学习,我都不说比不比得上她的话了,最起码也得比得上人家的一半不是吗?” 说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楚沁身上移去。 或是偷瞄,或是寻找,寻找到她后就不禁感慨,说得轻巧,谁能比得上楚沁啊。 楚沁:“……” 她表示很无辜。 86 楚沁冒计 抓到竹鸡 三月底, 村里的耕地已经全部翻完。 这速度可以说是奇快,要晓得往年这时候许是刚开始翻地没多久呢。 翻地也就罢,在翻地的这些日子里, 第二条水渠也挖通过半。 这条水渠挖通后, 村里将有百分之七十多的耕地再不缺水。 而黄婶儿等人的房屋也在村民的帮助下修建完了。 这阵子张老大住死活不愿意去杂物房住,于是就只能带着妻儿和老母亲一起住进张飞燕家中, 把张飞燕气的够呛。 不但日日有口角纷争, 甚至时不时还会上演全武行。 楚沁这种宅女都特意跑到楚婶儿, 偷偷听了几回隔壁的墙角。 楚婶儿这阵子也乐呵着,听见隔壁又吵了起来, 捂着嘴巴偷笑道:“你说说神不神奇, 那一家子也就张飞燕一个明白人。” 只见楚沁蹲在墙根底下,耳朵竖起来,侧耳倾听隔壁的骂仗。 “臭不要脸的,吃我家穿我家,你竟然还敢偷吃我的蛋羹, 我、我摔死你我!” “你才臭不要脸呢你个死丫头片子, 谁让你大早上不起来,都这个岁数了你不嫁人还敢跟我抢吃的……啊!奶啊, 你大孙子我要被打死啦!我跟你拼了你竟然敢甩我巴掌!” 楚沁瞪大眼睛,只听到“啪啪”两声, 她好奇得恨不得趴在墙头观战。 “婶儿,天天都是这般?” 楚沁转头, 指着张家难以置信问。 楚婶儿嘴角轻弯, 点点头:“当然是这样,先前更激烈的都有。热闹吧,我早跟你说你可以多出来走走, 这可比过年时公社唱大戏的好看多了。” 隔壁张飞燕和她的堂弟没打两下就被人给拉开,紧接着又是哭又是闹,楚沁看得张大嘴巴实在难以想象怎么能闹成这样。 等隔壁彻底没动静了,楚婶儿拉着她到堂屋来坐下,说道:“做亲戚也是要看缘分的,张老大是咱们村里最讨人嫌的人,连他自己媳妇儿都看不上他。要不是有两个闺女儿一个儿子在早就跑回娘家了。” 楚沁细思,点点头。 张飞燕她大伯确实是村里最讨人嫌的,每回见到她都得喊住她,然后问东问西,打量着她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呢,竟然是想哄她,让她借点钱给他。 要不是村里人来人往,又彼此都是熟人不好下手,楚沁非得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张老二嘛,糊涂蛋。你张婶儿看着精明,其实被张老二吃得死死的。从前一家子的劳碌命,现在飞燕那闺女儿倒是硬气起来了,张老二两夫妻能过上现在这日子,全靠张飞燕足够硬气豁得出去。” 楚婶儿又笑笑:“至于张家老太太就是搅屎棍,从前是她丈夫是,她丈夫没了就换成她是了。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但家里若是有这种老人,跟有个仇人在没啥两样。” 楚沁本来还美滋滋听着八卦,只是越听越懵逼,抬头:“不是啊,婶儿你跟我说这些干啥呢?” 楚婶儿眉毛一扬,上下打量,似乎是在观察她的表情神色,低声问:“我咋听村里有些人说你跟黄家那小子走得有点近?” 楚沁震惊。 楚婶儿37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如此冷冰冰的话! 她蹬地站起身,气个仰倒:“放屁!这话谁说的,过分过分,简直太侮辱人了!” 楚婶儿:“……” 反应这么大,这么生气?眉眼间还带着难以置信和气愤凶狠。 嗯,那两人应该就是确实没关系。 楚婶儿咬牙:“是有人说你下工后好端端的还帮黄家盖房子,当时也是你去拼命救黄豆子之类的话。” 楚沁横眉怒目:“谁说的?我帮黄家盖房子,是因为黄豆子给了我五斤的松子。我去救黄婶儿夫妻,这不很正常吗,邻里邻居的哪里能见死不救,换谁我都是救的。” 楚婶儿总算松口气,天晓得她听人说这事儿时心里有多慌。 她指了指隔壁:“村里嘴巴最碎的人嘛。” 楚沁:“张老大?” 楚婶儿:“肯定就是他先说的,我问他还不承认。” 楚沁恨得牙痒痒:“黄豆子挨不过我一拳头的,他凑都不敢往我身边凑呢,他哪里能说出来这么离谱的谣言。” 楚婶儿笑笑,拉着她坐下:“你管呢,这种事也就说这么一阵,等又有新的谣言出来,你这个多想想就晓得不可能的自然没人在意。” 楚沁不解,怀疑地看着楚婶儿:“那婶儿你还信,你刚刚还问我呢。” 真是离大谱。 楚婶儿噎住:“死孩子,那不是担心你嘛,都说担心则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就被迷住了咋办。” 说完,拍了她背一掌。 楚沁无语至极,靠在椅背上:“婶儿那你可以放心了,我是绝对不可能被他迷住的。” 楚婶儿讪讪,回过头来想想,自己确实是有点听风就是雨。 “不过,”她继续道,“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你也得听进去。处对象,不单单是看那个人对你好不好,更得看这个人做事糊不糊涂,家里有没有拎不清的兄弟姐妹和父母。” 楚沁嗯嗯嗯地不停点头,叹气:“好啦婶儿求你别说了,我又不傻不蠢。” 楚婶儿对她脑袋没啥信心,因为楚沁就没有这方面的筋。 但对她的拳头很有信心,不管如何确实不会受□□上的欺负。 楚沁其实今天也有事想跟楚婶儿谈谈的:“我去年就跟村支书他们说过,说我想把我娘的墓给移回来,村支书也同意了。原本花溪那边也同意,但忽然改口不同意,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没迁。前段时间,我听我小舅说金老二回来了,您说我没有啥办法,让他们同意?” 楚婶儿惊讶:“是吗,回来啦?哎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还有这事儿没办完呢。” 楚沁叹气道:“没办法,当时我还找小叔一起跟我去村支书那里呢,才提出来,村支书就同意了,而且说过会帮忙和花溪那边交涉。” 是去年清明扫墓回来的时候找村支书的,算算日子也即将过去一年了。 这件事村里能很快就同意,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迁坟回来完全不碍着其他人啥。 至于风水不风水的,刚打完一波的封建,是吃太饱了才敢提这事。 楚婶儿撇撇嘴:“花溪为啥反悔,肯定是因为金家,要不然花溪那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会反悔。” 楚沁觉得金家或许是想坑笔大的。 至于金老二,估计是因为她和杨大姨把金金金玉的姓给改了,于是他也不肯让她们迁。 楚沁忽然想起来,她前年去接金金金玉的时候,还琢磨着啥时候把金老二套麻袋狠狠揍一顿呢。 奈何金老二一直没回来,现在回来了,也不晓得他走了没。 楚婶儿说道:“其实吧,也没必要和花溪金家那边吵吵。事就是那么个事,你个当闺女儿的想给自家老娘迁坟有啥问题吗?再不成,你写封信来,签上你的名,让你弟妹按上手印,先找花溪公社。若是花溪公社不管,你就坐在他们门口哭,若是哭还不管用,你就嚷嚷着要去县里,找县领导做主!” 楚沁:“……这真的可以吗?” 似乎有点靠吵靠闹靠威胁啊。 楚婶儿用手指戳了戳楚沁的额头:“真是傻丫头,你还是太要面儿了。不管啥办法,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是好办法。再不成,你还可以去找妇女工作组的的,你就哭,到妇女工作组的办公室里哭,就说你娘改嫁后被金家磋磨,现在弟弟妹妹又是娘家人养着,再把你弟弟妹妹当时的样子说说,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让你迁?” 楚沁恍然大悟。 竖起拇指:“婶儿,你厉害。” 总之,内核就是:哭! 一哭二闹三上吊,原来还能这样。 一向依靠武力解决的楚沁很难想到这种办法,她素来是奉行一力降十会的。 她的最终办法是把金家人偷偷揍一顿,揍到他们改口同意才行。 但这个风险很大,保不齐楚沁就得去农场吃牢饭。而且金家也容易改口,万一她打完离开后他们又改口该咋办。 楚婶儿的这办法…… 何尝不是一力降十会? 楚沁满意了,拎着楚婶儿给的嫩荠菜乐颠颠地回家。 出了门,经过黄家门口。 楚沁斜看一眼,决定找个机会给张老大来次教训。 哼,大大的教训! 她这人小心眼,还记仇,真惹了她她没报复回去就不算完的。 楚沁回到家中,把嫩绿的荠菜给倒在洗菜池里。 荠菜是楚婶儿今天早晨上山里采的,楚沁早晨被韩队长拉去干活了,一直干到九点钟才结束,自然没能跟楚婶儿去采荠菜。 干啥活? 干猪圈里的活。因为水渠挖完土地翻完山丘开垦完,所以今天是休息天。 当然,部分人休息,还有部分人得干活。 比如说砍树运到公社去,再比如说偷偷把脱氧磷肥炉填些起来。因为今年菜籽多种三成的关系,村里不舍得这片地被炉给浪费了。 而猪圈里的人也不能休息,猪圈里属于是全年无休的。 猪圈的负责人是徐老屠,副手就是徐老屠的妻子包玉艳,楚沁平常喊她玉艳婶儿。 夫妻俩负责养着大队里的2头羊4头驴六头牛和8头猪,以及整整30只的鸡。 驴和牛不必多说,这些是“壮劳力”,属于得好好照顾着,好生供养着的类型。 而羊呢?说是公社发给各个大队,给大队里三岁以下的孩子添口奶的。 楚沁想到这里就有点不自在,她竟然还想着等羊产奶时找大队换些羊奶煮奶茶喝呢。 惭愧惭愧,原来是人婴儿的口粮啊。她咋就惦记上了,怪让人脸红的。 楚沁由此也感觉到公社其实还挺好的,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据说旁的公社还没有。 高树村这两人新出生的孩子不少,只是出生后没奶喝而喝米汤的居多。 毕竟母体营养得不到保证,往往生产完后第七天就得下田地干活,一没足够的营养二无充足的休息,哪里有奶水给婴儿喝呢。 楚沁想着摇了摇头,这两年出生的婴儿能安全长大就算不错的了。 除羊外,就是猪和鸡了。 猪是要卖给肉联厂的,属于集体对集体,是可以买卖的范畴,卖得的钱票年底时分给村里人。 鸡则属于食堂,每只鸡下的蛋都得一一登记,然后交给食堂。 托这些鸡的福,村里人隔三差五也能吃到点鸡蛋末。 等鸡不会下蛋了,就宰了吃。 楚沁为啥会去猪圈,原因是韩队长非说她养猪养得好,让她去帮忙配饲料。 她哪里会配什么饲料,她只会用饲料的数量堆出质量来。 管饲料好不好,吃得多了自然长肉。 因为楚沁是被韩队长吩咐来的,再怎么不会也不能迟到早退,就跟着玉艳婶儿在猪圈里消磨时间,帮他们夫妻把猪圈清洗了,把动物粪便给沤肥了,倒也一直干了几个小时。 其实玉艳婶儿喂猪还是挺有一手的,徐老屠是因为杀猪而进入猪圈,玉艳婶儿纯纯就是靠那股学习怎么养猪的劲儿了,否则韩队长怎么可能会因为她是徐老屠的妻子就安排她在猪圈这么重要的地方工作呢。 忽然,正在洗荠菜的楚沁不知想到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儿。 咦—— 果然,一股猪圈味! 楚沁脸都绿了,刚刚自己就是顶着这身味道跟楚婶儿聊将近一个小时的天吗? 她受不了这味儿,放下手里的菜跑到厨房里去烧水,准备洗澡。 烧水过程中把荠菜洗完,用竹簸箕装着放在灶台上,准备今天中午吃。 鲜嫩的荠菜最适合凉拌了,再配上霉豆子就能解决今日的午饭。 哎! 啥命啊她。 食堂打的饭给小白吃,她自己反倒得另外做。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真令她纳闷。 只是楚沁也实在不爱吃食堂的饭菜了,永久不变的水煮白菜,吃得她实在生无可恋。 因为下午她准备去挖春笋,所以楚沁还切了点腊肉蒸来吃。 腊肉已经是去年的腊肉了,楚沁吃的时候心里慌慌的,不晓得会不会吃出问题来。 但香是真的香啊。 放些蒜末,浇了点米酒的腊肉切薄被她放在盘子里,再把盘子放到蒸笼上去蒸。 蒸它个半小时,等到腊肉蒸出红油来,腊肉香布满整个厨房时,腊肉就算蒸好了。 楚沁口水直分泌,差点就要流出来。 令她意外的是小白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小白甚至也不喜欢霉豆子的味道。 只见它站在桌边闻了闻,就“汪汪”两声,跑到院子里去,然后对她楚沁继续“汪汪汪”。 楚沁才不理它,因为配菜是腊肉,所以她难得蒸了白米饭。 腊肉和米饭才是绝配,咸香的腊肉带着丝开胃的辣味,当腊肉中的肥肉进入嘴里时,只需轻轻嚼两下,那并不让人感觉到腻的腊肉油就布满整个口腔。 一片腊肉三口米饭,吃的有点咸了再配配清淡的凉拌荠菜,霉豆子反而有点多余。 楚沁美得眼睛都眯起来,完全不再纠结这个腊肉吃下去会不会拉肚子。 — 午后, 吃完饭,把衣服洗了后楚沁就带着锄头上山。 上山干啥?挖春笋。 今年春雨都没下两场,春笋自然不可能多。 楚沁就知道这阵子村里许多人上山挖春笋都是空手而归,半天时间能挖到五六个都算不错的了。 刚刚楚婶儿就说了,她本来上山还想看看能不能挖些春笋用酒糟煮来吃的,结果春笋的影子都没瞧见,只能采些荠菜回来。 楚沁可不信自己也能如此倒霉! 她还准备挖些竹笋来做笋干呢! 去年做的笋干在平时炒菜时就吃了,笋干泡发后配着野葱辣椒炒来吃,除了费油外没有别的缺点,又香又下饭。 不仅能炒来吃,在没有笋的季节里,偶尔包包子和包饺子也是能用到笋干的。 楚沁为啥喜欢吃家里的饭菜,宁愿麻烦也要自己做饭?就是因为家里有各种各样的菜,没得吃食堂的亏待自己的肚子。 她扛着锄头,兴致勃勃地爬山。 爬到一处竹林里,环顾四周……嗯,没有看见春笋。 没关系,这片竹林里有坑呢,明显是被扫荡过一遍的。 楚沁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又跑到另外一片竹林去。 她觉得自己不会倒霉,可事实是她真的倒霉了,因为这一片竹林里也没看到春笋,把整片竹林翻了一遍也只挖到两个。 但说倒霉也不算倒霉,楚沁手疾眼快抓到两只竹鸡。 好家伙,这玩意儿可难抓了。 楚沁一口气遇上两只,还全给抓了,算她幸运! 竹鸡不算大,两只都不到半斤。也不晓得怎么跑到这片竹林里来生活。毕竟这片竹林距离村子不算远,竹鸡拥有如此鲜艳的羽毛,当然只能躲在深处的竹林里才能保住小命。 但它味道真的好,吃的是野草和虫子,平常活动量大。 啧啧,她忍不住咽咽口水,那滋味儿,肉质细嫩,鲜香无比呢! 楚沁把竹鸡绑起来,放在麻袋中。 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接着挖竹笋。 她又换了片竹林,这已经是比较接近深山范畴的竹林了。 果然!她在这片鲜少有人踏足的竹林里发现了几个春笋。 不过只有五个,楚沁挖完笋后就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看天色……妈呀,都傍晚了。 也就是自己午后来,直到太阳即将下山,她也只挖到七个春笋。 楚沁只觉得自己的笋干梦破灭。 这些春笋,煮来做酒糟酸辣春笋的凉菜吃都不够的。 趁着天还没黑,楚沁拎着麻袋回家。 麻袋动啊动,里头的竹鸡还在挣扎。 回到家中,把竹鸡抓出来,放在竹笼子里关着。 小白明显对它们感到好奇,趴在笼子前看个不停,时不时伸出爪子去碰碰竹笼。 楚沁回到家后又洗一回澡,要是被村里其他人晓得她一天能洗两回澡,肯定得说她是败家子。 天晓得,这时候洗澡也是不能随便洗的。 一般人家,洗澡这种天气一周洗一回,洗头则是半个月洗一回,一个月洗一回的也不少呢。 因为洗头洗澡要烧水,而烧水就要用到柴火。 再者洗头洗澡费时间,洗多了衣服也要跟着洗,日日洗洗薄了咋办? 其实楚沁上辈子何尝不是如此,都是穷给逼的。 但这辈子不行,无论怎样,她都得维护自己的洗头洗澡自由。 楚沁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坐在院子中,感受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人间。 余霞成绮,如同最出色织娘织出来的绝美绸缎。 青山和村落都在夕阳的笼罩之下,似乎被套上一层昏黄的滤镜。 明明是春天,楚沁却觉得西风斜阳,莫名感到悲伤。 或许是因为今年的春季她感觉不到多少生机勃勃,这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楚沁甩甩脑袋,不去想那么多。 她把七个春笋剥皮,削去部分口感颇老的部位,只留下细嫩的部位。 春笋不多,很快剥完皮。 白嫩嫩的春笋放到锅里煮,和酒糟一起煮,再放点食盐。 春笋太少,楚沁就把芥菜也放进去。 她添了整整大半锅的水,等锅里沸腾后改大火为小火,就让它慢慢煮着闷着。 晚上呢,楚沁吃的还是中午的剩饭。 她到点儿就先去食堂打饭了,食堂今日难得吃了个新鲜的菜——紫云英。 楚沁也算是服了食堂的人啦,这时候竟然还得寻摸到一片紫云英来给他们吃。 而且,若她没记错的话,今天喂猪的饲料就是紫云英来着。 楚沁:“……” 嗯,表情复杂。 不过没关系,反正打回家不是她吃。 除清炒紫云英外还有炒萝卜干,饭呢,还是地瓜饭。 村里人吃得都很满意,因为大伙多多少少都打听到有些大队已经快断粮了! 没错,断粮。 天呐,村里头一个晓得的人很是震惊,毕竟自家村里还在吃着稀稀烂烂的地瓜饭呢。 村里人不禁来回马后炮,夸赞起村支书和韩队长眼光长远的话来。 楚沁端着饭盒出食堂时就听到几乎所有的村民们都在聊流里村断粮的事儿。 “哎,你们说说,流里村会不会来找咱们村借粮食啊?”有人问。 “凭啥找我们借,他们日日吃干饭的时候有请咱们吃吗?还笑话咱们呢。” “行呗,那你流里村的大舅找你借你借不借呢。” “我!自然是不借。” “哎,不借就不借,借给流里村后怕是还要借给其他村。公社没粮,只能等着救济粮。只是,咱们这段时间可就要小心了。” “为啥这么说?” 楚沁耳朵动动,脚步一顿。 “傻样儿,咱们村可是肥羊啊,万一趁机来偷怎么办?” “哈哈哈哈,说的是……” 楚沁收起注意力,踏出食堂,脑袋里不禁升起个主意来。 回家的路上,碰见张飞燕。 张飞燕手里拿着饭碗,是去食堂吃饭的,短短几日没见她似乎憔悴许多。 “楚沁,你又回家吃啊。”她问。 楚沁点点头:“对啊。” 张飞燕撇撇嘴:“我也想回家吃,只是有家难回呢。” 楚沁心头一动,问她:“你大伯还没搬回自己家吗,他屋子也建得差不多了吧。” 张飞燕咬牙切齿:“啥差不多,是完全建好了,他非要等到后天搬,就是想拖着日子吃我家的粮食。” 楚沁笑眯眯,看看周围,见没人才道:“是吗,那太可恶了。” 张飞燕翻个白眼:“没皮没脸的,我现在都不稀罕跟他吵了。” 主要是吵不过她大伯,那男人就是个碎嘴子,骂人说脏话毫无顾忌的。 楚沁压低声音,悄悄道:“那你想不想教训教训他?” 87 清明搞事 再度合作 楚沁回到家里, 吃完饭后坐在院子里,完善自己的计划。 张飞燕刚刚点头点得可猛了。 她气愤道:“咋会不想,我做梦都想呢!” 张老大能把自家亲侄女都气成这样, 可见在做人上有多失败,楚沁整起他来是完全没有负罪感的。 天渐黑, 晚风缓缓吹。这几日楚沁开始听到更多的鸟鸣声。 天气暖和, 鸟也变多。 前天才发现,她家屋檐下竟然还有燕子在忙里忙外的筑巢。 燕子筑巢是个好寓意, 楚沁没舍得把这几只燕子给赶跑。即使燕子在她家安定下,会给她家带来许多白色的燕子粪便。 在院里坐半小时,门口终于传来脚步声。 “叩叩叩——”有人敲门。 楚沁:“门没关。”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 张飞燕看了眼门外, 偷偷摸摸进入院里。 楚沁:“你咋才来?” 张飞燕将门关紧, 门闩插上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趁着大家都去吃饭了,摸到我大伯新家把他家逛一遍了吗。” 楚沁给她搬把竹椅:“坐这吧,那你摸清楚啦, 有没有被人碰见,他家米缸和地窖都在哪儿?” 张飞燕还有点紧张,绷着身体:“当然摸清楚了, 不过房屋里头我没去,就找到地窖。因为刚刚我都快被吓死了,楚沁你不晓得,从我伯父家出来的时候碰见黄豆子, 他瞧见我了该咋办!” 楚沁:“……” 虽然但是,她真想起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楚沁扼腕万分:“你怎么就碰见黄豆子了,你跟他合不来啊!” 万一这人小心眼, 事发后想到张飞燕身上该咋办! 张飞燕心有戚戚,但嘴上却硬气:“没事,这应该是没关系的,我去我大伯家有啥奇怪的吗?” 楚沁无语至极。 她要的是行事周全,没有一丝的漏洞。 黄豆子细心,旁人可能猜不到张飞燕身上去,但他,还真说不准呢。 算了算了,也是她当时发蠢。 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交给张飞燕!楚沁捂着脑袋,再度叹息。 “就这样吧,你抽空再去看看房子里头,有机会就了解一下你大伯家的米一般放在哪里。” 楚沁无奈道,然后交代:“这次可不能再被人发觉了,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帮你把你家的粮食拿出来的。” 张飞燕高兴:“到时候我分你一半。” 楚沁也没拒绝,她当然是要点好处的啦,毕竟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过张飞燕也挺大方的,这让楚沁发现她身上的另一个优点。 毕竟她对粮食的执着自己知道,楚沁还没提出她就先提了,说明此人还算能处。 张飞燕眼珠子一转,又道:“你到时候看上点旁的啥,也可以顺手牵羊,这你就不要分给我了,因为说到底是你冒风险。” 楚沁先是惊讶,然后就板着脸严肃表示:“想多了,我做事有底线,该拿的我会拿,不该拿的我不去动。” 就是有这念头,她也不会在张飞燕面前表现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没品的事儿……她干倒是会干。 但是吧,张老大的媳妇儿是个还算不错的人,楚沁也跟她一起干过活,晓得她干活上还是挺卖力的,张家的粮食也有她的一份。 把张老大从张飞燕家里拿的偷出来也就算了,偷人家自己挣的……不缺粮食的楚沁更愿意做个道德高尚的人。 不过楚沁记得张老大爱抽烟喝酒? 他昨儿还在村里炫耀,说自己的大闺女儿很孝顺,给他送了不少香烟来呢。 楚沁决定也孝顺孝顺! 那啥,楚小叔和杨小舅也都挺爱抽烟的。 只是这件事还得再等等,楚沁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快至清明。 她去田里摘了点鼠曲草回来,因为没有雨的关系,村里野菜长得不好。楚沁这阵子日日清晨都会在上工前上山摘野菜,只是三天摘的量还比不过往年一天摘的量。 比起菌菇来,野菜还算多的了,最起码多走走还能发现鲜嫩的野菜。一个早晨下来,摘的野菜炒半盘来配饭没问题。 她今年是真的很少见到菌菇,鲜美的菌菇汤再难喝到,幸好还有去年的香菇干和竹荪干多少能给予点安慰。 但对楚沁来说,清明前后最重要的事不是摘野菜晒野菜干,而是解决原主母亲坟墓的事儿。 这件事需要杨大姨的帮助,于是在清明节的前一天,楚沁腾出时间来去往乐水乡。 乐水乡。 杨大姨正在给金金和金玉做衣服,这两个小孩长得快,如今的模样,和当初楚沁在金家看到的模样大为不同。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两个小孩长得都不像金老二,更像原主母亲些。 楚沁现在的容貌也像原主母亲,比金金和金玉还更像。 这导致了她和金金金玉虽是同母异父,但看着却跟同父同母一般无异。 金金长得高,随着岁数渐大,逐渐抽条起来,头发剪得短短的,因为时常上山掏鸟蛋下河摸鱼,一到夏天就黑得不行,也就是冬日时把死他拘在家里才捂白一二。 金玉呢,瞧着还矮墩墩的,眼睛比楚沁的还大,只是却是单眼皮。 杨大姨就曾说过:“金玉是像你们亲亲外祖母,你外祖母就是单眼皮。而你娘和那缺德金老二都是双眼皮,你们姥爷也是,可见只能是随了你们外祖母。” 她特别厌恶金家人,完全不去想金家老二的长辈里有没单眼皮的。 反正俩孩子在杨大姨看来哪哪都好,而这哪哪都好全靠他们杨家基因好! 金玉的嘴巴还和楚沁特别像,挡住鼻子以上的部位,下半张脸可以说是从楚沁脸上复制粘贴过来的。 这让楚沁很是喜欢金玉,心里想着自己箱子里还有几块兔子皮,拿来送给杨大姨。而杨大姨肯定会把兔子皮做成背心,等天冷时让金玉穿上的。 杨大姨看见楚沁,放下衣服惊喜问:“楚沁你咋来啦?” 楚沁停下车,笑道:“我是有事儿来找大姨的商量的。” 说完把自行车推到院子中,随手捏了捏正坐在院里玩土的金玉的脸,来到堂屋里,把前阵子楚婶儿说的话都跟杨大姨说了一遍。 杨大姨“呦”一声,惊讶:“你楚婶儿这人看着正经,内里是有点混不吝的,她能想到这个办法不奇怪。你不晓得,当年你婶儿和张家老太太因为地的事儿还闹过呢。 你叔家和张老大家原先是隔个过道的,结果张家修房子时非得占了些地方。你婶儿哪里能乐意,和张家闹起来,还动了手。结果张老太太一口气没缓上来撅了过去。你婶儿吓得要死,你猜怎么着?” 楚沁果然被引出好奇心来,凑近问:“怎么着?” 杨大姨露出抹笑来,压低声音:“哎,你婶儿回家就把鸡杀了,搞了个血包,在张老大打上门来时故意被他一推,倒在地上,血就流了出来。直到现在,张老大还以为是自己推了你婶儿,惹得你婶儿流产了呢。” 楚沁心里直喊“卧槽”! 好牛逼啊好炸裂啊,我的婶儿,您竟然还有这种炫酷操作呢。 “我婶儿不怕被发现吗?”楚沁恍恍惚惚,“这应该很容易被发现吧。” 杨大姨无奈:“你真是啥事都不晓得啊,你们村那秦家和张老大也是合不来的,当年秦家是外来家庭,分到的山地总是被张家占了些,也是闹过的。” 于是两家虽然没通气,但无比默契。 张老大自持理亏,当天就把墙给推了,再不敢占一分一毫的地盘。 杨大姨说完后喝口水,思索片刻:“这是宜早不宜迟,明天刚好清明,明儿我就带你去花溪那里问问,他们同意也就罢了,要还是不同意就说要去县里,要去找妇女工作组。” “对了,”杨大姨想了想,“到时候还要把金金和金玉带去,再喊上你小舅。如果可以,让你小舅把你姥姥也带去。 当然了,你姥姥这人说到底其实还挺好,是对自家人好。比起金家咱们才是自家人,在一力对外的事上她能干出12分的力来。 很多时候她那无理搅三分的劲儿我看了都怕,她偏偏还喜欢这种事儿呢,你只需要稍稍透露一二,我琢磨着她自己都得提出要接手这件事情。” 楚沁瞪大眼睛。 没想到,她身边原来卧龙藏虎。 她还以为自己很强悍,原来有的是人比她更强悍。 楚沁忙道:“那我要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啥?当然是准备明日的炸裂发言。 到时情绪要充足饱满,口沸目赤。发言要慷慨陈词,声情并茂。 争取当个怒气填胸,却依然得强压自己讲道理的孝顺孤女。 哇,一看就是受欺负的白莲花。 88 造访金家 神奇姥姥 猫冬那段时间楚沁读书时读到一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按理来说,清明前后应该是“雨纷纷”的天气,然而今年的清明前后却都是大晴天。 晴到什么地步? 楚沁发现自家院子旁边的门口的土地开始干裂了, 要晓得她家附近可是草木旺盛的,楚沁经常会从山里带些树种种在院子附近, 可如今只有用锄头深挖才能看到带着水分的土壤。 上溪河的水量也在下降,虽说去年和今年年初遇大雪,但没有雨水补充,雪水量再大也终究有天要蒸发个干净。 韩队长开始带着人去观察附近的水潭和小溪水量,他标记几个地点, 觉得今年即使干旱但勉勉强强还能不饿肚子后就稍稍放下心来。 他回到家里, 因为干旱缺水的事儿如同锋利的铡刀般悬挂心头,他压根没有注意自家清明扫墓祭祖的事儿。 等他回过神时, 已经到清明的这天了。 还好韩队长有位还算能干的媳妇和儿子,把扫墓的事儿安排得明明白白。 韩队长的儿子叫韩春来, 今年刚满18岁。他另外还有一儿一女,二儿子韩胜利, 小女儿韩元英。 据说是因为两个儿子生在春初和战争胜利时,才取得的这么一个名字, 楚沁翻阅记忆想起这事时就觉得韩队长真是够敷衍的。 此时, 韩定国正在吃饭,他大儿子韩春来就猛地给他放了个大消息。 “啥?!” 韩定国登时站起身来, 眼珠子瞪得都要突出来了, 手上筷子“啪嗒”一声拍在桌上。 他揉揉耳朵,再问:“等等啊春来,你说楚沁刚刚干啥啦?” 韩春来道:“因为爸您没在家,她托我帮忙跟你请个假, 她说今天下午她有事要去花溪一趟,是重要的事儿。哦,还说先报备一下,她怕是得跟那边公社抬个杠。” 韩定国听完,差点没晕厥过去。 他哪里会不晓得楚沁想干啥,分明就是还惦记着给她妈迁坟的事儿。 要说楚沁孝顺也是真孝顺,都一年过去了还捉着这事儿不放呢。其实在他看来,人都去世了,埋哪儿不是埋呢,每年清明去看一趟帮忙扫扫墓就行的,何必杠起来呢。 楚沁硬气。 但就是太过硬气,韩定国这会儿才无比担忧。 明显就是去闹的嘛! 要不怎么说屁股决定脑袋呢。 楚婶儿和杨大姨都是普通老百姓,才不管自己在公社那里的印象怎么样,不管自己这出闹会不会给公社摸黑带来谈资。 倒也不是不管,而且压根想不到这层。 楚沁隐隐约约想到了,只是她心想自己又不准备当官,不准备进畜牧站广播站等地方,自己还能靠双手吃饭,管他洪水滔天。 只有韩定国,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 自己村的楚沁去跟人家公社杠,他不得为这些事儿去描补一二吗? 在他看来楚沁喊他去帮忙交涉,以理服人才是上上之选,哪里能去闹呢。 哎!急得他心里砰砰跳啊。 而此时让他着急的楚沁在干嘛? 在骑着自行车载着她那后姥姥,行驶在去往花溪公社的路上。 楚沁回想昨日下午的事儿,不得不承认她这后姥姥属实是位热心肠之人。 昨日,她是在大姨家吃完午饭后才回来的。 回到扬子沟公社时已经一点多,而到达静水庄时临近两点。 杨小舅在田里干活。 天晓得,她来静水庄那么多趟,碰到杨小舅在田地里劳作的次数寥寥无几啊。 可见杨小舅是真不爱去上工,他也不靠上工赚得的工分吃饭。 杨舅母则在村小里教书。据说现在杨舅母每个月能拿到6元钱,即使是6元钱,这份村小教师工作在众多村民们看来也是不可多得,宁愿抢破头也要得到的工作了。 而杨姥姥在家中休息。 她如今是不需要上工的,杨小舅赚的粮食足够养她晚年的了。 但她也不是啥都不干,毕竟大孙子得她看着,平常的午饭和晚饭也得她做。 只是和大队里的其他同年龄的老人比,杨姥姥的生活确实很不错。 至少物质上不错,除了经常被自己前头的好大儿气得心肝脾肺疼外没有别的烦心事儿。 哦,还有,她人缘不太好。 她出门找人聊天,人家不理她的。她来到静水庄这么多年,竟然没交到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手帕交,甚至谈八卦的普通朋友都没有。 楚沁简直都震惊了。 天呐,竟然有人比她还不会社交呢。 楚沁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当她这日来到静水庄,正碰巧看到杨姥姥拉着对面叔公家的婶婆说话时,楚沁就明白了。 杨姥姥:“哎呀,秀敏你说说,咱们这日子过得也很是很无聊啊。” 秀敏婶婆嘴角抽抽,沉默应对。 杨姥姥望天表示悲伤:“我家小兴也是,我跟他说无聊,让他有空喊他姐来家里陪我说说话。他呢,非不喊!还给我买了瓜子儿,说是嘴巴讲着和磕着没啥不同,磕着瓜子的时候就想不起来讲话了,也就不无聊了。” 说着,还咔咔咔地嗑瓜子。 又捏着瓜子嫌弃道:“这瓜子质量不行,没有上回在县城供销社买的好吃。可见是公社里买的,这小兴真是的,也不挑好点的买。 哦对了,秀敏我跟你说,要说哪里瓜子儿好吃,还得是楚沁那丫头自己炒的葵瓜子,那叫一个香嘞……你也是她婶婆啦,我家里还有半斤,等我给你抓两把。” 秀敏婶婆再度表示沉默。 楚沁:“……” 楚沁都快看呆了。 其实她能看得出来,杨姥姥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啊,她是真没有想炫耀的意思。 但有些话在她嘴里过一圈,就能带出气死人的意味来。 看看秀敏婶婆的反应,想必是已经习惯了自家妯娌的这张嘴了。 在看到楚沁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跟重新换电池开机活过来似的,连忙招手笑道:“呦,是楚沁来啦,你来找你小舅的?快来快来,你小舅在田里干活呢,你陪你姥姥说说话。” 楚沁:呃…… 她尴尬笑笑,看向杨姥姥道:“姥姥。” 又转头:“婶婆。” 她尴尬可杨姥姥却不尴尬,惊讶地看了眼楚沁道:“咋来啦,进屋吧,我才跟你婶婆说到你呢,说你家的葵花子味道好。” 楚沁笑笑:“那等今年葵瓜子收上来了,我炒些给婶婆。” 杨姥姥“嗐”了声,摆摆手:“留着自个儿吃吧,就你那菜园的边边角角能种几株的向日葵啊。” 楚沁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婶婆,决定学着婶婆,沉默应对。 杨姥姥喊她去屋里,楚沁跟上去。 其实回到自家里的杨姥姥还是挺正常的,给楚沁倒杯水,看着楚沁问:“你找你小舅干啥?” 楚沁接过碗说:“我想问问小舅明儿扫完墓后有没有空,有空的话陪我去趟花溪公社。” 杨姥姥愣了愣:“为着你娘的事儿?” 瞧瞧,杨姥姥反应挺快的嘛。 楚沁点点头,把去年说好要迁坟,结果又不让迁的事儿说了。再把楚婶儿出主意,杨大姨改善注意的事儿继续说了。 “其实就是想让小舅陪着去一趟,其他事儿小舅不用管。我心想,我们姐弟妹三个,加上大姨小舅,这就是我娘她子女和姐弟都想要迁坟,难不成金家还能拘着不让迁吗?” 杨姥姥:!!! 她蠢蠢欲动。 她坐端正,拍拍衣摆道:“嗯,你这想法是挺好的。” 楚沁点点头,夸赞:“我楚婶儿有急智。”特别是在这方面。 反正和韩队长的想法不同,不管是楚沁还是杨大姨,亦或者是杨姥姥,都觉得这种办法很好。 “但是吧,咳咳!”杨姥姥轻咳两声,“好归好,就是有个遗漏之处。” 楚沁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微微前倾:“哪里还有遗漏?” 杨姥姥恨铁不成钢地瞅了眼她:“傻不傻,小满的子女弟妹都到场了,都说要迁坟,你们重量确实挺重的,但是有我重吗?” 说着,她再度挺直腰板,端了端下巴。 楚沁恍然大悟:“您是我姥姥啊,我娘的妈妈,是啊,谁也没您来得重啊。” 杨姥姥的眼神立刻从恨铁不成钢变成孺子可教也。 笑了笑,欣慰道:“我是你娘的长辈,你娘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虽然不是生她的那个,但也是养她的那个。要我是那恶毒的后妈也就罢了,但我不是,你娘跟我好着呢,她走后我还重重病了场。” 说着,表情又露出些许忧愁:“哎,到底是我带大的,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剜我的心肝啊!可恨那金家不是个好的,我是你娘的娘,我说要迁坟谁敢有异议,他有了媳妇忘了孩子的金老二吗!” 楚沁直呼好家伙。 她姥姥还真是个王炸牌,她去年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张嘴,这气势,她就不信这次原主母亲的坟还迁不回来了! 其实杨姥姥说得夸张,但几乎都是真话! 原主母亲确实被杨姥姥带过,给原主母亲做过饭洗过衣服等等的事,这是肯定有过的。 原主母亲去世后她确实也病了场,听说那段时间哭了一场,吃不下饭,胃口不太好。 杨姥姥只是把一分说成三分罢了,但并不耽误她就是原主母亲的长辈,一位对金家所有人有压制作用的长辈。 楚沁提迁坟或许有人还会觉得不妥当,说她是女儿不应该说这事。 带上金金,怕是又会说金金到底是金家的孩子,而且岁数小,啥也不晓得。 唯有杨姥姥,她是当妈的,后妈也是妈。当妈的想给女儿迁坟,有啥不妥当?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杨姥姥很是兴奋,拉着楚沁的手不停说着原主母亲小时候的事儿。 也就是楚沁不是原主,还知道杨姥姥没有坏心眼,否则迟早得心梗。 接下来杨姥姥就满口保证:“你是小姑娘,多少要名声的。等明儿吵架骂人的事就我来,你姥姥我有办法骂得那帮贱人抬不起头来!” 楚沁只不停点头:“好,都好。” 杨姥姥满意了,端起水杯悠悠喝口水。水把嘴巴润润,润完继续说。 …… 两人大约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话,当然,大部分都是杨姥姥在说楚沁在听。 楚沁实在是位很好的倾听者,因为她不止是倾听,该要回应的时候也会回应,而且回应得恰到好处。 对于杨姥姥来说,就是这位外孙女真是个妙人啊。 天呐,她怎么这么会捧场,这么会说话,这么合自己心意。 杨姥姥只觉得自己从前眼睛被纸糊住了,没发现楚沁如此对她的胃口。 等杨小舅回来时,杨姥姥已经亲亲热热地让楚沁往后多来玩了:“你日日来都没关系!” 她这般说道,差点把门口的杨小舅吓得一趔趄! 紧接着又道:“对了,楚沁你吃米饼吗,我拿米饼给你吃。” 杨小舅抬起的脚顿了顿。 他望天,没问题啊,天上确实挂着的是太阳而不是月亮啊。 真是世间奇事儿,他老娘竟然和楚沁处得这么好? 见到杨小舅回来,杨姥姥难得有点怨怪他回来回得早了。 因为他一回来,楚沁把事儿说完想必就是要走了。 果然,楚沁将事情和杨小舅那么一说,杨小舅一口应下。之后没聊多久楚沁便离开,骑着车回家。 只是她可算也晓得杨姥姥这张嘴多么能说了,她不禁想:等明儿去接杨姥姥去花溪公社时,她怕是要说一路吧。 楚沁才猜想得很正确。 此时此刻,楚沁蹬着自行车,杨姥姥就在她身后说个不停。 楚沁觉得杨姥姥人挺好的,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把水壶递给她喝水。 水壶是大表哥帮她买的那个,军绿色容量大,看着就很显眼,楚沁对它爱极了,经常上山时都会带上它。 今天怎么带来? 因为今儿是来打嘴仗的,哪里能没有水润润嘴。 杨姥姥很讲究,喝水不碰嘴。 楚沁看她仰起头隔空喝水的行为,进一步觉得杨姥姥能处。 杨小舅骑不过楚沁,楚沁都后头载着人都骑不过。 楚沁半途停下三回,让杨姥姥喝水,杨小舅才将将赶上她。 她们先去乐水公社。 杨大姨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旁边就是金金和金玉,手里还拿着祭品。 大姨坐上杨小舅的后座,两孩子就大姨和杨姥姥一人抱一个。 因为载着人骑得慢,他们一行人一个小时后才到达花溪公社,走的还是小道! 花溪公社,金家。 金老二最近一段日子都在家中。 为啥?因为机械厂的事儿。 附近几个公社的人都搓拳擦掌,恨不得厂子刚开就被招进去。 金老二也不例外。当他知晓这事时,就带着妻儿匆匆回来。 哦,对了,他又有新孩子了,是个才半岁的女孩儿。 金老二的妻子孙秀其实是有些怨怼的,毕竟女儿现在才半岁,他动身回来时女儿才两个月! 岁数小,还是大冬天,长途跋涉下来她女儿病得不轻,幸好福大命大才挺过去。 而来到金家后,她日子也不好过。 金老二很不受父母待见,但终究是亲骨肉,不待见归不待见,磋磨总是不会的。 那么磋磨谁?磋磨她呗。 孙秀是个还算温婉的性子,可几个月的冷言冷语下来,她心中实在是堵得慌,日日都想让金老二跟她回去。 但她晓得,金老二不愿意。 她问过三回后金老二都拒绝了,孙秀心里不由得大失所望,开始琢磨着自己带女儿回家的可能性。 楚沁一行人到来时金家正扫墓回来,准备聚着吃午饭。 孙秀皱眉:“咱们金贝要喝小米汤,你把这些小米全给妈了,咱们金贝该咋办?” 金老二道:“金贝不是还能吃奶吗?” 孙秀刚想说自己这阵子因为没吃好东西,也没奶水了。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门口的人道:“你金老二还是那么不要脸,总拿女人的东西给你自己贴金皮,我呸!” 金老二大惊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他那可怕的前岳母! 前岳母的旁边站着前舅子和前大姐! 我去,金老二有点慌,腿也有点软,这些人来干啥。 金老二下意识露出个笑来,磕磕绊绊道:“是、是妈啊,大姐小兴,那什么,你们来干啥,金金和金玉呢。” 楚沁:“……” 她默默地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两个矮萝卜头,这金老二竟然忘了金金金玉长啥样? 倒不是金老二忘记了,而是他太紧张压根就没注意到金金和金玉! 也就是话说完,他才瞥见,然后表情僵硬地看着金金金玉,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杨大姨:“废话少说,我们是来给小满迁坟的。” 金老二沉默片刻:“这不太好吧,小满到底是我妻子,我哪里能让她孤零零的呢。” 杨大姨戏谑地看了眼他身边的孙秀,孙秀脸色瞬间比刚刚金老二的脸色还要僵硬。 金老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等他解释,杨姥姥就叉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孤零零你爹个屁,你祖坟是被屁给崩了吧,你爹妈生出你这么个口不对心的畜牲来。 说得倒是比做的好听,你要是真不想我家小满孤零零的,你就赶紧抹脖子下去陪她,我倒是敬你是条好汉! 我家小满在地下和楚沁她爹好着呢,这地上不得埋一块,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要是不服你就趁早收拾棺材板躺进去吧,你爹妈该是也有准备!” 沉默,一片沉默。 楚沁嘴巴张张闭闭,蓦然发觉,自己今日恐怕是无用武之地啊。 杨姥姥这番铿锵有力的骂声吸引来不少人,包括金家父母。 金家父母一听,我去,骂老二也就算了,骂他们那还得了,赶紧跑出来,扯着嗓子喊:“你想都别想,杨小满生是我们金家的人,死也得是我们金家的鬼!” 杨大姨目眦欲裂,冲上前去:“你还敢提我妹!我、我……” 她抬起手,引得众人急忙拦住。 就是杨小舅也拦啊,你先动手你就是有理也变没理了,人家再怎么样也是老人。 谁晓得杨大姨转个弯,大步往金老二那里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啪啪”给他两巴掌。 她得意:“我打不了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我还打不了他金老二吗?” 说完,在金老二还懵逼之时,再度“啪啪”左右开弓,打完就后退。 金家父母都要被气死了,这是把他们金家脸皮子往地上踩啊。 这要是没个交代,他们金家在花溪是得被人耻笑的! “欺人太甚!” 金家老头怒火冲天,面部充血想扑过来打架时楚沁把杨大姨快速一拉,让他扑个空。 随后悄悄给杨大姨使个眼色,杨大姨立马懂了,这是火候到了,真正戏才开始呢。 89 祖孙联手 楚沁 金家门口聚满人, 皆是来看热闹的。 但杨姥姥几人挡着门,又有围墙把视线遮挡,加上看热闹没有非要挤进去看的看法, 所以外头的人一时之间还真就只能闻其声,无法看到里头的场面。 金老大是个暴躁性子,杨大姨左右开弓打完金老二两巴掌还不够, 趁着金老二被打懵后再打他两巴掌,完了冲金老大那边使出个挑衅的眼神来。 接着在金老大要暴起之前躲开, 可楚沁却在这时候步做两步,站在金老大和杨大姨的中间位置,同时余光还在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楚沁刚站定,门口的杨小舅忽然把杨姥姥往旁边一拉,同时将门推得更开。 在这一刻, 金老二家院子里的场景全部暴露在门口围观众人的眼里。 “天!” “金老大……” 只是有人话还没说完,倏然间, 他们见到平日就天生脾气暴躁的金老大露出狰狞的神色来,嚣张地往楚沁所站的地方狠狠推去,谁知人楚沁身体侧了侧, 金老大反而被她的脚一绊,“啪”地一声, 重重摔倒在地上。 事还没完,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呢,楚沁就跟同样被他绊倒似的, 直接站不稳, 一趔趄两只脚一前一后踩在他的手指头上。 “啊——” 金老大趴在地上,手指钻心痛,痛得仰头嚎出身来。 楚沁像是被吓到般, 往后退几步,通过风骚走位绕过金老大直接退到杨大姨前,捂着胸口坐在地上。 面前大感震惊,指着金老大大事喊道:“大姨,他要打我!” 我去! 外头一片哗然。 金老大竟然还打人家小姑娘! 下一秒,“我的儿——” 金家父母眼睛都充血了,冲过来蹲在金老大的旁边:“咋样啦,咋磕成这样啦!” 只见金老大下巴磕破了,这会儿红艳艳的血已经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然后哆哆嗦嗦把被楚沁踩的手拿到眼前,嗷了声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金老头看到自家儿子的这个惨样哪里还能忍啊,恶狠狠地盯着楚沁看。 楚沁背对着门口众人,肩膀抖了抖,脸上表情却笑盈盈地和金老头对视,翻个白眼明显得意至极。 金老头气得要吐血。 他随手抄起一旁的木棍,挥起木棍就冲着楚沁冲来。 楚沁暗道终于激怒他了,于是登时起身,迅速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有人义愤填膺:“金家现在好生不要脸。你家那岁数都能当人家爹的大儿子欺负人家楚沁不成,你这能当人爷爷的反而还顶上了。” 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是金老大好端端的要去打楚沁,结果楚沁躲开,他自己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的。 再说,大男人摔一跤能有啥事儿? 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他们不晓得的是金老大的左手小拇指已经被他们嘴里的小姑娘踩骨折了,这会儿正在遭受钻心之痛呢。 “救命啊,金永刚要杀人啦!” 楚沁嘹亮的声音瞬间把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杨小舅做出怒气冲冲的模样,往楚沁奔跑的方向追去。 金老太气得要倒头昏过去,指着金老二怒骂:“没良心的,还不快去追你爹,她杨小满的闺女把你大哥害成这样,你得帮你大哥!” “我呸!你这话太不要脸了。这么多人看见是你金家老大想打我家楚沁,你竟然空口白牙污蔑我家楚沁。” 杨姥姥两手抹抹眼,瞪着金老太,而后拉着金金和金玉,步履蹒跚地追随着楚沁而去:“欺负人啊!我家小满生前要被金家欺负,死了还要被金家欺负啊。我们忍啊忍,现在就想给小满迁个坟……他金家,愣是不肯啊。 领导,你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孤儿寡母要被欺负死啦……” 众人:“……” 他们还能咋办,当然跟上去看热闹啊。 跟到哪儿去?跟到花溪公社的办公地点去。 花溪公社领导们的办公地点是一处两层砖头和木头结构的小楼房,楚沁一路猛跑,专门往人最多的地方跑,然后跑到办公区。 一路跑,一路“救命啊”! 于是,花溪公社的社员们今天就看了场大戏。 “嚯!这是咋啦?” 楚沁如同一阵风一样从他们面前跑过,后面是金老头拿着棍子追。 两人只差将近20米,楚沁控制着范围,就跟遛狗似的,让金老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戏还是有后续的戏。 “那金老头莫不是发疯了,被他追的是杨小满她前头的闺女儿吗?” “天,你们看!”有人指着路口道。 说完,大家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路口又出现了人,杨小满她后妈左右手拉着两小孩,哭哭啼啼地跟着跑。 “小满呀,娘对不起你啊。金家把你欺负死,现在还要打杀我们啊。我不活啦,我一头碰死在他们花溪。” 就在路边人目瞪口呆之中,老当益壮的杨姥姥一人带两娃,已经快到办公区了。 而最先到的楚沁,一路喊着“杀人啦”,匆匆跑到办公区中,直接闯入一个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有没人? 当然有! 还是花溪公社的书记在准备开会。 楚沁暗暗惊喜,没想到自己随便推开个门就碰到大佬。 “你是谁?”公社书记皱眉,“怎么好端端跑到这里来了?” 楚沁面上惶惶,没回答赶紧往屋里角落处躲:“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是金老头要打我!” 话音刚落,被怒气冲昏脑袋的金老头拎着棍子出现在公社办公区的门口,虽然理智让他没有进来,但这副喊杀的模样已经被办公室里的几人看在眼里。 没等他们搞清楚状况,唱念做打的杨姥姥哭着喊着来到公社。 “领导给我做主啊,金家要欺负死人啦!”杨姥姥一路猛冲,差点就摔在办公区门口,那满头白发和踉踉跄跄的模样把公社书记吓个半死。 好家伙,真要是摔在他们门口,他们这些人可就说不清了。 “老人家你先等等,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谁就要欺负死人了?” 人家公社领导也挺冤的,其实金家不让迁坟的事儿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毕竟这事儿最终只到花溪大队长这里,金家不愿意,大队长也不能逼人家。 所以公社领导甚至都不知道杨姥姥嘴里的金家是哪家呢。 金老头气得都要心梗了,指着杨姥姥:“你说清楚,明明是你家楚沁要把我大儿给欺负死了,你竟然还倒打一耙。” 杨姥姥才不理他,只冲着闻声出来的领导而哭嚎,把去年想迁坟,结果明明们迁了却又被阻拦的事儿说了出来。 “领导,都说现在不能欺负妇女,但是我家小满在金家过的苦啊。若是金老二还能认真抚养我这一对外孙,我也不会提这事。毕竟我个当娘的,哪里舍得搅我家小满的安宁啊。” 杨姥姥坐在地上,抱着金金和金玉,看着公社领导说道。 领导们:“……” “所以你不是我们花溪的?”有人问。 杨姥姥:“不是,可他金家现在要打死我外孙女,我只能来找领导。” “你外孙女是?” 楚沁走出来,眼泪汪汪:“金家大伯要打我,因为我躲开了,他摔在地上。金家爷爷看他摔在地上,流了血,就说要杀了我。” 公社书记脸色乌青:“你是叫啥名,是哪里的人。” 楚沁:“我是扬子沟公社的,叫楚沁。我娘杨小满在我爹死后嫁给金老二,金老二在我娘死后就把我弟妹留在家里,跑外省去了,现在我弟妹是我大姨在养……我和我姥姥,还有我大姨我小舅都想给我娘迁坟,金家原本同意,后来又不让,一会儿说扰我娘安宁,一会儿说这对金家风水不好,轻易动坟墓会破坏金家的风水……” 说着,觑了眼公社书记, 只见她这话说完,书记脸更黑了。 他不晓得杨姥姥只是后妈,他只知道人家闺女姐弟还有老娘都想迁坟,却被拦下,这说没理也挺没理的。 不过最生气的不是这个,是楚沁说的什么“安宁”“风水”之类的话。 其他也就罢,你说风水是几个意思。 真的嫌扫封建的没扫到你头上来吗? 领导气得心脏病都要出来,可楚沁说完后就坐在角落里把手放在眼前,哭哭啼啼的,像是哭到伤心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人也到了。 先前偷偷跑出来,却往花溪大队长家方向跑的杨小舅也到了。 杨小舅是个周全人,深知如果不先去找花溪大队长,怕是最后即使实现目标迁坟了都得得罪大队长。 但他先去了,只对大队长说:“我们今儿要去给我二姐扫墓,想着金金和金玉这两年都没看过他们的爹,就带他们去金老二家。结果金老二认不出两个孩子来。 我妈是个急脾气,差点气炸了,两边就不小心动手。因为我家楚沁在挨金老大打的时候躲开,金老大摔地上,现在金老头要杀我外甥女,我外甥女一着急跑到公社领导哪里去了,现在怕是都要到了,你可快点去说和说和吧!” 大队长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顾不上杨小舅了,跟会飞似的往公社办公区方向跑去,跑出平生最大的速度。 因为杨小舅的春秋笔法,成功让大队长把这个锅扣在金家的头上。 糊涂啊,你竟然敢光天化日下打人。 等到大队长赶到时,办公区门口已经围着一群人了,赶都赶不走。 楚沁坐在地上,低着头小声哭泣,瞧着就让人觉得她可怜。 杨姥姥不知何时坐在她旁边,怀里还搂着金金和金玉。 冷不丁一瞧,就像是一堆人欺负这四个“孤儿寡母”。 楚沁哭道:“姥姥,我不能让我娘待在这里了,我得迁坟。” 她提出中心思想。 杨姥姥老白莲了,说:“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因为这事你命都要没有了,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被人欺负。” 楚沁继续哭:“我不迁坟,金家爷爷的模样好像要挖我娘的坟。” 她再衍生出合适的猜想。 杨姥姥表达不满:“是啊,咱们都和金家撕破脸了,咱们得罪了金家,你娘的坟还在被金家管着,要是有一天真的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来咋办,到那时我就不活了,我要撞死在花溪。” 楚沁青出于蓝胜于蓝:“姥姥你别扔下我,他们敢做出这事,哪天就敢偷偷害死我,刚刚还要杀我。” 她想“坐实”金家会气急败坏挖坟的事儿。 最后,看领导一眼,又泪眼蒙蒙道:“别怕,咱们到时候求到县里去,我不信这世上还没个可以讲理的地方了。” 90 最终结果 春笋竹鸡 要不怎么说不怕蠢的就怕愣的, 还怕一根筋遇到事儿就窜窜往上告的。 楚沁和杨姥姥一唱一和的话就是王炸,公社领导听了怕极,生怕楚沁和杨姥姥一个不满意就跑到县里去。 这完全有可能。 在公社领导看来楚沁都能直愣愣越过花溪的大队长冲到公社来, 她还能有啥干不出来的呢,明显就是鲁莽灭裂,没轻没重的姑娘家。 如此丢脸的事要是被告到公社, 虽说不一定会被批评,但县领导怕是会对他们有个不好的印象。 所以, 可不敢让她如此,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想法迅速一致。 杨大姨和杨小舅已经来了,在这过程中公社领导也从围观群众的口中了解到了“事实”的真相。 虽说担忧那两祖孙会把事闹大,但他们毕竟是花溪的领导, 事情经过肯定是要了解清楚的,不能听祖孙两的一面之词。 然而, 真相就是金老大确实是要打楚沁,结果被人家小姑娘躲了过去,金老大就摔在地上。 至于金老大口口声声说自己小拇指被楚沁踩断的话暂时没有证据。 就算是被人家踩断, 但是吧,你个大男人要去揍人家小姑娘, 人小姑娘躲避过程中不小心踩断你的小拇指也实在合理啊。 不少围观的人都暗暗骂:没出息的东西! 再有, 姗姗来迟的金老二控告杨大姨打他巴掌。 还是四巴掌!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杨大姨认了,还翻白眼道:“要是可以, 我甚至还能打你四巴掌。” 只是领导已经多少了解到些金家和杨家的恩怨情仇, 得知金老二两孩子都在杨大姨家养着,还根据围观人群所说的话推断知晓养得特别好后就你看我我看你,皆无话可说。 笑话, 还能有啥说的? 你挨上四刀都不冤枉。 公社书记看着金老二还在对着坐在地上的祖孙两人气急败坏的痛骂,心里着实不爽。 他在那里骂,人小姑娘就好似后知后觉地惶恐不安起来,只躲在她姥姥后头哭。 她哭,那一双小的也哭。 嘤嘤嘤的,杨姥姥的哭声则大多了,听久了把人脑壳都听得直突突。 “好了别哭了,这事儿我们公社会帮忙核实解决的,没人敢再对你们动武。”公社书记按按脑袋烦躁道,他看不惯这种人,可金老二偏偏是自己公社的人。 咦?等等。 公社书记忽然用如鹰眼般锐利的眼眸盯住金老二,问道:“你现在户口在哪儿?” 金老二:“……” 骂骂咧咧暂且暂停,嘴巴动动,说:“我现在户口在……没在咱们公社。” 公社书记微笑:“也就是说和你媳妇在一起的对吧?” 依稀听谁说过,金老二二婚是入赘。 他为啥回来,公社书记心里也猜的到,无非就是为机械厂。 但他没有花溪公社的户口了,进入机械厂的最好一条路直接被斩断。 以及,他没有花溪的户口了,金老二还能管埋在花溪的地里的坟能不能动吗? 公社书记瞥他一眼:“你个当丈夫的都没在咱们花溪了,还非得把前妻的坟留着干啥。大男人别这般目光……这般小气。你在这里也就罢,都不在了,人家当子女的当娘的竟然还没办法把自家老娘自家闺女的坟迁回去,简直是笑话。” 金老二嗫嚅,没法反驳。 脸色铁青的金老大:“什么笑话,书记你是被他们迷住了,故意偏向他们的吧。杨小满既然嫁到我们金家来,就是我们金家的人,不管是生是死都是。” 公社书记皱眉,有些被他这话气到。 老天爷,这是哪一路的蠢货? 楚沁泪如泉涌,出声:“我是孤儿,受妇女工作组照顾。明明妇女工作组的人跟我说,女人不是物品,没有属于不属于的,从来只属于自己。我们扬子沟不说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封建腐朽的风气已经转变很多了。金家大伯你这话……太封建了吧,感情咱们县的贞节牌坊都被安到了你心里去啊。” 杀人诛心。 楚沁这话一说出来,公社书记都想把她的嘴巴给缝上。 偏偏这姑娘就跟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的话似的,边讲边流泪,无端让人觉得可怜极了。 而被人觉得可怜的楚沁,只觉得自己衣服袖口的姜汁抹了太多…… 她都无奈了,她真没想一直哭的。 她甚至想笑,因为杨姥姥先前只是干嚎,死活都哭不出来。 楚沁看她憋眼泪憋得难受,就悄悄用自己的袖口给她擦擦眼睛。 于是杨姥姥眼泪哗哗流,从死活哭不出来变成死活停不下来。 这么大把岁数哭的这般厉害,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杨姥姥是真心心疼杨小满这位闺女,真是好继母啊。 只看得杨大姨和杨小舅一愣一愣的。 杨姥姥心里却怒骂:这死丫头! 今日楚沁一通咔咔乱杀,可不是单单为了迁坟的事儿。 迁坟的事已经无法阻拦了,毕竟能阻拦的只有金老二,但金老二已非花溪公社的人。 楚沁还想要把金金和金玉往后都归杨大姨抚养的事儿过明路。 毕竟按当下的思想来看,父亲天生拥有对子女的管制权,无论这位父亲是好还是坏,是真正的父亲还是烂心肝的畜牲。 楚沁就怕杨大姨把金金和金玉辛辛苦苦拉扯大,在到了可以回报一二的年龄后被金家给截胡,所以才上演这出戏码来将金家和金金金玉彻底撕扯开。 她就不信了,自己今天闹得花溪公社天翻地覆,把金家的名声踩到谷底,金家不要脸来找金金金玉时还有舆论支持金家。 时间渐渐流逝,转眼来到下午一点。 因为这出好戏,好些人都没有回家吃饭,只守在公社办公区门口等最终结果。 楚沁一行人,金家一行人,大队长和村支书一行人,以及公社领导一行人。 四行人在办公室里聚首,在激烈的争辩讨论下金家终于松口让楚沁迁走杨小满的坟。 其中孙秀竟然还有出份力,顶着金老头金老太的死亡眼神对金老二劝解一二,惹得楚沁这边还有点惊讶。 杨大姨心说:金老二做人不咋地,但娶媳妇的运气是真的好。 她冷眼看着这位孙秀是位挺好的姑娘,不管她劝说金老二答应迁坟有无目的私心,但在杨大姨看来就是帮助了自己。 除迁坟事外,楚沁还从兜里掏出份协议单来。 协议啥? “我们不需要金老二给金金和金玉抚养费,但是等金金和金玉长大后,也不需要给金老二养老费。”楚沁说道。 这事其实挺为难人的,公社领导觉得楚沁这方没理,还惹得金老二又怒了。 金老二:“凭啥?” 杨大姨冷哼一声,看了眼楚沁,楚沁立刻拉着金金和金玉到门口去。 金金金玉很乖巧,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只牢牢跟着楚沁,然后坐在院里大树下。 楚沁从兜里掏出饼干来:“吃吧,这饼干特别好吃。”希望香甜饼干能抚慰他们那被亲爹伤到的心。 她其实不是很愿意让金金金玉小小年纪就认识到亲爹以及亲爷爷亲奶奶的冷酷无情,但他们没有个好爹,就必须认清。 否则往后若是亲近亲爹,楚沁和杨大姨都能呕死。 只是分寸得拿捏,就像现在,这种场景金金和金玉就不适合待在里面。 办公室里。 杨大姨冷冷地盯着金老二,和楚沁一样,从兜里掏出纸来。 打开一看,是整整五张纸。 只见纸上满满登登都是字,记录着这两年金金和金玉在自己家的大部分花费。 杨大姨得意道:“那你把这两年的抚养费全部给我,我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吃的我都没算全,想来你会说没证据。所以我只算有证据的,吃的按照基础来算。” 金老二脸涨得通红,嘀咕:“我又没让你养。” 杨小舅实在忍不住,道:“没想到,你现在是脸都不要了。” 金老二其实是有点怵自己这位前小舅子,他这人似乎和谁都有交情,可怕得很。 杨姥姥:“还能有啥脸,还钱!” 她猛地拍拍桌子:“我管你那么多呢,想要金金金玉以后给你养老,现在就还钱。” 孙秀这时候笑笑:“金金和金玉多亏了他们大姨的照顾,看上面的记录就晓得大姨对他们实在很好,亲爹亲妈也都只能做到这一步。不瞒你们说,这钱我们拿不出来。” 金老头瞪她:“有你啥事啊,闭嘴。” 孙秀脸色一僵,桌下的手死死按压着旁边的金老二,没理金老头,继续道:“所以我们往后确实不应该要金金和金玉的养老费,他爸,你说是不是?” 说完,转头看着金老二。 金老二腰都要被孙秀掐肿了,他很想说不是,但看着孙秀冷冰冰的眼神,就晓得这阵子自家爹妈对她的磋磨还是惹怒了她。 他对孙秀的性子是晓得的,他爹妈再怎么不堪她还能忍受。 但自己要是不堪到这种地步,孙秀分分钟都得跟他离婚。 金老二对她还有感情,她对金老二来说也是后路。 最终,金老二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杨小舅脸上瞬间挂上和煦的笑容,把协议推到他面前:“刚好咱们两家人都在,公社领导和大队长村支书也都在,你签字吧。” 见金老二提笔签字,又按下手印,他笑容扩大几分:“我们也不做绝,你终究是金金和金玉的爹,往后四时节礼还是有的。” 金老二按完手印后卸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蔫了吧唧的,还把目光放到窗外,看向正在吃饼干的金金和金玉。 迟来得愧疚比草贱,杨大姨强忍住才没翻白眼。 事情圆满解决,在楚沁的强烈要求下,协议还一式三份。 一份杨大姨保管,一份金老二保管。花溪大队长深觉得对不住楚沁,就帮忙保管了第三份。 楚沁等人先行一步离开这里,他们还要去山上扫墓呢。 虽说着急迁坟,但也得选个好日子,这会儿墓还是得扫的。 离开前,楚沁转头,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了眼金老二,又看了眼金老大。 她心里还是残留着股邪火,必须找机会揍着两兄弟一顿才行。 能发泄,绝不憋。 — 原主母亲的墓很快扫完,杨姥姥难得掉了眼泪。 当然,这次是真心的,不是楚沁用姜汁给熏的。 扫完后就回家,天色确实不早了,连午饭都没吃呢。 楚沁倒是给了八块饼干给杨姥姥填肚子,她带的一壶水全进了杨姥姥的肚里。 杨姥姥不饿,金金和金玉也吃过饼干,同样不饿,楚沁和杨小舅杨大姨可以忍忍。 一行人先到的杨大姨家,此刻太阳西移,已经下午三点。 李解放做的午饭是冷了热,热完冷。正巧了,他们到时这饭再次热好。 杨大姨道:“都留在来吃顿饭吧,正巧前段时间李和又给寄了些糯米来,我做些糯米来吃了,还是用春笋做的,都来试试。” 楚沁惊讶:“大姨,你还能挖到春笋呢?” 杨大姨笑道:“你姨夫挖到的,他也不晓得从哪里挖到不少,等会儿你和你姥姥都带些回去吃。” 糯米粿其实就是外表是用糯米浆做的,再炒个馅,杨大姨炒的就是猪肉春笋馅,还做了酸菜春笋馅,跟包包子似的把馅料包到糯米皮中,最终放在叶片上蒸熟,这样就能吃。 楚沁饿得肚子呱呱叫,直接吃四个下肚才算完。 傍晚。 金乌西坠,晚霞满天时楚沁到达高树村。 她在村口是停下那么两秒,自己是走大路呢,还是走小路。 走大路吧,说不准就碰上韩队长,她怕是得听半小时的唐僧念经。 走小路吧,楚沁又迫不及待想跟楚婶儿分享一番今天的好消息。 楚沁最终还是决定走小路偷摸回家,反正好消息自己可以憋憋,等明儿再讲。 但她忘了,当她家上空炊烟出现的那一刻韩队长就晓得她回来了。 她能憋,韩队长不能。 当即放下手里的事儿,细细盘问了一番楚沁今天到底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楚沁深吸一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摆摆手道:“队长您放心,我真的没干啥,就是和金家友好交流一番而已。现在金家同意迁坟了,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所以,您就别再追问了。 韩队长哽住,他其实并不怎么信。 但是楚沁嘴巴紧啊,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她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话。 楚沁想得很美,这几天农活忙,等韩队长出村时想必已经是几日后。 到那时自己搞出来的消息在花溪那边应该会消下去点,而被她气到的公社领导应该也会消消气,韩队长想生气都不知道从哪儿生起。 韩队长终究还是离开。 楚沁把杨大姨给的四个春笋剥皮后放在厨房里备用,焯过水后切成块,等会儿和竹鸡一起焖来吃。 竹鸡一直放竹笼里养着,宰杀完后还不到一斤呢。 但多少也是肉,放到锅里炒,米酒酱油等等放入其中,“滋啦”一声,倒入沸水,把切好的竹笋也给扔下去慢慢焖。 香味儿逐渐弥漫,楚沁暂且还不饿,本来午饭就吃的晚,吃的还是糯米这种不易消化的食物。所以干脆把火柴退了点,用小火焖。 等到月上柳梢头时,她终于感觉到饿了。 米饭也蒸好了,没有别的配菜,直接用春笋焖竹鸡来配。 竹鸡味道不一般,明显比家鸡清香许多。即使是用红焖的做法来制作竹鸡,楚沁也能吃到一股鲜甜味儿。 吃到一半,楚沁再去夹点霉豆子和腌芋头腌蒜苔出来,还怪解腻的。 楚沁吃完饭,放下手里的筷子。 她看向屋外,今晚月光格外明亮。 月光如水,洒在院子中,楚沁往天上看,能看到布满天空的星星。 再回神,看看桌上的煤油灯。 楚沁叹道:“也不晓得啥时候能通电呢。” 时代总是会向前发展的,旮旯角的高树村也总是会通电的。 吃饭时楚沁就洗完了澡洗完了衣服,这会儿把碗洗了,再刷个牙洗个脸就回屋睡觉。 冬日结束后,楚沁曾把屋子又整理了一遍。 立大功的壁炉暂时没有用了,旁边的柴火也被楚沁清理个干净。 卧室里一尘不染,但楚沁尤嫌不足。她琢磨着往后要是有抽到水泥,就给卧室抹个水泥地面,总比现在的泥土地面来得好。 楚沁很想奢侈一把,反正她自己就能抹水泥,卧室也极少有人来,有也是亲近之人,所以完全不怕水泥抹地的事传出去。 她今儿累一天了,把窗户关上,帘子拉上就上床闭眼睡觉。 睡前还规划着,明儿得给地瓜地浇水,得给菜地除草。 有空了,再去山里割蜂巢。 哦,顺便看看能不能弄到几根的铁棍,安到窗户上。 毕竟夏天即将来临,楚沁想在晚上时把窗户推开。 困意来袭,楚沁进入梦乡。 此时此刻,远方的东湖公社,有一户人家的粮食被偷。 只是被偷的粮食不多,消息并没有传到高树村这儿。 翌日。 楚沁开始上工。 菜籽已经播种完了,最近在种地瓜,以及种黄豆。 都说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这里的豆指的就是黄豆,今年村里黄豆种的还不少呢,荒地都给种上了,就是不晓得收获咋样。不过楚沁猜想,怕是一般。 楚沁前些日子抽盲盒时开出一包的西瓜种子,她准备今天下工后把西瓜种子给种下去。 就种在菜园旁边,她又偷偷开了两分地出来种西瓜。 种子是周抽盲盒抽出来的,没有任何的buff加成,不晓得种子质量咋样。 清明前后,也是种菜的好时候。 楚沁菜种已经准备好了,地也翻过了,基肥更是施了。 今年的菜干全靠家里菜地,她就不信了,今年山里找不到多少野菜,自己家里还能种不出菜来! 楚沁爱吃干茄子,决定多种些茄子。 时间渐渐流逝,楚沁日日都在记录水量,她蹲在菜地里,看着山泉水顺着竹管流入大缸中。 从前装满整个大缸需要半小时,现在则需要一个小时,可见山里水量下降得有多快。 楚沁忧心忡忡,但也无可奈何。 天灾嘛,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她只能又买两个大缸来,放在厨房里,日日都挑水,把两个缸给装满。 楚沁说到底还是怕的,怕万一哪天真的断流了咋办? 她很遗憾,遗憾自己没抽到个背包空间,否则就能在这格背包空间里装水了,装满够她用两年的水。 91 惊闻偷盗 大姨来家 清明的一周后, 是宜迁坟的日子。 楚沁和杨大姨早已选定好了位置,她们一致决定把原主母亲的坟就埋在楚沁家后山丘的位置,那里还埋葬着原主的父亲。 说实话, 楚沁总觉得怪怪的。 也不晓得原主母亲愿不愿意回来,但想起原主父亲在世时夫妻两关系还挺好,楚沁也就稍稍安心些。 在这天, 杨大姨难得来了趟楚沁家。 她至此对楚沁日子过得有多舒坦总算有了个清楚具体的认知。 四方院子整整齐齐,大老远的就看到那堵高高的石头围墙, 比杨小舅人还高,也不晓得她是怎么建成的。 围墙上扎满碎玻璃,密密实实的,在太阳下反射出最冰冷的光芒。 可以想象,这个围墙能阻挡不少有心人。 木门厚重, 进院后能看到木架子上放着好些圆簸箕,而圆簸箕中晒着不少干货。 看样子是楚沁趁着今日天气干阳光足, 于是把家里例如金银花等干货拿出来晒晒,以免长虫。 不可思议的是杨大姨还看到苦珠粿,这可是好东西呢, 量不少,也不晓得楚沁哪里捡来的。 杨大姨是细心之人, 她看到楚沁的屋檐下是一排的铁钉, 有挂东西的痕迹。看铁钉的数量,就晓得她家物资的丰厚。 她心里暗暗点头, 等到堂屋, 看到卧室和厨房后直接就赞叹不止了。 杨大姨:“橱柜看着是新的!” 楚沁:“我打的。” 杨大姨:“床看着也是新的!” 楚沁:“还是我打的。” 她又笑笑指着书桌衣柜和几把椅子道:“这些都是,大姨你往后需要打啥直接找我就行。看看我手艺,是不是能比得上一般的木匠了?” 确实能! 手艺高超, 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图案的老木匠她比不上,但刚刚出师的木匠学徒还是能比得上的。 上辈子家里的家具都她自己打的,末世里啥都不多,就是各种适应了天气的树木多。 楚沁的家就在森林边上,木料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 冬日时没事干,就琢磨雕些东西,她再怎么没天赋,也自己慢慢摸索些技巧出来。 难怪杨大姨道:“行,那我往后想打啥就找你了,你做的可比你姨夫做的强多了。” 杨大姨还看到她的壁炉,但她没问。 看到院子后种的果树同样没问,楚沁偷偷种的地瓜苗也被杨大姨瞧见了。 楚沁打哈哈道:“我家偏僻,我又不爱和人来往,所以私底下种些也没啥,不会被人发现的。” 杨大姨深吸一口气:“你胆子真够大。” 难怪楚沁半点不缺粮呢,身体壮实得都跟牛犊子似的。 楚沁笑嘻嘻,偷偷道:“其实菜园旁边还有一块,我每年能收五六百斤的地瓜,这事儿旁人都不晓得。” 杨大姨看楚沁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这明显不是胆大能形容的。 这是胆大包天。 楚沁就说:“反正种都种了,种一块地还是种两块地有区别吗?有!承担同样的风险,却能获得更多的粮食。” 杨大姨彻底没话说。 今年因为这事儿那事儿搞的,一会儿是炼钢铁,一会儿是砍树木,以及抓老鼠捕麻雀等等,总之搞得人实在没心思生产。 加上今年天气异常,即使把心思都放在生产上,也是颇有些有心无力。 有些地方庄稼种得蔫了吧唧的,明明是春日,却看出一股深秋的萧瑟。 但楚沁家里的这两片地瓜地明显种的很好,应该是跟她勤浇水,精细照顾有关。 她家菜地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各种菜苗在风中轻快摇曳。 杨大姨叹息一声,心中感慨非常。 她最终万般话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来到山丘,选定位置,楚沁动手挖坑,把墓地先给挖出来。 他们没那么讲究,非要找个好方位。主要是现在也没有啥懂风水的人找了,真大张旗鼓去找是要命的。 挖完坑,楚沁和杨小舅杨大姨一同去花溪迁坟。 迁坟废了半天的时间,在队员们下工前走小路顺利把原主母亲的骨灰迁回来。 是的,原主母亲还是火葬来着,这让他们迁坟方便许多。 等到傍晚时,坟就迁好了。 杨小舅和杨大姨在那里立碑,楚沁就在厨房中做晚饭。 等两人把碑立完后楚沁的饭菜也做好了,杨小舅看着这坐小山丘,在太阳落山前把山丘转一遍。 回来后,对楚沁道:“你家位置太好了,就后面那山丘确实便于养鸡。只要做个篱笆,就不怕鸡飞出山丘。” 他说着,眼里还透出些许跃跃欲试的情绪来。 看来是有点想法。 杨大姨就拍他:“你那脑筋用在正道上,别整天想着歪门邪道,楚沁都被你带歪了。” 杨小舅“放屁”两字差点脱口而出。 楚沁比他还更“邪门歪道”呢,她天生反骨还能被他带歪? 没看楚沁现在一脸“小舅你说得对”的表情吗? 楚沁其实心里也是有点想法的,这阵子她攒了好些受精了的蛋呢,要不要孵些小鸡来养着暂时还没决定。 没觉得的原因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天气这般不好,人吃的粮食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饲料给鸡吃呢。 等杨大姨去厨房端菜时,杨小舅悄悄对楚沁满口保证:“你要是养了往后鸡蛋我帮你往外销,你不晓得,现在鸡蛋是越来越好卖了。” 楚沁使劲儿点头。 想说啥,看到杨大姨端着菜出来又急忙憋住。 只偷偷给杨小舅说句:“往后详谈。” 村里要下工了,楚婶儿和楚小叔带着楚红楚建也来到她家。 今日的菜色很丰富,大约是杨大姨见识到楚沁的家底有多厚实,便没再说楚沁太过手松大方。 有腌鱼,腌鱼是她年初时做的,直接蒸来吃,滋味不错。 有辣椒炒肉,肉是楚沁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五花肉,却惹得杨小舅直好奇,他好奇楚沁啥时候买到的这般优秀的五花肉。 要知道他们这里去公社和去县里都得要不少时间,要晓得五花肉属于上好的肉,属于摆出来就秒没的肉。 一般来说,他们要不是找公社的人或者县城的人在清晨早早时帮忙去肉铺排队,是买不到五花肉的。 不过杨小舅想想后到底没问,桌上还有其他人呢。 除此之外,还有份蛋羹,以及辣炒萝卜干和清炒韭菜豆芽。 五碗菜份量都大,楚沁又蒸了一锅的地瓜干饭,竟然刚刚好够吃。 若加上小白,那就是吃得一干二净。 他们最后只留些汤汁和剩些锅底的饭,拌给小白,小白吃得也挺香。 迁完坟,这事算是彻底结束。 因为迁完坟后时间太晚,所以杨大姨今晚没回家,在楚沁家里暂住一晚。 夜晚来临,星星闪烁。 两人躺在院里的竹椅上吹着春日晚风,说说附近的八卦。 杨大姨说道:“你这里是真舒服,我原先还怕你家太偏僻,现在看来偏僻有偏僻的好处,对你来说好处更是多。” 楚沁笑笑道:“现在一般没人敢来我家。” 她晓得,杨大姨这是怕她家遭贼呢,毕竟孤女独居身负厚实身家,哪里会没人惦记呢。 但楚沁出回拳,管用好几年。 不晓得往后如何,反正自打楚沁抓了那双胞胎贼后,公社里关于楚沁的流言依旧时不时地在私底下传播呢。 杨大姨就道:“不管如何,总得警醒些,你养小白养得好,小白顶用。” 刚刚还凑在她脚边闻个不停呢,像是在记录她的气味。 楚沁无奈:“小白也就这点用了。” 它鼻子实在灵敏,经过楚沁一个冬天的训练,终于有点猎犬的模样来了。 有猎犬的十分之一本领,就能做好一只再好不过的看家犬。 如今所有陌生人前来,它不会叫唤,只会先找楚沁,然后警惕地站在门后。 杨大姨忽然道:“你不晓得,前些天……” 她认真想了想,坐起身转头对楚沁道:“就是清明那天,东湖有户人家就被偷了。我就说我好像忘了啥事,原来是忘了跟你说这事儿。” 楚沁也坐起身,好奇:“东湖?被偷啊。谁家被啊,抓到没?” 杨大姨摇摇头:“据说是没抓到人,大晚上翻墙到人家家里偷的,偷走两只鸡和半袋子的粮食呢。” 楚沁听着都心疼,皱眉道:“谁这么缺德,偷粮就偷粮吧,把人家鸡都得偷了。” 鸡和粮食就不是一个级别。 在乡下,鸡是能持续产出的,每天一个鸡蛋,是响当当的屁股银行,家里小物件儿算得靠这个银行。 她就不缺德了,她即使决定去张老大家做回梁上君子,也不会顺手牵鸡的。 杨大姨偷偷道:“有人猜测是那些粮食使劲儿吃的村的人。” 也就只有这些人会来偷了,毕竟现在还没到青黄不接之时。不说省着吃的,就是正常吃的村子也没有断粮啊。 只有虚报产量,还大吃特吃的村子才四月就走向断粮的境地。 楚沁愣了愣:“也对。” 她大腿一拍:“肯定是那些村子的人。” 想到这儿,她心里砰砰跳,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了。 不过…… 楚沁悄悄呼出口气来,压下激动。 暂且还不能动手,还得再等等,得等到这种事频发后才行。 杨大姨叹道:“可惜没抓到现行,那人也谨慎,想来是准备好久了,怕是还盯梢过,被偷的那家直到第二日醒来时才发现呢。” 楚沁思考:“也有可能是亲近的人偷的。” 嗯,换位思考一下,张飞燕最近一段日子不就是悄咪咪打探着张大伯家粮食所放的位置吗?她甚至还在试验用铁丝能否把钥匙给打开呢。 杨大姨眉毛一扬:“你想得对,不是亲近的人谁晓得粮食放哪儿。” 说完话,两人去睡觉。 楚沁从前打的床很大,即使再睡个杨大姨也完全不挤。 杨大姨看到楚沁书桌上摆着书,煤油灯就放在书桌上,就晓得她经常在学习。 “从前见你不爱读书,现在也是干活了才晓得读书的轻松了吧。”她笑笑道,“跟你大表哥一样,进部队了才觉得在学校时是好日子。多学学吧,读书总是没错的,争取补个文凭来。” 杨大姨其实也是说笑,成绩平平的楚沁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她没觉得楚沁能补文凭。 而楚沁正在抖被子呢,听到这话惊了:“还能补文凭的吗?” 杨大姨惊讶:“你不晓得吗,我听说有人补过,就是挺难的,你村那胡家小子不就是补文凭的吗。” 楚沁手顿了顿,思索:自己或许还真应该补个文凭来。 就算是初中的也好啊。 92 新来书记 楚沁累到 翌日, 杨大姨早早回家。 楚沁开始集中精力上工,时不时再和张飞燕通通气。 最近这段日子依旧没下雨,所以挑水浇水就成了每日必须要干的事。 好在高树村挖通水渠, 挑水时比从前便利许多。 从前挑水一般都是去村里的小溪中挑,现在还加上四通八达的水渠。 村民们也只有在这时才彻底感觉到水渠的好处到底多大,可以说在干旱年间, 水渠算是救了他们村的命。 因为小溪中的水量下降得很严重,完全不够浇灌全村的庄稼。 这时候水渠顶上, 上溪河的水源源不断地从水渠进入高树村中,使得他们村的水量还算充足。 楚沁每日都要挑上20趟水才行,这还不包括她在家里挑的。 她负责灌溉的是一片菜籽地,菜籽地长势不错,瞧着和去年前年没多大差别。 此刻, 太阳渐渐升起。 楚沁从菜籽地出来,准备到地瓜田。远远的就见到有人骑着自行车, 一前一后地从小路上而来。 这条路比较偏僻,又骑着自行车,楚沁认真看了两眼。 打头的那位是韩队长, 楚沁很轻易就认出来。 跟在韩队长后头骑着车的是位女人,楚沁视力很好, 轻轻一瞥就知晓了女人的样貌。 挺年轻的, 但这人她不认识。 “楚沁,水浇完啦?” 骑着车经过楚沁时韩队长问。 又和蔼道:“你今天挑水挑得累不累?只是不管再苦再累, 都要发扬咱们村勇于斗争勇于吃苦的精神。” “当然挑完啦。”楚沁奇怪地看着他, “都这时候了哪里还能没浇完。等等,队长你别不是生病了吧,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干啥, 我得去地瓜地了。” 韩队长:“……行,那你去吧。” 这傻孩子都不会跟他配合一一的,平常明明看着挺机灵的。 楚沁点点头,没忍住又用余光偷偷瞥了他旁边的女人一眼。 正要走时,韩队长忽然又道:“对了,这位是咱们公社新来的书记,她今儿是来咱们大队走访的。” 紧接着,指着楚沁转过身对新书记秦文珺道:“她叫楚沁,是咱们市劳动模范,上过回报纸,平日就她一个人生活,干活特别卖力。” 楚沁讶然,这位竟然是新书记。 她立刻就把态度放认真点了,心里想着这新书记还挺勤奋的,刚任职就来大队走访。 秦文珺露出抹笑,看着楚沁:“小姑娘岁数不大吧。” 楚沁道:“我马上21了。” 她脸上一副乖巧模样,但心里却嘀咕:你瞧着也不算很大,怎么就喊我小姑娘。 秦文珺瞧着就一十六一十七,实在年轻。这般年轻就成公社书记了,楚沁不禁猜想这位新书记的学历和家世应该都不算一般啊。 她在惊讶,秦文珺也挺惊讶。 楚沁看着很显小。 眼睛圆圆的,脸蛋也圆圆的,头发黑眼睛亮嘴唇红,瞧着很是健康。 秦文珺点点头,打量她两眼忽然说:“你还挺高。” 楚沁愣了愣,再度点头。 她刚来那会儿自己一米六一,这是原主的身高。 但当时她才18,还没到发育停止的年纪。楚沁没少吃肉喝奶,有条件后鸡蛋更是日日在吃。 有阵子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会酸痛,得多喝牛奶才好些。 等到57年年底,楚沁终于发觉了,自己长高许多,就连裤子和袖子都短上一小截。 长高多少呢? 屹今为止,从一米六一长到一米六六。 我去,差点惊呆楚沁,谁家好人一个18岁以后还能长上四厘米,她一度觉得不正常。 但察觉到自己没有不正常后就很欣喜,欣喜的同时又有点惆怅。 哎!衣服得改改,袖子和裤子都得添加一截布料。 被子还得加长。为了节省布料和棉花,当下许多人家做被子都是按照身高来制作的。 楚沁同样如此。 原先被子能刚好遮住脚,长高后脚丫子直接露在空气中。 真是甜蜜的烦恼。 楚沁回过神,笑笑道:“我爹妈也高。” 韩队长嘴角抽抽,他印象中楚沁父母身高挺一般的。 他说道:“你不是要去地瓜地吗,去吧。” 楚沁“哦”了声,听话离开。 走出两步时就听到韩队长在给新上任的书记显摆……不是,是介绍他们村的菜籽。 楚沁偷偷回头,看见秦文珺满意点头:“确实很不错,我刚刚去静水庄流里大队看了看,你们村和静水庄的都挺不错。” 言外之意,流里村有点糟糕。 楚沁边听边走,她也没多听,很快就来到地瓜地。 很巧,她跟张飞燕在一块地。 楚沁想到新书记,心头一转,凑到正在干活的张飞燕边上,似是话家常般无意道:“你晓得吗,咱们公社来新书记了。” 张飞燕点点头:“我晓得啊。” 她这会儿有点懵,干活干的,为了能多攒些粮食,从来懒惯了的张飞燕这几日竟然都拿8工分。 要晓得她从前能拿6工分就不错的了,如今能拿8工分,简直乐坏张婶儿。 她在村里到处嚷嚷,嚷嚷啥?她直呼楚沁是个好人。 张飞燕:“???” 等等,她干活关楚沁屁事。 楚沁也纳闷。 张婶儿却说:“我家飞燕从前不爱干活,能在6工分就是祖宗保佑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楚沁一块玩儿后也沾了点人家坚韧不拔的劲儿。瞧瞧现在,能拿8工分就是跟人家楚沁学的。” 楚沁:“……” 听到张婶儿这番话后分外无语,无语中还带着点心虚。 她哪里是带动张飞燕朝优秀的路上去啊,明明是带动人家朝着挖自家伯父粮食的路上去。 张飞燕说完话,忽地一转身看看周围,没看到她妈后才放心。 她道:“如今看到我跟你站一起,回家后我妈都得不停叨叨多跟你学学,烦的要命。” 没感觉过窒息母爱的楚沁不懂这种感受,她把话题拉回来:“你晓得吗,咱们新来的书记还怪年轻的,瞧着和咱们差不了几岁。” 说前面半句话时张飞燕还点点头。可不是吗,新来的这位新书记确实蛮年轻。 等楚沁后半句话说完时,张飞燕就抬头惊讶了:“不能吧,再怎么年轻也不能瞧着和咱们差不多大呀,都三十好几的人了。” 楚沁立马就晓得,这位新书记或许又是一个变数。 她没再多说,开始干活。 张飞燕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在上辈子新书记确实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年轻的人。 楚沁在地瓜地里呆了一天,把最后一波的地瓜苗给种下去。 清明节后第八天,高树村的地瓜全部种植完毕。 这是耐旱植物,因此在韩队长安排下今年比去年多种三成的地瓜。 但无论怎么耐旱,前期还是要多浇水的。 韩队长还立志用好每一分的地,特意请莫技术员又回来一趟,给每片地做个详细规划。 比如说这片地瓜地,莫技术员就建议套种辣椒和芝麻。 还有好部分地瓜地,套种的是黄豆。 韩队长更准备在今年种两茬地瓜,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这里的条件唯有一条,那就是水够不够。 至于人力足不足,这并不在韩队长的考虑之内。 种秋地瓜的时候正值秋收,肯定很忙。但哪有啥关系,显而易见今年是荒年,多种一茬是一茬,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累不累到。 这个年代,机器是稀少的,牛驴是要保护好的,人是得当骡子使唤的。 于是楚沁发现自己远比去年同时段更忙,忙得山都没时间去。 等到四月底时,这贼老天终于抠抠搜搜地下了一场雨。 只是这场雨下跟没下没啥区别,因为下雨前天骤然变黑,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惹得楚沁包括其他村里人都万分高兴。 来场大雨吧,来场救命的大雨吧,真的要旱死啦。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老天爷明显耍了大家一通。 乌云很快散去,只落下毛毛细雨来。 这点雨水,补充水源是够呛。但把地浸润湿了还是行的,倒是给村民们减少一回挑水工作量。 大半个月都在埋头苦干的楚沁终于被这场雨下得缓过神来了,忽然意识到蜂蜜还没有去取呢。 自家蜂蜜已经见底,得赶紧补充。 随着春日逐渐结束,白天和黑夜的时长差异也渐渐趋近平衡。 前阵子她早晨五点起来是窗外还是黑暗一片,这阵子已经有点亮光了。 这日,她早早醒来。 看眼窗外,大约四点半。 看来还是得有手表啊,这对又要上工又要上山的她很有用。楚沁昨晚抽奖,又抽到一片手表碎片,只是这么久了她才集齐两块,想要凑齐一整块手表的碎片,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呢。 说到抽奖,她就想起昨晚抽到的东西。 除手表碎片外,楚沁在这次的月抽盲盒里意外抽到半斤鸡蛋糕。 她大吃一惊! 把用油纸包着的鸡蛋糕拿到手里的那刻,楚沁全身飘飘然。 恍恍惚惚,好似脑袋被锤砸了一样,整整三分钟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后她脸上爆发出灿烂的笑容来,躺在哈哈大笑,笑得捂着肚子弯成虾。 还把睡着的小白吓一大跳,醒后迷迷瞪瞪地看着楚沁,像是在谴责她。 楚沁笑到脸僵硬了才停的,这是她头回抽中食品,这怎么能让人不激动呢。 她算是彻底明白这狗系统了。 自己刚穿越来的那阵子在系统看来更缺不起眼但是离不开的日用品。 因为自己刚搬家,手里有分到的粮,系统想必就没有在盲盒池里放食品盲盒。 紧接着她的生活走上正轨,因为天气好收成稳定,还是不缺粮。 缺啥?在系统看来缺砖头瓦片这种基建类物品了。 想必那段时间里系统是疯狂给盲盒池里塞砖块盲盒吧,其他东西也有抽中,总的来说还是砖块抽中得多。 再后来,就又是日用品。 现在呢?因为灾荒来临,即将步入五月的她算是一只脚踏进灾荒了,系统这才大发慈悲终于把食品盲盒塞到盲盒池中。 看样子食品盲盒挺难得到的,她周抽抽不到一个,月抽才抽出来。 于是楚沁总结出一个道理:系统细心归细心,但是智障也智障。 不知变通的那种。 楚沁得到鸡蛋糕后深深闻了闻,随后没忍住吃了两个,如今还剩两个。 鸡蛋糕很香甜,烤得金黄松软。 关键是外壳稍稍有点酥,但内里却跟云朵一般。蛋糕顶上还洒了白芝麻,白芝麻也特别提味儿。 楚沁今天早上就配着牛奶把剩下的两个鸡蛋糕给吃了,又把一天的饭蒸下去,然后带着东西上山。 单单只吃这么点当然不够,她回来时还得吃一回。 楚沁走小路来到村口,路上差点就碰见村里人了,还好她反应迅速躲得快,直接躲到一处树后入,等那人离开后才继续往前走。 过了村口,一路爬到白石山。 楚沁山路走得飞快,时间紧容不得她慢慢走。 到达白石山后,也不去管别的,直接到标记蜂巢的地点去。 当楚沁看到石头缝里的蜂巢后松口气,幸好还在! 其实这个蜂巢位置隐蔽,也是这些蜜蜂命不好,偏偏遇上楚沁这个有利眼的人。 她掏出取蜂蜜神奇——驱虫水,然后涂抹在手上和脸上脖子上。 虽说按照以往经验,涂在手腕和耳后就差不多了,但这次可是取蜂蜜啊,总之她把所有裸露部位都涂了一遍。 蜜蜂嗡嗡嗡,靠近蜂巢就听到动静。 楚沁先用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见被她惊到的蜜蜂没有蜇她,甚至靠近她时,她就晓得这次驱虫水依旧稳稳当当。 天还未完全大亮,但楚沁视力好,能看清这个蜂巢。 只见她点烟,用烟把蜜蜂熏走。 毕竟她总不能带着附满蜜蜂的蜂巢回家吧,驱虫水指不定啥时候就失效了呢。 蜜蜂嗡嗡嗡地被熏走,逃离蜂巢时没有一只蜜蜂在楚沁身上停留。 等熏得差不多时,楚沁就把这个蜂巢用工具铲下来,放置在腾出的空间背包中。 因为空间背包只腾出一格的空位,空间背包又把蜂蛹给扔了出来。 楚沁只能认命地把蜂蛹捡起来,放到垫了叶子的竹篓中。 蜂蛹可是好东西呢,过油炸再洒点孜然辣椒面,那滋味香喷喷。 楚沁把蜂巢收完,也没估算有多重,迫不及待就下山去。 下山途中还顺手摘了些野菜,当然,野菜并不多,但若不小心被人发现也有个说法啊对不对。 楚沁下山更快了,简直是一路狂奔。 因为故意躲着,楚沁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等她到家时天光大亮,已经是清晨六点半。 楚沁背篓都来不及放,猛喝半杯水。 深深喘口气,背篓放下,到后院去把鸡笼里的鸡放出来,顺便把鸡蛋给捡了。 楚沁眼睛一扫,有四个鸡蛋呢。 她如今每日都有吃两个鸡蛋,剩下的攒起来。 但因为家里鸡不多,她攒的刚好抵扣上吃的,毕竟炒菜也是要用到鸡蛋的,楚沁特别爱吃辣椒炒蛋呢。 楚沁忽然想起来和杨小舅暗暗约定好后山丘养鸡的事儿,看来可以提上日程了。 至于饲料,暂时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楚沁暂时能撑住。 就算撑不住,把鸡杀了放空间背包里慢慢吃也不错。 家里的饭已经蒸熟,厨房里弥漫着米饭特有的饭香。 因为时间来不及,菜也没炒,直接配着昨晚剩下的辣炒萝卜干吃。 她最近经常做辣炒萝卜干。嗯,倒也不是爱吃,主要是家里萝卜干实在太多。 不过萝卜干油香油香的,再加上开胃的辣味儿,倒是特别下饭。 整整吃了三大碗饭,马上到七点。 楚沁马不停蹄地跑到打谷场上,听韩队长分配今日任务。 她的任务还是老三样,挑水,除草,和掐尖儿。 今天现在不得了了,她挑水得来来回回挑上30回才行。 现在干旱到啥地步?干旱到据说流里村内已经隐隐约约有断流的迹象, 他们已经要去上溪河挑水了,因为需要走得远,花费的时间成本高,流里村的大队长就很是苦恼当初没跟着高树村一起修水渠。 楚沁日日都得带个毛巾来,不是为擦汗,而是为了垫住肩膀,要不然肩膀不出三天就得变得乌青。 挑完水后就是除草。 别以为除草是好干的活儿,农活就没有好干的! 在没有除草农药的年代,一切会分薄庄稼营养的杂草必须人工清除。 楚沁拔杂草拔得手都痛了,也就是她抽中了一副尼龙手套,否则这双手迟早得长满粗糙的茧子。 拔杂草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上午下来楚沁腰僵硬非常,愣是扶着腰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来。 “要命了。”她揉了揉。 楚沁拔杂草拔得也飞快,别人拔完一亩地她能拔完一亩半。 关键是她拔得还干净,半点没有糊弄人的,惹得旁边的人很是佩服。 不讲武德,哪有楚沁这种样样都牛逼的!简直欺负人。 楚沁才不管那么多,她现在每天立志拿15工分,干活都来不及呢。 拔完草,还得去地瓜地里掐尖儿。 地瓜生长过程中必须得把叶子宽大的枝条给掐了,这样才能把更多的水与营养就给泥土中正在生长的地瓜。 地瓜地里不仅得给地瓜掐尖儿,还得顺手照顾辣椒芝麻和黄豆。 楚沁累得差点躺在地上,下工时恨不得锄头一扔,在地里睡一觉再离开。 别觉得离谱,还真有人中午下工没回去,径直躺在树下,把草帽往脸上一盖,然后呼呼大睡,睡一觉再回家吃饭的人。 日落西山,人间留有残照。 天边晚霞惊艳,灿烂夺目。 每日早晨七点上工,晚上五点下工。高强度工作如此长时间,楚沁累得身体疲惫,只能依靠本能拖着身体往家里走。 放眼望去,人人都如此,这段时间就是这般忙,忙得所有人下工后就跟行尸走肉似的。 楚沁没心思欣赏这抹美景,回到家中后先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中。 “哎——” 楚沁喟叹,感受着肌肉慢慢放松,她眯着眼实在舒服,整个人好似在这一刻才活过来。 小白围着她直转,楚沁也没那力气再逗弄它了,愣是在竹椅上休息十分钟,才起身去 来到厨房,把锅盖打开,把早晨做的饭,中午剩的菜都一同放在蒸架上蒸。 中午散工后她还没累到这种地步,也有点心思捣鼓吃的。 做了啥?做了野葱苦珠粿,这野葱还是她在自家后山丘里意外挖到的。 还做了道蒜泥白肉,跟着菜谱上做的,刚入口她就爱上这道菜。 这道菜也适合她,最考究刀工,楚沁很容易就能把煮好的五花肉切得薄如蝉翼。 煮透的五花肉配上蒜香鲜辣的蘸水,那味道简直一绝。 最后还有苦菜汤,苦菜是今早下山时随手摘的野菜,特别降火,楚沁还挺喜欢苦菜里蕴含的这种清苦的滋味。 吃完饭,楚沁洗澡洗衣服。 洗澡能洗去身上近五成的疲惫,等把衣服洗完晾完后,就有空捣腾她的蜂蜜了。 蜂蜜已经从背包空间里拿出来了,毕竟这个季节她宝贵的肉还是放在背包空间里比较的好。 这会儿把蜂蜜从厨房橱柜里拿出来,用老办法挤出蜂蜜,将蜂蜜挤到罐子里。 忍着疲劳,忙活两小时。 最终得到六斤的蜂蜜,装满两个陶罐,比从前得到的差了些。 但也很多了,楚沁非常满足。 蜂蜜放好,蜂蜡也做好放在家里。她担心蜂蛹会坏了,就把剩余的那些蜂蛹放到锅里炸一炸。 她炸出满满一盘子的蜂蛹,撒上孜然辣椒面后一口一个吃起来。 酥脆油香,惹得小白汪汪叫。 吃饱喝足,洗漱完便上床睡觉。 农忙时节是没办法再继续看书学习的,楚沁将近一个月没拿起课本了。 但没办法,实在累得慌啊。 今晚,楚沁依旧是吹灭了灯,躺在床上脑袋沾到枕头后没几秒就沉沉睡去。 劳碌了一天的村民们大多都已睡熟,这里没啥失眠不失眠的,一个个睡眠质量都好得出奇。 或许就是有人发现这个空子,所以终于有贼又趁着黑夜,夜深人静之时摸到高树村来。 村口。 “咱们这回能得手吗?我听说高树村别的不多就粮食多呢。”有人在黑夜里悄悄问。 另一人道:“那谁晓得,别去那邪门的楚沁家就行。流里那两个双胞胎被她送到农场里,现在还没出来呢。” “哎!可惜,我听人说她总拿满工分,有一个人住,家里肯定很多粮。” “管她呢,小点儿声,想死别影响我。”那人压低声音训斥道。 黑夜中,两人往村里走去。 93 灾荒初现 菜苗蛋饼 春末夏初, 是最舒适的时候。 楚沁一觉睡到天亮,距离上工时间只剩不到半小时。 但她速度奇快,先捞饭, 再蒸饭,蒸的还是地瓜饭,捞饭时往锅里放两洗干净的鸡蛋。 饭蒸了不是早上吃的, 而是中午晚上。 早晨吃啥?楚沁从米缸的面袋里舀半竹罐的面粉来,再磕两鸡蛋, 加着水搅和成面糊。随后去菜园里摘些青菜苗苗,青菜苗切碎了放在面糊里,最后放在平底锅里煎。 这平底锅是她前天周抽盲盒里抽到的,这次好几回的周抽也就抽到这个好东西,其他的都是些铁钉子碎玻璃之类的小物件儿。 能得到个脸蛋大小的平底锅, 楚沁也算有点安慰。 平底锅刷油,然后放在火炉的炭火上, 油冒烟儿时就用大汤勺舀一面糊糊放到锅中。 “滋啦”一声,面糊慢慢被煎熟。 楚沁手快,不到十分钟就把面糊给煎完, 得到六张青菜蛋饼。 她再刷点自制辣椒酱,配着米汤喝, 眼瞅着离上工只剩大约五六分钟时就飞快把锅里煮得半熟的米捞到锅里, 放到火炉上慢慢焖,再将灶炉里的火柴给退了, 揣起滚烫的鸡蛋往打谷场一路猛冲。 鸡蛋烫得楚沁龇牙咧嘴的, 踩在韩队长的哨子声响起时到达打谷场。 上工上惯了的她已经能准确地把控早晨的这段时间,即使没有手表,也能依靠感觉判断还差几分钟到达上工时间。 楚沁喘着气, 忙不迭把怀里的鸡蛋掏出来放在兜里呢,没注意到韩队长严肃的表情。 等她回过神后,发觉场上氛围不对劲。 楚沁愣了愣,歪头看看,站在她旁边的是张婶儿,她就问道:“婶儿,这是咋啦?” 张婶儿惊讶:“楚沁你还不晓得?” 说完反应过来:“也对,你家离得远,应该是没听到动静。早晨又没出来走动,不晓得也正常。” 楚沁好奇:“出事儿啦?” 张婶儿分享欲登时旺盛几分,激动道:“我跟你说,咱们村又进贼啦。” 楚沁大惊:“这次谁家被偷?” 张婶眼睛炯炯有神:“没人被偷,那贼摸到了刘百福家,谁晓得刘家学你呢!他们也在墙根边插了竹尖尖,那贼刚翻墙跳下来,就被刺到。” 楚沁松口气,既然没人被偷她就来了兴趣问:“那抓到没?” 张婶儿叹声气,可惜道:“没呢,那贼也是真有韧劲,硬生生跑了,刘家门口还有那贼留下的血滴。” 楚沁暗暗想:怕是这贼也算他们村的常客了,或者就是他们旁边村的人。 否则不能直接就摸到刘家。 刘百福也挺倒霉的,去年冬猎时摔断腿,后来就一直修养着。 可上月腿好后头回上山砍柴,不晓得是有阴影还是为啥,又摔断了! 不过幸好,这次摔断的是另一条。 但也幸运,第一次摔时是冬猎,该村里补偿他。第二次摔时是砍柴,给炼钢炉砍柴,还是该村里赔偿他。 于是,刘百福单单是赔偿都拿到半袋的粮食。 刘百福家人也少,就他和妻子儿女三人,他父母跟着他大哥住,他家还在边缘处,贼摸上他家可谓是做足了功课。 唯一壮劳力刘百福断腿了啊!不偷他家偷谁家呢。 韩队长在人群中不知道说些啥,楚沁挤不进去,只断断续续听到他喊大家这段时间多注意自家动静的话。 其实楚沁担心的不是贼进家门,担心的是地里的东西成熟后被贼先偷了。 所以,再过几个月是不是得安排人在地里巡逻啦? 离上工时间已过去十分钟,韩队长挥挥手让大家去干活。 楚沁拖着锄头和担子木桶往水渠边走,路上碰到张飞燕,张飞燕很是兴奋,冲过来偷偷问她:“咱们那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啦?” “先等等吧。”楚沁无语,“现在村里大家都吓怕了,警戒性拉满,得等阵子这件事慢慢被大家忘了才行。” 张飞燕耷拉着肩膀:“还得等啊。” 楚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说完,拐个弯去到水渠边,经过自己负责的那片地,她把锄头先放下,然后去挑水。 重复昨儿的工作,日复一日,周复一周。 等半月后,大约是干惯了,楚沁发觉自己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从前每日下工时就跟一条快渴死在岸上的鱼一般,现在倒是好许多。 现在能正常回家,回家后还能撑着把饭热了澡洗了,除吃平常得多外一切都还好。 她也渐渐有了余力,看着可以冲冲16工分,不过楚沁想想还是放弃。 实在不敢,她这条小命可比工分重要,得长长久久留着才行。 经历过真正末世的楚沁只觉得这灾荒似乎没那么可怕。 在没进入1959年前她想七想八,生怕又遇到天气异常导致颗粒无收再导致拔树皮啃草根甚至易子而食的情况。 只是楚沁不知道的是,“还好”暂且只局限于他们市,他们的新明县。 新明县在去年放卫星这件事上并没有太出头,主要是出头也出不过人家。 人家敢报一亩地一万斤粮食,新明县的县长敢吗? 新明县的县长不敢,县长甚至吓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啊。 他是农民子弟出生,半点不信这话啊。 所以新明县没去争什么荣誉,就稳稳吊在中段。 没想到这还使得新明县下面不少公社都还留有余粮,要晓得其他市有些地方粮食已经吃得一干二净了,都在等着救济粮呢。 救济粮?哪里有救济粮,全国各地到处都有地方要,哪里来的那么多粮呢。于是还算生活在桃花源里的新明县就碰上第一波的灾民。 直到这时,新明县的人才从吃不饱却也饿不死,家里米缸未见底的生活里回过神来。 哦,众人恍然,原来外头都到这种地步了啊。 新明县消息闭塞,高树村就更闭塞了。只要村里没人出村进县城,就完全不晓得外头的情况。 这日,时间已来到六月。 秧苗早已经插完,菜籽也已能收了,高树村最近就只有一个活,那就是割菜籽。 楚沁做梦都在割菜籽,因为要尽快把地空出来种其他东西,所以菜籽必须在短短的时间内快速割完。 今年的菜籽质量还算过得去,勉勉强强只比去年差一线。 这还是因为村里精心照料的关系,楚沁实在想不通,为何韩队长和村里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地把重心放在菜籽上。 换作是她,在天气异常时肯定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粮食上的,而不是先紧着菜籽,等忙完菜籽才忙其他粮食。 但大家都是如此,楚沁也没办法,她也只能多照顾些自己家里的地瓜。 在村里把菜籽割完,正在晾晒之时,隔壁静水庄的杨队长来到他们村。 杨兵急匆匆来,直接问:“老韩,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出去。” 韩队长点点头,正想说啥,余光看到楚沁下工回家便喊住她道:“楚沁,打谷场的那批菜籽收起来了吗?” 楚沁停下:“没呢,小唐说还得再晾晾。” 韩队长连忙道:“别晾了,看看这条乌黑乌黑的,怕不是得下雨。” 楚沁撇撇嘴,“耍人玩呢,回回都乌黑乌黑的,有次还打雷,可是三回里能有一回下雨都算好的了。” 韩队长皱眉:“宁愿小心点,也不要在最后关头出差错。” 楚沁无奈,只能任劳任怨转身返回去,然后喊小唐收菜籽。 等她再回去时,韩队长和杨队长两人竟然还在路边说着话。 楚沁还怪好奇的,便放慢速度走。 走着走着,脚步一顿。 忽然转头,惊讶地张张嘴巴。 啥?灾民? 只听杨队长边抽着烟边说:“第一波有125人,都安置在县城郊外,靠近花溪公社的那片地方。头一波还好,人不算多,县里也给他们暂时搭了木棚。 哪里晓得第二波足足有285人,老韩你都没看到,那是真真惨啊,个个拖家带口的,有那带着老人的,自个儿磨破脚皮也得推着车让老人坐在上头。还有那用竹筐背着小孩的,小孩得牢牢绑着,说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抢去吃了。你说说,吃啊!这、这,竟然都到这种地步了吗?” 杨队长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心绪不平,想到那场景就全身发麻。 韩定国愣住,他没缓过神来。 几秒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没开玩笑吧,怎么可能如此。” 要晓得他们村仓库里都还堆着十多麻袋的粮食呢! 而且他敢肯定,村里这时候家家户户都还有余粮。 杨兵按按脑袋:“这有啥好骗你的,那些人还没离开,和第一波住一起。对了,你得有个准备,或许县里会来借点粮。” 94 队长问话 准备动手 两人皆面带担忧地说着话, 回过神后冷不丁看见正幽幽盯着他们看的楚沁。 “嚯!楚沁你干啥呢?” 韩队长吓一大跳,后退一步差点摔到路边的水沟里去。 楚沁已经平复好心绪了,镇定道:“我在听你们说话。” 韩队长有点无语, 偷听旁人说话被发现了你怎么还这般若无其事的? 楚沁看出他表情表达的意思,无所谓道:“你们这不是没躲起来说吗,在路旁说我就听也不算偷听。” 韩队长心里记挂着事儿,没多理她,挥挥手道:“那你回去吧, 刚刚听到的事儿暂时先别说出去。” 他怕村里人晓得后会发生什么意外。 楚沁点点头,慢悠悠往家里走。 边走边在想,自己要不要去县城边的灾民聚集地去看看。 准确来说,不止是看看, 而是去打听消息的,毕竟这是难得的一个了解外界的机会。 但那可是灾民啊,上辈子当过灾民的楚沁十分知晓自己这种身体壮实精神饱满的人进入灾民群中会有多受人关注。 怕是她了解完后走在路上还没到家, 后头就有人盯她然后偷偷跟上了。 上辈子楚沁曾经遇到过一回因为天气异常而庄稼绝收的情况,那年下了一整年的雪, 乌云遮蔽阳光, 使得那年照射到地面的阳光很是稀少。 温度过地,还阳光不足, 庄稼怎么能种得好呢。 没办法,楚沁就只能跟着人去乞讨。 他们这些住在城外的, 就算乞讨也只能去城墙边的居民区乞讨。 上辈子社会等级划分得非常明确。 住在城里的人,能用到各色各样的生活用品,比如说柔软的厕纸。 城外的人又大致分两种:建土房围绕城墙而居,能用到城里不要的残次品的是第一种。 如她这种在城边没房子,只能住在野外的是第二种。 第一种能拱卫城市, 他们世世代代都以进入城市里打工定居为目标。 第二种完全不敢肖想定居城市这事儿,他们能够去城里送回菜都高兴得几日都睡不着,日日晚上翻来覆去地回味在城市里看到的一切事物。 他们甚至无法把目标放在定居城墙外上,因为城市外的竞争相当激烈,往往伴随着鲜艳的血液。 当楚沁跟随着乞讨大部队来到城墙外的居民区时,她心里忧愤得紧,甚至掺杂着怨恨。 凭什么这些人生来就是城市人、城墙外的人,凭什么他们能干比他们少的活却获得比他们多的粮食? 这太不公平了。 然而愤恨过后的楚沁也只能黯然伤神,在几天后却得知他们灾民群里有几位灾民偷偷抢劫了一位看灾民可怜,送给一位灾民半块玉米的人后心中羞愧万分。 虽说过几日楚沁回家后忽然意识到这跟自己没啥关系,她没必要羞愧。但心里却也把千万不要和一个正处于低谷处境,啥都没有的人起冲突的道理牢牢记在心中。 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或许也是韩队长不让她近期把事儿说出去的主要原因。 一方什么都没有,当然能豁出去。 另一方拥有得多,必定束手束脚。 楚沁回到家中,去食堂里将饭给打回来,又把早晨剩的饭热一热。 食堂今日竟然炒了红苋菜,这可新鲜了,楚沁自家菜园没种,很少吃。 还有清炒苦瓜与木槿花鸡蛋汤,看得楚沁眼睛又瞪大几分。 苦瓜是食堂种的,她回家时总会路过食堂的地,就总能见到悬挂着的苦瓜。 楚沁还把食堂种的苦瓜和自家菜地种的对比一番,结果发现人家食堂种的要更好。 木槿花鸡蛋汤才最让楚沁惊讶,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就有木槿花啦? 楚沁爱吃这个,切一切直接煮汤,汤滑滑的口感很好。 她当即就找秀华婶子打听一番木槿花是哪儿采的,得知来自葫芦山后楚沁就惊讶非常。 我去,葫芦山竟然还有木槿花树没被她发现? 今日食堂的饭菜都合她心意,楚沁就自己留着吃了。也没亏待小白,把热完的剩饭剩菜搅和搅和给它吃。 吃完饭,想起刚刚听到的事来。 楚沁想了又想,心道:韩队长和杨队长大概率是要去看看的,听他俩儿刚刚的意思,想来对这些人也很好奇。 所以她要不然就先跟着他们,一起到那边去观察观察? 楚沁觉得可行,就把这事儿放心上。 然而楚沁慢了一步,她总觉得韩队长应该不会那么快去,毕竟村里最近活多。 等第二日,楚沁踩点到达打谷场时,在打谷场上没看见韩队长的身影。 楚沁心里一激灵,找到楚婶儿问:“婶儿,你晓得韩队长上哪儿去了吗?” 楚婶儿道:“不晓得,大早上的骑着自行车就走了,我问胜利,胜利说他爸是去找隔壁静水庄的杨队长。” 看楚沁一脸凝重,便疑惑道:“咋啦,你有急事要找韩队长?” 楚沁想点头,又怕楚婶儿追问,便憋住,摇摇头,憋得她胸口发闷。 真是,韩队长这么着急干啥。 她心情低沉来到地瓜地里,最近又得勤勤浇水,昨儿那乌云密布又是空把式,一点儿的雨都没下,惹得她和小唐都直呼就是不能听韩队长的话。 当张飞燕找上她的那一刻,楚沁心里再次提起劲儿来了。 楚沁压低声音道:“飞燕,那事儿可以准备起来了,最近是好时机。” 一方面是有些村子面临断粮的境地,前阵子还有人来偷粮,这次偷也会怀疑到上回偷粮的人身上。 另一方面是县里又来了两波人,水越来越浑浊后她们才能降低风险。 最后,就是再不去取一波,粮食被张老大一家吃了咋办。 张飞燕心里激动,忙道:“你放心,我已经把我大伯家摸清了。” 楚沁“嘘”了声:“等傍晚来我家说。” 张飞燕嗓门一个激动就容易变大,现在还是上工吧。 挑水……除了挑水还是挑水。 楚沁揉了揉肩膀,认命地带着木桶和担子往水渠方向走去。 在她挑水时,韩队长等人也聚齐了,一同前往灾民聚集地。 楚沁能想到不能孤身入险地,韩队长这种有多年生活经验的人又怎么能想不到呢。 他不止和杨兵一同去,通行的还有另外六位附近村落的大队长和村支书。 大约两小时后,八人到达聚集地附近。 杨兵看着眼前连片的木棚道:“他们来了有一阵子了,县里也没什么好办法让人家离开,毕竟总不能提刀赶人吧。” 索性这事他们没法做主,他们今儿也不是来驱赶人家的,都是同胞,这般缺德的事儿县里都做不出来他们哪里敢做。 就跟楚沁的目的一样,他们想了解了解新明县之外的事儿。 木棚实在多,更多的是席地而居,啥也没有就躺在地上,这种的一般都是还没把木棚做好,或者准备不多留,再继续走走的。 新明县虽然有给他们一些救济粮,但粮食并不算多,每天每人能分到一块野菜饼,一碗稀稀的地瓜粥就不错了。 但多数人并没有觉得不满,因为他们晓得自己来逃荒的有多少人,粮食积少成多,能给他们这些吊住命就不错了。 何况一岁内的婴儿还能领碗羊奶,这很是让一部分人感激。 但世上有好人就也有坏人,有人懂得感恩就同样有人欲壑难填。 毕竟灾民基数大,平日走动时总能看到当地百姓的生活。 即使快断粮的村子,日子过得也比他们来得好,这哪里不让人眼红呢。 于是最近总有附近居民被偷菜的事儿,好在都只是菜没了,损失不大,当地的大队长也就没有深究。 就算抓到人,人家跪下痛哭流涕一番,也能把人的心给哭软了。 韩队长暂且还不晓得这些事,若是知道,肯定直呼老天保佑,使得他的高树村离这里远得很。 几人观察片刻,找到一位同样也是大队长的人。 这人姓邓,叫邓元龙,一打听竟然是隔壁省的人,韩定国愣住几秒,属实有点惊讶。 “竟然这么远?”他惊奇问。 邓元龙苦笑两声,请他们坐在木棚旁边的一处空地上:“对,在到达你们这里之前,我们已经走上将近一个月的路了。” 杨兵思索几秒道:“也就是你们大队连春耕都顾不上?” 邓元龙叹气到:“哪里还有春耕呢,去年冬日和年初之时,做种的粮食已经被吃完了。” 韩定国等人:“……” 他们很难相信,怎么会有人傻到把种子也给吃完的。 是的,傻。 在农村人看来,再是饿也不能吃来年的粮种啊。 邓元龙道:“那是还没饿到那份上。” 说着,他眼眶中出现些许晶莹的泪水,只是很快又憋回去,说道:“你们不晓得,我们那里饿死人的都有。村里断粮断到都剥树皮吃时那粮种哪里还能留呢。我们能一路走这么远走到你们这里,亏的就是粮种。” 韩定国表情凝重,叹道:“能问问吗,为啥会这样?” “为啥,不就是这贼老天!” 邓元龙没说话,说话的是一位老人。 那老人瞧着岁数很大,身材清瘦看着却还算硬朗精神,看来是家里人一路上费大力了。 “我们那里闹雪灾,然后开春就没下过雨,粮种就是不吃也压根种不出东西来。”邓元龙说道,“而且……” 他说着,嘴角漫上些许悔意:“而且也是因为我,我自己没管好。” 韩定国等人心中都懂,这怕是指虚报产量和无节制大锅饭的事吧。 他这话说完,惹得流里村的大队长有点心虚,毕竟自己也是如此。 但好在村里再没粮食也有公社帮忙牵线奔走帮他们拉补贴。 想到这里,流里村大队长万分庆幸公社换了位新书记。 新书记是个会干实事的,得知他村要断粮确实生气得紧,把他猛批一顿。 但到底没有不管他们村,晓得公社没粮食就到县里去申请,跑上跑下,最终给他们村申请到了一批。 若换成从前的那位书记,他们流里村的人就是饿死在那位书记面前,那位书记怕是也不会挪动屁股帮忙去调取粮食的。 只是……他忧心忡忡。 粮食也就是一批,这是极限了,新书记仁至义尽,明确说过没法再帮他们调一回粮食。这批数量还不多,最多吃到这个月的月底,到时候再没粮食怕是就要啃树皮了。 邓元龙不是个多么能藏事儿的,在众人询问下,没一会儿就把他们是从哪条路,经过什么地方,路上遇见哪里也有灾荒,情况如何的事儿都给说了。 期间旁边聚集起来许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起来。 韩定国等人边听边记,倒也总结出一些情况来了。 首先是邓元龙所在是地方受灾严重,邓元龙说他隔壁的公社甚至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爆发了许多回冲突,他在带领众人逃荒前才刚和隔壁村子打了一场。 因为两省相邻,邓元龙所在的地方又是交界处,于是就进入到他们省,经过两个市,终于到达新明县。 “其实,那两个市的情况也一般,我们没走到城市去,但是也听那里的人说,说市里粮市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好些城市里的人甚至愿意花钱买他们菜园里的菜叶子。” 城里都这样! 韩定国面色肃然,终于意识到自己村子其实是块大肥肉了。 仅仅只是听邓元龙所说,他就窥见新明县外残酷的一角。 一行人了解完想知道的事儿后就离开,韩定国回到村后眉头就没松开过,惹得楚沁越看心里越紧张? 难不成又有啥坏消息? 楚沁忍不住,下工打完饭后饭都没吃,偷偷跑来问韩队长。 韩队长无奈:“你没吃饭,但我要吃饭。” 楚沁立刻道:“那您先跟我说说,否则我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 随后控诉:“我今儿本来就想跟你去,谁晓得你去的那么早。” 韩队长:“……” “你可省省吧,那里不是你能去玩的,小心皮被剥了一层。”他说道,“你好奇心怎么这么旺盛,就跟……” 他看着张飞燕乐乐呵呵地跑去食堂,指着张飞燕道:“学学人家飞燕,你这岁数的心里别存太多事儿,担心头发跟我的一样白。” 楚沁气得心里直翻白眼。 现在不是你找我出主意的时候了,从前还说我运气好呢。 “您不说算了,只是我有事想跟您说。”楚沁心思一转,说道。 韩队长边走边敷衍问:“啥事?” 他心里计划着邓元龙说的事,很多事都只能暂且放一边。 楚沁说道:“您不觉得即将要乱吗,咱们村过段时间庄稼要成熟了,是不是得安排人去巡逻呢?” 韩队长一愣,猛地道:“还真是,楚沁你说的有道理啊,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啊。” 这可是再要紧不过的大事,他们村粮食种了那般多,要是有人盯上半夜来偷咋办? 楚沁撇撇嘴:“这不废话吗,我说的话一直都挺有道理的。” 只是此刻的两人都不晓得,要不怎么天天骂贼老天呢,很多时候无论再努力,大自然的力量依旧无法阻挡。 话说回来,韩定国似乎是又想起来楚沁的本事了,于是也不惦记着吃饭,把从邓元龙那里听说的事儿都又说一遍。 楚沁想的东西多些。 既然城里也缺粮,那么粮呢? 其实去年天气也还行,去年没听说有地方大范围受灾的,所以粮去哪儿了。 第二就是年底看来还是得和往年一样交公粮,免是不可能免的了。 最后,楚沁背部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想来往后不管是县里还是公社都没办法再给他们补贴了,也就是说他们高树村真成了断粮村子的肥肉! —— 夜晚六点半,黑夜笼罩大地。 楚沁洗完头发洗完澡后就坐在院里,她把头发绞干些,然后坐在院里让风吹。 此时端午未过,天气还不算热。 她感受着轻柔的晚风,望着繁星和月亮,心里渐渐宁静。 不管怎么样,她有足够的粮食托底。 楚沁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别急躁,忽然门外就有动静传来。 是张飞燕。 “你咋才来?”楚沁问,“再晚一会儿我就要睡觉了。” 张飞燕蹑手蹑脚:“我担心被人瞧见,就避开人慢慢来。” 楚沁无语:“倒也不必这样,我家里没别人。” 张飞燕捂着胸口:“可我紧张。” 她快速交代道:“我大伯家窗户的窗闩被我打开了,你到时候直接去厨房就行。” 楚沁惊讶:“你怎么打开的?” 张飞燕:“我爹妈和我大伯一家他们都在外头说话,我偷偷翻墙去打开的。” 说着,她有点气愤:“我奶又从我家借了袋粮食去,非说这是提前支的端午礼。屁呢,端午那天她肯定又要喊我们再给一波。” 接着又道:“我大伯嘴巴忒碎了,说起你都不喊你楚沁,非要喊你老姑娘,你婶儿昨儿差点和他对骂起来。” 她听了都翻白眼,自己和楚沁同样岁数。 楚沁没在意,在她看来自己马上要教训张老大了,他爱说就说。 张飞燕怕是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怕她不帮忙取粮食。 张飞燕这阵子也是忍得够够的了,要不是有这事吊着,她早跑到她大伯家把粮食抢回来了,而不是日常对骂。 等她走后,楚沁拿出准备好的铁丝,再练习练习。 报复人的做法有正大光明的,也有走小道的,楚沁都无所谓用哪种,只要好用就行。 “咔哒——” 楚沁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手艺没落下啊,能稳定在半分钟内开锁呢,最高纪录是十秒钟。 95 楚沁行动 两人配合 月黑风高夜, 偷鸡摸狗时。 只是今晚月亮还怪亮的,楚沁等了又等,等到小白都睡熟时才准备动身。 她估算一番,此刻大约半夜十一点多, 将近凌晨十二点。 农村人睡得早, 何况最近农活重压力大, 这时候正是进入深度睡眠之时。 就连楚沁都困得紧,动身之前还用薄荷提提神。 张飞燕躺在床上, 她不同, 她很精神。 是的,她精神焕发, 半点没有困意,有种要做坏事之前的亢奋。 农村长大的大多都会估算时间, 张飞燕这种活过一辈子的更不例外。 十一点半,这是她们约定好的时候。 张飞燕十一点时就偷偷翻窗到院里, 坐在院子墙根边等着了。 她很是小心,连房门都不敢开, 就怕房门的吱呀声吵到父母。 翻墙用的桌子也早已准备好, 这段时间她都是把桌子放在自家院子的角落里,一直放着便也不突兀。 楚沁是凌晨十点到到的, 她运气还挺好, 此刻乌云蔽月,天空难得暗沉下来。 她到达约定地点, 偷偷往张飞燕家里扔进去一根杂草。 正在墙根边守着的张飞燕心里激动万分, 赶紧捡起杂草又扔了出去。 好的,两人这是成功对上了头。 张飞燕偷偷把院里的桌子移到墙根边,再爬到桌子上, 撑着手,再咬牙爬到围墙上,坐在围墙上的一处阴影中。 这里高而隐蔽,能看到附近,包括张老大家院子里的情况。 她相当于一个放哨的,若有人前来,就发出动静提醒楚沁。 她这回还算靠谱,楚沁仔细听着,她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月亮依旧被乌云遮蔽,楚沁看了眼天色,暗暗定神,把自己带的梯子靠在张老大家的围墙上。 她是自己带下梯子从小路来的,路上小心翼翼,不是怕碰见人,这会儿村民们都在呼呼大睡,而是怕留下痕迹。 穿着黑衣,几乎和黑夜融合成一体的楚沁放稳梯子,像只灵活的猴子般爬上木梯爬到围墙上方。 张老大家的围墙上并没有如同其他人家般插瓦片碎,这倒是大大方便了楚沁。 楚沁心里不禁嘀咕,就连最懒的黄豆子家都学着楚沁挖陷阱了,更别提在围墙上安插碎瓦片。而张老大家竟然没有,也是醉醉的。 她摇摇头,集中注意力准备到张老大家的院子中。 楚沁发挥她强大的臂力,紧紧抿着嘴巴,用手把木梯给提起来,一节一节提起来。 提起来后,她深吸一口气,又把木梯慢慢放到围墙内侧,而楚沁快又稳地顺着木梯来到院子中。 双脚落地的那刻,她平稳的心跳也不禁加快几分。 天还是黑的,这片乌云大,月亮一直没出现。 楚沁掏出口袋里的铁线,放轻脚步直接往张家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没走门,因为张家厨房的门据张飞燕所说有点紧,不仅不好推开,而且推开时还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其实大多数人家的门,不管大门小门都是如此,把谨慎刻到骨子里的楚沁自然不会放这种错误。 所以她才让张飞燕帮她注意着窗户,她准备从窗户进去。 张飞燕已经把窗户的窗闩帮忙给打开了,楚沁直接将窗户抬起来,用木头支着窗,然后从空隙中爬到厨房去。 托张飞燕的福,楚沁对张老大家的厨房布局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窗户下没东西,所以她能够放心下脚。 全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死死盯紧院子的张飞燕就见楚沁跟个滑不溜秋的黄鳝般不知怎的就溜进了厨房里。 进入厨房,楚沁再次凭借自己出色的视力在厨房里肆无忌惮地行走。 她来到橱柜前,看了眼铁锁。 果不其然,是单面的弹子锁。 这种锁就是当下大部分人常用的锁,包括楚沁家里也是用这种。 这种锁只需要用两根铁丝就能打开,经过多日的练习,楚沁毫不犹豫地把准备好的铁丝插入钥匙孔中。其中一个将锁芯往开锁的方向转动,另一根则将锁芯内的弹子划拉几下。 “一秒,两秒,三秒……” 楚沁心里默念。 第八秒,“咔哒”一声,锁头打开。 楚沁松口气,看眼窗外,决定加快速度,谁晓得张家有没人突然起来上厕所。 厨房里的橱柜通常放着最近一家人要吃的粮食,而它的钥匙往往放在当家人的手上。 张飞燕曾说,她大伯家的橱柜钥匙一直是在她奶奶手里,这也是楚沁愿意开橱柜而非地窖的原因。 毕竟橱柜出事,张老太太可没理由责怪张老大的妻子。 楚沁打开橱柜的那瞬间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儿了,她一激灵,是猪油! 我去,不年不节的,即使是端午也还早着呢就,竟然就开始熬猪油啦? 楚沁想起今天,不对,应该算昨天了,反正之前张飞燕来找她时忿忿不平的模样,看来这猪油大概率来自她家。 橱柜里不止有猪油,还有半袋子的粮食,以及底部塞得半满的地瓜。 袋子里装着的是米,大约8斤,拿走!楚沁又疯狂往麻袋里塞地瓜,直到麻袋塞得快满了才停下动作。 猪油要不要带? 楚沁犹豫片刻,带吧,楚沁端起猪油来到窗户边,将麻袋和猪油都先放下。 她返回去把橱柜门关好,即将关上时想起张老大肯定已经把烟草和酒给解决完了,就又顺手把他们家橱柜里的鸡蛋全部拿走。 张飞燕就说过,她奶奶特别惯着她大伯和她大堂弟。 家里鸡蛋是没有她大伯母和堂姐堂妹的份的,就连她嫁出去大堂姐带着孩子回来都没得吃,必须留给她那几十岁的大伯和十几岁的堂弟吃。 既然如此,这些鸡蛋拿走正好。 楚沁特意空出了两个空间背包来,这会儿就把鸡蛋放入其中。 她快速收尾,也不怕留下什么指纹手印,毕竟这年代可办法收集指纹呢。 翻出窗户前,提刀在窗闩上砍了砍,留下痕迹,随后又把刀放回去。 只见楚沁将麻袋先透过窗户放到窗户外,再牢牢端着猪油罐子,翻出窗户。 支着窗的木棍拿下来,窗户合上,期间依旧没发出半点的声音。 楚沁不敢大意,一手扛着麻袋,另一只手包着猪油罐子。 她也不着急,沉下心来,先扛着麻袋上木梯,把麻袋放在墙头上。 再返回去,抱着猪油罐子再上木梯,最后将木梯重复之前的操作,将木梯从墙里侧移到墙外侧来。 最后,楚沁前后两回把墙头上麻袋和罐子转移到墙外来。 月亮终于再度出现,清冷的月光重新洒在大地上。 被晚风一吹,楚沁只稍稍松口气。 而另外一边墙头上坐着的张飞燕则开心极了,楚沁这是成功了啊! 楚沁挥挥手,示意她先回去。 张飞燕看懂后也不多留,踩在桌子上,两脚轻声落地。 把桌子搬回原来的位置,正要回房间时,想起楚沁的叮嘱,又返回墙根边,把四只桌角留下的痕迹给处理了。 嗯,楚沁果然谨慎非常! 张飞燕满意离开,回到屋里后上床睡觉,没三分钟就沉沉睡去。 正在又抗又抱的楚沁要是知道,肯定得腹诽:这人真是没心没肺啊。 离开张家,先从小路快步来到村口,等离开居民区时楚沁便把木梯放到另外一个空余的空间中。 她力气大,扛着麻袋抱着猪油罐子也不觉得难走。 先到村口,再小心翼翼从村口小路回到自己家。 为啥不直接回去? 一是怕路上碰见人。 二是只要走过就有痕迹,而她把痕迹引到村口,大部分人都注意不到村口进村的小路。 就算是注意到了,怕是也不会把目光放在楚沁身上,只会以为偷东西的贼带着东西从小路,往村里另一头方向跑了。 毕竟楚沁是村子人尽皆知的“富婆”嘛,不差吃不差喝偷人家对干啥。 他们反正是死活想不到,楚沁就是为了出口气。 大约六分钟,楚沁回到家。 这几日天气干燥没下雨,村中小道上其实也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到家后推门而入。她家的门是系统出品,自然不会发出声音。 接着关门,再进屋。 警醒的小白被她吵醒了,楚沁放下东西,将木梯检查一遍放回后院去。 回到堂屋,关上堂屋门,将称拿出来把顺到的粮食称一称。 楚沁做过计划,知道自己开偷的时候只能大概的偷,不可能原模原样地把张飞燕家被拿走的粮食又偷回来。 张飞燕说过,张老大和她奶奶从她家前前后后拿走了两斤的面粉和八斤多的米。 再有就是地瓜,地瓜说是拿走一麻袋,肉也拿走一斤,就连红糖和鸡蛋也分别被拿走半斤一斤。 楚沁称完,琢磨着这些东西差不多够抵消的了。 也不知道明儿起来张老大是个啥表情,楚沁想到就不禁咧开嘴笑开怀。 东西放好,换衣服回床睡觉。 夜渐渐深,天上的星星逐渐没那么明亮,几个小时后,万里外的天际处露出鱼肚白。 只是,忙活半个晚上的楚沁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 翌日清晨。 今天山里难得起了雾,许久没看到水的韩队长眼睛一亮,是不是最近会下雨? 他早早起来,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去村中的几条小溪和水渠里去观测水量。 嗯,水量还在稳步下降。 接着,又到庄稼地里瞧瞧。 摸了摸庄稼,叶子上没有水珠,韩队长叹声气,心里又想这水怕是还得挑一阵子。 夏至快到,昼夜的时间差不多等同。 此时,不过才早晨五点半,但天色已经快要大亮。 张老大家。 最早起来的是张大伯母,张伯母起来后和往常一样,先打开厨房门锁,然后烧火。 锅里添水,因为她婆婆等会儿要亲自来蒸蛋羹。 紧接着去洗衣服,衣服是昨晚家里人换下来的,她得拎着桶到离家不远的溪边洗。 衣服足足有两大桶,只是张伯母并不觉得累,许是因为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劳作下来,已经完全麻木。 她或许自己也不晓得原来自己已经麻木。 小溪边有许多洗衣服的婶子和小姑娘,这里当初也有楚沁的一席之地。 张伯母来了后立刻和大家打成一片,边洗衣服边说笑。 而另一边,掐着点起床的张老太太也向往常般迈着小步伐来到厨房。 她身上穿着藏蓝色的衣服,头发用水抹得整整齐齐。 只见张老太太拿出个碗放在灶台上,再掏出一直由她保管的钥匙,打开橱柜锁。 这是她“当家做主”的象征,即使她这位劳碌了几十年的一家之主并没有吃到过鸡蛋羹。 张老太太开锁,再开门。 “嗯?” 似乎有些不对劲。 张老太太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天杀的啊——” 忽然,张老大家的上空爆发出声音,能穿破好几里地,宛如一个闹钟,几乎把全村人都给吵醒的声音。 张老大倏然起身,直接从熟睡中醒来的他还是很懵逼的。 “好像听到了娘的声音?”他嘀咕道。 而隔壁的张飞燕同样如此,恍惚一瞬骤然清醒,无声地哈哈大笑,忙不迭下床,鞋子穿反了都没注意到,急急忙忙跑出院子。 而此刻,她孝顺爹已经冲出去了。 “娘,咋啦!” 张飞燕连跑带爬一路跌跌撞撞来到隔壁,强忍着笑,问:“奶,咋啦?” “救命啊,我家遭贼啦!我的猪油,我的猪油啊!” 张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以头抢地。 这话一出,房间里慢吞吞穿鞋子的张老大忍不住了:“啥,咱家又被偷啦!” 啥叫又? 从前张飞燕就偷过一回猪油,她此刻想起那罐猪油那叫一个身心舒畅,恨不得给楚沁叫声好! 96 事情后续 新的危机 张老大家遭贼了。 这是今日高树村的沸点新闻。 张家被偷了九斤的米32斤的地瓜和一罐猪油以及22个鸡蛋。 这是今日高树村的爆点新闻。 包括楚沁在内的所有人都跑到张老大家去围观, 其他人是好奇加震惊甚至震撼,楚沁和张飞燕纯纯的就是出于犯罪者在犯罪后重回犯罪现场欣赏一二的心理。 当然, 楚沁其实也能忍着不去。 毕竟她是恩怨分明的人,张老大嘴她,她就偷他家,两者抵扣,这就算两清了,没必要再去看热闹。 但是吧,所有人都去,就你不去是不是太过突出啦? 因为前一晚做贼了, 楚沁第二天差不多七点钟才起来,打着哈欠眼睛差点睁不开。 远远的,她就听到村里的吵闹声。 不用拿望远镜去看, 楚沁就能猜到是张老大家里传出来的。 上工时间快到,楚沁也不蒸饭了,匆匆吃完早饭后就往打谷场中赶。 只是打谷场中人很少, 那么村民们都在哪儿呢? 在张老大家。 有人见到楚沁来,兴奋对她道:“楚沁,你才来啊?你晓得不,张老大家遭贼啦!” 楚沁点点头:“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时候来的吗。” 随即又面露惊讶, 捂一下嘴巴:“真的遭贼啦?” “你晓得?” 楚沁:“猜的,我在家里听到飞燕奶奶和飞燕大伯骂人的声音了。” 也对,张老太太和张老大直接坐在地上输出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脏话都没停歇,也不晓得这母子俩哪里得来的这么多骂人的话,真是没有一句重复的。 “那你赶紧去看看吧,韩队长和村支书正在那里劝呢。”他催促道。 楚沁心里犹豫片刻,然后“哎”了声, 脸上带着感兴趣看热闹的情绪来,飞快地往张老大家跑去。 看来事有点棘手啊,韩队长和村支书都还在劝说。 楚沁到达时,张老大家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甚至还有好些人坐在墙头上,就连张飞燕家和楚婶儿家的墙头上都或是坐或是站,总之充满看热闹的村民。 没偷到自己家,村民们再怎么担忧,更多的也就只是看热闹。 和张老大共情骂小偷? 不存在的,谁晓得骂话传出去小偷会不会来偷自个儿家? 毕竟这次的小偷可牛逼了,和上回偷郑家却折戟沉沙的不同,这次的小偷马上又会翻墙又会开窗还会撬锁的存在。 就是吧…… 啧啧,该说不说,还挺有道德的,没把橱柜里的东西给拿光。 一碗猪油渣和剩下的六个地瓜就留下了,哦。还有两块米饼和一小袋的冰糖呢。 张飞燕看到楚沁,就一路以风骚走位绕过人群来到她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兴奋。 楚沁看着里头哭天抢地,哭得声音都沙哑的张老大,眉毛隐晦地挑了挑。 哭吧,嗓子哭哑后就别总在背后说人长短与是非了。 韩队长其实很苦恼,因为张老太太的一声哭,吸引来许多人围观。 这使得线索都被破坏个干净,他皱着眉头把人群驱散,带着民兵队长秦江在围墙外围仔细观察。 秦江看了两回,摇摇头:“足迹凌乱,就算那贼有留下脚印都被人踩没了。” 再看围墙,也没有痕迹。 倒是围墙内侧,也就是院里有啊。院里围墙边他们发现木梯留下的痕迹啊,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那贼带了木梯,作案工具暂且锁定一个木梯。 韩队长叹气:“到时候只能问问附近村里的人有没有看到两个带着木梯扛着麻袋的人了。” 是的,韩队长和秦江粗步估计作案的怎么也有两人,或许三人都不一定。 秦江迟疑片刻,避着张家人小声道:“韩队长,你有没有想过贼可能是咱们自村的?” 韩队长扬起眉毛瞪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们村暂时不缺粮食,还没听说谁家断粮的,一个个每周交粮食时都勤快得紧呢,怎么可能是咱们自家村的人!” 他说得斩钉截铁,根本不相信秦江给出的猜想。 秦江:“……” 行吧,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他直觉非常准,不过也不是只凭借直觉给出猜想。 而且那人似乎是直奔张老大家来的,却又没有把张老大家橱柜的东西搬空。 他并不认同那小贼有道德的观点,而是觉得那贼和张老大还算有点情分。 什么情分?同村的情分。 同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再讨厌对方也不至于想着人家去死。 留粮食就代表给人家留一线,所以这贼大概率是他们高树村的,还跟张老大家有仇。 这么一排算…… 完了,全村都是嫌疑人。 没办法啊!张老大实在作死,村里几乎所有人家都跟他闹过矛盾,就连他亲弟弟家都闹过,更何况别人呢。 而且张老大的嘴实在是欠揍,附近十里八乡少有像他这么嘴碎的人,所以他才有个诨号叫张舌头。 咦,这么想来,其实还有可能是张老大的亲戚,也不一定就是他们高树村人。 秦江就又把这个可能性说出来,韩队长眼睛一亮,满意了。 不是锁定在他们自己村就好,要是自己村偷自己村,那完了,名声得坏惨啦。 两人后来又到窗户边,勘察过后都觉得小贼是从窗户里爬进去的。 那么问题来了,窗户怎么打开了? 张老大老大一人了,两鬓都有白发了,还辣眼睛的含着两泡泪道:“队长,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家窗户每天都是会关上的,就是为了防贼啊。” 说着转头问他老娘:“娘,你昨儿是关上了吧!” 张老太太不停点头,当然关了,关完她就出门找人说话去了。 韩定国看到窗闩上的刀痕,对秦江道:“你看,窗户闩应该是被刀移开的。” 秦江仔细观察,摇摇头。 他并不这么觉得,这窗户关得多紧啊,哪里能插进去刀? 怕是有人提前到厨房里,把插好的窗闩又重新打开了,毕竟张老太太回来后也不会特意再来检查一番窗户啊。 这回,秦江反而肯定这个贼,其实就藏在他们村里里面! 秦江用锐利的眸子往人群一扫,只是作案小贼一号楚沁还没来,作案小贼二号张飞燕早就看完了,正在家里吃早饭呢,准备吃完再去看。 他分析得很正确,也把结论和韩队长说了。但范围太广,他们村人太多,哪里能找得出贼来。 “除非一家一家检查过去。”韩队长再度叹气道。 他摸了摸口袋,下意识想找烟。 秦江:“但这不太可能,这阵仗太大了,除非你选定的第一家就是那个贼。否则,若我是那个贼,我肯定挖个坑把东西给埋到土里。” 他们能一家一家检查过去,难不成还能一寸地一寸地的挖过去吗? 当然不能。 韩队长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贼是自己村的,还抓不出来。 天呐,他要生气了。 这件事暂时只能先放着,等到楚沁到达张家,津津有味地看热闹时,韩队长已经想好后续的解决办法了。 “所有人别围着了,都去打谷场,都看看现在啥时间了,准备上工!” 韩队长眉毛夹紧,大声喊。 大家热闹看够了,都心满意足地回到打谷场上,边走还边在谈论此事。 有人道:“看来往后我家里竹尖儿要多备几个了。” 在院里插一溜,有人来就扎死他。 “还是楚沁有先见之明,瞧瞧人家家里那陷阱挖的,现在没人敢去她家。” “哎,问问楚沁有啥办法没吧。” 楚沁:“……” 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贼,在怎么防范贼上面是最有发言权的。 她沉吟片刻道:“围墙上得插碎瓦片,围墙里得插竹尖尖。粮食最好别放厨房的橱柜里,尽量把橱柜搬到卧室。地窖上面压石头,地窖门上挂铃铛。这样有人想开地窖,铃铛就会出声。至于菜园,没办法。鸡笼不用管,鸡会挣扎出声的。” 众人:“……” 我靠,楚沁有点东西啊。 楚沁骄傲地把胸脯微微昂起,她能造矛也能造盾。 来到打谷场,韩队长脸色铁青。 他先是把张家的事儿说了说,然后话音一转,往人群中扫视好几眼,严肃道:“我晓得,贼就藏在你们之中!” 楚沁心里一激灵,瞳孔缩了缩。 但她是演技派,表情没变,甚至还和其他人一样摆出惊讶来,然后左看右看。 她也不是毫无目的的看,正在寻找张飞燕呢。 张飞燕还算靠谱,脸上摆出懵逼的表情。 嗯,表情到位这很不错。 其实在之前楚沁就和张飞燕演练过这种情况,对于韩队长他们能把人锁定在村里,楚沁虽然惊讶,却也没吓到忧心忡忡。 正常,别以为别人都是蠢人嘛。 但村里这么多人,不管如何是排查不出来了,只能另寻办法,比如说举报。 集民众力量,查找那个贼。 他就不信了,到时候会半点痕迹都没有! 果然,韩队长道:“大家都多注意注意,有可疑的人就私底下来找我,我去核实。” 这话一出,张飞燕明显慌乱一瞬,余光看到楚沁还老神在在时才松口气。 没关系,楚沁不紧张她就不紧张。 说完,韩队长赶人去上工。 他现在可烦了,要抓贼,还要安抚张家。 至于张家狮子大开口要的赔偿,肯定是没有的。 若是有,村里都不知道得多出多少的贼喊捉贼的场面来。 六月中旬,天气逐渐炎热。 这使得水量下降得更为严重,即使是日日挑水,也无法弥补庄稼生长过程中因降水不足而导致的生长落后的问题。 特别是稻谷,六月份稻谷进入幼苗期,这时候是最需要水的时候,必须要有充足的水以保持稻谷的生长活力。 只是楚沁能明显感觉到,缺水的稻谷长势远远没有去年好。 没办法,都说人定胜天。 但在大自然面前,人有时还真是无力至极的。 老天爷就是不下雨,你能有啥办法? 韩队长都快哭了,只是眼泪一抹,紧接着还得安排人赶紧去菜籽田里把地瓜种下去。 稻谷收成眼瞅着要不行,耐旱植物地瓜就得安排上。 这时候种十二月份前也能收,村民们有地瓜补充不至于挨饿。 于是楚沁最近就在地瓜地里忙活,再种植一回地瓜,这地瓜种子还是韩队长从公社里申请来的,宝贵着呢。 六月是忙碌的时节,张家的事在上工时少有人会提起,盖因为他们太忙了,忙着种地瓜忙着挑水,还忙着除杂草,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管这事。 就连韩队长,最近也在忙买化肥的事。 唯有张老大不服,也不上工了,就坐在村里的打谷场上嘀咕,看谁都觉得是偷了自家粮食的贼,惹得人缘更不好了。 中午,下工回家。 张飞燕没到楚沁家找她,而是在去往食堂的路上等她。 楚沁看看周围,道:“小心点,你傍晚偷偷来找我吧。” 张飞燕忙点头:“好。” 她就是和楚沁说句话啊,要不然她心慌。 楚沁吃完饭,难得躺在竹椅上补半小时的睡眠,醒来时锅里熬的绿豆汤也好了,将绿豆汤放在山泉水里降温,快要去上工时喝一大碗下肚,不仅消暑还顶饱。 下午同样劳累,楚沁挥锄头挥得肩膀酸痛非常。这还不是最疼的,最疼的是挑水时担子压着的那块肉,有时都得磨破了。 要说劳累程度,去年也劳累。 但同样是劳累,去年能看得见收获,能看到庄稼被她照料得欣欣向荣,能肯定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后自己能迎来足够多的收获。 可今年…… 楚沁越是忙,就越有种无力感。 年底真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明明从早忙到晚,庄稼叶子还是蔫了吧唧的,这换谁谁不郁闷? 楚沁都如此,更别说别人了。 于是大家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即使是韩队长也无法调动大家的情绪。 傍晚,日落西山,坐落于大山中的村落在夕阳中有点苍凉。 食堂上方炊烟袅袅,鼻子灵活的人已经能闻到厨房里传出来的饭菜香了。 下工,打完饭回到家,楚沁没立刻吃饭,而是先把东西,也就是贼赃分分。 除鸡蛋外,都一人一半。 鸡蛋她是不愿意给的,因为鸡蛋属于她顺手牵羊给自己的补偿品。 分完再吃饭,等楚沁都吃完饭把碗洗了,甚至澡洗了,张飞燕竟然还没来。 昨晚没休息好的楚沁困得要死,即使是中午有午睡也无法弥补。 等到楚沁洗完衣服,刚晾完时,张飞燕才姗姗来迟。 楚沁奇怪:“这么慢,你又是躲人吗?” 张飞燕点点头:“关键时期,咱们得小心再小心。” 楚沁觉得也不至于小心到这种地步,不过张飞燕有这觉悟挺好的,楚沁也没打击。 来到堂屋,刚刚分好的东西就放在堂屋桌子上。 楚沁道:“一半你的一半我的,公平起见你选吧,不过鸡蛋都是我的。” 张飞燕点点头,她懂。 只是,张飞燕又为难道:“楚沁你要不要猪油,这猪油我怕是没办法拿回去了,如果你要的话咱们换换?” 楚沁心动,别的不说,张老太太猪油熬得还是很不错的,雪白雪白的,闻着香极了,新鲜得紧。 这些猪油连罐子算有六斤半,罐子就去了三斤多,猪油最少也有三斤以上。 楚沁想了想,道:“可以。” 于是她用她分得的大米换到这些猪油。 楚沁美滋滋,因为她还多得个罐子。 只是这罐子用完后怕是需要扔了,因为罐子底部还写有“张”字。 张飞燕没有立刻把粮食带回去,在深思熟虑过后,她拿出一斤的地瓜作为保管费,把粮食托付给楚沁。 楚沁能咋办,当然是欣然接受。 毕竟就这点粮食,放地窖去不就行了,还多得一斤地瓜。 张飞燕的谨慎是有好处的,她回家时发现她奶奶和大伯来她家里检查一通,气得张飞燕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撅了过去。 张老大有时候也不算蠢,心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连隔壁的亲弟弟都怀疑了。 要说谁最了解自家,肯定是亲弟弟。 别人家不能检查,亲弟弟家难不成还不能吗? 于是才惹来这通事,张婶儿夫妻自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不怕他们查。 等张飞燕到家时,张老大已经检查完了,确实没检查出自家的东西来。 张老大脸色黢黑,愤愤离开。 张飞燕是强忍住怒火,好悬才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出声。 “我呸!狗改不了吃屎,还牛气哄哄的迟早得再被偷。”她低声骂道。 又是几天过去,这件事只能是无头公案。 因为不管村里人怎么盯,都没找到犯罪嫌疑人。 张老大还能怎么样,只能吞了苦果,从此看谁都觉得不对劲。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气再度炎热。 比起去年,今年要热许多。 村里商量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买化肥,一亩地能多得三斤粮就多得三斤,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是粮食不够是会饿死人的。 真的会饿死人,现在新明县已经有人饿死了。 是的,新明县本地人。 楚沁听到这则消息时十分震惊,惊得手里的碗都要摔在地上。 饿死的是曲源公社的一位社员,曲源公社距离他们扬子沟公社实在远,虽然两个公社都在新明县,但因为距离原因很少往来。 消息是楚婶儿告诉她的,楚婶儿也是听娘家嫂子说的。 她叹气道:“支书和对队长应该都晓得,只是怕村里人心惶惶才没有说出去。” 楚沁难以置信:“咋会饿死呢?” 楚婶儿道:“你还以为啥地方都是咱们扬子沟呢,咱们这里虽不算富裕,但有还算正派的领导压着,咱们社员们日子才能好过许多。 而曲源公社,去年交公粮就交得多,大锅饭又吃得多,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户人家也是个糊涂的,他儿子看上灾民里的一个姑娘,自己没本事,非逼着家里掏出粮食娶妻。他老娘未此就省粮食,硬生生把命给省没了。” 楚沁惊呼一声:“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呢,咱们这里还没到那个份上。” 楚婶儿“哼”了声:“没到那份上?你去隔壁流里看看就晓得有没有到了,流里现在食堂已经开办不下去了,据说每人只分到十几斤的地瓜就再没粮食,都得回家自己做饭吃。” 楚沁心中一动:“婶儿,你说咱们村会不会如此?” 会不会? 那不晓得,有个危机在粮食危机来临前先到来了。 韩队长忽然宣布:“为了支持钢铁事业的发展,我决定收集村里的铁器送到公社去。” 楚沁:“?!” 97 开收铁具 知青到来 晴天霹雳! 韩队长的脑袋瓜被泥巴糊住了吗? 楚沁疑惑万分。 随即反应过来, 韩队长说的“我决定”应当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楚沁猛地一激灵,糟糕,要被偷家了。要问村里谁家铁器多, 谁是铁器大户? 必定是楚沁家, 她家铁器可以说是一家更比三家强。 她有大大小小好几口铁锅, 抽奖抽到的铁钉攒满整整一盒,更别提她的菜刀柴刀杀猪刀等等东西了。 楚沁心脏砰砰跳, 此刻就想飞奔回家先藏起来些铁器。 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 忍着冲动继续听韩队长说话。 韩队长道:“每户人家先交斤的铁, 不管咋样都得凑齐。” 他说完, 从他的语气中楚沁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 还好暂时只是一斤, 楚沁松口气。 半斤铁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把铁钉子给出部分去就能凑齐。 但是对其他人来说,是再难不过的事儿了。 放眼望去, 许多人都不由得皱起眉毛, 似乎在思考,在权衡家里有什么铁制品是能够舍弃的。 楚沁心绪不宁地回到家中, 把放置铁钉的木盒拿出来, 用称盘称了称, 称出一斤的铁钉来。 哎!系统救她啊。 她的锅,她的刀, 她的锄头,都是不能舍弃的。 只是令楚沁意外的是,这件事在村里倒是没引起大家的不满和反抗, 除了担忧外再无其他情绪。 楚沁认真分析过,觉得这应该是她自己的原因。 有点惭愧,楚沁穿越来时已经18岁了, 而屹今为止穿越还没满三年,心里生出的爱国热情暂且没有其他人浓烈。在她看来,村里人是宁愿自己勒紧肚皮都愿意给国家做贡献的。 于他们而言,能多多种任务粮或许还是个荣耀的事。 韩队长很快就来收铁了,看到楚沁的那些铁钉属实有点纳闷:“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铁钉,这些你也舍得给?” 楚沁嘴角抽抽:“队长啊,我不舍得给就能不给的吗?” 韩队长道:“我不是这意思,好些人给镰刀柴刀,像你这种给钉子的还是第一个。” 其实也是旁人没有那么多钉子,也不晓得楚沁的钉子哪里买的。 不过能给就成,韩队长收起铁钉便匆匆离开,生怕楚沁改口不愿意给。 楚婶儿没过多久就上门来,楚沁好奇问她:“婶儿,你给了啥。” “嗐!给了菜刀。”楚婶儿神色郁郁,“我家里就两把菜刀,一把厨房用,一把不锋利了平常放在菜地用,现在把菜地那把交上去了。” 楚沁心中惶惶,担忧问:“婶儿,你说往后会不会还得收呢?” 楚婶儿摇摇头:“这我哪里晓得,不过听其他公社的人说,应该不止收一趟。” 楚沁叹气,因为条件简陋,她总觉得公社炼钢炉的效率低下。 本以为公社去年没有让各村收铁,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正常来说,一斤的铁能炼8两的钢。但在公社……怕是4两的正常质量的钢都有点悬。 但这些话她没说出来,楚婶儿如今明显对公社炼钢炉有点信心。 不过她有信心也正常,因为有些公社浪费许多铁器,一两的钢都炼不出来,他们扬子沟公社就算只炼4两钢,也算是佼佼者,被上头表扬过了呢。 楚婶儿没有多说这个,她今天来是有其他事儿的。 “楚沁,你可晓得机械厂来人啦?”她颇有些兴奋道,“少说得有五六百人。” 楚沁“嚯”了声,瞪大眼睛:“五六百人,是从外地来机械厂的吗?来干啥呢,不会是建工厂吧,这样为啥不从咱们这附近招人建。” 楚婶儿:“谁晓得呢。我也是昨天听你小叔说的,你小叔这人人到中年终于走上几回狗屎运,当初认的那位水库兄弟真没白认,他那兄弟现在在机械厂做小头头,把你小叔也给招去当个临时工。” 她又压低声音说:“我听你小叔说好些都是城里人呢,是准备进机械厂的。你不晓得,你小叔还说了,说这些人的家属或许也能进厂,还能安排一份工作。” 楚沁:“……” 楚沁明白楚婶儿啥意思了。 她无语,面无表情道:“婶儿,现在好些人吃饭都是问题,想这些东西干啥。” 这座机械厂,在她看来一时半会儿应该建不起来吧。 楚婶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傻瓜,你抓紧点儿。这些没主的男人都是有数的,咱们这里单身的姑娘也是多了去的,你不抓紧,别人抓紧,到时候条件好的全都被人家给相看走了,我看你到时候咋办。” 楚沁浑不在意:“您想多了,我觉得那些人或许都瞧不起咱们农村的。” 她在市里待过一阵子,最知道农村和城市的差别有多大。 单单是能吃商品粮这件事,就让有些城里人平白多生了一截傲骨。 楚婶儿无奈:“总有好的,眼明心亮的,不高高在上的……我说楚沁,你到底有没把我话放在心上!” 正站起身子准备去摘几颗杨梅吃的楚沁:“……” 她又坐回去,乖巧应:“我放心上了,听你的就是了。” 今天听,明儿就不听。 楚婶儿不晓得她心里所想,这才满意。 她琢磨:楚沁一个,她娘家大哥家的侄女也是一个,她远嫁外县娘家表姐家的外甥女又是一个。 楚沁爹妈没在,她是肯定要管的。她大哥和她那表姐也隐晦求她身上, 嗯,现在自己背负着三个自家姑娘的婚事,压力真怪大的。 就在两人说话时,村里传出闹哄哄的动静声来。 楚婶儿站起身,到门外往打谷场眺望:“这是有人来了。” 楚沁也跟着去看,疑惑:“来了辆驴车,咱们村今天有驴车出村?” 楚婶儿摇摇头:“没呢。” 说着就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楚沁摇头:“我不去,我去摘些杨梅。” 家里的杨梅熟了,出乎意料的是杨梅并没有受到干旱天气的影响。 或许是因为树种强大,以及楚沁隔三差五的勤快浇水。 只是她去年培育的杨梅树种和苹果树种已经差不多要死了,到底是因为干旱还是因为生病,楚沁暂时没找出原因来。 今年还培育不培育?当然培育,即使大概率还会死。 就在楚沁爬上杨梅树摘杨梅时,楚婶儿已经来到了打谷场上。 只见打谷上旁边听着一辆驴车,驴车旁站着三位陌生的年轻人。 两个男人,一个姑娘。 两个男人穿的都是黑衣服,只是一个高些一个矮些。那位姑娘绑着辫子,身穿军绿色的短袖,瞧着就像是城里来的。 楚婶儿问围观的张婶儿:“是谁啊。” 张婶儿磕着南瓜子道:“知青呢,是公社专门给送来咱们村的,一来就来三位。” 楚婶儿惊讶:“当时听说是年初来,年初又没来,我以为又不会来了。” 张婶儿指着那个女生说:“我刚刚那位听自个儿介绍,说自己是市里的,说年初要来的时候不小心断了腿,就一直拖到现在。” 又指着另外两位男生:“那两个,个子高点儿的说是蒙省的人,个子矮点的是咱们省城的人,都是这一波要来的。” 楚婶儿没忍住多瞅两眼,羡慕道:“人家北边的孩子长得就是要高点,我家楚建眼瞅着往后许是要跟他老爹一样高了。” 张婶儿道:“那不能,你家楚沁和楚红就挺高的。男孩子发力慢,说不准得十七八岁了才会开始长。” 说话间,韩队长来了。 韩队长刚才去了朱家坳,去田里地里走了圈,这会儿裤脚挽起,身上也沾了泥土。 他匆匆赶来,看着站在打谷场的三人道:“你们是新来的知青吧,我是高树村的韩队长,都叫啥名,跟我来,先把行李放到知青院去。” 边说边往知青院走,风风火火的。 那位姑娘用力拖着行李最先跟上,跟在韩队长的后面说道:“队长好,我叫江冉,今年19岁,去年高中毕业,是咱们市的人,父母都在厂里工作,我特意报名来建设广大农村的!” 韩队长看了她两眼,心想这姑娘是活泛性子,挺好挺好。 活泛性子才好呢,懂得跟人相处,在这陌生的地方才能过得不错。 江冉说完,高个子男生跟上。他道:“队长好,我叫韩天川,是蒙省人。” 韩队长惊奇:“蒙省啊,那离我们这里可远了,你这算是千里迢迢啊。” 韩天川腼腆笑笑:“五湖四海是一家,咱们这里山清水秀,远也值得。” 韩队长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心里思索:这位嘴巴利索,而且看着身强体壮,应该能干活。 嗯,能干活就好,只要能拿八工分他都很满意。 最后矮个子男生瞧着是安静性子,只说:“队长好,我叫王牧,是省城的。” 说完,知青院也到了。 知青院离打谷场实在近,这里年初时被雪压塌过,重建时还扩建了一番。 扩建的事还是楚沁提议的,要说楚沁为啥会提这个建议,完全是因为当时张飞燕的一番话。 当时张飞燕就嘀咕:“这些房屋哪里够啊,别往后年年来,人数蹭蹭涨,住都住不下。” 楚沁听进心里了,对韩队长说:“要建干脆就建大些,我看最好是就建两房间,厨房厕所另外搭。房间男女各一间,直接修建火炕大通铺,能睡十个人的那种大通铺,怎么的也不会再怕住不下去了。因为看样子,还有得知青要来呢。” 韩队长把楚沁这话听进去了。 建大点建大点,也就多费些功夫,多些黄泥和木头的事。 但建火炕是万万不可能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砖头给建火炕。 所以韩队长就打大床,大四张大床连在一块儿,就成通铺了。 这通铺睡六人绰绰有余,睡八人刚刚好,挤一挤睡十人也没问题。 往后知青走了,这里还能做仓库,韩队长算盘打得特别响。 他们三人进入知青院中,韩队长道:“还有两位知青,他们两去隔壁静水庄了,他们在静水庄里的村小里教书。” 江冉震惊:“教书?” 韩队长点点头,又道:“不过现在村小里没有老师名额了。” 言外之意,你们这批要种地。 还没有经受过农活毒打的江冉倒是不觉得种地有啥不好的,在她看来,她本来就是来这里建设广大农村土地的。 百米之外,摘完半筐杨梅的楚沁在院里远远地看到韩队长带着人去知青院,就晓得是知青来了。 心里不禁疑惑:江师傅他孙女儿有没有在这几个知青中? 98 矛盾加剧 遇到困境 楚沁没有特意去寻人家, 在第二日上工时听楚婶儿粗略介绍一番三位知青的名字和来处后,楚沁就猜测那位江冉大概率就是江师傅他那位心心念念来广阔农村里做贡献的孙女儿。 楚婶儿道:“咱们村风气好,村里没有大奸大恶的人, 就是你最讨厌的张老大, 也只是嘴巴厉害,不少人都能治住他, 平常只是不爱理他和他计较。 所以这些知青算是有福了。楚沁你不常出门不晓得, 隔壁县有位知青差点就被当地人娶了,半逼半强迫的那种。这知青姑娘家里远,人呢,胆子又小, 恐吓后险些嫁了过去。后来还是另一个知青姑娘看不下去, 跑到县里去, 直接到县政府门口, 把事捅了出来才算玩。” 她说完,叹声气。 真不晓得这些城里的姑娘怎么就千里迢迢跑他们农村里来了。 换成是她,她反正是不敢孤身一人去外地偏僻的地方。 楚沁愣了愣:“照这样说, 这几年陆陆续续还挺多知青下乡来的。” 楚婶儿:“可不是嘛,哎呦喂你咋这个都不晓得,咱们村五人, 隔壁静水庄也五人, 就是流里村都有三人呢。韩队长气得差点儿吹胡子瞪眼的,觉得流里和静水庄都占了便宜, 就咱们静水庄吃亏。” 楚沁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把注意力都放在人数上。 为啥这般多人下乡? 原因只有一个,城里负担不了。 楚沁不禁猜测,往后许是会有更多。 虽说张飞燕就说过, 但当时楚沁以为也就这几年,但现在看来怎么的也得持续十年以上啊。 不过这些事暂时影响不到楚沁,楚沁想了想也就抛在脑后。 她现在就琢磨着怎么躲过下一波收铁器的事儿,在她看来,这铁器大概率还得收。 太阳渐大,天气渐热。 这工上得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你贪黑起早辛辛苦苦忙活一年,所获得的粮食就那么点儿…… 不管旁人咋想,反正楚沁这种只看结果利益为重的是不太受得了。 难怪在古代常闹灾的地方精耕细作就是一句屁话。 你精耕细作一整年,洪水一冲,放眼望去啥都完了。 就算剩下点,还不够收税的。 不如放弃,然后出门乞讨,等着赈灾。 楚沁前阵子在县城废品收购站里收到一本书,里头介绍凤阳花鼓,就看到这番比较新奇的言论。 凤阳花鼓,就是经常受灾的地方的百姓外出趁食时流传开来的,楚沁觉得自己现在也共情这些灾民了。 看着这些明明日日都有挑水,甚至还有撒化肥,却依旧不争气的庄稼……她想躺平。 哎,真想躺平。 楚沁即使心里这般想,但既然上工了,该拿的工分还是得拿,毕竟时间都花了嘛,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她今天的工作是撒化肥,又是她最讨厌的拔稗草和撒化肥环节。 可怕的是今年天气比去年还热,经过高温烘晒,那味儿真的绝了。 楚沁累得要死,难得中途休息,坐在田埂边的大树底下乘凉,休息得差不多时回家喝绿豆汤,顺便把煮得久的菜先放锅里慢慢煮,等回来时就能吃。 做完这些,楚沁继续上工。 就算如此,她每日最低依旧能拿13工分,惹得村里人直呼她也算是另类的奇葩了。 人比人气死人,她拼命的时候能拿15工分,优哉游哉的时候还拿保底的13工分。 羡慕,羡慕得眼红。 傍晚,绚丽的晚霞犹如绸缎,在天际处留下瑰丽的风景。 楚沁下工回家,正巧碰见从村口回来的知青三人。 韩队长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假,是给他们收拾行李调整自己和购买所需物品用的。 看样子这几位知青今天是去县里了,因为楚沁看到江冉手上有包裹。 楚沁看一眼就离去,她家里还炖着酱骨头呢,得赶紧回家吃。 此刻的江冉也没意识到刚刚碰见的人就是自家爷爷说的那位小友,她心里也正思索着要不要去找找楚沁呢。 今天是她第一天来,还没找村里人问楚沁是谁,住在哪儿。 等等就问吧,江冉心道。 当事人楚沁已经回到了家,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理由质朴,因为这时候离第二天上工的时候来得最远嘛。 她先到食堂打饭,打饭时碰到两位从静水庄回来的知青带着其他三位新知青来打饭。 楚沁和两位老知青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她和他俩还算熟悉,有时候看书看不懂,也会找这两位老知青解答。 老知青中的女知青阮白薇看着楚沁离开食堂的背影示意江冉,说道:“你不是问我谁是楚沁吗,她就是楚沁,也算村里的风云人物了。” 江冉震惊,盯着楚沁离去的背影牢牢看:“原来她就是啊。” 楚沁端着饭盒回家,今天的饭有点糙,是野菜饭,配着炒茄子炒豆角,楚沁都给小白吃了,还给小白一块煮熟却没有酱过的肉。 “吃吧吃吧。” 看着小白吃得喷香,楚沁心情也不由得慢慢好起来。 她给自己盛了碗地瓜干饭,然后配着炒青菜和酱骨头,埋头吃得比小白还香。 酱骨头中骨头用的是猪筒骨,酱用的是她大姨给她的大酱。 杨大姨果然是个会做菜的,有一门顶顶好手艺,就是做酱也做得棒极了。 她做的酱很香,却不会齁咸。 楚沁酱骨头时只需要舀两大勺的酱去,骨头的味道直接提升一个档次。 此刻骨头就炖得烂乎乎的,轻轻咬一口肉直接脱下来,而连着肥筋的那块瘦肉是最好吃的,肉香加着咸鲜的酱香,再配上裹在外层的浓郁的酱汁,那味道一绝。 楚沁一口肉一口饭,有点腻的时候就吃一口清炒青菜,或者夹两根辣萝卜。 酱汁顺着流在碗里,浸入米饭中,惹得米饭也沾上酱香。 楚沁最喜欢肉汤拌饭了,端起碗唰唰两下就把米饭吃完,“哐”一声放下,这一顿实在满足! 但还没完呢,筒骨里有骨髓,这才是筒骨的精华。 楚沁把香喷喷油滋滋的骨髓吸出来,吸不出来的就用筷子扒拉出来。 “太美味了。” 楚沁砸吧几下嘴巴,嘴唇油润润,发出满足的喟叹。 — 知青们今日打饭回知青院去吃。 两位老知青本就想在知青院吃,但原先整个知青院就他们两人,不太方便。 但现在多三人,能一起聚着吃当然好。 江冉边吃饭,边问阮白薇关于楚沁的事儿,她对这位风云人物实在好奇得紧。 其实阮白薇也不知该如何描述,想了想,又顿了顿:“其实你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就能晓得了,她是个很独来独往,喜欢清净的人。” 楚沁不经常在村里走动和人聊天说话,但关于她的话题却时不时出现。 她痛打两位壮年贼和勇冠全村,夺得15工分一次次刷新记录的话题也属于常青树,经久不衰的那种。 江冉点点头,心想那自己还是不要贸然登门了,人家喜欢清净。 喜欢清净的楚沁这会儿正琢磨着要不要答应和楚婶儿一起去机械厂看看的事。 机械厂也不知道建设成啥样了,和楚婶儿的目的不同,楚沁是想去瞧瞧这般大规模的一座机械厂是怎么从无到有的。 只是还没等楚沁决定要不要去,从公社回来的韩队长就通知道:“这阵子尽量别出门,实在没办法了,也得给找陪同人,一个还不够,最少要四五个才成。” 黑夜。 打谷场周围插着火把,火把照耀出来的光芒能将整个打谷场笼盖,使得大家都能看清楚周围人的表情。 楚沁左顾右盼,无一例外,皆表情凝重,神色肃然,大多都猜到是因为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灾民。 是的,那处地方还有灾民。 是灾民没有走吗? 其实也不尽然,大部分是走了,还留下一小部分。 按理来说这一小部分也不能成事儿,奈何灾民不是一两批来完就不来的啊。 现在那片空地上整整生活着八百多的人,这可是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韩队长皱眉道:“消息灵通的人大约也都晓得了,花溪那件事一出来,县里就派出公安去守着,但是咱们这里山路多,守那么几条大路是没办法的,你们自己还得警醒些。” 楚沁:“?!” 她嘴巴微张,瞪眼表示不解。 晓得什么?说清楚啊,她不晓得。 索性有人帮她问了:“队长,花溪发生啥事儿啦?” 队长还没说话,张婶儿大嗓门就说道:“竟然还有人不晓得,花溪的一个小孩没了,在村口的路上玩时没了。” 楚沁悚然一惊。 这里没了的意思,应该是被拐走了。 “嚯,也就是说有拐子生事儿!”那人惊讶道,心想回家后得教育教育自家孩子,让他没事少出村,这阵子又有拐子了。 张婶儿叹道:“说实话,若只是单纯的被拐子拐走……那都算好的,怕就怕是被拐了吃,饿坏的人啥也能干得出来。” 最要紧的是逃荒路上谁晓得这种事有没有发生呢,毕竟这年头谁家都没余粮没余钱,拐子拐了孩子卖给谁呢。 楚沁同样想到这一层。 她脸色微微发白,其实她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上辈子她就曾经见过一个小孩被抓走,不是被拐的,而是他家爹妈把他卖了的。 那年是荒年,没有粮食,还发洪水,就连楚沁都差点饿死,她爷爷就是死在那一年。 虽说上辈子听得多了,但这辈子听到这种事时依旧不适应,仿佛回到上辈子,全身冷得她似乎在打颤。 韩队长交代完后就喊散会。 楚沁缓过劲儿来,找到楚婶儿问:“婶儿,你晓得这事儿吗?” 楚婶儿点点头,脸色也不好:“哪里不晓得呢,不过你也别怕,是不是被人抓走……也是其他人猜的。据说公安到那里挨家挨户搜了,并没有搜出什么来。” 楚沁微微松口气:“那往后咱们能不出去尽量还是别出去了。” 楚婶儿也愁啊,再点头:“应该的。” 只是……楚沁没有说出口的是,若都进行到这种地步了,即使不出去,也会有人来的。 一个个还没断粮的村落就是大肥羊,能吸引来不少有心人。 月色朦胧,星星稀疏。 楚沁回到家时,深深觉得自己消息太过不通,平常还好,这种时候实在是不太行。 既然都到了如此局面,有些要准备的东西也该准备起来了。 比如说她搁置在一旁许久的防御工程。 — 六月过后,倒是有一阵子的空闲时间。村民们许久没休息了,韩队长无论如何也得让大伙回口血,否则倒下几个就不好办了。 前段时间是端午,但因为是灾年,端午也没人过,至少村里没一家人过。 包括楚沁。 其实别看现在家家户户都还有余粮,但是这个余粮最多只能坚持到今年年底。 当然,这指的是一般人家。 像是楚沁这种家底殷实的,撑到明年年底是没有问题的。 前提是她不能接济其他人,只是她就算再孤家寡人也有亲戚在。 楚婶儿杨小舅和杨大姨平日对她都很好,真到那时候,楚沁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里断粮出事吗? 她在冷心冷肺,也没办法冷成这样。 楚沁站在地窖里,看着还算充实的粮仓,不禁叹声气。 今日下工后韩队长就安排明后两天是休息天了,她琢磨着把家里粮食清点一番,这才来到地窖。 楚沁手上拿着笔记本,看着粮仓里粮食所到达的刻度线,把数据记录在册。 这是她特意制作的刻度线,为的就是方便测量粮食还剩多少。 不太准确,但也够用。 清点完粮食,再清点零零碎碎的比如干货类的其他东西。 最后就是空间里的物资,全都记录在本子上,看着一行行的文字数据,楚沁才有安全感。 只是这些安全感不够,楚沁坐在院里,看着即将黑下来的天,心想:想要平平安安度过这三年,上上策不是自己有足够多的粮食,而是全村人都有足够多的粮食。 最起码需要保证其他人一天一顿饭,一顿三四分饱。 饿不死的那种。 只是这个何其困难,楚沁靠在竹椅上,望着天空思索。 如果她是韩队长,不,如果她当队长,当下这种困境她会如何解决? 楚沁认真思考一番。 她骨子里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能干平常人所不敢干的事儿。 若是她…… 楚沁眼睛一亮,猛地拍了拍腿。 若她是大队长,她就会多种粮食。当然,种的是那种不需要上交的粮食! 这何其困难呢,耕地的数量都是有数的,种多少就得按照比例交多少。 但是,若不在村里种植呢? 若是在山里种植呢? 楚沁想到去年种地瓜的葫芦山,她不相信这般大的高树村,这一重重的深山,都找不到几块和葫芦山地瓜地那般能种的地! 她越想越觉得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今年的地瓜抓点紧或许还能赶上最后一波。 只是该怎么和韩队长说呢? 楚沁蹙眉想,韩队长很多时候是个很正派的人,他大概率不会答应这事儿。 他或许还会斥责:“太荒唐了!” 楚沁一时之间有点为难,咬了咬下嘴唇,决定不管如何,还是得去试试。 就算韩队长不同意……算了,那就不同意吧,到时候饿狠了,自然是会同意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其他村现在的模样,其实很可能就是高树村半年后的模样。 楚沁觉得自己能从这方面进行劝说。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事儿不是这个。 而是她得把自家再重新改造一番。 99 加强防御 来村借粮 楚沁觉得自家防御还是不够的, 贼人从院子的围墙外围确实是进不来,但若有人熟悉她家,就能发现还有两条路。 分别是从旁边的菜园和猪圈绕到后院的这两条路。 虽然院子旁边草木旺盛, 但再旺盛的草木也抵挡不住有心之人。 房间里, 晚风透过窗户吹入其中。在房里逛一圈,带来些许凉意后又从窗户出去。 楚沁就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摆着一盏正熠熠发亮的煤油灯。 她还给煤油灯加上一个玻璃罩子, 保证即使开着窗也不会使灯火摇晃。 桌上缺口陶罐上还插着一株荷花,这株荷花是今儿下工时张飞燕给她的,也不晓得她从哪儿摘的。 荷花香淡淡,被吹进屋的晚风裹挟,楚沁闻着荷花香, 平白觉得惬意几分。 因着夏日高温而生出的烦躁心绪, 似乎慢慢消散, 胸口处都轻松几分。 因为心头那堵气消失许多, 楚沁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想差了。 怎么能因为付出大于收入就心灰意冷呢,如今比她惨的还一堆人呢。 去问问那些不肯离去的灾民,他们想种田吗? 当然想,他们做梦还想有田可重。就算辛辛苦苦忙到秋收还得不到多少粮食,可现在是一把粮都能救命的时候, 楚沁觉着自己真不能看不上这些粮。 哎!她还是有点膨胀了啊。 没办法, 前两年播种就能收获, 上山必不手空的日子把她惯坏了好多。 楚沁深深反思,心说再不能犯这种错误。 果然,每个寂静的晚上就是三省吾身的好时候啊。 片刻后,楚沁撑着下巴,在融融灯火中提起笔开始在纸上画出自己家的布局图。 进家的道路前院已经被堵住了, 唯有后院还得再规划一二。 如果有空的话,后院当然是也围上围墙是最好的。 但如今不比以往,她家的,不,准确来说是不管是谁家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 村民们就像惊弓之鸟,楚沁想建围墙就得不借助空间背包到山里搬石头,这得搬到猴年马月啊。 所以,楚沁眼眸动动,把“建围墙”三个字在纸上用力划掉。 那就只剩挖陷阱了。 她咬着笔头,忽然起身,端着煤油灯出门去看看。 来到后院,站在通往猪圈的这条小路上,楚沁沉思片刻。 等等,或许她建不了围墙,但是能种一圈铁篱笆墙啊。 这是天然的防御墙,有时候可比围墙好用多了,相当于一个会刺人的围墙。 这样一来,自己的整座院子就处于铁篱笆圈之内。 她越想眼睛越亮,恨不得穿越回年初那会儿把铁篱笆移植些在后院周围。 不过现在也不晚,她这铁篱笆是良种,移植后也不会死,长得也很快。若不是楚沁时时修剪一二,她前院墙外铁篱笆怕是都强硬地把其他植物挤死,伸出自己的枝条,把枝条伸到山坡上了呢。 不过铁篱笆要重,陷阱也要挖。 楚沁兴冲冲地趁着月色,把后院周围仔细观察一圈,最后选定几个位置。 她回到屋里,在布局图上将位置圈出来,想了想,又添加两个圈。 嗯,一共八个陷阱。 她就不信了,若是有人来还能完美避过所有陷阱,直达后院! 这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楚沁这才放心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醒来就是清晨,她这段时间难得睡得这般好。 翌日。 昨晚韩队长事儿在村里引起很大的震动,但楚沁得知今天早上隔壁流里村有人上门找亲朋好友借粮时,心里的震惊更添一层。 “流里村是已经到极限了。”楚沁拎着半筐南瓜干来到楚婶儿家,心里嘀咕。 不过想想似乎也正常,流里村大队长和村支书都算是能豁得出脸面的人,在找公社借过一回粮后前阵子又去借第二回。 第二回公社也给了,只是给得不多,如今公社都自顾不暇呢哪里还能支援他们呢。 所以第三回,流里村无法再借得粮食。 被借粮的是谢家,当初来楚沁家里偷粮食的周家兄弟的姐姐周莲就是谢家媳妇。 而来借粮的就是周家父母,他们自从两个儿子被送到农场去后,生活竟然还好不少! 真真是惊到人了。 周家双胞胎兄弟在时,周家父母得省吃俭用把好的东西都留给这对兄弟吃。 比如说鸡蛋,家里有两个鸡蛋就是双胞胎吃,有三个四个还是双胞胎吃。 现在呢,全进两老人嘴里。 至于攒钱,也不攒了。 从前攒是为了攒彩礼,只是进了农场,等从农场里出来怕是已经三十多了,哪里还能相到条件好,甚至条件如同的姑娘呢。 到时候和人家二婚三婚的姑娘相看都算是高攀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都说养儿防老。 农村人养孩子大多都是这种想法,如今他们儿子没在身边,就得自己给自己养老。 已经步入老人阶段的周家父母深觉得需要对自己好些,否则没两年就得死翘翘,那么自己这辈子也太亏了。 别说,这种想法许多人蛮认同的。 到这种岁数了,必须得及时行乐。 周家父母能撑这么久才来借粮,其实还算让谢家佩服。 谢家借不借?其他亲戚可以不借,但周家父母这对老人还真得借些。 楚沁对此还挺纳闷的,听到这消息后就问楚婶儿:“韩队长不是说管好自己的口袋,能不借就别借吗?” 楚婶儿戳了戳她:“傻瓜,借不借也是看来借粮的是谁。周家父母现在就周莲一个闺女,两老人都没啥亲近的兄弟姐妹,周莲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真不借,让周莲看着爹妈活活饿死吗,不可能的,谢家名声也不好听。” 楚沁撇撇嘴:“谢家小叔这种时候还让人家怀孕,也真是……啧。” 楚婶儿竖起眉毛:“姑娘家,说这些干啥,能怀就能生。” 楚沁心说,要是真这样,世上怎么会有流产这个词。 不过她没说出来,这种晦气话万一让人听去就不好了。 谢家是第一家被借粮的,当天下午,第二家借粮的人就来了。 出乎意料,楚婶儿上午还在吃瓜,下午就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午后,楚婶儿脸色微微僵硬,看着自己的舅爷。 她这位舅爷姓张,是她奶奶的兄弟,住在流里村,平常少有来往。 张舅爷好大岁数了,将近九十的人就坐在她家院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妹啊,要是能撑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个小辈,就先借给我10,哦不,8斤就行。我这老不死的还能吃榆树皮撑撑,你弟的小儿子还没满周岁,榆树皮是真不能吃啊。” 楚婶儿:“……” 8斤就行?听着还得是精细粮。 她嘴角抽抽,下半张脸是笑的,上半张脸是板着的,说道:“舅爷,不瞒您说,我们家现在也不富裕。” 8斤倒是能拿出来,可凭啥啊。 自己是小辈没错,但你找上我,明显就是欺负我是小辈,捡软柿子捏啊。否则怎么不去找你嫁人的两个闺女儿,不去找高树村里你的另一位亲戚。 张舅爷不禁看了眼院子中正在晾晒的南瓜干,没说话。 楚婶儿笑着“嗐”了声,道:“这是我侄女儿给的,怕长虫了就拿出来晒晒。” 意思是这是别人给的,哪里能再转手给出去呢。 张舅爷眼睛耷拉下来,宽大的眼袋似乎都要垂到鼻子中部。 黑着脸沉思片刻,刚想开口,楚婶儿就抢在他之前说:“您看看地瓜干行不?” 她似乎很为难,咬牙道:“我也不瞒您说,现在家里就只能拿出地瓜干来,而且最多两斤,别的再是没有了,我有空时还得给我姥姥送去些。” 这还让人咋说? 她还没给亲姥姥粮食,你个外八路的倒是先得了,谁还能说她的不是呢。 行吧,两斤就两斤。问完这家,等会儿再去下一家。 楚婶儿忍痛给出两斤地瓜干,送走了张舅爷和他的两孙子。 楚沁得知这消息时正在哼哧哼哧地挖着屋后的陷阱,一上午的时间,她挖了四个。 吃完饭继续挖,现在正在挖第五个。 这个陷阱可得做得精细点,不能跟山里的陷阱似的。 话说山里的几个陷阱如何了?楚沁心想明天如果有空的话倒是可以去山里看看。 陷阱大约有饭桌那般大,底部依旧插上竹尖,楚沁还想着如果这几次周抽还能抽出铁钉来,她就在坑底再放上铁钉。 楚沁是半点不带客气的,才不管贼踩上后会不会狂流血会不会得破伤风。 陷阱还得挖得深,整体高度也有饭桌那般高,保证踩下去后不是拐个脚那般简单。 天气炎热,炽热的阳光照射在楚沁身上,把她后脖处晒得黝黑发亮。 感受到皮都快被晒脱了的热意,楚沁挖完第五个坑后赶紧回家把草帽带起来,然后继续挖。 正开始挖,楚建来了。 楚沁惊讶:“你来干啥,你不要上课吗,你莫不是逃学了。” 楚建嚷嚷:“我才没逃学,今天放假了,我妈喊我跟你说,如果有人来找姐你借粮你千万别借,谁都别借。” 楚沁愣了愣:“这我晓得。等等,你家是不是有人来借粮了?” 楚建奇怪:“姐你咋晓得?” 楚沁撇嘴:“你家没人来,婶儿咋会突然叮嘱我这事呢。” 又问她:“你家来的是谁?还有,你姐呢,又去知青院啦?” 楚建点点头:“我姐在知青院里做作业,来的是我妈的舅爷。” 楚沁嚯了声:“那肯定够老的。” 她婶儿今天怕是得破个财才成。毕竟是爷爷奶奶辈的了嘛,老前辈了。 楚建没心没肺道:“反正妈只给他两斤地瓜干,往后再来就不给了。” 看到楚沁在挖坑,他蹲在坑边,看了会儿好奇问:“姐,你在干啥呢?” 楚沁:“让开点,我挖陷阱。” 楚建眼睛一亮:“你家附近有野鸡野兔?” 楚沁翻个白眼:“谁说陷阱只能打猎物,还能防贼人。” 楚建恍然大悟:“你这是抓贼用的。” 楚沁继续挖,说道:“你别把这事说出去,你是头一个晓得的,往后谁要是知道,我就找你,你是知道我的,嘴不把你缝起来都不算完晓得不。” 楚建抖了抖,连忙点头。他是真的有点怕这位堂姐,明明从前不怕的。 他忙不迭离开,不敢再继续待。 下午三点前,楚沁把八个坑全部挖完,下一步就要插竹尖。 楚沁没觉得累,所以挖完坑就跑上山。 也没跑多远,直接去了后山。后山的竹林比起两年前稀疏许多,想来是村里人常在这里砍伐竹子的缘故。 但竹子长得快,等年景好了,不出三年这片竹林就又会茂盛起来。 倒是村口山脚的那片木林,还有那两座种满树的小山丘,都得剃光头似的,露出光秃秃的土壤来。 楚沁在竹林里转转,瞧着太阳有落山迹象时就砍下两根竹子,拖着竹子下山回家。 竹叶声簌簌簌,路上碰见同样下山的黄豆子,楚沁远远地就瞧见他了,所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就看到他的背篓里似乎有东西正在撞动。 楚沁心说:黄豆子运气还挺好。 因为荒年到来,动物们凭借本能已经往深山里去了,山外围的野物是越来越少。 年初时偶尔还能看到几只野兔,现在连野兔的影子都看不到。 楚沁为啥没怎么上山? 就是因为野物减少不好找,经常连着三天上山都毫无收获。 许是她盯着,黄豆子察觉到不对劲,转个头就见到拖竹子的楚沁。 他脸色变了变,心里各种想法过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往楚沁这边走来,问她:“楚沁,你现在还有办法换些粮食吗?” 楚沁惊讶:“想换?” 说着,视线往他背篓移去。 黄豆子嘴角抽抽,心想楚沁果然猜到了。 他干脆点头:“我本来就想回家后问问你,没想到在山里碰见你。” 楚沁:“行吧,你回家后再来找我。” 说完,拖着竹子先他一步下山。 黄豆子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她的鸡倒是可以养起来了。 楚沁边走边琢磨荒年养鸡计划,偶尔低头看看手上的竹子。 养鸡嘛,自然得在后山丘养。 在后山丘养,就得制作篱笆。 楚沁懊悔,早知道今天上山前空出个背包空间来,多砍些竹子回家才好,免得她往后又得上山一趟。 回到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火红的落日悬挂在天际,美确实美,就是让人明白明儿又没有雨。 楚沁坐在院里,拿出柴刀来削竹子。 黄豆子很快就带着东西来了,他今儿在山里猎到两只野鸡。 一只已经死去,没死多久,肉还新鲜着。另一只还活蹦乱跳的,黄豆子怕放一晚上肉不新鲜就没杀。 楚沁指指死了的那只:“你确定明天肉不会臭吗,要是臭了咋办。” 黄豆子犹豫片刻,咬牙把死野鸡收回来:“那我就卖一只。” 楚沁点头,行吧,没风险就行。 野鸡留下,黄豆子离开。 楚沁看着野鸡,砸吧砸吧嘴。 不能吃不能吃,酱大骨才吃不久呢,再怎么的也得等半月后才能吃回鸡。 她把竹子削成尖,两根竹子全给削了,削出五六十根的竹尖来。 天色渐暗,楚沁赶在打饭前把竹尖插到陷阱里去,至于陷阱的遮掩物就得等到吃完饭再来搞了。 做完这些,拍拍衣服上的灰,楚沁抱着饭盒匆匆跑到食堂。 打饭时正巧碰见韩队长。 韩队长正跟秀华婶子在角落说着话呢,食堂闹哄哄的,楚沁没特意听。 只是在饭菜打好,转身要离开时,听到几个字眼。 “解散……没办法继续,最迟……” 楚沁眼睛一亮,惊喜万分。 是要解散食堂了吗? 100 支书解惑 获得菌菇 当天晚上, 吃过晚饭洗完澡后楚沁就找上韩队长。 韩队长最近有点忙,忙着和隔壁静水庄的杨兵以及他们两村下边的小队长商量该怎么阻止发生动乱。 从公社来高树村和静水庄只有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也就只有他们两大队。 离高树村一里多地外的岔路口就是通往两村的岔路口, 也就是说把控好这个岔路口,就能很大程度地保证村里不来外人。 当然, 也不是完全就能杜绝。 毕竟两个大队还各有一条能去其他公社其他村落的小路。 如同高树村, 从楚沁家山丘脚的路沿着河流往里走, 就是通往东湖公社的小路。 而从这里去东湖公社,又能通过东湖公社去往乐水公社花溪公社,可谓是一通百通。 加上这里山连着山, 想完全阻止是阻止不了的。 但在楚沁看来, 若把控住岔路口和她家附近那条小路, 那么基本能阻止九成九。 不是谁都有毅力愿意从连绵的山里冒着生命危险一路跋涉到高树村静水庄的, 毕竟大家都想要粮, 不是想丢命。 楚沁来到韩家时,韩队长就正和村支书说着他们今日下午商量出的结果。 两人说着话, 转头看到楚沁。 韩队长纳罕:“楚沁你可好久没来了,我就说为啥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原因找到,楚沁这段时间竟然没来找他,真是怪哉怪哉。 按理说, 最近发生这种大事, 楚沁早急急忙忙找他问事儿和提建议了。 楚沁咧嘴笑:“这不是怕您觉得我烦人。” 韩队长装出若有所思的模样,点点头:“确实怪烦人了。” 村支书哈哈笑:“老韩跟你开玩笑呢, 你总有各种巧思, 有时没你还真不行。” 楚沁自顾自拿凳子坐下:“我晓得,韩队长要是真烦我就不会放我进门了。” 说完坐好,立刻摆出一副“我有话要说, 你最好洗耳恭听”的表情来。 韩队长就笑,也没为难她,直接问:“你这回又有啥说的。” 楚沁想了想,先问韩队长:“咱们村食堂是不是要解散了?” 韩队长讶然:“谁跟你说的这事儿?” 楚沁没说谎,直言道:“我今天在食堂打饭时听你和秀华婶子说的,我也没故意听,但是我听力好,听到些话。” 韩队长无语:“这你都能听得见。解散确实是要解散,但还远着呢,你放心吧。” 楚沁:“……” 能说吗,解散了她反而开心。 应该是不能说的,楚沁心里遗憾,问:“那大约啥时候会解散,是其他村有解散的了?” 韩队长点点头:“许多大队都解散了食堂,因为没粮食。咱们村……” 他叹息,眉头紧皱:“能撑到年底吧,年底过后就各回各家吧。” 楚沁心想,这时间和她估算得差不多。在她看来村里多数人家的粮食能撑到年底就很不错了,这还得益于韩队长和秀华婶子对平日粮食量规划有方。 没干活时顿顿妥妥的五分饱,干活时能有七分饱,农忙时能达九分饱。 杜绝胡吃乱造,坚决把好底线,这才使得村里粮仓还算丰盈。 就在楚沁想继续问其他的事时,韩队长的一个“但是”又把话题拉回来,他沉吟片刻:“若是今年收成不好,明年可就难了。那么到时候今年的流里村就是明年的高树村。” 楚沁心头微动,想起昨夜思考的事。 村支书同样为难,他现在烟叶都没得嚼,每回烟瘾犯时就只能掏出烟杆来嗅嗅。 惹得每回楚沁都好奇万分:村支书的烟杆到底使用多久,难不成被烟味儿腌入味啦? 否则怎么放鼻尖嗅嗅,他就能露出满足,甚至餍足的表情来。 村支书:“现在只有收好那些庄稼,越到这时候越不能松懈。要是哪天能下下雨就行。怕只怕该下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的时候拼命下。” 这并不奇怪,古时就有这种说法: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之后必有大疫。 老话还是得信的,村支书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来。 秋收前是不能有雨的时期,特别是暴雨,否则会把粮食给泡发,这样收成将大大降低,或许还会颗粒无收。 怎么避免呢?没办法,就跟之前和现在没办法让老天爷下点雨一样。 楚沁微微脸红,她松懈得厉害。 索性天黑,他们也看不见她脸红。 楚沁那番话在肚里转悠好几圈,干脆一咬牙,看看周围:“队长,您家里还有人吗?” 韩队长奇怪,摇头道:“你问这干啥。没人吧,这会儿都该在打谷场说话才是。” 楚沁顿顿,微微俯身,低声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队长一听她这话就头疼,捂着脑袋:“那你还是别讲了。” 楚沁板着脸:“我想讲。” 村支书赶紧调解道:“楚沁你说吧。” 楚沁再次低声,开门见山放出大招:“我觉得我们没必要那么老实,特别是在生死关头,完全可以另开几块地来种植地瓜。” 话音刚落,韩队长和村支书皆是无语。两人仿佛被她这番话震住般,而后没忍住笑了,韩队长是被气笑的:“你明儿就认真瞧瞧吧,咱们村哪里还有地能种的,种了不还是得浇水施肥,最终和咱们现在地里的地瓜一样。” 楚沁抿抿嘴叹气,但到底没放弃。指指黑夜里的山,悄悄道:“咱们村里又不止这些地,山里应当也能开出些地来吧。” 这下子两人是悚然一惊了。 韩队长急急忙忙看门外,瞪她:“你不要命啦,这事儿都敢想,还敢跟我说!” 楚沁撇嘴:“要是不再开几片地来,命很可能也会没。我可听说了,今天村里有人家被借粮呢,短短一天就三户,也就是说有些村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地步。” 村支书不解,又吸吸烟杆道:“你别哄我,咱们村谁家都会粮食不够,就你家不会。” 他还算眼明心亮,楚沁过的啥日子哪里会猜不出来。 瞧瞧她这……人高马大的,脸色红润,也不干瘦,看着就健康强壮。 单纯的粮食堆不出来这样的身体,还得要有足够多的肉和鸡蛋。 楚沁讪讪:“话不能这么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村支书哼笑:“你太滑头了,楚沁你大约是怕村里粮食不够吃,有人会盯上你家对不对?” 韩队长从来都觉得在村支书和自己的管理下村里风气一向很好,没有刺头更没二流子,他更把村里声誉看得重。 刚想反驳,却又想起张老大家被偷,秦江直言小贼肯定是自家村的人的话。 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真丢人啊,这小贼被他扒出来他非得把他腿打骨折才行,他这神来一偷,搞得他现在都没底气了。 楚沁没开口承认,但是表示默认。 村支书和韩队长也能理解,甚至觉得楚沁的格局还挺大。 就是吧,格局大,胆子也大。 可谓是胆大包天了都,竟然能想出这种发现后就得被拉去劳改坐牢的主意来。 片刻后,楚沁才笑笑道:“我反正觉得得搏一搏,关键时候冒点儿险并没有问题。” 她继续说:“山里的地更肥,虽说远,加大种植时间,但是咱们村的山中水源还算丰富,不说每一座,反正许多山都有溪涧甚至小水潭对吧。再多吃点苦,种出来的地瓜不见得就会比村里种出来的少。最关键是,不用交。这些到时候就是救命粮,咱村的底牌粮。” 韩队长和村支书依旧有点抗拒。 楚沁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村支书和韩队长是非常正派的人,想让他们接受,想必颇一番难度。 但他们没强硬反驳,村支书更是凝眉,摩挲着烟杆道:“你想得有点简单,按照你这种说法,谁去山里开荒,谁去挑水,谁去种植,期间谁来管理最后谁来收地瓜,这些都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人多嘴杂,事会不会透露出去,这要是透露出去了,那就真的完了。就算没透露出去,到时候怎么分呢?按照种植过程中出力分?还是按照工分来分?” 楚沁:“我……” “等等,你且先听我说完。”村支书谆谆告戒,“我小时候在东家私塾里给少爷们干活,偶尔也会听私塾老师讲课。这么多年过去,新明县的地主没了,多数知识我都忘了,但有句话自打课堂上听后,我一直没忘。” 楚沁定定地看着村支书。 村支书的脸在朦胧的月色中有点模糊,可楚沁视力好,看得很清晰。 他在回忆,在怀念,而后浑浊的眼睛竟然发出些许不注意就难以捕捉到的犀利光芒来,惹得楚沁不禁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 “《易经》中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他声轻却有力,“意思就是,有些事慎且密,特别是这种咱们的事,你敢让全村的人参与,第二天村里就有人能去把你举报上去。 不是谁都能认这个好的,有些人胆小,不敢干,又不想眼睁睁看其他人干,看其他人有粮食吃。好一点儿的,在开干之前就把你举报了,这没话说。 心坏点的,等你干得差不多,地瓜要成熟时人家偷偷去挖,挖完反手跑去举报,不仅要让你吃牢饭还得让你吃闷亏。” 楚沁心中微惊,脑袋嗡嗡的。 说实话,她没想得这般全! 村里果然不是只有她一个聪明人,人外有人的道理她还没彻底学会。 村支书这种活了大半辈子的,经历的事儿多了去,哪里能比不上她呢! 虽说,其实她心中的想法也并不是让村支书和韩队长大包大揽,而是想把能去山里种地瓜的消息,不,应该说是引子微微表达出去。 而有心人自然会在山里种,这种时候他们才会因为自身利益瞒得死死的。就算在山里发现其他人,大概率也会默契相互瞒住。 但经过村支书这般一说,楚沁深深觉得自己这法子也不行。 万一有人不种,却察觉到别人在种咋办? 她忘了一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她似的做到谨慎至极的。多数人就是普通人,哪里能瞒得住有心人呢。 楚沁肩膀微垮,有点萎靡不振。 所以她想安安生生度过这两年,就这么难的吗? 村支书笑笑:“你也别太伤心,咱们其他的没办法却能够顾好眼前,只要把村里这些庄稼照顾好伺候好,明年怎么着也能撑过去。” 楚沁心情颓丧,点点头。 暂时也就只有这个办法。 思及此,楚沁很快调解好心情,没过多久重新精神振奋意气风发起来。 不行!村里的庄稼不能再这样下去。 村里人都得把力气使出来,水不够就多挑几担,总能弥补雨不够的问题。 韩队长在旁边静静听着,心中甚为感慨。为楚沁的熊心豹胆,也为村支书的思虑周全。 他看楚沁脸色怔怔,也不知在想些啥,怕她钻牛角尖了,就道:“你别想着这事儿了,我准备过段时间就是安排人在村里巡逻。而且明儿就得和静水庄一起,开始安排人在岔路口守着,这事你看咋样。” 楚沁回过神,思考片刻,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必要,这事我听人说过,村里其他人都蛮配合的,都觉得有必要。而且,我家旁边那条小路怕是也得看着。” 韩队长瞪眼:“你算是提醒我了,确实得看着。” 他如今做事也没从前那般优柔寡断了,颇是果决,当即和村支书商量巡逻人选。 韩队长道:“巡逻大队长肯定是要秦江来,在岔路口和小路里巡逻的队员暂且有18人,分成两组,每次巡逻各路三人,平常轮流换班来守着,照样记工分。” 楚沁好奇问:“村里呢,村里地方可大了,而且还是晚上巡逻。” 村里其实是有点为难的,韩队长思考片刻最终还是保持原来的决定,道:“村里就是每家每户出一个人,义务巡逻,没有工分。” 说完看着楚沁:“这样你倒是不划算。” 楚沁倒无所谓:“总不是我天天都要巡逻的对吧,最多半个月巡一回,而且也就庄稼成熟这段时间,大概率巡个两三回就结束了,我完全能接受。” 她离开家也不怕,家里有狗呢。 就她家小白的嗓门,随便一吼村里便能听得到。 之后韩队长的小闺女韩元英回来了,又说些话,等到快要七点半时楚沁才离开。 天空完全暗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能听到不远处打谷场上人村民们的说话声。 多是在谈论最近公社和县城局势,亦或者在数有几个村子已经断粮或者濒临断粮了。 楚沁踏着月色回家,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家的地瓜地,嗯,长势尚能过得去,这种时候也不苛求了。 再去把受精的蛋挑拣出来,放到鸡窝里让母鸡孵蛋,大约要20多天才能出小鸡。 楚沁躲在鸡窝前,煤油灯火灼灼,光亮在她脸上忽明忽灭。 她琢磨着:明天就可以开始砍竹,之后的日子腾出些时间来做篱笆。 等篱笆做完,蛋大约也孵好了,再等母鸡把小鸡带得差不多时,就将小鸡放到山丘去。 她总共让母鸡孵18个蛋,若是运气好,15只小鸡是能有的。 期间若是不夭折,那就是15只鸡啊。 楚沁想想就觉得美得不行,如果母鸡能有10只左右就更好了,这样的话她每天最少能收八个蛋! 我去,更美了。 楚沁洗洗手,美滋滋躺到床上睡觉去,睡前还深觉得自己调整心情的能力真是一流。 翌日。 清晨醒来,楚沁空出两个空间背包,趁着想上山的人还在吃饭的功夫,先跑到竹林里一顿哐哐乱砍。不出半小时,直接砍下近乎百根的竹子,全部放入空间中。 昨晚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她砍得入神,若不是虎口被震得发疼,她还不晓得停呢。 接着从小路一路到清泉峰,楚沁看着依旧熟悉的景色,颇为赶来,她上回来清泉峰已经是好久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这里绿意葱葱。 虽说现在放眼望去还是翠绿居多,但总给她一种萧瑟感。 楚沁没有心思伤春悲秋,脚步不停,继续往她当初挖的几个陷阱里赶去。 才找到第一个陷阱,楚沁就察觉到不对劲。 她的陷阱肯定被人光顾过! 而且现在还在被人使用中! 楚沁叉着腰,深吸几口气,脑袋还没把村里人过一圈,就快速锁定了人。 大概率就是黄豆子了,楚沁经常看到他从山里下来。 楚沁磨磨牙,心说:往后就说不准这陷阱算谁的了。 现在是黄豆子在维护,但只要是她上山时在这里看到猎物,那就是她的! 不过因为昨日黄豆子拿一茬了,楚沁今天在几个陷阱里并没有看到猎物。 她开始在清泉峰转悠,认真观察。 别说,在之前挖过葛根的不远处楚沁又看到几根葛根藤,她记下位置,等冬日来挖。 楚沁继续往前走,看着深处,忽然掏出腰带上锋利的杀猪刀,她想继续往深处走,去往之前一直不敢踏足的清泉峰深处。 深山寂静,更何况深山的深山。 这里或许是最危险的地方,如徐老太爷这种老练猎户也不敢轻易进去的地方。 只是楚沁发现在清泉峰里没发现大型动物的足迹和粪便,此刻走着的地方也没发现。 她忍不住思考:莫非是它们往更深处的地方去了? 对于动物们来说,还没有到彻底完蛋的时候,它们依旧能自己找到食物。 但如果到山穷水尽时,怕是就会把目标移到山下去。 楚沁觉得此刻的自己还算安全,一边走一边观察,然后在脑袋里记录下沿路看到的各种植物,特别是有用的植物。 走上半小时,她看到一处水潭。 水潭的水不多了,边上有几种动物留下的痕迹,只是已经干透。 楚沁把警戒线提高,拿出望远镜认真观察一番。 嗯,依旧安静非常,没有其他动物。 楚沁继续走动,因为草木旺盛,这里不像山下那般干,她竟然还能见到各色菌菇。 看着地上的菇,楚沁怪兴奋的。 有大红菌,这是最多的菌菇,楚沁再用望远镜将周围观察一眼,才暂且放心摘。 她蹲下身,摘的速度很快。 每隔半分钟就会起身看看回头望望,她是被从前的四只野狼整怕了,至今阴影还没有消退呢。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鸡枞菌,要是家里油多,做些鸡枞油来也不错,奈何她家油少珍贵,没法让她嚯嚯。 再有就是青头菌牛肝菌,只是数量不多,继续往里走,相对比较多的是鸡油菌。 但即使拇指大小的都被她摘了,也没有达到小竹篓的五分之一。 楚沁暗暗叹道:“哎!天这么热,可惜没下雨,否则更多。” 她心想,往后下雨后她就来这里,这里能长一回就能长两回。 又是半小时过去,楚沁没敢再继续走了,她在这里倒也手疾眼快抓到一只兔子。 兔子还算重,掂量两下应该能有一斤多的净肉。 楚沁带着兔子下山,路上遇到竹林,好运看到四株竹荪,采完后又晃一圈,发现整个竹林也就这四株便直接下山。 这回没有空手而归,楚沁很是高兴。 — 到家,先把兔子关起来,楚沁还准备今天抽个奖呢。 接着将早饭做下去,然后把竹篓里的菌菇倒入洗菜池了,她搬把好凳子,坐在洗菜池边开始洗。 没办法,这些菇上沾染的杂草和泥土有许多。 锅里在煮着米,米汤的香味儿渐渐弥漫到院子中来。 楚沁时不时去厨房掀开锅盖搅动一二,防止米粘锅。 搅动完又跑出去洗菌菇,洗着洗着发现自己等会儿还要送野鸡给杨小舅,让杨小舅帮忙脱手。 哎!她好忙。 楚沁仔细清洗完菌菇,把菌菇放在簸箕里沥干水。 她瞥了眼,看到洗菜池旁边的水缸,发现水流量应该又降了点。 这可咋办呢? 不能咋办。 生活就是如此惨淡。 菌菇她准备留着等会儿炖鸡吃,也不管鸡是不是得留半月后吃了,她现在就是任性,决定卷起袖子在村里开干后,当然得提前给自己补一补。 嗯,当然不是她馋得慌。 簸箕拿到堂屋去,厨房里的米煮得差不多了,楚沁用竹漏沥干,放到木桶中,将木桶放在另一口锅上蒸。 她恍惚一瞬,忽然发现自己昨儿忘了问韩队长往后还要不要收铁具的事儿了。 真是让人提心吊胆的。 当初忽然收,也没提前通知。楚沁本以为接下来还会收,她铁器都藏好了呢,结果好多天都没发话,惹得楚沁嘀嘀咕咕的,又把铁器掏出来。 韩队长还问她这阵子怎么没找他,她就是怕韩队长想起她家铁器多这件事儿啊! 铁多的人伤不起,都是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家财,少一件都心疼得要命。 饭在蒸,菜也可以做了。 锅里的米汤用葫芦勺子舀小陶盆里,其实陶盆完全不小,刚好有半盆,放着解渴喝,楚沁尤其爱米汤冷却后最上层凝固的米油。 米饭香味儿愈发浓厚了。 楚沁思索片刻,把江师傅给的莴笋干拿出来泡泡,等会儿切点肉片,和肉一起炒。 说来奇怪,那位疑似江师傅孙女儿的知青姑娘还没来找她,莫非她不是? 不应该啊,那么多的信息都对上了。因为现在知青有上工,楚沁时不时也会碰到她。 小姑娘被农活摧残的那叫一个疲惫,本来圆圆的脸蛋,都瘦出尖下巴了呢。 不过村里人都挺看好她,皆觉得这姑娘能吃苦,比那省城来的男生还能吃苦。 平常上工没有迟到早退,没有抱怨过,更没有晕倒在田里过,人家嘴里来建设广大农村原来不是一句空话。 楚沁摇摇头,算了算了,自己总不能好端端去问人家是不是你爷是不是钢铁厂的江师傅吧,她们又不熟。 泡发莴笋时,楚沁去菜地里摘些菜。 先是辣椒,摘些做配料。 菜园里辣椒可多了呢,青红都有,她甚至已经做完了一批辣椒酱。 辣椒旁边就是茄子和西红柿。 楚沁想了想,还是摘西红柿。 她难以置信,楚婶儿竟然不吃西红柿。前段时间楚沁看到菜地西红柿成熟了,就送些给楚婶儿,结果楚婶儿说自己吃不来,生的熟的都不行。 完全不挑食的楚沁无法理解,反正她是不管酸的苦的辣的腥的,似乎都没问题。 而西红柿炒蛋,是她当下最喜欢的下饭菜之一。 菜摘完,洗了洗回厨房。 先切菜,切完放碗里备用。 再切肉,从空间背包里拿出鸡,切半只鸡来,鸡大,半只也有许多了。 鸡切成块,然后同样放一边备用。 最后切些肥瘦相间的肉片来,并不需要很多,添个肉香味儿就行,顺手再把蒜末辣椒和姜片一起切了。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做菜。 鸡肉炖菌菇,是楚沁最期待的,锅里放调料炒完后盛到砂锅中慢慢焖煮。 而其他的就简单了,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再做道辣炒猪肉莴笋干。 这时,暄软的米饭成熟。 菌菇炖鸡没熟,其他两盘菜端上桌,配着下饭菜吃,她一个没控制住又吃了三碗米饭。 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炒鸡蛋极其开胃,香辣的莴笋干炒肉又极其下饭。 “啪”一声,放下筷子。 楚沁吃完,眺望远处青山,这段时日心里郁郁的情绪一点点散开,这会儿完全消散。 果然,人还是得动起来有事干才不会想那么多。而且,美食和美景真是治愈情绪的一味良药啊。 101 制作竹条 菌菇炖鸡 吃完早饭, 已经早上八点半。 楚沁骑着自行车,带着野鸡来到静水庄。 韩队长曾说最好不要出村,但去静水庄还是没关系的, 毕竟静水庄就在隔壁。 来到杨小舅家,他看到野鸡的那刻就晓得楚沁为啥而来了。 “这是你打的?”杨小舅掂量两下问。 楚沁摇头:“黄豆子打的, 托我换粮食。我前段时间一直没上山,今儿有空, 早晨时去了一个多小时, 捡到一两斤的菌菇和一只野兔。” 杨小舅露出抹笑来:“这时候还能在山里捡到菌菇也是不容易, 我们村最近菇都没得长。” 说着,把已经有点萎靡不振的野鸡塞到一个竹筐中,轻快说道:“你这野鸡算是来得巧了, 我有个朋友正找我想法子帮他换些鸡蛋和鸡呢, 他媳妇儿马上就要生了, 得预备在坐月子时候用。” 杨姥姥忽然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你个缺心眼的,你媳妇儿也快三月了,你不得给你媳妇留些。” 杨小舅现在听到他娘的话就脑瓜子突突,转头无奈道:“我这不是上周答应了人家吗,芝她前天才查出来的。而且您瞧瞧这野鸡, 说不准明儿就死了, 哪里能等到芝她坐月子时吃。” 楚沁:“……” 她嘴巴微张,惊讶道:“不是吧小舅,天呐您胆子这般大的吗,现在是啥个状况, 您和舅母居然还敢要孩子呢。” 被小辈这般问,杨小舅脸蛋微红,难得发窘, 解释道:“你这话说的,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这般巧,怀上难不成还能不要么。” 楚沁轻咳两声,她决定下回来小舅家时给小舅送份报纸。 她先前看报纸,可是在报纸上看到国内有家橡胶厂用自己生产线生产出避孕套的新闻。 杨小舅也为难,眉头都皱成“川”字:“不过这事确实挺让人发愁的,还好当初听你的话买了不少粮回来,怎么着也能撑到明年年中,否则这孩子怕是留不住。” 楚沁再度无语。 现在是啥情况啊,粮食不该藏着掖着吗,怎么杨小舅就大大咧咧说出来了。 换成是她,她肯定不会跟杨小舅明说自家还有多少粮食。 只是她也没想到,杨小舅竟然储存了如此多的粮食,看来他家底颇为殷实呢。 楚沁没在静水庄待多久,看眼天色,约莫九点半时就动身离开。 杨小舅在她离开前给她塞了袋糖,是从前送给楚沁吃过的花生牛轧糖。 楚沁本想拒绝来着,但看到熟悉的花生牛轧糖的那刻,口水可耻地分泌出来。 救命,好想吃。 杨小舅哈哈大笑:“你收下吧。这是我邻省的朋友给的,只有一斤多,我留下一半,记得你爱吃剩下的一半就给你。” 楚沁接过花生牛轧糖,挂在车把上,说完再见后就蹬着车离开静水庄。 路上没忍住停下车,开个牛轧糖放在嘴里含着。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牛奶香和坚果香实在勾人得很。 楚沁过年时还想自己做呢,毕竟那阵子家里有花生有鸡蛋有牛奶,奈何她不晓得制作方法,只能悻悻放弃。 将近十点时楚沁回到高树村。 到家后,楚沁把花生牛轧糖往卧室橱柜中一放,马不停蹄地去后院劈竹子。 她想在今日里把制作篱笆要用到的竹子都劈出来,只是…… 看着成堆的竹子,将近百根的竹子,楚沁属实有点儿怕得慌。 砍竹子一时爽,劈竹子累成狗。 比起后院山丘相对要大,既然要冒着风险且耗费大力气去养鸡,楚沁肯定不止只养十多只的鸡。 孵18个蛋是因为这会儿只有18个受精蛋,她还想这批孵完后再孵一批呢。 “咔!咔!咔!” 楚沁家后院里接连响起破竹声。 连劈一小时,劈得热汗直流。 楚沁劈完一半,喘着气先停下。看着乱糟糟的后院,感叹:“活还真是永远干不完。” 明明前天时她是想着这两天用作休息的,谁晓得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转眼,来到吃午饭的时候。 经过一个上午的炖煮,砂锅里的菌菇炖鸡已经炖得烂糊且香味四溢了。 楚沁没忍住倒碗今年酿的杨梅酒,配着杨梅酒吃完半锅的菌菇炖鸡。 去年的杨梅酒已经全部喝完,甚至在年初那会儿就喝个精光,惹得之后楚沁馋个不行,所以今年再酿时她多酿了两坛。 杨梅酒微红,清澈至极,在土陶碗里轻轻摇晃,即使是霸道的菌菇炖鸡香也压不住杨梅酒香。 酒量已经练出来的楚沁这碗酒下肚后完全没感觉,就是脸蛋漫起微微红晕来,不过脑袋还是清醒的。 吃完饭,躺在堂屋里的竹摇椅上,拿着蒲扇给自己扇风,而后慢慢入睡。 睡半小时再起来,继续劈竹子。 终于!在接近下午三点时,累很了也晒狠了的楚沁满身大汗,劈完所有的竹子。 只是劈完还不够,得将竹条继续劈细些,这样才方便制作篱笆。 楚沁是能坐得住的人。 这会儿太阳西斜,阳光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后院。 她半拖半抱着一把竹条来到前院,坐在前院的板凳上用柴刀把粗竹条劈成细竹条,一根粗竹条能劈出三根合适大小的细竹条来。 这个环节没有前面的累,却更为繁琐和麻烦。 傍晚的风轻吹,风中裹着热浪,于是风是温热的,吹得人不动也流汗。 “今日得有三十八度了吧。”楚沁嘀咕,最近温度一日日攀升,明儿大概率更热呢。 不过,难得的是今日晚霞有些不同。 楚沁心想:难不成明天还能下场雨? 她叹声气,摇摇头继续劈竹条。 太阳落山,黑夜重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韩队长的敲锣声响起,吵醒正在全神贯注劈竹条的楚沁。 楚沁恍然,天已经这般黑了! 她放下竹条,动身去打谷场。 102 冲突加剧 矛盾加深 韩队长今晚通知的是巡逻的事儿。 这事其实村里人都晓得了, 具体怎么安排的韩队长在白天时也都已经透露出去。 韩队长道:“秦江是巡逻队的大队长,村口和村尾这两处地方安排18人,有秦江、秦海、郑先锋, 韩胜利……陈宝贵,刘百川。” 楚沁微微惊讶, 看来百川叔这几个月来身体是养好了。 这组人中大多都是胆大心细知变通,而且还勇猛的,韩队长安排得很好。 人群中嗡嗡嗡的,村民们多数在找被选中的人说话,还有和旁边人悄悄指点这些人能力咋样, 是否信得过。 楚婶儿来迟了,匆匆从人群中挤到楚沁身边,问她:“韩队长说啥呢。” 楚沁正全神贯注想事儿呢,被楚婶儿这般一惊差点抖了抖,忙道:“韩队长在说村口和我家旁边那条小路口的巡逻人选。” 说完, 把名单重复一遍。 楚婶儿惊讶:“有18人呐, 队长这回可真够舍得的。” 楚沁摊摊手:“没办法, 不舍得的话, 万一出事儿咋办。” 她早晨去静水庄时可听说了, 东湖那边据说短短一周的时间又遭了两回贼。 一回是灾民偷的, 据说当时就被发现了,结果人家滑不溜秋直接扔下一半的东西跑了。 更狡猾的是没有露脸,也没有跑回他们的聚集地。 被偷的人家能咋办?只能吃这个闷亏。毕竟你没证据,总不能把那连片的木棚全都搜一边对吧。 而且乌漆麻黑的, 搜也没办法搜。 等到第二天天亮,黄花菜都凉了。 第二回是附近大队的人偷的,或许是前几日被偷过一回警惕性还蛮高的原因, 再加上那人没经验且饿得腿软,这回直接当场抓住。 只是抓住后也没办法,送到公安局,人公安局和农场也没粮啊,现在更有部分人是故意犯罪就想吃公家饭呢,所以公安局也只能教训一二再放贼离开。 楚婶儿也懂这道理,又想说啥时,站在桌上的队长继续说话。 他道:“这18人会分成两大组,每组9人,村里会配备九把口哨,若遇到事儿了就吹口哨。”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继续道:“至于咱们村里夜晚的巡逻就从这个月的月底开始,每家每户都得出一人,巡逻大队长同样是秦江。至于怎么搭班的,到时候我会把巡逻的人写在后头的黑板上,哦,会提前一天公布。有事想换班的记得即使找人替班,否则排到你了你却不去,得扣工分的。” 这话更引得大家热议。 虽然大家早都知晓了,但现在几乎过半村里人聚集在一起,就是忍不住讨论讨论这与所有人家都息息相关的事儿。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几乎一家子都病弱的胡家跳出来。 胡婶儿大声道:“队长啊,我家咋办啊?我家老爷子躺床上,起床都得人扶着。我家那口子干半天活喘半天气,让他去巡逻我反正是无所谓,就是怕他会影响村里啊。” 楚婶儿对胡家不爽,韩队长还没说话,她就扯着嗓子对喊:“那你儿子去呗,我敲他身体这两年还算硬朗。” 胡婶儿吓一跳,急急忙忙道:“我儿子身体还弱着呢,哪里能干这事儿,不行不行。” 她早就晓得了,这属于义务工作,没有给工分的,更可怕的是干不好还得扣工分。 这……胡婶儿思来想去,自己家病的病弱的弱,哪里能去干呢。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也不晓得是谁忽然出声说道:“那你去嘛,楚沁她家只有她一个,比你家还不如,她也是要去的。” 大伙顿时把目光看向楚沁,楚沁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我有去。” 韩队长扫眼人群,在经过躲在胡婶儿身后的胡老大时顿了顿,说道:“楚沁家就她一人她也得去的。同时知青院算一户,你们内部也得安排人出来巡逻。” 说完,看了眼知青院几人站着的方向。 知青院五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他们五人算一户,已经很不错了。 事就这么说定,胡婶儿急头白脸的还想再说什么,奈何韩队长不理她。 其他人更不可能认同她的话了,毕竟除钱家婆子外,家家户户都得安排人,凭啥就你家不去,惯的你。 钱家的话,大家还能接受。因为那钱家实在没有壮劳力,一个六十多的老太太拉扯着7岁孙子和6岁孙女,平常都得村里接济才能活下去,哪里还能来巡逻呢。 天越发黑了,散会,人们摩肩擦踵的离开打谷场。 楚婶儿慢慢往外走,拉着楚沁道:“等到你你巡逻时你千万注意点,别傻乎乎的啥事儿都往最前头冲,别人咋干你就咋干晓得不。” 楚沁点头:“我晓得,我不傻。” 楚婶儿蛮愁的,她觉得楚沁明明挺聪明的一人,但有时候就是有股傻劲儿。 她叹道:“你家就你一个,你还是能干的,躲又躲不过。咱们村也就钱家不需要巡逻了,当年钱婆子两个儿子一同没了,翻完年两个媳妇一个病走了一个难产走了,留下这一对孙儿也是可怜。” 楚沁一怔,忽地想起村里确实有这么一户人家。 钱家奶奶深居浅出,就是钱家两孩子都很少在村里完,宅家程度和楚沁不相上下。 原主记忆里,钱家兄弟是上山采药时兄弟俩一同摔下山崖而去世的,当时钱老大的媳妇生病,钱老大听个偏方,就让弟弟陪着他上山采药,谁能想得到会发生这事儿。 药没回来,人也没回来。 楚沁叹息,这世上苦的人各有各的苦法,惨的人各有各的惨法。 只是她刚感慨完钱家,散会后的韩队长就找上她。 “啥?您让我帮钱家挖陷阱?”黑暗中楚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为啥非得我呢。” 韩队长:“也不白喊你帮忙,你不是想要烧些缸和碗勺吗,你列个单子来我帮你拿到烧窑厂里去烧。” 楚沁立刻站直,忙不迭表示:“队长你大可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笑话,帮忙挖个陷阱就能得这些东西,楚沁心里美滋滋,眼睛都忍不住透出喜意来。 韩队长继续道:“你可得挖仔细了,最好对照着你家那种挖法挖,钱家可是一家子的孤老幼小,不能出事儿的。” 楚沁“哎呀”两声:“我晓得,我做事儿队长您难道还不放心吗,我肯定认真挖。” 她眼睛转转,说着话,心里开始琢磨着自己要烧些啥东西,要烧多少…… 心里算盘噼里啪啦响,片刻后就决定了。 其实韩队长这也算是给楚沁的补偿,毕竟她家就她一人,却也得出门巡逻,相对来说楚沁有丁点吃亏。 再者,韩队长还有件事儿想跟楚沁商量。 他顿了顿,问道:“你家那狗能不能借村里使一阵子,管狗饭。” 楚沁:“……” 虽说管狗饭算大方的了,但她楚沁差那碗狗饭吗? 楚沁忙摇头:“不行啊,我家小白胆子其实很小,它就耳朵灵敏点,现在被我惯得都不太敢咬人了,很是乖顺。” 这是真的,这死狗板正不过来。 从前还能露出狗牙吓吓人,至少当初来她家偷东西的贼就被吓到。 只是现在,除了摇尾巴还是摇尾巴,楚沁年初时特意训过狗,虽然有些成效,但到底也没把它的血性训出来。 索性她本来也就是养来看家的,几年来又处出深厚的感情来,其他方面渐渐的也就无所谓了。 这样啊,韩队长眉头微皱,他确实没听说过楚沁家的狗会冲着别人凶叫的事儿。 “不过,”楚沁忽然道,疑惑问,“队长您为啥不给村里养条狗呢,要是粮食稍稍宽裕,养两条都不带多的,最好是养猎犬,有攻击性的那种,我家这条不行。” 韩队长叹道:“狗哪里有那么好养。哪里有合适的良种犬可以抱养,抱养回来又谁来给狗训练。要不……”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楚沁:“要不你来帮忙训狗?” 在他看来,现在村里并不差养狗的粮,养两条当然行,年尾和明年年头这阵子刚好能派上用场。就算哪天村里断粮了,在他看来狗也算是储备粮。 楚沁万万没想到韩队长会是这样想的,只是狗在她手上过一遍,再想吃是不可能的。 她仔细思考片刻,点点头:“您要是抱回来我就训。” 谁训的跟谁亲,还不要自己出粮养。这又是一笔合算生意,楚沁心里再添一层高兴。 两人说完话,便在岔路口分开。 楚沁往自家方向走去,快到家时忽然想起铁器的事儿又没问,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这导致第二日傍晚韩队长再次来收铁时,楚沁憋气憋得差点心梗。 天色暗沉,楚沁回到家时想起饭还没吃,就又匆匆去食堂打饭。 食堂里也只剩她一人没打了,秀华婶子等人在整理卫生。 秀华婶子:“呦!楚沁你咋这么晚?” 楚沁不好意思笑笑道:“我在家削竹篾条儿呢,削着削着就给忘了。” 秀华心说,那肯定是因为你私底下有开小灶补贴自己,只有家里没有做饭的人才会惦记着食堂的饭呢。 她也不为难楚沁,直接给她打了饭菜。 食堂饭菜都有定额的,该打多少就打多少,就算想给谁多打点儿,也只能多打勺汤。 而且食堂工作的婶儿们都有着一双利眼,谁这顿打过饭菜谁这顿没打过饭菜,一看就晓得,从她们手里可扣不出第二顿饭来。 因婶子们认真工作的态度,这导致楚沁无论来得再晚都有她一份饭菜吃。 打完饭回家吃。 吃完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黑得看不清五米外的东西。 到了该洗洗澡准备睡觉的时候,但她竹片还没削完,楚沁定下心,坐在板凳上继续削。 这一削就削到夜晚九点整。 在乡下,这算是深夜。 村子已经完全寂静下来,河对岸的黄家也听不见声音了,前不久黄家夫妻在吵架,楚沁听得津津有味。 她闭着微微酸涩的眼睛,直着身仰着头,慢慢扭动她的脖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啊,真舒服。” 扭完脖子,站起身伸伸懒腰的楚沁眯着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合适粗细的竹条堆积在一起,足足占据好一片地,颇为壮观。 楚沁也不想再搬来搬去的了,再伸个懒腰后就去拎水洗澡。 洗澡很快,洗衣服也很快。 楚沁手脚麻利,九点半时就躺在了床上,然后点开系统面板。 兔子没来得急杀,只是楚沁还是想试试今日的手气。 她目前能抽一回周抽一回月抽,因为有月抽在,楚沁还搓搓手,把手搓热后再点,以表示对月抽的尊重。 楚沁平躺在床上,先小小来个周抽。 周抽盲盒机里的盲盒在滚动,片刻后从掉落在出口,楚沁点击领取。 是啥呢? 楚沁微微惊讶,竟然是一把匕首! 看到匕首的那一刻楚沁就想到匕首的一二三种用法招式,眼眸都亮几分了。 但,楚沁忽然眼神一凝,这是不是就说明系统觉得危险快要来临,否则它怎么会滚落出匕首盲盒。 她觉得她的猜测很有可能,惹得她心里担忧再次升起。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楚沁觉得周抽奖励还行,再搓搓手,连匕首都没来得及领取就趁热打铁点击月抽。 [恭喜玩家,过的“海枯石烂不可能,十年八年不是梦”的粮仓×1!] 楚沁大惊。 她猛地坐起身:“啊?!” 有buff加成的粮仓,她多久没抽到buff类产品啦! 看到介绍就晓得,这粮仓绝对有延长保质期的功能。粮食保质期问题,是楚沁的一块顽固心病,也算得上是楚沁当下最该解决的问题之一。 毕竟谁晓得这天会咋样呢,现在是天气干燥,并不代表这两三年都是会天气干燥。 如今楚沁不怕粮食不够吃,就怕粮食在储存的过程中变质了。 如今有这个后楚沁心里终于安定下来,看着面板上的这行字,楚沁咧开嘴巴,“哈哈哈”大笑几声,露出灿烂的微笑。 抽到好东西,楚沁向来是迫不及待给用上的。 毕竟早用一天就早安心一天,楚沁带上手电筒,趿拉着拖鞋往后院去。 打开地窖门,铃铛的声音响起。 铃铛还真是好用啊,这是她在公社找人打的,挂在地窖门里侧,地窖门稍微一动就能听到动静。 她踩着梯子下地窖,打开手电筒,地窖忽地就亮堂起来。 楚沁有点为难,新粮仓多大她还不晓得,但依照她对系统的了解,系统抠门归抠门,但给出的东西绝对不算lw,特别是月抽有buff增益的东西。所以说粮仓她不确定大不大,但肯定不会小到哪里去。 那么,放哪儿是个问题。 楚沁思考一会儿,又登登爬上去,跑回堂屋去,把空间背包腾出两个来。 腾出来后再次来到地窖,将其中一个粮仓打开,把这个粮仓中的稻谷全部收到空间去,紧接着再把粮仓收进去。 楚沁拍拍手,满意了。 空出空位,把新粮仓放出来。 “嚯!” 楚沁瞪大眼睛,她果然没猜错。 系统出品的粮仓称不上特别大,但也足有原来粮仓的1.5倍大! 而且刻度线同样有标,甚至还配有一个竹子做的舀米罐,一舀就是一斤。 楚沁拿着手电筒凑近看看,木头摸着就光滑得很,看着还乌亮乌亮的,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木香,特别好闻。 她又站远点认真瞧瞧,发现另外一个粮仓在它面前就显得有点磕碜。 嗯,要是能再抽中一个就好! 里外都看完了,楚沁把空间里的稻谷放入其中。 因为有空余,楚沁就又把另一个粮仓里的稻谷也移过来。 这个粮仓里装着部分稻谷和多数的玉米,即使把稻谷移过去,还是没能装满新粮仓。 这般好的东西当然不能浪费。最后,楚沁塞了袋小麦进去,把配套盖子盖上,竟然刚刚好装满。 “真好。” 楚沁感慨,嘴角带着笑离开地窖。 她重新把堂屋里的肉收到空间中,掀开被子躺床上闭眼睡觉。 又是一夜好梦。 — 岁月如流,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1959年的七月已经差不多结束,收获的八月即将来临。 首先是稻谷,忙活半年,这算是最后一哆嗦了,怎么的也得撑住。 话说这将近一个月来,村里和公社甚至县里都发生许多事儿。 首先是村里,和楚沁相关的就是她帮钱家挖了陷阱。 钱家其实离她家不算远,下坡过河,经过河对岸黄家门口,径直往前走。再经过一处田埂,绕过两户人家,往一个缓坡上走去,没走几步路就到达钱家。 估算一下,从她家到钱家也就两分钟的路程,在她家院里还能直接看到钱家呢。 钱家住得也挺偏僻的,楚沁和钱奶奶交流一番后就开始观察钱家及钱家周围。 看完,楚沁皱眉。 钱家倒是有点难办,果然,这便宜是一点都不好占啊。 楚沁画了布局图,足足思考两晚上,选定最佳位置后才动手开挖。 期间还得考虑钱家两孩子会不会不小心掉到坑里去,惹得楚沁挖的那几天还帮忙带娃,简直是耳提面命,又是叮嘱又是吓唬,反正使出108种手段来,提点两孩子千万不能靠近。 还好钱家的大娃和大妞不是个死犟,非得和大人作对反着来的孩子,倒是懂事得紧。 反正屹今为止,听钱奶奶说两人就没靠近过,这使得楚沁放心许多。 没办法,她做的那几个陷阱摔下去是必受伤的。 在给钱家挖陷阱的同时,楚沁也给自家后院种上铁篱笆。 一个月下来,后院一圈的铁篱笆生长得极为旺盛。再让它长半年,想必就能在院子外围形成一圈铜墙铁壁。 村里的第二件事就是收铁。 嗯,单就这一个月,铁收了两回。 第一回是在开会的第二天,楚沁权衡过后,一咬牙把家里的锄头交了一把,心里疼得直流血啊。 没办法,必须要交的,韩队长打了楚沁一个措手不及。 哎!还好家里的锄头有两把。 而第二回呢,楚沁交的是铁网,因为铁网重量不够,还多添了些铁钉去。 韩队长叹气说:“你家算是不错的了,你不晓得,好些人家交的是锅,唉!” 家里也没其他铁了,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交铁锅,因为大锅饭嘛,没了锅也没到要生要死的地步。 楚沁面无表情,哼了哼:“您再来几回,我怕是也得交锅了。” 韩队长忙道:“那不能,咱们大队今年的铁量任务已经完成。” 楚沁松口气,这才放心。 第三件事是村里巡逻的事儿。 岔路口那里是和静水庄的人一起盯着的,而小路那儿则是由村里单独盯着。 别说,这阵子还真劝走三波前来讨粮食的人群,就算劝不走也没让他们进村。 外头局势是越来越乱了,楚沁压根就不敢去公社和县城,她怪担心杨大姨的。 毕竟杨大姨的乐水乡四通八达,整个县城好几条道路交汇点就在乐水乡,危险程度直接拉满啊。 楚沁忧心忡忡,想着找个空闲时候去问问杨小舅,就是不晓得杨小舅这阵子出没出去。 不过楚沁就算没出高树村,却也能时不时听到外界的消息。 首先是公社,据说公社好几个大队已经断粮了,走到吃榆树皮的那一步,甚至都开始挖地里没成熟的粮食吃! 吃没成熟的粮食,才真真是自寻死路啊。那些人边吃边哭的,但不吃又能咋办呢。 经常有人来高树村借粮,但这时候谁又敢借。 为此,高树村和其他村爆发了几场冲突,最近一场就是和流里村的。 流里村一些歪心眼的人和其他几个村子的刺头们纠结在一起,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想直接冲进去到田里去挖庄稼。 他们想着法不责众,抢到就跑,都是同个公社的,说不准村里还有自己的亲戚,难不成自己还真能被打死吗? 当他们冲进岔路口的那刻,秦江等人哨子已经吹响。当时在地里忙活的人举锄头的举锄头,提镰刀的提镰刀,皆往村外跑。 而流里村那些人也很快,他们就想抢村口那片田的粮食,很快就到了村口。 两波人差点打出人命来,楚沁当时正在老远的地方哼哧哼哧收辣椒呢。 当她拎着锄头一路冲到村口时,看到有两人坐在树干边上,都捂着额头,额头上红红的血哗啦啦的流。 楚沁瞪大眼睛,那叫一个怕! 打出血后双方才停止下来,两方都不想闹出人命。本来就是为挣命的,哪里想丢命呢。 最后咋样?楚沁不晓得,听说是两边的大队领导协商解决。 但高树村守住了粮食,这是肯定的。 — 这日,天空难得飘着几片乌云。 又是一场会。 楚沁站在打谷场上,抬头望着天,不知怎的她有些担忧。 “大家都做好准备。” 韩队长短短一个月整个人萎顿许多,头发没理胡子没理,有些邋遢,但好在身体还算硬朗,再撑几个月没啥问题。 他继续道:“因为秋收要来了,咱们大队是难得地里还有一大波粮食等待收割的大队。七月份咱们所遇到的这些事儿,往后三天两头就有一趟,大家心里都要有数。” 和秋收后的冲突相比,秋收前的几场必定是小打小闹。 因为秋收代表着粮食,代表着高树村防御大概率会松动几分,因为村里必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收割粮食上。 “队长你怕啥!他们来一个咱们干一个,来一队咱们干一队,来一群咱们干一群!我就不信了,都到最后关头了咱们还能守不住粮。” 有人咬牙切齿道。 真真是气狠了,不带这样的。 又有人说:“要不咱们去找公社说说,总不能天天花时间在这些事儿上。快饿死的人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到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还有人献策:“听隔壁静水庄的说,他们用棍子打断一个来偷挖庄稼的人的手,还说下回就直接砍手。是真的砍手,不能心软,要不咱们也试试?” 打谷场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各人有各人的说法。 只是蛮干并不合适,冲突永远不可能只有一方受伤。 找公社也没法解决问题,公社现在都自顾不暇,光是稳定公社就要废大力气了,更何况公社还得到处去找救济粮。 而跟着静水庄狠下心来…… 村民们着重讨论这一条,楚沁没有参与,她时不时看眼天空。 燕子飞低,在低空中盘旋。 楚沁闭了闭眼,手指微动。 她摒弃一切外界喧闹声,将自己和人群隔离,感受空气。 重,空气有点闷又有点重。 忽然,她睁开眼—— “都先别说了!” 103 暴雨来临 极限抢收 “我说, 都先别说话了。” 楚沁这一回的说话声更大声,几乎是喊着出声的。 于是,场上忽然安静。 村民侧身的侧身, 转头的转头,像是被楚沁唬住般盯着她看。 “楚沁你啥意……” “我觉得快要下雨了。” 楚沁没等那人把话说出口,指了指渐渐变得暗沉的天空。 这话说出来, 村民能再次愣住。 怎么可能呢,距离上回下雨已经是将近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一时之间门,众人望天。 几位经验老道的老农赶快到旁边的地里摸摸泥土, 再观察观察蚂蚁的动静。 随着几只燕子低飞, 从屋檐上掠过,村支书皱着眉暗道声:“坏了!” 确实是有要下雨的迹象啊。 为啥说是“坏了”? 因为一旱旱大半年, 从前需要水的时候不下雨, 现在呢?明摆着到要收割稻谷了,忽然来场雨,这真真让人心里直冒火啊。 这要是忽然来一场雨也就罢了。 怕就怕前半年没下的雨, 都集中在这段时间门下。 显然,楚沁也想到这一层。 她眉头紧皱, 下意识去寻找张飞燕。这场雨到底下多久,或许只有张飞燕会晓得。 只是张飞燕在哪儿? 楚沁眼神快速在场上扫一圈, 终于在靠近杂物房的角落里看见正呆呆站着的张飞燕。 众目睽睽之下楚沁并不能挤到她身边去询问,只能按耐住冲动安静等待。 或许是为了给楚沁的话增添两分可信度, 半分钟后天空久违地响起一声闷雷声。 “轰隆——” 虽然小声,但足够让所有村民听清。 “不好办, 果然是要下雨了!” 这回明显和先前乌云密布干打雷不下雨的情况不同,村民们都能感受到那股闷意,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是潮湿的。 “那咋办啊, 咱们稻谷才割了十多亩呢!”有人急急忙忙道。 种稻谷前期最怕不下雨,后期最怕下雨,今年老天爷不给面儿,竟然反了过来。 “咋办?有啥咋办的,去割啊!”韩队长大喊,“都动起来,能抢收多少就抢手多少,也不要打谷了,割下来后直接送到食堂去放着。”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闷雷。 打谷场上的人群如同被惊扰的蜂巢,“嗡”一下就直接散开。 楚沁拿到镰刀,冲到一处田地,弯着腰快速收割。 在两处路口巡逻的人也被喊了回来,不仅如此,村里三岁以上的孩子也被带到田中,家里父母在前头割,他们就在后头捡地上遗留的稻穗。 甚至原本可以待在家里享清福的老人也颤颤巍巍地出来了,他们割稻谷割不动,捡稻穗却也弯不下腰。 他们干啥? 他们站在割稻谷的人的旁边帮忙捆绑割下来的稻谷,然后稍微年轻点的老人,再把稻谷放到推车上去,最后把推车推到食堂中。 一时之间门全村都陷入诡异的氛围中,不管男女老少,此时此刻都在为割稻谷而努力。 不知何时来的雨就跟脖子上的闸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搞得人提心吊胆心态快崩。 楚沁简直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她割稻谷差点就割出残影来。 吸气——呼气—— 一吸一呼中就割下三把稻穗!整个田野上没人比她更快。 黑云压城城欲摧。 空气更加闷了,又是轰隆隆的几声雷,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的鸟叫。 楚沁汗水一滴一滴掉落在田野上,她无心再去管其他,脑袋一片空白。 割完一块地,再割下一块。 她地里的推车永远是最先装满的,别人装满一回,她能装满两回。 一台台推车在田野和食堂间门往返,若从村子正上方几百米的空中往下看,只能看到如蚂蚁大小的村民们,渺小而又伟大的村民们。 同楚沁一样心无旁骛,完全只受本能驱使一心一意割稻谷的还有张飞燕。 上辈子张飞燕活到六七十岁,很多事儿没人提醒她就真忘了,或者说没到那一刻她便很难想起来。 比如说看到楚沁的那刻,她才会想起上辈子楚沁的丈夫是哪位。 听到水库的那刻,她才勉强从回忆的旮旯角中找出藏着很多鱼的水潭。 而今日,同样是楚沁提醒会下雨时张飞燕才猛然想起:是啊,上辈子这时候不仅下雨,下的还是带着狂风的暴雨。 虽说雨只下那么两小时就停止,但是今日晚上会再次下的。 第二回下,下的可就不止是雨了,还有鸡蛋大小的大冰雹啊! 冰雹能阻挡吗? 没办法阻挡。 张飞燕现在拼命程度堪比楚沁,她心中清楚明白,这时候能割多少就多少。 酝酿了半小时,天空中终于落下雨滴。 今日炎热,雨滴降落过程中仿佛被空气中的热气同化,啪嗒啪嗒落在楚沁的身上时楚沁竟然感觉到雨滴是微微温热的。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有人喃喃自语,仰头,感受着豆大的雨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泪水不禁涌出。 不给人活路啊! 他们挑了半年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偏偏来水。 雨越下越急,然而没有一个人喊着要放下镰刀回家避雨。 他们明白,能多割一亩地关键时候就能多吃一口饭,就算懒如黄家夫妻也不想停手。 雨势明显变大,和雨一起来的还有吹得树木都快歪倒的狂风。 狂风骤雨是个具象词! 风把雨给刮倾斜了,雨滴拍打在楚沁的脸上,楚沁感到一阵生疼。 她终于回过神,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眼前的一切已经模糊,在暴雨中楚沁看不见三米外的事物。 自己仿佛置身于四周都是瀑布的地方,压根看不见瀑布外是什么有什么。 雨水轻而易举地把所有人的衣服都打湿,而狂风加暴雨,则将稻谷给吹倒。 农民们最怕的事儿来了: 稻谷发生伏倒! 如果赶不及把稻谷收起来,稻谷边极有可能发生穗发芽。 韩队长抹把脸,在暴雨中喊:“60岁以上的都给我通通回去,顺带把小孩全给带走!都给我带到食堂去。” 他扯着嗓子,声音在雨中十分嘹亮,又说道:“把我话传出去,我怕远处的人听不到。” 有老人道:“没事儿,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能再坚持坚持。” 这种时候,说是生死存亡之际也丝毫不夸张。 整整大半年的努力,是否会功亏一篑?未来大半年的食物,是否要灰飞烟灭?他们舍不得。 许多村民边割边哭,楚沁甚至都能在暴雨中听到模糊的呜咽声。 “老天爷在耍人玩儿!” “我的米啊,本来收成就不好,今天过后有多少米得发霉啊!” 有人哭喊道。 楚沁耳不旁听,只一心一意割着她手中的稻谷,把稻谷装满一车又一车。 韩队长再抹把脸,张开嘴巴时雨滴便滴落进他的嘴巴中。 他嘶喊:“坚持什么啊,你们都回食堂,帮忙把火给升起来,等会儿准备烘干稻谷。 家里有木炭的搬木炭,有柴火的搬柴火,有油布的搬油布,都去啊!” 最关键的是他怕都人倒下,这么大岁数的人倒下真真是要命的事。 这种时候,谁有时间门送人去看医生! 话音刚落,“啪”一声响。 有人就摔倒在雨中。 这下旁边的人也没办法继续割了,把人匆匆抬到食堂去。 “爹啊,你咋啦!” 摔倒的是秦江的七十二岁老爹。 “快救人呐。” 就在杂乱之际,张飞燕不知何时来到楚沁的身边,她的声音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和旁边人的哭喊声进入楚沁的耳中。 她声音隐隐带着些许疯狂,说道:“楚沁,我说今晚还会有冰雹,你信吗?” 104 寻求合作 或下冰雹 大雨滂沱, 听完张飞燕话的楚沁怔住。 “等等,你说什么?” 楚沁转过头,脸上表情难以置信,胸口起伏不定。 她头发已经湿透, 结成一缕一缕的, 黏在头皮和脸蛋上。 而水珠就顺着发丝滴落, 哦不, 应该是顺着发丝流到衣服上和地上。 今天她穿的衣服是黑衣服, 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这会儿黏糊糊的也没办法管。 最要命的是鞋子, 鞋子里都是水,走动时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来。因为进水所以重,严重拖了楚沁割稻谷的后腿。 张飞燕咬着已经发白的嘴唇,说:“我昨日晚上就做了个梦, 梦见今日咱们村收稻谷时会下雨。我原本没当回事儿的,可是、可是今天果然下了雨。” 楚沁:“……” 张飞燕快要哭了, 声音中都带些哭腔:“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会下冰雹,我昨晚梦见白日下雨夜晚下冰雹, 你千万要信我啊。” 她没胆子把这消息告诉韩队长,更没信心让韩队长相信她的话。 她只能找楚沁。 楚沁是幸运的人,从以往事来看,楚沁比她这位重生者还能改变既定的事件。 而且,楚沁会相信她。 楚沁以前就是这般相信她。 “你确定吗?”楚沁眼中露出惧怕的神色,“是在晚上几点?” 张飞燕急忙点头,“几点钟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是晚上, 而且村里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在睡觉。” 楚沁立刻道:“那就是晚上八点半后。”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要收割稻谷的事儿大家都比较忙,加上韩队长还组织村民聚在一起讨论村外的局势…… 这般一来,每天晚上村民们睡觉的时间比从前推迟许多。 就是楚沁,正常来说每天晚上都得九点半才能上床睡觉,时不时还得拖到快十点,更别提其他村民了。 楚沁蹙眉思考,一手紧紧抓住镰刀,把手指抓得发白。一手攥紧衣角,快要把衣服抠出个洞来。 她本以为下暴雨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能晓得后头还有个王炸在等着呢。 张飞燕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忐忑:“楚沁,你真信我的话吗?” 楚沁想说:我当然信! 你是经历过的,我哪里会不信呢。 但她不能这般说,楚沁只担忧道:“没啥信不信的。要是没有冰雹是最好,但如果有冰雹那就是要命的事。而且到底有没有冰雹,今天晚上不就会知晓了吗?” 张飞燕松口气,把这件藏在心里的大事分享后,心里的担忧似乎都减轻几分。 她不懂,这就是甩锅的好处。 锅甩完了,张飞燕放心走了。 她真的很信任楚沁,楚沁看着她毫不犹豫就离开,也不问问她后续该咋办的模样,也是很无奈。 所以该咋办? 楚沁暂时也不知道。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冰雹会来,压根就没法阻止。 所以最优解就是在冰雹来临前能割多少就割多少。 雨还在继续,天依旧暗沉。 明明是大白天,天却黑得跟晚上六七点钟似的。 村里人把秦老爷子抬到家中去,请了秦华夫妻后又匆匆赶回田里来。 那些老头老太们终于听话了,他们来到食堂里,把食堂中的桌子全部收起来,再将食堂的地板给清扫干净。 “谁去拿禾折子?” “我去拿,你们老手老脚的,唯有我还算硬朗些。” 说完,这人冒着雨跑到仓库里,准备去拿晾晒稻谷的垫子禾折子。 徐老太爷道:“他一个人能拿得动吗,多几个人去吧,用油布包着!” 说完,又有几人大步走向雨中。 禾折子用油布盖着抬到食堂中,随即又有人从家里抬着木炭而来。 “把木炭登记一下。”徐老太爷说道,“这些木炭不够,到时候肯定还要村里其他人再出些来的,你们就不用出了。” 在农村里,木炭也是稀缺资源啊,都得存着冬日里再用。 于是从家里搬木炭的老头老太太们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食堂面积大,一卷一卷的禾折子在食堂的空地上铺开。 几张禾折子把整个空地都给铺满,只留下过道和旁边放置木炭的地方。 单单是食堂还不够,还得在打谷场上盖几个木棚。 “没办法,必须得现在盖。” 雨很大,韩队长停下手里的活,来到食堂对他们说道。 他叹气说:“否则这些湿稻谷堆一晚上,也不晓得会发生啥事儿。” 也对,那还是冒雨吧。 这阵雨来得急且猛,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高树村,隔壁的静水庄同样如此。 静水庄和高树村的措施差不多,皆是冒雨抢收,然后用木柴和炭火烘干变湿的稻谷。 两个村子正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而感到烦恼,一时之间压根没来得及管巡逻的事儿。 没办法,巡逻的那些人都是壮劳力,放他们来割稻谷能割多少啊,可比拦人进村划算多了。 而世上永远有聪明人,其他村难不成就猜不到高树村和静水庄的做法吗? 完全猜得到。 比如说隔壁流里村,被派出盯着静水庄和高树村岔路口的人回来了,他对流里村的大队长说道:“大队长,那边现在没人。真的,不是埋伏,是真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你说……咱们要不要趁机进去?” 流里村大队长看着自家村那稀稀拉拉的庄稼,神色为难。 他们村有种庄稼吗? 有的,甚至还忍着没有把种子吃了。他更是压着村里人,在前几个月干旱时日日去上溪河挑水。 奈何因为上溪河实在远,平常在挑水上花费大量时间。花费大量的时间也就算了,河里的水被高树村截断一部分,导致他们村即使再勤劳,庄稼的长势也不好。 最要命的还在后头。 因为去年留下的粮食少,去年秋收后村里又可劲儿地吃,惹得自开春后村里就有断粮的迹象。 之后是一顿一人只有半碗稀粥,这才用剩余的稀少粮食多撑一个月。 撑不住时咋办? 若年景好,他们还能去山里挖野菜充饥,可惜今年因为干旱的缘故山中野菜长得不好。 于是只能去借粮,给公社跪下好几回了,终于借到两回粮食。 那可是他剥下脸皮借到的,没办法,毕竟去年虚报产量是他对流里村所有人做下的孽! 但粮食依旧不够。 他们吃草根吃树皮,最后实在没办法,在村里饿死两人后,终于把手伸到没长成的庄稼上。 村里人是边吃边哭啊,把手腕大小的地瓜塞到嘴里,眼泪哗啦啦流。 最后,庄稼吃完一半了,村里终于再没饿死的人了。 剩下一半说什么都不能再吃,于是出去偷的出去偷,出去抢的出去抢。 流里村的大队长再管不了村里人,可以说他潜意识里也有默许和放纵的成分在。 毕竟走投无路之时,哪有道德不道德的,只有活命不活命。 流里村大队长凝神,思考片刻。 大雨将近乎干涸的泥土浸透了,此刻平常尘土飞扬的路上已经变得泥泞一片。 天空好像被捅出个可怕的大窟窿,瞧这架势似乎要下上三天三夜! “队长,你说句话啊,能不能去!”那位盯梢的村民皱着脸急切问。 流里村大队长回过神,眼睛在雨中透出犀利的光芒来。 “去,为啥不去。”他转身说道,“你把村里人都喊到食堂去集合,记得带上镰刀。” 说完回到家里披上蓑衣,在将帽子戴上时,他妻子担忧道:“真的要干这事儿吗?” 缺德啊。 她亲姨就是高树村的! 共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多年,两村的关系已经说不清了。 高树村有许多姑娘嫁到他们流里来,他们流里也有许多女儿嫁去高树村。 就隔壁张家,张老太太和张家孙媳妇就是高树村的人! 让高树村的女婿和外孙去抢高树村的粮,她都怕来几道雷劈死这几人。 她发愁说:“还是别去抢人家了吧。” 流里村大队长看着她,讶然:“谁跟你说我要去抢了?” 她不解:“你让村里人集合。” 大队长:“我是为了帮他们。” 她更不解:“你还让村里人带镰刀。” 大队长道:“对啊,带镰刀就是为了去帮他们收庄稼。” 说完,又叮嘱一二,大步离开家里。 流里村队长媳妇:“……” 怪怪的,她怎么没听懂。 雨越下越大,这会儿雨滴不是砸得人微微疼了,而是砸得人生疼。 流里村大队长来到食堂中,抬抬手压住村民们的喧闹声。 “安静,听我说话。” “今天,我喊大家来不是为了去偷去抢,而是要给大家挣些粮食来活命。” “有人怕是要问,不偷不抢咋挣?这事我也想过,现在机会来了,咱们用力气去挣!” 流里村大队长连说三句话,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给提了起来。 除那实在心眼坏的人外,许多村民还是有羞耻心的,更别论这里好些人都与高树村的村民沾亲带故。 在这些人看来,让他们去抢县城,都比去抢高树村要轻松得多。 “咋用力气去挣?”有人问。 大队长指了指外头:“外面的雨都看到了吧,眼瞅着是不会停的,即使今天会停下,这么大的雨也得有积水。大家都是种庄稼的,这种时候若是积水,地里的稻谷会咋样?” 底下“嗡”地讨论起来。 “会潮,严重的还会发芽。” “变潮的话,只能祈祷后面几天是艳阳天,否则这些稻谷迟早得发霉。” “若是发芽,那更完了,发芽的话没办法久存,而且质量也会下降。” 大队长露出这段时间第一个轻松的笑来:“这场雨对静水庄和高树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对咱们这种庄稼没多少,已经收完的村子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 “傻意思啊!” 底下聪明的人已经懂了,智商一般的也若有所思。 唯有一些蠢的,还在扯着嗓子问。 大队长心情极好,解释道:“啥意思?意思就是咱们可以去帮高树村和静水庄收割稻谷,至于帮忙的工酬,就是咱们帮忙收割的部分粮食!” 他说得斩钉截铁。 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了,手一挥:“我点到的人都给我跟上。” 说完,开始点人。 流里村能和高树村并列,所以同样是个还算大的村落。 他不能把所有人点走,毕竟他们村也有粮食,还得防备其他村,所以只点走两百人。 两百人在雨中浩浩荡荡地行走,来到岔路口,村支书带99人去往静水庄,而大队长带领剩余的99人去往高树村。 高树村。 此刻的高树村人人都已累极,恨不得躺在地上,但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稻谷,却依旧在坚持。 楚沁破纪录,短短时间里竟然割完一亩的地。 割完后楚沁难得坐下,坐在田埂上在雨中闭着眼休息片刻。 她该怎么跟大队长说呢? 随着天渐渐黑暗,韩队长肯定会喊大家暂时先回去休息。 毕竟高强度的工作和长时间的淋雨,总会熬倒几个人的。 但不能休息啊,明摆着要下冰雹了,若是下雨还好说,泡一晚还算能承受得住。 可那是冰雹啊。 冰雹一来,直接砸个精光。 楚沁猛地站起身,去找韩队长。 韩队长正在狂割稻谷,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来,割得完全不比旁边的儿子慢。 “队长,我有事要说。”楚沁道。 韩队长回神,站起身问:“有啥事儿啊?” 他是有点恐惧的,直觉这次楚沁依旧不会带来好消息。 楚沁认真道:“我觉得天气不对劲。” 韩队长:“……我也瞧出来了,确实不对劲。” 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 楚沁皱着眉头说:“我指的不对劲,不是这个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不对劲。您没发现吗,即使下着雨,我感觉还是有点热。这不应该,按理来说怎么的也会凉爽点。” 韩队长又弯下腰割了:“因为你一直在动,这样当然热。对了,你割完多少了?” “一亩。”楚沁有点烦躁,她不知道该怎么把冰雹的事合理的透露给韩队长。 “那你回去继续吧。” 楚沁:“!”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继续道:“队长啊,您不觉得吗,这明晃晃的是下冰雹的迹象啊。” 话音刚落,只见韩队长动作顿住。 不过一秒的功夫,他腾地直起腰,瞪大眼睛:“咋可能呢!” 不可能!他们不能倒霉到这种程度! 而且冰雹多是下午下,现在就是下午,现在却在下雨。 楚沁抿抿嘴:“我反正是觉得这种天气异常得过分,像是要下冰雹。” “你从哪里觉得的?” “从感觉上觉得的!”楚沁说得很肯定,“您要不就信我一回,咱们直接收割收到晚上七点半您看行吗,如果在七点半前有冰雹就停下,能抢多少就抢到多少。” 韩队长喃喃:“我瞧你是疯了。” 可他好像也快疯了。 因为他竟然有点信! 他应该是不信的,但这是楚沁说的话。从从前种种事迹上看,虽然楚沁说的很离谱,但他最好是再信楚沁一回。 韩队长只觉得自己被分割成两半。 一半是理智,一半是直觉。 他艰难地思考片刻。 半分钟后,说道:“那今天就熬夜抢收,熬到冰雹来熬到七点半。” 说完,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下了几小时的雨似乎在渐渐变小。 又感受片刻,韩队长惊了,忍不住转过头问楚沁:“比起半小时前是不是小了?是我的错觉吗?” 楚沁:“不是!确实小了。” 说完,赶快跑回去继续割。 而韩队长却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说他理智上并不信楚沁嘴里会下冰雹的话,但在雨慢慢变小,甚至开始有停止的迹象时,就不由得他不相信。 如果没想到这一层,或许永远不会想到下冰雹上。 可若是想到了…… 空气湿,又热又冷。 他祖宗的!韩队长怎么越想越觉得和从前下冰雹时的天气是一个鬼样啊。 而带队前来的流里村大队长,也发觉自从他们离开村里,雨势就在慢慢变小。 等他们到达高树村时,雨已经变得软绵绵的了,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 进入高树村范围,远远地就看见远方连绵成片的稻田。 高树村这水渠还真是修得好啊,完全是托这水渠的福,否则此时高树村和他们流里村也没多大的差。 “队长,雨要停了,这该咋办?” 他旁边的人担忧问。 “咋办?原先咋办就咋办。”他说道,说完指着路上的水,“别犯傻,你瞧瞧这水,再想想这几个小时的暴雨稻田里积了多少水。” 他叹气,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村里真的得有个聪明人啊。 三分钟后。 正在全身心投入劳作中的高树村村民们直到他们走近时,才发现乌泱泱的一堆人正提着镰刀往他们村走来。 我去,吓煞人也! 105 联手割稻 趁水打劫 “队、队长……” 张老大连滚带爬一路跑到韩队长田里, 因为路上滑,他还摔了好几下。来到队长身边,哆哆嗦嗦指着远处, 声音颤抖道:“队长你快看啊, 隔壁流里村来人啦!” 好多人, 起码得有上百个了吧。 这是要干大仗啊。 张老大双腿发软, 不禁思考着躲回家躲过这场粮食争夺战的可能性。 粮食抢就抢了吧, 总归命最重要。 看这规模, 绝对是一场大型的械斗! 还特么带镰刀! 话刚说完, 正一心一意割着稻谷的韩队长抬起头来,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韩队长脸色突变, 下一秒村里有人敲响了铁锣。 “哐哐哐——” “快些集合,有人要来抢粮食啦!” “不许让他们动咱们一粒粮!” “是流里村的。他祖宗的,畜牲玩意儿, 都是几代邻居, 偏偏逮着邻居薅, 敢去抢其他地方我都好看他们一眼!” 看着朝他们走来的流里村村民, 楚沁直起腰,眼睛骤然瞪大。 她先是心脏砰砰跳, 而后却觉得不对劲。 流里村不对劲。 看他们走路稳, 身上也没带着煞气,看样子不是来抢粮食的。 韩队长也是这般觉得。 看第一眼时吓一大跳,再看两眼——嗯, 他懂了。 流里村确实是趁火打劫。哦, 不对,以当下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趁水打劫。 “老耿,你咋来了?” 韩队长甩甩手上的镰刀, 又踢踢鞋底厚重的泥土,来到田埂边的路上问流里村大队长。 高树村其他人都横眉怒目眼睛充血,个个紧抓着镰刀恨不得动手了,但下一秒看到韩队长这般和气,不由得愣住。 流里村大队长老耿笑笑道:“刚刚我看这雨下的大,又想到你们村今年收成不错,怕忙活一年最后关头被这场雨毁了,就觉得带着我们村的人来帮帮你们。” 帮帮? “咋回事儿啊?” 旁边的张老大喃喃问。 黄老叔满脸不解:“我哪里晓得,不过看老耿那样儿不像是来找事儿的。” 这时韩队长意味深长说:“是吗,你们来的倒是快,不过说是帮忙,就只能是帮忙啊。” “哎队长……”老耿旁边的年轻人急急忙忙想说话。 老耿手一摆,打断他:“听我话。” 接着又笑笑:“当然是帮忙。咱们两个村是啥样的关系,难不成还能趁火打劫?” 韩队长心想:切,我就不信你真的啥都不要就只是单纯的帮忙! 楚沁慢慢走过来,好奇问:“耿叔,隔壁静水庄也有吗?” 其他人一听,也提起心来。 楚沁算是问到点子上来了。 若是静水庄也有流里村的人帮忙,那就说明流里村是真心实意帮这个忙的。 因为流里村不可能一得罪就得罪附近两个大村庄。 单抢一个高树村,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而胆大包天想双抢静水庄和高树村……那只能说抢走了也留不住。 恐怕刚把粮食运走,高树村就和静水庄联合起来又把粮食抢回去,甚至还要抢走一波。 老耿意外地看了楚沁一眼,点点头:“我这里带了99个人,而隔壁静水庄我们村的村支书也带了99个人。” 也就是说,是一样的人数。 大伙儿终于放心,看着这群人的眼神里都不禁带上喜意。 韩队长哈哈大笑:“行,我们高树村承一回你们的情!” 老耿满意了,转身大手一挥:“都愣着干啥啊,许久没割是忘了咋滴,都去田里割起来!” “好嘞——” 声音震天响,包括老耿在内的流里村100人全部散开在高树村的田野中。 而同一时间,隔壁静水庄也在发生同样的事儿。 在这一刻,三村好似变成两村,不管是本村的还是流里村的,皆火力全开,压根就没藏着躲着,能使出十二分的力来帮忙割稻谷。 整整100位壮劳力的加入,确实让割稻谷的进度加速不少。 楚沁心头不禁松口气。 就算一人割半亩,100人就能多割50亩。50亩的稻谷啊……这得救活多少人。 雨淅淅淋淋地下着,渐渐停止。 而田野上鸦雀无声,是偶尔能听到悦耳的鸟鸣声。 楚沁弯着腰快速收割,这会儿雨停,她收割的速度更快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猛雨,大雨将这片土地给浸润透了,泥土和稻谷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直冲楚沁的鼻子而来。 这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泥土,粮食,和水,从来就是让农民们安心的东西。 收割,继续收割。 一车一车的稻谷被运到食堂中。 食堂放不下,便在大谷场和食堂门口的空地上盖木棚。 就这,依旧是放不下。 “定国啊,该咋办呢?” 徐老太爷皱着眉来问。 韩定国也愁啊,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必须得抢收,能抢多少就抢多少。要是真的有冰雹,等冰雹一来,这田里有一亩算一亩,啥都得玩完。 割着割着,割到韩队长旁边田里的楚沁听到他们的对话,心头一动。 楚沁心里有个想法,但暂时竖起耳朵听。 “要不然再多盖几个木棚?”韩队长道,“实在没办法,就再把杂物房给清出来吧,这样差不多也够晾了。” 徐老太爷摇摇头:“不够,完全不够。你是不晓得,还得预留空地放炭火和木柴。而且因为稻谷是湿的,必须得铺开,铺得薄薄的,否则晾不干。” 韩队长凝神思考。 就在此时,楚沁忽然走过来,悄悄道:“队长,你想到办法了吗?没想到就听听我的,我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定国:…… 他最怕楚沁嘴里说出“当讲不当讲”的话。 因为这一般代表着不太靠谱。 只是现在也没办法了,楚沁经常能帮忙打开新思路来解决棘手问题,听听也行。 楚沁疑惑问他:“您为啥不把这些湿的稻谷分发给村里人呢,让村里人把湿稻谷带回家去自己烘干,这样能省很多事。” 比如说盖木棚。 而且,把湿稻谷分发下去后村民们肯定会照顾的更加精细。因为谁没烘好,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韩队长无奈道:“你当我没想过这样吗,但是……我且问问你,你觉得我们村人人都能不昧下点稻谷吗?” 真要是把稻谷分发给他们,就等于是放了老鼠进油缸,能剩多少粮看他们的良心。 楚沁“啧”了声,叹气:“您先称好,再把稻谷分发下去嘛。怕有人偷偷昧下,就每家每户都分同等数量的稻谷,包括您家和村支书家,这样烘干后到底能剩多少,您心里也有数。” 韩队长若有所思。 楚沁继续道:“再者,大家都是一样数量的湿稻谷,就算是偷偷昧,也不敢昧多少啊。” 是的,就是因为大家都一样,这样互相监督着。 谁家烘干烘出的稻谷太少,不需要韩队长出声,就有人帮忙出声。 说到底,稻谷是大家的,贪太多没人能容忍得了。 韩队长恍然大悟,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楚沁,你说得对!” 这回可太靠谱了。 所以这会儿徐老太爷他们的任务转变,从盖木棚变成打谷。 只是打谷是需要长时间劳作的重活,不能让这帮老头老太太们干,万一谁闪了腰折了手可就不好了。 韩队长思来想去,决定把稻谷割完后再统一打谷。 这事儿就算解决了,那些在食堂里的老人又全部回到田野中,把一车一车的稻谷推到食堂去暂时存放,偶尔也会跟着割。 天慢慢变暗,不是乌云遮挡的暗。 时间来到傍晚六点,食堂上空并没有腾起袅袅炊烟。 没有人有心思做饭,同样也没心思吃饭。即使韩队长没开口强制要求大家都得留在地里割稻谷,村民们也自觉留在田地中。 这场大雨使得田野积水,他们可怕极了一觉醒来稻谷被水浸得发了芽。 楚沁肚子呱呱响,她手从原来的酸,变成痛,再到现在的麻木。 因为稻谷有水,她的手还被泡白了,泡得皱了皮,可见楚沁今天干活干得有多狠。 她目露凶光,咬牙割。 一把,两把,三把…… 一车,两车,三车…… 高树村的人没离开田野,流里村的人同样没离开。 火把插在竹子中,而竹子插在田野的土壤中, 灼灼火光把田野照亮,田野上依旧只有割稻谷的声音。 终于! 张飞燕开始直起腰,左顾右盼开始寻找楚沁了。 她来到楚沁身边,问楚沁:“我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好像梦中下冰雹时天空就是这么黑的。” 楚沁无语,找借口都不找个靠谱的,生怕别人察觉不到你的异常吗。 今日夜晚乌云密布,自打七点过后,天就一直是这般黑。 看着忧心忡忡的张飞燕,楚沁随口安慰两句,就不禁思考这冰雹到底几点来。 真别说,就现在这种闷热的空气,说有冰雹会降临她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 楚沁按耐住性子,继续割。 这一割,就割到夜晚八点。 不能再等了!能被张飞燕牢牢记得的冰雹肯定不会小。 楚沁在黑夜里寻找许久,找到韩队长:“队长,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韩队长似乎才缓过神来,他惊讶道:“这会儿几点了?” 楚沁:“具体的不清楚,反正我感觉大约是八点左右。” 黑乎乎一片,即使有着火把,也无法让韩队长看到究竟割完多少亩的地。 雨停了许久,其实韩队长又不想离开,想再割两小时了。 没办法,会下冰雹这事在他看来还是有点儿扯淡。 当时信了楚沁的话,是因为正遭遇瓢泼大雨,他处于恐惧之中。 因大雨而移情,所以才相信冰雹将来临的话。 楚沁哪里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虎着脸:“队长,您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韩队长瞪她:“说啥呢你。” 楚沁摊摊手:“您爱信不信,您再仔细想想我从前说的话,反正我等会儿就得走了,我可不想被冰雹砸。” 韩队长心里突突跳。 好家伙,根据以往经验来看,不信楚沁的话真不行啊。 楚沁转身离开,准备把刚刚割的地里的最后一片稻谷割完。 韩定国深呼吸。 望着浓如黑墨的天,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祥之感。 “哐哐哐——” 又是一阵敲锣声,整个村子都能听到:“下工了下工了!全部人都到食堂去。” 说着,韩队长又“哐哐哐”地敲几声。 黑暗中,高强度工作了一天的村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食堂走。 好些人全靠奔着一口气才坚持到现在,如今锣声一响,那股气一散,差点没腿软地倒在地上。 第三阵敲锣声响起,敲锣声传递出急切的情绪来。 田野上的众人再不敢耽搁了,韩队长摆明了是要他们加快速度到食堂去。 — 食堂,灯火通明。 流里村的人还没回去,这会儿流里村的百人加上大部分村里人都聚集在食堂里,食堂里顿时闹哄哄的,还充斥着不好闻的汗味。 楚沁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闻着门外新鲜的空气。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韩队长在跟耿队长说话。 不要多猜,楚沁立马就两人肯定是在聊关于粮食的事儿。 她猜准了。 韩队长还算仗义,没等老耿出声,就直接说道:“别跟我试探来试探去的了,这么多年咱俩还哪里会不晓得对方心思。现在天这般黑,不耽误你们回去的功夫,我就直说。” 耿队长差点哽住:“得,你说吧。老韩你这人啊,啥时候这么耿直了。” 韩队长心说:要不是怕你们在回去路上命不好碰到冰雹,我肯定是要跟你推拉五六个回合的。 他也不小气,直接说:“你们村里的人割的稻谷我都另外放着,这些稻谷可以借给你们四成。” “四成啊,我……” “哎!最多就只能有四成,四成真的也不少了,这已经算是很大方。而且你得注意,我说的是借,不是白白给的。” 借就借呗,这年头愿意借粮的,跟白给也没啥区别了。 四成的粮食,耿队长心里快速算算,那么自己村怎么也能拿到30多亩的粮。 行吧,他瞅着天这般黑,没多说,把成堆的稻穗搬到木推车上,推车前还放着火把,他们就在黑暗中推着车回到流里村。 韩队长也就是看他们有蓑衣又有竹帽的,多少能抵御点冰雹,否则不放心让他们离开。 但楚沁却有点担忧。 韩队长大约只以为冰雹只有拇指大,但楚沁却觉得,这贼老天肯定不会这般小打小闹,不是跟鸡蛋差不多就是跟拳头差不多。 她望着天空,希望冰雹迟些来。 然而半小时后,“轰隆隆——” 电闪雷鸣。 106 空间脱水 冰雹终来 “雨又要来了。” 有人这般道。 “也不晓得老天爷咋想的, 莫不是该春日下的雨都留在现在下吧。” “我咋瞅着又是一场暴雨呢?” “就这架势,不是暴雨是啥?唉!咱们地里头的那些庄稼,今日的几场雨下来也不晓得减产多少啊, 本来今年就没多少。” 村民们在食堂里一边“邦邦邦”地打谷, 一边说着话。 几十架的打谷桶都被搬到了食堂来了。食堂内部放不下,只放下了三分之二。剩余的那些都放到食堂外空地上临时搭好的木棚中。 至于做饭, 此刻食堂内当然也有婶子在做饭。 韩队长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村民们,听着不绝于耳的打谷声,到厨房里对秀华婶子她们说道:“今天多炒些鸡蛋吧, 饭蒸实点儿。” 也好给大伙儿补补。 哎, 看看大家卖力的劲儿, 老天咋就不开眼呢。 楚沁在靠近食堂侧门处打谷,因为稻谷是湿的, 挥舞着稻穗时, 稻穗上的水就会洒在地上。 忽然, 天猛地一亮。 刹那间,楚沁都能看到食堂外的景色, 仿佛置身白昼。 但也就这一瞬间,不到一秒光就消失,紧接着来的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哗啦啦—— 雨来。 同样的瓢盆大雨, 大风将雨席卷些, 猛刮到食堂中, 楚沁身上被体温烘得半干的衣服再次湿透。 她没躲, 只瞪大眼睛往外看。 为啥? 因为她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 忽然,先是黄豆大小的冰球落在地上,没两秒就又有鸡蛋大小的冰球“啪”一声,竟然把地上砸出个坑来! 因为打谷的声音震天响, 不管是食堂中的还是食堂外木棚里的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 楚沁瞪大眼,大喊:“下冰雹啦!” 食堂内顿时鸦雀无声,说话声和打谷声皆消失。 “什么,下冰雹了?” 村支书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赶到门口往外看。 接着就是韩队长,韩队长从厨房里大步跑出来,皱着眉神情很是严肃。 被楚沁说中了。 “噼里啪啦!” 冰雹渐渐变大,而且几乎个个都是如鸡蛋般大小。 “嚯!这冰雹,我活这么多年来就没见过这般大的冰雹。”有人捂着嘴巴惊呼说。 还有人哽咽道:“咋办啊,咱们田里的那些庄稼该咋办啊。” 除了即将能挖的地瓜外,其余的农作物都会受到冰雹的影响,减产是必定的,有些东西或许还有可能颗粒无收。 “哭啥!都继续去打谷。”韩队长道,“咱们算是幸运的了,这几天好歹收了一大波粮食。” 他眉头死死拧成“川”字,盯着地面上圆滚滚的冰雹,一边想着流里村的人到家没,一边又惦记着田地里的庄稼。 楚沁喃喃道:“果然是这么大的冰雹,那我家屋顶咋办啊。” 韩队长:!!! 是了,鸡蛋大小的冰雹,能把地面砸出个浅坑来的冰雹,瓦片又怎能承受得住呢。 他呼吸都急促了,但能咋办? 啥办法都没有。 楚沁呆呆愣愣的,她这会儿总算晓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周抽为啥又总抽到瓦片了。 看,对上啦这不是? — 冰雹把人困在食堂中,即使村民们忧虑自己家的情况,也不敢轻易走出去。只能头上顶着个木板,走回家观察一二,然后又走回来。 这算是一场特大冰雹,因为一下就是整整40多分钟。 楚沁严重怀疑到最后并不是冰雹停止没下了,而是下着冰雹的云飘走了,到了其他地方还在下。 流里村的村民们后怕得紧。谁能晓得,他们刚到家没两分钟冰雹就匆匆袭来。 不过还好这会儿是要睡觉的时辰,加上下冰雹前有下大雨,导致户外并没有多少人,这才使得因为冰雹受伤的人一手可数。 冰雹停,被迫困在食堂里的人们终于匆匆跑回家。 楚沁一路小跑,顾不上是否会滑倒,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中。 听到动静的小白已经“汪汪汪”地叫了,楚沁掏出锁开门,小白就朝着她扑来。 “给我回去!”楚沁训它,“外头下雨呢,到时候我可不给你擦毛。” 说完关门,急忙进屋。 掏出手电筒,站在卧室中,打开开关,对着卧室屋顶照。 照完,又照照卧室的地板。 楚沁看到角落里有水,一咯噔。 果然,有处地方的瓦片被冰雹给打碎了,雨已经顺着碎了的地方滴入屋里来。 “一个,两个。”楚沁数着,卧室顶上漏了两个洞。 她又去堂屋,堂屋更多了,堂屋整整有三个。 厨房倒是还好,并没有漏洞。 楚沁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只能庆幸漏洞不在床铺上,否则她的床铺就得遭殃。 这趟回来后,还得再去一趟食堂。 干啥? 把饭和湿稻谷领回来。 其实把湿稻谷搞干这件事对于楚沁而言是非常方便的。 ——因为她有空间。 她将湿稻谷储存进空间里,空间背包就会非常抠门、哦不,是智能地把稻谷中多余的水分给剔除出来。 不过稻谷里本身的水分却不会,否则楚沁也不敢把地瓜放入其中。 但手握神器的楚沁却只能私底下偷偷用,即使村里的粮食会因为浸泡了水的原因而因潮发霉一部分。 她是不可能把自己置身于位置中的,即便到了现在这种可以说得上是生死存亡关头的时候,楚沁最多也就只能让韩队长多分点潮湿的稻谷给她。 其实韩队长是想照顾她来着。 韩队长纳闷:“你确定要和其他六七八口人家的家庭领一样的湿稻谷,我怕你忙不过来。” 楚沁肯定地点头:“我确定。您别怕,我既然能领,就一定也能忙得过来。” 韩队长就不再劝了,楚沁的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于是楚沁把用麻袋装着的湿稻谷放到推车上,再推着推车回家。同时,推车上还放着她的饭盒。 到家,推车进屋。 楚沁立刻把空间腾出一格来,又将湿稻谷放入其中。 小白对自家主人随时随地能把东西搞消失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它只凑到推车边,使劲儿闻饭盒。 湿稻谷进入空间的那一刻,就有一股水流顺着她的手指流到地上。 霎时间,是稻谷全部变干。 她把干了的稻谷装入干净的麻袋里,又把腾出来的鸡肉放回空间中。 堂屋里,灯光下。 干燥的稻谷在楚沁手里散发出稻谷独有的香,她满意地点点头,将几袋麻袋给绑好,然后去厨房烧水。 楚沁严重怀疑自己已经被水泡发了,不止手上,现在连身上都是皱皱的。 烧水的同时还给自己煮了碗浓浓的姜汤,没办法,怕生病嘛。 为此楚沁还特意把她新做的泡澡桶给搬出来洗洗干净,再搬回洗澡间。 姜汤先熬好,楚沁的嗅觉被浓姜汤的味道所霸占。 她猛灌入肚,灌完继续喝。 连喝三碗,明显感觉到全身热乎才微微松口气,喝完姜汤就去洗澡了。 楚沁足足泡了将近半小时的热水澡,因为黑灯瞎火的,每到水微微凉时,她就裹着衣服穿上短裤子又去厨房拎些沸水来掺入其中。 加之她喝的三碗姜汤,楚沁最终把身体里的寒意都给泡了出来。 夜已深,将近十一点。 楚沁带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去看了眼杂物房刚孵出来不久的小鸡。 小鸡有些黄绒绒的毛,被楚沁放置在垫着稻草垫的木箱里,这会儿都安静得很。 这次孵鸡蛋孵得很成功,18个蛋全都孵出来了,只是在前两天连续夭折了两只鸡,现在这里总共有16只。 楚沁认真看了会儿,才回屋睡觉。 卧室和堂屋里的几个洞还在滴水,楚沁没办法,暂时就只能用桶先接着。 好在洞都不大,楚沁夜间只需要起来换一回水便足矣。 劳累一天,一夜好眠。 高树村好眠,静水庄和占了便宜的流里村同样好眠。 其他地方并不。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和冰雹,把地里头的庄稼毁得所剩无几,给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来了回雪上加霜。 如扬子沟公社。 冰雹在平坦的田野中噼里啪啦一顿下,刚被大风大雨吹刮得倒伏的稻穗,又被冰雹乱砸一通,直接把稻穗砸到泥里。 公社书记秦文珺脑袋突突疼,疼得整宿整宿没睡着,坐在窗边,看着这雨还能下到啥时候。 今年的秋粮…… 哎!秦文珺想起城里已经开始吃米糠和水藻来充饥了,不由得思考推广水藻的可能性。 但这位城里来的书记似乎忘了,这里是农村,这里靠山吃山。 一场雨,带来绝望,也带来生机。 翌日,清晨。 楚沁起得晚,但当她起来,来到窗前闻着那股雨后泥土打湿的清香、混着青草味儿的清香时,楚沁身上昨日遗留的疲惫一扫而光。 大雨过后,村里似乎大变样。 因旱几个月而灰扑扑的村落重新变得清新几分,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耀,难得露出点生机勃勃之感。 楚沁望着远处被薄雾萦绕的青山,再听听耳边由山里而来,从竹管道流入家里的水流,她脑袋里就一个念头——进山! 进山干啥? 进山找野菜! 这般想的不止她一人,几乎所有村里人都想跑到山里去狠狠摘一通。 野菜一时之间没长出来也没关系,这不是还有菌菇吗? 菌菇这种玩意儿一夜之间就能长出来的,更何况现在正是菌菇的季节,最是鲜嫩好吃。 但韩队长不让。 韩队长皱着眉怒斥:“瞧瞧咱们的地,瞧瞧咱们还没收完的稻谷,都这样了你们还能安心去山里采菇吗?” 几位跳着要去山里采菌菇的村民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嘴里嘟囔,但身体很诚实,终究还是带上镰刀去田里接着割。 不禁得加快速度割,还得排水。 这雨还一阵一阵的,阳光也一阵一阵,依靠阳光把稻谷晒干的办法破产,只能快速把它们收割,然后烘干。 一割就割到下午。 下午时,隔壁流里村的那一百位村民又来了,依旧带着镰刀来帮忙。 即使这会儿没大雨,稻谷在水里泥里泡着也是很危险的,流里村算是雪中送炭了。 傍晚下工,楚沁没多留,在韩队长发话前就忙不迭赶回家,把家里的屋顶给修完了。 她家屋顶的瓦片竟然还挺坚固的,比起其他家好许多。 楚沁把碎了的瓦片替换下来,重新将屋顶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瞧着屋后放置着的几百片瓦片,思来想去后,用竹筐拎几十张去楚婶儿家。 楚婶儿果然也愁着呢。 她家瓦片碎不少,但没得补啊! 这会儿雨又渐渐起来了,她赶快将木盆木桶全部找出来,放到屋里。 “婶儿!”楚沁喊人,“在家吗,你家情况咋样啊,我家里还有些瓦片剩。” “我在!” 楚婶儿跑了出来,喜笑颜开:“你家还有剩瓦片?这可太好了,我正缺着呢。” 楚沁将竹筐放下:“30多片是有的,也不晓得够不够。” 楚婶儿直点头:“够,当然够!” 她回屋里,抱出一张棉布来塞给楚沁:“这是纯棉布,我妈给织的,还厚实,你往后秋冬时做成里衣穿最好。” 不得不说,和楚婶儿这种人相处真的很舒服。 即使楚沁出发点并非是想和楚婶儿交换东西,但楚婶儿却愿意给,楚沁虽不说,却也喜欢这种你来我往的相处方式。 这张棉布很大,铺开得占大半的床铺。不仅能做两套里衣,估摸着还能做两件短裤和一条长裤。 楚沁摩挲片刻,心想自己反倒占了便宜,改明儿给楚婶儿半篮子的鸡蛋。 最近累得慌,楚沁日日都在吃肉,倒是把鸡蛋给省下来了,现在家里可有两篮子的鸡蛋呢。 — 日日劳累的日子持续整整五天,而从开割稻谷到结束,用了八天的时间。 韩队长都快急死了,因为不少稻谷都是湿漉漉的,甚至有些稻谷已经发霉发芽…… 楚沁心中不忍,但她真的不可能把湿稻谷都接回家自己解决。 想许久,她给韩队长出了个主意:“队长,您试试往这些湿稻谷上洒盐水。” 韩队长不解:“本来就湿,你还让洒,这岂不是更湿。” 楚沁“哎呀”一声:“可我这是盐水,有盐水的话应该就不会发芽和发霉了。” 韩队长也没说信不信,但与其放着让稻谷发芽发霉,还不如用楚沁的办法试试。 但真别说,这盐水洒上去后,稻谷真的没再发芽和发霉。 楚沁把用空间干燥完的稻谷交出去,得到韩队长和村支书的一致好评。 韩队长用力抓了抓楚沁烘干的稻谷,欣喜说道:“楚沁,你做事儿最让我放心,没一个人有你烘干烘得好。” 楚沁撇撇嘴:“拉倒吧,您之前还整天叨叨着,让我别烘那么多,宁可烘少也不能烘坏。” 整一个马后炮,现在又相信她了。 韩队长毫不在意楚沁的抱怨,又扛着四麻袋刚割没两天的稻谷,放在她的板车上,说:“这两天你就别上工了,在食堂帮忙烘稻谷咋样?” 楚沁瞪眼,忙摇头:“算了吧!要烘我只在家里烘,我家里前院后院都放了青石板,空地也大,一个人方便。” 是的,她家后院也有青石板了,在后院足足铺了12块的青石板呢。 韩队长对此无所谓,很是大方:“那你这两天可以不要来村里上工,就在家里烘吧。” 实在是村里的活在稻谷割完后,其他的也不急。 楚沁心思一转,笑笑道:“要不您再给我两袋,然后放我在家呆三天?” “行呗!”韩队长诧异地看着她,“你要是愿意我肯定乐意啊。我也不占你便宜,木炭村里会补给你。” 楚沁点点头,没想到自己还能赚份木炭,不禁开始思考开发空间新用法的一二三办法。 六袋湿稻谷运回家中,楚沁先把禾折子铺开,再把稻谷放空间里脱脱水,再铺在禾折子上。 怎么的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嘛。 不必装得多像,有人上门来时总得让人瞧见金灿灿的稻谷正在晾晒啊。 楚沁这三天相当于是赚来的,劳累多日的她很是珍惜,珍惜到掏出本子来,详细地列了三日计划。 只是…… 在列完后发现: 上山,上山,还是上山。 楚沁“哎”一声,靠着椅背,自己心心念念的就是上山! 再一次感叹自家偏僻啊,想瞒着人偷偷上山都方便许多。 不过当天楚沁没上山,待在家里先把后山丘围篱笆这活接着干。 篱笆是半月前开始围的,断断续续围到现在,已经围好一半。楚沁想,往后一段日子都没那么累,干脆挤出时间来围,想必不到一周就能围好整个篱笆。 因为这场雨,后山丘在短短几天内长出不少野草野菜来,楚沁在围篱笆时就顺手摘了好些呢。 有马齿苋,楚沁财大气粗,也不凉拌了,直接切碎和鸡蛋面粉一起做成面饼子。 还有野苋菜。 楚沁最爱用苋菜煮地瓜粉,她去年制作的地瓜粉现在还剩许多,滑溜溜的,不管是煮清淡的苋菜粉还是煮味重的酸辣粉,都很不错。 天又黑了,今日篱笆工作收工。 楚沁又去看了眼小鸡们,忍不住摸了摸,这哪里是鸡啊,分明是一个个的蛋嘛。 说到蛋,楚沁想起来了,昨儿静水庄的杨队长来了村里一趟,还帮她小舅问她家里有没有蛋呢。 是了,小舅母现在怕是三个月了吧。楚沁想想都替小舅和舅母感到头疼,这两也是够有魄力。 隔日,清晨,楚沁吃完早饭准备上山。 早饭是昨儿的做的野菜鸡蛋饼子,因为要上山,楚沁还特意多带四张饼,踹在怀里。 接着又空出两个空间背包来,带上她昨晚磨好的杀猪刀,背上背篓带上锄头便上山。 假期不易,楚沁详细做了计划。 主线任务:采菌菇,摘野菜。 如果有药材,顺带摘些药材。 说来也怪,当地山上药材并不多,多是如金银花这种常见的药材。 顶天就是天麻了,然而即使是天麻她也才找到过一回,她炖过一回鸡,剩余的还在家里小心存放着。 不过楚沁心里纳闷,但也没太在意,毕竟她又不是大夫,草药少就少点,无所谓啦。 有主线自然就有支线。 支线任务:看陷阱,抓野物。 一场雨,绝对会让缺水缺了大半年的野物兴奋非常的。 想到这儿,楚沁带上两麻袋,再带上两根绳子,偷偷往山里去。 去啥地方?自然还是清泉峰。 当初采菌菇那里楚沁还没采够呢。 107 获得石耳 铁皮石斛 她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雨一下,清泉峰内圈可就危险多了。 更别论内圈的内圈。 但那菌菇又实在好吃,楚沁想到已经没眼看的菜园, 又想到自家菜干桶里所剩无几的菜干,决定这两天多采些野菜和菌菇。 只是楚沁低估了这场雨, 她才刚上山呢, 就在山路的两边发现许多几月前在山里都找不到的野菜。 楚沁真觉得自己带麻袋是带对了, 短短半个小时, 边走路边采摘,她采摘到整整半麻袋的野菜。 不过因此她也耽搁了点时间, 到清泉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站在清泉峰旁的一处崖上, 这里能看到部分村中景色, 能看到清泉峰外围的一些地方。 村民们今日多是在晒稻谷, 还好韩队长听她的话都给湿稻谷撒了盐水, 否则哪里还能等到今天再晒。 这方法也被隔壁静水庄和流里村学了去,至于外边的情况怎样, 楚沁便不清楚了。 她想,该是又有一场震动的。 楚沁又往近处眺望的地方一二,她眼睛好用, 看见不少村里人跑到山里摘野菜了,身形时隐时现, 不过都离清泉峰远,她并不担心。 雨后树林空气清新,耳边是潺潺流水声。 楚沁深深呼吸几下, 心情开阔许多。她正准备离开崖上呢,就见到左边更高的崖壁上竟然有一大片的石耳! 她惊了,是石耳。 石耳是啥?在她看来其实就是木耳, 但上辈子却有城里人愿意花大价格收购石耳。 她那年运气好,在处处悬崖峭壁上采摘到半袋子的石耳,晒干后有半斤呢。 可惜她馋得很,都给吃了,还是最暴殄天物的吃法——水煮后放些盐和蒜末凉拌了吃。 楚沁也是后来才晓得,原来石耳最好是拿去炖鸡以及炖各种肉吃的。 那玩意儿鲜美,还有营养,她这种凉拌再加蒜末醋的吃法属于糟蹋东西。 楚沁眼睛亮起,将衣服摆到裤头中,来劲儿了。 先是往石壁方向跑去,抬头仔细看。 嗯,陡峭是陡峭了点,但看起来还是有处落脚的,并不算难爬。 而且石壁第一层落脚处离地还不算高,就算摔了,摔在地上的草坪中也不至于摔个头破血流,当然,前提是不能爬太高。 再上面似乎有藤蔓,就是不晓得牢不牢固,因此楚沁不敢一开始就爬到高处去。 她揉揉手腕,又活动活动脚踝。 楚沁头微微抬,眼神在崖壁上扫一圈,锁定几处凸起的石头,同时,脑袋中迅速规划出最合适的攀爬路径。 “呼——” 她缓缓吐出口气,将一只手攀在岩石上,抬起右腿踩在石壁上。 一步,两步,步…… 楚沁慢慢侧身走,不曾想她还没有采摘到石耳,就见到岩石上竟然还生长着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同样是个好东西。 楚沁刚开始还没认出来,只盯着眼前从石头缝里生长出来的植物仔细瞧,沉吟片刻,恍然道:“是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是味中药材,长的不太起眼,楚沁也是凑近了才能认识出来。 楚沁对它了解不算多,只晓得它能清热,但上辈子铁皮石斛很是昂贵,楚沁猜也能猜得到它肯定不止清热这一个效果。 既然被她发现,就算它倒霉。 楚沁露出抹笑来,把面前的几株铁皮石斛都采摘到竹篓里去。 她运气不错,采完几株后往前走又有两株铁皮石斛。 楚沁琢磨着,要是县里情况还好,她不如把草药拿到县里的药房去卖。 县里有专门收购草药的地方——新明大药房。不过这里平日很是冷清,楚沁曾经经过这里几回,都没在里头看见人。 再往前,铁皮石斛就没多少了,楚沁终于来到有石耳的地方。 这里更加陡峭,她得多加小心。 楚沁慢慢挪动,拽拽眼前的藤蔓:“嗯,还算牢固。” 她满意点点头,于是右手紧拽藤蔓,微微侧身,面对着石壁,左手开始采摘石耳。 石耳滑溜溜的,这玩意儿多生长在高温且潮湿的地方。 最近几天确实热的慌,若是一直干旱着当然不会出现石耳,谁让下了场大雨呢,下完后还淅淅沥沥下了几天小雨。 石耳特别多,否则她也不会大老远儿的就瞧见。 楚沁采完这一片,抬头往上看,定定神再往上爬几步,继续采摘。 又是半小时,她将能采摘到的石耳都给全部采摘完了,剩余的要不就是太高要不就是太偏,偏到没有落脚点。 采完石耳,慢慢往下爬。 终于,楚沁往地上一跳,两脚落到实处,因长时间绷紧腿部肌肉,所以猛地放松时腿就软了,楚沁差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为啥没有坐? 因为在即将坐下时她眼尖看到自己身后有一坨眼熟的东西,楚沁大惊失色,即使是扭脚都得歪到旁边去。 “我靠,吓死我了!” 楚沁瞪眼,急忙拍拍胸口。 她哪里会认不出来呢,这分明是野猪粪便嘛。 想她英明两辈子,差点一屁股就坐到野猪粪便上,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楚沁心脏跳动极快,但跳动的再快也不耽误她观察这坨粪便。 嗯,是湿润的粪便,从拉下来到现在绝对不超过一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附近又有野猪出没了,这对楚沁而言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她甚至欣喜地看了看周围,很希望这会儿野猪赶快出现。 毕竟她家猪肉用的快嘛,空间背包里现在只剩下120来斤的猪肉了,还包括骨头! 在这片空地上再转几回,不出意外,楚沁在偏僻处又发现两坨新鲜的野猪粪便。 说明啥,说明附近不止一头。 她有点遗憾,自己今天竟然没有带望远镜的山中来,看来今天要暂时先放弃。 楚沁也不气馁,抬了抬已经被铁皮石斛和石耳装满了的竹篓,大步往上回捡菌菇的林子走去。 这次菌菇比上回多了不知多少倍,楚沁边防备着动物,边快速采摘。 菌菇大致种类还是上回那些,毕竟菌丝没变嘛,楚沁采了整整大半麻袋的菇,离开时是一路拖着走的。 离开林子,她还得去看看陷阱。 她从前挖的,加上黄豆子后来挖的,总共有十个。 这还是楚沁找到的部分,谁晓得黄豆子还在哪里挖了。 不过在灾荒中生存下来的动物都很谨慎,楚沁连看了七个陷阱都没在里头发现猎物。 直到第八个陷阱里,楚沁发现一只野鸡,剩下两个依旧空无一物。 “不错不错。” 楚沁掂量着这只足有两斤半重的野鸡,已经在思考是用石耳来炖还是用菌菇来炖了。 她兴高采烈地回家,快到家时还意外看到自家门口的小路上有人在巡逻。 楚沁“哎”了声,悄悄蹲在草丛里,等巡逻的人离开后她才猫着腰回家。 稻谷收割完毕,夏收暂时告一段落,这是又要开始巡逻了啊。 那么晚上时,楚沁也得巡逻了,其实先前她也巡逻过一回,那真算个苦差事啊。 楚沁忽然站定,她想起来了,韩队长说的猎犬怎么还没接回来? 傍晚。 楚沁有些馋石耳,就杀了这只野鸡,用半只的野鸡肉来炖石耳。 石耳鲜美无比,野鸡同样如此,比起家鸡来说,野鸡炖出的汤更加清甜,和石耳搭配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鸡汤在砂锅里咕噜咕噜的,味道浓郁,楚沁猛喝大碗,将半只鸡肉吃得一干二净。 要晓得期间她还吃了两碗饭,以及配着饭的红焖茄子酸辣土豆丝等菜。 楚沁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表情略微有点凝重啊。 啧啧,不好办,她食量再次增大。 吃完饭太阳,已经落下。 天空变成深蓝色,有几处地方还遗留着紫色的晚霞。 水是生命源泉,即使使得庄家大量减产,但这场雨还是给村庄带来些许生机。 比如说门口的河,原本近乎干涸的河流又奔腾着足够的水了。 还有上溪河,没去看她也从水渠的水量中晓得,上溪河的水位肯定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但这真的能解决困境吗? 楚沁觉得不会。 这场灾荒,这场在张飞燕口中持续两年的灾荒并没这般简单。 她摇摇头,洗完澡后离开家,往打谷场上走去。 开始巡逻了,韩队长会把第二天要巡逻的人的名字都写在打谷场旁边的黑板上。 楚沁寻思着自己上回巡逻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她总感觉这几日要轮到自己。 果然! 楚沁在黑板上的在名字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每次夜间巡逻足足有30人呢,所以她巡逻的间隔完全不会太长。 “咦,我也是明天。” 忽然,楚沁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她下意识转头,是江冉。 江冉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转头冲她笑笑:“楚沁你也是明天啊。” 楚沁点点头,上头还有她小叔。 江冉这会儿似乎很热情,继续道:“我还没巡逻过呢,上回我们知青队是韩天川巡逻的。” 楚沁以为她是害怕,就顺嘴安慰两句:“巡逻的时候每队有五人,不会出事的。” 见她搭话了,江冉连忙道:“是吗,我就很怕巡逻的时候碰上贼,毕竟这场冰雹,肯定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困境。而前几天还下雨,好不容易今天出太阳,把地都晒干容易走了,贼万一就趁着这会儿来咋办……” 她站在楚沁旁边,兴奋地说。 这段时间她算是认清楚了,楚沁是个很冷淡很不爱和人聊天相处的人。 她都不明白,为啥自家爷爷能和楚沁处成朋友。 说实话,江冉是有点怵她的,特别是在认识到她的武力值后。 天晓得,半个月前她看到楚沁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搬起,搬到水渠里去堵水时她的内心有多震撼。 而第二天,她眼瞅着韩天川去搬却完全搬不动,只有和王牧合力搬才能勉强搬动时,心里的震撼又蹭蹭往上涨。 想到往事,江冉不禁眼里露出点崇拜来。 至于怕?她完全不带怕的。 有楚沁在,一个能顶俩,她怕啥怕! 听到她的话楚沁只笑笑,此刻楚沁完全没当回事儿。 楚沁不晓得,江冉一语成谶。 这人从小到大,是有点乌鸦嘴的天赋在身上的。 离开打谷场,找到韩队长。 韩队长刚吃完饭,这会儿被他媳妇安排着砍柴呢。 楚沁问他:“队长,您从前说的狗呢,为啥这么久了我还没瞧见?” 她可是暗戳戳想挖村里墙角的,毕竟抱养狗不太好抱养,附近就没啥养狗的人家。 楚沁就是想给自家小白找个配种的,都不晓得上哪儿找! 108 准备巡逻 野葱卷饼 韩队长愣了愣, “唉呀”一声放下斧头:“你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他眼神透着无奈:“哎,死心吧,我去问了两个村子, 还去隔壁东湖问过,这种时候谁家还让自家狗生娃啊,甚至养狗的都少了, 也就你家还把狗养的油光水滑的,你往后千万要注意点,你家小白能别出门就别出门, 我怕有点馋肉,你晓得不?” 说话时, 吴春雨端着盆水走出来了。 她笑笑对楚沁道:“乐水倒是有户人家肯定还有狗, 那户人家是爱狗的, 楚沁你要是有空就去乐水看看, 找条狗配种……哦对了,你家小白公的还是母的来着?” 楚沁有点懵, 还没反应过来,韩队长斧头一砍,柴火劈成两半对吴春雨笑道:“你搞错了, 不是楚沁家想养狗, 是村里。我当时想着村里要巡逻嘛,养条狗是最好的。” 吴春雨恍然, 不过这没关系。她其实主要目的是想让楚沁到乐水公社走一趟。 今天她没忍住回了趟娘家,乐水那边的表姐正巧也在她娘家村里。表姐说了, 说过阵子乐水有位当兵的转业回来,此人当兵当太久她都差点忘了这号人物,也就是听到这消息后才忽然想起来。 她和楚沁大姨提过, 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儿没底的,毕竟楚沁不像其他姑娘,有家里帮忙做主,楚沁即使有叔婶有姨舅,这事说到底还得她自己瞧瞧行不行。 只是这阵子楚沁也没来乐水找她大姨,她就是想找楚沁聊聊都找不着人。 楚沁不知内情,赶紧解释:“我家小白是公狗,但它这软性子,压根就没法繁育出猎犬种子的小狗来。” 得知没狗,楚沁也不多留了,又你来我往地说两句话后匆匆回家。 她真怕韩队长听她提起小白,又忽然想起要借小白去巡逻的事儿。 回到家里,睡觉时还是例行去看看她那一箱子的小鸡们,再把院里木架上簸箕中晾的菌菇和野菜给收到堂屋来,因为明儿还得晾晾,她便连带着簸箕放在饭桌上。 楚沁又拿着棍子,把卧室堂屋厨房的各个角落用木棍敲一遍,防止有老鼠。 她家里是有老鼠的,这让她很苦恼。 老鼠鸡贼,压根没办法拦住。 她卧室里还好,厨房却是重灾区。不过她家粮食藏的严实,老鼠压根就无法透过坚硬的陶壁爬到缸里头去。 后来老鼠把目光放在厨房的橱柜中,橱柜它也无法打开,便把橱柜当磨牙棒使了,将她厨房的橱柜啃得不像样,惹得楚沁心火直冒。 好好的橱柜啃的乱七八糟的,谁能忍? 忍无可忍之下她就做了几个老鼠夹,头三天倒是逮着了老鼠,往后就再没逮到过了。但每日晚上老鼠还是吱吱吱的,楚沁在卧室里都能听得到堂屋中老鼠的动静,吵得人实在是心烦意乱。 于是楚沁这会儿思考一二,又把这几个圆簸箕叠放起来,端到卧室里放着。 再这般下去,她都没心思想狗了,反而想养两只猫。 猫抓鼠嘛。 但猫不好管,怕就怕猫会自己跑出门,太容易被人剥皮切碎煮来吃了。 楚沁叹气,“哐哐哐”几下,别说,还真让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死老鼠,滚出去!” 楚沁怒骂,用力踢几下厨房的橱柜,就见橱柜底部有个黑影窜出来,一路猛撞到厨房的窗户上,再从窗户溜出去。 “啪——” 楚沁手疾眼快的把窗户关上,再将堂屋的门给关了,力保老鼠无处可进来。 “总有一天要宰了你……”楚沁嘀咕两声,她撑着腰回房间,把房间的窗户推开。 房间的窗户有安装铁纱,不怕老鼠和大蚊子进来。 铁纱是哪儿来的? 铁纱是她从周抽盲盒里抽到的,就这么小小一块,刚好只够卧室的窗户使用。 别说,这铁纱是好东西。 自打她安装上后,再不怕她半夜睡觉时有啥虫子老鼠之类的东西从窗里溜进卧室来了,安心许多。 楚沁再在窗户外放几盆的薄荷,再在书桌上种些驱蚊草养着,现在屋里连小蚊子也没见着了。 夜晚,楚沁抖抖薄被,安然入睡。 — 乐水乡。 乐水乡最近情况不乐观,这村里被偷过好几轮,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和冰雹,完全保不住产量。 杨立秋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干脆坐起身来,眉头紧皱,心里担忧的事儿有好多,一时之间都不知应该从哪件事儿担忧起。 “你咋啦?”李解放被吵醒,迷糊着问,揉了揉眼睛,“再不睡明儿咋起得来干活。” 杨立秋叹息,眼睛无神地望着窗外:“咱们还哪里有活干呢,卡是再过不久就得去山里找树皮吃了。” 李解放是个乐观性子:“哪里会这样,田地里头还有地瓜没收呢,地瓜倒是没受影响,你安心吧。” 杨立秋翻个白眼:“你倒是安心,你就不想想咱家李和在部队里能不能吃饱饭?李和吃公家粮的也就算了,那大孙儿呢,大孙他才几岁啊,哪里能饿呢。” 李解放眼睛闭着,轻声说道:“那咱们寄些精细粮给大儿。” 杨立秋好悬没有再翻白眼:“你嘴巴一张一闭倒是轻松,都不去瞧瞧咱家还有没有精细粮有多少精细粮的。” 李解放这回把眼睛睁开了,难以置信:“总不能十斤都凑不出来吧?” 杨立秋捂着额头:“十斤还是能的。但寄完也就没多少了,爹岁数大,每月领的钱都是补贴给咱们,总不能让他还吃粗粮。金金金玉又小,队里有比他更大的孩子吃草根吃树皮肚子鼓得跟啥似的,还是送医务室去,熬了碗浓浓的米汤给他喝后才救了过来!” 李解放震惊,家里都到这地步啦。 他思考片刻,坐起身说道:“这样不行,得从其他地方搞点粮食来。” 杨立秋笑了:“你这话说的,是当我没想过吗,关键是从哪儿搞粮食?咱公社的供销社和县里的供销社我都去过,甚至隔壁县的供销社都托人问过,哪里都买不着!” 李解放沉吟片刻,忽然抬头:“干嘛非得去供销社买,你忘了小兴吗?怕是还得从小兴哪里。” 杨立秋愣住,再恍然:“你说私底下啊,可小兴也不见得就能买着。” 李解放又躺回去了:“没事,有没有都先问问。” 反正他是觉得能从小兴手里搞到点儿,自家这小舅子,在这方面的本领还挺大。 说完闭上眼睛,睡意刚酝酿好呢,杨立秋又是一声叹息,把他睡意再度吵没。 “不是,你又咋啦!” 李解放哎呀一声,把额头捏捏。 杨立秋蹙眉:“楚沁这么多天没消息了,还不晓得他过着啥日子呢。” 李解放都笑了:“你大可放心,你就是担忧小兴都没必要担忧楚沁。楚沁能耐大着呢,饿着谁都不会饿着她。” 杨立秋没忍住踢了踢他:“你这话说的,你咋就晓得呢。人楚沁孤孤单单住一屋,说不准村里有人联合欺负她呢,就跟当年咱们这里有人联合着欺负纪家那孤儿寡母似的。” “可拉倒吧,楚沁比我还能打。” 就是两个他合一起,或许都打不过楚沁。 “那是你的问题!”杨大姨抬着下巴,睨着说道,“再说了,乱棍打死老师傅。再怎么厉害的人,能一对一一对二一对三,难不成还能一对四吗?” “她有小叔呢。” “她只有小叔,高树村姓楚的就那么几个,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 李解放觉得说不通,干脆不说。 自家媳妇也是关心则乱,大晚上的总爱想东想西,大概明儿就能自己想通了。 杨立秋这会儿确实也是关心则乱,心里琢磨着找个时间去高树村瞧瞧看。 “哎!” 李解放忽然出声,疑惑问:“纪家那孩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杨立秋点点头:“听说是要转业回来,隔壁兰白还想着把他介绍给咱楚沁呢,我心里是不大愿意的,纪家那孩子未免太孤寡了点。” “啥?孤寡?” “可不吗,家里孤零零的就他一个。” 李解放:“……” 他转身,纳闷地看着杨立秋:“你莫不是忘了,咱家楚沁也是孤零零的一个。” 杨立秋话一噎,解释道:“那哪里能一样,咱家楚沁还有几门亲近的亲戚在。不管是她小叔家还是她小舅家还是咱家,都拿她当自家的孩子看待,再不济我静水庄还有好些表亲。可纪家小子呢,没爹妈,没爷奶,没叔伯还没姨舅,连个表亲都没有,这才是孤零零好吧。” 李解放彻底没话说,重新翻回去,闭眼前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兰白和他娘当年处得好,也算是半门亲了。” 杨立秋发愁:“所以我才不太欢喜,谁晓得是不是兰白会不会在里头给他说好话。” 李解放闭上眼,打定主意不出声。 沉默半晌,杨立秋终于躺下。 扯扯被子,叹道:“哎,人咋样终究还是得看见本人才能晓得,就算好,也得楚沁能看得上处得来。” 说完,脑袋里又想了一阵。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翌日。 楚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难得慢悠悠吃了顿早饭。 院子旁边的野葱终于又长了,楚沁摘了好几丛来,都切了做成野葱饼。 她整整做了两大摞呢,想是今天一天都得吃这个野葱饼了。 不过没关系,今天得熬夜,有野葱饼在,熬的时候也能舒服点。 想起今晚的巡逻,楚沁便难受得慌。于是到山里走一趟,采完一竹篓的野菜菌菇后便回来,没有多待。 野菜和菌菇依旧是洗了晾干,然后用烘烤炉烘成干。 当然,野菜直接晒就行,但菌菇不可以。 不过也不是所有菌菇都适合用来烘干,楚沁把易碎的都挑出来,中午晚上时熬成汤,用菌菇汤配着野葱饼吃。 刚好家里还有辣椒酱,加点辣椒酱出来抹在饼上,再卷两煎鸡蛋,加两片生菜叶去,那味道简直了,楚沁嘴巴嚼啊嚼,吃得眼睛都眯起来。 中午这般吃,晚上也这般吃。 休息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多久就又到了傍晚。 今天村里有新鲜事,楚沁在家里都能听到打谷场上那股热闹劲儿。 啥事儿? 楚沁边吃野菜卷饼,边拿起望远镜观望了一番。 “嗯?是小叔。” 楚沁又咬一口卷饼,嘴巴鼓囊囊的,嚼吧嚼吧吃了。 她从望远镜里看到她小叔正带着几人在打谷场上说话,旁边站着韩队长跟村支书,两位村里大佬都笑得灿烂。 “怪哉怪哉,真是奇事。” 楚沁疑惑了,她小叔带的是啥人呢,能让大队长和村支书这么赔笑? 思考片刻,她觉得应该是机械厂的。 毕竟小叔是不是就去机械厂里打零工,楚沁都能从小叔这里一直到机械厂建设的进度。 楚沁也比较意外,灾荒来临,机械厂却依旧没有停工,她本以为机械厂怎么的都要停一阵子的,就跟那无疾而终的脱氧磷肥炉,和已经暂停的水库般。 看来她还是小看了机械厂的重量啊,说不准明年这时候机械厂就要盖完啦。 楚沁仍然是小看了机械厂,她不晓得的是,机械厂已经初具模型。 完全不需要等到明年今日,怕是等到明年年初时机械厂就能开工。 楚沁放下望远镜,没去凑这热闹。 她挠挠头,看完天色决定先去睡一觉,毕竟今晚要熬夜呢。 村里,打谷场。 热闹许多人在凑,楚小叔挺直腰板,在人群中眉飞色舞。 “……所以说这段时间可以来些人,跟我一同去干。毕竟要加快进程建厂,就必须有更多的人。” “其他村我都不喊,一是给咱们自个儿村一个面子。二就是咱们村没人受饿啊,一个个瞧着就是有力的。” “啥,要干啥活?其实就是干些咱们常干的活,建房不会就挖土,再不济还有砍树的活,反正就一句话,去不去,我这里只有二十个名额。” 村民们兴奋。 去啊,当然去! 这不仅仅是打零工啊,还能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到机械厂当个临时工。 虽说机会很小,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楚小叔越说越兴奋,惹得楚婶儿偷摸跑他背后,狠狠捏了他好几下。 蠢货! 哪里是来询问的,分明是来炫耀的。 这样一搞,大家对自家的感谢反而要一降再降。 楚小叔“嘶”了声,转头皱眉问:“你干啥,捏我干啥?” 楚婶儿:“……” 她僵硬着笑,咬牙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你今天晚上要巡逻呢。” “我晓得,你等我说完。” 说着,又转过头去摆出笑容来,继续和村民们扯东扯西。 楚婶儿深吸一口气,啥也没说了,她撇撇嘴,表示心累。 蠢货一个。 — 夜晚,今天是阴天,天空上没有星星,连月亮都很暗淡。 楚沁睡醒,醒来的那瞬间懵了会儿,等听到河对岸黄家的吵闹声后才渐渐回神。 她很少在傍晚睡觉,傍晚睡醒起来后总感觉有股“今夕是何年”的惆怅从心里生出,难受得紧,得调整好一会儿才能把情绪调整过来。 饭在睡前已经吃过了,现在楚沁还能继续吃一顿。 菌菇汤已冷,她拿去温。 而野葱饼子即使是冷的,葱香味儿依旧十足。 楚沁连吃三片,又把剩下的一大碗菌菇鸡蛋汤给喝完。 然后看眼天色。 嗯,今晚没法从天色看出是几点。 她叹气,自己手表碎片这阵子都没有抽到呢,真要攒到手,也不知要猴年马月。 不过没关系,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想必还早着。 巡逻是从夜晚九点开始巡逻的,楚沁这会儿竟然有点儿无聊。 她去看了眼自家的两片地瓜地,也不晓得今年能得到多少。 “也快要挖了。”楚沁嘀咕。 下个月吧,下个月就把地瓜挖了。 楚沁是闲不住的性子,又跑去把篱笆给做了些。 她猛地发现,自己今天竟然忘记了篱笆。懊恼地拍拍额头,心想篱笆得赶紧做,否则等鸡都大了,她篱笆还没做完就不好了。 篱笆一做就是一个小时,想着时间差不多后,楚沁便动身去往打谷场。 她不算是来得最早,也不是最晚。 楚沁到时,打谷场上已有十来个人,而楚小叔就在其中。 她和楚小叔向来没啥话讲的,于是也不凑上去,就自个儿站在打谷场边缘,把视线放在远处黑乎乎的田地中。 人很快来齐,不多时秦江也来了,他今天带队,所以队长不用选,就是他。 楚沁看见有秦江在心里头也放心许多,她其实在村里谁也不怕,连韩队长和村支书都不怕,就是有点怕这位民兵队长。 总觉得怵得慌,他那双利眼瘆人,在他面前啥小动作都不能干。 109 危机再临 楚沁巡逻 今天巡逻队里还有小唐, 楚沁看一圈后,干脆和小唐站一块。 夜晚,风中终于有点儿凉意。 楚沁很想念自己的手电筒,然而巡逻队里只有火把。这大夏天的, 火把在手上高举, 实在烤得慌。 “哎, 你这是第几回啦?” 小唐压低声音问她, 这种氛围下, 小唐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许多。 楚沁手指比出个二来,露出无奈表情:“你是第一回吧, 给你提个醒, 这活累倒是不累,就是折磨人。” 无聊又无趣,偏偏还得提起精神不停走啊走啊的,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所以对精力的消耗还是很大的。 小唐撇嘴:“原来如此, 难怪我爹今晚死活要推我来呢。” 说着,打个哈欠。 打哈欠会传染,旁边人不禁跟着打,连楚沁这种刚睡醒的都不免捂着嘴巴打个哈欠, 打得眼睛泪水朦胧。 楚沁看着乌漆麻黑的夜空,摸摸胸口, 总觉得今晚怪怪的。 “分五队, 分完队伍的就可以先走了。” 时间快到, 秦江开始分队。 “楚沁,小唐,阿冲, 还有那谁,哦知青队的姑娘,和强子学明两兄弟,你们六个组一队吧,就去……去小路那边,靠近楚沁家那里巡逻。” 他说完,把目光看向楚沁:“楚沁你是巡逻巡过一回的,咋巡你是晓得的,你多管管。” 楚沁点点头,然后拿着火把离开。 每队一个,她觉得惹得慌,在走远后就寻个机会把火把塞给小唐。 一路走着,路上没个人影。 看来多数村民都已经回屋准备睡觉了,没通电的村庄漆黑一片。 队伍里有江冉,今晚的巡逻话题不出意外就是关于城里的事。 城里嘛,总是让他们这些最远只去过县里的农村年轻人们憧憬非常的。 “哎,江冉,你家在城里是干啥的?”小唐好奇问,“咋会想着来我们这里。” 他反正是真搞不明白这些知青是咋想的,但敬佩也是真敬佩啊。 江冉头回巡逻,又是知青,自然全神贯注兢兢业业,便粗粗回答道:“还能干啥,我家人都在工厂工作。” 阿冲感慨:“你一家子的工人啊。” 阿冲本命徐阿冲,是徐老太爷的孙子,徐老屠的侄儿,因为楚家和徐家离得近,他和原主也算是从小的玩伴了。 但说多亲近也不至于,毕竟当时一起玩的玩伴就有十来人,都是同龄的孩子。 感慨完他又问:“你家啥厂的?” 江冉愣了愣,不禁看眼楚沁,然后道:“钢铁厂的。” 阿冲惊讶:“呦嚯,钢铁厂呢,这可是个好地方,我听人家说咱们省最好的厂就是钢铁厂了吧。” 听他这般说,江冉有点骄傲。 确实如此。 从前还不敢这么说,但在近两年炼钢兴起钢元帅升帐之时,钢铁厂就是炙手可热的厂。 厂子规模大,福利好,工资从没拖欠过,养活不知多少员工。 像江冉这种从小在钢铁厂大院长大,爹妈爷奶都是钢铁厂的工人眼里,钢铁厂自然是千好万好。 “听着有点耳熟。”强子忽然道。 小唐眼神瞥眼楚沁,示意说:“楚沁嘛,她从前不就在钢铁厂里顶过工吗,这事你竟然都给忘了。” 他们这辈的人里,就楚沁最有能耐了,还去过市区呢,他们连钢铁厂的门槛都没有摸到过。 好在机械厂即将建起,这使得很多心中尚有冲劲和热血的年轻人们欣喜万分。 楚沁此刻满脑袋都是她冰冰凉的床呢,床上竹席是今年新做的,躺着特别舒服,完全没注意他们说的话。 越靠近自家,就越想躺着。 哎! 等楚沁回过神时,几人已经把话题进行到钢铁厂的各个部门了。 江冉:“我爹妈都在后勤采买部工作,我爷在后勤食堂。不跟你们想的一样,厂里可不是坐办公室的工资最高,工资最高的都在一线。 一线工人可累了,但也分等级的,那些就在一线工作又是技术员的是最高等级,如果你资历深,还有津贴呢。我们厂就有几个老技术员是大学生,还有两位是留学生,那津贴,都能和普通工人工资差不多了。” 说着下巴微微抬,对此与有荣焉。 小唐举一反三:“所以机械厂里,肯定也是一线工人工资最高。” 楚沁嘴角抽抽,这可不一定。 机械厂嘛,和钢铁厂有点不同,人家肯定比钢铁厂更看重技术员。 小唐畅想着自己往后能进入钢铁厂的事,江冉不知不觉站到楚沁边上来,问楚沁:“楚沁,你当初在钢铁厂是,是……” 楚沁晓得她要说啥,直接道:“你爷爷是江师傅对不,我认识你爷爷,你原先没和我说,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呢。” 江冉先是脸红,紧接着瞪大眼睛:“哪里!我没有不想,我就是怕你觉得烦呢。” 楚沁笑笑:“那哪里会,江师傅人挺好的。” 江冉这就放心了。 说真的,她很怕楚沁,觉得楚沁比她爹还可怕,不知怎的,楚沁有时总会给她一种她年级主任的感觉,面对楚沁时忍不住紧张。 不过今晚的楚沁还算和蔼,最起码笑了,江冉就忍不住和她更深入地聊起钢铁厂。 毕竟来这里这么久,她很是想家。碰见楚沁这么一个和自家爷爷认识的人,她便不自觉地亲近几分。 “……我家里信上说,现在的钢铁厂和其他厂比起来日子要好过些,但总体而言日子还是不行的,食堂里有时吃的是米糠和野菜一起煮的糊糊,比咱们这里还不如。” “还有福利啥的,今年福利已经没了,从前端午有粽子,今年食堂里日日都有粮食,不管是什么粮食,总归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江冉对楚沁倒没隐瞒,刚刚很骄傲,现在又露出些担忧。 听她说这个,楚沁听得很认真。 她最近连报纸都没得看,也只能从江冉口中晓得城市的情况。 楚沁微微蹙眉:“听说你们有粮本,现在粮本还能买到粮吗?” 江冉摇摇头:“定额都买不到,我来村里的那时候能买到一半的粮就都很不错了,至于现在,或许三分之一都买不到。” 她有时也会觉得在村里生活挺不错的,比城里还不错。 村里的粮食近在眼前,自己的仓库里,还有田间地头,只要看见庄稼,就有安全感。 楚沁叹气,想当初她还羡慕城里人有粮本呢。 粮本其实是粮油本,政府发的,想想买粮食就必须,带着两本和粮票去指定的地方买。 不仅能买粮买油,还能买肉买布等等,楚沁当时瞅了眼江师傅的粮本,那叫一个越看越羡慕,羡慕到眼睛都红了。 江师傅这种产业工人,每个月足足有35斤的大米供应呢!花生油甚至也有半斤,反正日子过得比她们农村人滋润许多。 楚沁摇摇头:“你就这么想吧,你家好歹有三位工人,钢铁厂也没断粮,比起其他人来好许多了,这样一想就会舒服点。” 江冉笑笑:“也对。而且咱们村好得不能再好,还不需要我家寄粮食来补贴我。楚沁你是不晓得,现在城里都开始种水藻了。” 楚沁疑惑:“水藻?” 江冉点头:“我也不晓得具体是啥藻,反正是种来吃的。但不管如何,我没听我爹妈信上说有饿死人的事,我心里还是放心的。” 楚沁无语的看了一眼她,心说:傻啊,真要有饿死人的事你爹妈哪里会说啊。 这不纯纯让闺女跟着担惊受怕吗。 两人说这话,倒也不觉得困。 时间过得很快,九点开始巡逻,现在已经十点了。 夜间的村庄是真的黑,黑得江冉直言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是手电筒。 楚沁:“那我最想要电,要是这里能通电就好了。” 她微微感慨。 但她这回也不是乱说的,在楚沁看来,高树村说不准还真有可能通电。 毕竟不远处就有机械厂啊。 机械厂肯定是要通电的,万一就顺手给他们周围几个公社几个大队都给通了呢? 楚沁可没忘了,她家里还存着好些电灯泡呢,足够她用十年的了。 江冉听她的话不禁笑出声来。 公社都还没通电,高树村如此偏僻的地方又哪里会通电呢。 火把的光芒暗淡,这片区域已经转完了一圈,因为没遇到啥事儿,包括楚沁在内的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也是他们不晓得,因为前段时间的冰雹,外界更乱了。 比如说东湖。 东湖从前位置好,可如今的好位置却变成一把双刃剑。 他们抢收不及时,导致稻谷产量如跌崖般直线下降。 关键是也没想办法阻断其他公社其他大队的人来偷自家庄稼,惹得后面就是想补救,想像高树村这样烘干稻谷都没稻谷可烘干。 如今咋办? 如今东湖饿倒是没饿着,因为他们都在吃发了芽的稻谷。 一边吃发芽的稻谷,一边把发芽的稻谷碾成粉,完了再晒干。 但这只是饮鸩止渴,他们现在吃完了,往后吃啥? 被偷了粮食的东湖公社社员们心中忿忿,凭啥只能别人偷自己,不能自己偷别人。 东湖人多,这般想的人也多。 于是就琢磨着必须得趁着时候也偷一波,否则等粮食入库后都藏得紧紧的,到时候想偷都偷不着。 他们纠结了整整60来人,此刻正聚集在东湖湖边的木屋里。 为首的是为叫黑子的人,他说道:“我听说扬子沟是咱们附近最不错的,特别是静水庄,据说静水庄还能吃半饱的饭。” 他翘着二郎腿,脸上不忿:“还有那高树村,这就是快肥肉,我去过三回,回回都有人看守着,就连小路也有。” 又有人道:“还不止呢,他们晚上都还有人巡逻。” 黑子震惊,二郎腿都不翘了,坐直凑身向前问:“竟然还有这事儿!” 他是个脑袋瓜子清奇的,若是旁人,肯定会感慨高树村的警惕性太高,或许会选择放弃高树村。 但他不,他眼睛亮了,比屋里的蜡烛还要亮几分。 “娘嘞,高树村得有多少粮食啊!” 否则怎么会安排人夜巡呢。 黑子光是想着,脸上就浮现出向往和欣喜以及志在必得的情绪来。 他咽咽口水,激动得拍拍桌:“就高树村。我本来还想着今晚去静水庄的,现在就改道去高树村!” 众人:“……” “难度大啊,有人巡逻。” 有人微微不满,又说道。 “难度大,收获才大。”黑子说道,他黢黑的脸在烛火下显得有些狂热,激动道,“放手一搏,咱们往后小半年就不要再挨饿!” “再说……”他把人群看一圈,“咱们都知道他有人巡逻了,就不会小心避开吗?整个高树村那般大,难不成他们村还能把所有人都拉起来巡逻?” “肯定有漏洞可寻!” 他斩钉截铁道。 不少人被他这番说法给说服,毕竟高树村有粮是真的。 再者说,从他们东湖去往金水庄的小路需要翻一座山,所以说那座山低矮,也没什么大动物,但夜间翻山总归还是太危险,既然高树村也有很多粮,那么去高树村也行。 楚沁怎么也想不到,她曾经顺口建议韩队长组建夜间巡逻队的事儿会给高树村带来这么一场祸事! 只见这小木屋里的人都散开去准备了,如同沙丁鱼从船舱里跑出来。 不一会儿,这里面只剩下黑子一人。 黑子站起身,他很高大,伸个懒腰往家里走去。 他家只有一位卧床老父亲,因为他爹从前又爱喝酒又爱家暴的原因,黑子和他爹的关系并不好,不好到两人会互相打的程度。 不过现在他爹不敢打甚至不敢还手了,主要也是打不过他。 还因为…… 黑子回自个儿的卧室中,点燃煤油灯,再在床边趴下身,从床底下拉出个长木盒来。 只见他掏出钥匙,打开木盒,里头分明就是一把土枪! 他脾气暴躁,还有枪在手,他爹压根就不敢跟他顶上,生怕惹怒他。 黑子将枪背在后背上,兜里还揣着子弹。等到月亮躲于云层,时间来到十一点时,他纠结众人开始往高树村走去。 大晚上的,除他堂弟外,也没人发现他身上背着枪。 若有人晓得,这60多个人里头最起码得走上一半的人。 毕竟大家只想要粮,谁想拼命啊,就算是带刀也比带枪好,带枪的话性质可就不同了。 黑暗中,一行人在小路上前行。 路过竹林,黑子脚步一顿。 随即想到竹林旁的小水潭,脸上阴恻恻,对着竹林“呸”一声。 心中怒骂:他爷爷的,当初在这里养的鱼不晓得被谁捞了个干净。 后来还被水库掏了底! 110 玉米地事 蛛丝马迹 深夜。 楚沁打着哈欠, 坐在一处石头上。 她身边几人都是头回巡逻的,一个个的没经验,这会儿歪着头眼神迷离,像是下一秒就倒头睡过去般。 她无聊得很, 旁边正是玉米地, 楚沁不知想到什么, 从石头上跳到玉米地里。 村里的玉米地可是个事件频发的地方,她从前就有听楚婶儿说过一回,说村里有小对象想说话时就偷摸藏在玉米地里说的。 然而村里人多眼杂,十回有五回都得被人发现, 于是便又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楚沁原先还没搞清楚楚婶儿跟她说这些是没啥, 私底下琢磨几回后才反应过来, 楚婶儿这是怕她也跟人家钻玉米地呢。 她微囧, 无语好一阵子。 但真别说, 当下村里的自由恋爱是会被人放在嘴上讲的,唯有相亲才是正途。这些年成的一对又一对全是相亲成的, 不过楚沁觉得有些不靠谱。 她没进入玉米地,只是在旁边看看玉米这会儿有多大了。 因着大干旱, 韩队长怕年底会更干,所以今年玉米种的早,掐指一算, 大约下个月玉米就能收获晾晒。 出乎意料的,今年玉米还算不错。 大概因为玉米是耐旱作物, 村里也精心照顾, 整体产量倒没有像稻谷那般下降的厉害。 楚沁看着已经结粒的玉米,心里点点头。比起地瓜她更喜欢吃玉米,若不是怕玉米太招眼, 她都想把两片地瓜地换成玉米地了。 玉米直接蒸来吃就很不错,而且玉米须还能留着泡茶喝,楚沁很喜欢喝玉米须茶。 就连玉米皮也有用,楚沁经常留着晒干了放着蒸玉米馒头。 至于玉米面更不要说了,楚沁现在家里的玉米面还剩28斤,经常用来煮玉米粥和蒸玉米馒头,味道香甜,她每个月都得吃上十来回才行。 月亮终于又从云中出来了,楚沁离开玉米地,看眼天色,又站在高大的石头上看了看其他队伍的方向,招呼众人:“都起来走吧,咱们继续巡逻。” 江冉“哎”一声,撑着手站起来,脸上困意十足,走起路来都有气无力的。 小唐把另外一个火把点燃,新火把的火光更为明亮,将乡间小路照得一清二楚。 楚沁怕他们想睡,就说:“这时候还没到最累最想睡的时候,得再过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才是最难熬的。” 小唐搓搓脸,震惊道:“不能吧,还会比现在更难熬?” 他现在困的要死,恨不得倒头就睡。 楚沁哼两声:“你当时巡逻这么好巡呢,我上回是过半小时到水渠边舀水泼泼脸,用冰冷的水吊着才能坚持下来。” 小唐“嗷”了声,直接捂着脸崩溃。 楚沁赶忙踢踢他:“你要死啊,担心把张老大给吵醒,真吵醒了他明儿站在你家门口叉着腰骂你都有可能。” 小唐赶紧闭嘴,看看周围,瞅见张老大家就在不远处,都差点惊慌失色了。 一行人嘀嘀咕咕地巡逻,时不时再看看周边动静。 另一边,东湖公社的一行人已经靠近了高树村,此刻正在小路上往村子前行而来。 黑子指着不远处山丘上的房子问:“有没有人晓得这是谁家?” “这我哪里能晓得。”他堂弟说道。 旁边有人却低声说:“是楚沁家,这姑娘是十里八村的名人,据说日日都拿满工分,她的满工分还跟咱们的不一样,比咱们还要多出五工分呢。好像前两年还当过劳动模范,只是爹妈都死了,因着要给她娘迁坟的事儿还在花溪闹过一回,黑子哥你肯定晓得她。” 黑子恍然:“原来是她!” 确实名气很大,花溪金家老大和他还算玩得来,没想到两家还有这层关系。 想着,他眼露精光,心说:这位置好啊,背靠着大山,周围又没有邻居,自个儿呆家里想干啥就干啥,就是想多养两头鸡多开两分地都没人晓得。 他属于心思灵活之人,惯爱“挖墙脚”,瞧瞧他能做出偷偷养鱼的事儿就晓得了。 因此也不怪他和楚沁在此刻达成“共鸣”,竟然把楚沁在家里干的挖墙脚事儿都猜得一清二楚呢。 黑子越看越眼热,恨不得这屋子是自己住的。 至于什么太偏僻,亦或者是什么山里有野物容易进来的缺点,对他而言都是优点,惹得黑子不由得想进去探一探。 等他靠近小山丘,从山丘下的那条小路走过时,更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不行,他必须得进去探一探! 为啥呢? 因为这家人在门口种了铁篱笆! 为啥种铁篱笆,明显是家里藏着许多粮食物资,所以才防着人呢。 真别说,他误打误撞的又猜对了! 其实楚沁种铁篱笆,村里人都没想到这一层,就算想到了,也不可能还得到她家的粮食有多少。 因她是孤女,村里人都觉得楚沁是防着人上门而种铁篱笆的。 不同的是,黑子觉得她是防财被偷,村里人却更多的以为她是防色被劫。 楚沁:“……” 楚沁若是知道,心里也不知该做何感受。 经过桥,黑子忽然站停,无声地安排一行人从左边走,再安排一行人从右边走。 他并非没脑子之人,看似大胆敢带着几十人来到村里偷东西。 而偷东西只在乎一个“密”字,他却反其道行之,肯定有倚仗的。 确实如此,不知怎的,他带来的人走起路来似乎都没声音,甚至连喘气声都很难听到。 一行人向左一行人向右,等到了岔路口又再分别分成两股。 随即趁着巡逻队没在的时候,悄悄溜入玉米地中。 是的,黑子的目标就是玉米地。 这群人中有来过高树村的,哪里会不晓得今年的玉米地在哪里。 所以看似顺利到丝滑的操作,其实黑子规划许久。 玉米已经还没长成,却已经能吃了。 他们无声地掰玉米,听从黑子的话,尽量少掰慢掰,也不能发出动静。 于是玉米地中,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若是在白天,还能看到玉米树晃动得厉害,明显不正常。 可现在是黑夜。 黑到如果没有火把,便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楚沁说话声一滞。 楚沁是个相当敏锐的人,有着超乎寻人的第六感。 动物般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不对劲,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便忽然停下脚步,举着火把到处看。 江冉:“咋啦?” 灼灼火光中,楚沁面色肃然,没有回答。 见楚沁如此,江冉心里担忧,不免生出点害怕的情绪来。 小唐也皱眉:“是有什么不妥吗?” 楚沁抿抿嘴,摇摇头,又仔细看一圈:“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看不出来,等会儿咱们去庄稼地里瞧瞧。” 强子撇撇嘴:“哪里要去庄稼地,咱们守好几个路口就行。” 楚沁蹙眉:“不行,得去瞧瞧。” 强子嘴里嘟囔几句有的没的,心想楚沁真是会折磨人。 但楚沁武力值高,平常又不爱跟她们说话聊天,从来都是表情淡淡,强子有些怕她,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楚沁又走一段路,她心扑通扑通跳,频频转头看向庄稼地。 小唐不解:“你是察觉到哪里不对了吗?” 楚沁点点头:“我听到点不寻常的动静,像是,像是……” 怎么说呢,楚沁发愁,像是有人在玉米地里穿行,玉米叶子划过衣服,而带出的声音,还杂乱无章。 她放心不下,咬咬牙,干脆低声道:“大家都把手里的火把点燃,就近去瞧瞧。”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带两个火把,巡逻时整个队就只点一个,烧完后也有得补充。 整整六个火把点燃,把附近照得大亮。 楚沁来到玉米地前,虽说依然看不清远方的情况,但多少还是能模模糊糊看到点近处东西的。 近处的玉米树在微微摇动,看着像是被微风吹过,实则不然。 楚沁我觉得这像是被摇动后复原的状态,因为她发现有几棵玉米树摇动的方向并不一致,所以并非是被风吹动的。 莫非是有人? 想到这可能,她心头一凛! 不可能是有人钻玉米地,因为村里有巡逻,稍微有点脑子的村里人都不可能会去钻。 那只能是有小偷! 楚沁不禁心里呐喊:为什么又有小偷! 薅羊毛也没这么薅的,来来去去的,这几个月都不晓得来几波人了。 因为不知道人数,楚沁也没贸然行动。她脸色不变,像是没看出来什么般,“呼”一声面上松口气,语气平常:“走吧,没事儿了。” 江冉和小唐他们信以为真,皆跟在楚沁背后往前走。 皆脚步轻快,不急不缓。 不远处,黑子蹲在玉米地中,他透过缝隙观察着这一动静,死死盯着楚沁的背影看,见她确实没再转头瞧,甚至还有心情侧身和旁边人说笑后才放心。 他眼神彻底挪开,继续掰玉米。 在这瞬间,楚沁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她大松一口气,后背和鬓边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刚刚或许还有疑虑,但这会儿是彻底肯定了!肯定玉米地里绝对有人! 楚沁咽咽口水,深呼吸,调整心绪,往秦江的方向走去。 她没把猜测和小唐他们说,她并不晓得小偷有几人,万一周边还有人呢? 她憋都要憋出一副表情平静又微微透着点不耐烦的模样,然后说:“去问问秦队长吧,问清楚今天巡逻要巡到啥时候,真烦人。” 强子使劲儿点头,认同她的话:“是,可烦人了,我下回再不来了。” 说完,打个哈欠。 哈欠会传染,旁边人都接连打哈欠。 小唐却诧异地看了楚沁一眼,他并不觉得楚沁是如此容易烦躁的人。 估计是有啥事,他心中猜测。 楚沁脚步渐渐急促,五六分钟后才找到正在巡逻的秦江。 秦江所在的旁边都是空地,楚沁就直接走过去,背着庄稼地的位置面色严肃轻声道:“秦叔,我怀疑村里进贼了,可能还不止一个。” 甚至贼或许还挺多的。 若是贼少,楚沁不可能会隐隐约约的听到动静声。 秦江脸色一变,楚沁当即使竟然冲他使眼色。 他也立刻反应过来,紧绷着脸轻声说:“在哪儿?” 楚沁:“在玉米地,人或许还挺多的。” 秦江脸上表情憋不住了,变化莫测。 他咬牙:“好家伙,能毫无动静的溜进来,肯定是从小路来的,大概率是东湖人。” 紧接着又道:“楚沁你去喊你小叔那队的人,他们在村口附近。小唐你去喊你叔那队的人,他们在猪圈边。” 完了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人,交代他们直接把玉米地周边几个口给拦着,吩咐完后又对楚沁说道:“你和强子学明去小路口守着……不,再带人一起去,你们六个去小路口守着。” 楚沁用力点头:“行。” 她这是接了个大任务,以防有人带着粮食偷偷溜走。 六人去往小路口,他们没有点火把,且控制好脚步声,还顺带绕了路。 他们这些村里人,对村里太熟了,完全不需要火把也能顺顺利利走到小路口。 楚沁等人过桥,月亮又从乌云里出来,这回月亮没有一丝乌云遮挡,忽然间亮堂极了! 就这么一瞬间,楚沁清晰地看到过了河后靠近河边的草地上有许多人走过的痕迹! 她骤然一惊。 随即,发现旁边还有。 脑袋“嗡”地一下,楚沁灵光大闪,急忙跑到路口去瞧。 这条小路虽然狭窄,但按理来说并行两个人并没有问题。 然而小路的两边草丛都有被践踏的痕迹,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多! 起码有十个以上! 不,或许有二十。 如果只是寥寥几个人,哪里就到了要走到草丛的份上? 不止是这一截路的草丛,而是这一段路的草丛皆是如此。 楚沁忍不住点火,仔细观察路上泥土痕迹。 忽然,她大惊失色。 “快!快速跟秦叔说这伙贼起码有五十人以上!” 强子瞪眼:“啥!” 楚沁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然拉住他:“等等,不要去,去喊韩队长,偷偷去把韩队长,把郑叔,把百川叔他们喊起来。” 这些人家都相隔不远,一个人去就行。关键是这几家壮劳力都多,喊了能顶事儿。 强子手足无措,很听楚沁的话,当即就跑到韩队长家去。 楚沁深呼吸几下,又让学明去喊黄家。 当然,黄家是没啥用的,关键是去找他们家接锣。 村里除了韩队长也就只有黄家才有锣了,楚沁记得黄豆子他太爷是红白喜事队敲锣的人,家里有这玩意儿。 楚沁担忧韩队长把锣放在打谷场边上的杂物房,必须得做两手准备。 学明应下,跑去黄家。 楚沁就牢牢守在路口,她不放心,甚至有把小白牵出来的冲动。 小白没有凶狠劲儿,但是有狗的灵敏,几十米在有人跑来都能感觉到。 只是楚沁又怕贼人太凶残,万一带了刀子捅了她家小白该咋办,楚沁也就作罢。 夜风轻吹,吹不走楚沁身上的燥热。 强子速度很快,他还算聪明,从小路到了韩队长家,敲门后迅速把事儿给说了。 “队长你快些来,再喊几人来,楚沁说起码有50以上的人呢!” “咋办呀咋办呀,都不晓得他们来多久了,楚沁这会儿在小路口守着,就她几人根本守不住啊。” 韩队长吓得腿都要软了,困意消失个一干二净,连裤子都来不及穿,连忙把两儿子拉起来跑出去。 与此同时,玉米地上已经传来了动静,是秦江他们开始行动了! 111 午夜捉贼 楚沁发威 秦江有点本事, 知道自己在明而小贼在暗,所以只让几人点燃火把,让他们若无其事地站在玉米地出口。 而自己呢, 则带着其他人, 摸黑悄悄进入玉米地中。 总归是在自己的地盘, 秦江等人对玉米地的熟悉程度远胜于小贼们。 果然有贼! 秦江进入玉米地后和贼面对面碰个正着, 他瞪眼一瞧:“是你, 黄皮脸!” 外号黄皮脸的人瞬间门慌了,转身忙不迭想跑路:“快跑快跑——” 他大喊道。 秦江哪里能让他跑走, 猛扑过去直接将他按压在地上,紧接着耳边就是窸窸窣窣的跑动声, 他心里一想:完了! 为啥? 这动静, 摆明了人很多。 秦江狠狠压着黄皮脸, 青筋爆起, 仰头大喊:“快来人啊,村里进贼了!村里玉米地有一大伙的贼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无比刺耳,附近的一圈人家都被吓醒。 “他爹, 你听到动静没?” “听到了,是贼!是有贼来了,完了完了赶紧起来。” “快快快, 锄头呢?算了把刀给我,他八辈祖宗的, 偷到咱们村里!这回就让他们有命偷没命享。” 听到动静后,不管老的少的全部起床,大家都还都有头脑,晓得家里留人,于是只有家中的壮劳力带着锄头柴刀等工具出门, 其余人就在家里守着。 此刻,学明也已经拿到了铁锣,哐哐哐敲得声音响彻天际,楚沁深深怀疑说不准隔壁静水庄都能听得到。 锣鼓一响,把还在睡梦中的人全部惊醒,就算是三岁小孩这会儿也醒了。 整个高树村的村民们都意识到一件事:村里进贼了! 于是在那伙贼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大批的村民从家中跑出来。 黑子目眦欲裂,眼睛都要充血了,暗骂:“我特娘的就晓得不能带黄皮脸,他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娘的,脑袋里装的不是浆糊就是屎,喊他娘的啥喊!” 他气得血液翻滚,闭闭眼,果断大喊:“跑——” 说完,不管别人如何,他自己就拎着大半麻袋的玉米往小路口跑去。 他知道有人堵路,但那又如何!农村里到处都是路,再不济就从山里绕过去,或者在山里待着,他就不信高树村的人还能一直守。 黑子连自个儿堂弟都不管了,自己跑得跟灵活的狗似的。 而不远处,楚沁牢牢盯着前方。 她瞳孔猛地一缩,有个人来了。 跑近,再跑近…… 到合适的距离时,楚沁像离弦的箭般从草丛边冲了出去,把他给按住。 接着什么话都不说,径直用膝盖顶着他的背部,再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往后一顶,他最大程度地仰着头,面色充血通红,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嚇嚇嚇”的声音, 被楚沁压住的二牛发誓,他在这一刻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自己的脖子脆弱得过分,似乎只要轻轻一划鲜血就会直飙。 楚沁气不过,挥舞着拳头揍他两拳,把他打得晕头转向的,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准备好的杂草往他嘴里塞,最后跟拖条死狗似的拖到草丛边绑起来,一套流程下来让二牛没有任何机会出声。 “狗东西,还敢偷我们的粮食,不把你打成猪头我就不姓楚!” 楚沁咬牙骂道,把绳子用力一拉,将这人绑得死死的。 刚绑好,听到两声鸟叫,楚沁又急急忙忙埋伏起来。 同样操作,她又抓了一个。 “尽量少暴露。”楚沁绑人的同时小声道。话音刚落,隐藏在道路两侧树下或者草丛中的人应了声好。 目前和她一起在路口堵人的有9人,一个放哨,剩下八人分别位于道路两侧,目的就是把粮食给抢下来。 至于人? “人能抓的就抓,抓不到就让他跑。”楚沁小声规划道,“最重要的是粮食,分清楚主次,没必要鱼死网破,尽可能不要受伤。” “行!” 旁边人又道。 没几秒,大约是前方到高潮了,楚沁听到闹哄哄的动静声,然后就是急切的鸟叫声。 楚沁:“……” 相当拟人化的鸟叫声不叫也罢。 楚沁紧紧盯着前方,忽然道:“拉绳子!” 下一秒,从道路右侧扔出条绳子来,左侧的人就把绳子的另外一头拽紧。 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楚沁喊:“4!” 于是第四个根绳被两边的人拉紧。 刹那间门,扛着麻袋的两人摔倒在地。 距离他们摔倒不过半秒时间门,楚沁再次喊:“3!” 第三条绳子也被拉紧了。 楚沁死死盯着,几乎是连着喊的:“2——1——” 四条绳子绊倒九人,楚沁心中大惊,却不敢表现出来,她拎起棍子,大喊:“拦住后面的人!” 于是其他七人蜂拥而出,而被绊倒的几人准备跑,楚沁却挥舞着棍子狠狠打断他们的两条腿。 “叫你们偷,叫你们偷!” 平常时候,楚沁一个人当然对付不了九个人。但现在九个人都摔倒在地,爬起来的几个都被她打回地上去了。 偶尔有脾气狂躁,想爬起来扒她的,楚沁直接掏出腰间门的刀,狠狠往他大腿上一扎,铁刀入肉的声音把其他人吓得心惊胆战。 楚沁神情镇定,飙出的血溅到她的脸上她甚至擦都没擦。 “想跑的打断腿,想跟我打架我就捅死你,大不了把你们都捅死了扔到山上去,我猜你们来也都是偷偷来的,死了谁又晓得呢。” 楚沁嘴里的话冷丝丝,听到他们的耳朵里只觉得话跟冷风似的,有着沁入骨子的寒冷。 她这个话说的不合理,但在这种疼痛加恐惧之下,躺在地上的人反正都信了。 不信的楚沁就再捅一刀,她整整捅了五个人,血哗哗流一地,剩下几人呆若木鸡,动都不敢动,于是楚沁很轻易地用根长绳子直接把他们几人全绑一块,堆在路中央充做堵路石。 “啪啪!” 楚沁嫌弃地拍拍手,将手上的血在旁边树干之上抹干,再度挥舞着木棍给那些和学明等人对打的贼几棍子。 也不管会不会敲到头了,反正楚沁就一路猛敲,“哐哐哐”的,甚至有两小贼没本事,还被敲晕过去。 楚沁哼道:“奇了怪了,你们人确实是多,但半个顶用的都没有,是谁坑你们来的。” 黄皮脸的弟弟黄二孬挺着脖子道:“我呸,你个女人又能晓得什么?捅我啊,有种捅我,我黑子哥毙了你。” “哎——” 他旁边的人想拦却拦不住,想伸手堵住他的嘴,手又被楚沁敲得跟根软面条似的垂在腰侧动都动不了。 “二孬啊,你个蠢货!” 黄家真是一家子的蠢货! 所有被抓的东湖人的心声在此刻达到了统一,只恨自己先前怎么想不开,把黄家两兄弟都给带来。 楚沁都笑了,她很少看到蠢得如此直白的人了,惹得她还认真观察一番,以为这位二孬是在给她下套呢,没成想这位二孬是真这么觉得的。 “你黑子哥?”她问。 二孬依旧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言,他甚至破口大骂:“记住你了,你给我小心点!再不放过我们,我黑子哥真的会毙了你。” 楚沁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我呸!你黑子哥,难道还能是公安不成,想毙我就毙啊。” “二孬你给我闭嘴!” 又是一声闷棍声,楚沁转头怒道:“你才给我闭嘴。” 楚沁说打就打说捅就捅的作风实在让人害怕,她说闭嘴,其他人真就不敢再张嘴。 二孬凶巴巴地看着其他人,骂骂咧咧道:“你们都是死人是不是,她都不尊重咱们黑子哥了,你们竟然也不反驳不说话,我呸,你得黑子哥还想着你们,带你们来高树村。一群没良心的,你们等着吧,我肯定要跟黑子哥讲。” 旁边人:“……” 楚沁双手抱胸,老神在在听着。 二孬又转回头,看着楚沁,表情那叫一个切齿拊心,眼神那叫一个深恶痛绝。 “你等着吧,我黑子哥马上就要来了,他不是公安,但跟我们东湖的公安也没啥两样。”二孬放狠话。 楚沁白眼一翻,摆出不屑的模样:“切,你放屁。公安有枪,你黑子哥有吗!” “有——” “二孬!” 楚沁心中大惊。 我靠,你特么当个贼竟然还带枪,不讲武德啊。 她本就是听出黄二孬话中的些许不寻常,随意一诈,没曾想还真的诈出大鱼来。 只是有枪,那便危险许多了。 楚沁身上不禁再冒冷汗,往前方看,所以那位黑子在哪儿呢? 村中。 村里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几乎村子一半的人都出动了,在几百人的围剿压制下,剩余的玉米贼被抓得差不多。 除开楚沁这里抓到的和慌不择路跑到其他人家里的,只留下小猫四五只还没抓住,其中就有黄二孬口中有枪的黑子哥。 夜半时分。 打谷场上 “带队的是东湖的黑子。”秦江说道。他很有手段,没两下子就打探出来。 韩定国现在整个人还有点懵呢,揉揉眉心说道:“这人我认识,胆大包天,经常踩着线行事。很有一批朋友,又很有一些仇人,听说曾经还差点被抓去劳改过,后来是……有人顶上去,他才被放回来。” 也就是说他干过一些事,按理来说都应该被抓进去的,但是有人帮忙顶罪。 进一步挖掘出这人的性格,应该是胆大心细之人。真要是被他跑了,往后大概率是拿他没办法了。 毕竟上一回他证据确凿都要被抓了,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这回指定更悬。 “狗东西!” 秦江没忍住爆粗口。 他咬咬牙道:“不行,得把他抓住,罪魁祸首要是不抓,我食不下咽!” 韩队长无奈:“抓当然是想抓,可关键是现在人在哪儿呢?” 是啊,黑子现在人在哪儿呢? 在楚沁家。 准确来说,是在楚沁家的山丘上。 他左躲右藏,竟然还真就避开人扛着玉米来到小路口附近。 但他更聪明些,知道小路口肯定有人蹲守,便暂时先躲在旁边,准备寻个机会跑走。 但当他想跑之时,却听到怪异的鸟叫声,一听就是人叫出来的。 “嘿,还挺谨慎。” 黑子心思急转,准备走第二条路,那就是从山里绕过去。 但这高树村四面都有山,具体从哪里绕走呢? 从小路旁边?这样近。不过若有聪明人,怕是会猜测出来他是从山里跑走的,到时候第一个锁定的就是小路口边的山。 那就再返回去,从其他地方绕?也行,只是返回得越远,要走的山路就越多。 再者说,黑子总想去看看那个坐落在山丘之上的人家。 旁人猜测得再准不过了,他确实胆子大,这种时候了还依旧敢想着最后捞一笔。 说干就干,没有走桥,黑暗中,黑子偷偷淌水过河。 趁着月亮又跑到乌云中时,黑子一路猛跑,跑到山丘脚下弯腰躲在草丛后。 因为天太暗,他也看不清路口的动静,只隐隐听到有人痛呼出声。 更不晓得,他想偷的那家的主人,正在路口一手执棍一手拿刀,又是打又是捅的,好似一个血罗刹呢。 黑子偷偷爬到山丘上,放轻脚步,不敢大意。 门是厚重的门,锁是他没见过的锁,撬不进去。 而围墙呢,比他还高,高出一个头多,外头又种满高大的铁篱笆,铁篱笆比围墙还高好些,想跳起来看里头的情况都看不到,更别说靠近了。 前面进不去,黑子立刻就判断出来。 那么就从旁边。 往正对大门的右边方向走,没走几步就到山丘边缘处,似乎得下到山丘侧面去,再从侧面往里爬,才有进入这座房子的机会。 那么左边呢? 黑子往左边走,左边是一侧草木繁盛的空地,在这里他不怕自己会被发现。 “就这里了。”黑子轻声说。 他穿过草丛和灌木林,走得艰难,却越家觉得这个家里头有好东西。 两分钟后,他看见一排尚未成气候的铁篱笆。 黑子得意,心想:这家也是倒霉,种的铁篱笆没长成,看来是种晚了啊。 粮食和东西活该等他来拿! 黑子也是谨慎的人,摸了摸手上的刀,再看看腰上的枪。 一步,两步,三步…… 铁篱笆是吧,他直接推开一株还没长成的铁篱笆树,从两棵树的缝隙里穿过去。 在看见不远处猪圈以及后院的那刻,他笑了。 随即,看看周围,大步往前走去。 下一秒: “啊——” 声音响彻屋子上方。 霎时间门,小白从屋里窜出来,在前院“汪汪汪汪”叫个不停。 而不远处山脚下,正在收拾这些贼,把贼挨个绑起来,准备把他们拉到打谷场上去的楚沁听到声音后忽然愣住。 “是我家!” 她瞪大眼睛,把手里的绳往胜利手里一塞,飞快跑回家。 小白嗓子都要叫哑了,奈何楚沁怕它跑出家去,把同样后院的院里两侧路都给用木板挡住,它只能在前院无力怒吼。 楚沁快得跟猴似的,开锁,跑屋里拿火把,点燃火把后去后院。 那一声惨叫,肯定是从后院陷阱里传出来的。 楚沁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带着小白来到后院,小白依靠优秀的鼻子,径直跑到有猪圈那侧的陷阱去。 看来贼是从空地来的了,那么他肯定没看到她家的地瓜地和菜园。 “汪汪汪!” 小白跑到一个陷阱边,狂吠不止。 楚沁跟过去,明亮的火把一照,她张大嘴巴大惊失色,吓得拽紧小白往后退两步。 靠靠靠靠靠! 妈耶,是有黑子的枪! 不,是有枪的黑子啊。 112 收获钱票 恐怖如斯 小脸煞白的楚沁紧张极了, 此情此景就好似两小孩拿着小木枝打架,其中一位却忽然从兜里掏出锋利的铁刀,吓得另一方一愣一愣, 又怕又不解。 “嘿, 上面的, 拉我上去我给你钱。” 黑子在洞里喊。 他悄悄把枪收到一边,陷入两难之地。 若是在其他时候其他地方, 他大概率会把枪对准这人一颗子弹解决她。 但现在是在洞里, 她的大腿和屁股都被竹尖给刺到了, 要命的是不好说之处还被刺穿,他现在没痛呼出声已经算是能忍的了。 跟别论从洞里爬上去! 就算开枪,也讨不着好, 难不成其他人就听不到枪声? 所以还得靠地上这位, 黑子哪里会猜不到这人极有可能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呢。 楚沁心里“呸”了声,眼珠子一转:“你可拉倒吧,你是来偷我们村粮食的,你当我不知道吗, 全村都在抓你, 今天可是我巡逻,要不是你我这会儿都躺屋里睡觉了!” 黑子一听,捂着屁股跪在地上,虽然疼得冷汗淋漓, 但还是根据她的话分析出这姑娘大概率是没啥心眼的。 疼痛使得他忘了自己为何会掉坑里,这位能挖坑能种铁篱笆的人能没心眼吗? 一时之间当了蠢货的他完全想不到这些, 只想着能把这事压下来就压下来。 因为脚枪屁股伤□□也被伤,黑子疼得站站不得,坐也做不得, 趴呢,又无处可趴,还担心有人来,看到他旁边的枪。 偷东西和带枪聚众偷东西,这可是两回事儿啊。 黑子大汗淋漓,忙道:“我偷都偷了,现在也没法安回去了是不是。我偷的是村里粮,我给你钱是单单给你钱,你帮帮我,我现在身上就有钱,我给你,我给你……” 楚沁凑上去飞快看他一眼,又退回来,表情冷淡语气却好似压抑着兴奋:“全给我!我不仅要钱我还要票,你别说你没有,你带钱肯定是会带票的。” 黑子一哽。 确实,他怕他爹偷拿他的钱,他钱都是藏在一处难拿的地方的。 因为难拿,他每回拿时就会多拿些,现在兜里就有二十多元外加好几张票呢。 这姑娘,竟然如此贪婪。 见黑子不说话,楚沁便把村里张老大的做派学个彻底,只幽幽道:“你不给我也行,我去喊人吧,随便你。你自己掂量掂量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说着,就要离开。 黑子都快吓死了。 他刚刚把枪放边上,只觉得这小姑娘家家肯定没见过枪,又是随便看一眼,都不超过一秒钟,加上她又不晓得自己带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带枪,便也没在意。 但村里那些大队长之类的人肯定见过,自己要是被他们看到,可就惨了。 楚沁冷哼一声,对能不能拿到钱实在无所谓,就在黑子左右摇摆之时已经有人来了。 “楚沁!” “我在这儿!”楚沁跑过去,“我家陷阱里进了一个人,是不是就是那蠢二孬说的黑子。” 陷阱里的黑子只觉得如遭雷劈! 我去,二孬卖了他? 不可能!二孬和黄皮脸两兄弟蠢是蠢,但对他极为崇拜甚至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啊。 黑子急得赤头白脸的:“楚沁,你快过来,我给你……” 楚沁急忙转头,打断他的话:“我呸!你算什么玩意儿,我刚刚是拖着你呢。你偷我粮还想七想八,真是不要脸的。” 黑子气得身下的血直流,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往后坐,却不想屁股再次扎到竹尖尖。 “啊——” 他梅开二度,伤上加伤,再次喊一声,声音泣血,比上回更悲烈。 韩胜利上来了,连带着韩队长也上来了。 楚沁偷偷到韩队长耳边,说:“队长,这人好像叫黑子,我刚刚不小心瞥见他身边有枪,怕他狗急跳墙我就我没敢惊动他,就一直用话拖着他,等到你们来。” 韩队长惊诧万分,吓得脸色都变白了,点点头道:“应该的,你做得很好。” 因为有枪,韩队长不敢马虎,赶忙回家也取了枪。 于是等黑子抖着腿从竹尖上站起来时,他一个抬头,发现洞口上方有根东西对准他。 是什么? 火把慢慢靠近,是枪。 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村里人这是晓得他有带枪啊。 “放弃抵抗,还能少受点罪。”韩队长有枪在手,半点不带怕的,冷冰冰说道。 黑子还能怎么办,心里带着火,死死咬着牙,把嘴唇都要咬出血了,在众人的凝视中,慢慢把两条手臂举起来。 韩队长等待片刻,等他手酸后,才给个眼神给旁边的胜利和小唐,示意两人把他拉出陷阱。 至于会不会手脱臼,完全无所谓。 黑子出来了,他的枪自然也得拿出来。楚沁手里拿着绳子,在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枪上时,她不等别人吩咐把给这位下身痛得趴在地上的人死死捆绑。 小唐和胜利见此,也来帮她。 楚沁绑他时,似乎是摸到什么,挑挑眉,手轻轻一动。 掀开,扣子解开,再用手指夹出来,随即藏到袖口中。 她因为要巡逻,穿的是宽松的长袖。 摸到熟悉的触感,楚沁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她若是想当扒手,那绝对是最厉害的扒手。 — 凌晨四点,整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这些人通通绑到打谷场上,在村里人齐心协力的参与之下,一个没落下,66人全部都揪了出来。 韩队长就大马金刀地坐在打谷场前,打谷场周围一圈都点燃了火把,旁边也站着许许多多愤怒万分,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的村民们。 可不就是想生吞活剥吗? “看看那些玉米……你们也是庄稼人啊,咋舍得糟蹋啊,它们明明还能长的!” 张老太太哭倒在地上,拍着地号哭不已,惹得楚沁没忍住多看她两眼。 这老太太,可算是哭回好事儿说回正确的话了。 她开头,其他人也纷纷谴责。 “不要脸,亮东啊,我当初还去吃过你的满月酒呢,你竟然敢做出这事儿。” “不行,不能放他们走,必须报警,不管东湖那边咋说都得报警!” “秦华婶子,你和长成叔干脆就不要给他们包扎了,要我说楚沁捅得好,唯一不好处就是怎么不捅到他们心窝上,捅死他们几个!” 贼伙众人:“……” 没必要啊,他们血再流下去,就快成人干了。 “这回咱们损失大,得让他们赔钱,他们没钱,就去找东湖的书记。” “打头的是黑子吧,嚯,还有枪呢,你这是不仅要我们村的粮食,还准备要我们村里人的命吗。” 二孬梗着脖子:“没有!我黑子哥是带枪壮胆的。” 韩队长听到这儿,终于掀起眼皮看说话的人两眼了。 而黑子却趴在地上压根无法起来,他听到二孬这话后人都要炸了。 他本计划着等公安来时就推托这枪不是他的,反正高树村的人也不能算完全的证人,他就死不承认,也有那么一丁点可能逃出生天。 可被二孬这般一说…… 黑子气得要吐血,拍打着地面,崩溃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就错在不能带黄皮脸黄二孬啊。 要不是黄皮脸,他们这些人怎么着也能跑出一部分。 要不是黄二孬,他李黑子再怎么样也走不到这一步。 刚刚他都听边上人推卸责任时说了,是黄二孬把他给点出来,还把他带枪的事给说出来的! 什么愁什么怨啊,他李黑子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黄家兄弟几条命啊。 楚沁这会儿困的要死,也不想看这出闹剧了,和正看得一边心疼,一边津津有味的楚婶儿打声招呼,就独自往家里走去。 离开时还听到村里人在怒骂,在哭吼,在摸着那些被追回来的玉米。 回到家,把陷阱给重新安好。 今日她的陷阱可是大显威风,把村里人吓一大跳。 连李黑子这种壮硕之人都能摔进去,且摔成这样还爬不出来,那他们呢? 真可怕,往后楚沁是不能再靠近了。 陷阱安好后就烧水洗澡,这一通忙活下来楚沁浑身都是汗。 洗完澡,把衣服洗了晾干,天际处已露出鱼肚白。 楚沁琢磨着自己今日依旧不要去上工,于是便回到屋里,把帘子拉上,躺床上睡觉。 当然,睡觉前要看看钱。 不止有钱,还有票呢? 那么有多少? 楚沁清点一番,眼睛骤亮:“22元钱,还有三张工业票两张粮票两张肉票和两张布票!” 真好啊,钱倒是无所谓,票才是她心心念念的。 特别是工业票和布票,楚沁瞬间就规划好该怎么用了。 “好大一笔财啊。” 心满意足的楚沁美滋滋地把钱票都放到床上的暗格中,然后被子一拉倒头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早晨八点半,醒来,心情颇好的她用野菜包了些饺子吃。 有野菜在,自然是要吃清淡味儿的饺子,边吃就边听到外头的动静,楚沁猜测:是东湖来赎人了吧? 确实如此。 楚沁匆匆塞几个饺子到嘴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喝口凉白开冲淡一下嘴巴里的饺子味儿,以免被人家闻出来,然后跑到打谷场去。 打谷场。 此刻的打谷场乱成一团,部分人已经去田地里干活了,还有部分人就呆在打谷场上,和正在赎人的东湖公社的大队领导们斗智斗勇。 “不成,说啥都不成。必须报警,没得商量的。” “对啊,这么多人,这是摆明了要偷个痛快啊。还把我们玉米嚯嚯了几亩地,怎么可能饶过他们!” “东湖真是不要脸,还好队长在他们来之前就让胜利他们去公社报警了,公社书记说不准都会来呢。” 东湖大队长见高树村村民们都愤怒不已,干脆就来到韩队长边上,甚至面上都带点祈求的神情来,说道:“老哥,这般多的人……要不就稍微先放些吧,特别是那些伤到的,太阳马上要热了,他们受不了啊。” 韩队长赶紧说道:“我们村也不是故意折磨他们,每隔两小时会给喂水的。至于放,这不行啊,你放这个,那个又该咋办?” “可人实在太多了。” 东湖大队长想来个法不责众。 韩队长叹一声气,拍拍他的手,站起身让他跟自己去仓库中。 开锁,推门进仓库。 “老弟啊,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事太大了。你晓不晓得,你们大队有能人啊。” 说着,韩队长指了指放置在桌上的枪,转头眼神灼灼道:“这把枪,可是他们带来的。你说说,我们村怕不怕?这些人,该不该抓?” 东湖大队长大惊,惊得往后退两步:“这这这,这真的吗?” 韩队长轻哼一声:“这般大的事儿难不成我还能骗你,枪是一个叫黑子的带的,他还想去偷我们队里的一户人家,结果不小心摔在人家做的陷阱了。也还好他是摔了,否则此时此刻我们村挂白帐吃酒席也是有可能的。” “是黑子啊,那就不奇怪了。” 东湖大队长喃喃道,黑子他爹是个会制作土枪的狠人,他有枪不奇怪。 想到这对父子俩,他叹声气。 今天来时他就去问黑子爹要不要来,黑子爹听闻此事后却哈哈大笑,直言:“孽子被抓去才好呢,我权当没这儿子。” 他个外人还能说啥? 这对父子处成仇人,他啥也说不了。 因为有枪参与,很多事就必须得上报才行了。 九点时,韩胜利带着公安到达高树村。 韩队长接待了这些公安,并且把经过都给说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秦书记,秦书记这段时间被粮食都快逼疯魔了,她看到那堆没长成却被强行掰下的玉米,简直痛彻心扉,恨不得让公安把这些人都给抓走。 然而抓是不可能全抓的。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楚沁心中估计一番,觉得能抓走10个都算不错的了。 其实她昨儿就猜到了,所以半点没留情,棍子该敲的敲,刀子该捅的捅,总之必须要让他们吃个苦才行。 最终,公安只抓走10人,据说是一开始组局的10人,其中包括李黑子。 李黑子更是重犯中的重犯,单单是他私造枪支,还用枪支纠集几十人偷盗之事就够他在农场里带上十来年的了。 最近因为有点乱,还严打呢,说不准判个20年都有可能。 人抓走,剩下的也别想轻易带走。 干啥? 给赔偿啊。 没粮没肉还没钱的,怎么赔偿,自然是用往后的粮往后的肉来赔偿。 韩队长道:“做个约定,明年,不,后年吧,等后年时,你们大队的鱼得赔给我们些,具体斤数得我把玉米称了再说。” 东湖大队长一口应下。 丢人啊,太丢人了,他现在只想把这伙自家的贼全部带走。 至于鱼……当然是要这些人家出啊,难不成还能让其他人家吃亏? 剩余的几十人终于走了。 就算伤的太重走不动的,都被人用担架扛着走了。 村里终于清净下来,有些老人自发的去把路上的血迹给清理干净,还有些人则是去玉米地里把玉米树重新检查一通。 至于那些玉米,也没拉去食堂,而是被分给众人,楚沁只分得两包玉米。 张婶儿嘀咕:“还好楚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否则我真是气不过。” 从凌晨懵逼至今的张飞燕握着手上的两包玉米终于回神。 站定,转头看着楚沁离去的背影,不禁抖了抖。 楚沁此人,恐怖如斯。 她提刀嚓嚓嚓狂捅一通,现在村里保准再没任何人敢惹她。 是任何人。 113 制作粮仓 楚沁威名 日往月来, 流光易逝,一晃眼就到天高气爽的时节。 不过天气是秋日,月份却已来到初冬。 被盗取好几亩地的玉米早已收获入库, 前些时候已经分发给村民们。 地瓜更是全部挖了起来, 当然,八九月份种植的那波地瓜还在生长。 不过楚沁对这茬的地瓜并不看好, 因为那场□□雨强冰雹, 以及几日的绵绵细雨过后, 就没再下过雨,惹得土地重新干旱。 若非有先前的那场雨水补充,他们高树村的生活用水怕是都成问题。 玉米的收成较之以往下降四五层,这还不包括被嚯嚯的那几亩地,可以说得上是直接腰斩,惹得众人心中惶惶。 更让人害怕的是地瓜收成也不好,本以为地瓜和玉米是耐旱作物, 相对来说应该不错,谁知一个比一个差。 韩队长曾预估过,说:“今年的地瓜大概只有400来斤, 比去年要下降差不多三分之一。” 然而,将开挖地瓜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村民心中都咯噔一下。 都种过好几年的地瓜了,哪里会看不出来呢,400来斤的亩产怕是悬。 楚沁挖半天就明白了, 地瓜的亩产量或许只有350斤出头,随即整个人愣住。 这可是他们挑了无数担水,撒了肥料,还做足基肥的地瓜啊, 竟然才这些? 就这些! 楚沁深呼吸,勉强没吐血。 好在今年地瓜有套种,最起码在地瓜地上他们还收获了不少黄豆,多少能回口血。 村里为此难过许久,不少原本还心软愿意借粮出去,或者贪心把粮食高价卖出的人,在玉米和地瓜的收成上来后,都纷纷化身只进不出的守财奴。 想借粮?门都没有。倒是赶紧把先前借的粮食还回来才是真的。 楚沁家倒是清净非常,因为完全没人敢再来打扰她,甚至不敢靠近她家。 她家陷阱把黑子扎得……据说黑子是先去趟县城医院,趴在病床上半个来月后才被送到农场去。 这消息都传遍附近公社了,都在传楚沁家五步一个捕兽夹十步一个装了竹尖的大坑,少有人能从她家旁边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有人不信,半月前又来一伙贼,结果依旧倒在陷阱里。 让楚沁遗憾的是这伙贼身上没有钱票给她偷,穷得叮当响,连衣服裤子都破得稀巴烂。 至于这贼,没被公安带走,而是被他们村的大队长给带回去。 楚沁算是明白了,农村里发生的事很少会去喊公安来解决的,除非和黑子那般胆大包天带枪聚众的。 如楚沁从前第一回抓贼时那般扭头送公安的操作,都是农村里近十年来的头回。 一般人,都是把事情止步于两个村庄,让村庄里领导去交涉,该训斥的训斥,该赔偿的赔偿,总之事结束后就不许再报警了。 楚沁当时傻愣愣以为大家是被她武力值所吓到,实际上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被她动不动就报警的操作给震慑到。 她本来好转点的“名声”,在这两回的陷阱时间中又烟消云散了。 不过没关系,她巴不得这般呢。 楚沁现在完全算是大户人家,地窖里的三个粮仓在今年粮食分发下来时就不够用了,她琢磨着要不要新打个粮仓出来。 不过把地窖丈量一遍,她惊觉原来是自己的地窖不够用! 那咋办? 制作出更大的粮仓来,代替地窖中的那两个普通粮仓。 系统出品的粮仓自然不能动,能延长粮食保质期,里头装的可是她的保命粮食。 楚沁已经砍好了木头,就等着啥时候有空啥时候做。 不仅如此,她还计划打两木架子,防止在地窖的两侧,用来摆放陶罐等等东西。 既然面积不够用,就往高度上琢磨嘛,楚沁决心好好规划规划她的地窖。 除地窖外,家里的物资还有少部分在卧室厨房里。 十月中旬的时候楚沁花两日的时间磨了一缸的米,够她吃到明年年初的了。 谷壳不能扔,得留着喂鸡。 说到鸡,这几个月来那些毛绒绒的小鸡长大许多,早就被她放到后山丘的篱笆中去了。 竹篱笆圈了大约四百来平方的地,并不算大,但完全足够养殖15只鸡。 最先是18只,养殖初期死了两只,九月份那会儿又死了一只,幸亏死的都是公鸡,否则楚沁得心疼得滴血呢。 为了这些鸡能早点下蛋,楚沁还把当初磨的蟹粉从旮旯角中找出来,日日喂给它们吃。 加之它们自己会寻找野草草籽和蚯蚓等食物,所以倒也没费她多少粮食,楚沁倒是得操心到时候的鸡蛋该攒几天拉去给杨小舅卖。 毕竟这些鸡一天至少10个蛋,攒五天就是50个,她空间又满了,家里不好放啊。 哎! 说到底还是空间背包数量不够,楚沁心心念念的要是能再抽一个背包出来呢。 莫非是要等到明年? 楚沁摇了摇头,暂且不去想这个,每想一回心情都要差上几分。 除了粮食,家里陆陆续续也收获许多的菜干。 野菜只有下雨的那阵子多,因着楚沁那阵子被安排烘干稻谷不需要去上工的原因,楚沁时常能够上山,在野菜变老之前采摘到足够多的新鲜野菜与菌菇。 直至目前为止,楚沁共收获各种各样的野菜干16斤,各色菌菇干6斤,其中竹荪是最得她心意的,总共有一斤。 一斤的竹荪可不算少,楚沁攒了许久才攒到这些,少说能配着猪骨头炖十回的猪骨汤。 这些还不是最让楚沁得意的,她最得意的是自己还挖到不少的山药和葛根。 葛根做成葛根粉,装满整整一个陶罐,大概得有四斤重。 山药同样是磨成粉,但楚沁得到的山药粉远比葛根粉多,有十斤。 山药是楚沁在那片菌菇繁多的清泉峰树林里发现的,挖山药实在是需要时间,空间还不起作用,并且在挖的时候还要聚精会神,楚沁担心危险就没轻易开挖。 思来想去后,楚沁决定把这些山药告知楚婶儿。 楚婶儿刚开始确实吓一大跳,连拍楚沁好几下:“我就说你家里野菜野菇怎么这么多,原来是你总往山里跑,还是往深山的深山跑!” 她就纳闷了,楚沁不缺吃不缺穿,怎么就那么热衷去山里。 这是个不解之谜,楚婶儿常想常纳闷,每次觉得楚沁要粮不要命到极限时,她马上又会突破极限。 原先去清泉峰内圈,现在是内圈的内圈,真真吓死人。 “那您去不去嘛!”楚沁道,“那里真的好多山药,我一个人压根挖不完。” 去! 怎么不去,再不去就得吃土了。 楚婶儿也是个敢于冒险的人,楚沁是个老油条,根据她自己所说,她在那片深山林子里都七进七出了也没出啥事儿,可见自己还是能冒一回险的。 于是当天中午,楚沁就带着楚婶儿和楚小叔一同出现在清泉峰的那片林子中。 楚小叔也是才晓得,自家侄女不晓得什么时候发现了一条半小时直通清泉峰的小道。 这小道可不得了,能直接从她家旁边的山脚上去,还能避开人多的地方,隐蔽得不行。 到了山中,一个人放哨,两个人挖,三人就这般轮流来。 别说,放哨是有用的。 楚沁坐在树上放哨时,就好似看到远处丛林里有动静,是灌木在摇晃。 认真盯,几秒后竟然看见三头野猪,还是两大一小的野猪。 我去!这可危险了。 楚沁赶紧喊楚婶儿和楚小叔躲到树上来,还好这三头野猪往他们这方向走一段路后又拐走,直至半小时后,再听不到也看不到野猪的动静后他们三人才敢慢慢爬下树。 楚小叔总算晓得楚沁怎么在这危险重重的深山里七进七出了,就她那灵活劲儿,怕是十进十出都没问题! 楚沁都把他们喊到树上来了,他们都还没发现野猪的身影呢。 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楚小叔有时都觉得奇怪,楚沁啥时候练就的这一身本事呢? 三人挖山药前后挖了两回,终于把这一片的山药都给挖完。 楚沁竟然还是挖得最少的那个,盖因她有点强迫症在身上,挖时总是会多把注意力放在山药的皮上,生怕把皮给挖破了。 楚婶儿手脚伶俐,挖的最多,她做出的山药粉有12斤,楚小叔倒是和楚沁差不了多少。 两人本还想分些给楚沁的,楚沁忆起自家地窖的那些粮食又哪里还能要,她现在不缺粮了,自然就大方许多。 其实比起山药粉,她把心思放在了那天看到的野猪身上。 谁知几天后,等村里的活都告一段落后,楚小叔和楚婶儿一起竟然找上门来。 这可真是奇事。 说啥? “楚沁,去不去山里挖陷阱,就在咱们看到野猪的那片林子里挖陷阱?” 楚小叔问。 楚沁:“……” 陷阱她早就挖了,指的不是林子外围的陷阱,而是那片林子里的陷阱,是她第二回摘菌菇那阵子挖的。 当时楚沁在石耳的崖壁旁看见新鲜的野猪粪便,过两天又顺着野猪粪便和野猪留下的痕迹慢慢寻找,最终把野猪窝位置定在林子里,当即就在林子中野猪留下痕迹的地方挖了两个大陷阱。 但不知是运气问题,还是那片林子里的野猪太过狡猾,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陷阱里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楚沁还能咋说?只点点头,道:“行啊,不过大概要过阵子才能去,我最近得大扫除呢。” 楚婶儿两人点点头,啥时候去倒是无所谓,只要在雪天前去便行。 他们家也得大扫除,楚小叔还时不时得带着人去机械厂打零工。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现在,此刻已是十一月中旬。 本是计划好十月底去去的,结果机械厂那边要加快进度,楚小叔忙得不行,哪里还有时间去山里呢。 这日,天气舒适。 天空碧蓝色,云朵洁白清晰可见。气温大约在十五度左右,微风轻轻吹拂,吹得人心里发酥,今年难得有这般舒服的时候。 楚沁把晒好的木头从杂物房里扛出来,放置在院子中。 她又拿出榔头铁钉和锯子,开始制作一个更大的粮仓。 “等等……” 正锯断木头的楚沁忽然停住动作,思考片刻:“现在做完,该怎么搬进地窖去?” 搬不进去啊! 地窖口太狭窄了,楚沁哪里能把这么大的粮仓给搬进去。 楚沁无奈,拍拍额头,自己竟然忘了。于是干脆把地窖给空出来,在地窖里制作粮仓。 至于两个普通粮仓里的粮食,暂时被楚沁收到空间里去了,再把粮仓给拆卸了扔到地窖外头去。这样一来,地窖才足够空旷,足够让楚沁制作大粮仓。 这般捣腾一通,楚沁终于开做。 地窖门打开,加上手电筒,地窖里足够亮堂。 她先量尺寸,再用木炭画好要要锯断的部位,楚沁不着急,正所谓慢工出细活,这一锯就是一上午。 粮仓做成圆形,底部自然也是要用木板拼接成圆形。 为啥不做方的? 自然是大家都是做圆的,跟着来嘛,总归没错。 不过如今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楚沁具体原理也知道,因为圆形的粮仓受力均匀,不像方的那般易开裂。 再者,圆形粮仓存放的粮食要更多些,既然如此,那就多费点功夫做圆的吧。 “叮叮叮——” 开始到组装环节了,楚沁把底部的木板先给拼接好,然后再钉侧面的。 中途去吃个午饭,吃完回来继续。 直到下午两点钟,楚沁才把这个必须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得着顶部的粮仓给做好了。 至于怎么舀粮食,楚沁也有办法。 她在粮仓侧面开了个小门,往后要粮食时就打开小门,粮食便能从这里流出来。 做完后楚沁左看右看,满意非常。 眼瞅天色还早,她干脆把木架子也给打了,木架子打得又宽又高又厚实,非常适合用来放陶罐等东西。 楚沁把沿着墙角摆放了一排的陶罐都给放到木架上,瞬间这个木架就充实起来,看着还有点质朴的感觉,像是个博古架。 一个木架放陶罐,另一个放装着各种东西的麻袋。 比方说野菜干,绿豆,辣椒干等等,以及各种各样的种子,同样摆得满满当当。 地窖终于收拾好,这次算是定型了,楚沁最后把木柴放空间里,让空间把这些木柴过滤一遍,再把地上灰尘清理了,木柴重新摆放出来才离开。 再次踏上地面时,天空已经有暗下来的痕迹。 金乌西坠,晚霞满天。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市区火车站有列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边。 这列火车从北方而来,历经三天三夜才到达这里。 站台的工作人员立刻吹响哨子,等待上车的人依次排好队伍。 “先下后上,别拥挤,当心脚下!” 工作人员不停重复喊道。 列车门打开,车厢上这站下车的人如从桶里放生的鱼般,快速往外走。 大多数人的行李都多,扛着两个包不算少,三个包不多不少,四个包就有点困难了。 引人注目的是一位扛着整整五个大包的年轻男人,他穿着军绿色的衣裳,带着帽子,明显出自部队。 但他行李带得如此之多,很难不让人怀疑此人是退伍回来的。 也确实如此。 纪竟遥出车厢,站在站台上寻找片刻,忽然一笑,拎着东西往前方走去。 “你真的来了,最近可还好?” 他笑着问,眼前这位是他去年就退伍的战友,和他相同,同样是转业到原籍工作。 114 转业回乡 三人合作 傍晚的车站有点昏暗, 电灯尚未亮起,一些扒手最会选择在这时候动手。 来接纪竟遥的人名唤谢连,和他一般, 同样是新明县的人, 只是转业转到市区的派出所工作,目前已经把老婆孩子接来了,想起决定定居在市里。 两人关系好, 纪竟遥要回来前就写信告知了他, 他此刻是准备接纪竟遥去市里招待所先呆一晚, 明儿再回新明县。 谢连接过他手上的两包行李,两人边走边说话。 谢连道:“你离家这么久,又没有回来探亲过,我不来接你,你怕是都不晓得咱们这里的路该咋走了。” 纪竟遥笑道:“那倒不至于。” 谢连又说:“我最近不错,反正最近所里的事儿也不算多。只是也说不准,年底倒是会多点,再过一个月, 大约三天两头就得加班。” 说着, 他转头看看这位许久没见的兄弟, 纳闷问:“倒是你,你咋会被转去机械厂,不是说好是省里的纺织厂吗?” 他这般惊奇, 不是因为纪竟遥转业后的工作不好,而是因为太好。 纺织厂哪里能和机械厂比呢。即使纺织厂在省里, 而机械厂在他老家的山里。 他们这种没啥背景的,突然通知说转业去机械厂当副厂长,第一反应肯定是懵逼非常。 纪竟遥抿抿嘴, 将手上的东西提提:“里头发生点事儿,不能说的。” 谢连懂了,那就是保密。 他在部队待过,自然不会多问,但是心里大致也能猜测出一两分来。 纪竟遥在部队里就是遥遥领先于他,他几年过去还是小兵,人家直接排长然后再升到连长。 不过也正常,纪竟遥敢拼嘛,出生入死好些回了,比他强那是应该的。 谢连完全不觉得失意,在他看来,这回纪竟遥空降机械厂副厂长,怕是也有啥任务在身上安着的,日子不算清闲。 两人来到招待所,又去楼下国营饭店吃了顿饭。 纪竟遥很是感慨:“许久没出来,都不晓得外面的生活已经是这样了。” 国营饭店里肉和精细粮一概没有,有的只是各种粗粮,甚至还卖麦麸饼子。 菜也只有萝卜和白菜,炒完后菜上头只有薄薄的一层油腥。 纪竟遥忍不住想,自己在工作前怕是还得把日常生活问题解决一一,至少家里的粮食肉菜得备着吧? 谢连吃得喷香:“有都不错了,你不晓得这半年来饿死多少人。咱们新明县倒是还可以,我爹妈还能给我补贴点,但即便如此,也因几个月前有好几批灾民滞留闹出过好些事来。” 纪竟遥惊讶:“我在部队里总听人说外面饿死多少人,可咱们这里是产粮大省,竟然也到了这种地步。” 谢连怕他在部队里待久了不晓得外头的事儿,赶紧拉着他科普一番。 加之国营饭店的老师傅在旁补充,倒也让纪竟遥对如今局势了解得更加清楚。 纪竟遥思索,看来自己还得做些准备才能回新明县。 翌日。 他做的准备就是多买些粮,粮市里反正是买不着了,索性他还有三五个朋友,帮忙牵牵线还是能买到些粮食的。 但在购买过程中,纪竟遥从朋友的口中知晓了,现在还能有粮流出来的地方也就只有他老家新明县和其他几个县城。 于是在到达市里的第三天时,他干脆带着东西坐着运输队的车回到新明县。 许久未踏足这片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纪竟遥熟悉又陌生。 他刚满18岁时就去了部队,在部队待了8年。这8年县城变化并不算大,甚至还没公社来得大。 纪竟遥乘坐乐水公社的驴车,沿路看去,发觉新明县的情况确实要比市里好许多。 “小遥你这次回来是不走了对不?”问话的是李天河,也就是兰白的丈夫,他是特意来接纪竟遥的。 “大概是不走了吧。”纪竟遥道。 他家里只他孤零零的一人,因为当年的一些事,对家长也没什么感情。 走不走,其实还不确定,但在机械厂没走上正轨时他不会离开。 两人到达乐水公社,到公社后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只是却也没多少人追到纪竟遥家去,毕竟当年的事儿大伙都还记得。 当年公社里不少人对纪家的孤儿寡母不仅没给帮助,还因为这家是外来人口,落户分地被当地人觉得是占了自己利益的事儿闹出好些矛盾。 可以说,纪竟遥的老娘虽是病死,但其中也有两三分村里人的责任。 毕竟部分人天天冷暴力人家,纪竟遥他妈出门洗个衣服都得被人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 而她又是个心思敏感,体弱多病之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下来,能撑到纪竟遥16岁才去世就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那些人得知纪竟遥回来,不免有些心慌害怕。 这还是不晓得纪竟遥被分配去了机械厂,要是晓得,非得怕得睡不着觉。 当然,一切都影响不到纪竟遥,此刻他正把布绑在鼻子上,撸起袖子做起家务来。 虽说以后没想住在大队里,但在机械厂建起前还是得凑合凑合的。 不远处,看到纪竟遥的杨大姨还是微微有点心动的。 主要是在杨大姨眼里纪竟遥长得很不错,身高可以说是鹤立鸡群,足足比站在他身边的李天河高出一个多的头,得有一米八几吧。 人也壮实,不管有没工作,工作如何,反正那身板下地干农活是足够了。 关键是脸也还行,浓眉大眼神清气正,比较合她这种长辈胃口。 但……杨大姨摇摇头,还得再看看。 还是那句话,太单薄了,没个亲兄弟姐妹也就算了,堂表兄弟姐妹也没有。 在看重血缘亲戚的杨大姨眼里,这是一个大缺点。 高树村。 楚沁准备上山了,楚婶儿昨儿晚上来说今天到山里挖陷阱,楚沁闲着也是闲着,去就去呗。 她单独上山的话要带的东西挺多的,又锄头又是刀,还有木棍和麻袋。 总之就是一大堆,有时连空间背包还得空出两个来。 但和楚婶儿楚小叔上山,楚沁带个锄头跟杀猪刀去就差不多了,吃得饱饱的,揣上两鸡蛋便往山上走。 其实在楚沁看来,这几头野猪很机灵,想在冬日大雪封路前得到它们,最好的办法是硬碰硬,直接提刀干! 奈何楚沁不敢说,她怕她说出来,得被楚婶儿楚小叔念叨好几天。 她和楚婶儿两人不是一起上山的,今天村民们都玩儿着呢,一起走怕被人瞧见,便一前一后分开上山。 楚沁到清泉峰时楚婶儿两人已经到达,此刻正在掏兔子洞。 “咋,婶儿还有兔子呢?”楚沁凑过去,有些好奇。 今年兔子少,上十回山能有一回抓到一只就很不错了。 楚婶儿摇摇头,起身把麻袋抖抖:“没有,熏了四五个洞都没有兔子出来。” 楚沁立刻道:“一看就没有嘛,您瞧瞧这旁边,洞口都小成这样了,哪里会有兔子出没。” 楚婶儿暗暗可惜:“这里从前肯定有很多,哎!” 楚沁心里使劲儿点头。 确实呢,她就在这里抓到过好几只的肥兔子。 楚小叔不怎么说话,只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植物,上回来没观察够。 他们到清泉峰后还得继续往里走,继续走上半个多小时才到林子中。 今天忽然降温了,降得不多,仅仅两三度而已,许多人在村里都感觉不出来,但是在山里感觉就很明显。 楚婶儿现在就环抱着肩膀摩挲自己,刚刚爬山不觉得冷,在外围被太阳晒着也不觉得。 然而进入林子,林子阴暗,那丝丝透骨的寒意冷得让人打寒颤。 “今年的雪不会来得比去年早吧,我还猜想今年不下雪了呢。”楚婶儿搓搓手说。 楚沁边说话边注意观察周围动向,“有可能真不下,就单单冷,生冷的那种。” 是真有可能。 毕竟空气中没水汽,空中更没有,又哪里来的雪呢。 再说,楚沁可还没忘呢,这灾荒远远还没到要结束的时候。 今年才第一个年头。 今年冬天要是有雪,明年开春种粮食就会容易得多,如此一来,灾荒也不是很严重。灾荒若不严重,张飞燕也不可能会怕成这般。 大概率就是今年没雨还没雪,第一年开春的春种直接拉倒甭干了,因此才使得灾荒进一步升级。 楚沁心思一转,决定如果猎到这几头的野猪,她就留着自己吃,不再换粮。 毕竟家里粮食足够,明年不仅买粮难,买肉可更难。 说着想着,三人到达选定的位置。 位置是楚沁选的,三人都怕死,所以依旧是一个树上放哨两个树下开挖,三人轮流,以免出现意外。 115 去机械厂 晾晒柿饼 这回依然顺利。 只是楚沁不看好, 觉得这两坑或许困不住野猪。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决定再看看。 今年山里的板栗树结果结得少,早在半月前楚沁就摘回家了, 当三人从另外一条小路下山时眼尖的楚婶儿看到了这棵板栗树。 她当下心中就明白, 楚沁这两年家里的板栗大概率都是从这棵树上摘的。 瞧瞧这树下,还有些空了的刺壳呢,可见这棵板栗树并非是不结果的板栗树。 楚婶儿眼神了然地看楚沁一眼, 楚沁移开目光, 不敢跟楚婶儿对视。 她怕楚婶儿又得说她。 因为自己从前怕楚婶儿唠叨她又去清泉峰, 便跟楚婶儿说这板栗是在外围的地方摘的,哪知瞒这么久忽然就暴露了。 楚沁没敢把视线放在板栗树上了,只指着不远处更高的山上的几颗野柿子树说:“我前阵子还在这里摘了好些柿子,虽然每棵树柿子长得不多,但树多啊,后来数数得有120来个,全部被我做成柿饼。” 楚婶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那你现在柿饼做完啦?做完我得找你讨几个,我娘她就爱吃这玩意儿。” 楚沁笑笑:“现在吃倒是能吃了, 但过两日再吃最好。” 楚婶儿:“没事, 我也不急, 你家后院的那棵柿子树今年看着没长多少果子,不过苹果树倒是还和去年一般,真真奇怪。” 提到苹果树, 楚小叔都忍不住问:“楚沁你先前不是用苹果籽培育苹果树了吗,今年的还是死了?” 楚沁“哎呀”了声, 扶着路边的树干从陡峭的小路下山:“全死了,我培育三棵小苗,长出苗没两月就死了, 唯有一棵撑过半年,后来被那场冰雹给砸死了。” 说来也是可惜,最好的两株苹果树苗和杨梅树苗都死在那场冰雹中。 加之今年种西瓜也没种成,明明都快可以吃了却被砸个稀巴烂,浪费了好些她从系统中抽出来的西瓜种子,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但还好,楚沁还剩一半的西瓜种子,决定等灾荒过了后再种。 反正西瓜种子能存放三年以上嘛,尽量别超过五年就行。 现在家里的水果就只苹果一百来个,这些都要留着过冬的。 果子少,但果酒多。 比如杨梅酒,还有桃金娘酒。三个月前她在山里摘了些桃金娘,一部分新鲜的留着直接吃了,一部分晒干后泡酒,剩下一部分做成桃金娘果酱,弥补了楚沁今年没做桂花蜂蜜酱的空缺。 这玩意儿甜是挺甜的,带的那一丝酸味反而更能衬托出那股甜。 但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吃了容易便秘,楚沁也是那段时间吃多了发现的,惹得她那几日天天喝蜂蜜牛奶,快喝到吐。 得知果苗死了的楚小叔有点可惜,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晓得楚沁家的树种是多么优秀的树种,可惜没能成活。 一行人说着话,将近半小时后到达山下。 此时还未到正午,村里人大多都在聚集着外侃大山。 楚婶儿看得眼热,本还想跟楚沁去趟她家里,看看柿饼晒得怎样的,这会儿也都忘了,忙不迭回家抓把南瓜子出门和人聊八卦。 楚小叔倒是有正事要干,他颇为矜持道:“我下午得带人去机械厂一趟,这段时间村里反正没活干,楚沁你要不要跟着去机械厂干两天的活。” 机械厂的活其实挺难干的,比一般的上工还要累。当然,这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对于楚沁来说或许是小事一桩。 但机械厂给的钱却不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点抠门。 像楚小叔这种临时工中的临时工,是按天给钱的,每天只有8毛钱。 别觉得8毛多,楚小叔他们可是只有钱没有票呢。 即使如此,想去机械厂打临时工的人也一大堆,多是为了探听消息和与机械厂的正经员工混熟,以便往后能有机会进入机械厂。 楚沁去不去? 她想了想,点点头:“我去,但我没跟小叔你们一起干活,我就是去看看机械厂建成啥样的。” 楚小叔虽不解,但也点头同意。 闲着也是闲着,有钱不挣真是傻瓜。 楚沁回到家里,放下东西洗洗手,看向用绳子绑着挂在晾衣竹杠上晒着的柿饼,忍不住嘴角上扬。 柿饼没完全成熟时就被楚沁摘下,紧接着削皮绑蒂,放在阳光中晾晒,如同一个个小灯笼排排挂,甚是好看。 柿子在这过程中渐渐变瘪,水分晒干而糖分变高,外表看着不再青涩,而是转变为暗红色,柿子的香味儿更是渐渐浓郁。 楚沁最近几日每每从外头回来,推开门进入院中时都能闻到柿子的甜香。 进屋,还不太饿的楚沁先削了个苹果吃。 她边啃着苹果边抬头看看家里三个屋子的天花板和各个角落。 前几天的大扫除是真真正正从里到外的大扫除,楚沁把房梁缝隙的陈年老灰都给扫了出来,还站在梯子上把房梁给擦拭得干干净净。 现在整套屋子焕然一新,看似啥都没变,却感觉啥都变了。 具体来说,就是屋子“年轻”好几岁。 楚沁琢磨着,要不过两天就给家里地面抹水泥吧。 往后天会越来越冷,水泥必须得早点弄,否则可不容易干。 她这两三个月抽到好多袋水泥,这是好东西,楚沁不敢放在说不准啥时候塌的杂物房,只能堆在厨房角落,整整6袋呢,完全足够抹卧室和堂屋的地面了。 说到抽奖,这两三个月来除六袋水泥外楚沁还真抽到些其他的好东西。 比如说两个正常的手电筒。 这里正常指的是手电筒和供销社卖的一模一样,楚沁往后夜间有事时完全可以用上手电筒了,不必再怕被人发现。 可惜的是依然没配备电池。 再有就是沙琪玛。 是的,沙琪玛,整整两斤,还只用了楚沁一次月抽。 最让人欣喜的是沙琪玛是独立包装的,包装上还有标明保质期,长达三个月呢。 其余的就是老三样,铁钉碎玻璃和青石板啥的了。 铁钉收集起来,补充了因上交铁器和制作粮仓木架等等而造成的空缺。 碎玻璃安到前院以及后院边上的陷阱中,这玩意儿多多益善。 至于青石板,楚沁啃着苹果靠在门框上看着前院。 前院已经被她铺满青石板,看着比屋里的泥土地板还要整洁。 站直,走到后院去。 后院经常走路的地方也同样铺满了,然而她现在前院角落里还摆放着八块青石板,一时之间真不知该怎么用。 “咔嚓!” 楚沁再啃一口苹果,脑袋极速转动。 她眼珠子转转,片刻后决定用这八块的青石板做出个水缸来。 咋做?当然用水泥,把它们拼接在一起,就安装在厨房窗外的位置,往后不管是装水也好,冬日里放置需要冰冻的食物也好,都很不错。 楚沁满意地点点头,将啃干净的苹果丢到后院的篱笆中,那些鸡瞬间扑上来,围着苹果核啄个不停。 “只会吃了,多下些蛋。” 楚沁站在篱笆边,看着这五只鸡。 这五只是明面上的五只,其他的都在后山丘里。最近不知怎么的,每天早晨只能收到两三个鸡蛋,再这般下去她可就要检查检查是谁光吃粮不下蛋了。 这种没上进心的鸡只能宰了吃的,省得浪费粮食。 楚沁龇龇牙,有只鸡被她吓得叼着最大块的苹果核跑开了。 十一点快到,楚沁开始做午饭。 食堂还没散伙,把楚沁拖得没脾气了都,她进入11月份后可是天天掰手指等着散伙的。 奈何她想散,别人想聚。 几乎所有村里人都还愿意在食堂里吃饭,觉得省粮食,惹得楚沁嘴巴张张闭闭,始终没办法和韩队长说想自个儿开火。 毕竟不能这般嚣张这般出头嘛,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还是很懂的。 食堂里的饭也越来越差了,这阵子还行,因为许多在挖过程中破了皮的地瓜得尽快吃了。 从前地瓜没收上来,稻谷玉米能存放许久的舍不得吃,所以青黄不接的那段时间吃的是啥? 是松树皮啊! 吓死人啦,楚沁当时差点没看呆了眼呐。 所有人完全无法想象,明明粮仓堆满粮,而她还得啃松树皮饼吃是个啥子心情。 吃完松树饼,就喝桦树皮汤,反正这两种树的树皮淀粉含量多,吃倒也能吃饱。如今山脚处那些能吃的树已经被剥了皮变得光溜溜的了,高树村总算有点遭遇灾荒的模样。 松树皮饼和桦树皮汤楚沁打包回家小白这条傻狗都不愿吃,完全无法浪费粮食的楚沁只能自己解决。 只是吃完的第二天,她马不停蹄找到秦华奶奶,从人家那里用鸡蛋换得一勺山茶油,对着山茶油一口闷后才解决比吃多了桃金娘还严重的便秘问题。 哎! 楚沁表情复杂地摸摸肚子,可惜啊,她的肠胃不再是上辈子的钢铁肠胃了,再不能随便造了。 想她上辈子别说吃树皮了,就是吃观音土都没啥事儿呢! 从食堂端着地瓜回来,地瓜只有拳头大,楚沁到家时地瓜刚好吃完。 家里还有早上剩的饭,去菜地里摘些菠菜炒一盘,加上一碗昨晚剩的竹荪骨头汤,楚沁这才填饱肚子。 吃完饭,便到小叔家,跟着小叔他们一同去机械厂。 在小路上走上半个多小时,楚沁心里忍不住嘀咕一二,暗道失策! 早晓得该骑自行车啊,还走啥路啊。她可是有自行车的大户,自己竟然给忘了。 楚沁懊恼一阵,坠在最后头沉默不语,只沿途观察景色。 一行人边走边说话,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大约快走一个半小时后终于看到机械厂的轮廓了。 与此同时,走马上任的纪竟遥也即将到达机械厂。 116 观察新厂 小叔志向 机械厂位于一片宽阔空地上, 四面环山,然而有两处山相连的并不那么紧密,便空出条大缝隙来, 地势瞧着竟然有点像畚斗。 就是和扫把配套清洁垃圾的畚斗, 也和抖稻谷里的杂草灰尘的簸箕差不多。 楚沁从山间小路来到此处时,心里蓦地生出股遗憾。 太可惜了。 因为这个“畚斗出口”并不是向着他们扬子沟公社这一侧的,而机械厂的道路交通建设却主要都放在地势平坦开阔, 一马平川的“畚斗出口”那侧。 楚沁心中暗暗猜测:大概率就是因为地势如此, 后期建设容易, 省里市里才愿意舍弃大城市的人才优势这个显著优点,把机械厂定址在他们这个山坳坳处。 她凑到楚小叔旁边,疑惑询问:“叔,那条大路通的哪里啊?” 四面环山,除这条大缝隙形成的大路外,其他山间唯有小路,这种地势使得其他地方堵死了没办法建设,除非把山给挖了些, 还得开隧道架大桥。 所以道路建设都集中在开口处, 如今放眼望去, 那里有条宽阔的大路直通山外,楚沁视力如此之好都无法看到尽头。 楚小叔在机械厂做工许久,当然晓得, 他有心在侄女面前显摆一二,指着远处说:“通的是咱们县城和隔壁市。” 楚沁惊讶:“原来这条路还能去县城, 那去县城的时间要多久?” 如果更短,那么往后完全可以走这条路去县城。毕竟人家机械厂修了大路,大路肯定是要更好走的。 楚小叔哪里不晓得楚沁在想什么, 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说:“看你用啥工具,单单靠那两双腿没有六七个小时到不了。如果是驴车,别说去县城了,就是从咱村到机械厂的这段路都走不了,因为太过狭窄。不过你家有自行车,倒是可以从这边走,我自己估算了一下,时间大约和咱村到县城差不了多少。” 楚沁恍然,看来机械厂的交通建设对扬子沟公社没啥益处嘛。 不过她往后或许还真能从这条路走,毕竟从原先的路走需要经过好些公社和村庄,你买了些啥人家瞧不出来,但你买了多少东西总会被有心人记着。 楚小叔看楚沁听得认真,便边走边继续跟她说:“还不止通县城,从这条大路出去后开车半小时就会碰到一个岔路口,岔路口左边的路是去咱们县城的,而右边的路去的是隔壁华阳县。从华阳县那条路走,再开两三小时,能通去隔壁市。我听说机械厂现在许多材料都是从隔壁市运来的,说是隔壁是有大公路呢。那家伙!货车一辆接着一辆,娘啊,场面真大啊。” 他眼里带着羡慕,楚沁还以为他是羡慕厂里有车,谁晓得他又道:“啧啧,那些司机可真是威风。我要是啥时候能当个司机……哎,就好了,到时候车想咋开就咋开。” 楚沁:“……” 她嘴角抽抽,很是无语:“小叔您想当司机好歹字先认些吧,您连自个儿名字都写得缺胳膊少腿的哪里能当成司机。” 别说,她觉得楚小叔说不准还真能碰上当司机的机会。但能否抓住机会,她表示存疑。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本地人,他对本地路况熟嘛,只要有开车技术在身,机械厂很有可能招他来试试的。 楚小叔愣了愣,橘子皮般的脸竟然浮现出些许不好意思来。 搓搓手,避着其他人小声问楚沁:“你觉得真成吗?” 不等楚沁说话,楚小叔又道:“今年年景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话,放旧社会时就连地主家也没余粮,他们城里过的还不如咱们呢。我听说你小舅有个朋友在运输队,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花些粮食,托你小舅牵个线,找人家学门开车的手艺,然后去机械厂试试。” 楚沁心中惊诧,没想到她这得过且过,有点钱就抽烟喝酒外加打牌的小叔竟然有如此机智的想法呢。 看来自打身上的钱被楚婶儿收缴管理后,楚小叔真的变了许多。 她感慨万分,点点头:“我觉得叔你这想法很不错,就算机械厂没成,学会开车技术也算是赚了。那我有空时去和我小舅说声,然后你再去跟他聊?” 楚小叔点点头,总不能让楚沁这个小辈夹在中间帮他聊。 说着话,到达厂门口。 哇—— 没见识的楚沁张大嘴巴,怎么觉得面积比钢铁厂还大呢。 现在的厂还仅仅只有个厂样,围墙尚未围起,怕是也围不起了,毕竟面积实在大,但几座主楼已经建设完毕。 整个机械厂,占地一千多亩,可谓是豪横至极。其中不仅有厂区,还有生活区,不过这时只有部分厂区刚建设完。 楚沁抬头,望着眼前那红砖砌成的五层高楼,心胸澎湃。 天,这么多砖头啊,她以后也得住这种楼房。 五层高楼在当下就是顶级楼房了,不过也不是全都是这么高的,还有不少栋都是面积大的两层楼房。 楚沁心想,这种占地宽广的两层楼房不是礼堂就是食堂。 机械厂人来人往,建设的工人几乎有上千人,楚小叔到达这里立刻就去找管事的,几分钟后便投入工作中,没时间管楚沁。 楚沁本想进去瞧瞧,但没法靠近,只好在周边转悠观察。 午后阳光炽热,有点夏末时的模样。 姗姗来迟的秋老虎时不时让楚沁感觉到天气的错乱,毕竟早晚冷得她需要盖冬日盖的厚棉被,中午热得她又恨不得穿上短袖薄衫。 楚沁转悠一圈,花费半个多小时。 挺好的地方,有山有地的,说不准往后这里的员工还能开几亩地种种呢。 不远处。 纪竟遥快到机械厂时自行车掉了链子,稍微修修,直到这会儿才到机械厂。 “你是?这里不能靠近,有事进去出示工牌或者条子。” 看守人员拦着他。 纪竟遥推着车,松开只手,掏出介绍信:“我是刚来上任,工牌还没办。” 看守人员惊讶,原来是新来的副厂长。 话说机械厂这般大,整个厂的员工预估都有上万人,领导层人自然也多。 厂长一位,这是大领导。 厂里还有书记,这也是一位,同样的大领导。 副厂长就多了,整整六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各有各的任务和职责。更别说这个主任那个主任的了,站一块怕是连名字和人脸都得记混了。 这段时间领导层也见过几位,但这位可以说是里头最年轻的。 他检查完后把介绍信递回去,说道:“您从这里进去后左转,遇到路口再左转,有栋黄色的小楼,306室就是办工牌和等级的地方。” 纪竟遥点点头:“谢了。” 说完,推车往里走。 黄色夹杂在红色群里还是很显眼的,登记完办好手续后,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纪竟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心情颇好。 嗯,这里很清净。 他的办公室在四楼,办公室中两面皆有窗户,从这里能看见厂里绝大部分的地方。 只是他当兵当惯了,连哨兵也当过两年,扫两眼就发现里头有个晃晃悠悠鬼鬼祟祟,明明没在干活却在四处观察的人。 纪竟遥多看两眼,见她一直在厂外,没进来就也没再多管她。 只是在离开厂,出门时对着看守人员道:“那是个奇怪的,我瞧她晃悠好久,若是往后还有来你们多注意注意,有必要的话就先按住审问,确定没事了再放走。” 看守人员有点为难:“您指的是那姑娘?” 纪竟遥点点头。 在一群热火朝天干着活的人里,就她闲着没事干还四处走动,不指她指谁。 几十米外的楚沁忽然顿住脚。 怎么回事,她转头四周看看,眉毛蹙起,怎么觉得有人在看她。 看守人员道:“那是附近村子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没可能是奸细。 纪竟遥抬眸看他一眼:“你叫啥名?” 看守人员昂首挺胸:“杨必先。” 纪竟遥又指指楚沁:“你认识她,她又是哪个村的。” 杨必先察觉这位新厂长的语气有点不对,嗫嚅片刻,说:“我是静水庄的,那位是高树村的楚沁,她很有名。” 纪竟遥心里明白,原来是邻村。 他没说什么,骑着自行车离开。 楚沁面色奇怪,当然看到有人指了指她,她心里嘀咕两句,看着人离开后,跑到杨必先旁边,纳闷问:“哥,那人谁呢?” 杨必先是静水庄的人,还姓杨,他爹是原主母亲的堂哥。 因为静水庄亲戚多,于是楚沁现在只认准两样,静水庄和姓杨,但凡都占了,那大概率就是亲戚。 杨必先把她拉一边,皱眉问:“你往后轻易别来了,惹人注意了晓得不。” 楚沁不解:“我没干啥啊。” “你就是没干啥才引人注意。”杨必先压低声音偷偷道,“那位是新来的副厂长,我看介绍信那位可是部队出来的,你走来走去又没干活他注意到很正常。” 楚沁“哦”了声,心说自己这是被当奸细嫌疑人了,往后不来就是。 她怕被抓,赶紧找楚小叔说个话,瞅眼天色就急忙回家。 回家时是一路小跑着回去的,比起乐水公社,高树村距离机械厂近许多,所以楚沁到家时纪竟遥还没到。 楚沁到家,把这事抛在脑后。 她琢磨着明儿去趟县里,把先前从黑子身上摸来的票给花了。 没办法,再不花就得过期了。今年去县里去得少,有些东西得添置。 最关键的是现在新粮上来,不管怎样都比先前青黄不接的时候好些,现在不去难不成还等到明年开春又快饿死人的时候去? 117 县城买布 两人相遇 十一月份的昼夜温差极大, 趁着白日阳光炽热,不需要上工的楚沁开启洗洗洗模式。 没办法,现在家里只有一套被套, 不找个天气好的时候洗压根就晒不干。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 楚沁把好不容易拧干的被套晾干整平后,匆匆跑回卧室,把“买布做被套”这几个字写在笔记本上。 她准备明天去县城。 原本是从机械厂回来的第二天就要去的, 谁知第二天时自行车被张飞燕借走, 完了后面几天又得上工。 临近冬日, 村里确实没啥需要下地的活,但这段时间是制作肥料最好的季节。 像前几天,她就是被安排到去山里挑林子里的枯叶。 高树村山中深处的林子少有人走动,许多地方都被厚厚的枯叶所覆盖。 去年是去白石山,今年轮到葫芦山。 据说隔壁流里村的人已经开始去葫芦山挑枯叶了,韩队长不由得急迫起来,要不然他会等月底再安排人挑。 葫芦山上陈年腐叶和今年的枯叶被一担子一担子的挑回来,随后堆积在一起, 等它们再次腐烂, 明年开春时就可把腐叶铺在地中。 不止如此, 韩队长还让每户人家把自家的农家肥贡献出来。 ……嗯,楚沁差点没昏厥过去,堆放农家肥的地方在猪圈边。 不过猪圈离楚沁家离得远, 风再怎么吹也闻不到味儿,楚沁对此无所谓。就是苦了附近的人和猪圈的管理人。听说徐老屠和包玉艳两夫妻日日在骂韩队长。 除此之外, 还有秸秆。 秸秆就是稻谷脱粒后剩下的东西,每家每户能够分点回家。 这玩意儿也是有用的,能用来制作床垫, 还挺好躺,不比棉床垫差。就是每年都得拿出来晒晒,打打灰,或者拆了重新制作。 就连枕头也是能做的,实在不行引引火也可以。 这般好的东西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大部分得留着堆肥和烧灰。 堆肥就是把秸秆拿去发酵,而经过半年发酵,这些从地里长出来的秸秆会变成重新滋润土地的养料。 至于烧灰,更简单了,直接烧就是。 据说秸秆烧成灰后是很优质的碱性肥料,含有钾肥,村里年年都得烧。 今年她家里不需要用到秸秆制作床垫,楚沁便也把这些秸秆烧成灰撒到地瓜地去。 说起地瓜地,她家地瓜收成今年也不行,两片地种出来的地瓜竟然只比去年一片地种出来的多上100来斤。 也就是说,这两片地瓜地,楚沁只收获了五百斤,比起去年少250斤。 不过楚沁也满意了,毕竟大环境如此,人力不可为。 午后。 阳光又晒人起来,院子里晒着的被套和一些衣服已经没再滴水了,用力抓抓也抓不出水来。 楚婶儿来到楚沁家,楚沁把早就准备好的柿饼给她。 “你家这柿饼做得好,瞧瞧上头的白霜,我前年做的就达不到这样。”楚婶儿夸赞道。 楚沁说:“就是削皮了放着晒,时不时把柿子捏捏,其他的我也没干啥。” 不过她家柿饼好吃是真的。 楚沁得到36斤的柿饼,昨儿一口气就吃掉5个,吃得她打嗝都是甜滋滋的柿饼味。 楚婶儿拿十个柿饼匆匆离开,又留下一张细布。而楚沁拿起桌上的细布认真瞧,不由得瞪大眼睛。 竟然是蚕丝织成的布! 她愣了,随后反应过来,楚婶儿有位表姨据说就有养蚕,这张布大约来自楚婶儿表姨。 看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自己系统盲盒中还有棵“养蚕神树”没有提取出来。 这是好早之前抽到的桑树,但楚沁一直没借口拿出来。 毕竟附近山里可没发现桑树,加之她也不急着用,抽到那阵更是赶不上结桑椹的季节,楚沁便打算留着明年种。 如今想想,现在是不是能中了? 系统出品的树嘛,她不怕它会挨不过严寒冬日。 再说,楚沁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买的那本农事树上说了,桑树一般要放在12月到3月之间种植。 楚沁再次兴冲冲地把笔记本翻开,记录她的计划,在纸上写道:12月种桑。 而后随手翻翻笔记本,心说不得了。 这个冬天要干的事儿可多了,只见上头记录着抹水泥、除院旁杂草、砍柴和去山里解决那窝野猪,现在还得加个种树。 哦,在冬日彻底到来前她每天中午还得去河边捞捞螃蟹。 毕竟她每天要喂这么多头鸡,为了这些鸡能早日给她下蛋,楚沁可是天天给它们吃螃蟹粉的。 事实证明螃蟹粉对小鸡很友好,楚沁养过两三年的鸡,也养出点门道来了。 如今后山丘的那十多只鸡,怕是再过不久就能下蛋。 楚沁心里美滋滋,把布拿回屋,决定用这张布做被套。 当然,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只做一面却刚刚好,到时候丝布的这面用来盖,也不知有多舒服呢。 翌日。 又是晴朗的一天。 楚沁骑着自行车,从村里出发,沿着小路去往机械厂。但目的地不是机械厂,而是经过机械厂去往县城。 她准备去县城把票花了。 秋末冬初,万物凋零。 今年年景不好,沿路风景看着都带着一股萧瑟之感。 山中小路只有一米宽,有些地方甚至不足一米,勉强能够两人同行,也勉强能让自行车通行。 偶尔碰见人了,楚沁还得停下来把车推到草丛边让人家先过。 别以为这种小路就不会遇见人。 从前确实少有人,自打机械厂开建后就多了。 静水庄和流里村的人去机械厂也是从自村小路出发,最后汇聚在这条小路上。一路骑行而去的楚沁,在到达机械厂之前足足碰到6个人呢。 到达机械厂,她并没停,径直骑向大路。 纪竟遥正好经过,记性很高记人尤其强的他毫不意外认出楚沁。 昨儿回家后纪竟遥也找公社唯一的熟人兰白大姨了解过,才晓得这位楚沁真真是十里八乡的大名人。 既然是名人,从小到大又少有离开过新明县,即使离开也是去钢铁厂,还得知她曾经当过模范,纪竟遥就晓得是误会人家了。人家大概率是真的好奇机械厂,才围在周边转。 兰白虽有心给两人牵线,但也没贸然跟纪竟遥提这件事。 毕竟杨大姨肉眼可见的有点敷衍,显然是还不太满意纪竟遥的。万一她跟纪竟遥说了,而杨大姨又不满意,这不是一口气得罪两人? 但兰白不晓得,自打得知纪竟遥成机械厂的副厂长后,那些不满意通通在这一刻变成了极为满意。 什么,孤家寡人? 没关系,家里人少事也少。 什么,传闻他是受伤转业,身上必定有军区医院都难治的病。 没关系,厂长不需要下地。 杨大姨满意,非常满意。但她矜持,非常矜持。 因为她是女方家嘛,就是颇为苦恼,苦恼兰白怎么不多再劝劝她,她也能够顺势答应。 纪竟遥不知道,楚沁就更不知道。 两人自行车擦身而过,一个去县城,一个去机械厂。 从机械厂经过,再骑行3小时,终于到达县城。 说实话,当她看见县城居民后,她都不敢相信这是从前的县城。 目之所及,几乎每个人都蔫了吧唧的。楚沁今天特意换补了好些补丁的衣服来,瞧着还是比其他人有生气。 不过好在她聪慧,特意带了布将头发和半张脸藏着,使得她那黑亮柔顺的头发,和红润有光泽的脸蛋没有露出来。否则别人一看,就晓得她是不缺粮食的人。 来到县城,头一件事就是直奔供销社。 买啥?买布啊! 没粮食还能没布吗。 楚沁准备扯些布回去做被面,如果有剩余还可以做两件衣服。 难以想象,她自打穿越来后就很少有做衣服,除棉袄和棉马甲外就再没做过。 春夏秋三季节的衣服楚沁是反复穿,偏偏她又是几乎每天都要洗澡的,即使是还倒春寒的春天和秋末的冬天,楚沁依旧得洗澡换衣。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干净倒干净了,但衣服被她洗得不是发白,就是被磨得薄薄一层。 和其他人比起来,衣服可不就不够穿吗。 楚沁来到供销社里,原本热热闹闹的供销社此刻很是安静。 不过大约和这会儿还没午时有关,毕竟大家都在上班嘛,哪有时间逛供销社呢。 楚沁目标明确,到店后就来到柜台,指着柜台后那匹深蓝色的布说道:“我要十米布,蓝色的那块布。” 她布票刚好十米,全花了免得她往后再跑一趟。 售卖员没说啥,只有气无力站起身,帮忙把布给扯了。 楚沁掏钱掏票,拿到布后欣喜地摸了摸,不错不错,是很舒服的布料。 紧接着又去货架上看看,她身上还有三张的工业票呢。 工业票能买的东西可就多了,日日都要用的肥皂是她最缺的。 这段时间没来县城,家里也没肥皂了。所以楚沁洗衣服是都是只用清水冲冲,再用棒槌敲敲,实在难以忍受。 于是楚沁一口气买了八块肥皂,用了她两张的工业票。 剩下一张份量重,买了双鞋。 不过是棉胶鞋,决定冬日出门时穿,免得天天都得穿她的雪地靴,天天穿……也是会臭的好吧。 买完,楚沁再逛逛,眼瞅着没啥可买的后就回家。 供销社连饼干糖果都没了,惹得楚沁都不晓得还用啥借口把家里攒的四大铁盒的饼干拿出来,只能自己咔咔逛吃。 快到中午,她骑车回家。 路上饿得慌,找个没人的地方停下剥了两个鸡蛋吃,再在骑行时接连给自己投喂饼干。 她走的还是机械厂那条路,谁知回家路上又遇到那位副厂长。 纪竟遥也意外,朝她点点头,骑着车再度擦身而过。 118 命运际会 琐碎杂事 不需要上工的时间很快过。 楚沁做好了被套, 因为布料还有剩,还做了两件衣服,一件短袖一件长袖。 布料较为轻薄, 倒是很适合在夏季和春末初秋的时候穿。 院旁的杂草也被她清理完了。 说她家院子旁边的杂草灌木茂盛得犹如深山老林都丝毫不夸张, 不但院边如此,连院前的山坡上同样是这般。 若是从远处看,不, 即使是从山丘脚看, 也看不到她家房屋。 院前的铁篱笆长得比围墙高, 完全遮挡住整座房屋,交错相间的树枝很容易把院门给掩盖,惹得楚沁得时时修剪,几乎每一个月就得修剪一回。 楚沁把清理完的杂草全堆积在一起,用火烧成灰。 灰烬被楚沁洒在这片土地上,她准备将土地养个两年,然后种上几株的西瓜。 西瓜不像粮食也不像蔬菜,种几株能说得过去。野外还有野西瓜呢, 她家旁边长出几个西瓜来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树枝, 被楚沁砍成小截放在院里里晾晒, 晒干后抱到厨房灶炉边等待烧。 单单是院旁空地上砍出来的柴火,就差点把灶炉边放柴火的地方放满,足够她用半个冬天的了。 楚沁是相当有危机意识的人, 她把地窖里的柴火清理着出来,再度抖去柴火上的灰后就把柴火放到卧室壁炉边, 码得整整齐齐。 同时,在亭子里的火塘边也放上一堆的柴火。这般一来,在今年年底之前, 都不需要再去地窖里拿柴火了。 不过地窖也空出一块地方来,楚沁强迫症不知不觉又给犯了,寻个天气晴朗的时候去山里砍些柴火回来。 比如说今日。 哪知这一去,收获的不只是柴火。 已经初冬,过两日就是大雪。 只是今年并没有下雪的迹象,惹得几乎全村人心里直发毛。 他们担忧老天爷憋个大招,怕跟夏日时那场冰雹似的,一下就猛下。 去年冬天差点压死人,而今年又是极端天气……想平平安安度过,是有点悬啊。 可又怕这雪不来。 冬日没有雪的话冬天倒是舒服了,平常出门方便许多,还不需要扫雪。 只是冬去春来,开春后要播种的,到那时土里没水分连种子都没法种,明年一年的收成全给玩完。 楚沁想到此处便叹气,摇摇头把脑袋里的想法给摇开。 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儿完全无法因为人力而改变,她多想也没用。 清晨。 楚沁上山,本想着砍完柴火就下山,但砍柴的地方离清泉峰近,楚沁便琢磨着去清泉峰走上一趟,瞧瞧十多个陷阱里头有没有被困住的野物。 结果野物没有,但她意外发现有个陷阱的遮盖物竟然略有塌陷,明显是有动物不小心踩到然后又好运地离开。 因为动作快,也没摔到里头。 楚沁好奇蹲下,仔细观察估量塌陷地方的面积大小,几分钟后得出结论:这塌陷怕是大型野物造成的,不是野猪就是野羊和野鹿。 “挺厉害的啊,这都能跑走。” 她赞叹说,看来一场灾荒和几次秋猎,似得山里的野物机灵许多。 优胜劣汰,剩下的都是难抓的。 只是再难抓也经不住有心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惦记人家肉的楚沁再次仔细观察,终于在周边发现明显的痕迹。 顺着痕迹一路往深处走,楚沁灵敏的鼻子开始闻到些不寻常的气味。 野猪身上有气味,那味儿难闻得很,却也令人记忆深刻。 她再继续走,大约四十多分钟后,发现自己竟然是从另外一条小路绕过原先采菌菇的林子,一口气直接来到林子的深处。 楚沁惊呆,山里果然弯弯绕绕的。 而此刻她都不需要继续往前走,光是从这气味上就能分辨出前面大概率是野猪窝。 因为她不止闻到味,还看到好几处地方都有野猪粪便。 当然了,楚沁还是要证实一下的。 她爬到树上,掏出望远镜认真观察一番,虽说没看到野猪的身影,但却看见有个洞。 这就算确定了,楚沁往周围瞧瞧看,发觉此处着实隐蔽,所处的位置更是深,算是深山的深山,再往里走走,怕是得走到其他村子公社的地盘。 “难怪前段时间一直找不着,谁晓得藏得这么深啊。”楚沁爬下树小声嘀咕,如今直接找到洞口,看来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 至于怎么抓? 硬扛当然不行,楚沁一个人扛不住,她就是再能打也没办法和两头野猪对抗。就算加上楚婶儿和楚小叔两人,依旧还是很危险。 她寻思着倒是可以把大陷阱设置在洞口附近,最好多设置几个,到时候无论野猪有多么机灵也逃不脱如此多的陷阱。 这般一来,还是需要楚婶儿两人的帮助,否则万一她挖着挖着,野猪忽然回来该咋办。 楚沁一路小跑回家,将空间背包里的柴火塞到地窖中后就又跑到楚婶儿家。 今天楚小叔在机械厂做活,而楚婶儿悄悄躲在房间里数钱。 是的,数钱。 就在昨天,村里发粮发钱了。还是昨儿傍晚吃完晚饭时忽然发的,等发到楚沁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惹得楚沁都没来得及整理那些粮食,就上床睡觉。 没办法,当天晚上吃晚饭时楚沁搬出今年新酿的桃金娘酒来小酌几杯,能撑到拖着粮食回家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能摸着黑把粮食收拾好呢。 而今早起来,又趁着太阳还未升起时上山砍柴,这一拖就拖到现在,楚沁准备和楚婶儿说完话后就回家整理。 “婶儿,在家吗?”楚沁推门叫唤。 房间中。 楚婶儿下意识“啪”地把木盒盖子关上,听到是楚沁,就又松口气。 她将木盒放旁边桌面,推开窗户,从窗户伸出头去:“在呢,你进来吧。” 楚沁进屋,好奇问:“小叔这是又去机械厂了吗,我瞧他最近去的很勤。” 楚婶儿笑笑道:“你小叔说机械厂最近有新厂长在走动,不像从前的厂长主任一般看完就离开,他便想着给人家留下点好印象。” 楚沁把她刚刚出门时顺手割的半边鸡肉给放在屋口桌上,道:“小红最近瘦许多,婶儿这鸡肉你拿去炖汤喝。” 鸡是她好久之前杀的了,但楚婶儿晓得她家现在养的鸡多,便也不会特意去数。 楚婶儿瞪她:“这么肥的鸡你舍得杀啊,你自己留着就行,我要吃我自己会杀。” 说着,就要其实把鸡肉塞回去。 楚沁稍稍躲开:“想吃就杀呗总不能亏待自己。您家就那么几只,还得放着下蛋呢,哪里能杀。” 她其实是想着楚婶儿上回给她的丝布值不少钱,而楚沁就给楚婶儿十块柿饼,不还回去楚沁这被子盖的都不安心。 楚婶儿哪里不晓得她的性子,无奈看表情坚持的楚沁一眼,把鸡肉收下放到厨房中。 这鸡肉新鲜得很,足足有一斤多重,里头还有些蛋芽。 蛋芽就是鸡肚子中没出生的鸡蛋,村里总说未出嫁的姑娘不准吃,楚沁也不晓得是啥说头,她反正是吃了,还吃得挺多的。 楚婶儿从厨房里回来,顺嘴抱怨道:“小红就是容易瘦,倒也没咋饿着她。楚建最近比她懂事些,晓得家里粮食不多了,吃完饭就在家躺着,这样不容易饿。小红呢,动不动往知青院跑,说她吧,她偏偏还不听。” 楚沁惊诧:“那您还不开心呢。那知青院里个个都是高中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红肯定是去找他们学习的,说不准明年开学后小红跳个级给您瞧瞧都有可能。” 楚婶儿:“拉倒吧,我反正也没看出她学出啥名堂来。反正她读我就供,读到县城去我也供,免得你动不动就跑来说我对小红不好。” 楚沁眨眼,闭嘴表示沉默。 其实楚婶儿对两孩子挺一视同仁的。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楚红楚建都这岁数了,楚沁前儿还听说楚婶儿虎着脸揍两人。据说要不是怕浪费肚里的粮食,楚婶儿会揍得更狠。 当然,现在大环境如此,也无法指责啥,原主也是这般过来的。 楚婶儿又道:“咱们公社没有一个孩子考上大学,你说说这书读的,也不晓得是孩子的问题还是老师的问题……到时候怕是还得找关系送她去厂里。哎,你妹她心气高,轻易不肯下地干活。” 说完,眉毛微皱,脸上有点发愁。 楚沁心说:那必定是都有问题。 老师嘛,没一个专业的。 学生嘛,几乎都是混日子的。 总之除非有特别刻苦,特别聪敏之人,否则很难考上大学。 楚沁不聊这些了,看眼窗外,把在山里发现野猪洞的事儿说给楚婶儿听。 “呦!这是大事。”楚婶儿震惊,然后不由得担忧,“你是跑到多深的地方去了,才能看到野猪洞啊。” 糟糕!楚沁没想到这一茬。 她神色一僵,而后敷衍:“您到时候和小叔一起跟我去就行,咱们不打,咱们就在野猪洞门口挖陷阱。” “哎你……” 楚沁站起身往外走:“楚婶儿我得回家了,下午还得去静水庄一趟,找我小舅帮小叔说说牵线运输队的事儿呢。” 说完,不等楚婶儿开口,就小跑离开楚婶儿家。 隔壁张飞燕坐在门口的门槛上,她瞧见楚沁,眼神幽幽,顺着她移动而移动。 楚沁停下,表情莫名其妙:“你干啥啊?” 张飞燕盯着楚沁头顶瞧,只觉得隐隐有绿光闪现,摇摇头没说话。 “你倒是开口啊。”楚沁无语。 搞得她心里毛毛的。 张飞燕摆摆手:“没事你走吧,我就是今天听我妈说了件事儿,和你” 她顿住,又道:“现在的你也没啥关系,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她也该放下从前的自己了。 啥人啊这是。 楚沁无语至极,白眼一翻,马尾辫一摇一摇的离开。 看着她背影,张飞燕心里嘀咕:啥事?你上辈子丈夫结婚了呗。 她妈说了,公社的王建明和县城一位姑娘相亲时看对眼,已经到达谈婚论嫁的地步,据说再过半月就结婚,可见两家都很满意。 张飞燕实在好奇得紧。 既然两人这辈子已无可能,那楚沁上辈子那牛气哄哄的当官大闺女还能不能生出来? 生不出来又该咋办。 等等,她神经病啊,操心这些干啥,又不是她闺女。 张飞燕按按自个儿脑袋,起身拍拍屁股回屋去躺着。 也不晓得这辈子的楚沁到最后会有什么样的际遇,但她希望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楚沁能够一直好运。 119 小舅牵线 再次分粮 楚沁回家, 先清点物资。 今年分到的粮食可谓是少的可怜。 稻谷早就分了,楚沁只分到一麻袋。连她这种几乎日日13或者15工分的都只能分到一麻袋,可见其他人分到的有多少。 她很怀疑有些家庭所有人加起来或许才将将一麻袋稻谷。 这些稻谷被她放到粮仓去了, 但因为品质不好, 楚沁没把它放到那个能延长保质期的特殊粮仓中,准备米缸里的米吃完后就把今年的那麻袋新米碾来吃。 除稻谷外,还有地瓜。 地瓜同样少的可怜, 一年干下来, 楚沁分到的地瓜甚至不足300斤。 啧啧, 简直透心凉。 天气虽冷,但没此刻她的心冷。 地瓜收到空间背包中,楚沁如今也不晓得自己背包空间里存放着多少地瓜,每次要吃时直接拿,总觉得怎么也拿不尽。 楚沁也没觉得有啥不好的,也不觉得要记录下来划分份例每天按照份例拿。 自己前两年拼命干活难道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为的就是想吃啥吃啥。 就算肉不能随便吃,粮食还不能吗。精细粮食不能,难不成地瓜还不能? 楚沁绝对不是苦行僧属性, 而是好享受的性子, 没得吃个地瓜还这般抠抠搜搜的。 看着还不到300斤的地瓜, 自觉是大户的楚沁也不苦恼了,把地瓜收入空间中,留下被空间剔除出来的满地泥土。 余下的就是玉米和黄豆这些东西。 玉米也不多, 她分到两麻袋,还松松的, 装紧实了大约只有一麻袋半。 而且玉米还是带着芯没脱粒只粗粗晒干的玉米,楚沁还需要再放到院里晒晒才行。 她想了想,在屋檐下两个柱子之间摆放上只有拇指大小粗的竹子, 再将玉米挨个用玉米皮绑着竹子上,晒上三五天就能把玉米粒搓下来收好等着吃。 黄豆呢,倒还挺多的。 楚沁随手拎拎,自己竟然分到30来斤,她惊讶得嘴巴都张开。 今年村里怕是有很多人要吃豆饭啊,楚沁心里猜测。 至于绿豆和菜籽油以及芝麻,楚沁通通收到地窖去放好。 做完一切,楚沁站在院子中,感受着冬初那还不算多么寒冷的风,眯着眼想着自家粮食心里畅快立刻。 能拥有这么多粮食,她人生无憾了,穿越到这里果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午后。 楚沁去往静水庄,准备把楚小叔的事儿跟杨小舅说。 杨小舅大口吃着楚沁给的柿饼,压低声音嘀咕:“我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你都不晓得你舅我这几个月是咋过的。” 楚沁好奇,也不由得凑近低声问:“哦,这话咋说?” “家里粮食够归够,但是除粮食外的东西一应没有,这段时间你舅妈都是靠着你当初给的熏鸡撑下来的。” 杨小舅又拿起个柿饼说道,看看柿饼,咬一口继续说,“家里的白糖被你表弟吃完了,这熊孩子天天就去抓撮白糖吃。现在家里的调料除了盐外再没别的。” 楚沁听着都发怵呢。 所有的菜只有盐炒是个啥味儿啊,简直不能想象。难怪就一柿饼便能让杨小舅吃得如此欢快。 他吃完两个便停止,剩下的说是要留给老娘和媳妇吃。 杨小舅边把柿饼放橱柜里,边问楚沁:“说吧,你今天来有啥事找我。” 楚沁回神,赶紧把楚小叔想托他牵线找运输队的司机学驾车技术的事儿说了。 杨小舅手都顿住了,转头看着楚沁,脸上带满震惊:“先等等,你说谁,你小叔?” “嗯?”楚沁点点头。 杨小舅惊讶非常:“真不是你婶儿逼的吗,世上竟然真有中年改性浪子回头这事儿?” 楚沁失笑:“原来我小叔从前这么不靠谱,这话说的连小舅你都不信。但确实是他说的,看着还听真心,想是人到中年有点事业心了。” 杨小舅纳闷半晌,随后渐渐接受,沉吟片刻说:“我有个朋友就在运输队当司机,你小叔去找他学,他大概是不收钱,但收粮。” 楚沁松口气:“没关系,我小叔他一开始就想到了,给粮食就给粮食吧,只要有人愿意教他就行,总不能再这么混下去。” 杨小舅笑笑:“你别说,这种年景,算是你小舅帮我那朋友,而非我朋友帮你小舅。” 他又把桌上篮子里楚沁带来的鸡蛋数数,说道:“我过两天就会去县城,到时候我和我朋友约好再来找你。你这个鸡蛋……” 杨小舅边说边数,数完抬眸看楚沁:“总共有55个,你咋攒的,你是要钱还是要票,或者要粮食?” 楚沁想想说:“要票,最好是工业票。” 她不缺钱,家里再怎么着还藏着小金块,虽说重量轻不值多少。 她也不缺粮,她家粮食怕是杨小舅家的两倍。 但她缺票,特别缺。 杨小舅点点头,去房间中捣鼓半天,掏出两张工业票来。 楚沁看看份额,又是她占了便宜。 不过楚沁也没推辞,改明儿再多拿些鸡蛋给杨小舅就是。 这些鸡蛋杨小舅是自留的,留下来给除他外家里其他三人补充营养。 杨小舅馋了又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煮个白水蛋给自己解馋。 没关系,等楚沁家里的十多只母鸡开始下蛋了,他到时候就天天吃蛋。 转眼来到大雪这天。 大雪,下雪概率大的节气。 村里打谷场上再没人聚着说话了,吃三分饱的村民们只能待在床上让肚里食物消化得更慢些。 当然,楚沁是意外。 算是村里唯一的意外,毕竟韩队长和村支书家也都同样如此。 每家每户,不需要干活的大人和小孩,都躺在床上休息,瞧着怪让人心酸。 可楚沁还有精力上山呢。 自打入冬后,山里就能瞧见不少人,是每个家庭派出去去山里寻找食物的人。 树皮可以是食物,草根也可以是。 如果足够幸运,还能挖到山药或者葛根,就连满山的松果都被运回了家,然后让家里人看看松果里还能不能掏出松子。 楚沁这两年简直就没见到松子影儿,但她粮食够吃,还有饼干甜甜嘴,倒也不纠结坚果等等食物。 但大家都不会在山里待多久,更不会如一般进入到深山中。 单独一人入山其实是很危险的,也就是楚沁这个虎了吧唧的会干,而其他土著,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没一个人会如此。 就像黄豆子,也是因为爹妈俱伤,这才冒险去到清泉峰。 楚沁这几回去山里不是为了砍柴啥的,而是为了找出野猪的活动规律来。 比方说啥时候出洞,啥时候回洞,出门大约是去哪儿,回洞是从哪个方向回来。 观察几天,将规律寻找出来,楚沁记录在心中。 没办法,要在野猪洞口挖陷阱,这跟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屁股上摸毛差不多。 回到山下,村中安静非常。 “婶儿,明儿就可以上山了。”楚沁回家后匆匆找楚婶儿说。 楚婶儿放下手里的玉米,点点头:“那我让你小叔明天别去机械厂。” “那倒是不必,如果顺利,小半天的时间就能完成。”楚沁道。 说完,楚沁便离开楚婶儿家。 她还有事呢,准备回家把桑树给种了,再过几日万一土冻上咋整。 回家路上,又是一路静悄悄,楚沁觉得气氛压抑得很。 要说没粮? 那也不至于,毕竟刚发粮。 可就是因为刚发粮,大家才惶恐不安。 这些粮食够谁吃啊,好些人家未雨绸缪,一天三顿改成一天两顿,六分饱改成三分水饱。 毕竟和挨饿比起来,还是活命更重要。 120 三人上山 种植桑树 桑树依旧种在后院, 因为后院两边的铁篱笆已经长成了,长得和杨梅树齐平,楚沁半点都不怕被人发现自家后院树种繁多。 杨梅树苹果树相隔好几米, 而桑树就种在两树的中间, 桑树相连形成三角形状。 三棵树的边上还种植着楚沁从山里挖回来的树,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 比如说木槿花树,楚沁移植四棵, 死了两棵还剩两棵, 也不晓得明年会不会开花。 还有石榴树, 是山上移植的,算是野石榴树。 开着白花很漂亮,只是果实却酸涩非常,除酿酒外没啥作用。 其余的就是香叶树和枸杞树等等,移植完没半个月就死了,死后再移植,小心翼翼养活到现在,终于有点能存活的迹象。 唯独茶叶, 楚沁不敢移植。 她在山里有发现几株野茶树, 味道不晓得如何, 但品相看着确实不错,若明年有得长她得采摘些来试试。 楚沁哼哧哼哧挖完坑,把比她人还高的桑树直接栽进去, 反正是系统出品,不需要她跟照顾那些从山里面移植的树似的照顾它。 移植完, 浇两瓢水,而后拍拍手回屋,爬到后山丘看看她的鸡们。 小鸡已经长成了成年鸡, 对于这些自己亲自孵出来……不对,看着老母鸡孵出来,又经过自己一手照顾长大的鸡们,楚沁还是很有感情的。 当然,不下蛋的通通都得被宰杀,这没得商量,她就是这么的冷酷无情。 不过这几只鸡看来暂时都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因为楚沁养过不少鸡了,这会儿一眼就能看出有几只鸡快下蛋了,保不齐明天就给她来个蛋呢。 楚沁嘴巴好似开金光,她第二日早晨果真在后山丘的鸡窝里发现一颗鸡蛋。 翌日,天色蒙蒙亮,太阳还未出现,黑暗未曾完全消退之时楚沁从床上起来。 今日早上特别冷,冷到楚沁起床后瑟瑟发抖,赶快把衣柜里的厚棉衣拿出来穿上。 “过不久怕是要点壁炉了。”楚沁缩着身体嘶嘶两声,搓搓手自言自语。 厚棉袄穿上,打开房门再推开堂屋门,那股冷空气铺面而来,冷得她再次打哆嗦。 每日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山,看看她家的鸡有没有冻死。 楚沁带着手电筒,爬上山丘。 因为经常走,后山丘已经被她走出一条小路来了。她甚至还在这条小道上挖了阶梯,使得从此往后上山时都会轻松许多。 上山,打开篱笆门。 楚沁来到鸡笼前,将鸡窝的门也给打开。 鸡窝特别大,是用木头做的,里面铺了稻草外头盖了茅草,就怕这些鸡冻死。 鸡起得早,楚沁打开门后它们一窝蜂的全部跑了出来。 等他们离开后,楚沁如往常一般蹲下身去瞧瞧鸡窝里头的情况。 她屏住呼吸,把手电筒打开往里一照。 瞬间,楚沁瞪大眼睛。 “我的天!”楚沁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迫不及待用早就准备好的竹漏将鸡窝里那颗又白又小的蛋捞出来。 竹漏是她特意做来捞蛋的,形如一个加长版的漏勺,很容易把蛋从鸡窝里面捞出来。 这个蛋竟然还有点温热,楚沁兴奋至极,有一就有二,说不准明儿鸡蛋就翻倍了呢? 她兴冲冲地把蛋带回山下,为表示庆贺,把这个不足半拳头大的新鲜初生蛋煮了吃。 屋子上空炊烟袅袅,好在天还暗,倒也没人发现。 韩队长还没把食堂给关了,如今整个扬子沟公社也就只有高树村还开着食堂,也算是一道奇景。 楚沁实在想不明白韩队长为何还不愿意关食堂,搞得她只能私底下偷摸着开火。 这段时间虽冷,但到底没冷到要点壁炉的时候,若经常有炊烟升起,怕是全村人都会怀疑她是否日日在家里做吃的。 她现在除了用小砂锅,便只能用火塘,反正青天白日之时是半点不敢把厨房的火升起来的。 吃完早饭,到了要上山的时候。 上山挖陷阱这事儿简单,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保证自身安全。 楚沁和楚婶儿楚小叔两人一同来到山上,楚婶儿放哨,楚沁和楚小叔等待开挖。 野猪的活动是有规律的,在等待半小时后三头野猪终于出门觅食。 只是三人刚去洞口,便意外发现洞里竟然还有两只小野猪。 楚沁惊呆。 她嘴巴都难得张成圆形。 但她很快回神,看看旁边的楚小叔,楚小叔的惊讶丝毫不低于楚沁。 “不会吧,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楚小叔喃喃。 前半辈子作为一名赌徒,楚小叔在一次一次的打牌中深深意识到自己的运气是有多么不好。 不说十赌九输吧,却可以说是十回牌七回输,若不是有媳妇在旁边看着,哪里能攒下如今的家业。 而此刻天降大饼,楚小叔在惊喜过后却深深陷入迷茫。 楚沁才不管他的状态,忙道:“说快把这两头野猪给绑起来吧,万一跑了咋整。” 这两头野猪每头才几十来斤,或许都不超过50斤,楚沁完全能够应付。 楚小叔回神,忙点头。 他掏出麻袋来,又从麻袋中掏出绳子,和楚沁一起合力将两头不停叫唤的小野猪给紧紧绑了。 怕叫声引来大野猪,楚沁还特意去支会楚婶儿一声,让她把附近盯紧。 楚婶儿哪里敢懈怠,正一眼不眨地看着附近呢。 楚沁又匆匆跑回去,将两个麻袋放一旁,哈哈手,把手哈暖后拿起锄头开挖。 叔侄两人围绕着野猪洞挖出大坑来,他们预计在距离野猪洞十多米的地方挖出四个坑,保证将几头野猪一网打尽。 就算不能一网打尽,留下一头大野猪也是不错的。 太阳即将升起,叔侄两人挖出汗来。 按照规律,再有两个多小时野猪怕是就得归洞了,楚沁不禁加快速度。 因为成年野猪大,又有逃脱陷阱的经历,楚沁不得不把洞挖得更深些。 挖到最后,楚沁都差点爬不出来。 终于,将近挖了四小时,他们俩终于把四个洞挖好。 挖好洞,还得将洞遮盖。 遮盖物就用树枝,再在树枝上铺一层厚厚的落叶,以此蒙蔽野猪。 做完这些,楚沁心中生出危机感来。 她只觉得后背汗毛直竖,像是被掀开衣服灌了回冷风,恨不得立刻离开逃走。 救了她好几回的第六感又出现了,楚沁似乎听到些许动静,赶紧对楚小叔道:“叔咱们快躲起来吧,我怕野猪要回来了。” 楚小叔一哆嗦,复又转头看:“回来啦?” 楚沁“哎呀”一声,实在看不上他,拉他起来道:“我说快回来了,赶紧躲开吧。” 说着也不管楚小叔了,急忙跑到不远处,跑到前几日早就选中的大树边,飞快爬到树上去。 楚小叔到底不算傻,也跟着楚沁跑,选的同样是粗壮的大树。 最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一眼后,牢牢抱住树干,各看着一个方向。 野猪是从更深处来的,三人中楚沁头一个发现它们。 总共三只野猪,两头成年,一头身形更小些,大概还没成年,不过却比麻袋里的两头要大不少。 楚沁临时起意,为了抓住这几头野猪,还特意把还有两头小野猪的麻袋分别放在两个陷阱中,这样一来,不怕野猪会逃离。 她发现野猪,却没贸然出声。 很快,楚婶儿两也发现了。 三人不禁屏住呼吸,恨不得将自己和树干融为一体。 或许足够幸运,或许他们藏得足够远,野猪并没有发现他们。 野猪倒像是发现了两头小野猪的哼唧声,不由得急躁起来,加快速度前行。 很快,到达陷阱边。 楚沁就看啊看,看着一只野猪在陷阱边观察,似乎有所警觉。 而另一只野猪呢? 似乎横冲直撞往洞中而去,然后毫不意外地摔到楚沁所布置的陷阱中。 另外两头野猪被吓到,发出叫唤声。 楚沁都不由得抓紧树干,眼也不眨地盯着那边看。 看到野猪掉下去的那刻,楚沁直接大松一口气。 漂亮!一头成年野猪打底,这趟就不算白来。 而楚婶儿和楚小叔似乎没见过如此阵仗,面对快冲到大树附近来的野猪,吓得表情紧绷脸色发白。 楚沁蹙着眉看他们,很怕他们摔下去。只是她倒是能理解楚婶儿如此,可怎么楚小叔也这样? 他没冬猎过吗? 楚沁猜准了,楚小叔还真没冬猎过,胆子完全没楚沁的一半大。 她略感无语,重新把眼神放在野猪身上。 三头野猪掉下去一头,另外两头瞬间跑远。 奈何经过优胜劣汰的野猪即使机灵,但硬件设施放在这儿,就那猪脑哪里能想那么多。 于是跑远的野猪再次回来了,听到幼崽的动静,那头成年猪终究躲不开被人类捕捉的命运,摔到专门给它们定制的陷阱中。 最后逃出生天的,反而是那头体型更小些还没成年的野猪。 这只野猪跑远后再没回来,楚沁在树上呆半小时,楚婶儿和楚小叔动都不敢动,被楚沁严肃的神情所震慑,丝毫不敢出声。 等楚沁动了动,开始爬下树后,他们才敢跟着,艰难地爬下树。 “得快些,我闻到血腥味了。”楚沁道,“怕有其他的东西来。” 在山里打猎,特别是这深山,还是灾荒中的深山,最怕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否则楚沁也不需要喊上楚婶儿和楚小叔。 楚婶儿忙不迭点头,把藏在一旁的麻袋绳子通通拿出来,楚沁则用杀猪刀补刀。 她把杀猪刀绑在木棍上,狠狠捅进还没死透的野猪身上,看着血流满一整个陷阱,浸入土壤中,她“哎”一声,隐隐露出可惜之意。 正拿着绳子准备把野猪吊上来的楚小叔看到楚沁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接木愣住。 天呐,这动作可比徐老屠利索啊,他对这侄女的害怕程度又添一层。 121 兰白保媒 拖猪下山 野猪被拖下山。 是的, 直接用拖。 楚沁力气大,拖了最重的那头。为此喜爱面子的楚小叔还跟她争了一番。 最后楚沁撒手,把随意搭的木板给他, 结果楚小叔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将拖动分毫, 完全没有楚沁拖时的轻松样。 楚小叔讪讪,将绑在木板上的绳子松开,沉默地拖起第二重的野猪。 楚婶儿捂着肚子哈哈笑:“没那金刚钻, 还揽那瓷器活, 你羞不羞人。” “你懂啥!” 自尊心狠狠受挫的楚小叔气得脸都红了, 索性没再和楚沁争,他咬紧牙关,用力拉着绳子,将绳子绕过前胸径直往山下走去。 楚沁无所谓,看楚婶儿虽吃力但到底能解决那两头小的,便自顾自拖着最大的那头走。 她粗略观察,觉得身后这只野猪能有两百来斤。灾荒时能保持如此体重,看来这些野猪有自己的食物根据地啊。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但拖着野猪, 下山比上山难多了。 到底是两百多斤的东西, 楚沁拖得汗水都出来。 特别是一边走一边得防备着有野物出没, 更是惹得人心力交瘁。 连楚沁也不例外,心中甚是焦虑。 她是个谨慎的人,每每走出一段路, 就得爬到树上去观望片刻。 幸运的是这一路来都没遇到啥有攻击性的野物,将近一个半小时后人带着四头猪, 终于走出林子。 走出林子,就是楚沁经常来的清泉峰还算安全的范围。 她悄悄松口气,这会儿自己后背已被汗水打湿个彻底。脖颈处被冷风一吹, 只觉得如被冰镇着般。 她虽松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 找平缓的小路慢慢往山下走,时不时还要防备着身后拖着野猪的木板会撞到自己脚跟。 楚沁累得身心俱疲,心里叹声气,休息半分钟后再次提起精神来继续拉。 她都这般累了,楚婶儿和楚小叔只能够比她更累。 夫妻俩走走停停,若不是想着身后那百来斤的猪肉,他们早就累倒了好吗。 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肉的诱惑力远比楚沁想象得多。 下山的过程,将近个半小时才完成。 楚沁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微微担忧,人都没去食堂打饭,也不晓得有无人发现。 “婶儿,咱们先停停,我先去看看附近有没人守着。”楚沁忽然道。 她可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前前后后花费那么久的时间门、那么大的力气才得到的野猪肉分给村里人。 山里得到的野物,若是如野鸡野兔这般,可以自己留着。 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毕竟交给村里一人也分不上一口的肉。 到还不如自留,毕竟谁都有可能抓到野鸡野兔。 但野猪这种自留不得,被发现就得上交,半点没得商量的。 年景好时都是如此,何况现在正值灾荒家家户户都保持着分饱以下呢。 楚婶儿和楚小叔同样不愿意,两人都不是啥大公无私之人,于是点点头。 楚小叔皱着眉道:“该死,现在这时间门点大家都吃完饭了!” 他也想到这层,惹得楚婶儿死死拽紧手上的两麻袋,更是忧心忡忡。 楚沁放轻脚步,慢慢走出隐蔽的山林,来到山脚。 她认真查看一圈,正要离开时又忽然杀个回马枪查看了一圈。 特别一提,她重点观察了黄豆子。 但黄豆子似乎没在家,楚沁在黄家旁边看了又看,看完还看,确定黄家没动静后才彻底放心。 就这般查看又验证,最终才敢点头让楚婶儿楚小叔他们出来。 其实楚沁不晓得的是,黄豆子确实是有点疑心的。 他多细心的一人啊,在食堂时就忽地发现楚沁连同她叔婶儿都没在后就起疑心了。 人都没在家,楚沁家门紧闭,就是楚婶儿家的门都是微微掩着的,而向来喜欢往知青院跑的楚红今日竟然没在知青院,和楚建一起乖乖待在家中,除吃饭外再没踏出家门一步! 甚至到吃午饭的点时,兄妹两人都是一个在家里守着,一个去吃,吃完后再回来调换。 连打饭都不去打! 这说明啥?说明他们不仅得看家,还怕因打饭太突兀而被村里人所注意啊。 天呐,黄豆子越想越不对劲。 但他不敢招惹楚沁,丝毫都不敢,甚至都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就怕楚沁那天夜深人静时也捅他几刀。 亲眼目睹楚沁捅人的黄豆子对她是由害怕变成惧怕了,深深无法理解为何村里人对楚沁都这般亲近。 但偷偷偷窥,黄豆子还是敢的。 于是吃完午饭后,他就躲在家里,注意着楚沁家的方向。 奈何楚沁家坡上种植了些树,把坡上的路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有空隙,他的视力也不足以让他从空隙中看到路上情况。 黄豆子就只能来到院里盯,盯着山坡脚的位置。 可事情是真的巧了! 就在楚沁几人到达山脚的十分钟前,村里忽然出现则大消息。 啥消息? 机械厂的副厂长是他们新明县的人! 还是距离他们扬子沟还算近的乐水公社的人! 天,全村沸腾,躺在床上冬眠的人都跑出房间门,聚集在打谷场上,围着最先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急切询问。 这般大的动静,黄豆子能不晓得? 他当然知道,他毫不犹豫地放弃盯梢楚沁转投打谷场。 就问问,整个公社,哦不,整个县城有谁会不想去机械厂呢? 摆明了的大厂,福利绝对好,还离家近,黄豆子也想进去啊,即使当个看门的人。 不止黄豆子去,黄家夫妻拖着不算健康的身体都去了。 这两人也算是小小的奇迹,因为被雪压倒还被冻到,身体不健康,不仅住院,回家后还在床上躺了好久。 更艰难的是遇上灾荒年,而他们竟然就在这一年里身体慢慢恢复。 年中之时,能下床走路。 等到八月份,更是能下地干农活了,楚沁看了后直呼厉害。 他们就这般病殃殃的,只是能干的活都能干,惹得村里人都忍不住怀疑黄家是不是还想贪那份补贴。 因为他们重伤,村里是有补贴的,和钱家奶奶一般,主要是村里怕他们活不下去。 就连楚沁也这般怀疑。 但韩队长终究还是心软了,该给就给,即使不多也能吊住夫妻俩一条命。 阳光温和,虽刺眼却不灼热。 楚沁人拖着野猪往坡上走,耳边还能听到从打谷场中传来的动静声。 “村里这是咋啦?” 楚婶儿有些好奇。 楚小叔累个半死,能坚持到现在全凭借脑袋里的红油赤酱的红烧肉吊着,喘着气道:“管他咋了,事儿再大还能有咱们的野猪大?” 也对!现在最要紧的是野猪。 楚沁开门,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猪肉拖到院子中,随后撒手,整个人靠在门框上像死去般。 她额前和鬓边的碎发全被汗水打湿,脸蛋也红彤彤的,就跟一口气跑完十公里似的。 楚婶儿和楚小叔两人比她还惨,到院子后直接倒在地上。 幸好她家院里铺了青石板,否则又是土又是汗的,不得把身上搞脏了。 休息片刻,楚沁提起力气去关门。 关完门,回堂屋喝水。 小白闻到血腥味儿,只一个劲儿地围着野猪转。 “走开走开!”楚沁把小白赶去后院。 她嗓子跟破风箱似的,说话时都是沙哑且有气无力的。 大约休息十多分钟,地上夫妻俩才彻底缓过这口气,好似重新活过来。 “猪……今天杀?” 楚婶儿坐在板凳上问,眼神灼灼。 楚沁端着搪瓷杯再喝口水,点点头:“我觉得今天杀了最好,免得憋坏了。” 楚婶儿一拍腿,欣喜道:“那我去烧水!” 楚沁连忙放下杯子,拦住楚婶儿:“婶儿先等等。” 她指了指天,无奈道:“大白天呢,咱们仨儿消失这么久,而我家又忽然有烟,总有聪明人会猜到点的。” 楚婶儿惊住,“哎呀”一声,后怕地拍拍胸口:“还是楚沁你谨慎聪明。” 楚沁叹气,揉揉被磨破的肩膀:“只能等到傍晚的时候杀了,到时候点两火把慢慢杀。” 楚婶儿:“没关系,最难的都熬过来了,还怕最后这一哆嗦?” “不过……” 她忽然站起身,看着远方脸上带着疑惑:“打谷场上在干啥呢?” 楚沁:“……” 是她小看了楚婶儿的八卦心,几百斤的猪肉放她面前,她还惦记着听八卦。 乐水公社。 纪竟遥是副厂长这事是瞒不住人的,不止乐水公社的人蠢蠢欲动,其他公社也如此。 他待在家里看文件,刚刚才送走一位据说帮他妈挑过两担柴的人。 纪竟遥实在无语,要是真记这人情,到时候就会出现帮他妈挑过两担子水的、两担子土的,也会出现帮他妈干过活的,帮他妈怼过欺负他妈人的。 拉倒吧,纪竟遥不管真假,干脆都不管。说他心硬也随便说,他巴不得自己心硬的名声传遍公社传遍县城。 乐水公社本地的因心虚加理亏不敢上门,其他地方的却敢。 不知怎的,还打听出兰白和纪竟遥他妈当年处得不错的消息来,不少人特意到兰白家。 兰白心里暗暗叫苦,这算什么事儿嘛! 来的都是她亲戚,甚至还有长辈,她赶也不好赶,但让她去帮忙和纪竟遥说? 她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她自知和纪家没好到能指点人家做事的份上,也就是纪竟遥和公社人关系都不好,才显出她来的。 于是牵桥搭线当媒婆十多年的兰白,嘴巴在这两天都快磨破了! “哎!立秋啊,你说该咋办?” 兰白送走一批亲戚,火急火燎地跑到杨大姨这里来躲灾。 杨大姨差点没笑背气去:“这我哪里晓得,总归都是你亲戚,就按照你这两天的说法推托呗。” 兰白愁得不行,头发都被抓掉半把。 “这说法……顶不住啊。” 来个重量级的顶不住啊。 她简直一语成谶! 当天下午点,她那满头白发的80岁姥爷拄着拐杖亲自来了。 兰白好悬没呕出一口血来! “妹儿啊,姥爷不常求你事儿,这次来你得帮姥爷忙啊。” 兰姥爷颤颤巍巍坐在凳子上,对兰白恳切道。 杨大姨就偷摸着趴在墙头上,捂着嘴巴看热闹。 兰白都快哭了:“您别不是也来喊我帮忙找纪竟遥说情通融的吧?您找我没用,我和老纪家那孩子真没多厚的情分啊。” 兰姥爷哀声:“咋会呢,你算他干妈啊。” 可我到底没帮扶他什么啊! 兰白心里呐喊,杨大姨则撇撇嘴巴,心说看两天下来,兰姥爷段数最高,还能放下身段呢。 啧啧,兰白顶不住的。 果然,兰白看见兰姥爷眼泪直流,又是哭她姥姥,又是哭她早逝的娘。 兰白被逼无奈,外加一群舅姨拱火,最终还是去了纪竟遥家。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她阳奉阴违,反正他们又没办法跟进来,又不晓得自己说的啥。 兰白在去往纪竟遥家的路上,心思一转,忽然想起自己还担着做媒这事儿。 这两天,杨立秋明里暗里地跟她打听纪竟遥的事,兰白也算听出来了,这人啊,怕是心里有点意思了啊。 她本来还想端着点的,毕竟一开始她跑前跑后嘴皮子都说干了杨大姨却看不上。 瞧瞧,终于认可她的人选了吧,那我干脆就抻着你,反正现在是你着急而非我着急。 可这事一来,她被赶鸭子上架,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找纪竟遥说话,只能找这话题。 纪家。 “什么?兰姨你说什么。” 纪竟遥给她倒水的动作顿住,不可思议地转过头,表情惊讶地看着她。 122 楚沁开解 杀四头猪 纪竟遥实在惊奇。 当然, 他惊奇的不是兰白要给他说媒,毕竟他今年马上就27岁了,他并不排斥这件事。 在部队里确实也有战友领导跟他提过婚姻大事, 但他平常忙碌, 外加出的几乎都是危险人物,在没安定下来之前哪能嚯嚯人家姑娘。 作为从小父早丧,和母亲相依为命的人, 纪竟遥很清楚如今这个年代单亲家庭过的是什么日子。 反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无论结不结婚, 也没人逼他。 那他惊奇啥? 惊奇兰白给他说的相亲对象。 “你才回来没多久,怕是不晓得这姑娘。”兰白笑着介绍,“楚沁是真的很能干,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跟你还有点像。 她大姨就是我隔壁的杨立秋,杨立秋你应该也有点印象,她是咱们公社少有的性子爽快人,很是喜欢楚沁, 我也是因为楚沁经常来看她大姨, 才入了心想给你两牵线的。” 杨立秋纪竟遥哪里会没印象。 印象就是杨立秋是公社里少有没欺负过他妈的人。 当年家里的地能顺利分下来, 还多亏杨立秋的公公帮忙。 巧了,楚沁他也有印象。 毕竟这姑娘在机械厂周围无事转悠还被他打听过,都快把这人忘了, 哪里晓得还能在兰白这里遇上这事儿。 他天生脸皮厚,很难害羞, 即使是兰白当着他的面说他婚事他也不会脸红。 纪竟遥把杯子端给她,想想说道:“您也说了,人姑娘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不一定就能看上我。” 打过一照面,纪竟遥就觉察出来楚沁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而自己也是,他心中暗想他们两人应当是合不来的。 两位都是她看好的后生,兰白想做成这桩媒的心愿达到顶峰,忙道:“这话说的,有滋有味还能有尽头不成?你真可以去和人姑娘处着试试,我也是琢磨着咱们乐水和扬子沟近,我看你家这样……你想是往后都住在厂里了吧,高树村那边去机械厂可近多了,到时候就算楚沁没办法进你那厂,她也能待村里啊。” 纪竟遥:“……” 等等,照兰姨话说,他要是真和楚沁处成了,到时候他在厂里,反而留楚沁在村里苦哈哈下地干活挣粮食吃? 这事不地道啊。 兰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连忙解释:“楚沁在干活上确实有一手,回回都是满工分,别说扬子沟公社,就是附近七八个公社的男人拎出来,都找不出一个比得上她的。” 紧接着又描补一二:“当然了,你大小也是副厂长嘛,家属就业情况不得解决?我听说很多厂里不但得管工人,还得管着工人家属的。” 如今附近好些人家进不去机械厂,就琢磨着歪门闲道,把目标放在成为人家厂里工人的家属身上呢,兰白都能想象得到自己往后几年能有多吃香了。 纪竟遥觉得兰姨越解释越有点离谱,似乎他都和楚沁成了,下一步就该娶亲似的。 于是坐回座位,思考片刻道:“兰姨我现在事儿又多又忙,暂时还没时间考虑这些。” 兰白睨他一眼:“这还要咋考虑,你们见一面,看对眼了不就成了吗?” 这天底下大部分的夫妻不都是这样吗。 兰白又说:“难不成,你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纪竟遥无奈道:“我是真忙,也真的不急,楚沁……这姑娘似乎也才20出头的岁数吧。” 兰白“哎”一声:“你们这岁数才是刚好的,都是年轻人。但你既然说忙,那就再等等吧,你啥时候不忙了再讲。” 纪竟遥想说什么,看到兰白那一脸坚定的模样点了点头。 “往后再说吧。”他说自己忙,也不是敷衍兰姨,他是真的忙。 忙得前段时间脚不沾地,今天将将好些,即使如此还得在家看文件,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兰白就笑了。这种私事上,纪竟遥还是很好说话的。 等她从纪竟遥家出来,乐呵呵地回家时,脚步不禁顿住。 等等,她刚刚跟纪竟遥说过楚沁的年龄了吗? 兰白望天回忆一番,没有啊。 她真没提过,那纪竟遥怎么就晓得人家楚沁是20岁出头的年纪? 兰白忍不住瞪大眼睛,脚步一转,若非看到她那讨债的姥爷颤颤巍巍朝她走来,她指定是要回去问问情况的。 “三妹儿,说得咋样啊。” 兰姥爷的声音在颤抖。 兰白深吸一口气,挤出个僵硬的笑来:“姥爷,咱们回家说。” 说完,不管不顾,腿上像装了风火轮似的搀扶着她姥爷快速回家。 高树村。 傍晚,天色暗沉。 晚霞已经消失,黑夜渐渐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将村子显得静谧无比。 打谷场上的热闹已过,楚沁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休息,休息起来后就磨刀和喂鸡,直到楚婶儿来她家时才晓得今日打谷场上发生什么,为何吸引如此多的人。 楚婶儿坐在灶炉前开始烧火,松明被她点燃,因为油脂多,还能听见油脂在火中滋啦滋啦的声音。 “可惜咱们和纪家扯不上什么关系,要不然走人家的门路进机械厂那该多好啊。” 楚婶儿连连叹道,表情确实透着可惜。 叹息完把松明送到灶炉里去,然后往里头填木头。 楚沁表情淡淡,回想起自己好似见过那位目前是好几个公社中最具影响力的纪副厂长,摇摇头道:“婶儿你别想了,就是有关系也走不了。” 楚婶儿惊讶,又添根柴火转头看她:“这话咋说?” 微微火光映在楚婶儿脸上,楚沁给她分析道:“他是本地人嘛,您觉得安排他当机械厂副领导的更大级领导能想不到这局面吗?” 楚婶儿还没听懂,满脸不解。 楚沁“唉”一声,继续分析:“他不敢开这个口子的,再亲近也不敢。 这口子一开,到时候咱们附近得进机械厂去多少人啊。咱们附近多是不识字的,进去后干力气活都嫌文化低。到最后要是这个人进,而那个人不进,事情会闹到不好收场的地步。” 楚沁就想:还好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要不然这副厂长怕是当得也艰难吧。 楚婶儿依旧不信:“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呢。” 楚沁“切”了声:“您过几天瞧瞧吧,你们想的各种亲近人家的法子,通通都是白做工。” 楚婶儿咬着牙:“那我就等着看。” 她摸摸口袋,本来还想着偷摸贿赂人家些粮食的呢。 相处的这几年,楚沁对楚婶儿也处出深厚感情来了。 看楚婶儿还是没死心,干脆把话点透,转头认真道:“那位副厂长没可能放开口子的,毕竟机械厂占那么一大块地,有些地方是从附近几个村里腾出来的,而且修的路也占了部分地方,若他放开口子,被占地的这些村里就会蜂拥而上的找他,所以他不会开后门,也不敢开后门。” “我真的不是吓婶儿你,若是真这样,闹到最后县里都压不下来这件事,保不齐会闹到市里,甚至省里!”楚沁继续说。 说完,其实打开锅盖,给锅里添水。 既然杀猪,就得多烧些水,两个锅都给添满满了。 楚婶儿愣住好几秒,呐呐点头。 原来如此啊。 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她回神,纳闷问:“楚沁啊,你又是咋晓得这些的?” 楚沁眉毛微挑,心说我聪明嘛。 “这是多难想到的吗?”楚沁还是稍微收敛了点,没自卖自夸到这种地步,又道,“再说,你们是身在庐山,而我又不想着进机械厂,跳出来看问题就会看懂许多。” 听完她的这番话,楚婶儿似在思考。 最终,楚婶儿长呼出一口气,一拍大腿忍痛道:“那这事儿我就再不掺和了,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你叔儿学完驾驶技术正正经经进去吧。” 楚沁点点头,就该这样。 没得到时候因为你先前的走动,人家还把你这正儿八经进去的当走后门了呢。 夜渐渐深了。 没有电灯的冬日村庄,不到七点就黑得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月黑风高夜,烧水杀猪时。 刀磨好,水烧好,动手杀猪。 杀猪杀过好多回的楚沁依旧是“主刀”,正所谓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她在再次把刀捅到猪身上的那一刻,深深觉得自己下辈子或许能搞个老师来当当呢。 杀猪凳摆在后院,两边是楚红和楚建。这两也没得休息,跟庙里的童子童女似的,拿着火把在旁边站着,还得跟着楚沁手中刀的移动而移动。 火光中,楚沁表情严肃,锋利的杀猪刀折射出一道光芒来,莫名让人兴奋。 猪毛剔完,猪血彻底放完。 最终就是开膛破肚,把内脏拿出来,再依照部位分割肉和骨头。 整整四头猪,他们从夜晚七点,杀到半夜十一点。 楚沁左手紧抓右手手腕,抖着腿站起身,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天杀猪杀都手都酸了。 杀完猪,这些猪该咋分? 这个问题在下山时便已解决好。 当时楚婶儿便道:“楚沁你出力出得最多,大头该你得。” 楚小叔虽然馋肉,但也同意。 所以楚沁得多少? 得到最重的那头猪,以及两头小猪。 楚婶儿是个实在人,原先是想要那两头小猪的,毕竟两头小猪加起来才百来斤出头,可第二重的那头成年猪却将近200斤。 楚沁是个身家厚实的,有家猪肉在,她其实不爱吃野猪肉。 一是因为柴,二是因为膻。 但没成年甚至没断奶的小野猪就没有这般柴没有这般腥,她宁愿要两头小的。 楚沁不爱占人便宜,楚婶儿也不爱。 于是在分完猪肉的第二天,她给楚沁送了好些红糖和红糖年糕来。楚沁琢磨着,楚婶儿这是又回自家妈那儿打劫一通啊。 123 野猪后续 小舅着急 骤然得到将近三百斤的猪肉和猪骨头, 楚沁乐得当天晚上差点睡不着。 若非白日劳累,她非得瞪大眼睛盯着猪肉守上一个晚上才行。 翌日清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着厨房桌上摊开的野猪肉, 头回因为家里猪肉多而生出微末的苦恼来, 然而苦恼中却掺杂着更多的甜蜜与欣喜。 楚沁微微蹙着眉,又跑回卧室中,拿出她的笔记本看。 翻开笔记本, 楚沁翻到记录肉类数据的那一页。 看两眼, 嘴角不禁上扬。 截止到目前为止, 她空间里的家猪的猪肉还有46斤,单单只是猪肉哦,另外还有猪骨肉20斤。 当然了,猪骨肉上也有肉。 像是排骨筒骨等骨肉,楚沁还是把肉留着的,反正进的都是自己肚子,没必要把肉割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 这些肉是撑不到明年年底,甚至后年的, 所以楚沁才会想尽办法去山里猎野猪, 即使危险万分也要猎。 毕竟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嘛, 哎,书里的大道理真多。 “留下一百斤吧。” 楚沁思来想去后决定道。 首先两头小野猪需要留,这两头小野猪肉嫩不柴还不膻, 不管是拿来骨头煲汤还是猪肉拿来红烧都还不错。 特别是红烧肉。 野猪皮比家猪厚,红烧焖透后, 猪皮反而是最好吃的,外表或者浓油赤酱的酱汁,软糯非常。 可惜野猪肉放不进家猪肉所在的空间背包中, 楚沁坐在旁边的板凳上不禁有点气馁。 楚沁微微咬唇,敛着眼睛想半天,权衡过后后终于决定把空间里剩余的两只母鸡拿出来放在厨房的橱柜中,决定今天炖一头吃,明天焖一头吃。 反正她饭量大嘛,完全不怕。 于是整整100多斤的野猪肉和野猪骨头全部收入空间中。 这可是杀过后的净肉净骨头,不是没啥之前的重量,能吃许久许久呢。 其中肉70斤左右,骨头30多斤。 两只小猪压根就不够,楚沁还从那头大猪身上割部分下来存入空间中。 而且她割的是好肉,最适合做红烧肉的五花三层的五花肉。 楚沁满意非常。 她站起身,叉着腰老神在在地看着桌上剩余的肉……嗯,交给杨小舅处理吧。 看在这么多肉的份上,杨小舅往后应该会心甘情愿地帮她圆谎背锅。 自觉有肉在手的楚沁没载着肉去静水庄,主要也是手酸脚酸全身酸痛得慌。 昨晚睡觉时她还拿出珍藏的药酒来揉揉肩膀红肿的地方呢,更是坐在床上揉小腿肚揉了许久。现在让她骑自行车骑半小时去静水庄,她才不愿意。 想了想,准备出门走走。 楚沁本就是打着托人帮忙带话的目的出门的,在经过韩队长家时竟然看到杨兵杨队长。 得,不需要再去打谷场上问人今儿有谁会去静水庄了,这不就被她找着人了吗。 两人在聊啥? 楚沁凑上去。 虽没有特意去听,但托良好听力的福,楚沁听出来两人谈的是有关食堂的事。 “……那你准备啥时候关?” 前面说的没听到,楚沁只听到杨队长说的这句关键话。 楚沁立刻提起精神,竖着耳朵注意听,这可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啊。 “我准备……” 韩队长叹声气,刚想说话时就瞥见不远处某棵树后那道身影。 他皱眉,“哎”了声指着楚沁方向道:“你鬼鬼祟祟的干啥呢,好些天没看见你了,今天可算舍得出你那个林子洞了?” 楚沁撇撇嘴,没在小步子挪动,而是大步走过来。 她道:“谁鬼鬼祟祟的了,我就是路过听到你们说话,我也好奇杨队长问你的问题。” 还有,什么林子洞? 她皱眉问。 韩队长就指着不远处的山丘笑:“杨兵你看看她家,现在都看不到家的影子了,要是有外人来指不定都找不到她家。” 又转头对楚沁道:“躲还是楚沁你能躲啊,放在几十年前你就是游击队里的人才。” 楚沁无语,转头看看周围小声问道:“您还没说呢,您这食堂是打算啥时候取消?” 韩队长不解:“你就这么想取消?” 可不吗,我想自己开火啊。 食堂里三天两头吃树皮,树皮煮粥树皮做饼,家里小白又不吃,可不就她吃吗? 于是楚沁点点头。 韩队长懂了,大概也能猜测到楚沁家底颇为殷实啊,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殷实。 “那你可得再忍忍,再过一个来月吧。”韩队长道。 楚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一个来月?” 她还得一个多月的稀米粥和老树皮! 楚沁只觉得恍恍惚惚,脑袋快速算算,也就是说韩队长在腊月那天才解散食堂呢。 她还没回神说话,韩队长就开始赶人:“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先走吧,我得跟杨队长说些私密的话。” 楚沁好悬没忍住翻个白眼,说私密话竟然青天白日的在路边说,也是真够私密的。 “有,我当然有,就你找杨队长有事呢。”楚沁没好气道,接着又缓和表情,转头跟杨兵笑笑说,“您今儿回村后能跟我小舅说声我有事找他,让他来我家一趟吗?” 这事儿简单,杨兵点点头。 楚沁放心了,不再去打谷场,转身慢慢悠悠地回家去。 她也没有刻意放慢脚步,走出来十来米后就依稀听到韩队长说的“机械厂”“副厂长”等等几个词,楚沁都不需要认真猜,用脚趾头想想都晓得所谓私密话就是和机械厂有关,大概率是想办法送些人进厂工作。 楚沁不去凑这些热闹,她现在更喜欢自由自在,至于往后进不进厂?谁晓得呢。 — 杨兵回静水庄路过杨小舅家时,便把楚沁托他带的话带给杨小舅。 杨小舅是个能人,从他媳妇肚子还滚圆,整个人还算丰腴上就能看得出来。 他不靠村里工分吃饭,私底下应该有自己来粮食的渠道,但杨兵也没在意。毕竟这种年景里,能保全一个算一个,能活一家算一家。又还是自家亲戚,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听到他带的话,杨小舅愣了一瞬。 而后瞳孔微缩,不知想到了什么,那股兴奋劲儿压根压不住,连杨兵都能感知一二。 杨兵笑道:“得,你们舅甥两打谜语呢,都古里古怪的。” 说完挥挥手:“我先走了,我瞅楚沁这丫头还挺急的,你能早去就早去。” 杨小舅“哎”了声,强忍心中的雀跃,和自家老娘交代两句话后就骑着自行车出发,迫不及待去往高树村。 “啥玩意儿,你楚沁家?” 杨姥姥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时只能看到杨小舅即将消失的背影。 她皱眉嘀咕,“也不慢点,还想让你把楚沁带来跟我说说话呢。” 家里呆的实在无聊,老太太又想起那愿意听她唠叨的便宜外孙女了。 杨小舅一路猛骑,半点不怕抖,更不怕屁股疼,有把自行车都踩出了火花的驾驶。 于是不到20分钟,他就到达高树村村口。 为啥这般兴奋? 因为从经验上看,楚沁肯定是猎到大物,这才没办法带着东西去静水庄。 杨小舅没有进村,而是从小路直接到达楚沁家。 他还算谨慎,这也是楚沁愿意长久和杨小舅合作的理由之一。 到达楚沁家山脚,杨小舅便摆出徐徐缓缓的模样,没那般急切了。 他推着车上山,来到楚沁家门口,抬手“叩叩叩”地敲门。 “谁啊?” 楚沁在里头喊。 “是我,你舅。” 杨小舅小声道。 楚沁惊讶,擦擦手上的水给他开门:“小舅你咋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来呢。” 杨小舅急不可耐进门:“我哪里还能等得到晚上,你是不是……” 他说着闭紧嘴巴,看看门外,谨慎地把门关紧来到堂屋,急巴巴问:“你是不是又猎到野猪了?” 楚沁这回真的惊讶了,把刚刚洗好的苹果放在桌上:“你咋晓得呢?” 这都能准确猜出来。 楚沁拿起苹果刚想啃,想了想又把苹果掰开掰两半,递给杨小舅一半,自己咔嚓咬一口苹果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是因为鸡蛋才来找你的呢。” 杨小舅摇摇头,狂啃苹果:“不会,你家的鸡没这么快再攒一波蛋。” 也对。 楚沁也不卖关子,直接带着杨小舅来到厨房,杨小舅一眼便看见厨房桌上摊开摆着的野猪肉。 将近一整头的成年野猪。 杨小舅倒吸一口冷气,嚼吧嚼吧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否则他怕自己得噎死。 “这么大的野猪,你别是受伤了吧?” 他看着楚沁略微担忧问。 楚沁摇摇头:“没有受伤,这是我跟我叔婶儿一起打的,总共四头,两头大两头小。” 杨小舅扶着旁边的灶台,吓得一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楚沁继续咔嚓咔嚓的啃苹果:“你放心吧,我们仨都没受伤,因为是挖陷阱抓到的,就是拖着几头猪下山时受了不少罪。” 所以啊,价格得好看点。 杨小舅呆愣住了,听到四头野猪后彻底呆愣住。 他深吸几口气平缓心情,多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恢复正常,点点头道:“你桌子上的这些都是要出手的吧,我全收了,价格你来开,随便开。” 当下,肉在市场里很吃香,特别是县城肉铺好长一段时间没货后,甚至有人愿意拿金子来换肉! 杨小舅也没瞒着楚沁,更没欺负她不出门不懂这些就把肉价往低了说。 他道:“我那姓胡的朋友你知道吧,县城的那个。他前段时间卖出十斤的肉,得到个弥勒佛金子吊坠!” 楚沁震惊。 他继续道:“你别看咱们县里好似没富人,其实富人多着呢,人家富到你无法想象。咱们这里是出过大地主的地方,有些人家家中院里的地挖挖说不准都能挖出金块来。” 楚沁心虚。 他接着又道:“你全部托给我,我肯定能帮你卖个好价格。对了,你猪内脏买不买,现在猪内脏的价格也空前的好,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内脏这玩意儿。” 楚沁思考,她内脏要不然全出了吧? 杨小舅最后道:“这样吧,你考虑考虑,再跟我说个价格。你是要粮食呢,还是要金子要翡翠亦或者是要些另外的值钱物件儿。你只要说出口,我大概都能搞到。哦对了,若是换粮食的话……怕是不会有多少。” 楚沁吐出一口气,半晌没说话。 她看着眼前的肉,把最后一口苹果吃了,再把核留着。 楚沁砸吧砸吧嘴巴,只觉得眼前的肉在冒着闪闪金光。 她开价啊? 她可是不会客气的。 124 楚沁定价 鸡肉两做 楚沁没请杨小舅帮她决定, 也没有考虑许久,在杨小舅将猪肉称斤装好后她便做出决定了。 要啥? 要金子。 粮食她有,完全足够她家一人一狗吃到灾荒结束。 钱她也有, 虽然不多但完全足够用。再说钱这玩意儿得搭配票使用, 很多时候票都不好使儿,据说更高档的商品得在友谊商店中使用外汇券才能买到。 虽说她准备攒钱买砖头盖房,只是她目前拿不到砖厂的条子啊。 再者说, 村里没一家是盖装瓦房的, 她忽然就把砖瓦房起了, 是不是太过引人注意? 楚沁即使看重自我日常舒适度而不惧怕这些,但能低调还是低调吧。 她曾经思考过,计划在灾荒结束的第二年着手盖新房。到那时大家应该都从灾荒中缓过来了,而起新房的钱也来处可寻。 毕竟她年年都拿满工分,每年都从村里分到一笔相对来说不菲的钱,完全足够买砖的。 至于杨小舅说的翡翠和值钱玩意儿……楚沁虽然很想要,但她不懂这些,相信杨小舅也不懂这些, 万一被坑了咋办?人家是饿肚子又不是伤脑子。 毕竟你几斤肉就想换人家的翡翠和古董, 这无异于天降大馅饼啊, 要是心眼好的也就算了,心眼不好的坑得你没了肉还把赝品次品当做宝物呢。 抉择一番过后,还是金子吧。 楚沁便对杨小舅道:“要金子, 如果可以的话工业票添几张。” 杨小舅点点头,换成他他也是要金子。 “那你的底价是多少?”他问。 说着, 把猪肉全部装到麻袋中,再用麻绳把麻袋给牢牢绑紧。 楚沁犹豫片刻,心中简直天人交战, 最后说道:“30克打底吧。” 正在给麻袋再加条绳子加固的杨小舅惊讶了,弓着腰歪头看向楚沁:“30克啊?” “嗯呐!”楚沁试探问,“这很多吗?” 废话,即使是在偏僻的新明县,杨小舅也晓得现在的金价多少钱,一克20元呢。 楚沁这是一口气直接喊出600元啊。 杨小舅看着手中麻袋里那不足200斤的野猪肉难得有些发愁了。 楚沁似乎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她想想,往房间跑去道:“小舅你先等等。” 说完来到房间,装作打开橱柜,随后从空间里取出一副小野猪的猪内脏出来, 她确实不爱吃猪内脏,也就猪心炖菌菇能稍稍对点胃口。猪肚还好,就是太难处理。 即将关橱柜门时尤觉不够,楚沁又忍痛掏出个小野猪头来。 这野猪头可是她用火和镊子处理过的了,若非为那金子她才不愿意当做添头呢。 加这两样东西,杨小舅咬牙答应。 现在市场上粮食最受欢迎,但是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缺肉,还是有可能卖出30克金的价格的。 杨小舅没久待,送他离开时楚沁给了他两斤的肉和两斤的鸡蛋。 楚沁把手上两袋子交给他,说道:“小舅你别推了,就当你帮着跑上跑下的报酬吧。” 杨小舅无奈:“那你的报酬真挺高的。而且你喊我帮忙卖的这些猪肉,我自己也会添钱留点的。” 他是没金子,但有办法获得工业票。 再说了,肥肉过他一手,他就是有心什么都不留,野猪肉也会在他手上留层油,所以他并非是什么便宜都没占的。 楚沁摆摆手:“反正我只要30克金,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你能留点那就是你的本事了,我给你的是我付的报酬。” 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杨小舅再度感慨楚沁真是个主次分得很清的人。 楚沁不爱吃亏,也不爱占便宜,处事上抓大放小,即使她性格偏冷淡不喜和人相处,但还是很难不让人喜欢她。 杨小舅带着肉离开,楚沁彻底松口气。 天气并不算很冷,特别是中午之时,她还怕野猪肉变质了呢。 把事解决完的她哼着小曲儿回堂屋,躺在铺了兔毛毯子的竹摇椅上休息片刻。 只是刚躺下去没多久,楚沁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得炖鸡呢。 鸡是从空间中拿出来的,放在砧板上把鸡肉切小块。 其中一半放到火炉上的砂锅中慢慢炖,炖出黄油炖出香醇。 楚沁也不放其他的配料,家养的走地鸡吃草籽和菜叶长大,不说肉质如何,但鸡汤本就清甜无比,不需要其他的东西来喧宾夺主。 另外一半……拿来焖吧。 本是打算今天炖一只明天焖一只,想想还是分开算了。 至于焖鸡,楚沁打算放在火塘上。火塘里不烧柴火了,和炉子一样烧炭,这样就不会有很多的烟。 不过刚开始炒制鸡肉时还是要烧柴火的,否则香味激发不出来。 此时即将下午四点,太阳快要落山,晚霞遍布天边。 如棉花般的云悬浮在碧蓝的天空上,而泛着金光的晚霞就藏于云中,瑰丽至极,惹得楚沁都不禁站在院里仰头看。 火塘边上堆放着整整齐齐的火柴,但她没有用这些木柴,而是去杂物房里抱了两三根竹子出来。 点燃松明,松明持续燃烧出的火焰传递竹子上,三根竹子顿时烧得猛烈。 楚沁再将最近大半年一直没用到的小铁锅放置在火塘上,因为火塘当时本就按着小铁锅的尺寸砌的,所以这会儿正合适。 铁锅里的水分被烧干,干透后倒菜籽油,油冒烟了就放入姜蒜,再把剁块的鸡肉倒入其中快速翻炒。 还没半分钟呢,鸡肉的香味混着蒜香就冒了出来。 楚沁忽然想起菜园里熟了两株西红柿,脑袋中冒出个想法,便放下锅铲匆匆跑到菜园去。 这两株的西红柿算是独苗了,但生长情况也不是很好,本该11月份就成熟的果实一直拖到了现在。 两株独苗上只有四个果实,楚沁一口气全给摘了,直接用菜园里的山泉水清洗清洗,就着急忙慌的跑到火塘边去。 因为鸡身上的油多,所以这会儿鸡肉并没有粘锅,楚沁再炒片刻,把鸡肉的水分炒干些后加入切好的西红柿。 西红柿和鸡肉的碰撞,加上隐隐蒜香,得到了独特的味道。 再加调料,最后倒入开水。 铁锅底下的火势渐小,待到铁锅里的水大滚后楚沁便把木炭塞进去。 竹子最后散发出的火焰把木炭彻底给烧起来了,所以即使竹子化成灰,铁锅里依旧咕噜咕噜响。 不多时,香味儿弥漫。 是西红柿的酸甜,是鸡肉的香醇,是姜蒜独有的味道…… 楚沁坐在边上,脸上满是满足和惬意。 日落西山,月亮现身。 夜晚来临。 汤炖好,菜焖完,楚沁不舍得用鸡肉去配食堂的米糠,便又蒸了一锅纯纯白米饭。 不过因为有食堂在,青菜倒是可以不用炒了。 食堂里粮食不多,但青菜还是够的。 又到了冬季,除了大白菜就是萝卜,但这才是第一个月呢,楚沁吃的还是很欢快的。 西红柿焖鸡里楚沁还放了些地瓜去煮,不过地瓜终究比不上土豆,楚沁边吃着软糯香甜又沾了些番茄浓汤的地瓜,琢磨着自己明年要不要种些土豆来吃。 她还是很爱吃酸辣土豆丝的。 不管是炖鸡汤还是焖鸡肉,都炖了焖了几个小时,这会儿鸡肉软烂脱骨,竟然完全没有干柴的感觉。 楚沁坐在火塘边吃,锅里是西红柿焖鸡,火塘上是砂锅炖鸡,旁边还插着火把,倒也不觉得寒冷。 不仅不寒冷,吃到最后还满身是汗。 她更爱西红柿焖鸡,即将焖好时她还放了好些辣椒进去,这会儿酸辣甜咸俱备,对楚沁这种酷爱重口味儿的人十分友好。 “啊,舒服——” 口腹之欲餍足的楚沁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的繁星与月亮,心里分在平和宁静。 晴朗的夜空中,北斗七星非常亮眼。 北斗七星斗柄指着东北方,这是冬季来临的标志。 加之北风吹,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吹得她不禁拢拢衣服领口,并指初冬渐渐流逝,而更冷的时节即将到来。 夜深了,洗完澡后回屋睡觉。 只是楚沁今夜吃太饱,罕见的有点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最近她除在野猪这件事外,干其他事时运气似乎都不好,特指抽奖。 这几回抽奖都没抽出什么好东西,多是青石板和瓦片。 对了,还有草籽。 是的,就是草籽。 楚沁收到后纳闷极了,都不晓得有啥用。唯一的用处恐怕就是洒到后山丘上,使得来年春季时后山丘有茂密的草给这些鸡吃。 但问题来了,后山丘本就不缺草啊。 楚沁心里奇怪,最终还是把草籽给收好,然后取出几粒来撒在菜园中。 哎,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再抽到空间背包。 风呼啸着吹,想着背包空间,楚沁困意渐起,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 若是食物充足,猫冬的生活很快乐。 跨过公历的12月31日,时间来到1960年的1月。 只是乡下惯用农历,对这个跨年点楚沁和其他人并不怎么看重。 楚沁在干啥? 楚沁偶尔去上上工,其他时间都呆在家里掰着手指头数啥时候才能到腊月。 腊月一到,食堂解散。 “还有一天就是腊月。”她嘀咕。 这日清晨,从床上醒来的楚沁迷瞪着眼头发乱糟糟,还没穿好衣服呢,就惦记着这事。 掀开被子起来,随意裹上件厚衣服出门刷牙洗脸。 今年冬天没有雪,但出奇的冷,也是奇怪了。 但也不是一点雪都没有的,楚沁边刷牙边看着对面的高山,山顶上被白雪覆盖,真是奇哉怪也。 异常天气使得村里人心生慌乱,只是大自然难以抵抗,慌乱也没办法。于是大家转移注意力,把注意力放在机械厂上。 此刻才早晨六点半,而楚沁平常没干活时是七点半才起床。 她今天为何早起? 为的就是陪大龄学徒的楚小叔去县城学车。 125 到运输队 荠菜菜籽 其实学车的事儿早便谈完了, 奈何楚小叔前段时间机械厂中忙,加之运输队那位师傅同样忙,也就快到腊月了两人才同时有时间。 运输队的那位司机师傅姓陈, 杨小舅说他叫陈文刚, 是杨小舅认识近十年的好友。 陈文刚跑的是跨省长途,车技不错,关键修车特厉害, 所以在运输队里有一定的地位, 因此他才能带人去运输队里学车。 大约是楚小叔给的多, 杨小舅昨儿竟然喊楚沁也跟着去。 杨小舅是昨儿傍晚来的,顺带把卖猪得到的金子给楚沁。 一头猪换30克金,楚沁面前淡然,但心脏砰砰砰直跳动,拿到金子的那刻差点失声。 穿越这么久了,又有原主记忆在,楚沁当然晓得金子是保值得不能再保值的保值品,就算留到几十年后, 依然十分值钱。 不管何时, 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楚沁习惯未雨绸缪, 总得在有余力的时候为未来做点什么。 除30克金外还有张的工业票。 “就是为了这工业票才拖到现在。”杨小舅当时说道,说完掏出工业票给楚沁,“但你要稍微注意些, 有两张工业票还差两月就过期。” 楚沁收下,仔细放好。 两月过期啊?没关系, 下回去县里就把它们给用了。 谁想得到“下回”就是明天。 说完卖野猪的事,杨小舅接着说帮楚小叔牵线的事。 杨小舅说:“咱们明天七点钟出发吧,天黑得早, 为安全起见下午两点就得动身回来。若是早晨还晚去的话中间就没太多时间,最好是早点去。” 楚沁惊讶:“小舅你也去呢。” 杨小舅笑了:“我不去的话你们仨儿怕是就得干巴巴带一天了。再说,最近村里没事干,去县城也没啥。” 楚沁不懂杨小舅说的“干巴巴”是啥意思,但他去就他去吧,可“咱们”又是啥意思? 所以说她也得去? 杨小舅点点头:“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你不想去学学吗?” 他觉得说不准楚沁比楚小叔学得还快,毕竟楚沁胆子大且机灵灵活。 楚沁骤然心动,快速同意。 于是—— 她今早才得早起,早起的怨气比那猪圈里的臭气还要冲人呢。 冰凉的山泉水泼到脸上后楚沁才算彻底清醒,看看远处的雪,听听打谷场上传来的话,楚沁叹声气。 她先去厨房烧火,蒸一笼昨日做的包子,再到山丘上把鸡蛋捡了。 包子是昨天做的,用的是荠菜。 是的,就是荠菜。 楚沁万万没想到,她先前盲盒抽取到的菜籽种出来后竟然是荠菜。 天降大饼! 楚沁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要晓得她将菜籽撒到菜地后就随意洒点水儿,后来就没管了,可这些菜籽生根发芽,短短几天的时间就长成小苗苗。 楚沁进入菜地后一眼便辨认出来,随即大喜过望,而后特意把菜籽再翻出来,撒到院子旁边的空地上。 还好她一个月前把空地的杂草给除了,还洒上草木灰养地,否则这些菜籽都不晓得该撒在哪里。 荠菜长得快,还脆嫩无比。 楚沁原先还嫌弃这包不知有何用处的菜籽呢,这几天瞧着不需要施肥打理不看天气气温,只需要洒洒水就能自主生长出一片的荠菜喜爱非常,毕竟冬日里少有绿色青菜。 于是楚沁吃了凉拌的,清炒的,甚至煮汤的,终于在昨日摘了好些来做包子吃。 荠菜配着猪肉,楚沁包了将近四十个香喷喷的包子。 昨天中午一口气吃十个,晚上有点积食只吃六个。又给楚婶儿家八个,见杨小舅来同样给他八个让他带走。 这会儿家里剩的不多,楚沁干脆一口气全给蒸了当早饭。 天还不算太亮,楚沁来到后山丘,把鸡窝里的鸡蛋捞出来。 最近所有母鸡都已经开始下蛋,楚沁每日都得挎着篮子到山中,一来一回就是最少十个鸡蛋进入家中。 是的,十个。 有时甚至12个。 就这,还不包括那些后院篱笆里“老母鸡”们下的蛋。 短短半个月里,楚沁攒下上百个鸡蛋,深觉得在这灾荒年间自己的鸡蛋大业会给家里带来一笔不菲收入。 鸡蛋捡完,再把衣服围巾等等穿戴好。 她穿的是及膝盖的厚棉袄,因为骑自行车是膝盖会冷。 “风有点大啊。”在院里感受一番的楚沁喃喃道,于是又去把帽子从衣柜里翻出来,配着火红的围巾差点把她整张脸都给遮挡住。 这还不够,楚沁把手套放在桌上,然后坐着吃早饭。 包子已经热完,整整八个。 楚沁喝的是红糖鸡蛋汤,里头还放了些去红枣一同煮,喝着格外暖肚驱寒。 透着股清香的包子实在好吃,关键是有野菜的鲜香却没野菜的苦涩,因为有猪肉,还添了股猪肉独有的油香,与荠菜十分搭配。 吃饱喝足,准备出发。 楚沁洗洗手,擦干后将手套戴上,推着车出门,将房门锁上。 “也不知道小舅来了没。”她边走边嘀咕。 杨小舅已经来了,此刻正在打谷场上听八卦,还听得津津有味。 而楚沁经过打谷场时,就瞧见杨小舅和村里人说得热火朝天,说啥事? 说解散食堂的事。 “按我的意思,这食堂就不该解散!” 忽然有个人大声喊道。 此时,楚沁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垮一下掉下来了,变得冷淡无比。 说话的是张老大,楚沁心说不需要看脸,她就晓得肯定是张老大那大嗓门说的。 张老大昂着脑袋继续道:“就问问,大锅饭给咱们节省多少的粮食,反正你们家粮食是够吃但我家不够,我宁愿五分树皮分水两分米的吃,省得往后饿死。” 楚沁撇嘴,心说:你在家也可以。 参与进去的杨小舅却道:“我们村倒是把食堂解散了,也没咋浪费粮啊。自己晓得自己家嘛,家里多少粮食吃多少饭,活半辈子难不成还能没个规划?” 楚沁点点头,果然是她的好舅舅。 作为小辈的韩胜利小声说:“其实树皮被快被扒完了,再想吃树皮都没得吃了。” 众人:“……” 是哦,树皮是会被吃完的。 韩胜利又补刀:“还有,我看食堂的菜地里好像菜也不多了。” 是吗,这大伙确实没发现。 但因为粮少的关系,最近这半年以来每日的菜量远大于饭量。 张老大依旧不乐意,哼哼道:“队长嘴巴一张一闭咱们食堂确实是解散了,但好些人家里可都没锅呢。” 是呢!楚沁瞪大眼睛才反应过来。 因为当初炼钢铁的事,村里不少人家可被收了锅。 楚沁正想继续听,就见杨小舅朝着她快速走来:“你可算是来了,咱们走吧。” “不再听听?”楚沁忙道。 杨小舅拉着她:“还听啥啊,解散食堂是大势所趋,就算你们村里一半的人家都没锅也无法阻止的,放心吧。” 他话说得很小声,像是怕被人听到。 楚沁虽还有点困惑,但点点头,只要能解散就好。 杨小舅低声解释:“其实还因为上头估计没粮食的局面会持续到明年年底……你无论怎么坚持,都没办法把大锅饭坚持到明年年底的,得早点让其他人适应和习惯。” 楚沁震惊,瞪大眼睛看着杨小舅。 杨小舅嘚瑟道:“没啥事是你舅我打听不出来的,晓得我的厉害了吧。” 楚沁顿时无语:“晓得了晓得了。” 两人推着车往楚婶儿家走,快到楚婶儿家时楚沁忽然问:“小舅,那你家的粮食够吗?” 杨小舅:“我既然晓得这事,那么粮食哪里还会不够。” 其实原本是差点的,必须得勒紧裤腰带才能挺过去。 但因为帮楚沁卖野猪肉倒是让他意外换得些粮食,而这些粮食一来就够了。 楚沁点点头,够就行。 楚小叔挺磨蹭的一人,楚沁和杨小舅到时他才刚刚吃完饭。 “来了来了。”穿戴好的楚小叔跑出来,坐在杨小舅的背后。 杨小舅:“从哪条路走啊?” 楚小叔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楚沁想想说道:“走机械厂那边吧,那边路又宽又平。” “得嘞!” 楚沁转个弯打头去,杨小舅跟在后边。 人顺着小路来到机械厂,随后并未停留而是绕过机械厂进入大路。 杨小舅看着机械厂很是感慨:“还没一年的时间这里就大变样。” 楚小叔吹着风大声道:“可不吗,我们可是玩命儿的在埋头苦干啊。” 楚沁注意观察一番,果然,比之之前看这里又多建完两栋楼。 离开机械厂,进入大路后楚沁和杨小舅就加快脚下的速度。 等到太阳升起,阳光洒在每寸土地上时人才到达县城。 运输队在县城东边边缘处,刚好来的路就是处于县城东边,所以楚沁人甚至都没有进入县城,而是直接到达运输队。 “到了!” 杨小舅停车,扬起笑容和看门大爷打个招呼,然后朝楚沁挥挥手:“进来吧,车也一起进来,别被人偷了。” 他熟得都跟自己单位似的,熟门熟路地带着楚沁把车推到停车处,这里有许多自行车,还有人坐着边看报纸边看车。 楚小叔有些惊讶,悄声说道:“这里可真是大。” 杨小舅指着远处说:“那片地还是运输队的呢,那些大货车通通停在那边。” 说着,又带两人继续走。 运输队很大,惹得没见识的叔侄俩边走边打量。 打量完了感慨,瞧瞧这平坦宽阔的路,瞧瞧这篮球场,瞧瞧这一间一间的办公室,嚯,运输队果然阔气。 侧面也可以看出,司机确实有钱啊。 126 楚沁练车 县城再遇 陈文刚早就等着了, 边修车边等着。 “刚子!”杨小舅瞅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蹲在货车旁边,“今天咋又是你修车。” 陈文刚听到动静后起身,转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门牙来:“我说你们咋还没到呢, 可算是来了, 我闲着没事干就修修。” 说完看着杨小舅旁边的两人,笑容更加灿烂了,走过去说道:“这就是你那亲家吧?” 不等杨小舅开口说话, 又把眼神移到楚沁身上说:“这是你外甥女?” 杨小舅直点头, 拍拍他肩膀, 对着楚小叔介绍道:“这是楚大河,我外甥女的叔叔。” 又转身指着楚沁:“这我外甥女,楚沁。” 楚小叔忙伸出手:“陈师傅。” 楚沁也跟着叫人。 她暗暗打量陈文刚几眼,算是看出来了,陈文刚是个挺健谈的人。 那为啥杨小舅还说怕他们三人冷场,所以才得跟着来? 楚沁疑惑,可疑惑几分钟后就明白了,明明是杨小舅自个儿也想跟着开车呢。 出乎意料, 杨小舅竟然会点车技。 开的不算好, 但却真算是能开的。 阳光渐大, 等陈文刚把手上这辆车修完后就带着他们去练车。 练车的地方就在运输队旁边的空地上,面积颇大,陈文刚说运输队里的新手都是在这里练车的。 于是, 楚沁就眼睁睁看着杨小舅进入这里后像饿犬扑食似的,猛地就跑到一辆车上, 跳到驾驶座上,而陈文刚也不管,他来到副驾驶座, 随后呢? 那辆车竟然开动了? 楚沁瞪大眼睛,看得懵逼。 楚小叔同样被吓到,不禁转头问楚沁:“你小舅啥时候学会开车的?” 楚沁摇头,同样疑惑:“我哪晓得啊,大概也是跟着他朋友学的吧。” 车上。 杨小舅开一会儿后就慢慢把车停了,感慨道:“过了把手瘾感觉还不错。就是这玩意儿一段时间不开手感渐渐就生疏了,现在连拐弯都得小心着来。” 陈文刚打开车门跳下去:“这不是废话,如果学了就一直会开,那司机咋会这么少。” 可别小瞧司机,如今司机可算是技术型的人才,和厨子军人一样,属于相亲市场上特别好的相亲对象。 杨小舅道:“你就多帮帮忙,帮我把我外甥女她小叔教会教熟,我外甥女挺机灵的,你让她在旁边看着,也不需要你多管,她自己怕是就能学会。” 真的? 陈文刚不太信。 楚沁和楚小叔走了过来,陈文刚收了楚小叔好几斤的粮食,甚至还有两斤肉,对楚小叔自然是尽心尽力。 陈文刚道:“对,你先练方向盘。” 他把方向盘怎么使的告诉楚小叔,楚沁就在旁边跟着听。 方向盘不是在车上练,场地上有单独的方向盘。 楚沁听一遍,又上手两遍,立刻就会了。 和杨小舅猜想的一样,岁数渐大不如楚沁灵活的楚小叔还在记动作和方向。 陈文刚就在旁边看着,没几分钟立刻意识到杨小兴他为何要让自己教一拖一了。 原来并不是只为了他外甥女也能蹭着学,而是为了给自己减少工作量! 瞧瞧,他本以为是陪读的楚沁,在此刻能深刻领略到他所教的知识,然后把知识掰碎且揉成末了再告诉给楚小叔。 这是啥? 这就是他和楚小叔之间的沟通桥梁啊,不知为何楚小叔总是很难听懂他的意思。 “叔,你往左边转,再转回来,手别松,再往右边……” 楚沁是万分不解,为何这么简单的转方向盘楚小叔得练许久。 旁边的杨小舅深藏功与名。 他早就发觉了,楚沁在这方面很机灵的,她没骑过自行车但是头回接触自行车就骑得溜溜的。 要晓得她从上车的磕磕绊绊到骑的顺畅还没半分钟呢,也是厉害。 但楚小叔就不成了。 杨小舅有回来高树村时把自行车给楚小叔骑过,若非他手疾眼快把人和车扶住,连车带人就得摔到水坑中。 后来他教半天,都没把楚小叔教会。 自行车都学得艰难,那大货车还了得?!杨小舅转头一想,想出个一箭三雕的办法。 那就是把楚沁也打包送去。 他好哥们儿因此能松快些,他好外甥女能趁机跟着学,而他好……呸,而楚小叔也能不浪费自己的几斤粮食几斤肉,把这项技术给真正学会。 楚沁这种聪敏的学生是所有老师都很喜欢的学生,在楚小叔还在练方向盘时,胆比天大的楚沁被同样胆大的陈文刚撺掇到车上去了。 陈文刚大手一挥,兴冲冲道:“你就试试,反正这里空地大,也不怕你撞到什么。” 楚沁眨眨眼,把手放到方向盘上:“真的?那我就真试了?” “真的,试……啊——” 他话还没说完,楚沁眼底含着两团火,油门一踩,直接冲了出去。 那瞬间,楚沁仿佛飞了起来。 陈文刚死死抓紧把手,而场地上的杨小舅惊得心脏都快从胸口蹦出来,直接跑远躲开,跑开是还不忘楚小叔,把他也给拉开。 “楚沁够可以啊。”杨小舅眼睛跟着车的移动而移动,眨也不眨。 “啥,开车的是楚沁?”楚小叔顿时吓得两股瑟瑟:“楚沁才学几小时啊,就敢上手开车,胆子忒大了吧。” 杨小舅倒不觉得有什么。 开车嘛,头一个就是要胆大。 你刚开始的时候不能瞻前顾后,否则压根就学不好。 太阳升至头顶,明明是深冬,却在此时感觉到热意。 楚沁不管开得咋样,不管有没有把坐在车上的陈文刚吓得没了半条命,反正她磕磕绊绊的倒是会开上一段路了。 当然,拐弯是不会的,她目前只会一顿一顿地开直线。 但她会练啊。 楚沁在练习拐弯时楚小叔在练习方向盘。 楚沁在练习倒车时楚小叔在练习方向盘。 楚沁在练习怎么看故障时楚小叔依然在练习方向盘。 此时的杨小舅已经离开了,说是去找胡威说话去了。 嗯,不过楚沁猜想杨小舅大约是被楚小叔缠得紧,不想教楚小叔怎么把握方向盘。 学车是没这么快学好的。 太阳西移,时间来到下午两点。 陈文刚开始把精力着重放在楚小叔身上,收获颇丰的楚沁则揣着钱票去到供销社。 她有工业票,还有先前没花完的粮票和肉票。 奈何现在这种情况,粮票肉票没啥用,就算去国营饭店也买不到什么。 哦,若是想吃麦麸饼还是能买到的。 楚沁边往供销社走,边想着自己待会儿要买些啥。 她其实还想买双胶鞋的,不过不是她此刻脚上的棉胶鞋,而是不含棉的。 胶鞋其实就是适合下地干活时穿的鞋子,因为鞋底是胶所以才叫它胶鞋。 但它鞋面是布面,还是军绿色的布,楚沁甚是喜欢。 耐脏好洗嘛! 但胶鞋挺难买的,不晓得还有没有。 楚沁很快到达供销社,她进门后先是直奔卖粮的地方。 有粮食吗?没有的。 售货员撑在柜台上说:“现在咱们这里不卖粮食了,你想买粮食得去粮油门市买。” 楚沁眼睛一亮:“粮油门市,咱们县城也有这地方啦?” 售货员点点头,有气无力的用长路拍去赶着糖和盐上方的苍蝇,实在不明白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会有苍蝇。 她抬眸看眼楚沁,又道:“不过你是咱本县城的还是公社的,如果是公社的去也白去,因为现在的粮票买不了粮食,得用粮本才行。” 楚沁不解:“这样啊,那同志你晓得咱们手上的粮票该咋办吗?” 售货员指指门外:“还是粮油门市,去那里换时限更长的粮票。” 楚沁若有所思,点点头:“谢谢了。” 说完,就拐个弯去卖鞋的地方。 她来到一处货架旁,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眉毛微挑,微微惊讶,是最近公社里赤手可热的副厂长。 他在干啥? 他在买鞋。 楚沁看到还有几双,也放心了,伸手找找有没自己码数的鞋子。 还真有,于是楚沁又检查检查质量,见没有开胶问题后就拿在手上。 这双鞋子只需要用到两张工业票,她手上还剩一张。 楚沁思来想去,没买肥皂,而是买香皂。 没办法,冬天到了,今年又缺水缺得紧。在家猫冬时她不会再日日洗澡,而是隔几天再洗。 这样一来,洗澡时再不能只冲冲就行,香皂还是要用的。 楚沁买了两块,然后去柜台付钱。 她出门,此刻纪竟遥也买完东西付完钱跟着出门。 楚沁去的是粮油门市,走出一段路后她察觉到不对劲了,转头一看,后头可不就是跟着人吗! 跟着谁?跟着纪竟遥。 楚沁蹙眉,只疑惑地看他几眼,没停下而是继续走。 换票要紧,管他呢。 127 门市换票 小叔遭嫌 纪竟遥心想楚沁还挺谨慎。 他并非特意跟着楚沁, 而是他也得去换新粮票。 楚沁和售货员的对话倒是提醒了他,好不容易来趟县里确实得早换早安心。 粮油门市离供销社离得有点远,和供销社简直就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即使是绕小路快步走也需要走上将近10分的时间。 新开的门市其实和供销社并不属于一个部门, 所以它并非是从供销社中独立出来的。 它属于哪个部门? 属于粮管所。 说实在话,粮管所的岗位简直是楚沁的梦中情岗啊,这里就是每个公社的公粮在县里最终要到达的地方。 它不但管着收粮, 还管着分粮。 县里供销社从前售卖的粮食和油就是粮管所给的, 现在因为灾荒的原因, 农村人倒罢,有山有地的,能活下去的可能性比城里人大。 可城里人没田没地,靠的只有粮票粮本。 为了使更多人存活,不管是市里还是县里干脆都把粮票先给暂停了,买粮必须用粮本,而粮本只有城里人才有。 这种作为并非是不管农村人,其实这阵子在秋粮收上来后, 公社中有几个实在难以存活的村子已经有救济粮发放了。虽然不多但能救命, 也不晓得是怎么挤出来的。 楚沁快到粮油门市, 下意识回头看,那位副厂长果然还跟在身后。 后半截路时她就已经猜到,副厂长大约也是来换新粮票的。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粮油门市门口, 看见门口有六七人正在排队。 粮油门市在粮管所旁边,粮管所的大门非常气派, 两边有两米多的围墙,大门是铁门,铁门上挂着“粮管所”三字。 而旁边有间面积较大的平屋, 还没有挂牌名,但从里面的一个个粮桶中就能看出这就是粮油门市。 楚沁自觉地站在队伍后等待,纪竟遥同样如此。 队伍慢慢移动。 随着太阳西斜,阳光渐渐离开楚沁所站的区域,她也往前走。 快到她时,她掏出口袋里的粮票。 不多时,轮到楚沁。 办理换粮票的地方有个柜台,柜员一话不说直接让给粮票。 “三张明年2月到期的粮票,总共……五斤四两对吧?”柜员确认问。 楚沁:“对的。” “油票有没有,油票也是这里换。”柜员很是尽职尽责,再次询问。 楚沁摇头:“没有。” 说完,柜员特别利索的给楚沁两张新的粮票,像是新印出来的,一张3市斤,一张2市斤5两,拿到手上后一股油墨的气味儿直冲鼻子而来。 楚沁拿到后就自觉走开,转身时余光一瞥—— 嚯!副厂长就是副厂长,一沓的票。 她顿时就放慢了脚步,只见柜员也不禁愣住片刻,然后才接过票开始数。 “您是军人?”柜员问。 纪竟遥:“退伍军人。” 柜员点点头,表示懂了:“难怪这么多军用的流动粮油票。同志,你这种粮油票能直接购买部分,现在需要买吗?” 纪竟遥还真不知道可以如此,要早晓得他早带军用的出来了。 他点点头:“能买的都买了吧。” 于是另外个柜员前来帮忙。 不多时,慢悠悠走着的就看见纪竟遥拎着两袋不知是什么粮食的粮食出来。 她有些羡慕,她觉得他肯定有换油,人家粮油票比粮本还好使呢。 但这羡慕几秒后也就消散了,毕竟自家存货充足,除菜籽油少些外,她也不缺别的必备物资。 纪竟遥腿长步子大,很快赶上楚沁。 只是让楚沁没想到的是,纪竟遥竟然还认识她。 “你叫楚沁。”他忽然说道。 正在琢磨着去哪儿搞点菜籽油的楚沁差点被吓到,转头看他,然后点点头继续走。 他说:“我叫纪竟遥,是乐水公社的。” 楚沁心里暗暗疑惑,但面上没表露出来,终于开口:“我知道,您还是机械厂副厂长,我们扬子沟也传遍了。” 纪竟遥:“我听闻你在市里的钢铁厂干过几个月的活?” 其实他想问的倒不是这个。 他想问的是楚沁是不是真的一人能单挑好几个壮年男人。 许是因为兰姨给他介绍过楚沁的原因,纪竟遥这阵子在旁人提起楚沁时总会多注意那么一些。 楚沁也是附近名人了。 最有名的事迹有三: 一是拿满工分的能力,据说她在干活这途属于全县无敌手。 一是一人抓两贼的能力,这事属于附近人常说常新的话题了。 但凡提到哪家姑娘最厉害,楚沁总是要被拉出来溜溜的。 纪竟遥就从其中听说过楚沁不仅抓到两个男贼,还把人家兄弟打得半死的事迹。 他佩服非常,没觉得人家哪里跋扈。 三就是她提刀砍砍砍,把来村里偷玉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反正只要犯在她手上的全被她用刀子捅出个洞来。 这件事使得楚沁名声不太好。 特别是经过那些被捅的人的家人一传播,楚沁如此行径甚至被别人说成恶毒非常。 但纪竟遥觉得认为捅得好。 同时从里头得出楚沁的三大优点,够狠心够果决,还有刀法够好。 瞧瞧看,捅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是重伤或者失血过多的,可见她刀下有分寸。 这是什么?这是人才啊。 她甚至还精力旺盛体质好! 是完全能够担任机械厂巡逻队队长的人才啊。 得知这些事后,纪竟遥再想起楚沁时就不是兰姨给他介绍楚沁的事了,而是楚沁的种种优点。 时间应该快三点了,楚沁脚下脚下加快速度。 听闻纪竟遥问的是钢铁厂,楚沁点头:“其实是代工,而且还是在后厨代工。哦,铲煤炭也铲了几日,干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楚沁本以为纪竟遥会继续问钢铁厂的事,谁曾想他话题一转,说道:“乐水公社的小满姨是你大姨。” 楚沁惊讶,瞅他一眼:“对。” 他语气肯定,明显是知道的,那还问她做什么? 纪竟遥却没再继续说下去,楚沁心里直嘀咕奇怪。 两人后面又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话,到达一处分岔路口时就一人一条路地离开了。 纪竟遥直接回家,而楚沁得再去趟运输队。 运输队。 楚小叔还在苦哈哈地学习,他反正是没想到原来学车这么难。 这事急不得,快到三点半时杨小舅也回来了,三人便急急忙忙回家去。 一路猛骑,最终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中。 — 楚家。 楚婶儿特意没去食堂,在家里等着楚小叔的归来。 见到楚小叔连忙跑上去,兴奋问:“学的咋样,你学会了吗?” 楚建只躲在屋里偷笑,深觉得自己老爹和从前刚开学没两天的自己重合了。 都得被追问学得如何。 楚小叔仿佛被吸了精气般,整个人躯壳还有力,但是精神被掏空。 像极了刚考完试的楚建。 嗯…… 对此状态非常熟悉的楚婶儿不禁怀疑地盯着他:“没学好?我可是花了几斤粮几斤肉的,你得好好学!” 楚建捂住嘴巴,疯狂拍被子,怕自己会狂笑出声。 楚小叔有气无力坐在凳子上,因为屁股长时间抖动还“嘶”了声。 “学了,咋就没好好学。”他提起精神说,“这玩意儿又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我瞅着楚沁学的不错,要是这个冬天我还学不会,往后就找楚沁学。” 楚婶儿白眼一翻:“原来是你没学过楚沁,难怪整个人跟打蔫儿似的,无精打彩,半死不活。” “啧!咋说的话。” 楚小叔不乐意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憋半天问:“咱家的肉都腌完了没?” 楚婶儿都无语了,找话都不会找。 她点头:“还用你问,等你想到这事,黄花菜都凉了。” 又说:“我问过楚沁,楚沁说她不需要腌,我就去娘那边腌了,毕竟娘家屋子大,又有阁楼没人会注意到,不像咱们家,上午刚腌下午全村就得知道。” 楚小叔松口气,再问她:“那野猪肉都分完了吧?” 楚婶儿掰着手指头数:“我妈那边给五斤,然后妈给咱们红糖和红糖年糕。我大哥一哥三哥家也是五斤,一家给毯子,说是供销社买的错了色的毯子。一家给小米,还有一家给的是米粉,我寻思着毯子咱们用不到,楚沁小舅那边好像快要生了,许是需要用,就给他换点粮食来……” 杨小舅有粮,楚婶儿能猜测得到。 “再有就是小米分三份,楚沁一份,等她舅母生的时候随礼给一份,咱们自己剩一份。米粉倒是可以留着,也没多少,我看楚沁那边也有地瓜粉。”楚婶儿又道。 楚小叔听了点头,至于媳妇那边的其他亲戚? 因为隔了一房两方,给猪肉时人家直接就用钱来换了。 但人家也感谢啊,这年头愿意卖给你粮和肉的都算大大的好人了。 楚小叔还没回过神,就见楚婶儿忽然又扬起笑容来,“扯开话干啥,去吃饭吧。” 说着她笑呵呵,拿起碗筷往门外走:“我寻思着或许得等到楚沁当上司机,她领着你当她的学徒,你才能当上司机让我也吃回公家粮。” 说完,优哉游哉离开。 楚小叔:“……” 又提这事干啥。 还有啊,啥叫学徒,他是她叔! 被激起斗志的楚小叔忽然站起身,但感受到手臂的酸疼,就又泄劲。 想了想,得,还是吃饭吧。 这也算最后一顿大锅饭了。 哦,是今年的最后一顿,往后大概率还是会重启的。 而此时楚沁也在食堂里,端着饭盒准备食用今年的最后一顿大锅饭。 她隐隐有些激动,最后一餐,真的最后一餐,明天就能自己开火了。 128 荠菜饺子 生产前夕 人类悲喜并不相通。 楚沁庆祝食堂解散, 而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却都因为食堂解散而悲伤。 翌日,是阴天。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有下雪或者下雨的预兆。 村里的老人说, 今年或许还会有点雪, 只是雪不多罢了。 楚沁日日盼着雪来,雪若是不来,明年的春耕真得玩完。 因为稻草帘子的遮盖, 房间漆黑, 只有壁炉处有点点未熄灭的火光。 楚沁因为昨日劳累, 今天竟然睡到七点半才醒来。 起床,推开窗户。 扑面而来的是干冷,冷空气中似乎没有半点的水分。 冬天的空气本就干燥,今年是干上加干,吹得人皮肤皲裂,楚沁每日都得抹蛤蜊油。 只是蛤蜊油也快没了,楚沁这几天都在琢磨着要不要用当初剩的蜂蜡做些涂脸的东西来用用。 蜂蜡家里还剩许多,年初时收的蜂巢里的蜂蜡并没有被楚沁拿去换药酒鸡蛋。 有蜂蜡后她再找杨小舅换些茶油, 到时候就用茶油蜂蜡来涂脸, 效果比蛤蜊油还好用。 屋外的亮光透进屋中, 寒风同样灌入,把屋内的暖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楚沁随意披件衣服,不急着出门, 把壁炉的火再点上。 壁炉重新燃烧起来,楚沁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暖水瓶, 打开暖瓶塞,将水倒些出来。 仰起头喝口水,看着杯子满意地点点头。 嗯, 不错,还有点温热。 这是竹壳暖水瓶,保温程度稍稍有点弱,前一日夜晚添的水到此刻只有二三十度的模样,但也足够了。 她暖水瓶拎着出门,而后随手把放在堂屋门边脸盆架上的脸盆拿出门。 温热的水倒入脸盆中,剩余的就倒入刷牙杯中。 贫穷如她,刷牙杯和喝水杯是同一个,都是公社奖励的搪瓷水杯。 楚沁家里牙膏牙刷多,大约足够让她用到明年这时候。 全都是她从系统盲盒里抽出来的,楚沁每回刷牙时都呲着牙刷它个三四分钟。 不刷回本心里难受! 咕噜咕噜嘴巴,把牙刷完。 洗脸时水更冷了点,不过没关系,楚沁不爱用热水。 恰好温的水洗得她很舒服,洗完后水再不能和从前般随意倒入旁边的水沟中,因为好阵子没下雨,山里好些地方再次断水。 河里的水位同样下降得厉害,甚至堪比没下那场冰雹之前。 楚沁叹声气,看眼水缸旁边的竹水管,那里头的水流不及两个月前的一半,现在装满一缸的水又得用许久了。 她将洗脸水洒到旁边的空地上去。 那些菜籽也是厉害,只要有水洒着,不管天气如何,荠菜就跟韭菜似的,摘完一波还有一波,而且还不老,喜人得紧,就是不晓得能撑到啥时候。 做完这些,楚沁端着水盆回家。 随意往山下一瞥,就看见黄豆子背着竹筐从山里下来往家里走去。 这是都上山回来了? 楚沁抬头看眼天色,太阳还没影呢。 不过黄豆子大概率没啥收获,否则也不能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愁意。 楚沁摇摇头,心说这时候山里冬眠的冬眠,躲到深处的躲到深处,想收获不容易。 她回到家,开始做饭。 甫一做到灶炉前,楚沁就嘴角带笑忍不住乐呵起来。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点火做饭了,哪里能不开心呢。 早饭吃啥? 吃饺子。 荠菜昨晚已经摘好洗好,这会儿沥干水分放在砧板上切碎就成。 肉也同样煮好,冬日里就放在壁炉中不怕坏。 小野猪的肉果然没那么膻,楚沁只放了葱姜和料酒去煮,这会儿闻着半点腥味儿都无,甚至还肉香甚浓。 因为家里肉多,楚沁一口气足足拿出六斤的猪腿肉来煮。 她切完这些猪肉,半小时也过去了。 除荠菜猪肉外家里也没别的材料,楚沁也不喜欢别的材料来串味儿。 她舀半盆多的面粉出来,和面揉面,在灶台上揉好后搓成长条,切成合适大小的剂子。 随后用擀面杖,熟练地将剂子擀成圆圆的饺子皮。 调好味儿的馅料包入其中,而此刻锅里的水也沸腾翻滚开了。 楚沁手下生花,短短六七秒钟就能捏完个饺子同时扔入滚里。 饺子包完一部分,原本平静的锅中水再次冒起鼓泡。 渐渐的,水在沸腾,一个个的饺子如成群结队的白鸭浮在水面上。 饺子浮起,代表着快要成熟。 楚沁将灶炉的火拱拱,而后又去包饺子。 剩下的这些也得包好,然后放在厨房外冰冻着。 她昨晚放在屋外的水已经结成坚硬的冰块了,所以此时的温度完全足够冰饺子的。 只是饺子煮好,她还没包完,只能放在一旁先吃早饭。 三十来个的饺子被捞到两个碗里,楚沁再去舀些辣椒酱倒些醋出来。 看着这些,犹嫌不足,再去做些蒜头酱。 嗯,不错,楚沁这才满意。 她坐在桌上,抬眸就能看见院子,再往远方看便是重重叠叠的群山。山已白头,被积雪所覆盖,瞧着都觉得寒气逼人。 近处呢? 桌子上摆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水饺,碗是平日装汤用的大碗。 而大碗旁边是两个小碗装的是酸辣蘸料与蒜头酱。 楚沁忽然觉得缺了什么,想了想,再次跑到厨房里,盛完热乎乎的饺子汤。 她吃着鲜美无比的荠菜饺子,只觉得从堂屋门中逛进来的冷风都不冷了,眼睛美得眯了起来。 吃完饭,将东西收拾好饺子包完后,楚婶儿上门而来。 楚婶儿手里拎着个大篮子,楚沁看得瞪直了眼。 “婶儿你干啥呢?” 楚沁眨眨眼问。 楚婶儿把东西放到桌上:“我娘家给的,拿部分给你。” 楚沁:“您自己留着吃呗,拿给我干啥,我家不缺。” 楚婶儿掀开篮子:“黄小米,还有米粉。这些总是你家没有的了吧,你要是觉得占便宜就给些地瓜粉丝给我,我爱吃那个。” 她原本没想送米粉来,只是出门前忽然想起楚沁曾经提过说比起面条更爱吃粉的话,想想后还是带了一半的米粉来了。 看到米粉,楚沁想拒绝的话就又从嘴边咽了回去。 米粉啊,她怪想吃炒米粉的。 辣椒酱的做好了,差的就是米粉。 于是楚沁道:“婶儿你等等。” 说完忙不迭跑到地窖去,从衣服里掏出钥匙来进入地窖中。 家里的地窖是只有她能进的重地,钥匙自然不能随便放。于是楚沁把它用结实的红绳穿起来挂在脖子上,无论是洗澡还是睡觉,从来不摘。 楚沁把地窖中木架上的一个袋子打开,从里头拿出几卷地瓜粉丝来。 接着又牢牢绑上,关好地窖门后带着地瓜粉丝回到堂屋中。 “婶儿,这些地瓜粉丝你带回去,其他都不适合就适合用醋和辣椒煮来吃。” 因为地瓜粉总有一股味儿,地瓜味儿,必须得用重的调料遮住才行。 楚婶儿接过,楚沁又给了些刚包好还没冻上的饺子给她。 “荠菜馅儿的?”楚婶儿惊讶。 楚沁点点头,野菜嘛,她也不怕被楚婶儿察觉到异常。 毕竟现在野菜并非一点儿都没有的,山中还是能找到些。 而院旁被铁篱笆遮挡,楚婶儿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楚婶儿只觉得楚沁运气好,回回上山都能摘到好东西。 她带着地瓜粉丝和饺子回家,忽然听到嚷嚷声,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张婶儿。 “飞燕她娘你干啥呢?” 楚婶儿手疾眼快的把篮子给遮盖住。 张婶儿:“哎呦,能干啥,有事找你呢,我刚刚从我小妹家里回来,回来时听说楚沁她舅母似乎是要生了。” 楚婶儿惊奇:“什么!” 也不管篮子里的粉丝和鸡蛋了,往前走几步愣住想了想,又掰手指算了算,手一拍:“也对啊,这也到时候了。” 她匆匆往楚沁家跑,边跑边说:“这是大事儿,我得告诉楚沁一声。” 楚沁其实都快忘了这事。 不,准确来说她对怀孕这事关注不多。 毕竟上辈子她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两三年都见不到一个孕妇一个新生儿的。 而她穿越到这里,又嫌少和村里人相处颇深甚至亲密,谁家生个孩子就送几个鸡蛋去,也不会去看新生儿。 所以当楚婶儿告诉她这消息时,楚沁属实是被惊呆。 楚沁第一反应就是忿忿不平,生气道:“舅妈都快生了,小舅昨儿竟然还跟我们去县里!” 她是晓得杨小舅肯定是想跟去玩的,没想到这时候了还玩。 第二反应便是:“那我要做些啥吗?或者要给些啥?红鸡蛋?还是米面布料?” 楚沁这一连串的问题差点没把楚婶儿给问懵,她摆摆手:“你又不是你舅妈的娘家人,给啥红鸡蛋啊。你是姑娘家,爱给啥给啥,不过如果你妈在的话,你妈这种当姑的是要给身衣服的。” “可我没布料啊。”楚沁为难。 楚婶儿:“那你就看着给。” 说完她就走了,她本想着楚沁舅母怕是还要几天才能生,所以毯子没有洗,这会儿得赶回家去洗毯子。 楚沁呆愣在原地。 几秒后反应过来,琢磨着去哪里搞些布料和棉花…… — 静水庄。 刘芝昨晚便觉得身下坠坠的,一晚上没敢睡死,于是今早起晚了。 学校还未听课,她吃完饭后思索片刻,还是抱着书本去学校。 可是在上第一节课时她就感觉到隐隐不对劲了,撑着把课上完,回办公室时身下的羊水顿时流了出来。 “天——” 其他人吓半死,扶着她的扶着她,喊人的喊人,旁边的胡长生看到这一幕后吓得腿软好悬没坐在地上,差点和刘芝一起被担架抬走。 129 楚沁被邀 舅母生产 刘芝是二胎, 发动得很快。 这时候农村里没有送人去医院生孩子的习惯,通常都是喊当地的赤脚大夫和会接生的人来家里看着。 巧了,杨姥姥就会接生。 她这门手艺是从自个儿娘家那边带来的, 曾经还被县里培训过。 因为医疗资源贫瘠, 加上农村偏僻,几乎每个村都有培训一名接生员。 但最近几年因岁数大也没再上手,两儿媳妇都各有各的本事, 不爱学这个, 她就把手艺传给她的闺女, 但自己也没怎么落下。 刘芝的第一胎,就是她接生。 杨小舅得知媳妇要生,一路猛跑回家,他到时刘芝刚好被扶到床上。 床上被子和被褥是早就洗完晒干净的,这会儿杨姥姥把它铺上,然后跑去烧水。 “请人去喊秦华没?” 杨小舅刚跑回家,杨姥姥就问他。 “喊了喊了。”杨小舅直点头,拖楚沁她婶儿隔壁那姓张的嫂子去喊的秦大夫。 杨姥姥这才放心, 她不慌不忙地把剪刀等等东西拿去消毒, 随后又下碗鸡蛋面。 杨小舅不敢去房里, 怕身上有脏东西,又颇为后悔,后悔没带媳妇去县里医院。 今日又是没太阳的天, 寒风一刮,冷得人心头发颤。 因为没太阳, 也估算不出时间。 可羊水已经破了,刘芝匆匆吃完面条后就被扶到床上,只觉得痛苦非常。 “秦华来没来?” 杨姥姥从屋里大喊问。 杨小舅站在院里, 急躁地走来走去,说:“没来,没那么快。” 一来一回,就算那位张嫂子中间未停歇,也得一个小时的时间。 加上进村和喊人,自己秦华准备东西,怎么的也得再拖十分钟。 可出乎意料的,秦华很快就来了。 时间在四十分钟之内。 为啥呢? 当杨小舅看见楚沁憋红了脸,骑着自行车跟脚踩风火轮似的,风驰电掣一路猛飙到他家的家门口时,嘴巴张大得都能吞下整个鸡蛋。 楚沁直喘气,转头跟秦华道:“秦华奶奶你没事吧。” 秦华扶着屁股,心说:没事儿?哪里能没事儿,我差点就没死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 “……没事。” 她晃悠着进门,杨小舅赶紧来扶人。 秦华摆摆手:“我先去洗手。” “行行行,热水一直在烧呢。”杨小舅赶紧又跑去打热水。 楚沁将自己在系统盲盒里抽到的酒精碘伏都给带来了,而且交给了秦华。 抗生素甚至也带了,但她不晓得这年代的抗生素长啥样,所以自己身上这个藏在怀里,不敢轻易拿出来。 秦华还是很厉害的,洗完手,又把头发用布包起来,再从包里掏出白大褂穿住,最后用酒精消完毒才进入房间中。 楚沁听到里头的喊叫声,觉得有点紧张,来到杨小舅旁边悄悄问:“小舅,生孩子都是这样吗?” 杨小舅想点头,又觉得不该吓外甥女,就说道:“这谁说得准,每个人体质不同,生孩子的时候自然就不同。” 楚沁恍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小舅忽然问她:“你舅妈才发动没多久,你咋就带着秦大夫来啦?” 楚沁:“韩队长去公社了,他家自行车也没在,秦华奶奶只能来找我。” 当时楚婶儿刚走,楚沁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山里看看有没冬笋呢,下一秒,秦华就到了她家。 楚沁一听是送人给自家舅母接生,那是二话不说就放下东西推车关门,然后马不停蹄地带着她一路猛骑到达静水庄。 杨小舅很是感谢楚沁,于是推她去屋里:“进去吧,屋里有炒面吃,我这会儿手抖着也没心思给你冲,你自己去冲杯来喝暖暖肚子。” 楚沁摇摇头:“我不喝。” “那你就出去走走,你姑娘家别听了……”屋里他媳妇喊得老大声了,他都担心楚沁晚上做噩梦。 楚沁奇怪:“这有啥不能听的。” 得,杨小舅实在没话说,楚沁胆大心大,或许真的不怕。 但这一生,怕是就得好几小时。 楚沁也有些待不住,带着大宝出门去。 大宝今年是四岁的年纪,怕他害怕就把他送隔壁叔公家去。奈何这孩子闹腾得厉害,又跑了回来,杨小舅看楚沁有点待不住了,让她把大宝带出去玩。 楚沁在这种岁数的孩子身上一贯是很有威严的,特别是大宝,他属于听着楚沁的故事长大的。 每当他调皮时,杨姥姥都得拿楚沁来吓唬她,愣是把楚沁塑造成“敢斗猛狼,擒猛虎”的厉害形象。 大宝很怕这位表姐,非常怕。 此刻就跟只受惊的鹌鹑似的,乖乖待在楚沁旁边不敢说话。 楚沁甚觉欣慰。 看嘛,她还是挺受小孩喜欢的。 再皮的孩子,在她手上都得乖乖巧巧,她竟然还有带小孩的潜力! 姐弟俩就来到一处偏僻路口,坐在路口树下的石头上。 这里是真的偏僻,杂草丛生,旁边是一条小路,那样子鲜少有人来此。 楚沁从兜里掏出些饼干来:“吃吗?” 她今儿准备找一天的冬笋,身上揣了好些的饼干和柿饼,出门出的急没掏出来,还好没被压成碎末。 大宝点点头,乖巧接过饼干。 他都不敢急着吃,只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甜香奶香被舌头接收,眼睛渐渐眯起来。 楚沁则是两口一个,总共18块饼干,她吃了16块,大宝吃两块。 她吃完了,大宝还在那里慢慢啃、磨牙似的啃,口水都差点流手上了,还轻易不肯咽下去。 楚沁嫌埋汰,不肯再看。 掏啊掏,掏出个柿饼出来,掰半块给他:“别舔你那饼干了,快些吃吧。” 大宝急忙点头,剩下的饼干塞到嘴巴中,接过楚沁的半块柿饼。 正骑着车去往机械厂的纪竟遥大老远的就看到楚沁,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真有命运这一说,要不然自己怎么连着两天碰见她。 要晓得他们家离得远,又不在同处地方工作生活,这种频率的相遇真让他感觉到纳闷。 静水庄旁的小路是从乐水公社去往机械厂的必经之地。 当然了,若走的是小路,当然就是必经之地。但也有大路,他往常走的都是大路,只是小路更快些,今日起了走小路的念头,哪里想得到竟然又碰见楚沁。 楚沁对视线很敏感,在纪竟遥看过来的那瞬间,她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嚯!她也惊讶了。 朝着纪竟遥点点头,没说什么,把柿饼全塞到嘴里去。 纪竟遥忽然心头一动……当然,动的不是啥春心,而是事业心。 “楚同志,你有想过去机械厂工作吗?”他骑着车停在楚沁边上问。 忽如其来的话使得楚沁一时之间反应不太过来,所以这是在邀请她去机械厂工作? 楚沁不可思议看着他,反手指着自己:“你问我啊?” 纪竟遥神色奇异,看着她旁边还在啃柿饼的大宝:“你觉得我问的是他?” 楚沁反应过来了,开始沉思。 要问她想不想去机械厂? 想当然是想的,毕竟这厂子的前途无量,他们这种员工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钢铁厂里的员工所拿的工资和福利都深深让楚沁羡慕不已,即使现在是灾荒,但不可能年年都灾荒啊,所以工人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但若是去了,她的户口关系怕是就要挂在机械厂中。 好的问题来了,如此一来,她还能种村里的地拿村里工分吗? 当然,这些也就算了,关键在于她的屋子她的菜地还属于她吗? 楚沁有些苦恼,简直左右为难。 纪竟遥不曾想楚沁竟然还犹豫,便带着诚恳道:“机械厂因为面积大,要组建巡逻队,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觉得你很适合这项工作。” 楚沁沉默。 原来抓贼和捅人的好处遗留至今,看来这种好事有机会可以多干。 她思索完道:“我能想想吗?” 纪竟遥点点头:“当然可以。你要是有想法去机械厂找我就行,你问门口小杨,他会告诉你我办公室在哪儿。” 楚沁心里嘀咕,她记得自己上回去那里还差点被当成奸细。 但她晓得如果她真的去了机械厂,眼前这人就是自己领导,于是面上没表露出来,只认真点头表示记下。 纪竟遥说完就要离开。 楚沁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出声喊住他:“哎等等。” 纪竟遥刹车停下,转头看她。没等他询问还有啥事,楚沁就问道:“纪厂长啊,我能跟您换点布票吗?” 她视线好,昨儿见纪竟遥换票时,就在那一沓的票中看见布票。 他票多,布票肯定也不少。 纪竟遥愣了愣:“行吧。”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常年在部队,吃穿都由部队负责,而自己家里就自己一人,不需要寄钱寄票回来,所以钱票很是攒下不少,奈何退伍后遇灾荒,钱票竟然还无处可用了。 “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你急着用?”他为难道。 楚沁摆摆手:“我这会儿也没带。急是急,但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我有空时再去找您换。” 纪竟遥应声“好”,笑了笑离开。 这姑娘一口一个“您”的,有些少见。 他离开了,楚沁就又掏出柿饼,无奈看着旁边的大宝:“哎呀你大口点行不行,别舔。” 得,自己原来是不适合带小孩的。 不耐烦,小孩不合心意就不耐烦。 在这里坐上十多分钟,又去山脚逛逛。这里的山脚和高树村的没啥两样,楚沁便带着大宝又回到家中。 “舅妈咋样了?”她进门问。 杨小舅抖腿:“说是还行。” 楚沁微微放心,她以为还得几个小时呢,谁晓得下一秒忽然喊:“可算生了。” 杨小舅猛地站起身:“咋样啦?” “都好。”随后就是哭声,杨姥姥又喊道,“这回顺顺利利的,你闺女会疼人。” 好了,这胎是女儿。 杨小舅大喜,恨不得一蹦尺高。 他哈哈笑着往前大步走几步,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楚沁。 楚沁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杨小舅笑容还在脸上,压着兴奋回头几步推着楚沁去厨房:“你去洗洗手,快点。” 楚沁不解:“我为啥要洗手。” 生都生完了,她还洗啥手。 “哎呀先别问。” 她被推到池边,用温热的水狠狠洗两遍,又被杨小舅带着去房间。 杨小舅老脸笑出褶子来,推楚沁进屋,然后直嚷嚷: “都别抱啊,别抱,让楚沁先抱。” “娘,你把大妹放下。” “我也不求我闺女长得好不好读书行不行,只求她壮得能跟楚沁一样就行。” 楚沁气个仰倒! 那你还不如牵头牛来呢! 130 得石橄榄 红糖年糕 楚沁没见过新生儿, 总觉得怀里这位刚出生的小表妹和山里野猴儿差不多。 皱皱巴巴,红不拉唧的。 而且似乎没有骨头,抱着轻飘飘, 都不如自家斧头来得重。 她新鲜一阵子, 后又急忙推给杨姥姥:“也太磨人,我手臂都绷得有些酸疼了。” 杨姥姥笑了笑:“楚沁你咋都跟没带过小孩似的,我记得你婶儿说过你那两堂弟堂妹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门是你带着。” 楚沁一想, 还真是! 但那是原主带过, 楚沁上辈子三年都不见得见过一回婴儿, 最怕这种自己稍稍一用力就能把人家骨头捏碎的孩子。 楚沁在静水庄呆了差不多一天,还在杨小舅家里吃了回午饭。 傍晚,等秦华再三检查,确定母女平安后楚沁才带着秦华回到高树村。 楚沁才到家,楚婶儿就上门来了。 “我收衣服的时候听到你那车子的声音,就晓得你回来了。刚刚经过秦家,秦大夫说你舅妈生个闺女。”楚婶儿说道,手里还拿着一团不知名的东西。 “是嘞, 六斤二两呢, 这年头能养得这么重也是真不容易。秦奶奶说身体看不错, 眼缝大眉毛有型往后是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就是又红又皱,哭声还细细的。”楚沁说道。 楚婶儿笑笑进门:“姑娘嘛, 哭声多是会更细点。你刚出生的时候声音也细细的,跟猫儿一样。你大姨和你妈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清秀模样, 侄女像姑,而你小舅和你舅母长得也不算差,你表妹往后长得指定好。” 说着, 她把东西放在院里的桌上,正在喂小白吃红薯干的楚沁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这东西,觉得有点眼熟,凑近看,惊讶道:“石橄榄啊?” 楚婶儿更是惊奇:“你咋晓得?” 石橄榄他们这里没有,就是有,大概也就那么一两丛,还藏在哪处犄角旮旯缝里。多数村里人都不认识这味中草药,楚沁却认得。 楚沁心说:我上辈子见过。 但她嘴上却道:“书上看过。” 楚婶儿恍然:“书真是有用,难怪都说要读书呢。想你就算只读到小学,能识字就能看懂书然后继续读。不像婶儿,半字不识跟睁眼瞎也没啥两样了。” 楚沁笑笑。 楚婶儿确实不识字,原主曾经教许久也只把她名字教会,就是楚小叔也不认识多少。 但两人愿意送小孩去上学,还算看重读书成绩,也算心里有成算。 “你这些石橄榄哪里来的。”楚沁好奇问,她拿些放鼻尖问问,觉得怪香。 楚婶儿:“你大姨托人带给你的,你没在家嘛就送我那里去了。” 楚沁懂了,那肯定是大表哥寄来的。 大表哥部队是在南方,那里最多石橄榄,也只有那里才能采到这种品质的石橄榄。 楚沁有些高兴,石橄榄炖骨头汤很好喝,很是清热降火。 她感慨,大姨人是真好啊,这种时候还经常送东西来。先前还给她送了地瓜干,怕她没粮食吃,楚沁托小舅还回去大姨还不要。后来是小舅保证谁家都会没粮食,就她家不会没粮食杨大姨才放心。 楚沁把石橄榄一分为二:“婶儿你也那些回家吃,这玩意儿炖汤很不错,过阵子我去乐水看看我大姨。” 楚婶儿瞥她:“要去就这两天去,我听那些老头老太太说过阵子怕是会下雪。” 楚沁不在意:“要下也是下小雪。” 楚婶儿倒是有些愁,她活几十年,经验远比楚沁充足,叹气道:“说一年涝一年旱,今年旱成这样,雪也迟迟没来,明明春耕咋整?明年会不会发洪灾?” 楚沁手上动作一顿:“不能吧。” 张飞燕言语中也没透露出会发生洪灾啊,她微微放心。 楚沁把石橄榄分好,推给楚婶儿:“那我就这两天找个时间门去。” 她稍微算了算。 自己明天要去山里,后天本来是想去静水庄的,可既然有可能下雪,那就后天吧。 楚婶儿点点头,没推辞楚沁的石橄榄,瞅着天色已黑楚沁还得做饭,也没继续聊了,匆匆回家。 楚沁在她走后,就随意下些饺子吃。 她很少会吃腻什么,就是萝卜和白菜,都得连吃一冬天才会腻。 想到萝卜和白菜,楚沁塞两饺子在口中,趁着天色未完全黑暗跑去菜园看看。 她嚼着饺子,弯下腰摸了摸已经长成的大白菜,又拔起根萝卜来瞧瞧。 嗯,楚沁点点头,不错不错。 长得不如去年,但还算水灵。 这些萝卜她早就想吃了,切成块和芥菜一起放到锅里煮,用红酒糟煮,煮完了不管是放凉吃还是趁热吃都很不错,清甜无比,是冬日中难得的解腻菜。 楚沁拎着萝卜回去,把剩下的饺子吃了,抹抹嘴巴撸起袖子拔萝卜去。 此刻天已暗,天上无繁星,月亮也阴沉沉的,使得村庄黑暗无比,甚至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楚沁很轻松的就拔了一簸箕的萝卜,芥菜再拔一簸箕,两簸箕的菜楚沁直接用扁担挑回去。 她做事向来风风火火。 今年想吃酒糟萝卜和酒糟芥菜,一般来说就不会拖到明天。 灶炉里的火还没完全熄灭,用钳子往里扒拉两下,渐渐沉寂的木炭重新发出亮光。 楚沁把竹子放进去,再将炭火拢在竹子的旁边,关上灶炉门,用蒲扇扇扇,不一会儿灶炉里就重新生出火焰,将竹子引得燃烧起来。 竹子燃烧时的火力大,还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爆竹声,朝着灶炉门的那侧更是滋滋冒着水汽。 楚沁打开门,添根粗壮的木柴,再添几根砍后容易烧的柴。 锅里的水渐渐翻滚,因为是干净的水,楚沁也没舀出来,直接把白萝卜和芥菜洗了切成合适的大小放进去。 芥菜也就罢,白萝卜还得削皮。 楚沁家里的萝卜皮终于有处可用,再不用自己抠抠搜搜留着吃了。 啥用? 当然是给鸡吃。 后山丘的那些鸡最喜欢吃各种菜。 楚沁觉得鸡啊羊啊真是神奇物种,素的吃进去,却能产蛋和产奶。 要不是养羊动静太大,楚沁都想养头羊来吃吃了呢。 随着萝卜块和芥菜块放进去,几分钟后锅里水再次沸腾。 楚沁从素来阴凉的厨房墙角处抱个坛子到灶台上,打开坛口的盖子,露出报纸。 她再把旁边的麻绳结一解,将缠绕坛口好几圈的麻绳拿开,报纸就能掀开了。 报纸掀开,露出里头的酒糟。 酒糟香味儿扑鼻而来,深度发酵后的酒味儿闻得人晕乎乎醉醺醺的,将楚沁酒瘾都给勾出来些许。 楚沁舀起几勺酒糟,直接放入锅中,搅和搅和酒糟就散开。 随后再下些盐,其他调料就不必放了,随着时间门的流逝,火力自然会把萝卜和芥菜中的清甜给煮出来。 盖上锅盖,楚沁拿起手电筒去后山丘检查一圈。 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后山丘转一圈,检查一下那些鸡都有没有回窝,也害怕有黄鼠狼来把她的鸡给叼了去。 毕竟篱笆是防止鸡出逃的,却挡不住从山中而来的野物。 打着手电筒,楚沁从越来越好走的小路上山。 冬日夜晚寂静,没有蝉鸣,像是身处方圆十里都无人的地方。 若寻常人,害怕是免不了的。 但楚沁不害怕,只觉得清净。 她上辈子的的确确生活在方圆十里都无人的地方,有时一整个季节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如今这种情况哪里会害怕呢。 不过村里那些叔儿婶儿,私下里都嘀咕楚沁胆子忒大。 把自己屋子搞得根林子洞似的,举目四望到处都是树,竟也不觉得阴森。 楚沁哼着曲儿,到达山里。 打开篱笆门,手电筒照几眼,没发现有鸡没回窝后才去鸡窝里瞧瞧看。 她站在鸡窝门前,蹲下身把手电筒的光打进鸡窝中。 “1只,2只,3只……” 楚沁数完心下一松,数量都对。 鸡窝里的鸡都跟鹌鹑似的缩在一起,断断续续有动静传来。 她把鸡窝门关上,下山回家。 回家,却没有直接回屋,还得把院旁边都巡视一遍才行。 比如几个陷阱都看看,怕里头有东西,或是有人摔在里头。 因为快要翻个年了,除夕快到,她担忧有人按耐不住又想偷摸东西,便把围墙内侧的陷阱又给整了一遍,竹尖全换了,还插上许多盲盒抽到的玻璃碎片。 楚沁还去钱家,帮钱奶奶家的陷阱同样来趟精致的售后,而这回帮忙过后却意外的使她在村里又重新受欢迎起来。 有人还取了自家腌制的萝卜缨子给她吃。 “……” 她虽然纳闷不解,但也欣然接受。 夜渐渐深,洗澡回屋准备睡觉。 楚沁把要给杨小舅的红糖取出来,同时在橱柜里翻出一直没来得吃的红糖年糕。 红糖年糕很沉手,楚沁掂量掂量,思索着这玩意儿该咋吃。 这种精细玩意儿,她没吃过啊。 这年糕是红褐色的,近乎于黑,包在大张的纸中,闻着香甜无比,也不晓得楚婶儿她娘是咋做出来的。 楚沁抠一小块,咬了咬,仔细品味。 她懂了,是糯米粉做的,只是还加了热成液体的红糖。 楚沁对“吃”这一途无师自通,很快就决定好怎么吃。 最便捷的法子无非就是切成薄块放到盘子里隔水蒸着吃。 而复杂点的,就同样切成小块放到油锅里炸。 炸得代表酥脆,颜色变为黄褐色,吃着想必外酥里嫩很好吃。 这还可以裹上鸡蛋液拿去煎,就是有点奢侈。 楚沁不禁感慨:自己果然算暴发户了,粮仓丰钱兜满,连鸡蛋裹年糕都敢想。 131 楚沁打人 意外遇见 翌日。 依旧是阴天, 看来那些老人的猜测也有道理——过几日会下雪。 楚沁还是七点半起来,没吃饺子,而是去煮碗米粉。 用啥煮? 酸菜煮。 米粉先用开水烫烫, 再把酸菜炒炒, 炒出那股能勾得人口水直冒的酸味后,便加入热腾腾的开水。 滋啦一声,酸菜叶子漂浮在水面上。 水开, 下米粉。煮得差不多了再切些猪瘦肉, 酱油料酒腌制片刻, 裹上地瓜淀粉后一同放入酸菜米粉中煮,等熟后就捞出来。 酸菜瘦肉米粉是楚沁没吃过的美食,她端着大海碗,坐在四面冷风的院子中,筷子夹起米粉呼呼吹两下,再张大嘴巴吸溜一声嗦进嘴巴中。 嗦一口粉喝一口汤,那刺激味蕾的酸味和刚出锅的烫把她身上的汗都给逼了出来,寒意更是驱散许多。 吃完三大碗的米粉, 楚沁收拾东西关好门窗上山去。 她是去山上找冬笋的, 虽说极有可能找不到, 但楚沁忽然想念冬笋包子冬笋粿卷和腌笃鲜的滋味儿,愿意花一天的时间去寻找。 山里温度要更低,楚沁住着锄头进山后明显感觉到温度不止下降一两度, 最起码有三四度多,四周的寒意把她包裹, 若非楚沁穿得多此刻真得抱着臂膀瑟瑟发抖。 来到竹林,确实半个冬笋都瞧不见。 但楚沁不着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必须往更深处走。 走上两个小时,翻越一座山两重峰,来到一处很是隐蔽的竹林中。 这地方是楚沁昨儿听秦华提起的地方,秦华听她说想挖冬笋,便给她推荐了这里。 秦华曾说自己在这里摘过几回草药,冬笋不少,而且因为距离遥远的缘故少有人踏足。 果然! 楚沁到这里没十分钟,便发现冬笋生长的痕迹。 她挖冬笋很有一手,不会轻易将冬笋给拦腰挖断,而是挖得比较深。 但是这里的冬笋也不多,楚沁挖完六个后就怎么找也找不着。 她无奈,只能换片林子。 这整座山头差不多都种满竹子,楚沁走走停停,停停挖挖,半天下来也只挖到七八个的冬笋。期间还看到一只野鸡飞速掠过,但也没让她放下挖冬笋转而去追野鸡。 中午到了,楚沁坐在林子里吃白煮蛋和饼干,期间喝喝已经凉了的水。 在这暗沉沉的竹林中,她即使再心大再没有惧意也不想多待,匆匆吃完后就又翻座山头去另外一片竹林里挖冬笋。 时间渐过,来到下午三点。 这片竹林茂密,光线便越发暗了。 她下午挖的要更多点,足足有十来个,和上午挖的凑在一起竟然装满半麻袋。 楚沁非常满意,这些冬笋完全足够她包回包子。 她拎着冬笋下山,只是几乎走了一天路的她下山时再不是走上山的路了。 楚沁也搞不清路,但她知道下山的方向,便加快速度,宛若丛林里的兔子般一路蹿,用了将近一个半的小时来到山脚。 但下山后的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有点懵。 懵啥? 这不是她的高树村啊! 娘嘞,这是啥地方。 楚沁站在原地直愣神,奈何天色渐暗,她只在原地待了几分钟就开始走动。 “是……机械厂?” 终于,转悠十多分钟的楚沁隐隐约约看到几座和深山格格不入的小楼,心中顿时大松一口气。 是机械厂就好,这样她就能认清回家的路了。 她最怕走到什么陌生的村子里去,万一被村民堵住咋整?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还怕群狼的道理并不自大的楚沁还是晓得的。 楚沁发觉自己是绕到了机械厂的内侧,越往回家方向走,就越靠近机械厂的几栋楼。 “……” 这就尴尬了不是,她是真没想来到这里头的。于是思来想去后,脚步一转,决定回头从看看有没有小路能绕出去。 奈何从这处山上下来后四周有三周都是通往机械厂。 机械厂非常大,这里一栋楼那里一栋楼的特别容易让楚沁晓得此路不通。 那咋办? 重新回山,再从山里往高树村方向走走,走出机械厂范围后再下山? 嗯,这样也行。 楚沁咬唇思考片刻后又转身爬上山。 但余光瞥见的身影却让她瞬间顿住,不由得瞪大眼睛。 是谁? “我靠,金老二?” 楚沁瞪直了眼,确定是他后一骨碌赶紧躲在旁边的草丛中。 金老二最近有点意气风发。 因为他进入机械厂施工队了,虽然媳妇早在三个月前就强硬地把闺女带回娘家,但并不妨碍他志得意满。 他自打进入施工队后,他爹妈和大哥对他都多了份看重,甚至还说出往后要他提携帮衬之语,金老二有点高兴。 只是他并非蠢人,得到的工资都牢牢抓在手上,媳妇在时给媳妇,他媳妇回家了他就尽数寄过去。 别说,金老二不晓得的是正是他这番举动才使得他第二桩婚姻没有破灭。 毕竟天大地大钱票最大不是? 金老二还算上进,在机械厂劳作时并没有放弃和人交往结识,还真让他交到不少的好朋友。 若他继续钻营下去,是极有可能进入机械厂做工的。 当然了,此时的楚沁可不管这些。 她只晓得自己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她可没忘记金家人有多不要脸的。 其中最该被她揍一顿的就是这金老二。 楚沁放下手中的麻袋和背上背篓,从草丛缝隙中认真观察着金老二。 只见金老二边走边解裤腰带,然后来到一处灌木丛中。 这是要撒尿啊,楚沁没继续看。 她只悄无声息地把麻袋里的笋给一个一个的拿出来,放在地上。 紧接着摸了摸锄头,用力一拧,将锄头和木棍分离。 楚沁阴恻恻笑了笑。 她揉揉微酸的手,又把鞋带给加固,听到簌簌的走动声时抬头。 金老二已经拉完了,正惬意地往工作的地方走去。 他畅想着自己往后的生活: 他将是一名工人,还是机械厂的工人。他能端上铁饭碗,拿到几十元的月工资和福利。 他工作稳定后还能给媳妇也运作个岗位出来,等两人一起工作后就能分房,不需要再住在宿舍中。 他甚至想到了戴着手表骑着自行车,而他爹妈日日都对他笑脸相迎,直说他是最争气的儿子的场景。 至于孩子……金老二微微皱眉,他还是想把金金金玉要回来的。 养可以孩子他大姨养,但孩子必须是他的孩子。 当然了,等他成为工人,金金金玉又长大后不怕兄妹两不回来,毕竟他是工人啊。 这般一想,金老二不禁轻笑出声。 “呵呵……呵呵——” 同一时间:“咚——” 金老二面向难得出现,却已经逐渐西沉的太阳,眼球翻转一圈,脚软头晕目眩地往前头一踉跄。 他差点摔倒,露出站在他后头,举着木棍微笑着的楚沁来。 楚沁用气音轻哼一声,手疾眼快地用麻袋把他头一套,直接套到腰处。 下一秒对着他腿窝重重一踢,这人就摔倒在旁边的草地上。 楚沁还算有分寸,没有让他脑袋和路上的石头相撞,毕竟她只是要揍他一顿,并非要他的命。 “我呸!” 楚沁无声地啐了他一口。 接着不等他挣扎,楚沁拳头一握,压着他嚯嚯嚯直接开打。 全程没发出半点声音,更没让他的手碰到她的衣服。 楚沁一拳头一拳头的揍在他身上,金老二被打懵了,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于是他大声哭喊:“救命啊救命啊!” “噗——” 楚沁哪里能给他哭喊的机会,直接将他翻过来用绳子绑住他的嘴。 是的,粗粗的麻绳从他张开的嘴中绕到脑袋上,再绕回来,隔着麻袋绕几圈将他的嘴死死绑住。 这仍然不够,手也得反手绑着,只留他的腿能够活动。 好了,楚沁满意了,终于只有低沉的呜呜呜呜咽声了。 楚沁得意至极,再揍他几拳头,最后啐一口踩他两脚后才带着木棍起身。 老娘说过会揍你,那就肯定会揍你。 无论过了多久,都记得要揍你! 楚沁头发一甩下巴微抬,转身——她瞪大眼睛,得意的笑容瞬间凝滞在嘴角。 呃…… 太阳从乌云中出来,惹得傍晚更像早晨,似乎将今日一天的阳光都在此刻挥洒。 呜咽声挣扎声在不停地响起,楚沁刚刚才出现没多久的喜悦消失了。 冷风一吹,只觉得透心凉啊。 问:偷偷揍人时被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死活不承认。大不了把发现的人也揍一顿,同样绑起来后自己能跑多远跑多远。 就算人家报警,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你说我打你,你给出证据啊。 可发现你打人的是一个有社会地位的,有军人buff在身的,只要他说出口就没人会不信的人该怎么办? 楚沁笑容越来越僵硬,抓麻了。 她穿越以来,还没遇到过这么令人感觉前途迷茫的时候。 纪竟遥就站在她对面,老神在在看着,眼神平和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楚沁捏了捏手上的木棍,心里跃跃欲试,有跟他打一场的冲动。 她是谁啊,即使迷茫,也不可能迷茫多长时间,很快就找出最佳解决办法。 他想拦着自己的话,就也揍他一顿! 揍完跑路。 反正她还是不承认,即使人人都相信他的话但没证据就依旧无法奈她何。 楚沁咬咬口腔让自己提神,观察着这人身上的薄弱之处。 她眼神幽幽,渐渐往下移。 纪竟遥看出她想打架的想法,被气笑了,指指她后面,无声道:“还不走?” 楚沁眼睛瞪圆,满是震惊。 “走不走?” 他继续无声地做出口型。 楚沁哪里还会犹豫啊,撒腿就跑。 还不忘了她的冬笋,愣是把冬笋都放到她的小背篓里。 装不下的,就隔空扔给纪竟遥。 她挥挥手,两手攀爬上山,一溜烟就不见踪影。 132 找人换票 学历最高 楚沁一路飞奔到家, 她在山间简直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 只要晓得方向,她就不怕迷路。 于是在半小时后楚沁就跑到了自己熟悉的林子中。又过半小时,夕阳渐渐消散, 碧蓝的天空也已被黑暗覆盖时她才到家。 村庄人家烟囱上已没了炊烟的迹象, 像是大家此刻都吃完了饭。 楚沁直至到家时才彻底松口气。 她坐在院里,把背篓放下,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物品有无遗漏, 再仔细想想自己一路回来时有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没有。 东西都还在, 路上林子中的草丛也没有被践踏得厉害, 就算公安来了应当也没办法查出她是从这片林子中逃走的。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那位神出鬼没的副厂长。 楚沁“啪”一声,把背篓放倒,里面的冬笋滚落出来,心中郁闷极了。 这是百密一疏。 她在开打前明明都把附近看了一遍,也不晓得他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天已半暗了,郁闷的楚沁把心里那股郁气都发泄在冬笋上。 剥了冬笋的皮,用刀削去比较老的部分后便把冬笋放到锅中煮。 冬笋要久煮,煮的过程中冬笋会散发出一种堪比肉香, 却比肉更鲜美的味儿。 厨房中水雾飘渺, 楚沁坐在灶炉前, 灼灼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慢慢把心收回肚子里。 依旧是那句话,没证据。 此刻, 机械厂。 被殴打得满身淤青的金老一大哭特哭,跑到厂里负责人的办公室中堵人。 却说在楚沁走后, 纪竟遥盯着蠕动的麻袋看几眼,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事发现场。 当然,秉承着人道原则, 纪竟遥在离开前还认真观察了一番楚沁给金老一绑的手结。 他觉得楚沁绑的这绳结真有点意思,瞧着很紧,但是挣脱几分钟便能挣脱开。 刚好给了她逃跑的时间,若非被自己碰巧撞见,楚沁还真能把事做得无知无觉。 见金老一能自救,纪竟遥就放心了。 离开后他不知为何没回家,而是在办公室等着。 果然,几分钟后,纪竟遥听到隔壁楼传来一阵喧闹声。 隔壁楼是施工人员临时管理办公室,是这两年最热闹的地方。 不管大小事,都得闹到这里解决。 从前纪竟遥是不管的,这回他喝口水,罕见地其实去看看。 纪竟遥还没到达办公室,就听见金老一的嚎哭声。 机械厂是牵了电线的,这会儿办公室里点着昏暗的电灯,鼻青脸肿的金老一坐在地上要厂里给个交代。 当然了,他不敢攀附厂里。 因为金老一还想着能进厂当个临时工,等当久后再寻找个机会当正式工呢。 楚沁也是捏准了这点,否则她不能在机械厂的范围里做下这事。毕竟报仇归报仇,给别人造成利益损失就不好了。 “主任,咱们厂里竟然有这种青天白日就敢套麻袋行凶作案的人,您可得把他抓出来啊!” 主任惊得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金老一这副辣眼睛的模样,深觉得行凶作案的人应该是精准报复。 毕竟金老一受伤之处多在脸上,摆明了就是要打金老一的脸给他难堪嘛! “老许,你快给他看看。” 主任对厂里的医生说道。 老许看完,竟然笑出声:“哈哈,没啥大毛病。揍人的那位很知道轻重,都是在肉多的地方揍,就是骨头都没有伤的。” 主任听完眉毛一挑,彻底放心。 看来不是有人在厂里兴风作浪,对金老一下手是纯纯的私仇啊。 金老一却不服,梗着脖子道:“我的脸都肿成这样,还出血了咋还算没多大毛病?” 老许脾气可不大好,脸色稍稍冷淡两分:“也就嘴角那里出点血,连鼻血都没出来,你要是嫌痛回家休息两天就行。当然,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你自个儿去县城找医生吧” 在厂里被套了麻袋,还被绑,就这你还发现不了打你的是谁。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就是把你杀了都有能力做到万无一失的。 赶快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吧。 纪竟遥在门口观望片刻,没有久待,听了会儿里头在猜测犯事的是谁后就离开了。 放心归放心,但还是得想办法把如此嚣张的人抓出来才行。 就算不能找到,也必须得做出态度来震慑一一。 纪竟遥心情颇好,心说你们就是把厂里人全琢磨一遍都想不到犯事作案的是谁。 只是他对楚沁也有了全新的认知。 心说这姑娘真是虎啊,而且还是有脑子的虎。 她能把个壮年男人打得鼻青脸肿还让人家不晓得她是谁,即使是他出手,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兰姨说过她很能干,纪竟遥没想到她原来是这个能干法。 夜已深。 机械厂里除值班的人外,都回到家家中。 楚沁不去管金老一到家后会引起怎么样的轰动,她只晓得自己的这一桩心事终于了结,往后只要金老一不刻意犯贱,她自然就不会再出手揍他。 她哪里晓得,金老一被打这件事儿意外的成为附近几个公社的热点事件。 翌日。 楚沁今日要去趟县城,但在经过机械厂时她停下自行车,心情略有点心虚地走了进去。 “你今天干啥来啦?”守门的杨必先问她。 楚沁小声说:“找你们副厂长。” 杨必先意外看着她:“你别被赶出来,这可丢脸极了。前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有人被赶……你要是有啥后门要走,尽量去副厂长家里找。” 楚沁微微得意,自己可是被递过口头邀请函的人,不需要走后门也能有份工作,就是她还不确定来不来罢了。 但她面前没表露,只说:“我不是因为这事儿,而且我和副厂长约过了。” 杨必先更意外了,打量楚沁两眼,点点头说道:“那走吧,要我带你去吗?” 楚沁:“行呗。” 她终于进入厂区,踏进小楼。 楚沁对办公楼没兴趣,问杨必先:“哪里是宿舍楼?” 杨必先指着远处正在建且只建好两栋的楼房说道:“那里是宿舍楼,不过不是唯一,食堂背后还有两处宿舍楼。” 楚沁“哇”了声:“财大气粗。” “可不吗,砖块一车车的送,听说要盖几十栋呢。”杨必先略有些羡慕,看看周边又偷偷说道,“领导住的要更好,能住一三层小楼,不过差价说是要自己贴补,要不然就跟着住楼房。” 这话把楚沁惊得跟青蛙似的。 她脱口而出:“要是我能当领导就好!” 杨必先:“……” 他也羡慕:“据说小楼房通水捅电,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楚沁听得更酸了。 这下心里那股得意也没了。 她原先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别人都要想办法进机械厂,她却被人邀请进。 现在一对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差距让她嫉妒得眼睛都要发红。 楚沁能吃苦,却也好享受。 她想着还没有通电的公社,心说自己想等到电线通村,怕是要等十年后吧。 “好了,这里就是纪厂长办公室。”上到三楼杨必先指着一处门口道。 楚沁点点头,过去敲门。 纪竟遥刚把来谈话的主任送走,听到外头有敲门声,打开门看到来人有些惊讶。 被通水通电的小楼房打击过的楚沁早把心里那点心虚抛到九霄云外去。 她罕见露出抹笑来:“副厂长你好。” 看到她这笑,不知为何纪竟遥总觉得心里毛毛的,点点头侧开身体:“进来吧。” 楚沁进去,纪竟遥关门。 他好奇问:“你是来打探昨儿的事,还是来……” 楚沁立刻道:“我来换票的。” 说着,掏出口袋的粮票来,又问他:“您要肉票吗,我其实还有两张肉票,只是现在肉很难买到。” 纪竟遥无所谓地点点头,给她倒杯水,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楚沁心心念念的布票来。 “你要几尺?”纪竟遥抬头问她。 见他这么痛快,楚沁赧然:“谢谢,我要两尺就行。” 她推给他两张肉票一张粮票,肉共四斤,而粮是六斤。 从价值上来看楚沁付出的多些,但现在肉粮难买,换了后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出手。 换完票楚沁并未多待,离开机械厂。 她骑着车到达县城,在县城里扯了两尺的棉布来就又快速回家。 这一来一回,时间来到下午两点。 楚沁回家后收拾一番,又骑着车匆匆来到楚婶儿家中,在门口喊:“婶儿,我来了!” 楚婶儿挎着个大篮子跑了出来,坐在她后座上:“可算来了,一路上没遇到事吧?” 楚沁摇摇头:“没呢。” 说完,蹬着骑自行车往静水庄而去。 来到静水庄,杨小舅家里有客人。 楚沁认真瞅两眼,发现自己不认识。但楚婶儿却亲亲热热地和人家说起话来了,瞧这架势倒是很相熟。 楚婶儿压低声音对楚沁道:“那男的是你小舅前头的大哥,女的是他大姐。” 楚沁懂了,是杨姥姥前头的儿女。 但为啥杨姥姥对两人不甚亲热,甚至还板着脸。 要晓得现在杨姥姥看到她,都扬着笑容拉着她说好些话。 “肯定是发生了啥咱们不知道的事呗,你别露出表情来。”楚婶儿偷偷叮嘱。 楚沁点点头,表示知道。 杨小舅这会儿没在家,楚沁她们到了半小时后杨小舅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楚沁啊,你快进去做。看大妹没,你帮我想想该取啥名。”他边说边把手上纸包着的东西放到厨房去,楚沁意外看见一角,发现是一截的猪蹄。 “我哪里会取名儿啊,小舅你可别难为走了。”楚沁婉拒这个任务,她怕自己取的名儿大妹不满意,万一大妹长大后怪她咋整。 杨小舅却很坚持:“嗐,咱们这一屋的人就你读书读最多,你不取谁取。” “……” 楚沁环顾四周。 目前在场的有杨姥姥前头儿女两家人,这两家连大人带小孩加起来共八人,还有自己和楚婶儿。 天,要老命了。 原主小学学历,在这里竟然算是最高的。 133 年底杂事 送礼回礼 楚沁最后还是没取, 待了会儿后没等吃晚饭就跟着楚婶儿回家,杨小舅强留不住。 出门时回头看屋里一眼,杨小舅的兄姐两家都还牢牢坐在堂屋中, 杨姥姥憋得脸蛋红到发紫。 或许因为上辈子极少和人相处的关系, 楚沁在人际交流,嗯,其实就是看人眼色方面第六感是要比一般人低些的。 直到骑着自行车骑完一半路时, 她才张开嘴巴恍然大悟。 “婶儿, 我小舅他兄姐一家一直不走, 是想在我小舅家里吃饭吧?” 楚沁迎着风大声问。 楚婶儿也是服了:“你才意识到呢,你那继姥姥脸色臭成这样,你小舅母躺在屋里也不耐烦得紧,摆明了婆媳两人一个觉得丢脸,一个不待见那两家子。” 楚沁“啧啧”两声:“这年头,就是关系再亲密也没得空手跑人家家里吃饭的,我刚刚没看见他们带的礼。” 楚婶儿稍微侧着点,缩在楚沁后头挡风, 说道:“我倒是看见了, 一家拿半斤的花生, 花生瘪得生产队的驴都不吃。一家拿几个地瓜,那地瓜是蓬大的,最不好吃的就是这种, 里头弯弯绕绕的茎多,吃着跟嚼柴火似的, 咽都咽不下去。” 她说着,摇了摇头。 两家人来的都是夫妻,还各带两个孩子。说是孩子, 其实有两个和楚沁差不多大,还有两个只比楚沁小几岁。听说大的都当爹或者马上嫁人了,也就是说整整8个大人,楚婶儿也是很无语。 楚沁听完就笑笑,没继续说。 杨小舅家里厚实,就算没把人糊弄走,吃一餐也吃不穷他。 夜晚。 静水庄。 刘芝绷紧脸,听着屋外的动静。 是丈夫和婆婆在找猪蹄,放在厨房里的猪蹄没了。 杨姥姥这下气得脸色不是发红,而是发黑了。 她压抑着怒气低声骂:“眼皮子浅的东西,弟妹坐月子的东西也要偷!真真是上辈子造孽了这辈子生出这两个玩意儿来。” 反正她也不晓得谁家拿的,但总归是这两家,干脆一起都骂了。 杨小舅恨得咬牙切齿。 一只手揉着脑袋一只手撑着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猪蹄是他求爷爷告奶奶从肉联厂里花大价格买的,今天凌晨四点出门,下午三点才到家中,为的就是给媳妇催奶补身体,哪里想得到一个没注意就被偷了。 “都是吃完这顿赶着去投胎的东西,他们再来就赶出去!那些花生地瓜给猪吃猪都不吃,真是畜牲不如。”杨小舅终于按耐不住大声骂。 杨姥姥心头一梗,脸更黑了。 但她却没脸说什么,只甩脸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她再不待见那双儿女,但也是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 而今……都是冤家。 而屋里刘芝听完却是微微松口气。 婆婆不见得能对那两家狠下心,就算对两人能狠心,让孙辈来哭哭,跪在门口哭哭还能不放人进门? 但自己丈夫她多少是知道的。 这时的话不是气话,他是真的气狠了冷了心,往后大概率是不会再接济那两家了。 杨小舅回屋,缓和脸色说道:“明儿我再去肉联厂问问,实在没有就去问问楚沁她还有没有猪蹄。” 他又顿了顿,下定狠心道:“要是两处都实在没有,就去东湖看看有没鱼。” 刘芝只淡淡地笑了笑:“没啥,我看楚沁她婶儿给了点小米,喝小米粥也是行的。” 说完,摸两下大妹脸蛋。 杨小舅再次被气到,瓮声瓮气:“咱们闺女才出生几天啊就喝米粥?你放心吧,就是让她喝牛奶羊奶都不让她喝米粥。” 刘芝这才高兴。 不逼逼他,他万一脑子一热被婆婆说服把那两家轻拿轻放了咋办。 刘芝真心露出抹笑容来,她靠在枕头上,指着旁边的桌上道:“楚沁这回可是大出血,她要回本还不晓得等到多少年后。” 杨小舅也笑道:“那可有得等了,大姐挑花了眼,觉得楚沁是香饽饽谁也配不上。想把这个礼还回去,打底得五六年。” 说着,就开始整理今天得的礼。 大妹生得不巧,生在灾荒年,收的礼都比她哥要少。 但其中楚沁确实最为突出,她竟然给了两尺的棉布,还有好大一块几张兔毛缝合在一起的兔毛垫。兔毛垫已用土布细细缝起来,完全可以拿来垫床。 除此之外还有一刀的肉以及两根骨头。 肉是腿肉,得有四斤。肥的部分不少,起码能熬出半罐子的油。 杨小舅认真看着,觉得不像是野猪肉,也不晓得楚沁从哪里搞到的。 骨头是筒骨,带着肉的那种,掂量两下,也能有三四斤。 他看到骨头时立马松口气。有这骨头在,说不准真能催奶。 杨小舅边看边记,礼是得回的。 他本以为这就没了,却发现肉下边还压着一斤的红糖两斤的地瓜粉丝。 杨小舅叹声气,礼确实很重。 他掰手算算,觉得自己往后怕是要回张手表票才行,他记得楚沁有回嘀咕着买手表。 不止楚沁,楚婶儿礼也重,其中有张长宽都一米的毛毯很不错,冬日时刚好给孩子用。 刘芝就道:“楚沁婶儿给的时候,我都不晓得该收不该收。” “她的你放心收,里头也有感谢的意思。”杨小舅说,这是在感谢自己帮忙牵线。 “那就好。” 夜凉如水,夫妻俩絮絮叨叨说着话。 而礼重惹人惊的楚沁早已进入梦乡。 屋外寒风呼啸吹,吹得树枝大幅度摇晃。她无意识翻个身,露出脚来也不觉得寒冷,因为不远处有壁炉持续提供热度。 转眼,腊月渐过。 一年竟然又过去。 立春,春到人间草木知,这是一年中的第一个节气。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年之始。 — 村里老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说会下雪,确实也下了雪。 雪只有薄薄一层,甚至没等它堆积就已被楚沁踩得融化。 但这却更冷。 明明雪不大,但冷意却比去年大雪纷飞时刺骨许多。 楚沁冷得天天抱着她的暖手瓶,也不嚷嚷着坐在亭子里煮酒赏雪了,而是日日缩在卧室中烤着壁炉。 连小白也把自己的窝叼到离壁炉更近的地方,这死狗特能享受。 随着越冷,食物越少,猫冬的人就越多。 当冷到不适宜上山时,连上山打猎砍柴的人都没了,通通缩在家里。 楚沁是闲不住的性子,她再闲,每天也得给自己找点事干。 每日清晨起来后就做饭,因为家里粮食多,她总能捣鼓着好吃的出来。 楚沁还试着用面粉牛奶与鸡蛋用烘烤炉做了烤蛋糕,味道非常不错,除废手外没有别的缺点,她决定除夕那天再做些。 吃完饭,就去捡鸡蛋。 天气越冷下蛋越少,现在楚沁每天只能收五六个蛋。 不过积少成多,她攒了整整两大筐的蛋,一周前喊杨小舅来运走。 鸡蛋如今是好东西,楚沁获得整整十斤的面粉与一些钱票。 托她的福,刘芝这回月子做得很不错,至少日日都有一碗蒸鸡蛋吃。 除这些,就是捣腾屋里的地了。 先前是想抹水泥,只是看这温度,就算楚沁能在户外忍着寒意待一天,但一天的时间水泥没办法干,于是她便用青石板来代替水泥。 楚沁花半天的时间把床铺移开,然后将地给铲平,再把青石板铺上去。 亏得她最近抽到许多青石板,这才能铺得起地呢。 不过令楚沁纳闷的是她不仅抽到好些青石板,还抽到好多的生石灰。 楚沁万分不解,这玩意儿拿来干啥? 得,抽就抽到吧,她把生石灰都搬到厨房角落去放着,如今那里堆积着五袋生石灰。 青石板终于铺完,怕床会不稳定,楚沁还在放床位置的地方放了木板。 通铺青石板后楚沁明显感觉到卧室都整洁许多,于是之后两日便把堂屋也给铺了。因为数量不够,厨房到底没铺。 也正是因为青石板,楚沁必须在冬季结束前把青石板怎么来的给想清楚,以便到时候糊弄上门的人。 楚沁叹气,其他人都好糊弄,小舅和大姨是最不好糊弄的。 楚婶儿不必多说,她指定会觉得青石板是杨小舅帮忙买的。 小舅呢……其实也还好。 或许因为他也有好多秘密的原因,对楚沁家里的东西并不爱寻根问底。 只有大姨,生怕她走错路做错事,恨不得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大姨开春后是肯定会来一趟的,她信里已经说了。 楚沁前段时间给大表哥寄了些地瓜干和两块新做的腊肉去,同时托大表哥帮忙买些鱿鱼干和紫菜干寄来。 从前大表哥寄的鱿鱼干楚沁已经吃光了,她身处内陆,有时实在馋得紧。 给大表哥寄完东西,又托总爱四处乱窜的杨小舅带些鸡蛋和面粉与肉给杨大姨。 鸡蛋和肉给得多,主要是家里也就这两样东西多。 鸡蛋足足一篮子,够吃许多。而肉也有六斤多,惹得杨小舅直嚷嚷一路都在流口水,楚沁想到那场景就嫌恶心,赶紧喊他离开。 楚沁怕杨大姨家不好过才给的这般多,再怎么说,金金金玉也是原主弟妹。 她不养,有余力时接济一二还是要的。 但楚沁明显小看杨大姨了,杨小舅帮忙送东西去后,又帮大姨送东西来。 送啥? 两斤的牛肉和两条鱼。 牛肉据说是乐水有个村子饿得实在不行,把牛宰了后她拿粮食换的。 而鱼就不晓得了,但杨小舅让她放心拿着楚沁就放着拿着,左右大姨都能拿粮食换牛肉吃,证明她家情况还可以。 一转眼,除夕来临。 134 1960年到 局势再变 今年的除夕, 村里过得有点惨淡,准确来说是整个县城都惨淡。 能安安生生吃饱年夜饭的人家都算是富裕人家了,而今日村里桌上有肉的人家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楚沁除了觉得水量减少颇为不方便外, 没觉得自家今年除夕的和以往有哪里不同。 不过为了方便, 楚沁吃的还是火锅。 杨大姨给的两条鱼被楚沁一直冻着,今日早晨便拉到卧室里去解冻,解冻完后便送一条去楚婶儿家。 村里冷冷清清, 即使今日是除夕也没有半点除夕该有的热闹。 一路走来, 楚沁这只灵敏的鼻子并没有闻到诱人的香味, 也就是说许多人家都没肉菜。 楚沁不禁再次感慨自家位置好,今日楚婶儿家想吃肉怕是要小心点了。 要晓得灾荒一年后,几乎所有人的肚里都缺油水。特别是年尾,许多人总会对肉向往至极啊。 威名赫赫如楚沁,最近这段时间都总有人在她家的山丘脚下转悠。 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偷摸着爬到山丘上来,蹲在她家门口使劲儿吸鼻子。 这些孩子的鼻子确实灵,有回还真的被他们闻出肉香来。 若非楚沁黑脸很能唬人,他们非得撒泼打滚赖在她家门口讨口肉吃。 别觉得不可能, 楚婶儿家腊八那天烧肉吃就被几个孩子缠上了。 大人自然不可能这般没皮没脸, 但小孩完全无所谓。 毕竟还是个孩子嘛! 即使是这孩子的家长, 对此都是默认和支持的。 亏得楚婶儿足够硬气,晓得要是开了口往后就很难再挡住。 楚沁一路走一路看再一路闻,暗暗地摇了摇头, 来到楚婶儿家把鱼给她。 楚婶儿没客气。 今年很难买到鱼,但除夕夜的饭桌有鱼才寓意好, 楚沁算是送到她的心坎上。 楚婶儿又塞了些棉花给她,说:“收着吧,这是当时卖给你棉花的那位姨给的。没多少, 你不是做了台织布机吗,刚好给你试试。” 楚沁能说啥?只能收下,她觉得楚婶儿这几年得的棉花几乎全在她身上了。 但她家现在并不缺棉花,这些棉花确实也不多,只够做一件棉马甲的,确实可以留着做实验。 在铺完青石板后,楚沁闲得无聊便找春雨婶儿学了该怎么织布。 春雨婶儿是村里织布织得最好的人,她织出来染出来的布和供销社卖的都相差无几,楚沁瞧着很是眼馋。 要是能学会,往后猫冬在家时也能织几匹布出来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楚沁在这方面虽说没什么天赋,但春雨婶儿会教啊。 一周下来,就是呆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看着他们教学的韩队长都学会了,楚沁哪里还会学不会。 楚沁不仅学会了该怎么织布,甚至学会了怎么制作纺纱机和织布机,惹得春雨婶儿直说她是木工一途上的天才。 嗯…… 她学会做两种机器的时间反而比学会织布的时间来得少。 学完第一天,楚沁就上山砍下几棵树,往后的半个月里楚沁都是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制作纺纱机和织布机。 因为无事打扰,她一周就把从棉花变成棉布过程中需要用到的工具全部制作完成,现在那台织布机就放在堂屋角落里,搞得她的堂屋颇为紧凑。 楚沁深深觉得自己往后盖房子得盖座大房子,否则按照这种情形下去,不出十年她家就堆满东西很难落脚。 抱着一袋的棉花回家,路上碰见村里的钱奶奶。 钱奶奶似乎是从猪圈方向出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东西。 同样从猪圈里出来的徐老屠看到她就道:“楚沁你还要不要羊奶,要就来换。” 楚沁摇摇头:“我最近不缺。” 她先前因为捣鼓蛋糕时缺奶,便去找徐老屠问了问,但那时羊奶得供给村里的几个小孩儿,自然没有她的份。 现在有几家小孩的父母也换不起羊奶了,与其浪费还不如换给楚沁。 徐老屠有些可惜:“那就只能都留给村里那些娃娃了,这样一分每个人能得三勺都算多的了。” 楚沁表示无所谓,倒是好奇地看向离开的钱奶奶那边,问道:“钱奶奶刚才干啥呢?” 徐老屠脸上带着些许惆怅,说道:“还能干啥,就是来看看猪圈里有啥能吃。” 楚沁一怔。 猪圈里能有啥吃的,无非就是那些牲畜。但牲畜能让钱奶奶吃吗,当然不行,所以徐老屠话里的“吃的”指的是那些牲畜的饲料。 再说,猪圈里已经没猪了,今年我的猪堪堪够交任务,一头没能留的,在半个月前就已被肉联厂全部拉走。 现在那里头只有几头驴几头牛还有两头羊与四只鸡,饲料自然也是只有这些牲畜吃的花生豆子等等。 但那能是好花生好豆子吗,干瘪得不成样子,味道好不好不说,吃到肚里能填饱而不拉肚子就算不错了。 楚沁有些沉默。 因为帮忙做陷阱的事儿她和钱奶奶一家相处甚多,但让她去救济帮助,楚沁却不敢。 回到家中,因为一场秋粮而缓和的气氛又逐渐压抑起来。 楚沁不得不抛弃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更得从这几个月的懒散中挣脱出来,把锻炼身体再度提上日程。 天暗沉,风渐大。 今年的火锅要比去年丰富,因为外头实在冷加之天也实在暗,楚沁就在堂屋里吃。 舍弃饭桌,楚沁坐在三脚架旁边,架子上悬挂的就是铁锅,铁锅下是铁盆,铁盆中燃烧着不算旺的火焰。 而旁边则是两张小桌,小桌上摆放着烫火锅需要用到的食材。 杨大姨给的牛肉、去年剩下一直放在空间背包里没吃完的羊肉,以及一些青菜,和楚沁昨日做的豆制品。 她这回磨豆子可算下血本了,磨了许多,整整做出七板的豆腐来,更是将豆腐炸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豆腐泡,小的留着吃,大的都用来包豆腐酿,用的还是冬笋馅儿。 这七板她都没有送出去,为此楚沁还特意将空间里剩余的羊肉拿出来,把做剩下的四豆腐放入里头去。 没办法,她实在爱吃豆制品。 楚沁将豆泡扔到锅中,这次的汤底有些特殊,用的是剁椒和糟辣椒,再加上蒜末和各种大料,味道比纯骨汤要好吃得多。 这股酸辣味浓重得不行,随着风一吹,就连在家里躺着的黄豆子都隐隐闻到那股味儿。 但因为隔得实在远,他还没确定是啥味儿时这股味道便已消散不见。 “肯定是楚沁。” 他翻个身,嘀咕两句。 黄豆子深觉得跟紧楚沁才有肉吃,等明年缓过来后就得跟着楚沁的步调走。 除夕夜是几家欢喜万家愁。 楚婶儿家躲在厨房里,将门窗全部关紧,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吃着年夜饭。 饭桌上有辣椒炒肉,有红烧鱼,还有各色青菜,吃的还是地瓜饭。 一家四口便这般偷偷摸摸的吃,即使吃着肉,心情却也沉重非常。 杨小舅家呢,今年很是节省,最出色的菜只有盘蒜泥白肉,其余的就是咸菜萝卜干,连青菜都少。 但到底不缺主粮,其实肉蛋也不算缺,但都得留着给刘芝下奶补身体。 相比之下杨大姨家竟然还好些,有着楚沁给的肉和蛋,加之自己搞到的东西,过了个还算圆满的除夕夜。 夜深,十一点临近。 今晚一过,明儿就是1960年。 楚沁难得有些兴奋,因为即将就是“6”字辈的年份了,她难免有些憧憬。 今夜无人点鞭炮,楚沁不知不觉睡过去,1960年悄然而至。 —— 进入新年份,似乎人人都有了盼头。 年初一这天再是饿的人都穿着身上最体面的衣服,到田间地头拿了拿锄头。 被饥饿折磨了好几个月的人不顾大年初一不能干活的言论,他们宁愿接下来一整年都在干活。 高树村如此,其他村子的情况更为惨烈。 随着新年渐过,薄衣换厚衣,准备春耕的人们有些傻眼。 有没有种子都是小事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连水都没有。 难以置信,上溪河已经枯竭断流! 这是大新闻,能牵扯人心神,使之从断粮饥饿的恐慌中逃离出来的另一恐慌。 许多家里有粮的开始低调行事,家里没粮的不顾道德法律的的约束,只要被他们看见粮食不是偷就是抢。 笑话,饿得眼睛都红了,哪里还管什么道德不道德的,就算要坐牢他们也不怕。 再说,今天不抢,能活到明天吗? 不说其他情况更为糟糕的村子是如此,就连一项没有这些糟心事的高树村都有人观望情况蠢蠢欲动。 村里尚且平静,如同平静无波的湖。 但对危险感知力异常强悍的楚沁却从这面湖中窥见湖面底下正在沸腾。 等进入春耕时,却没办法春耕时,楚沁明显发现有人在盯梢自己。 她默默无言,只寻个机会把这件事对楚婶儿提醒一一,又冒着危险去隔壁静水庄对杨小舅提醒一一,甚至帮着他做了陷阱。 没办法,楚沁心越来越软。 而杨大姨家倒不必害怕,因为杨大姨的公公李爷爷手里有枪。 加上他老当益壮,又有大姨父和表弟这两同样会使枪的壮劳力在,就算再饿,只要尚有一丝理智在就不会上他们家的门。 最危险的怕是只有杨小舅家。 杨小舅家除他外,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 即使是杨小舅,体格也不是很强壮。 楚沁有些担心他们,特别是从张飞燕的反应中得知上辈子没有那个小表妹在后,楚沁就担忧他们家会又有什么变动。 但她也无法帮助太多,只能日日关注着天气和村里局势的变化。 135 干旱结束 村中缺水 春耕渐过,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的时候。 从开春至今,竟然没有一滴雨,这让许多人无比崩溃。 若非楚沁在张飞燕那里旁敲侧击, 从而得知上辈子也是这般时她也得崩溃。 张飞燕最近又常常来找她了, 因为她其实还是有点焦躁的,特别是她家半夜被人光顾还没把人一抓住后。 所以她急需和楚沁说说话,毕竟楚沁身上的安全感实在重。 因为张飞燕有位消息灵通的老妈的缘故, 楚沁并没有拒绝她的亲近, 甚至有时还会让她到家里来。 “隔壁流里村据说闹了起来, 你昨儿听到枪声没有?我妈在山里就听到了,她说枪声就是从流里村那边来的。”张飞燕坐在楚沁家院里说道。 她现在紧张是有的,但没了上辈子的惶恐不安,因为她知道接下来有场说不准是好还是坏的雨来拯救如今这个局面。 “我知道,好在没人受伤。”这事楚沁还算清楚,听说是自村人抢自村人,最后还是流里村的大队长端着枪出面才摆平这件事。 楚沁又叹气道:“也不稀奇。不是说公社有户人家就被抢了吗,命都没了两条, 再这样下去怕是就到了要吃人的地步了。” 张飞燕若有所思, 张开嘴巴刚想说什么, 又闭上嘴巴把话吞了回去。 其实这段日子的小事她都记不清了,但大事却还记得,只是日子记不太清。 下场雨是五月来, 还是六月到呢? 张飞燕忽然道:“楚沁,你过阵子要多多注意点。有一件事……” 楚沁眨眨眼, 思觉她话中有话,身体不禁往前探探:“怎么说。” 张飞燕使劲儿回想……所以过段时间大雨来临后,楚沁家的后山塌没塌? 她只记得静水庄和流里村都发生塌方, 以至于出村的路都堵住。 同时高树村和静水庄共同的岔路口也发生了塌方,这反倒使得两个村里的人高兴非常。 不单单是因为终于降雨,更是因为把路堵住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进村难。 本来是外忧内患,现在解决一半,只剩下内患。 张飞燕只记得自己和家里人当时可以说是喜极而泣,村里人更是弹冠相庆,谁晓得这场雨越下越大,远超59年那场。 好在最终没人受伤,高树村更没有跟公社般被水淹,所以张飞燕并未把这场雨多么放在心上。 但话说回来了,那是上辈子,这辈子变了这么多,虽说她觉得大事不可能改变,可楚沁是个大变数。 在她身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万一楚沁家的后山正巧山体滑坡了咋办? 张飞燕抿着嘴,实在想不起来上辈子到底塌没塌了,只嚷嚷道:“反正你注意点就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晚上千万别睡太死。” 楚沁心头一转,只点点头表示知道。 可等张飞燕离开后,楚沁马不停蹄跑到菜地里,用菜地边上的锄头把土层给挖开些。 嗯? 土还是干燥的,里头没有蚯蚓。 而墙根旁边也没有蚂蚁,空中没有低飞的燕子,空气中更有没黏黏糊糊的感觉。 楚沁拧眉思考,也就是说会下雨也不可能在之后几天下。 是的,张飞燕话刚说完,楚沁就猜到张飞燕未曾说出口的事应该是有关下雨的事。 她让自己多多注意,排除种种自然灾害外就只有洪涝能让楚沁多多注意。 旱后有涝很正常,但根据张飞燕的表现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大涝。 楚沁便又放心了。 她起身看着只有薄薄一层底的水的水缸,再去其他的水缸看看,心想自己还能再撑撑。 最近用水困难,楚沁每日都得去山丘下的河边挑水,只是门口的河也快要断流,惹得楚沁也不管其他的了,赶紧把空间里的豆腐全吃完,把这格空间空出来,然后装进去好些水。 气温一日日变热,直到五月份时还没有看到雨的踪影。 楚沁每日靠着空间的水生活,而村里其他人得徒步去几公里以外的湖里挑水。 因为上溪河的水彻底断流,河床裸露,原本湿润的淤泥变得干燥无比,甚至干裂开来。 村里这段时间也发生过几起的祸事,比如说倒霉蛋张老大的家就不知被谁二次光顾,当然这回没被偷走什么东西,即使再傻的人,也会把自家粮食藏在卧室里。 他被偷走啥? 被偷走家里最后一只老母鸡,惹得张老大在村里挨家挨户骂过去,就连楚沁家里也没放过。 当然,他没敢对着人家点名道姓骂,而是一边走一边骂,全村走一遍,也全村骂一遍。 不过因为他没了鸡的缘故村里人对他倒也没有多苛责,毕竟换成自己,自己保不齐骂得更狠。 楚沁也不在意,生活这么无聊,张老大也算是给村里人来了段单口相声,她甚至恨不得张老大多骂几回。 别的不说,张老大骂人挺有节奏感,且句句不相同,楚沁都不晓得原来骂人能这么骂。 再有就是韩队长家。 是的,连韩队长家都被人光顾了,结果被当场抓住。贼是谁?是村里一户姓王的人家的儿子,叫王大丰。 他解释……哦不,是狡辩自己是为了看看韩队长有没贪污,所以才夜探韩队长家。 当然,这种鬼话没几人信。 韩队长这人不说能力怎么样,但为人却有些傲气,谁贪污他都不可能贪污。 王大丰这人楚沁一直就不太喜欢,是村里面她难得看不上眼的人。她心说要是把王大丰扭着送到公社去就好了,解决这颗老鼠屎也算是杀鸡儆猴,村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多少能安分点。 但因为同村的关系,韩队长最终也没把王大丰送到公安那里去,忍了再忍,只骂两句再狠狠踢两脚把他放回家后这事就算完了。 不是韩队长太过心软,你就是想喊王家赔偿,王家也没东西赔啊。 楚沁听说后心里直嘀咕韩队长蠢。 哪里就没东西赔了? 没吃的,难道还没用的? 换作是她,她就把王家几床被子给抱走,这才真真算是剜王家的心,给王家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呢。 最后还有她楚婶儿家。 楚婶儿也是招人眼,过年那段时间全家吃太好,摆明了是家大户。 楚沁忍不住吐槽,楚婶儿看似精明,有时也挺傻的。 你躲着吃有啥用? 你家里一个两个通通都红光满面,村里人都瘦了就你家里人身上还带肉,明摆着是有粮食嘛。 不过楚婶儿家没被偷成功,刚被发现后就逃走了,但似乎摔着了腿。 楚婶儿当时还跟楚沁说:“我起身到门口时就听到‘砰’的一声,然后那人‘嗷’了一下子。不过我怕是调虎离山,也没追去看看是谁。” 是谁?屹今未可知。 后面几日倒没发现村里有谁腿受伤的,大概率是窝在家里养伤。 嗯,小贼还算聪明。 水量一日日减少,把人们注意力引到水资源之上。 最近村里挑水的湖就是当初发现鱼的湖,虽说属于东湖,但东湖人家还没缺水到高树村这种地步,也抽不出人来看管,就只能放手给高树村挑。 楚沁每隔三日得做做样子去挑,这一日日的挑下来,倒发现一些事。 原本毫无踪影的青蛙怎么出现了? 她看着正在水坑边跳动的两只青蛙,微微一愣,觉得有点异常。 “要下雨了?”楚沁偷偷嘀咕。 她挑着浑浊的水,慢悠悠回家,一路上不停观察。 这两日天气有点热。她本以为是天气自然升温的热,现在看来更像是闷热。 至于头顶天空的云,似乎没啥奇怪的,太阳从云层的空隙中照下来,楚沁并不知道这种“日落射脚”的现象代表着什么,她只觉得自己或许得再观察观察。 挑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水,楚沁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傍晚,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一下家里有没有进贼,再就是巡逻一边院子周围。 楚沁威名在外,在尚且还有一口气时也没人敢来撩老虎须。 但她谨慎,非得都检查一遍,再让小白检查一遍才放心。 接着就是去点鸡。 楚沁来到后山丘,倒是又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按照以往,这时这些鸡们都该待在窝里,但今儿却还有大部分的鸡滞留在窝外。 楚沁深深察觉不对劲。 她伸出手,把手伸到浮在半空的飞虫堆里,感受着飞虫的横冲直撞。 楚沁收回手,呼出一口气,往家里走去。 再没察觉到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前奏,楚沁就是傻子了。 她匆匆跑回家,抬着梯子把家里的房顶通通都给检查一遍。 卧室堂屋厨房都还好,就是杂物房有点危险。 金乌西坠。 天际处的落日瑰丽至极,而楚沁站在木梯顶部,感受着空中一阵阵愈来愈强劲的风,总觉得危险即将降临。 136 大雨降临 危险再临 今晚的风有点大, 全村人都已发现。 但下不下雨? 无人确定,从前并非没有这么大的风,可丁点儿雨都没降落。 张飞燕睡不着, 听着屋外阵阵呼啸, 忍不住睁开眼睛开始思考这场雨是下几天,把哪儿给下塌了的? “应该是没事的。” 她想起被淹的公社,眼眸在黑暗中透出股惊慌。 上辈子高树村被淹归被淹, 但也只是淹到路上罢了, 根本不算什么, 若非发生几处塌方她还恨不得雨多下些时候。 最危险的一回,也就是淹到离她家门口两三步的位置,她甚至还在水里摸到过一条鱼。 “楚沁再怎么带来连锁反应,也不可能把洪水的水位给搞变了吧。”张飞燕喃喃道。 只是楚沁是有些邪性的,她想归这么想,但心里却隐隐添上好几层的担忧。 今日是五月的最后一天,翻过今晚就进入六月。 这半年来谁家都不好过,缺粮的缺粮, 缺水的缺水, 更多人的又缺粮又缺水。 夜色渐深, 楚沁把后山丘巡逻一遍,刚刚才回到房间中。 她怕后山丘会塌,索性这几年她秉承着兔子还不吃窝边草的原则, 在砍树时并没有为图方便而砍后山丘的树,更是因为想遮挡那十多只的鸡种植了许多棵, 想来是没事的。 楚沁放下手电筒,进入屋中正准备关门时就察觉到风越来越大,大到她关堂屋的门都需要用点力气。 前几天出现的蝉鸣没了, 今晚难得安静得有些过分。 哦不,还是有其他声音的,风声。 风声阵阵,不绝于耳,楚沁掐指一猜,觉得这场雨很有可能会在今晚或者明日凌晨时分忽然来袭。 她家地势高,不怕被淹,怕被埋。 楚沁叹息,再将窗户给关严实了,关前还特意看看窗外。 嗯,最近在二次翻晒的玉米粒已经全部收了回来,而那些不太牢固的木架也被楚沁放到堂屋中,甚至亭子顶上的茅草她还做了加固。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楚沁“咔哒”一声把窗闩插上,放心地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当然,睡觉时得来波抽奖。 楚沁从前是怀疑,现在是肯定。肯定系统盲盒抽到的东西对未来要发生的事儿有一定的指示性。 比如说这半年来她就经常抽到生石灰,等进入三月后楚沁更是抽到好多沙袋。 是的,沙袋。 抽到生石灰时楚沁还有点儿疑惑,心说这玩意儿莫非是系统给她凑数用的? 或者是觉得她这两年养鸡养的多,给她用来消毒的? 直到抽到沙袋后楚沁才悟了,生石灰确实是消毒,但消的大概是洪水退后的毒。 正是因为这两样东西,楚沁才彻底确定接下来来的会是暴雨。否则根据张飞燕那语焉不详的话,她也没办法完全确定啊。 楚沁思及此,便认命地召唤出系统面板,按下抽奖盲盒键。 这个月的月抽还没抽,她用脚丫子想想也晓得周抽大概就是沙袋生石灰这些了,便把希望放在月抽上。这阵子没开出好东西的她急需要个好东西来回回血。 点击,开奖。 盲盒在面板中打开: [恭喜玩家,获得防雨帐篷一顶。] 楚沁:“……” 她咽了咽口水,不禁开始担忧,这场雨究竟会有多大,竟然能让她抽中帐篷。 楚沁登一下就坐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手电筒,把帐篷放到地上,打开手电筒瞧瞧这个帐篷。 帐篷是黑色的,看着很是简陋,似乎只用铁架与油布制作而成。 但楚沁下床,就那么一摸,再稍微架起来看看,深觉得系统月抽出品的东西不容置疑,明明好用着呢。 她满意非常,把帐篷收起来。 这个帐篷能用,因为系统很贴心,并没有使用超过这个年代的材料,而且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材料。 她又顺手把周抽抽了。 [恭喜玩家,获得沙袋×2] [恭喜玩家,获得沙袋×2] [恭喜玩家……] 楚沁四连抽,直接抽出四回沙袋! 她瞪大眼睛,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啊,就没有一回是连续四回抽出同种东西的! 所以这次的雨到底会有多大? 她懵了一瞬,重新回床睡觉。 管它有多大呢,她又阻止不了,还不如养好精神等待这场雨的降临。 — 夜半时分,大风接连刮来。 到目前为止,任谁也看出了今晚的不寻常之处。 韩队长被吵得睡不着觉,心有戚戚,干脆搬把椅子坐在堂屋前的屋檐下。 就在接近凌晨两点时,高树村这半年来的第一滴雨终于降落了。 “啪嗒——” 昏昏欲睡的韩队长骤然惊醒,坐直身体瞪大眼睛,全身血液似乎凝固,全神贯注地听着周围动静。 再一声:“啪嗒——” 他眼睛瞬间泪光盈盈,两行热泪就从眼眶中并排留了下来。 伸出手,感受一番。 那久违的雨水落在手心之上,完全不觉得夜雨冰凉,只觉得热意涌动。 “下—雨—了!” 他忽然站起身大喊。 韩队长眼泪越流越多,几秒的功夫眼泪便把粗糙的脸庞覆盖。再死死咬住嘴巴,嘴唇疯狂颤抖。 苍天呐,终于来雨了。 再不来,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啊。 当然最关键的不是渴不渴,是种植粮食! 春耕已过,地里颗粒无收。 可夏播却还没过去,趁着有雨降临赶紧种植一波,也好在秋天时收点粮食填填肚子。 这场雨来的分外猛烈,韩队长的话刚出口雨就倾盆而来,就跟有人站在高树村正上方的天空上往下面泼盆水似的,雨滴密集的跟县城里水龙头流出的水也差不多了。 “下雨了?!” 几秒后,有人反应过来。 村庄顿时从沉睡中惊醒,那股热闹劲儿是这半年来都没有过的。 就在此时,楚沁也醒来。 她清晰地听到雨滴拍瓦声,从不密集,到密集,这过程只用几秒。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也大到难以想象。 楚沁其实是高兴大于担忧的,毕竟天大地大粮食最大,有雨就有水,有水就能种粮食。 于是她就躺在床上,安静感受着雨滴的噼啪声,觉得格外悦耳动听。 但听一阵子,楚沁觉得不对劲了,这雨大得有些过分啊。 她又爬起来,打开手电筒,趿拉着鞋子来到窗户边。 因为猛风还在刮,这会儿雨也噼里啪啦拍打着她的窗户。 楚沁把帘子撩开,只觉得窗户外黑乎乎一片,而窗户玻璃上宛若被水一直泼似的。 她一惊,赶紧把手收回来,不敢开窗了,生怕一开窗雨就会把她的书桌打湿个彻底。 楚沁想了想,开门来到堂屋,再微微打开一条缝,刹那间,猛风携裹着雨珠从缝隙中飘进来,楚沁顿时脸上冰凉一片。 “我嘞个去……” 她惊呆了,这算是特大暴雨了吧? 这雨若是下到明天早晨,那无论是才完成六分之一的水库还是枯竭的上溪河,都会被雨水给再度填满吧。 楚沁心说失策了。 要是晓得雨大到这种程度,她得赶紧把家里的排水沟给扩宽一番。 无奈之下,她重新回去睡觉。 只是这一觉怎么睡都睡不安稳,睡梦中总觉得周围吵吵嚷嚷。 等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的精神萎靡,比没睡之前还不如。 刚醒来的楚沁稍稍有点懵,想起凌晨的雨一激灵爬了起来,忙不迭地跑到窗边去看。 雨还在下,雨势似乎和凌晨时相似无几,楚沁透过窗户能看到院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水。 她总算对张飞燕让她小心些的雨有了明确的认知。 楚沁是个心宽的,既然雨来都来了,不能挡也挡不住,就接受呗。 她开门,斜着的雨刮进来,吹得楚沁裤脚都湿了不少。 她把水缸放在屋檐下,屋檐的水就跟水龙头的水似的,哗啦啦流进水缸中。 她一左一右摆一个,心里还有点高兴,终于结束了这种隔三差五就要去挑水的日子。 其实这场雨虽大得异常,但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有人在雨中狂奔,有人不顾电闪雷鸣跑到田间地头去。他们看着干裂的土壤被雨水浸润湿透,似乎有了生命,忍不住痛哭流涕。 楚沁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儿开始做早饭,今天给自己扯了碗面条,边嗦面边看着院里的雨,吃得无比欢快。 那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像是绽放出水烟花似的,很有美感。 楚沁一口面一口煎蛋,再配上萝卜干,吸溜吸溜嘎吱嘎吱,那叫一个满足! 雨渐下,越下越大。 从凌晨两点到下午两点,整整12个小时过去雨都未曾停歇。 不远处,上溪河的水渐渐上涨,一度超过历史警戒线,隐隐有超出河床,像两边村庄扩散的趋势。 137 巡视河道 塌方危险 村里人终于意识到雨下得有点过头了。大家想雨来是想解决干旱的困境, 从而进行夏播种粮食的。 但现在雨下得压根没办法出门,谈何夏播种粮食。 楚沁不管这些,把精力都放在自家周边的山丘和山坡上。 她从前抽到的结实雨伞终于有了大用处, 这雨伞又大又结实, 如同雨伞难以抵挡强风和猛雨,但是它能。 于是楚沁就每隔几个小时就去巡视一番,甚至还把后山丘的鸡算给装笼子里拎到家里来。 这可差点累坏她了。 强降雨中的山路不好走, 更何况动不动“轰隆”两声再“咔嚓”两声, 电闪雷鸣的, 楚沁穿梭在后山丘的林子里时生怕一个倒霉就被闪电给直接劈死。 啧啧,这些鸡也算是她付出生命拯救的鸡了。 就那简易的鸡窝怕是无法阻挡如此强猛的降雨,真要把鸡扔在后山鸡窝里关几天,这些鸡非得活活淹死和饿死在鸡窝里。 将咕咕叫的鸡带回家,家里没有空余的地方了,索性把它们放在洗澡间里挤着,若是放在隔壁杂物房,她又怕杂物房哪下子塌了把她的鸡都给压死。 做完这些, 楚沁还得撑着伞去观察一下家门口那条河的水位。 从张飞燕的态度上来看, 这场强降雨应该没给高树村造成什么损害。 不过张飞燕这人素来是有点不靠谱的, 她的话你听得听,但单单听不够,还得自己再注意再分析再思考的。 楚沁开始时时关注降水量, 可惜她家没有量筒,没办法观测准确。 撑着伞, 来到山丘脚。 从家里下山的路滑,楚沁撑着木棍,紧绷着身体小心翼翼走下来。 站在半山腰处, 往远方看去雾蒙蒙一片,情况如何,是否塌方不得而知。 她来到河边往河里一看,河水浑浊无比,而且水量激增,上午看的时候还差一掌才到最高点,现在则是和两岸齐平,像是要漫出来。 楚沁蹲在旁边,拧眉沉思。 连这小河都如此,那上溪河这种大河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和她一同关注小河水位线的还有黄家人,黄豆子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时时瞧着河边动向,看到楚沁的身影后就急忙跑出来。 “楚沁,这河里的水都要漫出来了,咱们要去找韩队长说说不?”他冲着河对岸的楚沁大喊道。 楚沁心说:关我屁事。 这河水再涨,也涨不到她家。 真要涨到她家,那就完了,整个公社怕是都得淹没,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到山里躲着吧。 但黄豆子说得他们两家像是命运共同体似的,楚沁正巧有事找韩队长,便点点头:“那走吧。” 她撑着伞,黄豆子则穿着蓑衣,两人往韩队长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没碰见人,等到韩队长家时,却发现韩队长家里坐着好些人。 韩队长皱眉抽着烟呢,看到是楚沁来,眉心夹得更紧了,往往这时候楚沁都是会带个坏消息来的。 果然,他还没开口,楚沁就道:“队长,我家门口的河水要漫出来了。不过这河小,漫就漫吧,我担心的是上溪河。” 韩队长愣住,等等,他们几人这会儿正在交谈关于夏播的事,还真就没关心会不会发洪水的问题。 楚沁惊讶:“不能吧,队长啊您觉得这么大的雨没有洪水危险?” 村支书却说:“其他地方或许有,但咱们村大约是没有的。咱们村离上溪河要远些,而且咱们村的地势也更高。” 楚沁嘴巴动了动,闭闭眼无奈道:“嗯,如果没挖通水渠前确实是这样。” 言外之意: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村里挖水渠了? 这就相当于在上溪河和高树村中间划了一条线,关键是拿条线修得又深又宽,去年还拓宽过,现在看着比她家门口的小河还像小河,她家门口的顶多就是溪流罢了。 韩队长面色惶惶,惊惧无言。 是啊,有水渠啊,这样一来他们村和地势更低的流里村似乎没啥两样啊。 “糟糕!”他懊恼地拍拍桌,“赶紧通知其他人吧,晚上别睡太死。还有……” 他站起身往房间喊:“胜利,胜利!出来我有事儿找你。” “啥事儿啊爹?”胜利跑出来问。 韩队长:“跟我去趟上溪河。” 说完,他又看着村支书:“叔你就别去了,你让德子跟我去吧。” 德子是村支书的二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很是强壮。 村支书点点头,神色凝重站起身道:“我回家去叫德子。” 楚沁急忙举手:“我也要去。” 韩队长倒是没拒绝,楚沁比他还厉害,更是细心得紧,她去更好。 可从进门后就默默无闻黄豆子在韩队长同意楚沁去后,也不禁伸出手扭捏道:“队长,我、我也想去。” 韩队长脸色一变,立刻板着脸:“你去啥,你赶紧回家待着去吧。” 细胳膊细腿的,万一被冲到河里还得我们去救你。 黄豆子:“……” 洪水涨有鱼来,他想趁机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来着。 被嫌弃的黄豆子只能闷闷回家,楚沁却很是开心,赶忙回家把家门锁好,然后就和韩队长几人一同去上溪河。 雨还在下着,对比之前确实小些。 但也仅仅是小些,落在雨伞上的雨声还是很密集。 韩队长有些好奇:“你这雨伞哪里买的,我看着很是结实。” 楚沁抖了抖,谎话张口就来:“县城啊,最后两把,都被我抢了。” 韩队长瞅两眼:“挺好的。” 这般大的雨,也不能骑自行车,四人就一路走着去。 路上,楚沁明显感觉到有几段路的两边土质不稳,便不由得加快速度,担心道:“总感觉要塌方。” 韩队长:“……” “你这张嘴啊,我有时是真的很怕。” 楚沁无语:“我可不是用猜的,我是用事实判断的,您别搞封建迷信。” 韩队长一噎。 他还能咋办,也只能快速通过。 楚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隐隐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万一要是太过倒霉正好碰上塌方,她整个人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可不行!好日子她还没过够呢。 于是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终于,提心吊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上溪河。 他们走得很快,几人的鞋子都湿透了。楚沁动动脚拇指,觉得自己的脚怕是已被水泡得起了皱。 站在上溪河边,看着滚滚的河水,楚沁深深觉得这回扬子沟公社是在劫难逃。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河水满到什么地步? 满到即将要漫出来,根据韩队长的话说,水位远比十年前发洪水的那回来得高。 “十年前也有一回,咱们高树村没事。但是流里和地势低的几个村子以及公社,都被洪水冲了一回。” 他说着,语气里满是愁绪。 楚沁只小心翼翼地站在河边,将刚刚在路上捡到的一个长树枝插入水中,树枝很快被浑浊的河水淹没。 “咋办,这么长的树枝都伸不到底。”楚沁蹙眉说,“多做准备吧,可惜没有电话,要是有的话得赶紧打给公社那边,咱们上游的河道都这样了,他们那些下游的还不知道该咋办呢。” 韩队长颇是惊奇地看了楚沁一眼,似乎是在惊奇楚沁原来还有这么有大局观的一面。 而胜利难得笑道:“楚沁想得对。” 楚沁看出他们父子两人的意思,差点翻白眼,“怎么了,口头通知的事,又不需要我忙活,有啥好奇怪的。” 再说了,村里连电都没有,当然没电话。 韩队长却道:“村里是没有,但机械厂里肯定是有的。” 他望着滚滚河水,在想要不要走这一趟。 楚沁眼睛一转,默默往后退两步闭紧嘴巴不再说话,她怕韩队长一个兴起让自己去机械厂。 拉倒吧,她才不去。 雨势渐大,在视察完后一行人匆匆回去,这次走另外一条路,路上碰见几处小塌方。 这条路经过静水庄,韩队长正好要去跟杨兵说这事,楚沁犹豫片刻道:“那我去趟我小舅家。” 韩队长点点头:“尽量快点。” 楚沁:“好。” 说完,一路跑着到了杨小舅家里。 杨小舅家大门紧闭,看着比上回来是萧索许多。 当然了,谁家也这样。 几乎所有人家今年春节时都没有贴新对联新门神,用的都是前年的。 “咚咚咚——” 楚沁敲门。 “谁啊!”是杨小舅的声音。 楚沁:“小舅,是我,楚沁。” 门里的杨小舅一惊,不顾下雨赶紧冲过去把门打开,惊讶问:“楚沁!你咋来啦?” 说完,上下打量她一圈,看没有受伤才放心,然后带她进屋。 楚沁道:“我是跟着我们队长来看上溪河的,回家时路过你们这里。” 杨小舅懂了,应该是韩队长找老杨有事要说。 他给楚沁倒杯热水,问她:“上溪河情况怎么样?” 楚沁摇头:“情况不好,所以小舅你们这几天要多注意些。” 杨小舅笑笑:“知道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之前更糟糕,有时天灾可不如人祸。” 楚沁叹气。 这几个月她虽然没出门,但是也晓得杨小舅家被光顾几回,有次甚至还打起来,若非周边邻居听到动静都来帮忙,这贼人非得跑了不可。 杨小舅为此也受了伤,最大一回的伤是手臂被划个大口子,最后还是杨兵队长帮他找楚沁借碘伏她才晓得这事的。 楚沁再次叮嘱:“你不晓得,上溪河的水都快漫出来了。你家不靠山,没有塌方危险。我家地势高,没有被淹的危险。但……反过来一下,反正你晚上得多注意。” 说完,没待太久便离开。 一路倒也安生,回家后给自己熬了碗浓浓的姜汤。 楚沁站在门口,看着逐渐变大的雨,正想离开回院时,却发现韩队长和德子两人正从她家门口的小路上往里走去。 去哪儿?大概率是去机械厂。 楚沁挠挠头,无奈了。 “队长!”她喊住人。 紧接着快速回屋,拿把雨伞给他们。这雨伞够大,完全足够两人遮盖。 “我有两把,先借给你们一把吧。”楚沁说道。 韩队长也没客气,接过雨伞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楚沁疯狂摇头:“不去不去!” 不等韩队长再劝,赶紧转身跑回山丘上的家去,生怕韩队长直接拉她走。 她是疯了吗,明知道有塌方的危险还跑这一趟? 不过虽说她不愿意去,却也敬佩韩队长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要晓得,这条小路沿途可全都是山啊,路又窄,真要塌方跑不掉的。 138 遇上塌方 波光粼粼 雨势大, 即使有雨伞在,但被风吹斜的雨依然会把身上打湿。 楚沁回家后又喝半碗的姜汤,屋外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乌云笼罩着这片土地, 无端地让人心头感到沉闷。 她进进出出鞋底带着水,把家里堂屋的地搞得湿答答,楚沁把箱底压着的一件破衣服拿出来, 再去杂物房拿根木棍, 用铁丝做成拖把将堂屋的地给拖干净。 这件衣服破得不成样子了, 更是难以补,连布都变成一丝一丝的线了,穿不得又不舍得扔,在箱底压许久,直至今天要做拖把时楚沁才想起来。 堂屋拖完,顺手把卧室拖拖。 紧接着又将屋檐底下的水给扫了,把院里的排水沟给通通。 最后就是地窖,楚沁怕地窖漏水, 特意用油布把地窖遮挡。 一番动作下来, 时间已来到傍晚。 因为这会儿雨又渐渐变大的原因, 楚沁没心思吃东西,随便煮锅地瓜粥,配着萝卜干和洋葱青椒一起切碎炒的咸菜, 填饱肚子就成。 楚沁注意力都放在山脚,她注意到韩队长两人至今还未回来。 当然, 或许正在路上,毕竟下雨天路不好走他们大概率没那么快。 又是两小时过去,夜色渐深。 楚沁特别烦这些叽叽喳喳的鸡们, 干脆躲到卧室里去待着。 卧室窗户打开,时而有雨吹进来,桌上的煤油灯即使被玻璃罩罩着也摇摇晃晃,时不时还熄灭一回。 她无心看书,把笔记本拿出来看看家里的物资。 沙袋现在竟然有60多袋了,这让楚沁有些惊奇。她一直没把沙袋取出来,万万没想到竟然积攒了这么多。 只是这些沙袋对她来说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毕竟她家地势高嘛,拿来有何用。 又是一阵晚风吹,楚沁看着窗外的夜色,隐约听到些呼声。 她疑惑蹙眉,却也没有轻易出去。 等到声音渐近时她才站起身,打开伞大步往外走。 谁知楚沁刚把门闩打开,自家门外就有人敲门。 “楚沁在家吗?” “在!” 下一秒,楚沁打开门,敲门的人是韩队长家的胜利。 楚沁看着他着急惊慌的脸色,心头登时一咯噔,大晚上的胜利找她干啥,猜测莫非是韩队长出事了? 胜利火急火燎道:“楚沁,你家是不是有手电筒来着,我爹这会儿还没回来,我想找你借个手电筒去看看。” 楚沁连忙点头:“有有有,你别着急,我给你拿去。” 因为后来抽到的两个手电筒和供销社里卖的一个样,楚沁就没特意瞒着,所以她家有手电筒的事几个月前就被人晓得了。 这会儿是大事,楚沁更没藏着掖着,直接把两个都拿出来。 “现在就你一个人去找吗?”楚沁问,“得多组织些人去,没有手电筒就拿火把吧。” 胜利:“还有十几个人也跟着去,都是村支书组织的。” 楚沁点点头:“要伞吗?我还有一把。” 要!怎么不要。 于是楚沁又把伞给他,拿到伞后胜利匆匆跑走,楚沁关门时还听到他滑倒的声音。 回到屋里,楚沁不由得担忧: 自己莫不是真有点乌鸦嘴的技能? 她当时在韩队长要去机械厂时就嘀咕路上说不准会发生些啥,现在果然发生了。 这般一想,楚沁不禁忧心忡忡。 不能吧,她嘴巴不能这么毒吧…… 今晚注定是无眠夜,家家户户都留着一个未曾睡觉的看守的人,怕河水漫到村里来,也是在等韩队长归来。 他实在是位很好的队长,即使是村里最刺头最爱和他对着干的人都不愿意他出事。 楚沁也没睡,她不怕洪水,怕塌方。 她真的怕后山丘会塌了,这要是塌了非得把她埋在土里不可。 万幸的是在将近夜晚十点半时,雨水似乎正在慢慢变小。 降雨的减弱让村民们大松一口气,于是又把注意力放在出去寻找韩队长等人的身上。 韩队长此时出事没? 出事了。 被楚沁说中,他们遇上塌方。 韩队长下午时去到机械厂,他刚开始时警惕心极强,边走边观察着道路旁边的山体。 去往机械厂的路上倒是没遇到事儿,他们很顺利到达,甚至见到了在机械厂值班守着的的纪竟遥。 对于他们的来意,纪竟遥高度重视。 “真的都快漫出来了?”纪竟遥问。 韩队长:“真的!不仅如此,在来的路上那几个湖都也满了,水库附近甚至已经被淹没,当初挖水库时放的刻度石都只留个尖尖!” 纪竟遥大惊:“我们乐水那边还好,机械厂地势高也还好,你们那里都到这种地步了。” 他也不耽搁了,连忙拨电话到县城去,把事儿仔细交代清楚,期间韩队长还补充许多。 若是发洪水,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地势最低的扬子沟公社,紧接着就是县城河道附近的居民们。 纪竟遥这一通电话打去,县城连夜动起来了。若是换个人他们还没这么重视,但打了电话来的是机械厂的副厂长,他职位等级比县长还高,当初五十多岁的县长得知这人二十来岁且是副厂后心里都暗骂两声日了狗了。 县里知道这事后,立刻通知公社。 公社这才从终于降雨的美梦中醒出来,连夜赶到河边观察,心中顿时惶惶不安。 “咋办?”有人问。 公社队长抹把脸:“还能咋办!把地势低的人家都给先迁走,迁到礼堂去!” “怕是不行啊,他们应该舍不得。” 正所谓破家值万贯,一搬三年穷。 即使把值钱的东西带走,但还是舍不得,家里一块石头一根火柴都是有用的。 “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 公社队长怒骂,随即气冲冲走了,不晓得从哪里搞出喇叭来,扯着嗓子使劲喊。 “不搬也得搬,被淹死的概不负责!” 他撂下狠话,但还是好些人固执地待在家里不肯动。 公社是如此,附近的村庄也是如此。 公社派人去通知附近村子,死活不愿意搬离的人家不是少数,他们有种和房屋共存亡的气势。 电话挂断,韩队长把事说完后就想离开。 但还下着雨呢,天还黑着,纪竟遥哪里能让两人回去。 “你们要不就先在厂里住一晚?”他问。 换作是楚沁,她早就点头了。 她向来把生命安全看最重,这种天气这种时间回去不亚于走钢丝。 可韩队长是谁呀,出了名的倔驴。 他特倔,非要回去。 他说:“河水漫成这样,我不回去看着我不安心。” 纪竟遥还能咋办,留不住人,就给个手电筒给他们,再三交代要小心行走。 只是再小心也无法对抗自然的力量,就在他们离开机械厂半小时时,遭遇塌方。 回程的路韩队长没太在意,毕竟去的时候都没事,路边的山坡都很正常,他不觉得自己会这么衰。 但有时就是这么衰。 就在韩队长听到动静,喊出“快跑”两字时,山坡的泥石滚滚而来,直接把两人给压在泥土底下。 万幸,只是压在泥土中。 但是拳头大的石头也不可避免的砸到了身上,德子的腿被砸,韩队长的头被砸。 一个瘸了左腿,一个破了脑袋。 这种情况能咋办? 德子是忍着刺骨的痛把韩队长拖起来,拖到路边的坡下去。 因为山体滑坡不是一次性的,还在不停的往下滑泥土和石头呢。 前边的路被堵住,也不敢回头往机械厂方向走,拖着韩队长他根本走不动。 雨水渐小,淅淅淋淋的落着。 雨伞被泥土压住,韩队长脑袋的那个还在流血的大洞暴露在雨水中,搞得他整个人晕乎乎。 “有人吗——” 德子大喊,他分外惊恐,可是这是野外,还是下雨天的野外,任凭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出现。 那股晕劲儿过去后,韩队长强撑着说:“别喊留着点力气,德子你腿咋样,要是还好就找根木棍先撑着去机械厂喊人。” 德子不太愿意:“那队长你呢?” “我就在这里等着!快走快走!” “你都这样了,还有,万一再塌咋办……” “哎呦快点吧,再耽搁下有啥东西跑出来咱们两都得玩完。”韩队长忍着痛意赶他。 没办法,等人来找他们还不晓得要等到啥时候。这黑灯瞎火还是野外的,有会攻击人的野物太正常了。 德子只能把韩队长放一边,找根木棍拖着腿慢慢往机械厂方向走去。 他爆发出强大的毅力,四十多分钟后就走到机械厂。 纪竟遥心说: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他也没犹豫,让德子在厂里休息,又亲自带着人扛着担架去找韩队长。 纪竟遥找到韩队长时,在高树村的人才意识到韩队长和德子去得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韩胜利觉得天都要塌了,赶紧跑去村支书家,村支书也觉得天塌一半,因为他儿子也在呢。 凑足十几个壮汉,穿着蓑衣带着火把和手电筒,浩浩荡荡地往机械厂而去。 一小时,两小时…… 楚沁睁眼挣到半夜,还没听到山脚有动静传来。 倒是听到了有人喊“来水了”的动静。 雨要停了,但是村里小河和水渠的水都渐渐漫出来了。 当天际处露出鱼肚白时,一夜未睡的楚沁开始去周边巡逻。 前院因为铺了青石板,而排水沟排水量远小于降雨量的缘故,这会儿前院积了一层到脚踝处的雨水。 后院倒是还好,因为没有通铺青石板。后山丘暂且没事,看着也没有要塌的迹象。 倒是自家山丘旁边的山,似乎时不时有石头滚落。 楚沁还算放心,就又回屋去。 但她来到前院,看到有点摇摇欲坠的杂物房时心里突突的。 “再来一场这种雨,早晚要塌。” 楚沁嘀咕。 嘀咕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赶紧捂住嘴巴,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 可不敢说,她有点乌鸦嘴了。 暂时没事,楚沁就回房眯了会儿。因为心里记挂着事儿熬了一晚的夜也不觉得累,但确定暂时没事后困意就涌了上来。 她睡一觉,睡前天色未晞,睡醒后东方既白,看样子也就睡不到一小时而已。 清晨五点半,雨彻底停止。 屋檐滴答滴答滴落雨水,落在前院里的水层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小白不知愁,在院里玩水玩得欢快,大半年没见到雨的它可算趁着楚沁在睡觉放肆一回了。 楚沁起床后,第一时间光着脚推开门来到院门前,天色已明亮,远山如黛,被雨水狠狠冲洗过的群山看着比往常美许多。 但她注意力不在群山,在山脚。 楚沁嘴巴微张,眼里满是震惊。 望着山丘脚下,只见波光粼粼。 139 楚沁做船 查看情况 水漫上来了, 漫到桥上。 说是波光粼粼其实不准确,因为水是黄色的洪水,看着只觉得惊人, 如同会吞噬人的巨型怪兽。 洪水一来, 把楚沁和其他村民们都死死困在家里。 出门倒也能出,就是比较危险,农村的路本就不好走, 道路狭窄两边都还有水沟, 谁晓得会不会踩空。 但人的智慧是无限的, 楚沁当即决定用杂物房里存的木头做条小船来。 只是她能做,其他人或许不成。 不是因为其他人不会做,而是因为其他人家里压根就没存整根的木头! 当地就没有、至少现在活着的人的记忆里就没有这么大的洪水,哪里会在家里准备适合做船的木头呢。 就算有木头,也是千辛万苦寻摸来留着打家具或者做梁的,不舍得拿出来用。 楚沁现在有些好奇韩队长他们的情况,更是担忧楚婶儿家的情况,花半日的功夫把小船做好后, 就划着桨往楚婶儿家方向而去。 先是经过黄家。 黄家的情况有些糟糕, 屋里已经进水, 不过人应当没在家里,都转移了。 楚沁有些疑惑:啥时候转移的? 她竟然不知道! 再经过黄家进入村里房屋的密集区,一路看去, 地势稍稍高些的人家家里都还有人,低处就没人。 “郑叔!你家没事吧。” 楚沁好不容易看到个大门打开的, 赶紧划过去问。 正在扫水的郑叔算是被惊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沁的船:“不是,你哪来的船?” 楚沁拍了拍船边:“刚刚做的, 简陋粗糙,但是坚持那么两三天应该是可以。” 郑叔算是服了,楚沁身上有种就算把她逼到死路她还能绝地逢生的能力。 她竟然还会做船! 郑叔叹气,说道:“你不晓得,后半夜的时候村支书就安排地势低的人家转移走了。” 楚沁:“转到哪里去?” “晒谷场上和食堂里,现在晒谷场的几间屋子和食堂里全都挤满了人。” 至于他们这些家里还没进水的,就不肯离开,即使离开也得安排个人留守家中,怕家里的东西会被人趁乱摸了去。 可谁晓得,这水涨得这么快。现在他就是想离开都没办法离开,只能祈求别再涨了。 楚沁得知此事后就离开,又掉头往楚婶儿家继续划。 楚婶儿家不高不低,也不晓得走没走。 可等她经过打谷场时……得,楚婶儿家可以不去了,因为楚婶儿一家就在打谷场上。 打谷场上不但聚满了人,还站着好几头的驴跟牛呢! 也幸好是没养猪,否则还得管着猪。 “楚沁!” 大老远的,视力出众的楚沁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楚婶儿,而黄澄澄的水面就独她一艘船,打谷场上只要不瞎的人也都看到她。 楚沁顿时有点尴尬,成为焦点中心是什么感觉?是头皮发麻脚趾头疯狂抓地的感觉。 “哎呦我的妈呀,楚沁你哪里来的船?” 楚沁不得已,只能再解释一遍。 可没等她解释完,楚婶儿匆匆从人群里挤出来朝她招手:“楚沁,帮我去家里走一趟,看看情况咋样了。” 说着,把钥匙塞给她。 “也帮我看看!” 春雨婶儿跟着说,同样给钥匙。 可其他人不敢,他们怕家里的东西会被楚沁顺手摸去。 行呗! 楚沁便又划着船继续往楚婶儿家去。 楚婶儿家情况有点糟糕,房屋里的水已经漫到桌脚三分之一处了,门槛都被淹没,楚沁真真是划着进去的。 看一遍后她就离开,又去了趟韩队长家,随后回到打谷场。 “婶儿你家好些东西都浮起来了,堂屋的水大概二十公分左右,春雨婶儿家的低些,十几公分吧。” 楚婶儿心里有数,也就是说已经淹到橱柜里了。 她叹气,想哭都哭不出来。 春雨婶儿更想哭,拉着楚沁说道:“你韩叔还没回来呢,也不晓得咋样了,后头胜利他们去了也没回来。” 楚沁听完反倒松口气,安慰道:“婶儿,没回来是好事儿啊。这么多人去,如果出事不可能一个人都没回来。” 就算都遇塌方,把所有人都给埋了的概率也很小。 “大概率是他们也被水困住了,在一处地方等着退水呢。”楚沁接着说。 楚沁猜测得没错,现在韩队长等人都在机械厂里,机械厂的地势高反而没啥事,就是都在愁啊,在担心村里是啥情况。 这水似乎一直未退,甚至隐隐还有抬高的感觉,正在船上四处游荡的楚沁最是清楚。 环望四周,汪洋一片,水面上浮些好多东西,水中甚至还能看到鱼。 这雨……楚沁可不敢吃。 村里忒脏了,楚沁这回算是念着系统的好处,觉得它给的生石灰大有用处。 傍晚来临,在村子周围划一圈,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的楚沁回到家,煎了几个饼子,又装了一罐子的浓姜汤,划船给楚婶儿送去。 她本来是想送地瓜的,奈何现在要是谁家能掏出个地瓜来…… 那完了,不要解释,你偷偷种植地瓜的事绝对钉死了! 毕竟谁家的地瓜能留到这时候? 所以楚沁只煎了饼,饼是掺了麦麸的饼,虽吃着喇嗓子,但是不引人注目。 楚婶儿正啃硬邦邦的地瓜干呢,看到楚沁带着东西来,不由得道:“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就行,来来去去非常危险,谁晓得会不会还有一波水。” 她都愁呢:“万一再来一波的水,打谷场怕是也得被淹,难不成到时候我们还能爬到屋顶上去待着?” 雨又开始下了,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正当楚沁思考要不要带楚婶儿几人回她家暂时待着时,村支书忽然出现:“转移转移,带着东西转移到山上去!” 所有人都惊讶了。 “转移到哪儿?”有人不可置信问。 村支书喊:“去山上,去大岩山,又开始下雨了,谁都不晓得雨会不会下大,所以趁着雨小赶紧转移走。” “路上有水啊。” “没事,最深地方的水都只在腰上,路已经探完了,跟着绳子一起走就好。” 反正事情已经定下,必须要去。 躲在角落的张飞燕憋了又憋,隐隐有些崩溃。 怎么这辈子村里变成这样了? 还有,她想说接下来的雨都不大,就淅淅淋淋下着,再忍忍就行,水大概率明天就会退了,不必去山里。 但她没敢发声,她想不出好理由。 楚沁看见楚婶儿神色惶惶,赶忙对她道:“要不然婶儿你和叔四人跟我去家里吧。” 楚婶儿一怔,本想同意,但又摇头:“算了算了,这太惹人眼了,万一也有人想去咋办,到时候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和楚沁她叔没去,自然就不会有人提这件事,即使提出来,楚沁也完全可以不答应,毕竟亲叔亲婶儿都没去呢,外人凑啥热闹。 楚沁:“那就楚红楚建跟我去吧。” “这……”楚婶儿犹豫了,她自己怎么的都还好,两个孩子却舍不得拉着一同到山里。 “行。”楚婶儿咬牙,拉着楚红楚建一同到打谷场边上,“你们听你姐的话,不许乱跑,就是画个圈让你们待着你们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圈里!” 楚沁:…… 倒不必如此。 天色尚未暗,众人看着楚沁把楚红载走,十多分钟后又把楚建载走。 只是这回载楚建时楚沁被喊住,喊住她的人是村支书。 村支书像是一夜之间老三岁似的,皱着眉对楚沁说道:“本来想请你把十岁的小孩接到你那里待几天的,但想想你那里也待不去,你能不能帮忙把这些孩子运到知青院去?” 楚沁惊讶:“知青院?” 村支书:“对,除了你家也就只有知青院大概率不会被水淹了,只是那几个知青没出来,你帮忙运去,请他们照顾一下。” 楚沁虽有些为难,为难怎么跟知青们说这事儿,但还是点头了。 于是她又当起船夫,有一个算一个,从几个月大的婴儿到十岁出头的小孩,全被她送往知青院。 不出意外,她船已经进水,隐隐要报废。 140 雨过天晴 洪水终退 知青院说大其实也不大, 主要是院子比寻常人家的院子要大。院子是好多石头泥土垫起来的,还抹了层水泥,平常晒稻谷也会放在这里晒。 知青院的五人并没有随村里人离开, 恐慌吗?当然恐慌, 但看着这堆小孩就没法再恐慌了。 “真都我们看?要是出事该咋办?”江冉脸色有些为难。 楚沁叹气:“没办法,这些小孩不方便跟去山里。” 又道:“我等会儿也会来的,他们吃的粮食你们先顶上, 到时候让村支书还给你们。” 让人家亏本看孩子, 任谁也不愿意。 江冉等人这才放心, 有楚沁这个本村土著人在他们才敢接手这些孩子。 楚沁回到家,想想还是把楚红楚建兄妹俩同样带去了知青院。 这么大的人了,也能帮帮忙。 知青院的粮食不够,楚沁还得从自己家里拿出着顶替上。 她也不做亏本买卖,用称称量,再细细记录后才把半袋粮食运走。 雨又越下越大了,但楚沁明显感觉到水在涨一小截后又慢慢开始退。 来到知青院,这里哭的路闹的闹, 她深吸一口气, 叉着腰挂着脸瞪道:“都给我闭嘴, 别吵了!” 院里骤然安静。 就跟成百上千只嘎嘎叫的鸭子忽然被抓住脖子,哑了声似的。 除几个月大的,还没听过楚沁英勇事迹的外, 这些萝卜头通通闭紧嘴巴,整齐转头, 呆呆地看着楚沁。 楚沁把这群小孩挨个扫一眼,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哆嗦起来。 村里但凡超过三岁的孩子,就不会不知道楚沁。 从前村民们吓小孩是用山上的虎奶奶和狼外婆, 最近两年用的是楚沁。 楚沁在小孩儿堆里别说山里的虎狼了,比非常有威严的公安还好使儿。但凡把她拉出来溜溜,小孩儿们就会乖乖听话。 这会儿一直存在于爹妈口头的罗刹忽然在他们面前大发雷霆,吓傻好一波的小孩。 楚沁却不管这么多,虎着脸说道:“都听我的话,六岁以上的站一边。” 小孩们动起来了,特别乖巧,甚至没一个敢问自己有没有六岁,只沉默地抹着眼泪站在中间。 楚沁按照岁数把小孩划分好,然后一对一组队,岁数大的照顾岁数小的,至于几个还没满周岁的婴儿……她皱皱眉,请江冉等人把他们带到屋里去。 许是有楚沁镇压,这几十个孩子还算好管理,到晚上吃完饭后没哭没闹没发烧,江冉等人总算松口气。 这边松口气,楚沁皱着眉开始思考村支书是去大岩山的哪里避水。 “山洞?” 她思考,大岩山有个大山洞,那里确实是躲雨的好地方。 楚沁看着已经漆黑如墨的夜色,也不再担忧他们到底安不安全,用棍子捅一捅水面,再拿出来测量一番,心中松口气。 水面远比她预料的下降得更快。 这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今天大多时候没下雨嘛,就算下雨下的也没昨日大,降雨量甚至不及昨日的一半。 楚沁村里水位下降,机械厂周边同样下降许多。 她今晚没回家里,坐在院中,昨晚本就将近一个晚上没睡的楚沁只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啊,奇怪。 她啥时候这么助人为乐心地善良了? 楚沁顿时正色,细细品品今日举动,骤然发觉自己心肠软了许多。 这种感觉怪没安全感的,她还是习惯铁石心肠的自己。 知青院的床大,小孩不管他们挤成啥样,通通都放到床上,竟然正好放满两个屋的床。 但大人没处睡,被鸠占鹊巢的知青们也跟着楚沁坐在院里。 洪水缓缓流动,露出一节又一节的阶梯。 知青们讲着自己家长的事,这是他们永远都讲不腻的事。 楚沁听着,没插嘴。 知青时不时有跟家里联系,他们家都在城市,楚沁能从中听出好些自己不晓得的消息。 “机械厂好像年底就会开工了。” 说这话的是江冉,钢铁厂和机械厂属于兄弟厂,她作为钢铁厂的子弟对于机械厂的了解怕是要比他们高树村的人多得多。 有人问:“那就是要招人了吧。” 对于这些知青来说,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入机械厂,成为一名工人。 即使是最有热忱的江冉,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中将热情全部消耗在田间地头,再没有当初的天真。 江冉点点头:“只是我听说钢铁厂和隔壁省还有另外几个地方都会调人来,这些人来后直接就是正式工,不晓得还会招多少人。” 众人听了心生愁绪。 其他地方调来的人越多,就越没他们的事儿干。 楚沁在一旁听着,她其实对自己要不要去机械厂工作的事还没决定好。 索性不急,纪竟遥也就没问,楚沁便一直拖着没去考虑。 在洪水来临前,她在考虑另外一件事。自己啥时候能去参加初中毕业考的事。 在这短短半年里,楚沁也并非啥事都没干就在家里躺平。 要晓得她是个过分躺平就有危机感和罪恶感的人,生怕就此躺平会生出懒惰习惯的她开始自学初一的课程。 楚沁觉得自己不算笨,其实原主的脑袋也不笨。 软件可以硬件跟得上,楚沁时不时拎着吃的去请教江冉一番,初一内容不说百分百吧,但一张试卷拿个合格的分数还是能的。 如果有初一学历,甚至初中学历,也不晓得进入机械厂后能不能混个小头儿来当当。 毕竟巡逻队里肯定大多都是脑袋里知识不算丰裕的体力型人才。到时候学历比她高的没她能打,比她能打的学历没她高,她不当巡逻队的小头目……哦不,是小领导,那谁当小领导呢。 一行人聊到夜半时分。 淅淅淋淋的雨终于停了,像是车里的油总算耗尽,一滴都没了。 月亮从乌云里出来,村子里顿时展现出一副浮光跃金的美景。 楚沁瞪大眼睛,有被震撼到。 其他人也站起来,大家从没看过这么清冷的景色,清冷到极致。 “跟铺满满地钻石似的。” 忽然,楚沁喃喃感慨。 众人:“……” 楚沁:“也像银子。” 众人再度无语。 江冉忍了又忍,对楚沁认真道:“楚沁,我觉得你想考初一的试卷,作文还得多练练。” 可不能看到美景满脑袋瓜里都是钻石和银子,这太俗了。 楚沁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水位越来越低,低到走在路上,水位只到脚踝上。 村民家里的水大约都退了,只还残留着一些退不出去的。 楚沁打哈欠,神色困倦。 她是真的困了,托着脸昏昏沉沉的,点头如捣蒜,差点睡过去。 可听到动静后,又骤然醒来。 “哪里来的动静!” 楚沁忽然站起身,拧眉跑到门口去。 江冉等人也很紧张,甚至跑到厨房里把菜刀给拎出来紧紧握住。 村里就他们几个人守着,屋里还有一堆的孩子,若有危险来临那可就不好办了。 万幸的是并不是什么危险,原来是去山里躲水的人回来了。 村支书也不傻,在躲水时有安排人在山脚时时观察水量,确定退水后便动身离开,惹得村民们抱怨非常。 楚沁紧张兮兮地站在知青院门口,看到来人后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支书!” “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都要困死在这里了! 一群人跟乞丐似的,衣服几乎湿透,头发也湿得贴在头皮上,都着急忙慌地跑来找自家的小孩。 楚沁二话不说,来到村支书面前从兜里掏出纸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村支书的手中。 她正色说道:“这是那群孩子今晚吃的晚饭量,粮食是我和知青院出的,出多少都写清楚了。而且每个小孩儿吃了多少也都记在纸上,您去找他们爹妈要粮吧,千万记得还给我!” “千万千万!” 楚沁再次强调。 村支书有点懵。 忙活一天,被埋怨一天,回来后再被塞一张账单让他去催债,他不懵谁懵。 但楚沁可不管这么多,她交代好后捂着嘴巴打个哈欠,踏着水和月色回家睡觉。 其实已是将近凌晨四点的时候,回到家后先洗个澡,再用酒精给脚部仔细消消毒,最后用干燥的毛巾把头发包紧,洁癖症愈来愈严重的楚沁才放心上床睡觉。 她倒头就睡,一睡睡到临近中午。 楚沁是自然醒的,坐起身后有点茫然。下床打开帘子,明明才两三天没见却跟如隔三秋般没见的阳光出现在她的眼前。 明亮,阳光明亮,仿佛世间一切,包括这天上的太阳都被雨水洗涤一遍,给人一种雨过天明一切厄运都将离去般。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应该没这么容易。 一切都没这么容易结束。 村里重新恢复热闹,在村民们看来如今雨过天晴。 雨停了,水退了,干旱没了。 接下来干啥?接下来就是夏播。 楚沁随便吃吃午饭,出门往楚婶儿家去时才晓得韩队长等人已经回来。 韩队长等人是被纪竟遥送回来的,楚沁经过韩队长家时正巧碰见纪竟遥在门口站着,而好些村里人围在他旁边。 楚沁有些好奇,但没凑过去。 纪竟遥却眼尖瞧见了她,顿时遥遥望去,冲着楚沁招招手。 楚沁沉默。 她不可思议,看看周围,没人啊,于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无声问:“我啊?” 纪竟遥点点头,可不就是你吗。 楚沁走过去,纳闷:“啥事儿啊?”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纪竟遥塞给她张纸,并且说:“帮我个忙。” 楚沁点点头:“啥忙?” “这是你们村这几个人在我机械厂待一天吃的粮,数量我都记好了,你能去帮我催催吗?” 141 夏播开始 被找帮忙 风水轮流转。 楚沁垮了脸, 呵呵两声:“我?” 喊她帮忙,他们熟吗? 她差点没翻出个白眼。 可下一秒,楚沁顿时想到自己半年多前还欠了人家一回的人情, 而纪竟遥也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脸上便又挤出微笑来说:“行。” 她自己的粮食都还没收回来呢! 纪竟遥满意了:“我也不是非要请你帮忙,本来是想让你们韩队长收的,结果他脑袋破一窟窿, 这会儿你们村的大夫在检查呢。至于其他人, 被你们村支书拉去挖塌方的路段了。刚巧碰见你这位熟人, 就请你帮个小忙。” 楚沁嘴角抽抽:“我啥时候给你?” 纪竟遥:“不急,这周给我就行,你到时候送到机械厂来。” 楚沁严词拒绝:“不,你自己来拿。” 她态度很强硬,毕竟这雨下的,谁晓得几天后还会不会塌方。她贪生怕死得很呢,反正这几日楚沁都不想往山坡上靠。 纪竟遥:“行吧。” 想了想,也是顺路的事。到时候从这里拐到静水庄, 从静水庄小路的这条道也能回家。 说完没多留, 纪竟遥很快就离开。 村民们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熟, 等纪竟遥离开后,他们阵地转移,楚沁成为他们的中心。 “楚沁, 你跟那位纪厂长是朋友!” “楚沁,你帮我引荐引荐。” “去去去, 你们嚷嚷啥呢,自个儿不努力倒是赶着为难人家楚沁干啥啊。倒是上进些自己去争啊,琢磨着以大欺小是不是, 强压人家同意是不是?” 忽然有位婶子跳出来,叉着腰啐了啐,再指着手指挨个骂。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忽然挂上笑,对楚沁道:“楚沁你来,我有事找你,重要的事,我跟你说句话……” 不堪受扰的楚沁被这位神秘兮兮的婶子拉出人群,便也跟着这位婶子来到边上。 她正疑惑着呢,就听这位婶子压低声音兴奋道:“楚沁,你帮我家喜子介绍进机械厂,往后喜子工资拿的钱给你一半!” 楚沁:“……” 这就是你说的“上进”? 她悟了,愿意分出一半的工资,真算是格外“上进”了。 但楚沁谁啊? 那是家里揣着几块金块的人,她能看得上这些工资吗。 …… 扪心自问,看得上倒也看得上,只是远远不够。要是说把福利票券都给她,她或许还会心动那么两秒。 但给钱?恕难从命! 于是楚沁义正言辞地再次推拒:“婶儿,你咋能说出这话呢,我是这种人吗?我道德水平有这么低下吗?我真要是介绍了,我还能要你家喜子的钱吗?” 才不要,我要物资,要票。 “再说,我就是跟纪厂长玩再好,人家也不会听我的,更何况我和纪厂长就见过几面能叫出名字而已。” 楚沁说得越来越大声,喜子妈也越来越害臊,眼瞅着众人反应过来想讨伐她时,楚沁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她先来到韩队长家,刚刚听纪竟遥说韩队长脑袋破一大窟窿,楚沁得先去看看是多大的窟窿。 进入韩家,秦华和秦长成都在。 楚沁忙问春雨婶儿:“队长还好吗?” 春雨婶儿叹气,指着房间:“还行,回来前机械厂给看过了,还好没有发炎。就是失血有点多,接下来得吃些好的东西补补。” 楚沁心说:那也行不到哪儿去。 若是换从前,那无所谓。只是现在,哪里还有好吃的给队长补补呢。 她进去看两眼脑袋包着白纱布的韩队长,看完后便离开了。 路上湿答答,泥土黏得不行,走的时候要很注意,小心滑倒碰一屁股的泥。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扫水,许久没拿下来的门槛都取下来了,把屋里水哗哗往外扫,扫完的就在那里洗家具洗衣服洗碗筷洗各种各样的东西。 楚婶儿家也是如此。 她苦着脸,连喊:“真是糟蹋,糟蹋啊!” 家里没来得及清理出去的东西大多都被泡水了,包括厨房里和屋檐下的柴火。 家里乱糟糟,压根就无处下脚。 楚沁默默看一眼,再次庆幸自家地势高。她家要是搞成这样,她家都不想要了。 “婶儿,需要帮忙吗?”她问。 楚婶儿摇摇头:“那倒不用,你叔去打扫茅厕了,他等会儿也会来一起干,今天能干完。” 茅厕? 楚沁愣一秒,她转头“yue”了声,马不停蹄地跑走,边跑边道:“那我就不留了,婶儿你自己搞吧。” 她不敢想象,更不想在外走动,她得赶紧回家撒生石灰。 楚沁整整有六袋的生石灰,琢磨着要以什么借口拿出去。 这时候生石灰好搞吗? 说好也好,有些村子自己都会烧呢。只是洪水过后压根没有足够的生石灰供应给他们偏远的高树村,当然,大家也觉得用不到。 可楚沁总觉得怪怪的,暂且想不出借口就别想了,先把自家消毒消一遍再说。 于是她也开始搞卫生。 虽说家里没被泡水,但因为缺水的缘故她从开年到现在都没有搞过大扫除。 作为轻度洁癖症,且有往严重方向进军的楚沁忍很久了,她想趁着有水的时候把家里给大扫除一遍。 现在不搞,谁晓得以后还会不会干旱,对吧? 楚沁说干就干,她补一觉后精神十足,把桶和废弃的衣服拿出来,又把家里能搬的东西都搬到院子来。 该擦的擦,该洗的洗,最后放在阳光底下晾晒。 六月的阳光灼热,没两小时,那些桌椅板凳上的水分就被阳光蒸发得一干二净。 楚沁勤劳得紧,甚至把房梁都给擦了擦,最后在空旷许多的屋里撒些生石灰,等到傍晚时又把生石灰给扫了。 “这样有没用?” 楚沁有点怀疑,时间会不会太短? 但短也没办法,院里这堆晒好的家具得入场。 她甚至把床都给拆了木板拿出去洗和晒!更别提书桌橱柜这些了。 于是楚沁在太阳落山前,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安装好,卧室堂屋和厨房瞬间焕然一新。 房子果然需要有人气来供养,时间推移,她家却房子越来越年轻了是怎么回事儿? 楚沁看着干净的房间心情大好,半点不觉得腰酸背痛。 做完这些还不够,院里再扫扫。 扫一遍还是不够,楚沁泼水扫好几遍,直到青石板上一尘不染。 她将生石灰撒在前后院里,又重点撒在从山丘脚到她家的那段路上。 在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她再将生石灰撒在山里的鸡圈中。 许是因为植物繁茂的缘故,她家后山丘依然□□无比,没有任何要塌方的迹象。 就是上山的路难走了,楚沁来回好几趟把鸡都拎到山丘下的篱笆中,看着它们还算活泼才放心。 夜晚。 楚沁站在院中,天空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村里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她还能听到山脚河流河水流动的声音,令人安心无比。 这段惊心动魄的日子就这么过去。 — 夏播,在六月份开始。 韩队长头顶白纱布,站在田埂上组织着一批一批的人的去劳作,那精神头儿,是这大半年来没有过的。 村民们也恢复了笑容,即使是日夜劳作,加班加点劳作到晚上七八点也没有怨言。 有啥怨言啊?不饿死就不错了。 菜籽是种不了了,所有的田都用来种稻谷地瓜和玉米等等粮食作物。 因为没种菜籽,韩队长还安排种了比往常更多的黄豆和花生。 没办法,人嘛,总是要吃油的。 楚沁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每日两点一线,从家里到田地,再从田地回家里。 就是,她总觉得自己忘了啥事…… 忘了什么? 此刻楚沁累得大汗淋漓,撑着锄头站在刚刚锄好的地里。 看着远处慢吞吞的牛,楚沁心里不禁破口大骂:他祖宗的!怎么就不能多买几头牛! 韩队长赶着种植粮食,要他们锄地是有数量更要有质量。 简直把人当老黄牛使唤啊! 楚沁心里闷闷不乐,刚刚脑袋里闪过的一丝念头又跑没了,她顿时忘了自己忘了什么。 “都加把劲儿!” “继续继续,还想挨饿吗,快点种,争取几个月后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 韩队长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个喇叭,天天拿着喇叭喊喊喊,楚沁都能听到旁边累得跟趴在地上吐舌头的狗似的张飞燕在哪儿嘀咕:“我不想挨饿,更不想累死啊!” 张飞燕说着,顶着她那被晒红的脸蛋嘟嘟囔囔地蹲在地头处,看到韩队长经过,蹭一下躺下躲藏起来。 楚沁看呆了眼。 “楚沁你干啥呢!快些动起来啊。” 韩队长指着她。 楚沁翻个白眼,手里锄头动起来,她觉得自己也得变成死狗了。 142 找上门来 老牛也累 夏播时是用命来播种的。 短短三天下来, 村里人不晓得倒下几个,但即使倒下,也只是休息片刻又匆匆爬起来继续干活。 韩队长脑袋上的大窟窿没好, 据说每日早晨包扎晚上就又崩开流点血, 惹得春雨婶儿这位村里难得温柔的人都对他破口大骂,还偷偷找楚沁买了些鸡蛋。 楚沁现在是村里唯一一户手握五只鸡,且其中四只都是下蛋母鸡的人。 村里有想买鸡蛋的都会去找她, 也幸亏她自己偷偷养十多只的鸡, 否则她家的蛋都不够自己吃的。 而德子瞧着更磕碜。 腿都断了, 还拄着拐杖坐在打谷场上挑种子,一挑就是一天。 即使是半脱产的秦家夫妻,也忙得晕头转向。不是去给那些中暑的人看病,就是到山里采解暑的药材,亦或者是熬解暑汤,就连下地干活也不能免。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宁愿累死,也不要饿死!” 韩队长用红色的漆在打谷场边的墙上写下这两句话。 别说, 三天功夫下来, 干活进度堪比从前干七天的进度。 等楚沁这头老黄牛都熬不住, 而村里大多人再不休息怕是就要吐血时,村里的地竟然全都犁完了! 就等着播种呢! 于是在这日晚上,黑暗笼罩着这片大地, 月亮爬上山顶而星星即将出洞时,韩队长站在打谷场上, 趁着大家记录工分的时候拿着喇叭大发慈悲:“明日休息一天!” 谁懂啊—— 楚沁差点以头抢地,以表达自己极致的喜悦。 再这样干下去,她就得找个病假的理由罢工了, 反正她家里粮食多,不怕饿死。 还没等韩队长把话说完,登记完工分的楚沁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的,马不停蹄地跑走。 回到家,过山丘的那些鸡已经自主回笼,楚沁硬是凭着最后一股劲儿爬到山上把鸡窝门关了后,躺在院里的竹摇椅上休息半小时才起身去热饭。 每日这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今日尤其开心,因为明天不需要去上工。 饭菜是早晨剩下的,楚沁全给倒到一个比她头还大的碗里,再搅和搅和放到锅里蒸。 因为劳动量大,楚沁没舍得亏待自己。 她这几天吃的是纯纯白米饭,每日至少两个蛋一碗肉,外加各种各样的菜干。 今天吃的就是红烧肉,那肉可是她昨日半夜爬起来炖下去的。 昨日半夜她被黄家夫妻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据说是这对懒货夫妻因为干活太累半夜做噩梦吓醒,然后越想越苦就哭起来,气得楚沁当场提起棍子就想出门去揍人。 他姥姥的,扰民罪大恶极! 被吓醒的楚沁冷汗都冒出来了,最终只站在门口上大喊一声“吵死”,等黄家夫妻住嘴后就甩着头发回屋。 只是从深度睡眠里醒来,楚沁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干脆从空间背包里切一条五花肉来,放在砂锅里慢慢焖煮,焖下去后把困意酝酿的差不多了便又爬去睡觉。 于是今日早晨她就收获了一锅红烧肉,浓油赤酱软糯香醇,还带着热气的红烧肉。 紧接着再炒一盘腌芥菜,腌芥菜就是当地多数人吃的咸菜,不晓得是啥原因,楚沁越吃越觉得对胃口,于是去年整整腌了两缸的腌芥菜,到目前为止已经吃完了半缸。 腌芥菜怎么炒都好吃,不需要放油炒都特别下饭,但楚沁放了些油切了些青椒末去,炒得香喷喷的不酸不咸,舀两勺放到米饭里拌一拌就完全不需要再配其他菜了。 因为炒完芥菜时锅里沾了许多芥菜,楚沁也不费心思去搞其他汤了,干脆又扒拉些芥菜去锅里,“滋啦”一声倒入热水,煮开后磕两鸡蛋进去,特有味儿的咸菜蛋汤就煮完。 这些菜放到晚上依旧好吃,腌芥菜和红烧肉简直绝配,又香又解腻。 此刻她从锅里把大碗端出来,放到堂屋的饭桌上时肉汤已经裹在粒粒分明的米饭上了,芥菜末也分散在米饭中,颇有梅菜扣肉拌饭的感觉在。 楚沁顿时食欲大动,喝口冰凉微酸的咸菜鸡蛋汤,“啊”一声发出喟叹,再拿起勺子大口吃起来。 屋外是满天繁星,屋里灯火融融。 没人能比此刻的她更幸福。 — 一夜无梦到天明。 楚沁今天睡到自然醒,许是因为前几日劳累太过的缘故,她醒时已经是八点半了,太阳都完全将她的院子给晒遍了。 又来了又来了…… 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楚沁略微苦恼,一边做早饭还一边在想,等早饭做完了还没想起来。 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米粥。 等等,小米粥? 楚沁恍然,村支书还没把她前段时间给那群孩子吃的东西还给她啊。 不行!她可是给了的黄小米呢。 那是她抠抠搜搜攒下来的小米,可不能不还啊。 楚沁当即精神起来,呼啦呼啦喝完粥,喝完后就出门。 村支书此刻在田间地头巡视,主要是巡视村民们这几日的工作质量。 “支书——” 忽然,他听到一声喊,冷不丁吓得他差点一脚踩到水沟去。 楚沁急哄哄跑来,分外严肃问:“支书,我有个特别重要的事儿找你。” 村支书还没怎么样,旁边的韩队长怕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 他现在最怕楚沁忽然来个“重要的事”。 村支书明显也想到这一茬,他左手拿着没烟的烟杆,忽然一哆嗦,心里也有点没底,脑海中做足了建设才问道:“啥事儿啊?” 楚沁板着脸,正色问:“啥事儿?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韩队长跟村支书更是吓到了。 村支书左思右想:“没有……吧?” 不能啊这干旱也解了洪水也退了,公社里更没啥任务,就是到处的塌方也都清理得差不多了,还能有啥事? 楚沁冷哼两声,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没有啥没有,我的米呢,我的小米呢!” 她说着两手拍拍,瞪大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村支书,震惊道:“不会吧不会吧,您不会是想赖了我的小米吧?” 村支书愣住。米?小米?啥小米? 可一回想,想到洪水未退,他带着村民去山上却把小孩留了下来的那天,顿时间恍然大悟。 此刻才算真正的恍然大悟。 “哦你说小米啊。”村支书哈哈笑起来,仿若松了口气,轻松道,“原来是小米。那啥,小米会给你的,但把那些人的家里扒拉一遍都找不出半斤的小米,你也就只能再等等了。” “不过,”他又笑笑道,“你如果接受用其他东西代替也是行的。知青院里的都还了,我可没想着要坑你,主要是你的小米确实过于珍贵暂时拿不出来。” 楚沁要晕,要不是因为有那几个周岁以下和一两岁的小孩在,她哪里会拿小米。 总不能让那还没满周岁的跟着一起吃野菜干吧。 “尽管放心,迟早会给你。” 村支书再次保证。 楚沁心里嘀咕:迟早是多迟? 她也没办法,只点点头:“行吧。” 等她转身回去,经过黄家走上桥,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时,楚沁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忘了啥? 忘了帮自己催债,也忘了帮别人催债。 只见山丘脚下站着一人,谁?纪竟遥。 “天,应该不会对我进机械厂造影响吧。”楚沁喃喃,然后快速过去。 虽然她还没决定去不去,但去不去的主动权还是要在自己手上的。 纪竟遥很是和蔼,都没等楚沁开口,便问她:“楚同志,请问我的粮帮忙收到了吗?” 楚沁略微心虚,但面上一派淡然的模样:“你稍微再等等吧,我们村这几日很忙,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去收的,哪里想到你就来了。” 说完,停顿一秒,不由得疑惑问:“这么点粮食而已,你们厂里这么急的吗?” 纪竟遥大多时候脾气还是很好的,晓得楚沁是把这事忘了他也没戳破,只道:“我找你们村村支书和韩队长谈件事,路过你家,刚好想起我的粮,你要是收到了我这回就顺路带走。” 楚沁这才觉得正常。 到底是副厂长,总不能特意为了这点粮食跑这一趟。 但她忽然有些好奇:“等等,你咋晓得这是我家?” 纪竟遥:“凭直觉。” 楚沁无语:“那你直觉还挺准的。” 纪竟遥笑笑:“其实我是听到狗叫声,据说这年头附近就你家有养狗。我们机械厂也准备养几头,对了,听说你家是公犬?如果你家狗条件好,还想找你家狗来帮个忙。” 楚沁有点郁闷:“我家狗好吃懒做,吃是吃得多的,做是啥都不会做的,除了耳朵灵点,声音大点,没啥别的用处。” 这样啊,纪竟遥点点头,心里把这条狗给划了放弃,此等狗配不上自己家的花妞。 说完话,他离开去找韩队长,而楚沁则是回家。 到家时楚沁才想起来,刚刚应该问问纪竟遥他去找韩队长有啥事儿的。 她摇摇头,回家继续躺着。 不管啥事,到时候总能知道。 可躺一会儿楚沁就躺不住了,虽然身体依旧疲惫没养好,但是身体的本能和精神的渴望驱使她起来干活,去菜地干活。 这半年来,菜地算是废了。 就算她空间能储存水,挑水比别人方便,水也没办法拿来种菜啊。 要晓得多少人处于用水困难中呢。 再说,万一有人来她家,都不需要进入她家,直接就从院门口走过去朝着菜地看,看到她那片绿得不符合常理的绿油油菜地该咋办? 思来想去后,菜地荒废大半年。 如今有水又有阳光,可以开种了。 毕竟她总觉得事儿没那么快过去,没看到张飞燕一天天的还依旧紧张兮兮的吗。 趁着老天爷愿意给大家喘口气的功夫,赶紧能种多少就种多少吧。 就在楚沁认命地遵从身体和精神的本能,拿起锄头在菜园里挥舞锄头挥洒汗水时,纪竟遥来到村支书家中。 此刻村支书家里聚集着不少人,多是村里的各位领导们。 村支书小心翼翼地从房里拿出个匣子来,再把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纸张。 摊开纸张,原来是张地图。 这地图可不是寻常地图,而是高树村的地图。 高树村所分到的山分到的地分到的河都在这张地图上仔细标注记录。 纪竟遥这回来为的就是高树村的地,高树村有片荒地颇为靠近机械厂,经过县里的规划和公社的确认,已经划分给了机械厂,而他这是来交接的。 143 楚沁办法 另辟蹊径 村支书家闻风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在家里菜地中哼哧哼哧干活的楚沁都听到动静。 她站直身,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把手挡在眉毛上方眯着眼看向远方。 “干啥呢这是?” 一个两个没在家里休息,反而倾巢出动朝着支书家方向去。 没一会儿, 黄老叔匆匆跑回家。 也不晓得他说了什么片刻后黄豆子和黄婶儿皆忙不迭地跑出来, 神色似是欣喜和激动。 楚沁愈来愈疑惑,没忍住往前走两步朝着黄家喊:“婶儿,这是咋啦?” 她的声音穿透力很强, 黄婶儿笑笑道:“机械厂的纪厂长来了, 他是来确认地的, 咱们村靠竹林的那片地分给了机械厂!” 楚沁惊讶,来分地? 那咋还这么高兴呢。 随即一想,竹林旁边的地不就是狗都不要的荒地吗? 那片地上石头多,很难打理,而且位置对于高树村来说极度不好。 若要去那里干活,需要走上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结果那里只有还不到四亩的地,平白费这功夫干啥呢, 还不如就扔着让它荒了去。 可如今, 把地换出去才算有价值。 毕竟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你机械厂占了我们的地,虽然是合法合规占的,但你是不是得给点补偿? 村中人都很高兴, 觉得自己高树村也和那些被占了地的村差不多了。所以机械厂将要给他们村工人名额,对他们村敞开大门了吧。 但楚沁却觉得不太乐观。 四亩的地够换几个名额的? 一个也换不了。 其实她倒是觉得村民们不要总把目光放在工人名额上, 毕竟顶天也就是临时工,一月20来块钱的工资,对于农民来说是不少, 但她有个法子,如果成功的话完全能让村民们平均月月有20的工资。 啥呢? 她看着自己脚下这片地。 一个大型工厂能带动附近好几个县城的就业并非是空话。 这里的就业并不单单指进入工厂工作,还有其他方面的就业。 比如消化机械厂的订单。 当然了,这里的订单当然不是指他们生产产品时所需要的配件订单,指的是他们后勤给的订单。 这么大的一个厂,每天需要供应多少的粮食多少的菜? 粮食还好说,从外地买再运来也是行的,毕竟这玩意儿耐放。 可菜呢? 都不说肉了,就说蔬菜,厂里的蔬菜需求量肯定很大。 最好就是从旁边的村庄公社进货,一个村庄无法消耗那就两村庄三村庄,亦或者是两公社三公社。 一年下来,赚的也不少呢。 可惜大家也不晓得是没想到这上面,还是没把这事放心上,竟然都挤破脑袋往工人这方面上冲。 楚沁分外纳闷。 可楚沁不晓得的是,好些人是真没想到,但也有些脑瓜子聪明反应速度快的人,他们隐约想到这层,但深入想想觉得没法干,就又放弃了。 怎么没法干? 种菜需要地,多种就需要多的地,村里一般不会同意分出如此多的地出来去种菜。 现在是粮食优先的年代,而且在这些聪明人看来只有田间门地头都种满粮食才算好的,哪里能拿来种菜呢,这多不安心啊。 而楚沁却越想越得劲。 如果可以,那她完全不要再去机械厂当工人了啊! 她曾找韩队长试探地问过,如果像她这种家里只有独自一人的去机械厂当工人,她家屋子会被村里收走吗? 结果是房子不会,宅基地不会,但菜地大约会被收走。 吓煞人也!楚沁汗毛都竖起来了。 村里土地属于集体,当你进入钢铁厂的那刻村里除你该有的宅基地外可不会再分配给你自留地了。 甚至连山的产出都不能拿,如果非要较真,就连山里的柴都没你的份。 虽说韩队长还说一般情况也不会收,毕竟大家都是几代人相处下来的情谊了,就算村里再看不惯你的都不会在这事上较真。 再说,收来干啥? 还能分给其他人,让其他人到你家边上去种菜吗? 摆明了肉包子打狗嘛,损人且狠狠不利己的事儿没傻子会干。 但楚沁却没安全感。 她每每夜深人静,一想到自己要去机械厂当工人,而村里的粮食就没她份时她就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的安全感不能从别人身上得来,只能自己提供。或许还能由土地提供。 上辈子的经历牢牢影响着她,即使摆明了工人待遇比农民好,但只农民能种地能分粮食这条就能让楚沁毫不犹豫选择农民。 可当农民就不能赚钱了吗? 也不对,楚沁望着远方,把锄头一扔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沉思。 机械厂有几千人甚至上万的职工,这仅仅只是职工,还没包括家属呢。 加上家属,妥妥上万人。 这上万人的吃喝拉撒完全能让周边村子富裕起来,光是蔬菜这一项,大约需要两个公社去供给才算足够。 再有就是肉类。 不仅可以多种菜还能多养猪,到时候每人年底平均分一两百不成问题。 到时候她就算建房也不显眼了,几年下来恐怕家家户户都能建得起房屋。 只是,该怎么说服韩队长呢? 楚沁陷入沉思。 同一时间门,纪竟遥匆匆确认好土地归属权后就穿过重重人群跑走离开。 因为他是领导嘛,村里人其实有些怵他,便也不敢怎么拦他。 等他离开后,就全都聚在村支书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有人最先问:“支书,咱们村有没希望去当工人?” 村支书收好地图,觉得村里人这般有些给村里丢脸了,便没好气道:“当啥工人?你说咱们村就被划走4亩的地够谁去当工人?” 有人就着急:“那不行,拿了咱们的地还不让咱们去当工人,那地是不能给的。” 有那脾气火爆的直接道:“收回来,不许把地给他们,我们给地还没好处这咋能成,该不会好处都……嘶你捏我干啥!” “砰——” 村支书把木匣子往桌上一扔,脸色黢黑,眯着眼看着众人道:“好啊,那就咱们全村人一起坐到县城政府的门口去吧,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去,坐到县城改口帮我们把那四亩的地要回来为止。” “……” 闹哄哄的房屋忽然安静。 就跟集齐被掐住脖子,脸上憋红,喉咙无法出声,一时间门落针可闻。 “你们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领来,直接对领导说不给就绝食不还就自杀。”村支书看着众人神色,继续冷冷说道,“我想那区区四亩地对于机械厂来说是无所谓的,那片地只是用来盖几间门房屋罢了,咱们不给,多的是人是村是公社愿意给。” “去啊,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支书我不当了,带你们把地要回来!” 众人讷讷不言。 这是啥意思? 真要这么干,那他们高树村就要毁了,在县领导那里挂上号,公社领导想必也会骂他们添麻烦,这真真是两重领导都不待见他们,往后再有啥好事能有他们的份。 而且……是了,四亩地。 四亩地能换名额吗?能换几个?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就是习惯了闹,反正不管有用没有,先闹再说。 “那啥,支书……可是我们也是为家里孩子考虑啊,难得有这个机会,能当工人啊!” “要不,您老去帮我们说说,就是两三个人进去也是行的。到时候先进去的,也有机会带人再进去,总得先开个头吧。” “对啊,咱们村年轻一辈不说多出众,也不说学历多高,但是力气是有的。 比如说楚沁!对,就是楚沁,这孩子放在村里真是浪费了,就该送去去吃公家粮!” 正一只脚踏进院门的楚沁:“……” 听着怎么怪怪的? 144 楚沁考试 夏播完成 楚沁来了, 看她表情淡淡却又夹杂些一丝“我有重要事要说”的熟悉神色,村支书便把其他人挥挥手送出去。 几分钟后,清凉的堂屋里就剩下楚沁、村支书和韩队长以及德子四人。 楚沁认真看两眼村支书的堂屋, 总觉得村支书家要比她家凉快好些, 也不晓得咋回事。 村支书把板凳放好,喝口水问楚沁:“你这是又有啥事啦?” 楚沁把目光看向韩队长,点头:“嗯嗯, 有事儿呢。” 韩队长:“也是因为机械厂的事。” 楚沁惊讶:“您咋晓得!” 村支书现在一听到“机械厂”三字就脑壳突突发疼, 忙放下杯子说:“你这身本事哪里要村里去走动呢, 自己去试试说不准就能进去。” 虽然知识不够,但有极致的体力,人家机械厂也是需要这种人才的。 楚沁撇撇嘴:“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是机械厂,但是另一方面。”楚沁沉吟片刻道,“队长还有支书,你们有没想过把村里腾出些地来种菜。” 韩队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啥意思?” 村支书浑浊的眼眸却微亮,手一顿,慢慢端起水杯说:“你指的是咱们村种菜, 然后供应给机械厂?” 楚沁:“对!咱们进不去机械厂, 那就跳出机械厂, 你们算算,这样挣的难道就小吗。我可听人一直传,说是这个厂将容纳好几千的工人呢, 加上家属……你们算算,每天他们机械厂要消耗的蔬菜量。” 韩队长听懂了, 心头一动,想片刻却又慢慢皱起眉毛:“你这想法好确实是好,但……” 楚沁打断他的话, 斩钉截铁:“没有但!” 看着韩队长不解的眼神,她苦口婆心继续劝道:“我晓得粮食重要,但有时候钱也重要,村里都是黄泥房子,要是哪天大家都能住上砖瓦房才算好呢。” 韩队长哼道:“拉倒吧,我看是你自个儿对砖瓦房心心念念了,怕枪打出头鸟,这才想让村里人一同住。” 楚沁也不否认:“可是这有啥问题吗,没有问题啊,利己又利人,简直是两全其美。” “可还是那句话,粮食最重要。” 楚沁无语:“就分些,村里荒地这么多,开垦出来的地也不少。你瞧瞧前两年天气正常的时候大家日子过得咋样?不说顿顿有米饭,但吃饱也是行的。现在腾出一些地来种菜,又能损失多少粮食?” 楚沁“哎”一声叹气,不等韩队长开口就又道:“再说,您也该胆子大些了,我当时就说好多东西都可以套种,您非说不能一口气全给套种,磨磨唧唧的只肯用几亩地来实验。好现在都不说这些,说回种菜吧,您觉得这事咱们高树村不干,静水庄干不干?” 村支书欲言又止,觉得楚沁这话欠揍得韩队长听了想削她。 不过韩队长心胸还算开阔,即使被楚沁说得心里不舒服,但还会跟着她的话去思考。 静水庄干不干? 大约是会干的。 人家静水庄地多,腾些出来完全没问题。 于是韩队长点点头。 楚沁就冷哼一声,偏着头说:“到时候人家静水庄年年分红好几百,咱们就十几块几十块的拿,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韩队长心里一咯噔。 对啊,到时候人家净水桩一座座砖瓦房拔地而起,而他们高数村还是满村的灰扑扑黄泥木房,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明明这几年自己已经尽力缩小两村的差距了,事实上也缩小了许多,有时候甚至还超过静水庄,猛地一落后,韩队长顿时心焦如火难以接受。 韩队长叹息:“我再考虑考虑,这是大事,不能轻率下决定的。腾出多少地腾哪里的地都还要好好研究一二。” 楚沁也不催他,只觉得韩队长那优柔寡断不够果决的毛病又犯了。 她离开村支书家,回家的路上看到三三两两的村民聚集在一起聊着刚刚的事。 楚沁思考,难得没有上工,自己是不是得去看杨大姨一趟? 只是还没等楚沁行动,杨小舅忽然来到她家门口。 楚婶儿这会儿刚把菜园里的地垦完呢,打开门发现是杨小舅,惊讶问:“小舅,你有啥事儿吗?” 杨小舅:“我听你舅妈说你自学中学内容,想参加中学的考试?” 楚沁没想到杨小舅找她为了这个事情,点点头纳闷道:“对啊,我都自学许久了,你居然才晓得?” 杨小舅摸摸鼻子:“……嗐,我这不是前几天才听你舅妈提起过这事吗。” 谁平白无故记这事儿啊。 服了,楚沁按耐翻白眼的冲动:“那书我看完了,您等会儿帮我带回去给舅妈。” 中学课本原本是找村里人借的,人家要用时楚沁又还回去了。 后来找了小舅妈。 她有初中学历,正儿八经读完初中的,自然有书。 当时她就跟小舅妈说了如果有机会要再往上考的事儿,便被小舅妈记在心里,后来还托人给她送了本笔记,这本笔记可是大大解决了楚沁自学时遇到的难题呢。 杨小舅笑道:“我有个朋友是公社中学的老师,听你舅妈说起你这事后就去帮你问了问。 你这种情况吧,他说你打个申请报告,通过后确实可以跟着和那些学生一起考试,若考过了也会给发合格证。” 楚沁骤然瞪大眼睛,被这惊喜砸得晕乎乎的:“真的?” “人家亲口说的,难不成我还能骗你。” 楚沁嘴巴微张,诚恳道:“小舅,往后姥姥再说你是四处蹿没个停的街溜子时,我一定会好好帮你反驳反驳的。” 人家街溜子也有街溜子的本事。 看看!全县各地都有他的朋友。 杨小舅黑脸:“啥叫街溜子,别听你姥姥乱说我坏话,我老实着呢!” 楚沁现在就特听话,直点头:“啊对对对,您是老实人,再老实不过的老实人。” 杨小舅:“……” 这话怪怪的,好像在内涵自己,但楚沁却一脸认真,所以他又没证据。 “那你最近再准备准备,看看是和今年的学生一起考试,还是明年再考。”杨小舅道。 楚沁沉思:“今年吧。” 她怕明年学校就关闭不开了。 毕竟这场雨并不是灾荒的终点,今年学校都是勉强撑着开的。 杨小舅:“也行,反正你可以多试几回。” 这意思就是她这回大概率不会成功了呗?楚沁没反驳,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啥底。 万一呢,万一因为今年是灾荒年,学校出的题目会比往常简单点,她就通过了呢,楚沁心里很是乐观的想道。 于是心情贼好的楚沁便邀请杨小舅留下来吃顿饭,说道:“您可别跟我客气,我今天做糖醋排骨呢您吃不吃。” 杨小舅快要迈出门的脚步一顿,又默默收回来,同时咽了咽口水。 吃啊,他都多久没吃这玩意儿了。 楚沁确实是打算做糖醋小排的,今天早上吃完早饭时她就把小排拿了两斤多出来,甚至都剁完放厨房里泡着等着用了。 看着天上的太阳,估算一下时间,她洗洗手进入厨房。 为了糖醋小排杨小舅没闲着,主动拿起锄头去帮楚沁把剩下的地也给翻一遍。 楚沁将泡完血水的糖醋小排拿出来,锅里放油扔几颗冰糖去炒糖色,微黄的冰糖变成焦黄色并且冒着细密的泡泡时,把排骨倒入锅中翻炒上色。 等排骨表面微微焦黄时,加入葱姜和酱油料酒醋等调料慢慢焖煮。 焖煮的同时,楚沁摘些菜园里仅剩的茄子边来吃。 这时候的茄子是绿色的茄子,楚沁依稀记得自己上辈子看城墙区的人吃的茄子皮是紫色的,也不晓得和绿色相比较,紫色的茄子好不好吃。 茄子就得放蒜末炒。 楚沁将茄子切成滚刀块,“剁剁剁”切些蒜末放在旁边备用。 再拿些自己珍藏的紫菜干来,泡发后准备做完紫菜汤。 排骨的香味渐渐弥漫,楚沁闻了闻,觉得还不够酸,在出锅前又倒点醋和撒点糖,再用筷子沾沾汤汁尝尝味儿。 “嗯!还行还行。” 不管做法错没错,总之味道不错。 听说人家国营饭店做糖醋小排时是用油炸一遍的,但自家没这条件,也就只能这样了。 楚沁又陆续把茄子炒了,紫菜汤煮了。她速度奇快,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就把两菜一汤给做完。 饭也已经蒸完,这是提早蒸的,楚沁还用米汤煮了紫菜蛋汤,比清水煮的更为香醇。 杨小舅吃得头也不抬,深深觉得往后楚沁再留饭自己可不能拒绝。 楚沁吃得也很快乐,她最喜欢杨小舅的一点就是杨小舅该张嘴的时候张嘴,该闭嘴的时候闭嘴。 比如现在:张嘴吃饭,却闭紧嘴巴,不问楚沁这新鲜的排骨从何而来。 这要是换成楚婶儿杨大姨,这两非得再三询问才行。 “您吃完打包些回去吧。”楚沁说,“给舅妈吃。” 舅妈人怪好的,没有她自己很难自学完初一课程。而能晓得考试的门路,也亏得她跟杨小舅提起这事儿。 杨小舅依旧头也不抬,只点了点头。 楚沁没眼看,特意拿出个碗来帮他装,她直接装了满满一大碗。 当然,碗里不全是糖醋小排,还有部分的茄子,全都装一块了。 再用木碗该把碗盖上,杨小舅走的时候直接端着走就行。 于是这一路上杨小舅小心翼翼的,生怕手上的碗会打翻了。 关键那股糖醋味儿和茄子加蒜蓉独有的香味儿还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上窜,简直了!明明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路,却是他经历最难挨的路程。 到静水庄,家里正巧在吃饭。 杨小舅把从楚沁家打包的菜放在桌上,果然引起阵阵吞咽声。 “楚沁家的?” 林姥姥艰难地移开目光,把碗推到大孙子旁边说。 杨小舅点点头,似是松口气般:“楚沁带给她舅母吃的。” 这话说完,刘芝一愣。 若是楚沁在这里,肯定也一愣。 杨小舅在外面明明圆滑得很,否则也不能有这么多的朋友,怎么在家里说起话来就是噎死人不偿命? 林姥姥哽住,刘芝赶紧夹好几块小排到林姥姥的碗中:“妈你吃吧,别管他那张臭嘴。楚沁啥人您还不晓得吗,哪里会漏了你,分明是小兴他漏了你。” 林姥姥勉强满意,给大孙夹几块,又推回给刘芝,矜持道:“你吃吧。” 说完,迫不及待自己吃了起来。 酸甜味儿刺激味蕾,把平淡了好几个月的舌头刺激得疯狂分泌口水。 “楚沁这孩子面冷心热啊。” 林姥姥感慨。 心说这性格不完全像她妈,也不完全像她爹,也不晓得随了谁。 而此刻面冷心热的楚沁在干啥? 她匆匆把菜种种下去后就开始刷题,题目是舅妈给的笔记本上的题目。 能一次过绝不拖到第二次,楚沁发狠了,决定往后每天晚上睡前都刷半小时的题。 时间推移。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 村里种下去的地瓜开始发芽生长,而水田上也绿油油一片,明显是已经插完秧。 这种成果是用日夜不分的时间换来的,楚沁最近一段时间过得那是比死了还难受。 她上辈子就算遇到重重天灾,也没这么难受过。 不仅得接受□□上的摧残,还要接受精神上的刺激。 每天早晨不到六点就起来,六点半在露水还滴答滴答滴着时就要上工。 从天光微亮上到阳光在头顶直射,这时韩队长才肯喊解散。 十二点时的阳光能把人脖子后的皮给晒脱了一层,楚沁明显感觉到自己黑了许多,和年初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连续上工好几个小时,然而只留给你个吃饭的时间,把饭吃完,稍微休息十来分钟又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上工。 这一上就是夜晚七点半。 月亮爬上天空,星星在苍穹中闪烁。 野鸟归巢,蝉鸣吵闹,楚沁伴着蝉鸣声,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家。 日日都如此,持续到七月中旬。 楚沁需要去考试了,其实学生们早就放假了,那场大雨后就已经放假。 为啥呢? 下雨时是因为洪水来了危险,就连学校都给淹了还上啥课。 后来洪水又因为啥? 因为有水了,能夏播了。 粮食可比知识重要,毕竟古人都说了,仓禀足而知礼节,你得先填饱肚子才能考虑懂礼不是吗。 一样的,肚子饱了才能学知识,于是就大手一挥地放假,让学生们通通回自家大队下地干活去。 至于期末考,都因为干活而延迟再延迟,本来六月下旬的推到七月中旬,因为此时粮食种植得差不多了,大伙能稍稍松口气了。 考试的前两天傍晚,下工后楚沁找韩队长请了假。 韩队长此时正从东湖回来,据说他是去催债的,当初东湖人偷玉米的债。 “他祖宗的!都是一群老狐狸,还假假跟我绕呢,还好我坚持己见没被他们绕进去。”韩队长狠狠道。 楚沁好奇:“鱼要到啦?” 韩队长:“哪有那么快,我就是去确定一下,再给他们紧紧皮,免得他们东湖忘了。” 楚沁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那咱们啥时候能拿到鱼啊。” 韩队长:“得年底吧,他们的鱼还没养好。听说东湖明年还准备养螃蟹来着,我去的时候听到他们谈了一嘴。” 螃蟹啊。 楚沁砸吧砸吧嘴巴,这种食物她没吃过,她记下来有机会时买来尝尝是啥味儿。 “对了,你为啥请假?”韩队长忽然皱眉问她,又顺嘴道,“最近忙。” 楚沁无语:“前段时间您就经常说最近忙不让请,现在村里啥进度您还不晓得吗。” 地瓜种完了,秧苗插完了,就差玉米了。 韩队长脑袋一拍:“顺嘴顺嘴。” “等等,你还没说你到底要干啥?”他又道。 楚沁:“我去考试。” 她把自己要参加初一考试的事说了,“申请报告我都打好了,就等着去呢。” 韩队长震惊非常:“那去呗!这假我同意,考试是好事啊。” 楚沁没想到韩队长这么干脆,竟然还自己心里对他的腹诽而有点不好意思。 韩队长又道:“要不然楚沁你明儿就也休息一日,自己在家里看看书啥的。” 楚沁没敢点头,只觉得心里发毛。 这还是韩扒皮韩队长吗,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呃……行吧。” 楚沁僵笑答应。 “去去去,回家读书去。”说完,韩队长直接把人赶走。 楚沁是一路走得是恍恍惚惚,回到家后洗澡时都疑神疑鬼的,总觉得韩队长酝酿着什么阴谋。 睡觉前继续看书,该背的再背一遍,经常写错的字再写一遍。 楚沁脑瓜子涨疼,勉强把所有任务完成后双脚一蹬被子一拉,闭上眼睛倒头就睡。 第二天,不需要干活的楚沁在家里给自己查缺补漏一遍。 第三天,她背上自制小包带着文具骑着自行车去往公社。 楚沁许久没来公社了,猛地一来只觉得到处变了模样。 也对,这场洪水的到来使得很多人的房屋被冲垮,就是现在都还有好些人住在临时搭建的木棚里呢。 也不是盖不起房屋,主要是没时间啊,整个县城的人都在加班加点的干活。 据说就连县城的那些工人,都有好部分被抽调到公社来帮忙种地。 公社学校楚沁曾经来过,也算熟悉。 到达时把车停在教室门口,找到初一的教室坐了进去。 里头已经有人了,一半的人。 楚沁面不改色,直接坐在第一排的空余座位上,把笔和草稿纸拿出来,然后双手交叠挺直了腰一动不动地坐着。 “……” 哪里来的奇葩。 学生们疑惑,不禁窃窃私语,讨论起这位新人来。 “谁啊?” “我不认识啊。” “看着不像是咱们公社的,是大队的吧,不过总觉得有点眼熟。” “……我好像认识,是高树村的。” “高树村的谁?” “高树村的楚沁。” 嗡—— 学生们忽然安静。 楚沁谁会不晓得,公社的名人,如果公社有名人热度榜,她绝对是第一名,且是一骑绝尘的第一名。 但凡有耳朵听力没问题的人,都在家人的口中听说过她。 狠人也。 据说是能面不改色给人插刀,一棍子把人腿打折的狠人。 于是一直在监考老师进门前,教室里都保持着这种你看我我看你,但就是不说话的诡异氛围。 “考试开始——” 老师分发试卷,楚沁眼睛跟着老师走,等试卷发下来后她双手拿着,虔诚极了。 原来这就是试卷。 她没想到,她有天也能考试。 楚沁深呼吸,闭了闭眼,几秒后睁开眼睛拿起笔开始看卷子。 今天来考试的人不多,几乎每个学期末都有一批人选择退学回家种田。 教室里此时就十来人,安静非常,让人觉得落针可闻这件事并不夸张。 楚沁全身心地投入到试卷中了,她非常果断,会做的做,不会做的直接跳过。 她先把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全部答上去,再去做那些需要思考题目。 至于那些思考超过五分钟还没半点头绪的题目直接扔了,绝不占用过多的时间。 楚沁说扔就扔,扔完不可惜也不多想。 就这样做一路,竟然把试卷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楚沁不敢轻易松口气,剩下的半小时里把做过的题目细细检查一遍,别说,还真被她检查出一个错别字来。 接着,楚沁又继续攻克难题。 因为这一场是语文,即使楚沁没头绪,也会随便写上些答案。 等到要收卷时,试卷已经被她写得满满当当。 试卷被收走,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楚沁半点不知道的是她这种笔在手上就唰唰写,半点没停的行为使得旁边人瞪大眼睛,搞得人家心里紧张兮兮的。 她考完也不停留,直接回家了,得回家补觉去,下午还得考两场呢。 楚沁特意骑着车经过公社的供销社,这个供销社很小,或许因为没有添货的原因,里头没啥商品。 而供销社外的猪肉铺也没开张,楚沁略带失落地离开。 下午。 睡了半小时午觉的楚沁状态空前好,做算术试卷时笔下如有神助。 还是早晨的那笨办法,能拿多少分那多少分,拿不到的直接丢了去。 算术是没办法像语文那样想不出来还能乱扯些去随意糊弄的,不会就是不会。 但还好,这阵子她算发现了,比起语文,自己似乎更擅长算术。 考完算术再考科植物学和地理,没经历过系统学习的楚沁有点晕了,简直是掐着点做完的。 收完试卷,考试结束。 直到此时,楚沁才能彻底松口气。 回家的路上晚霞漫天,霞光万道,灿烂而又夺目。 她骑行在乡间的小路上,往晚霞的方向骑行而去,宛若个追随晚霞的骑行者。 她抬起头,遥遥望着晚霞。 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希望天从人愿。 145 夜捉泥鳅 楚沁献计 成绩没那么快出来, 楚沁很是低调地从小路回家,除楚婶儿和韩队长等人外没人晓得楚沁去参加了考试。 今年夏天格外炎热,不过好在时不时总有两场雨补充水分, 让人稍微安心些。 一切看起来, 似乎都在往良好方面发展。 村里对这批作物很是看重,韩队长特意跑到县城去,求爷爷告奶奶, 据说把老脸都笑僵硬了, 终于买到批化肥来。 村里人算是晓得了化肥的好, 但好归好,贵确实也贵。 等韩队长看到队上的账本时,他不禁又想起楚沁先前跟他说的种菜的事。 当时是他想差了。 如今仔细琢磨琢磨,觉得楚沁说的话才有道理。 有钱,是不是能买更多的化肥? 别看村里拉了半车的化肥回来,但压根就不禁用,能覆盖百分之六十的稻田就不错了,剩下的只能用自己村里的做的自制土肥。 土肥效果自然没有化肥好, 而脑袋似乎有点转过来的韩队长又粗粗算了一下: 他腾出地来种菜, 种的菜再换钱, 钱拿来买化肥,化肥又拿来种粮食…… 所以因为撒化肥而多出来的那部分粮食,能抵去因地拿去种菜而减少的粮食吗? 答案是能的。 别的方面算不通, 但是在粮食上这些和庄稼打交道的农民们算得很通。 既然如此,这菜能种啊。 韩队长陷入沉思, 心里默默把楚沁的建议再提高一档。 这事是楚沁提出来的,具体怎么来他也想和楚沁再商量商量。 村里最近在种玉米,今天算是全部种完, 马上就要进入到在各片田地里除野草的阶段。 此时之前,活轻松许多。 楚沁深深觉得自己得好好休息休息,必须把前段时间透支的精力给补回来,所以这段时间她没有拼命去拿15工分,而是一直保持在13工分。 每日踩点上工,踩点下工,天天都有肉或者蛋吃,把小白给美得……楚沁只要去做饭,它就激动地往她身上扑,然后跟个黑色雕像似的占据灶台边的位置,吐着舌头,哈喇子还直流。 一段时间的保养下来,效果显著,楚沁明显没从前那么干吧了,脸色红润,瞧着就精气十足生机勃勃。 今晚她惦记着家里的鸡汤,刚登记完工分就着急忙慌跑回家。 “楚沁!” 韩队长大声喊住她,纳闷道:“你这是干啥呢,后头有鬼追你啊。” 楚沁停步,忍不住道:“大晚上的别说这些好吧。” 作为灵魂穿越的穿越人士,楚沁如今还是挺怵这些鬼啊神啊的。 她又问:“啥事儿啊队长。” 韩队长:“找你说说菜地的事。” 楚沁顿时精神,说菜地啊,那可就有的说了。她惊讶地看着韩队长:“这么久了您不都吭声,我还以为您是坚决不想干这事。” “乱说啥呢。”韩队长道。 楚沁心说:我可没乱说。 必定是有什么事儿刺激到韩队长了,或者是他意识到种菜带来的利益比想象中的大,否则他不能这么快下决定,更不可能主动找她聊菜地。 楚沁稍微想想,懂了,是化肥。肯定是账上没钱,刺激到韩队长。 韩队长:“你先回家吃饭吧,吃完你来支书家。” 行呗,楚沁便匆匆赶回家吃。 本来能美美享受炖了半下午,还加竹荪干去炖的鸡汤,这会儿只能快快喝。 喝完鸡汤,吃几块鸡肉,再用鸡汤泡饭,配着咸菜和萝卜干,嗯,这顿晚饭颇有一种屎盆子镶金边的意思。 吃完,楚沁赶到支书家去。 夜空明亮,不需要手电筒也能看得清乡间小路。 村民很是惬意地聚集在一起聊天,多数人端着碗,边吃边聊。 楚沁还看到楚小叔在人群中载笑载言,她听那么两嘴,说的还是他在机械厂做工的二三事儿。 她没继续听,匆匆绕过去,很快就来到村支书家。 出乎意外,村支书家人可多了。 楚沁惊讶一瞬:“这是……” 韩队长:“让其他人也来听听。” 来的人有队上的会计,队里的小队长,还有妇女主任等等。 楚沁点点头:“行吧。” 她以为她只起到个提点建议的作用,哪里想得到韩队长还想让她说服其他人。 楚沁想岔了,韩队长没那么摆烂,前路都铺好了,拉楚沁来也只是看看她还有没让人眼前一亮的想法和建议。 村支书还算开明,先说:“既然决定种,那就多种些,我觉得最少20亩地是要的。” 楚沁:“……” 20亩地也叫多种些? 既然种了,那还不如种个大的,直接翻倍40亩起步才叫种! 不用担心机械厂吃不下,吃不下还有县城其他厂呢,她就不信会卖不出去。 这么想,楚沁也就这么说了。 于是楚沁的建议毫不意外被韩队长否决:“40亩太多,20亩我觉得都太多,15亩倒是差不多。” 楚沁:“15亩都不够人家一周吃的。” 韩队长:“难不成你还想把整个机械厂的菜都给包啦,其他村就不会供应吗?” “那也不能才15亩,这种跟没种差不多,要不然30亩吧。”楚沁说,等慢慢赚钱了看到好处了,韩队长大概才愿意追加土地。 会计金进道:“我倒觉得楚沁说得对,多种多赚。30亩地的菜机械厂还是能吃得下的。” 一队小队长:“粮食最重要。30亩地划出去种蔬菜,咱们得少多少粮食。” 一时之间,关于是15亩还是30亩,几人争论不休。 楚沁干脆跳过这话题,说道:“地还得是平坦的地,咱们村有这样连片的不多,为了运输方便些,选在靠近钱奶奶家的那片地最好。” 众人一愣,没想到她跳话题这么快。 楚沁又道:“队长你说15亩,支书说20亩,金叔说30亩可以,我一开始说的是40亩,那这样吧,咱们来投票,咱们这里8个人,就在这四个档位投。 这样不浪费时间,赶紧决定完亩数,然后再赶紧谈谈怎么去找机械厂谈,谈什么样的价格。同时再说说养多少头猪,我觉得猪要比菜好卖。如果猪养得多,是不是还要空出片地或者开出几片坡来种猪饲料。 对了还有鸡,养它个几百上千只,鸡比猪还更好养,就是要考虑考虑有没疫病的问题。” 说到这儿,楚沁一顿。 她又悟了。 自家生石灰还有好些呢,这阵子周抽时不时还能抽到,莫非系统是想让她把生石灰用在猪圈鸡圈? 可问题又来了,这是村里的事儿,应该不关她的事吧,系统大约不能因为这个就让她经常抽到生石灰。 楚沁又兴致勃勃道:“这样一来还能卖蛋,鸡生蛋,蛋孵鸡,再卖鸡肉,啧啧,算一算这样得赚多少钱啊。年收入得上万吧,我觉得至少得过万,到时候不出两年,家家户户都能盖新房。” “……” 她说完,现场一片安静。 屋外贼热的晚风吹入堂屋中,在堂屋中逛一圈又慢慢散出去。 大约安静五六秒,韩队长才出声打破这片安静。 “咳咳。” 韩队长经常受楚沁跳跃思维的摧残,现在最先反应过来。 “那啥,我觉得楚沁说的是有道理的。” 楚沁立马挺直腰板,对韩队长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来。 韩队长心梗两秒,干脆不看她,说道:“那咱们就投票吧,投完再说说其他的。” 楚沁摩拳擦掌,听韩队长说“同意40亩地的举起手”时,毫不拖泥带水,立刻举起手。 “我同意!”她掷地有声。 然而现实有点残酷,即使是最为激进的金叔儿都没举手。 八人里,只有楚沁高举手臂一枝独秀。 楚沁也不气馁,等着韩队长继续问。 “同意30亩地的举手。”他说。 这回举手的竟然有三人。金会计,和二队小队长与妇女主任。 楚沁略微惊讶,村里看来不都是保守派嘛。 韩队长继续问:“20亩呢?” 举手的有村支书和一队队长。 韩队长没再问,同意15亩的明显就是自己和三队小队长。 楚沁道:“那就是30亩。” 其实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说实话,40亩的地怕是他们这些人同意,而村里其他人都不同意。 30亩,勉勉强强卡在其他人的极限上吧。 于是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下来,当然了,最终的决定还得开过村民大会再说。 “说养猪的事吧。”金进着急道,他对养猪养鸡明显更有兴趣。 楚沁立刻道:“我觉得我们想要规模化养猪就必须把猪圈换个地方。” 村支书点点头:“说的没错。” 他对此深有感受,毕竟他家离村里猪圈不远,还在猪圈下风口的位置,每每风吹来时风中都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猪圈味儿,简直惹人恼火。 他说:“养的话起码50头是要的,到时候猪圈得扩大,也不方便再放在原来的地方。” 一队小队长:“那放在哪儿呢?” 众人陷入沉思。 韩队长道:“不能放在村外,只能放在村里面,还得地盘大远离人,这就只能放在村北当初挖脱氧磷肥炉的那片地方。” 众人点头,那里适合。 那里离村不近不远,地盘大,旁边的山上也没啥野物,很适合养猪,甚至加盖个养鸡场地方都够。 “那就这么决定。”韩队长一锤定音。 楚沁忙问:“养多少呢?” 韩队长:“先抱50只猪崽回来,鸡就……” 楚沁说:“我觉得鸡完全可以200只打头,往后咱们还可以自己孵。” 韩队长犹豫:“会不会太多。” 楚沁:“不会啊,这咋会多呢,您想想机械厂里有多少人,就算每只鸡都能下一个蛋,这些鸡生的鸡蛋机械厂里一人一天都分不到一口蛋花汤的。” 啊,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现在队里的妇女主任是张英华,她有点犹豫:“这样卫生很重要,要是一只鸡染病,怕是血本无归。” 楚沁点头:“对。” 张英华继续说:“而且这样一来,分去猪圈和鸡圈的人就多了,分几人去得考虑考虑。” 楚沁接话:“最少6人,猪圈那边3人,鸡圈那边也3人。” “鸡圈会不会太多?”有人提出疑问。 楚沁忽然安静一会儿,又道:“我记得那片地再往里走,往秀岩山那里走有片沼泽来着?能不能把沼泽围起来,在里头养些鸭?” 韩队长都要崩溃:“你咋啥都想养!” 楚沁心说:我想吃咸鸭蛋! 可自己在家养鸭太过危险,鸭的声音比鸡的声音大,被听到可不好解释。 “反正,鸡都养那么多了,也不缺鸭。”楚沁说道,“不过最终你们决定吧,放到明年队里账上宽裕一些再养也行。” 她晓得,现在队里账上应该很穷。 韩队长见她愿意跳过这话题,也连忙不说了,生怕她之后不仅要养鸡养鸭,还要养鹅养羊。 最后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跟机械厂交涉。 村支书:“听说今年年底就有工人搬来?” 韩队长点点头。 村支书:“那咱们尽量在十月前就得和机械厂谈好,否则人家该找地方采购了。” 韩队长:“没错,但应该找谁谈?” 楚沁疑惑:“找纪厂长不就行了。” 韩队长摇头:“你不晓得,纪厂长人家不管这个。” 楚沁不解:“再不管人家也是厂长,也有点面子的,总能帮咱们引荐引荐。说不准人家看在纪厂长的面子上就答应了呢。”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但……那是走后门。” 楚沁无奈地喊了声老天爷,纳闷道:“这算什么后门啊,咱们和纪厂长非亲非故,就是请他看在四亩地的面子上帮我们牵个线,这是很正常的事。” 不会吧,村里人不能都这么正直吧! 韩队长犹豫片刻,点点头答应。 “那些事,到时候我去说。”韩队长又道,但以后和人家厂里采购交谈的活,他却想让楚沁来干。 毕竟这姑娘平日虽不爱动嘴,但一但动起嘴来少有她干不成的事。 任何原本异想天开的事在她嘴里过一遍都会变得很有道理呢。 楚沁满意了。 她只出点子,过程她可不爱参加。 夜已深,村里那些侃大山的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回到家,等楚沁又经过他们往常总爱聚集的地方时,这里安静得连边上水沟里泥鳅钻洞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她忽然有点想吃泥鳅。 今年村里水沟里的泥鳅意外多,昨儿下工回家的路上她就顺手摸了三四条。 “明天吧。”楚沁嘀咕道。 明天不仅可以去水沟摸,或许还可以去沼泽地里看看。 回到家,洗洗睡觉。 一夜无梦,明日又是崭新的一天。 学校里的成绩应该下来了,楚沁在纠结什么时候去看。 但不等她去看,有事儿去公社一趟的韩队长再回来时便告知了她关于成绩的消息。 “楚沁,学校说你考试过了合格了。”韩队长笑笑道。 说着把一张简易的合格证给她。 楚沁“哇”了声,眼睛瞪大,露出激动的光芒来。 她赶紧把手放在身上,擦擦擦去手心的汗,再小心翼翼地接过合格证。 这张合格证其实就是一张稍微硬点的纸,纸上用钢笔手写了“初一课程合格”等几个字,落款人是公社中学的校长,上头还有他盖的红印。 寥寥无几的几个字楚沁越看越欣喜,恨不得用个木框再用块玻璃把这张合格证好好保存起来,挂到墙上去。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好几年才奋斗来的纸啊! 韩队长道:“有这张纸,你往后也算是中学读完一小半的人了,就是去静水庄的小学教书也是能的。” 楚沁很有自知之明:“那不能,我去纯纯是误人子弟。” 她水平到底如何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这回或许也是踩线过。 明年要不要去考初二她还不确定呢。 楚沁美滋滋地捧着这张合格证回家,回家后先把它压在书里,再回地里干活。 等她活干完后又迫不及待回家,把合格证翻出来细细观看细细品味。 “嗯~” “真好看啊。” “我咋就这么牛呢。” 楚沁看半天都看不腻的,等天色已晚,村里没啥人时她就带着篓子和网出门。 出门干啥? 捉泥鳅。 篓子其实就是竹子编的笼捕,也叫鳅笼,这种鳅笼要用上饵料,放在泥鳅多的地方能捉不少。 而网呢,不是用麻绳编的,把身边的网对泥鳅来说没啥用,因为空隙太大泥鳅会溜走。 楚沁做的这个还是用竹子编的,和簸箕差不多,其实就是一个装了手把的小号簸箕。 除鳅笼、网还有饵料外,楚沁还带上手电筒,也不晓得啥原理,你用手电筒照,人家泥鳅才会出来。 楚沁来到离家不远的水沟中,她不出意外地看到不远处的黄豆子。 “你也来抓泥鳅呢?” 楚沁用手电筒照照他问。 黄豆子点点头,指着另一个方向:“张飞燕在那边,还有你弟楚建和几个小孩也在,带了好些工具。” 嚯! 这么多人,还这么大的阵仗呢。 看来这不是他们第一天来嘛,楚沁心说亏了亏了,早晓得她前几日也来了。 她随意找个地方放鳅笼,鳅笼里放着她制作好的饵料。 饵料是泥鳅最爱的炒米糠,楚沁上辈子就用炒米糠抓到许多泥鳅。 她抓泥鳅很有一手的,曾经没有手电筒都能一捞一个准,现在有手电筒速度只会更快。 果然! 楚沁刚蹲下没多久就找到泥鳅洞,用手电筒照照,再用木棍捅捅,没一会儿就有泥鳅跑出来。 她手疾眼快一捞,动作非常丝滑的把这小竹网扣在旁边的木桶中。在泥鳅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条泥鳅就进入木桶没办法再翻身。 楚沁非常满意:“不错不错,看来手感还没扔嘛。” 她趁热打铁又捞两条,完了换个地方继续捞。 而鳅笼她打算放在这条水沟的尽头,其实也不算尽头,就是个截断处,到时候捞得差不多了,再把水沟搅和搅和,争取将里头的泥鳅搅和到两边去。 “等等,我为啥不能暂时先截断水呢?”楚沁思考。 她说干就干。 楚沁回家拿一块木板来,把水沟上游的水给截断,让水流到田里去。 再把鳅笼放在另一侧,十多分钟后,等这段水沟里的水没得差不多时,部分泥鳅就会随着水流到装有炒米糠的鳅笼中。 她这办法比较阴毒,属于一棒子买卖,这节水沟的泥鳅她抓完今晚别人就难再抓了。 但阴毒就阴毒,看着鳅笼里密密麻麻的泥鳅楚沁就高兴非常。 她又找水沟重复了几次这种办法,于是将近晚上十点半时,楚沁就获得了几乎半桶的泥鳅。她现在必须要用鳅笼放在木桶中,木桶里的泥鳅才不会蹦出去! “楚沁,你也在啊。” 张飞燕忽然经过。 楚沁点点头:“我收拾收拾东西都准备走了。” “啊,你不是沼泽那边吗?”她疑惑。 楚沁:“本来想去,现在不去了。” 这些泥鳅够她吃好几顿的,好歹留些给别人吧,等吃完了再去捉。 说完,她又看着楚建。 她问:“你出来有跟你妈说没?” 楚建忙点头:“跟我爸说了。” 楚沁这才道:“你早点回家。” 就楚建那技术,一晚都抓不到三条。 楚沁回到家中,把泥鳅倒入更大的桶里,再加水,用圆簸箕把桶盖住,防止泥鳅蹦出来。 她哼着曲儿去洗澡,洗完就睡觉。 夜深人静。 而楚沁大脑皮层却很活跃。 嗯,她已经想好了,明儿就吃辣椒炒泥鳅! 后天红烧泥鳅,大后天炖泥鳅,大大后天炸泥鳅。 想着想着,楚沁口水分泌个不停。 “哎睡吧睡吧。” — 翌日,楚沁一大早爬起来就去摘辣椒,再把剁椒舀出来些。 泥鳅不好处理,得先用盐除去它身上的黏液和土腥味,再放入锅中烫。 嗯,楚沁也试过不烫,直接拿去炒。但泥鳅进入油锅的一瞬间,啪啪啪的油被它们拍得四处溅,搞得她身上还被烫了几个油印子。 煮完的泥鳅再洗洗,这一步大约就能把黏液给彻底洗干净了。 然后锅里倒油,油热后楚沁放入葱姜蒜,再放剁辣椒炒香,香味儿冒出来后倒泥鳅和辣椒段,炒几下加酱油料酒等调料,楚沁想了想还放些干辣椒去,最后放些水焖焖,即将出锅时加蒜苗,那味儿真是一绝。 这段时间吃腻了猪肉的她瞬间被诱惑得食指大动,团删除后直接用这碗又烫又辣的辣椒炒泥鳅吃了三大碗的米饭。 “哐——” 吃完最后一口,楚沁脸上露出餍足的表情来,心满意足地放下碗。 “舒坦!” 吹着习习微风,吃着合胃口的饭菜,这种日子给金子都不管。 楚沁靠在椅背,舒服得眯起了眼。 时间过得很快,过几天,韩队长就在下工时通知要召开村民大会。 关于是否觉得当机械厂物资供应商的村民大会。 146 盖大猪舍 村民大会 这事村民们早就晓得了, 毕竟那天在场的整整有八人。 就算楚沁不说,其他人回家后也会把这事儿告知自己家人。 更何况楚沁也跟楚婶儿说了,和楚婶儿说时张婶儿就在旁边。经过张婶儿的一番传播, 村里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儿, 都晓得了村里要种好多菜,养好多猪的事儿。 楚沁心里一咯噔,也是这时候才发觉想和机械厂合作的事必须早早和机械厂商定, 万一村人透露出去, 其他村抢占先机, 让他们高树村吃些残羹剩饭咋办? 于是楚沁匆匆去告知了韩队长,韩队长也不淡定了,当时就骑着自行车去往机械厂。 韩队长先找到纪竟遥,大约是机械厂确实是想从周边购买物资,所以纪竟遥听完他的话后半点没推辞,直接带着他去找后勤部主任。 后勤部主任了解后也没答应啥,不过韩队长也不失望,毕竟自己就是来挂个号排个队, 以免被别人抢占先机。 但这位主任却对此很看好, 特意询问了他们种植蔬菜和养殖猪以及鸡的规模。 主任姓李, 叫李伯山。李伯山说道:“我们厂在明年的这时候时,预计会有一万两千左右的人口,你们村大约能吃下多少?” 韩队长沉思片刻, 说道:“这我暂时没办法告知你,我们初步打算种30亩的蔬菜, 养殖50头的猪和200只的鸡。毕竟我们还有任务粮,能腾出30亩地已经算是极限了,至少这三年来很难再增加。” 李伯山点点头, 他能理解。 生产队是粮食优先,高树村愿意腾出30地来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 至于够不够,不够还有其他村啊。 不过他倒是觉得50头猪还太少,都不够厂里吃一周的。 “韩队长,你看看猪能不能再加些?” “加多少?” 李伯山道:“100头吧。” 韩队长不可置信:“100头?这对我们村来说太多了,单单是猪草就是一项难题。” 李伯山叹气:“其实100头都够的,其他村还得吃下几百头才行。要是你们几个村没想养猪,或许我们会把这个订单给隔壁县城。 只是我们机械厂确实是欠了你们几个村的情,工农是一家嘛,农民兄弟们给我们支援了地,像你们村还有静水庄以及另外两个大队两个公社,给地的时候二话不说,这大大方便了我们,我们自然也是要回馈些什么给你们的。” 李伯山见韩队长面色纠结,停顿两秒又继续道:“反正养50头也是养,100头也是养。我听说你们养猪也有任务猪是吧,你们任务猪最少10头是要的,自己村逢年过节也得自留那么两三头,一年下来自留五六头。若是50头,这么一通分下来压根就不剩多少了啊。” 最后,使个杀手锏。 李伯山给韩队长递杯水,笑眯眯说:“我们机械厂收猪不止给钱,其他票也会有。不拘是肉票还是其他票,总之都会有。” 韩队长面上一片感动,心里想骂人。 说这么多,还是想让他们多养猪。 可100头…… 韩队长想了整整半分钟,难得生出点魄力来,咬牙道:“行!” 说完,心里有涌出点后悔来,离开机械厂时偷偷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他祖宗的,被套路了。” 韩队长暗暗道。 不同来时的急急忙忙,他回家时可以说得上是慢慢吞吞。 该怎么和村里人说这件事呢? 还有该怎么从公司那里报来100头的猪仔呢? 最重要的是,这100头猪怎么才能养好?所需要的饲料不够怎么办?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 还不如听楚沁的,种40亩的菜呢。 回到村里,韩队长只把这事儿告诉了村支书和金会计以及楚沁,因为怕这事儿被村民们知道后村民们会闹腾起来。 楚沁晓得后只觉得棒极了。 而村支书和金会计却都一个劲儿地喊“要完要完”,他们同样担心韩队长担心的问题。 可在楚沁看来,这没啥可担心的。 楚沁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们说:“那就去找公社啊,有困难找公社嘛,让公社帮忙解决。再要不然就去找机械厂,他们机械厂即使和养猪毫不相关,但人家路子多人脉广家底厚,保不齐就能帮咱们牵线搭桥买到猪仔买到猪饲料了呢?” 别说,楚沁这话确实让他们心动。 但现在各个生产队似乎都不爱麻烦上级领导,这就让她纳闷得紧了。 你说说,人家公社就是生产队的爹妈,当孩子的哪里能不麻烦爹妈? 你平常产的粮食都得送去给人家,凭啥就不敢麻烦啦。 反正她脸皮是挺厚的,在楚沁日日劝说之下韩队长终于去了几趟公社。 韩队长头回去的时候没谈下来,人家只肯帮助买猪仔,然而对饲料却没办法。 后来这消息被静水庄的晓得了,静水庄能放弃这块肥肉? 当然不能。他们也去和机械厂谈,谈完静水庄的杨队长当即和韩队长一起去找公社。 两人磨了又磨,终于把饲料磨下来百分之五十。 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必须他们两个生产队自己想办法。 “这样已经很好了。”韩队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里总算松口气。 “对了,你们村蔬菜种多少?”他问同行的杨队长。 杨兵:“50亩地,要比你们村多些。在我看来你们村有几处山就很不错,山又矮,里的边石头不多,为啥不收拾收拾腾出来,这样也能多开些地。” 韩队长:“哪有那么容易,这两年年景不好大家的积极性难调动,要不是有这场雨,现在通通都得去山里扒树皮挖草根了。” 杨兵:“得了吧,往年也没见你收拾开垦。你多往山里使使劲儿,多听听楚沁的话。” “嘿!咋这么说呢,真要一字不落的按照楚沁那丫头的话去做,我们村保准挨公社点名。”韩队长说道,“你都不晓得她有多激进,不在后头拉她后腿她能飞起来。再说,那山的问题,哎我会考虑的,从前也是因为村里的地暂且够用,往后想来是得开垦了。” 但开垦来做什么? 韩队长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 回到村里,召集村民开大会。 夜晚。 吃完饭的楚沁慢悠悠逛到打谷场中,她自带小板凳,直接坐在边缘处。 阵阵晚风吹来,把一身的燥热全给吹散个干净。 坐在边缘处还有个好处,就是不必闻大家的汗味儿。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洗澡呢,包括她自己。所以现在打谷场上的味儿简直了,置身于人群中间,堪比待在猪圈中。 楚沁看了看竹筒里装着的桑葚,有一搭没一搭地拿出来吃。 家里的桑葚成熟了,她采些来泡酒,剩余的都用来吃。 因为数量多,楚沁还晒干了部分,做成桑葚干放在以后吃。 她本来想烘干的,因为晒干很容易招来灰尘,但更怕自己手下没轻没重,烘得桑葚直接变成桑葚灰。 边吃着桑葚,心里边琢磨着去哪儿搞些蚁蚕来,今年桑叶多,总不能浪费啊。养上几年的蚕,说不准就能做一床蚕丝被了。 也不晓得蚕丝被盖身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思维发散开来,要不是桑葚还在不停地吃,旁边的张飞燕还以为楚沁是在发呆。 张飞燕今天也聪明得紧,晓得躲到人群外来了,还偷偷捏住鼻子,显然也不习惯这种气味儿。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关于种菜养猪养鸡的事儿时,韩队长终于带着他的笔记本来了。 黑夜早已降临。 今晚的星星稀疏,月亮不见踪影,打谷场上只能靠着火把提供光亮。 韩队长站在高台上,拿着他的喇叭道:“今天为什么把大家喊来开会,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现在先来举手表决一下,同意拿下机械厂单子的人请举手。” 话音刚落,绝大部分村民很是果决地把手举了起来。 这里说的绝大部分达到了百分之99,有那么个人属于分外保守的,当他们看着周围人都把手举起来的时候,也犹犹豫豫地把手举了起来。 韩队长仔细看一遍,在纸上记录数据,点点头:“那就是全票通过。” 记录完,他又抬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现在就来先说说菜地。经过讨论,村里预备的菜地有30亩,大家觉得如何。” 其实30亩的地,村里不少人还是同意的,特别是年轻人,他们似乎更容易接受用菜来赚钱,再用钱来买化肥买粮这件事。 但有些人却有点犹豫,只是等韩队长说出隔壁静水庄腾出50亩地来时,那些人瞬间改口觉得自家村子30亩地就很不错了,话里话外都是让韩队长千万别和静水庄较劲儿,也想要腾出50亩的地。 说完地,韩队长又说鸡。 出乎意料的,村里不少人都觉得200只的鸡数量有点少。 “我倒觉得可以再加50只。” “既然都要新盖鸡圈了,干脆盖大点,鸡也多养点,反正鸡吃得比猪少,而且啥也吃,这样往后咱们村也能偷偷留下些鸡蛋。” 毕竟现在一家只有五只鸡的名额,好些人家压根就没养五只,养两三只都不错了。 为啥? 还是因为饲料。 鸡虽然吃得糙,比猪好养。但是如果要人家生蛋的话还是要给人家吃些好的,总不能顿顿给鸡吃草根却要让鸡一天下一个蛋对吧? 楚沁家的鸡吃得好,营养跟得上,基本上一天能下一个。但其他人家的鸡两三天能下一个就不错了,就这么一个两个的还得攒着换钱换盐,或者留着给家里的小孩吃。 说着,不少人都加入想提高养鸡数量的话题中。 楚沁听得都有些惊讶,问旁边的张飞燕:“你觉得养鸡要养多少只?” 张飞燕:“500只!” “……” 楚沁瞪眼,这人比她还敢想。 张飞燕兴致勃勃道:“其中300只鸡生的蛋交给机械厂,剩下的蛋咱们自己留着,村里的小孩也不至于这么干巴瘦。” 哎!现在的孩子的营养,跟几十年后的孩子们相比差远了。 楚沁摇摇头:“暂时是没可能那么多,毕竟也怕鸡瘟嘛,一只鸡染上病所有鸡都得死。” 果然,韩队长把数量死死把控在200上,但是他记录下了几个数据,确定以后适量增加数量。 最后就是猪。 韩队长深吸一口气,100只猪对高树村来说是不小的压力。 “猪,100头。” 他说完,底下突然“嗡”了声,然后就跟水滴溅入油锅中似的,彻底炸开。 “什么,100头的猪?” “开玩笑吧,咱们村能养得下100头的猪?可别出问题,饲料就是大问题。” 韩队长立刻道:“静水庄也是100头,我和杨斌已经跟公社商量好,公社会帮咱们买到一半的猪饲料,咱们村里只要负责另一半就行。” 这话一说,许多人倒也勉强能接受。 毕竟猪嘛,谁都想要。 现在村里统一养,就算大部分是给机械厂养的,但每年总会剩下几头留给自家村吃吧? 却也有那么些人觉得100头的猪太过异想天开,但大部分人都同意了,他们也就只能遗憾作罢。 张飞燕简直是瞪直了眼。 “乖乖,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变成这样,往后的事儿谁还能晓得。”她喃喃自语。 这辈子村里会发生啥事儿她是真不知道了,毕竟连洪水来不来都能因为楚沁而改变。 是的,张飞燕觉得这一切都因楚沁而改变,这人太过神奇,自己无法摸清她的路数。 但…… 几乎是往好方向发展不是吗? 韩队长难得雷厉风行一回,他找隔壁静水庄合作,准备去隔壁县城购买大量砖块回来。 机械厂把路修通后大大方便他们去县城,更方便了他们去隔壁县城。 自家县城和公社没办法买到砖头,就去隔壁县城买。 隔壁县城产量大,还真让韩队长等人给等到了砖头。 遗憾就遗憾在韩队长这回总算不拖拉了,但砖块却是没有那么好买的。 两人拿到条子,整整排队排了一个多月,在快九月时总算买到砖头。 楚沁看得那叫一个心动,她也想买啊,她特想把家里房子推了盖间两层小楼来住。 哎!要是村里有烧砖就好了,楚沁再次感慨。 砖块进场,猪圈没多久就初具模型。 猪圈放在当初制作脱氧磷肥炉的地方,占据了将近300平方米的地。 本来是200平方米的,甚至100多都够,但楚沁劝说往后说不准要加呢,韩队长不知想到啥大手一挥直接扩大到300平方米。 楚沁看得都有点惊讶,总觉得自己把韩队长带得越来越大胆了是咋回事儿? 不仅有买砖头,还买了铁丝。 砖头建猪舍,铁丝则用来围猪圈,直接围出个大院子来,让那100只幸福的猪们能住上带大院的砖瓦房。 楚沁最近就被安排去建猪舍,他是边建心里边流泪。 没想到啊没想到,猪住得都比她好。 她就不明白了,用黄泥建不行吗? 韩队长在旁边监工,听到她的疑问就道:“黄泥房哪里能行,万一黄泥墙塌了,可不得把那些猪都压死? 再说,猪的力气还是很大的,这100头的猪万一发生暴动,很容易把黄泥墙给撞塌。” 他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楚沁:“……” 敢情人可以冒着被黄泥墙压死的风险住黄泥房,但是猪不可以冒着被压死的风险住黄泥猪舍对吧? 还真是……对的。 事实上,村里好多人都这么觉得。 旁边的徐老屠就笑:“楚沁你傻了,咱们人遇到黄泥房塌了会跑,猪遇到墙塌了会跑吗?” 不跑吗? “跑会跑,但是会往门跑?” 反正无论如何,猪都不能有事,都必须住砖瓦房了呗。 对!全村都这么觉得。 楚沁彻底无话可说! 猪舍很快建完,从挖地基到上梁只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在建好那天纪竟遥还来了趟。 楚沁正巧从猪舍里出来,羡慕地看着这座面积不小的平房,恨不得卷起铺盖搬进去住。 纪竟遥:“嚯,建的真不错。” 楚沁点了点头:“是吧,我也觉得,都可以住人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发现竟然是纪竟遥。 楚沁奇怪:“您来干啥呢,验收?” 纪竟遥:“你一口一个‘您’的真奇怪,叫得我很不适应。” 楚沁:“行吧,纪厂长是来验收的?” 纪竟遥无奈:“不是‘您’就是‘纪厂长’……算了算了,我来验收啥啊,又不是我出钱。” 楚沁心想也对,他们又不是投资人,关他们屁事。 纪竟遥:“我就是顺路来看看,顺便……” “那你就去看吧,卫生都搞好了”楚沁道,说完就想离开。 “顺便帮你大姨带东西给你。” 楚沁听到他的话,停下脚步。 纪竟遥指了指自行车后面的麻袋:“我还没说完话你走得那么急做什么,自己拿吧。” 楚沁迫不及待去解绑,笑笑道:“不好意思啊,太热了太热了,赶着回家吃西瓜呢。” 西瓜是她六月份洪水退去后种植的,这会儿刚好成熟,她昨儿开了个小的吃,那汁水充盈得楚沁直呼系统牛逼。 不仅汁水多,这瓜皮还薄,籽更是少,关键甜啊! 是真的甜! 楚沁只看人吃过西瓜,人家不要的西瓜皮她还没抢到,所以昨天的西瓜她算是上下两辈子头回吃,直接把她俘虏得彻彻底底。 今天出门时她就把一个西瓜扔到水缸里湃着了,流动的山泉水和井水一样冰,这会儿西瓜想是冰镇透了吧? 纪竟遥愣住:“西瓜?” “是啊。” 这有啥好奇怪的吗,附近又不止她一个人种西瓜,静水庄就有两个人也在种。 大家种得不多,种在菜地里给自己添两水果而已,没啥问题吧。 纪竟遥转身问她:“上回的事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你用卖给我两西瓜抵了如何?” “什么?” 楚沁难以置信。 她反应过来了,抬头看他,幽幽道:“我帮你收粮食不算抵了吗?” 粮食早就帮他收好了,在韩队长找机械厂谈话的那天就让韩队长带给纪竟遥了。 纪竟遥比她更难以置信,惊讶问:“不是吧,那么大一人情,你竟然……” 楚沁义正辞严:“纪厂长你错了,人情不分大小贵贱,只要有心,那就都是大人情。这道理你得懂啊,正所谓礼轻情意重,人情也是如此。” 纪竟遥听笑了,点点头:“行吧,本来你对韩队长建议提供食材给我们机械厂的事也算是我们欠你一个人情,但你既然都这么说,那为了遵循你定下的人情不分贵重的道理,我们也就只能……” 只能啥? “只能,一腔感激之情无以为报,唯有两句真诚的谢谢最适宜,想必足够表达我们的心了吧。” 楚沁立马正色:“我觉得不对,刚刚是我想岔了,不给物质的感谢通通都是虚情假意的感谢。两个西瓜是吧,好的。” “嗯?原来如此啊,好吧。” 纪竟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楚沁好悬没翻个白眼,心里琢磨着自己等会儿能提什么条件。 纪竟遥得先进去看看猪舍。 楚沁干脆就在阴凉处等她,看着手里的麻袋楚沁特想打开看看是啥。 楚沁闻了闻,又掂量掂量。 大约是海货吧,还有点儿重呢。 嗯,确定了,是大表哥寄来的。 年前她寄了年货给大表哥,后来大表哥的信上说她的年货帮了他大忙,说是过阵子给她寄海货,她都快忘了,忽然到来真是让人惊喜万分。 楚沁在外头闻啊闻,纪竟遥在里面看个不停。 猪舍大约150多平的样子,猪舍旁边还有两间大约15平的小屋,小屋大概是拿来放置饲料的。 韩队长这会儿也在猪舍里,就给纪竟遥介绍:“进来后我们总共有四排猪窝,每排有12个猪窝,所以总共就是48个,大概每两头猪住一起,相隔的墙是砖块砌的,但是空了小门,用木头挡着,往后打扫时可以把门抽出来,把猪赶到另一边去后就方便许多。 哦对了,每个猪窝前都有猪食槽,猪食槽直接一排过去,每日清洗也好清洗。” 纪竟遥点点头。 高树村明显是用心了。 猪舍做得不仅大,还高。四面皆有窗户,长的两面墙竟然整整8个大窗户,用的还是玻璃窗。 他发现场外的铁丝网做得也很高,推一推更是牢固。 看完,又去看看正在建了鸡圈,纪竟遥便跟楚沁一同到她家。 楚沁一路上都在惦记着包裹,而纪竟遥自从上了这山坡后就在暗暗观察她的家。 忽然,到家门口时,楚沁停住。 楚沁转身道:“纪厂长麻烦你在外头等等,别动,我去给你拿橘子,不对,拿瓜。” 纪竟遥:“……” 147 关于读书 运气好转 据说纪竟遥先前是当兵的, 楚沁不可能贸然让他进自己家。 自己家那点儿门道,也就只能在夜间之前忽悠忽悠村里人了。甚至大白天的时候都不敢让村里人进门,就怕人家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把善于发现细节的退伍军人请入院, 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她的话说完, 纪竟遥愕然一瞬,难得怔了那么两秒,再点点头:“行。” 反正他主要目的是买瓜。 楚沁开门, 进入院中, 紧接着又把院门给掩上, 不让他看到院里的情况。 她这种做法倒也不算突兀,毕竟自己和纪竟遥是单身男女,用顾忌名声当借口,他也说不出些啥来。 楚沁来到卧室,在卧室角落的阴凉处抱出两个西瓜来,顺手再从书桌上拿两橘子。 她家真有橘子,还是楚婶儿给的。 楚婶儿大哥家里种了一棵橘子树,说是早熟的品种, 皮绿得很, 偶尔有几个皮上带点儿黄色。但却不是很酸, 甜味酸味算是七三分,楚沁很是喜欢这种甜中带酸的橘子。 关键是皮也薄,橘子味儿浓重, 把剥完的皮放在卧室里,清香的橘子味儿能在卧室里待上一天。 楚沁带着两个西瓜两个橘子出门, 用脚将门给扒拉开,再把两个最起码合起来有12斤重的西瓜放他手里,一手放一个。 纪竟遥猛一触碰西瓜, 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那冰冰凉的西瓜,而是她那略带薄茧的肌肤触感。 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罪过罪过,这姑娘深入接触后确实很难让人深处恶感。 感受着西瓜的沉甸甸,纪竟遥有些无奈:“能否再给我一个麻袋?” 楚沁正从口袋里掏橘子呢,一听就又回去拿麻袋,想想又拿了两西瓜,再把家里的铁秤拿出来。 “你刚刚说是‘卖’你两西瓜对的吧?”楚沁再度确认问。 纪竟遥点点头。 楚沁让他把西瓜放到麻袋来,然后自己称重。 其实她都能掂量出来的,这两西瓜大概率12斤左右。 但人家说的是“卖”嘛,那就是做生意了。做生意哪里能靠卖家用手掂量重量的,楚沁觉得自己是位很有道德的卖家,所以不能做这种毁坏名声的事儿。 称完,果然12斤3两。 楚沁兴冲冲道:“看在都是熟人的份上,我就不要你钱了,你看着给我几张票吧。” 纪竟遥:“……” 听着像是我占你便宜,其实这时候票比钱还值钱。 楚沁道:“对了,这两橘子送给你,另外你再帮我送两西瓜给我大姨家。” 又说:“你看看有没工业票啥的,我缺工业票。” 纪竟遥真的惊到了:“难不成橘子也是你自家种的?” “那不是,橘子是我婶儿她娘家哥哥给的。哎你管这干啥,你有工业票吗?”楚沁皱眉。 “有。”纪竟遥把麻袋放在,从兜里掏出两张工业票来递给她,“行吧,你另外两西瓜也放我麻袋里吧。” 楚沁很是满意,把另外两瓜放到麻袋里,又接过工业票看看,两张工业票尽够了。 她道:“你放心吧,咱们两也算有交情,我横竖不能坑你。我家瓜包甜。要是不甜你回来找我,我还管售后。往后还需要,就再来找我买。哦对了,私下低调点,别说是从我这里买的,你说出去我是不认的。” 看在工业票份上,她愿意做长远生意。 纪竟遥笑笑:“那可真是谢谢你呢。” 楚沁的嘴,骗人的鬼。 什么也算有交情,卖瓜都不给一片尝尝,算啥有交情。 纪竟遥把两橘子也放进麻袋中,拎着麻袋就动身出发。 “哎等等。”楚沁喊住他。 “怎么了?”纪竟遥转身。 楚沁看看山坡,嗯,没人,于是压低声音问他:“你刚刚说,你们欠我一人情对吧。” 纪竟遥:“……对。” 真别说,楚沁忽然那么神来之笔,撺掇韩队长搞种植搞养殖,如果能成功,确实会解决机械厂的一大后勤问题。 虽说她本意是为自己村创收,可最终他们机械厂同样也获利了,免了去他们许多工作。 看着她那一副“我有事相求”的表情,纪竟遥忽然就起了好奇心。 所以,楚沁想用人情换什么? 换工人名额?那不能,她自己凭着实力就能进去。或许是给别人换? 换钱票?不应该啊。等等,这可说不准。自己和她的两回交易最终都落在工业票上,她似乎很缺工业票。 纪竟遥兀自分析着,楚沁却道:“你们这么大一个机械厂,里头肯定有小学中学吧?” 纪竟遥更疑惑了,点点头。 楚沁目光灼灼:“你们的老师肯定是城里请来的,或者是工人家属,但不管如何,一定是有学历保证的对不对。” 纪竟遥再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中学老师几乎请的都是师范学院出来的老师,一半是专科毕业的老师,一些是高中毕业教过几年书,能力比较强的老师,还有几位是大学出来的。 至于小学,小学我得去问问,小学的老师是后勤负责聘请。” 楚沁震惊。 一半都是专科毕业的老师! 还有大学毕业的老师! 这么有本事的老师,来这山坳坳教书?怎么想怎么觉得惊奇。 纪竟遥笑笑道:“为了能请来这些老师,厂里没少下功夫。” 楚沁怔怔:“想象得出来。” 她回过神,期待问:“我能蹭蹭你们机械厂的学校吗。我的意思是,蹭蹭课?” 纪竟遥纳闷:“你平常不得上工?” 楚沁说:“我也有休息的时候。再说,我主要还是想把不懂的知识拿去问你们那儿的老师们,如果你们到时候方便帮我一起买套课本,就更好了。” 纪竟遥:“这没问题,你就是到时候直接去找学校老师,我不说所有,但绝大部分都不会拒绝你。” 他没想到,楚沁说的是这事。 他很佩服上进之人。 如楚沁这种本身能力就强,却还不安于现状,时时在学习努力上进之人更是让他敬佩。 楚沁又问:“你们那学校,到时候只能招收厂里的子弟吗?” “大约是的。” 楚沁蹙眉,叹声气。 纪竟遥:“怎么了?” 楚沁忙道:“我堂妹,哦,就是我小叔的女儿,她比寻常人聪明很多,她明年都要小学毕业了,但是她明年才11岁,读书时跳了两级,知青也说她聪明……” “你直说说吧。”纪竟遥听懂了,“你的意思就是你堂妹智商高。” 楚沁“嗯嗯”两声:“没错是这样,公社的初中老师多是只读过高中,甚至有不少高中都没毕业,亦或者是只初中毕业。虽说这话不好听但……我觉得有点耽搁了她。如果可以的话,能让她去你们那儿读中学吗?” 楚红其实算是原主一手带大的,楚建要大些也要皮实些,即使叔婶儿让原主带着他,也只是将他放养而已,只要不摔出血来就随便他干嘛。 但楚红岁数小些,真真切切由原主拽着她慢慢长大。 原主出门洗衣服,也得把她带着,因为楚红小,楚建又闹腾,不放心把当时的小楚红留在家里。 因此,原主和楚红的关系比和楚建要亲密几分,即使因楚沁的到来而疏远了,但楚沁每每翻动记忆查看时,心里也有些感触。 况且楚沁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更是因为楚红确实聪明,还勤奋努力,每每有不懂的问题都得跑到知青院去把它搞懂,楚沁确实觉得这孩子智商和心性都远超同龄人,不能放在公社中学里耽搁她。 从前她只想着若小叔能进入机械厂,那么楚红也算是机械厂子弟。 可楚小叔属实是不如自己闺女来得争气,几趟陪小叔学车下来,楚沁已经把货车开得溜溜的了,而楚小叔还卡在倒车上。 靠他争气进入机械厂,从而引领楚家鸡犬升天? 算了吧,倒不如指望楚婶儿。 没准楚婶儿奋斗奋斗,还能进机械厂后厨去干活呢。 这么一番话下来,纪竟遥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心里越发觉得楚沁这人挺多面的。 从前总是听说她如何铁石心肠不爱与人家走动,但在他看来,她心肠却也有软的时候。 纪竟遥叹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但是我去帮你问问。” 楚沁立马喜笑开颜。 她晓得的,副厂长副厂长,终归有个“副”字在,有些事儿确实不归他管。 但他愿意去问问,其实不出意外就能成。 还是那句话,副厂长副厂长,即使多了个“副”,终归还是厂长。 只要他开口,自然会给他个面子。 — 纪竟遥带着西瓜离开,这四个瓜的重量可不算轻。 回到乐水后,先把自己买的两个瓜和橘子放到空洞洞的家里。再骑着自行车,拎着剩下的两个瓜到楚沁她大姨家。 杨大姨正在家里剥苦珠果,看到纪竟遥来有些意外。 “纪厂长?”她起身忙让人进来。 纪竟遥笑道:“您喊我小纪就行。” 说着,把麻袋给她道:“这是楚沁托我给您的,里头是她自己种的西瓜。” 杨大姨愣住。 随即拍腿大笑:“哈哈,西瓜!” 纪竟遥纳闷:“这西瓜怎么了?” 杨大姨赶紧摇摇头,脸上笑出朵花来,她哪里是因为西瓜,因为的是楚沁托纪竟遥给她带西瓜! 不是,这两孩子啥时候这么熟了? 兰白不是说纪竟遥没同意和楚沁相看吗,看他话里熟稔的模样,两人应当关系还好啊。 莫非两人还有其他缘分? 不知想到什么,杨大姨看纪竟遥的眼神中因身份而带出来的不熟悉感逐渐消退,渐渐生出些慈祥和蔼的目光来。 纪竟遥难得有些不自在,把西瓜放下,找个借口匆匆离开。 “姨我得去县城一趟,西瓜我就放这了。”说完,又骑车回家。 杨大姨:“哎哎,你走吧,路上小心啊。” 说着,还慢慢到门口,怀着满是深意的眼神目送他离开。 “啧啧,还叫我姨呢……” 杨大姨捂嘴笑笑,拎着西瓜回屋。 等等,西瓜?楚沁自己种的西瓜? 杨大姨疑惑了,这孩子哪里来的西瓜籽。 等她把西瓜切开,看到那薄得跟碗壁差不多厚的瓜皮,以及红艳艳的瓜瓤和留到砧板上的瓜汁时,心中震惊非常。 “楚沁种果子真有一手!” 杨大姨忍不住夸赞。 这西瓜瞬间俘获了家里的所有人,包括因为吃食不太热衷的李老头儿都破例吃了两片,金金和金玉更是嚷嚷着今天不吃晚饭,就吃西瓜顶饱。 纪竟遥同样被震惊到。 他这西瓜不是买来自己吃的,而是买来送给朋友的。 朋友老母亲想吃水果,他正巧晓得楚沁有西瓜便惦记上了,这会儿送到朋友家,朋友当即切了,于是引来一家人的惊呼。 朋友问:“竟遥,你这西瓜哪儿买的?” 纪竟遥没把楚沁说出来,只道:“公社里一个朋友家种的,种得不多,也就够自己吃。好不容易从她那里换来两个,赶紧送到你这来。” 听罢,他朋友没再问。 纪竟遥咬着瓜,心里暗暗称奇。但他没起什么怀疑,也只觉得楚沁是侍弄瓜的高手,毕竟农村人家里有个好瓜种也能说得过去。 这事就算过去了,除了纪竟遥时不时想起那口甜滋滋的瓜。 —— 高树村。 猪舍建完后的不久鸡舍也跟着建完,如今只等着猪和鸡入场。 因为铁丝有剩不少的关系,韩队长还真琢磨着听楚沁的话,把沼泽地给围起来,在里头养些鸭子。 一是想靠鸭子创些收,二是防止村里有那不知事儿、猫憎狗嫌的小孩儿踩到里头去。 别以为没有,在七八年前村里有个小孩儿就因为进入沼泽地中从而差点没命。据说当时胸都要陷下去了,若非有人经过,沼泽地里大约真要添一条命。 楚沁对此举双手表示赞同,她可想吃咸鸭蛋了。自己之前腌过一回,结果腌毁了,而她是越挫越勇的性格,不仅想吃还想腌。 除了鸭蛋,楚沁还很想喝老鸭汤。 据说秋冬天最是适合喝老鸭汤了,滋阴润肺降火去燥,汤还甘甜无比。 于是韩队长考虑几天后,最终安排建鸡舍的人顺手把鸭舍也给建了。 时间一晃就来到十月底。 今年的夏天过得很快,似乎一眨眼,炎炎夏日便如上溪河的水般缓缓流逝无法阻挡。 想想原因,大约因为今年夏天太过忙碌,忙得压根没时间去注意时间过得快不快。 只有当这段时间过去,稍稍有点空闲之时人们才会对此感到恍然。 村里的稻谷已经垂弯了腰,稻穗如同一个谦逊的人,将头深深低在地上。 放眼望去,满片金黄。微风一吹,风中携带着稻谷香,这是收获的味道。 不但稻谷已成熟,连片的玉米也已到了籽粒成熟期。 在这时,玉米的花丝干枯,鼓囊囊的棒子生长出来,最是水嫩的玉米已经在玉米皮中静静等待人类的采摘了。 只是对于人类来说,这并不是最佳的采摘时期。 去年那伙来自东湖的贼,大约就是在这时候把玉米给摘了的。 其实应该再把玉米放上20天,这20天里玉米会慢慢趋于完全的成熟,其中的淀粉更多,玉米粒也会变得金黄且饱满。 这时期的玉米地不要做啥活,主要的活就是看住玉米地,因为村里有那么几个熊孩子,饿狠了回来玉米地偷掰玉米去烤了吃。 除此之外,就是地瓜地。 今年的地瓜怕得等到11月时才能收,这时吃也能吃了,所以也得防着那些熊孩子。 不但得防着熊孩子,还得防着山里的野物。 就在前几日,有片靠山的地瓜地就被野猪给拱了。 村里人发现后显示气愤,而后就是兴奋。 野猪啊!今年极少在山里发现野猪,在饿极了的那段时间里,没有村民上山去抓野猪,可连个野猪影儿都没瞧见。若非没可能,村里人都觉得野猪绝种了呢。 所以韩队长今年想组织一回秋猎,等地里粮食收上来后就开猎。 最近两天是休息日,只是韩队长难得放大家两天假,为的是让大家准备两天后的秋收。 楚沁第一天时拿半天来大扫除,又把屋子里里外外给打扫了个干净。 该洗的洗,该晾的晾,该晒的晒,总之半天时间没个停。 接下来的半天就是清点物资。 首先是清点她的空间,以及她这段时间从系统中抽出来的东西。 她依然只有四个空间背包。 第一个背包放着30斤野猪的猪肉,10斤猪骨头,和一个大约18斤的猪头。 第二个背包放着15斤的家猪猪肉,8斤家猪骨头,和一副家猪内脏。 第三个背包中是地瓜,差不多1000斤的地瓜,足够楚沁吃许久,这是她的底气。 第四个背包中放着系统游戏得到的饼干,平常得到的牛奶和烤冷面都被她吃了,唯有饼干越攒越多。 从前的楚沁已经消耗掉,这些是新攒的,足足有20斤。 至于鸡,已经被她吃完了。 当初腌的鱼,也已消耗光。 不过过阵子她要把苹果代替饼干,今年家里苹果大丰收,共将近500斤。 楚沁摸摸自己还算圆润的脸蛋,深深觉得若没有自己这超强的武力,早有人因为她身上的肉来找她借粮甚至抢粮了。 她把数据记录在本子上,再看看从系统中抽出来的东西。 这段时间她抽到了不少好东西,有一斤的鸡蛋糕。 鸡蛋糕还是从前的鸡蛋糕,吃着外皮略有着酥脆,内里却是软和非常,而且撒了芝麻,楚沁吃进嘴后香到心里,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当然,在蝴蝶酥还没抽出来之前,她是这么觉得的。 楚沁头一回吃到蝴蝶酥时觉得惊为天人,松脆酥香,和鸡蛋糕相比又是另一种口感和味道。 她经常配着牛奶吃,有时还会把蝴蝶酥沾沾牛奶,美得楚沁眼睛都眯起来,不自觉露出笑容。 蝴蝶酥整整两斤,属实让楚沁觉得系统大方一回。 直到现在,蝴蝶酥还有一斤多。 吃的就这两种,在日用品上,楚沁也抽到了好东西。 啥呢? 钢筋。 是的,就是钢筋,建楼房需要用到的钢筋。 楚沁抽到时吓得嘴巴能塞进一个蛋,本不晓得钢筋拿来干啥,直到去询问了杨小舅后才晓得原来这是盖房子用的。 有了钢筋,房屋能更稳定。 钢筋一抽就是1吨,惹得楚沁压根不敢拿出来,只能存放在抽奖物品特定的空间中。 再有就是水泥,她再没抽到砖头了,而是抽到20来袋的水泥,这让楚沁很怀疑系统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告知她最近是建房的好时候。 再有就是土霉素。 不过楚沁文化水平尚且没办法让她晓得土霉素是啥,有啥作用等等。 又是霉又是素的,楚沁轻易不敢问,想着有空了去县城的书店里找找看这是什么。 最后就是两大袋鸡饲料。 这鸡饲料有点东西,楚沁看系统介绍,里头有玉米面、小麦粉、豆饼面、麸皮以及鱼粉等等,看得楚沁都想做些吃吃看是啥味儿。 抽到鸡饲料后,楚沁当即给鸡吃了,鸡吃得特别香,而且分外会下蛋,瞧着还精神。 楚沁越清点越开心,只暗暗祈祷往后抽奖都得按照这个标准来才行。 在本子上记录完,楚沁又清点一番家里大小缸大小瓮中存放的东西。 腌芥菜半坛,她平日吃得多,所以剩的也不多,今年秋收后会再做些。 腌萝卜干半坛,这玩意儿压得严实,很是耐吃,别看只有半坛,但吃到明年开春没有问题。 再有腌各种杂咸菜两坛,比如蒜苔和芋头以及豆腐木耳啥的,楚沁都放在一起腌,这是和村里人学的,吃着竟然还不错。特别是其中的芋头和豆腐,配粥吃是极为好吃。 另外酒糟两坛、黄豆酱半坛,剁椒两坛泡椒两坛。 还有杨梅酒两坛,桑葚酒两坛,桃金娘酒一套。 另有足够吃到明年这时候的料酒酱油,还有半坛的白砂糖两坛的盐。 不清点不知道,一请点吓一跳。 清点完调料腌菜,就该清点地窖里的粮食和干货了。 稻谷还剩将近500斤,特殊谷仓空出来许多位置,楚沁便把玉米粒全部放于其中,差不多放满。 玉米粒共两大袋180斤,不过房间橱柜里还放些刚磨好的10多斤玉米面,所以玉米差不多就是200斤。 黄豆12斤,不多了,她准备留着入冬时做些豆腐吃。 绿豆已经没了,今年夏天热得过分,她全给煮了吃。 但她有糯米。 糯米是大表哥寄来的,纪竟遥当时给她的袋子里就有10斤糯米,楚沁塞到了谷仓里,刚好放满。 而除糯米外,大表哥还寄了楚沁爱得不行的鱿鱼干。 鱿鱼干共三张,更有墨鱼干一斤多,根据大表哥信上所说,墨鱼干煮骨头汤喝别有一番风味。 还有带着盐粒的海带干3斤,拿出来时那股海腥味儿扑面而来,惹得楚沁想看海的心在此时又死灰复燃。 她上辈子生活在丛林里没看过海,这辈子也没看过,往后必须要看一回。 再就是紫菜干,这回的紫菜干量很大,上头却有细沙,必须要多洗洗才能吃。 最后就是鱼干,烘过的鱼干,和河里捞起来的鱼干不同,这种鱼干更大,跟湖里捞的小鱼差不多大了。 大表哥信上说这种鱼干洗干净后用青红辣椒与姜蒜蒜苗一起煮,把汤汁煮透到鱼干里,鱼干就会慢慢变得饱满些,味道特别好。 楚沁按照法子试过一回,确实好,好得让楚沁那天干下四碗饭! 大表哥这回可谓是寄东西寄到她心坎上,惹得楚沁一直纠结自己盖回些啥礼。 东西清点得差不多了,楚沁回到地面上。旖旎的晚霞美得惊人,火红的云朵堆积在天边,仿若是被火给点烧着。 楚沁深深呼吸一口气,再去看看家里两片地瓜地。 是的,楚沁今年还在种地瓜。 但只有一片地种了地瓜,菜园里的那片地种的是土豆。 地瓜可以存放在空间背包中,种多少都不嫌多。 而土豆呢,楚沁爱吃,吃不完还能做成土豆淀粉,土豆淀粉能加工成土豆粉。 她种地过的时间跟村里种地瓜的时间相比要迟些,所以她的地瓜大约在11月底才能收。 至于土豆,要更迟了,大约12月上旬收,就是不晓得那时下没下雪。 山里鸡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隐约传到她耳边来,楚沁又去喂鸡,喂完鸡的半个小时后,把鸡赶入鸡窝里。 这是她休息的第一天,可她仿佛又没怎么休息。 不行,明天得休息休息。 楚沁觉着自己不能把自己当老黄牛使唤,自己做自己的剥削者是啥子意思? 可…… 看着那棵桑树,算了算了,明天把桑叶摘了再休息吧。 桑叶嘛,深秋霜降后采摘最好。 都说桑叶最适宜的采摘季节是春季和霜降后,因此,因为季节又分别分成青桑叶和霜桑叶,两种桑叶都适合入药,还都适合制作桑叶茶。 但楚沁采不到青桑叶了,只能采霜桑叶,她甚至还想试试能不能用切碎的桑叶煮粥吃。 哎,说来说去还是她没把蚕给搞到,楚沁先前托了楚婶儿帮忙,可最快却是要明年才能给她蚕。 于是今年冬季,她又得给自己几个任务来消磨猫冬时光了。 今年冬季肉眼可见的会冷,还会下雪,根据村民说大概率是暴雪。 不是大雪,是暴雪。 惹得楚沁赶紧把砍柴写上日程本,决定找个空闲时候砍多多的柴来,制作多多的炭。 “嘶,我怎么又想着给自己安排任务了,要命……”楚沁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摇摇头,撸起袖子做饭去。 148 票换蔬菜 楚沁砍柴 进入十一月, 气温一日日的在粮。 这段时间村里不仅得割稻谷,还得趁着秋草黄之前把山里的猪草给割回来。 猪已经接回来了,整整一百头的猪仔, 韩队长带着两人亲自去接的, 前后跑四趟才把这些猪仔给接完。 高树村和静水庄接猪仔的动静大,自然引来其他村的关注。 其他村想不想干? 当然想,即使原先不想, 但看到这两村里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时他们就也生出想法来了。 但许多村都没这条件。 高树村和静水庄是有钱, 静水庄本来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裕村, 而高树村经过前两年的发展,手头要比其他村宽裕一些。 两个村子能拿出钱来买砖头水泥和铁丝,好些村可拿不出来。 再说,买猪仔鸡仔又是一大笔消费。 不仅钱得愁,人工和饲料也得愁。 人少的村子腾不出人工,地少的村子拿不出饲料。 最后就是没这魄力,想归想,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儿。 即使被高树村和静水庄激得想立刻去抱猪仔, 但真让他们去抱, 他们是不敢的。 万一养死了呢? 万一亏本了呢? 总之, 不是人人都有这份冲劲儿。 但有些生产队却有,条件也还行,便学着他们去和机械厂交谈。 在楚沁拿起镰刀, 割下今年的第一把稻穗时,据说机械厂的后勤订单已经被分完了, 被他们附近的生产队以及隔壁县城的生产队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消息放出后,惹得那些还在考虑,以及因没钱而无法吃下订单的村子纷纷扼腕, 但也只能叹声气,忍不住把目光移向这些吃了订单的村子,心里无法控制地滚滚冒出酸水。有那心眼坏的,甚至在祈祷老天让这几个村的菜啊猪啊鸡鸭啊全死绝。 今年割稻谷割得比往年晚许多,这也就导致了在割的时候太阳没往年那般大,楚沁觉得要舒服不少。 人一舒服,割稻谷的速度也会加快。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村民的齐心协力下所有的稻谷都已割完。 不仅割完,还打完了。 趁着阳光正盛,村里就把稻谷铺在田野里晒。 因为韩队长怕今年冬天来得早,对地里的活就催得紧。 紧的同时猪舍鸡舍那边也没放松。 韩队长给猪舍安排了四个人,徐老屠夫妻以及村里的于胜叔儿父子。 徐老屠夫妻不必讲,两人原先就是管着猪圈的,管的也好,经他们手喂养的猪都要比旁人喂养的肥些。而且还会给猪接生,连猪的一些小毛病他们都懂得看。 而于胜父子呢?纯属是照顾两人。 于家和楚家一样,也是逃荒来的。于胜在逃荒过程中因和人打架瞎了一只眼,左脸也有一条从眼角贯穿到耳后的疤痕,更是显眼,村里小孩儿都叫他于鬼,有那胆小的还会被他这模样吓哭。 因相貌和眼睛的缘故,他很是沉默寡言,但他却吃苦耐劳。 他妻子身体不好,每日能拿3工分都算好的了。他老娘身体更不好,秦华每月都得开药给他娘煎来吃。他还有个8岁的哮喘儿子,这病也不能下地干活,还得好好养着。 可这种情况下他却能带着15岁的儿子挣到够家里吃饱的粮食,让小儿子吃得白白胖胖,妻子和老娘也不会面黄肌瘦,家里还盖起整齐的四间黄泥房,完全能称赞一声勤劳能干。 这四人确实把猪舍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那些猪仔们更是肉眼可见的在长胖。 在猪舍和鸡舍工作,就不需要再下地了,因此这工作还算吃香。 鸡舍也有许多人想去,最终韩队长却安排了钱家奶奶和于胜的妻子去工作。 这几个人,一天能拿8工分。 而徐老屠夫妻属于技术型人才,于胜属于有把力气,必须得承担更多活的人,他们能拿到10工分。 10工分把村里人馋得不要不要的,但当看到记分本楚沁那栏一水儿的15工分时,深觉得10工分也就那回事儿。 “楚沁今年又得大丰收了吧。”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你说楚沁咋就那么能干?咱们拿8工分都觉得要老命了,人家直接拿你的翻倍。” “难怪楚沁那脸盘子是圆的,咱们全村人的下巴都尖了,就她是圆的,到处都圆,啧啧。” 楚沁:“……” 耳力很好的楚沁并不想听到这些闲话。 她最近又恢复了15工分的节奏,主要是今年村里的收成好,能多分些就多分些。 到时候一袋袋粮食堆在家里,看着就让人无比心安和满足。 稻谷在晒的过程中还得用耙子把稻谷中的杂草给扒拉到一起,然后抓抓扔了。 这活容易,就是七八岁和七八十岁的老人都能干。 楚沁有时看着都羡慕,不要弯腰多好啊,她深深怀疑自己这场秋收下来腰得废了。 稻谷在晾晒,其他活也没停。 韩队长把人力用到极致,小孩老人干轻省的活,有把力气的都在地挖地瓜。 只挖不收的那种。 是暂且不收,地瓜挖出来后直接让它待在土里,待上两三天再收回去。 为啥呢?为了把地瓜晒干些,干地瓜便于储存,湿的收回去就必须马上分下去,让村民领着自家的地瓜回家晾晒,否则全堆在仓库里非得发霉臭了不可。 现在村里没那功夫分粮食,都可着劲儿地收粮食呢。 反正这几日万里无云,日日都有漫天的晚霞,不怕下雨。 地瓜挖得很快,挖完后就去收黄豆花生等等作物。 收完黄豆,最后一批晒好的地瓜能够收入仓库。 此时已是11月中旬之时,而玉米在众人的忙碌中,也悄然成熟。 在这之前,村民们先把花生给拔了。 因为今年没种菜籽的缘故,花生种得多,可见今年的油就是花生油。 等到花生收完,就能收玉米。 这场秋收持续了两个月的时间,等所有的作物都入库时,已经是12月之时。 12月,气温骤降。 清晨起来后能看见远山间绕着的雾,若是往菜园里走走,还能看到有些菜已经结了霜。 楚沁觉得不出五天就要下雪了,这使得她山上再是酸痛也得到山上把柴给砍回来。 空间清理出两格背包,楚沁带着锄头和柴刀便往山上去。 和她想到一块儿,一同去山里的村民有不少,都在腰间插了柴刀,尽量在大雪来临前砍下足够的柴火。 楚沁瞧着人一个接一个的,便往更深处的地方去。 她去的还是清泉峰的那座山,好些时间没来,楚沁竟然在清泉峰的陷阱里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野鸡。 娘嘞,开门红啊今天。 楚沁连忙把野鸡拿起来放到背篓中,来到当初采蘑菇的林子的边缘,开始砍树。 这里人少,树砍下来直接收到空间里,所以不到半小时她就砍了五十来棵。 又一小时个多小时,她空间里足足有两百棵的树。 她这回要砍的不单单是烧火常用的柯木,还得砍烧炭的好木材乌岗栎。 乌岗栎特别适合用来烧炭,烧完的炭坚固又耐用,就她砍下的这些乌岗栎,完全足够让她烧出能用两年的炭了。 楚沁也不贪心,砍得差不多后就收手。难得来一趟,她也不着急下山。 在山林中边走边观察,原先消失的动物痕迹又出现了,楚沁甚至还发现几个兔子洞,兔子洞前有兔子留下的痕迹。 “哎,没带麻袋。” 楚沁略微有点可惜。 她又爬到树上,观察观察四周,再顺手掏几个鸟蛋,一同放到背篓去,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今年山里不见葛根,更不见山药。 因为都被挖完了,包括清泉峰这里的山药都被挖个干净。 看来在饥饿面前,并不是什么危险都不能冒的嘛。 楚沁因为粮食足够,倒也不咋在意。 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家里粮仓是满的,别人家粮仓是见底的,你还想把山里的山药给挖了不留一丁点儿?这实在是过分得紧呢。 楚沁发觉山里好似被扫荡一圈似的,除了掏鸟蛋再没旁的收获。 她倒是想找找蜂蜜,家里蜂蜜没了,楚沁想得紧。 没蜂蜜,平常想润润肠胃都没东西润,只能一杯一杯地喝着桃金娘酒。 临近12点,在山待了好几个小时的楚沁终于动身回家。 也该是她时来运转,在下山途中遇到两只停在草丛里吃草的兔子。 楚沁手疾眼快抓到一只,同时跑了一只,但她不在意,只掂量掂量手上这只的重量。 “嗯不错,两三斤呢。” 她脸上带笑,避着人回到山脚。 村民们还在山里忙活,他们没有能运柴火的空间,要一遍又一遍地把树木搬回家中。 所以每当要砍柴,几乎都是一天起步,像楚沁这种轻松的砍柴方式得被人羡慕死。 楚沁悄咪咪地回家,放下背篓,在院外边上的空地上挖出个大坑来。 因为要烧的炭多,坑就得挖的大。 对楚沁而言砍柴容易挖坑难,砍柴只砍两个小时,挖坑却足足让她挖了一个小时。 挖完坑,饭点已过,楚沁只得把小铁锅放在炉子上焖点粥来吃。 粥是最不顶饱的东西,楚沁喝四碗下肚,还配着用平底铁锅煎的鸡蛋葱饼,可下午三点时就又饿了。 下午的楚沁在干啥? 在砍柴。 炭并不是一夜之间就能烧完,最少得烧上三天三夜。而且她烧得多,保不齐还得烧上五天五夜呢。 所以楚沁很是着急,生怕大雪来临前炭还没烧完。 乌岗栎得先砍成小段,然后铺在院子里晒干。等晒得透透的了后,再把木柴放到坑里点火烧。 期间还得时时注意着,若有火燎出来,必须用水扑灭。 可水又不能太多,以免水流到木炭中,使得木炭崩碎烧失败了。 楚沁用半个下午的时间砍完柴火,砍得手都要长水泡了。她看着指腹的水泡,嘀咕两句回卧室用针给挑了,又用力洗洗,拿碘伏消消毒就算可以。 砍好的柴铺满整个院子,前院后院都给铺满,今天晒半个下午,明日再晒一整天,想是就能晒得差不多。 做完这些,又舀一大碗温热的粥吃吃,呼噜呼噜吃完一碗又吃一碗,那呱呱叫的肚子才肯安静下来。 坐在屋檐下,闻着柴火独有的柴火香,她慢慢眯起眼,仿佛要睡过去。 —— 机械厂。 今天是机械厂的大日子,据说机械厂的宿舍在这日竣工,那一排排的楼房引来不少社员的围观。 扬子沟公社书记秦文珺也来了,她也想见识见识这个省里市里全力支援,要啥给啥的万人大厂是啥样的。 只见在厂子西北和东南处有一排又一排的宿舍,宿舍有的三层楼有的五层楼,在距离宿舍几百来米的边上还有许多木头平房。 这些房屋是工人们这一两年来暂时住的地方,机械厂并非没有开工,能开工的都开了,据说研发室都架起来了,更别说后勤啊会计室啊等等。 只不过人并不齐全,听机械厂的领导说明年就会有大批的工人到岗。 西北东南两处宿舍区加起来共有二十来栋的宿舍楼。 这看着壮观,其实不多。 后勤主任介绍时就道:“还不够厂里一半人住的,到时候不少人都得自己挖黄泥砍木头搭房子住在周边。” 这样也行? 谁乐意啊。 可不管乐不乐意都得住,就这儿,附近依旧好些人挤破头想进机械厂。 宿舍区非常大,所以这里的食堂也有好几个,目前建起来的就有四个。 甚至还有两国营饭店! 乖乖,众人看傻了眼。 这时候围墙还没建全,即使机械厂不让进却也有许多人通过山路或者没建好围墙的地方进去。 你看看我看看,再出来说道说道,于是不出片刻许多人都晓得机械厂里头不仅有国营饭店,还有理发店电影院等等地方了。 “完了完了,我更想进去工作了。” “可不吗,折上十年寿我都想进去。” 众人听完后叨叨个不停,而此刻工程结束正从机械厂里出来的楚小叔心情很是复杂。 他刚刚去人事那边应聘司机没通过,人事还笑说他这种技术少说得练上两年再说。 楚小叔能咋办? 只能耷拉着肩膀出厂。 他都练快一年了,连楚沁都很是熟练,能倒着车开上几百米的路了,他咋就不行呢? 当初给人家几斤粮几斤肉,人家教你一年可以说是很实在的,人家也没藏私,楚沁去的时间比他少上一半都学得溜溜的,所以不能怪人家司机不会教,只能怪自己学不会。 正好进厂的纪竟遥看到他,认两眼想起这人是楚沁的小叔,便问看门的杨必先:“他的那队工程结束了?” 杨必先点点头:“已经结束了,刚刚还看到他去人事那边应聘司机,看样子是没应聘上。” 纪竟遥:“司机啊?那说明他有点底子,要不然也不能来应聘。” 大概率是技术不过关。 杨必先就笑了:“厂长您不晓得,他和他侄女儿,哦也就是楚沁,他们叔侄是一同去县城运输队练车的。结果当陪读的侄女学会了,他这个正经学车的叔叔还是个半吊子。” 纪竟遥惊讶:“你咋晓得?” 杨必先:“嗐,楚沁舅舅是我村的,也是我堂叔叔,他牵线搭桥送楚沁叔叔学的车,有回被气得嘀咕了楚沁叔叔两句,我正巧听到。” 他又道:“您是不晓得,楚沁那车技强的,不说超过,但也能跟得上咱们厂运输队的那些司机们。” “是吗?”纪竟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先是去厂里一趟,把手头文件放办公室后骑着车出厂。只是行驶出几十米,他又不自觉地拐到同往高树村的小路去。 高树村好些人也来看这场热闹了,甚至有那砍柴的都挑着柴火匆匆赶回来,不再上山砍而是跑去机械厂。 纪竟遥来到高树村,把车停在楚沁家的山脚,又推着车顺着山路上去。 上回来他没仔细观察,这回来他推车时左看右看,觉得楚沁很是有本事。 上坡的路特别平坦,路中竟然没有一块石头膈人脚。 道路两侧是铁篱笆,铁篱笆长得茂密,使得山脚没办法看清山坡上有没有人,隐蔽行特别好。 同时,铁篱笆的枝蔓又没有伸到路中,看来是被修剪过的。 铁篱笆上还长着枳实,也就是铁篱笆的果实。 这时候枳实已经变黄了,大约是楚沁不晓得吃,这个枳实尚在青硬青硬之时就能把它摘下来切成两半晒干做成枳壳。 枳壳其实是一味药材,不管是拿来泡酒还是拿来煮水喝都很不错,化痰止咳止痛消胀的效果。 其实变黄的枳实也能吃,就是比较酸涩,还带着明显的苦味。不过吃的是时候可以开胃消实,纪竟遥小时候经常去山里采来吃。 他透过密密麻麻的枝条,看到左手侧的铁篱笆后有片地。 这地……瞧着杂草灌木丛生,但依照他对楚沁浅薄的了解,这人肯定不会浪费这片地,否则她也不必费大力气在上山的道路里侧种植上铁篱笆了,明显是种植来遮挡人去观察的脚步以及视线的。 再往上,来到楚沁家门口。 还没敲门呢,里头传来狗吠声。 纪竟遥惊讶,看来楚沁说她狗听力好不是假话。 “叫啥叫,你吓死我了!” 楚沁被狗叫声吓醒,猛地站起身来。 她躺在竹椅上,竹椅上铺了厚厚的兔皮,又有阳光晒着,还有大棉袄盖着,楚沁睡得可香了呢,被吵醒时火气哐哐直冒。 小白不理她,只冲着门喊。 人狗相处久了有默契,楚沁瞬间懂了,这是门口有人,而且小白对这人的脚步声不熟。 楚沁正疑惑时纪竟遥抬手敲门。 “谁啊?”她问。 “是我,纪竟遥。” 楚沁愕然一瞬,把手上大棉袄放在摇椅中去开门。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火红的晚霞给村庄披上层橘红的纱。 楚沁将门打开一点缝儿,露出两只好奇的眼睛看着他,略带警惕问:“纪厂长啊,都要晚上了您来干啥呢。” 纪竟遥指指还悬挂在天边的太阳:“这是快晚上?” 楚沁:“可不吗,太阳已经落下去一半了,冬天天黑得早,不出半小时就得黑。” “对了,你找我有啥事儿吗?” 楚沁又疑惑地问。 纪竟遥想起来意,问道:“我从前问你准不准备去机械厂,你还没说。” 楚沁纳闷:就为着这个? 她摇摇头:“我不准备去了,我觉得在村里赚的不比机械厂少。” 纪竟遥难得一怔,很难想象这时候竟然有人不想去厂里工作宁愿在生产队上工。 但转念一想,对楚沁来说或许还真是待在村里更划算。 他叹气道:“我听杨必先说你会开车,我们厂正却司机,你要是去说不准能当司机。” 楚沁心动两秒,又很快归于平静。 “司机挺好的……就是,我得在村里挣粮食,你们那里可没这么多的粮食给我挣。”她说道。 纪竟遥表示理解,说完掏出工业票找楚沁换大半麻袋的青菜,骑着自行车离开。 “……” 楚沁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位纪厂长指定是有点毛病的。 手脚大的人多了去了,但没一个像他这么大。 竟然用工业票换青菜。 这也能理解,有钱嘛,爱干啥干啥。她上辈子还见过用一颗葡萄换一颗有着好看花纹的石头的人。 再说,这是损他利我的,楚沁乐得这样,摸着工业票心里高兴。 但他要在她这里换,她就不理解了。 乐水公社难不成没人种青菜?在乐水公社换也免得运不是吗? 楚沁“啧啧”了两声,表示想不通,摇摇头回屋。 她不晓得的是,正骑着车往家里赶的纪竟遥也想不通。 他什么要买菜? 为什么要在楚沁这里买菜? 为什么要用工业票找楚沁买菜? 心里接连打出三连问,纪竟遥觉得自己当时是泥巴糊了脑袋,楚沁问他“还有事儿没”时就一秃噜嘴提了工业票换菜的事。 不是,他是有毛病吗? 纪竟遥深呼吸几下,忽然停下自行车,望着只剩一轮弧度在天际的太阳,心里不知想到什么又骑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行。 回到家,把麻袋里的青菜都拿出来,大白菜和萝卜最多放到角落,其余的就是菠菜蒜苗等等的菜,最让他惊讶的是还有冬葵菜。 纪竟遥顿时觉得这工业票花得值了,这个月是不缺菜了。 他不禁把家里各种票找出来,又重点数了数工业票。 总共12张,另有布票16张。 工业票不够时,布票想必也能顶上。 虽然觉得自己有病,但纪竟遥还是忍不住想,这些工业票布票也不知够自己去找楚沁几回。 149 获得蚕卵 烧制木炭 翌日。 今天依旧是大晴天, 阳光要比昨日更加猛烈,楚沁清晨起来时就觉得相比昨日,今日的温度上升了那么两三度。等到中午时, 热得她甚至要把衣服里的那件马甲脱了。 太阳将铺满整个院子的柴火暴晒一整天, 等傍晚下山时楚沁摸了摸柴火,觉得已经干到了能烧炭的地步。 她把大块的木柴放到坑底,再把稍微小点儿的放在上面。 接着再在旁边地势更低的地方挖条道直通木坑, 然后把稻草放在木柴上, 点燃稻草连着把木柴烧着, 先是大火猛烧,等烧透后再把略湿的泥覆盖在木柴上,将坑给填上。 当然,填满是不行的。 楚沁留出几个孔来,没一会儿烟雾就从孔中冒出,呛得人眼睛发红直流泪。 做到这一步还不算完,接下来还要时不时的在刚刚挖的那个通道里烧火。 楚沁在通道口前放些柴,看着灰色烟雾慢慢上升, 有些担忧是否会吸引人来。 许是她运气足够好, 这阵子好些人家都在烧草木灰来养地, 楚沁这一行为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楚婶儿倒是看到了,还上门问了句。 她带着几个橘子来,递给楚沁:“你家这几天烟熏火燎的在干啥呢。” 也不像是熏腊味, 她没闻到味儿。 楚沁立马剥个橘子吃:“我烧炭,婶儿你要是没啥事儿也去烧些最好。村里徐太爷他们都说了, 说今年会很冷。” “嗐,再冷能冷到哪里去。”楚婶儿摇了摇头,“再说家里有炭, 平常烧火的炭我都存着呢,堆满两三箩筐。” 楚沁把一瓣橘子肉放口中:“那种炭又碎又不耐烧,烧起来烟还大,就是五六箩筐都不顶啥用的。” 她往年时间来不及或者不方便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炭,每每烧一两小时就得添炭,真真是烦琐极了。 说话时嘴巴把橘子肉一咬,汁水漫到舌头的那刻楚沁微微皱眉。 楚婶儿看了就笑:“是不是有点酒味儿?” 楚沁点点头:“橘子不耐放啊。” 说着她又一口接一口的吃,虽然有酒味儿但还能接受。 楚婶儿没急着走,坐在板凳上叹道:“你昨天没去机械厂看看,那阔气得跟城里似的。” 楚沁惊讶:“这是建完了?” 楚婶儿摇头:“说是只把宿舍建完,其余地方还得继续建。不过你叔这队的人没活了,这样也好,省得往后大冬天的还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去机械厂。” 楚沁一听,就晓得楚小叔应当是也没应聘上机械厂的司机一职。 她叹气,分外不解:“小叔……哎算了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死活没办法倒车成功,总是能歪了点,万一真去开车,保不齐还因为他那车技遇到啥危险呢。” 这种人别碰方向盘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楚婶儿如今也不怎么在意了:“想当工人也是为赚口吃的,现在咱们村种菜养牲畜,赚的说不准不会比当工人来得少。” 楚沁:“您能想开最好,在村里住的是自家房子,种的也是自己吃的粮食,自家还有几分的菜地,年底更有分红,落到实处的好处不比当工人来得少。” 要说有啥不同的,就是工人是铁饭碗,能“世袭”,但只要机械厂在,他们附近的人就能靠着机械厂长长久久的吃上饭。 楚婶儿又跟楚沁说了说机械厂里有国营饭店理发店电影院一条娱乐街的事儿,甚至还有个小公园。 这些东西成功勾起楚沁的兴趣,她摸了摸自己跟狗啃一样头发,觉得往后再剪头发时有着落了,听说现在的头发还能卖钱呢。 几日过去,随着土里冒出的烟渐渐减少,楚沁晓得时候到了。 从开烧至今,一共烧了四天半的时间。 这几天来气温跟过山车似的,昨儿冷今儿温度就又回升。 但自打昨儿温度降下来后,今儿就没上升了,不仅没上升还冷许多。 楚沁被冷风一吹,不敢再耽搁,赶紧把温热的、已经烧成硬块的泥土拨开,露出里头烧成功的木炭。 “幸好没碎!” 楚沁长松一口气。 她不禁笑了,用钳子把木炭夹到木桶中,然后盖上盖子,尽量减少空气进入。 等上半天,木炭再无星星点点的火光,这就算制作完成。 楚沁得到整整六大桶的木炭,她放三桶到地窖去,再分一桶给楚婶儿,剩下两桶放在卧室壁炉旁。 给了楚婶儿一桶木炭,楚婶儿又回给她五斤的怪味蚕豆。 也不晓得楚婶儿从哪里搞来的,这个蚕豆竟然是先炸后拌料的,拌完后还裹了层薄薄的糖衣,酥脆香甜好吃极了。 现在这年景,能搞出这种吃食的人可以说是对吃很执着了。 楚沁把蚕豆放在铁盒里存着慢慢吃,眼看着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摆明了随时都有可能下雪,她就把自家屋顶给检查一遍。 该换瓦的换瓦,该加固的加固。 一趟下来,连茅房都变得坚固许多。 楚沁想着雪肯定大,菜园里的菜不出意外是要被雪给掩埋的,她思索片刻便走到后院边上的猪圈中,琢磨着搞个温室出来。 猪圈早已没了味儿,楚沁看了看,回杂物房去拿今年新编好的稻草帘子,又在猪圈四周挂上,而崭新且厚实的稻草帘子能最大程度地把冷风挡住。 “接下来呢?” 楚沁量了量猪圈面积,匆匆带着簸箕去旁边挖土。 土不需要挖很多,因为猪圈里本就是泥土地面。 挖完四框,堆里在猪圈里。 楚沁搓搓手,拿着锄头开挖,在猪圈中开垦出两垄地来。 猪圈里的泥土虽然板实,但把最上层挖开后下面的却是肥得流油。 也难怪土肥,毕竟曾经也是有猪待过的,那猪的排泄物渗透到土里,可不就是肥了地吗。 楚沁挖片刻,又蹲下捻捻土。 她笑得越来越欢快,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土挖完,把挑来的四簸箕土又铺上去,然后洒洒水等到种子的光临。 因为打算在这里种菜了,楚沁也不吝啬几块经常能抽到的玻璃。 她又费半下午的时间在猪圈内安上四扇玻璃窗,这可废了她老鼻子劲儿。 猪圈由木头制作而成,要想安窗户就必须先在木头上开口。 楚沁干脆把木头拆下来,锯出窗户的大小又给安回去。 如此一来工作量大许多,一直忙活到晚上七点半,月亮高高悬起时才忙完。 朦胧的月光透过四扇玻璃照进猪圈来,北风中树影婆娑,惹得猪圈有股阴森森之感。 楚沁打个哆嗦,又洒一遍水后带着锄头匆匆忙忙回家。 回到家中,把煤油灯点亮。 楚沁再次叹气,也不晓得高树村啥时候才能通电。 她可是抽到了十多个电灯泡呢,按系统那总用物品预知未来事情的德行,总不能这回是故意用灯泡来凑数的吧? 楚沁摇摇头,端着煤油灯来到厨房中打开橱柜,找到最下层的抽屉,把抽屉打开里头放满了她搜罗来的各种种子。 冬日嘛,就爱那口嫩绿脆口的菜。 楚沁找了些菠菜和冬葵的种子,又拿些韭菜种子来。 菠菜炒了吃,冬葵煮汤喝,韭菜用来做韭菜盒子和韭菜饺子。 楚沁用纸把种子包好,放在堂屋的案台上等待明天适用。 她扭扭腰,感受轻微的酸痛,又摸了摸粘糊的后背,拎着水洗澡去。 原主身体慢慢被她养好了,开发出最大的潜力。 但没有经历过末世进化的身体再怎么养使用过度了还是会劳累的非常,所以楚沁在洗完澡后必须用药酒揉揉腰部才肯睡。 “累死我了。”楚沁嘀咕。 反手长时间用力揉腰是需要点本事的,揉完后额头又出了些细汗。 壁炉已经烧起,楚沁感受着从壁炉里传递过来的阵阵热意,身上疲惫渐渐消失,拿着书边看边打起了盹。 屋里灯光融融,窗户隔绝了屋外的风,壁炉里偶尔传来炭火燃烧的噼啪声,晓得屋中静谧无比。 这是冬日里最为平凡的一晚。 翌日。 气温再降,山里已然有雪。 楚沁推开门,站在屋檐下望着远方,哈了哈手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现在粮食足了,即使是没怎么干活的日子里楚沁也是和以往干活时一样吃。 甚至因为有时间,楚沁还总爱捣鼓些新鲜的吃食来。 比如今日,她就做了葱油花卷。 刚好菜园里还有些葱,现在不吃,等雪越来越大后可就吃不了了。 等等,她还得在猪圈里种些葱。 楚沁连忙把这事记在心头,特意拿了几个蒜头放到案桌上等着待会儿一起种。 蒸两屉的葱油花卷,配着小米粥和咸菜慢慢吃。 吃完后就带着种子去猪圈把种子给种下,再浇浇水,等待蔬菜长成的那日。 今年山里得到的山货不多,野菜更是少得可怜。如今家里的野菜干都是荠菜做的,而荠菜全来自院子旁边的那片地。 楚沁坐在亭子中,把手放在火塘上方烤着火,偶尔用竹钳拨动炭火,把炭火里烘烤的地瓜翻个面儿。 地瓜的香味儿渐渐从炭火中弥漫出来,香甜的滋味儿如同冬日里加了蜂蜜的牛奶,明明是最简单的食材却能勾的人食指大动。 楚沁深深吸口气,瞧这火候到了,便把已经瘪下去且表面冒油的地瓜用竹钳夹出来,放到碗里,拿起筷子剥开地瓜皮,挑着地瓜肉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嗯~” “好好吃。” 地瓜金黄,软糯香甜,因为是被炭烘烤的还多添了一股炭火独有的香味。 楚沁一口接一口,美得眯起眼睛。 等再睁开时,天空已飘荡起雪花。 等待许久的雪终于来了。 — 雪天日子过得慢。 今年的雪果然大,仅仅三天的时间,院子里的雪就有她的小脚肚那么高。 楚沁大约有数了,这才把雪给铲出去。 如此大的雪,怕是往后每日都得空出时间来清理清理屋顶的雪花。 韩队长尽职尽责,大约是吸取了从前大雪把屋顶压塌,压伤好几位村民的教训,开始日日冒着暴雪检查村民们家里屋顶的情况。 “黄家的,你们也别懒得连性命都不顾!” 韩队长看见黄家屋顶上厚厚的积雪,简直瞪直了眼,叉着腰直骂。 “当初的教训还不够你们吃的,你俩命大捡回两条命来不是阎王爷不愿收,是咱村里硬生生把你从底下挖出来的。你这是又想被埋啦?想就直说,到时候没人会再冒着雪来救你,村里也不会拨款帮忙建房。” “想死就早点讲,倒先把豆子给送出来,免得带累人家老老实实的孩子。” 韩队长气得破口大骂,楚沁也是从没见过韩队长这样的一面。 他的骂声中气十足,听到动静的楚沁赶紧开门,连锅里的鸡蛋羹都顾不上,搬把凳子就坐在门口津津有味地听着。 “啧啧。” “韩队长是真动怒了。” 楚沁反手掏出把葵花籽慢慢磕,兀自分析道。 牛啊,黄家夫妻能惹得向来注重面子且鲜少骂人的韩队长如此动怒,也是有点厉害。 黄豆子很快便出来,跑到韩队长边上不晓得说了些啥,韩队长怒气才稍稍降下来些许。 黄家夫妻表情讪讪,终于出门了。 “看我干啥,看你们屋顶啊!” 被他们这傻样看的韩队长心里的火再次直冒,盯着两人把屋顶的雪扫完才肯作罢。 只是他却没离开,而是朝着楚沁家方向走来。 楚沁一看,那还得了! 赶紧搬着凳子回屋,又顺手把雪地里的痕迹给扫平。 韩队长果然是来找她的,为的是分粮食的事儿。 是的,村里粮食还没发。 虽说楚沁因为家里有粮并不着急,但粮食放在自家粮仓里总是更让人心安。 又为啥没发呢? 因为必须要先把公粮给交了才能分。 而今年粮食收得晚,又因为年景不好,据说上面对收多少还没定论,直到十一月底时才决定好。 村里正准备送粮去公社呢,却又听公社说县里到时候会跟着公社一起下乡收粮,据说是开着货车来收的,必须一村一村轮过去,那阵仗可真大。 昨儿轮到扬子沟公社,相比过两日粮管所的人就该来他们高树村了。 韩队长道:“明儿你早点起来,和我一起去帮朱家坳和中坪村的粮食运到咱们村里来。” 楚沁点点头:“行。”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但楚沁怪好奇的:“今年怎么好端端的下乡收粮?” 韩队长忧心忡忡说:“隔壁市有个生产队在运粮去公社的时候粮食被抢,不仅粮食出事,说是还死了两人,咱们县不敢冒险,这才有粮管局下乡的事儿。” 楚沁震惊:“这、这若被抓到得枪毙吧?” 韩队长道:“可不吗,发现事儿的那个县离咱们这里也就百来公里,关键是那伙人挨千刀的也不晓得抓全没,万一有漏网之鱼跑到咱们这里来咋办。” 楚沁咽咽口水,难怪韩队长要叫上她,这是带着她充胆子的。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发愁。 沉默片刻,韩队长又说:“行了,明天大约早晨七点出发。他们两个村的路也狭窄,我本来还想去接辆拖拉机,想想借来也没法开,干脆就用驴车吧。” 第二天,楚沁等人早早起来,艰难地赶着驴车来到朱家坳。 这回来了整整5辆驴车和两辆马车。 马是队里今年新买的,韩队长担忧往后送菜不方便送,这才咬着牙忍着痛买下两匹马。 没想到这马儿还没用到运菜上,倒先用在运粮上。 朱家坳不算远,即使楚沁赶车赶得再慢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也能到达。 村里早就把粮食准备好了,一看到他们来就把粮食放在驴车和马车上。 楚沁趁机看看朱家坳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这里的情况并不算太糟糕,不仅交的粮食多,村民们的精神面貌瞧着都还不错。 看来这两年朱家坳的生活还过得去。 “定国。” 楚沁正发呆时,朱家坳的朱队长忽然从远处急忙走过来。 他对韩队长道:“能不能帮忙给我们村和机械厂牵个线,这猪我们村也想养。” 韩定国摊手:“得,被我说准了吧。我上回是不是问过你要不要养猪,你非要考虑考虑,我还说考虑久了就怕没了。看看,你看看!” 他说着激动地拍拍手。 朱队长“哎呦”两声:“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当时没钱不是吗!” 韩队长:“那你现在就有钱了?” 朱队长笑笑:“发笔小财。” 说着,凑头低声和韩队长说了说。 听力极好的楚沁听到“灵芝”两字,顿时就懂了,看来朱家坳的村民找到了灵芝。 这时候的灵芝值钱吗? 楚沁看着绵延的深山,忽然心头一动。 韩队长表情讶然:“既然如此,我帮你再去问问。” 朱队长分外感激。 称完重量的粮食装车完毕,一行人带着粮食离开。 一路上楚沁都在想灵芝的事儿,回到村里她停好车后就匆匆找到韩队长,低声好奇问:“队长,我刚刚听到朱队长跟你说了灵芝,他们村靠灵芝致富啦?” 韩队长跟看鬼似的看着她:“娘嘞,你这两只耳朵绝了,比小白的还好使。” 楚沁好悬没翻白眼。 跟谁对比不行,竟然把她跟小白比。 谁家好人跟狗比? 韩队长点点头:“没错,说是在山里发现不少,但你别说出去,说出去也算是断了人家村的财路。” 边说,两人边把粮食搬到仓库。 楚沁咬着牙,用力搬起两袋粮食,说道:“我能是那么没成算的人吗?” 韩队长哪里会不晓得她,直言道:“你也别想着去采那么一朵两朵卖……人家是集体卖,你是个人卖。没集体背书,不出一天,你卖灵芝的事儿就得传得沸沸扬扬的。” 楚沁“啪嗒”一下,脸就拉了下来。 这么说她搞钱的一途径没了? 楚沁放下麻袋叹气:“行吧。对了,队长我觉得朱家坳养猪还不如养羊。您没发现吗,他们那地方特别适合养羊。地多,但是不适合种庄稼,随便圈个大地方就能养上几百头。” 韩队长愣住,认真思考一番:对啊。 “你说的没错。猪的份额被分完了,但是羊没有啊,羊还没有生产队接手养。”他说道。 谁说机械厂只吃猪的? 这大冬天的来碗羊汤不好吗? 楚沁看韩队长若有所思,便出门继续搬。财路断了一条的她心情比较糟糕,不想理人。 运完朱家坳的粮,下午再去运中坪村的。 楚沁没想到这回运粮有收获,收获到好些蚕卵。 “中坪村竟然有人养蚕呢!”楚沁惊讶,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黑点点,颇觉得神奇。 这么点大的东西竟然能长成虫呢,后来还结出茧吐出丝,真是伟大啊。 同行的小唐奇怪道:“中坪村出了名的养蚕人多,你不晓得?” 楚沁无语:“我打哪里晓得,又没人跟我提过。” 要是晓得早就去换蚕卵了。 小唐:“大约是这两年年景不好他们养的也少,十多年前中坪村养蚕养得好,非常风光,县里还有他们的丝布铺子呢。” 也是他们脱手得快,否则哪里有贫农当,少说一个中农。 楚沁不管这些,美滋滋地带着蚕卵回家,左思右想,还是把蚕卵放到背包空间里存放。 她把放家猪肉的背包腾出来了,这段时间天气冷,猪肉放在外头不会变坏。 而且这些猪肉量也不多,这个冬天自己刚好能吃完。 好不容易拿到蚕卵,万一因为储存不当人家不破壳死了咋整,还是老老实实放空间吧。 她跑到桑树前看了看,决定明年再在周围种些桑树。 毕竟这一棵树的桑树叶子肯定不够的嘛,得多备几棵准备着,说不准往后都不需要再买布了。 楚沁心情激昂地想,越想越激动。 时间过得快,转眼两天过去,在雪后初霁之时县城粮管局的人和公社的人一同来到高树村。 他们是早晨七点到的。 按理来说,没事干的楚沁一般是睡到早晨七点半才起来,她又咋晓得人家七点钟就来? 因为楚沁被喊醒。 是的,被硬生生喊醒。 喊醒干嘛? 说是运粮的货车堵在村外的路进不来了,需要她这个会车的去帮帮忙。 楚沁被吵醒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就被这理由搞懵逼。 “等等婶儿,你说那车咋的了?” 楚沁不可思议问。 “哎,还能咋的,就是那个拐弯的地方拐不上来呗。”楚婶儿说道。 楚沁懂了,货车停在那个类似剪刀的位置上,进不到村里来。 她认命地爬起来,准备出手相救。 但她没想到的事,从此还混上个半个公家的职位,搞得今年冬天都不得闲。 150 楚沁开车 被邀吃饭 时值隆冬, 即使没有下雪,刺骨冷风还是一阵接一阵的吹。 楚沁拢了拢她的围巾,甚至来不及吃饭就被楚婶儿给喊走。 村口其实是有两条路可以进村的, 一条比较好走, 但前些日子不知为何旁边的山体再次坍塌了,索性还有一条道,再加上天气冷也就一直没收拾出来。 另一条路更为弯弯绕绕些, 属于Y型路, 而想进入高树村就必须从一个杈来到另一个杈。若是赶马车驴车那些没啥问题, 但换成体型笨重的大货车那可是特别考验车技了。 楚沁走在路上被冷风接连吹着彻底清醒,她揉揉眼睛,满眼的雪白加上天空中耀眼的太阳很是让人的眼睛感到不适。 “楚沁,你会开车啊。” 经过村口,有人惊讶问她。 楚沁点点头,心里略微有点没底,只说:“我就一点点会。” 楚小叔翻白眼。 你一点点会,那我就是狗屁都不会。 他叮嘱楚沁道:“你小心点, 要是没有把握就不能硬上。这也不单单是地形的问题, 而且这冰天雪地的路也滑, 还得上坡……一不小心就得翻车。” 楚沁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自然听出楚小叔话里的善意。 她继续走, 走上将近十分钟来到岔路口。 韩队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旁边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说实话, 粮管局的人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叫楚沁的姑娘的身上,在他们看来干脆直接把粮食运到这里称重上车算了。 其实这样也行。 但又有个问题,这里不好掉头。 再往前开, 驶离高树村的范围后道路会越来越狭窄,到时候别说掉头,就是继续开都是不行的,到那时真得一路倒车回公社了。 两相为难下,韩队长忽然提出让村里一位懂开车的村民试试,他们也只能答应。 可哪里想到,这位会开车的村民是位20出头的姑娘,这让粮管局的人嘀咕韩队长莫不是在拿他们消遣耍他们玩儿吧? “她是真的会开。” 韩队长极力劝说。 “专门去运输队里练过的,技术很不错,连她叔都比不上她。” 当时正在旁边看热闹的楚小叔:“……” 他好悬没气的吐出口血来,嘴巴张张闭闭半晌说不出话,冷着脸就回村了。 其实韩队长是真信楚沁有这本事的,他怕是村里除了楚小叔楚婶儿外,最是相信楚沁车技好的人。 如果是平常人他自然不信。 但楚沁能是平常人吗,她比奇人还奇人,能空手和两三壮年大汉对打的女人才不平常。 于是在韩队长的极力劝说下,粮管局的勉强同意让楚沁来试试,这才有了楚婶儿去喊楚沁的事。 “让让,让让。” 楚沁挤开人群,韩队长听见声音转头看到他时眼睛一亮:“楚沁,快过来。” 他冲楚沁招招手,指着停在路上的货车说道:“你来试试,帮忙把它开进村。” 楚沁看了眼,思索片刻点点头。 在她走过去时韩队长又偷偷问:“有没有把握?” 楚沁没好气道:“不管有没有把握,您这不是都叫我来了吗。” 她被吵醒的起床气可还没消完呢。 韩队长讪讪:“去吧去吧。” 说完,楚沁小跑下坡,然后打开驾驶座的门,踩着旁边的板就到了座位上。 她试了试坐感,忍不住点点头。 不错不错,这卡车很不错,比运输队的新多了。 楚沁稍微看看后,就上手开。 先启动,然后看准位置,转动方向盘慢慢转到合适的角度。 这需要算得比较精细,毕竟想让这么大的车顺利拐弯上坡是个难事。 众人聚精会神瞧着,特别是原先的司机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楚沁把他宝贝车还搞坏了。 出乎意料的是楚沁很稳。 只见她最起码挪动八回,终于将车成功拐了180度。 调转车头,再慢慢上坡。 “娘嘞,楚沁真有点本事。”有村民嘀咕,“那司机刚刚转半天没转过来,她做起来怎么就那么轻轻松松。” “谁晓得呢,按照这样看,楚沁岂不是比粮管局的司机还厉害?” “这都能去机械厂了吧,我听人说机械厂在招司机。”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说话时,粮管局的人对楚沁的操作也大开眼界。 楚沁太稳了。 这么狭窄的地方,她却没有让车身碰到旁边的山壁,甚至都没有触碰到树枝。 特别是那位司机。只有同是司机的他才晓得楚沁这手有多惊艳。 经验之处不仅在于她拐弯拐的好,更在于她在冰天雪地里没有打滑。 而此刻驾驶坐上里的楚沁开始发力,踩足油门找准角度径直上坡。 坡上的人赶紧走开,有跑到坡下的,更有爬到树上看的。 好些年轻人都觉得楚沁牛逼极了,透过车前玻璃,看见楚沁此刻那坚毅的脸,觉着这就是司机的魅力。 车慢慢往上攀升,攀升路上有拐弯,楚沁便又继续拐弯。 坡下的人看得满身是汗,生怕这车会爬不上去一路倒退。 其实楚沁也是有点紧张的,别看她此刻面容平静,她心里可是砰砰砰直跳呢。 等到了稍微平缓点的地方时,楚沁终于松口气。 到了这里就好开了,楚沁在众人震惊羡慕甚至敬佩的目光中,把车一路开到村里,最终停在打谷场旁边。 这还不够。 楚沁顺带给车掉了个头,这才从驾驶室里跳下来。 “你咋那么能呢。”张飞燕兴冲冲过来对她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你往后可不怕没饭吃了。” 只有她晓得未来几十年,哦不,包括现在在内的几十年,司机都会非常吃香的。 “你要是有这本事,往后当个跑运输的多好啊。”张飞燕再次感慨,“到时候哪里的东西都能买到。” 楚沁曾经心动过,但她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尚还不错,便也没这打算。 于是道:“算了吧,在村里安安稳稳待着不好吗。” 张飞燕表情复杂,看着楚沁说道:“嗯,现在确实好,未来就说不准了。” 二十年后她就是因为想安安稳稳待村里,也拘着孩子让他们安安稳稳待村里,搞得后来他们村是最穷的那批人家。 楚沁惊讶,从张飞燕这番话和表情里听出看出未尽之意。 她想了想,想不明白干脆扔开,未来?未来还远着呢。 村里的粮食很快搬到车上,窝在仓库里的楚沁没被冷风吹,一时之间困得要死。 可公粮上交后马上就要发粮食了,她又想着再等等。 等了半小时,由困变为饿后实在忍不住,正要起身回家吃饭呢,就被人喊住。 “那谁,楚沁是吧?” 楚沁转头,喊她的是粮管局的人,她疑惑地点点头:“是的。” 他笑笑道:“哦,楚同志我姓李,你叫我李雷就行。你开车技术不错啊,接下来一阵子想请你帮帮忙。” 帮忙?楚沁微愣,眼神飘到也愣住的韩队长哪儿,似是在问他这人是啥意思? 李雷说道:“也是这天气作怪,今年雪下得大很多地方的路段都不好开,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楚沁其实有点不愿意,这大冷天的谁不想在家里待着啊。 可—— 李雷又道:“当然了,也不是白白请你帮忙的。” 楚沁心头微动,眨眨眼,很想问一句报酬是什么。但看到韩队长在使劲儿冲她使眼色她便点了点头:“我能先试试吗,试两天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李雷笑了:“行。要不就从今天开始吧,如果你没啥事的话就先把车开到县城去。” 楚沁犹豫:“这样我就得住到县城?” 李雷想了想,说道:“住在粮管局的宿舍怎么样?是单人间的宿舍,旁边还有其他人家。” 楚沁又有点不想去了,她不想离开自己温暖的房屋。 只是韩队长继续冲她使眼色,楚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还是坚决道:“我不想离开家里,干是可以帮忙干,但我晚上还是要回家来的。” “这样啊,你有自行车吗?”李雷思考道,“你这几天辛苦帮个忙。” 既然楚沁不愿意去那他也不强求,但让她帮忙在扬子沟公社里开车收粮,收完再把车停在公社里,她若是有自行车的话也方便回村。 楚沁眼睛一亮,点点头:“我有!” 有就行! 李雷道:“那行吧,你这几天的午饭我们都给包了。” 哪里缺吃的粮管局都不缺吃的。 楚沁听到这儿才略微满意,等他离开后她幽幽地看着韩队长。 “您啥意思呢?”她不解,“大冬天的我是真不爱出门。” 韩队长看看周围,喊她来边上,低声道:“你别犯傻,粮管局请你做事是不会亏待你的,这工作保不齐还是长远的工作。但是又自由,不需要你去上工。” 楚沁不解问:“怎么说?” 还能有不需要上工却又有钱拿的工作? “咱们县的粮管局是需要运粮去市里的,他们年年都得跑一趟,也就一两周的时间,还给你报酬你干不干?再说今年是大冬天收粮,明年后年可不一定是。你呢,争取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往后有这活人家还喊你。”韩队长苦口婆心劝说。 他是真在为楚沁打算。 他晓得楚沁心心念念想盖砖瓦房,跑运输从来都是来钱的好渠道。 楚沁恍然:“这样啊,那我尽量争取争取,能跑市里的话……” 不说别的,买东西都方便。 更何况,她还有背包空间。 今年她不想跑远,每日必须回家是因为家里有粮食,而其他人缺粮食。 等灾荒过后,她再把家里的粮食规整规整藏到背包空间去,她就能放心离开了。 于是这事儿便这么答应下来,楚沁立刻回家煮几个蛋吃,揣着喝水的铁壶再穿上厚棉袄带上厚手套踏上帮忙收粮的道路。 楚沁警惕心很强,即使是白天,她也怕自己走了家里遭贼。 于是要走时把出格的东西全部藏起来,地窖更是锁了好几把锁。 这还不够,是韩队长说会帮忙看着她家时她才能放心。 毕竟小白还在家,这大白天的只要有陌生人上门,小白那嗓子必定是能喊得百米之外的人都晓得。 她专心致志开着车,先把车开到公社中,等今日的粮食都收好后才能一同运到县城去。 楚沁是本地人,远比原来的司机更懂扬子沟公社的路。就是哪里有处拐弯那里的路有点狭窄都晓得。 坐后头车厢里,跟粮食坐在一处的工作人员们立刻感受到楚沁开车的好处了。 原先的司机感慨,最先开口道:“这姑娘岁数小但是开车很稳,也不晓得咋练出来的。” “是嘞,我来的时候晕,现在不太晕。”有个即使是冻得厉害,即使要坐在车尾处的人说道。 李雷笑笑:“你是一路吐来的,这会儿肚子得吐空了吧。” “那可不,整个扬子沟都是那姑娘开车吧?啧,隔壁公社也可以请她帮个忙。”那人揉着肚子道。 李雷:“你以为我不想,人姑娘恋家不愿意离开家。” “那还不简单,暂时让她看着车。” 这不是害人家吗,李雷心道。 万一车出问题人家姑娘还得负责责任吗? “那能出啥问题,难不成还能有人偷轮胎拿去卖吗?” “对啊,运输队有几个公社的有时候不也是把车开到公社去。” 李雷摇摇头,不能这么坑人家小姑娘。 “赵叔你真是……” 众人也不晓得咋劝了,毕竟楚沁这车开得是真的稳当,仅仅是这一段路就让他们心里生出接下来的路若都是楚沁开车就好了的想法。 车一路稳稳当当到公社,当秦文珺瞧见车上下来的是楚沁时还有点奇怪,走过来问她:“你这是当了人家粮管局的司机?” 楚沁腼腆笑笑:“临时司机,被抓过来帮忙的,收咱们公社的粮时都我来开了。” 秦文珺惊讶:“那挺好的,就是不晓得你竟然会开车。” 楚沁把自己去运输队学车的事说了说,此刻李雷又走过来,把那些人夸赞楚沁开车稳的事也给说了。 “非劝我隔壁几个公社也让楚同志收呢。”李雷无奈道,转头对楚沁道:“小楚你是真有本事。” 秦文珺:“那就让楚沁收呗。” 李雷:“楚沁不愿意离开家。” 楚沁扯着嘴巴笑笑:“我家里过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想去县城。” 这想法真是与众不同。 换成其他人,都得抢着去。 秦文珺便也说了把车放在高树村的事,但又被李雷婉拒。 她便明白了,这是怕车出事。 秦文珺想想道:“那有啥,让楚沁把车停在机械厂就好。反正机械厂离高树村近,顺带还能帮你把隔壁乐水和东湖的粮给收了,说不准金溪都能帮你们收了。” 李雷若有所思。 乐水和东湖以及扬子沟都是在机械厂周边的公社,金溪会更远些,但是去机械厂的路很方便,这么想来把车停在机械厂还真行。 秦文珺就又道:“那你报酬可得给人家多点,大冬天的还得跟着你们跑上跑下不容易。” “嗐,那是当然。”李雷道,他琢磨着到时候不仅得给一份该有的报酬,还得给楚沁一份自己粮管局的单位福利。 粮食搬完,楚沁又得开车,下一站去的是黄林村大队。 这是啥地方? 就是楚婶儿的娘家。 原主曾经来过,楚沁翻翻记忆,对这里的路也有影响。 她很顺利地就把车开进村里,这回楚沁没下车了,就坐下驾驶座上。她不爱来人多的地方,还是陌生人多的地方。 喝口水,再剥两从家里带的鸡蛋。 楚沁嚼吧嚼吧,半小时后称完装完,又运到公社去。 这么一折腾,时间来到中午。 楚沁是在公社食堂吃的饭。这里的食堂当然指的不是公社的大锅饭,而是公社领导们吃的小食堂。 不过她有点郁闷,公社食堂伙食一般,完全比不上她家。不过这是免费的,楚沁也就不苛求啥了。 下午,又收一个公社的粮。 最终回到公社,这些粮食一趟是运不走的,楚沁来回三趟才把粮食运到粮管局去。 等她开着车再回公社时,已经是傍晚四点多的时候。 车停在公社,楚沁骑着自行车回高树村。 雪路难行,但是想了想李雷叔答应给的票和物资便也不觉得难走了。 李雷叔说,过两天局里会采购一批羊肉,她也能分些。 楚沁心里火热热的,蹬着自行车,在雪地里留下一条车轮痕迹。 扬子沟公社的粮楚沁总共收了三天。 第三天她从粮管局回来时带回来了两斤的羊肉,这让楚婶儿觉得她这几天的苦没白挨,也意识到司机有多吃香。 像楚沁这种认路且开车平稳且耐劳力强以及还会修车的,去哪个单位都有人要。 即使是神圣的粮管局,对她这种技术型人才也颇为看重。 虽说现在会开车的人不多,只是对粮管局来说会开车的人好找,但是开车开成楚沁这样的比较难。 反正跟随楚沁下乡一起收粮食的人都没意见,甚至喊着要让楚沁跟着去东湖收。 楚沁去没去? 去倒也去了。 她在东湖收四天,天天都是把车停在机械厂中。 机械厂里也有车,甚至还能加油,不怕会出事。 这日是她收东湖粮食的第四天,楚沁将车停好后就跳下车,准备骑着自行车用最快的速度回村。 为啥呢?村里要分粮了。 不仅如此,今天村里还有鱼。 啥鱼呢?当初偷他们村玉米的那个生产队给的鱼,准确来说是赔偿的鱼。 楚沁心里还挺高兴,要不是自己这两天对那位队长催了催,那位队长还想拖着还不愿意给呢。 自觉有份大功劳的楚沁也不准备瞒着韩队长和村里人,做好事不留名从来就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只是楚沁刚骑上车时,就碰到纪竟遥。 纪竟遥看到她的瞬间挺惊讶,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啊。” 楚沁:“我停车啊。我这几天帮粮管局收粮食,车就停在你们机械厂。” 纪竟遥笑笑:“我前几日没来厂里,所以不晓得。” 楚沁顿时奇了,好奇问道:“原来你这个工作是不需要每天上班的吗?” “上班还是要上,就是比较自由。” 楚沁羡慕得紧,道:“所以就是说,你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呗?” 这是什么梦中情岗啊,如果能弹性上班还能有高薪的话她也是不抗拒放弃菜地的。 纪竟遥:“……” “倒也没那么自由。” 他忽然话音一转道:“我过阵子搬家,请几位朋友吃顿饭,你有时间来吗?” 楚沁更奇了:原来他们都算朋友了吗? 但她也没傻到问出口,毕竟纪竟遥这么问就是把她当朋友。 楚沁还挺得意,机械厂副厂长是她朋友,往后她换票是不是也方便些? “过几天是啥时候?”楚沁问,“我不晓得呢,我还有你们乐水和金溪两个公社需要去收粮食。” 纪竟遥想了想:“你什么时候能收完?” “最少得五天吧,乐水和金溪会好收些。”楚沁说道。 可等她说完,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纪竟遥问她啥时候能收完,这意思是等她收完再请吗? 楚沁怪纳闷的,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就是换过票的交情?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纪竟遥就道:“那正好,我一周后请,还在打家具呢。” 楚沁指了指宿舍:“你是搬去那里啊?” 纪竟遥点点头。 楚沁现在是一点都不羡慕那种洋楼房,她觉得跟鸽子笼似的。 她自己现在住的院子都嫌不够大,若是她住进去她得憋死不可。 还好还好,还好自己不需要住。 她又问:“不是说领导能住洋楼吗?” 从前听人这般说过。 纪竟遥无奈:“要加钱,而且没有洋楼,只有砖瓦平房,最高就只能两层。否则被人举报上去,巡查组的人不得狠狠把你查层皮下来。” 楚沁瞪眼,瞬间打开新世界。 原来在厂里看领导不爽也是能举报的,原来住得太出格是不行的。 看来厂长也不那么好当啊。 151 灾年分粮 吃搬家饭 高树村。 今日的高树村很热闹, 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村民们把它们抬走。 即使寒风呼啸雪花纷飞,也阻挡不了村民们激昂地热情。 此刻晒谷场上站满人, 人人头顶雪白却依旧不愿离开, 就想在这里守着。 因为今天不仅分粮,还分鱼。 饿了将近一年的村民对粮食和肉的渴望深厚无比,哪里会因为下雪而退缩呢。 韩队长胳膊夹着厚厚的记分本匆匆赶到打谷场, 瞧着白雪皑皑的景色, 深深觉得等队里账上有钱后就得建座礼堂。 “都别聚在这里, 去食堂吧。”他说道,“冷得要命,少说得分两三小时呢,哪里扛得住。” 行呗,只要能分,去哪儿都行。 于是村民们又转移去食堂,等楚沁骑着自行车回来,来到打谷场时只觉得有点儿懵。 打谷场上清净得很, 别说人了, 连只麻雀都没有。 “你不是说你们村今天分粮吗?”纪竟遥好奇问她。 他得知高树村今天要分粮, 便想找楚沁私底下换些粮。 ……倒也不是票多得用不完,是真的想换粮。 他能看得出来,谁缺粮楚沁都不缺。那小脸圆的, 气色好的,不说十分饱, 每天三顿八分饱的饭是有的。 楚沁想了想:“分啊,大约在食堂。” 说着,又拐弯往食堂去。 快到食堂时楚沁忽然停下, 对他道:“我们分粮你这位外村人在有点不好,要不然你去我家门口等着?” 纪竟遥无所谓,看了看她家的那个山丘,推着车慢慢往山丘前行。 楚沁来到食堂,食堂中热火朝天。 几乎村里所有人都聚集在食堂中,因为楚沁帮村里催到鱼的关系,她刚到就能分,不需要慢悠悠排队。 “楚沁!你可算回来了。” 有人见到她便打招呼。 紧接着又有人道:“快去瞧瞧,你今年的工分又是第一,那分多的,比我家三个人加起来都多。” 围在一起的人给她让出条道来,楚沁笑笑走到桌子边上。 桌子边坐着韩队长等人,他们正在算工分给村民分发粮食和分红。 今年村里人人都能分到粮,但是分红却少有人能拿。 “楚沁啊,你先等等,我先分完你徐老叔家里的粮再给你分。”韩队长抬头看眼她说道。 “没事,我不急。” 楚沁挪到金会计边上,说道:“叔儿,我先对工分吧。” “行,你自己对对。”金会计指了指记分本上关于她的那列数据。 今年楚沁总共拿了2080的工分,毫不意外地位居全村单人工分之最。 就如刚刚村里人说的那般,楚沁的工分比有几户人家全家人加起来都多。 比如说胡家。 胡家儿子在静水庄的村小里上班,胡老头又卧病在床。唯有身体虚弱的胡老大和胡家嫂子在赚工分,两人加起来一天能有12工分就不错了,所以一想到到楚沁那一袋袋能垒成小丘的粮食时心里酸水直冒,眼睛都快红出血来。 “数目对不对?”金会计问,有指着下一页道,“这是分红,这是稻谷数量,这是玉米的和地瓜的,你再核对一下。” 楚沁点点头:“对的。” 说着继续看,看完又点头:“都对。” 既然都对,那就可以搬粮食了。 韩队长腾出手,把楚沁分到的15块8的分红给她。 今年村里没卖多少树,分红自然不多。楚沁直接揣兜里,想了想,这些事和家里的存款加起来,她存款得有350了。 350元,足够盖套砖瓦房吗? 对其他人来说不够。盖间足矣,盖套太勉强。但楚沁有瓦片有水泥还有部分的砖头啊,完全足够。 接下来就是装粮食。 村里今年稍微大方点,竟然给了麻袋,倒是免去楚沁回家拿麻袋的事。 至于板车,先用楚婶儿家的,楚婶儿一家还没轮到呢。 楚婶儿和楚小叔过来帮忙搬粮食,小唐称重,称完把粮食交给三人,楚沁三人再把粮食搬上板车。 “稻谷286斤。”小唐低声道,让楚沁来看看刻度重量,楚沁点点头。 又说:“地瓜316斤。” 楚沁继续看,重量足了便再点头。 “玉米162,黄豆28,花生25……” 说着,一袋袋粮食搬到了板车上,把板车位置占满大半。 最后就是鱼了,因为楚沁在那天抓贼时有功劳,加上今天催了东湖的送鱼,所以她分的要比别人多些,足足有两条大鱼,加起来得有四斤多呢。 楚沁欣喜万分,把鱼放在板车头,对楚婶儿道:“婶儿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等会儿把车还回来。” “你一个人推得动吗,我喊你叔帮你。”楚婶儿问她。 楚沁摆摆手:“没事,我可以。” 说着她一咬牙,推动板车,慢慢推出食堂往家走去。 雪路难行,楚沁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万物凋零,铁篱笆也不例外,没了铁篱笆叶子的遮挡纪竟遥早就看到她了。 他跑下山,帮忙一同推。 纪竟遥叹道:“难怪你不愿意去机械厂工作,你在村里一个人就能赚这些粮食,去机械厂是赚不到的。” 楚沁得意:“那是自然,你们拿死工资,和我不一样。” 两人用力把板车推到山坡上,楚沁推出一身汗,开门,邀请纪竟遥进来。 她因为这几日有外出,把家里出格的东西全收起来了,包括那两片偷偷开垦的地都给垒平了。加上树叶凋零,屋后的果树瞧着跟要枯死似的,也就放心让纪竟遥进家门。 纪竟遥观察她的院子和堂屋,心中讶然。 楚沁家很整齐,东西多却不乱。 院里都铺了青石板,竟然还盖了座带火塘的亭子。 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个很爱干净,又十分善于自娱自乐和爱好享受的人。 而堂屋呢? 虽是黄泥木头房,墙壁却干净非常,屋顶和屋子角落并没有看到蜘蛛网。 堂屋里就一张不算大的方形饭桌,饭桌边就只有两把椅子。 进门正对的地方是案桌,案桌上摆着座小香炉,香炉前的墙壁上并没有贴当地惯来常贴的观音画像,贴的竟然是一张财神爷画像。 …… 这让纪竟遥不知说什么为好,原来楚沁竟然还信这个。 他又看看两边,进门左手边的角落放着张铺了兔毛垫子的竹椅,旁边就是关着的门。右手边也有扇门,半掩些,看来是厨房。 “你先坐吧,你要多少粮食?” 楚沁把炉子升起来,然后给他从保温壶里倒杯热水。 “25斤的稻谷和50斤的地瓜。”纪竟遥想想说道,“如果你觉得太多可以再少些。” 说完又问楚沁:“你想要鹅肉吗?我给你三张工业票再给你两只十斤左右的鹅。” 楚沁倒水的手一顿,疑惑:“你有鹅?那你换粮食可方便了,为啥找我换。” 纪竟遥心里有自己也没理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道:“我在乐水没多少熟人,而鹅……在厂里不太方便和人换。至于县城,这种天气去县城麻烦得紧。” 楚沁不解:“你不是乐水的吗?” 纪竟遥说:“我家自我这代才是乐水本地人。” 楚沁听懂了,敢情纪家是后面搬来的,和楚家差不多。这种人家,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和村里人本地人闹矛盾。 她隐约有听说过纪家就这位厂长一人,也就是说长辈全没呗。 楚沁点点头:“你愿意用鹅自然好。对了,是生的还是死的?” “死的,哪里有生的。”纪竟遥无奈,“难不成你还想养生鹅?” “可不吗,鹅也下蛋啊。” 楚沁将碗放他面前,直接解板车上的袋子把新粮给他。 既然人家大方,她也不能抠抠搜搜的给人家旧粮。 她称完稻谷和地瓜,又送了些白菜和萝卜给他。 纪竟遥起身道:“明日这时候我把鹅给你送来。” 楚沁点点头:“行,你方便就行,我都不急。” 她无所谓,反正是鹅肉。 不过鹅肉该咋吃?楚沁想了想,用土豆和香菇干一同炖? 再在锅边呼些玉米饼! 楚沁咽咽口水,有点想把“我都不急”这几个字收回来。 纪竟遥没久待,把工业票给她后便拎着两麻袋离开。 楚沁等他走后把板车给还了,回家后兴致勃勃地整理粮食。 这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 家里粮食是真正的满仓了,即使刚刚卖了一部分。楚沁看着地窖成就感满满,于是今晚大手笔地焖了羊肉萝卜做了红烧鱼。 这是收获的日子,得吃点好的。 又炒了盘脆嫩嫩的荠菜,煮了碗绿油油的冬葵汤。 看着桌上四道菜,楚沁眼睛笑成月牙。 另一边,纪竟遥带着粮食回家,他家里原先就空荡荡,现在更像个雪洞。 因为要搬家的缘故,这段时间家里的东西陆陆续续都搬到厂里。 他也没什么不舍。 这是老家没错,只是这家里承载更多的是他不算欢快的记忆。 他坐在屋里,喝着热水,看着屋外纷飞的雪花,慢慢把心里那些奇离古怪的情绪理清。 自己似乎是有点喜欢楚沁了,纪竟遥这般想。 纪竟遥对此有些好奇,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释然。 他确实有点喜欢人家。 但有何问题吗? 没有。 楚沁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她身上所拥有的韧劲儿超乎常人。 在她身上你能感受到澎湃的生命力,只要和她多接触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纪竟遥又叹气。 自己当初拒绝太早了,以至于现在兰姨再没来问过他。 但话又说回来,楚沁不是个能任由别人安排的人,即使安排她的人是她的小姨。 纪竟遥便又分外庆幸,他们俩真要是相亲认识,楚沁能看到他就觉得烦。 他要是敢多往她身边凑,她能跟教训金老二似的教训他。 —— 岁月如流,冬日一日一日过去。 这段时间来雪就没停过,这几日更是隐隐有往暴雪方向发现的趋势。 “这两年多灾多难的,今年莫不是雪灾?” 村里有人这般猜测。 其实这种猜测不是没有道理,今年的雪就跟夏天的雨似的,仿佛不把未来几年的雪给透支下了都不罢休。 楚沁那份粮管局的临时工作已经完成,报酬颇为丰厚,使得楚沁开始期待明年帮粮管局继续运粮。 她的报酬有什么? 有两张分别六市斤和八市斤的全国粮票。 让楚沁欢喜的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是全国粮票,更因为它们到后年这时候才会过期。 也就是说,楚沁可以把这两张粮票高质量地用出去。 再有就是两斤的猪肉,虽说大多是瘦肉,位置不算好,但不缺油水的楚沁更爱瘦肉。 还有两斤羊肉,这是早就给她的。 另外就是不到半斤的香菇干,一罐黄桃罐头和二两的花生油。 其中除羊肉和票外,别的都是粮管局的过年福利。 楚沁当时看得心里啧啧称奇,粮管局不亏是全县最适合打工赚钱的地方,即使是荒年还能有如此福利。 虽说跑车累得慌,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能得到这些东西楚沁很是满意。 楚沁这会儿正在家里把干香菇放到地窖的干货罐子里去,顺便再拿些红糖出来。 她准备在今日做些红糖年糕。 明儿是纪竟遥搬家,楚沁去问过楚婶儿,她说人家搬家是要送礼的,当地多送年糕。 啥意思?年年糕,年年高的意思。 当然,你要是有钱的话,送米送鱼送油也都行。 楚沁想了想,那还是送年糕吧。 也不单单因为送礼,最重要的是她也想吃红糖年糕。 从前楚婶儿送了块红糖年糕给她,不管是蒸还是炸味道都很不错,除了粘牙外没别的缺点。 红糖年糕的做法很简单,年糕就是糯米粉制作而成的,而红糖年糕则是在糯米粉的基础上加入红糖。 不过她没糯米粉,但有糯米啊。 糯米来自于大表哥,大表哥当时给的糯米楚沁动都没动,就等着年底这时候做呢。 楚沁清理出石磨,把糯米淘洗好后混合着水磨成糯米浆。 而后红糖隔水蒸化,接着回屋里把她夏日时储藏的粽子叶拿出来,泡泡水放在圆形的簸箕上,最后把红糖与糯米浆混合倒入簸箕中上锅蒸,蒸上30来分钟便行了。 她先揪一小块尝了尝,嗯,甜度刚好,楚沁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楚沁这种有把子力气的人来说制作红糖年糕并不算难,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做完。 做完后趁热吃,因为这玩意儿冷了就得变硬,变硬可难吃了。 不过变硬能存放得久些,楚沁便把剩余的年糕放在窗口依靠温度冰冻,等冰冻完后切成合适的大小,叠着放到橱柜里就行。 看着冷下来后暗红的年糕,闻了闻那股香甜味儿,楚沁只觉得甜到心里去。 翌日。 这日又是暴雪天,楚沁每天需要清理三回的屋顶。 院里的雪已经堆满门口的坡了,坡上那些灌木被压塌,从山丘下看着,楚沁家就跟被雪墙包围住似的。 清晨起来,楚沁坐在床上,看着还有炭火在燃烧的壁炉,她便深深觉得自己做壁炉特别的有先见之明。 瞧瞧现在,屋外是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活得紧。 楚沁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屋里走动,顺手给壁炉添两根柴火。 那木炭果然耐用,楚沁放一桶在卧室里,现在只浅浅用了一层,还不到六分之一的量。 楚婶儿还说多亏了她给的木炭,今年冬天确实冷得出奇。 更有钱奶奶偷偷来她家,用根银镯子找她换砖头。 换砖头干啥呢? 老人家受不住冷呢。 钱奶奶说:“按理来说,只我老婆子的话冷就冷点,就算冷死了也没事,活到这岁数每活一天都是赚的了。但家里孙儿小,我要是没了他们俩日子咋过呢,所以还得对自个儿好些。” 楚沁听得颇为感动,她再是铁石心肠,对老人和小孩也有份善念。 这是末世那18年的生活带给她的影响,末世后小孩最珍贵,无论城里人再怎么奢靡,联邦再怎么腐败,但在小孩身上投资的资源总是最高的。 于是楚沁接下银镯子,把砖块和水泥搬去给钱奶奶,顺手帮她把壁炉给砌了,据说现在钱奶奶一家也不出门烤火了,日日待在家里烤壁炉。 许是看壁炉好用,接下来村里又有几个人也开始盖。 直到现在,村里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家都有壁炉,惹得今年村里聚在一起烤火说话的人都少了许多。 楚沁裹着棉大衣匆匆去堂屋门口刷个牙,刷完后就是清理屋顶和清扫积雪。 这个流程她现在就是闭着眼睛都会,清理完就做饭吃。 大冬天的,当然是吃热乎点的东西。 楚沁做了酸汤水饺,又吃四个荠菜包子。 这包子里只放了一点点的肥肉,除了提供油香外几乎吃不出来。 但就是这点肉提供的油香似的荠菜香味儿更为浓厚,绿色的油汁浸着暄软的面皮,吃时只觉得满口清香。 包子味道是淡的,酸汤水饺味道是浓的,浓淡搭配,吃完后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满足感。 “舒坦!” 楚沁喝着温热的牛奶,眯着眼睛道。 冬日早晨幸福感真是十足啊。 吃完饭,在家里拾掇一会儿东西。 她洁癖大约是越来越严重了,不仅如此,还伴随着强迫症。 比如说做完饭必须得先把锅洗了厨房清理了才会去吃饭。 再比如说灶炉边的柴火量下降到一定程度时她就必须要补充。 嗯,她还必须把底下的柴火收拾出来,将那里清理清理,再将新搬来的柴火放下面,原来的柴火放上面继续使用。 再比如说,现在猫冬期间,家里日日都得清理一遍。 房间得扫,桌子橱柜得擦,一天不做都难受得慌。 索性这也算刚好锻炼身体了。即使猫两三个月的冬,她依旧是那力能扛鼎满身肌肉,一拳能打翻两男人的女人! 今天把家里收拾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几块年糕与两个苹果出发去机械厂。 楚沁这回还是骑着自行车去的。 那雪深的,骑着自行车可不方便了,天晓得她是费了多大的劲儿。 路上,迎风骑着车时,楚沁拢拢围巾和拉拉帽子叹声气。 哎,大冷天的,后悔了。她总觉得自己和纪厂长也没熟到能去吃搬家饭的地步吧。 莫不是纪竟遥当地朋友少,就他们这种由工业票引出的交易关系也能被他重视?啧啧,那他人缘可见一斑。 骑了四十来分钟,终于到机械厂。 机械厂明显比从前热闹许多,靠近大门的道路上都时不时有人走动。 楚沁来到宿舍楼下,通过宿舍区的大爷得知了纪竟遥家的位置。 正准备去呢,就瞧见纪竟遥站在边上,似是还没看到她。 楚沁悄声儿走过去,幽幽出声:“你这兵当的,莫不是浑水摸鱼糊弄过去的吧?” 要不然她这么大一人怎么就没看到? 纪竟遥吓一大跳,猛地回神道:“怎么可能。” 楚沁目露怀疑,也没说什么,把手里的篮子掂了掂:“送你的搬家礼。” 不等他说话就又道:“我还没看过这种单人居住的楼房呢,快些带我上去瞧瞧吧,看看这鸽子笼是咋住人的,不得憋出火来?” 纪竟遥:“……” 怎么听她口气,自己像是很惨的样子。 纪竟遥笑了笑,接过篮子带楚沁上去。 “纪厂长,这是?” 宿舍已经住上不少人了,楼梯一路爬一路都有人问。 “朋友。”纪竟遥简明意骇。 楚沁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些人看她眼神古古怪怪的。 “为啥这样看我?”楚沁偷偷问。 纪竟遥惊讶:“你不晓得吗,你在我们厂里可有名了。” 楚沁恍然:“因为开车的事?” 纪竟遥点点头:“厂里好些司机都没你开得老练,他们也算是丢了大脸。” 楚沁瞬间挺直腰板,看来她穿越后不管到哪儿都很容易闯出名气啊。 纪竟遥家在三楼,这是不高不低的楼层。 不仅如此,他家还在最边上,距离公共厕所最远。 这时候的公共厕所不仅仅承担上厕所的功能,还承担洗漱的作用。 可见靠近厕所附近的房子每天早上会有多吵,换成楚沁这种起床气重的,非得把自己折磨得精神衰弱不可。 楚沁还没到他家呢,一眼就瞧出来了:“你家好像比别人家大。” 他家在拐角处,这栋楼是L型,他家就是处于“一”的位置。 而且那里有两户人家,他家还是靠边上。 两户人家平分那个区域,肉眼可见面积比同楼层其他人大。 纪竟遥点点头:“我家大约有75个平方,做出两室一厅来。” 楚沁瞪眼:“这么小!” 比她想象的还小,不得憋死! 她皱皱眉,自己往后可不住这种屋子,都没她家院子大! 152 楚沁察觉 1961年到 楚沁不晓得的是, 这已经算是很大的了。其实其他人家相对城里来说房屋面积也大,毕竟这是乡下,别的不多就地皮多, 虽说还有砖块水泥等原材料需要考虑, 但总归会盖大点。 城里头一家三代人住二三十平方的都有,而纪竟遥的家妥妥算豪宅。 楚沁沿着走廊走去,边走边看。 走廊其实很暗, 走廊两侧都有人家居住, 好些人已经住进去了, 他们门口摆放着做饭的物什。有些人家是一同用一口锅,有些人家则是自家单用一口。 因为面积小人家多且空气不算流通的关系这里面有股子味儿,多是桐油的味儿。毕竟最近算是搬家的高峰期,好些人刚打完家具就搬进去,如今的家具多是漆桐油,这般多的桐油家具聚集一起味儿哪里能不重呢。 楚沁问纪竟遥:“你家具找谁打的?” 纪竟遥:“东湖的张木匠,怎么,你也要打家具吗?他打得很是不错, 在雕花绘画上都挺精通的。” 楚沁:“我自己会, 我从不花钱打。” 但她不会雕花绘画, 如果能的话还是想学学的,毕竟谁不想家里家具漂漂亮亮的。 纪竟遥没想到她还有这方面的本事,不由得对楚沁更佩服了。 真非常人啊。 来到纪竟遥家, 他家里有人。 谁呢?其中五个楚沁不认识,但有两人她是很面熟的。 认真看两眼, 恍然大悟。 楚沁:“是兰姨啊!” 这不就是她大姨隔壁那户人吗? 许久不见,楚沁在脑袋里想了两秒才把人给想起来。 兰白回看楚沁两眼,复又看纪竟遥两眼, 门牙的牙豁子都笑得全露了出来。 她笑道:“对,是我!楚沁你许久没去你大姨家,得不认识我了吧。” 楚沁忙说:“认识认识。” 她尴尬笑了笑,和兰白寒暄片刻,纪竟遥再给几人相互介绍一番,楚沁“你好”说了好几遍后就自己安静呆着,观察着这房屋。 进门就是吃饭待客的房间,有饭桌和长条靠背椅子,说是叫“沙发”。 楚沁认真观察两眼沙发,暗暗记下,心想自己有空也得制作一个这种沙发放在堂屋里。 沙发旁还有小桌子,其余就是两个一新一旧的橱柜。 而这个房屋的左侧,也就是和隔壁邻居家相连的那侧有两间小屋,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厕所。 楚沁觉得很是新鲜,原来这厕所也能安在屋里。 这两地方都有窗户,但厨房靠着走廊方向光线不算好,看着暗暗的。 厕所中的光线倒是好极了,它没靠走廊,从窗户看出去是另一栋楼,再往远方眺望,则是被白雪覆盖的深山。 右侧呢,也有两间屋子,都是房间。光线特别好,就是不晓得是否会冬暖夏凉。其中一个房间还有阳台,从阳台看出去能把机械厂不少地方尽收眼底。 楚沁忽然觉得这鸽子笼也蛮好的,至少很是方便。 连厕所都在家里,附带洗澡功能哪里会不方便。 但她还是喜欢自己的带院房,楚沁琢磨着自己往后建屋子的时候得把这种套房和自己大院房的优点给结合一起。 那该如何建呢? 楚沁得仔细想想…… 搬家宴的饭菜是纪竟遥亲自做的,令楚沁意外的是他手艺特别不错。 还没吃,单单闻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那股味儿楚沁便晓得好吃。 中午将到,屋外又飘起雪花。 站在阳台上甚至能看到机械厂外那条通往高树村的乡间小路,小路冷清无人走动。 楚沁并不习惯这种场合,纪竟遥的几位朋友一开始还会抛话题找她说话,兰白也拉着她说些当地的新鲜事儿。 但瞧楚沁颇为拘谨且兴致不高,众人也就摸清楚她的性格了,便没强拉她聊天。 这姑娘是个喜欢安静的啊。 纪竟遥的朋友谢连有点意外,他觉着按照性格来说楚沁和纪竟遥很难处成朋友,更难处成邀请来吃搬家宴的好朋友。 所以这俩是怎么认识的? 等要吃饭了,谢连冷眼瞧着纪竟遥时不时用余光瞄人家,时刻注意人家动静,人家往某道菜里多伸几下筷子他就恨不得把菜的位置调整一下的不值钱行为,谢连便暗暗唾弃。 原来是瞧上人家姑娘了。 这算老牛吃嫩草吗?这姑娘像是还没满20的样子啊。 谢连察觉出纪竟遥那股想极力藏却隐隐藏不住的情感,更察觉出那姑娘对纪竟遥是半点没有男女方面的意思,便不由得一笑。 “咋啦?”旁边人问。 楚沁夹菜的手一顿,也看着他。 谢连含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竟遥这手厨艺是怎么练出来的。” 楚沁恍然,她也很好奇。 这会儿桌上共有八道菜,其中五荤三素很是丰盛,比过年还像过年。 其中有炸排骨,排骨腌制后拿去炸,炸完了旁边还有蒜头酱和辣椒面可以沾。 有黄豆焖猪蹄。猪蹄楚沁可许久没吃了,她空间背包里的那些猪蹄早就被她炖汤吃完。而纪竟遥今日的猪蹄做得香味十足半点没有猪骚味,楚沁想着找机会问问他是怎么做的。 还有竹笋干炒肉土豆烧鹅以及清炖鸡汤,样样味儿都好,且酸辣甜咸的重口和清淡的淡口都有,可以说是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至于青菜,炒白菜,炒萝卜还有炒豆芽,还算是解腻。 楚沁吃着脆生生的豆芽,心想自己回家后也得发些来吃。 她本因大雪天被邀请来吃饭从而心里有点不舒坦,但可口的饭菜让她那点不舒坦一扫而光,就是得控制着自己的饭量,让楚沁很是为难。 楚沁跟着兰白吃了两碗饭,放下饭碗后还有点儿不舍。 纪竟遥即使和人说话时都时不时注意着她又哪里会不晓得她的心思,等吃完后又拿出半簸箕的笋肉包子来,强硬给每人都塞了两个。 楚沁嘴上随大流拒绝,但吃到包子的第一口后就恨不得喊:“再来两个。” 笋是冬笋,冬笋是冬日的山珍,不知纪竟遥是如何处理的,她半点没有吃出来冬笋的涩味儿,只吃出冬笋独有的鲜。 而肉是腿肉,和冬笋大约是三七分,使得包子不腻却又肉香十足,将冬笋的鲜甜全给激发出来,鲜美无比。 楚沁心中赞叹。 这人不当厂长,也能靠当厨子谋生。 这顿搬家宴吃的她很舒坦,吃完后被谢连几人拉着打牌楚沁都没拒绝。 午后,空中不见雪花的踪影。 天空上的太阳又露出来了,许多人趁着这会儿有太阳赶紧把未干的衣服通通放到宿舍楼下晾开。 而宿舍楼下也有小孩奔跑玩耍的声音,听见动静,楚沁不由得想起前些时候找纪竟遥问过的事,关于学校的事。 楚沁有心想问问,但屋里好几人呢,她怕给纪竟遥带来麻烦便又把话咽回去。 大约三点时,几人开始回家。 有两人是住在厂里,而谢连三人则住在县城中。 谢连道:“我就不在你家住了,免得你还得多收拾床被子。反正你厂里这会儿有车要去县城,我们刚好跟着回去。” 纪竟遥点点头,对兰白道:“兰姨你们也跟着车走吧,车会经过乐水,刚好送你们到家。” “哎!那我有空再来瞧你,你家的菜地我会帮你看着的。”兰白一听能坐车,急急忙忙就跑下楼。 纪竟遥身体一僵,不由得瞥楚沁两眼,见她脸色如常才微微松口气。 然而他不晓得,楚沁心里却纳闷呢。 倒没想到他有菜却找自己买菜的那层,而是想到他都当厂长了怎么还能有菜地的这层。 不是说户口迁走菜地就得收了吗? 楚沁琢磨着,莫不是乐水觉着他是厂长不能把人家得罪透这才破例给他留着?她越想越觉着是。 其他人要走,楚沁也要走。难得此刻没下雪,骑车也好骑些。 但纪竟遥却拿起钥匙道:“那走吧,我送你一趟。” 楚沁婉拒道:“不用,我认识出厂的路。” 纪竟遥笑笑:“我说的送你,是送你回高树村。” 楚沁微愣,半秒后才反应过来说:“哪里要你送啊,这青天白日的我不会出事的。” 纪竟遥:“我晓得,咱们附近就没有不长眼的敢招惹你。”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用油袋子装上十来个包子,同楚沁一起走出门。 楚沁无奈:“你要实在没事干就去送送兰姨俩人吧,你都说没谁敢招惹我还送我干啥,到时候你还得返回来。” 纪竟遥侧头看着她,有些认真又带着些开玩笑的腔调道:“想找你再换些菜行吗?” 楚沁终于有点儿反应过来了。 她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来这是真心话还是随口敷衍的。 她甚至觉察出来些隐秘的情感。 同时,对于先前他那些奇怪的做法和莫名的态度便也有了说法。 难怪啊,她就说没人能这么傻。就算是村里因出生时被憋得有点久从而大脑发育迟缓的傻蛋也不会傻到用工业票去换蔬菜。 只是前后两辈子都鲜少接触过男女感情的她并不太确定纪竟遥是否真对自己有意思。 倒不是因为身份问题,楚沁从不觉得自己比谁差哪儿。 他是机械厂副厂长没错,但自己又不是靠他吃饭,反过来他还得找自己换东西呢。 而是因为他大自己好几岁了嘛,万一是肚子里有啥弯弯绕绕,或者惦记上自己的什么东西了呢? 楚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 越是好,她越是谨慎。 再有就是,两人相处得多吗? 不多啊。不是才成为朋友吗? 怎么,这和平年代也跟末世似的,男女认识后没两天就谈对象结婚了? 末世后最重要的是人口,上辈子人们18岁后就能扯结婚证。 但不严,城外人多数更早的时候就会选择成立新家庭。 楚沁因为家里有地曾被人盯上过,但她足够狠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把人打跑,即使打不过也跟狼崽子似的拼死反抗,渐渐的也就没人盯她了。 毕竟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最重要的是她家地其实也一般,面积不算大养得也不咋地,为此而受伤不值当。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冒出来,于是楚沁看纪竟遥的眼神就有点奇怪了,惹得纪竟遥心里直发毛,差点没忍住回屋照一遍镜子看看自己脸上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她叹气:“行呗,你想送就送吧。” 你都不怕寒冷和难骑行,我还拒绝个啥。 纪竟遥顿时把照镜子的想法抛在脑后,紧紧随着她一路下楼。 楚沁骑着自行车来,自然也是骑着自行车走,纪竟遥同样骑车陪同。 感受着雪地骑车的难度,纪竟遥心里暗暗后悔,说:“早晓得我今天就去接你了,没想到小路的雪这么厚。” 楚沁翻个白眼:“是呢,我今天早晨差点儿就半路返回去了。” 机械厂日日都有车在大路上开来开去,纪竟遥往返乐水和机械厂若是从大路走自然好走许多,只有一段小路没被车压过,但也常有人和有驴车马车经过。 而往返高树村的路呢? 小得只能让自行车通过,又位置偏僻,少有人走动自然难走许多。 纪竟遥立刻道歉:“真是对不住。” 楚沁边骑边道:“倒也没事,你家饭菜挺好吃的,吃饭时就没后悔来了。” 说着她有点奇怪,正巧一阵呼啸的风吹来便眯着眼大声问道:“你做菜的手艺打哪儿学来的,可好吃了,都能赶得上我大姨。” 纪竟遥笑道:“多谢夸赞,能把我跟你大姨比看来我水平是真挺不错的。我当年在部队时跟着炊事班的人学过,哪里的菜都学了点,其实只是通却并不精,和人家比差远了。” 楚沁咋舌:“还远呢,我对着菜谱学好几年都没觉得有啥提升。” 纪竟遥瞬间察觉到楚沁对吃食上很有兴趣,便顺着这话题和她聊了许多。 聊在部队的事,聊自己现在偶尔也会上山偷摸猎点野味做来吃的事。 重点说说每个季节有啥吃的,特别传授了她冬季里熏肉和腌肉的技巧。 楚沁听得如痴如醉。 她熏肉和腌肉是半点没有技术可言,和村里其他人没啥区别。 但这里面的门道其实有许多,肉的部位的选择,调料香料的选择,以及不同肉还得对应不同木柴…… 总之好些窍门纪竟遥一股脑说出来,直到到达高树村他还没说完,才说到制作广式腊肠需要用的调料香料。 楚沁听得满足,恨不得立刻去做些腊味来吃。 奈何这半年多来自己吃肉吃太狠了,差点没把空间背包的肉全给吃完,还得有机会搞到肉后再谈这事儿。 纪竟遥送她到家后并没有多待,把怀里揣着的包子给她。 他道:“我瞧你爱吃,这些你留着今晚当晚饭吃吧,免得还得生火做饭。” 楚沁其实早就瞧见了。 既然他给,那她也就收,左右就十来个包子,自己找机会还他些什么就行。 纪竟遥看她收下也松了口气,笑笑道:“那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楚沁点点头,等她到家门口时,他冲着山丘上挥挥手,然后调转方向离开。 只是回程回到一半,纪竟遥猛然刹车。 等等,他先前说想找楚沁再换些菜来着的。 寒风阵阵吹,纪竟遥心跟着起伏不定,也忐忑非常。 —— 楚沁回到家,晚上只用小铁锅放在炉子上煮了些蛋花汤,再把包子拿五六个去热热,配着蛋花汤也算解决了一顿晚饭。 第二天早晨依旧如此。 接下来几日没活干,楚沁只日日扫雪,无聊得日日做卫生,把旧报纸翻来覆去地看。 雪越下越大,村里的路已经极难行走了。 她本以为雪也就只能这般大,谁知除夕到来的那日大得惊人,楚沁那日晚上是生生被大雪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吵醒的! “我去——” 楚沁骤然拉开帘子,“咔哒”一声打开手电筒往玻璃窗上照。 她倒吸一口气,只见屋外的雪层已经和阶梯齐平,自己明明睡前才扫过! 楚沁喃喃自语:“这是要闹雪灾啊。” 幸好今年雨来后不管多困难都补种了粮,这若是没把补种放心上,没用尽全力补种,今年冬天可就难过了。 这种雪量人类难以出门觅食,甚至还得防备着有没动物下山。 其实张飞燕没提起过,应当是没有,亦或者是有,却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不足以让张飞燕深记。 只是原本的命运轨道因她加入后都不晓得拐到哪里去了,从张飞燕时常看自己的那复杂又惊喜,甚至时不时还害怕恐慌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因此,楚沁也不确定有没动物下山。 换作上辈子,这种天气楚沁最要防备的可不是人呢,而是野物。 清晨,这日是除夕。 楚沁睡得不算安稳,那飞雪的声音吵得她有些焦虑,她还害怕她的房顶承受不住暴雪的重量,会塌下来把她给埋了。 于是她今日早早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去把屋顶的积雪给清理了。 打开堂屋门的那瞬间,楚沁眼睛瞪得溜圆儿,满脸的不可置信。 “真闹雪灾!”她道。 雪厚到什么程度?厚到楚沁要去院子还得小小地抬下脚才行。 楚沁经历过比这大数倍的雪,只啧啧称奇心里暗骂老天爷你又要给出什么骚操作。 但村里其他人却害怕至极,只觉得这段时间睡觉时都得睁只眼闭只眼,把警惕性拉到最高,害怕自己不知不觉就被房顶压死。 或者说是被冻死,被困得饿死。 尽职尽责的韩队长和村支书今日依旧在巡查,挨家挨户通知过去要注意安全。 通知到楚沁家时,楚沁已经把屋顶的雪清理完毕,正将院里的雪往外清理呢。 韩队长感叹:“还是楚沁你省心。” 楚沁直言道:“没办法,我怕死嘛!” 这条命可是她幸运得来的,自然要珍惜,怕死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怕死。 韩队长哽住:“得,怕死有时也是一种另类的有点,能让人更加谨慎,但咱们村可有不少人不怕死,胆子比你还大。” 楚沁严词拒绝:“队长您别把我拿来和黄老叔他们比,我觉得你这是在侮辱我。” 把她和懒成猪一样的人比,楚沁才不乐意呢。 韩队长发现她现在渐渐有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分外无语:“行,村里谁有你勤劳。” 楚沁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这话她很认同。 韩队长只觉得牙酸,不想再多待,临走前道:“你叔婶儿托我给你带个话,让你这段时间好好待家里,注意后山动静,把你挖的那些陷阱也整理整理。” 说完便离开。 楚沁微微蹙眉,然后大悟。 楚婶儿他们也是怕有野物下山呢。 这一片山中的野物若是下山,自己家大概率是第一目标。 然后才是黄家,黄家第二遭殃。 到底有一条河隔着,自己在河这边,其他人在河那边。 当初村里为何大规模搬家,就是因为冬日里有野物下山打伤人。而现在只有楚沁一人在此,自然倍受担忧。 不过楚沁倒没那般担忧。 毕竟她家被陷阱围绕,只要敢踏足她的地盘就要做好成为她的食物的准备。 因为暴雪的缘故,加之许多家家里粮食不多,所以大家今年的除夕依旧没心思搞吃的。 楚沁却不会。 她家粮食多,她家温暖如春,她还无聊得紧,除了捣腾吃的就是捣腾吃的。 大前天磨豆腐。 前天捣鼓熏鹅。 昨天做了糍粑。 加之前段时间还做了些炸荤素丸子,做了足足的饺子包子和各种蔬菜饼。 反正她就日日做,美得小白总爱粘着她,睡觉都得把狗窝拖到她床边陪着睡。 于是今年除夕年夜饭吃的就不是火锅了,楚沁做了六道菜,先放在案桌上供奉一番才开始吃。 左右现在也没人来,楚沁不仅拜了拜原主的父母,更给原主又拜又磕头。 拜完开吃年夜饭。 豆腐炖鱼,熏辣鹅,肉沫粉丝,炒豆芽炒菠菜还有一道萝卜羊肉汤。 这是她穿越第四年的年夜饭。 越过今晚,就要踏入1961年。 时间像上了发条,如门口那条即使在寒冬冰层底下却依然有水流动的小河。 这艰苦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153 治猪病药 再抽背包 正月无事, 因为雪大得出奇,就连楚沁这种上辈子在暴雪天里生活过的都不想出门。 她家门口的山丘已经被雪覆盖,楚沁从山丘顶能直接顺着雪坡溜到山丘脚。 这般大的雪对楚沁实在是没啥影响的, 她出不出门无所谓。 唯有一点:对她家的鸡有影响。 鸡没办法在放到后山随意放养了, 在暴雪来临前她就把这些鸡都给放到杂物房。 奈何前段时间楚沁发现杂物房有即将坍塌的痕迹,她一激灵,忙不迭把这些鸡全部转移到堂屋中。 里头的木材也给转移了, 暂时先放在厨房里。 果然! 在她把所有东西转移的当天晚上, 杂物房不堪积雪的堆压终于轰然倒塌。 “轰——” “什么声音!” 楚沁骤然从睡梦中惊醒, 刹那间从床上滚下来捂着脑袋躲到床底去。 就连小白也一股脑地钻进床底。 楚沁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但当她稍微冷静些时就晓得自家主屋没事,是杂物房塌了。 她顿时长松一口气。 楚沁摸着汗从床底爬出来,不理会小白的“汪汪”叫,打着手电筒开门来到院子中。 杂物房不算大,是用木头建成的,所以即使塌也只塌出一堆有好有坏的木柴。 其中里头的几根柱子还算得用,但旁边的木板已经被风雨腐蚀浸透, 更有木柴被虫子所蛀, 在日复一日的积雪中可不就塌了吗? 楚沁默了默, 正当她转身回屋睡觉时,山丘底下传来喊声。 “楚沁,你家出事儿了吗?” 是黄婶儿在下面喊。 看来这个杂物房的坍塌威力还够大, 竟然把黄婶儿都给震出来。 楚沁忙道:“没事呢!是我家杂物房塌了,没啥大问题。” “哎这就好, 那动静大的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我就说嘛,你家那杂物房早就该拆了, 你还不听……”黄婶儿捂着胸口嘀咕个不停。 楚沁心说:我听啥听! 你让我拆杂物房,不是怕有危险,而是想让我把杂物房的木材给你。 即使被风雨侵蚀,被虫蚁蛀过,但烧还是能烧的。 她头发一甩,回屋睡回笼觉。 翌日,起来后就花半上午的时间把坍塌的杂物房都给清理了。 就跟打游戏爆装备似的,爆出来的好木材留着往后盖房时或许还能用。 差了点儿的木柴就用柴刀挨个给劈了,劈完再搬到厨房去烧。 于是乎,清理出一块地盘来。 楚沁这两天看着大约15平方的空地,不停思索着要在上边盖些啥。 她家太小了,只有卧室堂屋厨房,压根就不够她使用的。 “是留着一起建,还是提前建?” 楚沁坐在空地前自言自语道。 她觉得和机械厂合作,做机械厂后勤供应商的事大有可为,不出意外的话村里早晚是得富裕的。 所以往后三四年绝对是建房的高峰期,也就是说她大约再忍了两三年就能住上梦寐以求的房屋了。 楚沁“嘶”了声,挪挪屁股,决定这片空地暂且放些不管。 但也不是就直接不管,还是要在这里搭个木棚来,放啥呢? 放建房材料。 食物危机过去,她在“吃”这上面暂且可以少费些心思,但“住”得准备起来了。 最大头就是砖块。 但她已经很难从系统里抽出砖块了,楚沁得想办法开始慢慢买。 其实最好还是自己烧。 村里这几年如果建房的人家多的话,那自家村里统一烧其实最划算。 嗯,这样便可再等等。 楚沁有五分的信心能说服韩队长建个小砖窑来。 毕竟能省的钱就别白白花。 正月过去,雪断断续续还在下。 因为温度没有上升,所以积雪尚未融化,给村民的出行带来极大的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得准备春种。 田野上依旧白茫茫一片呢,哪里有办法挖地呢。 韩队长又开始犯愁。 村里其他人也犯愁。 没有烟,他们就搞些不知名的杂草嚼吧嚼吧当烟叶,坐在打谷场上看着田野只叹气。 这也算一道奇景。 奇得楚沁都忍不住出门看看。 因为年景不好村里这些老烟枪全部没了烟草,这差点没要有些烟民的命! 有回楚小叔都哼哧哼哧地找上楚沁,问她有没办法搞到烟叶子。 楚沁如今在其他人看来有些神通广大,因为她会开车。 是的,会开车让楚沁在村里的威信提高好几个档次。楚沁也是才晓得,这时候的司机算是高技术人才了。 能跑车,还跟粮管局搭上关系,楚沁可谓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 甚至一举打败附近几个村庄的同辈人,不管男女都被她的光芒牢牢掩盖。当附近人聊起谁家孩子最有出息时,逃不开的就是楚沁。 关键她是凭自己闯出来的。 她没爹没娘,她在庄稼上还是一把好手,她还会开车,她还没饿瘦,她还会捅人…… 娘嘞,谁有她厉害。 现在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人瞧见她时都不再嘀咕她个姑娘家怎么比男人还能搞事儿了,而是笑眯眯地说她真是不堕先人威名。 鬼的先人,原主爷奶不是逃荒来的吗?哪里来的先人让他们晓得自己堕没堕名声。 但楚沁再是没想到自己名气已经大到这种地步,而且和从前有点偏差的名气不同,这回是好名气。 她像是被人黑过头,结果一搞就搞出个会开车的大招来,瞬间黑粉变路人粉,私底下还会偷偷夸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她说得神通广大仿佛和粮管局称兄道弟了,就连楚小叔都偷偷嘀咕两句然后问她能否搞到烟草。 玩儿去吧。 楚沁就是能搞到也不给。 好不容易把烟酒都戒了点瘾,她还能把这瘾给搞回去? 楚婶儿得骂死她。 楚沁直接把这话告诉楚婶儿,楚婶儿当天就又去把楚小叔的私房钱给搜罗一顿。 楚小叔现在是越来越玩儿不过楚婶儿了,年轻时两人还会吵架,甚至会打架。 村里多是男人打女人,但楚小叔和楚婶儿不同,楚婶儿是能拼命打回去的,她爹妈还在世呢,娘家那么多兄弟姐妹,楚小叔很多时候也不敢跟她吵太狠。 如今更是不敢。 因为楚小叔隐隐感觉到楚沁对楚婶儿更亲近,就是两孩子对楚婶儿也更亲近。 他怂了,他觉着就算吵就算打,自己这头也是孤家寡人。 其实楚沁想搞是能搞得到的,这年景就没有粮食换不回来的东西。 除了楚小叔外,村里也有几人来问,楚沁都给打发走了,等这日韩队长来时楚沁也以为他是来问烟叶的,但韩队长终究是韩队长,人家格局大,问的是关于村里蔬菜和猪肉等肉类定价的事。 韩队长摸了摸没烟叶的烟杆,问道:“你有时间吗?” 楚沁很是谨慎:“我有时间的话,你要喊我干嘛吗?” “到底有没有。” 楚沁:“有没有得看您说的是啥。” 要是找她办麻烦事,她就没时间。 反正她现在学聪明了,坚决不肯打白工。 韩队长差点被她的话噎住,无奈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陪我去趟机械厂。” 楚沁立马严阵以待:“那我没时间。” 韩队长:“不,你有时间。” 楚沁叫苦:“我真的没有。” 她说着指了指院子的那片空地:“您瞧瞧,这是我杂物房收拾出来的地方,我这段时间还想盖间木棚呢。” 韩队长:“拉倒吧,盖木棚要盖多久,还有你不是心心念念惦记着要盖新房吗?” 楚沁:“新房跟我建木棚又不冲突,这玩意儿随时可以拆。” “那这玩意儿我半个上午就能给你建完。”韩队长道,“你不晓得,机械厂搞砖块更方便,你自己一人没关系的话在砖厂里不晓得要排多久的队才能拿条子,还不如到时候请机械厂帮个忙,人家也是随口的事。” 楚沁瞥他:“您唠叨那么久还没说喊我去机械厂干啥呢。” 韩队长顿了顿,道:“去谈生意。” 楚沁白眼一翻:“哎呦您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会谈这个啊。” 她都怀疑韩队长是找她去震场子的,保不齐谈不拢打起来的时候需要用到她。 韩队长夸赞:“你那嘴巴关键时候还是顶点儿用的,最主要是你脑筋比我们这些人转得快啊,你不会谈,但是你晓得里头有没有坑不是吗?” 楚沁一听不需要她去谈,倒是没那么抗拒了。 她想了想,道:“那行吧。啥时候去你喊我就行。” 韩队长满意地笑笑:“一周后,一周后想必路上的雪也化了点。” 楚沁心说,那可不一定。 还冷着呢! 韩队长对楚沁了解颇深,楚沁不喜欢和人扯皮交谈,但是她脑袋确实很好用。 在韩队长临走前楚沁忽然道:“队长,我觉得你在去机械厂前得和其他几个生产队的商量商量,价格不说一模一样吧,毕竟这玩意儿和品质相关,但是处于什么区间得谈拢来。若是咱们谈的价格太低,其他村子不满意的话反而得怪咱们呢。” 这话很是周到! “你说的没错,就该这样。” 韩队长夸赞两句匆匆跑出门。 楚沁看着重新安静的院子,大松一口气,哼着曲儿开始做她的木棚。 多好啊,等韩队长把这些事意见交流统一也得半个月后了吧。 —— 木棚很快就做好了,用的是楚沁这两年攒下来的木材做的。 她这两年时不时就上山找木头。 当然,好木头是舍不得拿出来用的,毕竟木棚终归是木棚,用一两年还是得拆的。 好木头得留着建房子的时候用。 不过…… 她都建砖瓦房了,还能用得到木头吗?毕竟她是有钢筋的人。 哎!没用过如此好东西的楚沁都不晓得该怎么用钢筋盖房,更是很难想象出房子要盖成什么样。 楚沁决定从今年起就开始画图纸,免得到时候盖得不成样。 再有就是学习怎么盖砖瓦房。 问题来了,去哪儿学习,楚沁想了想,眺望远方,看向机械厂的方向。 她傻了,机械厂里不是一直建建建,建个不停吗。 时间很快过去。 如楚沁所想,气温上升得缓慢,积雪很难融化。 对于有没有耽误春耕她也不着急,楚沁家粮仓是满的。而蔬菜上猪圈里里绿油油一片,压根就不缺蔬菜吃。 话说她用猪圈种菜种得还挺成功,菠菜吃都吃不完,韭菜更是割一茬长一茬,源源不断生生不绝。 更有雪地里那顽强的野葱,和刚因为稍微升点温而长出来的荠菜。 楚沁不仅不缺菜吃,还能送些菜去给楚婶儿杨小舅以及大姨。 楚婶儿好说,她自己会来摘。 杨小舅的则是楚沁给送过去,小舅家现在比较困难,前阵子还找楚沁借了些米。 楚沁不缺,便就借给他十多斤,甚至黄小米还借了半斤。 其实杨小舅家也不缺粮,但细粮是缺的,因为去年只有杨小舅一人下地的缘故年底分到的粮食不多,细粮更是少,所以才找楚沁借。 不说杨姥姥这么大岁数的人需要细粮好好养着,就说杨小妹这种婴儿,总不能让人跟着吃粗粮对吧。 楚沁还挺喜欢杨小妹的,主要是这闺女儿长得和原主有点像。 哦,也就是和她现在的脸都点像。 想来原主和她应该都是像原主母亲,毕竟侄女肖姑嘛。 其实是杨家基因有点强大,楚沁发觉金金金玉两个都半点没有金家人的影子,越长大就越像杨家人。 至于给杨大姨的青菜,楚沁一般是托纪竟遥帮忙转交。 纪竟遥虽说现在住在机械厂里,但乐水那边终究有个家,时不时也得回去一趟,顺带就帮楚沁带青菜。 这段时间下来,楚沁是真确定了,这人怕是真的喜欢自己。 楚沁都怪纳闷的,纳闷他喜欢自己哪里,毕竟村里男生看到她都战战兢兢的,也就小唐和她关系好些。 只是纪竟遥没挑明,楚沁也没说,毕竟她又不喜欢他。 不过这样却是不能吊着人家,楚沁还是很有道德的,于是渐渐的就没再找他帮忙送青菜了。 时间一晃来到三月。 冰雪开始消融,这片大地终于有点回春之兆。 楚沁泪流满面,她家堂屋都快被鸡给熏入味儿了! 要不是看在这些鸡每天能给她供应最少20个蛋的份上,她真得杀了它们! 然而就在这时候,村里发生些事情。 啥事儿? 猪圈的猪好似有点不好。 楚沁听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到韩队长家,问他:“猪咋啦?” 韩队长也有点着急:“说是生病。” “啥病啊,能不能治。”楚沁忙问。 韩队长:“哎,好像是感冒,还没确定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当然去啊。 楚沁就和韩队长一同去了,从村里去猪舍还挺远的。 同行的还有村支书和路上碰见的小唐与张飞燕,于是五人同行。 张飞燕特爱挽着人的手,这会儿挽的就是楚沁的手,挽得紧紧的楚沁特不自在。 她悄悄道:“我妈说徐婶儿他们养猪养得可好了,看着比同龄猪要重很多呢,保不齐今年年中的时候就能出栏。现在出事儿……哎你说这算病猪吗?” 病猪死了肯定留着自己村吃,但张飞燕上辈子看过好多新闻,对这种病猪还真是有点儿敬谢不敏呢。 楚沁拍她:“你别乱说,让韩队长听到他得骂你的。” 这嘴巴也不懂得看场合说话啊。 张飞燕赶紧闭上嘴巴,猪舍如何她反正是不晓得了,上辈子就没这猪舍。 不过她挺希望猪舍能挺过去,毕竟今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她幽幽叹口气。 哎! 楚沁来到猪舍,发现猪舍旁聚集好些人,想是都来看猪咋样的。 咋样? 徐老屠道:“换季感冒,现在也没药,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挺过去。其他的还好,有两头比较严重,我隔离开了,看着有点悬。” 话音刚落,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心痛啊! 这可是两头猪啊! 楚沁蹙眉,来到隔离的地方,凑近看着那两只猪。 这两只猪蔫了吧唧的,很明显能看出鼻子在流鼻涕。 张飞燕也来看两眼,偷偷嘀咕:“这玩意儿简单啊,用清温太保和多维太保就能治好。” 楚沁:“……” 啥玩意儿? 啥子太保? 她眨眨眼,看着张飞燕:“等等,你说怎么治?” 张飞燕立刻不说话了,看看旁边,见没人才捂住嘴巴摇摇头。 楚沁拉开她的手:“别捂了,我知道你知道,你说说啥能治。” 张飞燕为难道:“不管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都没用,因为压根就没这药。” 她不晓得这两种药是啥时候出现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楚沁叹气。 她听懂了,也就是这猪放在以后才能治。 那就没办法了,生死由天。 村里人因为没事干,于是都被这两头猪给牢牢牵扯着心神。 毕竟这可是猪啊,每头都有100多斤了,这要是死了得多可惜。 楚沁也觉得可惜,但没办法啊。 可她哪里晓得,当天晚上就有办法了。 夜晚,星空璀璨。 楚沁洗完澡后顺手把衣服给洗了,这时候山泉水还是冰冷刺骨得很,楚沁也不会亏待自己,家里柴火多,她就烧热水,掺和着热水把衣服给洗了。 这个冬天都是如此,若是有人在场,想必脾气再好的人都得指着他的鼻子骂她太败家。 楚沁洗完衣服,看着满天繁星喃喃道:“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太阳越来越多,但因为在化雪,气温反而热一阵寒一阵的,加上昼夜温差大,相比也是因为如此那些猪才生病了。 楚沁洒洒手上水,将衣服晾在前院,叹声气回屋。 她今晚没心思看书,更没心思做题。 把书往床头柜一放,楚沁感受着壁炉传过来的热量,琢磨着把这个月的抽奖给抽了吧。 前段时间抽到啥? 楚沁当时抽奖的好运气没有延续,抽到的都是一些暂且没啥用处的东西。 比如说杯子。 天呐,她又不缺杯子。 楚沁直接抽到三个搪瓷杯,和她家里这个凑齐一套啊。 也行吧,往后她再也不要把喝水的杯子拿去刷牙了。 再有就是镜子。 她同样不缺镜子,楚沁随手把镜子挂在墙上,心想到时候谁结婚了当礼送出去。 再有就是牙膏牙刷啦,可歌可泣的是楚沁竟然还抽到两块肥皂和两块香皂,这算是最大的惊喜吧。 其余就是手表碎片,还有纸笔酒精等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此刻楚沁搓搓手,想抽抽试试。 今天能抽回月抽,抽回日抽。 楚沁闭着眼睛双手合一拜了拜,再点开系统面板。 “咳咳。”她清清嗓子,点击抽奖。 盲盒机里的盲盒滚啊滚,滚几下后“啪嗒”从盲盒口滚出来一个。 是黄色的周抽盲盒,点击打开。 [恭喜玩家,获得清温太保、多维太保各两份。] 楚沁:“……” 她呆滞住。 嗯?等等。 “系统!系——统——” 楚沁压低声音喊,她深深怀疑这狗系统是有稍微进化出点智能来了的,否则为什么昨天猪才要死不活的,今天药就来了呢。 还是张飞燕说过的药! 楚沁喊得嗓子都快喊哑了,可以系统一直不出声。 她无奈,翻个白眼如死咸鱼般躺在床上。 得,还能咋办,这两只猪的小命大概是能保住了。 不过怎么个保法呢? 楚沁吃啥都不吃亏。 她重新坐起身,仔细琢磨琢磨。 等等,她空间背包里是没有多少猪肉了是吧? 楚沁赶紧闭着眼睛把意识投进去看看,再拿出笔记本查查。 确实没多少了。 楚沁震惊,她现在被惯坏了,不可一周无肉的! 于是心里有个主意冒出来,冒出来后心里就一片火热再也咋不回去。 这两只猪,如果徐叔儿他们养不好,那她可以试试啊。 毕竟她手上有药。 等养好后,是不是得分给她些肉? 楚沁目光幽幽,看着猪圈,觉着这猪圈又得恢复出厂设置了。 这是宜早不宜迟,迟了猪就死了,楚沁决定明天就去和韩队长商量。 她对这个周抽盲盒还挺满意,搓搓手,再拜拜,开始抽。 这回是月抽盲盒。 咕噜咕噜—— 一阵滚动后,紫色的月抽盲盒掉落。 [恭喜玩家,获得背包空间一格。] 楚沁:!!! 苍天,她终于又抽到了! 154 楚沁医猪 做簸箕粄 楚沁手疾眼快地把背包点击安上, 然后顺手把床头柜上的苹果放进去。 嗯嗯,使用成功。 加上原先的四个,她现在也是有五个空间背包的人了。 楚沁不禁美得在床上直翻滚, 那因为时而压住时而压不住的笑声断断续续的, 差点没把小白给吓得躲床底去。 因为有了这个背包,楚沁目前所遇到的一个困难迎刃而解。 她现在的背包中有:猪肉、地瓜、苹果和鸡蛋。 但她还有个土豆想放空间背包中啊。 是的,是土豆, 不是饼干。 楚沁现在没那么抠搜了, 饼干得到后就直接吃。 攒啥攒, 攒到最后不还是她吃吗? 倒是她现在种的土豆,这土豆长得好,足足有450斤,因此吃又吃不完,也很难久放。 也就是这段时间气温低,换作湿热的夏季这些土豆早晚得发芽。 这玩意儿可不像地瓜,发芽的土豆是有毒的,楚沁上辈子有位相隔十来公里的邻居就是因为吃了有毒的土豆才翘了辫子, 她记得清清楚楚呢。 没曾想她都准备做成土豆淀粉了, 竟然峰回路转得到个空间背包。 楚沁心里美滋滋, 赶紧去厨房把土豆收到空间背包里才放心睡觉。 今晚得早点睡,明天还有事干。 翌日,清晨。 楚沁迎着冷风来到猪舍, 猪舍的活通常干得很早,据说徐老屠他们每天早晨五点半就得上工, 她听着都觉得怵得慌。 谁家好人五点半上工? 此刻楚沁到时,就看徐老屠坐在门槛上,愁得眉心能夹死苍蝇。 “楚沁, 你来干啥?”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见是楚沁还有点惊讶。 惊讶啥呢? 楚沁没上工时惯来是少出门的,即使出门也是九点后才出门。 据说是她起的晚,村里人都说楚沁活得最是舒服,每天能睡到日上竿才起床。 只是这会儿……仰头一看,才六点多吧。 楚沁脸上适时露出担忧:“叔儿,我想看看那两头猪咋样了。” 徐老屠“哎”了声,眉心夹的更紧,指着猪圈道:“你去瞧吧,情况不是特别好。其实昨儿如果能撑过去这两头猪就算有救,今天都这样了,咱们也就只能洗洗菜板洗洗锅准备吃猪肉了。” 呃,这话说的,搞得两头猪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徐老屠是真的发愁,两头猪啊,它们的价值并不是小数目,再撑撑,撑上四个月就能到手两百呢。 楚沁走过去看,观察片刻发现两头猪的情况确实很糟糕,比昨日还要糟糕。 精神萎靡,连猪槽里的猪食都没动多少。 楚沁眼睛转转,也不晓得这种情况那两种药还能不能救回来。 应该是能的,再怎么说那也是系统出品的药,不能那般没用。 于是她走过去对徐老屠道:“叔儿,你别灰心,我家从前的那两头猪也是这样,但不还是挺过来了吗,而且肉越长越多越来越重。” 徐老屠顿了顿,正色道:“你说你家从前也有两头猪是这样?” 楚沁:“对啊。您也是晓得的,我先前的那两头猪都是从冬天开始养,当时也是现在的这种天气,自然有可能感冒。” 徐老屠想想,还真是。 他忽然有个想法,想了想连忙说:“你这两日有事儿吗,你对付生病的猪有经验,要不然这几日你就来猪舍照顾它俩?” 又继续道:“当然也不让你白照顾,每日会算工分。” 楚沁摇摇头:“这是可不好说,您和其他人都是养猪高手,我就养过那么四五头,上回把那两头治好或许就是运气,万一这两头我治不好咋办呢。” 徐老屠是个厚道人,说道:“治不好就治不好,本来就是快要死的,还不如让你试试。” 楚沁道:“还是不行,您这样觉得,村里其他人可不这样觉得,我这是要担风险的。” 唉,说的也对。 徐老屠这般想。 但只要有办法,他就不想放弃,毕竟那可是两头猪啊。 他看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猪,转身咬牙说道:“村里和队长那里我去帮你说。你救不回来也没啥,你要是真能把这两头猪救回来……给你工分?” 楚沁似是心动,试探道:“救啥给啥,能给我分点儿猪肉吗?” 这些猪总不会都给送去,而她想要的猪肉就从剩下的猪肉中扣。 徐老屠无奈:“我就说呢,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楚沁连忙表示:“哪有,我这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毕竟我不缺工分我缺肉。”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徐老屠思考片刻,决定先把这事儿办成了再决定。 猪没救回来,一切都白谈。 徐老屠做事从不磨叽,和楚沁敲定后就去找韩队长说这事儿,紧接着又去村里人惯爱呆着聊天的地方也把这事给说了。 村里人有不少都去看过了这两头猪,到底是农村人,几乎都是养过猪的,哪里会不晓得这两头猪病到啥程度呢。 两头猪看样子确实要死了,如果楚沁能救回来当然最好,救不回来也没啥事儿。 于是徐老屠飞快跑回猪舍,喊楚沁这几日来照顾猪。 楚沁却道:“我家里有猪圈,我能把这两头猪给带回去吗?” 徐老屠倒是无所谓啊,毕竟哪里养不是养呢。 只是他指着两头猪疑惑道:“都这样了,你能让他们两个起来?” 楚沁噎住 也对,这猪病恹恹的,死在路上咋办。 行吧,这里就这里吧,反正她下药很是方便,不怕被别人发现和察觉。 “不过也不是不行,绑起来抬着去。” 徐老屠峰回路转。 楚沁眼睛一亮,能拉家里,当然拉家里去最好。 她立刻道:“您帮忙抬,我回去整理猪圈,我家猪圈还……还堆着东西呢!” 说着她匆匆跑走了,不给徐老屠一丁点儿反应时间。 “哎!” 徐老屠没叫住人,叹声气,只能喊其他人帮忙把猪绑起来。 楚沁回家,迅速将猪圈里种的菜给采了放到厨房中,再把地给垒平踩实。 没关系,这本也是最后一茬。 随着冬雪消融温度渐升,今年接下来的日子中都不需要再在猪圈里种菜了。 虽然瞧着还是有点奇怪,但就种这么几平米的地也不妨碍着其他人啥事儿,徐老屠他们看见了也会当没看见,毕竟大冬天的不少人家都有试着在家里种些青菜。 在楚沁刚刚整理完时徐老屠就来了,带着两头猪来了。 “放进去吧。”楚沁忙道。 她忍不住笑笑,猪圈终于又迎来了猪。 不仅把猪送来,更把饲料也给送来,说是饲料还是由猪舍供应。 徐老屠颇为担忧地离开,在他离开后没多久楚沁就把清温太保和多维太保都给两头猪给吃了下去。 效果是立杠见影的。 当天晚上,两头猪的状态明显好许多,进食似乎在渐渐恢复中。 楚沁还真有点怕它们会死在自己手里,于是每日晚上都得去看两眼确定无事后才能放心去睡觉。 这一看,就是看天。 天后,两只猪活蹦乱跳。 期间楚婶儿来过,韩队长和村支书也来过,甚至张飞燕都来过。 楚婶儿是来劝她的,楚婶儿不明白自己为何接下这烫手山芋。而韩队长和村支书则是怕她把猪给养死。 张飞燕呢,看到两头猪后啧啧称奇:“你啥时候学了兽医的技术啊。” 光有技术没用啊,俗话说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楚沁是怎么在没有药的情况下让这两头快死的猪慢慢恢复过来的?她有点小震撼。 楚沁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用了药,只能硬着头皮替自己表功:“我用心嘛,我是时时刻刻都在照料,而徐老叔他们除了这两头猪还得看顾其他猪,情况自然不乐观。再说,我也幸运,我养猪就比别人养得重些。” 张飞燕对此无话可说。 这话听着有道理,其实细究起来很扯蛋,但谁都有秘密,作为心怀惊天动地大秘密的张飞燕自然不会选择继续追问。 养猪的第七天。 两头猪的情况彻底好转,精神不再像以前那般萎靡不振,每日的食物量都比猪舍里其他猪来得多么。 同时,它们长得也飞快。 怕是因为如此,徐老叔和韩队长才不催促她赶紧把猪还到猪舍去。 他们甚至愿意让猪多在楚沁家留留。 这一留就是半个月,时间来到月中旬。 韩队长这段时间都在和其他几个同样与机械厂合作的村子沟通,经过半个月的磨合终于把价格给确定下来。 楚沁也想不通,就这儿都能谈半个月的时间呢。 行吧,这个谈完就该去机械厂了。 只是也得准备春耕了。 而楚沁这段时间在忙活她的菜地,她总觉得今年还是要出点事,能早种就早种。 她的感觉确实没错,开春后老天爷就跟开了水闸似的,那雨啊一天接一天。 特别是惊蛰过后。 一雷惊蛰始,微雨众卉新。 大雨不多,但小雨不少,毛毛细雨更是下个不停。 楚沁都算服了,忽然进入梅雨时节算怎么回事儿? 她家衣服都湿答答的,即使晾了两天都觉得没干透不敢上身。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竹笼再拿出来。 哦,就是烘干衣服的竹笼。 凡事过犹不及,雨多也不好,春耕的难度要比晴天难好几倍。 就拿耕地来说,楚沁现在必须穿着蓑衣带着竹帽在田里赶牛,蓑衣重啊,这样一整天下来就跟负重跑几公里似的,难受死了。 楚沁先前不想着去机械厂,现在每日则心心念念惦记着韩队长啥时候带她去机械厂。 这日,天空中下着微雨。 村里的桃花开得正盛,只是花瓣刚刚舒展开就得被雨拍湿。 小雨也就罢,时不时的大雨则让花瓣掉落在地上。 楚沁家院子旁边就有两棵桃树,是野桃,结出来的果子又小又涩,索性开花开得好,就当观赏植物看待了。 她吃完饭,韩队长上门找她。 楚沁摸了摸嘴巴,洗洗手问:“队长你吃不吃簸箕粄吗?” 她这周周抽抽到个锡盘,这玩意儿能隔水蒸米浆。 米浆蒸完后就跟肠粉差不多。再包些馅料进去,卷啊卷啊,卷成春卷的模样就能吃了。 味道还不错,楚沁连吃十卷都不腻。 韩队长晓得她是个大户,也就不跟她客气了。接过一个簸箕粄,下五除二就给吃完。 他道:“吃过午饭后有没有时间,咱们吃过午饭后就去机械厂。” 楚沁:“您都问了我当然是有啊,我除上工也没啥别的可忙的。” 韩队长点点头:“那我吃完饭来找你。” 楚沁:“行呗。对了队长,今年咱们村还种菜籽吗?” 韩队长:“当然种!这是国家任务。” 当他不晓得呢,这姑娘心心念念的都是不想种菜籽。 楚沁也无话可说,今年年景肉眼可见的依旧不好,只是和去年比起来好歹有水,从目前来看庄稼还是能种的。 但还是那句话,年景不好,多种些粮食能救命。 所以并非不是她不愿意种菜籽,而是菜籽占据了高树村太多的地。 但领导决定,村里人同意,就她一人反对也没用。 楚沁在他走后又包了几个簸箕粄吃。 今天调的馅儿实在调得好,用了春笋,那股鲜香与米粿皮相得益彰。 看来纪竟遥说的办法还是有用的,他曾经教过她怎么处理春笋和冬笋。 想到他,楚沁就忽然发现自己好段时间没看过纪竟遥。 但她也没多想,难不成还得吊着人家?那太缺德了。 楚沁吃完饭后继续蒸粿,因为她米浆磨得有点多。两小时下来她不但卷了整整五大碗的簸箕粄,更是做了好多油煎粿。 啥叫油煎粿? 就是在铁锅里刷油,然后舀勺米浆沿着锅壁浇上一圈。 等米浆煎成焦黄酥脆的粿皮时再拿出来,然后继续包。 这和簸箕粄又是两种口感的食物了,各有各的好吃之处,比不出上下。 楚沁油煎粿同样做了五大碗。 这么多楚沁是吃不完的,她拿了十卷油煎粿和十卷簸箕粄给楚婶儿。 又骑着自行车,送了同样数量的油煎粿簸箕粄给杨小舅。 气温回升冰雪消融后杨小舅重出江湖,跟街溜子似的开始到处走动。 楚沁攒下的两千多个鸡蛋被他一扫而光。 天晓得,当杨小舅看到那一筐筐的鸡蛋时眼睛有多亮。 讲道理,他这辈子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鸡蛋! 杨小舅都要疯了,直接跑到县城摇人,把胡威给喊来,然后两人趁着夜色就把这些鸡蛋一个不落地全给运走。 鸡蛋是最好卖的东西。 在这种时候,它甚至能当交易货币! 这两千多个鸡蛋进入市场后压根没有惊起什么水花。 当然了,也惊不起来。 胡威留了些,杨小舅也留了些,再给其他朋友留些,完了全被熟客户分个干干净净。 楚沁得到啥? 得到个特好的东西——一双和她码数的皮靴,两包只能在友谊商店买到的巧克力,还有半斤的奶糖与一些钱票。 楚沁都惊了,她完全能靠卖鸡蛋致富啊。 但她也晓得,能赚这么多系统给出的饲料功不可没。 楚沁这段日子都有给鸡吃饲料,于是那鸡啊,蛋一个接一个地生,还一天比一天的大。 反正家里母鸡最少每天都有一个蛋,加之她无聊时又试着孵出些鸡来,现在这些鸡快要长成了,摆明了不久后就能下蛋。 和那些老鸡与老老鸡加起来,楚沁家里得有42只的鸡! 其中34只都是母鸡! 也就是说不久后她每天能收获34个鸡蛋,楚沁越想越兴奋,觉着兴家有旺啊。 她很有办养鸡场的潜质嘛! 鸡已经被赶去后山,楚沁时不时也能从系统盲盒里抽到饲料。 如果持续到年底,抓紧这个鸡蛋翻倍卖的时机,她怕是都能凑出一套房子出来! 楚沁没想到她真相了。到年底时她依靠卖蛋还真得到一套房。 送完杨小舅的那份,楚沁再拖杨小舅,让他送一份去给杨大姨。 “行,刚好我要去乐水。” “哦对了,”杨小舅忽然道:“你是不是认识机械厂的那位纪竟遥?” 楚沁点点头:“认识啊。” 杨小舅试探:“关系不错?” 楚沁:“……就朋友关系。” 杨小舅纳闷了:“我有回去乐水帮你给大姐送东西碰上了他,他让我跟你带句话,说他要出一个月的差,我一直给忘了。” 好端端的,为啥要和楚沁说明自己要出差呢? 杨小舅觉着其中有问题。 楚沁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那是因为我拜托他帮个忙,他还没帮成呢,可不就得跟我交代交代,否则我怕他跑路。” 杨小舅还是不信,太扯了。 但楚沁道:“我曾经帮过他一回,我请他帮忙把我楚婶儿家的楚红送进机械厂上学,他答应了。” 哦,这样啊。 那就没啥问题了,因为最近开学呢。 杨小舅思索:“机械厂里的学校很好?” 楚沁立刻就偷偷嘀咕:“特别好,好多是大学出来的老师,还有师范专科毕业的!小舅,等大宝要上学时您尽量把他送进去。” 杨小舅考虑片刻,点点头。 他道:“如果是这样当然要想办法送,不仅大娃大妹,还有金金和金玉。” 杨小舅其实是个难得的思想稍微开明点的农村人,他对学习的看重比村里所有的父母来得强。 他又说:“这事我来想办法,你……人情你悠着点用。” 他还是有点怕外甥女为这事儿去找人家,万一人家烦了咋办,这可是副厂长。 楚沁点点头,心里却想有机会她也得再试试。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 杨小舅来到乐水,把这阵子他淘换的粮食和楚沁给的油煎粿与簸箕粄给杨大姨。 杨大姨拉着他道:“楚沁家里粮食多得烧心呐,咋天天这么吃,我咋看着心慌呢?” 杨小舅抱着金玉逗:“哎大姐你别操心,她主意大能力强,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谁都能饿到就她饿不到,如果我没猜错……” “猜错啥?” 杨小舅看看门外,压低声音:“她粮仓怕是还满着呢,不然不能这么随便吃。” 从哪儿猜出来? 从楚沁竟然不主动要求用鸡蛋换粮食上猜出来。 天,她都不主动要粮了,家里粮食肯定是达到放不下的程度。 楚沁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粮食马甲被杨小舅猜到并且扒下来,原来谨慎的人是真能从你平日作态里瞧出你家还有多少粮的。 杨大姨这才放心。 她笑笑说:“她表哥那边寄信来,说楚沁给他寄过去许多东西,我才晓得的这事。” 杨小舅:“你别担心她,她现在心心念念都是盖房了,粮食问题早就解决了。” 杨大姨惊讶:“盖房?她还要盖啥。” 杨小舅:“砖瓦房,现在可劲儿地找砖瓦,等时机到了就开建。” 杨大姨想到纪竟遥。 如果这俩孩子能成,还盖啥啊。 但仔细想想,机械厂的小套房哪有家里的大院子好住。 楚沁有能力能自己盖当然得盖,就算会在一起,总不能还越过越差。 于是她点点头:“等我有空了也去我们乐水的砖窑瞧瞧。” 杨小舅没呆多久就回家。 而此时,楚沁已经在机械厂里了。 和他们谈话的是后勤部主任,这回不但韩队长来,隔壁静水庄的杨兵也在场。 楚沁坐在边上,和小唐一起看两边人在那儿拉扯。 要不是时间不对场合不对,她都想掏出把瓜子儿来磕磕。 楚沁戳戳小唐,示意他看韩队长。 小唐和她还是很有默契的,立刻懂了楚沁的意思,韩队长明显力有不逮了啊。 人家主任是专业的,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是再小不过的场面,韩队长他们四人都难敌主任的一张嘴,啧啧,说不过人家。 后勤部主任:“我们不看质量好坏,不管好坏直接就是那价格。当然了,要是质量真不行的话,我们自然可以换质量好的。” 韩队长连忙说:“没得这样的,这靠老天给饭吃的东西谁说的准,万一我们种了你们却不收那咋办?” 主任叹气:“所以你们得把控好质量啊。” 楚沁心说:韩队长你这是被带坑里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考虑那么多干啥,其实这东西不愁卖,你到时候卖不出去,直接拉去县政府门口,人家政府后厨都能给你解决完。 有困难往上捅嘛。 反正生产队有困难,我又不是找你拨款,而是找你找销路的。 县城这么大,还真不愁会卖不出去。 楚沁觉着自己思维是有点无赖的,她决定再观看观看,不能带坏这些淳朴的人。 楚沁摸了摸兜里瓜子。 啊,好馋。 155 楚沁旺旺 再获干货 谈话持续半下午。 到快四点时一行人才签订合同。 楚沁算看清楚了, 这位主任叽里呱啦说那么多其实也不是不收,更不是担忧质量。 毕竟只要高树村的人不傻就不会做一锤子买卖,附近想要替代他们的村子多着呢。 他就是想压价, 但他也没压太狠。 因为机械厂是要在这里立足的, 总不能得罪土著落个不好的名声。 名声臭了容易招来上头的关注啊。 于是乎价格定得只和供销社差一线,其中猪肉比供销社的少五分钱,青菜倒是差不多, 而鸡少三分钱, 鸡蛋倒和供销社一样。 楚沁觉着价格还算不错就没多说, 倒是后来签合同时她“查缺补漏”补充了几条。 “得提前签一年。”楚沁道,“也就是说,今年的合同不但得把今年的订单定下来,还得把明年的也给定下来。” 她发现韩队长老实得可以,竟然就签订本年的,也不想着给后一年上层保险。 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万一第二年遇事儿了呢?” 楚沁摊手:“那没办法,这算是不可抗力的天灾嘛。再有就是老天爷总不可能只针对我们高树村对吧,若有事那必定是都有事。” 主任其实是无所谓的, 楚沁说得有道理, 加上机械厂家大业大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楚沁又道:“这里说的肉价是整猪的价, 那到时候猪是村里杀还是厂里杀?” 若村里杀,保不齐会被挤出点油水来呢。 主任也是这般想:“厂里杀。” 猪全身上下都是好东西,村民们贪肉不容易但是贪血很容易。 楚沁就又让韩队长添上去。 她最后问:“如果有其他的东西能卖厂里来吗?” 主任来兴趣:“什么东西?” 楚沁指着远山:“今年春笋不少, 您这收春笋这类时令菜吗?” 收啊!当然收! 最近青黄不接,厂里后勤天天为吃啥菜而发愁呢。 这事就算这么定好。 回到村里, 韩队长把事一说,再把合同一字不落地抄到村里公示墙上,也算是给村民们一个交代。 村里人对这价格还是蛮满意的, 就是好奇今年就开卖来得及吗? “怎么来不及,今年一茬一茬菜种下去几乎月月都能卖。而猪过两三个月,最多四五个月也能出栏了。鸡迟些,但也迟不了多少。今年卖年底就能分钱,多美的事啊。”小唐道。 楚沁旁边听得点点头。 她立志要让村里人都起盖房的念头,这样自己才能“大隐隐于市”。 哎!这楼房啥时候才能住上啊。 其实韩队长和村支书这俩村里大佬也是希望在今年便开始的。 因为他们有个宏大的理想 ——在村里建礼堂。 这年代,别以为在村里建礼堂就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那得是有钱有闲还有人的生产队才能干到的。 像是这扬子沟公社,就只有公社有礼堂。 同样,隔壁乐水以及东湖也是唯有公社有礼堂。 高树村若是建了礼堂,那就算十里八乡头一份了。 其实隔壁静水庄也是礼堂的,不过人家那礼堂其实就是起到食堂的作用,准确来说并不算礼堂。 所以十里八乡生产队独一份礼堂的名声很让俩领导心动,皆一口定下今年就种菜的事。 要种菜了,就得有种子。 种子好办,公社里就能买。 接下来就是翻地,韩队长已经把菜地给划分出来,楚沁领到的就是翻地的活。 这活不算轻松,但凡要弯着腰的活都不算轻松。 楚沁干半天下来腰都僵硬了,幸好划分出来的菜地不多,半天就能翻完地。 接着就是种种子。 机械厂是有要求要种什么菜的,这不能乱种。 而楚沁现在在种的就是空心菜,这一整片地都种。 啧啧,可见再过不久后机械厂的工人怕是要顿顿吃空心菜。 但因为阴雨连绵,使得进度被大大拖慢。 有时碰上大雨天,更是只能待在家里。好在极少打雷,楚沁包括村里人便经常带着锄头上山去挖春笋。 今年的春笋是真的多啊,雨水多且碰上春笋大年,这多得漫山遍野都是呢,楚沁半天的时间就挖了五大袋。 不过挖笋容易运笋难。 这就跟砍柴似的,大头的体力在怎么把几百斤重的春笋运回村。 对别人来说运输是难事,对楚沁来说却容易非常。 她是今天早晨七点去的山,当时山中还淅淅淋淋下着雨,楚沁穿着蓑衣避着人一路挖。 就连午饭都是在山里吃的,期间雨并未停歇,但刚巧山里有块大岩石能遮挡中雨,楚沁就在岩石下把午饭解决,然后接着挖。 别人挖六七袋,她就敢挖十来袋。 她挖完一个往空间里扔一个,到最后空间里的笋足足有上千斤。 等天色快暗,时间来到傍晚时她才带着满身的疲惫与水汽回家。 村里打谷场上很热闹,大家都在称春笋的重量。 楚沁回家后先把姜汤炖了,再洗个澡,把身体洗暖和后才开始把笋装麻袋里称重。 “嗯,一共1358斤。” 楚沁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不能全部运走,不然她解释不清楚自己怎么能挖到这么多。 她留一半在家里,也不怕坏,能留着有空时做笋干吃。 家里现在也没多少干货了,趁着雨水充沛野菜遍地的时候得多做些干货备着。 洗完澡,一杯浓浓的姜汤灌入肚中。 楚沁辣得呲牙咧嘴,又喝了杯温热的水后才推着春笋去打谷场。 打谷场上,韩队长正称重记录。 笋都被倒出来了,堆在角落里,堆成小小的笋山。 楚沁推笋而来,她板车上的笋量着实让大家有点惊讶。 楚婶儿:“你挖了这么多?” 楚沁点点头:“我一天都在挖呢,也正巧碰到笋多的地方。” 张婶儿也凑过来说:“嚯,你这运回村花大功夫了吧。” 楚沁再点头,皱眉道:“可不吗,我肩膀都快抬烂。”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肩膀。 楚小叔气道:“谁让你挖这么多,这种天气你也敢在山里呆一天你真是……” 不怕死啊! 楚沁:“行了叔,我知道了。” 她垫起脚看看人群里头,问道:“这些笋到时候是算钱还是算工分呢?” 楚婶儿:“算工分,哪里能算钱,” 楚沁点点头,也对。 如果算钱,其实是有点擦边的。 这说是集体卖,但真正深究起来说是个人卖也可以。 总不能你前脚卖了拿到钱,后脚就把它分给村里人,这不得把大家当傻子? 所以卖完钱后把钱收入大队账上,再用工分代替,等年底统一分红,这才是无可挑剔的流程呢。 排了十多分钟的队,终于轮到她。 楚沁这些笋算多少工分? “呦,整整700斤!”小唐笑笑道,“你一个人也能挖这么多啊,算你18工分。” 楚沁立马精神起来:“18工分!” 她瞪大眼睛,自个儿家里还有600来斤,也就是说她今年赚30多的工分? 楚沁恍惚一瞬,觉得挖笋这活可比下地来得轻松。 小唐哪里晓得她还有一半,称完重量后把工分记上就开始称其他人的。 一边称,笋就一边运。 即使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但韩队长坚持今天傍晚就带人把笋送到机械厂去。 “楚沁,你有空去吗?”韩队长喊。 楚沁赶忙摇头:“我没空!” 她可是洗完澡的人了,哪里还敢搞出一身的汗来。 韩队长也不在意,又点两人,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推着小板车往机械厂而去。直到晚上八点一行人才回村。 而此时楚沁已经躺床上准备睡了,听到动静后才晓得他们回来。 楚沁其实又开始担心这绵绵细雨下得山坡会不会发生塌方。 毕竟雨多嘛,水量山里吃不下,楚沁明显就发现这段时间自家从山里接来的山泉水浑浊了不少。 她的担忧是对的,村口的山坡确实塌了,好在只塌些许,很容易就能把路挖通。 没过多久,村里有户人家的后门也塌了,把后门的鸡窝全给埋住。 楚沁被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吵醒,还以为出大事儿了呢,后来才从黄豆子嘴里晓得原来是鸡被压死,同时还压破两个蛋。 天,这确实也算大事吧。 紧接着又晓得鸡被压死的那户人家是张老大家,楚沁不禁就无语了。 这家是真走背运啊,刚巧这几年还又多灾多难,大环境和自身都倒霉,所以年年都得破回财。 啧啧,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 半点没自知之明的楚沁压根就没想到,人家倒的最大霉就是与她相关。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村里没办法赔。 但依山而居的人家都开始关注自家旁边的山了,就怕会塌。 楚沁也日日在关注,好在她家的后山足够□□,植物茂密排水又做得好,到底没塌。 等到天气终于放晴,太阳露面时,众人才大松一口气。 可此时已经四月多了,楚沁甚至月抽都再抽一轮了。 她抽到根铁管,摆明了是建房材料。 楚沁心里美滋滋,忙把铁管又收回去放着等时机到了用。 时间一晃就过去。 日落日升,转眼庄稼已经种好。 但因为雨水充沛的缘故,庄稼生长情况一般。 这也就罢了,因为前期的生长需要水。等不需要水时还是日日有雨,今年的庄稼就得非毁了不可。 田里的秧苗随风摆动,仿若碧绿的稻海。 地里的地瓜苗也在缓慢生长,而一株株种植在旁边的玉米已经初显峥嵘。 更有油菜花籽,即将到了能收获的时候。 可楚沁觉着油菜花籽质量一般,大概是因为今年的雨水过多。 村里人连连叹息,总说这几年的天气太极端了,若中和一番才好呢。 楚沁没空感叹这些,她正满心满眼地扑在做干货的事儿里。 山里的野菜都快被她薅秃了,今年的野菜长得又多又水嫩,可不得赶紧多做些。 村里人也采,混着粮食天天吃野菜饭。虽说不好吃,但试过饿肚子饿得肚子直疼的滋味儿后野菜饭有啥不能吃的?总比树根好吃! 从前没太阳的时候楚沁是把野菜放在烘烤炉中烘干,现在有太阳了,她一边烘干一边晒干。 就这般忙活,忙活到地里菜籽都收上来时她足足整出八大袋的菜干出来。 这里的袋子,指的是大麻袋。 其中笋干两大麻袋,竹荪干半麻袋,其余各种野菌菇干半麻袋。 竹荪今年也多,这半麻袋还是她经常炖汤的情况下攒下来的。 楚沁采竹荪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喝竹荪鸡蛋汤,山珍这种东西很难腻,再加上竹荪爽脆口感她很喜欢,便连喝两个来月。 除这些,楚沁还抓到几只野鸡和野兔。 今年山里野鸡野兔的数量终于增多,看样子是都从深山里跑出来了,楚沁连续七天去山里下陷阱,其中三天都有收获。 时至今日,楚沁得到六只的野鸡和八只的野兔。 野鸡炖了两只,配着菌菇炖菌菇野鸡汤,鸡汤清甜得很呢。 野兔炒了两只,配着各种辣椒剁椒炒,再放些蒜头姜片,炒得野兔又辣又嫩,要不是怕上火楚沁能都把这些野兔给吃完。 其余的楚沁全部熏了,用纪竟遥教授的办法熏的。 他在插秧后没多久就出差回来,给楚沁带了许多大城市里才能买到的东西。 楚沁不想收,但他喊她给钱。 啊,那就是买了。 楚沁心中罕见地天人交战又扭捏片刻,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来自大城市的东西的诱惑,含泪掏钱大买特买。 都买了啥? 买了件大衣,楚沁心想这人怪有眼力的,竟然把大衣买得很合身。 大衣为浅棕色,楚沁花整整五元钱买回来后才含泪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场合穿! 她平日除了下地就是上山,即使是去公社和县城也是到处挤着买东西,压根不适合穿。 于是只能把它放在衣柜中,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竟然也会被衣服颜值迷晕眼。 纪竟遥还给她带了牛轧糖。 楚沁用肉票跟他买一斤,这会儿已经快要吃完。 还有牛肉干,这个尤为珍贵,楚沁用粮食换,换完觉得纪竟遥有点亏。 据说纪竟遥前两周又出差了,楚沁心想也不晓得他这回会带啥回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从人家这里买到这么多东西楚沁决定等他回来时分只熏野鸡给他。 家里熏野鸡和熏野兔在熏完后没多久就各寄两只给千里之外的大表哥了,用以回报当初大表哥寄糯米之情。 哦,她还趁着天不是很热,把红糖年糕也给寄过去好些。 这玩意儿她做得多,至今都没吃完。 楚沁每天早晨不想做饭时就磕个鸡蛋,把硬邦邦的年糕切片,切完在鸡蛋液里滚一圈再放入油锅里煎。 煎但年糕变软,两年焦黄酥脆时再夹起来配着绿豆汤吃。 那滋味,一个美! 楚沁特别贴心地附带上做法,觉得自己真是位贴心的好亲戚啊。 她还不止攒干货呢,她还攒饲料。 咋说呢? 徐老屠竟然把当时她治病的那两头猪又给送来了,说是要给她养。 为啥呢? 说她养得好,在她这里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比猪圈里的猪胖一圈。 “楚沁这人旺,特别旺。” 徐老屠是这么说的。 接着村里人去对此一下两头猪与其他猪,都认可了徐老屠的这话。 并且道:“楚沁不仅旺自己,她还旺别人,现在家里的狗都旺了,保不齐也旺猪呢。” “是嘞。楚沁自己不用说,这附近没人比她过的好。她婶儿这两年日子眼瞧着要好过许多呢,连肉味儿都常能闻到。还有她叔,这是浪子回头啊,烟戒了酒都极少沾了,在机械厂里干活挣下不少钱……再没赌了,你说说,可不就是楚沁带旺的吗?” “那为啥楚沁在他叔家时没旺?” 呃,这是个好问题。 “说不准是因为楚沁得先旺自己家,才能旺其他人。” 这话说得半点道理都没有,但还真有人相信! 是啊,楚沁确实旺人。 现在看来不仅旺人,还特么旺畜牲! 哦,是旺家里的牲畜。 她家狗养的好,养的油光水滑。 她家鸡养的好,养的天天下蛋。 若以上都能说是因为她家粮食足,但猪又怎么说? 从前养猪养的好,今年养猪舍的猪,用的还是猪舍的饲料,同样养得好,比猪舍里好几个人伺候的猪都要好。 这能怎么说?只能说问题在楚沁身上,她本事就很会养,运道也很是旺。 于是在全村人的同意下,那两只猪顺利被送到了楚沁家。 徐老屠说:“250斤,这两头猪我只要250斤的肉,其余多出来的都是你的。这还不包括你上回把猪救回来的份额。没养到也没关系,我赌你能养到。而且饲料算村里的,工分也会额外给你记。” 换成他,他大概只能养到两百出头,所以这算个很合算的买卖。 “怎么样,答不答应?” “答应啊,当然答应!” 楚沁当时听完当场愣住,而后忙不迭点头同意。 好啊,真好啊,这活儿能干啊。 楚沁于是又把猪圈清理出来,甚至嫌两头猪不够再让徐老屠牵一头来。 只是徐老屠没同意,说他这是在实验呢,两头猪完全足够了,多的话出事咋办。 行呗,那就往后给她多养几头。 楚沁为了这两头猪,哦不对,是为了它们的肉,在闲着没事干时都上山割猪草。她还特意把放置鸡蛋的那格空间腾出来,专门用来放割完的猪草。 这两头猪在她这里肉眼可见地长胖好多,看过的人都说好。 甚至提出这两头猪就留着村里今年年底时杀了吃,因为它们肥肉多,还壮硕! 这代表着楚沁得把这两头猪养到年底,那么猪草就得多囤囤了。 一晃过了年中。 纪竟遥再次出现在楚沁家门口,楚沁扶额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他并非是没分寸之人。 纪竟遥每次来都是避开人的,所以村里人至今都不晓得他经常上她家门。 因此也没给楚沁带来麻烦,更没给她带来流言蜚语的困扰。 这使得楚沁不是很好意思叫他往后别来,毕竟他算是自己的大主顾,既会给自己提供工业票,又会给自己提供各种各样的稀奇物品。 而且他也没把话给挑明,只是把态度挑明了,这让两人相处时不至于尴尬。 楚沁觉得他在这方面很聪明。 若他一开始就挑明,楚沁怕是当场就能斩钉截铁拒绝得死死的。 但他没有,他摆出温水煮青蛙的姿态来,搞得现在楚沁即使还是没喜欢上他,但也不讨厌抗拒他。 真是个能人。 楚沁想了想自己这狗脾气,觉得他还真是算准自己的为人准则和脾气了。 “进来坐吧,你这回是打哪儿回来的?”楚沁开门看到是他时问道。 夏季植物茂盛,她在通往后院的边上种了两棵树,树盖茂密枝条交叉缠绕,能很好地遮挡通往后院的视线,楚沁便也放心让纪竟遥进堂屋来。 纪竟遥道:“首都。” 楚沁给他倒水,顿时来兴致了:“首都离咱们这里远不远,那里是不是很繁华?” 纪竟遥笑笑:“挺远的,坐火车得坐三天两夜,若是没有软卧票得去半条命。” 楚沁好奇:“啥是软卧票?” “就是可以躺着的。”纪竟遥把关于火车的知识给她说了说。 楚沁恍然,点了点头。 纪竟遥继续道:“首都很繁华,他们那里各种各样的物资都很多。供销社中卖的物品样数都能是咱们县供销社的两三倍。路上很多车,是公交车。骑自行车的人也多,大家精神都挺昂扬的……” 楚沁听得如痴如醉,等听到他掰手数首都供销社里有多少县城供销社没有的物品时,楚沁心里忽然生出股想去首都,想去大城市看看的野望来。 外面世界好大,她迟早要全走一遍。 纪竟遥看着她的神情,慢慢弯起嘴角。他就晓得,楚沁最爱听外面的新鲜事。 别看她喜爱清净,实则还是很需要人来跟她说说话的。 当然,说的话题也得能戳中她,否则只会翻着白眼把你扫地出门。 显而易见,她是位很需要新鲜感的姑娘。 156 三年结束 雨水绵绵 气温渐热, 蝉鸣阵阵。 许是因为刚刚下过场小雨的缘故,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纪竟遥把带来的饼干放在桌上,还有半袋子叫腰果的东西。 他道:“腰果在西南方和南方有得种, 咱们这里极少见, 你吃着试试看。” 这又是一个新鲜玩意儿了。 楚沁没见过腰果,很难抗拒新鲜的东西,更难抗拒她没吃过的坚果。 她捏颗坚果试了试, 眼睛微微一亮:“这肯定很贵!” 因为好吃, 比她炒的松子还好吃。 纪竟遥笑笑:“贵倒也还好。” 楚沁没忍住又捏颗腰果放嘴巴, 猜测道:“那就是很难买。” “你就放心吃吧,不废什么功夫。”纪竟遥扶额,没再说其他话。 楚沁继续吃,看了眼灼灼太阳,眯了眯眼说道:“我照样用粮食跟你换?还是用钱呢,肉也是行的,熏鸡熏兔还剩下些。” 纪竟遥无奈笑笑,叹道:“得, 用钱吧。” 楚沁惊讶了:“你不缺粮了?” 其实她是能匀点出来给他的, 她家里粮食足够她吃到明年这时候。 纪竟遥:“不缺了。” 楚沁看眼门外低声偷偷问:“你是打哪儿买的吗?” 纪竟遥也愿意和她说, 同样学着她低声:“厂里后勤的粮食是从隔壁省采购来的,也能顺着顺风车买点。” 楚沁懂了。 还是她傻,她还以为县城黑市重新开张了呢。人家好歹是副厂长, 哪里会要去黑市里买粮食。 加上后勤的顺风车采购几乎没有风险,毕竟你个人的粮食在其中只算是沧海一粟。而且质量肯定好, 不好人家后勤也是不要的。 纪竟遥看她一脸恍然的模样,问道:“怎么,你需要买一批吗?” 楚沁摇摇头:“我不缺, 我粮食都能自己赚到手。” 纪竟遥笑了笑。这时候能靠上工吃饱饭的人真是少见,能吃饱七分都不错了,她却不仅能吃饱,还能挤出粮食换其他的物资,怎么能不让人佩服呢。 他道:“行,那你如果想要面粉,倒是可以来找我,咱们这里少种麦。” 这话……楚沁无法推辞。 她爱面食,有时候面也难买。 于是点点头:“那我不客气了。哦对了,我把腰果的钱给你。” 说着就起身去卧室拿存款。 纪竟遥再次打量片刻堂屋和院子,总觉得这里比自家舒适多了。 处于山丘顶,微风吹来时带来凉爽之意。山丘脚是潺潺流水,她家又接来源源不断的山泉水。单单是院里就放着四个大水缸,加之植物茂盛,不单单院旁种有树,就是院里都有好几棵。 这样一来,夏天时怎会不舒服。 他又看了看堂屋。 楚沁家的东西十分整齐,对比自己上回来并没有添置些什么,但该有的都有,半点不比城里人家来得差。 就在纪竟遥感慨她独自生活却也能把日子过得如此有滋有味时,楚沁拿着钱票出来了。 她问:“多少钱?” 纪竟遥只说:“五元就行。” 楚沁翻白眼:“你唬我呢,这些就五元?单是腰果怕就不止五元。真这价格你下回去时直接帮我带半麻袋的腰果半麻袋的饼干回来吧,总不会超过20元。” 纪竟遥:“……” 他愣了愣,然后笑得更乐:“也不是不行,你如果愿意只给我20当然好。” 楚沁皱皱眉,没转过弯来。 趁她离神不注意,纪竟遥笑着从她手里抽走5元,然后离开。 “哎……” 楚沁惊住,想了想,去厨房拿只熏兔,又包一小包才炸完没多久的蝉蛹塞给他,这样倒是刚好够还上。 纪竟遥也是没了脾气,行吧,满含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收下来走了。 若是不收,他怕下回她也不收。 但还是有进步的不是吗,换作从前,楚沁是舍不得给他肉啊蝉蛹这种东西的。 楚沁等他走后终于放开口了,一个接一个地吃着腰果。 这腰果是真的好吃,独有的香味里带着股甘甜,吃着也不会觉得涩觉得苦。 这袋腰果足足能有五六斤,楚沁琢磨着得用铁盒子装好,这样才不会潮。 倒是这饼干,楚沁觉着它和自己打游戏打出来的饼干有点像,吃时口感口味都差不了多少。 她点点头,拍拍手上的饼干屑。 嗯,不错。往后她就可以更放心地把系统的饼干拿出来吃了。因为有红糖年糕当早饭,这段时间她又攒下些饼干。 午后,楚沁躺在堂屋的竹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腰果。 兔毛垫已经被她拿开放好,这会儿竹椅冰冰凉,躺着特别舒服。 微风吹拂带着微微的凉意,吹散身上的那股燥热,连不绝于耳的蝉鸣也觉得动听许多。 楚沁慢慢阖眼,睡了过去。 进入七月。 本以为雨季已经过去,却不曾想进入七月后老天爷跟婴儿脸似的,前一秒还艳阳高照,后一秒忽然飘来乌云将阳光给遮挡,不久后就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很是不给人面子。 楚沁都被这无端的天气给搞蒙了,每每看到天空变脸就得丢下锄头着急忙慌地跑回家收衣服。 她如此,其他人亦如此。 反正这阵子村里就没有衣服没被淋湿过的人家,黄家因为抱有侥幸心理收的不及时,两床棉被都被大雨打湿了。 还好是盛夏呢,否则夜晚睡觉时得活活冷死不可。 因为稻谷生长进入要紧的时候,最是不能有积水的时候,所以村里日日都得排水。 是的,排水。 楚沁也算是服了,去年前年是挑水,一日接一日一桶接一桶的挑水。今年是排水,顶着瓢泼大雨,不住地把田里的水排走。 话说这水渠是真的挖对了。 天旱时能引水,而水多时又能排水。 也幸好有这水渠在,能够把田里的积水给引出去。 听闻朱家坳和中坪村的稻田都快被泡烂根了呢,惹得韩队长最近常驻这两村,高树村只交给支书和胜利暂时看管着。 又是一日排水天。 楚沁穿着蓑衣,头戴竹帽,额前和两鬓的发缕被雨水打湿,抬头只能看到眼前因大雨而朦胧的景象。 她在田埂多开些口,让田里的水顺着这个口和挖出来的沟流走。 即使如此,水量也大大似的稻谷的生长变糟糕。 原先她还觉着今年收成该是还行,现在却觉着能维持去年的亩产量就不错了。 楚沁叹声气,把自己负责的田地都搞定后便慢慢往家里走。 因为下雨的缘故,上工时间并不会很长,只要干完自己分配到的活就能回家。 她擦擦汗,慢慢往家里走去。 路过小唐家时和小唐说了声,小唐也不会去检查,直接把她工分给记录上。 楚沁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要命的蓑衣赶紧脱了。 她现在尤其想在系统里抽到套雨衣,奈何抽到她也不能拿出来用。 楚沁把蓑衣挂在屋檐下的外墙上,蓑衣上的雨水顺着蓑草慢慢流下来,聚集着缓缓流到院里。 她又把帽子取下来,甩了甩同样挂好。 做完这些,楚沁先把姜切几片丢在铁壶里煮,再到厨房摸了摸锅里的水。 嗯,还温热着呢,还算能用吧。 楚沁便舀两桶的水去洗澡间,洗完澡出来姜汤煮得也差不多了。 半壶姜汤灌下肚,楚沁打个嗝,满是姜汤味儿返上来。 从前还会被辣得呲牙咧嘴的,现在喝习惯后倒是好不少。也幸好是她去年多中了些姜,否则家里的姜早断货了。 楚沁回到家依旧有事干。 啥事儿? 喂猪,喂鸡,养蚕。 她先是撑着伞去喂猪。 要不怎么说她想盖房了呢,如今这雨天里实在不方便,连洗个澡都得撑伞去洗,更别提去猪圈和后院了。 楚沁来到猪圈,从旁边的木桶里拿出切好的饲料来喂给猪。 她这段时间不仅在系统盲盒中抽到鸡饲料,还抽到三袋的猪饲料。 在她抽到鸡饲料时就想到迟早有天会抽中猪饲料了,没想到的是来得这么快。 楚沁很是满意,唯一不满意的点就是不能自己养猪。 哎!不过好在这猪有部分是自己的,也不算完全的为他人做嫁衣裳吧。 两头猪吃的特别欢快,楚沁又仔细检查一番猪圈,临走前将猪粪铲出来,有空时得送到猪舍去。 喂完猪就是喂鸡。 鸡都聚集在后山丘里的木棚下呢。 因为今年雨天多,楚沁觉着实在没办法把鸡搬上搬下的便在山里建了木棚。 木棚建得比较大,大概得有二十来平方的样子。 木头做柱,茅草当顶,一下雨那些鸡就瑟缩在木棚里不肯走出去。这会儿楚沁直接把鸡食洒在木棚中,检查一会儿鸡的状态,瞅着还行后才放心下山。 最后喂蚕,蚕在厨房角落处。 楚沁在厨房放了几个木架,而木架上放着一个个圆簸箕。 簸箕里呢,是一条条白胖蚕。 楚沁先是把黑色的蚕粪清理干净,再把晾干的桑叶切成条洒到簸箕中,白胖的蚕开始蠕动进食。 “得吐丝了吧?”楚沁猜测道。 她戳戳蚕,心说也不晓得今年能不能做床蚕丝被来盖盖。 蚕丝被嘛,听说都是富人盖的。 其实她已经养完一轮了,蚕丝甚至都收集到半袋了,只要再来四五轮,大概真能凑出床被子来。 又是猪又是鸡又是蚕的,楚沁心中不禁松快许多,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 秋风起,落叶黄。 快至秋日,村里菜地上的菜一茬接一茬地送往机械厂去。 鸡蛋鸭蛋更是一筐接一筐。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走上正轨,楚沁也觉得糟糕年景都将过去。 村里进账多,便也慢慢阔气起来,都敢想着三年内盖礼堂盖大队部和翻新食堂了。 总之,明明是万物尽殆的秋日,却罕见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 若非楚沁看到张飞燕脸上并无轻松,她真以为所有都将结束。 然而就在要收获的前半月,天空开始淅淅淋淋地下起小雨。 这本也没事,反正今年天气就是如此。晴一阵子雨一阵子,这种小雨多的去了,反正明儿太阳一照就能把水分晒干。 但这次似乎超出大家预料,因为阴雨连绵如同春日。 天爷,这可完了。 雨多没关系,甚至雨大也没关系,关键是你得会停。 可以这雨连下三天不停歇,虽说不大但滴滴答答的吵得人心烦,更让人心疼。 楚沁坐在屋檐下,张飞燕也坐旁边,时不时叹气。 她今天早晨找楚沁借了自行车,刚刚用完送回来。见楚沁在家没事干便也没急着走,而是坐下来找她说说话。 “我觉得今年的稻谷得报废。”张飞燕目光呆呆地看着远方这般说。 她为什么没有提前给楚沁预警,因为这回预警也是没用的。 这不跟冰雹一样,虽是中雨,却能绵绵不断下个半个来月。 稻谷本身就还没成熟,正等着这半个月的时间成熟呢,谁晓得雨下个不停。 楚沁也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她反正是不怎么着急的,自家有粮心里不慌。 倒是苦了村里其他人,又得饥一顿饿一顿的。好在今年山里野菜多,家家户户都晒了好些野菜干,配上新鲜的野菜,倒也不至于跟去年般饿到吃树皮草根。 人难以与自然对抗,即便是柔得不能再柔的连绵细雨都能把一年的成果全给摧毁。 它比冰雹还猛烈。 两人默默无语地坐着,就看那秋雨一直下。 好半天张飞燕才道:“你准备去机械厂工作吗?” 楚沁摇摇头,又纳闷问她:“这是随便想想就能的吗?” 张飞燕:“别人许是不行,但你肯定行。” 她忽然幽幽说:“你跟纪厂长关系很好。” 楚沁震惊,瞪大眼睛看着她:“我们认识但倒也没到关系很好的地步。不过,你是咋晓得的?” 她知道,纪竟遥平常来她家都是避开人来的。纪竟遥当兵好几年,他要是这事都做不好这兵也算白当。 张飞燕:“我妈认识一位在机械厂工作的婶儿,她说看到过你去纪厂长他家。” 楚沁大悟,是那回吃搬家饭时候的事。 她撇嘴道:“搬家饭,当天好多人。” 张飞燕心说,再多人也多不了多少。 但她看楚沁清凌凌的眼眸,倒也信了她的话,他们之间大概还真没些啥。 张飞燕觉着有些可惜,偷偷说:“这也是他没爹没妈,否则他这条件要被爹妈安排人相看了,哪里还能留这时候。” 楚沁就道:“你这话也可以套我身上。” 她也同样优秀! 张飞燕无语,玩熟后没想到楚沁竟然有性子傲且臭屁的一面。 雨渐渐变小,张飞燕一路跑回家。 因为这场雨,稻谷几乎全废。 村里人是又哭又骂,但除了哭和骂还能怎样呢? 生活嘛,总有许多不如意之处。 楚沁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倒是把目光放在地瓜和玉米上。 若这两种作物能顺顺利利挨到收获时,不说多,只要能和以往差不多,那么往后一年村里人就能吃个五六分饱的饭。 奈何天不遂人愿。 这场雨足足持续一个月。 这个月里倒也不是每天在下,但总归没有停歇超过一天的时候。 稻谷毁了,地瓜也差不多毁了。 楚沁把自家后院地里的地瓜扒出来瞧瞧就晓得,村里的地瓜差不多就她家这样儿。 天晓得村里人会哭成啥样,如今只看那为数不多的玉米了。 没成熟的稻谷也是能吃的。 村里人顶着瓢泼大雨割稻谷,生怕它会在地里发霉,因为发霉是真不能吃。 割完的稻谷直接带回家,反正雨天待在家里没事,没事干时就打稻谷。 打完的稻谷放到石磨上磨,磨完过滤,稻谷渣通通留着烘干储存,而过滤出来的米浆则可以做成大米饼。 这种米浆,和成熟大米磨出来的米浆还有点不同,更为软糯清香,配着清炒野菜吃也算丰盛了。 但它不易储存,还很浪费。 村里人往往吃时是喜恨交加,恨不得指着老天大骂一通。 而地瓜也能吃。 但原本一亩地能收获两千多公斤的,现在有一千多公斤就很不错了。 原本韩队长还想着雨过天晴,让它们再晒晒再长长。 谁能找得到都到收获季时这雨还在下,惹得村民们不得不冒雨抢收。 不止高树村如此,其他村里亦如此。 或许是这两三年来多灾多难,人们倒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天气无端,种植不一定能得到收获的日子。 还能怎的,都撑到现在了,继续撑呗。 今年的公粮完全不够匀给市里的,单单是把县城稳定好就杨小舅有点难。 这也导致了楚沁今年秋粮收上来后依旧在县里打转,并没有如她想的那般开车送货去市区。 哦,值得一提的是她驾驶证终于拿下来了。 去年是没时间,今年年初那会儿是暴雪天。 而开春后事赶事的,后来再有空时就把这事给忘了。 还是秋粮收完那会儿纪竟遥提醒了她,说尽量把驾驶证给拿了。 因为在县里没人管你拿没拿,但去到县外无证驾驶是得把车扣押了的。 楚沁这才一激灵,赶紧去考驾驶证。 也是世事无常。小叔陪读的她顺顺利利拿到驾驶证,而楚小叔却还在会开和不会开之间徘徊。 楚小叔那阵子都不敢出门,怕被人笑死! 雨终于停歇。 万物凋零,雪花适时而至。 雪花来,山间的梅花开了,难得的冬日美景。 楚沁想要移植两棵到家里来,在不缺粮食的情况下她其实是个很有情趣的人。 不过这要等到明年。 现在呢,煮着今年春天摘来的茶叶,茶雾袅袅茶香弥漫间,一晃眼,又是一年。 瑞雪兆丰年,不大不小的雪令人惊喜。今年即将过去,人们祈求明年能是个好年景。 —— 翌年春。 楚沁依靠在末世中历练出来的直觉,明显感觉到天气似乎在恢复正常。 雪是正常时间停的,温度是正常时间渐渐上升的。 “噼里啪啦——” 凑近听,门前河流的冰层在融化。 楚沁戳了戳冰层,戳出一个洞来,估算一下彻底化水的日子,她长舒一口气。 今年许多人家算是撑到了极致。 身体稍微有点不好的都一路恶化,身子骨硬朗的也留下病根。 单单这三年来,村里就死了不少人。 多是老人,楚沁掰手算算,60岁以上的老人去世12位,60岁以下的不知是因病还是因为什么,去世8位。 短短三年,村里没了20人。 其他村更惨。 楚沁为啥会晓得,因为开春后公社有人来生产队走访,想要了解各个生产队的情况。 她作为高树村知名人士,自然被造访。 “你好。”这位姑娘道,“你还记得我那,我是白原,几年前见过你。” 楚沁记忆力很好,点点头:“你56年的时候来过我家。” 那时候她刚穿越,惶恐不安,却也干劲十足。 而这位姑娘的穿着和神态让楚沁有了奋进目标,当时就想自己到时候一定也要穿成她这样,脸上肉更要比她红润比她多。 白原笑笑道:“没想到再见面时你大变样了,我倒是差点没认出你来。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楚沁点点头:“还行。” 白原就瞅她,这是她走访以来见过状态最好的人呢,不仅仅是“还行”,完全能说一句“很好”。 她又问:“有没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 楚沁想了想,摇头:“没有。” 白原就记录下来。 她看着笔记本正想继续问呢,楚沁忽然凑近道:“你这是刚从静水庄过来?” 白原:“对。” 楚沁指着纸上惊讶道:“你这里写的是静水庄的死亡人数?” 白原点点头,面容平静道:“足足16人,已经算少的了。” 楚沁想起她家应当在公社,就问:“那本公社呢?” “本公社内……这三年来是54人。”白原回想一番道,“对比其他公社,其实咱们公社倒还好,人数最多的是花溪。” 楚沁略有些惆怅。 她一直没想到这事上,这三年来自己不说过得顺顺利利,但大事是没有的,饿也是没有挨过的。 直到现在,她才有了点灾难落地之感。 所幸,灾难已经结束。 157 做蚕丝被 端午送粽 谷雨, 春日寒潮结束的日子。 俗话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自谷雨后气温回温再不同先前那般反复升降。 村里开始插秧,因为去年劳累一年却没甚收获的缘故村民们对天气的变化十分关注。 好在天气还好。雨该下的时候下, 该停的时候停, 太阳也是如此。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村民们终于微微放心了。这几年各种苦也算是吃遍了,要是再来一年都不晓得还得赔进去多少人呢。 这几年不但去世的人多,有孕的人还少。 单单去年, 村里就没有婴儿降生, 似乎整个公社都没几个婴儿降生。 但今年还没过半, 楚沁就听到村里有人怀孕的消息。 楚沁忍不住嘀咕:“这么着急?” 村里庄稼才种下去呢。 不过因为那几十头猪和几百只鸡的缘故,村里倒也没那般困难。 这些牲畜去年年底的时候就送到机械厂去了,楚沁还亲自跟着压车。 这年头谁都爱吃肉,当这些牲畜运进机械厂的那刻许多工人聚集着围观,看肉看得眼睛都要充血变红了,就差没把这些牲畜直接拖回自家去。 因为村里困难的缘故,村里自留了四头的猪。其中两头就是楚沁养的。 她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大出风头。 为啥? 因为她养的那两头猪突破400斤! 甚至有一头足足达到460斤。 这简直闻所未闻! 村里人都惊呆了,稳重如村支书看到两头大肥猪后那快盘出包浆来的宝贝烟杆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比亩产万斤粮都让人惊讶啊, 毕竟这两头猪是活生生站在他们眼前的。 这年头一年能将猪养到400斤是件奇事, 不但惹来一波又一波的村民查看, 更惹得公社主任秦文珺也来观察。 不过再重的猪都难逃一死,根据当初约定好的条件楚沁得到300斤的骨头与肉。 村里当然痛心!韩队长和徐老屠瞧着被楚沁用板车推走的肉都心痛得直滴血。 眼红之人更是不知凡几。 但倒也没多少蠢人跳出来说不许楚沁拿,因为大家心里都晓得, 若明年还想让楚沁尽心尽力去养猪,今年最好别过河拆桥。 也是因为这个, 楚沁拿肉拿得很是痛快。 没办法,饲料就她有。 她万万没想到系统出品的饲料会如此好,能把猪喂到四百斤, 在她看来多养一阵子养到五百斤都不是没可能。 300斤的肉和骨头很耐吃,楚沁留一大半放在空间里往后吃。 剩余的给些给楚婶儿杨小舅和杨大姨,最后的腌制成腊味。 几十斤的肉与骨头不好腌制,不过腌制那天正巧碰上纪竟遥上门,他愣是赖着要帮忙,有他参与后腌制的速度快了许多。 那段时间她家屋檐下挂满腊肉腊肠和腊排骨,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腊味。 腊味做好,一部分存放,一部分寄给千里之外的大表哥,拜托他换些海货和糯米来。再给几斤给纪竟遥,以表达感谢。 剩余的存放在厨房中,又悬挂半空,以避免有老鼠和虫蚁造访。 除牲畜外还有蔬菜,一茬一茬的蔬菜给高树村带来“细水长流”的收入。 虽然每次得到的钱少,但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看韩队长琢磨着要扩种就晓得了,他这种谨慎又磨蹭性子愿意想这事儿,就代表着其中利益远超他想象。 牲畜是一笔钱,蔬菜又是一笔钱。村里因为账上入些钱的缘故,今年肥料买得多了点。 据说能让全部水稻都用上,看来今年亩产得突破记录。 果然,等到了施完肥料,秧苗继续生长了一段时间之后,那状态完全和从前不一样了,明显要好许多。 时间在秧苗生长中流逝。 秧苗由稀疏变得茂密,绿油油的一片,被风吹动仿若绿海。 因为天气好,韩队长对农活便也没那么急迫,再不像前两年般避着队员们一天干完三天活。 不过最近是忙时,接连忙碌半个月后终于有空休息。 楚沁躺在摇椅上吃杨梅。 杨梅早都到季节了,楚沁把杨梅摘下来后将大部分都放到空间中,留着慢慢吃。 如今她身上安装着五个空间,都装些啥? 装了猪肉猪骨,装了杨梅,装了鸡蛋,还装了地瓜和……蚕茧。 人是贪婪的。 有了五个就想要六个,楚沁还想把桌上那篮子的桑葚都放到空间中。 不过倒也够用吧。 只要年景好,她就是没有空间都没关系,照样能活好。 杨梅汁水丰盈,八甜两酸的滋味简直要美到她心坎去。 楚沁眯着眼,慢慢晃动摇椅。 因为天气缘故,前两年育种的杨梅和苹果都没成功,最多就只是育出半腿高的苗苗来。 她准备今年再试试,如果今年不成功,那……那就明年再试试。 实在不行她也没办法,只能守着这一棵两棵的树自己吃。 楚沁吃完,慢慢闭眼睡觉。 醒来后已经是午后了,她把缫丝工具都拿出来,趁着天气好准备开始制作蚕丝被。 蚕茧是她烘干过的,烘干完的蚕茧全部放到空间中,这样方便取丝。 楚沁起身,打个哈欠揉揉眼睛,再去院里泼泼山泉水到脸上醒醒神。 冰凉的山泉水在接触皮肤的那瞬间仿若有股电流直接流遍她全身,楚沁一激灵,什么困意都没了。 她再把放在山泉水中湃着的黄瓜拿出来,“咔咔”咬几口肚里仿佛都冰凉几分。 她最后用冰水搓搓脸,来到厨房烧水,开始浸泡干蚕茧。 蚕茧需要先放在60度的水中浸泡三到四分钟,紧接着再用小火煮半个小时左右。 楚沁储存的蚕茧多,不但厨房里的两个锅得用上,铁桶都得放在火塘中用上。 锅桶都用上,半小时的时间就把这些干蚕茧给煮完。 煮完蚕茧的水有点浑浊,楚沁闻了闻,倒觉得没啥怪味儿。 她满意地点点头,把煮完的蚕茧直接捞到圆簸箕中,放在阴凉处晾干。 今日气温有点高,楚沁只穿件短袖都觉得热。所以蚕茧晾得很快,短短大半下午的时间蚕茧似乎就已干透。 她摸了摸蚕茧,也没把蚕茧搬到屋里去,准备今晚点灯熬油把蚕蛹蚕丝分离后再睡。 傍晚。 旖旎的晚霞美得村民们都频频抬头,燕儿在空中飞翔,似乎是在寻找回归的巢穴。 楚沁正刷锅准备做饭呢,她有点儿嫌弃煮蚕茧的锅,便足足洗了三回。 刚洗结束,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两重一轻,楚沁翻个白眼,心里懂了,是纪竟遥。 她把手放围裙上擦擦,边走出去边道:“你这是又要换啥来了?” 打开门,果然是纪竟遥。 纪竟遥笑笑,提着个袋子:“过两天端午,给你送几个粽子。” 楚沁讶然。 她都快忘了,原来端午又要到了。 “你自己做的?”她问,请纪竟遥进屋坐,她今年没在后院种地瓜和土豆。 纪竟遥把袋子放桌上,点点头:“今天下午有空就做了。” 楚沁也闻到股粽叶的清香,也只有刚做出来的粽子才能这般香。 他又道:“两种口味,豆沙馅儿的和花生肉馅儿的,我各带了几个你看看哪种和你胃口。” 楚沁闻言打开袋子瞧瞧,惊讶:“十多个呢!” 纪竟遥:“十二个,我家里还有一簸箕。” 楚沁奇怪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糯米,机械厂有发吗?” 纪竟遥特别自然地坐下:“我战友寄来的,寄了不少你要不要?” 楚沁想了想说:“我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我从前托我大表哥帮忙买了,想是这段日子就能寄来。” “行吧,你先吃个试试。” 吃就吃,楚沁真有点馋粽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从糯米说到北方特好吃的五常大米,又从豆沙谈到南方的油炸小吃麻球。 纪竟遥去过许多地方,加之战友天南海北都是,他所知道的知识远比楚沁来的多。 渐渐的,楚沁倒是喜欢上跟他说话。 她觉得这人就是一台人形收音机,从他嘴里能知晓全国各地的事情。 “你这粽子做的好,糯糯的。”楚沁吃着肉粽说道,“我做的粽子似乎没这么糯这么黏。” 纪竟遥立刻就说道:“等你要做时我来帮你做。” 楚沁:“哦,那倒是不必,我还不晓得啥时候做呢,有你这几个我或许都不做了。”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咬了一口的肉粽,肉粽里的肉量大,一口就咬到了。 “不做也行。”纪竟遥瞥见屋外木架上晾着的蚕茧疑惑道,“你这是想缫丝?” 楚沁点点头:“我从去年开始就养了些蚕,想做床蚕丝被。” 说着有些苦恼:“做是可以做,不过蚕丝被怕是做不太厚,蚕茧不够。” 纪竟遥:“你不能再攒攒吗?” 他算是服了,楚沁像是永远有事儿干。白天种着地呢,晚上还能养蚕养猪。 能做出一床被子来想必再怎么样蚕茧都不算少,而又是从去年养的,可见她养了不少。 楚沁摇摇头:“最近没换到蚕卵了,原来换的那户人家说是不换了。我自己也试着用蚕蛾生卵过,但没搞成功,还得再研究研究。” “不过没关系。”她又道,“我家卧室里有壁炉的,虽然薄了点,但那也只是相比棉花被来说薄了点,冬天盖还是行的。” 纪竟遥笑了。 他也爱和楚沁说话。 她是个特别有趣,且富含生命力的人。 由于纪竟遥锲而不舍地上门,楚沁终于把他从一般的朋友归结到好朋友的这一档次来。 具体表现就是楚沁愿意留他超过半小时。 并且厨房重地也愿意让他进了。 纪竟遥也没客气,前段时间头回踏足楚沁厨房时就被她厨房的面积惊讶到。 她家厨房很大,得有他大半个家大,里头东西也多,不过摆得整齐,各处也干净,生活气息特别浓厚。 今天再来瞧瞧,发现东西又添置了些,比如说多出个橱柜来。 楚沁就道:“橱柜是新打的,原来的已经放不下了。” 她也纳闷呢,自己怎么就这么多的东西。 想来想去,还得怪自己这仓鼠性子,看到什么都想往家里拉。 就连从门口小河中得到的鱼粉和蟹粉她都在橱柜里存了四五罐,每日洒给鸡吃。 纪竟遥:“你这是要做饭了?” 他看楚沁捣鼓灶炉问道。 楚沁点点头,把洗好的青菜拿进来,放在灶台上。 又说:“你先等等。” 说着透过厨房的窗户,从窗户外水缸中拿出个竹筒。 她道:“这是我今天早晨做的龟苓膏,你带两筒去吃吧。” 纪竟遥接过冰凉的竹筒,道:“你还会做这玩意儿?这东西咱们这里少有人知道。” 楚沁:“我在书上看到的,刚巧家里材料齐全就试着做了做,这已经是第二回了。不过这回做的很成功,你……你吃去就晓得,不苦。” 她可是放了蜂蜜的! 不过她觉得就算不放蜂蜜也能接受,毕竟她是个能生吃苦瓜的狠人。 纪竟遥笑笑:“行。” 说完就要离开。 等走到院里了,忽然厨房窗户走几步道:“对了,你妹妹去机械厂学校的事儿我已经和厂里学校说好了,今年九月份开学时就能去。” 楚沁震惊,也走到窗边:“真的?” 她难以置信,好长时间没消息,她都以为黄了呢。 纪竟遥:“对,也是这个月学校老师才全部来齐。不过……” 他有点为难:“你弟弟许是不行。” 楚沁半点不意外地摆了摆手道:“他无所谓的,读书还没我用功。” 就这种三天里有两天都逃课,回回考试都是不及格的人,到哪儿读都一样。 纪竟遥道:“也是你妹妹这几年的成绩起作用,学校有去静水庄那边查过,她确实是个读书好苗子。” 说完,想了想又道:“你要的书等到九月份时我再给你,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趟老师。” 楚沁眨眨眼,点头应好。 他走后楚沁忽然沉默地坐在灶炉前的板凳上,她在想自己明年这时候能不能把初二文凭拿下来。 炊烟在夕阳中袅袅升起。 金乌西坠,远处是灿烂到极致的晚霞。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晚霞也即将消失了,天空渐渐呈现出蓝紫色。 楚沁炒了碗南瓜藤。 这时候的南瓜藤鲜嫩,掐些不管是炒来吃还是包包子吃都很不错。 炒南瓜藤前旁边的小炉子上还焖着饭和蒸着蛋。 饭是放了腊肠去蒸的,打开盖子时腊肠的那股咸香直冲她鼻子而来,弥漫在厨房中。 蒸蛋呢,是放了肉末去蒸的,表层漂浮着浅浅的油花,水嫩嫩的鸡蛋中看不到肉,但肉香味儿十足。 “算是三个菜了吧。”楚沁笑笑道。 她把菜端到屋里,先舀些给小白吃,剩余的都自己解决个精光。 南瓜藤鲜嫩,肉末蒸蛋口感嫩滑,肉香十足。且吃到底部时就能吃到略带嚼劲儿的肉,吃着汁水满满。 而腊肠呢,不必多说,最为下饭。 腊肠里的部分油汁蒸到米饭中来了,浸润在白花花粒粒分明的米饭中。 楚沁大快朵颐,吃完后再吃筒龟苓膏,还额外浇了些蜂蜜和牛奶去。 冰冰凉,甜蜜蜜,又掺杂着点苦。 哇,真是好吃。 夜晚。 天空如棋盘,星星点点,杂乱却又暗含规律地分布在天上。 楚沁洗完澡坐在院子中,身上涂抹了驱虫水,这会儿即使耳边蚊子嗡嗡响也没有一只能突破驱虫水咬到她身上。 她旁边放着张小桌子,桌子上点燃一盏煤油灯,而远处插着两把火把,因为离得远,火把的热量没传到她身上,此刻微风吹来还算清凉。 楚沁开始剥蚕茧。 将晾干蚕茧分离,分离出蚕蛹和蚕丝。因为楚沁视力好,即使是夜间也能在火把和煤油灯的照光中找出杂质扔了。 最后,楚沁剥了两小时,蚕丝整整堆满六大竹筐。 这还不够,楚沁去堂屋把竹弓拿出来摆放在身前的水缸中。 蚕丝此刻跟碗似的,把开口处放在竹弓上,用竹弓把蚕丝撑开,撑成竹兜。 蚕丝特有韧劲,也不怕它断。 楚沁就一个一个撑过去,撑了四五个后再把这叠的蚕丝取下来继续晾。 直到月上柳梢头,时间来到半夜十一点时她才把这些做完。 楚沁揉揉眼睛,将放满竹兜的簸箕一层一层放在木架上,晾开后她扭扭腰和转转脖子回屋睡觉。 夜深了,蝉鸣也停了。 村庄也陷入沉睡之中。 楚沁一夜无梦,睡眠质量无比优秀的她做到半分钟内能入睡。 翌日。 楚沁踩着点上工,又踩着点下工。 急急忙忙的,跟身后有鬼在追她。 “楚沁这是怎么了?”小唐嘀咕,“今天就属她跑得最早。” 旁边韩队长把记分本拿起来瞧瞧,先是骂了一通黄老叔和张老大,接着又看到楚沁那一水的“13”积分。 韩队长也奇怪,想想说道:“她现在这是不拼命,只拿13工分了。” 小唐道:“其实还好,她现在家里养着5头的猪,每天能加两工分,这样看来和往年的15工分一样。” 韩队长点点头,心想楚沁养猪养得是真好啊。就是这孩子死活不肯去猪舍上工,非说那里臭气惊人她闻多了饭都吃不下去。 他略微遗憾,又问小唐:“这个月的菜收完没?机械厂年中要结账了,最好是把这个月的也结了。” 小唐点点头:“送过去了。” 韩队长满意道:“这样才好,种他个三年,能给咱们种出一座礼堂和大队部来。” 他说着,颇是意气风发。 说话间,楚沁到了家。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桌子放到院子中来,趁着太阳尚未落山,天空任算明亮之时把竹兜处理完毕。 竹兜怎么处理? 把竹兜,哦也就是二度晾干后的蚕丝极力给拉扯开来。 你被子要多大,蚕丝就扯多大。 楚沁觉得自己是低估了这些蚕丝了,她试着扯到宽一米八,长两米二都能顺利扯出来。 她想了想,还是做小些,这样被子也能稍微厚些,毕竟她只一个人睡。 这一拉扯就拉扯到晚上八点。 花费前后两天,楚沁才断断续续地把这床被子做完。 哦,也不算做完。 被套还被缝呢! 不过楚沁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得先去吃个饭再说。 吃啥呢?楚沁把昨天纪竟遥拿来的粽子热了吃吃,配着紫菜蛋花汤吃。 她家里的紫菜快没了,也不晓得大表哥寄来的东西啥时候会到。 楚沁无比期待看到海,每回大表哥寄信来时她都能从大表哥描述中想象海的模样。 海是啥样的呢?想必是万里无云,漫天湛蓝的天空模样。 至于味道,一定是紫菜味! —— 楚沁做事向来不爱拖,端午那天大表哥寄的东西到了,而她的蚕丝被也要做完了。 蚕丝被需要两层被套。 准确来说,一层是内胆,包裹着脆弱而又柔软的蚕丝。 外层才是被套。 楚沁觉得自己犯蠢做了蠢事,她竟然每床被子的大小做的都不一样。 这代表着,她被套也得重新做。 楚沁想到这事儿都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傻的时候! 如今她家里就三床被子。 一床是重八斤的厚棉被。这床棉被不大,所以厚实,因为有壁炉,冬日盖甚至太过暖和。 一床是重三斤的薄棉被,平常夏日时盖,夏秋交接时也会盖。同样不大,只比厚棉被大一些罢了。 不过这被子的被套是原先家里留下来的,楚沁并没做过,只做过厚棉被的被套。又因为家里至少要两床被套,便也没想到这层。 最后一床就是这蚕丝被。 比薄棉被大,小些也就罢,竟然还大不少。 楚沁能咋办? 只能认命继续做被套。 因为这事,她把家里压箱底的棉布都给拿了出来。 这棉布是杨大姨给她的,说是杨大姨自己织出来的。两个月的成果就这些,全在她手上了,楚沁还有点不舍得。 端午这日,楚沁把最后几个粽子扔锅里回煮。 她坐在院里阴凉处,开始缝针。 先是用棉布把被芯缝上,最后再配合被芯做穿被套出来,布料用得刚刚好。 等粽香飘散出来时,楚沁制作完成了她的第一床蚕丝被。 158 捷足先登 送人报名 蚕丝被果然比棉被好盖。 楚沁当即试了试, 蚕丝被盖在身上只觉得恍若无物。 她笑眯眯地把被子收起来,不过被子被晒一天,得晾凉后才能放到木箱。 这段时间她不仅打个橱柜, 更打了好几个木箱。 箱子是樟木箱, 木头散发着一股味儿,最能防虫防蛀,楚沁家的棉被都是放在这种木箱里。 不过因为打橱柜又打木箱, 还有制作后山丘木棚的关系, 她家里木头存货一下子少了许多, 楚沁琢磨着哪天上山去找木头呢。 她前段时间在山里发现几棵杉木,在她看来就特别适合做木梁。 正把被子放好,门口传来敲门声。 “楚沁在家吗?” 是杨小舅。 “在呢!”楚沁把木箱抬到床尾衣柜旁的大木架子上去,把空间里的鸡蛋挪一部分到角落处的竹筐中,带着疑惑走到院子里。 她道:“小舅你是来拿鸡蛋的吗?” 拿下门闩把门打开,却看到杨小舅手上拎着一大袋的东西。 楚沁眼睛瞬间瞪大:“是大表哥寄来的东西对吧!” 杨小舅把东西放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可不吗,你表哥这回给你寄了啥东西, 差点没重死我。” 楚沁笑笑:“海货和糯米, 辛苦小舅你了。你先等等, 干脆把鸡蛋也给带走吧。” 杨小舅点点头:“行。” 说着进院,然后就看见院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他一打眼儿就瞧出来了:“你刚刚是在做被子呢?” 楚沁来到堂屋给他倒水:“我前些日子不是在养蚕吗,现在养完了, 这两天就用存的蚕茧做了床蚕丝被。” 杨小舅被惊讶到,眼里透着点不可置信:“你自己养自己种的, 老天爷,你这是养了多久才能养到一床的被子。” 他稍微有点恍惚了。 不是,做被子这么容易的吗? 要晓得如今哪户人家不是为了床被子攒个几年棉花的, 有些人家十多岁的孩子还跟父母睡一床就是因为没棉花。 楚沁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 但她观察来观察去,觉得问题出自她家桑叶那边。 自家桑叶养出的蚕质量奇高,而且不容易把蚕养死。 再者桑叶采了又会长,一茬一茬的跟韭菜没两样,楚沁自从开始养蚕就没停过,一直养到现在也就刚好凑出床被子。 她这段日子还挺怕自家桑叶的秘密被人发觉的,因为采了又长,期间相隔的时间还短。也就是楚沁后山丘上有几棵野桑树,且平白无故没人想到这一层,这才无人发觉。 楚沁笑笑道:“从去年秋天开始的,冬天也在养,养到现在。” 杨小舅:“冬天也在养?” 楚沁把水杯放他旁边:“对啊,我在入冬前有存桑叶。” 说完不等他思考,就说道:“小舅你来搬鸡蛋吧,我凑了500个。” 听说边推门来到卧室,把角落的两筐鸡蛋给拉出来,拉到门槛边上。 杨小舅不仅对楚沁服了,对楚沁家的鸡也服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会下蛋的鸡! 要晓得他每个月都会来找楚沁拉鸡蛋,楚沁每个月都会给他800个鸡蛋。 也就是说她家的鸡几乎都能一天一个蛋,时不时两天一个。 就算两天一个也是厉害得紧啊。 更何况楚沁家的鸡蛋还大,是真的大,有时候一个能比人家两个。 再加上她家鸡蛋不知怎么搞的实在新鲜,所以楚沁牌鸡蛋在市面上特别受欢迎。 哦不,压根都流传不到市面上。 往往他还没把鸡蛋拿到手,就有熟客在不停询问不停催促了。 等他取到鸡蛋时不出三天就能被分割得一干二净。 他还有限购呢!一人只能买30个,否则压根不够分的。 于是杨小舅这会儿看到鸡蛋就跟看到金子似的,赶紧上前和楚沁一同抬。 小心翼翼地把装满鸡蛋的竹筐抬出来,然后道:“距离我上回来还没半个月,你这又凑出500个了。这要是让你养500只鸡,你一个月不得有上万颗鸡蛋。” 楚沁“切”了声:“少算了,得一万五呢。” 杨小舅仔细算算,点点头。 他觉得楚沁也算是生错了年代,换在能自己做生意的时候,她很可能成为个养鸡大王。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养猪大王。 杨小舅把鸡蛋运走,他今天是赶车来的,很是好运。 从小路离开高树村,沿着村口的路往静水庄而去,再没想起楚沁家蚕丝被的事。 楚沁又解决一部分鸡蛋也是松了口气。 天晓得她每个月得到的不是八九百颗鸡蛋,而是整整1100多颗蛋。 因为怕给多了惹人怀疑,楚沁就在空间中存下一部分。 存着存着,现在空间里得有一千颗左右的鸡蛋,她就是吃一年都吃不完。 天气逐渐炎热。 楚沁摸出个规律来了,端午节前的短袖是万万不能收起来的,因为天气会反复无常。 今天突飞猛进突破30度,明儿就能一路下跌来到二十度。 可端午过后,长袖就能收了。 不仅如此,楚沁还把草席拿了出来,用于代替棉床褥。 其实她是想做床竹席的,不过楚沁暂且没学会竹席的制作方法,只能再学学。 端午那天,其实没啥热闹的。 因为前几年接连的灾荒使得几乎所有人家都掏空了家底,哪里还有那粮食做粽子吃呢。 连粽叶都没有。 不过大家也没敷衍,都摘了艾草菖蒲挂在自家门框边。 楚沁也跟着挂了,说是艾草菖蒲能驱赶蚊虫,还附带些吉祥的寓意。 有过三年灾荒的人最需要吉祥。 端午蚊虫生,那些蛇也陆陆续续出来了。 楚沁在自家附近就抓到过两条蛇,不知怎的今年蛇比往年出现得要频繁。 据说前几天早晨知青赶着车带着村里小孩去隔壁静水庄上学时就遇上蛇,两知青不敢动呢,最终还是村里小孩用木棍把蛇给打死。 打完后学也不上了,抓着蛇就匆匆跑回家喊着要吃蛇肉。 本以为这只是偶然事件,可傍晚放学回家时又遇到蛇。 一天遇到两回这可真是偶然中的偶然了,但大部分人都觉得是闹蛇灾。 最终还是韩队长带着人上山抓蛇,抓了20来条后村里的蛇才渐渐减少。 楚沁其实也挺怵的。 不怵蛇,但是怵在家里出现的蛇。 她拿着蛇嘀咕两句,花半天时间把家附近敲敲打打巡逻一遍没再找到蛇后才微微放心。 毕竟谁也怕睡觉睡得好好的,忽然来条蛇从孔洞中爬到你床上对吧。 农村嘛,谁家屋子每个缝隙和孔洞的。 楚沁陆陆续续在家附近种植了许多驱蛇和驱虫的草,也不晓得有没用,一股脑儿都给种了去。 纪竟遥得知后给她找了许多种子来,又移栽不少苗苗来。 也不晓得这些他是打哪儿找的,难不成是山中? 说不感动不可能,穿越五六年,楚沁再不复原来那般感情淡漠,毕竟她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机器。 楚沁也认识到纪竟遥的“用心险恶”,明晃晃的温水煮青蛙啊。 隔三差五来,不给你添麻烦,还会给你添便利。你提出的要求人家从不拒绝,也从不会因为你对他态度渐渐好转而得寸进尺。 这种人,是以无比温和的态度进入你生活的,是和风细雨,是润物细无声。 — 天气越来越热了,蝉鸣声吵得楚沁必须要隔三差五把它们抓了油炸吃才行。 又到能捉泥鳅的季节,楚沁最近家里的饭桌上总是能出现以泥鳅为主食的菜。 不管是豆腐焖泥鳅,还是炸泥鳅,或者红烧泥鳅……总之被她做出花来。楚沁经常光顾的那条沟渠里的泥鳅都快要被她吃绝种了。 楚沁连吃一个多月的泥鳅,活生生把泥鳅这般好的东西吃腻。 不过这也使得她空间里的猪肉猪骨头几乎没动过,即使是农忙时候,有泥鳅顶着她也没瘦半两。 菜籽早已经收完。 今年菜籽质量恢复到几年前的模样,据说刚把菜籽送上去,没两天供销社中就再度出现菜籽油。 还不等他们生产队的队员去买呢,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县城里的人买光了。 楚沁家里的菜籽油和花生油也用个精光,只能继续熬猪油吃。 她家用油厉害,好在去年年末补充了好些肥得溢油的猪肉,这才似的她尚有油可使。 菜籽收割完,就轮到拾掇稻谷,同时在菜籽地上种地瓜和辣椒。 总之又是月复一月的忙活,只是经过前几年的挨饿,与明明收获可期,却在关键时候被毁的绝望,村民们恨不得这种忙碌的日子能长长久久呢。 村民们边忙碌边战战兢兢地注意天气,生怕它又抽风。 只是等到稻谷收割,谷子都晒完入库后大家才彻底松口气。 这算是过去了吧? 应该是过去了吧。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楚沁再度开启了她的囤囤囤节奏。 这日,因稻谷入库,而地瓜还得过几日才能开挖,于是韩队长大手一挥终于同意给村民们放三天的假了。 楚沁也终于找到能上山的时间,她还等着去山里砍木头呢,她得多砍些晒完囤着等盖房子。 当地盖房的木梁多少用杉木,楚沁现在家里的房梁就是杉木,可见杉木质量确实不错,毕竟她家这座老屋可是历经三代人不倒的。 楚沁来到一处叫虎头岭的地方,这地方和清泉峰一般,鲜少有人来。 不过这里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型野物,楚沁便同样极少踏足。 从她家后山出发,绕过清泉峰的外围,在早上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就能到达虎头岭。 路上,楚沁碰见不少村民,皆依靠灵敏的身形,在他们发现自己之前快速躲过了。 虎头岭就是个大型的林子,里头瞧着什么树都有,甚至还能看到好几棵不知多少个百年的香樟树。 楚沁看的眼馋。 但自小在山林里生长的楚沁最懂不是什么树都能砍的,她爷爷就曾说过,这种长寿树有灵性。像这种活了几百年还郁郁葱葱的树木,你砍了说不准得倒大霉呢。 再说,她也没地方要用到这些树。 她是盖房的又不是做大型木雕的,砍哪棵又不是砍呢。 楚沁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途经一处不到一米半宽的小溪流,踩着小溪流中的石头到对岸去。再走十多分钟,找到那几棵杉木。 她爬到树上去,谨慎地看看周围。尤不放心,掏出望远镜再看了看。 不怕猛兽,就怕村民。 嗯,没人。 楚沁看一圈终于放心了,然后抱着树干从树上特别顺滑地溜了下来。 她拿出柴刀开始砍树。 可这杉木有点硬,她就又放下柴刀,把斧头拿出来。 “哐哐哐——” 楚沁一阵猛砍,因为树干大且硬,她花费三四分钟的时间才把树给砍完。 砍完一棵还不够,楚沁又继续砍了三棵,最后总共四棵树存在空间里。 楚沁看了看周围,继续寻找合适的树木。 杉木可以盖房,松木也可以。 楚沁甚至还找到几棵合适的榆木。 “果然啊,最近十年来都没啥人盖房,山里适合盖房子的树就可多了。”她暗暗嘀咕。 这回上山她可是把空间全给清理出来的,现在五个空间背包,有三个都被用上。 楚沁还发现许多草药,走的过程中就顺势采下来收到背篓中去。 太阳透过繁密的树叶照耀到地面上,楚沁踩着厚厚的叶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林子中显得格外明显。 她往虎头岭的深处走,继续砍树。 等到中午时,她足足砍了五十来棵的树。不管是适合做房梁的还是适合打家具的,总之应有尽有,半点不缺。 这就下山了吗? 当然不是。 楚沁掏出饭盒,坐在地上吃个饭。 在野外吃饭明显要更香点,楚沁用放了辣椒蒜苗和豆瓣酱炒的回锅肉拌饭吃,一大盒的饭菜下肚吃了个七分饱。 吃完,来到小溪边捧起水洗洗嘴巴,随后起身往清泉峰去。 清泉峰上有啥? 有野果猕猴桃,有半熟不熟的柿子,还有已经能摘的板栗。 楚沁能放过吗? 当然不能,她觉得自己这个秘密基地被人发现了,瞧瞧这山里,到处都是有人走过的痕迹。 “绝对不止黄豆子一人来过。”楚沁看着草丛的痕迹思考道,“最起码有三个人。” 大约是因为清泉峰这两三年来没出现什么危险,才慢慢吸引了人来的。 楚沁首先去看看几个陷阱,过程中时刻注意周围动静,生怕有人在玩黄雀在后的把戏。 可惜这几个陷阱里都没东西,楚沁便只能遗憾离开,转投野果的怀抱。 猕猴桃隐蔽,暂且没被人发现。 楚沁把猕猴桃一个不落,能摘的全给摘到背篓里去了。 接着就是野柿子。 野柿子尚且青涩,吃当然没法吃,就连制作柿饼都必须再等等。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等。 楚沁倒是计划赶紧把板栗给收了,毕竟这玩意儿可比柿子招人喜欢。 她来到原先的那棵板栗树旁边,万幸板栗还在,楚沁仗着有把子力气且有空间在,收板栗收得特别快。 先是使劲儿摇,摇完了又满地收。 而树上摇不下来的也没放过,楚沁一溜烟儿爬到树上,用长长的杆子把果实打下来。 打完了继续收,不管里面板栗如何,反正只要看到刺壳都一股脑儿地收到空间中。 收完了,楚沁半点不带停留的,直接顺着小路跑回家。 她不晓得的是,就在她刚离开没三分钟时便有人出现在这里。 是黄豆子。 当然了,黄豆子并没有看见楚沁。 黄豆子是先来的,来之前跑到林子里下陷阱去了。 来清泉峰不下二十趟的他对这里也算是熟门熟路,而这里有啥植物也被他摸了个遍。 楚沁晓得这里有猕猴桃,他也晓得。 楚沁晓得这里有板栗树,他也晓得。 他还知道有柿子,甚至知道有葛根。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去下个陷阱的功夫,这些能吃的全没了! 黄豆子看着空荡荡的板栗树,手里锄头“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上。 “谁?” “到底是谁!” 一向谨言慎行,堪称“老实”的老实人差点怒气冲天哭了出来,惊起无数飞鸟。 可惜喊破喉咙也没用。 始作俑者已经“逃之夭夭”,听到动静的楚沁跑得更快了。 楚沁边跑边叨叨:“怎么,山里东西还能一定归谁啊,该谁先拿到的就该是谁的,还问是谁是谁……是你个头。” 她了不傻呢。 楚沁两双腿差点进化成飞毛腿,一路跑到家,然后猫着腰进院再转身关门上门闩。 收获不菲的她嘿嘿直笑,趁着太阳正盛把空间里的木头放出来晒。 放完坐在屋檐底下,把板栗拿出来。 板栗得去壳,哦,指的是它外层的那层带刺壳。 去完壳后的板栗有股清香,凑近闻更加浓郁。 楚沁决定今年的板栗拿来炒着吃,这么饱满新鲜的板栗就适合炒来吃。 还得炖鸡。 板栗炖鸡味道很不错,她忙活这么久,也该杀只鸡给自己补补身体。 什么?鸡要留着下蛋。 不是还有公鸡吗,公鸡除了受精没别的用处,甚至还又会吃又会叫的,烦死她了。 楚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板栗壳去完,然后放在太阳底下先晒晒。 板栗味儿渐渐消失,那些木头的清香在太阳的暴晒中缓缓挥发出来。 楚沁坐在院子中休息,似乎还听到山丘下有动静。 没一会儿,动静似乎越来越大。 “楚沁,你在家吗?” 楚沁翻个白眼,起都没起:“在!” 外面是黄豆子,好家伙,大概是来辨认她是否是捷足先登的人来了。 不过她家门一年365天中有360天是紧紧关着的,加上她门口铁篱笆茂密,山下压根看不到山上情况,楚沁只要想躲,黄家根本就不会知道她有没出门。而今日楚沁出门出得早,没被人瞧见。 屋外一阵沉默。 片刻后黄豆子就道:“我摘了点菌菇,拿些给你。” 楚沁不准备要:“不用了,你拿回去吃吧,我昨天早晨去山里摘了,还没吃完呢。” 她胡乱扯个理由,但可信度非常高,反正黄豆子是信了。 一是楚沁昨天有没有去山里他不晓得,但他晓得楚沁从前经常去山里,现在去也正常。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从前是从前,现在楚沁不缺吃不缺穿,懒惰劲儿一天比一天足,颇有一种把以往没睡足的觉通通补回来的架势。 从前清晨总爱去山里,现在能睡多久就睡多久,谁扰她清梦她跟谁拼命! 二是楚沁就是这么个人。 就是不爱要人东西的人。 换作其他村民,在不要菌菇的时候怕是就露馅了,但楚沁不是,她要反而露馅。 黄豆子深知她最怕麻烦,更知道她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于是黄豆子放心离开了,离开时暗暗道:那人应该不是楚沁。 真凶被排除,这几日黄豆子憋着一口气观察了近半数村里他觉得有可能的人。 地瓜在土中生长,十月来临,金桂飘香地瓜即将收获。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办。 啥事儿? 送楚红去机械厂读书的事。 机械厂一直到了九月中旬才说要开学,也不晓得准备啥准备这么久。 楚红就家里待了半个月,她现在也没办法去静水庄了。 为啥?人姑娘小小跳了那么两级,已经是能去读初中的人了。 楚沁想想都眼红,总觉得再过不久后楚红都能来教她读书。 当然,她还不是最脸红的那位。 楚建才是,他作为哥哥,现在竟然还在读五年级。 听说原本楚婶儿和楚小叔已经预备让他回家干农活了,但听楚沁小舅母劝说过后,决定再怎么样也让孩子把小学读完。 当哥的留级,当妹的跳级,也算是村里的一道奇景。 托人送楚红去机械厂的事楚沁早就跟楚婶儿说过了,若非楚婶儿夫妻同意楚沁也不能去拜托纪竟遥帮忙活动。 等纪竟遥跟她说明儿送楚红去学校时,楚沁当天傍晚吃完饭后就来到楚婶儿家。 她道:“婶儿,明天你和叔儿谁送楚红去机械厂中学,记得早点,得报名的。” 说完,又想起楚小叔似乎发奋图强要去三战驾驶证的事,话音一转继续说:“如果你们没时间就我送楚红去吧。” 刚好她也要去拿书。 楚婶儿和楚小叔对两个孩子向来是执行放养政策的,别说中学,就连小学也没带两孩子去学校报名过。 所以两夫妻刚刚一听还有点愣呢。 什么报名,报什么名,报名还要家长跟着啊? 不过楚沁都这么说了,两夫妻自然就点点头。楚婶儿道:“你明儿没事?” 楚沁:“放心吧没事。” 有事也得没事,她惦记着看语文书上的故事呢! 159 南瓜开会 神奇礼饼 翌日, 是清朗的天气。 清晨阳光还未出来,院旁草木上的露珠还垂挂在叶尖上。 楚沁一向是按照时节来吃饭。 九月份是南瓜成熟的季节,楚沁家菜园里的南瓜个顶个儿地大。 摘一个南瓜就够她吃一天的那种。 于是楚沁今早做了南瓜饼, 南瓜切成片撒上白糖放在锅里蒸, 等蒸熟后趁热把南瓜捣成泥。 接着再加她前几日磨好的糯米粉,南瓜糊糊加上糯米粉就变成南瓜糯米糊糊。 楚沁有着一双铁手,半点不怕烫地把它揉成面团。 面团也不需要揉多久, 揉到不粘手了就搓成长棍状切出一个个的小剂子来, 用手按压成薄薄的饼。 最后放在刷了油的锅中煎, 煎到面饼微微鼓起,两面微微焦黄时就能出锅吃。 单单南瓜饼不够,楚沁还煮了南瓜粥,两相搭配也算吃得身心舒畅。 楚沁吃着饭并不着急去,可楚红已经迫不及待赶出来了。 她自从得知自己要去机械厂上学后便高兴得不行,又是借书先预习又是请人出题目的,惹得楚沁这种常待在家里不爱出去的人都听了一耳朵她快把村里知青卷疯的消息。 其实楚沁读书带点功利性,这年代有点看文凭, 君不见韩队长和村支书就是因为能看会写才当上村领导的吗? 就连金老叔也是因为会写会算当上会计, 从而半脱产每天坐在家里算账就有8工分。 多一门手艺就多一门出路, 更别提读书。就算读完书还得待村里,可村民和村民的区别也有点大。 仁心婶儿会识字,有眼界, 所以她会看报纸,她思想不麻木, 她骂起人来有理有据,她懂得更是多。 不过在楚沁看来楚红是真爱读书,就仅仅只是单纯爱读书, 是个特喜欢专研的人,楚沁都纳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呼噜呼噜两口把甜滋滋的南瓜粥,又慢悠悠地吃南瓜饼。 南瓜饼同样是甜的,加之用油煎,吃多有点腻。 楚沁正把最后一个解决时,听到敲门声。 “姐!”楚红喊。 楚沁看了眼天色,起身开门:“才六点多,你咋这么早来?” 楚红小脸红扑扑,挎着缝满补丁的背包兴奋道:“我想着早点去。” 楚沁指了指碗:“那你可得在等会儿,我还没洗完呢。” 说着,把桌上碗清理去厨房。 不过碗也少,毕竟家中就她一人吃饭,能吃出多少块碗呢。 楚红帮着一起干,没一分钟就把碗给洗完了。 可楚沁还得扫地,将为数不多的灰尘扫到簸箕中,倒入旁边的菜园里才拍拍手出门。 她骑着自行车,楚红坐在后座上。 楚沁骑得飞快,姐妹俩半小时后就看到机械厂的一栋栋楼房。 又是几分钟,到达机械厂。 楚沁经过门口笑笑道:“必先哥,你今天这么早值班。” 因着杨必先先前帮她给杨小舅带过几回话几回东西,两人处出些朋友交情来,看到后有事没事都会打招呼。 杨必先也笑:“可不是吗,哎呦今天还有夜班得值呢。” 楚沁好奇,环望一圈啧啧称奇:“你们这么大的厂值夜班得多少人才够。” 杨必先低声道:“少说30人。” 楚沁讶然,摇头感慨:“家大业大。” “就这还是只巡逻生产区那边的人数,其他宿舍食堂啥的地方,可是不包括的。”杨必先这般低声说。 随后他又皱眉道:“不过再多的不能讲了,再讲我得犯错误的。你这姑娘奇怪,怎么被你一问,啥啥都能从我嘴巴里秃噜出来呢,你可别跟其他人说,更别在纪厂长面前说漏嘴了。他会放心你但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楚沁心头一梗,再白眼一翻:“拉倒吧,你自己嘴不紧还怪我。” 杨必先连忙解释:“可不能那么说,天地可鉴我在别人面前压根没透露过一星半点的厂里消息。” 他心里暗暗想,下回楚沁再问,自己可得把最牢牢闭紧,再不能这么一秃噜嘴说出来。 “哎去吧去吧,你这是送你妹来上学对吧。哎呦可真不得了,整个扬子沟就没几个小孩能来这学校。” 杨必先是晓得这事的,楚红进机械厂学校上学也算是最近被人津津乐道的事件之一了。 楚沁蹬起自行车:“你可别说了,我怕你又自顾自地透露些有的没的的事出来。” 杨必先猛地捂住嘴巴。 楚沁太邪门。 阳光渐渐洒落在遥远的山顶,像是漫起的潮水由山顶开始慢慢往山脚扩散。 邪门的楚沁正在机械厂中骑着车,几分钟后来到学校。 机械厂的小学和中学是相连在一处的,两所学校都在机械厂的深处,是想逃课都难逃的好地方。 学校旁边是宿舍区,宿舍区距离学校门口也就几分钟的路程,真正是学校就在家门口。 而此刻学校门口已经聚集着许多人了,大部分都是学生,小部分才是送着自家小孩来报名的家长。 纪竟遥自今天早晨起来就时不时站在阳台上关注着厂门通往学校的那条路,在他要去上班时可算被他等到想等的人。 他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学校门口,忽然出现在楚沁面前时可把楚沁吓得不算轻。 楚沁大为不解:“你没必要这么急吧!” 纪竟遥:“我不急你不得走了。” 楚沁道:“你还没把书给我,我走啥走。” 说着赶忙期待问他:“我的书呢?” 纪竟遥道:“在我办公室,昨天冯观老师把书给我,我顺手带去办公室了。对了,你妹妹呢,报完名了吗?” 楚沁点点头:“刚刚带她报完名。” 接着不禁感慨:“你们厂里的学校真大啊,单单是操场就比我们晒谷场还大。教学楼也是用砖头水泥盖的,整整两栋,每栋都还有三层呢。” 一栋是初中,一栋是高中。 楚沁这没开过眼界的刚刚就只顾着看了,没去数到底有几间门教室。 她在震撼,楚红也在震撼。 楚红是少有的心态特别好的孩子,她不会因为自己是农村姑娘,身上穿着补丁衣服,背着补丁包而感到苦恼感到自卑,她只有震惊。 这里真大啊。 教室桌椅整整齐齐,黑板前后各一张,教室两侧又各开两扇大窗户。 窗户是玻璃窗,窗外光亮如果玻璃窗照射到教室来,加之微风轻拂,整个人不由得舒服的飘飘然。 关键是这里有电灯。 一个教室里足足四个电灯,楚红没想到自己还有用上电的一天。 她读初一,初一在三楼。 楚红坐在窗户边,呆呆望着远处层层峦峦的群山,心里生出股野望。 在此刻单纯爱读书,从没想过以后的她也忽然生出点“功利”来了,她想考大学。 只是世事无常,她不懂的是几年后又有一场席卷全国的大事会和她息息相关。 学校门口。 纪竟遥带着楚沁去他办公室,他打开柜子拿出里面放着的几本书。 “你要不坐坐?”他说道,“你是骑车来的吧,坐下歇歇再走。” 行呗,他都不晓得来自家多少回了,她在他这里落落脚没啥问题。 楚沁坐在窗户边,看向窗外觉得他办公室的视野可真好。 “舒服啊。”在此刻她才体会到坐办公室上班能有多舒服。 目前才九月,天气尚热,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能把脖子后部给晒脱皮。 这都算好的了,七八月份才是最热的时候,那时汗水哗哗流并不是夸张词汇,而是再真实不过的形容词。 汗水确实能跟家里通水的竹管的口一般,楚沁干一天活下来起码要补充两大陶罐的淡盐水。 而纪竟遥呢,楚沁想想有点眼红。 “难怪你这么白。”楚沁仔细打量他两眼,忍不住感叹道。 她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纪竟遥摸不着头脑,倒杯水给她,又从抽屉中拿出把瓜子来:“吃吧,别看我了你也挺白的。” 又问楚沁:“你吃礼饼吗,我前天去县里吃结婚酒席,人家送了块礼饼。” 楚沁还没吃过礼饼呢,忙点头。 纪竟遥就又打开柜子,把里头用纸张包着的礼饼给她。 礼饼只有他的手掌大,却比较厚实。看那纸张被油浸出星星点点的油点,就晓得这张饼的做工特别实在。 纪竟遥拿起她的水杯,笑笑道:“礼饼味道还挺好,就是最好得配着茶水吃。” 说完,给她泡杯茶。 楚沁就这么看着他忙来忙去,又是给她拿吃的又是给她泡茶,还把干净的帕子放在她手边以供她擦手。 她:“……” “您要不也坐坐?”楚沁把他刚刚说的话还给他,脸上不禁带着些调侃,“我不需要歇歇,你倒是要歇歇。” 纪竟遥看她嘴角上扬,自己的脸也渐渐热起来。 楚沁没再继续调侃,咬一口礼饼,眼睛微微一亮。 原来这就是礼饼啊,这年头能拿出礼饼来送人可真是不容易。 为啥? 因为这是由肥肉和面粉糯米梗米以及白糖制作而成的食物,要油有油,要肉有肉,要甜会甜,关键是里面还有花生碎,而饼上更是撒有芝麻。 这几种东西混合,不香都不行! 不过楚沁只吃三口就吃不动了,最近几年她都不缺肉不缺糖不缺精细的碳水,礼饼对她的诱惑力并没有那么大,也就是吃个新鲜,吃多还觉得腻得不行。 难怪纪竟遥要给她倒茶水,让她用茶水来配着吃。 她今天请了一日的假,倒也不急着回去。吃吃停停吃完一半的礼饼,剩下一半又递给纪竟遥,说道:“这一半还是留给你吧,我是掰着吃的,这些我没碰过嘴。” 纪竟遥笑着接过,问她:“腻吗,你还要不要喝茶?” 楚沁觉得他明知故问:“当然腻,我早晨吃的南瓜饼也是腻的,现在满肚子都是腻的。” 纪竟遥又给她泡茶。 楚沁坐在窗边慢悠悠喝,眼瞅着阳光快要照到半山腰处,她就打算离开了。 “不再多坐坐?”纪竟遥连忙问。 楚沁点点他的办公桌:“我回家有事做。” 纪竟遥看眼窗外天色,点点头起身道:“我送你去门口。” 楚沁也算服了,立马打开门大步往外走,边走边道:“不用不用,我认得路。”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抱着她的几本书跑得头也不回。 纪竟遥无奈,只能坐回去。 而楚沁一路跑到楼下,骑着自行车来到大门门口,对杨必先挥挥手告别:“我走啦。” 还没等杨必先反应过来,她一溜烟儿就没了身形。 —— 回家后,趁着村里人在上工,楚沁又跑到山里逛一圈。 等到午时,楚沁带着一只野鸡下山来,直接宰了炖汤喝。 野鸡肉炖出来的汤鲜甜,家鸡肉炖出来的汤香醇,相比之下家鸡更适合焖来吃。 此刻楚沁吃着碗里的鸡,又看着篱笆里的的鸡……嗯,过两天就把公鸡杀了和板栗一起焖来吃。 秋高气爽,院边移植来的野桂香味儿飘散到院里,楚沁日日晚上枕着桂香入睡,只觉得梦乡都被股甜滋滋的味儿浸润透了。 吃完板栗焖鸡,就到了要挖地瓜的时候。 今年的地瓜产量不如以往年景好的时候来得高,根本原因似乎在土地肥力不够上。 韩队长坐在田埂上抽着烟,眉心紧皱发愁道:“这地不能再这么种下去了,得养养。” “是了,不能竭泽而渔。”楚沁道。 楚沁几年前刚穿越来,初听原来地还要养时特别惊奇。 这东西还得养呢? 她赶紧把原主记忆翻翻,哦,果然,地原来真的是要养的。 自己上辈子从来没有养地这回事。 为啥?地多且肥。 因为被灭世天灾搞得人类几乎灭绝,但同时土地也因为无人踏足和落叶、动物粪便足够多而变得肥力十足,肥到连续种四五年都不会贫瘠。 再者,末世后因为怕引来动物和人类觊觎的原因,一般人也不会连续几年都把庄稼种在同一地方,所以楚沁还真不晓得这个常识。 田野广袤,而地却已慢慢结板。 楚沁不禁叹叹气。 要不怎么说农民苦呢,干活不但得看天脸色,还得看地赏不赏面儿。 160 前往城市 牛肉包子 十月份, 地瓜尽数从土里挖出来。 不但韩队长看出土地肥力下降的问题,几乎所有村里人都看出来了。 其实在生长过程中就能看出来,地瓜叶发黄有点严重。 但村里农家肥不够, 几乎所有农家肥都用在菜籽地上,而花大价格购买的肥料用在稻谷田中, 地瓜地最终也只能无能为力。 不过楚沁看韩队长最近神色还算轻松的模样, 就猜想他应当是找到办法了。 啥办法? 韩队长轻咳两声:“咱们村的人不多, 农家肥不够。但咱村附近有的是人, 他们又不需要种地啊。” 楚沁懂了。 她顿时看韩队长眼神就变了, 我去, 这段时间她得想办法请请假。 没办法,村里滂臭。 于是当韩队长眼神幽幽看向她时,楚沁一激灵连忙道:“我最近有事!您运肥别喊我,下肥更别喊我!” 韩队长纳闷了:“你又有啥事?” 楚沁谎话张口就来:“我大姨有事找我,我得去乐水一趟。” 韩队长更纳闷:“你大姨啥时候喊你, 我好像都没说什么时候去运肥吧?” 楚沁微愣,立刻道:“这几天都喊。是的, 我大姨喊完我小舅喊, 再有我今天早晨起来整个人晕沉沉的, 总感觉像是中暑了……哎反正我就是没空。” 韩队长无话可说。 这是扯慌都不扯个像样的谎。 “拉倒,要运也是明年运,要下肥也是明年开春种地瓜时下肥。”韩队长无奈地挥挥手让她离开,“行吧, 我也不逼你。不过你身体壮得跟牛犊子似的, 秦叔都说这村里就没有身体比你还好的人,你还唬我中暑呢。” 楚沁笑嘻嘻:“牛犊子也有生病的一天。” 说完半点不留,直接回家。她打定主意这几天要装有事装身体不舒服。 这件事很快传播开来, 村里人出乎意料地很高兴。 农民谁不晓得农家肥好啊,比起没粮食,臭点就臭点,脏点就脏点,难不成还能把人给熏死? 这是条有味道的消息,于是“闻风而动”,这条消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播到附近几个生产队和公社。 于是第一天清晨时,机械厂就传来消息,说是别再来厂里要肥了,厂里的肥已经“弹尽粮绝”了。 韩队长得意得很呢,连续几天都在叨叨:“还好我出手够快,否则这种好事咱们都赶不上趟儿。” “是嘞是嘞!”村里人也高兴。 只有张飞燕磕着南瓜子暗暗跟楚沁嘀咕:“其他村是不是就是应了那啥话,吃x都赶不上热乎的。” 楚沁好悬没有翻白眼。 她把张飞燕掌心里的瓜子全抓走:“你最好别说出来,我怕你被人打。” 说完,抓着瓜子就快步走开。她怕张飞燕被打的时候连累到自己。 又到能分粮的时候。 今年分粮分得早,不过在分粮前楚沁还干了件大事。 啥事?帮粮管局送粮食去市里。 最近是不会闹贼的,因为大部分的生产队都把粮食收得差不多了,只要有生人进村,那毕竟有几双眼睛在盯着生人。 再有就是地里还有点粮食,这时候鬼鬼祟祟的来人家村里总有点瓜田李下的意味。 至于本村人,村里今年粮食不算少,不说能让大家吃饱饭,但饿死是不会的。 楚沁平日积威甚重,她就算离开一个月都没人敢上门。 倒是小白有点麻烦。 楚沁想来想去,最终把小白寄养在纪竟遥那里。 她本打算寄养在楚婶儿家的,可小白平日被她惯坏了,嘴巴馋得不行,但凡闻到点肉味也要张大嘴巴讨要。 楚沁平日给它吃的是地瓜玉米甚至米饭,真要是让楚婶儿养,让楚婶儿晓得她是这么养狗的她得被楚婶儿骂死不可。 同理,也不能给大姨。 楚沁第一选择是杨小舅,不过杨小舅家里的大妹岁数还小呢,万一小白没轻没重伤到大妹就不好了。 就在楚沁犹豫不决时纪竟遥出现在她家门口,楚沁顿时有了人选,便和他商量了这事。 纪竟遥立即同意:“行啊,你家小白乖,它平常都不跑出家去的。正巧厂里也有狗,我家花妞平常就是养在厂里。” 楚沁担忧问:“不会有人偷狗吧。” 纪竟遥:“到处都是巡逻的人能怎么偷,而是住在筒子楼里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被旁边邻居知道,偷狗这种大事压根瞒不住人,没有蠢人会去干这种傻事。” 楚沁这才放心,她起身去后院把小白拉出来,拍拍小白说:“你摸摸它,让它认味儿,它平常除了爱吃外别的都很乖。” 纪竟遥失笑:“这皮毛真是油光水滑,身上摸着是实心儿的。” 楚沁得意:“比你家花妞养得好吧!” 纪竟遥点点头:“确实。” 楚沁让他和小白多接触会儿,见一人一狗在熟悉,她便去屋里把小白的口粮整理出来。 纪竟遥边摸狗头边问她:“你要去几天?” 楚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大声说:“还不晓得呢,我这也是头回去。” 纪竟遥想了想:“若只去市里,快些的话,不会超过三天。” 楚沁对于这次出行很是期待:“三天够了,那我明儿就把小白送到你那儿去,我后天早晨就得离开。” 纪竟遥点点头。 翌日,楚沁送小白去机械厂。 小白因为被楚沁圈养,土狗的血性都退化了许多,在纪竟遥家里竟然也意外待得住。 楚沁在机械厂陪伴了小白半天,在机械厂食堂蹭了顿午饭后才回家。 要她说机械厂真是财大气粗,据说每周有两顿肉,一顿在周三中午,一顿在周六傍晚。 今日正巧是周三,纪竟遥带着她来到食堂时便吃到了食堂炒的肉末豇豆,味道也确实不错。 楚沁把肉末豇豆和米饭捣鼓捣鼓拌饭吃,说道:“这大概是最后一茬豇豆了,如今天气慢慢转冷,再往后种的都是白菜和萝卜。” 纪竟遥在厂里管的不是这些,不过他自小也是种地的,不由得好奇问:“咱们这里冬天时雪大,也能种活萝卜白菜?” 楚沁摇摇头:“种不活,若是小雪和中雪还好,可大雪就不行,我前几年种的萝卜和白菜在大雪时死了个精光。” 又笑笑说:“村里粮食收上来后地腾出来后些,这是又划出好些地来种菜了。我们几个村都是如此,打算在大雪来临前把你们机械厂冬日里要吃的菜都先种出来。” 现在村里村民们一心扑在种菜上,纷纷想着依靠种菜得些钱,尽早盖上房子。 是的,村里人的梦想如今是盖房。 不过这也正常,农民对房子情有独钟,这是刻在基因里代代流传的,吃饱穿暖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盖房子。 楚沁想趁着这股劲儿尽量在两年内把房子盖好,现在都开始着手画图纸了。 吃完饭,楚沁回家。 第一天,她包袱款款,骑着自行车去县城粮管局。 粮管局没什么司机是真的,平常送粮都是喊运输队的去送。 但人家运输队也有事,能挤出三四位司机来就不错了,所以粮管局是能拉一位司机来就拉一位司机来。 而此刻,楚沁拿着她的驾驶本,兴致勃勃来到粮管局。 “吃饭没?”李雷看到她来问道。 楚沁:“雷叔早上好,我吃了才来的。” 李雷指了指食堂,低声说道:“你今天吃也得没吃,因为食堂有包子,还是牛肉大葱馅儿的包子。” 楚沁立马精神起来,飞快改口:“我没吃,一路骑车都快累晕了。” 说着匆匆跑到食堂,脚步飞快一点儿都不像要被饿晕的模样。 刚进食堂,楚沁果然闻到一股牛肉包子的香。 她嗅觉本就灵敏,浅淡的包子香在她这里本就放大好几倍,她忍不住了,跑到窗口处冲着发包子的吴婶儿笑笑道:“吴婶儿,您还记得我不,包子限购吗?” 吴婶儿:“你是楚沁嘛,去年来过对不对,还是咱们县头一个女司机,哪里会记不住你。” 又把白纱布掀开说:“每人最多只能买两个的,你现在得被派出去干苦差事,给你四个就是,但你可不能说出去,说出去我得坐蜡的。” 楚沁眼睛都要黏在白胖胖的包子上了,忙道:“我肯定不会说的,我又不傻,这种好事当然得藏着掖着。” 吴婶儿笑笑,装了两袋子的包子给她,楚沁掏出钱票递给吴婶儿。 如今钱票又恢复了原本的用途,不再像以往那样掏出钱和票都买不到东西。 所以楚沁手上攒着的粮票肉票也有使用的地方,这回出门身上可是把家里所有的票都给带身上了呢。 她准备这次去市里时大买特买一番,不把身上的票给用完不回来。 四个热乎乎的包子到手,楚沁咽咽口水,迫不及待拿出个包子咬一口。 包子皮宣软,而包子内馅儿入口便有充盈的汁水,牛肉味和葱香结合得很好。 而且它足够大,足有楚沁大半个手掌大,吃起来着实过瘾。 她哼着曲儿溜达出门,然后经过李雷指引来到她的车上。 车后已经有人在装货了,楚沁坐在驾驶座上,等货装得差不多了才去检查几眼。 “雷叔,啥时候出发啊。”楚沁问。 李雷抬起手腕看眼手表:“还有半小时就能出发。” 楚沁点点头,然后看着李雷手腕上的手表有些羡慕。 时至今日,她的手表碎片才凑齐12个,也就是说还有12个得凑。 毕竟得凑齐24个才会兑换出一个完整的手表出来。 楚沁狠狠咬口包子,心里在计算。 根据凑齐这12个手表碎片所用到的时间,她怕是得等到三年后才能得到手表,也是有得等了。 好在值得安慰的是现在的手表贵,要票不说,一个手表所花费的钱和自行车都等同了,楚沁宁愿再买辆自行车。 甚至都能买砖盖两间房的了。 等就等吧,楚沁心里暗暗想。 她把四个包子都解决完,又去食堂里给自己的水壶灌满热水,片刻后就得到要出发的指令。 楚沁上车关门,“轰隆”一声启动货车,最后在众人的目视中跟随大头的车子朝着市区方向出发。 出了县城,在几米宽的土路慢慢开。 楚沁也算是服了,她开车向来快,这回前头开路的也不晓得是谁,开车磨磨唧唧的,让她开得好不痛快。 “回程必须我打头。”楚沁转动方向盘哼哼嘀咕。 进入野外,周边植被已经渐渐枯黄。 此时已是暮秋,万物凋零,环境萧瑟,从窗户往外看又别有一番美景。 太阳还未升起,今日空气未经过阳光照耀升温,所以清晨的微风带点凉意。 凉风透过一根手指宽的窗户吹进来,楚沁只觉得脑袋跟抹了风油精一般。 时间长河涛涛,历史巨轮滚滚,她精神昂扬,开着车一路前行。 161 再度扫货 遇到故人 经过将近一年的修生养息, 市里的情况不错,看着已经恢复成灾荒前的模样。 楚沁跟着人把车开到市里的粮食局去,亲自盯着把粮食卸完核对好后马不停蹄地跑到街上去。 “这楚沁, 还是小孩儿呢!”同行的司机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不禁笑了笑,“还喜欢到处逛。不过咱们刚来市里的时候也是这样, 后来啥都要票要钱, 逛两回就没啥兴致了。” “可不吗,哎今年市里的八宝巷也不晓得开没开……”有人压低声音偷偷道。 八宝巷就是以往私下交易的地方,算是半个黑市。当然了, 肯定不是把东西摆在巷子里售卖交换,这不纯纯找死吗。 而是特别隐蔽的在房子里交换。 八宝巷是市里住了最多人家的一条巷子, 几户人家一同住的小院或者独门独户都有, 甚至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棚房。 可以说里头住了数万人, 啥人都有, 所以私下交易才在这里孕育而生。 人多不但眼杂, 更能扰乱视线。 因着这个, 即使上头人晓得八宝巷中有人私下交易,也很难把所有倒买倒卖的人都抓出来。 楚沁作为第二回来市里的人自然不晓得这八宝巷, 晓得了她也是不会去的。 但有时就是巧合, 她这回来市里除了运粮食买东西外还得帮江冉给她家送东西。 她家在哪儿?她爹妈在钢铁厂宿舍,而好几年未见的江师傅则在八宝巷。 楚沁正在街上行走,想了想, 琢磨着还是先把东西交给江师傅后再逛吧, 否则带着东西逛街非常不得劲儿。 想着, 就问人八宝巷在哪儿。 “八宝巷啊,特近。你往前一路走,第一个路口往左转进入小街, 再从小街往里走,走到尽头就是另一条大街,来到大街继续左转,走一段时间你能看到棵香樟树,香樟树旁边就是八宝巷了。” 楚沁记清楚了,反正就是左转。 她说了声谢谢后便开始走,走大约十多分钟后便看到那棵香樟树,看样子确实近。 “说是36号。”楚沁嘀咕,她往里走,神色渐渐惊讶。 这里人也太多了吧! 还好是36号,换成360号不得让她找到猴年马月去?那她干脆调头寻去钢铁厂得了。 江师傅这时候应当是在家的,因为今天是周天,还是午后,不出意外的话钢铁厂此时正放假。 果然,当楚沁找到36号,敲响门时里头传来江师傅的声音。 “谁啊?”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楚沁:“江师傅,我是楚沁,帮江冉给你送东西。” “楚沁!” 江师傅惊讶,随后匆匆开门。 他惊喜道:“竟然是楚沁你啊,我还当再看不到你嘞。” 说着把门敞开:“快进来坐吧,你吃完午饭没,没吃就在我家吃。” 楚沁眨眨眼,扯谎道:“我吃完了。” 她不习惯在别人家吃饭。 江师傅也没怀疑,毕竟这个点儿几乎人都吃完了午饭。 他给楚沁倒水,又笑笑道:“你这回咋来市里了?” 楚沁把背上的包拿下来:“我是帮我们县粮管局送粮食来了,顺带帮江冉送东西给你。” 说着,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江冉也不晓得打包了些啥来,占据她半包的地方,拿出来后顿时宽松许多。 江师傅接过来:“这死丫头,这么多东西不得累着你。” 楚沁摆摆手:“我开车来呢,不累。” 江师傅一愣:“你开车?” 楚沁:“对啊,我帮粮管局开车送粮食,送到市里粮食局,刚刚卸货呢,都是今年新收上来的新粮,江师傅您要买新粮的话这阵子买是最好的。” 江师傅彻底惊呆,压根就没注意什么新粮旧粮的:“你会开车?” 楚沁再次点头。 这难道很奇怪? 当然奇怪!江师傅忍不住打量她好几眼,真真觉得楚沁是个能人。 方面才成年就比壮年男人还能干,多年没见现在人家都会开车了。 他正要说什么,门口忽然出现人。 “老闻,啥事儿?”门口进来位跟江师傅差不多岁数的人。 老闻嘴巴张张,看到他这里还有人就话音一转:“要鱼吗,阿树那里有鱼。” 江师傅一听,连忙点头:“要,能给几条我要几条。” 说完问楚沁:“你是今儿回县里是吧?是今天回去的话……你要不要鱼?” 楚沁听出点门道来了,说道:“要,我今天就回去,不过可能要明天才会回公社。” 江师傅就对老闻道:“对换些!” 老闻点点头,匆匆又离开。 楚沁低声道:“江师傅,原来你们这里也私底下做些买卖啊。” 江师傅同样压低声音:“你不晓得,我们这八宝巷算是最大的买卖窝点了,刚巧最近新粮上来而且没啥人管,你要是想买些什么,趁着你自己开车来尽管买吧。” 又笑笑道:“反正你到时候开着车人一跑,想抓都抓不着你。” 楚沁先是惊讶,然后觉得有理。 她忙问:“有啥能买的?” 江师傅:“那看你要买什么!” 楚沁心说果然是市里最大的黑市窝点,听江师傅这意思像是我想买啥就能有啥! 她想想说:“我想买面粉,想买棉花,还想买油。” 面粉家里快见底了,毕竟她喜欢做各种饼各种饺子包子。 而棉花呢,耐放不怕坏,总有一天能用得到。 至于油,这玩意儿家里直接见底,现在吃的都是白花花的猪油。 江师傅点点头:“这简单,有钱有票都能买得到。你几点走,这些东西大概一个小时后就能给你。不过,你要多少?” 楚沁说:“不急,傍晚出发。我这会儿还得去下供销社,等等我再来拿行吗?至于多少,自然多多益善,面粉30斤、棉花10斤以内都不成问题,油呢,8斤以内。” 江师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样子楚沁这几年过得真挺好的,江冉常常给家里寄信,信中楚沁经常被提到,江师傅对这位小友颇为了解,自然不认为她买这么多会付不起钱。 片刻后,楚沁离开,往供销社去。 江师傅拆开了江冉寄来的包裹,里头有她平日在山里挖的草药,全都晒完了,夏枯草和金银花尤其多。 还有各种晒干的菌菇,以及两块大约一斤半种的红糖。 看样子像是她在村里找人家买的,江师傅看完后叹声气,决定多托楚沁带些东西走。 看完,他便出门往巷子的深处去。 弯弯绕绕,走上几分钟后先是来到一户人家中,不一会儿便出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的棉花。 紧接着回家一趟,空手出门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又是弯弯绕绕,甚至还穿过好几回别人的家,从人家的后门拐到另一处地方,就跟饭后溜达似的,优哉游哉的,可他分明每离开一处地方,手上的大袋子就鼓一分。 而另一边,楚沁也在趁着这次机会疯狂扫货。 她又不是本地人,扫起货来即使引人注意也没关系。 正如江师傅所说,她开着车人一跑,谁还能见到她啊。 楚沁手里工业票多,都是纪竟遥给的,她深深怀疑他身上的工业票都被自己给掏空了。 工业票拿来买啥? 自然是买鞋子。 楚沁经常上山下地,实在是费鞋子。当初在县城供销社买的胶鞋已经快破散架了,她甚至还用针线缝过一回,有回上山时直接掉了鞋底,她当时是光着脚丫回的家,正巧被纪竟遥碰到,简直是倒霉透顶。 还好自己脚底板足够强大,到底没有破了皮。 这回看到有胶鞋,她直接就买了两双。 哦,这时候胶鞋其实叫解放鞋,实在是适合干活,楚沁思来想去想给楚婶儿和杨大姨也买一双,可遗憾工业票不够,只能作罢。 除了解放鞋,楚沁还买了针线。 另外兜里有布票,这回供销社正巧有蓝色绿色和白色的布,楚沁都给买了个齐全,把兜里布票花得差不多,最后手里得到五匹的布。 最后就是油。 楚沁跑到粮油门市去,奈何她没有粮油本买不到油。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找江师傅买了油。 不过她也没白来,直接改成买酱油。家里酱油没了,村里因为谁家都没余粮的原因这几年也没有人家制作酱油。 打完酱油去废品收购站淘换些旧书来,最后去往江师傅家。 她刚到,江师傅也结束最后一趟购买回到家中。 她自己提着一整袋,江师傅收拾收拾,同样收拾出一整袋。 江师傅偷偷道:“面粉12斤,棉花8斤,菜籽油6斤,你自己对对。棉花不够,我看到有棉布,想着你应该要用到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两匹,是细棉布。” “有用有用!”楚沁拿起来掂量掂量,点点头,然后问了价格,默默掏钱掏票。 这些不说掏空她全部家底,但是掏空她一半的票是有的。 江师傅又指着另一袋东西:“这几里面有半扇的羊肉,你要的话咱们就分一分,你到时候帮我带些给小冉。哦,还有四条的鱼……” 楚沁眼睛一亮,搓搓手:“真的能分?” “能!咋不能呢。” 江师傅还指望和楚沁构建起良好的关系,偶尔找人家换些粮呢。 在八宝街里私下交易是不稳定的,今天没被端明儿或许就被端,再者人家卖家也有可能没货或者不干了。 而楚沁是手里有粮的人,和她换些东西属于好友交换,半点风险都没有。现在自己没啥要求着人家的,往后可不一定。 楚沁便分了12斤的羊肉走,顺带帮江师傅捎两斤给江冉。 天色渐暗,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楚沁偷偷把东西运回车上,先把棉花、羊肉和菜籽油收回空间背包中,再将其他的东西整整装在一个大袋子里,牢牢绑紧。 转动钥匙,启动车子。 又是“轰”一声,车辆原路返回。 来是白日来的,归时却漫天星辰。 楚沁半夜三点才到的县城,期间因为有辆车出事耽搁了点儿时间。 不过这倒是给了她大显身手的机会,楚沁会修车的本事这时才显露出来。 修车是学车时顺带学的,后来常把车开到机械厂的那段时间又和机械厂里的司机学了好些日子,纪竟遥看她感兴趣,便也教了她一段时间。 楚沁在机械这方面很有悟性,又算得上集取众家所长,修车本事自然高。 而司机们也算佛了,原来这姑娘不但能搬得起路中央倒塌的大树,更能修得好他们都觉得棘手的车子问题。 这种优秀人才,真不来运输队吗? 楚沁回到县城后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接受到粮管局和运输队的热情招揽。 “我只想当农民,我真想待村里。” 她拒绝的话差点说破嘴巴,最终才被人恋恋不舍地放回家。 楚沁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摸了摸鼓囊囊的兜,想着这两日赚的外快,心思又偏远了,飘到建房上。 昨天出门时,终于有人提起盖房的事。 钱壮怂人胆,村民们对队里账上有多少钱那是一清二楚。 于是得知今年会有多少分红的他们,心思都膨胀了好几分。 不管是盖得起的还是盖不起的,都嚷嚷着有钱后一定要盖房。 骑了三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回到家,楚沁是从小路回家的,到家后没去接小白,更没打理卫生,而是匆匆烧水洗澡,然后爬到床上狠狠睡一觉。 这两日一夜休息时间加起来都没六小时,楚沁骑车的时候差点没睡过去。 从午时一觉睡到傍晚,楚沁醒来后看到昏暗的房间微微有些孤独感,可此刻的饥肠辘辘使得她很快把这些情绪抛弃,转而兴高采烈地把羊肉拿出来,去厨房准备做饭。 今日正巧是小雪,北斗星西沉,仙后座却高升。 一沉一升间,万物凋零,代表着严冬即将来临。 162 终于质变 红焖羊排 翌日, 她去机械厂接回小白。 在带着小白回到村时村里正巧在分粮食和分红。 楚沁不着急,她先回家把米饭蒸下去,再搅和搅和砂锅里的红焖羊排。 江师傅托她帮忙带的东西她已经全交给江冉了, 这会儿她自己手上还剩下九斤多的羊肉羊骨,打算都留到年底吃。 砂锅里的羊肉咕噜咕噜,小白很是兴奋地在她周边跳动。 “来, 让我看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 楚沁把砂锅盖子盖上,拍拍手昂着头把小白给抱起来。 “重了重了!”楚沁掂量完后把狗放下, 紧接着赶紧去洗手。 她最近是不太敢跟狗亲近的, 她曾经就看到过机械厂的狗吃屎, 现在她也怪害怕小白也吃了。 渐渐到中午, 楚沁觉着快要轮到她时她边推着车,带上麻袋出门。 不想刚到山丘脚,便看到纪竟遥。 楚沁纳闷:“我不是说我自己行的吗?” 先前纪竟遥得知今日村里分粮时就说要帮她推粮食回家,可这事楚沁哪里需要人帮, 自然就给拒绝了,哪里想到他会忽然间出现。 纪竟遥笑了笑:“我找你们队长有事。” 说着拍了拍文件袋,又道:“后勤主任托我带给你们队长。” 自作多情的楚沁老脸一红:“好吧, 队长这会儿大概在打谷场,不过肯定忙得很, 你如果有话要说的话怕是得多等等。” 说着,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打谷场。 打谷场上人很多, 楚沁到时已经马上要轮到她了, 小唐甚至已经把她的那部分粮食给称出来了。 “你去对对账, 我来帮你装。”纪竟遥把文件袋给韩队长,然后走到楚沁边说道。 楚沁点点头,她对账对得很认真, 见账都对上后就又签个名按个手印,金会计这才把今年的分红交给她。 金会计低声道:“你169,自己数一数。” 说着,把已经算好的钱交给楚沁,楚沁对过数额后又点了点头。 金会计忽然感慨道:“咱们村就你拿最高,第二才128嘞。不过你家就你一人,这样倒是不划算,盖房都不好盖。” 楚沁眼眸一亮:“叔儿,咱们村今年的分红给出去后许多人都计划要盖房了对吧。” 金会计:“可不吗。” 说完暗暗指了指村支书:“咱们支书家就要盖,他家人多,整整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其中三个儿子三个儿媳都是壮劳力,加上支书和支书媳妇自己的工分,还有他家小儿子在县里当临时工挣来的工资……啧啧,再把家底掏掏,就今年,支书家盖套砖瓦房都不成问题。” 楚沁继续问:“还有没别的人家要盖?” “多着嘞!”金会计数着钱笑笑道,“家里人多的都嚷嚷着要盖,咱也不晓得是说真话还是放大话。不过盖也没那么快,得排队买砖,还得腾出时间。” 楚沁:“现在就有时间啊。” 金会计抬头看她:“傻!小雪都过完了,天气冷得都得穿厚棉袄了,说不准十来天后就得下雪,地都冻得邦邦硬,能盖个鬼。” 等明年,开春冻土化了要春种。 春种很忙,得一直忙到小满才行。 小满的时候倒是能松口气了,但这气松的有点早,因为马上就得收菜籽,否则菜籽的品质得不好。 接下来两三个月休息的时间也不多,得把地拾掇拾掇,得给庄稼排水和施肥,如今因为有种菜这门生意在,种菜自然是得月月种的,隔三差五还得抓虫。 哎呦娘嘞,哪有时间盖呢。 要盖,也只能断断续续的盖,一间屋一间屋的盖,或许得盖个两三年才能完全盖好。 人口多的人家是如此,更别提楚沁家。 楚沁这姑娘明显是想要盖房的,他都瞧出来了。可在他看来,楚沁家没人帮衬没个五六年大约是盖不起来。 “是了,我给忘了!”楚沁恍然,想想说,“那就趁着这机会搞些砖块,我还是觉得咱们自己村烧砖最好。” 金会计偷偷道:“你别说,原本韩队长是不同意的。也不晓得是不是被你念叨多了,还是被村里其他想要盖房的人念叨多了,他现在明显有点想法。” 楚沁嘿嘿笑:“烧砖的想法?” “可不吗!”金会计道,指出一条明道来,“你再去打打边鼓,他大概率就得同意了。” 楚沁心说都不需要她再去敲边鼓,村里其他人的话就够韩队长做决定的了。 粮食已经装好,楚沁推着粮食回家。 纪竟遥的忽然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为啥?因为村里和机械厂有合作,对于两人的关系当然能从机械厂中了解一二。 至少楚沁去纪竟遥家吃过搬家饭的事是晓得了,当时还引得村里沸沸扬扬的,但问楚沁人家楚沁只咬死是朋友关系,虽说不太信吧,但谁敢当着两人的面反驳。 一个是不太熟的副厂长,一个是虽然熟但武力值奇高的同村人。 他们倒是不怕纪竟遥,怕的是楚沁,都怕她一言不合就开打,毕竟她当年捅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回到家中,楚沁把粮食整理好。 今年粮食并不算多,不过吃是够吃了,多的是分红。 她关紧门,到卧室中把铁盒从暗格里拿出来,“啪嗒”一声打开铁盒,只见里头放满了钱和票。 钱的数额不等,把同样放在里头的巴掌大的记账本拿出来,翻来最后一页,那页上写着“186.63” 楚沁暗暗盘算:“算上今天的分红,得有355了!” 355够盖房吗? 对她来说是够的! 她瓦片足够,水泥足够,不够的就是砖块。 但是看金会计今天的意思,韩队长极有可能选择建窑烧砖。 村里的砖没那么贵,一百块都够了,盖五六间的砖瓦房都尽够了。 她总算松口气,笑着把账本重新记过。嘿嘿,她还有两块金块没算进去呢! 钱算完,开始折腾粮食。 家里大粮仓已被稻谷装满,小的则装满了干玉米。 这代表着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她能够顿顿吃米饭,楚沁在穿越六年后物质生活终于实现质的飞跃。 ——从顿顿地瓜管饱,到顿顿米饭管饱。 同时还有其他主粮换换口味。 玉米面,面粉,地瓜和地瓜粉,这些都是她靠双手挣出来的,闻着粮食独有的香味儿,楚沁只觉得此刻幸福得要晕过去。 不仅如此,她同样实现每日一顿的吃肉自由。 这会儿家里羊肉九斤多,后山还有30多头的鸡,空间里更存放着10多斤的猪肉。 猪肉瞧着不多,但村里很快就又要杀猪了。 在楚沁的精心照顾下,家里的五头猪头头都上四百斤,有一头达到五百斤,另外两头达到480斤,也算是创新新高。 若非她极力反对,韩队长怕是要去公社报喜,然后请县里的记者来来访她。 可人怕出名猪怕壮,猪壮要杀,人出名容易翻车。 像她这种靠饲料的,恨不得闷声发大财,哪里敢大大咧咧说出去呢。 韩队长也是被她给带坏了,一听若真如此她怕是会被请到公社去养猪,赶忙闭紧嘴巴再也不提要去公社报喜的事。 不过想瞒也忙不了多久,毕竟猪总是要杀的嘛。 当村里人看到这几头壮猪时哪里能都管得住自己的嘴呢,吃完得传出去。 不过楚沁也不怕,她不去,难不成公社还非逼着她去? 再者,总不能安排人在她家,盯着她看她是咋养猪的吧。 这五头猪都是村里自留的,因为猪壮,楚沁还额外得了50个工分。 肉她同样能多分,不过和从前200多斤的基础不同,这回基础变成420斤,也就是说超过420斤后的肉才是她的。 不过这其中并没有包括她本该分得的肉,楚沁估算一番,她今年打底能分到180斤的猪肉。 “只剩房子了!” 楚沁感叹道。 她坐在凳子上,晒着冬日暖阳,觉得生活美好无比。 她所追求的吃饱穿暖的生活已经实现,差的就是房子。 楚沁被晒得昏昏欲睡,闻着从砂锅里传出来鲜香味儿,她咽了咽口水,起身去吃饭。 羊肉还是得配着萝卜才好吃,和羊肉一起焖煮过的萝卜比肉还好吃。 楚沁盛了饭,正当要吃时纪竟遥敲响了她家的门。 “啥事儿啊?”楚沁伸出头问他。 纪竟遥:“我刚刚听人说你想盖房?” 楚沁让他进来,疑惑道:“对啊,这事我难道没跟你说过吗?” 纪竟遥只道:“我猜到过你要盖,没想到你想盖整套砖瓦房。” 楚沁得意:“我要是盖,当然要盖全,难不成还一间黄泥土房一间木头房一间砖瓦房吗。” 纪竟遥坐下,叹道:“枪打出头鸟,你到底是要悠着点的。” 他平常和外边接触多,和军队的朋友还有联系,加之他战友到处都是,甚至有在省机关工作的老朋友,有些事上懂的比楚沁多。 “永远不要……太突出。”纪竟遥沉吟道,“你可以是第三个第四个盖的,但最好不要是第一个,盖也别盖太阔气,两层三层别想了,房间数量也别超过盖房间盖得最多的那家人。” 他其实有点奇怪,楚沁是没经过从前的打地主吗? 不过想了想算了算,楚沁那时候还小,即使经历过了感触怕是也没多深。 楚沁怔了怔。 她回神,眨眨眼:“要这样吗,哪有你说的真的严重。” 纪竟遥:“严不严重的要以后才晓得,但你平常一个人住对吧,没必要盖太多。” 楚沁泄气,挠挠脸:“我是真想盖两层楼房来着,就跟市里的小洋楼一样。再不济就跟公社办公区那种砖瓦混木头的楼房一样。” 纪竟遥拍拍她肩膀:“算了吧,楼房可没有平房舒服。你要是实在想住楼房,往后有机会去市里买套就行。” 楚沁一愣:“能买?” 纪竟遥“嘶”了声,“我现在也不晓得政策是咋样的了,但找熟人偷偷买大抵没啥问题。” 楚沁撇撇嘴:“我又不在市里过日子,买啥房,才不买。” 最关键的是,她的存款在农村够看,在市里可不够,没钱呢! 纪竟遥笑笑:“行吧。” 说是这么说,但他能察觉到楚沁格外习惯这种独门独栋的小洋楼,便暗暗打算自己有机会得买一套。 楚沁存款不够,他存款是够的。 “中午了,你要在我家吃个饭吗?”楚沁看眼天色忽然问他,“我下午得量量家里面积,搞个建房图纸出来,你也帮我考量考量?” 纪竟遥哪里会不答应,这姑娘愿意留他吃饭了,两人关系算不算大进一步? 163 建房图纸 悦然心动 饱暖思□□, 这话楚沁觉着多少是有点道理的。 纪竟遥当过兵,身体素质很好。 此时已过小雪,村里人都开始穿棉袄了, 他还穿着相比之下有些单薄的人民服。 楚沁有时还会看到他穿中山服,在一众或老或胖或秃或黄牙的厂领导中,他这身材颀长五官周正,站如松坐如钟,还带着些许意气的年轻人确实特能吸引人的目光。 有时想到这人对自己有意思,楚沁有时也是会忍不住嘴角上扬微微得意。 开玩笑,自己又不是圣人,当然会得意。 关键这人勤快,有钱有票有收入, 楚沁不需要用自己的粮给他扶贫。 两三年的相处下来, 久而久之的楚沁要说心里没点意思是不可能的。 瞧着对面正在吃饭的纪竟遥,楚沁没忍住多瞧两眼。 一场秋收下来大家都黑许多,他常坐在办公室, 在一众偏黑的肤色中可谓是一枝独秀。食色性也, 男人女人都一样。 于是今天中午楚沁毫不意外地多吃了一碗饭, 差点把自己撑倒在地。 她也不休息了,吃完饭后就拉着纪竟遥一起帮忙量院子量屋子。 想建房,总得把面积先量出来吧。 “你有尺子吗?”纪竟遥问她。 楚沁摇摇头, 跑到屋里拿出根竹板来:“这是我自己做的。” 又掏出兜里的皮卷尺:“这是我在县城供销社买的。哦我还买了把水平尺。” 她为了建房可谓是付出很多很多呢! 纪竟遥挠挠头, 好像有点不靠谱。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 只点头道:“成,凑合着用吧。” 但两人都不傻,哪里能用皮卷尺竹板尺直接量呢,干脆找啊根特别直的竹竿来, 用竹竿做单位来测量。 “先量前院吧。”楚沁看了眼太阳道。这时候前院有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舒坦极了。 “行。”纪竟遥点点头,将竹竿靠着围墙根开始测量。 楚沁手里拿着笔和纸,他测她记。 一通忙活下来,纪竟遥道:“你家前院比我想象中要大,得有54平方米,要是和门口那一圈想加,70多应该是有了吧。” 楚沁笑得很灿烂:“那可不吗,我家前院差点和你家一样大。” 纪竟遥噎住,他觉着这姑娘玩熟后嘴巴是有点毒的,但他又犯贱,觉着她这样反倒可爱得紧。 量完前院量后院,纪竟遥发现人家后院更大。 这回她后院是真真比自家还大了。 楚沁其实现在也没从前那般防备他了,甚至连苹果树杨梅树都让他看了。 纪竟遥有点震撼。 要不怎么说楚沁能富呢,瞧瞧人家的后院,这都不叫后院,完全能改叫功能性林子! 有杨梅树苹果树桑树,还有香叶树枸杞树柿子树,以及半死不活的茶树,与只结了几个还没半个拳头大,依旧绿得可以的橘子树…… 纪竟遥嘴角抽抽,不禁疑惑地看向楚沁:“你这是,在收集什么吗?” 楚沁默了默,忽然觉得自己这树种得确实有点多呢。 茶树是今年春天移植来的,她闲得无聊,晓得茶树尽量不要移植,但还是试了试。 试完……哦,能是能的,就是她水平不够,总觉得移植完后病怏怏。 但她喝茶又喝不出多少门道来,总觉得从她后院里种出来的茶和从山上摘来的茶味道差不多,于是这棵茶树无论再怎么病殃殃,也留了下来。 再有就是橘子树,其实楚沁是想移植一棵柚子树的,奈何当地没发现好的柚子树,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棵橘子树来。 不过她种这树也不是为了吃,为的是入药用。 柚子皮化痰止咳,还能拿来泡水喝,楚沁上辈子就试过用柚子皮和蜂蜜泡水喝,味道很是不错。 去年偶然做梦梦到蜂蜜柚子茶,便才想着种柚子。 不过没有就没有吧,橘子勉强也有用,橘子清香,放在房间里能添添味儿。 楚沁略微不自在地笑了笑,好在纪竟遥并没有深究,而是快快量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止发现这些,他还发现山坡上有片地有开垦过的痕迹,刚发现通往后山的路像是经常被踩踏。 还有最明显的,就是楚沁的后院竟然和前院般铺满了青石板。 好大的手笔啊,纪竟遥在量出后院有72平方米,而起码有50平方米是铺了青石板后看楚沁的眼神中都带着似笑非笑。 楚沁不在意,青石板很好买,整个公社有四处地方能买到青石板,还有不少人私底下自己有制作,这除了能体现出她有钱,别的啥也体现不出来。 纪竟遥却用手轻敲她脑袋,无声叹气:“傻不傻,关键地方没想明白。” 说完站起身,量屋子去了。 楚沁被他敲得有点纳闷,而后恍然大悟。 对啊,她这通铺的青石板确实是只能体现出她财大气粗。但清一色,恍如出自一人之手的青石板,可不好买的到。 毕竟她这些青石板的来处只能归在“私人”购买上,但谁又有那么闲,短短时日内就做出这么一堆的青石板。 再说了,出货量这么大,无论如何都是有痕迹要留下来的,楚沁那琢磨好的“我是从好多户人家那里私下购买”的借口就不能用了。 想通后,楚沁讪讪。 仗着没人多少人会来她家,她确实是胆大了些。 好在对此纪竟遥依旧没有深究,楚沁不免也待他更亲近几分。 如果非要量化的话,原先亲近度是三分之一的她和小舅亲近度,现在是二分之一的她和小舅亲近度。 时间渐过,太阳慢慢往西处靠。 “房子138个平方。”纪竟遥费半天劲儿终于量完。 他笑了笑:“都这样了你还觉得家里小呢,要是让你住我家,你不得憋得慌。” 楚沁点点头:“可不吗,我最怕你们那个小了吧唧的格子房了,我家这样我都嫌,你家那种住一段时间可以,超过一个月得郁闷死。” 心细的纪竟遥立刻暗暗在心里记下来,楚沁不喜欢小房子。 面积量完,开始规划着怎么建。 楚沁把小桌子搬到院中,摆放上两把竹椅子,又削两个苹果切成块端出来,再端出两杯蜂蜜桂花水,最后把纸笔放在桌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她说:“我准备盖四间房,哦,还得又一间你家那样式的卫生间。” 纪竟遥点点纸:“挺好的,好不容易盖趟就得多盖间房,要咋盖你画出来,我看看还能不能帮你完善。” 楚沁笑出来,也觉得好。 拿起笔边画边道:“我叔儿和婶儿都说我一个人住,没必要盖这么多间屋呢。” 纪竟遥却夹带私货说:“现在没必要,往后不一定就没必要。” 楚沁不傻,听出话中有话,翻了个白眼。 但到底没说什么,“簌簌”几声很快把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图纸画好。 纪竟遥看到后默了默,说道:“你要不然直接说吧。” 楚沁扔下笔,自己确实没啥绘画上的天赋。 她指着房屋道:“卧室不变,但是厨房能隔成两个部位,一个吃饭的一个做饭的,客厅算是另外一个。” 纪竟遥有点不理解:“我觉得你家这布局就挺好的了,你如果嫌小,建的时候完全可以建大一点。” 楚沁想了想:“行是行,只是这样的话,我若是在吃饭,别人一进门就得看见。” 纪竟遥不解:“等等,你家门不是常年关着的吗?” 他每回来都得敲门才能进啊。 楚沁道:“这不一样,万一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习惯开门了呢。” 纪竟遥思虑片刻,道:“你看这样行不行,饭桌照样放在堂屋,但是堂屋盖大点,饭桌放在旁边的位置。到时候边上开窗,也不怕暗。” 楚沁考虑过后点点头,这样也行。 纪竟遥就顺势拿起笔帮她画了下来。 楚沁把想要的面积说了,听到她卧室想要30多平方后纪竟遥再次沉默。 楚沁:“怎么,你觉得不行?” 纪竟遥道:“卧室讲究小,这样聚气。” 楚沁:“我倒是觉得大点好,不过建大点我也是想拿来放东西。但仔细想想,还是另外盖一间小房间来放吧。” 纪竟遥:“不错,你不是还建壁炉吗,如果房间太大,壁炉恐怕没啥用。” 楚沁便道:“那就维持原状,我觉得我现在的房间面积挺好的。” 最终画画改改,花费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纪竟遥终于把最终图纸画出来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主要是楚沁因为是自家房子,要求特别多,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纪竟遥又是个特能操心的,一会儿觉得窗户太多,一会儿觉得厨房太大。 总之,两个小时下来,两人可算是都满意了。 楚沁拿起图纸认真看,眼睛闪闪发亮:“我真想马上就把房子盖好,然后住进去。” 怎么个盖法? 大致还是没变,就是面积变大了。 进门后还是堂屋,但堂屋后有了新的空间。 是的,最终把饭桌放在堂屋后,类似于在堂屋里竖起一架屏风,刚好这样能满足楚沁吃饭时不喜欢被人窥视饭桌上有什么菜的愿望。 这样去后院也方便很多,因为这里还开了个门,直通后院。 到时候后院这一溜也搞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再建个木头小长廊通向厕所,到时候雨天上厕所也不怕了。 楚沁笑眯眯,自打看上纪竟遥家的厕所后她就想建个同款,为此宁愿放弃农家肥呢。 至于堂屋两边,还是原来的模样。 不过因为面积变大,卧室边上,也建了间小卧室,就和原本的卧室相连,门开在餐厅的边上。 另一边厨房,也是多建了个储物房出来,只是纪竟遥说其实这两个小房间的用途得相互交换,因为她家建得好,卧室这方向很是阴凉清爽,除了适合睡觉,还适合储存东西。 楚沁想了想,先就这么建吧,反正她家就她一个,到时候爱咋放咋放。 快到傍晚,太阳位于西山方向。 纪竟遥今日绝对是在楚沁家里待得最久的一日,楚沁还想留他吃晚饭,但纪竟遥厂里还有事,便只能骑车回去。 楚沁站在门口,看着他下山还不忘帮她把路上小石头捡了扔开,还顺手把突出来的铁篱笆枝丫给压回去,挠了挠脸,心说找个对象慰藉一下偶尔孤独的时刻也未尝不可。 不过最好的慰藉工具还是收音机。 好家伙,楚沁这回去市里,在市里粮食局看到了一台收音机。 那东西竟然能不停地播放新闻,听说还能播放各种故事,甚至还会讲相声。 那瞬间,楚沁只觉得自己被击中。 这东西,她迟早是要买一台来的! 164 满林鸟粪 付出收获 天空飞舞着雪花, 再次感受到温度和降雪都正常后人们才终于放下心来。 初雪是过了大雪后才来的,楚沁在初雪来临的前几天便察觉到风雪欲来,于是早早的就将当时睡的棉被暴晒两天放回樟木箱,同时把樟木箱里的蚕丝被拿出来晒晒, 晒完铺在床上替换棉花被。 别说, 蚕丝被果然是好东西,不但比棉花被来得轻, 还保暖透气, 楚沁用上蚕丝被的第一天就睡了好觉。 当然了, 她睡眠从来就很不错, 蚕丝被起到个锦上添花的作用,具体来说,她入睡速度更快了些。 拿出蚕丝被的同时把壁炉点上。 楚沁家里用柴火用得快,这次入冬前她又去山里补充了一波柴火。 同时还捡了些山货回来。 她又在山里发现几棵野板栗树和松树, 不过大约因为去的太晚已经被山里小动物扫荡过一遍的关系, 五棵野板栗树采摘下来也才得到46斤的板栗。 板栗开个口,直接清水煮了吃,味道香甜口感紧实却又软糯, 煮完晾干放个一星期没问题, 随时可以剥开吃。 而松树是楚沁在虎头岭的深处发现的, 那地方大概是她屹今为止进入过最深的山林。 深山里植被繁茂, 即使是冬日,枯枝也能把阳光遮挡。 而地上是厚厚的腐烂叶子, 甚至还有一层厚厚的鸟粪。 楚沁惊讶立刻, 她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鸟粪。 后来回想一番,附近的鸟似乎常盘旋在虎头岭深处的上空中,也不晓得啥原因。 不过不管啥原因, 鸟粪看到后就归她了,在楚沁看来这鸟粪可比松子来得重要啊。若不是因为鸟类众多,粪便不能装入一个背包空间中,她必是要把此处所有的鸟粪一坨不落地存起来不可! 鸟粪用处大,放些到她家的菜地里,她家菜地就不需要再施农家肥了。 比起农家肥,她更愿意捣鼓鸟粪。 楚沁拿出强大的搜刮功夫,把这片林子搜刮个遍,最终遗憾地得出这些鸟粪她运不走的结论。 没办法,只能拿出两天时间来,一天两趟一趟两袋地把鸟粪运回家。 运完后,自然是把这事告诉韩队长,可惜韩队长瞧不上鸟粪。 韩队长有点不屑:“你傻不傻,费那功夫干啥,咱们村又不是没有肥,有那功夫地都能多开出来半亩了。” 楚沁:“……但臭啊。” “臭咋啦,只要粮食是香的就行。”韩队长摆摆手道。 呃,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没办法,楚沁还是选择鸟粪。 村里不要就不要,以后那片林子就是她的农家肥根据地了。 而除鸟粪外,她还收获五斤的松子。松子炒熟了放着慢慢吃,能吃到过年呢。 今年冬天有点冷,楚沁把壁炉旁边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等雪一下,就把壁炉点燃。 雪花纷飞,人间重披白裳。 院子旁边的两棵梅花已经开了,一棵还是红梅。 前几日她听纪竟遥说乐水乡的山里有几棵腊梅,她便暗戳戳地让他帮忙移植一棵来,也好凑齐白红黄三种颜色的梅。 梅花在雪中凌寒独自开,那一树的红梅灼灼耀眼,似乎在传播着新春即将来临的喜悦。 楚沁坐在卧室的窗户前刚好能看到那满树的红梅,觉得心情都好了许多,完全没了因为雪天难出门的憋闷。 今年雪虽然没有前两年那般大,但一般人没啥事都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出门,大多待在家里猫冬。 因为今年粮食足,猫冬的同时还会搞些吃的。 楚沁就接受了三回的投喂。 第一回来自楚婶儿,她给楚沁送来了今年新炸的麻花。 炸麻花啊,楚沁直接把一盘的麻花都给吃了,成功把自己嘴角吃出两燎泡。 她上了三天的火,喝了三天的金银花茶才把火气压下去。 第二回来自徐老屠,徐叔大约是为了感谢她养猪养得好,特意给她送了盘炸肉丸来。 菜的味道这东西是很奇怪的,即使是同个做法,不同人家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同。 楚沁明显感觉到徐家的炸肉丸要比她自己炸出来的好吃些,外表更酥脆,而内里更加的鲜嫩多汁。 “大概是因为人家用的是淀粉。”楚沁咬一口后细细品了品后说道。 她平常是用面粉,面粉和得稀一点,碎肉和葱姜都放入面粉中,油热后就能把稀面糊用勺子舀到锅里炸。 楚沁过几天也是要做炸肉丸的,她还得炸盆萝卜丸南瓜丸。 哎!她身体怎么就没有进化出干吃油炸不上火的本事呢。 第三回来自张飞燕。 她送东西有点意思,说是自制薯片,不过楚沁瞧着觉得更像是粿片。 粿片咋做? 把米浆蒸出来的粿划成薄片,然后放在簸箕上晒干。 必须要晒得很干,晒干后粿片变硬,要吃时用细沙炒,亦或者用油炸。 油炸的粿片香,细沙炒出来的粿片吃着却是要更加清爽。 楚沁觉得这个粿片挺能打发时间的,在吃完张飞燕给的后她立刻自己也做了点。 此时已接近除夕,磨米浆是磨,磨豆浆也是磨。 楚沁磨完米浆磨豆浆,花了一天的功夫蒸完粿皮做完豆腐酿。 豆腐酿用的依然是冬笋馅儿,她今天没挖到多少冬笋,在挖笋时倒是抓到四只的竹鼠。 一只给了楚婶儿,一只给杨小舅,还有一只托纪竟遥交给了杨大姨。 竹鼠是和今年的节礼一块给的,因为今年算是苦尽甘来的第一年,楚沁给的比较丰厚,当然,他们回的也丰厚。 竹鼠其一,她自制的腊肉其二,自制的竹荪干其三,还是自制的年糕其四。 这四样东西谁家都一样,而楚沁得到的倒是都不同。 楚婶儿给了楚沁现在正缺的蜂蜜和她娘家自酿的米酒。 杨小舅给了楚沁一袋她许久没吃到花生牛轧糖,这玩意儿楚沁可是惦记许久了,看来现在条件变好又有得生产了。 再有就是一只的鸭子,她瞧着像是自家养出来的鸭子,也不晓得小舅从哪里搞得,一般人家都是选择养鸡,养鸭子的少见。 杨大姨给的是三斤多的牛骨头,没啥肉,可骨头份量足足的。 牛骨头是大姨亲自送来的,送她来的人是纪竟遥。 楚沁还正惊讶他们俩咋会一起时,大姨就说道:“你家不是有大铁桶吗,就把铁桶吊在火上,再把牛骨头放到里头去煮,煮它半个月还是有味儿的。” 楚沁:“……” 牛骨煮半个月还能吃吗? “咋不能!有骨髓呢,慢慢煮骨髓才会煮出来。”杨大姨是这么说的。 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掐着楚沁肩膀,把她是看了又看,然后疑惑道:“楚沁,我咋觉得你又高了。” 楚沁其实也觉得自己高了,她总觉得这辈子的自己或许会高到上辈子的身高。 她上辈子有1米73,这在当时满是进化人的末世后里算是矮的,但在此刻妥妥算高。 可楚沁却有点苦恼,这导致了她年年都得给自己缝裤脚和袖子,否则衣服裤子不够长。 纪竟遥掺和一脚,特意站在她面前比对比对,手抬起来一划,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嗯,确实是高了,而且还高不少。我头回见你时你应该只在我胸口,现在在我肩膀。” 楚沁昂胸抬头:“你信不信,我过两年或许还会到你下巴。” 不论如何,长高总是好的,即使废布料了些。 杨大姨还带来两斤小鱼干,大概率是大表哥寄来的,鱼干用辣椒蒜苗炒就很好吃。 转眼来到除夕前,楚沁终于听到了村里关于烧砖的风声。 楚沁忍不住想:莫不是想盖房的人太多,韩队长终于被攻破啦? 其实村里并不是人人家里都分到一大笔分红的,还有部分人家还没把分红拿到手呢,就得把前几年在队上欠的债务给还了。 因为不少人每年的分红是负数,不但没得分,反而因为粮食的关系欠队上一笔。 这种人家往往没啥存款,一旦发生什么事大概率得借钱。 队上能借,自然不会私底下找人借。 这一年拖一年的,恶性循环下来,好些人家直到今年才还清队上的欠款。 但绝大多数人总是乐观的嘛! 我今年攒不下钱,明年还能攒不下吗? 所以建砖窑这事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全村人的一致好评,就连韩队长家里人都觉得建砖窑好。 韩队长还能咋办,势不在我,只能同意。 这日,楚沁抓两把炒得香喷喷的南瓜子出门,踏着满到脚踝的厚雪往食堂走去。 韩队长通知今天在食堂开场会。 食堂。 食堂因为聚集着好些人,温度比外头要高上好几度。 楚沁进门后就来到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南瓜子,同时耳朵竖起来听着旁边村民们的辩论,连张飞燕啥时候来的她都不晓得。 张飞燕:“哎,给我几颗。” 楚沁吓一跳,回过神恼怒看她一眼,终究还是掏出大半把南瓜子给她。 张飞燕凑到她旁边,美滋滋道:“我家也要盖新房了。” 上辈子,她家砖瓦房可是八十年代才盖起来的呢。而上辈子的这时候,她家还没从奶奶家里分出来呢。 楚沁继续嗑南瓜子:“恭喜恭喜。” 张飞燕笑得见牙不见眼:“同喜同喜,你大概也是要建房子的。” 楚沁忽然来兴趣了,问她:“你家打算怎么建?” 张飞燕疑惑:“还能怎么建,就按照现在这样建呗。” 楚沁听懂了,就是把现在的布局复刻下来的意思,把黄泥木头房改成砖瓦房,别的都不变。 “那啥,你没想过盖两层吗?”楚沁压低声音偷偷问。 张飞燕震惊:“你大白天喝了几两酒啊,敢想这么美的事儿。” 楚沁皱皱鼻子,再次低声:“你就说吧,你有钱的话盖不盖?” 张飞燕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整个人忽然沉默下来:“我当然不盖,出头的椽子先烂,你现在……哎,牢牢记住这话吧。” 楚沁没听懂,但她有脑子。张飞燕虽然不靠谱,但她的话确实能听也必须要听。 她不禁思考,难不成又得发生些啥事儿? 张飞燕拍拍她肩膀,叹气道:“还好这回挣钱是全村人都挣,而且挣的都是无可指摘的清白钱,否则咱们村往后可有得磨。” 想想这一切都是楚沁带来的,于是看楚沁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 “你……”张飞燕半晌后道,“能盖简单点就盖简单点。还有,你家小红现在是在机械厂读书的对吧?” 楚沁很能挺进去人话的,又点点头:“都读几个月了,明年准备跳级呢。” 不过楚红说这回有点悬,不知道能不能跳成功,老师建议是按部就班的读。 张飞燕挠挠头:“行吧。” 这都是命啊。 165 一起吃饭 决定烧砖 村民们聚集着商量了半小时后, 终于到要开会的点了。 韩队长从门外进来,神色平淡站在高桌上什么也没说,只让大家投票。 “同意建砖窑的举手。”他说道。 下一秒, 人群中近半数的人都伸起手臂, 而剩下的半数也在这一秒过完后同样升起。 这场投票结果毫不意外, 显然, 大家都想建砖窑。 韩队长扫视两圈, 叹声气一锤定音:“那就建吧,明年找个空闲的时间就开始建!” 他又道:“现在商量的是在哪里建。” 有人举手说:“不管在哪里, 反正得离房子远点。” 楚沁点点头, 这话很是。 烧砖烧砖,总归沾了个“烧”字, 要是定址定在村里人家的附近, 那呛人的烟味儿不得每天都能闻得到? 又有人道:“依我看建在村口的山脚,这样到时候就直接从旁边的山上砍树烧。” “啥破注意啊,你也不怕砖被人偷拿了。” 楚沁又点头,也对。 一块砖两块砖不算金贵物, 但一百块两百块就算了。 放在村口, 就跟用肉包子打狗一样, 必须做好会有损失的准备。 “那就放在鸡场那片地。”金会计忽然说,“那边也方便砍树,到时候烧时同样方便。” 楚沁缺摇摇头, 放在鸡场附近的话运泥土等材料太难运了。 她仔细想想, 还不如放在她家对面山脚,那里有片空地,交通也甚是方便,不需要过河过田, 而且附近没人家,也不怕烟熏到大家。 村里不止她一个聪明人,大约十分钟后终于有人提起这地方。 吵吵嚷嚷的人群渐渐安静,都在考虑这地方是否可行。 韩队长思考片刻道:“既然还讨论不出来,那就先把这三个地方都给定下吧,具体选择哪个地方到时候再说。” 紧接着,就是关于砖窑怎么安排人,以及烧砖的黏土村里有没有,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从哪里购买。 这些都是大问题,该继续解决。 楚沁全程听着,并没有发声,只时不时举手投票。 两个钟头后,这场大会才算结束。 砖窑地点大致确定,砖窑需要多少人工也大致确定。村里哪里有黏土更是大致确定,唯一就是不晓得黏土够不够。 “够不够的,现在去看呗!”张老大嚷嚷说道,“咱们村好些人自己烧碗都是去黏土坑里刨的,要是不够……” “哎,可闭嘴吧。”村支书皱眉道。 难怪张老大在村里人缘不好,就他这张嘴得罪人的速度,人缘要是还能好的话才是见鬼了。 张老大忿忿闭嘴。 楚沁这是经过张老大提醒,这才想起来村里确实有黏土。 “大家说的黏土坑是不会就靠近村口的小山谷里的那个坑?”她转过头对着张飞燕好奇问。 张飞燕点点头:“你竟然不晓得,其实山里还有的。” 存量瞧着还多呢。 就是,村里暂时没人发现。 上辈子也是要到两三年后才被发现的,当时村里也有几户人家陆陆续续要盖房,于是便偷偷去拉这木头回来烧砖。 只是把,砖没烧成功,还被人举报,差点捅到县城去。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除夕来临。 楚沁家里年货准备充足,份量小但是种类不小。 这多亏了楚婶儿等人和她交换了年货,使得楚沁省去许多麻烦。 这日早晨,她起床后就祭祖。 其实就是在堂屋对着案桌上的画像拜拜,画像是原主父母的画像。她还偷偷写了份原主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家庭住址放在上头,也给人家烧香烧钱,以及跪地拜拜。 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不仅仅是美德更是道德啊。 没有原主,就没有她楚沁。 拜完吃饭,楚沁吃的是煮年糕。 年糕切成手指粗的细条放入锅里炒,炒香了把青菜蘑菇放进去,再放点酒糟,快出锅前调味儿,倒入开水,水将酒糟煮香,将年糕煮软。最后把腌制好的瘦肉放到锅中煮,等待肉变色半分钟后就能捞出。 如果愿意吃糊点的汤,还能打两鸡蛋去,锅里汤汁“咕噜咕噜”的滚,在翻滚的汤汁上倒入两鸡蛋液,不到三秒的时间鸡蛋就熟透,给汤增添了一股鸡蛋香。 煮年糕算是她最近最爱的菜,这里头有肉有蛋有青菜还有碳水,味道又极好。特别是这寒冷的冬天,每日早晨三碗煮年糕下肚后身体就暖呼呼的,一整个上午都不觉得冷。 吃完早饭,楚沁去捣鼓对联。 因为年景好,村里的人家又开始贴对联贴门神了。 对联大多都是村支书帮忙写的,他肚子里可以说装着好几百副的对联,加上他毛笔字写得不错,所以他算是这附近有名的会写对联的人才。 毛笔字比他写,的好的记得对联没他多。 对联记得比他多的,毛笔字没他写的好。 楚沁家里这四对对联同样来自村支书,楚沁分别在大门口、堂屋门口、卧室门口和厨房门口都贴了对。 其实她还想给猪圈和鸡窝也给贴一对,奈何村支书一听这两个地方,死活不愿意帮她写了,说是他完全不晓得咋写,没背过关于猪圈鸡窝的对联。 当然了,楚沁怀疑村支书是觉得自己对联贴在这两地方上有辱斯文,所以借口不写的。 至于门神,几乎人家都在供销社上买。不过不必去县城供销社,公社供销社就有得买。 一分钱两张,在如今腰包渐鼓的高树村村民们看来算是特便宜的了,人人都能买得起。 楚沁买的是神荼郁垒画像门神,这会儿在谁贴左谁贴右上纠结好久。 终于,纠结不出答案的她默默到村里逛了一圈,回家后把神荼贴在左边。 红纸对联和门神一贴,家里看着都热闹了几分,村里也比往常更加有活力。 就在楚沁端着浆糊回屋时,纪竟遥带着三卷鞭炮朝着她家走来。 楚沁惊讶:“你打哪儿买的,这么大卷。” 她前些时候托纪竟遥帮忙买鞭炮,一等就等到现在。 好在鞭炮多是除夕夜晚上和明年凌晨与早晨放,现在拿来也来得及。 纪竟遥笑笑:“隔壁县,他们那里有卖长卷鞭炮。” 行吧!鞭炮嘛,越长越好。 楚沁把鞭炮接过来,可惜她手上还拿着浆糊不太方便,便又把鞭炮塞回去。 纪竟遥特有默契地进院,把鞭炮放在堂屋的案桌上。 “你今天没打算做些好吃的?”他左看右看好奇问。 楚沁指了指厨房:“好吃的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傍晚开做。至于中午,吃些煮年糕就行。” “是吗?”纪竟遥犹豫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觉得楚沁家有点冷清。 他家也是独他一个,即便处于热闹的筒子楼里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孤寂,更别提独占一座山丘头的楚沁了。 打眼瞧着,她家和往日没什么两样,除了多些对联和门神。 楚沁翻个白眼:“都游神了,你想啥呢?” 纪竟遥忽然笑道:“我在想怎么求你收留我吃顿年夜饭。” 楚沁愣了愣:“这要求吗,你想吃你就来呗。当然了,你家的菜得带来,我家的菜就只够我一个人吃的。” 她饭量大,纪竟遥饭量也不小。自己准备的那些菜完全不够两人吃。 纪竟遥只觉得欣喜若狂。 但他没表现出来,他只是不敢眨眼,面上隐隐有点兴奋,连忙点头。 其实他正强力按耐激动的心情,总觉得长夜漫漫,而此刻终于看到曙光了。 — 纪竟遥待到中午才回的机械厂。 回到厂里后立刻把准备好的年夜饭食材装到大竹筐中,然后把竹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载着竹筐来到高树村。 楚沁再次惊讶。 她低头,看着放在地上的竹筐:“你带这么多来干啥?” 纪竟遥:“吃呗,都是年夜饭的食材。” 楚沁把满满当当的竹筐搬到厨房去,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有啥? 两条鱼。 楚沁拎出来的时候纳闷得紧,不由得问纪竟遥:“你家年夜饭要两条鱼呢?” 纪竟遥:“一条煮汤一条红烧。” 行吧。挺好的,她刚好有豆腐,最适合拿来和鱼一起煮汤。楚沁把鱼用麻绳串起来挂在旁边的铁挂钩上,加上她家里的一条鱼,这会儿整整三条死鱼在半空中晃晃荡荡,莫名有点瘆人呢。 楚沁又从竹筐掏出两块猪蹄来,巧了,她家只有猪肉没有猪蹄,正好能拿来辣炒了吃。 辣炒猪蹄炒前得先卤,这活比较关键,纪竟遥先接过,把灶炉火升起来后他就准备卤猪蹄。 楚沁还在翻。 片刻后翻到碗腌制好的排骨,排骨边上附带着糯米,摆明了是要做糯米排骨的。 再有就是一只鸡,一只鹅,两斤带皮羊肉还有两条腊排骨两条腊香肠。 她算是小看纪竟遥了,原来他也能拿出这么多的食材。 楚沁蹲在地上,手把着竹筐为难道:“你这东西也太多了,就算是只吃你带的菜也足够吃的。” 纪竟遥正聚精会神给猪蹄烫皮,听她这话转头看她一眼笑笑道:“那就只吃我的吧。” 楚沁嘴角抽抽:“算了,只吃你的算什么道理,我又不是没有。” 她忽然来兴趣,问他:“你没有酒对吧!” 纪竟遥摇摇头:“我很少喝酒。” 楚沁立刻站起身:“我爱喝,我家别的不多就酒多。” 又往门口走,边走边说:“我家杨梅酒可好喝了,即使是你这种不喜欢喝酒的,保准一喝就能爱上。” 楚沁今年在制作杨梅酒前就到县城里买了八斤白酒。其中六斤拿去泡杨梅酒,其余两斤拿去泡桃金娘了。 一滴都没剩下来,听到消息急忙赶来的楚小叔只能遗憾回去。 直到现在,杨梅酒已经泡得很到位。楚沁匆匆来到卧室,把装着杨梅酒的酒缸打开,那股杨梅酒味儿瞬间便扑鼻而来,不一会儿充斥着整个房间,然后溢散到厨房中。 正专心致志刮猪毛的纪竟遥都不禁鼻翼噏动嗅了嗅。 “确实很香,我这里都闻到了。”他冲着门口大声说道。 楚沁也深深吸口气,美得眯了眯眼。 “是吧,我没说错吧。真的很不错!”她嘴角上扬,自卖自夸,“我是一年比一年酿得好了。” 再这么酿下去,等她找到最合适的手感后她家的杨梅酒都能放到供销社去售卖了。 楚沁拿出块碗来,倒小半碗放在灶台上,期待道:“你尝尝!” 纪竟遥右手放下刀,端起碗闻了闻,又喝一口。他眉毛一挑:“闻着香,喝着更香。” 楚沁得意:“我在酿酒上很有天赋。” 说完,又急匆匆回房间把酒坛的口给牢牢绑严实。 纪竟遥笑着摇了摇头,忽然看向窗外,觉得今年的除夕夜会是有趣的除夕夜。 166 1963来临 养殖大王 天色渐暗。 屋外是纷飞的雪, 漫天飞雪给天空蒙上一层似雾气般的罩子。 楚沁将头伸到窗户外,抬头望了望,嘀咕道:“雪又大了。” 接着转头对正在做饭的纪竟遥说:“你等会儿怕是不好回去。” 纪竟遥将手上的鱼放入油锅中, “滋啦”了一声白烟冒起, 轻松道:“没事儿, 反正路能走就行。” 楚沁若有所思,点点头:“也对。毕竟你当过兵嘛, 这种雪地对你来说应该是小意思的,我到时候再借支手电筒给你。” 纪竟遥失笑:“那就谢谢你了。” 说话间, 煎鱼的香味逐渐升起, 纪竟遥等这面鱼皮固定后再把鱼翻个面。 楚沁很是惊奇, 凑近看道:“你煎出来的鱼皮竟然一点都没破。” 因着天暗, 她凑得很近。 在她靠近时, 纪竟遥只觉得隐隐有股香皂的清香冲破了油煎鱼皮的香, 被他鼻子捕捉。 “油也不外溅!” 他轻嗅, 耳尖微红, 可依旧面不改色道:“不外溅是因为我在把鱼放下去煎之前在油锅里撒上了一点的盐。” 楚沁疑惑:“这是什么道理?” 纪竟遥:“盐能让油的沸点变高。至于怎么让鱼皮不破, 你锅养好了, 油放多些,煎的时候别急忙翻动就行。” 楚沁忽然认真瞅他两眼, 看得纪竟遥有点不适应正想发问时说道:“我一直忘问你了,你从前读到几年级?” 纪竟遥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 想了想回答说:“我读完高一就去参军了, 后来在部队军校里又上了几年的学。” 楚沁恍然:“难怪你懂的这么多。” 纪竟遥笑笑:“人有所长, 你没发现你也挺知识渊博的。种田种的好,养鸡养猪养的好,韩队长还说你总有新奇的点子。” 楚沁腰板挺直:“知识渊博就算了吧, 都是经验之谈啊。” 说着,把泡好的腊肉拿出来切,切成厚度合适的薄片摆在盘子上,放于蒸笼里蒸。 再拿个勺子,打开砂锅盖,把里头焖着的羊肉翻翻。 楚沁那根筷子插入羊肉中,插完一块再插两块,点点头:“嗯,够烂糊了。” 然后把筷子放下,将先前切完的萝卜块放入焖羊肉中。 纪竟遥正在给红烧鱼调味儿,调完把开水往里一倒,环眼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说道:“是不是要把煤油灯点起来了?” 楚沁一看,确实要点了。 她耐暗,只要没暗到看不见她点不点都是可以的。 但纪竟遥习惯了电灯,此刻这种昏暗的环境对他来说到太过黑暗。 楚沁点燃两盏煤油灯,把它们放在灶炉的上方。 风通过厨房门吹进来,灯火晃晃,盖上玻璃罩后才慢慢稳定。 楚沁看着灼灼灯火,叹道:“要是在你家做就好了,也不晓得我们这里啥时候才能通电。” 她家电灯泡都不知道攒了多少个,抽奖抽到的那些怕是用个十来年,甚至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纪竟遥惊喜,立刻说:“除夕夜年年有,那明年去我家做?” 楚沁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大冷天的,她才不去呢。 纪竟遥遗憾:“行吧,那我明年除夕时还来你家。” 楚沁怔了怔,认真道:“明年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在末世里生活过的人都不谈未来的,即使是穿越到这里,楚沁依旧很少会和人约定明年如何如何,后年如何如何。 纪竟遥心里有点诧异。 不知为何,楚沁有时总是让他感觉到很矛盾。 毫无疑问,楚沁是一位十分富有生命力的人。但她身上偶尔又能透出点悲观的情绪,这和她平常的乐观态度特别不相符合。 但纪竟遥无意去探究,因为她的生长轨迹和自己般有着许多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他失去双亲进了部队后还有部队护着,部队给他的归属感也强。 可楚沁呢? 纪竟遥越是想,看着楚沁的眼神里就这是透露着股怜惜。 楚沁:“……” 啥眼神啊,奇奇怪怪,看得她心里毛毛。 好在纪竟遥很快就岔开话题,笑着说:“你们村目前还没有通电计划,倒是公社,我看县里的意思,你们扬子沟想来后面几年会通。” 楚沁摆摆手:“后面几年是几年?县里领导的嘴就是骗人的鬼,前几年还说给我们公社修路呢,现在完全没有这回事。就算最终电要通了,也不晓得啥时候能通好。跟那水库似的,修修停停,直到现在还没修好。” 纪竟遥倒是对那水库有影响,问楚沁:“水库前段时间找了东湖的人去挖,你们村没有去吗?” 楚沁:“我们村从前有去,今年没有。今年忙呢,又是忙庄稼,又是忙种菜还得忙养猪养鸡养鸭啥的,大家也没那么缺钱了,韩队长就没让村民去。” 纪竟遥:“忙点好,都忙点好。” 日子一旦闲下来反而要难过了。 积雪压弯枝条,村里人家被大雪所阻碍,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但有些门是必须出的。 楚婶儿家。 楚婶儿从隔壁张家回来,迫不及待地跟楚小叔说道:“他爸,刚刚飞燕娘说看到纪厂长到咱楚沁家。” 楚小叔见怪不怪:“这不是经常的事吗,听老黄说他都撞见过两回了。” 不过他们俩是啥时候熟起来,这就很是让人好奇了。 楚婶儿拍拍他:“你不懂,今天是除夕。飞燕娘说纪竟遥带着一筐的东西,上坡后就没再下来。反正她在那里顶着吹了半小时的风,都没看到纪厂长下来。” 楚小叔不懂。 楚小叔大为震撼。 “先等等啊。”他震惊地看着窗外的飘雪,纳闷极了,“这冰天雪地的,她竟然在雪地里吹着风待了半小时?” 楚婶儿:“哎,重点不是这个。” 楚小叔又道:“这冰天雪地的,她就为了看纪厂长啥时候离开,便在雪地里吹了半小时的风?” 楚婶儿:“对!但还是不对,重点是纪厂长至少待了半小时没离开,甚至是很有可能这时候还没离开!” 楚小叔却不信:“那不能,都要吃饭了怎么会还没离开。” 楚婶儿“哎呀”一声,低声说:“飞燕她娘后来又出门看了三回,都没看到楚沁家坡上的的雪地里有新的脚印和车轮印子,所以……” 所以他极有可能没离开! 楚小叔恍恍惚惚,望着门口,脸庞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咋有人爱打听事儿到这种地步。”他实在震惊。 楚婶儿都无语极了,硬是搞不清重点呢。 但楚小叔很快回神,疑惑问:“他俩已经熟到能吃年夜饭的地步了吗,难不成咱们得开始准备木头和棉花了?” 当地娘家人在女儿结婚时会准备床被子,以及几个装被子和衣服的箱子。如果条件好,还会准备衣柜,甚至床。 楚婶儿脸上却隐隐兴奋:“楚沁这孩子也真是的,前几年愁人,现在我都看开了,她突然给我来个大的。” 要说她满不满意纪厂长,当然满意! 工作好,五官端正又是本地的,人品目前瞧着也不错,这哪里还会不满意。 楚小叔同样这般想。 他摸了摸空了的口袋,又去旁边橱柜里抓点烟叶出来闻闻解解馋,笑道:“也是赶时兴,现在的小伙子小姑娘都爱自由恋爱。这人比咱们以往找的要好,往后要是真的成了,楚沁还是能住在家里。” 楚婶儿却嗔道:“人家楼房不比咱们村里的房好住?要是能把楚沁也安排到厂里,让她端上能坐办公室的铁饭碗才算好呢。” 楚小叔深吸一口气烟叶,缓缓吐气:“你不懂,那楼房看着好,住起来或许也比咱们家来得好,但肯定是比不上楚沁家的。” 他都不想说啥了,楚沁家现在瞧着位置一流,她自己私底下肯定有偷摸种点什么,加上她家房子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哪里会比不上楼房呢。 更别说,她还打算盖新房了。 楚婶儿想想觉得也是,又为难说:“难不成两人真要成了,他还住楚沁家来?” 没等他回答,楚婶儿却立刻想通:“也不是不行,谁说只能女方住男方那儿。” 楚小叔沉思片刻:“你想的有点远,现在八字还不确定有没有一撇呢。” 是了,八字还没一撇。一眨眼,楚沁搬出他们家已经六年了。 夫妻俩在讨论楚沁,杨家也在讨论她。 静水庄。 杨姥姥道:“这腊肉是楚沁拿来的?这孩子听说养猪养成名人是是不是?公社那些人都喊她养猪王。” 杨小舅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谁取的外号这么缺德。” 杨姥姥瞪眼:“哪里缺德了,多好听!能养出500斤的猪咋就配不上养猪王这三个字。” 杨小舅赶紧点点头:“能配能配,就是不好听,谁家姑娘好端端的和养猪扯关系。” 杨姥姥:“你可闭嘴吧,觉悟还没我个老太太高。养猪咋啦,养猪光荣!现在公社谁不晓得养猪王楚沁啊,和你这当舅舅的一比,你连人家脚趾头的都比不上。” 她说着把身体坐正,继续说:“我可都听说了,楚沁这本事县里都晓得了,还要给她写报纸呢。她当年是不是上过报纸,啧啧,她还不同意。不过县里还是给报上去了,今儿你三叔从县里回来,就说有面报纸上提起了这事,想必过不久‘养猪王’这三个字不但咱们公社咱们新明县,怕是整个市都晓得。” 杨小舅惊讶:“还有这事?那完了,楚沁一直不想出名气的。” 刘芝笑笑道:“这名气出了也没啥,又不会有人绑着她逼她去养猪。楚沁不想干的事儿还有人能逼得动她?” 杨小舅想想又点头:“也是。就是这外号怕是要跟她一辈子。往后去县里,别人看到她不得都喊她养猪王!” 说着,他不由得笑出声。 笑着笑着,笑声戛然而止。 等等,她养鸡可比养猪厉害多了,那蛋是一个接一个地下啊。 怕是不能喊她养猪王,也不能喊养鸡王,这都太过片面。 那喊啥? 好养殖大王。 — “噼里啪啦——” 鞭炮声在晚饭前响起,这昭示着年夜饭即将开始。 楚沁点了两盏煤油灯,还把手电筒用铁丝绕着挂在饭桌顶部。 只见桌上摆着九道菜,鱼汤豆腐,萝卜焖羊肉,红烧鱼,红烧肉,糯米蒸排骨,蒸腊味以及辣炒猪蹄清炒荠菜与炖鹅。 楚沁家的菜几乎没派上用场,她今天做晚饭时同样几乎是没派上用场。 她这会儿看着满桌的菜口水直分泌,眼神灼灼地看着纪竟遥,问:“开动?” 纪竟遥笑笑:“吃吧,你先吃。” 楚沁也不跟他客气,夹起猪蹄开吃。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喝着杨梅酒,吃着辣猪蹄。 历史车轮滚滚,1963年来临。 167 至三年后 房屋建成 流光易逝, 急景流年。 梅花绽放后凋零,冰得刺骨的积雪也在气温回暖之际渐渐融化。 但万物反复,枯败的枝丫重新抽出绿芽, 零落成泥的桃花杏花各种花在春风中飘荡。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冬日始终不是终点,每年的春日也并非是唯一的起点。 起点年年有, 一转眼来到1966年。 这是个特殊的年份, 不亚于1959。 此时的楚沁还不知道, 但她却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氛。 这几年她过得特别舒坦。 63年时村里建起一座砖窑,砖窑是九月份建好的,九月底时烧出第一批的砖。 不过头批砖的质量不好,摔在地上容易摔碎,不适合用来盖房子。 村里负责烧砖的谷大爷又是调整湿度又是调整温度, 又烧两批砖后才烧出质量合适的砖块来。 当然, 前三批的砖也没浪费, 你家拿些我家那些, 全部被村民们瓜分完了。 楚沁抢到五十来块,盖房子不行,拿去盖鸡窝倒是很好使。 烧出第一批质量达标的砖时已是入冬的季节, 天气渐渐变冷, 在初雪到来之际又烧出一批, 随后立刻停工, 直到64年春种过后才再次复工。 都说好事多磨, 砖窑也是如此。 进入64年年中, 前两批砖又建成砖窑,前后两砖窑同时发力,出品量呈井喷式发展。 乖乖, 不但在65年年中时存后够村里人盖的砖,更是在这之后卖给了隔壁几个生产队好些砖。 其中静水庄买了最多,因为他们生产队同样有钱,每年从机械厂得到的收益虽略逊于高树村,但还是盖得起房子的。 楚沁原先就觉得自己不能当出头鸟,必须“隐于市”。她不能成为第一个盖砖瓦房的人,她可以是第三个第四个。 如果还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全村人都能盖起砖瓦房。 楚沁却忽略了,农民们对于盖新房的追求有多么猛烈,在高树村准备盖房时,隔壁几个和机械厂合作的村子也在着手盖房。 高树村第一座砖瓦房在1964年年底落成,而村里第一个盖成砖瓦房的人家是村支书家。 这其实很正常,因为村支书家人口众多,且几乎都是壮劳力,如果以家庭为单位的话,他家每年年底拿到的分红是最多的。 在64年春季时村支书家便已着手盖房。还是那句话,因为家里人多,亲戚也多,人多力量大,房子盖得飞快。 楚沁当时也去帮忙了,顺带给自己攒点经验。 村支书家砖瓦房盖得不算大,也才五间房屋,而且面积颇小。 他家厨房甚至没推了重盖,五间房除一间堂屋外别的都是卧室。 楚沁摇摇头,觉得村支书的家忒杂了。 帮瓦房和黄泥房混搭,院前院后的木头房也没拆,看着有些别扭。 不过村支书的家人都很高兴,而一波一波去参观的村里人眼里也源源不断透露着羡慕。 第二家建成砖瓦房的人家是徐家,也就是徐老屠家。 他家家庭成员组成的结构和村支书家是很像的,同样算人口大户人家。 不过也不单单如此,他家最关键是女人特能干活。 徐家女人赚的工分能追得上壮年男人,楚沁还没崛起时她们才是高树村女村民的翘楚。 或许有村支书家比对着,徐家的房子明显盖得好看许多,不再是混搭了。 他家地势相对来说较高,同样用围墙把自家前后院都给围起来,或许正因如此,他们盖时会稍稍大胆些,除厕所外,全部都是砖瓦结构的房屋。 楚沁依旧去徐家帮了忙。 在村支书家时她是木工,到徐家了她就是水泥工。 徐家房子盖成正房加两厢的模样,规规整整的,她这稍稍有点强迫症的人特喜欢,一时之间也想把自己家的图纸推倒重新规划,但仔细考虑过后还是算了。 她家也挺美挺对称的,不需要学人家。 关键是她家方便,下雨天时除去厕所外非必要都不需要出门呢。再有就是她家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厢房盖了能给谁住啊。 她觉得自己对盖房流程熟悉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着手盖,于是楚沁家成为村里第三个开始动工的人家。 然而她的房子在65年10月底才盖成。 为啥呢?依旧是那个原因:人。 或者说是人力。她家人少,平常也就纪竟遥和楚婶儿夫妻俩会来帮她盖盖。 杨小舅和杨大姨家不在本村,一周最多来一回。 再就是今年忙,多养了两百多只鸡和五十来头猪,甚至还多开荒了20来亩的菜地,村里人即使想帮助楚沁也有心无力,只有韩队长小唐等人偶尔来几回帮帮忙。 于是这一盖,就盖到十月底。 楚沁家是村里第三个动工的,然而却是第七个建成的。 她也不和别人比,她对自己的这个速度还挺满意。 毕竟纪竟遥自打65年以后经常从县城中带报纸回来给她看,像楚沁般在政治上缺根少弦的人都能从中感受到不寻常之处。 不过她没当回事儿,毕竟他们这里是山疙瘩吗,偏远得厉害,不管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他们这里的,对吧? 嗯!楚沁是这么想的。 在慢工出细活中,房屋落成,引来许多村民的注意。 “了不得,楚沁你家可算是磨出来了,滴水穿石也就是你这功夫了。”春雨婶子连连感叹。 楚沁家里藏着秘密,自然不希望有过多的人来她家,所以并没有敞开大门放大家进入。 其实她家建房时没有让过多的村民们前来帮助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万一有人偷偷跑到后山丘发现她的鸡咋办? 截止到砖瓦房建成落地的那一刻,她家整整有58只的鸡。 其中56只是母鸡,2只是公鸡。 这事楚婶儿楚小叔晓得,杨小舅也晓得,杨大姨更是晓得。 他们从一开始的惊惧变成反对,紧接着又变成无视,慢慢变为赞同。 楚婶儿道:“不同意能咋办,你还能把那些鸡都给杀了啊。”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死丫头一养能养50来只的鸡啊,她是晓得楚沁在偷偷养鸡的,本以为最多20只呢!50只鸡……这一天收的蛋都有50来个。 自己虽然胆小,但面对50个鸡蛋也没那个魄力让楚沁撒手啊。 楚婶儿接受了,杨大姨胆子颇大,同样接受。 而杨小舅对此是最清楚的。 他现在每个月能运走1500个鸡蛋,1500个鸡蛋牢牢让他绑住好多回头客。 当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不晓得是哪一步出现问题,63年年底那会儿纪竟遥发现些蛛丝马迹,从而识破舅甥两人交易,一番隐晦的劝导让杨小舅收了心没再肆意扩张顾客,否则现在他绑住的回头客更多。 杨小舅对于纪竟遥的话还是很信服的,于是他慢慢剔除些不让他满意的顾客,逐渐断了和这些人的合作。 同时,选出优质回头客。 往后他就跟这些优质客户合作了,等楚沁把鸡稳定在60头左右后便不再继续养,而杨小舅也和这些顾客把关系维持得很好,使得楚沁每个月都有一大笔的收入。 话说回来,这回建房子,她并没有花费多少钱。 毕竟砖是村里产的,水泥有一大半都是系统盲盒抽出来的,瓦片更是全部来自于系统。 楚沁带着春雨婶子往里走,前院面积没有变化,只是原本的黄泥房变成了规整的青砖大瓦房。 进屋后依旧是堂屋。 堂屋里面墙壁上用的还是木板,但这次的木板特别光滑,放眼看去都是原木色,和原先用来挡灰的木板不同,这看着更像是装饰品。 而堂屋里有张桌子,桌子两边只有两张椅子。 正对着门的地方还有一张大屏风。 当然了,也算不上屏风。 其实就木头做成的墙,而两侧都有小门,通过小门能进入吃饭的地方。 前堂屋和后堂屋都有开窗,整个屋子亮堂极了。 春雨婶子还注意到她在后堂屋里也开了扇门,推开门就是后院。 后院屋檐长长,一般的雨能遮住。 而通过左手边屋檐,往房子边缘走有条五米多长的茅草游廊直通厕所。 前院呢? 从堂屋门出去,往右边沿着屋檐走,走到房子边缘也有一条两米的同款茅草游廊,直通洗澡间。 春雨婶子真觉得楚沁是村里最会过日子的人,她家里啥都有,难怪能把这房子盖得这么好。 她粗粗看一遍就离开了,但是厨房和卧室这两个地方楚沁都是关着门的,春雨婶子也没说要看,将心比心,自家厨房和卧室也不爱让别人看。 春雨婶子走后,楚沁把厨房门打开。 厨房的门在进入堂屋后的右手边,推开门,能看到厨房小了不少。 不少是多少?是四分之一。 但也够用。楚沁在厨房里放置了两个大型的橱柜,沿着墙根还摆放了些坛子罐子与一张长桌子。 厨房四面中两面都有窗,光线特足。 不过灶台她没有推倒重建,毕竟灶台才建完没几年。 灶台边上就是窗户,窗户外摆放着一个大水缸,楚沁必须每天挑些水到这水缸里,如此一来她在厨房做饭要用水时很是方便。 离开厨房,来到卧室。 卧室的壁炉改了,改到卧室侧面。 这样一来楚沁冬日睡觉时反而温暖许多,因为壁炉离她床更近。 卧室的面积倒是没有变,不过卧室这里开了扇门,能到卧室旁边的小房间。 这小房间是真的很阴凉,盛夏大中午在里头睡觉都需要在肚子上盖层布。 楚沁没啥东西需要放到这个房间里的,于是便在这个房间里支起一张竹床,想着等盛夏午睡时就睡在这里。 这个房间同样有两面开了窗,有足够的光线却不会被阳光直射。 还有一扇门,打开这扇门就是后院,相当于她的卧室和后院连通了,往后上厕所都方便了。 而厨房后方,这个小卧室的对称位置也有间房间,但这个房间已经被楚沁找到用途,那就是当做杂物房。 她在里边安置了两木架,上头放着各种豆子和一些菜干,也算是第二个仓库了。 房屋建成,最开心的除了楚沁外,还有纪竟遥。 这两三年来说两人是好朋友关系吧,也不准确。 他的温水煮青蛙特别奏效,在温饱得到满足后楚沁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但因为还有房子问题没解决,楚沁有点畏首畏尾。 她是个很需要安全感的人,若要谈感情,那不仅要解决温饱,还得解决房子。 楚沁懂,纪竟遥渐渐也也懂了。 他是真喜欢她,并不惧怕等待,他也愿意等待。 168 三年物资 空间升级 截止到66年年初, 村里有16户的人家都盖起砖瓦房。 不管是百分之百砖瓦房化,还是百分之几十的砖瓦房化,总归是盖完了。 同时, 还有将近半村的人在动工。 他们开春后就动工,在材料都准备齐全后只要不像楚沁般慢慢磨, 以及没有足够的人手帮忙, 建房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开春冰雪融化土地由硬变软时开工, 到五月底六月初菜籽收回仓库时就能把地基解决, 房屋也盖好一半的高度。 再趁着六月份的空档期一鼓作气继续盖, 到八九月份时就能把房屋落成。 这还算是迟的了, 有的人甚至在六月底时就能盖完。 期间还有源源不断的村里人也开工建房, 想必不出三年村里怕是得遍地砖瓦房。 高树村这么大的动作准时惊讶了一批人,公社的百姓们是最觉得不可思议的。 一个公社里哪个生产队过得最好? 毫无意义, 肯定是本公社的生产队, 这可以对标每个省的“省会”。 公社的生产队就是“社会”,属于地段比较好资源倾斜比较厉害的生产队。 但现在竟然反转了,公社生产队都没几户砖瓦房呢, 他们高树村却有十几户一十户,还在动工的砖瓦房接近半数,很快高树村就能改头换面成为砖瓦村。 这让公社社员们如何接受? 可不等他们接受, 静水庄大肆盖房的消息也传得漫天都是。 社员们:“……” 这两个村到底怎么了? 静水庄先前也不是没盖,他们村和高树村一样, 都是零零散散的几户偷摸着盖。 盖房的方块还没从公社买, 而是从高树村买,所以这消息并没有怎么传出去。 直到高树村和静水庄如此大阵仗的盖房,许多人才猛然发觉——这两村鸟枪换炮了啊。 真真正正是脱胎换骨了! 其实脱胎换骨的不止高树村和静水庄,还有两个其他公社的生产队。 四个生产队的共同特点, 那就是通通和机械厂有合作。 他们就云落在机械厂的四周,如同拱卫着机械厂。 好些社员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不需要挤破脑袋进机械厂也是能赚钱的。 大约是因为这几个生产队纷纷盖房,就连朱家坳这种小村子都分杯羹盖了几座砖瓦房,修了条下山路的原因,机械厂忽然又炙手可热起来。 不是说它从前不“热”,而是这次的“热”隐隐要追上刚要盖成,且开始对外招工的那段时间的“热”。 奈何机械厂快要饱和了,落后好几步没赶上这趟顺风车的生产队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话说回来,去年年底那会儿,楚沁落成后村里就开始计划盖礼堂。 直到今年年初,礼堂才开始动工。 礼堂修建在哪里? 离楚沁家还挺近的,她从家里走过去只需要两分钟就能到达,走快点一分钟也行,楚沁站在门口都能清楚地看到礼堂。 不过这和楚沁没啥关系,因为礼堂不需要她去建,具体谁去韩队长和村支书已经安排好人了。 村支书说她前阵子忙活家里的事儿忙活得够累的,干脆让她歇歇,礼堂再怎么缺人也不缺她一人。 楚沁当然听之任之,快乐地歇着了呗。 趁着还没开始春种,她把家中里里外外又给大扫除一遍。 盖了新房后她最喜欢的事就是搞卫生,这能够让她升起满足感。 家里现在瞧着更整洁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整齐地放到杂物房去。单是瞧着房子,都觉得心情舒畅。 昨儿整理卫生,今儿清点物品。 这日是雨水,楚沁起床时隐隐感觉到有股寒意重新席卷而来。 不过这也正常,即使是在四月底的晚春阶段都有可能骤然降温,爆发出倒春寒呢。 她起床后把饭给坐上,家里玉米攒得有点多,她最近一直在吃玉米粥。 其实就是把玉米磨成粉,混着些米一起熬煮,楚沁每天早晨都能喝三大碗。 单单三碗粥还不够,还得配着馒头吃。 她做了许多馒头放在背包空间里,她在去年年底时发觉自己背包空间似乎升级了,起因是她抽到个“混合介质”。 楚沁并不晓得这是什么,这玩意儿废了她一次的月抽,却始终没搞懂有什么用。 系统当时就问是否安装,考虑几日后,楚沁点击了安装。而安装的结果就是楚沁放在空间背包里的存货全部被扔了出来。 还好当时是隆冬,若是放在盛夏,她的那些肉啊菜啊全得玩完。 习惯有背包空间存在的楚沁那三日一直没有安全感,日日呆在家里不愿出门,就怕自己一出门家里一堆的肉蛋菜就不见了。 那三日可以说是无比漫长,终于挨过这三日后楚沁迫不及待地把物品重新放回去。 可这升级过的空间既不能多放物品,也不能提升物品质量。 一通操作下来,把楚沁都搞蒙了。 啥意思啊这是?就是唬她玩儿呗。 但系统终归是高维度的东西,楚沁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把“混合介质”这几个词在嘴里嚼了又嚼后终于有了点儿头绪。 她翌日起来,试探着把刚做好的包子放入背包空间中。 只见那热腾腾的包子猛地消失在她手心,她瞪大眼睛,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悟了,她高兴得要疯了。 天晓得她受了这智障空间多少鸟气,只能放单一物品这臭毛病当年让她恨得牙痒痒,没想到自己都习惯了,它还有改正的一天呢。 楚沁咧着嘴笑,赶紧继续试验。 经过三年的抽奖,她成功把空间数量提升到七个,完全能满足日常所需了。 她将七个空间全部试验一遍,发现七个空间都能放置包子。 又试探着放了各种料腌制的腊肠、用冬笋香菇木耳和肉调馅料做成的豆腐酿,以及用杨梅和白酒冰糖酿制而成的杨梅酒放入其中,发现放得也很是顺利。 她乐得差点一蹦三尺,恨不得在外头雪地里大笑打滚。 虽说还是不能放两个独立的物品,但楚沁也很满足了。 自那以后,楚沁便开始做些包子饺子或者馒头放到空间里。如此一来,做早餐的时间大大节省,楚沁往往只需要熬一锅粥就行。 截止到目前为止,楚沁空间背包的物资如下: 猪肉加猪骨头加猪内脏:423斤。 这是她这几年攒的,每年她都有养猪,而且都是养六头。 这两年她养的五头猪全部突破500斤大关,使得村民们年年年底都有足够的猪肉吃。 而楚沁每年也都能分到最少300斤的猪骨肉和猪肉,同时得到一笔可观的工分。 具体多少? 和她养猪养出的斤数息息相关,她去年年底得到200个工分,这还只是单纯奖励给她的工分,每日所得的2工分并不包括在内,相当于是她养猪养得好的年终奖。 丰厚的报酬吊着她,楚沁这才愿意每年在家里养6头猪,毕竟每天搞猪粪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儿对不对。 除猪肉外,还有羊肉。 羊肉加羊骨头:16斤。 数量不多,都是纪竟遥不晓得从哪里搞来的,楚沁决定这阵子就把它都给吃了,或者熬成萝卜羊肉汤萝卜羊骨头汤放在空间里,免得这么点儿东西还要占她一个背包空间。 第三个背包放着鹅肉四只。 同样来自纪竟遥,楚沁虽然跟他相熟,却也不想占他大便宜,所以他给了自己鹅肉后自己又给了他50斤没脱壳的稻谷和50斤地瓜。 如今她家里主粮就是稻谷和地瓜多,她这三年间再次抽到一个能够延长保质期的粮仓,楚沁用于放地瓜。 此刻家里还有大半粮仓、也就是将近700斤的稻谷和一缸脱好壳总共50斤的米。以及600多斤的地瓜,再就是58斤的面粉,36斤的带壳小麦。与160多斤的干玉米粒,脱完玉米芯的那种。 去年冬天雪大,楚沁房子建完后几乎一整个冬天都是待在家里。砖瓦房可能保暖性能没有黄泥房好,但绝对不会有阵阵冷风从不晓得的哪个缝里吹进来。 待在家中,坐在烧着壁炉,暖烘烘的卧室中,喝着温酒吃着点心,要多爽有多爽。 而无聊时就掰玉米粒,竟然还真把家里的干玉米全给掰完了,这算是大大节省了一部分的空间。 如今玉米粒就和稻谷放在同个粮仓,也不怕坏。 第四个背包放着48个豆腐酿。 自打晓得这个功能后,楚沁做步骤繁琐的东西吃时通常都会都做点。 去年年底楚沁就做了整整200个豆腐酿,此刻把空间里的豆腐酿拿出来还热腾腾的呢。 第五个背包放着700多个鸡蛋。 这也是她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吃不完,压根就吃不完。 都不说每天早晨吃两蛋,偶尔炒个蛋菜的事儿了。她平日里还会带着鸡蛋去县城农场品收购站里换钱买盐和糖,偶尔还会换些给村里人。就这,她家都还有700多个蛋。 第六个背包放着馒头。 馒头是她前几日做的,觉着自己要去建礼堂了,想着平常没啥事便做了好多馒头。 好多是多少?是280个,个个都有男人拳头那么大。 一部分做白馒头,一部分做红糖馒头,楚沁最爱红糖,咬着甜滋滋的,和无糖豆浆非常搭配。 想到这里,她咽咽口水,又想喝豆浆了,看来自己有空时可以泡点豆子多磨些豆浆放在空间里存着慢慢喝。 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背包里放着牛奶,是的,就是她每周打游戏得到的牛奶。 楚沁得存着牛奶做鸡蛋糕,现在已经存了3000多毫升的牛奶了,准备过两天就开炉做鸡蛋糕。 家里鸡蛋有,牛奶足,面粉更是不缺,不做鸡蛋糕做啥? 别说,经过她的一通研究,她做出的鸡蛋糕特别好卖。 她偶尔会把鸡蛋糕交给杨小舅,让杨小舅帮忙试着卖出去。 正是有鸡蛋糕做铺垫,慢慢的,她便把打游戏得到的饼干取出来,也打借口说是自己模仿供销社出售的饼干做的,同样让杨小舅帮忙卖出去。 这三年靠着卖鸡蛋糕和饼干,她得到108元,同时还得到几张票券。 楚沁闭着眼,空间里的一一物品浮现在她脑海中。 都是她打下的江山呐。 她睁开眼笑眯眯,嘴角梨涡愈加深了。 早饭吃完了,楚沁回房间拿着厚厚的笔记本开始到处溜达。 嗯,昨儿盲盒抽到两本笔记本,上周还抽到一本□□。 这是楚沁没看过的书,她看得有滋有味,最近几日日日点灯熬油地看,觉着里头有大智慧。 她只以为是系统催她读书呢。 “莫非这是暗示我可以去考试了?” 楚沁暗暗嘀咕。 她这三年在学业上也并非是停滞不前的,她把初一初一的合格证都拿到了,初三上学期也考过了,就是下学期没考过,看来过几个月她可以再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