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继母后,我改造全家种田忙》 001 穿成继母 天蒙蒙亮。 秦瑶扛着锄头,一深一浅的迈过泥泞小路,往村西头走去。 “阿娘......” 身后传来女孩怯生生的呼喊。 秦瑶停下脚步转过身,泥泞的道路上,两个光着脚的四岁娃娃,怀抱着水罐踉踉跄跄朝她走来,见她停下,加快了速度,小脚丫噼里啪啦踩在泥水里,溅了一身泥点子。 这是刘家最小的龙凤胎,刘三郎和刘四娘。 初秋时节,兄妹两穿着不合身的单薄麻衣,经纬稀疏,手指头一戳一个洞,一阵风吹来,瘦小的身子狠狠打了个颤。 “你们俩怎么跟来了?”秦瑶问。 四娘乖乖答:“我和三哥来给阿娘送水。” 不喝水人干不动活,肚子难受。 三郎瞪了妹妹一眼,“那不是咱阿娘,二哥说不许喊她阿娘!” 四娘委屈的撅了噘嘴,很小声的喃喃着,“可、可是,我想要阿娘......” 秦瑶有些无奈,你们两个小不点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不过三郎说得也没错,她现在只是他们继母,确实不是亲生阿娘,且刚来刘家两天,孩子们对他有敌意也很正常。 她把肩上锄头横放在肩上,用身体控制平衡不让锄头掉下来,伸手让两人把陶罐给自己,“水给我,你们俩回家去吧,路远得很。” 四娘乖巧的点点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那细骨伶仃的脖子上架着一个大脑袋,看得秦瑶心惊。 三郎瞟了秦瑶一眼,才把水罐递给她。 “快回去吧。”秦瑶催促道。 三郎牵起妹妹的手就要走,四娘挣脱了哥哥,跑到秦瑶跟前。 “阿娘,你不跑行吗?”小女娃仰头看着她,纯真的眼里满是对母爱的渴望。 大哥和二哥说,后娘看见他们家里这么穷,肯定会跑的。 但她不想阿娘走。 生母生了她和哥哥就死了,从小她们就没有娘,所以特别羡慕其他有娘的孩子。 在四娘心里,爹爹把新阿娘带回来,那她就有阿娘了! 她会听阿娘的话,帮阿娘干活,只要阿娘肯做她阿娘,四娘会很乖的。 这样炙热单纯的眼神,秦瑶怎么遭得住,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四娘乖,回家等我。” 听见她还要回来,四娘眼睛都亮了起来,小手试探着抓起秦瑶一根手指头,冲她腼腆一笑,“四娘听话,回家等阿娘。” “好,去吧。” “嗯嗯!” 四娘被哥哥牵着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秦瑶,见到秦瑶也在看她,就冲她笑,那笑容甜甜的,乖得秦瑶心里都化成了水。 秦瑶目送两个孩子回了村,重新扛起锄头,抱起水罐,继续往前走。 连绵的青山上薄雾笼罩,空气里飘来湿漉漉的青草香,这是在天灾与丧尸横行的世界所感受不到的。 秦瑶贪婪的深吸了几口这样纯粹清新的空气,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哪怕她成了四个孩子的后妈,哪怕现在这个家家徒四壁。 可还能比那令人绝望的末世更惨吗? 只是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一浮现出来,想到原身那个混账相公,秦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原身瑶娘是逃难过来的,家人死绝,孤身一人逃到了开阳县。 为入户籍,接受官方安排,十八岁水灵灵的姑娘,找了刘家村里有四个孩子的二十三岁鳏夫刘季做其继妻。 本以为就此可以安稳下来,却没想到刘季这人除了皮相长得好之外,一无是处! 地地不种,活活不干,哪家有热闹他第一个往前凑,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没个正行。 他若生在富贵人家,自可以做个纨绔子弟。 可偏生在平民百姓家,这样的性子,他自己倒是潇洒,可害苦了身边人。 继子们生母莫氏还在时,尚且能镇他一镇,家里穷是穷了点,但好歹还有五十亩田地,一年四季辛苦耕种,全家不至于饿死。 可自从莫氏生下龙凤胎大出血去世后,没了管束的人,刘季这败家子,嫌种地苦,也不肯做工,一缺吃喝就卖地,很快就把手里的好地全卖了! 幸好他家里三个兄弟发现,在家人的逼迫下才留了两亩。 只是那地,一亩更比一亩远,全在那山沟沟里,距离最近都要走足足五里地! 家里穷得叮当响,四个娃饥一顿饱一顿,能长大都是奇迹。 三日前,官府做媒,刘季把原主领到家,将四个瘦巴巴的孩子往她跟前一丢,甩手出门花天酒地去了! 瑶娘当时就懵了,她知道刘季家里穷,还有四个娃娃日子不好过,天真以为只要夫妻两劲往一处使,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根本没想到,米缸一掀开,一粒糠都没有! 她逃难过来身体本来就已经到极限,家里没吃没喝,眼看深秋将近,寒冬欲来,她又扛起锄头下地种冬麦为来年吃饭做准备。 没想到,倒在炕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刘季那混账,到现在也没回家,要不是秦瑶穿越过来,恐怕都没有人知道那个想要努力生活的女孩已经死了。 “唉~”秦瑶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道,瑶娘,我们一起好好活! 但想起刘家现在的情况,秦瑶还是头疼。 冬天快到了,刘季家那破破烂烂的茅草房肯定是抵挡不了寒冬的。 这里的冬天会下大雪,茅草屋得加固,不然雪一变大,就会塌陷。 房子塌了不要紧,压死人那就悲剧了。 还有衣服,她和刘家四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别人送的旧衣,既不合身,还十分破旧,平常穿脏了都不敢洗,就怕手一搓,烂了! 保暖衣服可以买棉布和棉花自己做,秦瑶都不说自己会不会做了,反正能学,对吧? 只说她和四个小孩的过冬衣裳,光买原材料都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钱啊钱,她现在是半文也没有。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现在饿了。 胃里像是火在烧,仿佛要把她的胃灼出一个大窟窿,难受得秦瑶想杀了刘季这混球吃肉! 好不容易重新活过,又饿死了,她会死不瞑目的! 002 挖芋头 刘家村建在一片小河谷地,中间平坦,四面是缓坡,坡上都是村里人收拾出来的田地。 东西向有一条小河横穿过村子,四周耸立着高山密林,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 外头人进来不容易,里头的人出去也很难。 而刘季家的地,顺着河上游,翻过一座山坡,才能见到。 秦瑶沿着河岸往上游走,走到一处谷口,一转身,进了山。 在末世求生多年,寻找食物已经成了秦瑶的本能,眼前这一大片山林,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天然粮仓。 秋季野兽为养膘过冬,最是肥美,而且在这山里,她既不用担心突然袭人的变异动植物,也不用害怕有丧尸突然冲出来。 不过秦瑶高估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她刚进山走了十来分钟,双腿便开始不听使唤,一步一颤,好像要支撑不住她的身体,随时腿软倒下。 秦瑶心里一惊,赶紧原地找棵大树靠着,把手里两个沉甸甸的陶罐放下一个,另一个端起来喝。 胃里泛酸,大脑几乎无法思考,看着树枝上枯黄的树叶,她都想薅下来吃掉。 秦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再这样下去她会饿得失去理智,得赶紧找到吃的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秦瑶一口气把两个小陶罐里的水全部灌进了肚子里,虽然还是抵挡不了汹涌的灼烧,但也恢复了一点力气。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昏暗的视线不能阻挡秦瑶,她立马抓起立在树边的锄头跟了上去。 然而,对方跑得比她快多了。 天光亮起时,秦瑶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肥肥的野山鸡从自己脚边飞走,留下一根彩色的鸡毛,似乎是对她的嘲讽。 秦瑶又一次在心里把刘季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因为这混蛋丈夫把家里掏空,一颗米也没留下,她何至于现在饿得连只野鸡都抓不住? 转念一想,她一个大人都这么难捱,家里那四个孩子岂不是更难? 秦瑶眼前浮现出晨雾中龙凤胎那细细的脖子,还有四娘那期盼的目光...... 一瞬间,身体里又爆发出了力量,她丢开那根鸡毛,继续往前追。 天无绝人之路,野鸡没追到,但让她发现了一大从芋头。 这里的村民不懂处理,碰到芋头粘液会浑身发痒,觉得它有毒性,除非是荒年饿到极致,不然谁也不会挖来吃,倒是便宜了秦瑶。 那一从船型的芋头叶长得又宽又密,秦瑶拿起锄头抛了几下,滚出来几个小孩拳头大小的芋头,是口感较好的多子芋品种。 她内心一喜,接着挖,挖出来好多芋头,用锄头拢起来,快有二十多斤了。 顾不上余下没挖开的,秦瑶原地捡柴,刨坑烧芋头吃。 没有打火石,直接钻木取火。 秦瑶的建议是普通人不要轻易尝试钻木取火,因为没有技巧的人,只会把手掌戳烂。 但在打火机火柴都成为稀缺资源的末世里,钻木取火是基地幸存者们人手必备的技能。 原身的手掌里全是厚茧,秦瑶把麻布衣袖拉长包着手做保护,在挖了凹槽的木头里放上松毛做引燃物,快速转动掌心的尖头木棍。 很快,在巨大的摩擦力下,松毛开始冒烟。 秦瑶看好时机吹了一口气,松毛“呼”一下就被引燃了。 把火引放在提前搭好的柴堆上,火就生了起来。 这里是森林外围,杂草较多,树木不高,怕引发火灾,秦瑶用锄头挖了一个圆形防火沟,小心盯着。 芋头放在火堆旁烤,很快就有一股特属于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 秦瑶咽着口水,靠强大的意志力,忍到芋头全部烧熟,迫不及待拿起就吃。 皮撕开,香气更浓,顾不得烫嘴,一口咬下去,沙沙软软的口感,泛着微微的甜,秦瑶烫得眼泪往下流。 一口气吃了五六个,灼烧的胃缓和了许多,秦瑶才放缓速度。 烧了十二个芋头,秦瑶自己吃了八个,剩下四个不敢再吃了,长期饥饿突然吃太多,胃受不了。 烤好的四个先放一边,挖土把火堆浇灭,秦瑶拿起锄头继续挖芋头。 填饱了肚子,原来的力气也恢复了七八成,一锄头挥下去,整把锄头深深地陷进泥土里,再一撬,一大片芋头连根带叶轻松挖出。 若是有旁人在这,一定会大吃一惊。 一个弱小女子的力气,竟不输给强壮的成年男人。 这从芋头秦瑶全部挖完,芋头堆成一个小山包,目测有五六十斤。 日头升了起来,山里毒虫蚊蝇特别多,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秦瑶不敢多待。 在附近找了几根树藤,简单做个临时网兜把这几十斤芋头全部装起来,以锄头做担,一边挑一兜,陶罐也用藤绑在网兜上,下山往家走。 回村的路上,遇到在田地里干活的村民,看见她挑着芋头,村民们满眼同情,心中嘘唏。 这新来的瑶娘真是可怜,好端端一姑娘竟嫁给了刘老三那混账东西,饿得吃这毒物。 太惨咯! 秦瑶顾不上这些或同情或鄙夷的神情,她只想赶紧回到家,看看那四个继子到底怎么样了。 虽说没人管他们也活到了现在,但秦瑶还是不放心。 哪怕是在末世,她也没见过瘦弱成这样的小孩,基地有福利政策,六岁以下的小孩虽吃不饱,却也不用担心被饿死。 秦瑶抽空摸了摸怀里四个尚有余温的芋头,加快速度,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朝刘家赶去。 却没想到,还没走到那破败的茅草屋门前,远远就传来了怒骂声,和孩童惊慌的哭嚎。 秦瑶神色一凛,抬眼望去,好多人围在自家门口,隐约还见到那消失多日的混账,正被几个拿着锄头、棍子的村汉追得抱头鼠窜。 八岁的刘大郎和六岁的刘二郎想要护着他们那混账爹,两个小孩冲到了刘季身前,想拦着这些凶狠村汉。 爹再混账,那毕竟是爹,孩子的爱是纯粹的,他们的举动可以理解。 可那个当爹的行为,着实令人费解。 他不但不阻止两个孩子,一点不担心他们会不会受伤,反而一个猛蹿,熟练无比的躲到儿子身后,叫他们帮忙拦着村汉们,为他们摇旗呐喊: “大郎、二郎,给爹上!” 可这无异于以卵击石,瘦弱的两个男孩被一把推开,狠狠跌在地上痛得浑身抽搐。 龙凤胎站在家门口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别打我哥哥......呜呜呜......别打我哥哥!” 003 秦瑶你这毒妇 “刘季,你小子有种别跑!给老子站住!” 几名邻村壮汉追着猴一样上蹿下跳的刘季,边跑边骂: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小子借钱不还,看老子不打死你!” “刘老三你把借老子的钱还回来!要不然我们几个就把你家砸了......不,是把你这骗人借钱的混账打死抵债!” 似乎是也意识到刘家这破屋已经没什么好砸的,村汉赶紧换了个说辞,要打死刘季。 刘季一看,劣势在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男人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灰色长衫,身形高挑,一头用草绳绑起来的长发跑得乱糟糟,慌乱中跑得鞋都掉了。 可那回头一瞥,却见一双剑眉星目,高鼻菱唇,虽皮肤黑了些,神情狼狈了些,却有股江湖浪子的潇洒不羁。 当真是好绝的皮相! 围观的几名村妇当即垂下眼眸,慌忙回避,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心跳加速被人发现。 若是平时,见此情景,刘季定要调戏几句,可此刻,他满心只有一句哀嚎——天要亡我! 鞋跑丢了,速度就慢下来,村民们纷纷向四周散开,避免引火烧身。 刘季藏也藏不住,跑也跑不动,眼看一把柴刀要砍下来,满眼绝望之时,一只手突然从眼前横插进来。 “都给我住手!” 秦瑶怒吼一声,看似纤弱的手,一把握住了劈砍下来的刀柄。 林二宝吃了一惊,哪里来的村妇,居然敢截他的刀? 使劲往下压了压,更觉惊骇,居然纹丝不动。 秦瑶微使巧力,把他连人带刀一块甩了出去! 林二宝连退四五步,撞到跟在身后的几个同村伙伴,这场追逐戏码才不得不被迫停下。 “你是什么人?我们找刘老三要他欠我们的债,关你什么事!”林二宝压下吃惊,怒声喝问。 刘季这才看清身前的人,眼睛顿时一亮,来不及去想她一个女子怎能将林二宝的刀拿下,发现了救命稻草,立马躲在秦瑶身后哀声喊: “娘子救命啊!” 不料,话音刚落,“啪”的一记响亮耳光,直直甩到了刘季那张俊脸上。 一时间,风静了,人也定住了。 不止刘季不可置信,就连要债的林二宝等人也是一脸茫然。 秦瑶扫了眼刘季惊愕的脸,皮相确实顶好,难怪原主当时什么也没打听清楚,就跟着他回家了。 谁料到,这般好的皮相底下,却是一团烂蛆呢? 看向倒在地上扶都没人扶的刘大郎和刘二郎,还有哭得鼻涕泡都飞出来的龙凤胎兄妹两,秦瑶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再瞧刘季那不见半点营养不良,反而显得壮实的身躯,想起他只顾自己快活却把瑶娘丢下饿死的自私嘴脸,眸光一暗,突然觉得,这人被讨债人打死了也好。 于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秦瑶一把抓住正捂着脸发蒙的刘季,拽到身前,一脚给他踹了出去! “冤有头债有主,谁欠债你们找谁要去!” 追了半天的刘季被他娘子一脚踹了出来,正好倒在自个身前,林二宝虽不知这婆娘打的什么注意,但机不可失,立马招呼几个兄弟,把惊愕的刘季狠狠摁住。 秦瑶环视四周,看屋檐下挂着一卷草绳,走过去取下,扔给林二宝。 “手脚捆起来,免得他跑了,这可是你们的债主。” “娘子?!” 刘季慌了,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娘子你这是做什么?我是你相公啊?咱们刚在官府门前由大人亲自做了媒,我们是夫妻啊!” 刘季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因为他发现,他说了这么多话,秦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反而指导林二宝几人,如何把绳子绑得更紧,将他捆成了粽子,动弹不得。 刘季恼羞成怒要开骂,一块破布出现在秦瑶手上,她伸手过来,快准狠,堵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 刘季剧烈挣扎,眼睛瞪得老大,秦瑶你这毒妇,谋杀亲夫! 林二宝虽然有点懵,但还不忘踹刘季两脚,“闭嘴!嚎什么嚎!杀猪似的!” 秦瑶拍拍手,往后退两步,看着林二宝,极认真的说: “人你们带走吧,别随意处置,也别给我打残咯,我家这情况你也看见了,养不起他......” “所以,麻烦给我直接打死。” 后面这句话,秦瑶用一种明天可能会下雨的平静语气说了出来,以至于林二宝听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过头点到一半,猛然清醒,怒目瞪着秦瑶,“你这臭婆娘,耍老子呢!” 秦瑶回他,“大哥,我认真的,记住,一定要打死!” 那双杏眼,直直望着他,最是温和的面容,眸光却杀气腾腾! 林二宝浑身一震,身体下意识往后急退两步,“你、你当真要拿刘老三以命抵债?” 秦瑶嗯的应了一声,就没再看他,也没看刘季那快要瞪爆的眼珠子。 刘季:“呜呜呜!!!” 毒妇!秦瑶你这毒妇!你居然要老子死!老子要杀了你! 秦瑶径直走到刘大郎和刘二郎身旁,把倒在地上的兄弟两扶起来,边检查孩子的伤势,边对凶横的林二宝几人说: “这里是我家,虽说我们只有孤儿寡母几个,但我秦瑶也不是好欺负的,如今刘季已经交给你们,若再在我家门口闹,伤着我家人,我拼了命也要拉他一块儿去见阎王!” 大郎和二郎怔怔看着面前仔细给自己检查伤势的继母,她动作温柔,眼神却透着一股骇人的杀气,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 林二宝眉头深深皱起,这个婆娘不好惹,萌生了退意,不想跟她纠缠。 刘大郎两人只是饿太久身体虚,倒地后头晕眼花起不来身,除了手臂上几条擦痕外,没什么大问题。 秦瑶松了一口气,把哭得满脸鼻涕泡的龙凤胎也拉到自己身前来。 虽然眼前这个女人才刚到他们家三天,但此刻四个孩子却发现,他们好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四娘主动来牵秦瑶的手,小小的手攥着她一根手指头,满是依赖的喊:“阿娘,四娘害怕......” “不怕,阿娘在。”秦瑶有点意外,自己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继母的新身份。 四娘听见阿娘的话,吸溜一下鼻涕,重重点点小脑袋。 勇敢四娘,不害怕! 004 鸡犬不宁 “哥,咋办?”几个兄弟小声问林二宝。 林二宝深深看秦瑶一眼,“我、我们可真要把人带走了?!” 秦瑶点头:“带走吧,我绝不拦着。” 林二宝众人:“......” 林二宝想起刚刚被秦瑶撩开那一下子,心里还是有点忌惮,也不想落下个欺负女人孩子的名声,干脆把心一横。 行,你们夫妻两就在这唱双簧吧,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哭! “带走!” 林二宝下命令,几个兄弟立马把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刘季拽了起来,直接扛走。 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看秦瑶是什么表情。 结果发现,秦瑶根本不为所动。 林二宝生平头一次遇到这种事,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这对夫妻一点情分都不剩? 还有四个刘家娃娃,居然一个也没来阻止,这刘老三到底是多遭嫌弃! 目送林二宝一行人扛着剧烈挣扎的刘季走远,刘大郎望望身前的后娘,小声试探: “你只是想吓唬一下我爹,不是真想让林二宝他们把他杀了,对吗?” 秦瑶:“.......”不,我是真的。 四个孩子:“......” 眼看秦瑶驱散看戏的村民,捡起锄头和两兜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往屋里走。 刘家兄妹四人面面相觑,而后,兄弟三个大喊着“爹!”,疯一样朝林二宝等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身体太虚弱,没跑两步就累得两腿发软,头晕眼花,停在村头老树下。 没一会儿,又都灰溜溜的飘回来,看着秦瑶忙碌的背影,支支吾吾,皆不敢言。 随后来的,还有气喘吁吁,刚从地里急匆匆赶回来的刘老汉父子四人。 ...... 天下初定,乱世刚过。 当前的盛国人口稀少,所以农户们分得的土地非常多,摊到人头上,成年男子一人五十亩,成年女子一人二十亩。 当然,税也随之增加了。 刘家村村民们春种粟秋种麦,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产出却不多,这般辛苦,也就勉强能维持一大家子的嚼用。 眼看天气凉起来,刘老汉可不敢闲,天还没亮就带三个儿子下地干活去了。 家里女人也没闲,刘老汉继妻张氏,领着大儿媳二儿媳收拾完家里,就去了菜地。 婆媳三个打算赶在冬天到来前,再收一茬青菜,好囤来过冬。 刘季这边闹得沸沸扬扬时,刘家老宅里就只有一个八岁的娃在家看家。 前来报信的村人一看,赶忙叫娃去叫他爷叔们回来,说他三叔快要被讨债的打死了。 这娃平日就听爷奶爹娘说过三叔的事迹,对他很讨厌,可知道他要被人打死,也顾不上讨厌了,忙不迭锁了家门去地里寻家里大人。 山路远,等娃娃传去消息,刘老汉带着三个儿子赶过来时,刘季家门口的人早就被秦瑶驱散了。 没见到刘季,只看到大郎兄妹四个站在院里战战兢兢的,刘老汉便觉一阵心悸——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大郎,你爹呢?” 刘季大哥刘柏看老爹张口半天没问出话,等不急了,抢先问。 大郎看看面前的爷爷和叔伯们,又看看屋里的秦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说,后娘叫讨债人把爹扛去杀了抵债? 见兄妹四人不说话,只看着屋里,刘老汉一挥手,爷几个朝屋门口走来。 刘季家住的茅草屋,连土墙胚都没有,就用河泥糊住,便是墙了。 这般的屋子有小小两间,厨房纯露天,就是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灶,灶上一口锅,灶旁一口空缸,连个篱笆院子都没有,一览无余。 刘老汉父子四人走没两步,就到了秦瑶跟前。 老三新领回来这个媳妇,刘老汉见过一次。 三日前,刘季这个没脸皮的,赖在老宅院子里,说要去县城接媳妇,‘借’了十文钱,用这钱租了隔壁王财主家的牛车,赶到县里头把人接了回来。 刘季倒是没忘记家里还有他爹这个长辈,混不吝的人把新媳妇领到老宅,结结实实给刘老汉磕了个头。 瑶娘逃难来的,身无分文,穿着一身别人送的旧衣裳,人瘦巴巴的。 当时张氏这个继婆婆就看得直摇头,这小身板,亏得厉害,跟了刘季这么个不着调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 不过那脸模子瞧着很是不错,难怪刘季非要租牛车去带这娇娘子回来。 “爹,大哥、二哥,小叔。”秦瑶挨个叫了一声。 刘家兄弟三冲她点点头,还算客气。 刘老爹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喘了出来,板着脸问:“老三那混账呢?” 秦瑶先把手里的锄头放在门背后,这可是家里现在最值钱的物件。 才淡淡答:“还债去了。” 刘季二哥刘仲追问:“他那手里有一文钱都要拿去买半碟花生的人,拿什么还债?” 秦瑶抬起眼眸,看着面前四个男人,平淡的说:“没钱就拿命还。” 父子四人大骇,这是什么意思! 秦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说:“你们想赎他也行,自己拿钱去赎,我反正一文钱也没有。” 这家里是个什么光景,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她这话刘老汉四人无法反驳,噎住了。 “爹,先回家吃饭吧,晌午歇一会儿下午还得去地里呢,难不成还真要大家伙拿钱去赎那混账回来不成?咱们家也没钱啊,爹你清醒一点!” 站在最后头的刘家老四刘肥,没好气的开口劝道。 他今年刚满十四,在家里最小,是刘老汉和张氏后头生的,前头哥哥们大他很多岁,都让着,所以气性也最大。 他不信秦瑶这个新妇真舍得不管自家相公死活。所以,人家正经娘子都不着急,他们急什么?家里已经帮得够多了! 刘家儿子们按照伯仲叔季的排名取名,刘季排三,按理说应该取名叫刘叔才对,但连生三个儿子,刘老汉已经不想再要儿子,就取了季字,表示就此打住。 谁想到,后面刘季生母病逝,刘老汉娶了张氏,两人居然又生了个儿子。 刘老汉看着这一家子的男孩,愁啊,但也没办法,生都生了,还能溺死咋滴。 他这四个儿子,老大老二孝顺肯干,就连最小的老四,平日里虽好争些小利,但从八岁起,就跟着父兄们下地了。 唯独出了老三这个逆子,打小就不听话,你叫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你让他站着别动他就非要上树! 005 打水 刘老汉自知家里儿子多,要是不管教好,这家迟早得散,所以管教一事上,很舍得下功夫,心也狠。 可这老三,你打他他就跑,你骂他他还要指着你的鼻子反过来对你破口大骂,心狠又有什么用? 硬是将刘老汉气得一夜白了头。 四十多岁的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六十岁的。 眼看刘老三过了十五,管教也无用,张氏便跟人打听来一个偏方,说泼辣妇专克混不吝。 于是刘老汉就想着给刘季娶个能干的媳妇镇镇他,婚后两人自己单分出去过日子,还家里一个清静,眼不见心不烦,也算他这个当爹的对得起他了。 老两口拿出十二分心思替刘季选媳妇,最后选了莫氏这个泼辣能干的。 没想到刘季这混不吝还真安生了不少。 可谁也想不到,这么好个人,居然难产死了。 刘老汉比刘季还崩溃,送三儿媳出殡那日,一路走一路哭: “命啊,这就是我刘老汉的命!上辈子我也不知道对刘季这小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叫他来我家讨血债!” 此刻,回想起当年的情况,刘老汉只怕秦瑶撇下老三一家跑了。 “老三家的,要是有啥难处,就来老宅,全家人一块儿商量拿主意,可千万别一个人硬扛着。”刘老汉叮嘱道。 秦瑶以为刘老汉会问责她,没想到刘老汉还会说这话,有点吃惊。 “嗯,知道。”她点点头应了。 刘老汉以为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会来找自己借钱赎刘季,稍稍放心了点。 刘柏兄弟三个对刘季怨念颇深,看秦瑶应了,想着就算要操心自己也是第二轮,人家正经娘子在呢,便催刘老汉先家去吃饭。 刘老汉看着眼前这娘五个,长叹一声,骂刘季是个混账东西,招呼儿子们离开了。 走时,父子四人使劲给大郎二郎使眼色,可看好你们后娘。 虽然此时的秦瑶看起来瘦巴巴不像是能跑远的样子,但想想现在老三家里的情况,是个人都想跑,谁说得准呢。 秦瑶目送他们走远,回头看向门前站着的兄妹四个,“饿不饿?” 兄妹四人诚实的点头。 闹腾了一上午,秦瑶早上吃的那八个芋头早消化干净,她也饿了。 秦瑶把那四颗还温热的芋头从衣兜里拿出来,递给兄妹四人,“一人一个,先吃点垫垫肚子。” 刚刚秦瑶已经把这破房子看了一遍,两间屋子里只有用木板搭的床,床上一床看不出颜色的被褥,别说藏钱,耗子来了都没处躲。 索性还有个灶和一口铁锅,水缸空的,正经饭吃不上,只能继续烤芋头吃。 秦瑶看见灶边有一小堆柴火,都是断枝,应该是大郎或二郎去山脚下捡回来的。 秦瑶找到打火石,把灶膛清理干净,利索的升了火。 兄妹四人站在她身后,看着手里香喷喷的芋头,使劲咽口水,在食物面前,早已经记不起他们混账爹被讨债人扛走的事。 有感情,但不多。 三郎和四娘年纪小,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本能,把芋头放到鼻尖下嗅,舔着唇望向两个哥哥。 大郎眼看着秦瑶把藤兜里的黑疙瘩埋进火里,等一会儿熟了,又扒拉出来撕开皮,将东西放进嘴里,这才冲按耐不住的弟弟妹妹们点点头。 “好香~”三郎刚咬一口,眼睛刷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是芋头,本来就很香的。” 秦瑶的声音突然响起,正大口咀嚼芋头的兄妹四个齐齐一僵。 二郎脸色微变,他听村里人说,芋头有毒,吃了会得怪病,浑身奇痒无比,人会因为抓挠而皮肤溃烂致死! 秦瑶刚刚看他们谨慎观察自己的举动,还以为他们知道这就是芋头,才这么谨慎。 原来根本就不知道啊。 秦瑶轻笑一声,把手上芋头全部送进嘴里,拍拍屁股起身来到兄妹四人面前,抓了两颗芋头,解释道: “生芋头的粘液沾到皮肤会发痒,用水冲洗就好了,熟芋头就没有这个问题,放心吃吧。” 说罢,将手里芋头埋到灰里继续烤,将先前已经烤好的扒拉出来,堆在火边,冲大郎抬了抬下巴,“桶在哪儿?我去打点水回来,咱们把家里卫生搞一搞。” 生活以痛吻她,但她仍对生活报之以歌。 现在这脏屋子秦瑶是一夜也凑合不了! 好久没吃到像样的食物,大郎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两口吃完手里的芋头,走到屋里,从昏暗的角落里拿出一只沉沉的木桶。 别看乡下孩子瘦,但从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力气也不小。 大郎拎着木桶,跟二郎说:“我和后娘去打水。” 二郎点点头,家里虽破,可村民中并不全是心善的,有些人,越是见你破落,越是欺负你。 家里原本还有两只木桶和一根扁担,只因为他们兄妹上山采野果时忘了收进屋里藏起来,等他们回到家,扁担就少了,木桶也丢了一只。 大哥去村里找了个遍,谁家都说没看见,最后不了了之。 秦瑶跟着大郎往村井走去,二郎看她走远,马上冲到火堆边,把秦瑶留下那堆烤好的芋头分给弟弟妹妹,自己也拿一个,边吃边叮嘱他们两:“吃慢点,别噎着。” 三郎和四娘腮帮鼓起,仓鼠一样,嘴巴蠕动着,含糊点头,“嗯嗯!” 很快,一小堆芋头就被兄妹三人吃光了。 二郎让三郎看着火堆里埋着的芋头别烤焦,自己坐倒在门槛上,头靠着门框,一手揉自己的肚子,另外一手揉着四娘鼓鼓的肚子。 兄妹两你看我,我看你,笑了起来,吃饱的感觉真好呀。 秦瑶这边,提着木桶跟在继长子身后,两人沉默的往村里走。 秦瑶本来就不是话多的,大郎也和继母不熟,不知跟她说什么,只能沉默。 村中有井,井水清冽甘甜,村民们都在这取水。 若是浆洗衣物之类,则去村口,那边截了河水,汇聚成一个小池塘,牛马猪羊,还有洗菜洗衣,都用一处。 因是活水,倒也不脏,但不是距离村井太远的人家,都不会到池塘取水食用。 刘季在村里受人排挤,从刘家老宅分出去后,在村庄北面矮坡上修的房子,家住河上游,去河里取水反而近。 但大郎将她带到村井来,她初来乍到对村子不了解,还是先跟着他的好。 006 洗澡 正是村民们吃午饭的时辰,井边没什么人。 大郎熟练的把绳子绑在桶把手处,扔下井,摇晃了几下,水桶倒翻进水里,很快就打了满满一桶水。 就是装水的桶很沉,男孩看起来有些吃力,这井边也没有摇臂借力之类的,就是光秃秃的一口井。 秦瑶上前接住绳子,微使点力气就把水桶提了上来。 大郎惊讶的看着她将沉甸甸一桶水提起来,麻木的神情中透出一丝光亮。 早上秦瑶喝光的两只陶罐也一并带了过来,秦瑶把水桶的里的水倒进罐子里,装满两只陶罐。 又用余下一点水将木桶洗干净扔下井里,学着大郎刚刚的动作摇晃,取了满满一桶水上来。 秦瑶一手提桶,一手抱着一只陶罐,余下一只,大郎抱在怀里。 许是头一次能带这么多水回家,一向老成的男孩脸上露出了一抹天真的浅笑。 可能是吃了东西有了力气,朝家走的脚步,越来越轻快。 “阿娘!” 秦瑶和大郎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山坡上一个小小人影站在那里,兴奋的朝自己喊。 看到她,立马迈开小腿跑下来,跌跌撞撞奔向她。 “慢一点!”秦瑶赶忙出声提醒。 不过这乡下长大的孩子都皮实,看起来瘦小的四娘路上摔了一跤,又自己爬起来,脏小手一抹脸,小脸更花了,嘿嘿傻笑,也不知疼。 四娘靠到秦瑶身边,挨着她,懂事的要帮忙一起提水桶。 秦瑶看她没受伤,暗松一口气,没让她提,叫她跟着自己走,不要跑了,容易摔倒。 四娘乖乖点头,走两步就关心的问:“阿娘,重不重?” “阿娘,累不累?” “阿娘、阿娘.......” 秦瑶有些无奈,原来这是一个小话痨。 她尽量耐心的回答她每一个问题,“不重、不累。” 二郎和三郎已经把空水缸里的脏污擦干净,兄弟三个力气小,一般只拿水桶打水,这水缸已经很久没使用过。 秦瑶示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四娘退后,把桶里的水倒进水缸。 一桶水外加两只陶罐,才将将装了三分之一,还得去打两趟才能装满。 回头看着排排站在面前的刘家兄妹四人,秦瑶开始分配工作。 “屋里太脏了,二郎三郎你们两拿扫帚把两间屋子打扫干净,我和大郎继续去打水回来,对了,再烧一锅热水,回头全部洗洗。” 大郎忍不住担忧的问:“那地里怎么办?” 别人家的麦子都快要种完了,他们家还没开始种呢。 在大郎眼里,什么事都没有种地要紧,这两天天气正好,要是错过了时节,麦子就长不好了。 秦瑶当然知道种地要紧,可现在的情况是家里连麦种都没有,拿什么种? “种地不急,先把咱们今晚睡觉的屋子弄干净。” 说完,把灶台上那口铁锅盛满水,提上空水桶和陶罐示意大郎跟上,便朝村中走去。 四娘看二哥三哥还愣着,自己去拿了扫帚,吭哧吭哧打扫起屋子来。 听阿娘的肯定不会错! 刘二郎搞不懂这个后娘的想法,屋子住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样子,干嘛非要弄干净? 三郎拽拽哥哥的手臂,“二哥,要是我们不听话,后娘会不会揍人?” 兄弟两对视一眼,不由自主想起刚刚秦瑶单手接刀的凶悍模样,齐齐打了个哆嗦,立马烧水、扫地、擦桌子。 等秦瑶打满水缸时,屋子的地面已经被留在家里的兄妹三人扫干净,扫出来的垃圾直接丢在屋后大树下。 主屋里的一张瘸腿矮桌也擦得干干净净,屋门前的地面也扫了一遍,只剩下高处的蛛网因为身高限制还没弄。 秦瑶检查了一遍,还算满意,正好锅里的水烧开了,翻出床底沉甸甸的一只旧木盆,兑好热水,先把四娘和三郎叫进屋洗澡。 这会儿日头正好,洗快点不会着凉感冒。 龙凤胎的头发都不知道多久没洗过,全部纠结在一起,要是有剪刀,秦瑶肯定全部给剪掉。 可惜没有。 秦瑶帮四娘脱衣服,让三郎自己脱,虽然两人才四岁,但从小没娘爹又不管,早就学会自己穿衣穿鞋,还能帮着哥哥下地干活了。 四娘开心的跳进水盆里,三郎捂着自己的衣裳,扭扭捏捏。 秦瑶赶时间呢,太阳又不是一直挂在天上的,语气沉了沉,“三郎,快点。” 催促着,手上动作不停,把娃摁进水里就是一顿搓,看起来十分凶猛,但控制着力道,四娘一点不觉得疼。 不过看在三郎眼里,那就是另外一个恐怖画面了。 孩子身上的泥厚厚一层,才洗一遍,水就浑了,秦瑶立马朝外头吩咐:“大郎,再往锅里添点水!” 又冲面前的小娃再次催促:“进来。” 三郎涨红着脸,两只小手捂住重点部位,跨进水盆里,一副要哭的样子。 秦瑶无奈,“哭什么,我又不吃人。” 三郎:呜呜呜,后娘好可怕! 秦瑶拉起他的胳膊就开始搓泥,热得满头汗,只想着快点把这俩娃洗干净,哪顾得上三郎崩溃的小情绪,三下五除二,给两人洗完了第一遍。 家里穷得连张毛巾都没有,秦瑶只能让他们继续披着自己的脏衣服,端着脏水出去倒掉,快速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又洗一遍才勉强满意。 虽然衣服还是脏的,但至少身上没有那股怪味儿了。 轮到两个大的,秦瑶帮他们把木盆和热水弄好,让他们自己洗。 特别提醒:“咯吱窝和屁股多搓搓。” 这里上厕所不用纸,也没有纸,更用不起纸。 村里人多用树叶和木棍,随用随采。心思细腻些的,把竹子破开弄成两指宽的竹片,稍微打磨毛刺,用一次折一截,一长片能用五六天。 刘家这条件,当然是用不上竹片的,刚刚她帮两个小的洗澡,那画面别提多酸爽了。 大郎和二郎脸上一个爆红,细若蚊声的应了一声知道,进屋洗澡。 看水缸里还有点水,秦瑶自己也用木桶盛热水,进屋里擦了擦身子。 虽然没能洗个澡,但就眼前这条件,能擦一擦秦瑶也很满足了。 擦完身子,趁着日头,秦瑶拿起柴刀到屋后的山上砍了几根树杈回来做个简单的晾衣架,把家里结板的被褥拿出来敲一敲,晒一晒,去除霉味儿和潮气。 007 搓绳子 一整个下午,秦瑶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屋前屋后的忙活着。 晾完被褥,就把床板和床上铺的稻草全部卸下来,拿到屋门口晒。 中间发生一个插曲,秦瑶翻稻草时,居然从里面翻出一窝死老鼠,精彩至极。 弄完这些,又拿竹竿自制一把扫帚去屋里扫蛛网铲墙皮,那泥哗啦啦往下落,墙肉眼可见的薄了一层。 这豆腐渣质量,别说大雪,一阵大点的雨,都能把它冲垮! “你们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这是人过的?”又一次被掉落的墙泥糊上一脸灰,秦瑶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又不是天灾丧尸轮番上的末世,好好的日子居然能过成这样,简直不可思议。 已经洗干净的刘家兄妹闻言涨红了脸,羞耻的低下头,光着的脚,脚指头蜷起,想抠地。 因为刘季这个爹不管事,他们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收拾自己,村里孩子都不跟他们玩,嫌他们又脏又臭。 哪怕他们什么也没干,只是走得离大家近一点,也会挨骂。 从小生活在这样充满恶意歧视的环境下,兄妹四人心思很敏感,难免多想,觉得秦瑶嫌弃他们,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秦瑶把墙面清扫干净,察觉有风,忙又把摊开晒的稻草全部用床板压实,以免吹得到处都是。 做完这些,一回头,就见四个孩子羞愤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秦瑶有点迷茫,她没凶他们吧? 兄妹四人齐刷刷摇头。 秦瑶抹汗叉腰,问大郎,“知道哪里有干稻草吗?” 大郎点头,问秦瑶要稻草干什么,秦瑶无语的指了指他们光秃秃的脚,还有自己脚上随时能散架的烂草鞋。 大郎懂了,二郎三郎四娘眼睛唰的亮起,后娘要给他们做草鞋吗? 末世后期资源紧缺,哪怕是一双鞋,也能成为争抢资源。 秦瑶隔壁就住了一个老人,专门编草鞋贩卖换取物资,她做完任务闲下来的时候,跟着学了两手。 虽然比不得市场上售卖的精致,但日常穿完全没问题。 秦瑶跟着大郎和二郎,鬼鬼祟祟做贼一样,来到刘老汉刚收没多久的稻田里,这里还有几堆稻草没来得及搬回去。 秦瑶挑了挑眉,“直接拿走没问题吗?” 大郎不说话,但能从他熟练的手速上看出,平常他经常做这样的事。 二郎理直气壮道:“爹说了,爷爷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们兄弟的,拿自家的东西,天经地义。” 秦瑶瞠目,这个刘季,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大把稻草,秦瑶选择闭嘴。 示意兄弟两快点,娘三个各抱着一大把稻草,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田野上。 刘季家偏僻,到了家附近,三人这才放慢脚步,主要是秦瑶身后两个小的跟不上,喘得快要断气似的,中午刚刚吃的芋头跑这一趟,全消化完了。 “你、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大郎气喘吁吁的好奇问。 秦瑶一本正经答:“因为我比你们大,腿长。” 大郎不信,但也没敢多问。 二郎喘匀了气,快走两步跟上秦瑶,“你要给我们做鞋吗?你还会编草鞋?” 这活儿是村里老人才会的,他和哥哥之前也想偷学,差点被打一顿。 秦瑶突然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兄弟两急忙刹住脚步,才没一头撞到她肚子上。 但被晒得黝黑的脸还是有点红,“怎、怎么了?” 秦瑶单手夹住所有稻草,空出一只手,一人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什么你你你的,这么不礼貌,要叫阿姨。” 两人齐齐一呆,然后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喊了声:“阿姨。” 秦瑶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到家了,把稻草放下,帮我把外面那层脆的撕掉,只留中间最结实的。” 兄弟两哦了一声,把稻草放在屋檐下。 都是挺听话的孩子,秦瑶心里暗暗满意。 其实让他们叫娘,别说他们不乐意,她自己也别扭,阿姨这个称呼就挺好。 在屋里等着他们回来的三郎和四娘听见屋门口的动静,才打开门走出来,秦瑶叫住兄妹两,让他们以后直接喊自己阿姨。 三郎有点懵,不是要叫娘吗? 二郎瞪了弟弟一眼,呆子,叫阿姨就挺好啊,他们还有自己的娘呢,谁要叫一个不熟的女人做娘。 大郎拍拍手上的稻草碎,来到三郎和四娘面前,催他们:“三郎、四娘,叫阿姨。” 三郎喏喏开口,“阿姨......” 秦瑶“哎”的应了一声,摸摸他的小脑袋,“去帮我看着晒的稻草,别让风把它们卷跑咯。” 领取到自己的任务,三郎腼腆一笑,点点头,心情雀跃的拿起一根小柴火做棍子,守在稻草堆旁,认真的看着它们。 四娘却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秦瑶,带着哭腔说:“我要阿娘,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大郎尴尬的望着秦瑶,妹妹年纪太小讲不了道理,况且秦瑶就在面前,人家刚准备给他们做草鞋,他就说她不是他们的娘,让妹妹别闹,似乎也不太好。 秦瑶轻叹一声,挥挥手示意面前为难的小少年去撕稻草,自己把大腿上这个小挂件轻轻拉开,哄她: “叫阿娘也行,叫阿姨也行,想叫什么叫什么,乖乖的好不好?” 四娘立马抬起小手抹开脸上的泪,冲秦瑶灿烂一笑,“嗯。” “四娘真是个乖宝宝。”秦瑶轻轻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指着门槛,给她一小把稻草当玩具,叫她乖乖坐着看大家干活,别乱跑。 家里没有院子也没有篱笆,小孩子转眼就能跑没影,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放心。 安置好小的,秦瑶领着两个大的开始编草鞋。 做鞋有专用架子,但眼下条件不允许,秦瑶便用柴刀削了几根树枝,当成支架,倒也能编。 做草鞋要先把稻草处理好,全部编成细股的草绳,才能放在架子上编成草鞋。 大郎和二郎力气小,搓出来的绳子很散,能帮的只有稻草预处理,剩下的活都是秦瑶自己干。 一整个下午,秦瑶都在搓绳子,手掌心搓得快要冒火星,才把今天抱来的稻草全部搓完。 太阳西斜,绳子卷起来先放屋里,秦瑶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马上招呼家里这几个小孩把晒得蓬松的被褥和稻草搬回屋,重新铺了两张床。 主屋这边,撤掉一半床板只铺一张单人床,空间立马变大了,用来做饭桌的矮桌放在屋子中间,这边就成了一个多功能活动空间。 四个孩子单独一间,睡在小屋里,秦瑶将主屋撤下的床板带过来,把床加宽,这样四个孩子睡一起就不会挤。 刚铺好的床透出一股稻草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四娘爬到床上打了个滚,惊喜的说:“阿娘,好软和呀~” 008 卖草鞋 晚饭秦瑶做了水煮芋头。 别看她带回来满满两兜的芋头,但家里的嘴可有五张,且各个都是饿死鬼,五十斤左右的芋头,吃了两顿,居然就只剩下一半了。 这还是秦瑶克制了,不敢多吃,要不然以她吃到八分饱的状态,估计一半都剩不下。 吃饱了的刘大郎几人,发现食物只剩下一点,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克制住。 秦瑶倒是没想这么多,山里芋头还有很多,全部挖回来,应该能吃一个月。 短期内,她不用担心自己饿死了。 就是芋头这东西不好保存,没处理过的芋头,在现在的气温条件下,只能存放三天,完全没办法储存,只能要吃的时候就去挖。 秦瑶庆幸这里没人吃它,要不然这白来的口粮就泡汤了。 夜里,吃饱喝足的秦瑶开始对着火把编草鞋。 一开始上手有些生疏,熟练之后,手速就很快了。 龙凤胎兄妹两哈欠连连,秦瑶叫他们去睡,两人不肯,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草鞋,等着穿新鞋子。 秦瑶既心疼又无奈,由着他们去了。 这里的村民完全没有夜生活,为了省点照明费,天黑就睡觉。 刘季家又住得偏僻,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山上野兽时不时传来几声嚎叫。 可能是这样的氛围渲染,大郎和二郎突然想起了他们被人扛走的混账爹,弱弱看了秦瑶一眼,欲言又止。 终于,大郎没忍住,正想开口问秦瑶什么时候去赎他爹时,秦瑶手里第一双草鞋完成,递到了他面前。 “长幼有序,这双先给大郎。”秦瑶说完,拿起草绳继续编第二双。 她这一天也很累,再给自己编完一双就准备休息了。 大郎到嘴的询问,硬是给憋了回去。 不过看到这双编织紧密,一看就很结实好穿的草鞋,小少年惊喜的把草鞋从桌上拿下来,在弟弟妹妹们羡慕的目光下,放在脚边比划。 也不知是秦瑶有意还是无意,尺寸刚刚好。 这是一双夹趾草鞋,虽然远比不上布鞋,但对几乎没鞋可穿的大郎来说,已经是顶好的了。 他拿起草鞋,看了又看,最后珍惜的抱在怀里,打算明天洗干净脚,再穿它。 二郎三个虽然也很羡慕,但知道自己都有份,便耐心的等着。 可惜,今晚秦瑶只做两双。 三兄妹只能遗憾回屋睡觉,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秦瑶换上新的草鞋,随便吃了两个昨天煮剩下的芋头,就扛着锄头出门了。 刘大郎被她起床时的动静惊醒,想跟她一块儿,秦瑶拒绝。 她一个人去还快一点,刘大郎跟着,她反而还要抽出精力照顾他。 秦瑶早去早回,挖了两兜芋头就回来了。 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尽快把身体养好一点,山里的野兽暂时放过它们,等她恢复好身体,弄齐装备后再来。 所以挖完三天量的芋头后,果断下山。 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现在还不能太折腾这具身体。 家里孩子们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等她回来才开饭。 这一点,倒是出乎秦瑶预料,她没想到兄妹四个会先做好饭等她。 可能是因为食物是她带回来的,默认她有分配权。 昨日剩下的芋头煮了一半,莫约八九斤的样子,秦瑶分大头,四个孩子按照食量来分。 四娘贴着阿娘,时不时就要喂她一口。 秦瑶意思意思咬一小口,小姑娘就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小脑袋挨着她的背,一小口一小口幸福的吃着甜糯的芋头。 吃完了早饭,在二郎三个娃期待的神情下,秦瑶拿起草绳开始了一天的手艺活。 这次时间多,一天就做完了三个小的草鞋,还多做出来一双成人尺码的。 几个孩子特别仔细的洗干净脚,换上新鞋子,满院子的走来走去,一脸满足。 看向秦瑶这个后娘的眼神中,不自觉多了几分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亲近。 二郎迈着新鞋走了过来,看着那双多出来的草鞋,试探问: “阿姨,我能拿这双鞋去村里卖吗?” 秦瑶第一反应是吃惊,“这能卖?” 二郎也不敢肯定,但他想试试,“就算卖不出钱,能给家里换一把菜也是好的。” 秦瑶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样的生意头脑,也可能是贫穷迫使他们早早学会了如何生存。 秦瑶点点头,答应了。 二郎惊喜的招呼大哥和龙凤胎,兄妹四人小心翼翼抱着那双草鞋,朝村里最热闹的井边走去。 家里水缸又空了,秦瑶提上角落里那只孤零零的水桶,锁好门,跟在兄妹四人后头,顺便去打一桶水。 她对兄妹四人能卖掉草鞋并不抱期望,但也不干预,暗中观察。 却没想到,二郎一阵叫卖之后,居然真有人围上去看草鞋,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换来了一把青菜和一根丝瓜。 兄妹四人惊喜不已,急忙拿着换来的蔬菜跑到秦瑶面前邀功。 秦瑶笑着冲四人举起大拇指,看着那位换走草鞋的妇人背影,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她可以多做几双草鞋拿出来跟村民们换些生活物资。 像是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农家人自己种的时蔬,这些东西,他们可能会有多的,而她,正是刚需。 刘季家里的穷,秦瑶昨天已经吐槽得够够的人。 整个家里凑不出五对完整的碗筷,打水的桶也才一只,水缸小得要死,她一天要打四五趟水才够用,非常浪费时间。 “咱们先定下一个小目标,换一只木桶和一根扁担回来。” 大清早,秦瑶背着手,站在兄妹四人面前一本正经的发表讲话,俨然一副军训教官的架势。 大郎和二郎严肃的点点头,干劲十足。 龙凤胎兄妹两还小,也懵懵懂懂的跟着点点小脑袋,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秦瑶勾唇一笑,看向大郎和二郎,“咱们先去你爷地里借点稻草,等赚了钱再还他本钱,你们觉得呢?” 兄弟两对视一眼,没有一点犹豫,扭头就朝刘老汉家的田跑去。 一家五口,分工严明。 大郎和二郎负责搬运原材料,三郎和四娘负责预处理,秦瑶负责搓草绳。 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屋门前就堆起一大卷草绳,起码能做出十双草鞋。 夕阳落下时,大郎和二郎气喘吁吁空手跑回来报告:“阿姨,田里所有稻草都已经搬完了!” 秦瑶看看身旁的大卷草绳,又看看堆在屋里的一堆稻草,点了点头,解除了他们的搬运任务,转入搓绳指导小组,争取明天一早能把第一批草鞋拿出来! 009 继母性慈 与此同时,刘家老宅里。 刘老汉端了一碗飘着几片茶沫的苦茶水,坐在大门槛上,朝村东头那边张望。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那边跑了过来。 “爷,咱家田里的稻草都叫人偷光了!”男孩人还没到近前,便大声嚷嚷,十分气愤。 刘老汉被苦茶苦得眯起来的眼睛唰一下撑开,“偷了?哪个缺德的偷的?” “全被老三家的大郎和二郎偷走了,有人亲眼看见他们来回搬了好几趟!”刘肥气冲冲的答道。 刘老汉又把眼睛眯了起来,哦,那没事了。 叔侄俩气喘吁吁停到家门口,隔着两节台阶,仰头看着老神在在喝苦茶的刘老汉。 八岁的刘金宝急道:“爷,您答应了今年给我铺张新床的。” 刘肥也说:“爹你知道他们咋说吗?说您的就是他们爹的,他们爹的就是他们俩的,拿自己家的东西,天经地义,可气死我了,我这就去把咱家的稻草拿回来,您也是我爹,我拿自己爹的,我还天经地义呢!” “对,拿回来,我还要新床呢,旧稻草潮乎乎的,都快叫老鼠啃光了。”刘金宝也跟着附和。 叔侄俩挽起衣袖就要往村里头走。 刘老汉忙咽下含在嘴里那口苦茶,喝道:“你们俩给老子站住!” 叔侄俩没停下脚步,直到刘老汉动了气再喊一次,两人这才满脸委屈加不爽的转过身来。 “你娘晚饭都做好了,先归家吃饭。”刘老汉招手,叫两人回来,起身回了院子,竟是一副不打算追究的样子。 “爹!”刘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您是不是故意留在地里给他们偷的?” 起先他还只是怀疑,家里的稻子都是割完了就拿回家里晒,就怕被村里那些多手多脚的偷了去。 可爹偏偏要留一亩地,说先忙着地里的麦子,等回头再去收也不怕。 现在看来,就是故意留着给老三那一家子偷呢! 再一看老爷子都不反驳,心虚着呢。 刘肥心里一股火蹭的蹿起来,又委屈又气,蹬蹬两步追到刘老汉背后,向他爹开炮! “咱们家里的稻草铺床还不够使,金宝那床底下的稻草都叫老鼠啃光了,眼看着这天就要寒了,那床咋睡人?我您不心疼就算了,金宝可是咱家里长孙,您这做爷爷的也不心疼心疼他?” 刘肥那一张嘴,说起话来快得像是连珠炮似的,他还不卡壳,一口气能说得你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刘老汉忍了忍,忍不住。 突然转过身,扬起手里的苦茶碗就要朝他掼来,“你这臭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老子的地老子想咋样就咋样,用得着你小子咧咧?!” 刘肥不怕死的挺着胸脯质问:“爹您这心怎么偏成这样,他刘老三到底哪里好了!” 刘老汉眼睛瞬间涨鼓起来,“他哪里好?他哪里都不好,老子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孽子!” 末了又补充一句:“还有你刘肥这个孽障,你再顶老子一句嘴,老子打死你这忤逆长辈的不孝子!” 说罢,扬起茶碗就要收拾刘肥,得亏家里人围了过来把两人分开,刘肥这才逃过一劫。 刘老汉气呼呼的坐在堂屋里,继妻张氏一边给小儿子使眼色让他快进屋里去,别跟爹犟,一边给刘老汉顺背,叹道: “知道你是心里为老三着急,这老三也真是的,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林二宝。” “不过也幸好是林二宝,从没听说欠他们债还不了出了人命的,都是送去庄里、矿山抵押做工还债,这老三混账了这么多年,也该叫他吃点苦头,没准这性子就改了呢?” 换做一般继母,根本不敢说这种话,就怕老头子以为自己心不慈,想害家里孩子。 但张氏来刘家已经十六年了,除了老大刘柏当时年纪大已经能够自立,剩下刘仲刘季,那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养育恩情在,不是亲生更胜亲生。 倘若不是真想刘季好,也不会狠下心让他吃点教训。 田里稻草那事,张氏早就猜到了,看破不说破而已。 这天眼看着就要冷了,老三家只有一个刚来,啥也不懂的新媳妇,要不给她们留点稻草,这冬天来了可咋熬过去? 但张氏心里也很生气,大郎二郎被刘季那个爹教得实在是不讨喜,见人不会喊,给他们东西也不会说谢。 就这田里的稻草,两兄弟拿之前也没想过要跟他爷说一声,偏要做这些偷偷摸摸的。 难不成,他爷还能看着他们冻死? 还有秦瑶这个做娘的,孩子不知事就算了,她一个大人了也这么不懂事,老三这都出事两天了,来都不来一躺。 “她莫不是,真想着老三死外头再也别回来了?”张氏心里想的话,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刘老汉心里一惊,缓缓看向老妻,“这不会吧?” 张氏顿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前又浮现出初见秦瑶那天,看起来娇弱弱,眼神也怯怯的,应该不像是心狠的。 可......她是逃难来的啊,一个女娃能从西北走到他们中原,那也不是一般女子办得到的。 见识了太多险恶,这心万一也硬了呢? 完了! 刘老汉和张氏对视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儿媳做好了饭,叫公公婆婆过去用饭,这几天忙着种冬麦,家里男丁体力消耗大,俩儿媳特意把饭菜做得丰盛了些。 往常是稀饭配细糠窝头,今天在此基础上,还多了一大碗鸡蛋丝瓜汤。 刘柏家的儿子金宝,和刘仲家五岁的女儿金花,捧着分到的半碗鸡汤,喝得呼哧呼哧,香到不行。 家里其他人也很开心,劳碌的苦色淡了许多。 唯独刘老汉和张氏夫妻两,对着香喷喷的鸡蛋汤,愣是没有胃口,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老三家那新媳妇秦瑶,此时到底在干什么。 心里越想越害怕,张氏放下了碗,差遣已经喝完鸡蛋汤的大孙子,“金宝,去你三婶家看看,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回来告诉我。” 刘金宝哦的应了一声,走前想起稻草,又看向刘肥,“小叔,咱还去三叔家要稻草吗?” 刘肥又舀了半碗鸡蛋汤,就着细糠窝头,一口汤一口窝头,咀嚼仇人一样,理也没理他。 刘金宝无法,只得独自一人往那村子最里头跑去。 010 菜汤 刘金宝鬼鬼祟祟来的时候,秦瑶正在几乎露天的灶房里准备晚饭。 今天一双草鞋换回来一把青菜和一根丝瓜,已经许久没吃到新鲜蔬菜的秦瑶口水都要落下来。 生火架锅,一瓢水倒进去,水开下丝瓜,再放半把洗干净的青菜,炖个蔬菜汤。 她已经十年没下过厨,末世里大家都吃干粮,偶尔泡个面才会烧一锅水,所以秦瑶的厨艺,四舍五入等于没有。 但看着那一锅汤,刘大郎兄妹四人两眼发直,直吞口水,仿佛锅里煮是的什么人间美味。 家里油盐酱醋全都没有,秦瑶翻到一个小陶罐,罐壁上还有一层盐晶,用开水烫一遍融入锅中,勉强有了点滋味儿。 木勺舀一勺尝尝,这农家自种的蔬菜确实和大棚里种出来的不太一样,汤甜菜鲜,居然也十分好喝! “阿娘,好喝吗?”四娘咽着口水,巴巴的问。 秦瑶冲他们笑了笑,示意大郎二郎准备好碗,把一锅汤分成五份,一家五口,一人一碗。 秋夜里,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汤喝下肚,就着煮好的芋头,再也没有比这更满足的了。 三郎小小声说:“大哥,要是每天都能喝菜汤吃芋头,那就好了。” 大郎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叫他快吃,别多想。 二郎瞪了弟弟一眼,“没出息,一碗菜汤你就满足了,我可不,我以后是要吃大白米饭配肥肉的!” 秦瑶还以为他要说出多大的志向呢,听完眉头一挑,就这? 不过以刘家村村民们的生活水平来看,大白米饭和肥肉,已经是顶配了。 像是刘老汉家这种,哪怕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能吃上一碗满满的白米饭和两片油滋滋的肥肉。 吃饱了饭,秦瑶嘱咐两个大的帮两个小的洗漱,弄完过来继续帮着自己搓草绳。 虽然兄弟两力气小,但练一练,搓出来的绳子也能用。 秦瑶拿起自制的简易支架,就着火光开始编织草鞋。 之前为省事,做的是夹趾草鞋,日常穿穿没事,真要下地干活的话,露趾可不行。 所以,这次她要编的都是能裹住脚的草鞋。 精细了,速度自然慢了下来,但考虑到刘家村的市场行情,秦瑶宁可多费点功夫。 万一刘家村卖不出去,拿出去别的村里卖,总有人会要。 其实村里会编草鞋的人不少,可有这个闲工夫的人确实也不多,加上现在正值秋种农忙,家家户户铆足了劲跟老天爷抢时节,倒是让秦瑶捡到了这个空挡。 至于刘季家里那两亩地......再说吧,眼前吃饱饭更重要 山里那些芋头,并不足以支撑她们过完这个冬天。 想起这些,秦瑶顾不得掌心火辣,加快了编织速度。 刘季家就在河岸不远,潺潺流水声清晰入耳,今晚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洒入河里,泛起凌凌波光。 山间宁静,秦瑶深吸一口气,心不由自主跟着平静下来。 她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环境。 夜里虽然还是睡不踏实,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条件反射弹坐而起,但只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末世,便觉幸运。 秦瑶抬眼往河边看去,一道小小身影正踏着月光,往村里踉踉跄跄跑去。 其实,这小子一靠近,她就发现了。 好像是刘季大哥家的孩子,应该是叫做刘金宝。 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躲在屋后矮木里,既不是来找他们,也不像是来讨东西。 于是,秦瑶便装作不知道,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没想到小家伙就蹲在那看他们吃完了晚饭,然后就跑了。 秦瑶只觉莫名其妙,低头继续编草鞋。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老汉发现田里的稻草被搬空,派个小子过来一探究竟。 但这稻草都已经编成了草鞋,来了也无济于事。 除了秦瑶,没有人发现刘金宝曾来过,大郎和二郎照顾好弟弟妹妹,哄了他们上床先睡,便懂事的自觉围坐到灶台前,借着火光,继续帮忙干活。 做到半夜,两人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耷拉下来。 秦瑶叫醒两人,让他们上床去睡。 “阿姨,你呢?”大郎揉着眼睛,强忍困意,担忧问道。 秦瑶手上动作不停,“编完手上这只我就睡了,你们快去睡吧,明早起来到后山多捡点柴,家里的已经烧完了。” 秦瑶还想到,要是过冬,现在可能就要囤柴了,又补充,“早上叫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兄弟两应下,也是实在撑不住了,进屋沾枕即睡。 秦瑶编完第四双鞋时,灶膛里最后一点火光也灭了。 她把做好的四双男码草鞋收起来放到屋里,栓上门栓,这才就着最后一点月光沉沉睡去。 这一觉,感觉睡得很短,梦都没做完呢,房门就被小心翼翼的敲响了。 “阿姨、阿姨?” 兄弟两在门口小声叫唤,要不是秦瑶警惕心高睡眠浅,听都听不到。 “等会儿,这就来!”秦瑶应了一声,不情愿的从并不算舒服的床上坐起来,拍拍脸清醒清醒,穿鞋束发,把柴刀绳索拿上,出了房门。 家里有一个破烂的小背篓,大郎已经背在身上。 这里的山,对兄弟两来说危险重重,他们不敢进山打柴,都是在山脚下捡些别人不要的落枝。 得空了去拾一背篓,兄弟两一个背一个扶,拿回家能烧两天。 因为每次都拿不了多的,也不能像别人家那样囤下柴火来。 去山脚的路上,秦瑶好奇的问:“那往年冬天你们怎么过的?” 二郎看了哥哥一眼,又瞄一眼秦瑶,才试探着说:“村里有个卖炭翁,他会烧炭,有时候窑里会剩下些炭渣,我和哥哥就去捡回来。” “捡?”秦瑶嘴角一勾,“怕不是偷吧?” 兄弟两顿时哑了声。 秦瑶看着两人,神情认真的叮嘱道:“以后不许再偷人东西,咱们自己多囤柴火,没必要再做这些事情。” 大郎和二郎神情一怔,随即恼羞成怒,觉得她是‘何不食肉糜’,加快速度往前走。 秦瑶心里暗笑,看来这两天填饱了肚子,力气也见涨,那就多给她背点柴回去! 011 摆摊 自尊心被戳破的兄弟两,此刻还丝毫没有察觉,看见前方树林下又多了好多断枝,欣喜的就要跑过去捡。 秦瑶把两人叫住,让他们回来,跟自己上山。 村人砍柴的小山林,只有一些小动物,大人盯着,还是安全的。 大郎和二郎有点懵,但还是跟着她上山。 来到半坡上,秦瑶选了一处树木茂密的地方,把绳子一扔,让兄弟在这比较平坦的小空地上等着,拿起柴刀钻进树丛里。 秦瑶先是砍了两个树杈,给大郎做了一个三脚柴架,才往更深处去,挥刀砍柴。 她速度极快,小孩手臂粗的柴一根接着一根从草丛里扔下来,很快就攒了一堆。 大郎和二郎惊喜的对视一眼,好多柴!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也太多了吧。 嗯,一定是后娘准备多砍些,然后慢慢扛回家。 却不想,秦瑶把这些壮年男子都要扛两趟的柴全部捆了起来,扎成两捆,选出一根最粗实的做扁担,直接挑了起来。 她原地走两步,觉得重量还差点,又从大郎的柴架上选几根塞进去,觉得合适了,示意兄弟两把各自的柴架和背篓背起来,回家。 大郎没见过三脚柴架,村里人都是把柴扎起来扛着走,力气大的,就挑着走,从没见过用这种叉子的。 秦瑶只好把担子放下,把柴架提起来放在大郎那小小的肩膀上,让他扶着两边的脚。 十多斤的柴,有柴架分散了受力点,从一个单点,变成整个肩膀,大郎惊讶的发现,好扛多了。 背篓里都是秦瑶提前斩断的细柴,引火是好用的,看起来满满一背篓,其实也不重,就八九斤。 二郎背起来,完全可以。 “能走了吗?”秦瑶问。 兄弟两点点头,内心是收获的喜悦。 特别是看到秦瑶担子上那大大的两捆柴,心里既吃惊,又佩服。 他们从来没见过比后娘担得还多的人! 母子三人从山上下来,要从村里的田穿过才能到家。 村民们先是发现了大郎肩膀上横着的柴,走近了,才发现有一个叉子叉着柴,大郎就扶着延伸出来的两个腿,抗在肩上走得轻松。 但那柴火,可比扎起来扛得还多。 他们怎么从前就没想到做个柴架呢,看起来也不难,就两根树杈中间横一块木板而已。肩上却省力了。 而后,视线不自觉被两大捆自己移动的柴火吸引。 那一捆柴能抵得了别人两捆,加起来起码有二百五六十斤。 “哎呀,那不是刘老三家新来的小娘子吗?” 村民发现,两个移动柴火间原来还有个人,只是因为身材瘦小,被柴挡住了。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刘老三家的秦娘子。 “她怎生得这般大力气!” 田里的村民们呆呆目送母子三人从眼前走过,直到不见身影,吃惊的下巴才缓缓合上。 随后,刘老三娶了个大力妇的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傍晚秦瑶领着兄妹四人,拿做好的草鞋到村井附近摆摊时,她已经成了村民们口中的“大力母夜叉”! 这个时间点,大家做完了地里的农活,距离晚饭又还有一段时间,都喜欢聚在村井那歇会儿,人比较多。 有小孩正在井边大树下玩闹,看到秦瑶出现,“啊!”的惊叫着,一窝蜂四散逃去,缩在爹娘爷奶身后,又惧又好奇的打量她。 秦瑶眉头一挑,巧了这不是,正好给她腾了个摆摊的好位置。 “摆上。”秦瑶冲面前四个排排站的wiff信号抬了抬下巴。 三郎和四娘把从家里扒拉出来的破草席往树下一铺。 大郎二郎把怀里串着的十双草鞋解下摆开。 秦瑶再整理一下,往地上放一个木牌,用炭写上几个黑漆漆的字:草鞋三文钱一双! 拍拍手,齐活。 虽然害怕‘大力母夜叉’,但村民们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围了上来,看看母子五人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不过,字就认出一个三和一,还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只有几个人知道。 秦瑶拍拍二郎的肩膀,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二郎这个小子脸皮最厚,也最豁得出去。 二郎往前迈一大步,深吸一口气,开口叫卖:“卖草鞋咯,三文一双,一双三文,只要三文钱,精工编织的草鞋您就能带回家!” 这突如其来一声吼,先是把围观村民们吓一跳,随后才发现,原来是卖草鞋。 二郎继续扯开嗓子喊:“三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三文,只要三文就能拿走舒适耐穿的精编草鞋!” “没钱用东西换也行哦!” 三文一双,这个价格是秦瑶研究了村民们的消费水平,以及从昨天兑换到的丝瓜和青菜价值里推算出来的。 果然,大家伙对这个价格很心动,对以物换物更心动。 虽然刚刚还在说秦瑶母夜叉,但那毕竟是玩笑八卦,价格实惠,这些都不怕了。 草鞋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看二郎叫得这么卖力,一对妇人在摊子前蹲了下来。 四娘立马拿起鞋子往前递给她们看,“周婶婶,我阿娘做的鞋可好了,你们买一双吧。” 秦瑶有点意外,她以为四娘胆子小又粘人,没想到还会主动推销。 小孩都这么卖力,秦瑶一个大人也不好意思干站着,她拉出一个微笑,主动讲解自己的鞋子编得有多结实,费了老大功夫才做出一双来。 被四娘叫周婶婶的妇人翻来覆去的看,这鞋做得确实结实,尺码也合她家男人的脚,最近家里爷们下地勤,脚上的草鞋已经烂了,正想换新的呢。 “秦娘子,我拿两双,你能不能再便宜些?”周嫂子试探问。 秦瑶也爽快,“行,开张第一单,五文钱给您拿两双。” 占到了便宜,周嫂子开心了,把选好的草鞋拿出来放到一边,示意秦瑶等她,她回家拿铜板去。 很快就小跑回来,五文钱数了三遍才递给秦瑶,欢喜的拿走了两双草鞋。 生意做出去一单,还是两双,刘家兄妹四个都笑了起来。 二郎喊得更卖力,四娘仗着自己人小,拿鞋主动找人推销,卖乖卖可怜。 她专门找那些婶婶,因为她发现,婶婶们兜里才有钱。 三郎看妹妹都这么勇敢,鼓起勇气,跟了过去,小小声问:“要买鞋吗?您买一双吧。” 兄妹两合作,又卖出一双,惊喜的看着秦瑶,一脸求表扬。 虽然兄妹俩穿得破破烂烂,但小脸擦得干干净净,发髻绑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可爱。 草鞋越卖越顺利,有人拿了家里不用的碗来换,五个有点豁口的粗瓷碗,换走了一双鞋。 又有阿嬷拿了三个鸡蛋来,换走一双。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各家归去吃饭,最后只剩下秦瑶母子五人,激动的在树下清点今天的收获。 012 刘货郎 一个傍晚,草鞋卖出去六双。 换得铜板十一个,粗瓷碗五个,还有三个鸡蛋。 大郎说,一个鸡蛋能卖一文钱,多攒些,等到赶集的时候就能拿到镇子上去卖掉,也是好几文钱呢。 粗瓷碗虽然豁了口,但比起家里那几个破陶碗可好用多了。 秦瑶数出六个铜板,问大郎村里哪家有油盐卖。 大郎咽着口水说:“货郎家里有。” “怎么卖的你知道吗?”秦瑶问,顺手拾起剩下的四双草鞋和破席子。 要是买到了油盐,今天晚上就能吃到有滋味的菜了,昨日的青菜还剩下半把呢。 大郎摇头,他几乎没有机会去货郎家里买东西,他们往日在山上采到一些野果,想拿去卖给货郎,直接被赶了出来。 今天这么多村民围上来时,兄妹四人其实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从前,村民们只会驱赶他们,或是嫌弃地离得远远的。 可今天,大家居然都围拢过来,不但不嫌弃,还买走了他们的东西。 大郎和二郎隐约意识到,可能是因为他们洗干净了脸,梳整齐了头发,还穿了鞋,身上没味儿了。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后娘,从她来到他们家后,屋子变得明亮,床铺变得软和了,就连他们,也变干净了。 往日那看不见光亮的日子,渐渐灿烂起来。 索性大郎二郎知道货郎家在哪里,趁着天色还能看到一些轮廓,秦瑶叫兄妹四人在原地等候,自己拿了铜板和剩下四双草鞋,快步朝卖货郎家里走去。 这货郎也姓刘,二十出头,时常去镇上铺子买些针线油盐等日常用品,拿到周围几个村里贩卖赚差价。 平常也收各种山货和姑娘妇人们做的绣品,替她们代买,收取中间费。 两边生意做下来,也能赚上一些银钱,家里日子算是村里过得比较好的。 因他走街串巷到处跑,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叫他刘货郎。 刘货郎家很好找,因为卖货,家门口特意留一个档口,一眼过去就能看见。 来到近前,见他家用石头垒得整齐的高高院墙,秦瑶深深羡慕了。 不过她坚信,很快自己家也会有的。 敲敲虚掩的木门,里面传来年轻妇人疑惑的询问:“谁呀?” “买东西的,想买些油盐!”秦瑶答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刘货郎的媳妇狐疑的看着门口这个身材纤瘦,模样清丽的女子,“你是?” 虽然很不想说,但秦瑶还是得自我介绍,“我是村子最里头刘季家的,我叫秦瑶,刚到村子,嫂子你可能没见过我。” “芸娘,谁呀?” 刘货郎也走了过来,觉得秦瑶脸熟,他见过秦瑶一面,认出了她。 “是刘三哥家的?” 秦瑶点头。 刘货郎忙招呼她进门,又跟芸娘说:“那你可得叫小嫂子,三哥比我大呢。” “嫂子你要买些什么?我前日刚去镇上进了点货,现在货还算齐。” 刘货郎领秦瑶去门左侧留了档口的小屋,将油灯点燃,让她选。 芸娘随后跟来,好奇的打量刘季家这个小嫂子。 秦瑶询问了油和盐的价格。 菜籽油十二文一斤,猪油二十三文一斤,细盐三十文一斤,粗盐十八文一斤。 秦瑶看看手里的铜板,心酸,太心酸。 厚着脸皮举起手里的四双草鞋,“刘兄弟,我这草鞋能不能放你这代卖?或者你买了去,我低价给你,我今天刚在村井那卖了六双,买了的都说好。” 其实秦瑶一进门,夫妻两就注意到她手上的草鞋了,听见这话,也不觉多么意外。 村里的姑娘媳妇们也总拿自家做好的鞋垫、手帕等物托他代卖,草鞋也不是不行。 “嫂子,低价你打算卖我多少钱?”刘货郎客气问道。 芸娘越打量秦瑶,就越是同情她,看着是个能干的,还会编草鞋,却嫁给了刘季那个祸害,真是命苦。 看秦瑶瘦巴巴的,芸娘推了推丈夫,“镇上草鞋五六文钱一双,你帮小嫂子拿去卖了,直接把钱给小嫂子拿回来,又不占多少事。” 言下之意,中间费就别要了。 “别别别。”秦瑶赶紧说:“买卖是买卖,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们也要赚钱,我在村井那卖三文钱一双,要是你们收了去,我五文两双给你们,怎么样?” 听芸娘刚刚说,镇子上一双草鞋能卖五文到六文,刘货郎从她这拿货,能赚一半呢。 刘货郎悄悄掰开娘子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成,我先拿去卖,卖掉了再把钱给小嫂子如何?” 秦瑶爽快的把手上四双草鞋递过去,“那就拜托你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万一好卖,我这还有货,男女小孩的尺码都能做。” “好说好说。”刘货郎把鞋收下,又问秦瑶要多少油和盐。 囊中羞涩,秦瑶只能先买二两菜油,二两粗盐,不多不少,正好六文钱。 她没带容器来,芸娘好心借了她一只竹筒装油,粗盐包在芭蕉叶里,一并递给秦瑶。 “那明日一早我叫大郎把竹筒给你们还回来。” 拿着油和盐离开,秦瑶心里想,这货郎夫妇人还怪好嘞。 来到村井,刘家兄妹四个立马围了上来,兴奋的看着她手里竹筒和芭蕉叶,闻到一股菜油味儿,早就饿扁的肚子咕咕叫。 秦瑶抬抬下巴,“走,回家做饭去。” 兄妹四人齐齐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路小跑回家,特别期待今天的晚饭。 一到家,大郎就把原来的陶碗换下来,拿出一个铺上稻草,打算用来装鸡蛋。 哪怕看见鸡蛋馋得口水直流,但他们也没想过要吃它。 这般精贵的东西,攒起来卖钱,能买更多的糙米,多吃几顿。 于是,大郎兴冲冲拿着垫好稻草的碗来到厨房找秦瑶。 刚要开口,眼睛瞬间睁大! 只见秦瑶动作麻利的把三个鸡蛋磕开,放进已经滚开的热水里,筷子搅一搅,撒上一把盐,滴一滴菜油,最后放一把刚刚路过河边抓来的野葱,瞬间,一股极致的诱人鲜香扑面而来! 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沾到荤腥是什么时候的刘大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随即,毫不犹豫的倒掉了碗里的稻草。 兄妹四人围在灶台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锅里翻滚的鸡蛋汤,闪烁着幽幽绿光。 秦瑶清晰听见背后传来吸溜口水的声音,自己的肚子也不受控制,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013 借麦种 一锅汤,秦瑶照例分成五碗,保证每人碗里都有三四片蛋花。 芋头已经烤好,做饭的时候提前埋到火里,菜做好,芋头也熟了。 昨天剩下的半把青菜,秦瑶用一点点油青炒出来,小小一碗,但看着绿油油的,很有食欲。 这有了油盐的食物,就是不一样,秦瑶说了一声:“开饭。”屋里除了吃东西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晚饭吃完,大郎自觉收拾好碗筷拿去洗刷干净。 秦瑶把草绳搬到门口,就着门口火把的光亮,继续编织草鞋。 家里的孩子们舔着嘴角的油沫,积极的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期待明天还能有这样一顿好饭食。 有了食物带来的鼓励,大家干劲十足。 早上,秦瑶带着大郎二郎上山砍柴,囤积柴火。 中午在家编草鞋,下午等村里人们农忙归家,就把草鞋拿到村井那摆摊贩卖。 隔两天又独自去一趟南山,挖够三天的芋头回来,剩下时间不是在编草鞋,就是在卖草鞋的路上。 第一批买草鞋的人发现秦瑶做的草鞋好穿又结实,也想给家里人买一双,因为鞋码不合适,所以下了几个定单。 得益于秦瑶的大力,她编的草绳都比一般人的更紧密些力道掌控得好,编制出来的草鞋用料比别人的多些,也更扎实。 刘货郎把之前秦瑶托自己代卖的四双草鞋拿到镇上去卖,有那眼尖的庄稼汉,一口气就买了两双拿回家去。 五文钱一双,刘货郎对半赚,剩下两双他积极推销,很快就卖了出去。 还有没买到的人问他什么时候再来,他们也要。 于是,秦瑶这边又得了刘货郎男女各五双的草鞋订单,并结算了先前四双草鞋的钱,一共是十文。 这两日在村子里的销路还可以,卖出去的现货加上预订的单子,一共卖了十二双,赚了三十六文。 加上这次的十文和之前留下的五文,秦瑶手里现在一共有五十一个铜板。 五十一文,看起来也不少了,可是却连一张薄棉被都买不到。 刘货郎那打开了销路,秦瑶本来应该觉得高兴,可事实就是,她现在手里剩下的原材料,也就只够那十双订单的了。 先给货后结钱,还得等刘货郎先卖掉,才给她结款。 从刘家村到最近的金石镇,脚程快的,一个来回要花上三个时辰,她要是自己拿到镇子上去卖,一个白天的功夫就都浪费了。 两相权衡,只能让人家多赚点钱。 送走了刘货郎,秦瑶点了六文钱递给二郎,“刘货郎回来了,你去他家买两斤糙米回来。” 伙食又能改善了?! 兄妹四人的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满是期待。 二郎兴奋的接过钱,拔腿就要朝刘货郎家跑去。 “站住!”秦瑶喝了一声。 陶罐都没拿,想用手把米捧回来? 给大郎使了个眼色,大郎赶忙把装水的陶罐挑一个出来,递给弟弟。 末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看向秦瑶,小声问:“阿姨,我随二郎一块儿去行吗?” 秦瑶挥挥手,“快去快回。” 三郎和四娘坐在秦瑶劈柴用的小木墩上,双手托腮望着哥哥们离开的背影,期待的舔舔嘴角。 他们两个年纪小,看起来更小,秦瑶不让他们干活,想把两个小不点身体养好一点。 如果条件允许,大郎和二郎两人也要好好养一养,但没办法,现在这条件完全不允许。 她这几天也多亏了这两个小帮手,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想做点事情找个人问问的都没有。 大郎和二郎很快就把糙米买好,兄弟两兴冲冲往家里赶,这几天跟着秦瑶吃饱了肚子,眼看着脸上的气色都好多了。 刘柏领着儿子金宝从地里回来时,见到兄弟两迎面跑过来,还有点不敢认。 试探着喊了一声:“大郎、二郎?” 两个小子脚步一停,扭头看了过来,二郎甚至紧了紧怀里的陶罐,一副警惕模样。 看见是大伯,这才松口气。 刘柏走了过来,狐疑问:“你们俩干什么去?过两日要下雨了,家里的麦种完了没有?” 俩小子一声不吭,看了他一眼,又看刘金宝一眼,一扭头,跑了。 刘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心想管一管这两个可怜侄儿,但看兄弟俩那不吭声的样子,又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很没好气。 算了,由他们去吧,他们自己亲爹都不管! 刘金宝问:“爹,咱明天不用去地里了吧?” 刘柏嗯了一声:“不去了,已经种完了,忙了这么一阵,可算能歇口气了。” 刘金宝大喜,终于不用下地了! 父子俩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虽然刘金宝只是搭把手,主要劳力是他爹,但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天的体力消耗也很不得了了。 两人饥肠辘辘回到家,女人们正好把饭菜张罗好,去了另一块地的刘老汉和刘仲刘肥随后进门,不用任何言语,一大家子,拿起饭碗就开吃。 正吃着呢,院门被敲响了。 看见来人,刘家众人满脸惊讶。 秦瑶站在门口,把躲在身后的大郎和二郎推出来,拍拍兄弟两的背,“叫人。” 兄弟两被迫喊人,爷、奶、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小叔、金宝哥、金花妹,全部喊了一遍。 院里正在用饭的刘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站起身。 张氏试探问道:“老三家的,你们吃了吗?” 秦瑶答:“吃了。” 话音落,立马就听见一阵松气声。 不是来蹭晚饭的就好。 秦瑶也顺便把院里这一张张陌生的脸都对上了号。 圆脸矮个的是大嫂何氏,尖脸高个的是二嫂邱氏。 那刚刚问话的中年妇人,应该就是婆婆张氏。 秦瑶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冲饭桌前的众人笑一笑,“大家继续吃,不用管我,我找爹娘说点事,说完就走。” 二老心头一阵激动,老三家的终于想起来要借钱去赎人了? 二老佯装着困惑的样子,示意家里人继续吃饭,叫秦瑶母子三人进堂屋。 却没想到,秦瑶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我想同你们买两亩地的麦种。” 二老齐齐一呆:老三不救了? 014 卷我屋上三重茅 在末世摸爬滚打十几年,秦瑶当然看出了二老眼中从惊讶到失望再到愤慨的情绪。 但这又怎样? 刘季现在应该已经被收拾得半死不活了吧。 在末世活了这么久,秦瑶也有她的生存之道,那就是凡是会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人或事,她都会提前处理掉,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以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刘季死了才是最优解。 要不然,她就会背上还不知道具体数字的未知债务,以及一个可能还没死,但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才能治好的废物老公。 善良秦瑶有,但不多。 这一切都是刘季自己做的孽,跟她有什么关系?以瑶娘的视角来看,她才是最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所以,秦瑶当做感受不到二老的情绪,继续说买麦种的事情。 刚刚大郎和二郎一到家,就跟她说了遇到大伯刘柏的事。 秦瑶想了想,那两亩地还是种一下吧,不种就什么都没有。种了,兴许熬过这个冬天之后,他们还能收获一些粮食。 “你们还没开始种麦吗?”刘老汉担忧的看了眼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秦瑶说:“之前忙,家里又是那个状况,我这几日才缓过来一些,想着把那两亩地种下,来年不管怎样,也有点收获。” “爹,我从前没种过地,还请你指点指点。” 秦瑶这话不假,原身家里的情况其实还不错,如果不是遇到天灾兵祸,家里兄弟众多,田地也多,根本轮不到她下地。 而且,因为家里叔父在县城给人做账房先生,原身还认得不少字。 至于她自己,砍丧尸还行,种地就算了吧。 刘老汉没想到她连种地都不会,但也不好说什么,心里藏着三儿子这件事,再看秦瑶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是有些气的。 给张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拿麦种来。 幸好先前多发了些种子,家里的地种完还剩下一些,要不然秦瑶来要,他也给不出。 刘家老宅众人日子其实也不好过,衣服补丁打补丁,吃的都是糙米饭。 这间老宅,也就比秦瑶那边的破烂茅草屋多几间屋子,再多一个围墙罢了。 家里父子几人,从年头忙到年尾,也才将将养活得起家里这九口人。 何况还有刘季那个混不吝的,省下来的那点银钱,基本都用来给他擦屁股。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真遇到要命的事,做父亲的怎么能狠下心不管? 张氏把装麦种的罐子递给秦瑶,嘱咐她地要挖多深,麦要怎么播,覆土也要仔细,太深不行,太浅下雨会被冲掉。就差下地手把手教秦瑶怎么种地了。 秦瑶记下这些细节,自信的想,听起来不难,明天试一试应该就会了。 秦瑶掏出五个铜板,“我没买过麦种,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张氏眼睛睁大,见鬼似的,刚刚进门秦瑶说来买麦种,她以为就是客气话,毕竟老三那德行,不反过来跟他们拿钱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看来,老三和他这媳妇,真不像是一家的。 秦瑶看张氏一脸吃惊,也不管够不够,钱放在她手里,带着麦种,招呼上眼巴巴盯着人家吃饭咽口水的大郎二郎兄弟俩,让他们跟爷爷奶奶说再见,转身离开。 走出去好几步了,刘柏和刘仲兄弟两突然追了上来。 秦瑶警惕的看着他们,不会是要来找她要回稻草的吧? “稻草的事,等日子熬过去了,我会还回来。”这事是自家理亏,秦瑶便先开口说明情况。 刘柏和刘仲一怔,反应过来她误会了,连连摆手说这事就算了。 秦瑶没打算算了,家家日子都不好过,就算只是几扎稻草,对农人来说也很要紧。 “要还的。”她认真的说。 刘柏见她这么执着,随她去了,反正没指望能还回来。 他和刘仲,各自从腰间内袋里,掏出一把铜板,兄弟两凑成一堆,一起递给秦瑶。 “我们也没多的,但老三性命要紧,你先拿去赎他回来,剩下的,大家再想办法。”刘柏皱眉说道。 刘仲也补充:“娘说林二宝有黑矿,招惹了他的人,不会直接要了性命,只会把人扔下矿井干活抵债,老三兴许没事。” “这次他吃了教训,以后就会学好了,这日子还得你们俩一起才过得好,只你一个女人......”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后面这句话,刘仲觉得有些不妥,没再说下去。 秦瑶挑了挑眉,这个刘季,烂成这样居然还有家人帮衬,真是不可思议。 大郎和二郎齐齐看向秦瑶,盼着她把钱拿着。 然而,秦瑶却把钱推了回去,“不用了,这些钱不够赎人,拿去也是白白填了无底洞,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罢,转身大步朝家走去,眼中眸光越来越冷。 大郎和二郎犹豫的看了看两位伯伯,还是埋头去追秦瑶。 “哎!”刘仲无奈的追了出去几步,也不知这母子三人怎跑得这样快,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里,只得停下,回头无助的看向刘柏。 “大哥,这钱?” “她怎么会不要?”刘柏也很困惑。 兄弟两走回家,把秦瑶不肯要钱的事说了出来,何大嫂和邱二嫂暗暗松口气。 但家里两个老人都气得不轻。 刘老汉怒而拍桌,“这就不是个想好好跟老三过日子的!” 同为女人,张氏大抵是能理解秦瑶一些想法的,老三这人,如果没改好,那就是个无底洞。 “算了算了,再想别的办法。”张氏给刘老汉顺顺背,无奈叹道。 ...... 夜里突然起了大风。 呜呜的风声像是婴孩啼哭一般,十分渗人。 秦瑶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是璀璨星空。 屋顶上的茅草,被大风掀飞,直接多了个大窟窿。 大风还在呼啸着,房顶上几根单薄房梁被吹得不停颤动。 秦瑶听见耳边传来墙皮扑簌簌往下掉的声音,整个屋子,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好! 这房子该不会是要塌了吧? “阿娘!” 隔壁屋子里传来四娘的惊呼声。 秦瑶急忙收起心里的震惊,赶忙下床穿鞋开门跑出去。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快出来!” 她推门而入,四个孩子紧紧抱在床上,惊慌的看着头顶茅草被一片片掀飞,不知所措。 四娘害怕得直喊阿娘,大郎强装镇定,把弟弟妹妹抱在怀里。 秦瑶心里一窒,这还不知道要跑! 她冲上前去,一把将三郎和四娘抱起来,冲大郎二郎喝道:“快出来!房子要塌了!” 四个孩子吓一跳,大郎和二郎连滚带爬的滑下床,慌得鞋都没顾上,光脚跟着秦瑶跑了出来。 015 种地是不可能的 空地上,秦瑶一边两个娃,死死抱着她。 五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担忧的看着面前这栋小房子在大风中茅草纷飞,一副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模样。 等啊等,等啊等。 大风停了。 那看起来十分脆弱的小房子,居然还顽强的屹立在眼前。 但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茅草,还有那空荡荡只剩下房梁和少数几片茅草的房子,秦瑶一时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房子是保住了,但重新盖顶肯定要花一大笔钱。 看着兜里仅剩下的四十个铜板,秦瑶只觉得天要亡她! 四个小家伙还不知道她内心的悲伤,看房子没有倒,惊喜的喊道:“阿姨,房子没事!” 秦瑶睨了兴奋的二郎一眼:“你管这叫没事?” 怨气过重,二郎浑身一震,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边泛起鱼肚白,满地狼藉清晰显露,秦瑶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示意兄妹四人原地站着不要走动,快步朝村里走去。 秦瑶敲响了刘家老宅的大门。 昨日刚种完所有地,刘家男人们正想着歇会儿呢,此刻还在睡梦中。 邱二嫂起来解手,听见敲门声,前来开门,就看到秦瑶面无表情出现在眼前,天还没亮透,好险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有、有事?”勉强镇定下来的邱二嫂小心问道。 也不知道是天太暗还是别的缘故,她一看见老三家这个新媳妇,心里就忍不住发毛。 秦瑶开口道:“二嫂,夜里起大风,我家屋顶被掀飞了。” 邱二嫂一怔,“起风了?” “风很大。”秦瑶语气肯定。 邱二嫂也是一时怔住,现在反应过来,神情一变,关心问:“人没事吧?” 秦瑶摇头说没事,邱二嫂才松口气,赶忙跑进屋去叫自家男人起来。 院里的动静惊动了刘老汉和张氏,二老披衣起来。 邱二嫂指着门口道:“爹,老三家的房顶被掀飞了。” 刘老汉大惊,又听邱二嫂说人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招呼上三个儿子,拿上修房顶的工具就往刘季家里赶去。 秦瑶跟在后面,看着父子四人那急匆匆的样子,冷硬了许久的心,化了一角。 村里人会的手艺多种多样,修个房顶,对刘老汉父子四人来说不算什么。 他们看到那空荡荡的房顶,二话不说,忙活起来。 刘肥把掉在地上能用的茅草片都捡起来,刘柏和刘仲看这也不够,赶忙又跑去河岸边割草。 刘老汉回家扛来梯子,上了房顶,接过刘肥丢上来的茅草片,重新铺起来。 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房顶就被父子四人重新铺好并加固,四角还压了几块沉甸甸的石头,以免风大再次掀飞。 秦瑶心里感激,把昨天买回家的糙米全部熬成粥,留父子四人在家吃了午饭才走。 刘老汉喝着碗里浓稠的糙米粥,又看看蹲在灶台前啃芋头的母子几人,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放下空碗,领着刘柏几人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秦瑶:“那两亩地快点种下吧,过两日怕是要下雨了。” 秦瑶应知道了,送了几步才回来,叫上大郎,扛起锄头,拿起那罐麦种,朝山那边的两亩地走去。 二郎留下在家看家,照看龙凤胎。 虽说在一个村里都是相熟的人,她们家也在村子最里头,不大可能会遇到拍花子,但秦瑶还是不敢只留四岁的龙凤胎在家里。 秦瑶自觉有昨天从张氏那取来的种地经,种个地而已,能有多麻烦? 却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刘季家的两亩地,已经被原身挖过一遍。 秦瑶只需要挖坑把麦种撒下去,再埋好就行。 然而,从半下午干到傍晚,一亩地才播了十分之一! 秦瑶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剩下的一大片未播种空地,怀疑自己眼花了。 要不然为什么她卖力干了一下午,才种了这么一小片?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感觉自己刚养好点的身体,已经快吃不消了。 转头去看坐在田埂上晒得脸通红的大郎,母子俩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这天气,早晚冷,白天热,刘季家的地还偏,整个山坳里就他家这两亩地,虫子特别多,围在你脑子周围嗡嗡的。 来时秦瑶准备不充分,只能把外衣盖在头上,把头抱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两只眼睛。 但母子俩露在外面的脚踝和脚背,被蚊虫咬得全是包,又痒又不敢抓,怕抓伤皮肤更难受,特别折磨人。 山里开的荒地,哪怕已经锄过一遍,地里也时不时冒出几块石头、树根,得先把它们抛出去,才能播种。 脚上的草鞋在田里并不好走,走没几步,脚底就沾了沉甸甸一坨泥巴,限制行动速度。 种地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枯燥且乏味。 前面几十锄头,秦瑶挖得虎虎生风,碰到石块的时候,直接擦出了火花。 但随着一锄头一锄头的挖下去,手里的锄头也越来越沉,就算是力气大的秦瑶,手臂也开始发胀发酸。 之后一次次播种,弯腰、起身、再弯腰,几百次的重复之后,腰也受不住了。 加上脸蒙在衣服里,又热又闷,每多移动一步,各种难受全部涌上来,无比煎熬。 秦瑶硬是想着来都来了,才坚持到太阳落山。 本以为自己这么辛苦,应该已经播种了一大半,没成想,居然只有小小的一角。 大郎实在忍不住,轻轻挠了挠脚上的蚊子包,满头大汗的看着秦瑶,让她有种自己在虐带童工的错觉。 想到明天还要来体验这样的极致折磨,秦瑶差点想直接穿回末世去。 她宁可在丧尸群里拼杀,成为变异动植物的养料,也绝不想明天再来种地! 想起刘老汉父子四人早出晚归,全年无休的料理着家里一百多亩地,秦瑶瞬间对父子四人肃然起敬。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山里传来不知名的叫鸟声,大郎站起身,有些害怕的望向秦瑶,“阿姨,天要黑了。” 秦瑶被种地虐得话都不想说,冲大郎挥挥手,母子俩伴着月色,回到家中。 灶台前,秦瑶啃着二郎三郎烤好的芋头在心里想,她得进山一趟。 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这辈子都不想再种地! 016 准备 要进山,也不是说进就进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第二天一早,秦瑶没去地里,而是先去山上挖了够吃四天的芋头。 那片芋头被她挖了这么多次,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随后把芋头和锄头都藏在山脚下的草丛里,拿起镰刀去了村民们日常打柴的地方,砍了满满一担柴火,加上前几日囤下的,足够日常使用半个月。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秦瑶到家并不歇,几个芋头下肚填饱了肚子,拿上家里全部的钱,四十个铜板,脚程极快的朝隔壁村走去。 这村子距离刘家村不远,一路顺着河下游走一个时辰就到。 秦瑶脚程快,半个多时辰就走到了 这边是一个比刘家村更大的村落,叫做下河村,村里有个打铁匠,平日里靠给周围村落的村民们打些农具糊口。 在这个村子里,还有一家十里八村都有名的猎户,家里男人都是猎手,听说当年还打到过一头花斑虎,在金石镇这一片小有名气。 秦瑶先去了铁匠铺,一番讲价,用三十文钱换来一把破旧的短刀。 索性刀刃还算锋利,铁匠帮着用磨刀石磨了磨,勉强可用。 就是对秦瑶来说,太轻了点,她拿在手上掂量,又挥了几下,大开大合的招式看起来没有任何技巧,但那烈烈风声,却令人不敢触其锋芒。 铁匠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小娘子这刀耍得可真好!” 秦瑶收起刀,冲他浅浅一笑,“师傅,你可知道猎户家往哪儿走?” 铁匠当然知道,都是一个村子的,往东面半山腰上的孤房一指。 秦瑶道声:“谢了!”转身大步寻去。 正是午间,猎户家的门虚掩着,秦瑶在门口喊了两声,有一精神老妇人走了出来,以为她是来买肉的,摆手说肉没了,都拿到镇上去了。 秦瑶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要找的人不在家,试探问了问老妇人家中男人何时归来。 “你不是买肉的?”老妇人狐疑问。 秦瑶点头,“我来是想跟你们家借打猎的工具,到时候我以十分之一的猎物作为佣金返还,不知可否?” 老妇人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来借打猎工具的,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她做不得主,得等她儿子回来才行。 于是秦瑶在猎户家门口大树下坐了下来,顺便和自己新买的短刀磨合一下。 秦瑶这一等,就等到太阳西陲。 猎户一家姓杨,有兄弟两个,大哥叫杨大,二弟叫杨二,两人各有一儿一女,昨日似乎打到了大家伙,全家齐上阵,运到镇上酒楼售卖,下午满载而归。 人一到,杨婆婆就把秦瑶的事情跟两个儿子说了。 村里人对外人很警惕,不过秦瑶是隔壁村来的,刘家村他们是知道的。 兄弟两狐疑的朝秦瑶这边走来,倒也不说不借,只是怕秦瑶弄坏他们的东西。 当然,重点是不信秦瑶真能打到猎物。 说是十分之一的报酬,可要是什么也没打着,岂不是白白耗费了他们的猎具? “如果没猎到,我也会按照折损程度补偿相应修缮费用。”秦瑶诚恳的说道。 心想着,两兄弟再不同意,她就要开始卖惨刷同情分了。 不过运气似乎不错,兄弟俩见她一副破落模样,心软了,冲她招招手,让她进屋里来挑。 他们家是猎户,以打猎为生,家中各种猎具齐全,且保养得都很好。 昨日才有大收获,近期他们不打算再去了,想等到入冬之前再进山一趟,然后便猫着过冬。 这里的深山可不是后世被旅游开发过度的深山,这里的山有吃人猛兽,毒虫毒蛇更是多不胜数。 未经人开发过的深山,根本就没有路,如果不懂辨别方向,迷失在深山的可能性极高。 每一次进山,对杨家兄弟来说,都有送命的风险。 是以,他们现在也置办了几亩田地,打算让小辈以后做农户,种地再累再苦,也比丢命强。 秦瑶挑了一把弓,是杨大惯用的那把,最大最沉,威力也最大。 杨家四个少年少女跟在秦瑶身后好奇的看她挑选,见她选了杨大那把,只觉她不自量力。 却不料,秦瑶拿起那把弓,两指夹住弓弦,居然拉了满弓。 她像是还觉不满意,熟练拿起拧弦的工具,把弓弦调得更紧。 再次看到秦瑶把弓拉开,杨大心都紧了起来,生怕她把自己的爱弓崩断咯。 秦瑶拿起箭筒里一支羽箭搭在弦上,在杨家院子里比划了几下,吓得杨大一家跟着她打转,生怕一不小心成了她的靶子。 秦瑶满意的收起弓箭,“就它了。” 虽然人家随便让她挑,但咱也要有点自知之明,别太过分了。 一把弓,三十支箭,配合短刀,还有家里的绳索,差不多。 “秦娘子,你可是天生的神力?” 送秦瑶出门时,杨大好奇的问了一句。 秦瑶想了想,点点头,胡说八道:“我自小力气就大。” 杨家兄弟两惊讶的看着她,心里羡慕哭了。 送秦瑶到村口时,杨大有点担心的说:“天快黑了,最近附近不太平,盗匪猖獗,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恐怕不太安全,要不我去村长家借头牛,送你回去吧。” 秦瑶指指自己身上背的弓箭,“有它们在,我很安全。” 兄弟俩晒然一笑,是他们犯傻了。 秦瑶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赶回了刘家村。 这一路上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太过穷酸,杨家兄弟口中的盗匪她是一个没遇到。 你别说,她还有点小期待,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 到了刘家村,秦瑶没急着回家,而是顺路去了刘家老宅。 看她背着弓箭,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刀,老宅里的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这到底要干什么去。 人穷,脸皮也练厚了,秦瑶直接说:“种地我实在是种不了,明日我打算进山一趟,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家里剩下的麦种还请两位哥哥帮我种一下。” “还有家里四个孩子,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劳烦两位嫂子帮我照看一把。” 说着,把仅剩下的十个铜板掏出来递给呆住的何大嫂。 “大嫂,家里准备的食物只够孩子们吃四天,剩下的还得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知道这不够,所以多出来的先欠着,回头我一起补回来。” 交代完,果断走人。 留下刘家老宅一众老少在风中凌乱。 张氏打算收回前两日对秦瑶的看法,她现在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三家这个新媳妇厚脸皮跟他是如出一辙! 不,是青那个什么出于蓝,胜于蓝! 017 深山 天没亮,秦瑶就起来了。 她烧了满满一壶水用竹筒装好,又煮了十个小孩拳头大的芋头,把这两样装在草绳编织的兜子里,便开始准备行装。 罐子里的盐倒出一半多用小竹筒装好,打火石塞进衣兜随身携带。 一捆十米长的草绳卷起来拴在侧腰,弓箭背在背上,短刀刀柄重新缠好了碎布条,一手拿刀,一手提着水和食物,灭了灶台里的火。 一切准备就绪,伴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朝北面重峦叠嶂的山脉走去。 她刚一走,侧屋的门就轻轻打开了。 大郎和二郎牵着弟弟妹妹,看着那道灰色身影在浓浓晨雾中渐行渐远,想去追,强自忍耐住了。 后娘昨晚跟他们说,她要到山里去打猎,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叫他们自己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等她回来就有肉吃了。 三郎和四娘年纪尚小,一听见有肉吃,只顾着开心,没想别的。 大郎却已经知晓一些事理,打猎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深山重重,里面面布满了凶猛的野兽,每年冬日,村里人都不敢叫家里小孩出门,因为冬天饿极的野兽会下山吃人。 是真的吃人,去年冬天,村里一家住得比较偏僻的,家里女儿就被狼给叼走了,找回来的时候,只有几块碎骨头。 这几日短暂的相处中,大郎只隐约知道,后娘力气比常人大,行事雷厉风行,很有气势。 可他也不知道,遇到猛兽,后娘到底还能不能应付。 其实,相比起这个,大郎心里还有一个更加阴暗的想法。 他总觉得,后娘是想找个理由抛下他们这四个累赘独自离开。 但看二郎、三郎、四娘期盼的眼神,便不忍心说出这个猜想。 兴许,是他多想了。 因得了秦瑶嘱托,天一亮,刘柏和刘仲就拽着不情愿的刘肥朝老三家来了,拿了剩下的麦种,扛着锄头下地去。 与此同时,秦瑶已经进入北山外围。 她先找个向阳地方,坐下喝水又吃了点东西,休息片刻,全力向森林深处行去。 狩猎是一个碰运气的活,运气好,满载而归。 运气不好嘛,空手而归也不觉得稀奇。 不过对于专业猎手来说,寻找野兽踪迹是基本功。 这深山很少有人进来,偶尔有人想猎点肉食打牙祭,也只是在外围那一圈,更深的地方根本没有路,硬是让秦瑶在里面踏出了一条。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动静,目标明确,寻找据点。 进了山的秦瑶,如鱼得水,与末世变异丛林相似的环境,让她迅速进入猎手状态。 山林里的鸟儿和小兽时不时就从秦瑶身旁跑过,秦瑶将刀别在腰间,将弓箭取下。 又一次有飞鸟因受惊从头顶飞过时,箭搭上弦,朝天“咻”的便是一箭! 只听见一声鸟儿惨叫,紧接着一道灰影就从树丛之间挣扎着坠落下来。 秦瑶拨开身前与人等身高的野草,快步朝坠落方向赶去,一只翅膀中箭的灰鸟正在落叶里挣扎哀鸣。 “准头还得练练。”秦瑶有点遗憾的拔出箭支,捡起那只飞不起来的胖灰鸟,用绳子捆住它的翅膀,别在腰上继续前行。 她一路走,一路用遇到的动物和飞鸟找回熟悉的手感,等走到傍晚时,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半死不活的小动物。 有野鸡、野鸟、小松鼠,还有一窝兔子。 这窝兔子属实意外,她原本是追着树上跑的松鼠,没想到一只兔头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小土堆上,秦瑶一看,这送上门来的猎物,哪有放走的道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附近几个兔子洞,用石头封死,只留一个出口,烧一把湿漉漉的落叶,浓烟一熏,一窝七只兔子全部跑了出来,活捉。 这窝兔子个头都不小,看得出来是一家子,两只大的快有两岁小孩大了。 五只小的也长得白白胖胖,一身灰毛油光水亮的。 秦瑶不爱吃兔子肉,但她很爱兔子皮,做成衣服手套围脖,冬天可暖和了。 因为带着这一窝兔子,秦瑶只能在附近找个背风的山坳停下。 带来的芋头已经吃完,水也只剩下三分之一,山坳石壁上有细流渗出,秦瑶用树林里随处可见的棍子抛了个小坑,等了一会儿,水流积攒起来,就成了一个小水哇。 天已经黑透了,她升起一个火堆,把那只已经挣扎得虚脱的飞鸟杀了烤来吃。 今天体力消耗很大,一只鸟远远不够补充,秦瑶又把野鸡也烤了。 烤好的肉附着一层油脂,咬一口,鲜香四溢,许久没开荤的秦瑶吃得狼吞虎噎,没一会儿就把一只鸟和一只野鸡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秦瑶就休息了,她要保存体力 山里昼夜温差大,秦瑶只能往身上盖满枯叶,这样既能保温也可以隐藏自己,免得被半夜觅食的大型猛兽发现。 夜里作战,对无法夜视的人类来说,尽是劣势,能避开就要尽量避开。 深山里并不安静,野兽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像是在身边,又像是在远处,秦瑶的身体本能十分警觉,时不时就会醒一次。 半夜,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火堆被浇灭,一阵冷风打过来,秦瑶冻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七只活兔子被拴住脚串在一起,雨一下,它们就各种焦躁。 怕它们把觅食的大型野兽吸引过来,秦瑶只得把它们都杀了。直接折断脖子,最大限度保留了那一身好皮毛。 至于这样的肉还好不好吃,秦瑶已经顾不上。 处理好兔子,雨更大了,山坳这处已经无法挡住雨水侵袭。 下雨天野兽不爱出来,秦瑶冒雨离开,继续寻找山洞。 终于,在天光亮起时,找到一处掩藏在杂草丛中的天然山洞。 身上都已经湿透,秦瑶又累又困,但不敢休息,死兔子和杂物放在山洞里,立马出来寻找那些藏在落叶下没那么湿的断枝,回到山洞升起火堆。 有了火,体内急剧消失的温度终于慢慢回暖,秦瑶这才有功夫观察自己现在所在的山洞。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低矮狭窄,需要弯腰才能进来,隐蔽性很高,要不是走过的时候恰好感受到风向不对,差点就错过了。 洞里的空间也不大,莫约有个五六个平方,但高度不错,勉强能站立。 而且这里没有动物粪便,说明这不是某种动物的家。 除了空间小之外,这简直是一处绝佳的据点,秦瑶决定,接下来几天就住这了。 将衣服头发都烤干后,秦瑶把洞口的行迹遮掩好,抓紧时间在山洞里补了一觉。 018 阿姨不要我们了 秦瑶一觉睡醒,雨已经转小,树林里湿哒哒的,一眼看去,全是白雾。 这样的天气,别说是动物了,人都不会出门。 秦瑶想起刘老汉之前说这两天要下雨的事情,看来这老农人看天的本事还是挺准的。 就是不知道影不影响种麦子。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先挑一只兔子,剥皮取肉放火上烤,早饭午饭一起吃。 填饱了肚子,继续收拾剩下的六只兔子。 一个上午,秦瑶把七只兔子全部收拾干净,剥好的皮子完整度极高,用草木灰简单处理了一下,杀出来的肉全部一起烤了。 之后想吃直接加热一下即可,携带在身上也方便些。幸好气温已经降低,这些烤兔肉应该能放个两三天,正好作为她这几日的口粮。 秦瑶胃口很大,体力消耗和食量成正比,如果敞开了肚皮吃,这七只兔子也就够她吃两天。 等到中午,雨完全停下,一点日头从云层里撒下来,地上的水汽蒸发,山林里酿出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儿,蚊虫也飞了出来,小动物也试探着离开窝,在林间走动。 秦瑶把山洞遮掩好,拿上武器,去寻找水源地。 一路上,秦瑶发现不少野兽行走过的踪迹,其中以狼类和猴类最多,这附近至少有一个猴群和一个狼群。 猴并不值钱,因为这种动物和人类相似,盛国人很忌讳,不吃也不主动猎猴。 狼类多是灰狼,肉不好吃,皮料比较值钱。 但狼是群居动物,武器装备不齐全的情况下去招惹狼群,和送死没区别。秦瑶全程避着走。 这个季节,蛇类已经不怎么出洞,很少遇到。 路过的小蛇,秦瑶都懒得动手,反倒是那蛇发现了她,吓得呲溜就钻进了草丛里,游得飞快。 朝着水源地进发的路上,秦瑶射出去两箭,打了一只黄鼠貂和一头孢子。 经过昨天的练习,她现在射箭准头很准,特意留了它们一口气,都没射到要害,为了追这两个踉跄逃命的小家伙,秦瑶也跟着跑了很长一段距离。 特别是那只黄鼠貂,小巧灵活,速度很快,要不是尾巴上拖着箭支,被树枝挡住,秦瑶还得追着它跑更远。 被活捉后,这小东西龇牙咧嘴特别凶悍,想咬秦瑶,被她一巴掌扇晕。 孢子并不傻,但因为深山里很少有人踏足,它专心啃着树叶都没发现猎人靠近,秦瑶一箭射到它前大腿上,它吃痛受惊才开始狂奔。 但它体积大,目标也大,比那只黄鼠貂好抓多了,长绳一套,原地倒栽葱摔倒,被秦瑶捆了回来。 森林里最不缺扁担,秦瑶砍了一根粗树枝,把这两只猎物绑在树枝上,挑着来到水源地。 这是一个在山顶中央洼地自然形成的小池塘,应该是地下水渗出来的山泉水,水很浅很清,里面居然还有鱼。 池塘边有很多小动物饮水的痕迹,秦瑶把担子放下,找一处干净的地方洗了把脸,尝试抓鱼,没想到这里的鱼躲都不会躲,动作迟缓,她一抓一个准。 没一会儿,秦瑶就抓到了六条两三斤重的鱼,用草绳全部串起来挂在扁担另外一头,又装满一竹筒水,今晚可以加餐了。 黄昏时分,是山里野兽们最活跃的时候,秦瑶提前离开水源地,挑着今天的猎物躲在附近观察情况。 在距离水源地还有两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堆新鲜粪便,一看就是雨停后出来游动时留下的。 田里的庄稼秦瑶或许没办法认全,但各种大型动物的粪便,她却是看一眼就知道是属于哪种动物。 这是黑熊留下的粪便,而且看粪便大小,应该是一头成年黑熊。 秦瑶内心狂喜,但又有点发愁。 熊的听觉很灵敏,而且现在这个季节,食物充沛,正在为冬眠养膘的黑熊一般不会出现,想要蹲到它并不容易。 但既然已经发现其踪迹,秦瑶就不打算放过它。 天快黑了,秦瑶带着今天的收获回到山洞,一边烤着鱼当加餐,一边思考怎么引黑熊出现。 可天公不作美,晚上又下起雨来。 而且这一下,就断断续续连着下了两天。 秦瑶躺在山洞里,看着挣扎的孢子和黄鼠貂,还有随手捕到的几只野鸡松鼠,不甘心就这么下山。 没有犹豫太久,她就决定留在山洞,继续等待时机。 ...... 距离秦瑶进山已经过去了四天。 这四天里,雨一直断断续续下个不停。 幸好刘柏在第一天带着两个兄弟,已经把秦瑶留下的麦种种完了。 但凡再晚半天,这两亩地的麦子就要废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短短四天时间,气温连降了好几度。 刘家村最里头的茅草屋里,刘大郎和刘二郎在屋里升了一堆火,但屋子总有风漏进来,烤着火还是冷,到最后,衣着单薄的兄妹四个直接转移到床上,裹着被褥,烤着火,这才稍微暖和些。 秦瑶留下来的芋头今早吃了一顿半饱后,就已经没有了。 屋外一直下雨,地面泥泞不堪,大郎和二郎想出去挖些野菜也出不去。 要是淋了雨,感染了风寒,他们无钱买药,只有死路一条。 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秦瑶,四娘数着手指头一日日的算,每天都要问: “大哥,阿娘什么时候回来?” 到了今日,四根手指头掰完了,她又问:“大哥,阿娘怎么还不回来?” 三郎小声的问二哥:“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二郎瞪他一眼,“别胡说,等雨停她就回来了。” 三郎安静了片刻,又忍不住皱起小脸担忧道:“二哥,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啊?” 话音落,四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四娘不要阿娘被野兽吃掉!” 她这一哭,屋里另外三人都沉默了。 沉默了三秒之后,三郎没憋住,也跟着哭,委屈的抬起小手抹眼泪,哽咽说:“阿姨不要我们了,她肯定是跑了......” 二郎担忧的看向大郎,“大哥,她真的跑了吗?” 大郎看着哭得惨兮兮的龙凤胎,又看看满脸惶惶不安的二郎,心中多日的怀疑仿佛被证实,一股被欺骗被抛弃的酸涩和愤怒涌上心头,正要咬牙呵斥弟弟妹妹说别想她了。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019 黑熊 “大郎二郎!开门,我是大伯娘,你们吃了没?我蒸了几个糙米窝头,快出来拿!” 屋门缓缓打开,看见哭兮兮的三郎和四娘,何大嫂惊讶的问: “你们俩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来晚了,饿了呀?” 说着,忙把篮子里用纱布盖着的糙米窝窝头拿出来递给两个孩子,又跟大郎和二郎说: “老三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接下来几日你们要吃饭就到老宅来,她给我留了铜板买粮食,叫我照看下你们四个的吃食。” 大郎震惊的抬起头来,“她给你留了钱?” 不是丢下他们偷偷跑了? 何大嫂点点头,看龙凤胎大口啃着窝头忘了哭,没好气的小声嘀咕: “你们这个后娘跟你们爹真是一个德性,脸皮比那城墙下的夯土还厚,就留了几个铜板,要应付你们这四张嘴,我还不知道要贴多少。” “这都去了四日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回来,深山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她一个弱女子要是被......” 话说到这,才发现四个孩子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一副她要是敢说他们后娘半点不好,就要咬她一口的野样子,何大嫂急忙收了声。 她嘁了一下,把篮子里剩下两个窝头塞给大郎和二郎,再次叮嘱:“早晚自己来老宅吃饭,我可没空天天给你们送,家里活多着呢。” 又小声嘀咕一句“还挺护着她”,这才挎着空篮子快步离开。 家里是真的还有很多活没干完,忙得她差点忘记了老三家里这四张嘴,这才来晚了。 等何大嫂一走,刚刚还满脸忧愁的兄妹四人,立马换上了笑脸,啃着手里还热乎的糙米窝头,心想着,后娘没丢下他们,她还叫大伯娘管着他们呢。 “大哥,她肯定会打到猎物回来的。”二郎看着放晴的天空,湛蓝湛蓝的,看得人心中升起无限憧憬,他笃定的说:“她力气那么大,肯定行。” “嗯。”大郎抬眼看向北面那一层层望不到头的起伏山峦,嘴角翘了起来。 “快吃,吃完了烧水把脸都擦擦,脏死了。”大郎催促弟弟妹妹道。 三小只嘻嘻冲他笑,先前在屋里烧火,熏得脸上都是黑烟,花猫一样。 四娘最先吃完,吃完就乖乖坐在门槛上,等着哥哥们把水烧好,第一个洗脸。 小丫头翘着脚,仰起小脸好让大哥擦洗干净,嘴里嘟嘟囔囔: “阿娘最喜欢干净的乖宝,四娘听阿娘话,做个干净的乖宝宝。” 大郎把两个小的收拾干净,赶他们到床上去窝着,免得受凉。 虽然天晴了,但屋外还是有点冷。 收拾干净了自己,看见露天的灶台被雨水和落叶弄脏,大郎和二郎默默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从前是没人教他们要讲卫生,所以都脏着。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们,早晚都要漱口洗脸,上床前要洗脚,吃饭的碗每次都要擦干净,灶台也要保持清洁,这样吃东西就不会得病了。 她还教他们草绳要怎么编,出现新鲜的东西,也都会跟他们讲一遍。 也是从她口中,他们才知道,原来芋头不是什么可怕的毒物,而是能救命的粮食。 她像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有她在,他们就觉得心安。 大郎打扫的动作一顿,惊讶发现,后娘才来了短短几日,自己居然就想着要依赖她了。 甚至,他都没想起来那个被带走的亲爹。 有那么一刻,他还想,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那个男人......不回来也挺好的。 “大哥?”二郎唤了哥哥一声,不知道他发什么楞,他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回应。 “你也在想后娘吗?”二郎有点别扭的问。 大郎回过神来,胡乱的点了点头,他害怕自己心里那些阴暗的想法被弟弟发现。 随即,内心又充满了自责,觉得自己很不孝,不应该有这些想法。 二郎低声说:“也不知道后娘现在怎么样了。” 夕阳染红了整片天,大郎又往北山方向望了一眼。 “阿嚏!” 骑在树上的秦瑶没控制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颤得她手里的刀一抖,险些被站起来的黑熊一巴掌薅下来。 幸好她在末世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还在,在熊掌挥过来的一瞬间,身体立即下意识做出了躲避的动作。 不过也就是这一躲,本来一直被她控在树下的黑熊猛的一跳,蹿到了树上,一人一熊,站在一根树杈上,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面面相觑。 秦瑶没有半分犹豫,取箭拉弓,迅速射出一箭! 都说射手没办法打近身战,那只是训练得还不够快。 末世里的变异动植物可不会管你距离远近,意想不到的时候,它们就会突然出现在你眼前。 在弹药紧缺的情况下,秦瑶练就了一手近弓,虽然威力比不上远程射击,但稍微抵挡一下敌人前进的脚步还是足够的。 而且当面对的敌人是人时,这一手近弓,常常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近距离的一箭,毫无意外的射到了黑熊身上。 不过威力不大,只是扎伤了它的皮毛,反倒是惹得它更加暴怒,吼叫着一下子就朝秦瑶身上扑了过来。 秦瑶之前一直在等待时机引这只黑熊出现,好不容易雨停了,陷阱也布下了,这黑熊也确实如预料的出现了。 万万没想到,它居然没上套,不但没上套,看见秦瑶后,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强大的气场,转身就跑,并没有掉进她布好的陷阱里。 秦瑶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勾引出来的黑熊就这么跑了,立马射了一箭过去,正中它的屁股,成功把黑熊激怒,掉头过来要弄死她。 如此,一人一熊,就在这片并不算茂密的树林里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 在黑熊飞扑过来的时候,秦瑶已经换上磨得锋利的短刀,身后就是树枝末端最脆弱的一截,承受不起一个人的重量。 她必不可能后退,也不会后退! 侧身、屈膝,举刀用了九成力道,对准黑熊身上唯一泛白的腹部,狠狠一刀! “吼吼吼!!!” 震得半座山脉都在颤抖的惨烈嘶吼响起,上一刻还杀气腾腾的黑熊,转眼间的功夫就从四米高的树杈上摔了下来,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秦瑶一手勾着树枝,一手拿着带血的刀,自树枝上纵身一跃,以全身的重量刺向倒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黑熊。 一声短促的哀嚎过后,黑熊脖子上多了半截刀柄,刀深深插进它的咽喉,鲜血自脑后溢出,浸湿了身下的黑色腐土。 黑熊不甘的咽了气。 跪在黑熊身上的秦瑶将刀拔出,习以为常的抬手擦拭脸上滚烫的熊血。垂眸看着身下惨死的黑熊,嘴角疯狂上扬! 有了它,这个冬天应该会很好过。 020 县城 秦瑶把黑熊拖回山洞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头黑熊大概有七百斤的样子,秦瑶不好扛,于是用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拖回来。 这副担架还挺好用,秦瑶决定明天一早就用它把这些天猎到的所有猎物都拉下山去。 黑熊身上的伤口血腥味浓重,极易引来其他觅食的野兽。 刚刚和黑熊这番打斗,秦瑶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消耗了她很大一部分体力,加上明天还要带着猎物下山,她今晚必须保存体力。 这一整晚,周围树林里时不时就传来几声试探的野兽嚎叫,秦瑶丝毫不敢懈怠,在山洞外升了两个火堆时刻提防着。 察觉到危险靠近,立马射箭警告,能不出山洞就尽量不出。如此,终于熬到天边露出一丝橘色霞光。 不敢耽误,囫囵吃两只烤好的野山鸡,把黑熊和其他猎物全部绑在拖架上,动身下山。 她没走来时的方向,而是绕过这片山脉,直接朝开阳县县城方向走去。 这头黑熊附近的镇子肯定吃不下,她也没精力一点点拆分了卖掉,不如走远些,直接到县城里,哪里有钱人多,应该能卖得快一点。 上山的时候轻装上阵,秦瑶走得很快。 现在带着快八百斤的猎物,还是下坡,秦瑶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但可能是有了收获的缘故,心情极好,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山林,来到官道上。 此时已近黄昏。 盛国没有宵禁,但会在酉时(下午5-7点)末关闭城门,禁止出入。 秦瑶拖着沉甸甸的猎物,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开阳县城。 入城需缴纳入城费,一人一文钱。 秦瑶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在城门口卖了一只四斤多一点的野山鸡,赚得八十文,缴纳一文钱,才得以入城。 城门口的守卫看到她托架上的黑熊,表情从难以置信到目瞪口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有人猎到熊瞎子并入城准备出售的消息,就传到城中两家酒楼掌柜耳中。 “可是真的?”范掌柜惊讶追问。 前去探听的小二急忙点头,“千真万确,掌柜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熊瞎子,那脑袋,比我两个头还大,您快些去吧,晚了只怕就被对门买走了!” 范掌柜一听对家已经要过去了,顾不得吃惊,立马往城门口那边赶去。 秦瑶此时正在城门附近的馄饨摊吃东西。 她一口气点了五碗猪肉馅的馄饨,一碗八文钱,四十个铜板往摊主案板上一放,坦然在唯一的一张方桌前坐下,端起碗,一口接着一口,大快朵颐。 摊主煮馄饨的速度都抵不上她吃的速度,连吃三碗,第四碗还在锅里,摊主抹了把头上的汗,抱歉道:“客官稍等,在煮了、在煮了。” 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瞄一眼随意堆放在路边的猎物。 四只野鸡、两只松鼠、一头孢子、一只黄鼠貂,还都活着。 放在寻常的日子里,活着的猎物是很少见的,倘若猎人手里拿着的是还活着的猎物,说明这绝对是位猎术超群的猎手。 但今日这些活物一点都不稀奇,只因为它们旁边,还躺着一头大黑熊。 那熊腹部和颈部都有刀痕,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个叫它去见了阎王。 摊主为秦瑶端上最后两碗馄饨,又瞄了一眼她放在手边的短刀。 这刀很旧,刀背锈迹斑斑,凹凸不平,刀柄用烂碎布包裹着,上面有些发暗的印记。 只看一眼,摊主就笃定,这是血! 再看四平八稳坐在桌前,抱着碗大口进食的女子,摊主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她到底是如何制服的那头黑熊。 秦瑶察觉到摊主的目光,从碗里抬起眼皮,一双黑白分明,没有掺杂一丝杂质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他。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或许,是鬼? 摊主无由来的脊背一寒,慌忙垂下眼帘,转身假装忙活。 范掌柜到的时候,秦瑶刚好吃完第五碗馄饨,肚子八分饱,一脸满足。 穿越到现在,这是她第一顿正经饭。 果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饱了饭,感觉世界都重新变得美好起来了。 “姑娘,这头黑熊可是你猎的?”范掌柜惊讶问。 刚刚听小二说是一个姑娘打的黑熊,他还不信,现在见到真人,也不得不信了。 听见有人问熊,秦瑶拿刀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摊位前,对这个询问的中年男人应道: “是我的,你要吗?整头带走我可以给你便宜点。” 范掌柜看了秦瑶一遍又看黑熊一遍,又环视周围一圈,没发现有驴车、马车、牛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忍不住问了一声: “这些都是姑娘一个人扛下山来的?” 秦瑶颔首,继续推销自己的猎物,“这些活物都还新鲜着,这头黑熊是我昨天傍晚杀的,这天也不热,都好着呢。” 范掌柜顺着问:“那这黑熊姑娘打算卖多少?” “你出多少?”秦瑶反问。 她刚进城,就被馄饨吸引了,正好肚子饿就先填饱了肚子,还没来得及去打听这些猎物的售价。 范掌柜想了想,试探着比了一个数,“八十两。” 秦瑶立马在脑子里换算,按照刘家村的最高生活标准,一家五口一年大概花费二十两,这八十两就相当于四年的好吃好喝。 嗯,也差不多了。 熊肉其实不是特别值钱,比猪肉贵点,一斤能卖五六十文,她这头黑熊有七百斤,取个折中的数,光肉应该能卖个四十两的样子。 主要是那身熊皮和熊胆、熊掌,四十两也不错了。 “行,八十两成交!” 秦瑶甚至还好心的送了一只山鸡做添头。 “要我给您送去吗?”看掌柜和小二两人对着黑熊尸体束手无策,无从下手的样子,秦瑶微笑问。 不等两人回答,秦瑶把刀和弓箭往托架上一放,直接把整个拖架抬了起来,冲范掌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带路,迈步就走。 眼看着沉甸甸的‘黑熊山’从身前飘过,范掌柜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她......”范掌柜有点语无伦次。 秦瑶在前喊:“走啊!”她等着结账呢。 021 留宿客栈 “嘭”的一声闷响,秦瑶将黑熊从托架上拉下来,放到酒楼后厨提前垫好的芭蕉叶上。 厨房掌勺的大师傅和店里的跑堂小二,以及掌柜们,都围在厨房里惊奇的看着这头体型硕大的黑熊。 不少酒楼客人也好奇的围拢过来,站在厨房门口想看一眼熊瞎子。 这些大家伙,有些人一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次,回头能跟家里子孙后代吹一辈子的牛。 秦瑶搬动熊的时候手上沾了血,范掌柜忙让小二给她舀一盆热水洗洗。 等秦瑶这边弄完,大师傅已经带着两个学徒商量着要去找城东的屠户过来帮忙宰杀。 他们平常弄的都是已经处理过的肉,这样完整的大家伙,有点不敢下手。 一来怕弄坏了这张皮子,二来,需要最完整的保存熊身上的各个重要部位,方便做出好菜卖个高价。 杀猪是个技术活,更别说杀熊了。 请屠户来,还要给一笔出工费的。 秦瑶原本已经要去大堂结账,听见厨房里传来的话,主动探出身子朝里问: “我会杀熊,剥皮抽筋我都在行,我也不要工钱,管我一顿宵夜,再给我个地方睡一宿就行。” 天色已经不早了,与其去外面找地方,不如就在这家酒楼住一晚。 省钱也省事。 大师傅有点心动,马上催徒弟去问问范掌柜,行不行。 徒弟跑着去的,很快就回来了,正在大堂打熊菜招牌的范掌柜也跟了过来,跟秦瑶说: “姑娘,你看这样吧,你这些猎物我家酒楼都收了,等我忙完这会儿一块儿结给你,再有就是这杀熊该是多少是多少,你先杀着,酒楼正好有不少空客房,我给你留一间,今晚你就在这住。” 范掌柜现在已经确定,秦瑶是个不一般的奇人了,他平生最钦佩这些隐世高手,遇到就要结交一番,住宿也是免费的。 秦瑶大方道谢,问学徒要了一张围裙,进厨房挑选工具。 大师傅有一排的刀,各种形制都有,秦瑶找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开始干活。 她动作十分利索,从哪里开始剥皮,哪个位置不好剥,哪儿会有骨头都一清二楚,一双眼睛仿佛能透射一般,下手没有一点偏差。 大师傅和两个学徒围在一旁本想搭把手帮点忙,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他们插手的机会。 一张熊皮,两炷香的功夫,秦瑶就完整的剥了下来。 两位学徒满眼崇拜的看着她,要不是自家师父还在,都想跪下重新拜师了。 熊皮拿出去,先晾在后院的杆子上,随后掌柜自会找人前来处理。 秦瑶换了一把尖刀,把剥了皮的熊搬到院子里,开膛破肚,分拆骨头和熊掌、熊胆等比较珍稀的部位。 前厅里,范掌柜一番宣传,已经有人过来想要吃口热乎的熊掌,秦瑶一边剁肉,大师傅一边开火掌勺,整个酒楼灯火通明,忙得热火朝天。 这番忙碌,直到深夜,酒店打样才结束。 大师傅给众人煮了一锅大杂烩,就是各种剩菜炖一锅,一人一碗面一个大馒头,就着汤菜吃,别提有多香了。 直到秦瑶饭量大,范掌柜还叮嘱大师傅多给秦瑶两个馒头。 她一个人的食量,能抵得上五个成年人,酒楼里的伙计们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她小小的身子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食物,难道胃不会撑坏吗? 不过经过这一晚的相处,范掌柜对秦瑶的佩服都已经说倦了,一口一个秦娘子,仿佛已经与她成为知己。 忙碌一晚,范掌柜喝两杯小酒释放,秦瑶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武侠小说迷,要不是厨房大师傅盯着,差点当场给秦瑶跪下拜师。 秦瑶哭笑不得,觉得这中年大叔是有点可爱在身上的。 城楼上的二更钟声响起,众人收拾收拾,散了。 秦瑶分到一间普通单人客房,厨房里还有些热水,得知她想洗澡,两个学徒帮忙提了热水来,秦瑶站在桶边照了照,被水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鬼’吓一跳。 在山里好几天没有梳洗,身上又脏又臭,秦瑶想起刚刚自己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真觉得他们人太好了,这都能忍。 赶紧栓好门,洗澡洗头。 身上就一身脏衣服没法换,又不能不穿,秦瑶只能掸一掸,局部擦洗一下,继续穿身上。 天色已经很晚,把水倒了,回到房间沾枕即睡。 这一觉,是秦瑶穿越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酒店的客房宽敞整洁,被褥松软暖和,床很结实,不会翻身就摇摇晃晃,半夜也没有房顶被风吹得簌簌响的折磨。 天光亮起,秦瑶自然醒来,简单洗漱一下,拿上弓箭和短刀来到大堂。 范掌柜已经起了,见她出来,忙把钱结给她。 杀熊的钱是五十文,四只野鸡按照一斤二十文的价格,算了四百文。 那只黄鼠貂,皮毛值钱,能做毛笔,算了八百文。 两只松鼠,因为长得比较肥,毛很漂亮,一只算八十文,共一百六十文。 孢子重有七十五斤,一斤四十文,正好三两银子。 秦瑶还有七张兔子皮,原本想带回家找人帮忙做成背心正好冬天穿,但想了想皮还得处理好才能做衣裳,太麻烦了,就都卖了。 七张灰兔皮,掌柜给了九百文钱。 加上黑熊的八十两银子,共八十五两又三百一十文。 范掌柜给了秦瑶四个二十两的银锭,又绞了五两碎银块,并三百一十个铜板,一块儿装在一个布袋子里递给她。 钱袋子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很大一包。 秦瑶现在有点懂腰缠万贯这个词是什么感觉了,没有纸币的时代,拿钱出门真不方便,难怪有钱人出行都用马车,要不然拿着一大箱沉甸甸的铜板,根本没法快乐购物。 不过寻常人家出门也就拿着碎银几两,倒不影响行动。 倘若是跨洲,也有钱庄会出票据,可以凭借票据到当地钱庄兑换汇票,把钱取出来,省去了路上带钱的麻烦。 钱拿到手,感谢范掌柜昨日的招待后,秦瑶离开酒楼,开始大采购。 022 满载而归 家里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小到针线锅碗油灯,大到桌椅板凳床,还有衣服棉被米面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买。 秦瑶把整个开阳县逛了一圈,把缺的东西都买齐了。 四百斤细米、一百斤精面,还有五十斤黄豆、五十斤小米,共六百斤的粮食,足够她和四个孩子吃四个月,可以很好的窝完这个冬天。 这些细米、精面、小米,比糙米粗面贵一倍还多,花了四两八钱银子。 当然,主要是秦瑶饭量大,一个顶五个,换做其他家,六百斤粮食熬粥能吃半年还多。 别问她为什么不节约点买糙米粗面。 因为那东西她根本咽不下。 所谓的糙米,应该叫做米糠更合适,里面的米只有四成,余下六成全是米糠皮。 粗面也是一样,有几乎一半都是麦皮,加水蒸出来的面食都噎嗓子。 末世里虽然极度缺乏物资,但饮食结构和古代并不相同,人们穷到吃不起饭,就是真的吃不起。 一旦有吃的,要么是可以长期储存的方便面、饼干等,要么就是从农业基地里弄出来的粮食。 米糠这种东西,早已经消失在人类食谱里。 所以,别说糙米粗面了,就算是主打减肥的杂粮,现代人吃几口都觉得味同嚼蜡。 既然有那个能力,秦瑶就不打算亏待自己的胃,不能好好吃饭,简直比被变异丧尸追杀还难受。 买完粮食,秦瑶又去布庄买了三床十斤重的棉被、三张薄被,以及三张棕树皮做的棕垫。 另外又称了五斤棉花,买了一匹最便宜的白色棉布,一匹青色棉布,一匹红色粗布。 红色留着过年做新衣,家里几个小孩模样都随爹,五官长得很好,好好收拾起来,肯定特别养眼。 一匹布有十五米长,宽幅为一米二左,这些够她们一家五口里外两身,还有富余。 秦瑶根本不会做衣服,买好了针线,打算回家找人帮忙做。 店里有成衣卖,是二手的,估计是从典当行里拿出来的抵押物。 秦瑶见价格划算,再看看自己这身脏得已经不能看的麻衣,果断挑了一身自己能穿的,又另外也给四个小孩各买了一身。 鞋子也一人来一双,秦瑶自己是皮靴,四个小孩的是粗布鞋,都是半旧的。 她的倒是合脚,但百姓简朴惯了,尺码做得都比较偏大,四双小孩的鞋都不是正码的。 但小孩子嘛,长得快,穿了袜子再垫厚鞋垫,凑合凑合就合脚了。 袜子鞋垫头巾,还有发带,秦瑶也买了些。 这些全部弄下来,花费了十两银子。 结账的时候,秦瑶倒吸凉气,心说这些布也太贵了,难怪大家都自己买材料回家做。 从布庄离开,秦瑶又去杂货铺买齐了日常需要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 不过没找到卖成品家具的店铺,只有接定制的木工,家具只能暂时放放,回村后再找附近木匠帮忙打几件。 东西买齐,秦瑶在北城门下花三十文钱租了一辆牛车,带车夫驾着车去把买好的粮食装上,载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启程回刘家村。 牛车载满了东西,已经没地方可坐,秦瑶便和车夫一起步行。 从开阳县一直到金石镇,都是官道,今天天晴了,路面还算好走。 秦瑶边走边清点手里剩下的银子。 这一车东西,花了十八两银子,现在她手里还剩下六十七两三钱银子。 秦瑶打算存五十两不动用来应急,剩下的十七两多,她打算用来做几样像样的家具,再把那破茅屋修缮一下,墙体加固,增建两间屋子,再搭一个洗漱间和厨房,然后把围墙建起来。 围墙这个事情最要紧,没有围墙,丝毫没有隐私可言,放点东西在家里也不放心,总担心会被人偷拿。 还有墙,到了冬天可以抵御一些下山觅食的野兽,睡觉也能安心点。 其次就是现有房屋主体修缮,那大风一吹就能刮跑的茅草顶必须换,换成结实防水的瓦片。 不过想盖瓦,房梁和房屋墙体都要加固才行。 这些事情,秦瑶一知半解,决定到时候问问刘家老宅的人。 她看刘老汉父子四人给她修房顶的时候,挺厉害的样子。 秦瑶看得出来,老宅的人根本放心不下刘季这混球。 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叫的孩子都有糖吃,刘老汉对刘季这个儿子,确实有点偏宠。 而这点偏心,可能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秦瑶算着账,畅想着自己这个冬天能睡在结实的房子里,宽敞温暖的床上,嘴角不自觉翘起,走起路都带风。 车夫追不上她,喊了一声,秦瑶这才反应过来,稍稍放慢脚步。 她昨夜吃得好睡得好,今天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穿了结实耐造的皮靴,整个人精气神大不同,脸上颓丧尽消,背着弓,拿着刀,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潇洒模样。 车夫不爱说话,秦瑶想多了解这个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车夫闲聊。 这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开阳县这个地方还有许多前朝乱党化身山匪,时常跑下山劫掠百姓。 当地官府无能,富商壕绅们苦不堪言。 秦瑶听到这,突然担心自己这一车的货。 车夫看出她的担忧,终于主动说了一句:“小娘子莫要惊慌,我们这穷乡僻壤,他们不爱来。” 车夫说:“这些盗匪最喜欢去领镇,那边官道直通府城,一路商户众多,他们求财,自然是往那边去了。” “不过小娘子平日独自出门,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他听说,不少良家妇女被掳到山上,被这些盗匪百般折磨羞辱而死,手段极其残暴,所以好心提醒了秦瑶一句。 “谢谢提醒,我知道了。”秦瑶感激的冲车夫点点头,她会多留个心眼的。 看来古代的治安情况,也不会比末世里好多少。 两人这一路还算顺利,除了车轮卡了几次。但因为有秦瑶在,一推就推出来,傍晚时分,两人顺利抵达刘家村。 秦瑶想着家里四个小不点,归心似箭。 却没想到,一进村,她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氛围。 023 完全不敢动 这种不好的感觉,从进入村子,遇到第一批村民开始。 他们看到她车上满当当的货物,先是感到惊讶,但因为双方不太熟,就没搭话。 但那欲言又止的举动,让秦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赶车路过村井,饭前的悠闲时间点,这里居然没有人。 周嫂子从北边地里,挽了一篮子刚采的菜走过来,见到秦瑶,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喊她: “弟妹你这些天哪儿去了?你这满满一大车粮食哪儿来的?算了,你还是快家去看看吧,你家刘老三回来了!” 刘老三回来了? 活着回的还是死着回的? 秦瑶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问出来不妥,冲周嫂子点了点头,转头催促车夫快一点,大步朝家里赶去。 还没走到家,刚到河边,正要过桥,就看到山坡上的茅草屋前围满了人。 其中还有刘家老宅的人,刘老汉和刘柏兄弟三个正在跟谁说着话,隐约飘来“求您宽限几日”“我们肯定想法子赔您”等句子。 秦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然而,来不及了,何大嫂一眼看见了她,惊喜的大喊一声: “弟妹,你可算回来了!” 家门口上一圈人齐刷刷朝桥这边望了过来。 人群中分开一条道,林二宝那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 秦瑶紧了紧手中刀,跟车夫说不用害怕,原地等等,独自走上前来,开口就不爽的质问: “你怎么又来了?” 杀气腾腾,似乎很不满林二宝居然把刘季活着送回来。 是的,刘季还活着。 不过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一身破麻布裹在身上,满身青紫,意识模糊的被倒在地上。 特别是那张他引以为傲的俊脸,现在惨不忍睹。 大郎兄妹四人正围在他身前唤他醒来,见到秦瑶出现,眼睛齐齐一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甩开刘季,朝秦瑶这边跑过来。 “阿娘!” “阿姨。” 兄妹四人来到她身后,看看她全新的着装,又看看桥上满满当当的牛车,知道她肯定是猎到了猎物,欣喜不已。 秦瑶面对四个孩子,神色稍微有所缓和,挨个摸摸脑袋,温声嘱咐:“大郎二郎,你们领着弟弟妹妹进屋里去。” 兄妹四人犹豫的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秦瑶又说了一遍,“进去吧,这里有我。” 大郎深深的看了秦瑶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会管地上这个男人,顿了几秒,这才听话的领着弟弟妹妹进屋。 兄妹四人一关上屋门,秦瑶手里的刀“唰”的就抬了起来,如风一般,速度极快的架到了林二宝的脖子上。 “嗬!” 围观的村民们和刘家众人,被她这举动吓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林二宝带来的弟兄们手里的家伙什也立马举了起来,把秦瑶围住,想要动手。 “谁敢动我就杀了他!”秦瑶喝道。 脖子上的刀刃传来一阵阵凉意,刀柄上沾染的血腥气钻入鼻尖,林二宝脸上都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呵斥: “都给我住手!不许动!” 随即,冷眼睨向秦瑶,“秦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瑶撇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我倒想先问你是什么意思。” 说好了别给她送活的回来,现在这又是什么? 林二宝也有些怒了,“刘老三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毒妇,我好心把人活着给你送回来,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想杀老子!” “呵~”秦瑶笑了,“你把人送回来,那债呢?难道一笔勾销了?” “当然不可能!”想都没想,林二宝厉声应道。 秦瑶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此刻,杀意浓烈,是真的想要了林二宝等人的性命。 林二宝被她盯得心底发寒,实在是没想到,刘老三家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悍妇。 上次见秦瑶,他只以为这是个大力气的泼辣妇人,今日才发觉,这女子来历绝不简单,居然会武,而且武功高深。 要是早知道,他今天就不会亲自来这一趟了。 但就在他想劝秦瑶别冲动时,她居然自己收了刀,伸出手来。 林二宝给她整懵了,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脖子还在,血都没有,长舒一口气,茫然问:“干什么?” “欠条。” 林二宝忙挥退想要乘机上前对秦瑶动手的弟兄们,也不看看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够不够这悍妇一盘菜的。 多次偷瞄秦瑶,慢吞吞把刚刚给刘老汉等人看过的欠条又拿了出来。 欠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是刘季的笔迹。 他幼时,刘老汉以为学堂夫子能教育好这逆子,全家勒紧裤腰带挤出束脩让他去上了两年学堂,学会了几笔狗爬字。 上面写着刘季借林二宝二十两银子,约定两个月后连本带息共还二十二两,如果到期未还,每拖欠一日,就多算一两利息。 落款日期,是七月三十号。 现在是十月二十八号,已经超过约期28天,连本带息要还五十两整。 这个数字秦瑶看了都忍不住爆粗口,“草!” 正好和她预留的五十两不动存款一致,要不要这么搞啊喂! 刘老汉一家从年头忙到年尾,靠着地里的产出和家中女人织布攒下的银钱,最多也就能存二三两银子。 这笔债务,对刘家村任何一个村民来说,都是一笔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 如果不是刘季现在浑身青紫的躺在地上,刘老汉都想亲手踹死这逆子。 秦瑶也不例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后槽牙磨得咯咯响,听起来十分骇人。 林二宝眼疾手快抢回欠条,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无奈的说: “我们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和弟兄们家里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儿,全家老小就指着我们过活,这笔钱要是要不回去,我们也不好过。” 这话说得,反倒像是秦瑶把他给欺负了似的。 何大嫂和邱大嫂看着桥上载满货物的牛车,想问秦瑶这次进山是不是收获颇丰,兴许能拿出来抵债呢。 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刘老汉和张氏瞪了回去。 秦瑶深吸一口气,这气顺不了,狠狠一脚踹到地上躺着的男人屁股上! 男人身体轻颤了一下,眼睛紧闭着,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024 林二宝想哭 秦瑶看着周围这满满一圈的人,闭眼叹了一口气,冲林二宝还有刘老汉、张氏招招手,“我们借一步说话。” 刘老汉和张氏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二老刚刚都看明白了,老三这个媳妇是真厉害呀,连林二宝都不怕,没准她有办法呢。 林二宝心里慌得要死,但在手下面前也不能丢了大哥的面子,冲秦瑶抬了抬下巴,跟她去一边单说。 四人来到屋子背后,隔绝了村民们的探究目光,秦瑶先开口。 “爹,娘,叫你们二老过来,是想让你们帮忙做个见证。” 刘老汉疑惑问:“见证啥?” 秦瑶递给他一个一会儿你就知道的眼神,抬眼看向林二宝,“这笔钱,我卖你一个人情,到底要还多少你给我一个数。” “至于五十两,我明明白白告诉你,绝无可能!” 秦瑶垂眸扫了一眼手里的刀,还有林二宝紧紧抓着的一把锄头。 她知道,林二宝上头还有人,这钱虽然是以林二宝名义借出,但钱绝对不是他的。 换在半刻钟之前,秦瑶说她要卖一个人情给自己,林二宝肯定忍不住嗤笑出声。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万一哪一天他就用得上秦瑶这个人情了呢? 这样高深的武艺,兴许哪一天就能帮大忙。 林二宝在权衡,秦瑶也不逼他,耐心等着。 刘老汉和张氏挨着站在墙角下,一颗心怦怦跳,紧张得都要蹦出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二老感觉度秒如年,但其实只过去了十几秒钟。 林二宝呼出一口浊气,无奈的看着秦瑶说:“秦娘子,要是日后找不到你人怎么办?” 秦瑶嘴角翘起,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林二宝反应过来,他根本没得选。 要不然,钱他一分都别想拿回去,这条命,说不准也要交代在这里。 林二宝的感觉没有错,秦瑶压根没把刘季放在眼里,是死是活她都无所谓。 她唯一在意的,只是留在刘家村这个地方,做一个有身份的人,不至于流亡。 所以才跟他废话了这么多。 当然,五十两银子也不至于让她放弃现在这个身份和眼前这个窝。 自然是能谈则谈。 林二宝深吸了好几口气,脑子转疯了,噼里啪啦打了一阵算盘,最后给了一个数字。 “三十八两,这是最低的了,要是连这也还不上,就没有谈的必要。”林二宝也发了狠,这个数是他能给出的底线。 要不然上头那他交代不了,照样是个死。 想到这,林二宝挺想哭的,从业生涯里遇到秦瑶这种硬茬,真他娘倒了血霉! “可以,欠条拿来,纸笔你有吧?再重新写一份证明刘季跟你的钱款已经结清。” 林二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纸笔他有,字却不会写。 秦瑶嫌弃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林二宝恼羞成怒叫来手下弟兄,把笔墨纸砚还有红泥都拿来,一股脑塞给秦瑶。 一副有本事你写的挑衅模样。 没想到啊,人家还真会写。 这边正好有个劈柴的墩子,秦瑶就在这上面写,虽然字迹没比刘季狗刨的好看多少,但也是字。 刷刷几笔,秦瑶把钱款结清的条子重新写了两份,落款分别是林二宝和刘季,因为她和刘季是合法夫妻,所以她可代替刘季签字画押。 不过,林二宝的写完后,秦瑶的却没动笔。 刘老汉和张氏上一秒还在为秦瑶的大义和大气欣喜若狂,以为刘季有救了。 却没想到,下一秒,秦瑶就说:“爹、娘,有件事必须你们先给我保证,我才能在这份字据上签字画押。” 刘老汉连连点头,觉得此刻的秦瑶就算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也不过分,和蔼的说:“你讲。” 秦瑶道:“这笔钱我可以帮刘季还,但从今往后,他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后我和刘季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必须站在我这边,不可阻挠我做出的任何决定,否则,这个字我不会签,就让刘季这混账死在外头吧!” 二老脸色齐齐一变,不签可不行啊! 刘老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愧疚的对秦瑶说: “老三媳妇,我知道老三这人混账,你配他确实是委屈了,今日你不计前嫌,愿意为他还债,爹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你这个请求我和你娘自然没有不答应你的,以后这个家你说了算,如果这次之后老三还不知悔改,继续犯浑,那就算你打死他,我和你娘也绝不怪你。” 秦瑶暗暗挑了下眉,没想到刘老汉这么开明。 “行,那有您和娘的保证,我也放心了。” 说罢,在字据上签了字,从腰间钱袋里拿了两块二十两银锭出来,先给林二宝一个,剩下一个,略使力,徒手从角上掰下一块儿后,把大的递给林二宝。 “你称称,是不是十八两。”秦瑶掂着手里的小银块儿提醒道。 林二宝看着手里这锭缺角银子,眼珠子都要瞪脱框,狠狠咽了口口水,掏出随身携带的迷你小称称了下银子。 “还差一点。” “差多少?” “三钱。” 秦瑶继续刚才的操作,又掰了一块儿下来。 东西都是越小块儿越难掰,秦瑶这一手,彻底让林二宝服了。 “秦娘子,那你好生歇息,我和弟兄们就先走了,有空再来叨扰。” 林二宝冲秦瑶浅浅作了一揖,收好钱,招呼上还蒙着的手下们,走得飞快。 村民们议论纷纷,林二宝这就走了? 刘柏刘仲看向亲爹和继母,“钱还了?” 二老点点头,又看了秦瑶一眼,兄弟两有点不敢相信,秦瑶居然有这么多钱还债。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刘季还躺地上呢。 刚刚林二宝等人还在,没顾得上,现在要债的人一走,一家子全部围了上去。 刘柏拍拍刘季的脸,“老三,你醒醒,你没事吧?” 人没醒,因为脸上伤口被拍到,吃痛的哼哼着。 秦瑶把主屋的锁打开,一回头就看见刘家众人围着刘季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淡淡道: “一些皮肉伤而已,先抬进屋里,一会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抬眸看向看热闹的村民们,秦瑶好言赶人。 心里想,这院墙得抓紧时间建起来,一天天的,尽给大家看热闹了。 025 离死不远了 一阵手忙脚乱后,刘仲刘柏还有刘肥,把刘季抬进屋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瑶也不好说让刘季躺地上,勉为其难的,把自己的单人床让给他躺着。 反正今天她有棕垫和棉被了,根本不稀罕这铺满稻草的床板。 刘老汉派孙子刘金宝去叫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给刘季看看。 刘大郎兄妹四人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散了,打开门走出来,先看秦瑶。 “没事了,债还清了,去看看你们爹吧,我去卸货。”嘱咐完,秦瑶朝还留在桥上的牛车赶去。 车夫免费看了一场讨债还债的戏码,再看秦瑶,不免有点打怵。 但他本就不多话,秦瑶叫他把牛车赶上去,他老实照做。 满当当一牛车的东西,看得人眼馋。 何氏和邱氏频频望过来,张氏冷哼一声:“瞧啥瞧,没看见天色都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做饭去!” “对了,把老三一家的一起做了。”张氏突然加了一句。 二嫂邱氏没说什么,哦的应了一声。 大嫂何氏诧异的问:“老三一家不是分出去了吗?还一块儿吃啊?咱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后面的嘟囔,都叫张氏的刀子眼剜了回去。 邱氏没管大嫂,抬步往老宅走,何氏一看,只得快步跟上。 主屋里都是人,秦瑶把刘大郎兄妹四人睡的偏屋收拾一下,让车夫把东西先卸到这间屋子。 六袋粮食先搬下来,随后是三床厚棉被、三床薄棉被、三张棕垫、两匹半棉布、一堆二手旧衣旧鞋。 还有几个带盖大陶罐,里面装满了油盐酱醋,两只木桶,两个大木盆,还有些针线锅碗之类杂七杂八的。 最后,是两条十斤重的猪肉。 一看见肉,所有人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秦瑶把钱结给车夫这一转身的功夫,就听见身后全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郎!”秦瑶朝主屋里喊了一声。 正在屋里担忧看着刘季的大郎闻言,赶忙跑了出来,“阿姨?” 秦瑶拎出一条十斤重的猪肉,“拿给你大伯娘,跟她说这是稻草的钱还有这几日她照顾你们饭食的钱。” 老宅那边还没分家,不管拿给谁,那都是刘柏三兄弟的。 但这个面子给了何氏这个大嫂,想来她会更开心。 至于她拿了肉如何安排,秦瑶不管。 大郎咽了口口水,觉得这条肉也太多了,但知道后娘自有她的打算,有些担忧的看了主屋一眼,“那我爹?” “我说他没事就是没事,你先把肉送过去,有大夫呢。” 正说着,刘金宝已经风风火火的把大夫给领来了。 来到近前,看见大郎手上拎着的猪肉,浑身一颤,眼睛瞬间被肉黏住,一个不小心,差点摔个狗吃屎。 得亏秦瑶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这才没摔倒。 “去吧。”秦瑶给大郎使个眼色,大郎看大夫来了,放心不少,拿着猪肉朝老宅那边送去。 “我也去!”刘金宝嘿的冲秦瑶笑一下表示她扶住自己的感谢,立马就掉头去追大郎,边追边喊: “大郎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跟来做什么?我用不着你跟我一块儿。” “别呀,我跟你一块儿吧,这肉可沉了,我帮你拿。” “不用你帮我!” “那好吧,觉得沉了你告诉我。” 大郎加快了脚步。 刘金宝也跟着加快。 秦瑶站在半坡上,看得好笑。 回头,收敛了笑意,走进主屋。 屋子本就不大,连大夫一起站了十个人,感觉转个身都很困难。 刘老汉把二郎和龙凤胎赶出去,让他们去老宅去,这里不用他们小孩子操心。 二郎立马牵着龙凤胎就走了,他刚刚看见大哥拿了好大一条肉过去,今晚肯定有肉吃。 至于躺在床上的混账爹,他还不如一块叉烧亲香。 “大夫,他怎么样?” 秦瑶一进屋,其他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人,感受到她的靠近,逐渐颤抖。 秦瑶察觉到,往床上看了一眼,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轻嗤,躺在床上装死的刘季没控制住内心的恐惧,睁开了眼。 大夫正要掀开他眼皮查看,这冷不丁的睁开眼,把大夫吓一跳。 反应过来后,拍胸脯舒了一口气,“醒了就好,瞧着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涂点药消肿,好好修养几天就行。” 刘老汉等人忙关心问刘季现在什么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季吸着冷气,说不出话来,脸上全是伤,随便动一下都疼得他要命,哪里都不舒服。 大夫看他这样子也是奇了怪了,一般打人不会只打脸,刘老三到底是干了什么才被人把脸打成这猪头模样? 不过奇怪归奇怪,识趣的没问什么,只是叫刘家派一个人随自己去拿药。 消炎止痛的草药他家里正好有,都是平时自己上山采来的,药价可比镇上药馆便宜多了。 刘老汉派刘仲跟大夫去拿药,又叫张氏和刘肥先回家去,随后跟秦瑶要了脸盆打了水,让刘柏给刘季擦擦身子。 秦瑶退到屋外,侧耳听着屋里父子三人的谈话。 刘季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艰难的说:“大哥,我这张俊脸还能好吗?” 刘老汉正捏干帕子要给他擦,一听见这话,差点没忍住一大耳巴子甩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你的脸?你那脸是能吃还是能喝啊!” 刘季自知理亏,加上现在说话脸疼,没呛声。 不过还是很执着的要刘柏把脸盆端起来给他照照。 结果看见脸盆里倒映出来的猪头脸,一下子没崩住,崩溃的发出一声狂叫:“啊!!!” 秦瑶忍凉凉出声:“刘季,你吵着我耳朵了。” 屋内瞬间安静。 刘季刚刚并没有真的晕死过去,他混了这么多年,装晕是他避免被暴打的绝技。 所以,秦瑶和林二宝之间的交锋,还有在屋后和刘老汉张氏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 知道爹就这么把自己卖给秦瑶这恶妇,刘季只觉天昏地暗,差点真晕死过去。 想想秦瑶跟林二宝说的那些不顾自己死活的狠话,刘季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她手上。 于是,在刘老汉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拼尽全力,一把抓住了亲爹的手,泪眼朦胧的说: “爹,我想和离。” 刘老汉惊骇的转过身来,不敢相信刘季居然有这种忘恩负义的想法,人家刚帮你还了债,你居然说和离? 刘老汉红着眼,一字字发狠道:“刘季,再让老子听见你提和离两个字,老子一定打死你再自戕,以免我刘家祖宗怪我教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刘季愣愣抹了把飞到脸上的唾沫,疼得冷汗直流。 完了,这次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026 娘子我错了 晚饭做好了,刘金宝跑过来叫秦瑶他们去老宅吃饭。 “爷,爹,我娘炒了一盆回锅肉,今天有肉吃!”刘金宝兴奋的说道,比过年那天还要开心。 因为今天的肉,比去年过年的时候还要大碗。 是奶说的,今天托了三婶的福,想吃咱就敞开肚皮吃一次。 所以娘把半条猪肉都炒,满满一大盆,光是想想,刘金宝都控制不住要流口水。 他很怕去晚了肉就被大郎二郎几个先吃了,催着爹和爷快点走。 “老三家的,咱们过去吃饭,让老大在这守着老三,一会儿你吃完回来换他。”刘老汉招呼秦瑶。 秦瑶摇摇头,“不了,我在这个守着吧,爹你们回去,一会儿叫大郎他们吃完早点回来,给我带一份就行。” 说着,回屋翻出一个碗,交给刘金宝,让他拿给大郎一会儿好带菜过来。 刘老汉还以为她情深义重,根本不知道秦瑶的饭量,她要是去,吃又吃不饱,吃多了又不够其他人吃的,还不如不去,自己在家里煮一锅饭,吃个爽快。 张氏掌家十几年,最拿手的就是量米,家里每人每天吃多少,每顿饭一人分多少饭吃多少菜,都是有定量的,能确保家里每个人都吃到七分饱左右。 如果是农忙时节,下地干活的能多吃点。 这门手艺,现在传到了何氏手上,那是比张氏还要厉害,一片锅巴都不带多的。 瑶娘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跟着刘季在老宅混了一顿,当时就觉得长见识了。 刘老汉看秦瑶坚持,也没说什么,叫上两个儿子,把从大夫那拿来的药放好,叮嘱秦瑶记得一日给刘季换两回,就回家去了。 闹哄哄的屋子,终于安静下来,秦瑶轻吁一口气,挽起衣袖忙活起来。 先把今天买来的油灯翻出来点上,搁在灶台上,紧接着生火煮饭。 她煮了一锅浓稠的白米粥,那香气初时极淡,随着火力加深,香气渐浓,米的清香绕着屋子,飘入鼻尖,引得人饥肠辘辘。 秦瑶抽出一根柴,调小火势把饭放在灶上小火慢煮,趁着粥还没熟,进侧屋把六袋粮食挪到主屋,紧接着重新把家里四个孩子睡的床铺了一下。 稻草扔出门外,留着生火,又硬还有股味儿的被褥搬出来放在门口的稻草堆上,先放着。 新买的棕垫翻出来一张,铺在床板上,再铺上二手的旧床单,盖上新买的厚棉被,整个床焕然一新。 侧屋还有些空间,秦瑶在回主屋睡和在侧屋再搭一张床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选择留在侧屋。 主屋因为承载了饭厅和餐厅以及仓库的功能,私密性并不好。 加上现在还有个人躺在那,秦瑶顺势在侧屋弄了个地铺。 刚刚清理出来的稻草又搬回来铺在角落靠墙位置,稻草上放棕垫,棕垫上铺床单,再放上棉被,也是舒服的。 床铺好,剩下的棉被秦瑶整理好堆在床上,等家具和房子建好后重新铺。 想了想,拿了一张薄棉被到主屋,直接扔在刘季身上。 快要冷死的刘季惊喜不已,赶忙扒拉到身上盖着。 他原本的衣裳已经被林二宝等人刮走,来时披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麻衣,刚刚刘柏给他擦干净身子后,继续穿着。 秦瑶先前睡的被褥就是刘家原来的,暖和是别想了,压在身上沉甸甸,他本就受了伤,差点喘不上气。 换做从前,他已经大爷似的嚷起来,但这次,怂包得很,闻着外边飘进来的白粥香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吱一声。 就怕秦瑶想起他,趁家人和兄弟不在,把他弄死。 秦瑶看他那糊满消肿草药的脸,冷喝道:“仔细别弄脏了我新买的被子!” 本来盖到脖子上的被子,默默往下拽了一点,被药糊住的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又有点警惕的望着秦瑶。 在她踏出门去的前一刻,突然鼓起勇气出声: “娘子……我错了。” 秦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微微眯起眼睛危险的审视床上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在这样迫人的注视下,刘季强掐着自己腿上的伤痕用剧痛刺激着,才没有低下头去。 他睁着唯一完好的一双桃花眼,情真意切的说: “娘子,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混日子,等伤好之后,本本分分找份活干,赚钱养家养你养娃,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秦瑶冷笑着挑了一下眉,“你确定?” 刘季头点成拨浪鼓,“我刘季对天发誓,以后娘子叫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见秦瑶眼神没那么迫人了,他赶忙补充,“娘子,我知道你为了赚钱赎我进山冒死打猎……” 秦瑶:“你想多了。” 男人一呆,继续道:“我之前真是个混蛋,我不知好歹,我对不起娘子,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对娘子,家里脏活累活都给我干,你只管歇着就是......嘶!” 嘴皮子耍得太溜,激动之下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刘季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秦瑶啧了一声,“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不过,我记得刚刚林二宝说,你说我是毒妇?” 刘季眼里吃痛的泪水唰一下,惊惧交加的落了下来。 “娘子冤枉啊,我对娘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怎么可能出言污蔑你,定是林二宝陷害我!” 说话大声,牵扯的伤口又多了,眼泪唰唰往外落,混合着满脸的草药,真是......太难看了! 秦瑶嫌弃的抬起手示意他别嚎了,一双眼睛早已经看穿了他,“说吧,你想干什么?” 刘季咽了口口水,头不自觉偏向灶房的方向。 秦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从现在开始,你吃的每一口饭,用的每一件东西,连同今天还给林二宝的三十八两欠债一起,我都会一一记在账上.....” “等你伤好后,老老实实找份工,把这笔账还给我。” 秦瑶特别加重了后面这句的语气,把刘季说的话重复给他听。 取碗盛了一碗白粥,撒上一撮糖霜,端进屋,递到他面前。 看见这香喷喷的白米粥,谁还能有理智,顾不得身上脸上的伤,刘季愣是爬了起来,端起碗就吃。 边吃边说:“都听娘子的,以后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呼噜两口白粥吸进去,烫的那叫一个酸爽,但这粥里居然还加了白糖,根本舍不得吐出来,一边吸气一边往肚里咽。 反正吃饱了他眼睛一闭,就说自己睡了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可不记得答应过她什么。 却不知,他这无赖的心思,早已被秦瑶看透。 他若是不记得了,她有的是法子帮他恢复记忆! 027 大孝子 吃完晚饭,刘仲把大郎兄妹四个送了回来,顺便看一眼刘季的情况。 见他都盖上崭新的棉被,还喝了浓稠的白米粥,顿时觉得自己白操心了。 老三这人上辈子是不是救了神仙的命,浑成这样居然还有人给他好吃好喝。 再看刘季那副唉哟叫唤的样子,刘仲恨得牙根直痒痒。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来到屋外,好声好气的跟秦瑶说,有要帮忙的尽管来老宅找他们,回家去了。 大郎四个端回来满满一碗菜,其中半碗都是肉。 菜放下,大郎进屋里瞅了他爹一眼,见他还喘气呢,就出来了。 四个小萝卜头围着秦瑶蹲在她面前,问她进山打了什么家伙,去了什么地方,还有肉香不香。 看秦瑶把米粒粘在嘴角,四娘立马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帮她把米粒拿掉,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满眼只有阿娘。 屋里的刘季等啊等,等啊等,都没等到二郎、三郎、四娘进来看他一眼。 再听见屋外传来兄妹四人与秦瑶亲昵的说话声,刘季眼睛睁大,不敢相信,这才短短几天,人心就全被秦瑶收拢了。 可能是受了伤,也可能是气着了,胸闷气短还头晕,刘季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膀胱炸裂。 刘季虚弱的喊:“大郎、大郎......” 屋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四个小小身影,糖葫芦串一样走了进来。 耀眼的阳光照进屋里,为昏暗的屋子带来光亮。 看到这四个穿戴一新的孩子,刘季差点没认出来。 昨夜秦瑶烧了几大锅热水,给兄妹从头到脚全部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了自己买回来的那些旧衣。 衣服鞋子虽然是旧的,但拿出来卖之前已经浆洗干净,衣服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 秦瑶一人给了一根发带,为兄妹四人束了发,还给四娘特别编了两根小辫子,垂在头两侧,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刘季看得出来,兄妹四人身上的衣服和鞋都有些大,但那也是厚实的棉布制成,比之前破烂的麻衣好太多太多。 大郎走上前,捡起放在床板低下的尿壶,“爹,你要尿吗?” 刘季压下心里的艳羡,点了点头。 大郎便叫四娘出去,扶着刘季下床释放。 刘季舒服了,重新躺回床上。 大郎拿着尿壶去后屋的斜坡倒掉,回来舀水洗手洗尿壶,收拾干净才重新拿回屋,整齐的摆在床底下。 刘季何时见过家里孩子这般讲究? 往日鼻涕挂到嘴边,用舌头一舔就完事,现在帮亲爹倒个尿壶都要洗手了? “你们后娘呢?”刘季试探问。他醒来到现在,都没听见那恶妇的动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大郎把门完全打开,让新鲜的空气和阳光照进来,答道:“去下河村了。” “去哪干嘛?去多久了?” “不知道。”大郎摇摇头,不确定的说:“清早就去了,应该一个时辰了。” 刘季打量着眼前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昨天天黑他没怎么看清,这会儿才发现,家里变了样。 床头的墙下堆放着六个粮袋,床尾的空地上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整齐摞着一堆碗,虽然还是那个破茅屋,但物件都是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怪味儿,反倒飘着一股米香。 刘季摸了摸肚子,大郎立马问:“爹你饿了吗?” 刘季狂点头,想起昨晚吃到的白米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大郎叫他等等,走出门外,来到灶台前,把温在灶上的肉粥盛出来,端给刘季。 昨天的白米粥加了糖,刘季已经觉得很奢侈了,没想到今天的粥里居然还有碎肉块儿。 “天爷!你们娘几个过的什么日子?秦瑶这败家娘们儿,有点银子就可劲嚯嚯,也不知道省着点花。” 刘季一边吐槽一边靠墙坐了起来,欣喜的伸手要去接碗,结果抬眼一看,才发现大郎兄妹四个站在床,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四娘气鼓鼓的说:“爹我要告诉阿娘你说阿娘坏话!” 三郎是妹妹的跟屁虫,嘴里跟着喊:“告诉阿姨!” 刘季眼前立马浮现出秦瑶把刀架在林二宝脖子上的冷酷模样,浑身一颤,忙道: “别别别!爹开玩笑呢,三郎四娘听话,可不敢跟你们后娘讲,要不然爹就活不成了。” 三郎和四娘怕说了爹活不成,这才哦的点点头。 二郎撇他爹一眼,就知道吓唬小孩,想起早上后娘分的肉粥,舔了舔嘴巴,他还没吃够呢,揪揪大哥的衣角。 大郎看弟弟妹妹盯着粥碗馋嘴的样子,心头一软,招呼他们,“一人再喝一口,只许一口,阿姨说吃多了肚胀,不能贪心。” 于是乎,刘季目瞪口呆的看着二郎三个大孝子凑到一起,一人一口肉粥,把原本满满一碗,喝得只剩下半碗,才递给他。 大郎还一脸恭顺的说:“爹,你慢点喝。” 刘季气得嘴唇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过眼珠子一转,主意又来了。 接过粥碗,狼吞虎噎舔干碗底,把空碗丢给大郎,招招手,示意兄妹四个围拢过来,一副爹很痛心你们的模样,关心问: “这些日子爹不在家,让你们受苦了吧?有什么委屈跟爹说,回头等爹好了就给你们做主。” 二郎摇头,不懂什么叫委婉,直接说:“没有。” 三郎懵懂的牵着妹妹的手,兄妹两也很认真的大声道:“跟着后娘有肉吃。” 大郎看了眼他爹石化的表情,偏过头去,嘴角翘了起来,不过又很快压下,一脸正经的转过来,挥挥手,把弟弟妹妹赶出去。 “爹,你要换药了。”大郎提醒道。 刘季捂着受伤的心,欣慰的看着给自己兑草药的大郎,感动道: “儿啊,爹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大郎没应声,把药粉兑水熬成糊,爬上床,帮父亲换掉脸上的药。 做完,就拿一根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看着弟弟妹妹们玩石头。 刘季忍不住好奇,“大郎,你坐门口干啥,进来跟爹说说话呗。” “不了,阿姨叫我们看好家。” 看家? 刘季嗤了一声,这破屋有啥好看的? 哦不对,那恶妇搬回来这么多粮食和值钱物件,是得好好看着,免得被人偷去了。 都是一家人,这些东西他也有一份的。 “对,是得好好看着些。”刘季赞同。 大郎瞧了亲爹一眼,见他还算安分,看向河边的大路,寸步不离的守着家,等后娘回来。 028 定制武器 秦瑶中午回来的。 她去了下河村一趟,把弓箭还给杨家。 弓还是好的,就是箭支废了十支,秦瑶也如约,给了他们十分之一的收益八两五钱银子当做租借弓箭的费用。 杨大兄弟两惊呆了,没想到她一口气拿了八两多给自己。 当即好奇的问:“秦娘子,你这是猎到大家伙了吧?” 秦瑶面对他们,也不避讳,直说:“是的,杀了一头黑熊。” “你一个人?”兄弟两齐声追问。 秦瑶点头,“是。” 杨大和杨二根本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画面。 当年他们兄弟二人猎到一头虎,其实全是运气好,正好遇到虎豹相争,在花豹被老虎打跑后,趁着老虎还没缓过来,兄弟两拼了半条命才把它弄死。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这种运气了。 杨二为此还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现在兄弟二人要是独自一人进山,都会避开大型野兽,惜命了很多。 秦瑶问他们能不能帮自己做把弓。 杨大收起震惊,爽快答应,知道她力气大,还问她想要个怎样的。 秦瑶要求不高,“跟你这把弓一样好使就行,拉力往上加一倍,应该能行吧?” 弓的拉力和弓身所用材料有很大关系,太软没有杀伤力,太硬又会断,秦瑶的要求看似不高,其实还是挺高的。 杨大想了想这附近能采到的料子,还是不敢打包票,“我先试试看。” 秦瑶颔首,她也不勉强,毕竟生产水平摆在这,一把神臂弓又岂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她给了杨大三百个铜板算做定金,让他先做着,做好了托人到刘家村说一声,到时候她来取。 从杨家下来,秦瑶又去了铁匠家,把短刀修整一下,顺便定了一把长刀、一把短匕。 这边合金材料不容易弄到,加上匠人手艺从不外传,下河村的铁匠说他自己琢磨出来了钢,可以为秦瑶做一把钢刀,但秦瑶也不敢对专门做菜刀的铁匠抱太大希望。 反正武器她是一定要有的,没有武器,她睡觉都睡不着。 这里确实没有丧尸和变异动植物,也不会有惦记着想要吃人的人。 可这里有盗匪,官兵他也不下乡,出了事,老百姓只能自保。 走之前,秦瑶突然想起来一个小东西,弹弓。 这东西适合随身携带,也不显眼,配合她的力气,某些时候,杀伤力并不比子弹小。 盛国没有弹弓这种东西,因为这里没有橡胶做的皮筋。 秦瑶把弹弓架子画出来让铁匠做,还让他帮忙做了五十枚玻璃弹珠大小的钢珠。 至于皮筋,就得她自己找替代物来替代了。 回刘家村之前,秦瑶还去了一家瓦窑看了看,问清楚了价格,才回家。 这一上午转下来,兜里的银子只剩下二十五两。 算上盖房子建围墙和打家具的支出,差不多就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秦瑶一到家,四个孩子立马扔下手里的石头泥巴,围在她身边。 “药换了吗?”秦瑶一边问一边进了主屋。 刘季正躺在床上为自己的脸忧伤,一看见秦瑶,整个人都不自觉变得僵硬起来。 大郎说:“药已经换过了。” 秦瑶点点头,例行公事一般问刘季:“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今天有大小便吗?吃了什么?喝了多少水?” 刘季微微皱眉,这是关心吧?是吧? 见爹愣着,大郎替他回答,“喝了一碗水,半碗粥,尿了尿。” 刘季脸涨红起来,呐呐道:“好多了。” 秦瑶上手,拨开一块草药膏,果然青肿消下去许多,看来村里大夫开的药效果还不错。 照这个速度,过个三四天就能下地开始干活了。 看完刘季,秦瑶转到厨房做午饭。 她厨艺本来就不咋地,也嫌做饭麻烦,简单煮了一锅饭,捏了六个饭团,小孩吃小的,大人吃大的,她自己吃超大的。 刘季看着大郎送进来的白米饭团,又一次被家里的富裕给震惊了。 还有午食? “你们一日吃几餐?”刘季试探问。 大郎啃着自己拳头大,香喷喷的白米饭团,比了三根手指头。 刘季又震惊,又欢喜,心想着要是日日都能有这个伙食,叫他哄着点那恶妇,也不是不行。 咬一口手里的饭团,嗯,软饭真好吃! 吃完午饭,秦瑶又出去了。 带上买回来的针线棉花还有三匹布,来到刘家老宅。 虽然麦子已经种下,但家里还有几亩菜地空着,十一月中上旬是种蚕豆和豌豆的好时节,张氏正在堂屋里筛选菜种,打算过几天拿去种。 屋内,传来织布机“哐当哐当”的声响,何氏和邱氏正在屋里抓紧时间织布。 朝廷分的田地多,村里人几乎都是一半种粮食,一半种桑,桑叶和蚕丝都是自产,妯娌两人速度快,利用空闲时间,一年能织两匹,一匹绢布能卖二两银子。 这四两银子,甚至比男人们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的产出还要多。 所以,传统的男耕女织家庭,妇女地位并不低。 院子角落养了五只母鸡,张氏养了两年多了,只要还能下蛋就舍不得杀。 今天天气好,开了笼子,母鸡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地上都是鸡屎。 男人们也没闲,父子四人两两分一波,正在屋后的茅房里舀粪,一担担挑到田里给麦子添肥。 大家对这样的环境早已经习惯,神色如常的干着手里的活。 倒是秦瑶猛然踏入,闻到这浓郁的大粪鸡屎味儿,不是很适应。 蹲在门口玩石子的金花第一个发现秦瑶,抬头喊了声:“三婶婶。” 秦瑶手上拿满了,没没办法摸摸头,笑着问:“大伯娘和你娘在家吗?” 金花点点头,不知道抠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小手往西屋里指,“娘和大伯娘在织布。” 堂屋里的张氏听见门口的动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就见秦瑶拿着棉花和布匹走了进来,疑惑问: “老三家的,你这是?” 张氏没自信到觉得这是拿来孝敬自己的,但就是这样才觉得奇怪。 秦瑶先喊了声娘,又看向西屋,“我找两位嫂嫂帮忙做几身衣裳,爹呢?我想趁着这些日子农闲,把家里屋子重新盖一下。” 029 又是想揍男人的一天 张氏还没来得及吃惊秦瑶一个女人居然连衣服都不会做,就听见她说要重新盖房子。 心里算盘一拨,昨日刚买了那么多东西,又给老三还了债,居然还有钱盖房子,这得多少银子才够啊? 上山那六天里,只怕是猎到了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大家伙! 张氏一下子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朝屋后大喊一声: “当家的,你快来,老三家的找你!” 西屋里的何氏和邱氏听见动静,停下手里的活走了出来。 秦瑶立马抱着怀里的棉花和布匹赶过去,“两位嫂子,可否帮我做几身衣裳?” “我这里有三匹布,就做我和大郎四个孩子的过冬棉服一人一套,然后再各做一身里衣,红色这匹,给他们四个做一件过年衣裳,喜庆喜庆。” 秦瑶话说得快,何氏和邱氏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她就把要求都说完了。 这劈头盖脸就给人派活,就算是昨日刚吃了她买的肉,是个人心里都有点不快的。 而且她们现在忙着织布,要是帮秦瑶做衣服,就会耽搁很多时间。 但很快,秦瑶又说:“我买布的时候掌柜的帮我算过,这三匹布和棉花,做完我要的,还剩不少,要是两位嫂嫂不嫌弃,就当是辛苦费了。” 听见这话,何氏和邱氏这才想起来看一眼她拿的是什么布。 都是棉布,棉花买的也是最好的,蓬松大朵,一看就暖和。 最特别的还是红色的布,有颜色的布料本来就贵,如果按照秦瑶说的,只给大郎兄妹四个小娃娃做衣裳,以她们的裁剪手艺,还能多出一身成人的料子。 家里的金宝和金花,一人也能做一身呢。 另外两匹,也能剩下不少,给公婆还有自己男人各做一件短衫也是够的。 妯娌两对视一眼,笑盈盈的,说秦瑶太客气了,伸手来接这些布料。 何氏赶忙把那一大袋棉花还有秦瑶带来的针线拿进屋里去,嘴上客气的说:“弟妹你这也太客气,竟是连针线都备好了。” 秦瑶笑笑,只说:“谢谢两位嫂子,那就辛苦你们了。” “弟妹你千万别这么说,一家人这么说就生分了,我和大嫂两三日就能做完,到时候给你送去。”邱氏温柔一笑,她性子娴静,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也好听。 大嫂何氏就完全不一样,风风火火的。 刘老汉过来了,衣角好像沾到了一点污渍,一边走一边散发味道。 张氏退到一边,继续捡她的菜种,耳朵却竖了起来。 刘老汉在堂屋的四方桌前坐下,倒了一碗水一口喝干,放下碗,疑惑问:“老三媳妇,有啥事?” 秦瑶在他对面的长条凳上坐下,把自己想建围墙和修整房屋的事说了出来,问问刘老汉有没有什么省钱的经验可以传授。 刘老汉觉得这是好事,但他得问一问,秦瑶有多少预算。 “若只是修个围墙,咱们自己去河里捡石头垒起来做地基,再到南山那边挖点土围上去就是了,花费不了什么银钱,就是自个费些功夫。” “不过你要修整房子,还想盖瓦,那这银子可省不了。” 秦瑶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不瞒您说,我这次进山收获还不错,还了债现在手上还剩下七八两,我就想着,不如拿来把房子修一修,免得冬天到了,睡得胆战心惊的。” 实际是剩下二十五两,她有所保留。 张氏选菜种的动作顿了一顿,西屋的何氏和邱氏手上穿针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都在心里计算秦瑶这趟进山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光是现在这三匹布还有棉花针线,就差不多要去十两,昨日那几大袋细米还有杂物,五两绝对要。 再加上现在说的七八两,还有昨天给老三还债的三十八两,这就六十两了呀! “嘶~”妯娌两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刘老汉心头也是一惊,实在没忍住,好奇的问:“老三家的,你这次进山,到底猎了个什么家伙?” 秦瑶淡定的答:“一头黑熊。”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昨天是他们不问,她当然不会自己上赶着去跟人家说自己打了一头大黑熊。 但只要有人问,她就回答。 一时间,老宅里的人都停了下来,只有母鸡还在院里咯咯哒。 直到秦瑶咳嗽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都不能淡定了,起身围到秦瑶身边,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瑶言简意赅,“就是这样,然后那样,就这样了。” 老宅众人:“......”你是懂废话的。 不过也知道,秦瑶没打算跟她们细细阐述这个过程,悻悻的没再问,心里各种想象,一时间看向秦瑶的眼神都变得敬畏了许多。 秦瑶没管这些,和刘老汉商量盖房子的细节,找什么人,活怎么安排,材料去哪儿买,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等。 刘老汉心情很好,觉得秦瑶这样来问自己,说明她是把自己这个公公放在眼里,当一回事儿的。 盖房子这个事,只要银子在手,其实很容易。 这两个月农闲,各家也就是给就近的田地添点肥之类的小活儿,村里到处都是人。 他们刘家村往上数四代,都是一个祖宗,宗族内部团结,刘老汉辈分不小,招呼一声就能喊来很多壮劳力。 建房子在乡下人看来,不是啥技术活,就算不会的,看也看过别人家修房子。 这样一来,技术工种就具备了成熟的条件。 还需要一个总工程师,刘老汉推荐住在村口的九叔,他经验丰富,威望也高,小伙们不敢忤逆,有他把控,就不会出现一面墙上有多种风格的情况出现。 听说秦瑶还要新增两间屋子,以及一个灶房,一个洗浴房,虽然刘老汉并不知道洗浴房是什么东西,但也当是一间屋子来算。 都用砖瓦,预算就高了,所以他建议还是土胚墙加木梁加瓦片的搭配。 其实往开阳县更南的地方,还有用木头造木楼的,这种木房子冬暖夏凉,比土胚房住着舒服多了。 原本刘老汉是很想推荐的,但一想这些木料成本高,还得提前一两年备好才行,一时间买都买不到,就罢了。 “瓦在下河村买,南山那边满山坡都是土,到时候我去跟村长和族长说一声就行,咱们村里盖房子都是取那边的土。” 刘老汉又喝了一碗水,有点为难的皱起眉,“现在还差木料,老三已经分出去,他的那片林子早卖光了,你得跟村里人买。” 瓦重,必须有梁才能承得住。好的梁,那也是不便宜的。 秦瑶问:“那要多少银子?” 刘老汉说,“大概四两吧。” 秦瑶:今天又是想揍刘老三的一天呢! 030 爹,您尿吗? 说干就干,秦瑶一点功夫没耽搁,和刘老汉商量好,下午就从剩下的肉里割了两块一斤重的,去找村长和族长报备。 村里无主之地,都默认村民共有,土也是一样,日常使用就算了,用量大了,需要建房子这种,最好还是跟村里说一声,有个交代。 这种时候,有明确户籍的好处就来了,倘若要是一个外来的,想用村里的山林水土资源,都不会被允许。 村长和族长其实也是叔叔辈和爷爷辈的亲戚,并没有为难秦瑶这个晚辈,除了听见刘老三家要建房子有点意外之外,乐呵呵就应下了。 秦瑶也发现,刘家村的村民内部比较团结,像是刘季这种祸害,村里人虽然讨厌,但看在同族的份上,一旦有外村人进来找刘季麻烦,大家还是会给撑个人场。 前两次林二宝来村,要不是因为村民们在那围着,刘季早被打死了。 正因为全族人都在这里,哪怕他们是看热闹的,但林二宝等人还是有些顾忌的,真出人命,刘氏族人也不会放他们走。 盛国是一个在封建帝制下的宗族社会,这些大大小小的村落,其实也是一个个宗族的族人聚集而成。 刘家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姓刘,跟着刘老汉在村里走了一圈,秦瑶发现,自己辈分居然还挺高。 多数叫她婶娘,少数叫嫂子,极少数叫她刘三家的。 从村长和族长家离开,秦瑶便跟刘老汉一起去了堂伯父还有堂叔父家,告诉他们要建房子的事,请他们来帮忙。 刘老汉说,来帮工的包一顿午饭,再另外一人一天给两文工钱意思意思。 秦瑶不了解情况,还想着这会不会太少了。 没想到,伯父和叔父都欣喜的应下来,明早他们就带上工具叫上家里的闲劳力到她家干活。 对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村人来说,这一顿午饭就相当于是给家里省了一餐粮食。 等到了最艰难的时候,这一餐粮食熬成稀粥,就能保全家人多活一天。 秦瑶之前觉得刘季家已经算是全村最穷的了,但来到叔父家,看到那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和孩子才知道,原来这是普遍情况。 因为生产工具欠缺,所以无法精耕细作,导致粮食产量低下,家庭人口多的,能保证全家不饿死都很不容易,更别说吃饱。 而且,土地也不是一直就有,是今年新朝廷上台,重新划分,才有了现在的土地。 刘老汉看秦瑶一无所知的样子,猜测她之前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叹道: “也就是今年,陛下给大家重新分了田地,大家伙才不用担心过不了冬。若是往年,这个时节都已经没有吃的了。” 秦瑶诧异,“这才刚秋收不久啊,就没吃的?” 刘老汉一副果然的表情,摇摇头,继续说:“秋收紧接着就是征税,里正会带着人到各村收缴粮税,必须以粮食上交,不许用银钱布帛替代,本来就没几亩地,产出也就那么多,再交八分之一的粮税,你算算还能剩下多少?” 不用算了,能剩下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两人跑了附近好几家,大家都很乐意过来帮忙,不是为那两文钱,而是为那顿午饭。 如此,人手已经够了,九叔那边刘老汉去说,时间也不早了,秦瑶先回家去准备。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还躺在床上做美梦的刘季突然听见屋外一阵响动,自梦中惊坐而起! “大郎!大郎!”刘季朝门外大声呼喊,有点惊慌。 别是有野兽下山觅食来了吧? 不过他显然想多了,紧闭的屋门被推开,大郎一脸茫然的走了进来,已然穿戴整齐,看样子早就起了。 “爹,您要尿?”大郎走到床边,弯腰去取尿壶。 刘季无语的瞪儿子一眼,一天天见了他就是问他尿不尿,哪里来这么多尿啊,“不尿!” “屋外什么动静?你们干什么呢轰隆隆的?” 大郎把夜壶放下,答道:“家里要建房子,阿姨带着人在挖地基下石头呢。” 刘季有点懵,“咱们家建房子?” 大郎嗯的点点头,看他不尿,就要出去,“爹你不尿我就走了,活多着呢。” 说完,意味不明的看他爹一眼,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躺着的了,也不知道下地帮家里干点活儿。 这么想着,大郎就跑出去找秦瑶说: “阿姨,我爹好像快好了。” 秦瑶把肩上满满一担沉甸甸的石头倒在空地上,自有人会把石块拿去填地基。 她一个人担回来的石头比三个成年壮汉还要多,在河边负责捡石头的刘肥几个少年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秦瑶想着他们还得在河边捡一会儿,示意大郎跟上,走到灶台边的水缸前舀一瓢清凉的井水,一口干完,才问:“好了?” 大郎嗯了一声,“他能自己下地溜达了。”他昨日傍晚看见的,趁后娘不在家,爹在屋里把东西翻了个遍。 他猜,应该是在找银子,但没找到。 后娘都把钱袋栓腰上的,爹能找着才怪。 秦瑶摸摸小少年的头,“行,我知道了,你还是回屋跟二郎他们一块儿歇着吧,这里这么多人干活,用不着你个小娃娃。” 大郎有点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家里东西多,又没地方专门藏,他帮忙看着点,免得人多被人顺走什么东西。 秦瑶看着大郎进了偏屋,推开主屋的门走了进去。 刘季已经睡回笼觉去了,外面动静这么大,也没能再把他吵醒。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背后越来越冷,凉飕飕,像是被一条吐着蛇信子的大蛇盯上了似的。 猛的一下,刘季惊醒过来,一抬眼,就对上了秦瑶冷冽的双眸。 “娘子?你吓死我了!”刘季拍拍胸脯,大口喘气,有些怪怨的看了秦瑶一眼。 秦瑶看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伸手掀开他脸上糊着的消肿草药,肿胀已经消下去了,只剩下一些青紫痕迹。 看来大郎说得没错,是可以下地干活了。 就算干不了重活,生个火煮个饭炒个菜这些轻活也是能干的。 “起来!” 秦瑶一把掀开他身上的棉被。 刘季大惊失色,这恶妇莫不是发现他俊美无双,一时性起,想要与他快活快活? 031 没吃爽 秦瑶在旧衣堆里翻出来先前自己穿的那身,已经用草木灰搓过,水洗是不敢的,水洗肯定就废了。 衣服上的血腥味已经散去,小是小了点,凑合穿吧。 “把衣服穿好,别刚好又给我冻感冒了。” 秦瑶把衣服甩给刘季,吩咐道:“接下来一个月,家里都有人帮工,每日除了咱们自家的一日三餐,每天中午还要给大家伙准备一顿饭食,你伤还没痊愈就先干点这些轻省的活计,煮完饭要是得闲,就把家务干干。” 说着,便从钱袋里拿了一串铜板递给他,一共是三百文钱。 “家里没菜,你拿去买菜,我前日买的猪肉还剩下一点,再放就臭了,你今天全做了吧。” “以后每五日做一次肉,早上做软和点,晚饭就做硬点。” “对了,我饭量大,你记得多煮点,吃不饱我会很暴躁。” 至于暴躁起来会做出什么事,那她就不知道了。 交代完,秦瑶催了一声快点,就关门拿上框子,往河边走去。 还在想着如何护住清白的刘季捧着昨天傍晚他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的铜板,足足楞了五秒钟。 这就把钱交给他了? 一阵冷风吹来,刘季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赶忙把那不合身的麻衣穿上,两层麻衣套在身上,才觉得好些。 脸上的药草全部扒拉下来,消了肿的脸已经可以窥见几分往日风流。 躺了两日未曾梳洗,一头齐腰长发散乱披在脑后,额前几缕自眼前垂下,更添了几分病弱苍白。 刘季的身材瘦而不柴,高高的个子,比例极好,一身破麻衣披在身上都有种特别的凄凉。 配上他此刻的‘战陨脸’,浑身都透出一股令人怜惜的破碎脆弱感。 只是,这样的气质维持不到三秒,在见到铜板的那一瞬间,真实面目显露,满是贪婪。 刘季心里想得挺美,菜值得几个钱? 老宅那边两个嫂子种了不少,都是自家的地,拿把菜还能要他的钱? 还有村子里其他菜地,大家乡里乡亲,一把菜又不值得什么钱,他今天这家拿一把,明天哪家拿一把,这三百文不都是他的? 这么想着,刘季把铜板全部藏在家中,锁好门,空着手就出来了。 屋前屋后都是村里来帮工的亲戚和村民,秦瑶已经去河边了不在这里。 大家伙看见刘季出现,纷纷跟他打招呼,问他干什么去,伤好些了没有。 两位叔伯家里的,夸了秦瑶几句,说刘季运气好,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婆娘,他一个混子,这都能住瓦房了。 前面那些话,刘季都乐呵呵应着,一听见后面这些,笑容瞬间僵住。 随即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夸奖,拨了下额前乱飞的发,得意的说: “那是,也不看看我刘季是什么人,别的不说,如我这般俊俏的郎君咱们整个开阳县也找不出第二个!” “想进我家做妾的姑娘媳妇能从刘家村排到府城去,要不是看在这婆娘有把子力气能赚钱的份上,我会叫她进我刘季的门?做这正头娘子?” 亲戚们瞬间沉默了,白眼都懒得递给他,埋头干活。 刘季也不介意有没有人捧场,反正战战兢兢躺了两天,再不出口气他就要憋疯了! 正觉扬眉吐气,背着手吊儿郎当自以为英俊潇洒的迈步往河边走,盘算着去哪家小媳妇的地里薅一把菜回来。 迎面就遇到担着满满两筐石头,稳稳当当站在桥上的秦瑶。 刘季顿时头皮一麻。 秦瑶面无表情的挑着石头走了过来,刘季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娘子,你来啦,我正要去买菜呢,你想吃什么菜,我买回来给你做。” “......” 对方并不应声,只是走到他身前时,淡淡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可谓是意味深长。 刘季喉结滚动,狠狠咽了口口水。 她肯定听见了! 刘季下意识抬起手挡在脸上,但并没有挨揍。 感觉到人已走远,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僵住了。 他恨啊,恨自己这身体不听使唤,恨自己一看见那恶妇就浑身冒冷汗! 此时的刘季还不知道,有种无形的东西叫做杀气。 他原地缓了几秒钟,身体才恢复行动能力,一路小跑着冲进村里,有了房屋树木阻挡,抹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长吁一口气。 家里来了二十个帮工,刘家老宅那边,除了要给地浇粪的刘老汉和刘柏,刘仲刘肥都来了。 连八岁的金宝都过来帮忙捡石头。 人多力量大,九叔指挥全场,一部分人负责挖地基,一部分人负责捡石头挑石头,还有一部分人负责挖土。 今天刚开工,主要是材料准备阶段。 忙活一个上午,围墙的地基已经挖出一个雏形,增建的屋子位置也确定清楚了。 这个效率,秦瑶还是很满意的。 就是忙活了一上午,中午饭吃得她很不开心。 一大锅半稠的杂粮粥,大米和小米混合,里面零星掺杂着几片指甲大的碎青菜。 干活的人,每人分了满满一碗。 其实这午饭看起来已经不错了,但是!它没味儿啊! 本来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秦瑶还是主力,累死累活,就想着吃点有油水的。 结果一口粥......姑且称它为蔬菜粥,一口蔬菜粥喝下去后,一点滋味儿都没有,那寡淡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你在炎炎夏日,顶着烈日在高楼上打钢筋,想着赶紧忙完去吃口冰西瓜解渴,结果完事后期待的拿起瓜,瓜不甜就算了,居然还是温热的! 这种崩溃,让秦瑶差点没忍住,当着一众亲戚族人们的面一刀捅死厨师。 秦瑶最喜欢的事情是吃饭,最讨厌的事情是吃不爽。 中午没吃爽,以至于整个下午都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煞气。 冲族里小伙们骂骂咧咧的九叔,见了她,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 刘季蹲在水缸边洗碗,暗中观察秦瑶的反应,看她居然没有发作,悄悄松了一口气。 气松到一半,一双秀气的女靴出现在眼前。 刘季:o((⊙﹏⊙))o!!! 032 四个不孝子 “噼啪!”一声。 几条新鲜河鱼被秦瑶扔进水桶里,居高临下对面前端着碗的男人说: “加点水养着,明天中午给大家伙加餐。” 刘季好奇问:“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鱼?” 他倾身往桶里看了一眼,有四大一小五条鱼,大的有三指宽,小的有两指宽,失去了水,鱼嘴大张着在桶里挣扎。 刘季忙起身从水缸里舀几瓢水进桶里,几条鱼得了水,一个翻身游动起来,可能水桶太小有点挤,几条鱼尾甩到一起,哗啦”一声,水花溅了刘季一脸! 秦瑶看着他呆愣狼狈的样子,嘴角翘起一个讥讽的幅度,找来一个簸箕盖在桶上,用石块压住免得鱼跳出来。 “河里抓来的,我继续忙了,晚上记得把肉做了。”走之前,她刻意加重语气交代道。 刘季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哦了一声,起身四顾心茫然——他其实根本不会做饭! 今天晌午手忙脚乱勉强煮出一锅粥,早已经不记得早上她交代要做肉了。 此刻,那条肉正挂在偏屋梁下,刘季匆匆清好面前这一盆碗,带着几分忐忑走了过去。 肉还剩下四斤,三日前买来的,要不是这几日气温低,恐怕已经臭了。 现在他拿下来闻了一下,味道没有,但已经不是新鲜的颜色。 拿着这块肉,刘季呆呆站在窗前思索了很久,脑袋里关于做肉的记忆全部挖出来,才发现,自己印象中关于厨房,关于食物的记忆少得可怜。 想起来的,都是已经摆上桌做好的饭食。 可今晚这顿肉,他要是再做不出来,只怕难以活过今晚啊。 想到此处,刘季不禁悲从中来。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吃的现成饭?况且整个盛国放眼望去,哪有男人进厨房烧灶台做饭的? 这是要侮辱他,让他遭全村男人嗤笑啊! 秦瑶这恶妇,心机实在歹毒! 大郎四个围在床边玩着跳石子的游戏,见父亲站在窗前呆望许久,还以为他中邪了。 二郎试探着喊了一声:“爹?” 这一声轻唤,倒是叫醒了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刘季。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转过身来,掂量掂量手中猪肉,问他们可会做肉。 就连三郎和四娘都点了点头,表示会做。 刘季不自在的“咳咳”低咳两声,端起父亲的威严,指着大郎二郎,想把做肉的任务分给他们两,还打算叫三郎和四娘负责洗菜摘菜,这样他就只需要站在灶台前监工即可。 他想得倒美,可也不看看四个孩子肯不肯听他的。 大郎说:“这是阿姨交给爹你的活儿,你又派给我们干?那你干什么?” 刘季心想,老子自然是躺着看你们干活咯。 大郎不想看他这无赖样,低头继续捡石子玩。 二郎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又有主意来了。 “爹,我可以教你怎么做饭,不过阿姨给你的铜板,你得分给我们。” “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掉钱眼里去了!”刘季顿觉没好气。 进了他手的钱,可没有再给出去的道理,休想! 二郎似是料到他会这般,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蹲下身跟弟妹继续玩,四人瞧也不瞧他一眼。 刘季好险没气个仰倒,走到四人面前,小声咬牙质问: “你们四个到底还是不是我刘季的种?我可是你们亲爹,还指派不了你们几个了?” 二郎白他一眼,“阿姨又没把活儿派给我们,倘若是阿姨说的,我和大哥二话不说立马就干。” “对吧大哥?” 大郎头也不抬的点点头,他挺担心亲爹这么无赖下去,会被后娘休了。 到时候,后娘就不是他们的后娘,也没身份再管他们了。 当然,如果后娘不嫌弃,他们四个肯定会跟着后娘走的。 兄弟两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一致。 刘季那个气啊,抬起巴掌想揍娃,三郎、四娘睁着一双大眼,无辜的望着他,两张一模一样的干净小脸是那么的纯真又无邪。 刘季深呼一口气,扬起的手到底是没忍心挥下去。 他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往外瞅一眼,关注秦瑶的踪迹,再看一下天色,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们这四个不孝子!”刘季无能狂怒,屋里都是他一个人的声音。 “好,给钱!”他咬牙说道。 兄妹四个惊喜的对望一眼,二郎立马说:“一人一个铜板!” 刘季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发出的,“行——” 兄妹四个齐齐把手板心摊到他面前,刘季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招呼几个跟自己去主屋,掏出藏起来的铜钱,一人发了一枚。 四个孩子倒是守信,拿了钱就把自己知道的传授给他。 大郎是见过大伯母掌勺的,因为那日炒的是肉菜,所以流程他记得格外清楚。 先刷锅,锅干刷一层薄薄的油,把切好的肥肉先下锅,大火炒出肥油,然后下葱姜蒜,最后倒入切好的五花肉片,放盐和酱,爆炒起锅。 刘季:“就这样?” 大郎重重点头,“嗯,就这样。” 如果有其他配菜也能放进去一块儿炒,反正不管什么菜,只要带了肉汁,那肯定好吃。 可惜,家里没有什么菜,大郎也就不说了。 “爹。”大郎很认真的看着刘季,“你别总惹后娘不高兴,万一她要休了你可怎么办?” 说完,招呼上弟弟妹妹兴冲冲朝村里刘货郎家跑去,完全没注意到他爹暴跳如雷的模样。 “休我?”刘季一拍灶台,“老子没休了她就不错了!” 狠话说完,赶忙回头去看有没有对方身影,见她不在,又嘚瑟起来。 旁边帮工的亲戚族人们看他一个人在灶台那又呲牙又嘀咕的,轻叹道: “也是稀奇了,居然能看见刘老三下厨房给咱们做饭。” 不过村里好像没有那家男人下厨的,都是家里女人在厨房忙活,要是那家男人被逼得下厨,那肯定是家中有头母老虎。 放在别人家,这是要被笑话的,但放在刘季身上,众人只觉得活该。 033 麦芽糖 大郎兄妹四个,拿了铜板,直奔刘货郎家。 货郎还没回来,他娘子芸娘在守着档口。 这是兄妹几个头一次站在这档口下面,敲响门板,递钱进去,买麦芽糖。 芸娘看是他们四个,有点惊讶,往年可从没见过四人手里有钱,总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不说,也不爱讲究,又脏又臭,像是乞丐一样。 如今不但拿了铜板来买糖,还收拾得干净利索,芸娘甚至惊奇发现,刘季家这四个娃,模样都长得挺不错。 第一次来,大郎有点拘谨,剩下三个就更不敢说话了,巴巴望着大哥。 芸娘收来四枚铜板,不确定的问:“是要四个吗?” “嗯,四个。”大郎应道。 芸娘点点头,打开糖罐子,折了四根小棍,绞了四根糖递出去。 大郎一根一根发给弟弟妹妹,最后那根拿在自己手上,兄妹四人惊喜的笑着,迫不及待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甜滋滋的,有股麦香,比想象的味道还要好。 难怪大家都爱吃它。大郎在心里幸福的想到。 二郎小声说:“要是明天爹还问我们怎么做菜就好了。” “他还会问的。”大郎对自家亲爹是什么水平非常了解,十分笃定。 就是想从他爹手上抠出铜板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哎,大郎你们等一下!” 芸娘突然想起来先前秦瑶寄卖的草鞋,忙把兄妹四个叫了回来,拿出二十五文钱交给大郎,嘱咐他收好别弄丢了。 “这是你们阿娘卖草鞋的钱,告诉她草鞋都卖出去了,一共二十五文,知道了吗?” 这个事大郎几个都是知道的,忙点点头说知道了,大郎把钱放在怀里,又问芸娘还有没有事,没事了,这才离开。 走到半道上,四娘和二郎的糖就已经吃光了。 大郎剩下一口,见二人眼巴巴瞧着自己,无奈一笑,把剩下的递给他们俩。 但二人却很懂事的摇摇头,四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大哥说:“大哥你吃。” 二郎馋得咽口水,但也坚持让哥哥自己吃完。 最后只剩下三郎,一只小手攥着棒子,一只小手虚虚挡住护着糖,只舔了两口就不吃了。 二郎好奇的问他干啥不吃,他说:“我要慢慢吃。” 几人也就不管他了。 路过河边时,二郎想留在这和金宝一块儿捡石头,其实是想玩。 三郎立马也说,他也要在这玩。 大郎扭头问妹妹,四娘摇摇头,两人便先回家去了。 走时,大郎嘱咐二郎一定要看好三郎,别掉下河里去。 不过现在是枯水季,河里的水早就干了大半,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在,不用太担心。 这里到处都是裸露的河床,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刘肥和金宝他们捡的就是这些石头。 秦瑶负责把这些石头都挑回去给九叔他们打地基用。 她忙着,只看了一眼在河岸边跟金宝捡石头玩的二郎三郎,挑着沉甸甸的石头上岸,走过木桥,沿着斜坡路来到家门口,单程二十分钟,来回半个多小时。 河岸边,金宝看见了三郎手里护着的糖,想要吃一口,三郎不应声表示拒绝。 金宝咽着口水,羡慕极了,但看三郎不肯分他,要面子的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呢,我娘昨日才给我买了,我已经吃得腻了!” 说完,看三郎还是不搭理自己,气鼓鼓的拉着二郎去翻圆溜溜的那些鹅卵石。 这石头用来铺路是最好看的,捡起来也有意思,两个小孩一边玩一边捡,开心得不得了。 三郎却有些忧愁的望着不远处的木桥,低头看一眼手里快要融化的糖,忙给它绞了两下,固定住后,继续望着木桥。 秦瑶挑着空担子走了回来,三郎太小一只,缩在一颗柳树下,四周的杂草都长得比他高。 秦瑶没发现,继续穿过草丛来到河边,放下空框子,挑起了刘肥等少年装满的石头框。 眼看着她又一次从自己面前走过,三郎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位置不好,挪到桥头,站在桥墩边上。 又是二十几分钟过去,这次秦瑶终于发现了他,惊讶问:“三郎,你怎么在这?” 背对着她的小人立马转过身来,大眼里瞬间迸出光彩,把手上的糖递给她。 却不想,过了这么久,糖已经有些化了,看起来一塌糊涂。 没等秦瑶反应,小家伙便先失落的低下了头。 “你把糖留给我吃吗?”秦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放下框子扁担,伸手来拿小家伙手上的麦芽糖,有些惊讶的问道。 心情低落的小家伙立马抬起头看向她,“嗯嗯”的点了点头。 秦瑶好奇问:“那你自己不吃了吗?” 三郎摇头,说:“你吃。” 小嘴不自觉蠕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 这根看起来一塌糊涂的糖,在三郎眼里,已经是最好的东西了。 他也是第一次吃到,又怎么可能不想吃呢? “特意留给我的吗?” 三郎腼腆的点点头。 秦瑶看着这张期待的小脸,浅浅一笑,“那我们俩一起吃。” 三郎不肯,坚持要给秦瑶吃,秦瑶怎么可能跟小孩抢吃的,意思意思尝了一口他的麦芽糖,就把剩下的还给他,说自己吃够了,拜托他把剩下的糖帮忙吃完。 三郎不疑有他,接下剩下的麦芽糖,一小口一小口舔着吃,跟在秦瑶屁股后面,时不时冲她满足又羞涩的笑一下。 秦瑶看出来小家伙就想粘着她,但又不好意思说,嘱咐他自己看好路别摔跤,也就随他去了。 重新担起一担石头回家,三郎把她一路送到木桥那,然后等她回来,又跟着她去河边,如此反复。 麦芽糖早吃光了,开心却一直持续。 小短腿走得也不快,秦瑶并没有刻意因他放慢脚步,一大一小,中间隔了起码一里地的距离,远远看去,像是秦瑶身后坠了一个小尾巴。 天色渐晚,前来帮工的亲戚族人们忙活了一天,九叔一喊停,便默契带着各自的工具,回家吃饭去了。 灶房里,刘季忐忑的把满满一大碗肉端进正屋,摆好碗筷,放下一锅有点焦糊的米饭,招呼着孩子们坐下,只等秦瑶到位就开饭。 034 没有道德 秦瑶洗干净手,擦干净脸,这才进屋坐下。 看到饭桌上一大盘油汪汪的炒五花肉,还有带锅巴的白米饭,秦瑶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 拿起碗筷,“吃吧。” 秦瑶一喊开饭,父子五人的筷子立马伸向那盘肉。 刘季把全部的肉都炒了,足足四斤肉,没有任何搭配的蔬菜,一看就很油。 秦瑶不抱期待的吃了一块儿,眼睛一亮,居然有滋味! 末世求生十几年,每天的食物不是干粮就是泡面,秦瑶其实一点都不挑食,只要菜有滋味,她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一块肉两大口饭,完全没有觉得油腻,脆脆的锅巴饭也很香。 秦瑶连吃五碗,这才放下碗筷,满足的抹了抹嘴角,对刘季说: “营养搭配要均衡,下次搭配点蔬菜。” 刘季见过关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煮的是白米饭,四个孩子只吃大半碗就饱得吃不下。 刘季稍微吃得多点,一碗半,但也撑得不行。 再看秦瑶的饭量,是他们总和的四倍,父子五人惊呆。 大郎和二郎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后娘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胃口。 现在家里有吃的了,她也就不忍了,敞开了肚子吃,毕竟白天干这么多体力活,吃得多的同时,消耗也大。 饭毕,秦瑶冲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刘季抬了抬下巴,让他把饭桌收拾了,并交代:“多烧点热水,我要泡个脚。” 刘季眼睛睁大,他还得伺候她洗脚? 秦瑶刚吃饱,心情不错,疑惑问:“烧水都不会吗?” 刘季敢怒不敢言,起身收拾碗筷,不情不愿的去烧水。 大郎主动帮忙,担心他爹真的连水也不会烧。 走之前,把怀里那二十五文卖草鞋的钱交给秦瑶才出去。 二郎问秦瑶,能不能教他和刘金宝抓鱼。 河里的鱼比那地上的兔子还灵活,他们往往只能看到鱼的身影,想抓却连鱼鳞都抓不到。 今天刘金宝亲眼看见秦瑶趁着担石头的空挡在河里抓了好几条鱼,孩子馋哭了,也想去抓。 可惜,他一靠近鱼就跑,明明枯水季河水也不深,就是逮不住那些鱼。 但他有点害怕秦瑶,不敢亲口跟她说,就让二郎帮忙试探一下秦瑶的意思。 “你们想抓鱼吃?”秦瑶问。 二郎疯狂点头。 秦瑶答应,“明天有空闲的时候我教你们。” “不过先说好,教你们抓鱼可以,但不许你们自己私自下河抓鱼,必须要有大人陪同,不然我不教。” 现在是枯水期,水量骤减没有危险,且河边现在一直有人在。 但要是到了春夏汛期,那就太危险了。 想起这里的人都很信鬼神,秦瑶补充,“得对天发誓,可不是你们嘴上答应几句就行的。” 二郎原本不以为意,现在看秦瑶连发誓都说出来了,这才意识到秦瑶是很认真的。 他忙应:“好,我跟金宝哥说。” 热水已经烧好,刘季在厨房喊了一声。 秦瑶起身,招呼上身旁这三个孩子一起到厨房,洗脸洗脚。 家里有两个盆,秦瑶自然而然独自使用一个。 大郎和二郎会照顾弟弟妹妹,秦瑶帮他们倒好热水,剩下的兄妹四人自己会做。 刘季看着自家四个孩子有序排队洗脸洗脚,像是看什么稀罕事一般,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秦瑶扫了他一眼,看他那乱七八糟的长发,真诚建议:“你最好洗个头。” 这天还不算冷,要是再晚些时候,这么长的头发没有吹风机即时吹干,很容易感冒。 倒不是关心,只是心疼钱。 秦瑶摸了下自己盘在头上的一大坨长发,干枯毛躁,发质很差,不如剪掉重新留。 想到就做,用旧衣服做的洗脚布擦干脚,秦瑶把水倒掉,盆放在屋檐下,起身进了偏屋,从自己之前买的那堆杂物里翻出来一把剪刀。 “咔嚓”几下,没有丝毫犹豫,把一头快到小腿长的干枯头发全部剪了下来,留下的长度,只到肩膀下去一点。 剪掉的长发扔进灶台,一把火烧掉! 火焰轰一下燃起,父子五人吓得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秦瑶的中长发,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倘若子女轻易损毁,可是大不孝! 她剪完自己的不算,还冲他们招手,想他们也跟她同流合污。 秦瑶疑惑问:“你们不想剪吗?” 父子五人一脸惊恐,你看我们像是想吗? 秦瑶耸耸肩,“随你们。” 反正她现在舒服了。 时间不早,一天的体力劳动下来,秦瑶铁打的也累了,冲大朗兄妹四个微微一笑,“晚安。” 转身回屋,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刘季马上重新烧了一锅热水,把自己的头发洗得干干净净。 好似这样,秦瑶就不会因为嫌弃他头发脏乱而对他下手了。 大夫那拿来的药还有两副,刘季洗好头,借着灶里的余火一边烤头发,一边凭手感往脸上抹药。 大郎哄睡了弟妹,轻手轻脚从偏屋出来,蹲在刘季面前,好奇的问: “爹,他们为什么只打你脸?” “......此事说来话长,下次再说。”刘季迟疑了一下,并不想讲。 大郎只能哦一声,帮他把药草抹匀,让刘季今天备受打击的心灵得到些许安慰。 父子两洗干净手,各自回屋睡去。 想起明早还要起来给秦瑶做早饭,刘季翻来覆去,横竖都睡不着。 他怕自己起不来,又怕自己真起得来,从此以后,沦为家庭煮夫,没有一点地位。 可要是离开,他又不知道能去哪儿,手里这三百个铜板也撑不多久。 而且现在家里顿顿有白米饭和肉吃,这样的生活他确实有点舍不得。 如果顿顿都有这水平,那他稍微委屈点在家做饭,也不是不行。 反正总比种地下田强! 刘季这人,道德标准就是没有道德,果断选择把自己从道德基准线上放下来。 拉了拉被子,闭眼就睡。 只是从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他,在求生欲的驱使下,鸡鸣五声就醒了。 秦瑶那恶妇说早上要吃软一点,家里有面,刘季决定蒸馒头。 035 捕鱼 想法很美好,实施的过程却不如人意。 等秦瑶起来,摆在饭桌上的不是馒头也不是面条。 而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疙瘩汤。 她浅尝一口,齁咸! 昨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心情瞬间破灭。 要不是看大郎兄妹四个把自己那份都吃光了的份上,秦瑶肯定要揪起刘季的衣领问他一句:“你丫到底会不会做饭?!” 刘季艰难咽下自己做废的面团子,低头垂目,企图用这种可怜样,让秦瑶明白,他已经很努力在做了。 帮工的人已经来了,秦瑶暂且放他一马,跟九叔等人一一打过招呼,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可能是想挽回些什么,刘季把昨天秦瑶抓的鱼全炖了。 炖之前,差点把整条鱼丢锅里,还是大郎即时发现,说鱼得杀,无形中救了他一命。 鱼汤本来就鲜,不用怎么做都好吃,中午这顿稀饭配鱼汤,每人还分得两三块鱼肉。 九叔吃得特别满意,还夸刘季:“三儿,你这厨艺进步很快啊,再多练练,以后没准能到镇上酒楼当掌勺师傅呢!” 刘季嘴角一撇,得意的挎着一个空篮子出门去。让他看看,今天去哪家薅点菜回来做晚饭。 中午休息半个时辰,大家围在工地上聊闲天。 几个孩子跑过来喊秦瑶,秦瑶抬眼一看,就见到刘金宝和刘肥忐忑又期待的望着自己。 这些小子们,等着她教他们抓鱼呢。 秦瑶把家门都锁上,跟九叔说了一声,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拿着柴刀来到河边。 “三嫂。”刘肥有些别扭的喊了秦瑶一声。 他很讨厌刘季,但对秦瑶这个三嫂,却很敬佩,所以这次才会主动过来帮忙。 刘老汉说,自家人帮忙不讲究这些,每日的两文工钱是不要的。 刘肥午饭也不在三嫂家吃,因为想起自己要吃刘季做的饭,他就浑身不得劲,中午到点直接跑回家去,随便在自家吃两口。 为此,大嫂还抱怨了几句,但也知道他脾气,早饭多给他留半碗,中午到家自己热着吃。 一日三餐,这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很奢侈的行为,老宅一日只吃两餐。 秦瑶这边也是因为干活消耗体力大,所以刘老汉才叫她给帮工们做一顿午饭垫肚子。 刘肥显然是没吃饱,就等着秦瑶教他捕鱼加餐。 等他拿了鱼回家,大嫂总不会再抱怨了吧。鱼身上可都是肉,金贵着呢! 铺鱼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用钓的、用网的、用鱼叉的,还有用罩子和徒手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逃不出一个规律——稳、准、快。 秦瑶环视一周,走到河边小树林里,砍了三根树杈,削尖一头当鱼叉。 刘肥和金宝还有大郎都跃跃欲试,秦瑶便把鱼叉交给他们。 “第一步是要先找到猎物,昨天我抓鱼的那个地方鱼比较多,而我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呢,你们过来看......” 秦瑶说了教,就是真的教,一点也没藏私,先从找鱼开始教。 教完理论,就带着这帮孩子去实践。 年纪小的,只准站在河滩上看,二郎领着弟弟妹妹,见哥哥和小叔都能下河,羡慕不已。 只希望他们快一点叉完,然后轮到自己。 后娘说了,也会教他的。 “发现了猎物,下一步就是靠近,这一步很重要,一定要稳,心稳,手稳,呼吸稳,把自己当成周围环境的一部分......” “好了,小叔你先来,用我刚刚在岸上教你们的技巧叉鱼。” 秦瑶招招手,刘肥握着削尖的树枝,紧张的深吸一口气,两眼盯着身前不到一米距离,正停在水草中的鱼,两手握住树杈,高举蓄力,对准方向,狠狠扎了下去! “噗”的一声,水花飞溅,因为全身力气都汇聚在树枝上,刘肥整个身子向前倾,差点没站稳。 他惊喜的喊:“扎到了!” 大郎和金宝激动的看过去,水波已经平静下来,只有一根扎到水底的树杈和两片鱼鳞,根本没鱼。 不但没鱼,还把刚刚聚在水草里的其他鱼也吓跑了。 金宝立马抱怨:“四叔你吼得太大声,把鱼全都吓跑了,我们还怎么扎啊。” 正吐槽着,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秦瑶眼疾手快,举起树杈“咻”一下便斜插进水里。 刚刚从刘肥树杈下逃出的鱼,被她飞出的树杈扎中,漂浮在河面上。 大郎三人顿时发出惊讶的低呼声,佩服的看着秦瑶。 秦瑶把树杈连鱼一块儿捡起,将还有口气的鱼扔到岸上。 二郎三个立马跑过来把鱼拿走,欣喜不已。 秦瑶回头看向挫败的刘肥,语气依旧不急不缓,“记住一个字,稳,捕猎本来就是一件需要消耗耐心的事,急不来的。” 眼看屋门前帮工的人已经开工,秦瑶又告诉了他们一个技巧。 用猎物的思维去思考它们遇到猎人下一步会怎么做,从而提前做出预案。 和敌人对搏的时候,也是一样。 不过这句话秦瑶没说出来,免得吓到小朋友。 三人目送秦瑶离开,对视一眼,互相打气,分开练习。 刘肥和金宝两人心想着,今天非得叉到一条鱼不可,否则就不回家了。 大郎看着已经去寻找鱼踪迹的二人,迟迟没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秦瑶刚刚说过的话。 捕猎一定要有耐心,不能急躁,因为一旦因为心急而错失机会,下一次机会到来的时间,将会无限延长。 还有,要用猎物的思维去代入。 大郎愣愣看着河里的水波,想象自己是一条鱼会怎么样...... 秦瑶今天不用挑石头了,她要去买木料。 九叔说今天围墙的地基就能挖好,等明天把新建房子的地基也挖好,后天就可以开始造房子了。 土房子做起来很快,秦瑶这两天就要去把木料都拉回来。 刘老汉之前说村里有一户人家家里有木料,秦瑶便拿着钱去找主人家,花了四两银子买下需要的木梁。 主人家愿意帮她一起把木料扛回去,两个人一起,一个下午就把所有木梁都扛了回来,整齐堆在门口的空地上。 太阳落山,帮工散去,刘季那边已经准备好晚饭,秦瑶喊孩子们吃饭,才发现大郎不在。 036 又菜又爱 “二郎,你大哥呢?”秦瑶疑惑问。 二郎已经洗干净手,正舀水给三郎四娘洗,闻言答道:“还在河里抓鱼呢。” 秦瑶好奇问:“今天他们有抓到鱼吗?” 四娘抢着说:“大哥没抓到,小叔和金宝哥抓到了!” 秦瑶挑了挑眉,所以大郎这是不抓到鱼不打算回家吃饭了? 正想去河边把孩子叫回来,人家自己回来了。 手里还拿着之前秦瑶给做的树杈,但手上空空如也,没有鱼的踪影。 “爹、阿姨。”大郎恹恹的叫了人,把树杈仔细放在屋檐下,垂头丧气的去洗手,然后进屋吃饭。 刘季幸灾乐祸的用筷子戳戳大郎胳膊,“咋的了?没抓到鱼啊?” “四娘说刘肥和金宝都抓到了,你们不是一块儿的吗,看你没抓到怎么不分你一条,就这么让你空着手回来啦?” 大郎没抓到鱼,本来就很不开心了,再听亲爹这么说,更加沉默。 刘季还要再说,秦瑶幽幽的目光扫了过来,这才闭嘴,夹菜大口吃饭。 秦瑶对大郎说:“今天抓不到,明天继续抓,总会抓到的,不要着急。” 大郎把头从碗里抬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一眼,“嗯”的点了点头。 今晚没肉,不知道刘季去哪儿买的鸡蛋,炒了一盘鸡蛋,还煮了一碗青菜。 卖相就别提了,咸淡适中秦瑶已经觉得谢天谢地。 从刘季这两天准备的饭食来看,这丫根本不会做饭! 但人嘛,不会也能学。 于是,饭毕,秦瑶就刘季这两日的厨艺提出了一点建议和要求,希望他能继续进步。 她说得和颜悦色,手上却擦拭着几日不成用过,有点落灰的短刀。 刘季哪里还敢说不? 只能连声说:“对对对,娘子你说得对!” 等大郎兄妹四个洗漱完回屋睡觉,秦瑶来到灶边,对正在往脸上抹药的刘季说: “明天你跟我去趟下河村,把瓦买回来。” 屋外没有灯,乡下的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身后冷不丁出现一个人,把刘季吓够呛,差点把手里的药插进鼻孔里。 猛的一回头,见是秦瑶,这才松口气,谄媚的说:“娘子,你这不吭声不吭气的,吓死人了。” 秦瑶把话说完就走,眼神都懒得多给他一个。 刘季对着那离去的背影嘁了一声,不过马上就为明天的午饭担心起来。 他们都走了,谁来给帮工族人们做午饭。 这个事秦瑶早安排好了,下午去村里买木料时,她顺路去了老宅一趟,把做午饭的事情拜托给大嫂何氏。 何氏虽然和秦瑶打交道不多,但每一次跟秦瑶打交道,都没有吃亏的,便欣然应下。 次日一早。 吃了刘季做的没滋没味面疙瘩汤早饭,秦瑶把今天中午要用的食物单独盛出放在灶台上,嘱咐好大郎二郎,锁好正屋的门,便拿上防身短刀前往下河村。 刘季一直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些天一直待在村里可把他憋坏。 今天能出门,就算是要跟着秦瑶这个恶妇一块儿行动,心情还是控制不住的雀跃。 可能是见这两天自己做饭做得这么难吃秦瑶也没把他怎样。 刘季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路上话多得不行。 “娘子,你为什么总拿着这把破刀?” “娘子你天生丽质,这把刀根本就配不上你的气质。” 秦瑶不予理会。 “娘子,听大郎他们说你上次进山猎到了一头黑熊,这熊卖了不少银子吧?有一百两吗?” “不过都怪我,要不是为我还债,你也不用进山去冒这个险………” 秦瑶仍然不予理会。 直到刘季一路说了一个小时还没停下来的意思,秦瑶这才烦躁的睨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把嘴闭上?” 刘季立马抿住了唇。 他脸上的伤好得快,现在只剩下一点青色的痕迹。 头发用一根烧火的树枝挽在头顶,挽不进去的发尾随意散在一旁,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再加上他的神态,痞里痞气。 不过,这股痞,不是心狠手辣漫不经心,而是又菜又爱的怂。 一看就是对自己认知不清,自以为气质超群,俊美无双。 “我问你,他们是不是都说你长得好?”秦瑶问。 刘季立马笑了起来,惊喜问:“娘子你怎么知道?” 难道终于发现他长得好看,决定好好对他了? 秦瑶轻嗤一声,很笃定的说:“他们这是在捧杀你。” 刘季:“......” “走快点!”秦瑶冷声催促。 刘季赶忙幽怨的跟上。 她绝对是嫉妒,嫉妒他的美貌! 秦瑶突然想起来什么,指了指他的脸,“林二宝为什么只打你脸?被带走的那些天你都干了什么?” 婆婆张氏说林二宝那边不要命,只让人下矿干活抵债,按道理来说,刘季没有理由被打成猪头。 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事,刘季神情顿时一僵,敷衍道: “他们嫉妒我俊美的容貌。” 因为这脸太招女人喜欢,害得矿山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时不时就给他送好吃的,监工娘子还让监工专门派些轻松的活计给他干。 你说这些男人不得气疯咯? 他们担心家里婆娘魂被勾走,所以就把他从矿山上赶了下来。 可怜他啥也没干,就是跟女人们说说话,把大姑娘小媳妇逗得咯咯笑而已,这些男人就容不下他。 果然,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疯狂多了! 想到此处,刘季“呸!”的冲旁边草丛吐了一口唾沫,仿佛啐的是矿山上那些丑男人们的脸。 秦瑶狐疑的撇了气愤的刘季一眼,“你确定你没干什么?” 刘季这脸长得确实是很不错,但是,气质太差,完全达不到让人嫉妒的效果。 刘季自信的挺起胸膛,“当然!” 秦瑶抽了抽嘴角,她姑且勉为其难的信了。 说话间,下河村到了。 刘季非常殷勤,主动上去找村民攀谈,问得了瓦窑的具体方向,热情领着秦瑶过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做饭的时候秦瑶可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果不然,刚到瓦窑,见到这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秦瑶明白了。 一见老板娘,刘季的嘴里的好听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一口一个小嫂嫂。 老板娘本觉冒犯,抬眼一看,见他模样这般好,向来泼辣的她,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羞涩。 眼看刘季得寸进尺伸出爪子想碰人家的手,秦瑶的巴掌来的迅速而猛烈! “啪!”的一声脆响,光是听见这力度,旁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刘季捧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背,咬牙强忍着眼底因刺痛而酝酿出来的泪水。 默默退到了秦瑶身后。 仰头望天,暗暗吸气。 037 一刀一个 老板娘担忧的看了过来:“小兄弟,你没事吧?” 刘季点头。 秦瑶微笑摇头,“他没事。” “老板娘,你家的瓦怎么卖的?”秦瑶询问价格。 做生意要紧,老板娘也就没顾得上关心刘季了,一边领着秦瑶去看瓦,一边说:“这得看你要多少,我们这是瓦窑,乡里之间也散卖,倘若买两百片以上,价格就实惠些。” 之前九叔帮秦瑶算过,她家全部盖瓦,大概需要两千片左右,可能会剩下一些,但不会超过。 秦瑶便问老板娘,自己先多买点回去,到时候如果有剩下,还退回来。 她记得末世之前,爸妈搞装修的时候就是这么买装修材料的,想来这里应该也可以吧? 不过也是秦瑶运气好,老板娘说她们这还没有买走又退的,但如果秦瑶能保证送回来的是完好的,倒也能给她退。 “要是碎了的,我们不负责的。” 老板娘好心提醒道:“最好是富余一些,因为路上运输可能会有碎掉的。” “那你们帮送吗?”秦瑶问。 老板娘颔首:“你们家在哪儿?我看看远不远,只要没离开咱们金石镇,都可以的。” 秦瑶道:“不远,就在刘家村。” 老板娘笑了,保证没问题,问秦瑶要多少。 “两千片,什么价?” “这样,你要的多,我给你三文两片,这两千片一共算一两五钱,已经是最低的了,还包送呢,车马费也不少,我们总要赚点。” 老板娘说得很真诚,秦瑶觉得可以,当场交了三成订金,让老板娘明天就可以给自己送。 两千片瓦,一趟肯定送不完,得多跑几趟,早送早好。 老板娘记下了,给秦瑶一片木头写的凭证,到时候货送完,和送货的伙计对一下凭证,结算完余下的钱,银货两讫。 看着秦瑶从瓦窑里出来,倚靠在门口柱子上吹手背的刘季忙放下手,一本正经站好,笑着问:“弄完了?” 秦瑶冷漠颔首。 她先去一趟铁匠家,问问自己的武器打得怎么样了。 铁匠师傅还以为她特别急,这是来催了呢,忙保证道:“再等两日,过两日你来取,一准给你做好了。” “行吧,那我两日后再来。” 看铁匠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秦瑶无奈离开。 “娘子,这就回去啊?”刘季跟在她身后,惊讶问道。 抬头看天,还不到中午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去了个瓦窑和没意思的铁匠铺,这不是害他白跑一趟嘛。 秦瑶脚步不停,“知道为什么叫你一起过来吗?” “为什么?”刘季真诚发问。 秦瑶解释道:“我原本以为老板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想着带你过来,多一个扛包的。” “所以,你运气还不错。”逃过一劫。 刘季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来,吹着还发烫的手背,被迫跟上了秦瑶回家的脚步。 两人一路沉默无话。 这几日天晴,山谷里的路还算好走。 秋意已经很浓了,路两边的山林已经染上一层金橘色,风一吹,落叶纷飞。 风景是极美的,就是太过寂静,青天白日里,也走得人心里毛毛的。 刘季看了眼大步走在前头的女人,暗暗庆幸,幸好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这条山路。 他看看周围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林子,加快脚步赶上前,与秦瑶平行。 “娘子,你有没有觉得这路上特别冷清啊,你说这也没到冬天呢,怎么大家伙都不出门的,走半天也没见着个人影。” 秦瑶环顾四周,没觉得有什么冷清的,之前她也一个人走过,除了叶子更黄,没别的变化。 但看刘季一副没话找话的怂样,讥讽问:“你害怕了?” “哪、哪能啊!”刘季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只是听说咱们这边今年来了很多盗匪,有点担心遇到劫道的罢了。” “算了,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的为了能和她保持平行而加快了脚程。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从一处豁口进入另一个狭长的山谷。 风在山谷里吹得呜呜作响,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藏进了云层里,整个山谷的光线变得昏暗。 刘季左看右看,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他不是个能藏话的,想到就说了出来。 “娘子,你真的没有觉得这条路看起来阴森森的吗?” 话问出,刘季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心理准备。 万万没想到,身旁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他,说:“有。” “什、什么?” 刘季瞬间汗毛倒竖。 正想问她是不是故意吓唬他的,话还没看来得及说出口,一阵脚步声就从左边山坡上传了过来。 看到从山上冲下来堵在前方的五六个劫匪,刘季人都麻了。 居然真有劫匪! 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天爷啊,他们手里居然还有刀! “娘子,你身上有多少银子,你都给他们吧,咱们命要紧啊,我听说这些劫匪都只图财,咱们主动一点,兴许还能有条生路。”刘季颤抖的说道。 按照常理,这种时候他还能想到这一点,虽然很怂,但已经算是普通人能想到的最好的活命办法了。 但秦瑶不在常理之内。 她不悦的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 刘季看了看身后的豁口,想着掉头跑的话,对方没有马,他也许能逃过一劫。 但没等他行动,秦瑶已经开口质问对面那六个劫匪:“劫道的?” 对面似是没想到这对小夫妻还挺镇定,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这不是废话!” 秦瑶又问:“要钱还是要命?” 对面嚣张的哈哈笑了起来,并向她和刘季走进,边走边说:“钱也要,命...也要!” 话落,其中两人举刀就朝她二人杀了过来。 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亡命之徒,留下活口给自己添麻烦这种错误,绝不会犯。 “行。” 秦瑶明白了。 既然如此,她也没了顾虑。 原本平静的眸子变得犀利无比,掌中刀握紧,闪电一般,横刀滑向一名劫匪的脖子! 血流如注,喷涌而出,她侧身避开。 手里的刀化身索命的镰,在他们之间穿梭,简洁快速,一刀一个! 038 甚是合心 淡淡的血腥味在山谷中弥漫。 六个劫匪,全死了! 刘季眼睛飞快的眨了两下,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六人什么时候倒下去的。 反正,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都已经死了。 秦瑶把刀在劫匪身上擦干净,六个劫匪死不瞑目,双眼突兀的大睁着,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光彩。 六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烂的麻衣,看起来比刘季身上的还不如,秦瑶嫌弃的扫了一眼,伸手去他们身上摸东西。 可惜,穷得叮当响,一个铜板也没摸到,倒是他们手里的刀看起来还不错。 秦瑶把六把刀全部收拢,起身环顾一周,将六具尸体全部扔到了右侧杂草丛生的野沟里,让他们回归大自然的怀抱。 山林野兽众多,过不了几日就清理干净了。 迅速处理了六人,想着日常会有村民过路,秦瑶用脚扫着带血的地方,用砂石将血迹掩藏,这样有人来,就不会被吓到了。 秦瑶拍拍手,“对了,这六人你眼熟吗?” 她突然想起,“要是这附近的人,那还有点麻烦。” 刘季僵硬摇头。 心想,你人都杀了才问是不是有点刻意? 事发后,他就一直没说话。 秦瑶便当他不爱说话,放松的点点头,“不是这附近的人就好,盛国律中有一条,百姓路遇盗贼,击杀无罪。” 她冲他抬了抬下巴,“走了。” 刘季立马跟上,路过那片被她用脚扫过的砂石时,一个大跨步,跳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已经半下午。 何氏做完了午饭就回去了,帮工的族人们正在屋前屋后忙碌着。 瓦片陆续送来,新屋子在大家的努力下,渐渐有了雏形。 秦瑶惊奇发现,这些日子家里的饭菜可口多了,家里的屋子也变干净了,每天都有人维护,保证家里的整洁。 家里那个男人现在基本天天在家,也不出去招小媳妇逗大姑娘,把家务料理得越来越好,甚是合她心意。 秦瑶隐约猜到,这应该和那天从下河村回来的事情有关系。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天两人一回到村里,刘季立马就把藏起来的铜钱翻出来,抓了一把就急匆匆往村里去。 他先找到周嫂子,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给了她十个铜板。 “这是?”周嫂子有点莫名,还有点害怕。 今天的刘老三不对劲,别是又干了什么亏心事吧? 刘季一脸愧疚的说:“嫂子,前几日你家地里的菜都是我摘的,这是那几日的菜钱你拿着,可千万别告诉我家娘子我摘了你们家菜地里的菜。” 什么摘的?明明是偷的! 周嫂子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好啊,原来是你,害我追着村里那帮小子骂了两天,也没人承认,原来是你干的!” 刘季看她生气,赶忙认错:“嫂子你别生气,我是一时间忘了给你钱了,这不就拿钱过来还你了嘛。” 周嫂子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什么德行,稀奇的掂量着铜板反问: “三儿,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你真是变了啊,偷东西还知道还回来了?” 刘季忙纠正:“什么偷,我就是买的,嫂子你记住,我是拿钱跟你买的菜,绝不是偷!” 说完,又给了她两个铜板,美其名曰,封口费。 周嫂子发现,她有点看不懂面前这个男人了。 这还是从前那个刘老三吗? 刘季再三叮嘱,完全不要把这事告诉他娘子,得到周嫂子点头答应,转身继续往村头王婆婆家赶去。 王婆婆正坐在门口纳鞋底,一看见刘季跑过来,看似昏花的一双老眼瞬间睁开,怒喝道: “刘老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还敢到我家来抢我鸡蛋?” 王婆婆年轻的时候摔了一跤,小腿骨折没治好,从此落下病根,腿脚有些不利索。 前两年天下大乱,儿子被征召死在战场上,儿媳妇改嫁跑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祖孙俩相依为命。 王婆婆干不了重活儿,就养了很多鸡鸭,靠卖鸡蛋鸭蛋做营生,祖孙俩这才活了下来。 鸡蛋就是王婆婆的命,谁料到,那日她前脚刚出门去给鸡鸭捉小虫加餐,后脚刘季就来了。 小孙儿年纪小,被刘季诓骗开门放他进了院。 也就一转眼的功夫,就让他顺走了五颗鸡蛋。 家里的鸡蛋鸭蛋,小孙儿每天都要数好几遍,清清楚楚记得数目。 刘季走后,他一数,才知道是被刘季骗了。 王婆婆回到家时,看见的就是可怜的孙儿坐在门口哇哇大哭,再一听他说是刘三叔骗的,气得半死。 她想去找刘季,又忌惮这小子混不吝的只怕不知轻重伤了自己这把老骨头,犹豫再三,还是没去。 却没想到,她不去找刘季麻烦,刘季这不要脸的居然又来了! 王婆婆抄起放在门边的棒槌,一副刘季敢靠近,她就和他拼命的凶狠模样。 刘季赶忙说:“你别激动,我是来给你蛋钱的,那日走得匆忙,忘记了,你别误会,我刘季可不是那种人。” 说罢,数出五枚铜钱,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走出去一会儿,突然又调头折返,把刚要去捡钱的小孙儿吓得一溜烟跑回家,躲在奶奶身后。 刘季嘿嘿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递出五文钱,“再同您买五个鸡蛋,晚上给我家娘子加餐,她这些天忙,我得给她补补。” 王婆婆将信将疑,谁不知道刘老三满口谎言,没有一句是真? 她让孙子去把钱拿过来,见刘季居然真给钱,这才压下心底狐疑,去拿了五颗新鲜的土鸡蛋放在地上,让刘季自己拿。 “婆婆,你家鸡蛋比别家的好吃多了,下次我还来哈。”刘季灿烂一笑,捡起地上的鸡蛋揣回里,转身,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就算家里那婆娘发现,也挑不出他的错。 也就......不能杀他了。 他活了二十三年,从未想过,会有人在自己面前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随意。 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把这尊杀神亲自娶进家门。 倘若他早知道......作孽呀!刘季仰头望向苍天,他现在就是后悔! 经过刘家老宅时,刘季满脸悲怆的走了进去,平生第一回向他继母张氏好声好气。 只为让她传授自己一些厨艺,好用来讨好家里那尊杀神。 张氏:就...挺突然的。 039 新房建成 腊月到来,历时一个月零八天的房子总算是弄好了。 原本的两间屋子重新抹好了墙面,新墙面整齐光滑,房顶加固后,撤掉茅草顶,盖上了青色的瓦片。 在房子原有的基础上,东西两边各增了两间屋子。 西边是两间稍大的瓦房,每间二十平方,一间是秦瑶的卧室,一间是大郎兄妹四人的新卧室。 秦瑶卧室里的家具都是新打的。 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一米五宽,高两米的衣柜,两个四方箱子,还有一套办公桌椅。 除了床和箱子是这边流行的简单样式,剩下的衣柜和办公桌椅,都是秦瑶自己亲手设计的。 衣柜四四方方,不需要任何雕花样式,和现代的简约风家具一模一样。 内里分隔做了挂衣区和叠放区,下面还配了四个抽屉,顶部留有余量专门放置棉被。 办公桌椅就是一张一米二乘六十厘米的长方桌,桌子带两个抽屉,再配一把简单木椅,就齐活了。 铜镜很贵,秦瑶没舍得买,暂时空缺,除此之外,日常生活需要用到的东西都齐了。 余下的空间,等她以后有想要的再慢慢增添。 兄妹四人的卧室里面,放了秦瑶让木匠打的两张一米三五的上下床。 这样一来,兄妹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床位。 为了抢上铺,兄妹四人抓阄都抓了很久,最后上铺被三郎和二郎承包,大郎和四娘则睡下铺。 在两张床的中间,放了两张新打的箱柜,又能做收纳,平面还能放置一些日常用品。 在每张床下,都有两个抽屉,加上箱柜,兄妹四人分配到的储物空间都是一样的。 窗户下方,放着一张两米长,宽八十公分的桌子,配四条高凳,兄妹四人一人一条。 因为四娘是女孩子,秦瑶也考虑到她长大后不方便在跟哥哥们睡一个屋子,所以在四人的房间里,提前做好了一个可以插入木板的门槛槽。 等四娘长大一些,把门板插上,就能隔出一个独立小空间,里面够放一张单人床,一套梳妆台,和一个小衣柜。 而且门也提前留好了,现在是锁着的,以后打开就是另外一扇门,完全的独立空间。 在兄妹四人的房间布置上,秦瑶算是把一碗水给端平了。 因为这高低床的样式木匠觉得精妙收了去,全屋家具打下来,给秦瑶打了很大折扣。 东边新增的两间屋子就要小很多,是茅草顶,一个十五平,一个只有六平。 大的这间是厨房和杂物房的结合,隔出了两间屋子,紧挨着原来的偏屋。 原来的灶台敲掉了,重新请泥瓦工做了个新的灶,开了两个灶眼,以后做饭和炒菜可以同时进行。 秦瑶特意问了刘季有没有什么意见,他摇头说没有,这样很好,那便没有再更改的。 水缸新买了一个,加上从前的水缸一共两个都放在厨房里,挑满一次水,够全家人用三天,比从前一天都要挑好几次方便多了。 当然,如果后山上有天然的泉水可以引进,那就更好。 但因为工程量太大,暂时只能放一放。 六平米的小房间,就是洗浴房了。 九叔把运输途中碎掉的那些瓦片全部铺在了地上,用木锤子一块块全部敲得平平整整,就算地面沾水也不怕变成稀泥。 这里秦瑶打算专门用来洗澡的,夜里还可以放恭桶在这里,方便起夜上厕所。 村里家家家户户都有茅房,但因为风水之类的迷信心理,茅房都建得远远的,一般在房屋的后面,距离大概三十米左右。 当然,距离五十米也是有的。 秦瑶只能入乡随俗,把茅房建在离家二十多米远的山脚下。 上厕所时,得先从新建的围墙后门通过,出了门,走过一片荒地才能上茅房。 幸好她还有个淋浴房,平时要是犯懒,可以在家凑合一下,等天亮再拿到茅房里倒掉。 刘季从主屋搬到了偏屋,以后这就是他的房间,屋里都是原先家里用的老家具。 用不了的那些,都让秦瑶劈来烧火了。 对此,刘季虽然羡慕新屋子新家具,但也没敢说什么,只是做饭的时候,小小声抱怨两句不公。 明明是他在这个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待遇却还不如四个每天到处乱跑的娃。 从前的主屋,成了会客的堂屋和吃饭的饭厅,里面只简单摆了些桌椅板凳,就没别的装饰了。 现在新家里的全部家具,都是原木色的,青色的泥地面用锤子一捶捶敲得严严实实,地面光亮平整,整个家给人的感觉温馨而明亮。 新建了两米高的围墙,把整个院子护在中间,分了前后两个院子。 前院十分宽敞,圈了不少之前的空地进去,刘老汉特意用捡来的石块围了两个菜地,张氏还送了一包菜种,叮嘱刘季自己种点菜吃,天天花钱买也不像话。 在厨房门口,秦瑶做了一个大水槽,方便洗衣洗菜之类的。 水槽用的是石头猪槽,大伯家不要了的。 秦瑶一个人把沉甸甸的石槽扛了回来,洗干净后用稿子凿平四壁,就有了一个现成的大单槽,足足一米二长呢。 九叔帮忙找了四根短木做好支架,离地八十公分,把石槽放上去,严丝合缝,就是一个完美的洗水池。 平时用来洗碗洗衣服什么的,肯定很爽。 石槽中间秦瑶凿了个下水用的洞,平常木塞子堵住就能蓄水。 为了不弄湿院子里的地面,用竹子做了通水管,直接联通到屋檐下的排水沟里,顺着水沟,排到屋外的荒坡。 这个水槽做完,前来帮工的族人们都说好用,打算回去给自家的女人们也做一个,省得搬动一大盆水去倒掉,累得慌。 为了配合这个水槽,秦瑶把厨房里的两只水缸挪了一只过来,用水就方便了。 倘若下雨,水槽里的积水也能用来浇浇菜。 后院则稍小一点,目前空置着,秦瑶打算到时候立几个木桩之类的,做个习武场。 整个新家建成后,秦瑶总算感受到了一点生活的便利。 算了个黄道吉日,请两位嫂嫂一起做了一顿饭食,邀请村里人过来暖房。 大家伙见到这些从前没见过的洗手池、淋浴房、还有简单好看的原木家具,羡慕不已。 040 你当我容易 刘老汉和村长还有族长坐在堂屋里,身前围着族里有名望的老人们。 听着他们的夸赞,抬头看向院子里正和秦瑶一块儿招呼客人们吃菜的刘季,那颗为他提了二十三年的心,这回总算是落下了。 “老三。”刘老汉朝院里喊了一声。 刘季穿过院里摆满的桌椅挤了过来,先叫村长和族长,又跟族老们谄笑着点点头,这才来到他爹跟前,“爹,您有啥事?” 刘老汉喝了两杯酒,微醺,难得和蔼的握住儿子的手,指着这崭新的屋子说: “你看看,这亮亮堂堂的屋子,结结实实的青瓦,这可都是瑶娘的功劳,三儿啊,爹说句实话你别生气,要是没有瑶娘,你现在绝不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这话族老们都赞同的点着头,本来他们看刘季挺不顺眼,但现在因为勤劳肯干的秦瑶,连带着看刘季这混不吝都顺眼多了。 刘季嘴角微抽,心里委屈涌了上来,反手一把抓住刘老汉的手, “爹啊,你是不知道儿的苦啊。” 刘老汉睨他一眼:“你有什么苦的,这么大的屋子给你住着,这么好的婆娘为你持家,你别不知足!” 老头把手抬了起来,一副要凑人的模样,“你以后对瑶娘好点,夫妻两个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别再犯浑,听见没有!” 刘季算是发现了,现在就算他说秦瑶杀人不眨眼,也没有人会相信。 算了,他绝望的想,哪天自己被秦瑶杀了,就算尸体发烂发臭,也没人发现。 刘老汉只当儿子是默认,对他的表现态度还算满意,又交代了一些话,这才放他走。 饭毕,女人们留下帮忙收拾碗筷,趁此机会,秦瑶在何氏和邱氏的提醒下,把村里的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要洗的碗很多,大家用着秦瑶家的大水槽,不用不知道,用了都种草。 站着洗碗,不用蹲着,腰也不累。 而且倒水只要拔掉木塞就能自己流干净,不用两个人抬着一大盆水拿去门口倒掉。 水槽也大,清洗空间很足,好几个人围在一块儿也不挤,一大盆碗,十几分钟就洗完。 秦瑶把剩下的那些菜分成几份,让前来帮忙的几家带走,表示感谢。 虽然是剩菜,但秦瑶大方,特意买了二十斤肉回来做菜,剩下的菜里还有不少肉呢,没有人会嫌弃,只觉得秦瑶这人大大方方,不抠搜。 好几个同龄年轻妇人都邀请秦瑶得空去她们家一块儿做女工。 有几个知道秦瑶不会女工的,玩笑道:“就算不会拿针线,坐着大家伙闲聊天也好,三嫂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我们就爱听外头的事呢,你多给我们讲讲。” 其余妇人们便附和道:“是呢是呢,我们最爱听新鲜事。” 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和真诚,秦瑶笑着应下,“好,有空就来,你们可别嫌弃我。” 众人忙道怎会嫌弃,她们欢迎得不得了。 院子收拾好,时间也不早了,各家拿回自家带来的锅碗和桌椅板凳,家去了。 刘家老宅众人也随后散去,农人家里没得闲的时候,不下地也要织布纳鞋,活多着呢。 秦瑶送走所有客人,把大门关好,又将各屋都检查一遍,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用木炭条在一张木板子上划了一会儿,计算这段时间的开支。 修房子连同工钱和家具这些,花去了十两银子。 这期间因为天越来越冷,刘季可怜巴巴提出申请要一套棉衣,又花了三钱银子。 不过你别说,人靠衣装,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 加上他最近厨艺涨了不少,把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秦瑶愣是把他给看顺眼了。 果然,这世上没有丑男人,只有懒男人。 她今天又拿出五钱银子买了米肉菜,一部分粮食填补之前帮工们午饭的消耗,一部分做席请村里人暖房。 对了,大郎四个的床位增加,她又准备了一套过冬被褥。 没办法给四张床都铺上冬被,也不需要,因为很冷的时候两两睡一床还暖和些,这一套过冬被褥,就花了五钱银子。 现在算下来,手里的银子只有十三两七钱。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柴她抽空的时候押着刘季一块砍了不少回来,堆在进门左侧的柴棚里,烧两个月没问题。 还得再买些炭。 要烧炭,就要买碳炉,这又是钱。 家里冬日没囤蔬菜,这也得花钱买。 钱钱钱,什么都是钱! 秦瑶把炭笔一扔,往床上一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得想个能长期赚钱的营生才行。 家里就那两亩荒地,四舍五入等于没田没地,她们的吃穿用度全得靠钱来买,手里现在剩下的,根本撑不了多久。 也不怪张氏和两位嫂子看她把钱都砸在房子上时,几次劝阻她凑合凑合。 比如别盖瓦了,那样就能剩下一大笔钱置办两亩中等水田。 又比如别盖那什么淋浴房,又能省出半亩下等地的银子。 还有很多很多,四个孩子的高低床没必要,木板架在长凳上也能睡。 结果她还一人一张,太奢侈了! 但最后这些都在秦瑶的坚持下,保留下来。 家是停泊的港湾,秦瑶觉得一个好的居住环境,有利于释放精神压力,这笔钱,她不愿省。 特别是现在能够住在干净温暖的屋子里,躺在柔软的床上放空时,多日以来的疲惫全部消散,舒服得都不想起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刘季谄媚的询问:“娘子,你有空吗?我有事找你商量。” 秦瑶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到桌前,“门没锁,你进来吧。” “哎,那我进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刘季一脸讪笑的来到秦瑶面前,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上次你给的买菜钱,已经用完了。” 秦瑶诧异:“这么快就用完了?” 刘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有些不忿的说:“娘子你给我的是三百文,不是三两!” “咱们吃了一个月零八天,一日三顿,算下来一日不到十文钱,还要按照你的要求,五日吃一顿肉,这三百文我都是抠抠搜搜的,还舍了面子同各家嫂子讨菜,你当我容易!” 秦瑶嘶了一声,思索自己刚刚那句反问是不是过分了,看把人给气的。 041 习武天赋 秦瑶静静听他说完,挑眉问:“这次你想要多少,过冬要囤点菜,没有新鲜蔬菜有酱菜也行。” 刘季说:“这个我晓得,娘子把钱拿来,我自会置办。” 经过一个多月的亲身实践,他可以很自信的说,家里没有人比他更懂厨房! 看他这么自信,秦瑶示意他说一个数。 刘季来时心里就想好了,让秦瑶给他四百文,除去一个月的三餐之外,他还要囤些耐储存的蔬菜,比如萝卜、大白菜等。 对了,刘货郎家的媳妇最会腌酱菜,得空去跟她讨些回来,等下雪不便出门时,白粥配酱也是一顿好饭食。 在钱这一方面,秦瑶是该省省该花花,爽快给了刘季四钱银子。 乡下多用铜钱,散碎的角银子也用,但用得不多,刘季拿着银角子暗暗撇了撇嘴,心说又得去换铜板。 刘货郎家零钱多,下次买油或是买盐就去他家兑换散钱。 若是其他人,兑钱人家还要收两三文置换费,可不划算。 两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达成了女主外男主内的相处模式。 不过现在看来,还没有发生太大矛盾,总体来说秦瑶觉得可以接受。 她对吃住有要求,但又懒得做这些繁杂的事,刘季这废物干啥啥不会,家务倒是做得好。 别看准备一日三餐没多大事,但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是秦瑶最不喜欢的。 她的时间和一身力气拿来做家务纯属浪费。 不如多进山砍点柴打点猎,顺带还能锻炼身体。 这一个月来,家里伙食开得好,刘家父子五人都长出了不少肉。 三郎和四娘两个小家伙,脸上总算有了点婴儿肥的感觉,秦瑶看见了,总忍不住要捏一捏。 两个小家伙也很粘她,被捏捏脸也不哭,反而冲她笑,你说这叫谁忍得住不捏呢。 秦瑶走出房间来到后院,看见大郎兄妹四个正在那拿着棍子打架玩,也从柴堆里抽了一根,加入他们。 四个孩子惊喜的看她一眼,立马默契的把棍子全部朝她‘杀’来。 这一个多月来,秦瑶发现村里这些小孩子们主要分成两拨。 一拨是七岁以上的,男娃跟着家里的大人下地干活,女娃在家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跟着女性长辈学习织布做衣之类的活。 另外一拨,就是七岁以下的,没有学上,干活也干不动什么,整日里一大帮小不点聚在村井的空地上疯玩。 很自由也很快乐,但好像是一种被迫的自由,因为他们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 不过这也是太平年份的事,往前两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小孩蜷在家里,吃不饱也根本没精力玩耍。 但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一辈子的人生轨迹似乎都已经既定好。 女孩学会家务女红等持家本事,到了年岁结婚生子,如此往复。 男孩也差不多了,一辈子在田野间忙碌,直到老死。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农民一辈子都是农民,似乎没有什么向上的机会。 不对,也有,但很难。 那就是读书。 但这是一个村里人听见都觉得害怕的事。 先前秦瑶还问,为什么不送金宝和金花去上学识点字。 话一出口,刘家老宅众人神色齐齐一变。 何氏尴尬道:“弟妹你能写会读,从前日子过得不错吧,可你看看咱家这光景,怎么可能上得起学。” 刘柏一边擦着锄头上的泥一边平静的说:“读个一年两年的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回家种地,白白浪费银钱。” 在屋里选菜种给秦瑶的张氏叹了一口气,“学堂在镇上,一日来回要三个时辰,村里倒是有人想让家里的娃去学几个字,将来好去镇上找个活儿干。” “但是呢,家里这么多田地要种,娃又这么小,路上还不太平,每日都要接送。” “没空送,一日来回四文钱车马费,送了没半个月就领回家里来,手里银钱遭不住这么嚯嚯。” “现在人都跟咱家老四一般大了,地里的活干得顶好的,刚定了亲,这日子瞧着也不差。” 言下之意,就算是村里日子富裕的那一批都送不起学,何况是他们这种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家。 邱氏说,这还只是上学的路费和束脩呢,没算读书的其他隐形花费,比如笔墨纸砚,这些都是消耗品,得长期供应。 读书?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这么一看,当年刘季能去镇上读一年半的书,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倘若不是他这么混蛋,倘若不是他亲爹还不想放弃他,想找个先生教化他,他根本没可能去学堂。 “梆”的一声响,把秦瑶的思绪拉回现实。 原来是她刚刚想事情出神,一下子没注意,把兄妹四人的小木棍全给打掉了。 四个孩子委屈巴巴又不服气的看着她。 秦瑶冲他们鼓励一笑,示意他们捡起棍子,“再来!” 孩子的好胜心还是挺强的,他们四个人呢,不信不能把后娘一个人的棍子打掉。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秦瑶单手持棍,在他们的包围圈里游刃有余的跃动,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根本碰不到。 很快,三郎和四娘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放弃了。 二郎一看我方这么不给力,心里的气泄掉大半,棍子直接被秦瑶扫来的木棍打飞,“咻”的飞出高墙,落在院外草丛里。 “哎呀!”二郎气恼的挥了挥双手,只能退下,和三郎四娘一起站在墙根下,给唯一剩下的大哥加油打气。 大郎能坚持到现在,秦瑶有点意外,而且这小少年一点不似余下三个那样急切。 他抓了一个月的河鱼都没抓到,倒是把耐心磨炼出来了。 秦瑶见他满头大汗还不肯放弃,棍子掉了又马上捡起来冲向她,忽然转变防守,发动攻势。 仗着身高优势,直挥向小少年手腕。 没想到,他居然提前捕抓到了她的意图,很慌乱的往侧面躲避。 虽然最后手里的小木棍还是在秦瑶对他的下一步预判里被打落,但就凭他能躲过她第一击,就已经让秦瑶感到惊喜了。 这小子,有习武的天赋! 042 取弓 秦瑶正想让大郎再来一回,试试他的潜力。 大门方向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 今天的‘打架’只好暂时作罢。 刘季刚刚出去了,秦瑶叫四个小的回屋去擦擦汗,“风大,别吹着凉了。” 看他们进了淋浴房,里面也是洗漱间,墙上钉了一根长绳,各自的洗脸帕都挂在上面,自己取用。 秦瑶这才把手里的柴棒扔回柴堆,去开门。 门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翁,头发已经花白,牵着一头驴,见了秦瑶就问: “可是刘三刘季家?” 秦瑶颔首,“是,老伯你找谁?” “那你就是秦娘子吧?”老伯很肯定的问。 秦瑶又点头,“我是。” 老翁找到了人,松了一口气,跟秦瑶说,他从镇上来,到刘家村给亲戚家送点东西,路过下河村时遇到杨家兄弟,兄弟两让他带个话给秦瑶。 “说是你要的东西他们已经做出来了,叫你得空了去下河村找他们。” 话说完,老翁牵驴就要走了。 秦瑶压下心里的惊喜,忙叫住他,回厨房从温着的锅里盛了一碗热水给他, “谢谢你帮忙带话,喝口热水,天寒,暖暖身子好赶路。” 老翁并不推辞,欣喜接过喝完,将碗递还给秦瑶,摆摆手,让秦瑶留步,转身离去。 刘季抱着一只酱菜坛子从河边走来,狐疑的扫了一眼老翁,走到家门口,好奇问: “娘子,那老头来咱们家干什么?” 乞讨的? 也不像啊。何况他还牵着驴呢,那可是富户了。 秦瑶叫他进门,把门关上才说:“传信的,明早我去趟下河村,拿点东西回来。” 说着,也不关心他怀里的酱菜坛子里是什么东西,径直进了灶台旁的杂物房。 打开锁,把一直藏在里头的六把刀具拎了出来。 刘季刚放好菜坛子就看见她把这几把刀拿出,心里一惊,本已经淡去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那杀伐无情,一刀一个劫匪的场景突然涌现,吓得刘季一激灵。 赶忙转身面向灶台,胡乱抓一把柴火往灶孔里扔,嘴里装模作样的嘟囔: “让大郎帮忙看着火,这小子就知道耍那根破棍子,我再回来晚些,火都要灭了......” 直到听见对面卧房门关上的声音,这才停下,劫后余生的拍拍胸脯。 不过,去下河村拿那六把刀干什么? 当然是拿去卖的! 秦瑶找了一只背篓,把六把刀折断放在里头,四周塞满稻草,表面上又铺一层柴火,确保不被人发现。 别的地方秦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在开阳县这边,除了官兵和拥有特殊职业的衙役、猎户、镖行,普通百姓都不带刀。 如若带刀,入城盘查说不出来历会很麻烦。 在此之外,还有被刺字流放边关充军的人会带武器在身上。 那是一种农用刀,名朴(po)刀,刀身如柴刀,短而宽,刀柄中空圆柱形,可装在木棍或是枪杆上,结合成武器使用。 而秦瑶从六名劫匪手中缴获的这几把刀,上面有明显被毁坏过的印记,刀的形制和官用刀基本一致。 她原先还想拿回来自己换着用,古代的冶铁技术发展得还不完善,刀具不经用,像是她手里那把短刀,才割了六张脖子,就已经钝得不行。 现在一看这形制和印记,瞬间放弃了用它的念头。 她还不想找死,但丢了怪可惜,正好要去下河村,不如卖给打铁匠。 反正刀身她已经折断看不出痕迹,连同她原来那把钝了的短刀一起,全部回收掉,应该有二两银子。 先前在铁匠那打的长刀和匕首,秦瑶早就拿回来了,弹弓的弓身和弹珠也一并带回,只差一根皮筋。 末世生存多年,秦瑶已经养成出门必带武器的习惯。 出门前,检查好携带的匕首和半袋钢珠,确定无误,拿上三个刘季刚做好,新鲜出炉的白面馒头就走了。 天才蒙蒙亮,清晨寒意最重。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有棉衣的人家早已经换上厚棉衣,而秦瑶身上却只有两套棉布单衣。 吃完馒头,往空气里哈一口气,白雾缭绕,风吹来,又迅速散去。 她猜测,气温应该已经快到零下了。 秦瑶起得早,路上没遇到人,独自一人背着背篓走了一个半小时,顺利抵达下河村。 铁匠铺刚开门,秦瑶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但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卖东西的。 秦瑶和铁匠也算是熟人了,知晓她有些本事,铁匠只看这些刀料好坏,确认无误,扔进材料堆里,拿钱给秦瑶。 一共是一两八钱银子,和秦瑶预估的二两有点差距。 但这种赃物本来就不好明说,秦瑶收好钱,上坡去杨家。 像是料到她迫不及待就要赶来,秦瑶刚走到半坡,远远就看见了杨大家的儿子和女儿站在家门口的坝子上张望。 看见她,女儿飞快跑进院里喊:“爹!秦娘子来啦!” 小姑娘自从知道秦瑶打了一头黑熊后,就对她崇拜不已,通知完父亲,立马冲下坡来接她。 十四岁的姑娘,单名一个芳字,朝气蓬勃,笑容灿烂,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秦瑶冲她点点头,小姑娘热情领她进门到堂屋坐下。 下河村这边的堂屋和刘家村有所不同,堂屋中间的地面抬高做了一个四方平台,平台中间围出一个火坑,冬日就在这架锅烤火用饭。 秦瑶在火坑边的木板凳上坐下,杨芳给她端了一杯热茶。 秦瑶喝着茶,烤着火,浑身都暖洋洋的。 梁上挂着两排兔肉,烟火慢慢熏着,一部分拿来卖,平常自家想吃肉就割下来做菜。 杨大妻子拿了菜刀过来要割肉,笑着邀请秦瑶一起吃早饭,秦瑶忙拦下。 “我从家里吃好来的,你们不用管我,我就坐会儿,拿了弓箭就回了。” “留下吃吧。”杨二也留。 秦瑶再次拒绝,众人见她是真不饿,只好作罢。 杨大和儿子拿着做好的弓箭走了进来,众人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那张比一般弓箭要长一截的弓上。 杨大把弓递过来,秦瑶借着火光细看,顿觉眼前一亮。 迫不及待拿着弓和箭来到屋外,上手射出几箭,简直爱不释手。 杨芳和哥哥想试一下,兄妹两连弓都拉不开,惹得众人一顿好笑。 043 柴它自己塌啦 杨大还给秦瑶做了二十只箭,装在箭筒里一块儿交给她。 一支好用的箭,造价不菲,箭头的用料还有箭尾上的尾羽,这两个重要组成部件花了大价钱,更不要说做箭的技术,这些都是不外传的。 秦瑶已经做好要出高价的心理准备,结果杨大说:“你再给我五两银子就行。” 秦瑶知道,绝不止这么多,“这不够吧?” 杨大摆摆手,“用料也不是顶好的,就是箭翎稍微繁琐了些,不过用的是我自己打的鸟羽,没费什么成本,五两足够。” 秦瑶也不是矫情的,既然对方有意卖她这个好,大方说声谢谢,给了五两银子,拿走了弓箭。 回去的路上,她时不时就要看它一眼,仿佛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弓弦拉了又放,不舍得射箭,就拉了好几次空弦,发出“嗡”的一阵颤响。 可想而知,要是放上箭,威力该有多大。 秦瑶不敢说一箭射穿人的身体,但一箭射穿一头狍子还是很轻松的。 其实以她的臂力,这把弓还轻巧了,要是换上神臂弓和特质长箭,战马都能射个对穿! 又走到了上次遇到劫匪的山谷,这次没有遇到劫匪,路上还有几个人走过,是附近村庄的村民。 秦瑶自己走自己的,也没人跟她打招呼。 身后驶来一辆牛车,车上装着货物,还坐着几个人。 道路不宽,只能容一辆牛车通过,秦瑶避让到路边,听见车上几人在说着什么,好像是从县城过来的,隐约听见一些“牛、官府、年底”等字眼。 秦瑶侧耳细听,原来说的是开阳县官府养了八头牛,每一头牛每个月都要吃掉一贯草料钱。 现在官府负担不起了,打算把其他牛都卖去,只留一头。 腊月十五号那天,官府打算把牛牵到牛马市场处理掉。 官府养的牛,舍得喂料,平常也没怎么做活,肯定是好的。 车上有一个村民有点心动,想到时候去城里看看,价格合适的话,买一头回家,来年耕地就轻松了。 余下几个人听了,都发出羡慕的声音。 牛车渐渐驶远,秦瑶被甩在了后面。 她有点惊讶,养一头牛居然这么费钱,一个月竟要吃掉一两银子的草料,难怪会有‘一牛马所费,当五人之食’这样的话。 不过腊月十五那天官府只卖活牛吗?会不会杀了老牛来卖肉呢? 兴许,她能买到一条牛筋回来给弹弓顶替皮筋使用。 想到这,秦瑶心头一动,算算日子,就是五天后。 过冬的炭还没买,年货好像也要准备一点,正好去县城一趟买回来。 手里只剩下十两一钱银子,秦瑶反倒不着急了。 好弓在手,就算打猎她也饿不死。 至于家中父子五人,四个小孩乖巧听话倒还罢了,刘季嘛......待到年后,肯定要轰出家门赚钱还账的! 此时的刘季正躺在自己的屋子里躲懒,幻想着哪天自己凭借美貌将家中恶妇驯服,让他给自己当牛做马,赚钱给自己花。 却不知道,他的缓刑只剩下一个月。 在距离刘家村还有两里地的地方,秦瑶看见一群在地里找食的麻雀,用弹珠猎了六只,带回家加餐。 不过初次徒手用弹珠,有点用力过猛,六只麻雀被打得有点破碎。 不过麻雀再碎也是肉啊,刘季面上欢欢喜喜把这些恶心的麻雀拿进厨房收拾,心里暗骂秦瑶心狠手辣。 他在灶房几次回头都能看见秦瑶拿着弓在院子里得意的比划来比划去,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声: “哪儿来的弓箭?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秦瑶心情好,回头把弓箭对准他,勾唇笑道:“买的,不多,五两。” “五两?!”刘季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震惊的声音。 秦瑶颔首,“怎么,你有意见?” 刘季觉得她不可理喻! 一把破弓是能吃还是能穿?居然要五两银子? 哦不,它也能把他射穿! 眼看秦瑶手里对准自己的弓越来越弯,刘季狠狠咽了口口水,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宠溺的微笑,“没意见,娘子你喜欢就好。” 大郎几个得知秦瑶得了新宝贝,新奇的围上来,想要摸摸,又不敢。 秦瑶主动把弓箭递给大郎,让他试试。 小少年惊喜万分,但很快就皱起了小脸,这把弓好重好硬啊,他根本拉不开。 “哈哈哈………”秦瑶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直到小少年快要恼羞成怒了,才招招手让他到自己身前来,半蹲下来,扶着他的手,拉弓,搭箭,松手。 “咻”的一下破空声在院内响起,一支羽箭如闪电一般,迅速飞出。 “笃!”的一下,牢牢钉在柴垛上,颤了好久才回复静止。 “哇!”四娘张大嘴,回头望向后娘和大哥,崇拜的小星星都快要飞出来了。 二郎立马喊着他也要来。 “好,一个个来。”秦瑶爽快应下,绝不厚此薄彼,兄妹四人一人来一次。 每射出一箭,院子里就会响起“哇塞”“阿娘好棒”等惊呼声。 不过新鲜劲过去,二郎显然对厨房里传来的油炸麻雀更感兴趣,溜进厨房。 三郎似乎不太喜动,乖乖坐在廊下的小木墩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还留在院里的秦瑶、大郎、四娘,时不时拍拍小手给他们当氛围组。 大郎认真了起来,拉不开弓,就想着跑过去把柴垛上那些箭支捡回来。 才发现,自己根本拔不下来。 “阿姨?”小少年可怜又懊恼的看向她,秦瑶大步上前,轻松就把箭支拔出。 不过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原本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堆,被她拔箭的余力拉扯,轰然倒塌。 “怎么了?怎么了!” 刘季举着锅铲,拖着手里还拿着麻雀肉的二郎,慌慌张张跑出来,还以为这刚修的房子要塌了。 四娘用自己整个身体扶着比她人还高的弓,看向阿娘和哥哥身后散乱一地的柴火,无辜的说:“阿爹,柴它自己塌啦!” 刘季往地上一看,四娘啊,你确定柴它是自己塌的? 他辛辛苦苦垒了好些天才垒成的‘元宝塔’,现在已经没了原来的样子,干柴掉得到处都是。 想到自己还得重新码一遍,刘季绷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又猛掐自己人中,免得自己要被娘几个气死过去! 044 不许吃肉 最后是一家六口一起,把柴堆重新堆好的。 秦瑶主要负责指挥,四个小孩打辅助,主力军刘季暗暗咬牙,牙龈都快咬肿了。 许是察觉到他身上的怨念过深,秦瑶没有雪上加霜呲他几句。 堆好柴,天色已经暗下来。 冷风飕飕吹,秦瑶把弓箭收到卧房挂好,领着四个小孩来到堂屋,等饭吃。 顺便把二郎手里的麻雀肉丢回去,把他叫到面前教育。 “家里大人没喊开饭,不许先提筷子,饭菜还没做好,也不能因为馋了,就先夹一块儿自己吃。” “更不能因为嘴馋就偷吃。” “当然,只有咱们一家人在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规矩,但以后要是有外人在,规矩要遵守,明白吗?” 这句话,不止是对二郎说,也是对其他三个孩子说的。 先前的暖房席上,厨房饭菜还没做好端上来,大郎和二郎就偷偷领着龙凤胎跑到厨房,一人偷吃了一块儿肉。 四人像是也怕被大人发现,他们没有一窝蜂进厨房,而是一个一个排队跑进去,一人只吃一块儿就跑出来。 因是主人家的孩子,厨房里帮忙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大嫂何氏和邱氏一看,既然不讲规矩,也一人给了自家孩子一小块儿肉。 金宝和金花,还有大郎四兄妹,六个小孩笑得乐呵呵的。 村里其他家孩子看见,馋得直嚷嚷,有些家长面子上过不去,拍了一巴掌,满院子都是小孩哇哇的哭声。 何氏和邱氏两人当时立马不吱声,默默把菜炒好端上桌,有了吃的,哭声这才止住。 当时秦瑶目睹全程,就想着事后一定要把这兄妹四个的坏习惯给改掉。 秦瑶不在意村里其他人怎么看自家孩子这种行为,或许他们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毕竟拿的是自家的东西。 但以后长大了要是还这样,并且偷吃的还不是自家的东西呢? 二郎本来还不以为意,一看秦瑶表情严肃起来,小手僵硬的贴着大腿站直身子,小脸不自觉绷了起来,两只和刘季一样的桃花眼慌乱的左看右看,不免惶恐。 大郎和龙凤胎本来是坐着的,不自觉也站了起来。 三郎胆小,怕挨揍,眼里已经提前蓄起一泡泪。 四娘无意识舔了舔嘴角,心最大,居然在回味肉的滋味儿。 大郎觉得自己是大哥,必须要起到表率作用,伸出手来, “阿姨,我错了,我不该偷偷带弟弟妹妹去厨房偷吃,你打我吧,是我一个人的错,和二郎他们没关系。” 二郎急了,“大哥?” 明明是他出的主意,是他拉着三郎四娘卖可怜,大哥心软才领他们去偷吃的。 大郎把弟弟往身后一推,继续看着秦瑶说:“阿姨,我下次不敢这样了。” 秦瑶先撇二郎一眼,她那眼神,分明就已经看穿了他们之间的小九九。 二郎心虚不已,想要全盘托出,实在又害怕挨打,心虚的低下头,躲避她的眼神。 四个孩子紧张的站在后娘面前,眼里全是害怕。 秦瑶有点无奈,但严肃的神情没有一点松动,沉声道: “知错就要改,今晚罚你们不许吃肉,长点教训。” 啊? 四个孩子满眼不敢置信,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四娘懵懵的问:“阿娘,不挨打吗?” “你想挨打?”秦瑶挑眉反问。 四娘赶忙摆手,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 秦瑶轻轻弹了下小丫头头上,自己亲自编好的冲天辫,“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可舍不得打。” “对不对?” 四娘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惊喜的问:“阿娘,你不生气啦?” 见秦瑶颔首,说她从来没生过他们的气,小丫头立马扑了过来,窝在秦瑶怀里软软的说: “阿娘,四娘错了,以后都不会了~” 三郎眼里蓄好的眼泪终究是没能流出来,小孩破涕为笑,透着几分傻气。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更是长舒一口气。 二郎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主动开口,说是自己的主意。 “我早知道了。”秦瑶淡淡道。 还说了一句:“不挨打才坦白,要是真挨打,你就不坦白了?” “不是!”二郎要反驳,但他刚刚的行为,确实是这样,一时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眼看着又要吓哭一个,秦瑶摆手,“下不为例。” 她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这叫一直躲在厨房门边紧张观察的刘季暗暗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很怕这恶妇,但她要是敢打他的娃,说不准他也要冲出去护一下的。 毕竟他抗揍,几个小娃要是打坏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万幸,谁也没挨打,他也不用挨打了! 今天没干什么力气活,白米饭过于奢侈,晚饭刘季安排吃白粥。 当然,如果可以他希望天天都是白米饭,但饿过肚子的人都有一个毛病,有吃的反而不敢吃了,总怕以后没得吃。 白粥也好,起码比白米饭能多吃一段时间,满足延长。 他另外又炒了两个菜配饭。 放在别人家可不敢天天炒菜,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刘季发现家里这恶妇最喜欢吃炒菜。 只要是合她口味,根本不管他嚯嚯了多少油。 随后,他也就大胆起来。 别人家炒菜用刷子在锅壁上刷一层薄薄的,他就不一样了,油罐拿下来,直接舀一勺倒锅里,那油花滋滋的,就算是个不会做菜的人,随便炒两下也不会难吃。 扔几颗蒜爆香再下青菜,大火胡乱翻炒几下,放盐即可出锅。 今晚的重头戏是麻雀肉,这肉看着没几两,但用油炸得酥酥脆脆,再放一把小干椒、一把葱姜蒜爆炒,香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 这些天跟着秦瑶,伙食开得好,五日吃一回肉,所以再见到肉菜,刘季已经能够克制住不露相。 但今天这一小碗油炸爆辣麻雀端出锅,他口水都吞了不知道多少次。 终于,饭菜碗筷都摆好,秦瑶提起筷子,桌上立马探出六双筷子,直扑那小小一碗麻雀肉。 刘季成功夹到最大的一块儿鸟腿肉,放进嘴里,鲜香辣,各种滋味在舌尖爆开。 咬一口,酥酥脆脆,再喝一口白粥,一起咽下,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045 你小子别太离谱 刘季享受完这口人间美味,睁开眼一看,四个娃端着白粥,眼巴巴看着他直咽口水。 哦,差点忘了,他们后娘罚今晚不许吃肉,刚刚伸出去的筷子全部被秦瑶打了回来,只准吃青菜。 刘季同情的“啧啧~”两声,欢天喜地吃起晚饭来。 一小碗麻雀肉,他刚刚还觉得这么多人一块儿吃不到什么滋味,谁想到,就他和秦瑶这恶妇两个人分。 一人小半碗,够了够了,他不贪心。刘季美滋滋的想。 秦瑶也觉得今天的菜格外香,一口接着一口,鲜香得她感觉自己回到末世来临前,刚上大学放寒假回家的时候。 爸妈做了满满一桌她爱吃的菜,色香味俱全。 只是从那之后,再想吃到炒菜,已然成了奢望。 大郎兄妹四个,喝着浓稠的白粥,啃着脆脆的青菜,这原本已经很好的饭食,吃得却没滋没味。 二郎在心里想,都怪后娘给吃得太好了,他们才会觉得白粥配青菜没滋味,简直像是土地主家的少爷一样了,吃着龙肉还不知足。 面对着四双亮得像灯泡一样,写满渴望的眼睛,刘季没有二两的良心发作,想分他们一人一小块尝尝滋味儿。 要不然,他难得一次厨艺发挥这么好,却没有人知道,岂不很可惜? 没想到,他刚夹出来一块肉,秦瑶的冷冽的眼睛都扫了过来。 “你不想吃了是吧?” 她把碗往他面前一伸,“不想吃了给我。” 说着,几筷子就把刘季碗里仅剩下的五块麻雀肉全部夹到自己碗里,一口一块儿,香啊。 刘季顿时没好气的撇了四个娃一眼,看吧,爹也没得吃了。 兄妹四人咬着筷子,眼底的期望彻底熄灭。 三郎这和四娘太馋了,馋得都哭了,两个小哭包眼泪一抹,哽咽着喝粥吃青菜,知道是因为自己犯错才被罚,也不敢嚷。 刘季铁石心肠看了都有些不忍。 抬头去看秦瑶,吃得那叫一个香,面前很快堆了一小堆骨头,三大碗白粥干下肚,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二郎实在没忍住,弱弱提出:“阿姨,我能嘬一口剩下的骨头嘛?” 秦瑶瞠目,我说刘二郎,你小子别太离谱! “不能!”秦瑶把骨头全部扫到碗里,递给刘季,让他拿到灶房烧火。 二郎眼睁睁看着骨头全部进了灶孔,才“哦”的一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好处就是,秦瑶和刘季已经把肉都吃光了,看不见,也就没那么难受。 兄妹四人陆续吃完了晚饭,又满血复活,叽叽喳喳在堂屋里玩他们自己的小游戏。 秦瑶等着刘季洗好碗,收拾好灶台回来,开口说: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听人说十五号县城官衙要卖牛,我想买根牛筋,顺便把年货还有炭都置办齐全,咱们两一起进城一趟,那天你早点起。” “进城啊?”刘季惊喜不已,忙应:“好好好。” 他最爱进城了! 旁边叽叽喳喳的四个孩子安静下来。 大郎好奇的问:“爹,县城远吗?” 二郎也问:“爹,县城好玩吗?” 刘季答:“当然远啊,从咱们村走到县城,两个多时辰呢,天不亮就得出发。” “不过县城里好玩的东西是真多呀,有酒楼、赌坊、胭脂楼......” 二郎兴奋追问:“爹,什么是胭脂楼?卖胭脂的吗?您去过?” 刘季听见儿子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傻小子,胭脂楼肯定不卖胭脂,那都是卖肉的......” 话音戛然而止,刘季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要说少儿不宜的东西,急忙轻咳两声,停下话茬: “没什么没什么,县城也没什么好玩的。” 可明明听起来就很好玩啊。大郎疑惑的想。 二郎没等到答案,又问了一遍:“爹你去过胭脂楼买肉吗?” 刘季慌忙瞅了秦瑶一眼,挥手示意儿子闭嘴别问了,转身就说要去厨房烧水。 不料,秦瑶也饶有兴致的问:“你到底去过还是没去过?” “那肯定是......没去过。”刘季垂下脑袋,抖了抖自己空空的衣袖,就他这样的,坐门口都要被妈妈赶出来。 大郎兄妹四个还是对这个胭脂楼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想着,等长大能去城里,肯定要去看看。 虽然心中十分渴望能一起去县城,但知道自己小短腿肯定拖后腿,懂事的都没有说,只是追在刘季屁股后头,问他城里有什么。 秦瑶认真考虑,要不全家一起去一次城里? 开阳县城其实并不大,常居人口不过两三千人,但以现在盛国六千万总人口来算,已经是个很大的地方了。 盛国之前,乱世持续了几十年,连年征战导致人口数急剧下降,现在才开始休养生息,走在路上,其实很少会遇到人。 秦瑶到开阳县那天,在城里见到的人,已经是她穿过来后最多的一次。 村里多的是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的人,对大家伙来说,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了。 这还是战乱逃难时为了生存才迁移走了这么远的路。 这么一想,对从没走出过小山村的四个小孩来说,进城或许有不一样的意义。 走不动路,可以坐牛车嘛。 让孩子们见见世面也不错。 这么想,等父子五人从淋浴房洗漱回来后,秦瑶开口说: “刘季你去跟村长借下牛车,十五号那天我们全家一块儿进城,带大郎他们去城里看看。” 兄妹四人听见这话,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呆愣当场。 刘季也是顿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有点意外秦瑶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吊儿郎当的人,难得收敛了起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应声答应下来。 孩子们开心得一晚上都没舍得睡,挤在一张床上,小小声说着对县城的各种畅想。 最后兄妹四人敲定,到了县城就用从亲爹手里抠出来的铜板,买一串糖葫芦一起吃。 看看冰糖葫芦是不是像刘金宝说的那样好吃。 四娘特别交代,“要留一颗给阿娘,是阿娘带我们去城里的。” 言下之意,不能忘记感谢‘恩人’。 大郎三个完全同意,兄妹四人达成共识,等到凌晨,兴奋劲过去,这才睡去。 046 习武识字 每年秋收纳粮时,里正会从各村壮年里选出几人,一起将全村粮食运送到县城。 刘柏今年就担任了刘家村运粮队的队长,去了开阳县,还给金宝和侄女儿金花一人买了一根糖葫芦回来。 兄妹两在村里好一通炫耀。 当时还处在家里一穷二白,娘死爹不管状态下的大郎兄妹四个,就对这糖葫芦心生向往。 这一次,大郎兄妹四个不但能吃糖葫芦,爹和后娘还要带他们一起进城去玩。 兄妹四个隔天睡饱爬起来,跟正在院子里健身的秦瑶匆匆说了一声,就一窝蜂跑下山坡,朝村井那奔去。 刘金宝和刘金花都在那玩,兄妹四个走过去,说自己过几天要进城啦。 刘金宝和刘金花不信,说他们骗人。 大郎说:“我爹已经去找村长借牛车了,是真的。” 颇有点炫耀的意思。 四娘还说:“我们自己去城里买糖葫芦吃。” 周围的孩子们听了,羡慕不已。 有问四娘能不能给他们也尝尝糖葫芦的。 还有拜托大郎二郎进城看到好吃好玩的回来一定要跟他们说。 兄妹四人从没有被这么多同龄人包围过,之前大家都不跟他们玩的。 除了金宝和金花,因为亲戚关系偶尔和他们讲几句话。 其实小孩最势利了,他们不懂得成年人的遮掩和虚伪,有话直说,恶意往往也毫不遮掩。 现在看刘家兄妹四个住上了瓦房,爹娘还带他们去县城,又都粘过来。 但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计较,对你好的时候也是真的。 很快,四娘跟着金花堂姐,和村里其他小姑娘一起玩起了过家家。 三个哥哥则和刘金宝等男孩子们一块儿去河边,一人折一个树杈,扬言要抓鱼。 现在的河水可比一个月前冷了不少,他们只敢站在石头上。 之前大郎怎么都叉不到鱼,这次居然叉到了。 “爹!阿姨!” 兄弟三个又风风火火跑回家,手里还拎着被叉死的鱼。 大郎激动的说:“我抓到鱼了!” 刘季意外的走上来瞧瞧这三条三指宽的小鱼,“先炸得酥酥脆脆,再加点水,放点菜,炖个青菜鱼汤,今晚又能开荤了。” 说得自己都馋,吸了口口水。 得亏他那张脸长得好,换个人都觉得猥琐。 秦瑶不觉得意外,大郎有那个耐心在,抓不到鱼也没放弃,多次的重复后,量变引起质变是一定的。 不过小孩子开心嘛,还是要夸奖一下的。 秦瑶冲大郎笑了笑,“接下来咱们家能不能顿顿开荤,就看你了。” 小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猛的点点头,“嗯!”他会努力的。 接下来的几天,秦瑶每日早起锻炼时,特意把大郎和二郎叫上。 绕村跑两圈就回来。 她自己倒是脸不红气不喘,两个小的累得气喘吁吁,跟她差了一大截距离。 秦瑶都到家门口上坐着啃馒头了,两人才上桥。 早上跑完,吃过早饭歇一会儿,兄妹四人在堂屋里排排坐,秦瑶掏出一张板子,从灶台里抽一根烧过的柴棍,从三字经第一个字起,每日一句话三个字的教。 刘季暗挑了挑眉,知道秦瑶也识字,但他不知道她居然还打算教孩子们认字。 不是他不知道识字的好,而是他明白一个道理。 倘若你给不了他全部,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知道这些。 一直愚昧,就不会为后面得不到更多而痛苦。 “我们这样的人家,识字干什么,又用不着。”刘季端一碗米汤,靠在厨房门口边喝边嘀咕。 秦瑶耳力好,听个正着,提醒被打扰的大郎和二郎专心点,抬头危险的扫了刘季一眼。 “方方面面都能用到的知识,你说没用?” 刘季垂眸喝汤,不吱声了。 读书嘛,也不一定非是要读出功名才叫读,对吧? 随即,他开始笑话秦瑶的字迹,听那意思,他的字比她写得好。 这人就是几日没被敲打,又要飘了。 秦瑶举起手中烧火棍扔过去,精准敲到刘季膝盖上,差点叫他原地跪下。 这下人老实了。 家里没有纸笔,大郎兄妹四个就人手一个小柴棍,先在木板上练习。 要不说新的脑子就是好用呢,兄妹四个学得还挺快。 不过忘得也快。 头天睡前秦瑶考核,都能读出来写出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忘了。 读书本来就是一遍一遍的重复加强,秦瑶就在第三天把第二天和第一天也全部重新学一次。 二郎开始叫苦,说他宁可去跑圈。 秦瑶从不惯着,“那你去吧。” 二郎:“......” “我、我……我还是读书吧。” 蹲在灶间烤火躲懒的刘季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当晚回到房间,二郎和龙凤胎躺在床上抱怨认字好难受。 大郎赶忙把他们拉起来,认认真真的说: “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咱们却都有了,阿娘不藏私教我们习武还教我们读书写字,要是金宝和金花他们知道,不知道多羡慕咱们呢,你们却不想学。” 二郎三个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那就再坚持坚持吧,如果真的能像后娘那样厉害,能猎熊,那可就威风了! 这么想着,几个小家伙端正态度,学起来用了心,第二天醒来,会自己猫在屋子里互相提醒昨天学过什么,加强记忆。 在进城前这几天里,兄妹四人已经学会“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四句字。 但这四句话的意思对他们来,有点难以理解。 看秦瑶为此苦恼,刘季闲得无聊提醒道:“何不从咱们家里的物件教起?又好记又好懂。” 秦瑶立马看向他,对啊,“你说得有理,刘季,以后你来教,我每个星期负责考核一遍你们的学习成果。” 星期这个词,也是秦瑶来后,家里人才明白还有一周七天这种讲法。 虽然不明白来由,但秉承着只要是后娘说的就不会错,刘大郎兄妹四个已经很习惯这种说法。 刘季自然也懂,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嘴,叫你话多! 面上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不过一回头,就对上了四个娃不信任的眼神。 刘季冷哼一声,本想敷衍了事,但他突然改变了注意,倒要让这四个不孝子知道知道他们爹的厉害! 047 都是演技 四更天,秦瑶家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了。 刘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摸黑来到厨房,摸到打火石,点燃了灶台上的油灯,生起灶火,把昨晚特意多做的十个杂粮馒头热一热,就是今天的早饭。 秦瑶收拾好行装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屋门。 “大郎、二郎!叫弟弟妹妹穿好衣服起来了,早上凉,把衣服都穿上。” 一身新的棉布里衣,中间是新做的厚棉服,最外面套一身二手旧衣,等到气温升高,脱掉最外层的旧衣就好了。 同时也起到保护新衣裳的作用,弄脏了这大冬天的可没有换洗的。 以前的烂麻衣,刘季端到河边清洗过一次,已经烂成碎布条。 但只要它还能用,穷苦百姓家也不会扔,现在成了家里的抹布、擦脚布等。 大郎四个起来时,兴奋得不得了,一阵热闹的洗漱后,馒头也蒸好了。 一家六口吃了早饭,锁好屋门,打着火把朝村长家走去。 刘季已经提前说好要借用牛车,村长家的小儿子已经起了,把牛车架好,交到刘季手上,仔细叮嘱了好一番。 这车借来不容易,全靠秦瑶的面子,倘若是刘季要借,大门都不会给他开,直接撵出门去了事。 牛已经被村长小儿子喂得饱饱的,牛车速度不算快,但比人走得快多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走到开阳县。 大郎四个扶着车板三面的扶手,从一开始上车的兴致勃勃,到后面被颠得蔫巴巴。 刘季车技也不咋地,那牛一会儿走得快,一会儿又要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草,就这样一家六口,拖拖拉拉终于来到开阳县城门下。 今天是个阴天,这会儿天光已经全亮,仍显得雾蒙蒙的。 但这也无法抵挡住人们的热情,因为今天是个大集,年关将近,前来赶集置办年货的人特别多。 加上官府卖牛,两件事加在一起,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入城处排起了长队。 刘季还以为自己一家来得算早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早,只得老老实实排在长长的入城队伍后头。 入城费每人仍是一文钱,除了不会走的婴孩,只要能下地自己走了的,都不能免除入城费。 所以,带小孩一块儿来的极少,大部分都是夫妇两个,或者父子、兄弟、同村成年人搭伙。 大郎四个坐在车上,只是一个城门,都能让他们新奇不已。 再看周围这么多人,各种方言夹杂热闹非凡的样子,眼睛都快要看不过来了。 排了十分钟的队,终于轮到秦瑶一家。 令秦瑶没想到的是,城门两个官差居然认得刘季,还叫了他名字。 刘季也一副哥两好的样子,跟两人寒暄两句,交了六个铜板,牵牛进城。 对了,因为牵了牛,又多花费了两文钱,名曰车马管理费。 不过这钱也不是白交的,交了钱就能把车马停在城门口的牲畜棚里,有专门的官差看守。 当然,停车费还要另外交纳,一般是不管时长,停车统一五文钱。 这还没真进到城里呢,一轮费用下来都已经花了十三文钱。 好处就是不怕牛车这样的重要财产拴在城门外被盗贼惦记,免除一部分丢失的风险。 牛车停好,秦瑶招呼兄妹四个下车。 大郎二郎年纪大了可以自己跟在大人后面走,三郎和四娘还小,刘季和秦瑶一人抱一个,带着他们在人群中穿梭。 大郎四个进了城,眼里都是新奇,但同时也有点拘谨。 他们发现,城里人穿得好好呀,衣服都是有颜色的,领口还有精致的绣花。 老爷们身边还有仆从,夫人小姐们头戴幂篱,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身旁有壮实的婆子把人群隔开,免得主人家被下民冲撞。 从刚一进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走的都是街边,因为中间的商道都被这些特权阶级占据,普通百姓怕冲撞到这些人,自然是避了又避。 不过过了最繁华那一段路后,走在街道中心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东街和西街,就像是两个地方。 东街那边酒楼商铺淋漓,西街这边随处都是摆地摊的。 没这么挤了,秦瑶终于有机会问刘季,“城门口的守卫你还挺熟?” 刘季嘚瑟的一挑眉,“我好歹也在县城书院上过学,认识个把人有甚稀奇。” “书院读书不是每月只有两日休沐?”秦瑶立马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反问道:“你哪里来的时间同这些人结交?” 刘季顿时就不说话了。 秦瑶眼神一暗,冷冷警告的扫他一眼,刘季这才嘟囔一声:“我帮过他们几次忙,就认识了。” 至于什么样的忙,秦瑶猜也猜到了,以刘季这样的性格,无非是给人当打手,或是做帮凶。 “你那是什么眼神?”感觉秦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刘季应激反问。 秦瑶轻轻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刘季狐疑的扫她一眼,难不成是知道他跟官差都认识,怕了? 显然他又想多了,秦瑶只是发现了卖牛的地方,嘱咐大郎二郎跟紧,抱着三郎和四娘先赶了过去。 官府的牛要卖掉,大家都想买,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这块儿空地,等着官家把牛牵出来好出价。 不少壕绅家里也派了人过来,等着买牛。 这些人虽然是奴仆家丁,但穿得可比这里大部分百姓好多了,气色红润,身材也更高大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富农。 刘季个子高,模样长得还好,身上穿着新买的青色棉服,挺直腰板走路,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清高样子,还有人当他是书院学子,居然让出道给秦瑶一家六口进了第一层。 大郎看得惊奇,没想到他爹在城里混这么好呢。 秦瑶看刘季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显然是已经仗着优秀外貌,做惯了这样的事。 反正他自己又没说自己什么身份,是这些人自己要误会的。 几家壕绅派出来的管事还上前客气问刘季是不是也要买牛。 这般客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的神情,让刘季在家里憋屈许久的心得到了释放,全然不管兜里一文钱没有,开口就说: “先看看,若是健壮,那定是要带几头回去的。” 秦瑶清楚的看见,几个探话的管事对刘季升起了警惕,这是真把他当竞争对手了。 048 诈骗(一更) 时间差不多,两个穿着皂吏制服的人走了出来,负责镇场。 另外有人把身后的牛棚门打开,一头牛接着一头牵出来。 先把每一头牛展示一遍,然后用木牌标上记号,写上价格,想要付钱买走。 当然,大家都是要讲一讲价的。 秦瑶没看到杀牛,知道这边没自己要的东西,抬腿踢了一脚想要上前去看牛的刘季。 “走了,去屠场!” 秦瑶说。 刘季忍着小腿上传来的酸痛,先是看着那些牛摇摇头,做出一副我不满意的样子,这才转身跟上娘五个的脚步。 秦瑶把三郎和四娘往他怀里一塞,“人多,你看好孩子靠边等我。” 上午是屠场最热闹的时候,城中猪牛羊基本都是这个时候在此统一宰杀。 牛肉是最难遇到的,因为耕牛价值大,除非牛病死了或是已经干不动活的,才会拉来宰杀。 秦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今天就有杀牛的,还杀了两头。 现杀现卖,各家摊子摆开,自由交易。 秦瑶把两头牛的牛筋都买了下来,花了五十文钱。 进城最重要的事情顺利办成,秦瑶心情大好,回到街边等待的父子五人身边,一边去买炭,一边带着几个孩子逛逛。 四娘被阿爹抱在怀里,看得高,第一个发现了卖糖葫芦的,立马扯了扯爹的衣领,“阿爹,买糖葫芦!” 刘季还以为是叫他买,先瞅秦瑶一眼,见她颔首,就叫住卖糖葫芦的人,把三郎和四娘放下,掏钱给四人一人买了一根。 买完,不忘叮嘱秦瑶:“八文钱,回头记得补给我,这可是咱们家的买菜钱。” 秦瑶最烦看见他这抠搜模样,不耐的点点头。 大郎兄妹四个开心坏了,没想到阿爹会掏钱,他们原本是想用之前教阿爹做菜要来的两文钱,准备自己买一根的。 这下好了,一人一根,幸福来得太突然,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阿娘,你先吃。” 四娘垫着脚,高高举起糖葫芦,期待的望着秦瑶。 红红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油亮亮的糖桨,看起来格外诱人。 既然是女儿好意,秦瑶也不拒绝。 咬了第一颗,糖衣蹦嘎脆,和酸酸脆脆的山楂混合在一起,味道还不错。 “阿娘,好吃吗?” 四娘期待的问。 看见秦瑶吃,她比自己吃到还开心。 秦瑶点点头,“好吃。” 示意小姑娘快尝尝。 四娘人小嘴巴小,咬不动,被糖刺激得口水直流,最后只能先舔化硬邦邦的糖衣,才咬到一小口山楂。 这是从来没品尝过的酸甜滋味儿,四娘眼睛亮了起来,“哇”了一声。 这小模样太招人疼,秦瑶把她抱了起来。 三郎举着糖葫芦跟在她后面好一会儿了,见阿姨没注意到自己,小家伙正觉失落。 秦瑶忽然一转身,也把他给抱了起来。 三郎脸上的失落瞬间转为惊喜,献宝一样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 秦瑶也吃了一颗。 不料,大郎和二郎也有样学样,非要秦瑶也尝尝他们的。 秦瑶笑了,那她可不客气。零食谁能拒绝啊。 又是两颗糖葫芦下肚,秦瑶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不错不错,下次来还买。” “还买?” 刘季捂着自己的瘪瘪的钱袋子,可不能再买了! 秦瑶嘁了他一声。 四个孩子也齐刷刷冲他做鬼脸。 刘季捂着心口,受到了暴击。 他出的钱,糖葫芦还一颗没吃到,没天理啊! “爹,给你。” 大郎看他爹实在可怜,也怕他怨念太深被后娘嫌弃,把自己手里还剩下的两颗糖葫芦给他,以示安抚。 刘季这人,其实还是挺好哄的,这不,立马跟四娘一样舔着糖葫芦,露出满足的笑容。 “大郎,爹没白养你。” 刘季揽着大儿子的肩膀,欣慰道。 大郎笑笑,但还是提醒他:“爹,你没养过我们一天,从我出生起,家里的事你就不管,总是往城里跑,每次回家都跟娘要钱,从没给家里拿一文钱,是娘养大的我。” 秦瑶走在前面,听见这番话,诧异回头。 就见刘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父子两对视一眼,大郎先错开,父子两都沉默下来。 买炭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林二宝,你怎么在这?” 刘季见了他,如惊弓之鸟,整个人都炸了毛。 秦瑶也稀奇的打量牵着一个小女娃的林二宝,那看向小女孩时慈爱的目光,可不是她之前见过的凶狠讨债人。 林二宝见秦瑶这拖家带口的,笑着问:“秦娘子,进城买年货?” 秦瑶点头,看了旁边的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穿戴整齐,一看就被家人照顾得很好。 “爹,他们是谁?” 小女孩好奇的问林二宝。 “爹的朋友。” “哦。” 小女孩没再问。 他们也是来卖炭的,已经买齐了,林二宝把装满炭的背篓背起来,准备和秦瑶一家告辞。 秦瑶想起一件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问了刘季当初跟他借钱是要干什么。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林二宝说出的答案,有点出乎秦瑶的意外。 不是赌也不是喝花酒,而是被骗了。 骗子骗刘季说他衙门里认识人,刘季又识字,打算举荐他去县衙里谋个差事。 刘季病急乱投医,还真信了,立马跑去借钱递给那个‘好兄弟’,结果人拿了钱就跑。 而且骗了不止他一个人,连同书院里其他几个贫家学子,也都被骗了。 不过别人没有刘季胆子大,只借了五两十两的,家里也有田地抵押,没什么事。 目送林二宝父女两走远,秦瑶这才转身回来,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明显心慌的刘季,一字字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刘季一听,就知道她把自己那点底全部扒拉出来了。 霎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案板上的鱼,赤条条躺在她面前,再无隐私可言。 他有些恼,将买好的一担炭挑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语不发。 那阴沉沉的神情,大郎兄妹四个原本笑嘻嘻的,也察觉到大人的不对,收敛起来。 “走,请你们吃好吃的。” 秦瑶说的是城门口那家馄饨摊子,她上次吃过,味道好极了。 049 下雪了(二更) 秦瑶觉得,刘季这人的脸皮应该是城墙做的。 一听见好吃的,硬挤了过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要脸,你们就不能用道德谴责我。 六碗香喷喷的馄饨端上来,孩子们睁大了眼。 一碗八文钱,有十五只馄饨,肉馅放得很足,大郎兄妹四人觉得,这比糖葫芦更好吃。 只要是和肉相关的,他们都觉得是顶好的。 这么大一碗馄饨,三郎和四娘愣是全吃光。 秦瑶一看,得,晚上回去该睡不着了,肯定撑住了。 剩下的汤秦瑶不许两人再喝,自己两大口干完。 刘季等着捡剩,愣是一口多余的汤都没捡到,那叫一个郁闷。 吃好了午饭,让刘季先带孩子们回车上,秦瑶独自又去买了些年货。 油和酱要添点,肉也买了二十斤,到时候肥肉熬猪油,瘦肉冻在屋外,慢慢吃。 秦瑶见还有人自己发了豆芽拿出来卖,决定回去自己也试试,冬天能多一样蔬菜吃。 红纸买了一张,又另外买了香烛和两只红灯笼,还有一袋草料喂牛。 秦瑶兜里的银子就只剩下九两五钱。 进城一趟,花掉六钱银子,想想也是有点肉疼。 这古代的东西,什么都好贵,再不想法子赚钱,秦瑶感觉手里的银子就快撑不住了。 有牛车就是方便,能载人还能载货,秦瑶把牛车还到村长家时,对牛摸了又摸,馋,想要。 可惜,现在只能看看,兜里的银子不允许。 一家六口满载而归,刚进院门,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 下雪了。 白色的雪粒扑簌簌往下落,很快地上就铺了一层浅浅的白,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家六口缩在堂屋里,烤着刚升起来的炭盆,庆幸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雪下得很快。 一夜之间,大地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银光。 气温骤降,真正的冬天到了,家家户户为抵御严寒,都闭门不出。 为了节省些柴火,秦瑶家一天只做两顿饭,早上把中午的一块儿做,中午就在碳炉上热一热。 没条件每个屋子都烧碳炉,一家子起床后都聚在堂屋里。 父子五人学字。 秦瑶做完两百个俯卧撑后,盘算着怎么搞钱。 秦瑶开始回忆自己上学的时候,看过的那些网络穿越小说。 人家穿越的女主们都是怎么赚钱的呢? 常见的都是做美食。 其中猪下水以成本低廉,随便搞搞就能卖出去赚大钱而出镜率极高。 秦瑶也有些心动。 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首先,她买不到做猪下水的香料。 这里香料奇贵无比,什么八角、花椒之类,整个开阳县都没得卖的。 只有当官的和富商用得起,走的还是私人运输物流线路。 其次,十里八村加一起都没有一千个人,各村镇分散,最近的金石镇都要走三个小时,根本不具备成熟的市场。 开局小山村,死路一条。 最后一点。 笑死! 全村都没有人养得起猪,根本没有原材料! 猪下水也是肉,勤俭节约的劳动人民连蚱蜢、蚂蟥都能炒了端上饭桌,何况是区区猪下水? “猪下水路线放弃!” 秦瑶在小板板上狠狠划掉做猪下水发家致富这个选项。 她继续思索其他美食。 豆腐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生有三大苦。 撑船、打铁、磨豆腐!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熬得住。 等等,她在县城都看见有人发豆芽了,那豆腐他们不会也会做吧? 想到这,秦瑶决定考考家里的孩子们。 “有人知道黄豆能做成什么吃食吗?” 秦瑶把刘季从教学位置上提溜起来,自己坐了上去,微笑问。 二郎积极抢答:“我知道!” 秦瑶鼓励的点点头,示意他讲。 二郎道:“黄豆能发豆芽,还能做豆花和豆腐,大伯娘冬天会做豆腐卖,村里人都拿黄豆跟她换回家当年夜菜。” 大郎补充:“是吃火锅,豆腐下火锅和肉炖很香。” 从前亲娘还在时,他吃过两回,那香味记到了现在。 秦瑶揉了揉自己突突跳的眉心,豆腐路断了不算,这里居然连火锅都有了。 而且,村里基本以物换物的多,比原料多一些的黄豆拿来换豆腐,是常态。 细算来,还不如她继续编草鞋呢。 大郎二郎忐忑的望向后娘,他们没答对吗?后娘为什么看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 秦瑶挤出一个笑,冲两人竖起大拇指,“恭喜你们,答对了,但只有精神奖。” 兄弟两期待追问:“什么是精神奖?” 秦瑶再次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顶呱呱。” 兄弟两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该不该笑一笑,但实在很难笑出来。 秦瑶冲刘季挥挥手,“你继续。” 刘季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被气死,人家课上得好好的,她非要来捣下乱! 秦瑶回到角落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垂眸沉思。 只是没等她想出来,新年就到了。 雪下了好几天,在除夕这天,天空突然放晴,屋檐上的雪融化滴滴答答化成水低落下来,又在屋檐下面结成冰凌。 雪停了,被拘在家里的孩子们终于重获自由,纷纷跑了出来,打雪仗的,砸冰凌的,还有堆雪人的。 屋子里冷,出来跑跑也暖和些,家长们没再锁着他们不让出去。 村长带着几个族里的壮小伙,挨家挨户走一遍,清点人数。 一天走下来,从四面漏风的低矮茅屋里抬出来两个已经冻僵的老人。 草席子一裹,由村里青壮年抬到荒山上,黄土掩埋,了此一生。 但比之去年,今年只冻死两个老人,没有孩子和年轻人被冻死,已经好了太多。 在秦瑶记忆里,春节是一个很热闹的日子,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的。 但因为物资匮乏,刘家村人庆祝的方式很简单。 各家尽自己的能力,努力做出一桌最好的饭食。 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完这顿饭,就算是过年了。 那些看花灯,舞龙舞狮的节目并没有出现。 能吃上一顿饱饭,来年能风调雨顺,就已很好。 以至于,看见秦瑶拿出两张剪好的福字贴到大门上时,家里孩子们像是在看什么稀罕事。 才知道,原来过年是这样的啊。 050 马贼来袭(三更) “阿娘,城里人过年都贴这个吗?” 四娘好奇的问。 今天孩子们都穿上了红色的新袄子,一片喜气洋洋。 四娘也是红扑扑的一身,养出肉的小脸蛋在红色映衬下,像是两个红苹果,让人想要咬一口。 秦瑶解释:“这是福字,要倒着贴,代表福到了的意思。” “城里有没有这样过年我不知道,但从今往后,咱们家就是这样过年。” 族长家的儿子去县城书院读过三年书,今早就在自家院子里摆开长桌给村民们写对联呢。 村民们会带上两个鸡蛋或是一碗米之类的,带着自家准备的红纸过去,请族长儿子帮忙写一副对联,讨个好彩头。 一早秦瑶就让大郎二郎拿半碗细米去换了一副对联过来,现在和福字一起贴上,再在堂屋屋檐下挂上她之前买回来的一对红灯笼,氛围相当到位。 刘季站在门口,对门两侧贴的对联看了一遍又一遍,哼了一声:“这字也没比我写得好多少。” 何氏果然做了豆腐,早上秦瑶让大郎二郎去写对联时顺带给老宅那边送了两斤白面过去,算是给二老拜年。 中午的时候,金宝和金花就带着一碗新鲜出炉的豆腐送过来。 秦瑶要给黄豆,他们也不要,秦瑶只好一人给了两个铜板做压祟钱,目送兄妹两个欢快跑回家。 路上还有积雪,两人半路摔了好几跤,想来并没有摔疼,欢快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开饭了!” 刘季在堂屋里喊道。 秦瑶关上院门,推开堂屋紧闭的门走了进去,一炉炭火烧得旺旺的,上面架着铁锅,锅里炖着肉,放了豆腐和秦瑶自己发出来的豆芽,还有家里最后一颗白菜。 这么满满一锅乱炖,煮得热气腾腾,光是看着都觉得屋里暖洋洋的。 四个孩子早已经迫不及待,见秦瑶坐下,刘季期待的问:“吃了?” 秦瑶颔首:“吃吧。” 孩子们开心的拿起碗筷,能自己夹的就自己夹,夹不到的三郎和四娘一个求爹,一个求娘。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郎和二郎被烫得直哈气。 秦瑶叫他们吐了,两人眼含热泪心疼的摇着头,舍不得浪费食物。 而且这豆腐煮了好一会儿,肉汁的滋味都泡了进去,好吃着呢。 秦瑶无奈,只得起身去厨房提一壶冷开水进来,烫嘴了能来一口缓缓。 她正说着孩子们呢,轮到自己时,也烫得直哈气,屋里全是偷笑的声音。 气氛正好时,一声“有马贼!” 的惊呼声突然传来。 秦瑶眸色一暗,筷子放了下来。 她知道,这顿年夜饭吃不痛快了! “发生什么了?” 刘季手里的碗筷都没来得及放下,紧张的站起身,“怎么有马蹄声?” 他急吼吼冲出去查看,没半分钟就慌张的折回来,放下碗筷,搬凳子去摘那两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一边摘一边克制着声音说:“马贼进村抢东西了!快躲起来!” 四个孩子一听,吓得呆住。 刘季把灯笼往堂屋桌上一扔,就要找地方藏人,才发现秦瑶不在屋里,忙跑到她卧房,果然,秦瑶在里面。 “马贼来了!” 怕她不知道,他厉声喝了一声。 秦瑶把钱袋塞怀里,迅速换上了便捷的皮靴,匕首和弹弓塞腰上,箭筒挎在肩上,一手抽出放在案台上的长刀,一手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大步走出来。 见到刘季,先睨他一眼,吼什么吼,她早听见了。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冷静嘱咐他:“咱们家没有躲的地窖,只能仰仗这堵刚建好的围墙防守,不让他们进来。” “你先把四个小孩送回屋,我去找东西把门抵一下,咱们家住得偏,他们未必会过来。” 说着,把弓箭往肩膀上一挎,长刀放到洗水槽上,就去柴垛那找大根木柴,把前后两道门堵死。 刘季只是怔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见她不急不慌的,心下也稳了不少,把吓到的四个孩子赶回屋里,嘱咐他们关好门窗好好躲着别出来。 谁也没想到马贼居然会挑这个时候来,还以为大雪能够阻挡住他们的行动脚步。 但想起今早村长等人抬去掩埋的冻僵尸体,又不难猜到,马贼们此时的处境,想必是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这才会等不及雪化,天刚一放晴,就迫不及待要下山劫掠。 遇到这样的恶鬼,难保他们不会杀人。 “呵~”秦瑶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什么难保,是一定会杀人! 末世里那些饿坏了的人,只要目之所及,都是食物。 秦瑶见刘季锁好屋门安置好孩子们朝自己这边走来,让他把梯子搬来,架着梯子查看山下的情况。 她这边地势高,门前无遮挡,一眼就能看到一大队人马,怪叫着冲入村庄,在村井处分成四波,往不同方向冲去。 村民们惊恐的喊叫声响彻整个村庄,围墙低矮的,马贼直接骑马跃进去,在院子里搜寻一切值钱的东西。 找不到,两三个撞开门,直接进了屋子,一手抓着村民年夜饭往嘴里塞,一手拿刀威胁,逼主人家把值钱物件交出来。 难免有人想要反抗,结果就是马贼一刀捅了过去! 妇人的尖叫声响起,孩童受惊地无助大哭。 秦瑶眉头紧锁,眼看着两个马贼骑马朝自己家这边兴奋奔来,取下弓箭,抽出背上箭支搭上。 “是冲咱们来了吗?” 刘季站在梯子下,惊恐问。 门被秦瑶堵得死死的,一条缝隙都没露出来,他看不见,只能听见从村里传来的混乱声音,幻想着各种可怕的场景,自己把自己吓够呛。 秦瑶嗯了一声,“有两个人骑马朝咱们家来了,手里有弓箭还有刀。” 刘季头皮一麻,又赶忙问:“你、你行吗?” 秦瑶点点头。 这一刻,刘季觉得她站在墙头镇定拉弓的样子美极了。 “那、那我能做什么?” 他咽着口水问。 跑? 他根本没想过! 在家里还有秦瑶这悍妇,全村再也没有比在她身旁更安全的了。 秦瑶轻声道:“需要我会叫你,如果害怕,你可以把洗水台上的刀拿上。” 刘季哦哦应着,赶忙去找秦瑶的刀,找到了,立马抓起来。 手中一沉,为秦瑶特制的重刀,他双手握着,才能挥起来。 不过这份沉甸甸,也给足了人安全感。 刘季深吸一口气,站到了门边。 马蹄声越来越近,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因为雪滑,停了下来。 刘季紧张得都忘了呼吸,脸憋得涨红,随着秦瑶一声“已经进入射程”的低喃,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051 箭无虚发(四更) 第51章箭无虚发(四更) 一支对方用来试探的箭当先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带着森森寒意,破空而来! 箭支穿透堂屋窗户,扎了进去。 倘若屋内有人,根本不敢想。 院内十分安静,预想中因为箭支飞入受惊的惊叫声并未响起。 两个马贼在马上互看一眼,两人翻身下马,大步朝大门冲了上来。 就在这时,秦瑶手里的弓横了过来,一直绷着的弓弦一松,两只箭支同时射出,在空中分开,正正对上了两名奔跑中的马贼。 只听两声惨叫同时响起,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闷响,其中一名马匪额头中央插着一支夺命箭,倒了下去。 另外一名运气不错,正好有一阵寒风从河谷上方吹下来,箭支稍微偏离了预定轨道,射中了马匪的左肩。 眼看着同伴倒下,自己还中了一箭,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往坡下跑,迅速上马,牵起同伴那匹马,一抖缰绳,掉头就走! “跑?可来不及了。” 秦瑶再次射出一箭,马匪趴伏在马上想要躲避。 却不想那箭支像是长了眼睛,“噗”的一声皮肉穿破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狂奔中的马背上掉下个人来,在斜坡上滚了好几圈,重重摔入干枯的乱石滩中,身体震颤几下,便没了气息。 三箭才杀两人,让秦瑶十分心痛。 好弓不易得,利箭更难求。 刘季听见门外没了动静,先把刀放门边,紧接着跑进堂屋里,将落在里面的箭取回,递给楼梯上的秦瑶。 “给我干嘛?”秦瑶皱眉问。 刘季把箭又往她面前抬了抬,“射啊。”好歹能补充一下箭筒吧。 秦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把那只尾羽已经乱七八糟的箭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扔回去,“不好用了。” “你去门口,把我刚刚射出去的三只箭捡回来。”秦瑶派发新任务。 刘季心神一晃,怀疑自己听错,“现在啊?” 秦瑶睨他一眼,要不然呢? 刘季往后倒退一大步,出门不是送死? 秦瑶看他这胆小怂样,冷冷道:“外面已经没有马匪,暂时也没见到有人过来,况且我在这给你掩护,你怕什么!” 眼看她越来越不耐烦,刘季这才硬着头皮说:“好。” 他把门后的木头移开,开门前又看了秦瑶一眼,见她点头确定没事,这才飞快打开一条门缝,飞奔出去。 刚一出门,就差点被雪滑一跤,溜到马匪身旁,看见那死不瞑目的两只大眼,口中“哎呀呀”的呻吟着,一手捂眼一手摸箭,将其拔出,飞快扔进院里。 随即又往河边跑去,不敢多看一眼,把马匪尸体上的箭支捡回,飞快跑回家中,重重将门关上,跌坐在门后大口喘气。 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仰头去看已经从墙上下来的秦瑶,求个表扬。 没想到,他拿回来这三支箭,比马匪射来的那支还惨,箭头挂了碎肉,木杆有裂痕,就剩尾羽完好。 秦瑶要的就是这羽毛和箭头,大力折断四只箭,回收四个箭头和三片完整尾羽,以后带去找杨大,还能制箭。 刘季看不懂,但大受震撼,心说还能这样? 不过只要一想起那箭头上挂的是人肉,他就想要干呕。 秦瑶恶趣味的看他一眼,“受不了了?你看看你手上的血。”更恶心。 刘季:“.”秦瑶我谢谢你! 她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和腐烂的丧尸相比,这才哪到哪儿。 秦瑶听见村里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再次爬上梯子,没想到还有那不长眼的朝她家这边过来。 两匹无主的马被牵走,死去的两名马匪他们居然根本不给收尸,弃了马,四五个人朝山上杀来。 秦瑶一看,连射几箭,箭无虚发,五人全部倒下。 后面的马匪没想到这小村庄里居然还有神箭手,吓得连连后退,迅速折回村子。 马匪讲究的是速度和效率,秦瑶这一看就不好攻克,果断选择放弃,继续在村中其他百姓家肆虐。 刘季这会儿才想起来,“我爹!完了!我爹他们不会有事吧?” 没听见秦瑶回复,仰头看向墙上的秦瑶,弱弱唤了一声:“娘子?” 秦瑶望着燃起火来的村庄,还有在族长村长疾呼声中响个不停的召集钟声,紧抿了抿唇,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娘子!”刘季期待的望着她。 秦瑶将门背后的刀拿上,冷冽的双眸直直锁定他,“有人越过围墙,就带着孩子们往后山上跑,不要妄想应付得了他们。” “是是是,我知晓了,你快去吧。”刘季催促道。 秦瑶举起刀在他面前不爽的挥了一下,飒飒刀风自眼前划过,吓得刘季缩了缩脖子。 “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她嗤道。 刘季强忍着腿软,讨好一笑,“娘子,你千万小心啊,我和孩子们等你平安回来。” “你怕是想我死在马匪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秦瑶冷嗤一声,他那点小心思,她还不知道? 提醒他把门关好,秦瑶背着弓箭,提着重刀迅速朝村中赶去。 刘季堵好了门,顺着梯子爬到墙头上,看着她灵活得像是一只豹子一样,几下就过了桥,进了村没了踪影,无奈的叹了一声: “这次你可冤枉我了。” 他只见过她杀人,没想到,她今日竟还会救人。 秦瑶一路顺利进到村中,入眼便是村中富户刘大福家屋顶上的滚滚黑烟。 他家最富,成了马匪的重点劫掠对象。 但相对的,其他普通百姓家面对的压力就减小了很多。 秦瑶顾不上无关紧要的人,目标明确,直奔刘家老宅。 一路上遇到两波刚抢了村民东西从院里出来的马匪,横刀便是一顿砍杀。 那把需要刘季双手才能挥动的刀,她单手舞得令人眼花缭乱。 马匪都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已经祭了她手中刀。 屋内村民吓坏了,还以为又来一尊杀神,定睛一看,居然是刘季家的秦娘子,又惊又喜。 秦瑶把马匪抢来的东西扔回院里,冲村民点点头,朝前继续行去。 (本章完) 052 弱者生存之道(五更) 第52章弱者生存之道(五更) 快到刘家老宅时,遇到了和马贼缠斗的刘柏刘肥两兄弟,冲上前去,刀背一甩,一阵大力击来,三名抢东西的马匪被打得连退几步。 双方拉扯的粮食袋子掉在了地上,秦瑶一脚刨到一旁,手起刀落,快速解决了三名马匪。 每一刀,都是脖子,因为身上的棉服会有阻力,一刀不一定致命。 而露出来的脖子,最方便下刀子。 秦瑶解决了马匪,回头一看,刘柏和刘肥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都忘了行动,喝了一声: “把粮食拿上,回家!” 两人呆愣的应了声哦,就去捡粮袋,在秦瑶的护送下进了院子。 院门居然已经被撞破了,刘老汉和刘仲扛着床板抵在门框上的。 女人们抱着孩子都躲在屋里,受惊之下,眼泪无意识的留了一脸,金宝和金花捂着嘴,缩在娘亲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秦瑶提着武器领着刘柏和刘肥出现时,全家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激动。 “弟妹,你怎么来了?家里孩子怎么样?你们没事吧?”邱氏担心的急声问道。 秦瑶摇摇头,“我们没事,家住得远,还有新建的围墙在。” 秦瑶环视一周,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堂屋里刚摆上的年夜饭也都掉在了地上,圈养在笼子里的几只母鸡不见了,只有破裂的笼子。 万幸,人是齐的,有的受了皮外伤,但没大碍。 家里人多,马匪进来了只抢东西并没有打斗。 主要是刘老汉从前经历过,已经有经验了,只是护着自家人,并没有阻止那些拿刀的马匪拿走东西。 至于刘柏和刘肥为何追到了门外去,还不是因为年轻人气盛不听劝,差点没把刘老汉给气死。 但现在粮食又被夺了回来,两袋的粗粮,也是仅剩下的两袋粮食。 “其他东西都被抢了?”秦瑶皱眉问。 张氏沉痛的点了点头,就连外层的新衣裳也被扒走了。 隔壁屋里听起来更吓人,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响了好一会儿。 秦瑶看向堵在床板后的刘老汉等人,“村长和族长敲了集合的钟,留两个男丁在家中保护女人和孩子,剩下的拿上能用的武器都跟我走。” “要是就这样让马匪们走了,下次他们还会再来!” “还会变本加厉!” 秦瑶后面这句话,吓得屋内众人齐齐一抖。 刘柏和刘肥立马站出来,决定跟秦瑶一起去。 何氏急了,低声道:“咱们又打不过他们,现在全家人都没事,为何不躲在家中等他们自行离去,非要去与马匪斗一斗?” 她这话有道理的,刘老汉心里赞同,但他还是看向秦瑶,想听听她怎么说。 秦瑶道:“我们本就是弱小一方,此时要是忍耐下来,强大一方只会觉得欺负我们不费吹灰之力,那下次缺粮他们必然还会冲着咱们来,因为刘家村人傻粮多,根本不知反抗,随取随用。” “但要是这一次我们反抗了,哪怕还是抢不回自己的东西,但也让马匪知道,刘家村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动它会绷了自己的牙,那下次劫掠之前,他们会慎重考虑避开我们村,挑选一个更弱的,而不是继续冲着咱们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一个弱者在强势力面前生存的道理! 何氏不说话了,只要想到还有下一次这样的劫难,她就感到绝望。 见众人没有异议,秦瑶冲刘仲和刘老汉点点头,两人把床板开了一条缝,放三人出去。 家里还剩一把柴刀和斧头,刘柏和刘肥拿上,紧张的跟在秦瑶身后,一路朝刘大福家小跑而去。 路上的马匪一下子少了很多,但经过的农户家门口,都是一片惨烈景象。 有人见到他们三,刘肥就说他们是应召集合去杀马贼的。 一件危险的事,一旦有人带了头,就会激发人们心中的勇气。 之后不断有人拿着农具自发跟随,等来到刘大福家附近时,秦瑶三人身后已经跟了二十几名村中青年。 马贼们正聚集在刘大福家门口,源源不断的把粮食搬运出来,人手都集中到了这边来,这才显得路上马匪少。 这些马匪根本就不担心村里人会反抗,光明正大的在刘大福家门口用马上货。 冷不丁见到秦瑶等人出现时,为首那个头上带着狐狸毛帽子的高大贼首,眼神都怔了一下,非常意外。 刘大福的妻女被捆了置在神坛前的八仙桌上,周围是刘大福老爹老娘的尸体,还有他三个被打断腿的儿子。 刘大福在贼人的威胁逼迫下,把家中藏的钱粮一样样取出,只求妻女平安。 秦瑶和贼首视线对到的那一瞬间,手中利箭立马射了过去! 这一箭,就是动手的信号,身旁一众村汉,立马挥起手中的锄头、镰刀、斧子,朝门口上粮的马匪们砍去。 喊杀声瞬间响彻整座村庄。 秦瑶那一箭,射飞了贼首的帽子,他又怒又惊,没想到一介女流,居然这般厉害。 不过终究只是女流之辈,他阴笑一声,迅速招呼上马匪们朝秦瑶杀了过来。 秦瑶身体一沉,原地蓄力,随即身体如炮弹一般,弹射冲出,高高跃起,对准那贼首脑袋就是一刀! 贼首挑了挑眉,但还是有些轻敌,只是抬手挥起猿臂想要将秦瑶击落。 却没想到,手臂对上的,不是一百多斤,而是万倾之力! 只听见“咔嚓”骨裂声响,秦瑶一脚踩在他那猿臂上,借力在空中跃起,迅速一个回旋踢,皮靴狠狠甩在了贼首脑袋上。 她力气超出常人,这一脚背,竟把一百七八十斤的壮汉扫飞在地。 秦瑶杀人从不留手,当即便是一刀劈了下去。 在满院子马匪和村民们惊骇的目光中,一条手臂飞落下来。 紧急之下,那贼首选择牺牲一条手臂,保住了脑袋。 “撤!!!” 贼首拼尽全力,大吼一声,抓住旁边一个村民,推向秦瑶,阻止她的脚步。 他娘的! 这小小山村里,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女人存在,早知道,就不来了! 断臂上传来的剧痛激发了贼首的求生欲,让他不顾一切的往外跑,翻上马就要逃。 求个月票! (本章完) 053 统计伤亡 老大都要跑,还断了一条手,其他小喽啰们瞬间溃不成军。 刘肥热血上头,大喊一声:“咱们跟他们拼了,把东西都抢回来!” 众人纷纷应是,急红了眼,连马匪身上的衣服都扒了。 马蹄声轰隆隆,不贪的马匪都跟着贼首骑马冲出村民的包围圈。 贪心的,想拿点东西再走,全部被气红了眼的村民们留了下来。 几个人对付一个,锄头镰刀一起招呼。 刘柏冲进院子里来,问秦瑶还要不要追。 秦瑶沉声道:“追!当然要追!贼首必须死!” 说完就冲了出去。 刘柏忙招呼村民们跟上,一群村民浩浩荡荡,一路追着马匪们到了村口,又追上小路去。 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马,终究是被甩远了。 只有秦瑶,一路狂追,最后瞄准那贼首后背,狠狠射出一箭! 再想补一箭,马匪们已经拐入山谷,她提弓瞄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 中了她一箭,再加上断臂,绝无生还的可能! 刘肥领着两个和他同龄的少年,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三、三嫂,还追吗?” 秦瑶看着前方的山谷入口,摇了摇头。 回头一看刘肥满脸是马匪的血,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少年,你今天表现不错。” 刘肥根本笑不出来,他刚刚杀红了眼,根本没觉得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杀了人,一阵后怕。 秦瑶看出了少年人的惶恐,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回到村口。 刘大福立马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在秦瑶面前,激动感谢她出手相救。 秦瑶把人扶起来,看向刘大福家烧起来的后院,提醒他:“先灭火吧。” 刘大福哎哎的应着,村里人自发加入到救火队伍中。 太阳落下时,火势已经扑灭。 每家每户都出了代表,聚在祠堂里。 没能进来的,也把祠堂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秦娘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祠堂内的村长、族老、以及受损最为严重的刘大福一家全部站了起来。 秦瑶回家换了一身外衣,又把马贼已走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把四个受惊的孩子安抚好,吃了刘季殷勤端来的猪肉豆腐白菜粥,这才提着一盏红灯笼来到祠堂。 刘季和四个孩子都跟来了,可惜他们没能进祠堂。 不过因为秦瑶的缘故,门口的村民们给刘季让了一个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昏暗的缘故,大家伙看向刘季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刘季简直受宠若惊,他何时在村中有过这般待遇? 村里发生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呢,村里人把秦瑶杀得贼首溃逃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刘季眼睛睁大,不敢相信的看向祠堂内的秦瑶,没想到她居然连贼首都不怕。 大郎兄妹四个露出崇拜的神色,后娘原来这么厉害的! 秦瑶在祠堂空板凳上坐下,指着祠堂外那些马贼尸体问:“那些尸体不处理吗?” 村长解释,他已经派人去报官了,一来一回,最快官差也要天亮才能到。 这些尸体,要等官差来了才能决定如何处理。 秦瑶点点头,表示明白。 族老们看她的目光都很慈祥,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问,没有再谈正事。 秦瑶浅笑着摇了摇头。 族长站起身,他大儿子拿着本子和纸笔,统计各家损失和伤亡。 这个过程气氛低沉,除了被问到的人家,其余人都沉默不言。 大过年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也开心不起来。 村中总共四十二户,妇女老幼共二百一十八人。 今天死了六个村民,其中女子两人、老人两人、青壮两人。 受伤者过半,轻伤八十九人,重伤十二人。 万幸,老大夫没事,这会儿正在刘大福家救治受伤村民。 重伤十二人里,刘大福一家就占了三个。 死的两个老人,正是刘大福爹娘。 刘家老宅众人没什么事,刘柏和刘肥两人只是不同程度的轻伤,去老大夫那拿点药,喝两副就好。 张氏在家朝天拜了又拜,感谢老天爷保佑。 刘老汉直接嗤道:“要谢也得是谢老三媳妇。” 张氏认同的点点头,同时又瞪刘老汉一眼,可不敢对老天爷不敬。 刘老汉看着被马匪扫荡过的家,眼眶不禁有些湿润,深吸一口气,把情绪憋了回去,挽起衣袖开始收拾。 每家每户,情况都差不多,只是有些是一般的惨,有些是格外的惨。 族长把情况都统计完毕,又报了各家的财产损失。 由于马匪跑了,牲畜和粮食基本没有损失,但银钱大部分都追不回来了。 说到这,又不得不再提起秦瑶,要不是她今天出了这个头,村里的情况简直不敢想象。 特别是刘大福,当着族老们的面,先谢秦瑶,又谢村民。 他说:“今日如果不是秦娘子和大家伙,只怕我全家人都要丧生在马匪刀下,现在保住了性命,又保住了粮食,我想将我家一半粮食拿出来,分给今日到我家帮助我刘大福的村民” 刘大福此举,听得众人十分激动,有些当时害怕并没有站出来的村民,悔得肠子都青了。 秦瑶理解刘大福这么做的原因。 其一是他真心想要感谢。 其二嘛,就是他家藏的粮食全部被马匪搬了出来,相当于在所有人面前曝光了。 平时大家只知道刘大福家富裕,村里大半田地都是他家的,但没有人知道具体数字。 现在这个数字却明晃晃摆了出来,此时大家伙还沉浸在马匪的事情中没意识到,但等今夜冷静过后,就会想起来。 这么多的粮食,会引来怎样的恶狼,想想都让人害怕。 现在他三个儿子又都受了重伤,一旦出事,根本无法应对,倒不如把粮食都分了,省得被人惦记。 而且这样一来,拿到粮食的人也会自发拥护他家,震慑一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村民们刚刚经历了马匪袭击,现在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刘大福此举,也算帮村长和族老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没有人反对,刘大福便找了信得过的村里人,去自己家搬粮食,就在祠堂这发。 拿到粮食的喜悦,短暂冲散了马匪带来的低沉。 054 官差来了 秦瑶分到了一袋黄橙橙的上好小米,有五十斤,折算成钱,可是半两银子了。 刘季父子五人眼睛都亮了,秦瑶把米递过来,刘季立马伸手接过,还不忘夸她:“娘子,这个家没有人美心善的你可怎么行呀。” 秦瑶白眼都懒得给他,示意四个小的跟上,走了。 刘柏和刘肥一人扛了袋五十斤重的稻子,一共就是一百斤,脱了壳也还剩下大半呢,可把旁人羡慕死。 兄弟两追了上来,可扛着粮食又走不快,只能喊:“弟妹,你等等!” 两家顺路,一块儿走有个伴。 秦瑶停下脚步,刘季也停了下来,他听说,今天大哥和刘肥这个小弟也拿着武器打跑了马贼,不由得挑了挑眉,稀奇的打量两人,嘴上调侃: “没想到大哥你也有这般英武的时候,从前我看二哥性子还张狂些,没想到他今天孬了。” 刘柏知道他什么性子,没跟他计较。 刘肥可不惯着他,嗤道:“要不是有我三嫂,你刘老三怕是都吓得尿裤子了吧!就你也好意思说我二哥,要不要脸” “你二哥不是我二哥?咱们一家子,你看这孩子,还说两家事。”刘季冲秦瑶笑了一下,一副咱不跟小毛孩一般见识的大气模样。 说着,还往刘肥身边靠,摸一下他肩膀上的粮袋,发现是稻子,更嘚瑟了。 拍拍自己肩膀上的,“小米,黄橙橙的,脱了壳的。” 刘肥经不起他逗,气呼呼看向大哥,“大哥,你也不管管这人!” “好了!”刘柏也烦了,“都闭嘴!” 刘季这才快走两步,离刘肥远点。 秦瑶问:“家里被抢走的粮食都找回来了吗?” 刘柏嗯了一声,“都找回来了,就是四只母鸡丢了一只,也不知道是被马贼带走了,还是叫人捡到杀来吃了。” “娘说剩下三只母鸡吓坏了,担心不会下蛋。” “哦,对了,爹和娘让我跟你们说一声,明早来家吃饭,娘要把鸡杀一只吃。” 说是为了以毒攻毒,把剩下两只母鸡再吓一吓,兴许就会下蛋了。 秦瑶应下。 走到老宅门口,秦瑶一家就不进去了,径直往家去。 红色的灯笼本来应该是喜气洋洋的挂在屋檐下,现在却被秦瑶提在手中照亮。 远远看着,黑咕隆咚中一点红光在飘动,还有点阴森。 四个小孩手牵手走在爹娘中间,一家四口踏过门前湿漉漉的雪地,终于回到家中。 刘季把米搬到灶台旁的储藏室放好,身体本能性的在厨房忙活起来,生火烧了一大锅热水。 一家子围在灶台边,喝着热水,暖好身子,各自回屋歇息。 这一天折腾得,大家精神都受不了,倒头就沉沉睡去。 凌晨,天还没亮,一大队身着官差服制的官兵,骑着高马,打着火把,进入了山谷,在蜿蜒的小道上,连成一条火把长龙。 秦瑶初时被马蹄声惊醒,随后听到祠堂那边传来什么声音,猜测是官兵到了,继续倒头会周公。 等她睡醒,官差们已经离开,只留下两名小差役在祠堂那边和村民们了解事情经过。 刘季把四个孩子叫起来,穿上保暖的棉衣,飞快洗漱完,就催秦瑶出门。 他急着去凑热闹,还急着去老宅喝鸡汤。 父子五人在化雪成冰的道路上狂奔,秦瑶亲眼看着他们一个连带一个摔个大屁墩儿,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二郎怪三郎,三郎弱弱说是大哥,大郎恼怒的瞪着亲爹,这才是罪魁祸首。 四娘嚷着:“我不跟你们玩了!” 爬起来拍拍屁股,委屈巴巴站在原地等秦瑶过来,她跟着阿娘走。 马匪们留下的马和尸体,都已被官差带回。 来到祠堂,秦瑶等人这才知道,原来马匪在来刘家村之前,更早些的时候,已经把附近一个叫王家凹的村庄洗劫一空。 那边村子人口数和刘家村差不多,但因为没有像是秦瑶这样带头的,根本没能反抗,粮食、牲畜、银钱、女人孩子,都被抢了。 马匪走时,还放了一把火,把王家凹的祠堂烧毁。 如此恶行,真是听得人毛骨悚然。 更让人害怕的还在后面,昨日来到刘家村的马匪,只是一支小分队。 这伙马匪人数上百,是有一定组织能力的劫掠团伙。 主要队伍抢完了王家凹先回山寨庆祝,留下昨日来刘家村那一支小分队,继续在周边村庄搜索。 听到这些信息,刘季冷汗唰的就滚下来。 众人无不庆幸,昨日来的只是一支小分队,要不然王家凹的惨案就会发生在刘家村。 不过留下来的两名差役也说了,县令和县丞昨夜接到报案,年都没过,立马派人向开阳县附近村镇发出告示提醒百姓注意。 同时已向知府大人请示,请府衙附近驻守军营即刻整顿人马前来剿匪。 听起来,似乎让人安心不少,至少官府还是在管的。 不管也不行,这已经不是一帮流犯单独作案,而是成群结队的匪窝,性质大不同。 盛国刚成立新朝,正是皇权最集中的时候,朝廷要是知道各府连一伙马匪都处理不了,天子一怒,那麻烦可就大了。 两名扫尾的差役在祠堂办完公务,只要了村长妻子送的两个白面馒头,果断拒绝刘大福留午饭。 走之前,二人看了秦瑶一眼,似乎觉得她也没长三头六臂,冲她点点头,利落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驾!”,骑马离去。 “没事了,都散了吧,眼看雪就化了,还忙着春耕呢。” 村长走到祠堂门口,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家去。 说到春耕,秦瑶浑身一震。 想起那两亩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麦地,连张氏熬了一上午的香醇鸡汤都觉得寡淡。 看她没动,已经喝完自己那碗的刘季不要脸的凑过来问,要不要帮她喝,他不嫌弃。 秦瑶冷喝:“滚!” 刘季:“好嘞~” 接下来一个多月,官兵来了两三趟,每次来,无非是问些关于马匪人数几何、都长什么模样、可知踪迹之类的话。 村长每次都认真答复,同时也因为官差时不时就来露一下,村民们紧张的心渐渐放下,专心投入新一轮的耕作。 055 坐看云卷云舒(三更) 雪完全化了,天气一天天暖起来,河水水位升高,秦瑶不许家中孩子去河边玩耍。 每日大郎二郎两人的晨跑,因为雪化,再次恢复。 春耕前第一件事,就是把去年秋末种下的麦子收回来,好给种稻腾位置。 对于此事,秦瑶和刘季诡异的达成了“你不提我也不说”的默契。 二月已经过半,地里田间都是正在忙碌的农人,刘家老宅这些日子,全家男女老少齐出动。 就连刚六岁的金花,也要跟着一块儿出门,背上背一只小背篓,大人在田间忙,她便和堂哥金宝在田埂上割野菜,带回家喂鸡。 在刘家村忙碌的主旋律下,独自住在北坡下的秦瑶一家,显得格格不入。 清早起来,别人扛起锄头扁担下地收麦,她们家就是后娘带着四个继子,满村的跑。 跑完,偶尔能看见秦瑶提着她在刘木匠那定的两只超大水桶,到村井打水。 别人家跑两趟才打满一缸水,她一趟就把家里两口缸的水打满。 随后,炊烟升起,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就会飘来一股浓浓饭菜香。 村里人回家吃早饭时,她家就会有孩童的读书声传来。 中午农人们继续下地,她家里就安静得不像话,偶有人路过河边,凑上前偷听了一下,就能听见轻微的鼾声。 到了下午,院里又是一阵“嘿嘿嚯哈”的习武动静。 那山坡上的炊烟升得最早,夕阳还没落下呢,袅袅炊烟已经飘到房顶上。 农人们扛着农具伴着月色归家时,那山坡上的小院已经没了动静,全家进入梦乡。 这过的什么日子? 只管吃喝,坐看天边云卷云舒,是神仙都不敢想的日子! 终于,刘老汉坐不住了,家里的麦子全部收割完,立马差遣刚怀孕闲坐着不干活的老二媳妇过去问问情况。 “你就问老三,这日子还过不过了!麦子不收,地也不种,是不是要等着喝西北风!” 刘仲目送媳妇领着女儿出门,看向急得上火的刘老汉,又添了一把火。 “爹,你也不看看那两亩地是草多还是麦子多,一整个冬天,老三家都没去打理过,我看收也收不上几斤粮食。” 那荒地开出来的田,本来就是下等的贫瘠之地,还不精心打理,更别想有产出。 刘老汉一听,腾的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没说去哪儿,大家伙也知道是去找老三。 土地和粮食的农人生存的根本,手里没粮还能熬,没地,那是连活的希望都没了。 邱氏领着金花走得慢,刚到河边,就被刘老汉追上,叫她们回家去,他亲自去说。 邱氏看看河对岸那间小院,无奈笑笑,牵着女儿回去了。 秦瑶猜到,刘老汉迟早会来。 这不,老头人刚到大门口,正在院里竹椅上晒太阳的秦瑶,立马踹醒了靠在洗水台上瞌睡的刘季。 “你爹来了。” “啥?”刘季抹着嘴角口水迷茫抬头,哪里还有风流倜傥的样子,“你什么爹?爹什么你?” 刘老汉一脚踏进大门,就听见这这话,再看刘季那副瞌睡还没睡醒的懒汉模样,中气十足的一声吼:“你爹我来了!” 这下子,刘季瞌睡彻底醒了,惊讶的看着气势汹汹走进来的刘老汉,一边后退一边警惕问: “爹,您有事?吃了没?屋里歇会儿?” “歇?”刘老汉抬手就给了刘季后脑勺一巴掌,“老子家里的麦子都收完了,你还在这瞌睡?地里麦子不割了?今年春耕是个什么章程?你有主意没有!” 刘季抱头就往秦瑶身旁蹿,一脸怂样的说:“爹,咱家是娘子主外我主内,这些事我都不懂,你打我干什么,你问她啊!” 秦瑶不自在的站起身,“咳咳”咳了两声,心知要来的躲不掉,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儿媳妇。 刘老汉深吸一口气,勉强换上一个慈祥模样,就是那抽搐的眉头,怎么看怎么暴躁。 “您屋里坐。”秦瑶抬手指了指堂屋。 趁刘老汉进屋背对看不见,反手给了身旁刘季一脚,“去,给爹端碗热水来,没点眼力见的!” 刘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不服的冲秦瑶背影挥了挥拳头,眼角余光一瞥,四个小脑袋叠在窗台上,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 “看什么看!字练完了?”刘季厉声喝道。 四个小脑袋立马缩了回去,继续坐在大书桌前,用树枝当笔,在装满细沙的木盘里写字。 刘老汉稀罕的往儿童房那看了一眼,“还练字呢?” 秦瑶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点点头说:“刘季不是去县城读过一年半的书吗,学了总不能白学,正好给家里四个孩子教点字,趁现在孩子年纪小记性好,多让他们学点东西。” 刘老汉更觉得稀奇,“他还能当先生了?” 刘季端着热水进来,把水放在刘老汉手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这还不简单,就是教他们读写,练练就会了。” 说得轻巧,只有秦瑶知道,他被四个小孩气得都快要悬梁自尽了。 不过到底是一家,这些细节没必要说出去。 听见刘季还是有点用处的,刘老汉火气消了不少,但他来的目的可没忘,问秦瑶对春耕有没有什么想法。 秦瑶一看就知道老头心里有话说,顺着他,请他赐教。 刘老汉喝了半碗热水,抬眼看了看村里东边那连成片的良田,精明道: “要我看,买地是别想了,不如趁你对刘大福有恩情,去求他租二十亩良田给你。” 他是算过的,二十亩良田的产出,减去租金和十五分之一的粮税,一年种两季,一年能留四千多斤粮食在手里。 全部算成银钱,有二十五两的收入,再减去一些农具上的花费,二十两是怎么都能省下的。 一家两个大人四个孩子,虽不能衣食无忧,但这日子也过得去了。 而且二十亩地,两个人种起来不算太累,秦瑶力气又这么大,只怕还觉得轻松哩。 秦瑶听完刘老汉的打算,心想,爹,种地和砍人那完全是两码事,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去年两亩麦她都种不了,何况是二十亩? 056 让他死了算了 秦瑶叹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办法搞钱,结果想了这么久,就只是把两根牛筋做成了弹弓的皮筋,别的啥也没弄出来。 “那就试试?”秦瑶不是很确定的说。 刘老汉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你和老三自己商量着来吧,我先家去了。” 刚收上来的麦子还要晒,晒干了还得磨。 这还没完,趁早去找村长借牛耕地,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一件事。 没有牛,纯靠人耕种,那一百多亩地可是要把人耕死。 刘季目送他爹离去,直到不见人影,这才折回院子。 夫妻两一对视,像是知道秦瑶要说什么,刘季抢先道:“娘子,不如我们把那两亩麦卖了吧!” 秦瑶心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呢。 “也不看看咱们那堆杂草有没有人肯要。”好几个月没去田里看过,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草比麦还多。 秦瑶吩咐道:“明早一起去地里看看。” 一起? 不是他一个人? 刘季嘿嘿一笑,“那也行吧。” 不行也得行啊,秦瑶望了望天,这乡下的风景是真美啊,天蓝得没有一点杂质,春天来了,漫山遍野都是五颜六色的野花,微风拂过,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夫妻两一块儿进了灶房,一个做饭,一个进里间去找农具。 秦瑶翻了两下,拿出两把生锈的镰刀和两根扁担。另外还有一把锄头,就是这个家里全部的农用工具了。 刘家老宅秦瑶去过好多次,她记得老宅那边的农具屋里,还有好多样式呢,像是耙子、宽面锄头之类的,还有些她叫不上名字。 反正,光是锄地的都有好几种样式,有能除草的、能挖沟的、能开荒的。 秦瑶把磨刀石拿出来,打了一盆水,放下一根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前的排水沟边,把生锈的镰刀拿出来磨一磨。 那磨刀的声音,听得刘季头皮发麻,好像带着无限的愤慨,要去杀人似的。 可以清晰感受到,她对下地的抗拒。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想了想,刘季大着胆子,又提了一次:“要不咱们把那两亩地卖了?钱多没人要,咱们就卖便宜点呗。” “反正娘子你会打猎,到了秋天进山一趟,再打一头熊来,就够咱们一家吃香喝辣一整年的了,何必这般辛苦。” “刘季。”门口的人转头眼神犀利的看了过来,手里磨刀动作不停,口中凉凉质问:“这口软饭你丫是吃定了是吧?” 不等他回答,手上镰刀“哐当”往水盆里一扔,“明天你一个人去把那两亩麦子给我割回来,敢少一粒.我就弄死你!” 说罢,大步走到院子中央,拿起一根棍子就去了后院的习武场,把那一人手臂粗的棍子舞得烈烈生风。 想吃她的软饭,也不看看他这废物有没有那个资格。 刘季紧紧捏着手里的锅铲,也不知是不是灶眼里的柴火没干透,散出的烟熏红了他的眼。 还是内心的悲愤无法纾解,从眼里溢了出来。 刘季一把把锅铲扔进烧热的铁锅里,这日子没法过了! 整日的杀杀杀,干脆让他死了算了! 锅铲和铁锅摩擦,发出一阵刺耳巨响,秦瑶心想反了你了,提着大木棍三秒之内闪现到厨房门口。 “娘子,你饿啦?马上就好,您先回堂屋坐着,晚饭这就端上来。” 灶房里,菜已下锅,男人正围着围裙,手拿锅铲,动作利落的翻炒着,回头冲她温良贤淑的一笑。 刘季只要不作怪,单凭他那张脸,就能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怒气全消。 秦瑶“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提棍离去。 灶房前的男人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手上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一碟炒葵菜就盛了出来。 之后又炒了一碗鸡蛋,荤素搭配,娘子爱吃着呢~ 晚饭吃完,夕阳还没完全落下,秦瑶打发四个小孩去山下挖点野菜回来,就当消食了。 自己把张氏去年送的菜种拿出来,拎了一把锄头,来到前院预留的两块菜地前,琢磨着怎么种菜。 这一天天的,买菜钱都不知道花出去多少。 更惨的是,最近这段时间村里人自家种的菜也没多的,买都买不到,全靠人家好心送一把半把的,家里才能见到一点青色。 所以,在乡下,还得自己种一些才行。 秦瑶把两片菜地先锄两遍,土块全部敲松散,应该就能挖坑下菜种了。 可她只锄完地,天就完全暗下来。 油灯也费钱呢,火把烧起来屋子都会变黑,刚修缮好的屋子可舍不得嚯嚯,便歇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季已经醒来,但身体极其不情愿离开温暖的被窝。 直到秦瑶房间里传来警告的咳嗽声,他才不得不爬起来。 先把灶房里昨夜发的面蒸上,趁着蒸的空挡,拿起扫帚把院子前后扫一遍,堂屋和洗漱间清理一遍垃圾,面刚好熟。 家里人都还没起,他幸运吃到第一口热乎馒头。 填饱肚子,找出一块儿布,装四个馒头,又盛满一竹筒的水,带上扁担和镰刀,一脸英勇赴死的表情,出了门,下地去了。 这一去,从早到晚,傍晚太阳快要落山才回来。 秦瑶白天也没闲着,除了日常的锻炼外,还把院子里两片菜地种上,浇好了水。 甚至用布条塞住鼻子,去茅房那舀了点“金坷垃”过来浇一遍,为这些种子加餐,希望它们快快发芽长大。 刘季一回来,就在村里引起轰动,她不用出院子就听见了动静。 大郎兄妹四个立马奔了出去,秦瑶放下手里的粪瓢,随后走出。 母子五人站在家门口,就看见刘季头上包着汗巾,毫无形象的担了一挑扎得满满的麦草,一步一喘气,穿过田地,朝半坡上这间小院艰难走来。 田里的村民们都惊呆了,议论纷纷,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刘老三吗? 仔细一看,那两捆麦草里,麦子和杂草各占一半,没错了,就是他。 因为其他人根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连麦子和杂草都分不清。 (本章完) 057 撒泼打滚 一看见自家大门,刘季多半步都走不动了。 天知道那山路有多远,他还要担着这么多麦子回来,一路上走得人都快没了。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把自己骂了几百遍。 刘三啊刘三,你为什么当初不把这两亩地一起卖了,现在可真是自己害自己。 气一泄,整个人连同肩上的担子一起倒在地上,人躺在麦草上,喘得直翻白眼,不知今夕何夕。 秦瑶啧啧两声,因为知道在地里干活有多累,难得同情的看了刘季一眼。 四个孩子担忧的围了上去,端水的端水,擦汗的擦汗,慰问的慰问。 这待遇也没谁了,你见谁家从地里抗麦子回来的人有这般娇气? 人家都是把这一担放下,转头就继续去挑下一担。 秦瑶走上前,把他从麦草上提起来,接过担子,把这两大捆麦草提进院子。 刘季目瞪口呆的看着快把自己压垮的麦草被她单手提起,很想问问她,既然如此,何苦折磨自己。 然而,问是不敢问的,只能爬进院子喊一嘴:“饿,饭!” 秦瑶懒得做饭,也不会做,就煮了一锅白粥。 刘季看了一眼令人提不起食欲的白粥,弱弱问:“娘子,能允我加点糖吗?” 秦瑶看在院里那两捆麦子的份上,点了点头。 四个孩子立马跟上阿爹,也一人加了半勺糖,这样白粥喝起来就是甜滋滋的,也很好吃呢。 秦瑶觉得家里这四个小孩还挺好带的,一点都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抱怨,还能帮忙采野菜呢。 抬眼看了下挂在厨房梁上的一篮子野菜,秦瑶打算明天中午炒来吃,看看味道如何。 蔬菜吃得少了,这几天茅房都上得不舒坦。 四娘今早就嗯嗯半天,才眼泪汪汪的回来说:“阿娘,肚肚涨。” 秦瑶用手一摸,绝对是便秘了。 这事可大可小,村里人大多不管,哪怕会有小孩因此丧命,但就这个下地的频率,根本顾不上。 秦瑶可不放心,立马给了大郎二十个铜板,让他去刘大夫家弄点利便的药来。 晚上喝完了白粥,秦瑶把药煮上,家里六人,一人一小碗。 “这些天都喝粥,好消化。”秦瑶拍板道。 父子五人没有意见,能吃饱就行,何况煮的都是细米,比粗米做的粥好喝一百倍。 刘季从喝完药,就摊在堂屋的椅子上了,整个人一副魂游天外的状态。 他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秦瑶觉得挺烦。 今天突然安静下来,家里还怪冷清的。 她到淋浴房洗了个热水澡,又舀好两桶热水放里面,让大郎四个进去擦擦身子,把头洗一洗。 这一整个冬天怕感冒,全家都没洗澡洗头,只有她忍不了,中途洗过两次头发。 天冷的时候还行,现在气温升高,身上那滋味,啧啧啧,再不洗都要腌入味了。 秦瑶拿着干帕子坐在堂屋门口擦头发,“还剩下多少麦子没割回来?” 刘季听见她的询问,眼里这才有点神采,有气无力的说: “今天已经割完一亩,明天再割另外一亩,再花两天挑回来。” 声音越说越小,安静了片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秦瑶身后,小心翼翼拽住她一片衣角,“娘子,你饶了我吧,再这么干下去,明天我会死在地里的!” 秦瑶被他吓一跳,皱眉抽出自己的衣角,“今天都没死,明天绝对不会死。” 刘季开始哭惨,撩起自己的衣袖和裤腿,“娘子,你心疼心疼我吧,你看看我这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儿好肉啊,都是叫麦芒刺的,还有毒蚊子,咬得我头都昏了,现在一想起明天还要去,我宁愿被你打死算了。” 秦瑶不屑一笑:“呵!” “那你打死我吧,死了就不用活受罪了!” 刘季突然往地上一躺,诠释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洗完澡的大郎兄妹四人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他们亲爹在堂屋地上打滚,左三圈右三圈,简直把无赖的样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叫人目瞪口呆。 秦瑶也是惊呆了,愣是五秒后才反应过来,给了一脚,才把地上这条蛆踹起来。 “你发什么疯!不就是割麦子,至于吗?”秦瑶挑眉喝道。 刘季缩在门框上,脑袋垂着,肩膀耷拉着,桃花眼泛着红,菱唇咬着衣袖,弱弱应,“至于.” 秦瑶:“.” 她算是服了,见大郎四个已经出来,指了指浴室,嫌弃的催促: “去洗澡,臭死!” 刘季只小幅度挪了一丢丢,双手扒着门框,一副全身骨头都散了架的样子,桃花眼噙着泪花。 秦瑶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丝可怜。 但面上还是冷冷的喝道:“快去!” “明天你负责割,我负责挑,争取一天把剩下的麦子都弄回来。” 她又补充了这一句。 刘季黯淡的双眸霎时间亮了起来。 他激动伸手想来抓她的手,被她侧身躲开,他讪讪的收回手,咧着一口白牙欣喜道:“娘子,我就知道你比菩萨还心善!” 马上就来劲,自己去厨房把锅里的热水都倒到木桶里,提着去淋浴房洗澡。 秦瑶帮着三郎和四娘擦干头发,眼看月亮已经升起来,拍拍他们的小屁股,“回屋睡去吧。” 又对大郎叮嘱,“明天早上我多煮一锅粥放灶上,早午饭你们就自己吃,在家把字练好。” 大郎知道大人明天要下地,懂事的应道:“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二郎他们的,不会让他们乱跑。” 秦瑶欣慰的拍拍小少年的肩膀,大郎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领着弟弟妹妹回屋睡觉。 看着儿童房的屋子灭了灯,秦瑶转过身,一抬眼,就见刘季一身薄薄白色里衣,墨发如瀑,迈着长腿从淋浴房走了出来。 他把剩余污水倒入排水沟,将桶放在浴室门口,抬头时,月光正好落在那张俊美多情的脸上。 秦瑶瞳孔一震,一股气愤浮上心头。 老天爷怎么就给了这无赖一副绝世容颜? “刘季,你上辈是救了哪位神仙?”秦瑶咬牙疑惑问道。 刘季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曾经也有人发出过这样的质问。 是谁呢?想不起来了。 他茫然的看过来,一双桃花眼看狗都显深情,要不是秦瑶见过他满地打滚的样子,只怕也要晃一晃神。 留下一句“明天早点起”,秦瑶扭头回屋,睡觉。 刘季想到明天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受罪,心里舒坦多了,睡着后嘴角都是翘起来的。 有木有票票呀,给点票票吧,爱你们~ (本章完) 058 全家齐上阵(三更) 莫约凌晨四点半的样子,秦瑶和刘季就起来了。 睡了一觉,刘季昨天还没什么感觉的臂膀酸胀不已,双腿也沉甸甸,下台阶的时候酸爽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长久不运动的人,突然剧烈劳动是这样子的,秦瑶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把镰刀递到他手上,“走吧。” 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又把午饭和水带上,便出门了。 秦瑶提着扁担和绳索,头上戴了一个从何氏那借的帏帽,既可以遮阳,帽檐下连接到胸前的布片还能抵挡蚊虫,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脚上也穿了轻便的鞋袜,裤腿全部扎进袜子里,用绑带系紧,有了经验,这次武装得很到位。 出了村,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抵达目的地。 这地界已和邻村山林重合,旁边还有不少开垦出来的荒地,都是邻村的。 两人到时,其他村的人已经在地里忙了有一会儿。 大家也不熟,不需要打招呼,下了田,各干个的。 看到这地里的情况,秦瑶也就理解为什么刘季昨天担回去的麦子和杂草一样多了。 因为这地里,一眼望去全是草! 没人管的地,居然还能长出麦粒,也是令人意外。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两亩麦打出来,应该也能有个一百来斤。 刘季昨天已经割完一亩,今天有秦瑶负责扎捆和运输,他直接过去割另外一亩地的麦子。 秦瑶每捆出一挑,便用扁担先担回。 她一个人走,脚程反而快许多,两个半小时一个来回,两个来回后,刘季那边的麦子也割完,正坐在阴凉的树下啃早上带来的食物。 秦瑶也放下扁担,坐下吃东西歇一会儿。 东西吃完,在秦瑶的威逼下,本想直接躺下的刘季被迫爬起来帮忙扎麦子。 秦瑶说:“动作快点,早弄完早回家休息,对谁都好,不然别怪我在这扇你!” 刘季累得话都不想说,点了点头,手上慢吞吞的动作明显加快。 傍晚时分,最后两担全部捆好,一人一但挑回家,可算是收拾完这两亩麦了。 这一整天,待在家里的大郎兄妹四个练完了字,也没出去玩。 吃完了午饭,把爹娘弄回来的麦子,捡走杂草,用木锤搓落麦粒,摊开在院子里晒。 这些活,四个孩子甚至做得比秦瑶刘季这两个大人都熟练。 三郎和四娘好不容易养了一个冬天的嫩脸,被麦芒和杂草刺得红彤彤的。 但两人一点没有抱怨,跟在大哥二哥屁股后面,一点点把杂草挑出来,小手抓不下了,就拿出去扔在柴棚边,这些草还能拿来引火呢。 黄昏,太阳还有半张脸挂在山巅时,秦瑶和刘季担着余下麦子回到了家。 刚把担子放下,就看见三郎和四娘扶着箩筐,正帮哥哥把晒过的麦子收起来,免得早晨的露水打湿了麦子,那这一个白天就白晒了。 挑拣了杂草的麦穗没剩下多少,两只箩筐都没装满。 秦瑶舀了一盆凉水洗脸洗手,看见这四个小孩红扑扑的脸蛋,不由得一阵心疼。 “过来,都擦把脸。”秦瑶喊他们把箩筐放下,一会儿自己来提进屋去。 四个孩子笑着跑过来,秦瑶舀水先给他们洗手,又盛一盆干净的水给他们擦脸。 三郎和四娘开心得咯咯笑,大眼望着秦瑶,低低唤她:“阿娘~” 秦瑶惊喜的看了三郎一眼,小家伙居然也跟着妹妹叫阿娘了。 心头一软,在这两张可爱的小脸上,“啵唧”各亲一口。 三郎小脸更红了,害羞的躲到妹妹身后,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四娘呆呆摸了下被亲过的脸,咧开嘴,“嘻嘻”傻笑。 本就粘人,这下揪着秦瑶的衣摆,她走哪儿都要跟着,牛皮糖一样要当她腿部挂件。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偷偷的笑。 再看刘季,进了门就往灶房里钻,拿了白糖出来,自己兑一碗酸甜的糖醋水,一口气喝掉大半碗,打着饱嗝,四仰八叉的坐在灶台前,眯眼就要睡去。 秦瑶没忍住,给了他一记老拳! 跟在秦瑶身边这么久,刘季已经把闪避练出来,拳风扫来时,偏头躲开了脸。 但肩膀结实挨了一拳,一个仰倒,摔倒在地,痛呼出声。 “还不做饭?”秦瑶不耐的催促。 可能是干农活太折磨人,她一见刘季躲懒就更来气。 刘季却顺势躺在地上,哎呦呦叫唤,就是起不来。 最后还是大郎和二郎怕亲爹被后娘揍死,主动承担下来。 刘季感动不已,“大郎二郎,有你们是爹的福气!” 这一个冬天吃得不错,九岁的大郎个子长了不少,站在灶台前不用架板凳了。 大郎让二郎帮忙烧火,两个小少年像模像样的做起饭来。 “阿娘,你累不累呀?”四娘关心的问。 秦瑶和煦的冲她笑笑说不累,走上前把刘季提了起来,扔进堂屋,懒得再管他。 因为她今天也累够呛,没那个精力跟无赖斗智斗勇。 有人做饭,秦瑶心安理得的坐在椅子上休息,三郎和四娘一左一右蹲在她身边,主动给阿娘捶腿。 小手没什么劲,但敲得人心里那叫一个暖啊,秦瑶闭目感叹: “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躺在地上没人管的刘季:羡慕二字,吾已说得倦了! 大郎和二郎煮了野菜粥,咸淡适中,秦瑶喝了五大碗。 吃饱了饭,精神又回来了。 碗筷留给四个小孩收拾,秦瑶抓起刘季来到院子里,把剩下的麦子和杂草做分离处理,明天好摊开晒。 刘季刚刚挨了一记老拳,老实了不少,忍着痛,两人点着灯笼在院子里埋头苦干,直到月上中天,这才清理完所有杂草,把麦粒敲落,回房睡觉。 一天农活干下来,沾枕即睡,睡眠质量都提高了。 接下来两天太阳很好,麦子全部摊在旧席子上晒,秦瑶和刘季一人半天,轮流给麦子翻面,好晒均匀。 比起之前割麦子,现在这个活完全可以用轻松来形容。 麦子晒好,现在就剩下最后一道程序——脱粒。 好消息是,麦子不到两百斤,刚好装满两个箩筐。 坏消息是,脱粒的石磨是人力的。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喜欢禁欲权臣和种田女主的可以试试看。 书名:《她腰软心野,禁欲权臣日日偏宠》 (本章完) 059 人力石磨 刘家村有磨坊,村里人一块儿修建的,在村祠堂旁边那片平坝上。 一到收获时节,这地方总是最热闹。 空地上全是晾晒的粮食,磨坊那间不大的小房子,里里外外都是人。 各家用磨,需要排队,原则上是谁家先要用就先用,来晚的自然排后面。 磨坊里面三个石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磨坊一天都没停下来过,每天都有人用磨。 因为磨磨实在是件苦差事,如果不是急着要卖粮食,大家都选择分几次慢慢磨,或者吃完了缸里的,等没了再来磨够一两个月的量。 秦瑶急着磨,是因为家里的粮食快吃完了。 上一次买粮食,还是去年十月底的时候,一个冬天过去,现在米缸差不多见底。 麦子用石磨磨,其实只是把外面的皮磨碎,到时候还需要用特殊的风斗,把皮和麦粒彻底分开,才能得到可以食用的干净小麦粒。 磨麦这个活儿,秦瑶就不指望刘季这废物了,留他在家里做饭,自己挑着新收的麦来到磨坊。 农人们最关心的就是收成,各家在磨坊里,总会问上一句:“你家今年麦子收了多少?” 大家伙都说还行,气候没有异常,平均一亩能收上来差不多两百斤。 这亩产量,和后世上千斤的亩产是万万不能相比的,但在开阳县这一片来讲,粗耕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多产量,很不错了。 这个时候,秦瑶低头看着自家的一百六十斤麦子,她这散养下来,平均亩产八十斤,也挺不错呢。 “秦娘子!我好了,你进来吧。” 磨坊里,有人磨完,喊了在排队的秦瑶一声,秦瑶忙把麦子挑进去。 终于轮到她了。 上一家离开前已经把石磨上的麦皮打扫得干干净净,秦瑶刚刚站在门口看都已经看会了,直接上手试了一下,感觉也还行。 不过这个效率就算力大如她,也觉糟心。 秦瑶把一百六十斤麦子全部磨完,花了一个小时。 就她这速度,旁人都看呆了,可想而知,普通人的话,这活有多磨人。 想起现代的打米机突突几分钟就完事,秦瑶挑着磨好的麦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提高石磨的效率呢? 就算不能提高效率,能节省点力气的话,也行啊。 用牲畜拉磨就别想了,村里有牛和骡的都当祖宗一样供着,可舍不得让它们拉磨。 而且牛马动起来就要吃粮草,这花费又增加了。 从桥上走过,秦瑶突然顿住,看着哗啦啦奔涌的河水,脑中灵光一闪。 村里这条河,一年四季有三季水量都很大,这就是现成的动力啊! 秦瑶曾参加过基地的水利工程,设计一款适合刘家村河流的水车没难度。 而且,她之前不是一直在想怎么赚点钱吗,这水力石磨做出来,在乡下肯定有市场。 想到这秦瑶就有点激动。 村民手里没什么现钱,她可以收取一定比例的粮食,这样长期下来,光是刘家村这一个村子,都能赚不少粮食呢。 家里人口又不多,她自己再打点猎,是不是就不用辛苦种地了? 想到不用种地,秦瑶一秒钟都不想再耽搁,担着一百六十斤的麦子,一路小跑回家。 风斗刘季已经从老宅借过来,就等秦瑶把磨好的麦子拿回来就开始筛。 “回来啦!” 刘季端着热水迎上来,娘子今天都没让他去磨磨呢,她真好。 秦瑶把担子放下,喝了一大口热水,把碗还给刘季。 “麦子已经磨好了,你筛出来,我先去刘木匠家一趟,中午给我留饭,我可能晚点才回来。” 交代完,扭头就出了门,往刘木匠家赶去。 刘木匠家在村子中心位置,和刘大福家隔得很近,之前马匪烧了刘大福家的后院,差点连带着把刘木匠的木料也烧了。 幸亏大家伙救火及时,他的木料才得以保存下来。 现在秦瑶要做水车,这可都是现成的材料。 秦瑶到的时候,刘木匠一家刚吃完早饭不久,一家子除了他本人还在刨木头,余下的人都忙着晒麦子筛麦子,忙碌得很。 上回秦瑶给了刘木匠上下床的图稿,刘木匠特别开心,这回见了秦瑶,猜到她可能又有什么新鲜玩意,热情的把她领到屋里,问她要打什么家具。 秦瑶踩着满地蓬松的刨木花,来到刘木匠的大桌子前,熟练的找到他的笔墨,研墨提笔在一块儿废板上把水车的样式画出个大概。 示意刘木匠站过来,指着图讲:“我想要做一个这样的竖水车,用来带动石磨,我看了我家门口那的水流落差高度,只要做一个这么大的就行了”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和她人差不多高。 刘木匠从没见过这种风车一类的东西,听见秦瑶说这水车可以利用水流落差形成动力驱动沉甸甸的石磨转动起来,脑海里根本想象不出来是怎样的画面。 好在秦瑶不胜其烦的一遍又一遍跟他讲解其中原理,又用他屋里的废木板打了水,做了个小型试验演示效果,加上刘木匠本身理解能力就很强,顿时明白过来,惊呼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巧物,秦娘子,你是从何处看来的?” 秦瑶答:“小的时候,我在一本水利相关的书上看到的。” 刘木匠哦了一声,便不再询问。 凡是技艺,各家必然是藏起来的,贸然追问,触犯了人家的规矩就不好了。 秦瑶最喜欢的就是刘木匠这一点,不会刨根问到底,省去她很多解释的麻烦。 理解了其中的原理,这次秦瑶再用简略图讲了一次,刘木匠立马就懂她要的是什么东西。 除水车外,还需要选一根硬实的整根木料做承轴,才能承受水流冲击的力量,把这股力转移到推动石磨的摇臂上。 秦瑶道:“不需要做得多么精巧,只要整个动力系统能运作起来就行。” 刘木匠看着废板上简略的图纸,提醒她:“这要做出来,可得废不少好料子,银钱上秦娘子你得有个准备。” 秦瑶本想大手一挥,不用担心钱! 奈何钱包扁扁,不得不仔细问了下大概价格。 刘木匠说,念在她又让自己长见识的份上,先给她做,工费也免了,但光材料也还得一两银子。 秦瑶把心一横,“做!” (本章完) 060 水车 秦瑶在刘木匠家待到下午两三点钟,把各种细节都确定清楚,又重新给他画了一份等比例缩小详细图纸,这才顶着咕咕叫的肚子回家。 正午阳光正好,刘大福家的田割完麦子,已经在烧麦梗了,村里的田地,一眼望去,都是正在忙碌的农人。 村东边那一大片靠河的良田,全都是刘大福家的,每年一到春耕,就有村民提着鸡鸭上门去,想要租他家的田耕种。 秦瑶想起刘老汉的建议,租刘大福家的良田耕种要趁早。 但现在只要一想起前几日在麦田里忙碌的疲惫,她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跑! 算了,距离春耕还有些日子,先把水力石磨弄出来看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好再去找刘大福也不迟。 心里有了主意,秦瑶便一心为自己的水力石磨坊忙碌起来。 她先是在靠近自家的北面河岸桥边,整理出一片平地。 然后又去到河下游,搬回来两块几百斤重的巨石。 一整日里,除了吃饭喝水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拿一把镐子在那石头上敲敲打打。 这般敲打了五日,两张直径八十厘米,厚度二十厘米的磨盘就弄了出来。 随后又在磨盘中心敲出洞,装上转轴和木头把手,一张大磨就做好了。 与此同时,刘木匠那边也传来消息,水车部件都弄出来了,派人过来叫她一起过去拼装,以免弄错。 秦瑶吃完了早饭就过去,和刘木匠一起,在他家的院子里折腾一个白天,拼出一架等人高的水车。 承轴也弄好了,两人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效果,晚饭胡乱嚼了几口,就把水车和承轴全部抬到河边。 村里人吃完夜饭正得闲,这几日看见秦瑶在河边敲敲打打,正好奇她在搞什么呢。 这会儿看见她和刘木匠扛着水车这些东西往河岸边去,纷纷好奇的跟了过来。 等秦瑶两人到了河边,村里有闲的人都来了。 刘家老宅的人也在其中,秦瑶都不用招呼,哥嫂们就主动过来帮忙。 主要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秦瑶到底搞了个什么玩意儿。 大人们把凑过来的小孩驱散,在秦瑶的指挥下,把水车放进她收拾出来的河道里,底座上压满石头,就稳稳在水中转动起来。 到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是石磨和各个部分承轴拼接。 这个过程别人插不上手,只能秦瑶和刘木匠两人操作。 幸亏秦瑶力气大,要不然一个人真抬不起这些沉甸甸的木桩。 拼装完毕,秦瑶晃了晃,确定稳固,亲自搬起那块自己提前就放在河边的巨石,用大石头把河道堵住,使得水车停下转动,把石磨另外一端木桩与水车拼上,用木块垫入缝隙敲紧。 组装完毕,天色已经暗下来,只剩下天边一抹橘色残阳。 但桥上的村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之刚才更多了。 村长和刘大福都被这边的热闹引了过来,刘季从家中点了火把拿下来,空地上便有了光亮。 秦瑶下河,把堵上的大石块一撤,飞快跑上岸。 “哗啦!”一下,河水涌入狭窄的河道,形成一股强劲的冲击力,水车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大力带动承轴旋转,将力传到磨盘上方的把手上,磨盘缓缓转动起来。 “转了转了!真转了!”刘木匠激动的喊。 秦瑶快步跑过来看磨盘,可能是这会儿水流量大的缘故,转速还挺快。 “真自己转了?”村长好奇的走过来,众人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 秦瑶点点头,也笑了,让刘季去家里把刚筛好的麦子拿下来。 刘季比谁都激动,忙不迭跑回家去拿麦子。 他亲眼看着秦瑶在河边鼓捣了五六日,今天居然弄出这么个大水车,还让磨盘自己转起来,这是何等的神奇!简直够他吹半年了。 “来了来了,麦来了!” 刘季冲下来,手里提着两只桶,一只是空的,一只装满麦子。 他倒是还知道要拿一只空桶来接。 秦瑶接过麦子,抓了一把放入石磨中间的孔洞里,立马听见咯吱咯吱的碾压声。 没一会儿,磨碎的麦粒掉了出来,秦瑶用手拨一拨,便落入石磨旁边的木槽里,顺着坡度自动落入空桶里。 村长等不及秦瑶这慢吞吞的,亲自舀起一瓢麦往磨里倒。 第一遍磨过的碎粒哗啦啦的掉出来,再反复磨两遍,就成了细细的面粉。 夜色已经来临,河边的火把照出一片光亮,中心时不时传来人们惊喜的声音。 “这磨磨得比人还快些呢,又不费力,秦娘子,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好家伙的?” 秦瑶说自己从书上看到的,顺便试探了一下大家付费使用自家水磨的意愿。 刘货郎从人堆里跳起来问:“秦娘子,你家这水磨可愿放出给大家伙行个便利?” 问完,怕秦瑶以为自己要白用,马上补充:“我也不白用你的,你说个规矩,想来大家伙都乐意得很。” 刘季立马扯了扯秦瑶的衣袖,这么好的东西,一定要多收点使用费。 秦瑶一时间还没考虑好怎么定价,但看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大声应道: “今天实在太晚了,大家先各自家去吧,我这水磨也还没完全弄好,等过两日我弄好了,想出个规矩来,再告知大家。” 村民们想了想,这水磨现在确实简陋,连个棚子都没有,万一下雨,粮食都要淋坏。 便叮嘱秦瑶收拾好了一定要记得贴个规矩出来告诉大家伙,他们等着用她家这水磨呢。 刘大福是最想用的,他家粮食多,光靠一个人磨那是要累死人的,所以专门请了五个人帮忙磨粮食。 这要是能用上秦瑶的水磨,可就省事多了。 只需要派一个人在这盯着,把粮食倒进石磨,原本轮着推磨的人都能腾出来去做别的事。 有人想让刘木匠也帮自己家做一个。 刘木匠告诉他:“做这么一个水磨,木料加工费至少二两银子,还不算这两块大磨盘,这都是人家秦娘子自己去河里找大石块搬回家亲手凿出来的。” 村民们立马打消了自家也做个水磨的念头。 有那二两银子干什么不好,弄个水磨?疯了怕是! (本章完) 061 你想屁吃(三更) 刘木匠还补充,这是人家秦瑶给的图纸,想要做新的没得到她同意,他是不会做的。 如此一来,就连刘大福都放弃了,还是租用秦瑶家的更划算。 秦瑶和刘木匠暗中对视一眼,两人达成默契,以后他家用磨免费。 人们看够了热闹,渐渐散去。 最后只有刘家人还留在水磨旁。 刚刚人太多,邱氏刚怀了身孕怕被冲撞不敢靠近,张氏和何氏也是被别人挤到了外面。 这会儿,婆媳三个才有机会近距离观看秦瑶家的水磨,见那石磨自己转得“呼哧呼哧”的,只觉得这磨喜人得很。 不过也从刘木匠口中得知这个水磨造价高达二两银子,心里直呼浪费。 “这磨好是好,但一想到它要二两银子,啧啧.弟妹,你是真舍得。” 何氏肉疼的看那呼呼转的水车,想着这可是二两银子,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刘老汉也好奇的看向去放石头堵水的秦瑶,“老三家的,你是咋想到要弄这个水磨的?” 就她和老三那两亩散养的麦地,收上来的麦子还不够这水磨磨一趟的。 在刘老汉看来,有点杀鸡用牛刀那意思——纯纯浪费! 秦瑶堵住了河道,水流迅速减小,转动的石磨慢慢停了下来。 她解释道:“这个水磨我是用来做营生的,顺便让自家人轻松些。” “自家人?”何氏试探问:“咱家自家人用,弟妹你收不收钱呐?” 秦瑶冲她笑了笑,“当然不收!” 何氏有点爱贪小便宜,但人也热心,平时帮她不少小忙,这点好,秦瑶当然会给她。 毕竟这里是宗族社会,人际交往虽然麻烦,但不能躲避。因为关系弄好了,确实会给她带来很多隐形的好处。 比如她这水车和石磨今晚就放在河边,也不会担心被村里人偷走。 刘季是分出来了,但他老宅还有三个兄弟呢。 两个嫂子平时在村里人缘又好,年轻媳妇都帮着她们的,要是家里东西被人偷了,这些眼观八方的媳妇们马上就能查出谁是小偷。 磨磨是个折磨人的活,男人多要下地,到头来这个活儿还是落到女人手上。 现在得了秦瑶的允应,何氏和邱氏激动的说她们明天就把家里的麦拿过来磨,给秦瑶试试水磨的效率。 “这个没问题。”秦瑶颔首应下。 不过她也有个忙需要老宅的人帮。 “爹,我想把这水磨当营生,所以还要搭间屋子,看起来像样点。” 刘老汉点点头表示明白,看向刘季,“三儿,明天一早你带上镰刀过来找我们汇合,咱们一块儿先去把草割回来,再到那南山上砍几根竹子,一天功夫就能把这棚子搭出来。” 一听到要上山干活,刘季就垮脸,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秦瑶则露出笑容,“那就辛苦爹你们了,明天晚上都到我家来吃晚饭,我去刘货郎家给大家伙打两斤酒,好好吃一顿。” 张氏婆媳三人也笑了,知道秦瑶不会做菜,打算明天早点到她家帮忙做饭。 金花和四娘突然探出两个小脑袋来,期待的小声问:“阿娘/婶娘,能吃肉吗?” “吃!”秦瑶一口答应,因为她也馋了。 算起来,明天刚好也是每隔五天的吃肉日。 不过家里没猪肉了,最近村里人忙着地里的活没人去镇上帮忙带肉。 但这难不倒秦瑶,抓鱼打鸟,明天她保证让肉端上桌。 又有酒又有肉,孩子们期待不已。 两家人在原地商议好明天的行动细节,这才分开家去。 回到家,刘季帮忙倒好泡脚水,站在旁边两眼放光的问: “娘子,你打算怎么收钱?咱们家这个水磨这么好使,可不能便宜了村里人!” 秦瑶脱掉鞋袜,把脚放在温度适中的热水里,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问:“你想收多少?” 刘季讪笑,“这是娘子你做的水磨,还是娘子你做主比较好。” “不过啊”他又补充,“我觉得应该按照用的时间来算,比如一个时辰五文钱什么的。” “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是六十文,一个月就一千八百文了。”想想刘季都眼冒金光。 秦瑶呵了一声,“你想屁吃。” 刘季无语,好端端的怎么又骂起人来了。 不过面前这可是金主啊,得供着,真要让她一个月赚一千八百文,那她就是家里的菩萨! “娘子,那你说多少合适?” 看她泡得差不多,刘季把洗脚帕递上,秦瑶擦干净脚,想了想说:“先试试一个时辰五文钱。” 听见这话,刘季嘟囔,“还不是和我讲的一样,你还骂我。” 秦瑶白他一眼,“价格是和你说的一样,但一天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能排满,水车也不可能没有损坏,一天能有五六个时辰就不错了。” 刘季还真没想过水车损坏的事,“啊?”了一声,“容易坏吗?” “容易。”秦瑶道:“那毕竟是木头,河里也有杂草之类的容易卷进去,所以还是要很小心。” 刘季的兴致瞬间掉下去大半,倒了洗脚水,溜了。 秦瑶检查好门窗,又到大郎兄妹四个的屋子看了看,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算账。 如果水磨每天能开张五个时辰,那一天能有二十五文钱,一个月下来就是七百五十文。 细米一斤八文,能买九十三斤半,很不错的收入了。 当然,这只是最好的设想,实际情况如何,还得经过实践才知道。 想着这些,秦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 厨房里有米香味飘出,刘季一般五点半起来做早饭和家务,煮饭的空档收拾衣物去河边洗。 这个时辰,村里的女人们还在家里忙活,所以河边不会有人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在洗衣裳。 这一点,夫妻两保持了默契,秦瑶没有刻意宣扬,刘季则刻意隐瞒。 所以还没有人知道刘季在家里除了要做饭之外,还得包揽家务和洗衣的事。 秦瑶起床,先在后院完成每日的晨练任务——两百个引体向上。 出一身汗后,洗漱干净,正好吃早饭。 (本章完) 062 母子打鸟 孩子们这个点也起来了。 吃了早饭休息一下,大郎和二郎雷打不动出门绕村跑两圈。 三郎和四娘才五岁,秦瑶不建议小孩这个时候就开始习武,免得伤了底子。 所以安排他们俩上午自己读书,读的是她写在木板上的唐诗。 只有日复一日的读,加深印象,才记得牢。 大郎跑村很认真,一点都不偷懒。 二郎就不一样了,跑累了直接坐在路边摘草玩,嘴里念着秦瑶教的九九乘法口诀,比起累死累活的习武,他更愿意去读书学算术。 但他又很想学秦瑶的功夫,而学功夫的要求就是必须完成基础锻炼,这可太为难他了。 大郎是一心想要学到后娘手里的本事,他自知脑子没二郎那么灵光,所以一心只求做好一件事。 知道秦瑶今天要去山里狩猎,大郎出门前还特意求她等一等自己,等他完成晨练想跟她一块儿上山,所以跑得格外快。 大郎两圈跑完,二郎还坐在田埂上纠结要不要放弃习武。 大郎看着弟弟,无奈摇摇头,先行回家。 刘季已经拿着镰刀去找刘老汉他们了。 秦瑶正在准备狩猎的工具,见大郎返回,嘱咐龙凤胎不要私自去河边,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只是弄点肉晚上好加餐,秦瑶并没有深入森林的打算,只在山林外围。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地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草,林子里有不少小动物在活动。 村里的村民和半大小子们也很爱到这片外围小树林里布置一些简单陷阱,偶尔运气好,能捕到兔子、地鼠之类的小家伙,给家里人加餐。 但因为时常有人出现,这里的动物都很敏锐,人一靠近,就逃得飞快,想要逮住它们可一点都不容易。 至少在大郎看来,想要抓到这些又小跑得又快的家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个事情,换到秦瑶身上,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也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做的,大郎刚想说那边有一只鸟,就听见“啾”的一声惨叫,他想说的那只鸟儿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大郎有点懵。 “去捡啊。”秦瑶见他愣着不动,出声提醒。 “顺便把我的钢珠也捡回来,应该就在那附近,银色的,你弯下腰向上看,会有反射出来的太阳光。”秦瑶教他。 这和光线折射有关,秦瑶想想,顺便又多讲了几个和光有关的实用技巧,就当是带学生户外实践了。 大郎听着这些,只觉得自己距离真正习武,还有很长很长的基础路要打。 后娘说了,这些基础没弄清楚之前,不会教她武术的。 大郎只好把她说的这些话都先记心里,等有机会再实践,看看是不是真是这么回事。 麻雀和钢珠他都捡了回来,秦瑶把麻雀扔进他身上斜跨的小竹篓里,两人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大郎带竹篓是想拿来这边采野果,说明这片林子里会有很多果树。 而鸟类又最喜欢吃果子,便聚集在这一片,飞来飞去,正好成了现成的靶子。 这种地方,弓箭完全用不着,秦瑶只用弹弓就足够。 只要进入她视线范围的鸟,体型稍大一些的,都没能逃过被弹珠击落的命运。 大郎只记得自己一会跑这边,一会儿跑那边,等低头一看,竹篓里一个果子没采到,各种鸟类倒是装满了,沉甸甸的,快二十斤重了。 眼看秦瑶还在寻找,大郎提醒道:“阿姨,已经够多了。” “够了吗?”秦瑶拿着弹弓走过来,她才热了个身。 大郎重重点头,把沉甸甸的竹篓提起来给她看,已经装满了。 “好吧,那就回去吧,顺路到河边抓几条鱼,今晚炖个鱼汤喝。” 大郎一整个期待住。 就是回去的路上,总忍不住要看几眼秦瑶别在后腰上的弹弓,心想着,要是自己也能用这个打鸟就好了。 “你想要试试吗?”看出小少年的心思,秦瑶回头笑问道。 大郎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有点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不了,要是弄坏就不好了。” 秦瑶也没再劝,她这个弹弓确实不适合小孩用,杀伤力太大了。 “等我回头有空,给你做一个木弹弓。”家里还有牛筋,做一个小孩子玩的,安全点。 小少年眼睛唰的亮了起来,小跑两步追到她面前,看着她问:“真的吗?给我做木弹弓?” 秦瑶颔首,“你平常可以先捡些圆润的小石子囤起来当子弹,不过切忌,不能对着任何比你弱小的人。” “我教你们习武,是让你们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欺负人的。”秦瑶严肃的叮嘱道。 大郎重重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 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傻傻的。 “阿姨,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他还是忍不住问,因为太期待,太想要快点得到。 两人已经走到河边,秦瑶示意他在河岸上等待,在小树林里挑一根长度粗细合适的树枝做鱼叉,“这两天吧。”挽起裤腿,下了河。 河水漫过她小腿,水流比较湍急,但她仍旧稳稳站在那,好似一整条河的冲力都无法将她击倒。 这一站,秦瑶就像是定在了那里,都快要和整条河融为一体了。 大郎抱着篓子蹲下来,一点都不担心她抓不到鱼,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满篓的鸟,呵呵的笑起来,他马上就有自己的弹弓啦,二郎知道肯定羡慕得想哭。 很快,河里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一条鱼就被扔到了他面前。 鱼尾噼里啪啦的甩动着,有大郎手板那么宽,中间有个血窟窿,还没死透呢。 大郎立马给它摁住,拔一根草茎穿过鱼鳃,把鱼串起来。 刚串好,又一条扔了上来,这种收获的感觉简直太好了,小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河岸边都是他兴奋的声音。 一连五条鱼,都串在一根草上,沉甸甸的,大郎都有点提不动。 他忙大喊:“够啦!够啦!” 秦瑶这才把木棍一扔,从河里跃上来,放下裤腿,娘两一人提鱼,一人抱筐,满载而归。 路上见到水沟里长了很多水芹菜,两人又薅了满满一大把带回。 (本章完) 063 八分饱 不过鸟多了,收拾起来很是费了娘五个一番功夫。 秦瑶烧了一大锅开水,水倒进木盆凉一凉,再把这些鸟全部倒进去滚两遍。 然后大郎兄妹四个负责拔毛,她拿着剪刀开膛破肚,忙活一个中午,得到一大盆的鸟肉。 上次家里做爆炒麻雀,兄妹四人正好犯错被罚不许吃肉,就没吃到。 这次看见这一大盆,兴奋得要命,天还没黑呢,就盼着快点热锅倒油。 秦瑶想着一会儿吃饭人多,干脆先把这一盆鸟肉炸出来。 刚炸出来的肉酥酥脆脆的,沾一点点盐就很好吃了。 秦瑶盛出一小碗,把眼巴巴盯着的四个小孩送出厨房,将所有的鸟肉都过一遍油,炸出来满满一盆。 香气飘到了河岸边正在搭棚子的刘老汉父子五人鼻子前,把几人馋得直吸口水,暗暗加快了速度,想着快点做完,快点吃上这香喷喷的晚饭。 鸟肉这么多,秦瑶只分半盆出来,剩下半盆炸过还能放两三天,留着自家过后慢慢吃。 等秦瑶把鱼杀好时,大嫂何氏和二嫂邱氏先带着孩子过来了。 张氏留在河边,盯着水磨磨麦子。 两人一到,不用秦瑶交代,她家厨房在她们眼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熟悉,自己就找到了要做的事。 邱氏摘了自家菜园里的菜来,有豆子、青菜、瓢瓜,拿到洗水台那洗干净,洗完顺便又把秦瑶早上摘的水芹菜收拾了,只留下最嫩的。 然后自己进厨房放下案板,把菜切好。 何氏拿出淘米的大瓜瓢,问邱氏今天多少人吃饭,她好量米煮稀饭。 秦瑶赶忙提醒:“二嫂,我一个人算五个啊。” 岂料,这话一说出来,两个嫂子噗呲一下都笑了。 何氏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道:“我晓得,不用你特别说我就已经默算你一个人是五个了,放心,肯定叫你吃饱咯。” 秦瑶尴尬的耸了耸肩,心道我就怕你默认给我吃七分饱。 邱氏算好人数报给大嫂,何氏心里就有数了,今天男人都在干活,体力消耗大,三弟妹吃得也多,二弟妹有身孕也不能吃少,那就都吃八分饱吧。 她拿起米杯来,比计算机都精密,一粒米都不会多的。 食材处理好,由何氏来掌勺。 看到那半盆油炸鸟肉,何氏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三弟妹,还得是你啊,要不然我们哪有这个口福。” 这种细鸟肉是最香的,但也是最不好打到的。一下子能吃到这么多,还从没有过。 食材这么好,而且三弟妹也舍得用油盐,那她今天就给她们好好露一手。 起锅倒油,先把葱姜蒜和干辣椒倒进去炒出香,随后将鸟肉倒入锅内快速翻炒,加半碗酱油翻炒出色,再倒入一碗水,盖上木锅盖闷煮。 等到水差不多煮干时,开盖放入切好段的水芹菜,爆炒到水分完全消失,放少许盐再翻炒几下,大海碗盛出。 菜香气弥漫在院子里,裹了酱的肉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和米饭一拌,不知道有多下饭。 大郎几个孩子早就不玩了,帮忙摆好碗筷,就蹲在饭桌前等开饭。 何氏继续做鱼,炖了一锅浓浓的鱼汤,鱼肉嫩嫩的,里面下豆子和切好片的瓢瓜,又是一道爽口的大菜。 青菜下锅清炒到变色,立马盛出,撒上蒜末,热油点两滴,蒜香气立马爆出来。 这边饭菜做好,河岸那边的棚子也搭得差不多了。 院里的香气实在是太勾人,父子五人赶紧把最后两片茅草盖上固定好。 “收工,家去吃饭!”刘季拍拍手,起身第一个走。 张氏麦子正好也磨完了,让刘柏挑着,先拿到秦瑶家院里放着,一会儿回家再担走。 “洗手啊!” 眼看亲爹和三个兄弟手都不洗就要坐下用饭,刘季赶紧喊了一声。 刘老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矫情个啥,河边刚洗过又不脏。” 刘季飞快撇了秦瑶一眼,坚定道:“不行,饭前洗手是我家的规矩!” 说着话,疯狂冲亲爹和兄弟们挤眼睛,方向正是秦瑶那。 刘柏几个懂了,如果是秦瑶的要求,那还是洗手吧。 刘老汉虽觉有点麻烦,但也选择尊重。 刘季看着老老实实去排队洗手的父子四人,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 怎么滴,他喊洗手就不洗,一知道是秦瑶的要求,就老老实实遵守了? “坐吧,开饭了。”秦瑶招呼道。 刘季这才郁闷的坐下来。 不过一看见饭桌上丰盛的菜色,郁闷瞬间消失。 今晚的饭桌,是沉默的,谁也没空开口说话,就怕自己开口讲话就少吃一口菜。 不过分量早已经被何氏卡得死死的,饭菜都吃完,每个人基本都是八分饱,刚刚好。 刘季想着,今天家里这么多人,秦瑶应该会给自己留点面子,能躲会儿懒。 谁曾想,最后一人放下筷子,秦瑶就习惯性的喊他:“收拾吧。” 正要起身收拾碗筷的何氏和邱氏惊了一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还是秦瑶笑着让她们别动,两人这才重新坐实。 也对,在老三家,看见老三干活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只有刘老汉父子四人,看着刘季手脚麻利的收拾完碗筷拿去洗,有种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荒谬。 刘老汉看着秦瑶,欲言又止,他想说,平时没外人,让老三做做饭那是他们夫妻间的兴趣他们不管。 可现在让老三当着外人的面干女人才干的家务活,这不太好吧? 但话还来不及说,秦瑶已经起身,兴致勃勃要去河边看他们搭的棚子做成什么样。 何氏和邱氏也跟了去,她们忙着做了一下午的菜,还没空去瞧瞧呢。 张氏左看看右看看,见父子四人震惊的样子,不禁有点想笑。 刘老汉是一辈子也没进过厨房,更别提收拾碗筷洗碗刷锅了。 不过因为平时男人下地干重活多,张氏婆媳三个便自觉承担家务。 但也没人规定男人一定要下地,女人一定要做家务。 老三家是瑶娘干重活,老三做家务也很自然,不是吗。 张氏是蛮理解的,而且老三现在做饭做得可好了。 毕竟是她亲手传授的厨艺! 想想还有点小自豪。 (本章完) 064 一降再降 棚子搭好,磨坊可以正式开张了。 其实说是亭子更合适,棚子只有顶棚,四边是支撑的竹杆,三面中间横一根竹竿当做围栏,一面空着当门。 这么短的时间,而且没花一分钱就能得到这样一个磨坊,秦瑶还是满意的。 磨坊就在她家山脚下,也不用担心被偷,一有动静她在家里就能听见。 准备都做好,秦瑶趁着村民都聚在村井休息的时候过去跟大家伙讲了收取费用的规则。 一个时辰五文钱,只要把要磨的粮食送过去就行,她负责帮他们磨好,并送回家去。 这服务,秦瑶自己都觉得已经非常到位,毕竟村民只需要花一点点钱,把东西放到她这,就能去做自己的事。 换做是她,她是非常愿意出这个服务费的。 刘季觉得亏得慌,帮守着还要帮着送到家,傻子才不来。 于是,夫妻两个一人拿了一张凳子,坐在磨坊里等着客人上门。 刘季还从家里腾一张小几过来,放上一壶凉白开和两只杯子,想着得闲的时候在这河边喝一杯,学学人家城里贵公子的范,那个什么纵情山水间。 昨天打了这么多鸟,羽毛秦瑶全部拔下来晒干了,打算回头留着做手套围脖这些。 鸟羽也是羽,也不是不能做羽绒服对吧? 这会儿,夫妻两个,一个喝着凉白开,一个分拣筛出羽和绒,期待客人登门。 就是这凉白开都喝了三杯,羽和绒也都分拣完了,怎么还没有人过来呢? 秦瑶看向刘季,“太忙了没空?” 刘季也很茫然,“就算再忙,这大中午也该得闲一会儿了吧?” 绝不可能是觉得他们收费太贵! 秦瑶:“再等等?” 刘季干了第四杯凉白开,“嗯。” 不行,憋不住了,“娘子,我去去就来!” 可等他都上完茅房回来,磨坊里还是没有一个客人。 这让原本自信满满的两人都不自信了,秦瑶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立马到村民聚集的村井那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人零星几个,都是小孩。 秦瑶逮住金花,问她大人呢,金花亲昵的叫了一声婶娘,小手往祠堂那边一指。 秦瑶快步朝祠堂那边赶去,还没到,就先看到了在磨坊前排满的粮食担子。 大家无法确定用磨的人要用多久,家里地里又都有活儿要干,于是就衍生出用粮食担子占位排队的办法。 排的粮食担子越多,说明要用磨的人就越多,看这长龙一般的担子,秦瑶更是不懂了。 石磨坊这么挤,为什么都不愿意去她的水磨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真就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张氏去地里给菜地锄草,归家时路过河边,下意识往水磨坊里扫一眼,本以为应该人多得不得了,没想到磨盘都没开动,人也一个没有。 她就觉得奇怪,这水磨比石磨好用不知道多少,她昨天亲身体验过,就站着往磨盘里放粮而已,一点不累人。 这时节河里的水量大,那冲击力,水磨呼呼转,比人磨得快多了,昨天她担了一担粮食来,也就磨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吧,比从前节省差不多一倍的时间。 “怎么就没人呢?”张氏嘀咕着,一脸疑惑的回到了家。 一进门,就听到何氏和邱氏两人一边织布一边吐槽,“周婶子找我说,老三家水磨咋要价这么高,村里这都是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还想挣亲戚钱是咋地?” “她上午还想去水磨坊磨面呢,一听一个时辰要五文钱,灰溜溜又回了石磨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石磨不要钱,她自己费点力也不算什么。” 听着何氏绘声绘色的转述,邱氏眉头皱了起来,有点替自家人不服。 “老三家那水磨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还花了银钱的,她不给钱还想白用?哪有这样的好事。” 何氏嘁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人有多抠门,她就哪样。” “那她就累着呗。”邱氏嗤笑道。 “不过.”想起一个时辰五文钱的价格,邱氏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咱平头百姓家,五文钱也不好挣呢。” 何氏心想,正是因为老三家的免费让她们用磨,所以才觉得好。 但真让她们花钱去租那水磨用,想想还是宁愿累一点,慢慢用石磨自己磨。 当然,偶尔办个红白喜事需要大量粮食的时候,也乐意花点钱租那水磨用。 但也只仅限偶尔。 舍不得还只是其一。 还有其二。 你别说五文钱也就一斤多糙米的事,但大家伙艰苦惯了,突然拿这么多米去买个轻松闲暇,感觉就像是什么作恶的事似的。 谁家媳妇要是怕累怕苦,就拿五文钱去租水磨使,只怕家里老爷们老婆婆都要戳着脊梁骨骂你个狗血淋头! 张氏听了妯娌两的对话,总算是搞清楚水磨坊里没人的原因。 她猜测,老三夫妻两只怕还不知道为什么。 把在田埂上给鸡抓蚂蚱的大孙子叫回来,让他去传个话。 金宝乐呵呵就去了,他要找大郎他们一块儿去抓蚂蚱,人多还好玩些。 得知真相,刘季原地跳脚,“这点钱都不敢花,活该受累!” 秦瑶淡定一点,但不多。 “降价,一个时辰三文钱,总该有人来.了吧?”秦瑶都不自信了。 让刘季去村子里宣传一下,第二天早上,继续坐等。 从早到晚,只有刘货郎家的芸娘带了一桶脱过壳的麦子过来磨面。 水磨效率高,半个小时就帮她磨好了面,进账两颗小瓜。 因为半个小时还不到一文钱,所以芸娘让刘季随时可以去她家菜园子里摘两个小瓜。 夜晚,一家六口喝着白米粥,就着一盘清炖小瓜片,吃得那叫一个索然无味。 “再降!”秦瑶还就不信了,没有人想花钱省力省时间。 刘季颤着声问:“降多少?” 秦瑶咬牙,“一个时辰两文钱!” 刘季于是又去村里宣传了一遍。 谢天谢地,刘大福来了,他带着他沉甸甸的五十担粮食向着水磨坊走来了! 他要把粮食全部脱壳。 秦瑶和刘季热情接待,送走刘大福后,刘季负责磨,秦瑶负责担,两人第一次这般默契的完成了这次大单合作,只花费三天半,就把磨好五十担粮食全部送到刘大福家。 三天半,实际用时25个时辰。 看着刘大福笑嘻嘻递过来的五十文钱,秦瑶根本笑不出来。 内心小人:通通毁灭吧! (本章完) 065 租地 经过一连串的降价,最后累死累活三天半入账仅五十文,且后续再无订单的情况下。 秦瑶摆烂了。 妄图改变人们的固有思想,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所以,她选择放过自己。 秦瑶让刘季在家里找一个能放铜钱的盒子丢在水磨坊里。 又在门口上挂一个水磨使用手册小人图,定下一文钱一个时辰的收费标准,全天二十四小时开放水磨坊。 至于帮磨还帮忙送到家的服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没有!没有!没有! 之后,一切随缘。 你们爱用不用,不用她就自己用! 果然,选择摆烂后,整个人心态都平静下来了。 就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让人有点郁闷。 因为这意味着,地还得租。 秦瑶扶额,种地真要命啊,她出城剿灭变异丧尸都没这么心累的。 刘季深知自己跟她命运相连,她要下地,自己必然也是逃不开的,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人生路还长,要坚强! “我去趟刘大福家。”秦瑶道。 刘季立马紧张起来,弱弱问:“去租地?” 秦瑶颔首,再不租,春耕就来不及了。 出门时,秦瑶看见河边的水磨坊里,王婆婆正带着小孙儿在用水磨,看到磨盘不需要人力就能转动,把麦子磨得细细的,祖孙俩惊喜的笑了起来。 王婆婆低低的感叹声传了过来,“多亏了秦娘子这水磨,要不然咱们又得请人帮忙推磨咯。” 小孙子也很开心的说,“三叔不是好人,但三婶是好人,等母鸡孵出小鸡,我们送给三婶两只吧奶奶?” 王婆婆笑着点点头,不过回头看到放在亭子角落里的钱箱,又露出报赧的神色。 钱箱是收铜板的,但她只在钱箱上放了一颗鸡蛋。 虽然一颗鸡蛋也能卖一文钱,但在村子里,又没那么值钱。 小孙儿也朝钱箱看去,嘴里喃喃,“多送三婶两只小鸡仔,她人心善,肯定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秦瑶从桥上走过,专注与水磨的祖孙俩完全没有发现她释然的浅笑。 来到刘大福家,他人不在,亲自运粮到镇上粮店卖粮去了。 家里只有他夫人和女儿,正在照顾三个卧病在床的儿子。 老大老二的媳妇吃了早饭就去地里采早晨露水过后第一茬桑叶用来养蚕。 他家院里全是养蚕的架子,两个儿媳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手,能织锦缎。 不过光是那织布床架,就比一般人一间屋子还大,这已经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接触到的工具了。 刘大福三个儿子的腿都被马匪打断,幸好刘大夫会接骨,这会儿用板子固定着,得养上三个月才能下床。 见到秦瑶过来,母女俩很激动了一阵,邀请她进屋坐下,端来茶水还摆了一叠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糕点,让秦瑶别客气,想吃就拿。 秦瑶捡了四块用手帕包好放到一旁,余下不再动,一会儿带回家去给四娘他们当零食。 看母女俩给三个儿子翻身都困难,也没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帮忙搭了一把手,架着老大老二兄弟两坐到了堂屋的椅子上。 从前刘大福外出,家中事物都是他大儿子刘功打理,这会儿秦瑶想租地,跟他讲也是一样。 “正好今年还有东面那一百亩良田还没许出去,三嫂,你想租多少亩?”刘功语气正经,面上还残留一丝不好意思的尴尬。 不过看秦瑶一个女子都大大方方根本没放心上,他刚刚被对方几乎是半抱出来的尴尬,也就散了大半。 秦瑶想了想,二十亩确实是最保险的,但她对自己和刘季的种地能力有清晰认知,肯定种不出来。 水磨坊也不是一点收益都没有,以后一个月二百文钱应该是能有的,能当得了买菜钱了。 既然这样,少租点地,空闲时间外出找活干,维持生活不成问题。 “十亩。”秦瑶说完,都有点担心对方因为自己租太少而拒绝。 但她低估了刘功一家对她的感激程度,那天要不是她来得及时,母女俩必定受辱,他们兄弟也必然会死。 刘功还以为秦瑶不好意思开口,再次确认一遍:“三嫂只要租十亩吗?” 秦瑶确定的点点头。 “对了,你们自己的地耕完后,能把牛借给我们用两天吗?”秦瑶试探问。 刘夫人忙道:“这是小事,我家有农具房,租户都能借用里面的农具,只要不弄坏,用完及时归还就好。” “咱家两头牛一头骡,骡子拉粮被他爹带走了,两头牛一头我们自家留着耕地,另外一头租户想借用只需要付些租费即可。” “不过是秦娘子你要用,租费就不用了,你好心给它喂两把草,别让牛饿着就行。” 还说,秦瑶要用,就先借给她家。 这其实也是一个互利互惠的事,地里粮食增产,刘大福家也能多分到一点粮食。 别看一亩地也就多个二三十斤的产量,但一百亩两百亩的叠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说起来,还有个搞笑的事,当初刘季把家里的地都卖了,买下来的人就是刘大福,这次分给秦瑶的十亩靠河良田,就是刘季家原来的。 刘功说:“反正那地三哥也熟,我这腿脚不便,就不跟三嫂你们去选地了,你们看好回来说一声,我记下,免得错租给其他人。” 今天春耕这个重要时节,他和两个弟弟都受了伤不能下地,所以几乎大半都要租出去,村里人都等着租呢,好地更是要靠抢的。 秦瑶答应下来,回头选好就告诉他。 事情顺利解决,秦瑶起身告辞。 不过走之前,看见刘功兄弟那艰难行动的样子,提醒道: “刘木匠手艺好价格也公道,你们可以找他打一副轮椅,还有手持双拐,平常行动也方便些。” 结果娘几个都是愣愣问她,什么是轮椅?什么是拐杖? 她们只知道老人家用的棍子,那也撑不住啊。 秦瑶一挑眉,“你们不知道?” 母子五人皆摇头。 “纸笔有吗?我画下来,你们拿去给刘木匠,他看得懂我画的图。”秦瑶道。 (本章完) 066 犁田 刘夫人赶忙说有,让小女儿去她二哥书房把纸笔拿来。 刘功二弟刘利正月里刚成婚,他就是当时张氏口中那个被父母送到县城读书半个月就因为舍不得车马接送费而退学的人。 但后续的事情张氏没说,那就是后来刘利直接去县城姑姑家长住,在县城书院读书。 本来今年春天就要去县城考试,通过了的话,就能获得参加府试的资格,如果考过府试,就是秀才了。 然而,一场匪祸,耽搁了他今年一整年。 幸好订婚的女方并没有因为他腿的事退婚,两家还是如期完成了婚礼。 刘利看着秦瑶拿起纸笔绘制图纸,觉得她这人很不寻常,虽然提笔姿势怪异,但下笔线条横平竖直,无尺自直,一看就是常年画图的人。 村里人都知道秦瑶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并没有人知道她逃难之前家世如何。 现在刘利猜测,她家里之前肯定是富贵之家。 要不然一女子,能写会画尚且可以说是家中重视疼爱,但想学会一身本领武艺,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有的见识。 秦瑶自然知道刘利看自己的眼神里全是探究,不过死无对证,全靠她一张嘴胡说八道,也不会有人拆穿。 所以她坦然得很,有问必答,反正爱信不信。 这次,她就说她家里有叔伯喜木工,她跟着学过皮毛。 其实是前世在基地里为了生活打过很多零工,在医疗器械工厂培训过。 图纸画好,一张是双拐图,刘利和他三弟只断了一条腿,用这个比较合适。 一个是木轮椅图,做法其实很简单,大木轮过于奢侈,也不好做,短期使用而已,所以椅子上加四个小木轮就可以了。 中间坐凳板子可拆卸,方便上厕所,轮椅还加了扶手,方便刘功他娘子推动,可以说是想得很贴心到位了。 图交给刘夫人,秦瑶转身就撤。 刘夫人想表达感谢的机会都没有,也惊与秦瑶的大方,这样精巧的图纸,说送就送,一点没有藏私的意思。 就是图纸上标注一些奇怪符号他们没看懂。 不过秦娘子说刘木匠知道,那就拿去给刘木匠看看吧。 “哦,这啊,这是阿伯数字,西域那边都用这个数字当咱们的壹贰叁,府城啊京都啊,都已经沿用这个数字了。”刘木匠解释道。 刘夫人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秦娘子懂得好多啊。”刘家小妹刘月娘佩服道。 刘木匠认可的点点头,“那是当然,秦娘子可是去过府城的。” 准确来说,是瑶娘去过府城。 秦瑶本人也有些意外,在原身记忆里居然还看到了阿拉伯数字的使用。 也不知道是真从外面传过来,还是从前这里也来过其他穿越者。 而且,盛国这里女子都不来月经,而是暗经,既没有月经的烦恼,也不影响生育,女性穿越福音! 就目前来看,秦瑶对这个世界总体是满意的,除了要种地。 “娘子,就这十亩吧,连成一片,又离河近,浇灌也方便。” 刘季站在田埂上,指着前面这十亩连成片的地,心情复杂的说道。 秦瑶点点头,反正这边的地都很好,下午又去刘大福家,跟刘功把租地的事情弄下来。 别家已经开始犁田了,没有牲畜,都是两人一组,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扶着,这样速度更快。 也有落单的,一个人扶着犁,慢吞吞的犁。 这犁耙还分了不同材质,速度上也有所不同。 条件好的用铁犁,条件不好的用石犁和木犁。 刘家老宅那边两把犁,一把铁制一把石犁,幸好是租借到村长家的牛,要不然一百亩地翻完,人要废了。 也因为地多且相对分散,每亩地能翻一遍已经很费劲,细犁的只有靠水良田,会犁两遍。 秦瑶和刘季特意去刘家老宅跟着观摩了一天怎样用牛拉犁犁田,刘季在秦瑶的威逼下,挽起腿裤下田实践几把,获得一定经验值后,两人第二天就下地开干。 两人一人一亩,刘季用从刘大福家借来的铁犁套牛犁,秦瑶用还是从刘大福家借的铁犁,手扶纯人力。 两人都想得挺好的,她们一个是大力士,一个还有牛,一天一人两亩应该很轻松。 然而上手了才知道有多艰难。 靠水的田之所以好,就是蓄水方便,不用专门守着沟渠放水,还要日夜盯着,免得别人家把水拦到自家田地里去。 村里人常常因为田水的事而打架,管你是不是亲戚,敢拦我家水田,我就跟你拼命! 所以,秦瑶家租的地都是蓄满水的状态,一边放水一边犁地,一脚一个泥坑,人陷在泥巴里,抬脚都很累人。 但人这种生物,适应力极强。 两天之后,秦瑶和刘季竟神奇的适应了这样的劳作,虽然每天都早出晚归,但身体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疲倦了。 当然,心累也是疲倦的重要因素。 现在已经从心累到麻木,所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呢。 大郎和二郎主动承担了家务和做饭的活儿,中午还要给田里的爹娘送午饭,保证不耽误一点农耕时间。 地全部犁完,花了三天半时间。 旁人没有牛也没有铁犁,都比他们两快,夫妻两在地里的表现,给村里人添了不少笑料。 索性夫妇两人都是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刘季更是你骂到他面前,他还能冲你无赖一笑的那种。 这些天,夫妇两的辛苦刘老汉和张氏都看在眼里,暗暗感动,算命的诚不欺吾,老三这种人就要悍妇才镇得住。 看看,现在又能家务又能下地,变化大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不过不要脸还是和从前一样。 “爹,你给我拿十亩地的稻种呗。”刘季靠在老宅的堂屋门框上,理直气壮的伸出手跟刘老汉要稻种。 秦瑶给了钱让他来买,但他真要是给钱,那他就不叫刘老三了。 预料之外,刘老汉居然没说二话,进屋就给他拿去。 因为他早料到秦瑶家里不会留有稻种,都已经备好了。 只有刘肥在院里眼睛不是眼睛的撇刘季,“真不要脸,早分家了还来跟爹娘要东西。” 刘季向来不会为此生气,而是笑嘻嘻的说:“儿子拿老子,天经地义。” 刘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登时气冲冲扛起犁耙下地去了。 知道他要化愤怒为生产力,刘季挥挥手笑着说:“好好干,犁深点!秋收哥哥还来讨粮呢!” 都说别把人欺负得太狠,刘肥猛的一回头,“刘季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告诉三嫂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偷藏了私房! 告诉秦瑶那恶妇? 刘季脸色大变,一个健步追上来,“小弟且慢!你听哥哥跟你解释” (本章完) 067 我也能吃屎 刘季当然是追不上刘肥这个年轻人,毫无意外,私房没收,脸上还挨了一拳。 刘季捂着自己的脸,敢怒不敢言,晚上还要倒好泡脚的热水好生伺候着,“娘子你消消气,这都是误会,我只是逗逗刘肥那小子,谁想到他认真了。” “我怎么可能会不给钱,你满村去问问,我刘季买菜的时候就算主人家不在,隔日也要把钱给人家送到的。” 秦瑶没吭声,闭目泡脚,舒服得睡着了。 刘季银牙咬紧,敢情老子说的好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一夜好眠,秦瑶神清气爽的起来晨练,完成后拿着刘季从老宅买回来的稻种倒在盆里,加点水,泡一泡,让它们尽快发芽。 如果有可以防害虫的药,这个时候就加进去,还能预防虫害。 刘季从前不种田,也不知道正确顺序是什么,秦瑶让干嘛就干嘛。 所以,直到村里人们把发芽的稻种全部撒到田里,他才满脸惊慌的跑回家里来。 看着站在育种架子前的秦瑶,大声喊:“错了错了!发芽的种子是要撒到田里的,根本没有育种这一说!” 秦瑶站在两人辛苦架起来的育种盘前,木盘里全是她们两人从田里挖回来的土,稻种已经洒完,一共二十盘,都已经发出嫩绿的芽儿,看起来很喜人。 大郎兄妹四个,每日都要来瞧一眼,仿佛是养的宠物一样,很是爱护。 早晚怕它受冷,一家六口编织了一片片的草席,把整个架子都包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房间,养得可精心。 所以,现在刘季告诉他们,这都是错的? 在农人眼中,粮食大过天,大郎兄妹四人都慌了,就差哭出来。 这要是错了,就全完了。 不过秦瑶从来没让兄妹四人失望过,只见她眉头一皱,淡定喝止喊得嗓子都破音的刘季,镇定问: “村民都把种子直接撒进地里?” 刘季狂点头。 “爹他们全部都撒完了?” “那没有。”一百亩呢,哪里撒得这么快,刘季道:“还剩下离家近的几十亩没撒完。” 好田要好好伺候,还要弄一层肥才会撒种,所以晚一点。 刘季急道:“你问这有什么用,现在重点是咱们弄错了啊,这些芽儿怎么撒?” 都长了一节拇指这么高,还怎么撒! 秦瑶却说:“你先回家去,赶紧告诉爹他们后面的别撒了,要先育种,育种后插秧,等秧苗长成,再分插到其他田里,这样的稻子更扛倒,且都是育种后优选出来的植株,产量会更好。” “啥?”刘季懵了一瞬,“你这是哪门子的办法?你从哪儿听来的?” 他虽然没有种地经验,但从小到大看见的种稻步骤,都不是秦瑶说的这样。 都是把地犁好,放水弄成泥滩,撒上发芽的稻种,等稻长大,再蓄水,直到成熟收割。 秦瑶没好气道:“我从农业专家那学来的,你难道比专家还厉害?让你去就赶紧去,去晚了影响今年的收成我揍死你!” 一听到要挨揍,刘季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院子里。 大郎四个也好奇的跟着跑了,不放心亲爹传话的准确性,怕他乱说给后娘招黑。 到了老宅,大郎庆幸自己跟了来,他爹果然说不清楚,只无赖的说不许再撒种,都没跟人家解释原因。 还是大郎上前,把秦瑶之前说的话说出来,刘家老宅众人这才搞清楚缘故。 只是,“从没听说过这样种稻的,这事靠谱吗?倘若误了时节,那几十亩良田可就都没产出了。” 刘仲抱有深深的怀疑,他在家里是种地种得最好的,自觉再也没人比自己更懂种地。 如果是村里其他人说这些,他还会想一想可行性。 但说这些的人是秦瑶,一个一开始连犁田都不会的人,这叫人怎么敢信她? “不信就算,反正我话带到了,你们随意。”刘季切了一声,招呼上大郎兄妹四个,“回家去!” 父子五人,来得匆匆,去得也像一阵风,转眼的功夫人影都没了。 回去路上,大郎说:“我觉得后娘说得有道理,爹,咱听后娘的吧。” 刘季一挑眉,“我说了不听她的了吗?” 重点是,他能不听吗? 二郎、三郎、四娘偷笑,还说如果后娘种不出稻子来,他们就去挖野菜吃。 大郎摸摸自己挂在腰侧的宝贝弹弓,“等到了秋天,后娘答应带我去打猎,到时候我们还能吃肉呢。” 刘季心里有点酸,阴阳怪气的问:“你后娘让你们去吃屎你们也去?” 四娘“嗯呢”的点点头,“我吃。” 三郎跟风:“我也能吃屎!” 二郎笑得飙泪,“两个傻子!” 刘季嘁道:“都是傻子!” 大郎看着这一帮呆瓜,深深叹了一口气,很是替后娘心累。 秦瑶的种植方式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一家六口很快就成了村里的异类。 别人家田里的苗都长出来了,他们一家六口才开始插秧。 秦瑶和刘季扛着木板来到田里,把板子放在放干水,只留一层浅浅田水的泥田里。 而后秦瑶挑来已经长到十厘米高的秧苗,一家子踩在板子上,一排排整齐的把秧苗插入田中。 插了两亩地,花了三天。 刚插完,春雨就下来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话果然不错,插在田里的秧苗,一天长一节,过了半个多月吧,就比周围那些稻田里的秧苗高了一小节。 而且其他田里的稻苗,都乱糟糟的,就她们家两亩秧苗整整齐齐排列着,看起来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初时,人们还笑话刘季一家胡来,有那真好心的,跑到刘老汉家让他赶紧去说一说。 可刘老汉出面也不管用,他自己差点还被秦瑶说动。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保守的坚持原来的方法,毕竟冒不起这个险。 刘大福看他们就种十亩,想着干系不大,加上秦瑶这个恩人面子要给,也就没说什么。 后面,那两亩地的秧苗长得又高又壮时,怀疑的声音不知不觉减弱。 最后,看到秦瑶一家把长到小腿高的秧苗一亩亩,继续排列整齐的分插到其他撒了农家肥的水田里,那苗根根高壮,风吹不倒,雨浇不弯时,怀疑的声音就只剩下一个—— 这般费力,收成到底是多还是少呢? (本章完) 068 都是为你好 这个问题,现在还没办法给出答案。 现在是四月,距离稻熟还有三个多月呢。 忙过了春耕,总算有了些空闲。 刘季把水磨坊的钱箱抱回家,数出一百七十个铜板。 “加上那些鸡蛋还有送的菜,也差不多有两百文收益。”刘季清点完毕,跟秦瑶汇报道。 哦对了,还有鸡笼里王婆婆送的那四只小鸡仔,比起三月份,多了很多。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自觉的投钱,也有那偷奸耍滑的,用了水磨不给钱就走了,还不是一次两次。 “人找到了吗?”秦瑶问。 这个难不倒刘季,老实人恨他这种人,可村里那帮小子却最恭维他这个在外头见过世面的,只打听了半天就找到是谁不给钱。 “知道是谁了,但现在没有证据,回头我让二郎去磨坊盯着,只要逮到一次,新旧账咱一块儿算!” 往日都是他占别人便宜,哪时候轮到他被人占便宜了? 刘季心里发誓,逮住一定揍死他丫的,让对方把钱都给他补回来,外加精神损失费! 秦瑶难得认同的告诉他,“这次我允许你狐假虎威。” 刘季表情一僵,说得他自己没本事收拾人似的。 不过,有虎威能借肯定是更好,那家兄弟多,他一个人还真顶不住。 夫妻两正盘账呢,院外弱弱传来一声:“咯咯哒——” 刘季眉头惊喜一挑,眼里闪过喜色。 “娘子,我把钱箱放回去,然后去买两把新鲜菜,要洗的衣服你先放盆里,回头我晚点再一块儿拿去洗。” 交代完,抱着钱箱就出去了。 到了门口,冲远处草丛里飞快招招手,一道人影跳出来,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块儿往河边跑,鬼鬼祟祟,做贼一样。 两人一起来到河对面的小树林,刘季笑嘻嘻给了对方胸口一巴掌,“你小子怎还想起学鸡叫做暗号了?我差点没听出来。” 对方好笑的揶揄他:“三哥,叫你出来一趟可真不容易,还得打暗号,嫂子这管你也管太严了吧。” 刘季不想聊这个话题,有损自己在小弟面前的形象,直接跳过问: “有什么好事?” 顺子惊讶反问:“三哥你咋知道是好事?” 刘季心道,乱猜的呗。面上笑而不语,示意顺子有话快说。 顺子是下河村人,和刘季在县城认识的,两人在各自村里都是有名的浑人,整日往外跑到处钻营又没有把银钱带回家来的。 这样两个人,在家里都是不受待见的人,一见面就产生了强烈共鸣,你叫我哥,我叫你弟,好得不得了。 和刘季相比,顺子倒还知道顾着家里一些,农忙时都在家中种地,只有得闲了,才会到处晃悠——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不,刚打听了镇上丁员外家要招短工,立马跑过来找刘季,希望两人能结伴一同出去干一番大事业。 一听是要到员外家做工,刘季就来劲了,“何时走?” 顺子道:“明日卯时初(凌晨五点)我在我们村口等你,咱们一块儿走。” 说罢,不放心刘季的速度,走前再三叮嘱:“三哥起早些,这次丁员外只要十人,去晚了报不上名。” 从刘家村到金石镇,最快脚程也要一个半时辰,而下河村就近多了,半个时辰就能到镇上。 刘季算了下时间,自己至少得寅时一刻(三点多)就出发,两人才能赶在卯时末提早抵达丁员外家。 一想到要起这么早,还要走夜路,刘季心里就有点犹豫。 但转念一想,万一得了丁员外赏识,那以后岂不是就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最重要的时,他要是有丁员外撑腰,还需要怕秦瑶这个恶妇? 想到此处,刘季心里就是一阵暗爽。 回到家中,刘季一边进厨房做饭,一边偷瞄正在院子里给菜地锄草的秦瑶,脑子里想了好多个说辞,最后才半真半假道: “娘子,我恐怕要离家几日。” 秦瑶头也没回,语气淡淡回应,“不用,你留在家里,看田水、给菜地除草,只要照看好家里就行,我已经想通了,欠我的债你慢慢还,不急于这一时。” 刘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惊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家几日吗?” “丁员外家招短工是吧?”秦瑶转过身,笑盈盈的说:“你放心,明日你不用早起,我替你去。” 说着,像是看不见他震惊的神情,继续自顾自的说: “你这种长相的男人,还是少在外抛头露面的好,世道艰险,男人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她从未用这样体贴的口吻跟他说过话,但此刻刘季只觉得汗毛倒竖。 她怎么会知道他要去丁员外家? 她怎么会知道他明天要早起去跟顺子汇合? 刘季颤着声问:“你怎么知道?” 秦瑶灿烂一笑,“因为我就站在你们背后。” 刘季惊怒大吼:“你是鬼吗!” 秦瑶放下手里的小锄头站起身,把锄来的草丢到一边,来到洗手台舀水洗手,垂眸缓缓说: “就你那点力气,只怕都报不上名,还是我去比较稳妥,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谁干不是干呢,你去还是我去,都一样。” 刘季心道,都一样那你为什么不让老子去! 他强迫自己镇定,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提醒她:“人家只要男人,可没有女人去当短工的。” “没有吗?”秦瑶转过身来,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他,“刘家村没有、金石镇没有、开阳县没有,那紫荆府和京城也没有?” 刘季气急反驳:“我又没去过荆州府和京城,我怎知道!” “对啊,你也不知道,不知道就是有,也可能没有。”秦瑶耸肩摊手,一副你继续狡辩的宽容样子。 但刘季知道,再说下去,她就要动手了。 “秦瑶,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强词夺理的女子!”刘季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什么都要抢他的,呜呜呜 秦瑶一掌落到他肩上,力道一沉,犹如千金压顶,刘季只听见自己的膝盖骨不争气的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脸色瞬间大变,“娘子饶命!” 随后赶忙叮嘱:“娘子明日早起万不可迟了。” 秦瑶收回了摁在他肩上的手,冷冷一笑,“我都是为你好。” 刘季:我谢谢你! (本章完) 069 请站到后面去 晚上睡觉之前,刘季都还在为自己出门机会被秦瑶抢走而生气。 脑海里幻想了无数个折磨秦瑶的画面,以此慰藉自己心中不平。 然而,下一秒就真香了。 凌晨三点,秦瑶卧室里就传来起身的动静,刘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床擒住了,只有一缕模糊意识庆幸着,得亏不是老子这个时辰爬起来赶路。 院门打开,又轻轻合上。 今日无月,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秦瑶打着火把,在初夏的凉凉晨风中,脚步飞快的朝下河村走去。 顺子估算着时间,四点半爬起来,穿衣洗漱又自己开灶煮了点疙瘩汤垫肚子,这才吹灭油灯,顺着一点点模糊光亮往村口走去。 还没走近,远远就看见一个人举着火把,人影在火光照映下歪来倒去的,只觉得这身影有点纤瘦了些,激动喊:“三哥!” “没想到你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又要耽搁些时间,故来晚了半炷香,三哥你不会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吧?” 秦瑶转过身来。 “三天爷啊!”顺子狠狠吓了一大跳,爆退十米远。 大半夜看见一个举着火把的女人,你就说吓人不吓人吧! 缓了足足半分钟,确定对面是个人,顺子这才疑惑问:“你是谁?我三哥呢?” “你问刘季吗?” 顺子猛点头,心里想,这声音怪好听的。 同时松口了一口气,能说出他三哥名字,看来应该和三哥认识。 “我是他娘子秦瑶,刘季突然生病了,所以我替他去当短工。”秦瑶淡笑着说。 顺子大吃一惊,原来面前这位就是三哥口中的生啖兽血的悍妇? 可是,这看起来也不像啊,说话还挺温柔的,还笑呢。 “原来是嫂子啊,可把我给吓死了。”顺子走上前来,突然就觉得面前这个女子亲切了很多,什么鬼不鬼的,都是误会。 “只是丁员外家只招男工,嫂子你要去的话.” 秦瑶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成不成,总要先试一试,你说呢?” “时辰不早了,我们边走边说吧。”秦瑶抬手做了个请带路的手势。 顺子“哦哦”的点点头,回头打量秦瑶好几次,每一次她都冲他微笑,目光温和。 青年人很是费解的挠了挠头,三哥眼瞎不成?嫂子人明明很好啊! 顺子关心问:“嫂子,三哥怎么病了?” 秦瑶:“突然就病了。” “.哦。”顺子突然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力感。 但两个人走路,不讲话感觉更怪,顺子努力找话题,每一次都被秦瑶的“嗯”“哦”“嗯”的回答噎住。 最后,他也放弃了,选择闭嘴。 毕竟男女有别,保持距离也好。 不过让顺子意外的是,秦瑶走路快得要命,他稍微一走神就落到了她身后,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见他慢了,难得的主动开口说:“顺子兄弟,咱们快点走,争取第一波到。” 顺子点点头,走着走着,两人几乎要跑起来,六点钟不到,就来到了金石镇。 镇子没有城墙,建在一片山脚下,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和山林地。 一条古朴的青石街道从镇子中间穿过,左右两边有几家商铺,平日不逢集,也不大开门。 只有镇子中心的米店、油铺、肉摊固定开张。 这会儿时间还太早了,街上空荡荡,只有住户家中传来几声犬吠鸡鸣。 丁员外家的庄子在镇东头,被良田包围在中间,是一栋三进院落,白墙青瓦,朱红大门上挂着两个麒麟兽环,门前两座石狮,很是气派。 秦瑶两人来到门前,她们最早,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顺子悄声跟秦瑶说,这丁员外可是举人老爷,县令见了他也要敬三分,提醒她到时候注意礼节,别得罪了举人老爷。 “要跪?”秦瑶试探问。 顺子摇头,举人不是官,这倒不是非得跪,端看个人。 秦瑶哦了一声,顺子也不知道她懂了没有,但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算很熟悉,也就没有再提。 门是不敢上前去敲的,只能站在门口等人家开门。 这一等吧,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见到秦瑶一个女子,都觉得十分奇怪。 但大家互相不认识,也没问,各自站在一处,只默默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前后错落站着。 但这样的默契,总是会被一些人打破。 眼看着后来的三个人要站到自己和秦瑶前面,顺子“喂!”的呵斥了一声,“站后面去,我们先来的!没看大家伙都自觉站后面吗?” 三人回头,上下扫了顺子和他身边的秦瑶一眼,有点惊讶他居然带着女人来,嗤笑了一声,并不搭话,就在二人面前站立。 顺子一看,排到自己身后的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对方三个人呢,长得也人高马大的,都不敢触霉头。 他心里火气噌的就蹿上来了,但又不想与三人起冲突,正纠结是忍还是不忍时,秦瑶居然往前站了一步,伸出手,拍拍三人的肩膀。 “请站到后面去。” 她语气淡淡,但眼神中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三人有些诧异,但很快就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会她,根本就没把她一个女人放眼里。 其中一人低声嗤道:“这年头可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连女人也出门当短工来了,也不知道她那细胳膊细腿能干些什么活。” 话说到这,三人互相对视,意有所指的怪笑两声。 这种刺耳的声音,说实话,秦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末世大家都靠实力说话,哪怕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也不会有人敢随意欺负。 因为能在这样恶劣环境下活下来的人,哪怕是个八十岁老太太,都有她谋生的手段。 医术、或者懂得种植,总会有你正好需要她们的时候! 顺子这会儿是真不想忍了,要不然回去他怎么跟三哥交代? 打架他可不怕,扬起拳头就想先发制人把说话难听的那位打倒。 万万没想到,身旁的人出手比他还快。 (本章完) 070 伐木工 “我说了,要有-序-排-队!” 秦瑶一字一字的话音还没落下,接连三道黑影就在众人头顶上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 “咚咚咚”三声闷响从身后发出,拳头刚抬起来的顺子惊讶回头看去。 就见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已经倒在了队伍最末端,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躺在地上发蒙。 空地上安静了三秒之后,鬼哭狼嚎的吃痛声这才响起,三人蜷缩在地,只觉五脏六腑移位一般,钝痛不止。 顺子回头看看身前,又回头看看地上那哀嚎的三人,最后看看抱臂站在自己身旁的秦瑶,只觉自己喉咙里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憋得满脸通红。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地上那三人一眼,周边排队的众人也很茫然的四处看,完全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飞过来的。 因为她的速度太快,快到正常人的反应速度跟不上。 只有倒地的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忍着剧痛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齐齐指向首位脊背坚挺如松的女人,想要怒吼一声。 她神色冷淡的微微偏了偏头,黑眸斜睨过来,看的甚至都不是他们,而是地上的黄尘。 三人便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咻”的直蹿天灵盖,齐齐打了个寒颤。 山风拂过,犹如实质的杀气随之狠狠刺在三人心上,只叫他们呼吸一窒。 风吹起她朴素的青色衣角,高马尾在风中烈烈狂舞,似乎就要化作地狱恶鬼举起长刀砍来! 这样强势的骇人气场袭来,三人心理防线瞬间被击溃。 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个眼神都不敢多看,连滚带爬,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眼看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三人,犹如中邪一样慌不择路跑进山林,丁员外院门前前来应招短工的汉子们,这才意识到这三人是被首位那女子扔出来的。 “嫂、嫂子你”顺子一开口,就紧张地结巴起来。 秦瑶冲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抚,抬眼看向后面十几个人,“我认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本事,大家就能站在一块儿公平竞争。” “我为应招,很早就起来了,所以才排第一,后面大家晚来的,自觉遵守秩序往后排,这很合理。” 这段话,既是解释,也是警告,再有想插她队的,下场和那三人一样! 众人点点头,表示认可。 所幸之后来的人,再也没有如先前三人那般霸道的。 眼看时间将近,原本稀稀拉拉的队伍,渐渐变得整齐。 当然,秦瑶和顺子还是在首位。 天边透出红霞时,丁员外家的大门总算打开了。 一个身着绸缎,头带四方帽的中年男人,和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一起走了出来。 上来就问:“刚刚是何人在我家门前喧哗?” 顺子小声跟秦瑶说:“这就是丁员外。” 秦瑶表示知道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站了出来,冲丁员外颔了颔首。 丁员外拧着眉上下打量她,“是你?” 他身旁的管家也很诧异,提醒她,“我家院外招短工都是要做重活的,可不要厨娘。” 秦瑶答道:“我就是来应招短工的,还有,我是女人是一目了然的事,需要反复确认?” 她又没有男扮女装,还要一直吃惊的问一遍又一遍,完全就是在她雷区蹦迪。 管家没想到刚刚那三个插队的秦瑶都没发飙,自己一句话就暴躁起来,悻悻闭了嘴,看向自家老爷。 丁员外早就在门里站着了,从门缝里目睹了秦瑶把三个插队的人甩飞全过程。 当时在门后,他眼睛都要瞪脱框,平生第一次见到这般孔武有力的女子。 管家还说呢,要不是是个女人,都能收来当贴身护卫。 不过,人家也不一定就愿意。 “本老爷要为族中晚辈们建座学堂,需要伐木工十人,负责伐木和搬运,你可会伐木?”丁员外问秦瑶。 都进行到最后一步人事面试,想要保住工作,那是不会也要说会啊! 秦瑶很自信的说自己会,还顺带把顺子拉过来,“他比我还熟练,伐木一把好手。” 顺子内心小人直呼救命! 他哪里会伐木了!那可不是个轻省活,伐不对大树倾倒下来要砸死人的! 秦瑶递给他一个稳住的眼神,顺子这才心虚的咽着口水,冲丁员外“嗯嗯”点头。 丁员外谨慎的看了两人一眼,试探问:“你二人是何关系?” 秦瑶张口就来,“这我相公结拜兄弟,因我相公突然生病临时来不了,我才替他过来应招试试。” 一听秦瑶说她有相公,丁员外莫名就放心不少,示意管家给两人登记一下,这是要了她们俩。 顺子狂喜,激动的冲丁员外深深作揖,欣喜的跟着管家进院简单登记。 就是记下名字和籍贯,然后给两人发一个木牌,算是工作证。 “辰时开工,申时末下工,上工前先到府里登记,领取了早食,再跟工长一起出发,中午会有人给你们送饭食,一日两餐,外加十文工钱,没问题就在纸上摁下手印。” 秦瑶脑海里自动把管家的话转换成现代格式。 早上七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包早午两餐,另外每天还有十文钱工钱。 “中午休多久?”秦瑶问。 管家稀奇的看她一眼,第一次有人问他中午休息多久,别人都是工长如何安排就是如何。 不过还是回答了她,“中午余一刻钟吃午饭。” 十五分钟吃饭,吃得慢上个厕所的时间都不够。 总工作时长十个小时,秦瑶挽起衣袖摁下手印,凑合吧。 两人摁好手印,拿着木牌退到院子中间候着。 顺子激动的说:“一日十文,还包两顿呢!” 他似乎已经忘记,他们根本就不会伐木。 秦瑶淡淡嗯了一声,她以为员外家里就很富丽堂皇,结果进来一看,也就普普通通,和首都那些老式四合院差不多。 不过比起村里那些茅草屋,这已经是豪宅了。 顺子激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工长丁五领着众人来到杉木林,分配给他伐木工作的那一刻,才握着锯子惶恐的清醒过来。 (本章完) 071 敬畏大自然 锯子一共五把,斧头五把,东西是一开始就自己选的,小树用斧头速度快,大树就得用锯子才有效率,两者各有优劣,端看自己熟悉什么。 但总体来说,锯子比斧头好用。 顺子手快,抢到了锯子,秦瑶稍慢一点,就只剩下斧头。 丁五主要负责监工,在林子里来回的走动,免得有人乘机偷懒。 上山之前管家说过,伐木数量都会统计,前三名有赏,后三名要是低于平均数太多,会扣工钱。 是以,一到了目的地,大家伙抡起手里的工具,立马开动,既想要赏钱,又担心落后太多被扣钱。 秦瑶心道,这古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半点亏都轮不到他们吃。 感受到顺子投来的求助目光时,秦瑶只给了他一个动起来的手势,便扛着斧头,选中一颗中等大小的杉木树,挥起斧头。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伐木她见过好多次,但这次是亲自上手,就当是砍柴了,只不过眼前这根柴比一般的柴更大些,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嘛。 顺子也没办法了,先假模假样的拉锯,实则暗暗偷看其他伐木工怎么干活的,照葫芦画瓢,一个上午锯了半颗树,居然没有吊车尾。 速度最快的是一个络腮胡大汗,拿着锯子专挑大的树锯,丁五喊开饭之前,正好锯完一颗,大脚一踹,飞快就地一滚,留下一件汗衫在原地,“轰隆”一阵巨响,大树倾倒下来。 秦瑶看得真真的,那树木倒下的位置本来在大胡子反方向,但倒下来的时候,居然改变了方向,冲人倒下。 最后,是大胡子把身上汗衫往地上一扔,迅速滚到对面方向,大树这才顺利压着汗衫倒下。 丁五想来也没看懂这是什么情况,走上前指着那件汗衫新奇问: “跑的时候你怎么把衣衫扔下了?” 大胡子外号就叫大胡子,他掸掸汗衫重新穿上,解释说: “树有灵,倒下的时候会追人,留下我身上气息相近的物件,才能骗过它。” 丁五诧异,“真的假的?” 大胡子咧嘴一笑,叫他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丁五看了眼地上那棵比自己大腿还粗的大树,连连摆手,“我就算了吧。” 同时召集起秦瑶众人,叮嘱他们一会儿树倒之前一定要当心。 秦瑶端着丁府家丁分到手的一碗菜汤两个粗面馒头,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有趣的想法——溜树。 之后她还真这么做了,就为了实验大胡子的说辞。 说来奇怪,她故意想实验的时候,这树就往她踹的方向笔直倒了下去。 等到她放弃实验时,差点被反向倒回来的树砸到。 也就是秦瑶反应速度快,要不然这一失神,绝对要受伤。 而且她们是分开伐木,一人一个地方,免得影响其他人或是误伤同伴,一旦被砸到,喊救命都来不及。 “所以,这是薛定谔的树灵?”秦瑶心有余悸的嘀咕一声,决定还是要对大自然抱有敬畏之心才好。 五点没到,大家伙就都停下伐木,用斧头砍掉多余枝干,把主干修整出来。 五点一到,准时收工。 秦瑶今天伐木战绩两根。 顺子今天才算学会怎么伐木,下午终于锯倒一根,用了大胡子的法子,并没有受伤。 最多的还是大胡子,上午一根,下午两根,共三根。 最少的也是一根,顺子和秦瑶在安全位上,今天的十文工钱是保住了。 接下来会不会被扣钱,就要看之后的表现。 伐木这样的体力活消耗很大,中午那一人份的饭量,秦瑶根本没吃饱,她也没有自己准备水,丁员外家也不会提供水,渴得受不了了,她和顺子就得跑下山,喝一口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这一来一回,耽误不少功夫,丁五看两人的眼神有点不爽,但第一天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下工时,特意叮嘱:“明日记得带上水壶。” “哎哎,一定。”顺子笑着应下。 秦瑶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只想立马飞奔到家干饭。 下河村离得近,秦瑶实在等不了顺子那慢吞吞的脚步,对顺子说:“我家远,晚了天黑看不见路,我先走一步。” 顺子才“啊?”了一声,秦瑶就已经大步向前冲了,根本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 秦瑶突然回头补充:“对了,明日你不用等我,我们丁府见。” 说完这句话,速度全开,已经把顺子远远甩在身后。 一个人,无需顾虑同伴,秦瑶两个多小时就走到刘家村,伴着天边最后一丝夕阳,进了家门。 四个孩子立马围了上来,秦瑶勉强笑笑,往堂屋里一坐,只想干饭。 刘季端来温在灶上的半锅粥放在她面前,又放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酱绊瓜菜。 秦瑶把菜倒进粥锅里,拌一拌,呼噜就是一大口。 父子五人围在她身前,看她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进食速度,很是惊讶。 “阿娘,你中午没吃饱吗?”三郎关心问。 秦瑶胡乱点点头,直到把半锅粥吃完,这才感觉自己叫嚣的胃舒缓下来。 “嘭”的放下空锅,秦瑶一抹嘴,“总算是活过来了!” “干的什么活?饿成这个样子?丁员外家连饭食都不给你一口?” 刘季一边端锅去洗手台洗刷,一边朝堂屋里关心。“这般辛苦的话,还是换我去吧,娘子你在家中歇息多好。” “不必!”秦瑶抬手就是一个‘你打住’的手势,“今天第一天准备不充分而已,明天就会好了。” “你给我准备个水壶,装满凉开水,我带在身上喝。” 刘季哦的应了一声,洗完锅,又来到堂屋蹲在她面前好奇的打听,“娘子,你们干些什么活?工钱怎么算的?” 秦瑶简短答道:“一日两餐外加十文工钱,伐木的活。” 刘季期待的眼神,在听见伐木这两个字时瞬间收敛下去,哦了一声,起身来到她身后给她捏捏肩。 “娘子你辛苦了,我给你按按放松放松。” 秦瑶嗯一声算是回应,按摩力道适中,手艺还挺不错。 但刘老三何时这样勤快体贴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本章完) 072 卷起来 秦瑶抬眼看向大郎兄妹四人,关心问他们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该完成的晨练和功课都完成没有。 重点是,刘季有没有偷懒或是趁她不在家干坏事。 刘季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力气问这些事,摁在秦瑶肩膀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连忙给儿子女儿使眼色。 大郎看都没看他一眼,如实说:“阿姨,爹今天在外头看了一天的田水,菜地里的草没锄,水磨坏了他没修,今天三餐是我跟二郎做的。” 毕竟是木制的水车,河水里有时候会卷一些水草杂物进去,两三天就要清理一下。 如果卡住,就要修复,免得有人要用的时候用不上。 现在水磨坊也算是一个稳定的收入,五个月就能回本,回本之后,就都是赚的。 现在只差三个月就能收回本钱,现有客户群体必须好好维护。 所以水车一出问题,秦瑶总是立马就去解决,村民们看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这才一次次的过来。 但今天刘季居然敢让水磨坊停下来,他是活腻了吗? “停了多久了?”秦瑶皱眉问。 大郎说中午就停了,一直到现在。 肩膀上按摩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撤去,连手带人退到了堂屋门外。 “刘季你去哪儿?!”秦瑶犀利的眼神将他锁定,喝问道。 刘季狠狠咽了口口水,谄笑着说:“娘子,我去修水车。” 秦瑶那杀气腾腾的目光,这才收敛下来,随他拿着修缮工具,逃也似的出门去。 没了刘季在屋里碍眼,秦瑶表情也温和下来,对大郎兄妹四个叮嘱道: “你们阿爹就是那路边的蛤蟆,戳一下他才会动一下,要想他变好,必须要时刻鞭策,以后你们看到他不动了,就一定要提醒他。” “这些日子我忙着去镇上做工挣钱,家里的事情该他做的你们都不要帮他,要是他不听,回头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兄妹四人欣喜的对视一眼,齐声应好! 有了秦瑶撑腰,兄妹四人底气都足了,这下看阿爹还敢不敢凶他们。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秦瑶考了考兄妹四人今天的功课,便回房睡下。 刘季是半夜十一点多回的家,山下的河岸边又响起了水车转动带来的磨磨声,想来水车已经被他修好,秦瑶这才放下心,沉沉睡去。 四点多醒来,窗外一片漆黑。 秦瑶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来到堂屋,桌上已经放好一只装满凉开水的竹筒,顶端用小刀挖出一个凹槽,专门套了一根绳子,方便携带在身上。 秦瑶用手指摸了下那明显是新挖出来的绳槽,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刘老三竟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当然,更有可能是做了亏心事,怕她找他算账,讨好她呢。 “谄媚!” 秦瑶低嗤一声,把装满水的竹筒斜挂在肩上,轻手轻脚出了门,打着火把去上工。 四点半出门,赶路两个半小时,七点准时抵达丁员外家。 身为打工人,是绝不会给老板多打一秒钟的。 其他人还迟了几分钟,因为没有精准到分钟秒钟的时钟,盛国人根本没有卡点这一说,只要在一个时间段内就算准时。 早饭是一人一碗小米粥,领取早饭的时候,秦瑶故意多要了一碗,放饭的厨娘白了她一眼,没给。 秦瑶看着顺子等人轻叹一声,没办法,为了填饱肚子,今天她要卷起来了。 昨天只是学习技术的话,那么今天的秦瑶已经掌握了伐木技能,她要卷起来,连她自己都害怕。 而此时,顺子和大胡子等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因为昨天伐木数量是第一,大胡子早上还多得了一个包子,是丁家少爷小姐们没吃完分给仆从们的。 虽然是剩下的,但那也是带肉的啊,而且这些包子都还没被动过呢。 看大胡子两大口吞完包子,顺子羡慕地咽了口口水,到工具房领取了工具,和秦瑶一起上山了。 今天顺子用的还是锯子,秦瑶拿的也还是斧头,工具还是熟悉的比较好用。 到了地方,两人分开,秦瑶在林子里转了一圈,选了一根最直的,开工! “邦邦”的砍伐声在林间此起彼伏,每隔差不多两刻钟,就能听见高处传来“哗啦”的倾倒声。 丁五连着听见好几回,一开始以为是工人扎堆接连伐下树木,坐在阴凉地,并不在意。 直到晌午将近,秦瑶一根接着一根木头往山下推,一眼晃过去五六根木头,丁五蹭一下站了起来。 “秦瑶,你一个人砍的?”他惊讶问。 秦瑶推下第八根木头,扛着斧头走下来,点点头,就开始拿起工具筒里的柴刀,给这八根木头修枝。 动作很快,噼里啪啦的像是在刮鱼鳞一样,丁五瞪大眼看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 “你一个人,一个上午砍了八根木头?”他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 秦瑶颔首,弄完最后一根树杈,丁府家丁送饭来了,秦瑶说:“我今天中午要吃饱,行不行?” 丁五狂点头,“行啊,你要是下午还是这速度,明早给你肉包子吃够!” “成。”秦瑶笑了,放下工具,拍拍手,等放饭。 家丁们原本是要一块儿在山里吃的,为了秦瑶能吃饱,他们把饭都让给她,一会儿回府再吃。 满地树枝的空地上,众人看着秦瑶一个人吃进去五人的分量,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大胡子用手肘碰碰顺子,“不是你嫂子吗,你跟着咱们吃惊什么?今天才知道她这么能吃?” 顺子点头,没错,他今天才知道三哥他家娘子这么能吃! 下午开工,被秦瑶给刺激的,大家伙都拼了,大胡子一下午砍了四根! 就连顺子也锯了两根,加上早上的,今天一共砍了三根木头。 他对自己这个战绩很满意了,毕竟昨天才砍了一根。 可转头一看,秦瑶面前堆了一摞,又是八根,加上上午的,她一个人一天砍了十六根木头。 “这还是人吗?”大胡子不甘的低吼道。 丁五看秦瑶的眼神都变了,现在客客气气喊一声秦娘子。 (本章完) 073 大肉包 下了工,丁五立马去跟管家禀报了秦瑶今天的战绩,并把自己答应她的待遇落实。 管家狐疑的看了丁五好几眼,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一日十六根?” 丁五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比大胡子还厉害?” 丁五:“比大胡子厉害得多了去了!” 大胡子今天豁出去了,一共才砍了六根,还是没有修枝的,是秦娘子一个零头。 管家深吸一口气,让丁五去厨房找厨娘说一声,明早记得给秦瑶包包子,新鲜的大肉包,管够! 丁五大声应道:“好嘞,我这就去!” 管家原地站了一会儿消化这个消息,组织好语言,朝后院书房走去。 丁老爷穿着一身广袖儒衫,正在指导儿子女儿临摹字帖,管家让仆从进去通报,自己站在门外等候。 不一会儿,丁老爷为了不打扰儿子女儿,走了出来,来到院里的石桌前坐下,问管家什么事。 管家把丁五告诉自己的事情转述一遍,并提到厨房要多准备几分饭食给秦瑶的事。 丁夫人两年前病逝了,小姐年纪还小,所以府里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丁员外一个人打理。 厨房要多做几份饭食,管家虽然是已经吩咐下去,但还要告诉老爷一声才好。 丁员外是前朝举人,现在新朝沿袭了前朝的科举制度,并且还做了更人性化的改革,认可他们这些前朝举人的身份。 现在新朝百废待兴,圣上和帝后合议后,决定加恩科,一年一考。 如此大好时机,丁员外既想再试一试,同时也想让刚满十四岁的儿子丁适抓紧时机多考几次,积攒经验。 丁适刚通过了今年的县试,获得参加科考的资格,五月就要到府城去参加府试。 算算时间,再过半月,就必须要出发了。 而他自己,打算先送儿子去参加五月的府试,之后自己奔赴京城参加会试。 且不论后面他去京城的事,只儿子第一次参加科考,他是一定要同行的。 这期间家里没有主母操持,只留十二岁的女儿在家中,怎么都不放心。 况且开阳县匪祸未除,就算这边有丁氏族人在,也很让人担忧。 不过今年年初匪首之一已被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勇士射杀,现在这帮马匪应该收敛不少。 想到这些,丁员外就愁得很,只是在儿女面前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管家是府里老人,怎会不知老爷心忧? 他特意来说秦瑶的事,建议道:“老爷,不如等伐木之事结束,将秦娘子留下来做小姐的贴身护卫?” 这会儿他突然就觉得,秦瑶是个女子真是太好了。 倘若是个男子,他可不敢让他留在自家小姐身旁。 丁员外一点也不意外管家的举荐,因为他已经在考虑这件事。 “我和适儿这一去,至少要等到府试放榜才回来,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一定乐意待。” 管家道:“这有何难,多给她些银钱还怕她一农妇会不肯吗?” “这可是给咱们家小姐当贴身护卫,举人老爷家的小姐,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给了她,她肯定也是欢天喜地的。” 丁员外抬手,示意管家打住,神色沉了下来,“老余,这个秦娘子可不是一般人,你说的那些法子对一般人有用,对她?不行。” 余管家有点意外,难道是二般的? 不过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没说到老爷心坎上,试探道:“还望老爷提点。” 丁员外眼前浮现出前一日,第一次见秦瑶时的场景。 “老余,你可曾见她眼里有过畏惧、谄媚、讨好?” 不等管家回答,自顾自继续说:“她都没把本老爷放在眼里。” “刘家村可生不出这样的人,听说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想来家毁人亡之前,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奇人脾气多古怪,跟她谈钱,只会显得俗气,定会惹恼了她。” 管家也愁了,“给钱不行,她又不惧您的权势,那该如何是好?” 丁员外仰头望天,“那还是先跟她谈钱试试吧。” 管家:“.”这很难评! 第二天。 秦瑶早上准时到丁府打卡。 厨娘和蔼的冲她招招手,指着耳房。 里面的矮桌上,放了两个蒸屉,正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股诱人的香气。 秦瑶指了指自己,厨娘微笑点头,“快进去吃吧,八个大肉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得她自己都羡慕。 明明丁五昨日说做四个大肉包就行,没想到早上管家又来了一趟,嘱咐她一定要多做四个,怕秦娘子吃不饱。 吃不饱? 八个大包子,四个人吃都能撑,她一个人还能吃不饱! 厨娘心里吐槽,但还是按照要求做了两屉肉包子。 秦瑶揭开盖子一看,白白胖胖四个大肉包出现在眼前,惊喜的光彩从她眼里迸射出来,差点没忍住跟四娘一样哇出声。 大肉包,穿越这么久,第一次见到! 秦瑶一大口咬下去,肉香混着柔软的白面在舌尖爆发,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着,美好得让人想要落泪。 连吃三个,秦瑶这才突然想起什么。 拿起剩下一个,转身递给站在门口喝着小米粥流口水的顺子。 “嫂子,给我的?”顺子惊喜的问。 秦瑶点点头,顺子这才欢喜接过,傻笑着说:“嫂子,跟着三哥我连白面馒头都没吃上,这才跟了嫂子两天,肉包子都吃上了。” 言下之意,秦瑶比刘季厉害。 秦瑶挑了挑眉,“快吃吧,吃完上工,今天努力干,明天还有肉包子。” 厨娘嘴角一抽,这肉包子可不是一直有的啊,她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管家飞来眼色:让这个误会继续误会下去! 厨娘点点头表示明白,看秦瑶没吃剩下那屉,问她是不是想带走。 秦瑶正有此意,请厨娘帮自己收起来,下午下工她要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厨娘瞄了一眼管家抽搐的脸,哦了一声,答应先帮她收着。 晚上,秦瑶把肉包带回家,可把大郎兄妹四个惊喜坏了。 “这么大的肉包子呀!”三郎小手比划,有他两个拳头大呢。 四娘垫着脚往灶上看,咽口水,“好香啊~” 二郎心焦的来回走,“爹,热好了没啊?” 大郎克制的收回落在锅里的目光,走到洗脸的秦瑶身边。 “阿姨,爹他今天把菜地都锄了,还把屋后面的荒地开了三分出来,准备多种些菜。” 所以能分他一份包子吗?大郎期待的看着她。 秦瑶揉揉小少年的脑袋,朝厨房吩咐:“四只肉包平分六分,一人一份。” 刘季狂喜,“娘子放心,保管分得整整齐齐!” 大郎抬手整理自己被捣乱的头发,红着耳朵跑进厨房。 回头见秦瑶也走了进来,一双大眼好似夜空中的星,忽闪忽闪的。 有没有票票啊!!!给我一张票票吧!(发疯)(阴暗爬行) (本章完) 074 女子不可入学堂 顺子跟着秦瑶,连吃了五顿肉包子,正意犹未尽时,伐木工作结束了。 因为秦瑶带来的内卷,原本要半个月才完成的工作,他们七天就完成。 这天下工后,突然听见丁五说:“这次伐的木头够用了,一会儿大家伙去工具房放了工具,到账房找管家结算工钱吧。” “明日就不用来了。” 众人失落的点点头,拿着工具下山找管家结账。 因为他们干得太卖力,工钱居然涨了,十二文一天,七天做下来,共得八十四文钱。 并没有人被扣钱,前三名额外多得一些,凑齐了一百文,串在一根麻绳上,抖起来叮叮当当,声音悦耳。 顺子很欢喜,虽然没能拿到一百文,但八十四文也比之前预想的多了十几文呢。 大家伙都是从各村赶路来的,回家路远,拿了工钱就都散去了。 秦瑶和厨娘拿了剩下的四个肉包子,招呼上顺子,两人今天准备结伴一起归家。 因为明天不用再上工,秦瑶也不想暴走回家。 一会儿还打算去镇上看看有什么店铺开门,要是还有肉卖就更好了。 “秦娘子!” 管家突然追了上来。 秦瑶和顺子疑惑转身,管家冲秦瑶笑了笑,“秦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瑶挑了挑眉,顺子自觉退到门口,“嫂子,我在门外等你。” 秦瑶点点头,跟着管家回到院内,疑惑的看着他。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另外一个人好处,其实这几天厨娘给她准备的早餐已经超过了标准,秦瑶心知肚明,只是对方不挑明,她就装傻。 管家忍到现在才叫住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余管家犹犹豫豫,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样。 秦瑶有点不耐烦,“管家有话直说吧,我赶着回家,天黑走夜路不安全。” 管家这才开口问她:“秦娘子接下来可有空闲?” “还有什么活要做的吗?”秦瑶问。 管家笑着说:“我家老爷和少爷过几天打算出趟远门,但又放心不下小姐,所以才想问问秦娘子是否有空闲,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只需要留在府上,陪陪我家小姐即可。” 说着,忙又补充,“工钱好说,倘若秦娘子你不方便,府上有客房可供居住,吃食也有厨房料理,你的胃口厨娘现在已经了解了,保管不会叫你饿着肚子,你看看,有空还是?” 秦瑶:“你们想找我当你们家小姐的临时贴身保镖?” 管家欣喜颔首,“正是。” 秦瑶又问:“包吃包住,时长一个月对吗?” 管家看她似乎有兴趣的样子,连连点头,“对对对!” “工钱怎么算?”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问到工钱,管家觉得大有希望,试探着比了个二,“二两怎么样?” 秦瑶挑了挑眉,这是还有提价的空间呐。 没想到给人当保镖工钱居然这么高,早知道这样,她还当什么伐木工,直接进城应聘保镖算了。 不过也就这么想一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自己养有护院,几乎不可能外招。 丁员外家恐怕也不是真缺护院,只是想给女儿的安全再多添一层保障罢了。 据她这些天观察,丁家没有当家主母,只有一个丁老爷,大人都走了,只留下一个小女孩,确实很不放心。 这里距离丁氏族人居住的村庄还有三里地,除非把丁小姐送到亲戚家去照看,要不然真出什么万一,族人是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的。 但显然,丁小姐并不想去亲戚家住。 秦瑶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也瞅她一眼,两人视线撞到一处,管家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秦瑶便问他:“余管家,丁氏族学建成后,只收丁家子弟吗?” “秦娘子可是想让家中孩子到族学上课?”管家试探问。 秦瑶嗯了一声,管家建议她,到时候可以找丁老爷帮忙问问看,如果只是一两个外族人,还是有希望的。 但也不敢给秦瑶打包票,“都得看族长安排,而且族学最快也要到年末才能建成,还早着呢。” 木料刚伐下来,要先晾晒半年,之后还要把原木做成可用的木方、木板,工期快不了。 秦瑶知道管家这么说,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但还是多问了一句:“女孩的话行不行?” 管家大吃一惊,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女子怎能入学堂,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秦瑶也就是这么一问,但知道没可能,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她不知道别处是什么情况,但就紫荆府来说,确实没有女子上学堂的,女儿想要读书习字,只能在家中请先生单独授课。 而能为女儿请先生的人家,又少得可怜。 丁员外家的小姐能读书,是因为她父亲本人能教她。 换做其他富贵小姐,识字的都不多,父母很爱的那种,会教她们看账打算盘,以便日后嫁到夫家,可助丈夫操持内宅事物。 就更不要说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了。 “那我回去准备几日再过来。”秦瑶道。 她这就是答应了。 管家大喜,送秦瑶出门时怕她忘记时间,一再叮嘱,最多五日,五日后一定要到。 秦瑶答应下来,叫上顺子,两人一块先去了镇上,可惜店铺都已经关门,只在一家农户门前买了两包他家自己炒的蚕豆。 两文一包,用芭蕉叶包着,成人巴掌大,蚕豆都炒得裂开了口子,盐都沁了进去,一看就香。 秦瑶把一包收到随身的布袋里,一包拿在手上,和顺子一起边吃边往家走。 顺子常见的都是大人买了零嘴带回家给孩子吃,像是秦瑶这种,零嘴要买两分,家人一份,自己也要一份的,还头一次见到。 不过秦瑶递过来的时候,他也没忍住,抓了一小把。 这一吃才理解,难怪孩子都爱吃这些东西,原来是真解馋,香香脆脆,吃得人心情都变好了。 两人走到下河村时,太阳只剩下半张脸挂在山巅。 秦瑶想着家里米缸应该快空了,在下河村一户人家买了十五斤细米,把今天领到手的一百文工钱花个精光。 一直等秦瑶把工钱拿回来的刘季,看见那一袋细米,差点没把自己呕死。 (本章完) 075 你想教我做事? 连着好几天晚上喝粥,秦瑶受不了了,对刘季说:“我今天要吃白米饭。” 刘季心道:这败家娘们儿! 面上哎哎应承,手脚麻利的生火,淘米煮饭。 她今天回来得晚了,大概晚上八点半的样子,村里吃得早的,这会儿已经睡下,进入梦乡。 父子五人早些时候已经吃过晚饭,但现在秦瑶带回了肉包子,肚子默契的咕咕叫起来,等着刘季把包子热好端出锅平分。 母子五人围坐在堂屋饭桌前,秦瑶把兜里的那包蚕豆摆出来,兄妹四人眼睛都亮了。 四娘惊喜的看着秦瑶,语气软软的说:“阿娘你比菩萨还好。” 秦瑶招招手,小丫头立马依偎过来,小手揪着她胸前的衣领,大眼里满是欢喜。 “阿娘比菩萨都好吗?”秦瑶笑着问。 四娘重重点头,“嗯嗯!” 秦瑶乐了,故意指了指自己的脸,四娘先是疑惑,而后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踮起脚,凑近她,嘟嘴亲了一口。 秦瑶心都要化了,把四娘抱在膝盖上,反亲两大口,痒得四娘哈哈笑,娘俩闹成一团。 大郎、二郎、三郎三个男孩子,把蚕豆全部剥好皮放在碗盏里,而后推到秦瑶面前,自觉等分配。 有她在,兄妹四个从不担心有好吃的自己会分不到。 二郎觉得弟弟妹妹应该不会介意他先嘬一下蚕豆皮,等待分配的过程中,拿起那些沾了味儿的蚕豆皮放在嘴里含,嘬到没味儿就吐出来换另外一小把。 上次是想嘬鸟骨头,这次是嘬蚕豆皮,秦瑶都没眼看。 刘二郎你小子这癖好是不是太特别了些! 不过专家说了,不要干预孩子的喜好,让他自由发展,那她就随他去吧。 只要不在客人面前这样就行。 剥好的蚕豆就一小蝶,‘秦.端水大师.瑶’把蚕豆按照个数平分给兄妹四人。 至于刘季,根本不用担心,随便忽悠一个孩子他那嘴里就不会缺吃食。 秦瑶发现,家里这四个孩子在外面还是挺精明的,轻易不会被其他孩子忽悠走手里的食物。 但对象一变成刘季,就连二郎也会中招。 或许,这就是天然的血脉压制? 秦瑶摇摇头,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她还是干饭吧。 刘季专门煮了三碗大米饭,前院自己种的瓜长出来了,但还不到能吃的时候,所以秦瑶家还处在缺蔬菜阶段,配饭的是刘季在刘货郎家买的酱菜。 不过刘季知道秦瑶喜欢吃好的,吃好了心情就好,心情好他日子就好过。 所以还用一个鸡蛋,给她打了一碗汤。 有白米饭有配菜还有汤,秦瑶吃得很满足。 四个肉包子她没吃,这些天连续吃,也没那么馋了。 就连家里的孩子们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渴望肉包子的出现。 这会儿刘季分给大郎、二郎、三郎一人一个,自己和胃口小小的四娘共分一个当宵夜,陪着秦瑶吃完了晚饭。 按照乡下的生活节奏,晚上九点已经是深夜了,一家六口却因为吃太多睡不着觉。 秦瑶原本想明天再和家人们说自己要去丁府当保镖的事,正好现在都睡不着,就先说了出来。 最开心的非刘季莫属,二两银子啊! 水磨坊干一年才能赚到的钱,只要一个月,这要是秦瑶拒绝了,他拼死也要骂她一顿。 幸好,这恶妇还算懂事,答应下来。 而且她不在家,他连呼吸都是自由的,田里的水每天溜达三趟看看就行,没什么活。 地里的菜也就除除草,剩下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去后门开出来的荒地种点菜,余下就是一些轻省活,顺手就能做完。 何况还有大郎四个免费帮工呢,又懂事又听话,好用得很。 秦瑶一撇眼,就看到刘季那狂喜的样子,真是看不惯,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刘季“哎哟”惨叫一声,立马收敛表情,正襟危坐。 四个孩子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她要离开一个月,不舍的望着她。 但也知道她是为了赚钱养家,懂事的表示他们会看好亲爹,不让他闯祸。 接下来几天,四个孩子黏在秦瑶身边,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刘季虽然收敛了不少,但那雀跃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对未来一个月自由生活的期待。 村里人没有农闲的时候,这段时间蚕吐丝,家家户户传来的都是织布机运作的声音。 和别家比起来,秦瑶家的生活算得上是悠闲。 在家这几天,秦瑶除了早上晨练、出门打水之外,几乎不出院门。 地里的活刘季一个人就能忙完,她则趁这几天空闲,新教了孩子们几首古诗。 又给大郎开了习武课程,把一些基础杀招教给他,让他这一个月有东西可以练习,加强基础。 刘季偷看母子俩习武,越看越觉得奇怪。 秦瑶教大郎那些招式,怎么看起来杀气腾腾的? 不是教他踹人小腿肚,就是教他掰人手骨,再或是教大郎拿棍子捅人腰子,看下来,全是教一个小孩怎么去杀一个大人,这真是正经习武? 傍晚做晚饭的时候,秦瑶正好抱着劈好的柴火来到厨房,刘季想了想,还是问了下,她到底在教大郎什么东西。 秦瑶自然的答:“自保的招数而已。” 刘季瞠目,“那明明就是杀招,把杀招说成自保的招数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秦瑶讥讽的笑了,“良心能保命?” “万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马匪又来洗劫村庄,你就打算带着他们一起送死吗?” 刘季反驳,“官府已经在剿匪了,马匪不会再来的。” 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没底气。距离除夕已经过去四个多月,要是真剿匪,现在已经剿完了。 然而,最近外出回来的人都说,开阳县往西那片官道上,打劫商队的马匪时不时还会出现,只是比从前收敛了些。 刘季嘟囔,“反正你这样教孩子,不好。” “你想教我做事?”秦瑶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刘季慌忙摆手,“不敢不敢” 秦瑶轻蔑的嗤了他一声,往灶台上扫射,“今晚吃什么?” “鸡蛋野菜煮面疙瘩,家里面粉多,先吃面粉,然后再吃小米,细米少,还是要省着点吃才好。”刘季盘算道。 秦瑶点点头,走进后面的储物间看了一下余粮。 076 家庭地位 家中还有小米三十斤、黄豆五十斤、白面一百一十斤,细米二十斤。 她一个月不在家,这些足够父子五人吃到她回来还有剩。 水磨坊现在每月稳定收入二百文,秦瑶就没给刘季留钱。 乡下没有消费的地方,水磨坊这笔足够父子日常开销了。 不过离开的前一晚,秦瑶把二郎单独叫出来,给了他二钱银子以防万一。 “谁也不能告诉,特别是你爹,这笔钱没有急事也不许用,暂时交给你保管,你能管好吗?” 秦瑶期待的看着面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七岁小男孩。 二郎看了看掌心里小小的银子,这是他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不禁有点激动,小手颤抖但很稳的把银角子攥紧,对秦瑶保证: “这二钱银子我会好好保管的,等阿姨你回来就还给你。” 秦瑶拍拍他的小肩膀,教他把银子放在什么地方保险,又考了一遍他的算术。 从一到一百,二郎早就数得滚瓜烂熟,兄妹四人之中,就他算术学得最好。 百以内加减法难不倒小家伙,还知道要把二钱银子分成两个一百文来算,这样就能管好这二钱银子了。 秦瑶满意的挥挥手,示意他回屋去,顺便帮自己把大郎叫来。 之前在铁匠那定做的匕首,秦瑶交给了大郎,“放在家里备用,就按照我这几天交给你的招式,如果没有用到的机会,那就最好。” 至于拿刀会不会割伤自己,秦瑶就不管了,这种事提醒是没有用的,只有自己亲自经历过才知道要小心。 那匕首不算锋利,就算伤到手,也不过是小伤,不妨事。 刘季就站在娘两后面看着她们完成了匕首的交换,不由得担心自己最孝顺的大儿子会变成第二个秦瑶。 他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才想起,自己说的话在这个家好像根本不算数,遂放弃。 秦瑶还是不太放心,把四个孩子叫到堂屋,叮嘱他们不许下河、也不许进山,也不要太好奇,跟着其他孩子跑出村子范围。 虽然她来到这个地方这么久也没遇到拍花子,但这不代表这里没有拍花子,只是运气好,这些坏心眼的人还没来罢了。 在村子范围内,总会有人在地里田间干活,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所忌惮,孩子们也就安全很多。 从前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大郎也能带着弟弟妹妹们艰难活着,现在秦瑶交代的这些,他其实都知道。 但还是默默听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在后娘跟前,他才有自己原来也是个小孩子的感觉,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他只要做好他一个小孩能做的就足够了。 “行了,说多了你们也记不住,就这样吧,洗漱睡觉去。”秦瑶挥挥手,“解散!” 兄妹四人嘻嘻笑笑,涌入淋浴房。 “四娘等会儿跟阿娘一起洗。”秦瑶叫住也想跟进去的小女儿,招招手,让她出来。 倒不是说男女有别,五岁小奶娃有什么别,她没来之前兄妹四人一直睡一个被窝的,这会儿还用不着这么防。 主要是为了提高效率。 大郎二郎只要照顾三郎一个,速度就快很多。 没能和哥哥们一块儿,四娘一点都不失落,因为她可以跟阿娘一块儿。 四娘吭哧吭哧自己走回来,来到秦瑶脚边,小手揪住她一点衣角,乖乖等着下一波。 几乎快要隐形的刘季弱弱出声,“娘子你没有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秦瑶转头看他一眼,说得干脆:“没有。” 一个成年男性,又不是小孩,有什么好交代的? 秦瑶拉着四娘在堂屋门槛上坐下来,给她解头上的乱糟糟的发绳,狐疑问:“大郎给你扎的头发吗?” 四娘晃晃脑袋,抬起小手往屋里指,“是阿爹,每天起床大哥和二哥就都不见了。” 她起得晚,所以都是爹得绑的头发。 秦瑶立马道了一声:“怪不得这么难解,就差打死结了。” 刘季还能说什么,不干挨骂,干了还挨骂,转身去厨房烧水,已经懒得争辩。 他不啃声,秦瑶还有点不习惯,点点四娘软乎乎的小脸,把拆下来的发绳放好,给自己解头发。 她的发型很简单,马尾一绑,然后用一张头巾把头发一包就完事,拆得也快。 原主头发很黑,但干枯毛躁,古代没有洗发水护发素,秦瑶用二嫂邱氏送的一块茶油枯饼来洗头,说是洗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柔软光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在家是方便,到了丁府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只怕洗澡也不好洗。 全村也就她家洗澡洗头最勤快,老宅那边半月才洗一次澡,还是天热的时候才这样。 冬天的话,一个冬天都不会洗,实在忍不住,就用帕子擦一擦。 洗头也不勤快,何氏和邱氏常年把头发盘起来包在布巾里,那快包头布,已经油得发亮。 人人家中常备一把篦子,用来篦虱子。 想到这些,秦瑶又回房间收拾了一块茶枯饼和一张洗澡用的布巾装在包袱里。 正好大郎三个洗完澡出来,秦瑶带着四娘进浴室,娘两一起洗白白。 负责烧水的刘季排到最后,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四月底,一切安排就绪,秦瑶带上收拾好的行李,跟依依不舍的家人说拜拜,步行两个半小时来到丁府。 到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丁老爷一家正在吃午饭。 讲究点的人家,早餐和午饭都吃,不过不是正餐,一般是一些小菜清粥面点,晚饭才是正餐,会做得丰盛些。 管家便先带秦瑶去她这一个月暂住的地方,放好行李,才到花厅来见丁老爷。 自己的武器秦瑶都带来了,一把重刀,一副弓箭,还有随身携带的弹弓钢珠。 管家在大门口初见到她这些行头时,暗吃了一惊。 本以为只是个有点奇技的农妇,没想到居然这么专业。 看那把大刀,没有刀鞘,就只是用布带子缠起来,光是看着都觉得杀气腾腾。 背在肩上的弓也很厉害的样子,箭筒里二十几只箭,似乎还精通箭术。 077 一秒钟结束战斗 丁少爷想看看父亲为妹妹请的贴身女护卫是什么样子,吃完午饭并没有回书房温习功课,而是和妹妹丁湘一起坐在花厅里,等着管家把人领过来。 丁家小姐今年十二岁,模样已经出落得很好,穿一身浅粉缎面窄袖襦裙,头发梳成双丫髻盘在两侧,上面点缀一对珍珠发钗,耳垂打了眼,带着一副银耳钉。 这一身装扮,清丽俏皮,配着一双滴溜转灵气十足的杏眼,完全就是一个被父兄宠爱,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姑娘。 第一次见面,秦瑶就觉得丁员外未免心太大,居然敢把这样一个小姑娘独自留在家中。 “丁老爷,丁少爷,丁小姐。”秦瑶走进花厅,在父子三人面前站定,浅浅一抱拳。 丁老爷忙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笑迎道:“秦娘子你可算是来了。” 说着,看向女儿丁湘,“这就是秦娘子,之前爹爹跟你讲过的,过两日爹爹跟哥哥要去府城,你一人留在家中,有秦娘子护卫,我们也放心。” 丁湘好奇的打量秦瑶,秦瑶抬起头,微微垂眸也看向她,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令她觉得新奇。 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秦瑶面前,惊讶的问她:“你就是那个一日伐木十六根的秦娘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啊?” 秦瑶客气笑答,“天生力气大。” “哦~”少女点点头,又看见了她的刀和弓箭,“你还会耍刀射箭?” 秦瑶摇摇头,更正道:“不是耍,是防身的武器。” “你是说你用这个防身?”丁湘不敢相信的转到她背后,仔细看了看她的武器,还想伸手摸一摸。 秦瑶侧身一避,躲开了那只好奇的手。 “阿湘!” 丁老爷喝了一声,示意她快回来,不可失了仪态。 丁湘没有立马回去,而是又问了秦瑶:“秦娘子,你杀过贼人吗?” 秦瑶嘴角微扬,看了丁老爷一眼,并未回答。 丁湘得不到答案,默认她没有杀过贼人,撇撇嘴,这才退回父兄身边。 丁少爷抬起下巴倨傲的问秦瑶:“你会些什么本领,能练来看看吗?” 这人是要留在妹妹身边保护她的,倘若没有本事,还是早早换掉为好。 一日伐木十六根,因为从没体会过伐木的艰辛,所以在少年眼里,这也没什么厉害的。 秦瑶看向丁老爷,“小少爷是想试试我的本领吗?” 丁适倒也不掩饰,直接说自己怀疑她不会武功。 丁老爷虽然批评了一句:“休要胡言。” 但也同意儿子的要求,因为他也想看看秦瑶还有什么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秦瑶想着,应聘保镖嘛,要看看应聘者的功夫也是正常的。 便对管家说:“府中护卫可以全部叫出来跟我比试。” 听见这话,丁家兄妹两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要不要这么狂啊? 管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人喊来没问题,要是打不过那可就丢人了。 眼神提醒秦瑶现在改口还来得及,秦瑶却当看不见,已经站到花厅外的院子里,将弓箭和刀都取下,暂时放在廊下。 “赤手空拳吗?”丁湘兴奋的问。 秦瑶冲她淡淡一笑,“以免误伤。” 末世里待了太久,已经养成出手就是杀招的习惯,她是真怕误伤。 行,管家也不说什么了,去把府上所有护卫都领了过来。 一共是八个人,长得都是高高壮壮的,一看就很有威慑力。 这年头出门在外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丁老爷特意招他们来保护自己和儿子出行。 前几年世道乱,八个护卫从乱世熬过来,都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有钱人养的护卫,吃得壮,还配备了武器防具,一般小贼见了都绕道走。 不过秦瑶没用武器,他们自然也要把防具和武器都卸下来才算公平。 武者对周围气场会有感应,一看到秦瑶,八名护卫都没有因为她是女子就轻视。 恰恰相反,秦瑶身上传来的强大压迫感,让他们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惶惶不安感。 明明她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微笑,看起来柔和而平静。 这是一个很善于隐藏伪装的人。 八名护卫面面相觑,选出他们之间最强的挑战秦瑶。 丁老爷一家三口把护卫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见他们直接选出最厉害的人和秦瑶对战,父子三人不由得诧异看向对方。 管家喊了一声开始,父子三人立马朝院中看过去。 只见两人站在院中,面对面绕圈缓步走动,双方的眼睛紧紧盯在对方身上,提防对方出招。 秦瑶是主动进攻型,特别是在判断出对方弱于自己时,她会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时候,猛然发起全力一击,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护卫莫名觉得心头一凉,正不知自己为何心悸之时,眼前的女子突然如猎豹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 “咚!”一声拳头到肉的闷响在院中划过,紧接着便是两道身影撞在一块儿,迅速倒地发出的闷哼声。 一秒钟结束战斗,秦瑶迅速起身站到一旁。 而身材高壮的护卫却躺在地上,四肢摊开,陷入昏迷状态。 此时,就算给他一刀,他也无知无觉。 因为刚刚秦瑶第一击,就击中了他脖子侧面的颈椎。 这个地方十分脆弱,她力气又超出常人,一击之下,还收敛了力道,这才只是导致对方陷入短暂昏厥。 如果是正常对敌,那么此时人已经死了。 一拳打死一个人,放在秦瑶身上,是很正常的事。 见护卫没爬起来,余下七人急忙上前查看,晃身子打脸,还摁了人中,那人才虚虚睁开眼,昏昏沉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脖子疼,很疼很疼。 “嘶!”他受不了的捂着头蜷缩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起身惊惧的望着秦瑶。 她太快了! 而且力气超出常人,他们八人加一起都不是她对手。 “还来吗?”秦瑶笑着问他们,看似温和的神情下,是狂卷肆虐的战意。 有一人想试试,被刚刚秦瑶打倒的护卫急忙拽回。 他冲秦瑶一抱拳:“多谢姑娘手下留情,我们服了,姑娘确实厉害!” 后面那句,是说给丁老爷父子三人听的。 父子三人都有点懵,根本没有什么招式,看都没看清楚,战斗就突兀的结束了哎。 和想象中的高手对决完全不一样是怎么回事? 不过护卫首领的本事丁老爷很清楚,八名护卫中他武力各方面都是最厉害的,这样的人都说秦瑶厉害,那肯定是真的厉害。 至少有一点毋庸置疑,力气是真的大。 秦瑶转头看过来,微笑问:“少爷可还满意?” 丁适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勉强算是允许她当自己妹妹的护卫。 078 硕鼠硕鼠 秦瑶在丁府留了下来。 管家给她安排的房间就在丁小姐院子里的一间耳房里。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套黑漆桌椅,窗户开得很小,屋内光线昏暗,但打扫得还算干净,准备的被褥也是清洗过的。 虽然是下人房,但比一般平民百姓家里的主卧还好一些,大小正好够一个人住。 耳房隔壁就是丁小姐的卧房,屋里喊一声她这边随时都能听见——主要是隔音不行。 丁小姐的院子不大,里面仆从共四人。 一位乔姑姑,是院里总管一样的存在,是丁夫人从前的陪嫁丫鬟,除了丁小姐,院里就她最大。 乔姑姑手下有两个丫头,一个叫草儿,负责院子的洒扫工作。 一个叫豆儿,是丁小姐贴身丫鬟,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还有一位家丁,叫章八,平时就负责跑腿看门,还有丁小姐出门时充当马夫。 秦瑶和她们不一样,她是平民,这四人却都是贱籍,也就是奴隶。 理论上,主人家完全掌控了他们的生死和交易权。 不过也有律法规定,主家不可随意打杀奴隶,生命安全有一定保障,但不多。 丁家家风很正,不会出现苛刻下人这种事情,待遇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好办事,安稳到死是可以实现的。 秦瑶粗略了解过盛国的用人成本,买一个奴隶要花二三十两银子,人到了府上每月还要给月钱,一年四季吃穿住,都是一笔不小开支。 主家如果太过苛待奴隶,奴隶也会逃,给主家造成经济损失。 所以从一个家庭里的仆从数量,就能大概估算到这户人家的经济水平。 丁府内,仆从护卫二三十人,要养活这么多人,还要维持体面和日常花销,那笔钱对秦瑶现在这样的平民百姓来说,和天文数字也差不多。 秦瑶就好奇了,都是人,怎么丁员外就能赚到这么多钱呢? 首先,他爹他爷爷他祖宗都是有钱人,家族里也没有出败家子,几代人的财富累积,为丁老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其次,丁老爷是个有功名的人,他十九岁就考上秀才。 秀才可免除徭役赋税,这又为财富积累提供了保障。 三十一岁的时候中了举人,直系族亲都可以免除赋税,所以丁氏族人的田地全部记在他名下,同时还有很多人为了能够免除赋税,把田地挂在丁老爷名下。 这部分人,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产出上供给丁老爷,已经形成一条成熟经济链。 最后,因为功名在身,丁老爷获得了这个时代朝廷赋予读书人的各种特权,而他利用这些特权,推动了自己整个家族的发展,成为这一方豪强。 余管家说,丁家不止丁老爷这一个读书人,也不止他这一个举人,家族里还有在京城做官的同宗。 不过那是嫡系,他们这些旁系子弟发展了这么多代,已经攀不上什么关系了。 但不管怎样,都是一个氏族,哪怕是读书,也比别人方便许多。 开阳县的书院老师,就是丁姓。 丁氏子弟从出生开始,就能比别人更早接触到读书、科举等信息。 这次丁老爷出资建立族学,就是为了方便族里年纪尚幼的孩子们上学读书。 反观秦瑶自己家,连一本启蒙书都没有,大家都知道读书好,但具体怎么好,却全然不知。 不过,科举这条向上的路,却和秦瑶没有半点关系。 这条路,是给男人走的,女人连进入学堂的资格都没有。 就很操蛋! 秦瑶撩起清水拍拍自己的脸,低头看铜盆里倒映出来的脸。 标准的三庭五眼鹅蛋脸,粗衣糙发,也能一眼看出是个好看的人。 因为内里换了人,原本含情似水的眼,透出几分锐利光芒,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而这样的眼神,极少会出现在盛国女子身上,她们大多是含蓄的、收敛的。 又或者像是丁家小姐,明媚好奇,像泉一样清澈,一眼可以看到底。 丁老爷父子二人昨日一早就启程赶往紫荆府,前两日热热闹闹的丁府,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人,稍显冷清。 秦瑶这两天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任务,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站在丁小姐房门口当门神。 如果丁小姐离开院子,她保持一米距离跟随保护即可。 别的事情她都不用做,反倒会有人帮她准备好吃食,定时来叫她吃饭。 贴身保镖是不能离开保护对象的,所以秦瑶一般都蹲在丁小姐门口干饭。 蹲累了,就站在廊下靠着柱子继续干饭。 看她吃饭,简直吓人,乔姑姑和豆儿草儿看了两回,就不想看了,还不许丁小姐看,太粗俗! 万一小姐学去了,老爷要打死她们。 以前大学军训的时候,大家都害怕站军姿,但秦瑶不一样,她讨厌动起来,最喜欢的就是站军姿,巴不得可以站一整天,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发散自己的思维,天马行空。 洗漱完,秦瑶整理一下衣衫,就背着弓箭来到隔壁屋门前,站定。 天才刚蒙蒙亮,屋内点着烛灯,丁小姐很早就要起来读书,这会已经起了,正在豆儿和乔姑姑的服侍下梳洗。 穿戴整齐后,吃半碗鱼片粥,就坐在靠窗的案几前,选一本诗经,开始晨读。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yuán)得我所。” 少女的读书声带着韵律,秦瑶听着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也跟着低声读: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屋内少女好奇的从窗外探出一个小脑袋,“你居然会读书?!” 廊下的低低诵读停了下来,秦瑶转头看过来,丁小姐两手垫在窗沿,倾身探出一张白嫩小脸,惊喜的问道:“你也喜欢这篇硕鼠?” 秦瑶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小姐读得有趣,下意识跟了几句。” 每天早上第一篇读的都是《硕鼠》,她不巧背了下来。 079 帝后同人 “那我教你读书好不好?” 窗台上的少女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期待的看着秦瑶。 在房内伺候的豆儿都诧异的望了过来。 眼看秦瑶当真走了进来,乔姑姑眉头紧皱,觉得不妥,“小姐,这不太好吧?” 丁小姐只是看起来单纯,但她又不是傻的,她是主子,乔姑姑没有权利干预她的决定。 当即嘟嘟嘴,孩子气似的对乔姑姑说:“我一个人读书多无聊,平时叫你和豆儿读书你们就喊饶命,今天我就想当当老师,难得有个人愿意当学生,你别管着我,不然我可不高兴了!” 乔姑姑忙垂首恭敬道:“奴婢不敢。” “不敢就退下吧。”丁小姐哼道,一副使小性的娇憨模样。 乔姑姑嘱咐豆儿伺候好小姐,走了。 丁小姐很热情的指着书桌对面的凳子,让秦瑶坐下,然后拿起书本,问秦瑶要不要看着读。 “好啊。”秦瑶笑着伸手来接。 丁小姐身后的书架上,全是书籍,从启蒙的图画书到四书五经杂记游记,应有尽有。 如果不是她喊自己进来,秦瑶都不知道她屋里居然有这么多书。 想要了解一个新世界,书籍是最便捷的途径,秦瑶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所以当个学生又如何? 在这个知识垄断时代,如果不是来丁家做保镖,她恐怕根本没有接触书籍的途径。 开阳县城有书局,但只有在书院入学的学子,以及有功名在身的那些学士们能进入。 所以,光是抄书这个活,都能让一个贫寒学子养活自己了。 可即便是抄的书,普通人家还是买不起。 秦瑶之前到县城两次,也不过是站在书局门口看看而已,一本启蒙三字经都卖八钱银子,这谁舍得? 可能小孩子都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吧。 因为秦瑶这个学生教起来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丁小姐爱上了当老师。 秦瑶本来就有原主的基础在,常用字她都认得,加上自己本身的知识储备,丁小姐拿出来的诗经对她来说根本没难度。 上课上了两天,诗经三百篇就都读完了。 丁小姐很激动,觉得自己教了一个天才出来。 这日,两人一个坐在屋里优雅用午膳,一个坐在门口小凳上端着海碗大口干饭。 丁小姐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莫名被吸引。 想着父兄都不在家,就算偶有失仪也无所谓,她没看乔姑姑拉下来的脸,端着自己的青花瓷碗饭,走了出来。 豆儿在秦瑶身旁放下一张绣凳,丁小姐便坐了下来。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互相冲对方笑了笑,一起看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下饭。 午饭吃完,丁小姐期待的问:“秦娘子,你今天想读什么书?” 秦瑶指了指屋里的书架,丁小姐大方领她进来,让她挑。 秦瑶站在书架前看了一圈,除了她已经知道的四书五经,剩下那些杂记游记她都想读。 不过也不着急,还有时间,于是秦瑶选了一本有点类似同人野史的小说,书名叫《后宫秘史》。 书还是很新的样子,书封一点褶皱都没有,放在书架的角落里。 眼看秦瑶把这本书抽出来,丁小姐“啊!”的惊叫了一声,第一反应是赶紧往客厅里看看乔姑姑在不在。 没见到人,这才松口气,豆儿不识字,所以不用担心。 “你怎么选这本?” 丁小姐招招手,示意秦瑶到窗边这里来,时刻盯着大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还有点羞耻的瞪了秦瑶一眼。 秦瑶看了看这书名,低声问:“禁书?” 丁小姐一副原来你知道啊的没好气样,但也没让秦瑶放回去,因为她也想看。 “我让哥哥给我偷偷买回来的,我喜欢看野史杂记,不过可不敢让爹爹知道,他要是知道会大发雷霆的!” 还会说,女孩子怎么能看这种污秽之物,有辱门风,说得可严重了。 秦瑶嘘了一声,忽悠小孩,“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对,是第四个人。”丁小姐小声纠正,“哥哥也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丁小姐眼里都是按耐不住的兴奋,见秦瑶还不翻书页,忍不住催了一声:“你先看,看了告诉我。” 万一有什么不能看的,就不要说出来了。 秦瑶看她那想看又害怕的样子,有点想笑,心里猜测,难不成这书还是有颜色的? 啧啧,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秦瑶神色如常的翻开了书页,还没看两行,丁小姐就问: “写什么的啊?好看吗?” “小姐,我才开始看。”秦瑶无奈的示意她别急,再等等。 “好吧,那我出去望风,你先看,看完就给我讲。”丁小姐吩咐道。 秦瑶颔首,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点,一本书而已,能有什 还真有点东西啊! 不过不是哪个妃子和皇帝的风流艳史,而是正经的文风。 书里的故事用了化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当今帝后这对夫妻的创业史。 和常见的夫唱妇随不一样,这本书里的皇后娘娘,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 两人的发家路上,各种高光时刻,都在皇后娘娘身上。 发家之初,各地方诸侯纷纷起义,乱世之中,当时还是名门贵女的皇后娘娘救下了还只是没落家族庶子的皇上,给钱给粮给马,助力庶子夺取家主之位。 之后,两家联姻,强强联手,成为一方霸主。 当时就任族长的皇上,对此成就已经十分满意,开始了奢靡的贵族土豪生活。 是皇后娘娘亲自出面,将各地诸侯势力图摆在皇上眼前,分析了三天三夜当今天下局势,给皇帝画了一张大饼,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收复山河,还民太平。 那之后,皇后娘娘亲任主帅,带领五万大军,从北地一路杀到中原府邸,横扫旧都,为皇上打下了真的半壁江山,为之后盛国的胜利打下坚实基础。 小说看到这的时候,秦瑶有一种皇后娘娘她立马就要自己称王的感觉。 然而,情况却出现了变化,已经拿下旧都的皇后娘娘并没有趁热打铁更进一步。 世人对女子的偏见根深蒂固,皇上手下幕僚害怕主母夺权。于是,半逼迫半怂恿皇帝先一步自立为王。 书中作者为此感到惋惜,好在年少夫妻感情深厚,帝后恩爱,皇上称王之后,没有收回皇后的兵权,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之后,就是夫妻联手收复失地,顺利建立盛国的圆满大结局。 书末尾,提到帝后分权,公主想当皇太女,与兄弟争权,不知太子位最终花落谁家的悬念。 080 烧书 秦瑶合上书本,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房屋院墙慢慢坍塌,露出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书中或许是杜撰野史,但不管怎么编排,在这个男性占据主流的社会下,也不会有人凭空写出帝后分权,皇后险些自立为王,公主想做皇太女等情节。 写下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秦瑶重新翻开小说,只有末尾留下‘无名氏’三个字。 其实民间一直有关于帝后一家的故事在流传,茶馆里说的无外乎是帝后感情深厚,陛下宫中只有皇后一人之类的。 大家讨论的人只有皇上和他两位皇子,说皇上贫苦出身,最恨贪官污吏,两位皇子亲巡各处,整顿清明,还减免了徭役赋税,大赦天下等等。 但从没听见有人提到皇后娘娘是怎样一个人,她对盛国又有什么功绩。 秦瑶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接收到的各种信息,其实现在比起前朝,对女子的限制已经宽松许多,县城街道上能见到妇女出行,摊贩也有女子。 商铺老板也能见到不少妇女的身影,就连丁小姐的书房里,也能放满各种野史小说。 所以在新一代中,对女子的限制已经变得宽松了。 这些蛛丝马迹全部连到一起,让秦瑶有一种女子地位正在悄俏得到改善的感觉。 或许,在她们看不见的上层,正有掌握了权利的强大同姓在为她们争取权益。 想到此处,秦瑶不禁有点小激动。 她毕竟是回不去了,自然希望对女子的限制能越来越少。 至于种地,秦瑶现在有了一个新想法——她要用读书改变命运! 不过读书的不是她,而是刘季。 他有一定基础,且成年了,不用担心他的死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瑶发现刘季这人虽然好吃懒做,但脑子还是灵光的,特别识时务。 以前是没人能压住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她可是经历过‘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人。 她对刘季期望不高,举人就够了。 再次一点,摁头学习,往死里读,考个秀才总行吧? 能免除赋税和徭役,也算为这个家做贡献了。 再加上他不要脸,且脸又长得不错,丢出去社交搞不好有奇效呢。 要是能在县城里混个书记员之类的小文职,那也是阶级跨越。 来丁府这一趟,让秦瑶看明白了,想获得更好的生活,就要遵循这个社会的规则。 只要功名在身,就能和丁老爷一样,过上有人送钱送地,还不用自己下地的悠闲日子。 上辈子打打杀杀,这辈子秦瑶只想多享受生活。 只不过这个生活标准,对比盛国的普通人来说,稍微高了一点点。 秦瑶想得都很好,也打算这次保镖之旅结束,回家就摁头让刘季重新把书读起来,但她还是不爽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能考科举该多好,功名利禄都是自己的! 可惜,也只能可惜…… 丁小姐在院里转了七八圈,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激动的小跑进书房来。 “秦娘子,你看完了吗?” 秦瑶颔首,把手里的话本子放在案几上,提醒面前这个少女,“内容我都看完了,我建议把它烧了。” 丁小姐脸色一变,“这么严重?” 秦瑶颔首,放在后世,那肯定没事,但这里的皇权至上,等级严明的社会体系,茶馆里说书的都只敢说皇帝的好,还是小心翼翼的。 而这本书里的内容,如果被人误解成对皇帝的贬低,就麻烦了。 所以秦瑶的建议是烧掉。 “这本书里的内容我一会儿可以告诉小姐,但我觉得还是先把书烧了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爷和少爷日后都要走仕途的,这样的书留在家里容易出事。” 看秦瑶表情认真,丁小姐心里也打鼓,“真要烧吗?” 秦瑶看她不舍得,建议她自己把书打开来看看,“我去外面帮你望风。” 说着秦瑶就要出去,丁小姐忙叫住她,有些害怕的说:“我不敢看。” 没看过,她就不会在日后的言行中暴露出来。 可要是看了,她无法保证自己日后会一不小心露出马脚,爹爹那么精明,肯定就会发现的。 “不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只是看的人不同,理解会出现偏差。” 秦瑶冲她浅浅一笑,出门站在廊下。 丁小姐犹豫了不到两秒,到底还是好奇占上风,在案几前坐下,翻开了话本。 故事内容不长,也就三四万字,秦瑶半个小时就读完了。 但书房里,丁小姐却待了一下午,直到用晚膳的时间才出来。 用完晚膳,她第一件事就是跑来找秦瑶,让她帮忙烧书。 不过烧之前,不舍的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话本子,要是它讲的不是圣人该多好。” 秦瑶懂她的感觉,“往日主角都是男人,以女子为主角的确实很少见。” 丁小姐俏皮一笑,“不过我把内容都记下来了,就是不知道哥哥看没看过书里的内容。” 秦瑶猜测,“应该是没看过,要不然也不会把它给小姐你。” 丁少爷那性子,要是发现书里内容这么劲爆,只怕马上就会烧了。 万般不舍,书还是要烧。 秦瑶来到后院无人的空地上,点燃一堆树叶,书本扔进去,一会儿就烧没了。 为了不留痕迹,又多烧一遍,确保一片纸页都不能留下。 这才拍拍手,准备回府休息。 天已经黑透,秦瑶从角门进去,章八给她开门,见她进来,关上门搭好门栓,就进了门边的小耳房歇息。 整个内院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丁小姐屋里的灯都灭了。 这也睡得太早了吧。秦瑶伸着懒腰,躺在自己的单人间里,看着小窗户外朦胧的月色,一点困意都没有。 丁府外是大片的农田,田里传来一阵阵蛙声,有点白噪音的感觉,秦瑶眯起眼睛,渐渐有了点睡意。 “哒”的一声轻响,从屋后传来。 秦瑶唰的睁开眼,条件反射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落到床边桌面的长刀上。 侧耳凝神细听,有人在院外,窸窸窣窣的,好像想把什么东西架到围墙上。 081 交换 秦瑶还真担心自己在的这一个月里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样她要是拿走二两银子,丁老爷心里肯定觉得她什么事也没干,就拿了这么多银子,不舒服。 但现在,她不用担心这件事了。 府里的人都睡得沉,秦瑶在耳房里还能听见隔壁屋里豆儿打鼾的声音。 丁府护院就留下两个,二进院还有库房,所以留了一人。 余下一人守在丁小姐的院门外,但似乎并没有听见院外的动静。 秦瑶提刀轻手轻脚打开了屋门,悄无声息的来到走廊下,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原以为那贼人要翻到后院来,没想到,墙头上多出一道黑影,居然是去的二进院。 目的很明显,盗财。 秦瑶藏在阴影里,他一点都没发现,视线从内院这扫过,径直略过了她。 干这种事,往往是两两配合,秦瑶看着那贼进了二进院,从廊下阴影走出,轻轻一跃,手扒着屋檐,轻飘飘就跳到了屋顶上。 站得高,一眼就发现了屋后墙上的一根木头。 先前那贼人,就是攀着这根成人手臂粗的木头上了院墙,而后顺着院墙,猫儿一样爬到二进院内。 墙根底下,还站着一个人,四处张望,神情紧张。 天黑看不清容貌,但可以从他的身形看出来,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高瘦男人。 秦瑶突然从墙上跃下出现在眼前,这人心理素质太差,“啊”的发出一声受惊的低叫。 就这一声低呼,院里的护卫立马惊醒过来,大声喝道: “什么人?!” 显然,院里的同伙已被发现。 而秦瑶面前这个,拔腿就想跑,她一刀背甩过去,黑影迅速倒下。 秦瑶两步冲上前,抬手对着那人后颈就是一手刀,直接把人打晕过去。 她捡起刀,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一刀甩出。 “啊!!!” 惨叫声从墙头上传来,被护卫发现想要逃出的小贼,被一刀劈了下去,大腿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鲜血直流。 看到那刀,惊醒的章八和护卫才反应过来是谁把贼人从墙上砍了回来。 “秦娘子!”章八在院里大喊一声。 秦瑶在院外应了一声,将面前这个晕倒的贼提进院子。 “嘭”的一声,两个贼被扔到一处。 护卫把小贼腿上的刀拔出还给秦瑶,又引来小贼一顿惨叫。 秦瑶皱眉道:“把嘴堵起来,捆到一起,天亮后送官。” 护卫和章八立马找来破抹布和绳索,把两个贼嘴堵上,将二人手脚绑了起来,根本没给二贼求饶的机会,扔进柴房! 余管家急匆匆赶了过来,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由得冲秦瑶感激的点点头,让她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他来解决。 秦瑶颔首,退到了内院。 主屋里亮起灯,屋里传来丁小姐紧张的询问:“你们抓到贼了?” 秦瑶答:“两个小毛贼而已,一来我就发现了,现在已经解决,夜深了,小姐继续睡吧。” 屋里顿了一会儿,才响起一声:“好。” 而后灯灭,屋内恢复安静。 秦瑶先到小厨房舀水把刀洗干净,又用布擦干,才回房睡下。 一夜好眠,好像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似的。 不过她能不当一回事,丁小姐主仆三人却办不到,等着秦瑶起来,立马追问起昨夜经过。 秦瑶简单说了一下,就问:“今天我们还读书吗?” 丁小姐注意力被转移,两人开始了愉快的角色扮演游戏。 晌午,余管家来了一趟,跟小姐禀报事情进展。 “两名小贼已经送到官府去了,多亏秦娘子发现得早,两个小贼未能得逞,家中财务并无损失。” 就是内院厢房屋顶上的瓦脏了一点血,不过他一早就安排章八擦干净了。 丁小姐哦一声,表示知道。 往日家里也常遭贼,但没得逞的多,所以对丁小姐来说,没有损失,那就没事了,叮嘱管家夜晚多安排人手值夜就完事。 她还是对教书更感兴趣。 “秦娘子,我们读了这么多天的书,今天我来教你画画吧?” 秦瑶配合的好奇问:“画什么?” “嗯后天就端午了,画个粽子吧!” 要端午了吗?秦瑶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好像是要到了。 也不知道刘季父子五人在家里打算怎么过。 画画比读书难太多,毛笔秦瑶拿着很不习惯,画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她都心疼,丁小姐还是兴趣不减,非要教会秦瑶画粽子不可。 那些废纸只用了一面,另外一面空着不说,还有许多空白,秦瑶忍不住好奇问了下这些废纸要怎么处理。 丁小姐怔了一下,“我不知道哎,往日废了的姑姑会收下去,应该是拿到厨房烧火了吧。” 秦瑶皱眉,“空着的地方还可以用来练字,烧了可惜。” “你想要吗?”丁小姐问。 她知道这些废纸下人们有时候收去了,还会当成手纸用,不过她本来也不用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她原以为秦瑶没那么俗呢,没想到她也贪这点小便宜。 秦瑶不在乎丁小姐怎么看,她只觉得这些纸空白的地方裁下来,可以当做笔记本用。 点点头,问她能不能把废纸给自己,“我可以给小姐抓两只鸟来玩。” “真的?”丁小姐激动问:“是活的鸟?” 见秦瑶自信点头,她突然又觉得秦瑶没那么俗气了,起码她是跟她换,不是想占她小便宜。 抓鸟对秦瑶来说实在太容易,白日里趁着丁小姐午睡,她独自到之前伐木的山上转了一圈,就抓回来两只麻雀。 草儿赶忙去找了一只鸟笼出来,把两只麻雀装进去,欢喜的提到丁小姐面前。 “你真抓来啦!”小姑娘开心极了,小手一挥,“乔姑姑,我屋里这个月的废纸,都给秦娘子!” “哦,你要是再能给我抓一只松鼠来,我把你之前看了好几遍的启蒙图鉴也给你!” 秦瑶挑眉,还有这样的好事? 笑着确认:“小姐是要松鼠对吧?” 丁小姐顾不得形象,猛点头。 于是,秦瑶又去山里走了一遭,用陷阱抓了一只灰松鼠,换了一本《启蒙图鉴》。 她还想换别的书,便问丁小姐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可惜,丁小姐有了松鼠和鸟,觉得已经够了。不过允许秦瑶可以随便看她书架上的书。 秦瑶浅浅一笑,这也不错。 082 父子来寻 端午到了。 丁家祖母派人过来叫丁小姐一起去老宅过节。 丁小姐拒绝了,对带话来的人说:“天太热我头晕不舒服,人都恹恹的,就不去打搅祖母她们了。” 来人只好留下一篮子用五彩线包得十分精致的粽子,返回老宅回话。 眼看着人走了,躺在榻上的少女立马跳起来,朝书房里喊:“秦娘子,我们到田庄上去逛逛吧?” 秦瑶放下手中的书,走了出来,她要贴身护卫丁小姐,自然也要跟着一块儿出门。 乔姑姑还担心她身体不舒服呢,见人又活蹦乱跳,知道她撒了谎,无奈的摇摇头,“老夫人他们要是知道,该生小姐的气了。” “她生什么气,她最爱的孙女又不是我,不过是怕落人口舌才派人过来请我罢了,我若真去了,她们只怕就真不高兴了,倒不如我自己在家自在一些。” 丁小姐一边吐槽着,一边在豆儿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衫好出门去。 秦瑶回屋拿了弓箭,已经做好出门准备。 一行人正要出门去,余管家来了,先给小姐见礼,而后在屋外朝秦瑶招招手,竟是找她的。 “管家,有事?”秦瑶疑惑问。 丁小姐也好奇的望了过来。 余管家一看她们这准备出去的架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了好。 “秦娘子,你家相公领着孩子来找你了,就在门外树下等候,你要不去见一见?” “他们来了?”秦瑶有点不敢相信,心里还有一点点小惊喜。 毕竟是过节,总会想到家人,刚她还在想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的节,没想到居然到镇里找她来了。 见余管家肯定的点点头,秦瑶心里又不由得打鼓,但愿只是单纯来找她,而不是有什么坏事等着她擦屁股。 通知到人,余管家就走了。 秦瑶转身看向丁小姐,她应该听到了余管家说的话,眼里有几分好奇。 秦瑶正要开口,她先问:“你家里人来找你了?” 秦瑶颔首,“小姐,要不你和乔姑姑她们先去,叫上护卫,我一会儿来追你们。” “不用,我跟你一道去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她听哥哥说,秦娘子是给人当续弦的,那么今天来找她的就都是继子女,不由得好奇这样母子关系是什么样子。 秦瑶急着出去,随她去了,走在前头,先出了院门。 果然就看见路边树下,整整齐齐站着父子五人。 “四娘!”秦瑶笑着喊了一声。 父子五人连忙转过身来,神情都有些激动。 “阿娘!”三郎和四娘直接跑了过来,秦瑶一手接起一个抱在臂弯里,又开心,又忍不住疑惑的问:“你们怎么来了?不在家里过节吗?” 大郎和二郎也走了几步迎上前,大郎不好意思的说:“三郎、四娘闹着想见您,爹爹拗不过,正好今日镇上赶集,我们就搭村长家的牛车来了。” “花了五文钱!”二郎补充道,“原本我们能走的,不必花这个钱,爹爹非说怕我们累着,就坐了牛车。” 刘季没好气,“什么叫我非说怕你们累着?哦,合着这牛车你小子不愿坐是吧,那你怎么不走着来?” 二郎顿时语塞,说不过了,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他爹。 秦瑶看得好笑,放下手上的龙凤胎,抬眼看向那个站在树下,一身青衫,看起来人模狗样,满眼讪讪的男人。 “我还有工作要做,这里也不能请假,你带他们去镇上逛逛吧。”秦瑶有些遗憾的嘱咐道。 刘季有点失落,“大过节的还不让人回家过节吗?” 秦瑶看他那表情,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怎么,你还想我陪着你逛?” “你、你多想了!”他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 不过你别说啊,平日里习惯了一日三顿打,突然没人收拾他了,干活都怪没劲的,还挺不习惯。 刘季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大夏天的,恶寒地抖了抖身子,难道他是被秦瑶那恶妇下降头了? 秦瑶拍拍兄妹四人耷拉的小脑袋,神秘一笑,“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给你们。” 兄妹四人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嗯嗯点头。 秦瑶回了丁府,到自己住处把那本《启蒙图鉴》,还有自己用废纸裁出来的两本空白小笔记本,一起拿了出来。 刘季眼睛当即睁大,“你哪里来的书?”看起来还是印刷版,而非粗糙的手抄本。 秦瑶冲他得意一挑眉,“这你就别管了,一本书而已,我还是有那个本事拿到的。” 秦瑶把书递给大郎,“这是一本看图识字的书,好好收着,带回家去,你们兄妹四个都学起来,不懂的就问你爹。” 大郎在弟弟妹妹好奇的催促下,把书翻看来看了一下,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里面的图文很清晰,而且每一个字都有对应的图画,像是斧头、风云雷电等,都配了拇指大的图,里面还有好多他不曾见过的物件,比如柿、梨、蕉等。 “阿娘,这书很贵吧?”二郎忐忑的问。 秦瑶颔首,刘季看了书中内容,也是一惊,这样一本启蒙好书,书局里要卖一两多,而且还未必是这么好的纸张数量。 秦瑶把两本用废纸做的空白笔记本递给刘季,让他带回去,给孩子们写字用。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三钱银子给他,嘱咐道:“把笔墨砚都买了,你自己也把读书捡起来,平时多练练字。” 刘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没想到来镇上一趟,还能有额外收获,欢喜的接下了银子,也不知听明白她的嘱咐没有。 不过大郎兄妹四个听进去了。 孩子们很惊喜,也很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后娘突然舍得花这么多钱给他们准备笔墨纸砚。 穷人家的孩子,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读书,他们能学会这么多字,已经觉幸运,多的更不敢去想。 可今天看后娘这架势,是想让他们正经读书的。 二郎对钱一向敏感,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算不出账来,只觉得要是他们都读书写字,得花好多好多钱。 083 抱抱 刘季把钱收好,突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劲。 给四个孩子买笔墨纸砚他能理解,为什么叫他练字啊? 只是秦瑶不能再耽搁,匆匆摸摸兄妹四人的小脸,就要回去了,根本没给他机会问出疑惑。 父子五个排排站在丁府门前,目送她离开,刚刚高涨的情绪,都低落下来。 “阿爹,阿娘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四娘仰着小脸,期待的问。 刘季掐指算算日子,“还有二十天。” 三郎立马问:“二十天有多久?” “不久,一晃眼就过去了。”刘季忽悠。 眼看丁府大门都关上,冲身后这串糖葫芦招招手,嘴角翘了起来,“走,阿爹带你们去镇上,咱们吃香喝辣的去!” 兄妹四人低落的神情立马变成了期待,手牵着手,跟在他身后,父子五人一起来到了镇上。 今日大集,人特别多,街上的铺子都开门了,路边还有摆摊卖各种小物件的,热闹得很。 怕孩子走丢咯,刘季把三郎四娘牵在手里,让两个大点的儿子走在自己跟前看着。 所谓的吃香喝辣,就是买完了笔墨砚,把镇上的街道从头到尾都走个遍,最好还剩下一点余钱,一人买了一根五彩绳子。 “给阿娘也买一根!”四娘拖着阿爹的大手,屁股往下坠,不买就不走。 于是,秦瑶陪着丁小姐在田庄上抓了一桶田鱼回到府上时,意外收到章八递过来的五彩编绳一根。 “秦娘子,你家相公对你还挺上心的啊。”章八暧昧的打趣道。 而且,他没想到秦娘子家的男人居然长得这么俊俏,看起来好像还是个读书人,拜托他给秦娘子递彩绳的时候,说的词都是文绉绉的。 秦瑶不知道章八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客气道了声谢,拿走了彩绳。 细细一根绳子,有红、黄、白、青、蓝五种颜色,代表了五行,带着能添福去邪,是个很好的寓意。 秦瑶把彩绳举起来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她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定是孩子们给她选的。 绳子长度很长,秦瑶在腕上绕了两圈,做个手绳还挺好看。 不过回到屋,看到丁小姐送的粽子时,嘴角抽了一下。 那粽子身上也绑了五彩绳,跟她腕上的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秦瑶拿起粽子,解开绳子和粽叶,尝着这红枣肉粽,心却飞到了那小小的刘家村。 原来,有人思念,是这样的感觉啊,有一点点幸福,还有一点点期盼。 作为一个打工人,秦瑶上班时间很尽责。 甚至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之外,她还配合雇主玩游戏。 不过自从发现她会抓各种小动物之后,丁小姐就不再热衷于当老师的角色扮演游戏了。 她开始期盼着出门,去哪里都行,田庄、山坡下、树林里。 秦瑶可以带她上树,还能带她下河捉鱼,偶尔还能帮她打个小猎物晚上回来加餐。 而秦瑶给予的这些职责以外的陪玩服务,也是有酬劳的。 丁小姐原本只允许她在书房看书,现在已经可以大方借给她,让她带到自己房间里来看。 秦瑶就趁着晚上睡前三小时的时间,尽可能多的阅读,了解这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 以及一些科考的经验和流程。 这个事,丁小姐最有发言权,毕竟父兄都是科举人,她看出秦瑶想让家里的继子们读书,倒也不吝啬的跟她讲了很多。 同时,看到秦瑶提起家里继子女时不自觉温柔下来的神色,又有些羡慕。 过了今年,母亲就去世三年整了。 她有预感,爹爹还会再娶,并且是娶一个对他仕途上有利的女子。 她有点害怕,但看了秦瑶,又有点期待,万一那也是个好母亲呢? 五月下旬,万里无云的晴空变了个样子。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一般是早晚下,中午放晴,府里的地面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看得人十分烦闷。 秦瑶拿着书,靠在窗沿上看,心如止水。 丁小姐摊开一张洁白宣纸,站在案几前提笔要作画,可笔沾了墨汁,却迟迟落不下笔。 她偏头不知想了什么,半晌画笔落下,几笔洋洋洒洒的勾勒,一个倚窗看书的女子跃然纸上。 秦瑶瞟了一眼,嘴角微弯,以为她在画自己。 但过了一会儿再看,那画纸上的女人五官已经勾勒出来,是一张陌生女子的脸。 “我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 所以画了这个身形和秦瑶一样,但脸却是‘亲生母亲’模样的仕女。 丁小姐懊恼的看着画,又看看秦瑶,那眼神像是被丢弃的小鹿幼崽。 秦瑶走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书,冲她张开怀抱,“过来,抱抱。” 她讶然片刻,小心翼翼的走到她面前,试探着,一点点依偎进她怀里,和想象中的一样温暖。 “秦娘子,爹爹寄信过来,说他和哥哥就快到家了。” 丁小姐一边偎在她怀里,一边试探着问:“能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吗?万一我什么时候想去找你,我怕找不到。” “那你可要走很远的路,从镇上到我家,要走一个半时辰。” “我可以骑马啊。”她执着的说,“反正要是我没地方去,我就来投奔你,带着我的书做报酬。” “你会收留我的吧?”她仰头,期待的问。 秦瑶摇头,答得坚定:“不会。” 她家又不是幼儿园,谁家孩子都能来。 何况,丁老爷她现在得罪不起。 少女顿时气鼓了脸,想问她为什么,但又觉得问了也是多余,反正她说不会就是不会了。 秦瑶把她从自己怀里推出来,转移了话题,“要不我教你骑马吧,包教会,你只要借我抄几本书。” 刚刚少女说可以骑马来她家,然而她自己却连马都没摸过。 丁小姐果然来了兴趣,好奇问:“你想要什么书?” 秦瑶指了指书架上的《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恰好是四书五经中的五经。 丁小姐底气十足的加码,“那你得教我射箭和骑马!” 084 骑马 秦瑶一挑眉,又多指了四书,丁小姐哼了一声“你好贪心啊!”,但还是立马说:“成交!” “可不许弄坏,抄完就给我送回来,那些可是我爹爹看过的,上面还有他的注释,别人花重金想买我都不给呢!”她骄傲的嘱咐道。 “还有!”又补充,“不许借给别人,你要发誓,做不到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瑶好笑的抬起手,像模像样发了个毒誓,随后抱臂问: “还有什么要求吗?” 丁小姐理直气壮的说:“有!” 秦瑶好脾气,“请说。” 少女突然小了声音,“不许让我爹爹知道。” “这个没问题。”秦瑶抬起手,在她茫然的神情下,拿起她的小手,“Givemefive!” 丁小姐呆呆问:“什么饭?” “小姐,该用午饭了!”乔姑姑在书房外喊道。 秦瑶迫不及待走出书房,“干饭。” “嗯?”丁小姐一怔,分明不是干饭,音调都少一个呢。 跟在秦瑶屁股后面执着的追问:“你刚刚说的什么饭?” 秦瑶接过草儿递来的大海碗,筷子敲敲碗沿,发出当当两声脆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就是说吃饭,没别的意思,小姐快进去用午膳吧,吃饱下午好训练。” 听到训练二字,丁小姐这才没有继续追问,赶紧进去吃饭。 此时对训练内容一无所知的她,对下午的训练充满了天真地期待。 丁府有马,虽然平时是用来拉车的,但不碍事。 马鞍也有,是丁少爷的马鞍,秦瑶让章八拿出来给马套上,牵着马儿,带着换了一身窄袖短衫长裤的丁小姐,出了马厩,来到大路上。 丁家门前就是一条两米多宽的黄土马路,从东到西,笔直的一条,有两三百米的样子。 这条路是从镇子通往丁氏族人村庄的路,平日里很少有人走。 上午刚下过雨,中午又出了大太阳,路面已经干透了。 眼看秦瑶翻身上马,又一把将丁小姐抓到马上,兴奋的低呼着,乔姑姑和余管家对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秦瑶控马技术看起来还不错,加上这匹马性格本来就温顺,马儿在路上跑了起来,整条道上都是丁小姐激动的嗷嗷叫声。 余管家有些忧愁的看向乔姑姑,“老爷要是回来,发现小姐居然会骑射了,应该会很惊喜吧?” 乔姑姑苦着脸,“应该吧” 毕竟老爷对小姐十分宠爱,所以、应该、也许,并不介意她学这些男儿郎才会的东西。 两人心下都很忐忑,但看着少女骑在马上,肆意欢笑,又觉得这样这样真的很美好。 两人在门口石狮旁坐下,看着马儿载着秦瑶和丁湘折返在这条大路上,似乎心也跟着二人一起飞远去了。 不过,马背上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渐渐变了声调,因为马儿越跑越快,把她人都颠了起来。 丁小姐再也笑不出来,害怕的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马儿健硕的脖子,把头埋在马鬃里,死死逼着眼睛,嘴里大喊:“快让它停下,停下!”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一只手从身后伸来,直接把她脑袋摆正。 “目视前方,看着路,我在你背后,不要害怕。” 秦瑶镇定而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丁瑶深吸一口气,照着她说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哗啦”一阵沙尘,吓得她又想把眼睛闭上。 “睁开!” 一声厉喝,吓得小姑娘把眼睛瞪得老大。 不过很快她的身子就被摁了下去,两人以俯趴的姿势,微微倾斜着伏在马背左边,用马儿的身体避开了风沙,可算是能看清路了。 秦瑶低沉的说:“我们没有时间一点点让你和马儿交流感情去适应环境,所以现在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第一,骑马并不是让你骑在它身上跟着它跑,而是驾驭它,控制住手里的缰绳,让它配合你的节奏。” 丁湘心里想,不应该是人配合马儿奔跑的节奏吗?她记得哥哥之前学骑马的时候骑术师傅是这样说的。 不过算了,她现在只能听秦瑶的,再犹豫她就要掉下去啦。 “克服内心的恐惧,这没什么好害怕的,只要你控制了手里的缰绳,就不会掉下去。” 真的吗?丁湘在心里怀疑。 但还是听话接过了秦瑶递来的缰绳。 然后,马儿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因为抓住缰绳的人不再是秦瑶,变成了她。 丁湘稍微松了一口气,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句句技巧,调整自己的坐姿,握着缰绳,尝试控制马儿。 因为身后有人在,知道她一定会护住自己,所以她渐渐的没那么害怕了。 没有了恐惧,一切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马儿在她的控制下,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保持着踏步的节奏,一小步一小步在大道上溜达起来。 “它好乖~”丁瑶转头冲秦瑶惊喜的笑了下,她开始感觉到一点掌控的乐趣了。 秦瑶勾唇一笑,“试着加快速度。” “嗯!” 丁瑶抖了抖缰绳,马儿接到指令,哒哒哒小跑起来。 它不太听话,秦瑶便教身前少女,踢一下马肚,告诉她: “你要记住,你是驯兽师,马儿听话,就给它一把草,倘若不听话,就给它一点警告……记住,你要驯服它!” 猝不及防听到一耳朵的余管家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秦瑶教的马术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 算了,看起来小姐学得还挺好的,应该没事。 马背上的两人在门前这条道上跑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直到太阳下山,阴云飘来,风雨欲来,这才满身大汗的牵着马回来。 秦瑶道:“我要洗个澡。” 丁瑶疲惫的点点头,吩咐苗儿把秦瑶那份洗澡水也烧上,两人各自在屋内,痛快冲了个澡。 由于体力消耗过大,丁瑶直接干了三碗饭,看呆乔姑姑。 吃饱,兴奋劲过去,丁瑶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秦瑶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让小姑娘把腿放到自己膝盖上,给她做肌肉按摩,放松放松。 085 气氛不对 “乔姑姑。”秦瑶示意她过来学一下,她不可能每次都帮丁瑶按摩。 要按,那也是另外的价钱。 乔姑姑惶恐上前,没见过这样的手法,总觉得是对小姐的冒犯,学个按摩,表情像是上坟一般。 丁瑶叫苦不迭,哀嚎声响彻内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被人打了。 一夜无梦,清早秦瑶就把丁瑶叫了起来。 早起对丁瑶来说没什么,她往日也是这个时候起来晨读。 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练射箭比骑马还累啊?! 乔姑姑时不时就能听见从后院传来的哀嚎声,心里想不通,小姐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不过即便如此,小姑娘也并没有放弃的念头。 掌握力量的感觉,让她上瘾。 特别是当自己能够一箭射中靶子时,那种成就感是她在闺房练习女工绘画时完全不能比拟的。 按理来说,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都没办法速成。 但时间紧任务重,秦瑶已经打了包票要教会丁瑶,就只能来一场魔鬼训练了。 高强度的练习下,站桩射箭一天半达成,骑马半天学会。 距离丁家父子到家还有一天。 秦瑶在这一天,特意带丁瑶骑马进山,两人在山林间骑着马,寻找猎物,进行最后的实地演练。 骑马追上一只鼬鼠,并且在秦瑶的指导下射中它的那一刻,丁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为这样的肆意和自由颤抖! 秦瑶告诉她,只要她以后按照她这几天教的基础一直加强练习,临阵对敌,自保已经足够。 并且,任何的马她都能驾驭,让它们为她驱使。 夕阳西下,绿色的稻田里,少女骑马稳稳走在狭窄的田埂上,期待的问提着猎物走在前面的女人: “我会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吗?” 对方的回答永远不会如她心意,直言道:“不会。” 少女无奈的撇撇嘴,告诉自己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又好奇问:“为什么不会?” “你没有我这样的力气,也没有我的经验。”她的回答倒是中肯。 “好吧。”这些东西,她真的比不了。 “秦瑶,你杀过人吗?”少女突然问, 也不知道怎么就好奇起来。 之前她都没想过这个事,但刚刚在林子里,看见她射杀猎物的眼神,只觉头皮发麻。 走在前面的秦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勾唇冲她幽幽一笑,“你猜。” 夕阳在她身后落下,背对着光,她的脸瞬间隐进了黑暗里,只看得见那双犹如古井深潭一样的黑眸,诡秘莫测。 丁瑶当即呼吸一窒,鸡皮疙瘩从那张娇嫩的脸颊浮出,真实演绎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稻田里,诡异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秦瑶轻笑一声,转过身去,“走了。” “哦、哦!”少女急忙应声,轻扯缰绳,低喝了马儿一声,加快速度。 两人回到丁府时,天已经黑透。 余管家和乔姑姑焦急的站在门口张望,终于见到那两道熟悉的人影,急忙迎了上来。 “小姐,老爷和少爷回来了!正等你一起用晚膳呢。”乔姑姑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说道。 丁瑶惊喜的从马背上翻下来,“爹爹他们提前回来了?” 乔姑姑点头,“是呢,已经在饭厅了,就等小姐你一起用晚膳呢。” 少女穿着一身粗衣便装,束起了高马尾,身上背着一把秦瑶自制小弓箭,脸上不知在树林那处沾了绿苔,整个脸脏兮兮的,一点都没有先前的大家闺秀模样。 乔姑姑当即便是哎呀的急叹一声,上前就要拉她去更衣洗漱。 丁瑶听得父兄提前回来,开心不已,迫不及待要去见他们,匆匆叮嘱秦瑶: “秦瑶你记得帮我把今天打到的鼬鼠带到饭厅来,我要给爹爹和哥哥看!” 秦瑶把乔姑姑的神情看在眼里,觉得这气氛不太对,但还是颔首,“好,小姐你先去,我一会儿过来。” 丁老爷既然已经归家,那她这个临时保镖也要撤了。 秦瑶牵着马到马厩,发现余管家还跟着,眼神询问是否有事要说。 余管家小声道:“秦娘子,老爷和少爷已知晓你这几日教小姐骑射的事。” “嗯,怎么了?” 余管家无奈的提醒她,丁老爷似乎有点不欢喜。 秦瑶将马儿交给章八栓好,提了猎物往后院走,“管家是怕我被老爷责问,特意前来给我提个醒,让我好做心理准备吗?” 余管家见她明白自己的好心,松了一口气,告诉她,丁老爷叫她一块儿到饭厅去用饭,快点收拾好,别让主家久等。 “好,我知道了,谢谢余管家。”秦瑶冲他浅浅一笑,提着猎物去后院换洗。 也没什么好换洗的,她衣服就两身,不过是把身上有汗的换成另外一套刚洗晒干净的,再洗把脸,整理一下头发,提着那两只鼬鼠,来到饭厅。 丁瑶已经到了,时间不足,她只来得及洗把脸换上裙装。 此刻少女端坐在饭厅里,低垂着头,焦灼的挪动脚尖。 丁老爷和丁少爷也已就坐,看样子就等着秦瑶一个人呢。 秦瑶提着猎物走了进来,先微笑问好,然后叫丁瑶,把两只鼬鼠递给她。 丁瑶眼睛瞪得老大,没想到秦瑶还真把猎物拿来了。 她刚刚兴冲冲过来见父兄,本来是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却没想,一进来,哥哥疯狂冲她眨眼暗示。 可惜,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爹爹眉头一皱,喝了她一声: “跑跑跳跳成什么样子,没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 见少女一脸惶恐的站住,神情稍缓和了点,但仍是语气严肃的喝道:“坐下!” 当时,丁瑶就在心里祈祷,秦瑶千万不要把猎物提过来。 然而,上天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 秦瑶把猎物递给丁瑶的那一瞬,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但就在旁边余管家等人狂冒冷汗时,秦瑶先笑了起来。 “小姐,你的战利品不要了吗?” 丁瑶只能小声说:“先拿出去吧。” 豆儿赶忙上前来,把那两只已经嗝屁的鼬鼠拿走。 丁适惊讶的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秦瑶,没想到自己才离家一个月,妹妹都能进山骑马打猎了。 丁老爷眼睛也眯了起来,猎物带来的冲击,远比他一进门就从下人们口中得知女儿不顾半分闺秀礼仪,在家门口骑马狂奔,又冲到山里撒野来得强烈。 秦瑶看着面前这对父子不可置信的神情,有点尴尬的问: “我是坐还是不坐?” 父子两像是才想起她,丁老爷维持着体面,强忍心头怒气,请她坐下,还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 086 工资到手 秦瑶没等丁老爷责问,自己先淡定的说: “最近天气好,小姐在府里读书读得头晕眼花,所以我才带她进山里透透气,放松一下心情。” 父女三人齐刷刷看向屋外刮起的风和雨,心道你管这叫天气好? 不过总归是为丁湘的‘出格’行为找了个正当的理由,给端着的丁老爷递了把梯子,好让他下来。 桌上准备了八道菜,有荤有素,还配了一叠糕点,食物的香气一波波袭来,几人却还没有开饭的意思,秦瑶心想,你们这也太折磨人了。 于是,为了能快点开饭,秦瑶又说了几句话。 大概意思就是,人家现在上流贵族,名门贵女,都要上骑射课,丁小姐这才是入门而已。 以后丁老爷还要考进士,就真的改换门庭成官家小姐了,掌握两门上流社交技术,有利于他们全家和谐发展。 父女三人眼睁睁看着秦瑶一本正经的把话说完,有点信了。 不过,她一个村妇怎么会知道名门贵女的社交生活? 秦瑶冲父子三人笑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丁老爷的严肃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知道人家贵女也学骑射这些,忽然觉得,女儿学会了这些也不错。 拿起筷子,冲秦瑶点点头,开饭。 秦瑶看着丁老爷先吃了一口菜,才动筷。 速度比起她平时用饭优雅了许多,也克制很多,只吃了三碗饭和一碗汤。 丁湘担忧的问:“秦瑶,你吃饱了吗?” 秦瑶礼貌微笑,“吃饱了,很好吃,多谢丁老爷款待。” 实际上,也就六分饱吧,就当今天减肥了。 不过这丁老爷的伙食档次是真好啊,大鱼大肉管够,羡慕死人。 当然,她也相信,自己以后吃的饭绝对不会比这顿差。 饭毕,丁湘和丁适退下,只留秦瑶和丁老爷还在饭厅里。 下人们收拾碗筷,秦瑶跟着丁老爷来到一旁太师椅上坐下,余管家走了过来,拿一个小布袋递给秦瑶。 秦瑶期待的接过,掂了掂,二两银子工资到手! “多谢老爷。”秦瑶起身,客气的一抱拳。 丁老爷点点头,“这一个月,也辛苦秦娘子了。” 还说秦瑶要是想休息,可以在府上多住几日,到时候让章八驾车送她回家。 秦瑶感激道谢,拒绝了,人家客气她不能当真。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丁老爷询问关于丁湘这一个月的情况,末了又问了一遍: “贵女们当真都练骑射?不是以琴棋书画为主?” 秦瑶哪里知道,她只是根据之前那本帝后同人小说推测出来的。 不过还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琴棋书画自然要练,但烹茶、插花、骑射也不可少,不说精通,但也要懂点皮毛才好,要不然别人都会,就你不会,不好融入,老爷您说是吧?” “对了,听余管家说,老爷不久就要入京参加秋季会试,到时候老爷到了京城,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有了这句补充,丁老爷料想秦瑶也不敢骗自己,点点头,已经信了八九分,还问秦瑶要不再多留一个月,继续指导丁湘骑射。 秦瑶道:“老爷放心,这几日我已经将骑射技巧全部教给小姐,日后只需要勤加练习即可。” “小姐聪慧,一点就通,只要肯下苦功,完全掌握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秦瑶这么说,丁老爷想起自己刚刚反应这么大,怪不好意思的。 晚上,又从余管家口中得知秦瑶教得很用心,而且一看就是专业大师级别的授课,越想越觉得,这样的人,日后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农妇。 半夜惊坐而起,果断让余管家去库房另取一两银子,又命人到厨房嘱咐厨娘早上多做两份秦瑶爱吃的糕点,等秦瑶明天要走的时候一起递给她。 主人一句话,下人跑断腿。 拿银子倒是还好,可苦了厨娘,做糕点的面食没有了,半夜爬起来磨。 第二天一早,秦瑶收拾好包袱要离开时,看到余管家拿来的两包糕点和一两赏银,还是有点小感动。 丁湘把要借的书都给她包好了,布包里还多垫了一层油纸,以免突然下雨打湿了这些珍贵的书本。 这可都是丁老爷做过学习笔记的,举人老爷的笔记,读书人哪个不想要? 知道这些书的分量,秦瑶很小心的检查过,才将沉甸甸九本书连同弓箭重刀一起挎在背后。 手里提着还冒热气是一包桃花糕、一包绿豆糕,在丁湘依依不舍的目送下,跨出丁家大门,挥挥手,走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秦瑶来到镇上,先去肉铺买了五斤肉和两根排骨。 而后到唯一一家有卖笔墨纸砚的杂货铺,买了厚厚一沓白纸。 纸张未曾裁剪过,扎起来有一小捆,外层用油布包着,这张油布都收了五文钱。 但不要不行,这几天的雨说来就来,索性这布还能反复利用,下次来买纸记得自己带上就行。 要抄书,为了速度快一点,秦瑶又给自己买了一套笔墨,这些全部算下来,花出去半两银子。 所以说读书贵呢,学费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头还是纸张笔墨这些消耗品。还有社交上人情花费等等。 糕点有丁家送的,秦瑶就没买零食。 看一眼身上的衣裳,有厚度的棉布已经不适合夏天,她现在不过强撑罢了,日头上来的时候热得不行。 丁湘身上穿的轻薄绢丝秦瑶是不敢想,但麻布还买得起。 估算着家里人一人一身的量,买了一匹麻布和一卷棉线,又花去半两银子。 三两银子还剩下二两。 稻子七月中旬才成熟,现在是六月,还有一个半月的粮食需求,于是又买了三百斤粮食,细米杂粮各一半,一两五钱银子就没了。 秦瑶算了算,自己现在全部家当只剩下八两五钱。 换做别人家,三百斤粮食能吃差不多三个月,奈何秦瑶饭量一个顶五,没办法,这钱省不得。 不过等今年收了稻,一家六口的粮食情况就能得到巨大改善,这笔粮食费用应该都能省下来。 087 非逼我扇你 秦瑶正愁怎么把买来的东西带回去时,遇到了下河村的人,对方赶着牛车,也是来采买的。 秦瑶给了他十文钱,对方答应送她到刘家村。 有车就是方便,车上放着两家的东西,还有空位,秦瑶一路坐到家门口。 离家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山村里的人好像都没变,大家看见秦瑶,热情跟她打招呼。 田里的稻都长高了,绿油油的,山风吹下来,掀起一大片绿色波浪,令人心旷神怡。 远远看见河对面山坡上那间小院,秦瑶一颗心就先飞了过去。 山坡下的水磨坊里,大郎兄妹四人正坐在石墩上,手里拿着树枝,在装满沙子的木盘里练习写字,也顺便盯着那些偷奸耍滑想白嫖水磨的小人。 秦瑶不在这一个月,刘季已经把不给钱的白嫖怪逮住,并领着家里几个兄弟去把人揍了一顿。 现在村里那些有小心思的人都收敛了很多,但自家还得提防着。 刘.敛财.季:一文钱那也是钱! 水磨坊附近长了许多半人高的水草,是以坐着的大郎兄妹四个并未发现秦瑶的到来。 反倒是在山上屋后上茅房的刘季,仗着绝佳的高地视野,第一个发现了朝自家方向驶来的牛车。 定睛一看,好家伙,秦瑶这婆娘她居然回来了! 而且还坐牛车,那车上的东西肯定都是她买回来的。 她那么好吃,今晚肉菜有着落了! 刘季一个激动,差点在出茅房的时候摔一跤,急忙扶住门板,这才稳住。 掸掸衣裳,一撩额前碎发,露出一个自以为丰神俊逸的笑容,从山上冲了下来。 边挥手边大喊:“娘子!娘子!” 整条河边,都是他的回音,听得车上的秦瑶眉头紧皱,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车夫神色暧昧的看过来,“秦娘子,你们夫妻俩真恩爱啊,瞧你相公那欢喜劲儿。” 秦瑶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被刘季这么一喊,水磨坊里的兄妹四人惊喜的站了起来,看见桥上的牛车还有车上的人,嗷嗷叫着迎了上来。 三郎四娘:“阿娘!” 大郎二郎:“阿姨!” 秦瑶哎哎的一个个答应过去,挥挥手提醒他们让开道,从车上跳了下来,母子五个围着牛车送它到自家门口。 刘季先是冲秦瑶殷勤的笑了笑,得了她一个鄙夷的白眼也不介意,帮着车夫把东西都卸下来,搬进屋里放好。 礼数竟也周全,还知道跟人说谢谢,邀请对方进屋喝口水。 不过人家赶着回下河村,秦瑶便没留人。 目送对方离开,这才一手牵着两个娃,在他们期待的一声声询问中,笑着走进家门。 “东西都放好了吧?” 刘季应道:“粮食都收到储藏室里了,肉我挂起来了,一会儿中午炒个肉菜好好吃一顿,剩下的我拿来熬油渣,放得久些。” 天气热了,也有坏处,肉和菜都不经放。 不过秦瑶也没买多,“两斤排骨今晚就做了吧,新鲜的熬汤最好吃。” 刘季点头应着。 这段时间秦瑶不在家,父子五人都只最早晚饭,中午就随便对付一下,但今天秦瑶回来了,割半斤肉留着,一会儿炒个肉菜吃。 刘季自然的生了火,先把米饭给煮上,这会儿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时间还早,先把菜洗好肉切好放着,一会儿再来做。 要不是怕招惹秦瑶不痛快,他都憋不到这会儿。 现在弄完了这些备菜工作,立马奔向堂屋,稀罕的摸摸那麻布,“买这么多布回来,是要做夏裳吗?” 秦瑶进屋放好了武器,提着装满书的包袱回来,点点头,“等会吃完午饭你把布拿到老宅去,再割一斤肉带着,让大嫂二嫂帮咱们一人做一身。” “那还得剩下好些布吧?” 刘季虽然不会做衣裳,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他们两个大人加四个孩子,一匹布根本用不到。 秦瑶嘁了他一声,“你要是自己会做衣裳,这笔额外花费就用不着了。” 刘季讪讪一笑,“娘子你又开玩笑,哪有男子拿起绣花针做衣裳的,传出去都丢人。” 不过又舍不得送肉还送布,呐呐道:“要不肉就别送了,自家亲兄弟,她们还好意思要不成。” 秦瑶把手上沉甸甸的布包放下,见大郎兄妹四个围在那两包点心面前,眼巴巴期待的着,帮他们把纸包打开。 “哟,还有点心呢,这点心镇上没卖的吧?”刘季狐疑看向秦瑶。 糕点一种口味有八块,秦瑶每一种都选出六块,余下的正好给金宝金花还有二老一人一块,嘱咐刘季一会儿一起带到老宅去。 “这是丁老爷额外送的。”秦瑶解释。 刘季哦一声,主动接手分糕点的工作,自己先往嘴里塞一块儿绿豆糕,沙沙的口感,甜味刚刚好,吃起来十分清爽。 再一看秦瑶单独分出来的四块,伸手想缆到身前来。 “金宝金花什么没吃过啊,大哥二哥他们可疼孩子了,倒是咱们家孩子从没吃过这么精细的点心,留家里吧” 话音未落,秦瑶就把那四块糕点拿走,和麻布放在一块儿,“听大郎说,你找大哥二哥还有小弟一起去揍人了?” 使唤人的时候勤快,有好东西的时候却不给人分分,也不怕得罪人。 “大郎你这嘴未免太快!”刘季敲敲大儿子的脑袋,大郎好端端吃着点心呢,被他这一敲,差点咬到舌头。 “阿姨~”大郎委屈的看向后娘。 秦瑶抬手“啪”的给了刘季后脑勺一巴掌,“刚到家就非逼我扇你是吧!” 刘季疼得眼冒金星,还强忍着不想在孩子面前掉脸,吸着气,“娘子,我这不都是为咱们自家想嘛” “怎么想我自己心里有数。”秦瑶刀了刘季一眼,“有点格局好吗。” 刘季啃着点心,什么格局,能吃吗? 嘴里甜心里苦,捂着心口看着那些即将送出的布肉点心,一时间分不清是头疼还是心疼。反正哪哪都疼。 “娘子,你还买这么多纸回来干什么?” 安静没一会儿,点心吃完,他又好奇的问起来。 先前端午去镇上见秦瑶时的怪异感又升了起来,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088 他不吃我吃 秦瑶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清理到一边,将沉甸甸的布包推到中间,看着眼前父子五人,严肃的说:“抄书!” 父子五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齐刷刷疑惑看向秦瑶,抄什么书? 秦瑶把布包打开,又打开里面的油纸,九本书显露在父子五人面前。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去关了堂屋的大门,回头震惊的看着秦瑶,“你偷了人家这么多书,你不要命了?” 那可是丁员外啊,县令老爷见了也要客气喊一声丁举人,这要是被发现,他们一家子的脑袋还能保住? 秦瑶冷冷瞥了刘季一眼,“你说谁偷?这是我借来的,抄完了还要还回去。” 听见这话,刘季怦怦跳的心瞬间落到实地,知道自己误会了,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可把我给吓死了。” “瞧你那点出息。”秦瑶嗤了一声,把书重新包好,“先吃午饭,吃完下午我们开个家庭会议,每个人都必须到,不许请假。” 大郎兄妹四个嗯嗯点头,他们有预感,后娘要说的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刘季看了眼重新被包好的九本书,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眼的话,正是科考必备的四书五经。 难不成,这恶妇想要他们读书考科举?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刘季自己就先在心里否认了,开什么玩笑,他们这样的人家也配科举?! 想起秦瑶的工钱,刘季把孩子们差遣了出去,让二郎拿碗去老宅讨一碗酒酿回来,又叫大郎去提一桶冰凉井水。 这大热天里,来一碗冰冰凉的酒酿糖水,别提多解暑了。 秦瑶拿把椅子坐在屋檐下,一勺勺喝着酒酿糖水,正对大门,迎着风,只觉热气全消。 还是在自己家舒服啊。 刘季把炒好的茄子炒肉、鸡蛋青菜汤端上桌,路过门口时,试探着问了一嘴: “娘子,丁老爷给你结算了多少工钱呐?” 秦瑶眼皮子都没抬,“结算的工钱都花光了。” 刘季顿觉心梗,又花光了,上次伐木的工钱也是,她怎么就一点不晓得要攒银子? 秦瑶把他那怨怼的小眼神看在眼里,冷喝一声:“什么时候开饭!” 刘季小心脏顿时一紧,赶忙收敛怨怼,笑着说:“马上,我这就去盛饭。” 说着,挥挥手让院里的兄妹四个摆碗筷,把煮好的米饭盛过来,满满一陶盆,是他们父子五人平常三倍的分量。 刘季想起秦瑶这胃口,心里庆幸,得亏这婆娘自己能赚银子,要不然他可养不起她那张嘴。 她不在家时,他觉得米缸里的米怎么吃都吃不完。 她一回来,米缸就见底了。 索性她又买了三百斤米回来,凑合凑合,正好能吃到收稻。 吃着饭,刘季时不时偷瞄秦瑶一眼,心里算了一下这次秦瑶带回来的东西。 笔墨纸就不说了,没个五钱银子下不来。 麻布也不便宜,又是五钱没了。 三百斤米,细米杂粮混合,就算她个一两五钱。 这加起来二两五,丁家给的工钱是二两,果然是花光了。 不但花光,还超支! 刘季心里那个憋闷,这婆娘花钱比他还大手大脚,碗里的饭都吃不香。 秦瑶管他吃得香不香,反正她是吃饱了。 把碗筷放下,大郎和二郎自觉收拾碗筷拿去厨房门口洗。 三郎和四娘粘着她,四娘一张小嘴巴拉巴拉,把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告诉她,特别能唠。 刘季拿了布和肉,还有四块点心,去了刘家老宅。 刚刚二郎过来要酒酿,家里人就知道是秦瑶回来了,心里想着,一会儿可能人会过来。 何氏和邱氏时不时就往大门口方向看一眼,妯娌两心照不宣的期盼着。 三弟妹最是大方,这次从镇上带这么多东西回来,指不定里头就有她们的份。 果然,三弟妹从不让她们失望。 刘季拿来的一斤肉,乐得一家人眉开眼笑,关心询问秦瑶的情况,知道她刚归家要好好休息,都说过几天再去打扰。 何氏和邱氏拿着布,问了刘季家里几个孩子的尺寸,毕竟小孩个子一年一个样,去年冬衣的尺码未必合适了。 点心只有四块儿,金宝和金花一人拿了一块儿,剩下两块儿,二老留一块儿,另外一块儿给了刘肥。 “我都大了,这些小孩才吃的零嘴儿,还是留给金花金宝吧。”刘肥不好意思的说道。 刘季立马就要伸手去拿,“爹,我爱吃,他不吃我吃,这绿豆做的点心清爽酥软,丁老爷家厨娘做的,外面买都买不到!” 眼看他伸手去要,刘肥顿觉没好气,“你要不要脸啊,还跟小孩抢零嘴儿!” 刘季乐呵呵的冲他说:“在爹娘面前,谁还不是个孩子。” 可惜,刘老汉并没有给他糕点,让刘柏拿去,三兄弟自己分来甜甜嘴,也尝尝这贵人家里的好东西。 至于两个媳妇,孩子惦记着娘呢,早分了她们。 “还得是人家瑶娘有出息,要不然咱们还尝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张氏笑着夸赞道。 刘季立马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接回家来的。” 刘老汉吃惊的朝院里看过来,“你咋还在这?” 瑶娘刚家来,不晓得回去伺候着,还在这闲站着碍眼! 张氏叫刘季等一下,起身去屋里又装了半罐子的酒酿出来,让刘季带回去给秦瑶吃。 刚刚她听见老三提了一嘴,说瑶娘特别喜欢喝来着。 这东西做来简单,就是费点糯米,夏天喝着最解暑了,她原本多酿了些准备烤酒,还来不及做酒,家里大人孩子都快要吃光咯。 既如此,她干脆就拿来给大家伙当零嘴了。 临了,又去后圆子摘了满满一篮的菜,一并让刘季带回。 秦瑶看着刘季两手满当当的回来,狐疑问:“让你去送个东西,你怎么还搂了这么多回来?” 刘季把沉甸甸的菜篮和陶罐放下,这话他可不爱听,“什么叫搂,这是二老好意。” 说着,还补充一句:“看我都拿回来,二老别提多高兴。” 089 第一次家庭会议 不过家里确实缺菜,秦瑶便没再说什么。 就她前院这两个小菜园,菜叶子刚冒出来就吃没了。 至于屋后新垦的菜地,距离能吃还要一个半月,村里这地方可没有农贸市场,天天能买到新鲜菜。 各家都缺吃,你买还不一定有人肯卖。 全家到齐,来到堂屋,刘季按照秦瑶的要求,一人面前放一碗水,归位就坐。 第一次家庭会议。 正式开始。 秦瑶先说了会议主题——读书改变命运。 刘季心里当即便是咯噔一下,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他之前猜想的那样吧? 秦瑶递给他一个恭喜答对的眼神,开口道: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刘季你重回书院继续读书,参加科举。” 大郎四个还不懂什么叫科举,只听懂了一句重回书院。 刘季却是跳了起来,“娘子,你玩笑呢?” “并没有,我是认真的。”秦瑶敲敲桌面,“坐下!” 刘季心情复杂的坐下,不安感渐渐升起,果不然,就看见秦瑶掏出一个小本子,把他这大半年来的花费全部念了出来,当真是每一笔都记在小本本上,一分钱的错漏都没有。 “小钱我就不算了,大钱上你一共欠我四十两整!” 秦瑶点着账本,看向刘季震惊的面庞,没想到吧,她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真记账。 “其实我认真研究过,以你刘季现在掌握的本事,想要靠种地还上这笔钱,除去利息和衣食住行的花费,大概需要二十五年。” “如果是帮人抄书,也要十年才能还上来,这还是你没有出任何意外,且读书人需求市场稳定的前提下。” 所以,她总结出一条捷径,那就是——考科举! “只要你考上秀才,咱们家的徭役赋税就能全免,只需要两年,这笔账你就能还上来,咱们之间欠债两清了。” “如果能考上举人,那就更好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刘季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别说考科举了,倘若不是刘老汉舍得花那一笔银钱送他进书院,他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和读书有什么关系。 而现在,秦瑶居然想叫他去考科举? 刘季抬手想摸摸秦瑶脑门,看她是不是烧糊涂,毫无意外,被一巴掌拍开。 他捂着发红的手背,试探着问秦瑶:“娘子你可知我现在几岁?” 秦瑶:“二十四。” 刘季更不能理解,“我都二十四了,现在才开始读书,这得多久才能考上秀才啊?” “你不是一向觉得你天赋卓绝吗,考个秀才很难?”秦瑶鄙夷的反问道。 刘季:“啊这” “我在丁员外家这一个月,你以为我只是做护卫吗?” 秦瑶把九本书摊开,“我早打听清楚了,只要能熟读四书五经,考个秀才并不难。” “况且,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我会亲自给你辅导,你信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我保你能考上秀才。” “那钱呢?”刘季觉得自己完蛋了,居然有点心动。 读书是不是代表,他不用干农活了? 秦瑶又把账本摊开,给父子五人都算了一笔账。 “现在书院只有县城一家,而且只有进书院学习的学子才有参考的资格,因为需要书院和同期学子作保等手续,才能顺利进行科举考试。” “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进书院。” “书院一年束修是二两银子,住宿费一年一两,加上每年必须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这算二两,加起来就是一人一年五两银子。” 以她们家现在的情况,第一年的费用完全负担得起。 “那第二年呢?”刘季可不认为自己一年就能考上。 秦瑶心态极好的笑着说:“明年的明年再看,只要你去读书,以后钱上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听见这话,刘季心头一喜,虽然他想不通这婆娘怎么会突然想要拱自己读书,但读书可比种地好多了,说出去还有面子! “娘子,你真要供我读书啊?”刘季再次确认。 秦瑶颔首,认真问他:“你愿意不愿意?” “那当然愿意啊,就是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书院还收吗?”刘季好奇问。 秦瑶看他愿意,就放心了,难得和颜悦色的拍拍他的手臂,“放心,我在丁家打听过了,年纪比你大的都能进书院。” 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份合约要签。 “什么合约?”刘季警惕问。 秦瑶冲他微微一笑,自然是一份有福同享有难他当的好合约。 “我现在供你读书,这些都是我对你个人的投资,有投资就要有回报,我们先把规矩定下来。放心我这个人不爱占人便宜,要得不多。” 说是这么说,下手写合约的时候可一点没手软。 首先第一条就是他不许单方面休妻或和离,如果在中秀才后想和离或休妻,所得财产全部归秦瑶所有,且必须认她做义姐,继续让她保持亲戚身份共享荣华。 刘季震惊的看了秦瑶一眼,“你比我小。” “小我也是你姐!”秦瑶霸道的喝道。 头也不抬,继续写第二条。 没有她的同意,不可纳妾娶平妻,如若违反,情况如上。 最后一条,合约有效期为三十年,她可单方面随时解除,刘季不能。 “好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吧。”秦瑶把纸上的墨迹吹吹干,摆放在他面前,体贴的递上印泥和笔。 这纸上的字,只能说是惨不忍睹,但好在每一个字都能看清。 刘季看完三条合约内容,心里有点膨胀,“娘子,你是有多害怕我休妻?” 秦瑶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其实也不介意当寡妇。” 刘季不再犹豫,迅速提笔在这份不平等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手印。 什么纳妾娶平妻的,他都没想过,光是秦瑶这一个恶妇他都受够了! 有机会休妻的话,他就独自一人做个逍遥浪子,想干什么干什么,再也没有人束缚他。 到时候,他同时和八个姑娘交往,但就是不成婚,看着她们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那才有趣呢! 090 四娘不开心 秦瑶开心的把合约折好收起来。 说完了刘季,秦瑶又对大郎三个男孩说:“丁家在为族里建族学,年底应该能落成,等到年后,丁家族学开课,我想办法让你们去族学里上课。” “不过路很远,大郎和二郎先去,三郎再等两年,等年纪大点再去。” “四娘,你也别沮丧,等你爹学出来了,咱们在家里自己也能读书呢。” 四娘好奇的问:“阿娘,我不能哥哥他们一起去族学吗?” 秦瑶还没回答,刘季先笑了,摸摸女儿头顶的发髻,“傻四娘,哪里有女人去学堂读书的,女孩要温柔娴静些,在家学好女工厨艺,以后阿爹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四娘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她不喜欢爹爹这么说,但年纪太小,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喜欢。 只是执着的追问:“为什么女人就不去学堂读书?” 刘季答道:“因为先生不收女人。” “为什么先生不收女人?”四娘又问。 刘季卡了一下,真的有认真在想答案,然后得出“因为女人不需要读书考科举”的结论。 四娘还想再问为什么女人不需要时,刘季已经意识到自己要被女儿带进沟里去,再问他可答不出了,急忙抬手冲四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四娘两条浅浅的眉皱了起来,像是两条毛毛虫,她鼓着腮帮,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索性很快就在三个哥哥的安慰声中,重新恢复了活力。 秦瑶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叹出一口气,把从丁家借来的九本书放到刘季身前。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把九本书抄出来,我好把书还给别人。” “记住,别弄坏,脏了一点我剁了你!”秦瑶危险的警告道。 刘季问:“那田里地里的活?” “从明天开始,你只需要做好一日三餐,还有抄书。” 不过这也是暂时性的,她会根据情况随时进行调整。 秦瑶也忙着呢,她要尽快把刘季的复学计划拟定出来。 读书是有章法的,而不是把书本放在面前,乱读一通。 她们起步就已经晚了,不可能跟年纪小的学子一样按部就班的走。 按照秦瑶的计划,明年三月就要让刘季参加县试。 参加县试并没有特别的标准,但历年的考试内容都是围绕着四书五经来。 所以县试算是一个对所学内容的入门级检测,检测通过,才能获得科举的入场券。 至于之后的,再说吧,先把教科书抄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书院有现成的书,但并不会给每个人都发一套,学子想要拿回家复习,还得自己买或者去书局抄借。 要想学得过别人,课堂之外的时间才是重点,所以有一套自己的书籍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刘季现在这个情况,她必须给他开小灶,要不然怎么卷得过同期那些读了好几年的学子? 说干就干,秦瑶立马重新给家里人安排了新的任务。 从现在开始,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三郎四娘还太小,刘季代洗。 正在裁纸为抄书准备的刘季不服的问:“为什么不是娘子你代洗?” 秦瑶转动手腕,骨骼发出咯咯的脆响,“没有为什么,不服你就给我死!” 刘季敢怒不敢言,心中小人仰天狂啸:还有没有王法! 秦瑶看他把纸都裁歪了,一脚踹过去,“仔细些,纸不要钱啊?” 刘季咬着下唇,两眼泪汪汪,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也仔细了不少,再也没裁歪过一张纸。 秦瑶简直对这人无语,一天不挨揍浑身发痒的贱骨头,看看,这不就能做得很好嘛。 “咳咳”清了清嗓子,继续做安排。 每个人都承担了自己的那份家务,那家里剩下的就只有水磨坊和喂鸡。 秦瑶安排兄妹四个,大带小,两人一组每天傍晚去取一次箱子,水车有问题她维修。 洗碗喂鸡也是大带小,两人一组,一人一个星期,轮着来。 而她,就负责前院两片菜地、后屋新垦两分菜地,以及田里的活。 现在田里的活也很轻了,水稻已经进入稳定成长期,田里的水量保持住就行。 而且她们的地本来就靠河,用水比别家方便,每天得空去看一下,锄锄杂草,注意虫害就好。 一切安排就绪,一家六口,各自忙碌起来。 秦瑶每天晨练完,就会去田里看一眼,看完回到家,刘季正好做完早饭。 一家六口一块儿填饱了肚子,大郎便带着四娘把碗筷收拾先放到大木盆里,攒着晚上吃完再一块儿洗。 刘季则在收拾出来的桌子上,开始抄书。 他的字也难看得很,不过就比秦瑶好一点,能写出小字。 秦瑶一开始还想两个人一起抄书,速度能快一点。 可惜啊,她写不来这些小楷,遂放弃。转头去裁纸,裁完正好去料理一下菜地,把晚上的菜摘回来,洗好放灶台上,方便刘季直接下锅。 因为厨师忙着抄书,中午这顿就将就一下,用早上的剩菜煮点烫饭,或者是下面吃。 中午午休一小时,养足精神,下午继续干活。 秦瑶和四个孩子这个时候就比较闲,所以她拿起那本启蒙图鉴,给四个小孩授课,打打基础。 自从知道自己有机会去学堂上学,兄妹四个在学习上,明显上心了不少。 家庭会议那天,他们听秦瑶说了科举一事,这才知道,读书竟有那么多的好处,而明理会算账,只是其中极小的一个好处。 原来读了书,就能参加科考,考中了秀才,就不用缴赋税,还能免除徭役。 而考中了举人老爷,那就更不得了,族亲都能受到庇佑,还会有很多人送钱送地,吃喝不愁,穿绸戴银。 倘若能考中进士,便可做官,从此就不再是泥腿子,而是士。 是士农工商里的第一等! 后娘还跟他们说,不管能不能做那第一等,首先要把书给读好,因为那是普通人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二郎向来就是兄妹四人中最会为自己算计的,发现了这等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哪怕他不喜欢背书,也逼着自己背,提前背。 于是秦瑶很快就发现,二郎有当卷王的潜质,卷得他爹都担心自己要被儿子压一头。 091 下河村来人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全村人突然就知道了秦瑶要重新供刘季回书院读书的事。 村里人议论纷纷,男人嫉妒羡慕刘季,居然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女人们则想不通秦瑶为何要对刘季这个混球这般好。 当然,也有嘲笑夫妻两异想天开的,以为读书就能考上功名啦?多的是读到七老八十连个童生都考不上的,把这事当个笑话看。 刘家老宅炸开了锅,刘老汉和三个儿子就这件事讨论了很久,反倒是何氏和挺着大肚子的邱氏,趁着去菜园子摘菜的功夫,来到秦瑶家水磨坊里找她。 “弟妹,外头传的是真是假?你当真要供老三继续读书?你图什么啊?他那人要是肯下功夫,早就不是这般模样了!”何氏着急的质问道。 邱氏也急,不过性格要稳重些,先找个地方坐下,才扶着肚子,语气平稳的说: “这读书花费就不说了,家里本来就只有你们两个大人,老三这一走,地里田间的活只你一个人怎么干的完?” “是,我们都晓得你力气大,可咱们力气大归大,没人说就得力气大的人包揽全部,弟妹,你可别犯傻,到时候得不偿失。” 秦瑶好端端在水磨坊里修整石磨呢,这磨一直高强度的运转,凹槽纹路有点磨平了,得重新打一下,才好用。 冷不丁来两个人,跟她说起这些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家都知道了?” 何氏和邱氏点点头,“全村女人都知道你犯傻了!” 秦瑶内心波动了一瞬,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手上动作不停,示意邱氏再坐远点以免误伤,淡定说: “这事我们全家都已经决定了,刘季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指着他在地里刨食那绝对不可能,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他去读书,兴许还能有点意外收获。” 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两位嫂嫂担忧得站了起来,冲她们浅浅一笑,“你们担心的那些,我心里有数呢,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何氏不太信,“当真?” 她其实最担心的是老三会到外面鬼混,到时候辜负了秦瑶,这个家绝对要散。 邱氏担心的也是这个,好不容易看着老三安分些,家里轻松一些,谁也不想变回原样。 有三弟妹在,两家和和睦睦,多好啊。 秦瑶当然能看出两位嫂子的小心思,人多为自己想不是错,不过也不能说她们对她就没有一点真正的关心。 人性是复杂的,秦瑶完全理解,换她是何氏或是邱氏,她也担心。 毕竟在宗族社会之下,血缘亲族关系甩不开,刘季这根搅屎棍,确实会波及到亲族。 但反过来想,他要是好了,亲族也能享受到他带来的好处。 秦瑶就是这么跟两个嫂子说的,说得两人差点信了她的邪,幻想刘季要是得了功名,她们就成秀才老爷的嫂子了。 秦瑶见二人晕晕乎乎,赶紧把她们打发走,还托两人回老宅那边说一下,都别劝,她主意已定。 这边刚送走两个嫂子,那边村口又来了两个外村人。 其中一个还是眼熟的,有人认出来,好像是时常和刘老三混在一块儿的下河村人,似乎叫顺子还是什么的。 秦瑶重新凿好了石磨上的纹路,就有村里人担着粮食过来磨,两人互相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各自忙去。 秦瑶没回家,打算先去田里逛一逛,刚过桥,就听见一声激动大喊: “嫂子!嫂子是我顺子啊!” 秦瑶闻声抬头看去,就见顺子领着一个陌生青年男子朝自己这边兴奋的跑过来。 陌生男子稍后几步,顺子先上前,把来人身份告诉了秦瑶。 原来是下河村村长的儿子王禹。 秦瑶微笑点点头,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那边也冲她笑了笑,惊喜的指着河对岸的棚子,“那就是你家水磨?” 秦瑶颔首,“对。”瞥见顺子冲她眨眼睛,笑着又道:“过去看看吗?” 王禹说好,抬步就走。 顺子跟在秦瑶身后,小声跟她讲,他们下河村村民知道刘家村有个水磨特别好用,打算凑钱一起建一个,所以找秦瑶取经来了。 秦瑶一挑眉,那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 王禹来到磨坊里,正好有村民在那用磨,见那水磨自己转得呼哧呼哧的,比人磨得还快许多,人只需要在旁边盯着,根本不用上手,又新奇又羡慕。 那村民奇怪的看向秦瑶,秦瑶解释:“他是下河村的,村里也想建水磨坊,过来看看。” 村民一听,原来是这样啊,热情的笑着让王禹凑近点看,看看这磨多好使。 “秦娘子这轮磨啊,那是又大又快,一担粮食半个时辰不到就能磨完!” 王禹吃惊的问:“半个时辰不到就能磨一担?” 村民笑答:“千真万确,谁哄你谁不是人。” 光是看这磨盘,就比别人家的大,磨的粮食肯定就比别人家更多。 下河村那地方富啊,秦瑶可不想放过,领着王禹来到水车前,跟他说: “你看这个水,我这落差并不大,就有这么强的动力。” “下河村我经常去,中间那段河有个一两米的高低差,要是直接在那个位置建一个水磨坊,动力比我这可大多了,同时用两张磨一张碾都没问题。” 村里共建,下河村人口又多,那只一个水磨又怎么够呢? 秦瑶积极推荐下河村利用好天然的河道,直接一步到位,弄个大磨坊。 她说得天花乱坠,把一个水磨坊说成了仙家工坊一般,王禹根本顶不住,激动追问: “那这样一座综合磨坊做下来,需要花费多少银钱?” 秦瑶心里算盘打开,假意为难的说:“这个就不好说了,熟手做和新手做对材料的损耗不一样,就算是我们村的刘木匠和我亲自来,最少最少,也要十五两。” 顺子听见这个价格,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王禹表情却没有太多震惊,似乎还能承受。 毕竟是合资共建,他们下河村人多,也比其他村富裕一些,六十五户,分下来,一户二钱银子多一点,想来也能接受。 不过还是问了一下,如果是他们村请她和刘木匠做指导,给她们一点报酬,然后由下河村人做的成本大概要多少。 092 共建水磨坊 秦瑶啧啧两声,“那只怕二三十两都打不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样,一个人能打得起这么大的磨盘,你们村里人自己干,至少要十个人才能打出这样一张磨,运送到位的话,安装也很要费一番功夫。” 想放置好一张千斤重的石磨,那可不是十个人搬搬停停那么简单。 石头很脆,一不小心,磨盘砸裂了,那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 见王禹面露难色,秦瑶无奈的笑了笑,“当然,我和顺子也熟,倘若不是这段时间家里太忙,我也能去帮你们抬一抬。” “但实在没办法,我家相公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家里这么多活,我实在是走不开。” “三哥读书?”顺子怀疑自己幻听了,“嫂子,你刚刚说三哥现在要读书?” 秦瑶颔首,“也是前几日刚刚决定的,你三哥那人你也知道,干啥啥不行,我就想着让他继续去读书吧,没准能有点别的收获。” 顺子惊呆了,就他三哥那样儿,读书能读出来个屁啊! 不过他也是见识过秦瑶的本事的,看她这么笃定,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笑嘻嘻让秦瑶告诉他三哥,日后发达了别忘记他这个兄弟。 秦瑶冲他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顺子你的。” 给她带来这么一单大生意,要是做成了,她至少能赚五两银子。 有了价格上的巨大差距,下河村人要是不傻,肯定选择让她和刘木匠来做这个活。 见王禹还犹豫,秦瑶建议他去刘木匠家再问问技术上的难题。 倘若他们下河村也有人能攻克,那她和刘木匠赚点指导费就够了。 当然,这是客套话,实际上刘木匠也不傻,她们俩合作好几次,默契已经达成。 反正,听完刚刚秦瑶说的那些什么动力、承轴、原理之类的,王禹就已经觉得这个水磨坊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但为了好给村里人一个交代,刘木匠家还是要去问问的。 秦瑶故意说自己田里还忙着,让顺子领他去见刘木匠。 半小时后,顺子单独跑到田里找秦瑶,告诉她,“嫂子,我和王哥还要回村里跟大家伙商量商量,不过看这样子,大概率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和刘木匠。” 秦瑶微笑着点点头,“行,有需要你尽管来找我。” “对了,你三哥也在家呢,念叨你好几次了,要不跟我去家里坐坐?” “不了不了,赶着回去呢,下次再去嫂子家里坐。”顺子摆手拒绝,他是真急着要回去。 而且刚刚还说三哥在家读书,他怎敢去打扰。 反正嫂子能做主的事,又何必去见三哥? 想起之前跟着秦瑶吃到的肉包子,顺子笑着离开。 那刘木匠也是个怪脾气,说工匠有工匠的规矩,水车技术他绝不外传。 来前,王禹都没想到这个事,所以还把人给冒犯了。 这不,两人赶回下河村,把村里的人召集起来说了这个事,顺便又给村里人激动的说了那水磨的便利和效率,深受磨磨折磨的大家伙,恨不得直接去把刘家村的水磨抢过来。 当然,抢是不可能的,就开个玩笑而已,人家年初连马匪都能赶跑,那一个个的,狠着呢,谁也不敢招惹。 “那就请他们帮咱们村做呗,各家各户出点钱就成了,还省了咱们力气。”下河村有村民建议道。 站在人群中的顺子立马跟着喊:“就是啊,咱们人这么多,分摊下来一家不过二钱银子,你们是没去亲眼见过那水磨,我见了觉得是值的!” 说着,见大家伙都朝自己看过来,顺子又补充:“我家老娘和婆娘要是能一辈子不用受那磨磨的罪,让我出二两银子都成!”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嗤他:“你顺子要是都能出二两银子,老子头给你砍下来!” 顿时,场上便是一顿哈哈哈大笑声。 顺子没好气的瞪着那人,“怎么出不起,把我卖了还能值二三十两呢,大不了老子自卖自身,也要给我老娘和婆娘个轻快!” 犯起浑来,顺子谁与争锋,他又不要脸,村人懒得跟他继续拌嘴。 万一他真脱了衣裳往地上一趟说要卖身,这大姑娘小媳妇的看着像什么样子。 王村长大喊两声,叫众人安静下来,询问大家伙到底乐不乐意共建这水磨坊。 “乐意的举下手,不乐意的也吱个声,看看哪边人多,就听哪边的。” 举手是大多数,顺子踩在石头上举最高,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好凑热闹的,一时间也没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私心。 村长看大部分人都同意建水磨坊,就此敲定了这件事。 “村长,咱们可得快点,马上秋收了,要是能在秋收前建好那大家伙今年可就轻松了。”杨大兄弟俩催促道。 他们是猎户,家里刚备了几亩薄田,也种了稻子,就是没做惯田里这些活儿的人,是真不太受得了这个罪。 想着磨磨的苦,只盼着水磨坊快点建成,到时候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这可说出了村民们的心声,花了钱了,当然要得到同等的回馈才觉得值。 于是,村长让儿子王禹赶紧再去一趟刘家村,快点把这事落实。 既然刘木匠不肯外传手艺,那他们也只能找他来做了。 “对了,要做磨盘,是不是还得找刘家那妇人?”村长问儿子。 王禹点点头,“是呢,刘木匠也说了,那水车其实是秦娘子给他画的图纸,这东西实际上是秦娘子娘家叔叔的。” 水车出至秦瑶之手这件事,村长居然不觉得意外。 因为这秦娘子的名声他听过,刘家村村长和族长都在他这提了好几次了。 年初刘家村遭遇马匪,多亏了这个武艺高强的妇人带头才赶走了马匪,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于是,村长嘱咐儿子王禹,“那你直接去找秦娘子商量,问清楚这综合水磨坊到底怎么弄,时间需要多久,花费又要多少。” 王禹领命,这次没带顺子,而是和村里有威信的一位叔叔一起,免得村里人以为他乱说昧了大家伙的钱。 093 大生意 两人一块儿坐着牛车,来到刘家村找秦瑶。 距离王禹上次来,中间只隔了一天。 秦瑶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刘季端来两碗酒酿糖水,一人一碗,就自觉的站在秦瑶身旁,垂首听着她们商量要搞什么十五两银子的大生意。 你别说,你真别说,他家这婆娘是懂做生意的,一两银子本钱的水车,居然敢要价十五两。 不过听那意思,好像是加大版水车,但再大,也大不出十五倍。 王禹两人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在秋收之前,将村里的水磨坊建好。 这个秦瑶表示没问题,时间完全足够的。 “那价钱不能再便宜些了吗?”王禹试探问。 秦瑶一副为难模样,“这真少不了,而且这只是预估价格,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但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找我来帮忙做这水磨坊,那我可以保证,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话都说到这份上,看样子是真少不下来一文钱,王禹和同行的王叔对视一眼,问秦瑶现在有空没有,要不现在就跟他们去下河村看看河道情况,好做个最终定价,大家心里都有底。 秦瑶欣然答应,“行啊,我正好有空,你们赶牛车来的吧?” 二人点头,三人起身这就要去下河村。 刘季很不自觉的跟了出来,这些天抄书抄得他眼都要瞎了,家门是半步也没迈出去,再这样待下去,他得疯。 而且他好久没见到顺子,再不出去见一下,顺子只怕都忘了还有他这个大哥。 秦瑶本不想他去,想了想,让刘季去喊刘木匠一块儿,干脆今天就把现场条件勘察清楚,回来做个方案,确定之后就能开工,省事不少。 秦瑶这办事效率,深得王禹两人的心,本来还觉得这事秦瑶一个妇人来办不太靠谱,现在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于是,秦瑶嘱咐大郎二郎在家照顾好两个小的,夫妇二人加上刘木匠,三人一块儿带着测量用的工具还有纸笔等物,跟着王禹二人乘车来到下河村。 正是晌午,下河村河道里全是在河边洗澡的半大孩子,他们在下游的一个浅水洼里游,旁边还有大人看着,倒也不用担心溺水。 见到王禹把刘家村人领来,大家伙好奇的围了上来。 那一个个光着屁股蛋的半大孩子把几人围在中间,你一嘴我一句的问她们要干啥。 秦瑶刚要找刘季把带来的纸笔拿来,一回头,人不见了,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王禹手上。 秦瑶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肯定是上顺子那鬼混去了,客人还在,不便发作,和刘木匠两人,拿着工具观察这边河道情况。 小孩们洗澡的浅水坑和上游河道有一个两米五高的落差,不过是斜坡,上面还有凸出的乱石,日常水流冲击力并不大。 加上下层水洼面积太小,放不下大的卧水车,秦瑶和刘木匠把这个地方划掉,继续往上走,寻找合适的水磨坊建设点。 每个靠河的村庄,似乎都会在河道附近圈一个池塘,用来洗菜洗衣。 引水入池塘的地方,挖了一个五十公分左右的口子,三米多宽的河面被一分为二,单独流入口子那部分的量因为出水口狭长且深,冲击力还挺大。 这个地方,要是遇到枯水季,只需要把另一面的河道围起来,就能自然蓄水,冲入口子里。 秦瑶看了一会儿,这简直是个绝佳的地点! 刘木匠不懂这些,但秦瑶说的话他能理解。 两人在池塘边的石墩上坐下,秦瑶取出纸笔,在纸上画出一个水磨坊的简略图,好方便给客人看。 王禹二人凑上来,画上内容和池塘地形一对比,水磨坊的样式便在脑海里有了画面。 “我刚刚算过了,池塘这里的面积够大,深度也合适,水深度有八十公分,完全足够放置一个直径三米的卧水车。” 秦瑶一边说一边比划,好让王禹知道卧水车的摆放位置。 “你们这个池塘够大,也好施工,只要把河口堵住这边就能操作。” “水磨坊完全可以建在池塘上,在池塘东西南北四面打好基柱,挑空搭建一个平台,池塘在下,磨坊在池塘上方。” 不过这个部分,她不负责,需要下河村的人自己把磨坊房子搭好。 卧水车的动力比竖水车强劲,如果是竖水车,对地形要求就不是特别高。 但想同时操控两台磨和一张石碾,竖水车的动力就不够看了,必须上卧水车。 王禹听完秦瑶的描述,才发现秦瑶说的水车和他在秦瑶家看到的不一样。 “秦娘子,我们下河村的水磨坊和你家水磨坊不一样吗?” 秦瑶知道他担心效果不好,自信的说:“你们别担心,水车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根据地形、河道、水流情况等因素,因地制宜设置不同的水车,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它们的作用。” 听见秦瑶这么说,王禹放心了不少。 地方看好了,趁还有些时间,王禹直接把秦瑶两人邀请到自己家,又把村里那些有威望的老人们请过来,大家一起好商量一个章程。 设计方案已经在秦瑶的脑子里,为了让甲方好理解,先画了一个简单的图形,把大家需要负责的部分清晰展现出来。 首先,她和刘木匠能承诺的只有水车和石磨石碾,包工包料包安装。 其次,造价还是十五两银子,一分都少不了,搞不好还会超预算一些。 但大家第一次合作,秦瑶打算给个乡亲价。 如果今天下河村就能定下并预付五两定金,造价就十五两,多的她自己承担。 最后,磨坊的房子主体需要下河村人自己负责,她会给一张图纸,他们自己找工匠做出来。 刘木匠默默旁听,秦瑶说什么他都附和点头,直到听见十五两的乡亲价,眼睛睁大了一瞬。 他自己做木工的,心里清楚那些木料不过二三两银子而已。 不过很快就收敛下去,只是两手缩在衣袖里,激动得微微颤抖。 再看下河村的人,虽然也觉得贵,但似乎都被秦瑶说动了,觉得那水车和石磨就是值得这么多银子。 不由得暗道叹一声,太会忽悠了。 094 放大版书籍 为了乡亲价,下河村村长做主,和秦瑶下了订单,并预付给她五两定金。 双方简单签了一份协议,太阳就西斜了。 王禹热心的要赶牛车送秦瑶等人回去,秦瑶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婉言拒绝。 主要是回去的路上她和刘木匠有事情要商量,外人不便听。 王禹便只好送她们到村口,再三叮嘱:“秦娘子,磨房的图纸你画好后,一定要记得马上叫人送过来啊!” “放心,画完我就亲自送过来。”一些细节问题还是要她自己和工匠沟通后才放心。 得到秦瑶这句话,王禹顿时松口气,挥挥手,目送三人走远,这才转身回家。 橘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刘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手里拿着一串茄子,心情极好的问: “娘子,都谈妥了?” 秦瑶嗯一声,质问他刚刚死哪儿去了。 刘季举起茄子,“我到顺子家逛了逛,这是他老娘送的,今晚回去给娘子你做红烧茄子吃。” 这话不假,不过他去顺子家的目的不是为这一串茄子,而是把人耳朵揪了一起来,大骂他背叛了自己。 还说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呢,结果有了嫂子忘了哥,他要跟他绝交! 秦瑶看刘季那心虚的样子,懒得管他背地里到底干了什么,快走两步和刘木匠平行,谈正事。 刘木匠早憋不住了,这会儿没了外人,立马问秦瑶: “咱们要价十五两,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很害怕下河村里的人要是知道真实成本,会打他。 秦瑶还当什么事呢,笑着说道:“要得一点也不多!” 她给他算了一笔账,“木料要钱吧,这么些木料,还要用好的,四两银子就花出去了。” “工期紧,我们两答应了半个月后交货,现在你没有任何现成的材料,重头弄起,只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是不是还得花钱请人帮忙?半两工钱总要花的。” “还有我这边,石磨哪里是那么好磨的,换成别人,十个汉子一起找料再敲打成磨盘,最后还要从刘家村运到下河村去。” “一人一天三十文,半个月就是四两五钱银子!” 这相当于他们一人出了四两五的本钱,余下的六两银子才是赚的。 两人平分到手里,一人三两。 三两买一个独家技术,这简直不要太划算好不啦。 秦瑶说得很对,但刘木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是了,木料他可以用自家种的,工费也可以用来请自家人,其实真算起来,那七两五钱银子,都能进他自己的腰包。 “秦娘子,我真是服了你了!” 河岸边分别时,刘木匠真心实意的冲秦瑶抱了抱拳,这才喜滋滋的回家去。 秦瑶摸了摸怀里的五两定金,这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里无比踏实。 夫妇两前脚回到家,后脚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堂屋和厨房点着灯,家里孩子们听见动静,三郎和四娘从堂屋里迎了出来,“阿娘,阿爹~” 秦瑶问:“哥哥呢?” 龙凤胎往灶房一指,大郎和二郎已经把晚饭煮上了。 刘季拎着茄子走进去,心情很好的摸摸两个儿子的小脑袋,接手了做菜的活儿。 秦瑶在院里洗了把脸,四个孩子跟着她来到堂屋,大郎问: “阿姨,下河村的水磨答应给你做了吗?” 秦瑶笑着点点头,四个孩子开心的叫出声,“太好啦!” 有活就有钱赚,小孩子也懂。 刘季在厨房里狂喊:“大郎二郎,摆碗筷准备吃饭了!” 大郎和二郎哦的应了一声,冲秦瑶小大人一样耸耸肩,这才跑到厨房去拿碗筷。 三郎去把院子里的鸡赶进鸡笼里,领着四娘洗干净小手手,一家六口围坐在堂屋用晚饭。 因为知道秦瑶接了下河村的活,全家人都很开心,用餐气氛十分愉快。 如果刘季没有贱兮兮的试探她能赚多少钱,那就更完美了。 “你今后只需要好好读书,钱上的事不用你操心。”秦瑶态度强硬的警告道。 刘季心想,现在面前要是有面镜子,那他此刻的神情倒映出来,一定就跟那被丈夫嫌弃的小媳妇一模一样! 饭毕,二郎和三郎在院里洗碗,虽然说好了兄妹四人轮着来,但大郎总是不太放心弟弟妹妹,也帮着一块儿洗。 四娘自然不能让自己落下,于是本该两个人的活,现在四人一块儿干。 秦瑶不干涉兄妹四人的安排,只要不打架,都行。 话说起来,她好像还真没见过兄妹四人打架,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秦瑶温柔的目光扫过院里那四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随即犀利的目光转向身前吃完了饭,还躺在竹椅上瞌睡的刘季身上。 “书抄了几本?” 她问得并不大声,但她语气只要变沉,刘季就能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大夏天的,可真解暑极了,冻得他一激灵从椅子上睁眼坐直。 “抄了三本吧?”糟糕,他忘记到底抄到哪儿了! 秦瑶眉头立马皱起,“这都一个星期了,才抄三本?” 那九本书,字数最少的一千多字,最多的四万字不到,她就算他一天抄八小时,一小时抄一千字,怎么也不应该只抄完三本书。 “拿来我看看。”秦瑶冷冷道。 刘季暗道要坏,也不敢忤逆,毕竟命要紧,麻溜奔到自己卧房,把抄了的三本书拿过来。 万幸,里面有一本三万两千多字的《诗经》。 余下两本是一千七百多字的《大学》、三千五百多字的《中庸》。 再加上原本上丁老爷的学习笔记,这么算来,倒不算偷懒。 因为没有圆珠笔这种极细的笔,最小的毛笔刘季写起来字也很大颗,所以抄下来的三本书,每一本都是放大版。 纸页规格是A3纸张的尺寸,能把人完全挡住的书本拿在手里,那画面还是挺奇葩的。 但不得不说,大版看起来比小版舒服多了,字大眼睛看着不累,能摘抄的空白地方多,还方便做笔记。 就是有点废纸。 秦瑶翻了翻,字迹不说多好看,但写得越来越整齐了,看来抄书还有利于练字。 把书还给忐忑的刘季,勉强过关。 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抄。 秦瑶自己起身回了房间,点起往日舍不得点的油灯,在办公的桌前熬夜画图纸。 095 玩具 清晨,半夜才睡的秦瑶听见村里的鸡打鸣,就起来了。 简单收拾一下,拿上桌上熬夜画好的两张图纸准备出门。 二郎从房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先左右看看,没看着阿爹的身影,这才小声叫道:“阿姨。” 秦瑶一只脚都要跨出门去了,听见身后的低唤,转过身来疑惑问: “怎么起这么早?” 往日晨练可没这么积极的。 显然,小家伙不是想晨练,而是有别的事。 他捂着胸口小跑过来,从怀里掏出八文钱,问她是不是要去下河村,能不能帮他买个东西回来。 下河村也有货郎,那边货郎卖的东西比刘货郎家齐全多了。 “要买什么?”秦瑶饶有兴趣的笑问道。 上次她去丁家之前,留给二郎二钱银子当急用金,但并没有用到,所以这笔钱还剩着。 她回家后,二郎悄悄找到她,要把钱还给她。 但她没有要,想着小孩子好像都应该有自己的零花钱,就把兄妹四个叫到一块儿,让他们把这二钱银子当零花,暂时由二郎保管。 怎么花钱,秦瑶并不管,她甚至希望四个孩子胆子大一点,多一点小孩的任性,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开心就好。 但好像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且二郎制定要用钱先打申请报告的规矩,合理安排兄妹四人的零花钱。 二钱银子,一人五十文的额度,这次是兄妹四人各出两文钱一起买个东西,也是四个孩子第一次用。 所以二郎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的,大眼睛看了秦瑶好几眼,确定她不会生气,这才说: “想买一只竹编的蹴鞠,行吗?” 秦瑶:“竹球?” 二郎“嗯嗯”期待的点头。 “行,知道了。”秦瑶收了他的钱,出门去了。小家伙们想要个玩具而已,必须满足。 看着秦瑶走远,二郎还有点恍惚,他做了大半宿的心理建设,没想到后娘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甚至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话半句都没说。 就好开心呐! 二郎跑回房间,屋内大郎兄妹三人齐刷刷从被窝里抬起头来,看到二郎笑着点了点头,兄妹三人在被窝里开心的打滚。 “我最喜欢阿娘了~”四娘咕哝道。 三郎也嗯嗯的说:“阿娘最好啦!” 大郎笑看着弟弟妹妹那欢喜的样子,把想爬上床睡回笼觉的二郎拉住,穿好衣服,拽出门去晨练。 二郎眼睛瞪得溜圆,可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哥哥带到河边,昨夜大半宿的纠结,终究是错付了! 秦瑶先去的刘木匠家,把下河村要做的水车图纸交给他,才朝村口那边行去,前往下河村。 在村口远远瞧见了在自家田埂上跑来跑去的大郎两兄弟,清晨湛蓝的天空下,绿油油的稻田里,调皮的孩童穿梭其中,画面治愈又温馨。 秦瑶脚程快,一个小时多点,就到了下河村。 图纸交给王禹,王禹又叫来村里的木工们,双方敲定好各种细节之后,秦瑶去了下河村的货郎那,买了一只竹编蹴鞠,花掉六文,还剩下两文。 返到家中时,已是晌午。 兄妹四人回屋午睡去了,养足精神下午还要练字背书呢。 秦瑶轻手轻脚推门进去,把蹴鞠和剩下的两文钱放在他们的大书桌上,想象一会儿四个小家伙醒来看到玩具的惊喜神情,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放好东西轻轻和上门退出来,家里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过放出笼的四只已经长大不少的小鸡,又把屎拉在了地面上。 秦瑶拿起门边小铲子,铲起来盖在菜地上,天然化肥有没有。 弄完鸡屎,洗干净手,堂屋里传来刘季的提醒,“饭温在灶上。” 说完,埋头抄书,写得那叫一个认真。 如果不是刚刚进门前还听见他在哼着小曲儿,秦瑶差点信了他的邪。 进了厨房,灶上果然用余火热着一锅烫菜饭。 上午刻意多炒的菜预留一部分到中午,煮了粥,把菜倒进粥里拌一拌,如果觉得不够鲜,院里摘一小把青菜洗干净剁碎撒进去,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却很好。 秦瑶整锅端起来,拿两张小板凳,一个当桌子一个当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大口吃。 院里十分安静,只有堂屋里传来的沙沙抄书声,屋檐遮挡了中午的烈日,洒下一片阴凉,秦瑶干着饭,恨不得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可惜,还有得忙呢。 吃完饭,把肚子填饱,秦瑶冲屋里某人嘱咐:“下午做点肉菜。” 刘季急忙抬起头来,“家里没肉了。” 秦瑶靠在厨房门框上没好气道:“没有你不会去买啊,厨房里的事情我又不管,都是你负责的,你自己想办法。” “那去买点熏肉?” 秦瑶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你的便,反正晚上我要吃到肉和白米饭,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很累,伙食你开好点。” 要不然一天到晚干活干得累死,回家还吃不了一顿好的,她会很暴躁。 刘季连忙点头说知道了,见秦瑶刚回家又要出门的样子,疑惑问: “你又要出门去哪儿啊?” “去哪儿?”她一点就着了,“我去赚钱我去哪儿!赶紧抄好你的书。” 刘季抹了把额头上的冒出来的细汗,心道这女人和六月的天一样狂躁。 算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感叹完,目送秦瑶拿着绳索和扁担等物,顶着大太阳出门,又庆幸自己能留在阴凉的屋子里抄书,不用出门去受这个罪。 秦瑶来到刘家老宅,大中午的,全家老少都在屋檐下歇息乘凉。 金花和金宝活力无限,也不怕热,跑出门要去村井那耍。 见到秦瑶,乖乖喊三婶,金花还问她:“三郎和四娘呢?她们怎么都不出来玩了?” 秦瑶笑答:“在家午睡呢,你们自己先玩去吧,回头有空他们就来找你们了。” 虽然要学习,但秦瑶按照一周七天计算时间,周末两天还是会放假让兄妹四人放松放松。 大郎和二郎的年纪,放现代都上小学了,总想要让他们多学点东西才好。 不过下午吃晚饭前,他们也会出门玩一会儿的,顺便把鸡要吃的虫子抓回来,再到水磨坊拿钱箱,让刘季算出一天的进账,兄妹四人乐在其中。 096 理解老三 院里刘家众人已经听见动静,秦瑶走进敞开的大门,张氏便在堂屋下招呼她, “快过来坐,这大中午的怎么还出来?不在家里歇会儿?” 秦瑶向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刘木匠负责水车,她则要负责做好两张大石磨和一张石碾,一个人确实忙不快。 来到堂屋,并没有坐,撑着手里的扁担把来意道明。 “我和刘木匠要给下河村做个水磨坊,我这缺几个人手,大哥、二哥、小弟,你们这几日有没有空跟我一块儿去打石磨?” 秦瑶补充:“一人一天三十五文,不包饭,是个下力气的活,我这不想着自家有人用嘛,先过来问问你们,你们要是没空,我再去别家找。” 堂叔家也有几个堂兄弟,上次她家建房子,特别舍得出力气。 兄弟三个还不好意思着呢,何氏和邱氏已经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何氏道:“空着呢,地里这会儿也没什么活儿,让你大哥跟你去!” 邱氏跟着轻轻推了推刘仲手臂,刘仲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也去。” 刘肥不用说,已经进杂物房拿扁担和锤子去了,装备齐全的站到院里朗声问:“三嫂,咱们去哪儿扛石头?” 刘老汉是才从三十五文一天的高工钱里反应过来,忙说: “都是自家兄弟,谈什么工钱,你给他们三管饭就行了。” 刘柏和刘仲也道:“我们有饭吃就成。”差点被老婆掐肿小臂嫩肉。 秦瑶好笑的看向刘老汉,“爹,亲兄弟明算账,该多少就多少,时间紧,那我们这就先忙去了,今天也算半天工钱。” 说罢,叫大哥二哥把工具拿上,领着三个劳力走了。 刘肥开心得像个傻子,“三嫂,你别看我长得不壮,但我力气可大了,你不用疼惜我,我肯定使力气给你干活。” 刘仲还在为上次质疑秦瑶的种稻办法而不好意思,秦瑶主动问他:“二哥,你知不知道咱们这附近哪里大石头最多?” 刘仲顿时松了一口气,一本正经指着远处的山,“河里难找到大的,还得去山上凿才行。” “成,你知道你带路。”秦瑶爽快让出最前头的位置。 刘仲大步走在最前头,刘柏跟他并排同行,两人商量着去那座山。 取石头其实是最简单的,难的是怎么运回来,所以距离大路越近越好。 刘柏比较注意细节,问秦瑶,“取石的地方距离下河村都不算远,搬回咱们村反倒还多费一节事,要不咱们就把石头取了,在路边搭个棚子就地打磨,到时候直接拉到下河村,还能省点事。” 而且石头沉重,放路边也不害怕被人搬走。 一般人谁闲得没事干去偷石磨啊,沉就算了,不需要的人家都嫌它占地方。 秦瑶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了,听见刘柏提出来,点头同意。 从刘家村往下河村方向走半个多小时,取石的地方就到了。 是一坐石山,上面寸草不生,下方都是被风吹雨打,落下来的碎石块。 石壁上有明显的开凿痕迹,这里是附近几个村常来取石块的地方。 石材质量还可以,做磨盘是足够了。 秦瑶需要两张直径八十公分的磨盘,还有一个直径六十公分,长一米的圆柱体石碾。 一个下午,四人都在选料,把好下手的地方用河边的彩色粉石划出来,圈出了几块地方。 今天是没时间凿石头了,选好料后,刘柏和刘肥砍树,秦瑶负责搬到大路上,和刘仲一起搭了个简易树棚,遮阳遮雨。 弄好工作棚,四人伴着夕阳归家。 各自休息一夜,次日天刚蒙蒙亮,刘肥就跑到秦瑶家门口敲门,把秦瑶叫了起来。 看着少年人那积极的劲儿,秦瑶啃着刘季昨夜做好的肉饼子,手里提着装了馒头和菜的小陶缸,摇头轻叹:“真有活力。” 何氏和邱氏一大早就起来了,给三兄弟做了早饭,又给他们兜好了午饭。 不过三人的饭碗加起来,都抵不上秦瑶手里那只小陶缸。 往日大家伙一块儿吃饭,他们只瞧见秦瑶一碗接着一碗,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到饭量之间的差距。 今天一看见那口小陶缸,眼睛都瞪得老大。 “别这么看着我,很夸张吗?”秦瑶提溜着自己的中午饭——小陶缸,挑眉狐疑问道。 刘柏三兄弟齐刷刷点了点头,真的很夸张好不好! 不过到了目的地,干起活来,看秦瑶举着镐子,一锤子就敲下去十几公分的时候,又觉得她吃这么多,很合理。 一整天,山谷里都是“哐哐哐”的金石敲击声,听起来还挺有节奏。 秦瑶每次抬头看见两臂肌肉鼓起来,干活努力的刘家三兄弟,都忍不住想,明明是同一个爹,为什么生出来的儿子却如此不同? 难道刘季是捡来的? 不,绝无此种可能,兄弟四个虽然不是同一个娘,但刘老汉基因强大,模样都长得很相似。 可能刘季长得更像母亲,所以五官格外优越。 细看来,刘柏和刘仲模样都挺不错的,刘肥稍次一些,但单独拎出来,那也是个帅小伙。 脑子里天马行空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影响秦瑶干活的效率,最先凿下来一块巨石,然后又去给刘肥帮忙。 年轻人看起来精瘦,力气可不小,不过凿石头主要靠技巧,就是太年轻,容易浮躁,敲个石头还把自己敲生气了。 所幸有了秦瑶的帮忙,慢慢找到正确节奏,太阳落山前,又凿下一块儿比较完整的巨石。 刘柏刘仲两人一块儿凿的石头比较大,凿了一天也才完成一半,明天再来一天功夫,就能凿下来。 四人花了两天功夫,凿出一块大石,两块中等石块,还有一块较小的。 要的只有三个,多一个备用以防万一。 一共四块沉甸甸的巨石,底下用两根原木当底座,一根做牵引,把石头撂上去,一节一节用原木滚到路边,最后用绳子吊上大路。 这个过程,因为有秦瑶这个大力士在,比凿石轻松多了。 她甚至可以一个人举起较小的那块备用巨石,近一千斤,健步如飞,直接扔到大路上。 刘家三兄弟呆若木鸡,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就能理解老三为什么变得这么乖顺了。 097 娃被打了 秦瑶这边石料到位,四人在路边凉棚下,正式开始打磨盘。 刘木匠那边的木料也准备好,跟秦瑶这边拿了三两银子结算了木料的钱。 料子是从他老丈人家扛过来的,自家人用,价格很低,但相比卖给那些木材商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到手铜板还多些。 秦瑶当时就在想,要是把下河村这个单子做好,吸引到更多靠河村庄的人过来下订单,形成产业链,搞不好能直接带动整个刘家村发展。 木料、石料、人工,都是自己村里的,她们赚了钱,也能带动村里人赚到钱。 不过这个想法目前只是一个美好设想,具体情况还要看下河村这次的水磨坊建成之后民众们的反馈才知道。 但有了这个心思,秦瑶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暗暗埋下了伏笔。 比如多出来的那块石头,也打成了磨盘。 比如刘木匠他老丈人,可以让老人家提前砍一些成材的留着,反正有空闲大家也会上山伐木备着,等木材商来的时候好卖掉。 又比如刘柏三兄弟的打磨手艺,秦瑶刻意让他们往精细了去做,能用得越久越好。 水车和石磨在使用过程中,会出现磨损和损坏,秦瑶之前也承诺会教下河村人怎么修缮。 但要是她和刘木匠把尺寸都定量好,自己再生产一些置换部件,到时候想要零部件修缮水车的村民,会不会直接选择来找她们购买? 想到这一点,秦瑶当天打完磨回到村里,就兴冲冲去找刘木匠商量。 两人一拍即合,当下就拟好了数据收起来备用。 其中水车的扇叶、承轴、摇臂,是最需要频繁修缮的东西,且个人做起来还非常费事,是个精细活儿。 一旦发现自己做的尺寸怎么都合不上,懒得动脑麻烦的村民自然会想到找刘木匠。 “秦娘子,你说咱们这水磨坊真能推广出去吗?会有这么多人舍得银子做它?” 虽然很激动,但稍微冷静下来后,刘木匠还是不太自信。 毕竟秦瑶当初做出水磨的时候,村里人的反应就很能说明问题。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秦瑶反问:“你没发现村里的磨坊都没什么人去了吗?” 现在哪怕是夜晚,她家水磨坊里还是有磨磨的动静。 每天使用时长增加,害得她几乎隔两天就要去检查一下水车,免得它直接罢工了。 这就是用木料的坏处,要是承轴能用金属的,就不用这么麻烦。 但金属就意味着造价高昂,这家家户户喝稀粥的,谁用得起啊。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用过了便利的水磨,谁还愿意用人力石磨? 刘木匠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老磨坊现在都没什么人,倒是秦瑶家的水磨坊,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秦瑶自信的对刘木匠说:“市场反应可能会落后一点,但未来前景一片大好。” 下河村比刘家村富裕,道路四通八达,水磨坊建在下河村,其本身的宣传力度就比在刘家村强许多。 刘木匠想想未来那热闹场面,脸上皱纹都笑开了。 刘大婶热情留饭,秦瑶盛情难却,在刘木匠家蹭了两碗青菜粥,火速起身告辞。 在别人家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再不回家,她就要饿扁啦! 天已经黑透,秦瑶以为自己回到家就能开饭。 没想到,四个孩子都不在家。 刘季倒是在厨房里做饭,秦瑶狐疑问:“大郎几个呢?” 刘季听见动静,茫然回头往院里一看,“刚刚拿着球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吗?” 他抄完书歇了一会儿,没想到太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天已经很晚,想着秦瑶就要回来,饭却还没做,吓得汗毛倒竖。 一门心思扑在做饭上,一时间没注意到天已经全黑,家里四个孩子都还没回来。 秦瑶真是对他无语了,虽然是在村子里不会出什么事,可天都这么黑了没见孩子回来,不知道要出去找一下? “出去多久了?”秦瑶放下工具,站在院里问。 刘季把最后一道青瓜丝炒熏肉片端出来,今天厨艺大爆发,滋味肯定好,十分自信的端到秦瑶面前让她尝尝,“估摸着出去快两个时辰了,不碍事,村里又丢不了。” 秦瑶心想也是,炒菜的香气一股股钻入鼻尖,忍不住捏了一块熏肉丢进嘴里。 “好吃吧?”刘季期待的问。 熏肉炖得软了,入口即化,里面混合着青瓜的甜汁,吃起来一点不腻,反而十分开胃。 不看人面看菜面,秦瑶点了点头,“不错,你厨艺长进不少啊。” 刘季谄媚的说:“都是娘子的功劳,没有娘子日日鞭策,我的厨艺也精进不了这么快。” 秦瑶哼笑一声,示意他把菜端进去,碗筷摆好,自己来到家门口的平坝上,深吸一口气,张口就要朝村子方向大喊一声:回家吃饭! 蓄力都到嗓子眼了,四道熟悉的小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朝家小跑而来。 秦瑶只好把回家吃饭这句话憋回去,笑着迎上前,“怎么玩到这么晚,都不饿吗?” “咦?大郎你这脸是怎么了?等等,二郎你的发带呢?三郎、四娘,你们去泥地里打滚了?” 秦瑶急忙将想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的兄妹四人喝住,从大到小,拍拍站在她面前,仰起头来,昏黄的灯光照映出四张鼻青脸肿的小脸。 秦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大郎怀里抱着的蹴鞠,竹片都散开了,已然报废,眉眼瞬间冷了下来。 “谁干的?!” 刘季惊呼着从院里跨了出来,怒不可遏。 本来就强忍委屈的三郎,一看见爹娘,眼里瞬间蓄了一泡泪,“哇!”的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是大牛和二牛呜呜呜” 四娘嫌弃的看了小哥哥一眼,一抹自己脏兮兮的小脸蛋,怒声说: “阿娘,大牛抢我们的蹴鞠,我和小哥不肯给,他们兄弟两个就推我。” “后面、后面大哥二哥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可能是发觉阿娘身上的冷气太吓人,小姑娘理直气壮地告状声也不自觉弱了下去。 但她才不哭呢,四娘不服的噘着小嘴,小拳头握着,“哼!”了一声。 098 放你娘的屁 刘季看向大郎和二郎,问两人是不是这样。 两小子可能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丢人,偏过头去闷闷的点点头。 刘季立马撩起了衣袖,“反了他们,敢欺负老子的娃,你们等着,爹这就去给你讨回公道!” 那大牛二牛是谁? 好巧不巧,正是先前白用他家水磨还不给钱的刘发才家的两个儿子。 兄弟两十一二岁了,长得很壮实,平时行事十分霸道。 村里小孩分两拨,一波跟着他们两欺负其他小的娃娃。 一波就是大郎金宝这些被欺负的。 不过往日被欺负,也就是一些口角推搡,还从没有打起来过。 刘季的想法很简单,兔子逼急了才咬人,他家大郎这么乖顺一个孩子都被激得动起手来,不用想也知道大牛二牛两人多过分。 新仇加旧恨,怒从心头起,刘季顺手抄起门边扫帚,气势汹汹杀下山。 大郎兄妹四个都惊呆了,从没见爹这么生气过。 不对,是从来没见爹这么维护他们过。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后娘居然没阻止爹,就这么看着他进了村。 秦瑶问面前这四个鼻青脸肿的娃娃,“还走得动吗?” 大郎、二郎、四娘点点头,三郎抹着眼泪也呜呜应答,表示走得动。 于是,秦瑶落了锁,转身招呼起四个孩子,跟上了刘季那气势汹汹的步伐。 大郎有点心慌,“阿姨,咱们去哪儿?” 秦瑶冷冷一勾唇,“讨!公!道!” 二郎和大郎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二郎小声说:“倒、倒也不必” 可惜,秦瑶此刻看起来冷淡,但其实火已经蹿到了天灵盖上,根本没听他们说了什么。 一手抱着哭唧唧的三郎,一手牵着气哼哼的四娘,脚下走得飞快。 大郎二郎只得小跑跟上。 刘季回头一看,家中悍妇也跟了来,气焰又嚣张几分,还没到刘发才家,便先声夺人,大声骂道: “刘秃头,你给老子滚出来!教唆你家那么大两个儿子欺负我家那么小的几个娃娃,你还要不要脸了!” 却不料,前方立马传来了刘发才夫妇俩气急败坏的回应。 “好你个刘老三,老子正要去找你算账呢,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刘发才婆娘拽着两个儿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刘发才在后面举着火把。 双方一照面,来势汹汹的刘季眼睛瞪大,嚣张气焰瞬间矮了一节。 只见那火光清晰照出了大牛、二牛兄弟俩肿胀如馒头一般的脸,刘季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句话——打得你娘都认不出来。 “大牛二牛,让叔瞧瞧你们这脸,啧啧啧,做了亏心事,遭报应了吧?你俩走夜路回家都摔成这样了,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我家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刘季白眼一翻,鄙夷嗤道。 虽然看起来对方比他家四个还要惨,但气势不能弱。 敢欺负他家孩子,今天不刮下刘发才一层皮来,他就不叫刘季! 秦瑶已经领着四个孩子来到刘季身后,抬眼看见大牛二牛那可怖的脸蛋,不由得呲了下嘴角,发出嘶的一声低呼。 回首一看,大郎眼睛看地,二郎仰头看天,三郎和四娘手牵手,还满脸不服气。 但气氛已经到这了,秦瑶把大郎怀里已经坏掉的蹴鞠拿手上,和刘季一起并排站着,冷眼怒视对方。 她一出现,强大的气场震得刘发才一家四口齐齐打了个哆嗦。 刘发才眼看形势不好,大喊大嚷,把左邻右舍全部引了过来。 看人多了,又嚣张起来,把两个脸肿得像猪头的孩子推出来,让大家伙评评理,到底谁欺负谁。 村民们见到兄弟二人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嘟囔着:“不过是小孩口角,老三家的这也太过分了吧。” 刘季在村里风评不好,再看伤势上,刘发才家可比他家四个严重多了,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刘发才家那边倒。 四娘大声反驳:“明明就是大牛和二牛先来抢我们东西,我们不给他就推我们,还打我小哥哥,他们俩才是大坏蛋!” 小丫头年纪不大,思维清晰,临危不乱。 秦瑶心道: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二郎冲三郎挤眼睛,三郎就哇哇的哭。 大郎站出来解释,刘发才妻子一屁股坐地上,两腿一蹬,挤出两滴泪,哭喊她儿子多么可怜,大郎几个多么可恶,要刘季秦瑶道歉赔钱。 刘季直接给气笑了,“放你娘的屁!” 子不教父之过!让他先把这顿打打回来再说。 抄起扫帚就冲上去干刘发才他丫的。 秦瑶挥挥手,示意四个小孩退远点,护在刘季身后,谁来劝她就横起手臂,看似轻飘飘的把人挡回去,给足了刘季的发挥空间。 刘季一看,娘咧,有秦瑶这块护身符,那他还怕个鬼! 一扫帚拍到刘发才脸上去,细细的竹条噼里啪啦打到肉上,那叫一个酸爽。 刘发才又痛又怒,举起拳头也朝刘季打过来。 刘季平均一天两顿打,闪避早就练满级了,秦瑶的拳头他躲不过去,区区一个刘发才还能躲不过去? 灵活得像猴一样,加上一寸长一寸强的扫帚在手,单方面吊打刘发才。 刘发才妻子一看,这可不行啊,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扒拉刘季。 秦瑶盯着呢,还能让她得逞? 脚一伸,微一使力,刘发才妻子当即一个倒栽葱,狠狠摔了一跤,痛得“哎呦呦”的叫唤。 被秦瑶一脚踹到旁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围观村民一看,完蛋了,再没人制止怕是要出人命,赶紧跑去叫族长去。 随着族长苍老的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混乱的场面才停下。 刘季把刘发才打得在地上抱头打滚,尤觉不解恨,又给了他一扫帚! “你还想讹老子,老子今天不叫你赔死老子不姓刘!” 低喝完,自己把头发搞得乱七八糟,脸上摸一把灰,扫帚一扔,当先跑到族长面前。 什么是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不懂。 一个滑铲跪倒在族长面前,抱住族长大腿可怜兮兮的指着刘发才大喊: “族长,你一定要给我和娃娃们做主啊!他们打了人还要讹我钱,欺人太甚!” 这般操作,着实是令刘发才楞了一瞬,反应过来时已经失了先机,只能连滚带爬躲到族长脚边,仰着全是竹条抽出血印子的脸,哀呼: “族长救命啊刘老三他要打死我啊族长!” 刘发才妻子想要上前去继续她撒泼打滚那一套,秦瑶把她手臂一抓,语气淡淡却不许忤逆的说: “我们就不给族长添乱了,一切由族长定夺吧。” 在村里霸道了许多年的大牛二牛两兄弟,躲在母亲身后,冷不丁对上秦瑶那幽深的眸子,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恐惧。 099 又攻略一个 刘季和刘发才在族长面前吵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中。 直到刘家老宅众人赶来,金宝和金花站出来作证,说就是大牛二牛带着大孩子欺负他们,大郎和二郎才动手,事情这才清晰明朗。 别家被欺负了的小孩,在家长询问下,也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刘季在把孩子稀巴烂的蹴鞠送上,人证物证俱在,刘发才顿时无法再狡辩。 族长很无语,小孩子打架轮不着他出面,偏偏两家大人因为这个打起来,而且两人都是村里一个赛一个的泼皮无赖,他想想都头疼。 见众人一直围在这看热闹也不像话,族长叫人开了祠堂的门,把刘发才和刘季叫了进去。 祠堂门外,刘发才妻儿三人站在门左边,秦瑶领着四个孩子站在门右边,对各自孩子的维护之意都很明显。 刘发才妻子无语的嘁道:“都不是亲生的小崽子,一个后娘护得跟什么似的,当他们还能记你好了?” 距离这么近,秦瑶耳朵也没聋,当即一道冷眼扫过去, “只要他们叫我一声娘,那我就护他们一辈子,好好教导他们是非正邪,不像你们这些亲生的,是非不辩,以大欺小,蛮不讲理。” 她语气始终是淡淡的,仿佛带着天然的自信和底气,听得刘发才妻子心里很不舒服,平白觉得自己矮她一头似的。 但又畏惧秦瑶的战斗力,只敢朝空气嘀嘀咕咕。 秦瑶都不想多看她一眼,抱臂站在门外,静等一个结果。 却不知,身后四个孩子,在听到她刚刚那番话时,一直强装出来的坚强,瞬间瓦解,全红了眼眶。 夜色很暗,他们往墙根又退了一步,躲在阴影里把眼泪飞快擦干,不想被发现。 可秦瑶的感官十分敏锐,身后不知是谁吸了吸鼻子,她耳尖微动,回头看去,正对上了四双水汪汪的大眼。 秦瑶不禁轻笑出声,伸出手去,挨个摸摸头,想了想,弯腰又一人脑门亲了一口,把四个小家伙全部揽入怀中,好笑的说: “现在知道哭了?平日里叫你们好好习武根本没听进心里去,要不然还能让那两个废材给欺负咯。” 大牛和二牛气呼呼的,说谁废材呢! 二郎从后娘怀里露出一张脸,吐舌做了个鬼脸,瞪什么瞪,就说你们怎么了! 不过才做完这小动作,脑袋就挨了轻轻一拍,警告他安分些,不要再激化矛盾了。 大热天,娘五个抱一起怪热的,秦瑶心想安慰一下也差不多了,正要松手。 不想,四双小手立马把她给抱住,个高的抱腰,个小的就抱大腿,身上瞬间多了四个人形挂件,呜呜咽咽的,小兽撒娇一般,听得秦瑶心都化了。 果然,还是自家的娃娃可爱。 大郎感觉到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的手掌,从脖子到耳尖,一张脸都红透,但温暖的怀抱、皂角的馨香,令人留恋,他也就让自己放肆一下,多贴近这样的温暖。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能像弟弟妹妹那样,毫无顾忌的把她当成阿娘,跟她撒娇跟她告状,全心依赖。 可他倘若真这般做,似乎有些对不起亲生母亲。 小少年的心思敏感又细腻,秦瑶看在眼里,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 懂事的孩子承受的往往更多,以后要多关注一下这个小家伙才好。 一刻钟后,男人们从祠堂出来了。 刘季一脸不忿,但眼神中难掩喜色。 刘发才垂头丧气,眼睛恨恨剜着刘季,一副落败公鸡的样子。 族长看着这两家人,疲惫的摇摇头,撤了。 祠堂锁上,两家目送族长离去,这才各自准备家去。 “等等。”秦瑶突然开口叫住刘发才一家。 一家四口给她吓得一激灵,警惕回头。 秦瑶指了指大牛和二牛,“你们不应该道个歉吗?” 刘发才妻子怒道:“你们差不多得了吧,小孩子打个架还道歉?有什么好道歉的,看看我家大牛二牛被你们家大郎二郎打得多惨,我们还没叫你道歉呢!” 秦瑶神色不变,招招手,大郎兄妹四个站了出来,她看着他们说: “不管是谁打架都不对,用暴力解决问题都是错。” 刘季在旁瞠目,秦瑶你可不要太双标啊,你就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秦瑶只当看不见刘季的瞠目结舌,这里不是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末世,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则。 大牛和二牛对视一眼,害怕的想往后退,秦瑶厉喝一声:“过来道歉!要不然这件事没完!” 她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有始有终事情就过去了。 可听在对方耳里,这就是严肃的威胁。 大牛和二牛吓得立马小声说了句:“对、对不起” 秦瑶冲大郎四个点点头,虽然不情愿,大郎还是带头说:“我们也不该把你们打得这么重,我道歉,但下次你们还欺负我们,我还揍你!” 秦瑶拧着眉,这孩子,后面那句真心话完全没必要说出来,太实诚。 “走了,回家吃饭。”秦瑶冲对面一家四口摆摆手,没事人一样领着孩子往家走。 刘季冲刘发才哼了一声,快步跟上娘几个的步伐。 一家人回到家中,堂屋里摆好的菜早就凉掉了,但也不影响一家六口围坐在饭桌前,吃得喷香。 饭毕,刘季收拾碗筷洗碗擦桌,秦瑶举着油灯检查四个孩子的伤势。 都没什么大碍,三郎和四娘除了脏,屁事没有。 大郎和二郎脸上有几道青紫,她戳一下,两人嘶嘶的吸冷气,疼得很。 但不知是看见对方这样子觉得滑稽,还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兄弟两突然噗呲笑出声来。 “笑什么?”秦瑶无奈的瞪两人一眼,挨打还笑。 二郎嘿嘿的奸笑一下,才答:“阿娘,我把二牛压在身下,用脚锁住他的脖子,就照着他脸打,他一下子就被我给打蒙了。” 阿娘? 秦瑶挑了挑眉,这算不算又成功攻略一个? 二郎以为自己喊得很自然呢,继续说大哥是如何揍刘大牛的。 偷偷抬眼想看秦瑶的表情,看她发现没有。 却不想,对方专心在给四娘擦脸上的灰,一副根本没发现的样子,顿觉气闷。 瞅他那样儿,秦瑶心里小人都快要笑倒了。 100 老子蜀道山 花了足足一小时,秦瑶才把四个灰头土脸的娃收拾干净。 打架的阴霾已经散去,四个小孩嘻嘻哈哈的围在堂屋里转,秦瑶只觉耳朵被吵得生疼。 院里,刘季洗漱干净就准备回房去。 不料,刚转身,秦瑶就叫住了他。 “拿来。” “什么?”刘季装得一脸茫然。 秦瑶:“钱。” 刘季满眼迷茫,“什么钱?娘子我哪有钱啊,钱不是都在你手上嘛。” 秦瑶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老子数到三,一、二” “哎呀!我差点给忘了!” 刘季一拍脑袋,无奈的笑着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放在桌上。 “这是刘发才赔给咱家孩子的膏药费,我一回来就想拿给娘子保管的,没想到进家就是忙活一通,要不是娘子你提醒,我都没想起来。” 秦瑶数了数,才十八个铜板,冷笑一声,手指指节在桌面上“叩叩”敲了两下。 刘季于是又往怀里摸了摸,神情惊喜,“咦?还有两枚掉这了。” 一共二十枚铜板摆在桌上,摊手无辜的看着秦瑶说:“真没了,六文钱是给孩子买蹴鞠的,十四文是膏药钱。” 秦瑶抬头看向他,嘴角翘起一个淡淡的幅度,似笑非笑的说: “还有十文精神损失费。” 她在祠堂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就这他还想跟她耍小心眼,活腻了吧! 刘季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谈钱的时候他明明说得很小声了,她站在祠堂外到底怎么听见的? “娘子,你有千里耳吗?”刘季油嘴滑舌的笑着,手紧紧捂在胸前,企图蒙混过关。 秦瑶一下子站了起来,刘季立马抬手挡住脸前,结果顾得了脸顾不了钱,胸前衣兜里藏的铜板,被秦瑶全部掏了出来。 不但钱没了,待到他惊呼着放下手想夺回时,秦瑶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啪”的就是一个大逼兜! 刘季眼前立马亮起无数小星星,原地晃了几步,“哎呀呀”哀嚎着倚着门滑倒在地,半晌回不过神。 痛,太痛了! 秦瑶把三十文钱串好塞进衣兜,冲大郎四个抬了抬下巴,小孩立马排队回房睡觉,谁也不敢多看亲爹一眼。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啊!”刘季捂着晕乎乎的头挽留,什么也没留下。 秦瑶撇他一眼,“喊什么喊,要不是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我现在就把你丢河里喂鱼!起来,熄灯睡觉,再嚎我割了你的舌头!” 刘季咬着唇,委屈得想死。 眼看秦瑶进了屋,大起胆子小声嘟囔:“秦瑶!你暴力解决问题,你犯错!” 屋里的灯直接灭了,根本无人回应。 刘季朝空气挥了挥拳,咬牙切齿爬起来,掸掸衣裳,满脸不忿的回屋睡觉。 这一夜,只要想起自己痛失的三十文钱,横竖都睡不着,折腾到天亮,还得爬起来做早饭。 “肉肉肉,一整天都想吃肉,怎么吃不死你”一边剁肉馅一边碎碎念。 主屋传来起身的动静,灶房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柴火在灶孔里熊熊燃烧的“噼啪”声。 秦瑶推开门,一边用布条把不长的头发绑成高马尾一边朝厨房这边走来。 打水洗脸,见水缸快干了,嘱咐道:“一会儿记得把水缸打满。” 洗完脸,拿起扫把把院子里的尘土扫一扫,喂好了鸡,肉饼子的香气从厨房里蔓延过来,秦瑶深吸一口,“真香啊~” 刘季把打包好的午饭缸子,还有两个肉饼早餐一起端出来,秦瑶几口吃完肉饼,拿上工具和午饭,开始一天的忙碌。 从取石到打磨成磨,花了七天半的时间,现在磨盘已经全部打出来了,秦瑶今天要做的,就是和刘柏兄弟三人把打好的磨盘和石碾提前送到下河村去。 石磨沉重,三人一人一趟只能扛一块儿,两张磨有四块,秦瑶四人正好一人一块儿,一趟就把两张磨送到目的地。 之后折返,四人一起把包裹好麻绳的石碾滚到了下河村,花费一上午,运输任务圆满完成。 下河村这边的磨房已经弄得大半,最重要的垫高楼板部分已经完成,正好架在池塘上方,四周用了四根一米高的石柱,中间踏水部分,也垫了好几根木桩,承重完全没问题。 和王禹等人约定好水车运送过来的安装时间后,秦瑶带着刘柏三兄弟回到了刘家村。 她直接把工钱结给了三人,总工时算八天,一人一天三十五文钱,每人发了二百八十文,共支出八百四十文。 拿着工钱,刘柏三个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加起来有这么多。 要不是三弟妹愿意带他们,平常出门去找短工做,一个月忙活下来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多。 刘柏喊秦瑶家去吃饭,秦瑶摆摆手,说自己还要去找刘木匠,转身就走了。 目送秦瑶走远,兄弟三人握着二钱银角子外加八十文铜板,忍不住笑。 张氏和刘老汉向来不管他们在外做短工拿的钱,除了刘肥没成亲还要上交之外,刘柏和刘仲的工钱都拿给了妻子。 何氏看到这银子,简直乐开了花。 邱氏那边也是一样,她这肚子里还有一个,手里更是缺钱,这二钱多银子拿在手里,底气都足了。 张氏拿到了刘肥上交的工钱,笑着数了八十文零的让他自己拿着,偶尔买个小东西之类的。 刘肥笑笑收下,还有点孩子心性,哄了金宝金花,一块儿去刘货郎家买零嘴吃。 傍晚,张氏去王婆婆家买了五只小鸡仔回来,不过年不过节的,还杀了一只家里不下蛋的老母鸡,给全家人吃顿好的。 额外预留一碗熬得浓浓的鸡汤,给了邱氏,让她多喝点,对身子好。 何氏看见,虽然心里有点羡慕,但也是笑的,从前她怀了身子,婆婆也会额外给自己预留些好吃食。 她不怕没得吃,就怕二老偏心谁,只要水端得平,就没什么说的。 邱氏让刘仲去厨房多拿了两个小碗来,把鸡汤分一半出去,给家里两个小孩。 金宝喜得不行,端起就是咕噜一大口,冲母亲傻笑:“阿娘,要是天天都能喝鸡汤就好了!” 何氏没好气的轻轻敲了下他的头,“你想得美,有得喝就不错了。” 金宝哦一声,剩下半碗他要小口小口慢慢喝,让鸡汤的味道多留一会儿。 101 宣传 又过两天,刘木匠这边的水车准备好了。 所有零部件全部捆扎在一起,秦瑶一个人就能扛着走。 余下两根做承轴用的柱子,刘木匠和他侄儿一人一根,三人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下河村对水磨进行组装。 磨房已经搭完顶棚,他们下河村人多力量大,搭起来很快,四面用的是竹做墙面,屋顶盖着厚实的茅草,一头条木板打钉压在茅草上,大风吹也不怕。 秦瑶和刘木匠花一整天时间完成组装,又花一天进行调试测试,完成时间比预定的半个月还提前了两天。 效果是很好的,流入池塘的河道进行了处理,可插入木板挡住水流,从而使得水磨完全停下。 需要用的时候,把挡水板提起来,放水流入,湍急的河水涌入沟渠,强力冲击到卧水车扇叶上,使得整个水车快速转动。 磨房内,两个水磨可同时转动,不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取下其中一个水磨下方的转轴,只用一个。 石碾则单独安置在磨房角落,用的是大水车旁边的小水车。 这是一套大小水车组合装置,会让得石碾的速度比石磨慢一倍,使用起来更方便,也避免人不小心被轧入受伤。 但再慢,也比人力轻快。 水磨坊正式开工那一天,附近几个村庄来了不少村民围观。 下河村村民们拿来了家中的陈麦,使用几轮之后,简直爱不释手。 因为是全村共用的水磨坊,先轮到的村民也没想着时间差不多就让一让别人,有人等急了,差点闹出口角。 不过这些事情不归秦瑶操心,她只管结尾款,余下的事情,自有他们下河村村长自己安排。 王禹把她和刘木匠领到家中,因为水磨坊用起来实在太舒服,爽快结算了余下的十两尾款。 秦瑶让他把纸笔拿来,留下了日常修缮简便手册。 因为她写不来毛笔字,所以她口述,王禹代写。 王禹没想到这水磨坊还送售后,感激的冲秦瑶笑笑,认真抄下她说的口诀。 秦瑶嘱咐:“虽然我已经教过你们村那两个木匠如何进行日常养护和维修,但记下来,村民自己也能看看,那是共用的东西,需要大家一起爱护才能用得长久。” 王禹连连点头,“那是那是,秦娘子你放心,我会叮嘱好村里人让他们用的时候注意的。” “嗯,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们也可以随时到刘家村找刘木匠或者是我,前三个月是免费售后的。”秦瑶微笑说道。 王禹应下,心中觉得这十五两银子花得可太值了。 结清了钱款,秦瑶和刘木匠并不急着回去,正好王禹也好要去水磨坊看新鲜,三人一块同行。 来到水磨坊外,下河村的村民们已经挨家欣赏过了,此时正在享受其他村村民们的艳羡和恭维。 王禹冲两人点点头,上前忙去了,他得教村民们一些注意事项,免得用坏咯。 刘木匠和秦瑶对视一眼,两人分开,扎进人堆里,给那些外村人宣传水磨坊。 “这水磨坊有大有小,大的不算贵,小的也很实惠,可以个人用,也可以全村集资建一个,解放了双手,还提高了效率。” “咱们也别光羡慕下河村,自己心动就行动,秋收在即,抓紧时间建一个出来,到时候就轻松多了。” 秦瑶声音并不大,但就是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 见众人的目光都朝自己身上看,她继续说: “小水车很便宜的,一个水磨能用好几年呢,爱惜一些的,用十几年都没问题,这划下来,一天还不到一文,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 “有那家里开粮铺的,与其花钱找工人磨磨,不如咱们自己建个水磨坊,一年就回本了,往后自己磨还是帮别人磨,都是纯赚!” 当然了,好处说完,缺点也得提一提。 “不过这水磨坊再好,没水也不行,大家看情况来,别一股脑冲动买了水车和石磨,结果发现用不了,这样我们可不退货。” 普通老百姓就爱听这种实诚话,加上秦瑶和刘木匠又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不是外来那些奸商,好感度蹭蹭涨。 没一会,就有七八个人过来咨询细节,询问价格。 “小的一二两,大的就十两、二十两都打不住,主要是看大家伙的需求,咱们也不一昧追求大的才是好,只要合适就行。” 这个价格,瞬间劝退不少人。 但秦瑶也不急,这只是因为他们没用过罢了,等用过了,保管他们离不开。 人性本来就是趋向享受,人力石磨就是在与人性对抗,一旦出现只需要付出一点点金钱就能顺从人性的惰性,再抠门的农人也会被腐蚀。 各村村民一直在下河村待到傍晚,秦瑶和刘木匠两人为了宣传水磨,讲得口干舌燥,直到村民们散去,这才离场。 “你拉到单子了吗?”秦瑶问刘木匠。 刘木匠摇头,不过他挖掘了几个潜在客户。 秦瑶也是,其中一位还是做粮食小生意的,等他回去算过账,就会发现水磨坊多划算,所以两人并不着急。 秦瑶把银子掏出来,路上就和刘木匠一起把钱分了。 两人一人一半,先前刘木匠预支走三两买木材,这次秦瑶便只给他四两五钱银子。 至于他要付给侄儿多少工钱,最后又能剩多少在他自己手上,秦瑶就不管了。 她算了下自己的,除去给刘柏三兄弟的八百四十文,余下六两六钱六十文,都是她自己的。 算上存款和刘季从刘发才那要来的三十文赔偿,她现在手里居然有十五两二钱银子! 秦瑶嘴角翘了起来,今年刘季的读书费、家里的生活费、明年四个孩子上族学的学费,都有了。 但这距离她心目中的小康生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说到底,还得是自己有地才不慌。 租田不是长久之计,秦瑶盘算着,等手里的银子多一点,就先置办几亩好田。 在这里,土地具有很高的流通性,是硬通货,一亩一亩的挣,家底这不就攒出来了? 想着光明的未来,秦瑶往家走的脚步越来越轻快。 102 放水抓鱼 刘季知道秦瑶今天是要拿银子回家的,大清早就跑村口蹲着,专门等要去镇上的人,托人买了肉回来。 有排骨还有肥瘦相宜的五花肉,晚上做了好几道香喷喷的肉菜,馋得大郎几个一直在厨房门口徘徊,无心练字。 秦瑶一进家门,就闻到了这股诱人的肉香气,心情大好。 刘季在厨房转身看过来,“娘子,你回来啦!” “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做好,等你洗漱好咱们就开饭。” 秦瑶好奇的往堂屋里探了探头,“今天大手笔啊,这么多菜。” 饭桌上,一锅清炖红枣山芋排骨、一盘青椒炒五花肉、一碟爽口腌萝卜、还有厨房正在做的白菜豆腐羹。 过年那天都没吃这么好,秦瑶啧啧两声,“看来水磨坊最近的生意好了很多啊。” 这个二郎知道,立马举手说:“阿娘,这大半个月来,每天都能有十枚铜板呢,有时候还能捡到鸡蛋、青菜、磨好的一碗面什么的。” 大郎也道:“大家现在都不爱去村里的石磨坊了,都来咱们家用水磨坊,还说咱们家水磨坊好用呢。” 这么算起来,月入三百文钱,确实可以让刘季多做这么多肉菜,毕竟这笔钱,秦瑶没拿,全部让他拿去当生活费。 不过家里伙食能开得越来越好,也没必要把多出来的前收上来。 刘季已经把白菜豆腐汤盛出来,见秦瑶没喊要收私房钱,笑容里多了两分真诚,“娘子,开饭啦。” 秦瑶催促兄妹四个洗手,又一起去厨房拿碗筷,每人都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围坐在饭桌前,只等她先动筷,瞬间开动。 都是肉,味道还都做得非常不错,一家人吃得香喷喷的,都没有人舍得说话。 直到吃到七八分饱,速度这才慢下来。 而此时桌上的菜,已经基本见底。 刘季手快,抢到最后一点白菜豆腐汤,直接倒进碗里,再夹两块腌萝卜,拌一拌,酸脆可口,还有点辛辣,香得咧。 吃得满足,心情也格外好,秦瑶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刘季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汤饭,放下碗筷擦擦嘴,好奇的问: “娘子,下河村的水磨坊弄完了?” 秦瑶颔首,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告诉他,“你一年的学费有了,等月底抄完了书,七月初就去县城书院复学。” 刘季在心里把学费转换成具体数字,差不多五两银子,她这半个月不到就赚到了! 虽然钱不在他手里,但也要花在他身上不是,当即没忍住笑出了声,“娘子,这个家有你真是我们的福气。” 秦瑶哼笑一声,让他少拍马屁,“书抄了多少了?” “快了快了,就剩下两本字多的,月底能抄完。”刘季自信答道。 想起即将到来的书院生活,他就忍不住雀跃。 不用下地了,还能在县城长待,往日那些旧友召集起来,吃喝玩乐,岂不快哉! 秦瑶看他那期待的神情,眸光微暗。 六月的雨说下就下,夜间突然就下起大雨来,山里风凉,暑气全部被雨水浇灭,儿童房里传来“阿嚏”的受凉声。 秦瑶赶忙起身来到隔壁,推开屋子把放在木箱子里的薄被给他们取出来,嘱咐四人盖好肚子,别敞着衣裳睡。 医疗不发达,小毛病村里赤脚大夫能给你发点药吃吃,要是严重起来,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郎和四娘睡得沉,身上只穿个小肚兜,屋里的动静都吵不醒他们两个,但也知道冷,薄被盖上,立马卷进去,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鼓鼓的小脸蛋。 秦瑶手痒的捏了捏,两小只咕哝一声,砸吧砸吧小嘴,又睡去了。 “轰隆!”一阵雷鸣至屋顶上方滚过,雨更大了。 秦瑶低头一看,两小人连动弹都没动弹一下。 这睡眠质量,她是真的羡慕了。 冲睡在上铺的大郎和二郎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睡,秦瑶关好门窗回到自己屋里,好一会儿才睡着。 她总担心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漏,时不时睁眼看一下房梁上的屋顶,确定这瓦片盖得严严实实,这才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睡去。 清晨醒来,雨小了很多,但还在下着。 这天气无法晨练,大郎和二郎难得睡了个懒觉。 秦瑶听着山下田间传来农人们的幽叹,跟厨房里准备早饭的刘季说了一声,披上蓑衣,带上斗笠,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路上的泥被昨夜暴雨冲刷,形成一条小洗沟,得亏秦瑶穿的是草鞋,要不然鞋面都该湿透了。 河面水位上涨了差不多二十厘米,离河近的几亩地被河水冲垮了田埂,河水倒灌进稻田里,冲毁了一小部分稻子。 秦瑶不由得跟着农人们一起叹气,随即挽起裤腿,搬石头和泥过来加固田埂,又把倒了的稻子扶正。 有几株被压死了,看到那一朵朵被璀璨的稻花,想着这可都是要结出粮食的,便觉心疼。 田里的水太多可不好,雨刚小些,村里人几乎全部出动,都到田里疏通沟渠,把田埂挖开一个口子,放水。 稻田位置靠河而且还是低洼地的人家,看着那些泄下来的浑浊田水往自家田里灌,气得破口大骂。 可大家伙也没别的办法,低洼地的只能自认倒霉,把靠近水渠的田埂垒高。 秦瑶有样学样,把自家靠近水渠的田埂加高,不知是谁家养的田鱼,顺着水渠冲了下来。 她眼疾手快,一把摁住,逮住一条肥肥的大田鱼。 这下子,低洼地的可乐了,换高地的在那着急大喊:“我家的鱼,我家的鱼!” “我管你谁家的,落到我家田里那就是我家的!”众人哈哈大笑道。 秦瑶跟着笑了起来,眼看又有一条鱼被冲下来,赶紧把手里的鱼拍晕放在田埂上,腾出手去抓冲来的鱼。 村里的小孩们听见了动静,一窝蜂涌来,这下子更分不清哪个是别人家的,哪个是自己家的,反正篓子挎在身上,一群姑娘小子堵在水渠中断,逮住鱼儿就往自己兜里放。 大郎和二郎战绩斐然,两个小竹篓都装满了。 三郎和四娘不敢下那么深的沟渠,就站在田埂边给哥哥加油打气,稻田里,全是孩子们兴奋的欢呼声。 103 算了,词穷 娘五个满腿是泥的光着脚回到家,只看得刘季目瞪口呆。 “泥地里洗澡去了你们?”他震惊问。 天已经放晴了,挂在小腿肚上的田泥已经干巴,散发出一股股腥臭味儿,娘五个浑然不觉,只兴奋的把洗澡的大木盆放倒在地,一个舀水,一个举起篓子往盆里倒。 一条条胖嘟嘟的田鱼落入盆中,盆沿有点浅,差点跳出来,三郎和四娘急了,一个猛子扑进去摁住,水花溅得满脸都是,还咯咯傻笑。 刘季看见那满满一大盆的鱼,乐了,“哪儿抓来的鱼?” 他们家嫌麻烦,并没有买鱼苗放到田里养。 秦瑶舀水冲洗脚上的泥,随便把四个孩子被泥盘包浆的草鞋也洗洗 大郎和二郎激动的跟阿爹讲,谁谁家的鱼被水冲了下来,他们只恨带的篓子不够多,要不然还能捡更多。 家里一缸水也洗不干净母子五人,秦瑶大手一招,“走,井边打水去!” 四个孩子嗷的叫喊着,立马把篓子一丢,野猪出笼一般,光着脚就往山坡下冲。 路面上还有雨水冲出来的小水沟,踩得噼里啪啦响,玩疯了。 刘季无奈的看着秦瑶,“你也不管管,由着他们这么闹,受凉了可怎么好?” 秦瑶提起她那两只特质的超大水桶,仰头看着头顶露出脸来的太阳,好笑道: “这么大的太阳,再不抓紧时间玩,一会儿水都要蒸干了。” 蒸干就没得玩,自然要趁它还有的时候把握住。 说着,问刘季要不要一起嗨,对方猛摆手,书抄多,拽起文来,“有辱斯文!” 秦瑶切了他一声,快乐的光脚踩着水,冲前边四个小崽子大喊: “怪兽来抓小孩咯!” 四个小孩‘吓’得急忙回头看,见她冲来,“啊啊”尖叫着往村里狂奔。 地上本就泥泞,这么一跑,衣服彻底穿不成了。 大中午的,刘季抱着一大盆沾满泥巴点子的衣服悄摸摸来到一处隐蔽的河岸边,气得想咬死秦瑶那个罪魁祸首。 之前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什么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可结果呢? 打了水回来,秦瑶就把娘五个的衣服打包一卷,扔到他怀里。 他能拒绝吗? 他敢吗? “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嘴上哔哔赖赖,手上动作甚是熟练。 大雨之后的河水,奔涌且清澈,仰头一看,远处山峦迭起,苍翠巍峨,晴空如洗,美如画卷 算了,词穷,刘季一点都不为难自己,低头继续洗衣服。 家里那边,院门被一个陌生人敲响。 秦瑶出来一看,有点眼熟,“您是?” 来人牵着一头驴,三十左右,留着山羊胡,身着青衫,一眼就能和下地种田的农人区分开。 他冲秦瑶笑着自我介绍,“秦娘子,我呀,前日下河村同你问水磨坊的伍掌柜,镇上米粮铺的,你想起来没有?” 秦瑶恍然大悟,“原来是您啊,这是想好要建水磨坊了?” “快快请进,一路赶来辛苦了吧,早上雨刚停,路上不好走吧?” 秦瑶邀他进门,伍掌柜一看院里没个男人在,没跟秦瑶进堂屋,就在院里坐。 接过秦瑶递来的白开水,喝一大口,立马问:“之前我说想建个水磨坊,不用大水车,就跟你家河边那个小水车一样就成,做三个,小巧还不用占那么大地方。” “当时我问你如何收费,你说小水车二两左右,可还作数?” 秦瑶点点头,“水车二两,石磨您自己准备好也行,我再收你个一百文安装费,不过分吧?” “不包括石磨啊?” 伍掌柜有点没想到,他还以为是一起的价钱呢。 秦瑶拉张小板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无奈道: “木料什么价钱您应该也知道,光是料子就要用去一两多,还给您送到地方,路上耗费也是一笔,我们做生意的,总要赚一些,要是还把磨盘给包了,那我不是白干了嘛。” 伍掌柜唉的叹了一声,“什么磨都行吗?我自己还得张罗石磨,那也太麻烦了,你给我个总价,我这不能白来一趟,今天这事就要定下来!” 秦瑶示意他别急,自己心里算了算,一张磨到底收费多少合适。 既然有一个人上门,那之后肯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图方便的,就水车加磨盘全包一个价,想节省的,就单独水车收费,石磨自备。 但秦瑶觉得,石磨这个钱,给外人何不直接给自己村里人? 外面什么行情,他们也什么行情,开阳县内包运费,开阳县以外自负运费。 “这样吧,小水车套组,县内包安装包运送,一套三两银子。” 秦瑶一副我已经都不赚钱了的为难神情,“外头一张大磨也得五钱六钱银子,我真没赚什么,您看要是能接受,明天一早我就到你们那勘测地形。” “如果无法达成建立水磨坊的条件,这事就算了。” 伍掌柜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三个水车组合加起来九两银子,使用效果上就能比得上下河村花十五两建造的水磨坊,还是便宜了很多的。 当然,贵有贵的道理,下河村的水车用料都要好一些,而且卧水车的动力比竖水车要强,也不会受到水流大小影响,几乎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开磨。 除非遇到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旱,河水枯竭,才会影响使用。 “行,那明日我在家中等你。”伍掌柜同意了,他想的不是自家用水磨坊,而是想把水磨坊做成生意。 所以,一定要乘早,还要有一定规模,抢占先机。 秦瑶挑了挑眉,建议道:“如果您想开磨坊赚钱,我觉得只是三台小水车还差点,再增加一座水碾,受众会更广。” 伍掌柜没好气的笑了起来,“秦娘子,成不成都还不确定呢,你就急着给我推水碾,你放心,倘若水磨坊能建起来,别说一座水碾,四五座都能有!” 秦瑶摆摆手,得了,谁也别给谁画大饼。 伍掌柜留下家里地址,又到秦瑶家的水磨坊里看了一眼,嘴里一直说着:“这个好,这个好。” 这才满怀期待的离开。 104 制造厂 等刘季洗完衣服回到家,知道有人上门要订水车石磨,表现得比秦瑶还激动。 “那小水车三两一套,你和刘木匠两个人到手能赚一半吧?” “一半就是一两五钱银子,算你们两对半分,那就是七钱零五十文,三个就是二两二钱多!” 刘季兴奋的甩开一件洗好的衣裳铺在晾衣竹竿上,“娘子,咱们家这是要发啊!” “要不,我还是留在家里帮你干活吧,咱们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每月给我二三两银子就行,我也不要多的嗷!” 后脑勺一沉,兴冲冲的刘季痛呼出声,回头一看,秦瑶手里举着一根棒槌, “晾你的衣服,这些不是你一个家庭煮夫该操心的事。” 刘季揉着后脑勺,可能要胀包了,“娘子,什么是家庭煮夫?” 她总会冒出一些奇怪的词来,难道北地的人都这样讲话? 秦瑶:“你这样的就是,自己对号入座。” 扔下棒槌,大步出了门去,直奔刘木匠家。 秦瑶把伍掌柜的事说了,刘木匠挺激动,不过也想到以后可能还有人来,“咱们得把价格定一定,总不能每次都是看情况来。” 秦瑶也是这个意思,她拿起刘木匠的笔,沾磨在废板子上写下: 水车小套组三两,中等套组五两八,大套组十五两起步,具体情况还能具体分析。 自备石磨,每张磨可减八钱银子。 注:开阳县内,包运送包安装。 “你看这个定价怎么样?” 秦瑶把板子递给刘木匠,刘木匠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几遍,点头,“行的!” 就是他们两个人,以后又该怎么分利润呢? 秦瑶来的路上就想过了,两个合作,钱分不好,就别想干长久。 秦瑶说:“从现在开始,就当是咱们两合作一起开了个水磨坊的制造厂,厂里暂时分三个部门。” “一个水车部门,一个石磨部门,还有一个接待安装售后部门。” “你负责前一个,我负责后两个,我们现在各自拿出三两银子放在公账上,材料费从这里支取,收账后填入公账里,每月月底三十号统计账目,算好支出和余盈,盈利你我二人,一人一半。” 刘木匠听了,直呼妙哉。 “不过我不懂得算账,这账房还是秦娘子你来当吧。”刘木匠讪笑道。 平时算点小钱他没问题,但要是像秦瑶说的这样,对他来说就太复杂了。 秦瑶点点头,“只要你信得过我,我没问题。” 刘木匠忙道:“当然信得过,要不是秦娘子你,咱们这个制造铺子都搭不起来,就我这小木匠,哪里还想得到将水车做成生意啊。” 秦瑶认真道:“没有你这个巧手木匠,我这些东西也做不出来,咱们俩这叫互相成就。” “那这样,我再写一个合约,请族长、村长、刘大福三人做过见证,以便日后行事有据可循。” “哎哎哎,行。”刘木匠又感慨了一句,“秦娘子,你若是男儿,不得了啊。” “怎么?我现在是女儿就差了?”秦瑶玩笑反问。 刘木匠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秦瑶笑笑,很是受用,要了纸笔,草拟了一分合伙人股份权益说明书,念给刘木匠听,他也认同后,一式两份写好,派出刘木匠的儿子去请人,晚饭就在刘木匠家吃。 村长很是吃惊,没想到秦瑶和刘木匠就做个水车石磨,还搞这么正式,不晓得的还以为两人在做什么大生意似的。 秦瑶认真道:“村长,水车石磨是小事,但要是做好了,对咱们刘家村来说,就是一件大事。” “哦?”村长好奇追问:“此话怎讲?” 秦瑶说:“咱们村里有石山,林里还有木材,造水磨坊需要的正是这两样,倘若别人找我们下单,我和刘木匠是不是要采购这些原材料?” “这样一来,村民们不好卖出去,或者贱价卖出去的木料,就能获得收益。” “还有那石山,虽然大家都能免费取用,但要是能做成石磨卖出去,每卖一个石磨,我们会给村里支付二十文取材费用,一个二十文,十个二百文,一百个就是二两银子。” “有了这钱,村里是不是就能把咱们村里的路修一修?” “路修好了,来往便利,村里娃娃们想要到外面去,是不是就方便了? “还有很多呢,比如单子多了,我和刘木匠光是两个人也做不来啊,那必然要请村里劳力帮帮忙,这是不是又能让大家伙在家门口增一个进项?” 越听,村长、族长心里就越是惊讶,秦瑶说的这些,他们从前竟没想过。 倘若真如她所说,那这两人对视一眼,激动得脸上的胡子都在颤抖。 刘大福时常出门,对秦瑶说的这些,完全能够想象出来。 他是刘家村一员,倘若村里的路修好了,那他进城卖粮可就方便多了,当下就说: “秦娘子,倘若日后有用牛车之类的,你们只管说。” 秦瑶冲他感激的点点头,继续道:“一个地区想要发展好经济,就要建立起可持续性的支柱性产业,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抓住经济命脉,发展壮大,丢掉贫困帽子,达到人人小康” 打住打住! 秦瑶猛然清醒过来,这又不是考公面试现场,再说下去,她可解释不清。 不过就她说出的这半段话,也足够村长、族长、刘大福三个琢磨好几宿了。 越品越觉得精妙,怎会有人如此聪慧,总结出这样的经验道理来。 秦瑶回到家时,已是深夜,父子五人都已睡下。 她坐在窗前,取出怀里这份股份合同摆开,看了足足三遍,才小心折好收入抽屉里。 她居然在古代开了个制造厂,好奇妙的感觉。 嗯,还得给厂取个名字才好,要不就叫刘家村水磨厂? 虽然很普通,但带着地域标识,可以顺便宣传一波刘家村。 回头她就告诉刘木匠,让他在水车上刻下刘家村水磨厂这几个字。 而她也会在石磨上刻下这行字,把这个当成刘家村的招牌打出去! 105 稳如老狗 清晨又下起小雨,秦瑶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拿上几样简单工具和一套纸笔,早饭都没吃,早早就出门去了。 路过自家田地时看一看田里的稻子,没什么事,快步前往金石镇。 莫约上午八点半,秦瑶抵达镇上伍掌柜家。 去之前在街上买了两个杂粮大饼垫垫肚子,来到伍掌柜家,两人直奔要搭建水磨坊的地方。 整个开阳县,大半乡镇都建在河边,这条河是同一个水域,不过因为地形不同,也形成多种样式。 金石镇上这一段,河道较之下河村的更宽更深一些,但相对平缓。 附近山上,还有溪流小瀑布,水源很充足。 伍掌柜挑地方是通往县城官道旁的河流,这里有座石桥,石桥离河面两米多高,水磨坊的选址就在桥下面较为平坦的河滩上。 秦瑶看了,觉得这个位置不太好,虽然交通方便,可万一涨水,水车可要被淹了。 而且河滩上的地很软,在上面搭磨房,有陷落的风险。 这些地形因素,也是秦瑶不担心水车技术被抄袭走的重要原因之一。 眼前这个农业落后的古代封建王朝,不是后世拥有工业体系的现代化科技国家,河道基本是原始样貌,随便放个水车可用不了河里的水。 不过这单生意秦瑶怎么都是要做成的,征得伍掌柜同意后,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最终确定在离官道一百米远的地方建水磨坊。 这处河面窄,水流湍急,重点是两岸有天然的石头河堤,各方面因素都比较稳定。 唯一麻烦的,就是伍掌柜得自己把路面拓宽,方便牛马车使进来。 不过也就一百多米还不到两百米,花不了什么钱。 伍掌柜也不想放弃这个生意,思考片刻,和秦瑶定了三套小型水车组合。 “定金先收取三分之一,我给您写张收据,到时候安装完毕,试用后确定无误再结算尾款。” 秦瑶掏出纸笔,看了伍掌柜一眼。 伍掌柜颔首,她便写了一个简单定金收条,两人各自摁了手印。 这种简单收据,不具有法律效应,但放在各宗族之间,有一定牵制作用。 普通老百姓,谁都不想进官衙,私底下这样做收据写合约契约的多了去,只要双方当事人没问题,就默认可行。 收据给了伍掌柜,秦瑶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装呢?” “十天之内吧。”伍掌柜有点担心的问:“你们能不能赶出来?” 秦瑶:“这个时间没问题,主要是您这边,场地得先准备好。” 伍掌柜拍胸脯保证他四五天就把那片地收拾平整。 且人际关系方面,他也想好了,因为用的是镇上的公共河域,为了避免麻烦,会给居住在镇上的百姓们一个较高的折扣,让秦瑶只管放心做好,按时来安装即可。 谈妥了这些,秦瑶这才放心离开。 中午回到刘家村,先把尺寸设计图给刘木匠,才回家吃午饭。 午饭吃完,休息不得片刻,扛起工具采石头去。 三个小磨,她自己都能做完,不过秦瑶现在不打算这么拼了,还是找了帮手。 刘家老宅里,一看见秦瑶拿着工具进门,全家人就知道她来干嘛的,正在修整农具的刘柏三兄弟,二话不说,起身跟她一块走了。 这次,秦瑶四人多取了几块石头留在原地备用。 上次搭的棚子还在呢,取了石头搬到棚子里,敲打两三天,三张直径七十厘米的小磨就做好了。 刘木匠那边速度也挺快,因为上次提前嘱咐老丈人得空砍了木料放在家中,他这次直接扛回来就有得用。 水车做好,上漆晾干,可以提升使用时长。 三家水车尺寸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石磨也是如此,只有纹理有细微差别,两个部件都写上了刘家村水磨厂的字样。 而在制作伍掌柜家水磨这段时间里,顺子从下河村领了三波人过来,秦瑶成功谈成两单家庭私用小套组。 上一次下河村的单子,秦瑶事后给了顺子一百五十文钱,这次也是一样的比例,两个小单一单三十文,共给他六十文。 单子多了,秦瑶这边的石磨倒是还好,四个人呢,不受什么影响,速度差不多。 刘木匠可不行,紧急在村里找了两个帮手帮忙制作水车扇叶。 只要量尺和数据一致,这个活懂点木工的人都能做成。 月底,一共五套小组合水磨交付出去,秦瑶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一百文钱交到族长手上时,整个刘家村都沸腾了! 在听见秦瑶说村里人也可以当掮客,成单后按照百分之一成交单价拿提成后,各家都动了心思。 外嫁来的女人们,集体回娘家,给娘家人宣传那水磨坊的好处。 外出吃席时,也会说上一嘴,还让对方去的时候记得报自己名字,还能便宜一点。 这般操作之下,还真给秦瑶的制造厂带了几个小单回来。 秦瑶给他们的提成,她们会从中拿去五文十文的,返给自家定水磨的亲戚。 各家情况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富裕的,也不是所有村都有下河村的实力,所以是三五家共买一套,摊薄了成本,很划算。 并且在这件事情上,秦瑶发现,村中妇女们实在很有当销售的潜力,能带来单子的,都是女人。 特别是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体系下,女性几乎包揽了家里除去种地伐木砍柴以外的所有家务。 这水磨,给女人带来的益处更多,也更有驱动力。 不过女人们的行动范围较小,想往镇以外的地方发展,十分艰难,还得要靠那些外出走商的小贩、货郎。 秦瑶倒也没什么大的期望,她想得比较实际,前期铺开县内市场,中期做维护,后期卖更换零部件,保持较为稳定的收入即可。 在现代,一个产品想走出去都困难重重,何况是这等级森严的古代,她一个农户,赚点日常生活费,再给村里带来一点经济发展,就已经很好了。 就连刘木匠都知道,触及贵人利益的那一刻,他们就无法再赚到一文钱。 所以,在和村里人热切宣传,希望自家能跟着一起飞黄腾达的时候,秦瑶和刘木匠两人稳如老狗,盘账,分钱。 106 有点东西 六月下旬卖出五套小组合,除去材料成本和用人成本,余盈七两二钱。 一人一半,秦瑶获得三两六钱。 手上还有三单小组合,七月的盈利已经稳了。 刘木匠这一批木材,都在刘家村里买,价格比卖给木材商高了一些,也相当是二人把成本价格提高了,多让利给村民。 六月下旬那样百分之五十左右的纯利润,七月应该达不到了。 秦瑶定了一个盈利底线,保持在百分之三十以上即可,这样她和刘木匠两个人都不用这么累,还能多给几人发工钱。 刘季知道后,连着嘀咕好几天,骂秦瑶傻、伪善巴拉巴拉。 让秦瑶逮住,单独教育了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你知道大多数原则吗?”秦瑶把他堵在后院的木桩上,鄙夷问道。 刘季只知道举起手挡住脸,以为又要挨揍了,嘴里直念叨:“错了错了,娘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样的话秦瑶平均每天都能听到两次,深知这只是某人口头禅,压根没有认真在解决问题。 一巴掌将他的手打下来,强行输出:“一个人想在一个地方办成一件事,或者是推行一个新政令,那么这条政令只有为大多数人都带来好处,才能得到他们的拥护,从而使得政令顺利推行。” “放在咱们这,这个大多数可以代指大多数人,或者是掌握权利的某一个人。” “大家都是平头百姓,就咱们一家赚钱,别人就这么看着?你觉得可能吗?” 刘季一怔,这他哪儿知道? 秦瑶就让他代入一下,刘发才家开了水磨制造厂,赚了很多钱,买房买地,你刘季看着也想跟着赚几两碎银,于是去求他想要个活干,可他就是不肯给,“你什么心态?” 刘季不吭声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小人心思,可不能说出来。 秦瑶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像你这样的人,村里不说一半吧,五分之一还是有的。” 所以为了避免这五分之一的风险,她和刘木匠就得稳住剩下的人心,方能制衡。 就她家现在这个水磨坊,生意好起来了,也引来不少小人嫉妒,要不是收费已经低得不能再低,指不定会怎样呢。 刘季皱眉,他怎么感觉她在骂他? 不过还是狐疑问:“那刘大福家怎么没事?” “他比大部分人强了太多,人只能看见比自己稍强一些的人和事,这对他们来说可实现的概率更大,但如果强过太多,反而会自我清晰认知到,根本不可能超越对方,反倒担心对方加害自己,从而恭维奉承着。” 话说到这,秦瑶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季一眼,“不过只要你考取了功名,那么刚刚我说的那些,就不再是问题。” “明天就要去书院报道,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留下这句话,秦瑶转身回屋去了,她要把借来的书收拾好,明天路过金石镇的时候,正好去丁家还上。 这个时候,丁老爷应该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九月的会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考上。 打包好借来的书,秦瑶又去刘家老宅一趟,拜托嫂子们帮忙看顾一下大郎四个小孩,因为她不一定明天就能从县城赶回来。 其次就是嘱咐刘柏三兄弟,按照之前的规格和尺寸,继续完成打磨石磨的工作。 没有了她的帮助,速度和难度肯定会降下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以后这将是常态。 刘柏兄弟三人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他们最能吃苦了,何况赚得还多,村里羡慕他们的人多了去了。 以前按天算工费,现在秦瑶不这么算了,她把打磨石磨的活外包了出去,给刘柏三兄弟一张石磨四百文钱,剩下的他们自己去操作。 这活不是稳定的,有单才需要,当成兼职来做,收入算是挺不错的。 从刘家老宅离开,秦瑶又去村里有牛的人家,问他们明天要不要去镇上或者县里,想搭个顺风车。 刘大福家正好要去一趟镇上,答应带秦瑶夫妻两一程,让他们明早到村口提前等候,到时候一起走。 谈妥了,秦瑶才回家来。 大郎兄妹四人立马围上来,二郎关心问:“阿娘,你哪天回来?” 秦瑶答道:“顺利的话明天去明天回,如果不顺利,就晚两天回来。” “不过你们别担心,我已经跟老宅那边说好了,有事你们就去老宅,夜里害怕,就叫小叔和金宝过来跟你们一块儿睡,我办完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 四个孩子乖巧的点点头,但一想到爹娘都不在家,还是表现得很不安。 明明之前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他们自己也能自己过,但现在一想到夜里黑乎乎的,家里一个大人都不在,就有些害怕。 大郎为自己这份害怕感到懊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丧失了一部分独立的能力。 果然,是后娘腐蚀了他!小少年气呼呼的埋在薄被里如此想到。 与四个孩子不同的是,刘季相当期待明天的到来。 从此,洗衣、做饭、下地、种田,通通跟他没关系! 因为太激动,刘季大清早就爬起来,换上最新作的麻布长衫。 麻色为白色,但不是死白,是偏暖的米白色,因为凉快价格低廉,夏日穿最合适。 别人穿麻衣,就是白白一身,没什么特别,因为举目望去,全是一样颜色,一样的穷酸白身。 因为要去书院,所以刘季特意收拾了发型,漆黑如墨的长发挽起来,用竹簪将其固定在头上,外罩一块同色方巾布。 因为不怎么外出,肤色虽不算白皙,但也是农人养不出来的颜色,显出了他优秀的骨相。 一双桃花星眸清亮水润,鼻挺而翘,不薄不厚的唇饱满丰润,一身白衫穿在他身上,有种飘逸出尘,淡泊名利的仙气。 因怕弄脏了新衣,仔细围了一张青色围裙在身前,挽起衣袖,露出两节有力的手臂,站在灶台前用力揉面,偶然转头抬起手臂擦拭额头汗珠,点点星眸惑人心魄。 秦瑶打开房门,一抬眼,怀疑自己还没真的醒来。 又退入门内,关门,重开,眼睛睁大。 雾草,刘老三你是真的有点东西! 107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 出发前往县城的路上。 秦瑶几次生出将身旁这个开屏孔雀般到处释放魅力的男人卖掉能换到多少银子的念头。 正与同车村中妇人热切交谈的刘季,冷不丁打了个寒蝉,正襟危坐,不再理会她们的询问。 牛车驶到金石镇路口,秦瑶付了四文车钱,夫妇俩下车,朝镇外的丁员外家行去。 此时太阳已经挂在空中,距离午时尚早,气温却很高了。 刘季忙把背在身后的草编斗笠戴起来,庆幸自己准备齐全。 秦瑶示意他在路旁等候,拿着打包好的九本书,敲响了丁府后门。 开门的是章八,见到她来,惊喜问:“秦娘子,好久不见了!” 秦瑶点点头,笑问道:“麻烦你帮我通报小姐一声,说我来还她几样东西。” 章八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许多东西。 除了一个包裹严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布包外,还另外有腌鱼两条,时蔬一兜。 “秦娘子你先进耳房坐坐,我这就去替你通报。”章八看一眼屋外的大太阳,把耳房打开,让秦瑶坐着乘乘凉,重新关好门,这才去内院通报。 很快,豆儿和章八一起快步赶了过来,领秦瑶过去。 月余没见,丁小姐似乎变了个模样,皮肤不似先前那般白皙透润,稍深了点颜色,但气色红润,两只眼睛亮晶晶,炯炯有神。 她激动的把秦瑶带进书房,秦瑶把带来的鱼和菜递给苗儿拿去厨房,进书房将书还给了丁小姐。 丁小姐也没怎么检查,随便翻看两下就知道保存得极好。 她只急着要同秦瑶炫耀自己这一个月的训练成果,拿出自己的新弓,指着凳子上放置的小马鞍,还往后院指了指,说她现在有一匹自己的小马。 “秦瑶,你走后我一天都没有懈怠,清晨起来扎马步半个时辰,而后练弓半个时辰,骑马在门前路上跑十圈,等到哥哥有空闲,便拿上我的小弓箭,骑上我的小马儿,去林子里狩猎” 秦瑶淡笑听着,直到少女要拽她去后院骑马才出声: “今日恐怕不能看小姐的马儿了,我今天要去县城书院给我那不成器的相公报名,重回书院读书。” “啊?谁?你是说你那个长得天神下凡一般的老相公?”丁小姐诧异问。 秦瑶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形容词。 丁小姐可不觉得自己形容词稀奇古怪,她觉得是最精准不过的了。 秦瑶今年才十九,她相公已经二十四了,二人相比,可不老嘛。 “他还能重读?”丁小姐好奇的问:“原来你和我借这些书,是给他入学用的呀。” 秦瑶颔首,看一眼天色,“小姐,我得走了,再晚来不及了。” “好吧。”丁小姐很是失落,但还是预祝他们两人今日可以成功回到书院学习。 丁老爷已经入京,家中只有哥哥,偶尔还出门去与同学游园踏秋,今日就丁小姐一个人在家,胆子很大,骑着她的小马,远远送了秦瑶夫妇二人一段路程才折回。 秦瑶看着她愈发精湛的骑术,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为这个自律刻苦的小姑娘感到骄傲。 以后的她,会感谢现在这个自己的。 离开金石镇,踏上前往县城的官道时,太阳已经快升到正中央。 剩下两个小时的路程,下午书院开课时应该能赶上。 不过这一路走去,却不如前一段顺利。 刘季紧追着秦瑶的步伐,她走着,他小跑着,很快就没了书生的风度翩翩,头上草帽都歪到一边。 他盼望着,路上能出现一辆马车,或者牛车驴车都行,反正是能载人的车,又正好有两个空位给他们就最好。 正想着,前方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刘季心头一阵激动,“娘子,前面好像有马车哎!” 身体里忽然有了力气,看也没看仔细,两个健步冲上前去,“啊”的惨叫一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折返回来,紧张的抓住她肩膀,把高出她一个头的自己缩在她身后。 “有、有血,好像是死人了” 秦瑶白眼翻上天,脚后跟一跺,精准踩中身后挂件的脚背,疼得他嗷叫一声,迅速从她背上弹开。 夫妇二人这般动静,成功引起前面那支商队的注意力。 五分钟前,他们一行五辆马车,十八人,二十箱货物,被突然出现在道路中间的石头堆堵住去路。 很快,埋伏在四周的马匪冲出来,为了保护马车和货物,双方血拼了十多分钟,最后见他们反抗太过,马匪这才劫走一箱货物离开。 然而,商队也死了三个护卫,五辆马车倾倒在路边,马儿被沉重的车架、货物压在路边沟渠里,奄奄一息。 “没想到那些马匪还没死绝。”秦瑶皱眉低喃一声,把所有行李都递给刘季,让他路边待着,朝前方商队走了过去。 对方见她只是一个妇人,并不设防,只是语气沉重的提醒她们,要走快点走,马匪说不准还会折返。 秦瑶二话没说,挽起衣袖,将那倒在路边沉重的车架,整个抬了起来。 他们五六人都觉吃力的车架,她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抬起来,将被压在下面的嘶鸣的马儿救了出来。 商队众人呆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遇到了高手,心神一振,冲秦瑶感激的点点头,跟着她把五匹马全部解救出来,重新架上车架,把货物箱子重新放好。 路中间的拦路石已经被商队清理大半,现在又有秦瑶加入,两手一抱,几百斤的大石块她是说扔就扔。 很快,道路清理出来,车队也重新整装完毕。 领头人指挥护卫们把同伴尸体抬上车,走到秦瑶面前,深深拜了三拜,“多谢小娘子出手相助,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家住何处?待到裘某护送完这批货物,必携重礼登门拜谢!” “我姓秦,家住金石镇下的刘家村,谢就不用下次了,这次吧。” 秦瑶在对方愣怔的目光下,把刘季叫过来,“我这夫君柔弱不能自理,可否让我们搭个顺风车进县城?” 刘季:??? 他柔弱不能自理? 108 复读生 有了裘镖头的马车,秦瑶和刘季午时就赶到了县城。 双方城门口辞别,车队并不停留,继续朝着目的地前去。 只是想到这一路上还有可能会遇到盘踞在此地的马匪,裘镖头凝重的神情始终化不开。 他从西面奇山府护送货物而来,要穿过紫荆府返回东面的京城,路程才走三分之一,货物就因为此地马匪而丢失一箱,心情不可谓不低落。 但走前,还是笑着给了秦瑶一只葫芦,说这里面装着一种名为凉瓜的瓜果种子。 “京城贵人们夏日最爱此物,原本这种子被皇庄拿去不许百姓种植,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普通百姓夏日想得一片,还得备上十两银子排队才能得到。” “夏日炎炎,长公主体恤普通百姓,特请陛下打开皇庄种房,将这些珍稀瓜果种子赏给普通百姓。” 说到这,裘镖头遥望东方,凝重神色终于淡去了一些,“等到来年夏日,普通人也能吃上这解暑的凉瓜了。” “长公主人真好啊。” 与商队分开后,刘季拿着那一葫芦的凉瓜种子,感激道。 秦瑶猜测,这凉瓜,八成就是西瓜。 西瓜啊,她上一次吃到是什么时候呢?那个时候末世好像都还没来吧。 时间太久,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秦瑶十分期待,明年春季把瓜种种下后,会结出怎样的果实。 城门口的馄饨摊子还在,生意还是如从前一般好,秦瑶点了四碗馄饨,她三碗,刘季一碗,填饱了肚子,眼看着下午书院上课时间快到了,两人买好了拜师礼,前往书院。 秦瑶第一次来,不熟悉,叫刘季在前带路。 刘季来的路上表现从容,可真到了书院门前,又有点怂。 他环顾四周,总想看看有没有年级比他还大的。 结果,只有两家城中百姓,牵着七八岁大的儿子过来拜师入学。 整个县就这一家官家书院,已具备一定规模,入学之事有专人负责。 秦瑶夫妇俩,跟着前面那两家带小孩的,一起进了书院侧门,来到报名地点。 有一位夫子在此,负责生源接待事宜。 所以像是话本子里,某贫家学子,拜入某名师门下,得名师指点后高中的事情,在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存在。 书院老师就那么几名,学子却很多,如果不是特别突出的尖子生,根本不可能吸引到名师注意。 而且,这边主打一个散养,靠悟性,师父带进门,修行看个人。 刘季说自己曾经是这书院的学子,负责报名的夫子盯着他看了许久。 摇头,不记得,没印象。 不过看刘季这把年纪还来入学,倒是多看了他两眼,容貌上佳,不错不错。 旁边两个小孩,仰头瞅着刘季,也不知道他哪里好笑,看一会儿又低下头去捂嘴憋笑。 直到被家长给了个爆栗,这才乖顺下来,目不斜视。 书院不是给束修就能上的,还要把你祖宗三代都查一遍。 这些材料,要入学学子自备,来时秦瑶就找村里族长开过证明了,这一关检查顺利通过。 之后就是考验学生品性。 夫子会问几个问题,看看学生们的回答如何,以此评判。 能过第一关,这一关只要能按照正确参考答案答出即可。 刘季不是第一次入学,当初为了进书院,苦背过标准答案,这次的问题和从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改的,顺利通过。 两个小男孩肯定也背过,不过年纪还小,又是临时抱佛脚,背得磕磕绊绊。 家长从旁提醒,到底是囫囵混过去了。 两小孩家住县城,领了入学牌子前往另外一处报道。 刘季要住书院,所以多交一份住宿费和伙食费。 书院有厨房,厨房有一个厨娘专门负责学子一日两餐。 如果想吃三餐,只能自己开小灶。 住宿费和食堂伙食费都有增加,比之前秦瑶打听的标准上各多加了五十文,也就是一年一两一钱银子。 住的是大通铺,一间六人,屋子不算宽敞,但都是采光比较好的,秦瑶觉得还可以。 拿着入学牌子去找负责学生食住的管教,管教给刘季分了一间屋子,屋里没住满,连他一起暂时只有四个人。 这会儿学生都在前院教室上课,宿舍里没人,扫一眼卫生情况,刘季眉头就皱了起来。 从前,他是猪圈也睡得,可现在嘛都怪秦瑶这悍妇,穷讲究,害他现在变得这样娇气,连点脚臭味儿都闻不了! 秦瑶正背对着他,在挑选剩下床位,是以并没有看到刘季那愤恨的神情,要不然今天一顿打少不了。 “就这个吧,在角落里,清静点。”秦瑶说着就把带来的铺盖扔到了最靠里的床位上。 还把刘季当成大一新生,教他:“中间这不是空了两铺嘛,没人住进来之前你们把多余的杂物放在这里,这不就有一个独立空间了。” “奇怪了,一个炉子也没有,厨房那边也没说给你们包热水,他们难道都不洗头洗澡?算了,一会儿给你买套烧水炉子,再买一个盆,方便烧水洗漱。” 听见这话,刘季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前在书院的生活。 好像、就是,没有人常洗澡常洗头的天爷啊!这满屋子臭脚丫子味儿就算了,难不成还要闻他们身上的骚馊味儿? 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都这么不讲究! 秦瑶把铺盖铺好了,又把这小小的屋子转一圈,砖瓦房呢,还有炕睡,夏天热不了,冬天冷不着,她很满意。 回头拍拍刘季的肩膀,“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上课不懂就问,下课多和比你强的学长交流功课,再结合自己书本上那些重要笔记,加强理解。” “对了,有人要跟你借书,你怎么办?”秦瑶危险的问。 刘季头摇成拨浪鼓,“不借,杀了我也不借!” “对咯!”秦瑶这会儿看他哪哪儿都顺眼,“这是咱们自己辛辛苦苦才得到的独家辅导资料,秀才位置就那么几个,你给了别人,就等于是给自己树立对手,知道吧?” “我明白的。”刘季一本正经道。 因为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到了他脖子上,还虚虚的捏了几下。 娘的,想掐死他直说啊! 109 又见范掌柜 办理好入住,秦瑶带着刘季又去街上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和纸张。 家里笔墨纸砚都带来了,常用的纸张是有的,这次多买,是为了让刘季记录往年县试题目,秦瑶准备拿来做真题模拟卷。 刘季没搞明白她要这些历年题目科考题目做什么,但也不敢反抗,照做便是。 “要是能知道那些中了功名的人的答案,那就更好了,你记得一定要全部抄下来,每隔十五日的休沐日带回来给我。”秦瑶叮嘱道。 刘季皱眉道:“哪有这么容易啊,人家秀才老爷怎会同我一个白身讲这些。” 秦瑶停下脚步,抱臂问:“又想要多少银子?” 她说到银子二字时,他眼里的光都要透出来一样,立马换了副积极模样,掰着手指头计算: “总得请秀才老爷们喝点好酒、吃点好菜吧,这县上酒楼你也去过,最便宜的一桌席,也得五六钱银子呢,再算上平日私下人情往来,总得有些眼力见,垫付个书本租借费,给人付个肉包的钱总得要” “娘子你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差不多就够了。” 他说完这个数,已经做好被她砍半,甚至直接砍到一成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秦瑶居然直接从随身钱袋里,掏出一两整的银角子扔给他。 “下次休沐,我要见到我要的东西。” 她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狞笑,“要是拿不回来这些东西,你最好别回家了,流浪天涯去吧,要不然一准死在我刀下!” 给出这一两,再加上刚刚买生活用品和纸张的五钱银子,还有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六月做水车赚来的钱花去了一半。 现在总余钱只剩下十四两二钱,还有三两压在水车厂的公账上。 可见这读书考功名,对于年纯收益只有二两到四两之间的平头百姓家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一件事。 秦瑶把被一两银子惊住的刘季送到书院大门口,将买好的生活用品和纸都交给他,嘱咐道:“中旬就要收稻了,你连同休沐,再多请两天假,跟我一起把稻收完再回来。” “啊?还要下地啊?”刘季顿时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秦瑶没有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你以为读书就不用下地了? 没考上功名之前,他刘季还是那个泥腿子,该下地下地。 “娘子,那、那要是夫子不同意准我假期呢?”刘季抱有最后一丝期望。 秦瑶直接给他砍断希望,“每到农忙和秋收,学子需要回家帮忙的,书院会额外多准两天假期。” 刘季不相信的问:“你怎么知道?” 秦瑶轻蔑的撇他一眼,“一看你刚刚办理入住时就没好生听管教说的话,回头自己再去问一遍,我走了。” 刘季一听她要走,本该十分开心才是,但莫名有些不安,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底气,上前两步,急切追问: “娘子你走哪儿去?天快黑了,你今日也回不去了吧?” 秦瑶抬头看一眼天边沉沉暮色,挥挥手,“我自有我的去处,你甭管我,好好读你的书罢。” 刘季不得不停下脚步,被丢弃的野狗一般,眼巴巴目送她走远,直到不见踪影,这才抱着一大堆东西,心情忐忑的进了书院大门。 一想起压在头顶上的任务,他就半分娱乐的心思也无。 半个月啊半个月,书院休沐怎么偏偏要隔半个月,而不是一个月呢! 不过见到几位室友在屋檐下自己生火煮茶休闲时,他登时就来了精神。 天性使然,没办法多虑多思,只想及时行乐。 去他的历年科考题目,还有半个月呢,好不容易离开了那恶妇的手下得到几分自由,先让他爽快几日再说! 刘季这边,三五句话就自来熟的混入同窗学子中间,跟人赏月喝茶。 秦瑶那边,还在寻找夜宿的地方呢。 城中无宵禁,但非节日时期,百姓都归家吃饭休息,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秦瑶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酒楼面前。 一抬眼,堂内打算盘的掌柜也正好抬起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对方先是露出疑惑神色,随即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激动的走了出来。 “可是秦娘子?”范掌柜不敢相信的问。 见秦瑶点点头,冲他笑唤“范掌柜,好久不见。” 这可是真的好久了,都快一年咯! 秦瑶没想到范掌柜还能认出自己,并且还跟她说,他知道她年初干了一件大事。 “什么啊?”秦瑶自己都不知道。 堂内只有两桌客人,稍显冷清,但这是常态,毕竟不是天天都能收到熊瞎子这类稀奇物。 范掌柜拉开一张凳子,让秦瑶在角落空桌前坐下,先问她要吃什么东西,而后让小二给她上上来。 又亲自给她倒一杯茶,才在她对面笑着坐下,说:“那马匪小头领,是你杀的吧?” 这件事并没有特意宣扬,秦瑶好奇追问:“范掌柜您是怎么知道的?” 范掌柜神秘一笑,“除夕那夜,有人来报官时,我一听到去金石镇下的刘家村,我就猜到定然是你们村,之后官差又往返几趟,说刘家村遭遇马匪居然没事,村中有人射杀了逃跑的马匪小头领,那我一想,除了你,没别人有这样的本事了!” “我说得可对?”范掌柜自信问。 秦瑶点点头,店小二把白面馒头和一大碗羊肉汤端了上来,还多给她上一碟酸爽腌黄瓜,看得人胃口大开。 秦瑶拿起东西就吃,范掌柜在旁跟她讲话,说她当时应该来县城领赏的。 盛国有律令言明,百姓路遇劫匪击杀之无罪,还可提其贼首到官府报案领赏。 杀一贼得银一两,杀一匪可得银二两,倘若杀了一伙盗匪,除银两外,还可留在县衙某差,做个小吏。 这种职位,虽无官职官位,但也是吃官粮的,对一般老百姓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小吏往往连县太爷也要让三分。 毕竟是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小吏,县令三年一换,衙门里那些吏可是一直都在。 110 赏银一百两 秦瑶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回事,她只知道前半句,后半句谁也没跟她讲过。 普通百姓记住的也只是前半句,击杀盗贼无罪。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奖赏。 范掌柜一看秦瑶这‘错亿’的表情,就叹了一口气, “唉,也不怪你不知道,县里从不宣传,普通百姓大字不识一个,律令贴在城门口也不认得,有些偏差很正常。” 而且,能不能领到赏钱还要看县令本身对这条律令的理解程度,秦瑶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应该得到的。 况且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也晚了。 只是看见秦瑶,范掌柜才想告诉她一声而已。 “况且你一女子,也不可能做吏。”他好笑的轻叹道。 秦瑶笑笑,继续喝完最后一口羊肉汤,沉默良久。 她想起年初到村里祠堂问询的几名官差,他们当时看她的眼神,惊奇有但不多,甚至有种也不过如此的松懈感。 想来,那个时候他们也知道这条律令,得知她是女子后,反倒松口气。 因为不用给她安排了。 至于那些赏银,别说是她,村长跟着来到县城也没见到一文。 跟范掌柜这番交谈,让秦瑶对这个世道又了解了几分,也更加强烈的希望刘季能考取功名。 哪怕只是个秀才,下次她再斩杀匪首,官府应该就会告诉她,她能拿赏银的。 “你明日就走?”范掌柜有点不舍的问。 秦瑶点点头,“家里还有农活要干。”水车还有单子没完成呢。 范掌柜轻叹一声,“我还想跟你多学两招功夫呢,这就要走了。” 秦瑶冲他浅浅一笑,“以后用空,到我家来做客啊。” “可以吗?”范掌柜激动追问。 秦瑶说可以,他顿时笑了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家到底是什么模样,去岁猎了头黑瞎子,家中良田应该又多增了好几亩吧?你是不是你们村最富的?” 正常来说,范掌柜说的这些都有。 可惜,秦瑶家有个不正常的祸害。 她只能淡淡说:“现在还在努力中。” 范掌柜尴尬的笑笑,让她去客房歇着去,回柜台忙去了。 秦瑶要了一间普通单间,加上她一个顶五的吃食,花了一百二十文钱。 一夜好眠。 清早秦瑶就退了房间,同范掌柜告辞,准备回家。 走之前,可能是心里有些不服,鬼使神差的,逆着人流,走到了开阳县县衙大门口。 街上到处都是人,十分热闹。 唯独这里,诺大一片空地上,人影稀少,只有大门前立着的告示牌前,偶尔有人驻足。 可惜识字的人也不多,看告示的都是读书人,自有他们的清高,倘若无人请教,不屑念出来。 秦瑶本来想着看看衙门是什么模样就走,这会儿见告示牌前的两个书生看完就走,空无一人,好奇使然,走了过去,想看看官府告示牌上都贴什么内容。 来到近前,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带有人像画的悬赏告示,上用红笔圈出一个大大的“赏”字。 这被圈出来的赏字,看得秦瑶心跳咚咚快了两拍。 告示上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章来控诉马匪的违法行径和表达民众和官府的愤怒。 秦瑶脑子自动排除多余的话,得出一段总结—— 近来盗匪猖獗狂妄,各种行径已经残忍到连牲畜都受不了的程度,所以现在发布悬赏告示,号召本县勇士积极行动,斩匪首助官府剿灭马匪者,无论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通通赏银一百两! “嘶~”秦瑶深吸了一口气,这夏日清晨的风带着躁热,吸一口,肾上腺素飙升。 秦瑶迅速平复激动的情绪,确认了三遍,告示上写的就是一百两白银,马上走到衙门门口,问那门口守着的两名官兵: “这悬赏怎么接?” 多一秒的犹豫,都是对那一百两的不尊重! 两名官兵明显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或者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悬赏告示已经贴在那半年了也没人揭,每次字迹一化,师爷就得一遍又一遍重新写好贴上去。 秦瑶又问了一遍:“悬赏怎么接?” 两名官兵这才诧异的给了她一个眼神,其中一个指着告示牌,神情不耐,“揭下来就是咯!” 秦瑶明白了,折返回去,“刺啦”一下,在两名官兵震惊的目光下,把贴在上面的告示整张撕了下来,又重新回到府衙前问他们: “我揭了,然后呢?把画上这人脑袋提回来就行了吗?要不要先做个登记之类的?到时候赏金怎么领?” 她也是头一次在古代揭悬赏,这里不是末世,有计算机自动登记,完成任务后只要交到任务大厅,钱款就能自动到账。 虽然都是干老本行,但流程她并不清楚,满脑子只有那一百两,只觉画上这个凶神恶煞的匪首都眉清目秀起来。 同时,秦瑶还在心里懊悔,自己怎么不早一点到县城衙门口来看一看。 要是早知道,她还能留着那帮马匪活到现在? “问你们话呢,怎么都不回答?难道这悬赏是假的?”秦瑶等半天没等到回复,有些不耐烦了。 别耽搁她赚钱啊! 两年官兵这才确定,她是来真的。 其中一个立马冲进府衙,大喊道:“师爷!有人揭榜了!” 另外一个还是有点不信的指着告示问秦瑶,“你一个妇人,可知道这悬赏告示上写的什么?” “知道,一百两赏金不是,是杀了那帮马匪首领的脑袋,我没理解错吧?”秦瑶也要确认一下,免得自己理解有误。 官兵又问她姓甚名谁,哪里人氏,秦瑶都一一回答,神情清醒,一点也不像是疯子,这才领她进去。 秦瑶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衙门,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没见到县太爷,只见到了师爷和县丞。 这两个,一个相当于县长秘书,一个相当于掌管开阳县守备力量的公安局局长。 百姓见官要跪,秦瑶入乡随俗,虚虚单膝跪了一下,把自己揭榜的事情简单说明,这才起身。 倒没有人觉得她一个女子揭榜是在戏弄衙门,毕竟敢这么做的妇人,本身就不简单。 听到秦瑶说她年初还杀了马匪一个小头领时,县丞大人眼底迸发出期翼的光芒。 111 乌合之众 县丞问:“秦瑶你准备何时出发拿下贼首?” 单只是砍贼首脑袋,秦瑶什么时候都能出发,但她作为一名老百姓,苦马匪久矣! “敢问大人,是只想要贼首还是想把这伙马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面对秦瑶的询问,县丞居然顿了一下,才问:“若是斩草除根,你又有何妙计?” 妙计? 秦瑶低头浅浅一笑,再抬起头来时,满眼杀伐,“我无妙计,只有一身武功,暴力破之!” 这一次,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把马匪这个威胁提前全部处理掉,免得今年除夕还要担心去年的遭遇。 县丞听见秦瑶这么大口气,眉头都皱了起来,“暴力破之,你只一人,如何破?” 这么多官兵,也没能解决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马匪。 马匪借助山势隐藏踪迹,就算偶尔露出,那只是其中一小支罢了,匪首不能伏法,小劫匪源源不断,怎么除? 年初的时候,也曾惊动州府军营,但毕竟不是对方辖内之事,且这州府与县之间,文官与武官之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分割。 只要情况没有走向最极端,民怨没达到最顶峰,他这开阳县县丞,也是有心无力。 而那些被劫商贾呢? 施压官府不成,现已与镖局结成伙伴,这镖局是有匪则兴,无匪则亡,经营范围之内,匪徒越多他们得利越高,反倒暗地生出默契。 最后没办法,眼看这批马匪愈加张狂,这才想出来发布悬赏公告的办法,希望民间高手出动,解决问题。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悬赏公告发出之后,居然无一人敢来揭榜。 府衙只能等墨化了再贴上新的,等一个渺茫的希望。 直到秦瑶大清早的,毫不犹豫将悬赏公告揭了下来! 现在,她说她要斩草除根,县丞心头涌动,面上神色却十分严肃,就是想听听看,她说的办法靠谱不靠谱。 结果,居然告诉他,以暴力破之? 就她一人? 秦瑶轻蔑一笑,环顾一周,在场官兵五六个,余下不是在守城门,就是在空空如也的牢房打盹混日子。 她高声质问道:“这县衙里,难道就没有一名血气男儿,愿随我一同去将那可恶的马匪杀了吗?” 几名官兵面露不喜之色,但又气不过秦瑶如此看低,纷纷嗤道: “那帮马匪一百之众,全县官兵加一起不过三十六人,如若没有府城支援,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秦瑶反驳道:“一百乌合之众有何可惧?先擒贼首,没了领头人,无法凝聚,自是分散逃逸,官府三十六人,配齐武器防具,逐一击破,何难?” “这”他们居然觉得可行是怎么回事? 不过冷静想想,还是很有难度,其中一人严肃道: “那贼首轻易不出面,身边又有三大天王护着,根本无法近身,想拿下他的项上人头谈何容易。” 秦瑶举起手里的悬赏告示,“我这不是把悬赏接下来了吗,你们只需要配合我围堵逃寇而已。” 秦瑶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补充道:“我一旦得手,就发放信号,到时候你们看到信号,全部出动,咱们一鼓作气,将这些可恶的马匪全部击杀!” 有武器和防具,一个顶三不敢说,顶两还是没问题的。 那些马匪有什么? 除去有头有脸那几位有马有好刀,剩下全是一堆破铜烂铁,有些凑不出来的,直接用镰刀锄头棒槌,一旦意志力被击垮,根本不是官兵们的对手。 “你们人多,一旦行动就会暴露,马匪就会知晓,提前转移,所以我一人打头阵,先擒敌首,咱们再里应外合,争取这一次,永绝后患,县丞大人您觉得呢?” 秦瑶客气问道。 县丞沉吟片刻,起身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你先坐坐,本官去去就来。” 他要去找县令,看看对方的意见。 毕竟是个外地人,刚上任一年,还有两年才走。要功绩还是要安稳,必须要他本人自己做出权衡。 灭了马匪,政绩、民心都有了。 但同时也断了许多人的财路,阻挡了许多人的利益,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余下两年只怕日子难过。 只杀匪首,民心有,地头蛇们的好感也有,余下两年,自有可操作的余地。 秦瑶看着县丞匆匆离去的背影,暗讽一声真有意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师爷随后也走了,大堂里只剩下几名官兵,和秦瑶在这大眼瞪小眼。 他们心里也很忐忑,既想出掉祸患当一次英雄,又怕英魂葬送,很矛盾。 秦瑶静等着,内心毫无波动。 反正她一个普通老百姓,左右都亏不了。 如果这次无法根除祸患,那她以后就会有点小麻烦而已。 但对整个开阳县的百姓来说,那日子可就难熬咯。 秦瑶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县丞和师爷两人才回来。 秦瑶起身,抱拳行了一礼,抬头望着二人,等一个回复。 县丞先开口问:“你需要什么?大人有令,倘若你真能拿下匪首,全县官兵将全力配合你出动,剿灭马匪!” 师爷紧接着说:“要行动就趁早,免得马匪得到了消息,又往那深山里转,到时候连根毛也抓不到。” 秦瑶挑了挑眉,懂了,保守玩法,先看看赢面,哪边赢面大就压哪边,真是一点风险都不用担。 还有就是师爷的话外之音,要行动就得快,内部有人会传递消息。 秦瑶点点头,她都懂了,再次确认一遍:“我若拿回贼首,赏银一百两对吧?” 两人齐齐点头,秦瑶放心了,打开画像再看一遍,只看得出来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和真人对上。 谨慎的举着画像问画画的师爷,“这画像上是本人吗?” 师爷低咳两声,不自在的说:“六七分相似吧。” 其实他们没有人真正见过匪首的模样,都是听那些抓住的小喽啰描述拟绘出来的画像。 秦瑶:“” 算了,为了一百两无误,到时候多砍几个脑袋回来交差,总有一个是正确的! 112 孤军深入 秦瑶和县里驿站借了一匹快马,又和官兵们要了两根信号弹——冲天爆竹,点燃就能一飞冲天,并发出红光和巨响。 让县丞这边准备好人手,傍晚趁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亮,连夜前往马匪现在盘踞的鱼化山,等待她的行动信号。 按理说,府衙内众人是不会跟着这样一起‘胡闹''''的,但秦瑶走之前,单手把衙门大门口的石狮子举了起来。 场面一时间过于震撼,以至于全衙门的官兵们都打了鸡血似的,只想立马跟着她,抛头颅、洒热血,杀得马匪片甲不留! 秦瑶骑着快马,一路出了城,并没有去鱼化山,而是回了家。 步行五小时的路程,骑马只要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羡慕得秦瑶暗暗决定,等一百两银子到手就买一匹快马方便出行。 她突然回来,还骑着马,一路从村中穿过,引起了刘家村村民们的注意。 在村井边玩耍的金宝立马往家里跑,“爷、奶!我三婶骑着马回来了!” 报告完扭头就往三叔家去,刚跑到河边,就见到秦瑶拿着她的弓箭和大刀,骑马又跑出来。 金宝只来得及喊一声三婶,一人一马便风驰电掣从他身边飞过,只留下滚滚尘烟,呛得金宝赶紧捂住脸。 “爷、奶!三婶婶又骑马走了!” 小人出去不到五分钟又跑回家,对刘家老宅众人报告道。 张氏和何氏正准备出去看看呢,听见这话,齐齐一呆,心想到,他三婶这是干什么呢? 秦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回家来拿了武器,对在水磨坊里的大郎兄妹四人交代一声,打马就走了。 以至于大郎兄妹四人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幻想后娘骑马从身前跑过,茫然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直到张氏婆媳和金宝过来询问,这才恍然,原来后娘真回来了。 “你们阿娘怎么来了又走,可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张氏关心问。 老爷们去取石做磨盘了,家里就她们这些女眷在。 又想到秦瑶是松刘季去城里书院报名,心里担心刘季入学不顺利,才有急匆匆赶过来询问情况。 三郎四娘还蒙着呢,只道:“阿娘说她有事晚两天再回来,让我们还去老宅跟着爷奶。” 二郎稍微清醒一点,多听见一句:“阿娘说她赚大钱去了。” “什么大钱啊?”何氏心都提了起来,平头百姓能赚到什么钱,别是不好的吧? 张氏瞪了何氏一眼,别张嘴胡说八道。 何氏讪讪摸摸鼻子,又问大郎:“你阿娘可说清是怎么回事?那马是从哪里来的?” 马可比牛精贵多了,寻常人家可养不起,不是官府的就是富贵老爷家的。 大郎摇头,只说不清楚、不知道。 不过他清楚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拿了武器出去,稍微一想,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但大郎没说这件事,也给弟妹使眼色,不许他们说。 不过后娘又要玩几天才回家,他们还得继续去麻烦老宅。 张氏也想到这件事,叹了一声,嘱咐兄妹四人傍晚收了磨坊的钱箱后,来家吃饭,晚上继续安排小儿子去秦瑶家看顾这四个孩子。 事出突然,秦瑶也没想到自己今天有大事要干,只能等事后回来再解释了。 带了武器,直奔鱼化山。 这个地方在开阳县以南,是一片山脉中的一座山头,正常入口只有一处,背面就是悬崖峭壁,无法攀岩。 所以,每一次官兵们想要围剿,都会提前暴露行踪。 马匪们以整座山脉为掩护,一旦进入山脉深处,根本找不到。 而且深山里不用担心食物和饮水问题,想困死他们根本不可能。 反倒是官兵这边因为对地形不熟悉,准备不充分,最多围困三天,就要撤退。 就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运气差一点,马匪首领突然来了兴致,带领人马绕到官兵背后进行骚扰,一场血战少不了。 现在秦瑶一个人,反倒没了这么多顾忌。 傍晚十分,秦瑶已经潜到鱼化山背面。 按照她的计划,迅速找到匪首,而后在黎明时分动手。 这样等到天亮时,官兵们就能抵达山寨,不受黑夜和地形影响,发挥最大战斗力。 前往鱼化山的山道、谷口,都有马匪的人,他们占据高势,很容易发现入侵者。 不过傍晚时分,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总会懈怠几分,秦瑶就这样,绕过望风的马匪,从鱼化山侧面进了山。 山寨地点其实很好判断,这么多人总要吃喝,不会距离水源地太远。 秦瑶循着水源处找去,没多一会儿,就听见了人声。 马匪们在此处盘踞了三月有余,山上的道路早就清理出来,顺着这条路,成功找到了山寨据点。 他们倒是猖狂,一路过去没设任何关卡。 这里有一个天然山洞,几十个树窝子依着山洞建在周围。 你因为马匪的日子就好过了? 其实不然,这据点臭气熏天,看起来像是野人的原始部落。 马粪味儿、人的屎尿味儿,腐烂食物的臭味,全部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攻击性极强的味道,猛一踏入,秦瑶差点要晕过去。 据点外围,依着两侧山势,用木桩搭了一道两米高的栅栏。 栅栏外,两侧各一个树棚,用于站岗人员遮挡烈日。 秦瑶来到的时候,站岗人员正在棚子里生火烧水煮饭,吃的是抢来的两只鸡,水烧开,拔了毛的两只母鸡直接放进去煮,内脏根本不处理。 因为这里用水不算很方便,想要弄干净内脏,还得往山里走几十米取水。 都是亡命之徒,哪有那么多讲究。 实在待得烦闷了,跟老大要一把银子,下山找窑子快活去。 今日下山的几波小分队这会儿都已回来,马儿有限,为了效率,无法全力出动,所以以小分队的形式来。 有些人下了山就回不来,但大多数都能带上战利品返回。 同天下山的队伍中,收获最少的那队会受到处罚。 秦瑶披着一件挂满树枝树叶的‘皮肤’,站在在山洞侧面一株参天大树上,亲眼看完了处罚全过程。 发现疑似目标人物——外号响王的马匪首领。 113 PUA高手 秦瑶立马掏出怀里随身携带的赏金公告,视线在空地上那人和画上来回对比,唯一能够找到的共同之处,就是眼神都是一样的凶恶。 那样的眼神秦瑶太熟悉了,多数出现在天生恶性的人身上,少部分出现在重大罪犯身上。 这种人,残忍至极,毫无人性共情,属于杀了人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的一类。 反倒会因为自己杀了人感到兴奋开心,以此获取成就感,平日里多是边缘人物,又或是善于伪装者,把人当成小白鼠来不断试验,不惧死亡。 如果被发现了,他们会很爽快的认罪,并且很有耐心的陈述自己的作案过程,彰显自己的厉害,讽刺官府无能。 这一类人,往往还会有很多盲目追随者,认同其三观,自以为是个性,超脱凡俗。 响王身边那三大天王,就是纯纯无脑追随者。 迟来的马队,不但没有带回来任何财物,还死了两个人,丢了三匹马。 他们一共二十人,本是要去劫掠大型商队的,可惜,对方商队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请了县内最厉害的镖局为其护航。 双方喊了很多暗号,一个都没对上,一言不合,只能开打。 在商队人数众多时,马匪其实都讨不了好,双方一脚手,领队就形势不利与我方,本想撤退,可贪心又起,想要夺走一部分货物,这才导致对方商队突然发狠,留下他们两名弟兄和三匹马。 商队为保财物,几乎不会追击马匪,他们这才逃得回来。 半路上,想到要面临的处罚,好几个弟兄都想跑了算了。 但领队冷笑说:“逃?逃得了今天逃得过明天?” 跑了必死,不跑,起码还能有条活路。 于是,一行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一个个脱了上衣,跪在山洞前,听候响王发落。 那疑似响王的人从山洞内走出,居然是一副儒士打扮,身材颀长,五官英俊,怀里抱着一娇媚女子,身旁跟随三个彪形大汉。 光是看见那三个大汉,便让人心头一寒。 “折损两人,马三匹,共五鞭五指,自己商量好了,上前来领罚。” 那儒士打扮的响王,一脸无奈,好似他也不想惩罚他们,只是迫于规矩才这般。 旁边三王,立马走上前,“唰”的将刀和鞭子抽出,其中一人气愤的说: “大王对你们如此宽容,有钱一起花,有女人一起睡,有好酒也分与你们,你们却还不知好歹,丢了大王的马还害死了大王的弟兄,你们难道就不羞愧吗?!” 领队当即低下头去,跪行两步来到响王脚下,“多谢响王开恩!” 所谓五鞭五指,就是五道鞭子和五根断指,他们回来十八人,只需要十人便能领完处罚。 相比起之前受罚的队伍,这样的处罚已经是极轻的了。 领队知道,这是看在他先前立过功的份上,从宽处置的结果。 想到自己在响王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领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含泪光,钦佩的望向响王,“小的愿领罚一鞭一指!” 响王欣慰的点点头,“本大王果然没看错你,是条汉子。” 说罢,转过身去,只把玩怀中女子的发钗,不看这血腥场面。 很快,山洞前就传来一声声哀嚎,断指五根被三王捧到响王身前,吓得她怀中女子浑身颤抖,咬紧牙关不敢言语,勉强维持的假笑再也笑不出来。 “你害怕?”响王故作关心的问。 女子摇头,把脸偏向一旁,硬是被男人掰了回来,让她看看清楚。 怕到极致,女人脸上的表情根本控制不住,变得十分扭曲。 “真丑!”响王嗤了一声,一把抓起女子的脖颈,将其扔了出去,“赏你了!” 捂着断指,浑身直冒冷汗的领队急忙伸手来接,拖着恐惧到极致的女子就往窝棚去。 走前,还要感激涕零的谢一声响王厚待,保证下次一定会给他带回来更多财宝和女人。 女人大喊救命,可周遭传回的都是笑,笑她天真得很,在土匪窝里喊救命。 却不想,这一声声呼救,正好有人能听到。 秦瑶皱着眉头,这土匪头子是懂pUA的,把这群笨蛋哄得团团转。 她将告示折起塞入怀中,趁着暗下来的夜色,如鬼魅一般,入了那片树窝棚。 女子蜷缩在漆黑的树窝朋里,口中不停说:“大哥你饶了我吧,我爹有钱,有很多钱,你用我去换银子好不好?” 领队正在包扎受伤的手指,闻言冷笑一声,“你爹可不舍得为一个没用的女儿出赎金,你伺候好老子,老子到时候给你找个好买家,要不然给你卖到窑子里去!” 说着,又低嗤,“大王果然是大王,你这般的美人都看不上眼,倒是便宜了老子” 听见这话,女子心头更是绝望,似乎已经放弃能活着离开这匪窝的想法,沉默下来。 夜色渐浓,屋外的人们没听见树窝子里有他们想听的动静,调笑着催促: “今晚这洞房还洞不洞了?你不动弟兄们可替你动了!” 蜷缩着的女人听见这话,极其惊恐的抬头往树窝门口那黑影撇了一眼。 人已经包扎好了手指,冲屋外喝了一声:“滚你娘的,想得美!” 而后,转头朝她这看了过来。 明明这里面一片漆黑,但她就是能透过夜色,看清男人眼里的凶光。 一股混合草药、血腥的难闻气味儿突然靠近,女人“啊!”的大喊一声,侧身往地上一倒,她还是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再次自救。 可惜,一只大手一把抓了过来,紧紧攥住她脚踝,将她往下拖。 石子在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却顾不上,她双手在地面乱摸,想找一个武器反击。 然而,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刚抓到手里的石头,一脚就被踹开,“啪”的一巴掌扇来,瞬间头晕目眩,不知作何反应。 树棚外,人们听见里头传来的激烈动静,哈哈哈大笑出声。 似乎是成事了,树棚里突然安静下来,众人觉得没什么意思,纷纷撤去,喝酒的喝酒,赌的赌。 而此时的树棚里,男人感受到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连呼吸也屏住了。 114 猎杀时刻 棚内女人缓了大约两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得救。 眼前的黑影多了一个,逆着屋外的火光,只看得清楚一个模糊轮廓,辩不出男女。 一把匕首丢了过来。 “杀了他,我就带你离开这贼窝。”秦瑶低声说道。 不是商量的口吻,是完全命令式的,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只有女人杀了她刀下这名匪徒领队,她们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才能把女人反水的概率降到最低。 竟也是个女子! 躺在地上的女人满眼诧异,想问对方是谁,却听见“嘘”的一声,感受到那冷酷的杀意,不由得噤了声。 她摸索着,捡起那把匕首,拔出刀鞘,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刀柄,一刀捅进男人心窝! 一刀不够,又捅一刀。 秦瑶提前捂住了男人的嘴,一丝声音也没发出。 “好了。” 眼看女人还要再捅第三刀,秦瑶喝停。 人已经死透,流太多血会引来别人注意的。 幸好这人今天自断一指,棚子里有点血腥味儿也不奇怪。 “你是谁?”女人握着匕首,颤抖问道。 极度恐惧下,完全没有第一次杀人的不适和无措,心跳如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于是,秦瑶此时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就像是程序指令一样,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秦瑶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你叫什么?” 女人答:“殷乐(yue)。” “知道响王是谁吗?” “嗯。” “是刚刚把你送给这人的儒衫男人?” “是。” “旁边那三个是三大天王?” “对。” “知道他们睡哪儿吗?” “都在山洞里,只有他们四人睡山洞,三大天王特别厉害,其中一个睡觉都睁着眼睛,耳力极好,响王都让他守夜。” 秦瑶挑了挑眉,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信息,看来是清醒了。 屋里视线十分昏暗,秦瑶看不太清女人的神情,只感觉到她身上的颤抖越来越严重。 “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你刚刚说的这些信息,就当是我救你出去的报酬。” 说着,把脚下这具尸体拎到角落里放平,做出睡下的样子。 而后便在树棚门边坐了下来。 殷乐问:“你要杀响王?” 秦瑶不答,只伸出手,让她把匕首还回来。 “我、我能不能多拿一会儿,我没有防身的武器,这把匕首” “拿来!”不等殷乐说完,秦瑶一把将匕首夺了过来,擦拭干净血迹,别在腰间。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当中,殷乐强撑着才没闭眼睛睡过去。 等待是漫长的,但秦瑶已经习惯。 马匪们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外来人正混迹在他们中间。 秦瑶坐在树棚边,就这样看着他们通宵达旦,醉生梦死,直到被周公招去。 营地上的火堆渐渐熄灭,鼾声四起。 山洞里微弱一点火光在闪烁,门口一个壮汉来回踱步,最后打了个哈欠,倚靠在崖壁上,眯起了眼睛。 但秦瑶从对方的呼吸声中判断,他根本不是真的睡去。 没关系,她会让他永世长眠。 一朵乌云遮蔽了月光,黎明将近,迎来猎杀时刻! 秦瑶大摇大摆从树棚走出,山洞门前那人果然和殷乐说的一样,耳力极佳,立马睁眼看了过来。 “咻!”的一箭破空而来,裹挟着千钧之力,穿透咽喉。 “呃!”的一声嘶喊,人倒了下去。 秦瑶狂奔过来,站在山洞前,借着洞内火光,把里头三个睡在竹床上的人全部扫了一遍。 她快步走进去,路过最近那人,在对方睁开眼有所察觉的前一秒,拔出匕首,一刀子捅进脖子。 拔出时,鲜血如注喷涌而出,秦瑶已经来到下一位床前。 这人倒是反应惊人,弹跳而起避开她匕首的同时,拿起身侧大刀朝秦瑶砍来。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点反抗不值一提。 弓箭穿过刀刃,弓弦绞住那粗壮手臂,狠厉一压,便迫使对方松了手,刀哐当落地。 秦瑶右手长刀举起,一刀砍下去,人头落地! “什么人——” 响王从竹床上惊坐而起,声音刚发出,秦瑶一个健步冲过去,一脚将其踹倒,左手长弓往那响王脖子上一套,扼住他喉咙,右手提刀狠狠一剁! 热血洒了秦瑶一脸,她用拿刀的手背把眼前血珠一抹,提起地上两个脑袋,又把剩下两个人头斩下,四颗脑袋打包塞进响王那身儒衫里,拔腿就跑。 一路狂奔到殷乐身旁,拽起她朝侧边山林钻去,营地上众人都还没发现响王和三大天王已经见阎王去了。 秦瑶一路拽着殷乐来到山顶上,回头往山下那山洞前的营地一看,得意的笑出了声。 将手中沉甸甸的包袱放下,掏出怀中信号弹,朝天连发两根。 “砰砰!”两声巨响,从鱼化山山顶传来,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中,两道红色焰光盛开。 山下,已经快要睡着的县丞大人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仰头朝天空望去,红光刺目,心头又惊又喜。 惊的是秦瑶居然按时得手。 喜的是,响王已死,衙门立功的时候到了! “醒醒,都醒醒!” 值守官兵把所有人全部叫醒,共三十六名官兵,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朝鱼化山冲去。 马匪驻地上,也同时发现了秦瑶释放出去的信号弹,终于有人发觉不对劲,冲到山洞一看,四具无头尸,响王和三大天王居然全被杀了。 “大王死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整个驻地都乱了起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天边露出鱼肚白,哨岗上传来一声急哨。 “官兵杀上来了!!!” 话音刚落,秦瑶突然出现在其身后,一刀把人杀了。 她又接连处理掉栅栏前方的马匪,凭着大力,直接把两米高的栅栏搬开,为冲上来的官兵们打开大门。 未免马匪们无处可逃背水一战,她又留了一道口子让他们能够看到逃出的希望。 如此这般辅助在前,官兵们要是还不能一举歼灭马匪,秦瑶都要气吐血。 万幸,等她退到山顶和殷乐汇合时,大批官兵杀入匪窝,一鼓作气,或杀或伏八十多人。 余下十多号逃出去,也被县丞大人提前布下的官兵小队俘获。 115 女英雄 “你走吧。” 秦瑶把地上那个血淋淋的包袱提起来,指着东面山道,准备和殷乐分道扬镳。 殷乐急忙问:“还不知道恩人姓名!” “没什么好知道的。”秦瑶头也不回,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还有,我也不是你的恩人,你告诉我信息,我带你出来,两清了。” “对了,你从没出现在鱼化山,我也没有在这里见过你,那些马匪通通难逃一死,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留下这句话,秦瑶便带着她的战利品,下山去了。 她得趁官府没把马匪杀光之前,找个活的确认这四个人头到底是不是正主,免得领不到赏金。 殷乐怔楞片刻,朝她离去的方向跪下,拜了一拜,才起身,逼自己镇定些,朝东面山道行去。 没有人在鱼化山见过她,那她就没来过这里,自然也没进过匪窝。 到时候她随便编一个理由,家还能回,不必去跳溏证明什么鬼贞洁。 况且,殷乐根本没想死,她好不容易杀了马匪逃出生天,本身清白都还在,何苦求死? 就算世人不信,她自己相信自己! 殷乐一路走一路思索对策和理由,眼看着天边朝阳缓缓升起,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鱼化山下,秦瑶抵达时,官兵队伍里居然多了十几个私人武装打扮的人。 不但人多了,领头的也不是县丞,而变成了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 此人身着一身青色官袍,骑在马上,神情威严。 秦瑶一看,心中已有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她先前没见到的县令大人。 不过这不重要,府衙这些人怎么分配功劳她管不着,她只要她的赏金。 秦瑶将手中血淋淋的包裹扔下,原地站定,对着那马上男人一抱拳: “刘家村秦瑶拜见县令大人!” 县令调转马头,转向她,点点头,看向地上的包裹,“响王首级可是取到了?” 秦瑶颔首,说自己不是故意过来吓人,只是想趁现在这些马匪小喽啰们还在,过来确认死者身份。 县令眸光微暗,审视她许久,才挥挥手,让人把俘获的马匪小喽啰押上来,现场查验。 见县令没说什么等到了县衙再确认之类的话,动作还挺爽快,秦瑶心里放心不少。 包袱被打开之前,秦瑶好心提醒了一句:“大人是否要回避?此四人的首级全在包袱里,画面可能会引起不适。” 县令的表情明显有点嫌弃,但看县丞动都没动,硬着头皮说了声否。 既如此,秦瑶也不再多说,用刀挑开包袱,亲自动手,把那四个歪东到西的头全部摆正,面朝县令等人。 然后 “呕——!” 县令滚下马来,转身狂吐。 周围官兵齐齐皱起眉头,侧过脸去,有人顶不住,加入县令大人的呕吐队伍中。 秦瑶:“” 所幸负责指认的马匪小喽啰几秒钟就完成了确认,秦瑶重新把包袱盖上,神色不变。 “大人可以转身了,包袱已经盖上。”师爷强忍不适,小声提醒道。 县令缓了许久,这才转过身来,看一眼秦瑶,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在看几颗冬瓜似的,心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此女定是个狠人! 秦瑶看他们整齐队伍要走了,试探着问:“我的赏银?” “放心,少不了你的!”县令道:“先羁押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回县衙,稍后自会给你赏银。” “好嘞。”秦瑶微微一笑,骑上自己先前带来的马,跟着大部队返程。 早已有官差提前入城敲锣打鼓的宣传,等到秦瑶一行人入城门时,百姓夹道欢迎,那叫一个热闹。 四个匪首脑袋被官兵提在手中在前开道,随后是县令大人、县丞大人。 再后面是官兵们押着马匪,以及用树枝做的担架,上面摆满了马匪的尸体。 队伍最后,才是秦瑶和师爷。 百姓们看着这些马匪尸首,只觉大快人心。 虽然人头可怖,但还是睁大眼睛想瞧一瞧,然后呸的吐上一口唾沫。 城中几家大商户,闻讯抬着新赶制出来的花牌前来迎接,上写“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功德无量”。 形容词是俗气了些,但感激的意思很明显,大人很受用。 师爷一直盯着秦瑶,见她神色淡然,并不居功,满意的点点头,是个会做人的。 大部队行至书院时,书院学子们上着课呢,也顾不上夫子责骂,一听门外敲锣打鼓大喊:“匪首在此,马匪已除!” 纷纷往大门口跑,想要凑个热闹。 主要是想看看官府是不是真拿了响王首级回来。 这剿匪口号官府已经喊了足足七个月,先前也没见到什么成效,今日这不声不响的,居然就把贼窝给端了,他们还不敢相信呢。 刘季混迹在书生中间,伸长脖子往前挤。 家里伙食开得好,养得模样也越发出色,和身边那群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挨在一起,居然也不显年纪,乍一看,还以为他也才十七八呢。 “刘兄,你可瞧见响王人头了?!” 身后放不下身段挤的同学们激动追问。 刘季已经挤到队伍前,还早呢,官兵们还没走到这里来,不过也快了。 两分钟后,队伍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百姓们登时激动起来,刘季忍着一泡尿,差点让他们挤出来。 “别挤了!别挤了!”刘季气恼大吼。 身后的同学们听见他声音,大声问:“见着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刘季先回答,才抬眼去看,娘啊,是真的人头! 吓得他立马抬手捂住了眼睛,只露出一条缝,想看又不敢看。 同学们激动的问:“谁杀的?是谁杀的?” 旁边有百姓说:“昨日早上有人到衙门揭榜,应该就是那位壮士杀的,喏,最后头骑马那个应该就是吧” 人们齐刷刷看过去,又齐齐发出“咦?”的一声,壮士怎么变成一个女子了? 但看师爷跟随在侧,那想必就是揭榜人。 书生们终于挤到了人前同刘季汇合,见他呆呆望着马上的揭榜女子,好笑道: “刘兄,你不会是看上这位女英雄了吧?” 你别说啊,真别说,这位女英雄骑在马上的样子还挺飒爽,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116 沾谁的光不是沾 “我娘说娶妻要娶贤,女英雄她若是还没嫁人,我倒也不介意娶她回家唉哟!刘兄你干什么敲我头?” 少年书生可委屈了,不解的瞪着打自己脑袋的刘季,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 刘季瞅一眼那马上张扬威风的恶婆娘,激动的心情瞬间消散,一脸悻悻的拽着同学们,扭头就走。 “哎哎哎!我们还没看够呢!” 众人抱怨起来,他也不管,直到把这些年轻人全部拽回书院,才一脸没好气的说: “那是我家娘子!她已经嫁人,你小子就别惦记了!” “哈?”被打脑袋的少年书生似乎有点遗憾,不过很快又露出夸张的表情,“那就是刘兄家中恶妇?” 见刘季一脸沉痛的点头,立马有人嘟囔:“嫂夫人这般英姿飒爽,不像是那蛮不讲理的恶妇啊” 刘季气哼哼道:“弟弟们,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啊,她英姿飒爽跟她蛮不讲理、不敬夫君冲突吗?” 几位少年人茫然对视,冲突吗? 刘季咬牙切齿:“一点也不冲突!” 众少年,是哦,好像并不冲突呢。 但那又怎样,她可是杀了匪首的英雄啊! 英雄不敬夫君这不是很合理吗? 刘季一看少年人们那崇拜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没救了,懒得跟他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多说,大步朝教室走去。 他第一个回到教室,顺便跟夫子打个小报告,说自己对门外的热闹一点也不感兴趣,已经很努力的把其他同学拽回来,但他们并不听他的,还是出去了,希望夫子不要生气。 夫子能不生气吗? 胡子都气得飞起来,提着戒尺,大步流星往外走。 之后,便是一顿哀嚎声。 刘季仰头望天,深吸一口气,心里瞬间舒坦了呢~ 不过这份舒坦并没有维持太久。 午休时间,有人激动跑到宿舍,“刘季兄!刘季兄!嫂夫人来找你了,就在书院后门外!” 正给自己开完小灶,吃饱午饭躺下准备午睡的刘季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无奈的撇了那人一眼,用得着喊这么大声?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刘季一步一回头,看看身后不要脸跟来,想一睹女英雄风采的同窗们,心里把诸天神佛全部求了一遍。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佑娘子跟他好好说话,给点面子,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心里求神拜佛,刘季终于艰难走到书院后门。 门打开,一身素衣,提着刀,背着弓的秦瑶出现在眼前。 她身后还有一匹棕色掉毛老马,见到他,马儿暴躁的打了个响鼻,秦瑶拍拍马背以示警告,这才安静下来。 “怎么样,书院生活可还适应?”她微笑问道。 头微微偏了偏,把藏在他身后那些少年书生们一张张探究的脸看在眼里,任然镇定自若,抬手冲他们挥了挥,“嗨!” 少年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登时羞涩退避,挤在门背后激动私语。 刘季无语的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只当身后的人不存在,看着那匹马疑惑问:“娘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马儿?” “买的。”秦瑶看见这马就开心,“县令大人把他自己的老马低价卖给了我,虽然老了些,但老马也有老马的好,调教调教就很好使了。” 毕竟她才花了十两银子,就买到一匹高大的西域种。 而市场上的马,稍微高大一些的好品种,没有四五十两银子拿不下。 就算是普通的矮脚小马,最便宜也得二十两银子。 刘季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秦瑶揭了榜,完成了任务,是有赏金拿的! 立马换了个关心表情,上前绕着秦瑶走三圈,“娘子,你与匪徒搏斗没受伤吧?” 秦瑶推开他,“我没事,杀人而已,比种地容易多了。” 这神奇的比喻,令刘季呼吸一窒,想到她最厌烦拐弯抹角,干脆直接问: “有赏金吗?” 秦瑶颔首,扫一眼门后那些同学,招手叫刘季附耳过来,在对方激动的神情下,低声说: “但和你没关系,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好好读书,我要回家了,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好了,回头有你的好处。” 说完,冲门上那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微微一笑,又拍拍刘季的肩膀,牵着马走了。 刘季长舒一口气,感谢佛祖观世音玉皇大帝,娘子今天很给面子,没当着同窗的面给他甩脸色。 只是他之前才跟同窗们说了不少秦瑶坏话,这会儿倒成他诬赖了。 不过娘子说回头有他的好处,是什么好处? 刘季兴奋的挑了挑眉,来时一副死了爹妈的衰样,这会儿回到书院,哼起歌儿。 “刘季!” 突然有人叫他。 刘季微笑回头看去,眼睛噌的一亮,居然是樊秀才! 他正愁不知如何靠近这些秀才老爷们,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主动来找他。 不过刘季兴冲冲靠过去,对方开口就问:“你就是取了响王首级女英雄的相公?” 刘季尴尬了零点一秒,立马自豪的说:“正是在下。” 管他们看的是谁的面子,反正夫妇是一家,沾谁的光不是沾? 这世上又没有律令规定,只许妻子沾丈夫的光,不许丈夫沾妻子的光。 对于身份上的转变,刘季适应得非常快,借着大家伙对女英雄感兴趣这股东风,靠着女英雄相公的身份,迅速打入秀才圈。 秦瑶还不知道他这么秀呢,从书院离开,先到马市,给自己的宝马配了一副好鞍。 赏银一百两,县令给得十分痛快,秦瑶也很识趣的拿钱走人,拒绝了一应富商们的邀约,把高光留给府衙大人们。 这匹马,就是她识时务的报酬。 别看她的老棕马有点秃,但人家只是有点轻微皮肤病,找兽医买两包药粉涂一涂,一个月就能养好。 怀里揣着沉甸甸的九十两,秦瑶感觉小康生活离自己不远了。 花掉二两银子买下马鞍,又牵着马到范掌柜家的酒楼打包了两份招牌肉菜,秦瑶这才骑着马悠哉往家走。 现在她手里有一百零二两银子,心境与来时已经完全不同。 一路盘算着钱怎么花,颇有几分在外打工多年,终于熬出头来的感觉。 117 老黄 骑马就是快,从县城到刘家村,只用了两个小时。 还是秦瑶慢慢悠悠小跑回来的速度,要是全速开跑,一个半小时就能抵达。 进村时,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 才两三天没见,稻田里的稻都已经开始发黄,看样子,再过一星期左右,就到成熟期了。 先前大家一片青色,秦瑶家那十亩稻还没什么显眼的,现在一眼看去,同一片河边良田,她家地里的稻穗沉甸甸压下来,一包一包的,格外醒目。 刘老汉路过河边时,已经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当初要是最后三十亩近河地跟着秦瑶用插秧法种植,今年收成不知道有多喜人。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安慰自己,还有机会,来年照着这个样子把最好一片地种出来。 秦瑶慢悠悠骑着马穿过村庄来到河岸边,沿途村民都瞪大了眼,不知道她上哪儿发达去了,居然骑着马回来。 村里还没人骑马呢,也就刘大福家有一匹,但那也是用来拉货的矮脚马,跟秦瑶这个明显给人骑的完全不一样。 她那马背都快有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人骑在上面,特别有气势,大家伙还得仰着头看她。 “阿娘!” 女孩激动的呼唤声传来。 秦瑶骑马过桥来到水磨坊前,正在水磨坊里守着钱箱的大郎和四娘跑着迎了上来。 “马?”大郎惊喜的低呼出声,一只手伸来,把他一下提上马去。 四娘新奇的看着,试探着用手比了比自己和马儿的身高,她都不到马肚。 “伸手。”秦瑶笑着提醒。 四娘一点也不害怕,把两只小手都伸起来,被阿娘一下子抱到马上,放在哥哥身前。 “阿娘,这是我们家的马儿吗?”四娘惊喜的扭头问道。 大郎已经惊呆了,只顾着看马脖子上坠着的五彩线球,小手紧紧抓着马鞍上拱起的地方,顺便把兴奋乱动的妹妹护在怀里。 秦瑶嗯了一声,轻喝一声“驾!”,马立马跑了起来,朝着半山坡上的房子奔去。 二郎三郎听见动静跑出门外,看到骑在马上奔来的母子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 老马跑起来就想撒欢,被秦瑶一把勒住缰绳,强行停下。 高高的马蹄就在头顶举起又落下,二郎和三郎呆在原地,一时间都不能反应过来。 秦瑶翻身下马,将马背上两个小孩抱下来,指挥四个崽子排排站在面前,隆重介绍家庭新成员。 “从现在开始,老马就是咱们家的一员,你们可要对它好一些,到时候上学赶路可就都靠它了。” 大郎问:“老马是它名字吗?” 秦瑶摇头,“那倒不是。” 二郎立马说:“那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叫它老黄怎么样?” 秦瑶耸耸肩,随便。 于是,兄妹四个达成一致,也不问问马儿愿意不愿意,决定以后就叫它老黄。 三郎两只大眼亮晶晶的看着老黄,主动说:“阿娘,我每天早上给鸡仔抓虫的时候都领老黄去吃草好不好?” “暂时不行。”秦瑶严肃道:“现在马对我们都不熟悉,你们别随便靠近它,会挨踢的。” 四个孩子垂下脑袋:“好吧。” 但对老黄的热情还是不减,已经开始想着给老黄搭个窝,好让它有个睡觉的地方。 家里并没有马厩,加上秦瑶没有养猪的打算,也没建猪圈,所以只能暂时把老黄迁到院子后面那片荒地,拴在茅房附近,让它先自己吃点草补充补充体力。 她会尽快给它做个马棚的。秦瑶拍拍老黄的脑袋,“乖乖的啊。” 将马背上的东西取下,秦瑶两手拿得满满当当的进了家门。 四个孩子欢天喜地的跟在她后头,比过年还开心。 除了大郎还知道关心一下亲爹有没有成功进入书院外,剩下三个,满心满眼都在她手里的油纸包上。 薄薄一片油纸,根本掩盖不住美食的香气,四娘就差把嘴巴怼上来直接连着油纸包一起啃。 “馋样,这几天你们都没吃饱饭吗?”秦瑶玩笑问道。 知道秦瑶是开他们玩笑,大郎四个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冲她讪笑。 秦瑶把东西先放堂屋,“先别动,等我回来。” 兄妹四人乖乖点头:“嗯嗯!” 她先回屋把武器放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轻薄麻衣,拿着融了血,看不太出来的脏衣服扔进石槽里。 大郎十分有眼力见的给后娘舀了半盆清水,让她洗把脸。 家里两个大水缸,离家前秦瑶都已经灌满,只四个孩子日常使用,现在还有剩呢。 洗干净手脸,又把胸前和后脖子上的热汗擦一擦,已经不太浓郁的血腥味儿完全闻不到了。 秦瑶深吸一口乡下的清新空气,一天一夜没睡,骤然放松下来,有点疲惫。 拍拍脸,打起精神,在四个孩子期盼的目光下,走进堂屋坐下,把其中一只油纸包打开。 里面是一整只烧鸡、五个卤猪大蹄、一碗糖醋排骨,都是一个半时辰前刚炒好的菜,还有余温呢,香气扑鼻而来,三郎口水都要落下来。 秦瑶笑着冲大郎二郎挥挥手,“去拿碗。” 兄弟两立马狂奔出去,又抱着碗狂奔回来。 秦瑶把三个菜分开装进三个大瓷碗里,有了瓷器的映衬,看起来更诱人。 好笑的看着迫不及待,但又强忍着的兄妹四人,点了点头,“吃吧。” 四人并没有饿狼扑食一般一拥而上,大郎叫弟弟妹妹坐好,一人碗里先夹一块糖醋排骨,二郎三个这才开始幸福享受美食。 “阿娘,是甜滋滋的!”四娘惊喜的说道。 秦瑶也夹一块排骨放在碗里啃,解释说:“这叫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对不对?” “嗯嗯!”四娘欢喜道:“我和小哥都爱吃!” “爱吃就多吃点。”秦瑶捏捏龙凤胎的小嫩脸,看着眼前这四张满足的小脸,真是治愈啊。 一人吃两快排骨解了馋劲儿,默契的停了下来。 大郎找来秦瑶用稻草编的菜罩子把菜盖住,开心的说:“我去煮饭。” 二郎三郎四娘也说他们去摘菜,积极为今夜丰盛的晚饭做准备。 秦瑶躺在椅子上,眼睛渐渐眯起来。 知道她很累了,家里四个孩子都放轻了动作。 118 小棉袄 秦瑶舒服的睡了一小觉,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霞光万里,特别漂亮。 厨房里传来米饭的香气,二郎正小心翼翼端一碗丝瓜鸡蛋汤进来。 三郎和四娘像是左右护法,跟在二哥身旁,虽然没有亲自上手端菜,但小表情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很用力了。 看到秦瑶醒来,四娘立马转移注意力粘过来,歪在阿娘膝盖上,“阿娘你渴不渴?” “嗯,有点。” “那我去给你倒水。” 小棉袄立马起身到身后的长条案几前,踮起脚,小心翼翼把装水的长嘴陶罐抱下来放饭桌上,又把秦瑶常用的竹杯拿来,倒满一杯水,捧过来递给她。 很久之前搭水磨坊时,剩下几节竹子,秦瑶捡回来,做了六个水杯。 每一只杯子上都刻上各自名字,她用这只,上面就刻了一个很抽象的瑶字。 余下兄妹四人的,就按照排名标上一二三四,很好认。 秦瑶喝着水,等开饭的功夫,刘木匠来了。 进门前先绕到房子后面看一眼正在吃草的老黄,才一脸稀奇的进门来。 “发财了?”刘木匠打趣问。 两人因为水车项目的合作,来往密切,刘木匠只当秦瑶是自己家,熟练的自己找了张木凳在饭桌前坐下。 闻到那股诱人的肉香气,打开罩子一看,眼睛瞬间瞪大。 “你干什么去了?”这次他是有点被吓到的样子。 秦瑶把罩子重新盖上,并没有留饭的意思,笑着说:“确实小赚一笔幸苦钱。” 想着反正之后她要花钱大家伙也会知道,而且这里是乡下又不是县城,不用担心抢风头。 反而要适当出点风头,免得别人以为她家好欺负。 秦瑶便把自己揭榜帮助官府灭了马匪一事简单说了一下。 刘木匠来这一趟,是要告诉秦瑶,这批水车已经做完,叫她后日跟自己一起上门给客户安装来的。 冷不丁听到取响王首级这样一件大事,有点被刺激到,差点忘了跟秦瑶讲正事。 好不容易说完,就被秦瑶推出家门,整个恍恍惚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村井边空地上。 于是乎,秦瑶家刚吃完一顿色香味俱全的丰盛晚饭,院门就被咚咚咚敲响了。 大郎正带着四娘在洗碗,二郎三郎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刺眼的火光突然出现在眼前,晃得兄弟两急忙往后连退好几步。 村长、族长,还有刘家老宅的人,以及村中不少村民,都来了。 秦瑶诧异一挑眉,干什么呢这是? 这么多人她可不敢请进屋,只得起身来到门前,疑惑问:“大家伙这是想干什么?” 刘老汉当先问:“老三家的,刘木匠说官府已经把那帮马匪端了,真的假的?” 秦瑶点头,“真的,官府的人明天应该就会到各村通报。” 村长问:“何时发生的事?” “就今天早上,县城里已经都传遍了。” 压在老百姓头顶上的乌云就这么散去了,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 “太好了,这太好了!”族长激动得眼眶泛红。 有村中老人,立马朝县城方向跪了下来,重重一叩首,“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青天大老爷啊——” 还有村民得了准确的消息,举着火把冲下山,奔走相告,村里一片欢腾。 人散去一波,村长、族长、还有刘家老宅的人还留着。 几人看了看对方,还是刘老汉出面,试探着问秦瑶: “刘木匠说你揭了悬赏公告,真的假的?” “真的。”秦瑶承认得太快,刘老汉顿了两秒才瞪大眼睛问她:“你把响王脑袋给砍了?” 秦瑶道:“准确来说,我砍了响王和他身边三大天王的脑袋。” “喏。”她指了指屋后面,“我骑回来的马就是县令大人赏给我的。” 村长和族长齐声惊呼:“你还见了县令大人?” 秦瑶颔首,“县令大人挺感谢我的。” 俩老头,看她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此刻,秦瑶在二老眼里,就不再是一个有点功夫的平头百姓,而是受到过一地父母官,县令大人赏识的灭匪女英雄! 秦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好意思,一天一夜没合眼,有点乏了。” 村长和族长忙嘱咐她好好休息,非常识趣的撤了。 家门前,只剩下神情复杂的刘老汉父子四人,有点不知道跟秦瑶说什么好。 诡异的寂静半晌后,刘柏说石磨已经打好了,让秦瑶放心,又嘱咐她关好门休息,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爹,你们等一下。” 秦瑶叫住父子四人,返回屋里,把另外一包还没打开的油纸包拿出来递到刘肥手上。 少年鼻子一嗅,眼睛噌一下亮起来,“谢谢三嫂!” “不客气,顺手就给你们带了一份,县城酒楼大厨现做的。” 秦瑶提了一句家里的马儿还没地方睡,刘老汉大手一挥,让她放心,等明日天明,就来帮她的老黄搭个窝。 秦瑶目送父子四人下了山,转身去屋后,把马儿身上的马鞍卸下来放屋里,又给它提一桶水放着,关上屋门,脏衣服洗掉,一家子简单洗漱一下,各自回屋睡下。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也睡得很长,还做了好几段梦,光怪陆离的。 末世荒废的高楼大厦和古代繁华的庭院不停交错,响王的人头和县令大人的脸反复出现,直到天明十分,意识清醒一点,才结束这些梦。 继续睡个回笼觉,神清气爽醒来时,刘柏和刘仲已经在后门外忙活了。 在刘家村村民眼中,竹子是最好用最便捷的建筑材料,要用的时候,进竹林砍几根,收拾一下枝干就能直接用。 竹子也好打孔,结实的麻绳穿过孔洞,就能把两段竹子绑在一起。 马棚建在后门旁边,靠着一面院墙,搭棚子更方便。 大郎和二郎已经晨练回来,正在给两位伯伯帮忙。 三郎和四娘坐在她们房间的书桌上,摇头晃脑地诵读二哥布置下来的早读任务,两人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迷迷瞪瞪,憨态可掬。 虽然刘季这个厨师去书院了,但秦瑶也不用做饭。 她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洗漱,两个大的孩子已经把早饭小米粥温在灶上。 见多了熊孩子的秦瑶,心中甚是安慰。 119 建马棚 秦瑶出后门跟刘柏刘仲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有需要就叫自己。 兄弟两摆摆手,忙得没空回应她。 秦瑶耸耸肩,冲大郎二郎笑笑,让他们有事喊自己,转身回厨房,问屋里的三郎四娘吃过没有。 “阿娘,我们都吃了,大哥说锅里都是你的。”三郎乖巧答道。 四娘闭着眼睛,已经背到忘我境界,脑袋一点一点。 秦瑶示意三郎注意着她点,别摔下椅子去。 三郎懊恼的看一眼妹妹,戳戳她起伏均匀的小肚子,四娘瞬间睁开眼,下意识端正坐直,大声朗诵: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秦瑶端着整个锅,配着昨晚没吃完的烤鸡,听着孩童郎朗读书声,吃饭都变得有节奏起来。 吃完了东西,屋里的朗诵声也停了,早读结束,龙凤胎早憋不住,拿了装蚱蜢蛐蛐的小竹笼,到屋后荒草地给家里的鸡抓虫子,顺便看看他们的老黄,给它喂点嫩草吃。 因为秦瑶特地交代过,不能太靠近马儿,怕被它踹飞,龙凤胎离得老远,用一根竹竿把拔来的嫩草叉过去。 看着马儿嚼嚼嚼,兄妹两乐得咯咯笑。 秦瑶拿着锄头把屋后那二分菜地的杂草收拾了一下,看看地里种下的青菜、辣椒、茄子、丝瓜,因为伺候得不太好,结出来的果都奇奇怪怪的。 不过也能吃,口感并不影响。 就是那辣椒,本来应该是细细长长的直条,不知道是不是张氏给的种子搞错了品种,种出来全是弯曲的。 当然,也不影响口感,辣得很呢。 秦瑶把草锄完,摘了一些看得顺眼的茄子和瓢瓜带回家,着手准备午饭。 刘柏和刘仲已经把棚子雏形弄出来了,下午去河边弄些芦苇草回来编织成草顶盖上去,就差不多了。 等到了冬日,秦瑶自己围上稻草席,抗寒也没问题。 当然,能打上木板就更结实,就是费事费银钱,端看秦瑶自己。 反正框架打在那里,想改造很容易。 秦瑶留两人在家吃饭,刘柏和刘仲想着早一点完工,在这边吃饭节约时间,答应下来。 中午日头大,距离开饭还有一会儿,刘仲拖来一根一米多长的圆木,坐在后门槛上敲敲打打,凿了个食槽出来。 秦瑶出来叫他们进屋吃饭,瞧见这么大一根圆木,有点惊讶,“这么好的料怎么打了马食槽?” 刘仲不好意思的说:“爹交代的,反正放在家里也不用,不如凿了给马当食槽,大小正好呢。” 确实是正好,但这么好一根料子可值点银子。 秦瑶想着补钱给他们,刘柏看出她的意图,更不好意思了,忙说: “弟妹你可别想着给我们补银子,昨晚儿那一大包肉,都不知道能买多少根木料了。” 秦瑶也不矫情,好意她领,浅浅一笑,“行,那我就用了啊。” 刘柏刘仲欣喜点头,“哎!” “好了,洗个手吃午饭吧,我厨艺一般般,你们多担待。”秦瑶提前给两人打预防针,让他们别对自己做的午饭抱太大希望。 刘柏和刘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饭桌上那一团烂糊,青中发紫,紫中发青的一盆炖菜吓了一跳。 兄弟两面面相觑,不会中毒吧? 秦瑶赶着大郎兄妹四人进屋就坐,自己最后坐下,拿起碗筷,当先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吃一边说:“还行,有盐。” “你们吃啊,别客气,我煮了很多饭,管够,放心吃。”秦瑶招呼道。 想着大家都熟了,说完就开始干饭,没管刘柏兄弟两。 大郎兄妹四人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四娘小嘴抹了蜜似的,吃一口那青紫的菜,“哇!”的看向秦瑶,“阿娘,是茄子。” 秦瑶嘴里含着饭,嗯嗯点头,递给小姑娘一个“真聪明”的眼神,美得小丫头翘起小脚丫,在桌底下晃来晃去。 二郎闭着眼睛咽下阿娘做的饭菜,心里唾弃自己变娇气了,从前可是连米糠饭团也能咽下的,现在居然开始想念阿爹在家的那些日子。 大郎看大伯二伯没动筷,特意与他们解释:“都是自家里种的茄子和瓢瓜。” 所以你们放心吃,绝不会中毒,他发誓! 后娘做饭确实没什么色香味俱全的概念,当然,可能有,却苦于实力有限。 但她绝对会炖到熟透,说是高温可以杀死病毒。 所以,吃了不会拉肚子这一点大郎可以拍胸脯向两位伯伯保证。 见大侄子这么笃定的打包票,刘柏和刘仲这才试探着伸出第一筷。 嗯,确实是有盐。 然后就没然后了。 秦瑶连干三碗白米饭,吃饱了,今天没什么运动量,现在油水也管够,主食自然吃得就少。 她放下碗筷,抬头看见刘柏和刘仲两人光是白米饭,有点尴尬的问: “菜是不是难吃?” 两人摇头,很给面子的一人夹了一大筷子菜。 但傍晚秦瑶留饭,两人说什么也不肯,一边说着不好意思再让她破费,一边逃也似的往家里跑。 秦瑶“啧”的一挑眉,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院中四个糖葫芦串。 他们很认真的跟她说:“我们最喜欢阿娘做的饭了。” 秦瑶笑了起来,招招手,“走,我们给老黄搬家去!” 四个孩子闻言,撒欢的嗷嗷叫着往屋后奔去。 二郎和三郎昨天还没骑到马,今天闹着要骑,秦瑶满足他们的心愿,把两人抱上马背,牵着他们从后山来到马棚,二人还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没有马鞍,骑着还是有点不舒服,所以也很爽快的让秦瑶把他们接下马。 老黄在后山已经自己吃饱了,母子五人给它喂了水,然后牵到河边洗刷刷,干干净净入住新家。 秦瑶翻出从城里兽医那买来的药粉给老黄秃掉的地方上药,弄完这些,拍拍手进屋,洗手开饭。 中午的炖菜没吃完,晚上就着熏肉白米粥,马虎解决了晚饭。 天黑得晚,吃完晚饭还亮着,秦瑶寻思着去刘木匠家看看,明天要上门给客人安装水磨,两人提前核对一下数据和细节。 问大郎几个要不要去村井那耍,四人立马拿了新买的蹴鞠,屁颠屁颠跟她出门。 120 超小型水磨 秦瑶先把兄妹四人送到村井,这里可热闹了。 半下午的时候县衙官差来过,果然和她昨天说的一样,通报了马匪全部被剿灭的好消息。 官差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村民们却就着这件事议论了好久。 这会儿各家各户吃完了晚饭,还聚在一起说呢。 因为官差来的时候还特意去了秦瑶家一趟,跟她打了个招呼,现在村里人觉得可有面了。 他们村里出了剿匪大英雄,衙门官差都要特意去跟她打招呼呢。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村里人们正商议着,要不要给秦瑶送块牌匾什么的。 幸好秦瑶送家里孩子到村井这边提前听到,及时制止,要不然她得尬死。 出风头也要有个度,大家伙夸一夸,见面客气点下头就行。 送牌匾? 村里族长、村长都还没得过牌匾呢。 现在这样正好,大家伙还夸她为人谦虚,不贪图名利。 秦瑶不喜欢站在背后当什么隐藏大佬,她该得的名和利,谁也别想抢走。 更不会冠在别人头上,只因为自己不用暴露在大众面前遭受非议而沾沾自喜。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她颈椎好,受得住! 刘老汉现在觉得秦瑶可为自己老刘家长脸了,晚饭的时候还跟张氏感慨: “老三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得了这么一位镇家之宝!” 张氏连声称是是是,但心里和刘老汉想的不一样。 她是觉得,秦瑶特别为她们女人长脸! 瞧瞧老大老二家两个媳妇,走路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秦瑶这边,到刘木匠家的时候,他们一家正在吃晚饭,一家人热情邀请她上桌。 秦瑶摆摆手,说自己吃过让他们别管自己,刘木匠端起饭碗过来,边吃边领她去看明天要交差的水车。 是一个比小型水车还要小一点的尺寸,那家人不靠河,但屋后有山泉,从山上落下来,四季不断,他们接了竹筒直接引到家里用。 本来对装水车已经不抱希望了,但秦瑶亲自过去看了一圈,发现也能装。 装一个超小款,功率没有正常水磨那么大,能磨的粮食也不多,但只是家里自用完全足够。 也因为这是第一个超小款订单,秦瑶和刘木匠都特别上心。 这要是成功了,就能打开更多市场,让水磨走进千家万户。 比如那些村里有天然小瀑布或者天然山泉的村落,不需要有大河,就能安置水磨坊。 超小款的出现,有可能会解决一部分地形水文限制。 “明天是就去这一户吗?”秦瑶问。 这些天她不在,不是很了解订单排布情况。 刘木匠点点头,“超小型这户比较远,明天只来得及去这一家,剩下两个倒是后天可以一同去,都在一个村,正好上午一家下午一家。” 秦瑶说:“那我们明天骑马去,我去跟村长家借个车架,方便许多。” 刘木匠颔首,两人谈妥,秦瑶把账本拿走回家对完了账目,便早早睡下了。 因为路途遥远,四更天两人就出发。 秦瑶走的时候,家里四个孩子还在梦里呢,她留了字条压在堂屋饭桌上,告知他们自己要晚上才能回来。 牛车的车架用到马身上,有点不太合适,矮了许多,但马的速度比牛车快了一倍。 拉着两个人和沉甸甸的水车石磨,仍跑得飞快。 秦瑶听着身下车轮咕噜噜疯狂转动的声音,心都揪起来,担心把村长家的车架给弄散架咯。 于是到了不太好走的小路上,放缓了马车的速度。 如此这般,抵达客户家中时,也是上午十点左右了。 要是靠脚走,中午还不一定能到呢。 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知道刘家村的水磨,秦瑶很惊讶。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刘家村的妇女嫁到这边,回娘家时把水磨的消息带了过来。 舍得花钱安装水磨的人家,都是村里相对富裕的,今天这家,院落修得大大的,大门也做得宽敞,门槛卸下,马车直接可以驶进去。 家中引了山泉水,还挖了一个大池塘,里面种了藕,这会儿荷花已经盛开过,只剩下两三只晚开的,亭亭立在荷叶间。 秦瑶第一次到的时候,就特别羡慕这户人家大大的院子。 可惜她们家那地势,平地就那么点大,挖不起池塘,只能种点菜。 安放水磨的地方主人家已经提前清理出来,就在池塘角落里,山泉水落下的地方。 这山泉水量挺大,秦瑶测试过,转动水车没问题。 安装步骤她和刘木匠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两人合作,半个时辰就安装好了。 跟主人家要了点谷子做测试,效果还不错。 正常水磨一小时磨一担粮食,超小型水磨一个半小时磨一担粮食。 刘木匠严谨的测量过主人家的箩筐,和刘家村村民常用的箩筐大小差不多,所以秦瑶得出这个结果是比较靠谱的。 秦瑶又指导主人家自己上手试了下,对方挺满意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最主要是不累人。 再过几天就要秋收,刚好赶上,满意都显露在灿烂的笑容中。 “没问题的话,那咱们结算一下余下尾款吧。”秦瑶微笑问。 主人家笑着进屋拿钱。 总价三两银子,定金预付了三分之一,剩下二两银子。 刘木匠提前带了一个小称,称好重量,秦瑶把收条给对方,银货两讫。 秦瑶和刘木匠赶着牛车离开时,村里村民正成群结队的往那户人家里去,都是好奇,去看水磨的。 车上二人对视一眼,不出意外,马上又要有新订单了。 果然,秦瑶和刘木匠安装完手上最后两套小型水磨后,只隔了一天,就有一位陌生人出现在刘家村路口。 来人抬眼一看,根本找不到要去的地方,只好在路边找一个刘家村人询问:“做水磨的秦娘子家在哪里啊?” 金花耳朵那个尖,还没等村民回答,狂奔过来,大声说: “我知道,我带你去!” 可惜,对方并不相信她这个小孩,挥挥手,“小女娃一边玩去,别胡闹。” 等着刘家村村民说。 结果人家好笑的指着那小女娃,“那是秦娘子家侄女儿,你跟她去就知道了,我还要下地呢,看看水放干了没有,过两日就能收了” 来人顿时有点小尴尬。 所幸金花并不介意,大方示意他跟上。 心里期待的想,三婶婶又会给她什么好吃的呢? 121 开口就是五十套 好吃的没有,好玩的倒是有一个。 秦瑶闲来无事,给家里四个没什么玩具的孩子做了几只竹蜻蜓。 金花惊喜的捧着,比得了糖还开心,迫不及待叫上四娘妹妹,两人一块儿跑了。 二郎在屋里背书,不负家中卷王之名。 大郎和三郎都在水磨坊,一边看着马儿在河里洗澡,一边盯着水磨坊里的钱箱。 现在生意特别好,村里人只要排得上,都选水磨,没钱的就拿自家种的菜来抵,怕菜被偷走了,大郎是隔一会儿就要到水磨坊转一圈,有东西就把东西先收回家。 村里人都戏称他小掌柜。 秦瑶把来客领到堂屋,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观察对方的衣着样貌。 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时下流行的小八字胡,一身朴素灰麻衣,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灰布条绑着,乍一看,跟四周村民没什么两样。 但秦瑶却眼尖发现,他脚上穿着一双厚厚的千层底棉布鞋。 露在外面的手掌,看起来比他那张脸细腻光洁多了,不像是常年干粗活的人。 脸上麦色的肤色,像是常年在外行走晒出来的。 “您喝水。”秦瑶把凉白开递上,在他对面坐下,微笑问:“怎么称呼您?是打算给家里装一套水磨吗?” “我姓白,单名一个善字。”他端起水杯,也不知道赶了多远的路,渴极似的,一口气喝干了一杯水。 秦瑶挑了挑眉,伸手要拿空杯子再给他倒杯水,一只手却挡在了杯子上方,“不必,够了。” 秦瑶应好,重新坐下,示意他有话直说。 白善先是问她超小型石磨一套多少银子,得了价钱,沉吟片刻,手指动了动,心头默算了一个数,点了点头。 随后,伸手往衣服里摸了摸,“啪”的放下两颗大银锭,一个二十两整,共四十两。 “我要订五十套超小型水磨,安装不用你们费心,到时候我派几个伙计过来跟你们学,要是这一批卖得好,之后还来。” “不过我有个要求,我家订单没做完之前,不许做别家的。” “如果你能接,那我们现在就把价钱和交付时间谈一下,如果不能,我拿钱走人,你就当我没来过。” 两块大银锭就这么砸在饭桌上,出人意料,秦瑶心里暗吃了一惊,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镇定得很。 白善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看着面嫩,却是个老练家伙。 换做别人,看见这两颗大银锭,怎么着也会给出点惊喜反应的。 他这么爽快直爽,秦瑶也不拖拉,顿了几秒钟,给了批发价。 “五十组的话,可以给您打个八折,但如果您定一百组,可以给六点八折的折扣,您看要不要考虑一下多拿点货?” “我们村人手足,农忙就这一阵子,年前这一百组肯定能全部交货。” 白善摇头,“年前太久了,八折就八折,五十套不变,十月交货。” 秦瑶脑子里的计算器敲得都快烂掉,马上中元节,正遇上农忙,七月下旬根本出不了几套。 有效时间就是八月、九月、十月这三个月,她现在连木料、石料都还没准备,平均下来一个月十六套,再算上折损率,把石头都敲出火星子来,勉强能赶上。 秦瑶试探道:“十一月一号交货。” 白善摇摇手指头,“十月十五,三个月足够了。” “还真不行,赶上农忙,人手不够。”除非你加钱。秦瑶在心里补充道。 白善无奈的看了秦瑶一眼,拿起银锭子就要走。 秦瑶也没拦着。 白善走到院门口,没听见声音,脚步顿住,回头咬牙道: “最晚十月二十号,我们要往南方运,十二月有雪,必须赶在这之前运到,要不然被大雪拦在路上,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秦瑶听见他这么说,心道原来是要卖往南边去,这可真是个好点子。 南边多水,兴许家家户户都能用上,市场广阔啊。 可她也有她的难处,秦瑶招招手,让他回来坐下,重新谈。 “这样您看行吗,十月十五日先交一批货,等到十一月一号,把余下的货全部交出,我保证,首批交货肯定超过总数的六成,也就是三十套。” 流水线就是这样,开头忙着调整架构、安排生产资料,还要招人手建工厂,真正快起来还得看最后半个月。 秦瑶扫一眼白善的衣服,那鼓起来的地方,就放着她建生产车间的初始资金。 白善的坚持有所松动,想了想,加了一条:“如果十月十五日交货到不了三十套,剩下二十套我们都不要了,价格还是八折。” “没问题!”秦瑶起身就去拿纸笔和红印泥。 这速度,看得白善楞一下,有种自己亏大了的感觉。 所幸接下来秦瑶展现出来的专业水平,让他稍微多了点安全感。 合约写了一个时辰,大郎正好牵着洗完澡的老黄回来,秦瑶嘱咐他去把刘木匠叫过来。 刘木匠提了一篮子野杨梅来,大郎几个小孩开心死了,问秦瑶能不能用他们自己的零花钱去刘货郎家买冰糖,得到应允,拿着这些酸溜溜的野杨梅,打算弄杨梅汤喝。 二郎、三郎、四娘傻开心,大郎心里想的却是,过两日秋收,可以给家里大人解解暑。 秦瑶忙着大订单,随他们去了,给刘木匠和白善双方做了简单介绍,让刘木匠在契约上画押。 刘木匠只看一眼订单总额上写了一百二十两银整,就颤抖着手,激动的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待到二人客气送走白善,一扭头,刘木匠扶着秦瑶家大门门框,坐到了门槛上,“我缓缓、我缓缓” “真是一百二十两?”他忍不住又问。 秦瑶一手拿一个银锭,“哐哐”对敲了两下,“你看是不是。” 三分之一的订金都收了,还能有假? 刘木匠呼吸一窒,“你可悠着点,别砸出坑来。” 就她那一身巨力,银锭都能拍成银饼,不怪他担心。 秦瑶点点头,把银子先收自己兜里,两人一坐一站,看着山下金色的稻田,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 122 杨梅汤 不过想想接下来五十套的单子,刘木匠嘴角笑容渐渐僵硬。 他扶着门框起身,诚恳的一拜,“秦娘子,你本事大见识多,接下来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全力配合,绝无二话。” 秦瑶拍拍他的肩,“就等你这句话了,咱们进屋说,时间紧,今天就要先把章程拿出来。” 秋收早的,今天已经把工具都挪到地里,明日就有人开始收稻。 她家稍晚两天,七月十二号开始。 今天九号,她还有两天时间安排。到时候秋收大部队一结束,立马招人买料开工! 秦瑶和刘木匠在家里谈了很久,两人把村里有木料的人家全部盘了一遍。 这些信息刘木匠心里都有数,现成的和还在山林里的,他都知道。 再计算一下五十组水车的用料,统计出来一个数字,只刘家村这个地方的木料就能供应上。 秦瑶和刘木匠便迅速划出分工。 她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建立生产车间。 其二,招人手、打磨盘。 刘木匠则负责去预定木料,把数据统计出来,到时候秋收结束就能安排起来。 石料那边,秦瑶并不担心,那么大一座石头山放在那,石料不用担心不够。 不过如果越过刘家村的那一部分,还得去找其他村人进行交涉。 五十组的小型石磨,刘家村那部分界限内的石料是足够的。 两个人合作,一人负责一个重要部分,秦瑶再多兼顾一个统筹,刘木匠打配合,两人一个下午就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流程。 心里有底,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刘木匠忐忑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傍晚各自家去吃饭,晚饭吃完,刘木匠就拿着纸笔挨家挨户找人预定木料。 如遇上家里有现成的,马上让人送自己家院里去先放着。 秦瑶嘱咐四个孩子一声,独自出门去找村长和族长商议建生产车间用地的相关问题。 知道她的水车厂接到五十组的大订单,村长和族长都惊了一下。 随即想到之前秦瑶说的经济支柱带动全村脱贫走向富裕,欢喜的表示她要用那块地随便选,只要不妨碍着村里人,他们都可以帮她敲定下来。 不过建了作坊,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村长不是很确定的说:“恐怕得到里正那问问,也不知道咱们这样的情况需不需要向官府报备一声。” 建起作坊来,那就是正经的营生,得缴纳商税。 如果没报备,到时候官府来收粮税时发现,就不好说清了。 万一遇到那种难缠的,随便一个名头往上安,背地里能黑死你。 没有村长提醒,秦瑶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谢谢村长提醒,那我这就去县里打听打听。” 正好刘季也要归家了,她顺路去把人接回来。 当然,主要的是书院里这么多读书人,可以先找他们打探。 想着这事,秦瑶是片刻不敢耽搁,生怕因此耽误了建立生产车间的事情。 不过就她这小作坊,撑死了两百平,还不一定能干长久,官府这也要收税的话,未免也太坑了。 一夜好眠,清晨醒来,山下已经传来“咚咚咚”的沉闷打谷声。 早熟的那几家,开启了秋收的序幕。 刘老汉家有几十亩朝阳地,也已经成熟,昨日秦瑶回家之时,经过老宅进去问了下刘柏三兄弟关于招工的事。 几人知道了她要建作坊,更是一分钟都不敢耽搁,抓紧时间提前秋收,免得错过了秦瑶这边第一批招工。 是以,今晨天刚露出鱼肚白,全家老少齐上阵,扛着四方护桶,分两拨下了地,开始收割。 早上还有露水,割下来的稻子摊开在田里晒,等日头升上来,就开始打谷。 厨房里,大郎、二郎、三郎,兄弟三人小大人一样忙碌着。 四娘也不甘落后,在菜园子里抓虫子喂给鸡吃。 王婆婆祖孙俩送的四只小鸡仔,现在在兄妹四人的精心喂养下,已经长到两斤多。 一只母鸡三只公鸡,四娘日日盼着母鸡能下单,母鸡下蛋用的窝她和小哥哥已经提前用稻草搭出来,时刻准备着能放到鸡笼里去。 秦瑶觉得家里这四个真省心,更衬得刘老三像是个基因突变的奇葩。 知道秦瑶要进城去,二郎把昨夜他们成功用冰糖和野杨梅熬出来的杨梅汤给她装满竹筒,好带去路上喝。 酸酸甜甜的,可解渴了。 秦瑶昨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顾得上品尝孩子们努力了大半天的劳动成果。 这会儿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大郎把早饭做出来,稍微得闲,让二郎用碗给自己倒半碗尝尝。 秦瑶本不抱什么期待,甚至已经做好了盲夸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一口暗红的杨梅汤喝下肚,酸甜混合得极好,少一分太酸,多一分又太甜。 “怎么样?”二郎期待的问。 正在用铁锅贴面饼子的大郎,和正在烧火的三郎,也都忐忑的望过来。 秦瑶又喝了一口,回味几下,竖起大拇指,“相当不错!” 要是有冰块的话,能爽到飞起! 兄弟三个听见她这话,都笑了起来。 二郎期待道:“那我们去讨野杨梅,多做点,就能天天喝了。” 野杨梅有股独特的香气,但就是太酸,也就是牙口好的少男少女们能受得了。 但要是加了冰糖,哪怕是泡水都特别好喝。 只是糖贵,大家伙舍不得,那满山的野杨梅,都熟得掉下来也没多少人去采,二郎想想都觉得可惜。 “做这么多没有冰块存放,两天就变味儿了,你们喝得完这么快吗?”秦瑶一边舀一颗杨梅放嘴里嚼,一边提醒二郎,考虑一下现实情况。 “昨天你们把刘木匠带来的杨梅都熬了,那么大一竹篓呢,家里坛子装了两大坛,今晚喝不完明天会有发酵的酸臭味儿。” 二郎眼珠子一转,“那我拿去卖行不行?” “可以啊,但卖不掉可别哭鼻子”秦瑶鼓励他们多尝试,但也会提前给小家伙们打好预防针。 当然,亏本大甩卖那种卖的话,当她没说。 二郎才不会亏本卖呢。大郎在心里暗暗想。 不过照二郎说的,一碗卖两文钱,只怕舍得的人极少。 算了,到时候卖不掉,就拿去给金宝金花他们喝呗! 看他们心态挺好,秦瑶也不多说什么了,一口气干掉碗里的杨梅汤,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正好大郎也煮好了就面饼子的菜汤,母子五人一起吃完早饭,就各自忙开了。 秦瑶先出门,走到河边,看到正在田里顶着日头辛苦劳作的农人们,水一碗碗往肚里灌,觉得二郎他们的杨梅汤或许能卖出去几碗也说不定。 123 饮品齐全 有了马就是不一样,从刘家村到县城,再也不用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打着火把出发了。 秦瑶吃了早饭后出门,快马一个时辰就看到了县城城门。 缴纳入城费和牲畜看管费,把马留在城门口的‘停车场’后,秦瑶看一眼天色,正是晌午休息的时候,直奔书院找刘季。 在刘季看来,距离上次二人分开还没多少天呢,没想到秦瑶又来了。 他人没在书院,秦瑶在书院后门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几道人影结伴而来,笑声不断。 走在前头的几位,一个二十出头,一个三十左右,两人身边都带了书童。 再之后,便是令二人发出笑声的来源——刘季。 他还是离家时那一套白衫,不过明显洗过一回儿了,颜色更淡了些,全靠一张脸撑着,才没在前头两位绣着纹样的棉布儒衫前透出穷酸。 刘季那张嘴,只要不是冲着家里人,外人听起来那是非常受用的。 冥冥之中,刘季似有所感,眼睛一撇,就对上了角落里秦瑶的目光。 他呼吸顿时一窒。 先把两位秀才老爷送进书院,这才从后门溜出来,来到秦瑶面前,紧张的问: “娘子你怎么来了?” 心中庆幸,刚刚把酒楼里非要跟着秀才公过来的琵琶女赶走了,要不然,啧啧刘季已经想象出自己的惨烈下场。 秦瑶上下打量他一下,鼻尖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脂粉味儿,抬手扇了扇,抱臂冷笑一声。 她还没问,刘季就立马交代:“娘子你别误会!我发誓,我没干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这都是应酬所需,你不知道那两位秀才公的嘴有多严,我可是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今天他们才松口愿意把当年考卷答案抄写给我。” 想要历年科考题目其实不难,书院里的先生们都有收集,难的是答案,特别是中了功名的秀才老爷们写的答案。 考卷不向外公开,也只有批改考卷的学政司大人们知道是什么情况。 秦瑶看他紧张的样子,好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打你。” 刘季:“”但是你想过! “你帮我去打听一件事。”秦瑶招招手,示意刘季附耳过来,吩咐他去同学哪里帮忙打听一下有关作坊的事情。 刘季听罢,大吃了一惊,“你都要建作坊了?” 秦瑶颔首,不耐烦他多问,朝书院那抬了抬下巴,“快去,我在这等你。” 先问清楚了,她才好决定要不要去官府。 对了,保险起见,秦瑶决定再去酒楼问问范掌柜。 目送刘季进了书院,秦瑶转身就去了酒楼。 “你又来了,这有了马就是不一样啊!”范掌柜没得闲,只来得及指一指后院,示意秦瑶去那等他。 正是酒楼忙的时候,秦瑶等了好一会儿,范掌柜才得空过来一趟。 时间不多,秦瑶没有废话,直接问范掌柜知不知道普通人自己建小作坊需不需要到官府登记,缴纳商税的事。 “你问我啊,算是问对人了!” 范掌柜哈哈一笑,说:“今朝新法对商贾放宽了许多,你刚刚说的那种小作坊,官府都不用去,你只管去找里正报备一下,保证不做违反乱纪的事即可。” “这么简单?”秦瑶有点恍惚。 范掌柜点点头,“战乱多年,如今盛国最要休养生息。” 而民间想要恢复活力,最先要放开的就是对商贾团体的各项限制。 此时的民政,鼓励商人们活动,前朝对商人阶级的严苛管束,现在已经完全放开。 这两年,开阳县县城越来越繁华,小商小贩有大半的功劳。 从范掌柜这得了准确的回答,秦瑶来到书院时,心里就有底气多了。 刘季从后门溜出,告知了她差不多的结果。 但又多了一条清晰的律令,那就是体量不超过二十人、年收益在五百两以下的小型商业活动,现在朝廷可免除相关税务。 但只是暂时免除,何时恢复并未说明。 “娘子,你真要建水车厂?”刘季兴奋的追问道。 秦瑶知道他兴奋什么,又想回家吃软饭了呗。 冷声敲打,“正因为要建厂,所以你更要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得到功名,好庇佑咱们家的产业。” “懂的懂的。”刘季眉头一挑,她说的是咱们家,那就是说,家里的厂有他一份! 下午上课时间到了,刘季看秦瑶打听清楚情况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试探问:“娘子你不走?” “等你下课一起走,你先去上课吧,我在城里逛一逛,一会儿过来接你。” 秦瑶说得很自然,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记得跟先生请假,反正也快要到中元节,农忙假和中元节一起请,五天假期,差不多够咱们家把稻收完。” 刘季一听见秋收,脸上已经提前挂上痛苦面具,他想晚两天再回,理由是这两天能把两位秀才给的考题答案抄写完毕。 秦瑶摇头,“现在我很忙,秋收必须尽快完成才能专心办厂,计划有变,多给你宽限几日,你放心去请假,这次没能把参考答案带回家是我的原因,我不会杀了你的。” “行!”有她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刘季回去上完下午的课,然后跟先生请假。 秦瑶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一斤盐和五斤菜籽油,又打了一壶酱,买了三斤肉。 天气热肉放不住,所以买不了多的。 不过骑马速度很快,想吃肉随时可以去镇上买,倒也方便。 想着接下来秋收肯定会很累,秦瑶又在一家糕点铺子里买了好几样糕点犒劳自己。 有绿豆糕、糯米红糖团子、莲子糖、荷花芝麻饼,用的都是时令才有的材料,吃个新鲜。 街上还有糖水铺子,里面专门卖各种饮料,甘蔗糖水,酸梅汤,绿豆水、梅花酒、雪泡缩脾饮等等。 种类之丰富,出乎秦瑶预料。 她还以为古代人民没有饮料喝,没想到人家不但有,品类还十分丰盛。 像是那个雪泡缩脾饮,她听都没听过,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回到书院等刘季出来,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是一款加冰凉茶。 124 粉色霞光 “开阳县还有冰库?”秦瑶新奇问。 想起末世来临前的各种冰饮料,秦瑶没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 盛夏里来一块冰,那感觉简直不要太舒服。 刘季点点头,“有啊,就在城外冰庄,每年落雪后河面结冰,官府就着人将冰块凿回放入冰库,去年存冰,可用到今年秋。” 然后等到冬天继续存,存了继续用,如此反复。 不过看秦瑶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刘季不得不给她泼一瓢冷水。 “那的官府的冰库,冰块专供给城中贵人使用,咱们普通老百姓就别想了,你要是手里余钱多,请我到那糖水铺子里喝一碗还差不多。” 说着,嘴巴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秦瑶嗤了他一声,“做梦!” 她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那些饮料的牌子,带雪字的,一杯五十文起步,都够买她手上这三斤猪肉了。 早预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刘季背过身去切了一声。 转过身来时,秦瑶已经把老黄牵了出来。 夫妻两对视一眼,这才想起一个尴尬问题。 两个人,一匹马,怎么骑? 想到某种对自己不利的可能,刘季当先上前抓住缰绳,试探问: “娘子,你不会让我跟在马屁股后面跑的对吧?” 秦瑶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会骑吗?” 刘季实诚摇头。 他倒是想会,可也要家里有那条件不是。 秦瑶甩了甩头,“上马,你坐前面。” “啊?”刘季下意识抬手比划了一下二人的身高,秦瑶比他矮一个头。 这要是坐前面,她在后面还能看得见? 抬起的手被秦瑶重重打开,刘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事实证明,是能看见的! 因为加速跑起来的时候,他害怕得只顾着趴在马背上,死死抱着马脖子。 耳朵边是呜呜的烈风声,刚想开口,扑进来一嘴的沙尘,屁股被颠得快要变四瓣。 他想稍微换一个姿势,一具温热的身体就压了下来,一股皂角的清香飘入鼻尖—— 刘季登时整个僵住! 后来、后来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到的刘家村。 只记得,身后传来一声:“到了,滚。” 而后,他就被无情的丢下马背,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天边火烧一样的晚霞,红粉红粉的,特别漂亮。 一人一马逆着霞光前行,女人脊背挺直,身体随着马背起伏,高高束起的马尾左右轻荡,那样的肆意,仿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她束缚。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只能看着那英姿飒爽的身影,渐行渐远。 “咕噜~” 刘季无意识咽了口口水,又猛的摇了摇头,抬头一看,居然还觉得那马背上的人周身泛着粉色霞光。 他抬起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下粉光没了。 秦瑶在村井空地上停了一下,没见到家里几个孩子。 可能是杨梅汤的生意没干成,提前回家去了。 秦瑶无奈笑笑,回头呼喝:“刘季你丫走快点!” 刘季气喘吁吁小跑上来,仰头抱怨,“我两条人腿,你四条马腿,你也不说等等我,还催,催命啊!” 秦瑶眉头一拧,怎么觉得今天这废物男人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娇嗔? 算了,不管了,伸手把他身上的包袱夺走放在马上,打马家去。 没了行李,刘季速度也没有快多少,沿途遇到每一位村民都要停下来吹两句。 别人恭维,唤他一声刘才子,他臭不要脸的应了。 这般磨蹭,秦瑶都到家把马鞍卸下喂好马,他才进家门。 一进门就笑,可见这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好话。从前人人喊打的混子,现在变成人们口中的才子,美滋滋。 “咦?”刘季舀水准备洗漱,往厨房和各屋看一眼,都没人,“大郎他们几个哪儿去了?” 秦瑶给马儿扔一把上好草料,拍拍手从后门走进来,后院这边也没人。 “可能是去哪儿玩去了吧。”她猜测。 刘季见她过来,下意识把身前水盆端过去,“娘子你洗洗。” 做完这个事,他便懊恼的打了下自己的手背,让你犯贱! 秦瑶把他的微弱‘挣扎’看在眼里,轻笑一声,拧帕子擦脸擦脖子。 随后把外衫脱下挂在院里的晾衣杆上,只穿一件薄薄的麻布里衣站在走廊下对着大门吹风。 这般生猛,刘季目瞪口呆。 秦瑶斜睨过来,“你瞅我干什么?天都要黑了,出门找孩子去啊!” 熟悉的压迫日子又开始了,这刚进门,他还没松快一刻钟呢。 心里逼逼赖赖,面上一脸温顺的微笑,“哎,我出去看看。” 正要出门,四个孩子的兴奋的谈话声从山下传了上来。 很快,四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见到阿爹和阿娘,龙凤胎先是一怔,而后跑了进来,迫不及待要分享她们今天的喜悦。 三郎说:“阿爹,二哥卖了好多碗杨梅汤!” 四娘说:“阿娘阿娘,我们做的杨梅汤一下子就卖完了,大哥和二哥又上山去采野杨梅,我们今晚还要做来卖!” 刘季一脸懵,不过还是应付着说:“不错不错,大郎、二郎,让爹看看你们长高了没有。” 二郎翻了个白眼,“这才十天哪里长得那么快了,我又不是葱。” 大郎倒是给他亲爹面子,提着沉甸甸一筐酸溜溜的野杨梅上前,让刘季比划了一下。 秦瑶没想到几人的杨梅汤居然已经卖完,而且生意太好,还要做第二批。 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看向二郎,“你卖多少钱一碗?” “两文一碗。”二郎把身上的篓子放下来,满满一篓子杨梅呢,可沉了。 这才兴致勃勃的说:“阿娘你是不知道,大家伙有多喜欢我们做的杨梅汤,赶上秋收,他们可舍得花钱了” 早上秦瑶前脚出门,后脚二郎和大郎背着装杨梅的陶罐,三郎四娘拿着碗和勺,就出门去了。 大郎说要去村井那,二郎直接把杨梅汤带到田里,就在田埂上叫卖。 才打开罐子呢,就有人闻着味儿上来问。 大郎当时忐忑的说两文一碗,没想到人家立马就要了两碗。 说是天太热,秋收太苦,偶尔破费一次不妨事。 不妨事好呀,兄妹四人走过一亩亩稻田,直接送到手边去,先赊给他们杨梅汤,然后回那人家里拿钱去。 这一个上午转下来,背篓里的罐子越来越轻,不知不觉就卖完了。 二郎拉着秦瑶进堂屋,期待的看她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麻布包。 “哗啦!”往饭桌上一倒! 几十枚铜钱洒落下来,发出悦耳的清脆音。 杨梅汤卖了三十碗,一共是六十文。 125 亩产五百斤 刘季呼吸一紧,不敢相信的看着二郎,这么小不点的,居然赚了这么大一包铜板回家来。 他刘季的种,果然非同凡响! “二郎。”刘季走上前来,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欣慰道:“你小子不错啊,爹果然没白养你,出息了啊,还知道往家里带钱了。” 二郎听见这话,半点开心不起来,皱紧眉头,甩了甩肩膀,把肩上的大手甩开,一把把铜板兜到身前,整个身体压上去,警惕的瞪着刘季,休想拿走他一文钱! 刘季不自在的“咳咳”低咳两声,悻悻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去做晚饭。” 大郎把杨梅放下,挽起衣袖,“阿姨我去帮忙,快一点。” “去吧。”秦瑶微笑颔首,提醒小少年,“小心点,别被油火溅到。” 大郎点点头,“知道的。”转身跟着刘季进了厨房。 碍眼的人走了,二郎这才从桌子上下来,打算把今天赚的铜板全部交给她。 秦瑶没有要,让他们自己收好。 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用零花钱赚来的,积少成多,没准以后就能有一大笔了呢。 见秦瑶不要,三个小家伙还有点小失落。 不过很快就为明天的杨梅汤忙碌起来,杨梅清理一下,烂了的就不要了。 大郎和刘季准备晚饭的时间,二郎便领着弟弟妹妹在廊下筛选杨梅,好的全部留下来,然后用清水洗一下备用。 随后二郎跑去刘货郎家买回来一斤半的冰糖,十五文一斤,支出二十二文。 这一盆的野杨梅,能熬成两坛杨梅汤,大约是四十碗。 三郎和四娘掰着手指头和脚指头也算不出来两文一碗,四十碗到底是多少钱。 二郎眼珠子一转,心里很快就算了出来,秦瑶叫的乘法口诀就他背得最熟练,现在正好用上了。 “八十文减去二十二文,咱们能赚五十八文呢!”二郎兴奋的说。 四娘歪着小脑袋追问,“二哥,五十八文是多少?” “能买十个蹴鞠。”二郎道。 龙凤胎兄妹两哇的低呼出声,好多啊! 二郎耸耸肩,“可惜一年就只能卖这几天,要不然还能赚更多呢。” 更多是多少?龙凤胎想象不到,所以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现在快乐的心情。 晚饭做好了,刘季一一端上桌。 三斤肉全炒了,出锅之前卤上一层酱,和粒粒分明的大白米饭绝配。 还打一盆鸡汤、一碟混炒时蔬。 这样色香味俱全的晚饭,母子五个已经好久没吃到,刘季刚把饭菜上齐,桌上就全是夹菜的声音。 那风卷云残的样子,活似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吓了刘季一大跳,随即拿起筷子果断加入。 动作要是再慢点,他可就吃不着肉了! 秦瑶连吃四碗饭,又喝了两碗鸡汤,这才满足的放下筷子,轻抚着隐隐发胀的肚子,眼睛眯起来,细细回味。 大郎和二郎放下碗筷就冲到厨房熬杨梅汤,三郎和四郎主动收拾碗筷,但人小小的,手也小小,拿不了太大的物件,最后还是刘季收拾干净。 回来的时候就很晚了,这一顿收拾下来,夜已深,村里早已经没了动静,一片静谧。 困意来袭,各自回屋睡去。 睡前,秦瑶告诉小家伙们有点心,放在堂屋矮柜里,想吃随时自己拿。 大郎兄妹四个又惊又喜,这种家里有零食,还能想吃就吃的感觉,他们从没体会过。 别说他们,村里孩子也都没这样被家长惯着的。 刘季在房间里听见都楞了一下,觉得秦瑶有钱烧得慌,花钱大手大脚,也不知道节省。 小孩子哪里知道赚钱的辛苦,看着吧,家里这四个半天就能把那几包点心嚯嚯光。 不过打脸来得很快,刘季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虽然没有大人控制,兄妹四人一下子是吃得多了点,但还剩下一大半在矮柜里,再吃两三天完全不成问题。 大郎还给他分了两块,“爹,这个好吃,你也尝尝。” 说着,给了四娘两块他们筛选出来,样子还最完整的莲子糕,让她给后娘送去。 秦瑶叼着糕点,边吃边往村里去。 她去找村长,尽快把建厂的地址敲定。 担心的事情已经问清楚,没了后顾之忧,选址很快就完成。 秦瑶选了一块临路的荒草地。 这地方平时没有人,春日村中妇人们会过来摘点野菜什么的,种地不够肥,加上是族中公用地,秦瑶要租下来,大家伙都没什么意见。 租金也给得便宜,一年八百文即可。 秦瑶知道,村里人都卖她一个面子才要的低价。 而她的水磨加工厂一旦建立起来,也会反哺刘家村村中所有人得到好处。 地址选好,当日就把相关手续办理完毕,由村中族老们做了公证。 租约到手,算是为接下来的进程开了个好头。 秦瑶也放下心来,开始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秋收。 早在月初,村里人就都盯上了她家那十亩地。 沉甸甸又饱满的稻穗,看得人眼馋。 现在终于要得出一个具体数据,说一句全村人都在期待也不为过。 有二月收麦的经验在前,这次收稻,秦瑶和刘季两人居然没觉得有多难受。 主要是,看见护桶内打下来的金黄谷粒,丰收的喜悦瞬间盖过了所有疲惫。 秦瑶力气大,负责打,刘季则负责割。 家里四个小孩也没空闲,杨梅汤就卖了两天,赚了一百文钱。 接下来,都跟在爹娘后面,大的帮忙搬稻子,小的拿一个小布袋帮忙捡掉落的谷粒。 每一粒粮食,都不舍得浪费。 第一亩地收完的时候,村里人立马围过来盯着刘功给秦瑶一家称重。 “五百斤!”刘功激动的说道。 短短三个字,在村民之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亩产五百斤,这是什么概念呢? 一般的上好良田,精耕细作,一年产出最多四百五十斤左右。 而秦瑶家的地是什么情况村里人再清楚不过,平时也就看看水,除除杂草,种下之后施肥是见也没见过,属于半放养状态。 这种状态下亩产还能达到五百斤,怎能不让人震惊? 刘功笑得合不拢嘴,作为出租土地的地主,租户收成越多,他们得到的租金也越多,怎能不开心。 126 忙碌的中元节 花了三天半的时间,秦瑶一家才把十亩地收完。 速度不算最快,但也不慢。 只是秦瑶打谷的效率和她砍人头的效率比起来,没那么让人惊艳。 收获的谷子一担担往家里挑,前院后院都堆满了,趁着日头好,每天翻晒。 最后一担谷子挑进门,刘季便一屁股坐在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子地上,“总算是忙完了!” 此话一出,仿佛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整个魂魄离体的虚空状态。 秦瑶好些,大步走进堂屋,干了半壶水。 大郎兄妹四个走得慢,稍后一些才到家,被毒辣的太阳晒得一张张小脸红似关公。 秦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通通黑三度。 三天的太阳就把她养了大半年的皮肤打回原形。 倒是刘季,居然没怎么被晒黑,四仰八叉靠在谷堆旁放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活脱脱一个放荡鬼。 “休息两刻钟,然后你去把刘大福家的人喊来,让他们把粮食拉走。”秦瑶嘱咐完,也瘫坐在椅子上,放空。 大郎四个自然有样学样,把带回来的农具放好,脱了鞋袜,光着脚丫子排排坐在屋檐下休息。 看见鸟儿飞下来要吃院子里的谷子,四娘“嘿!”的站起身,跑过去把鸟儿赶走,“不许吃我家的谷!” 刘季嘴角一咧,看闺女跟一只鸟较劲,觉得很有意思。 可惜,两刻钟转眼就到,拍拍屁股起身出门去,喊刘大福过来收粮。 第一亩地收上来五百斤粮食,大家伙都欢喜不已。 但之后的亩产都没能超过这个数,六月份塌了田埂那几亩,损失不少,只收上来四百六七十斤。 这十亩地,一共收上来四千八百九十五斤,平均一亩出四百八十九斤。 和往年比,一亩多出五十斤左右,积少成多,十亩就多了将近五百斤粮食。 刘大福家收四成,共是一千九百五十八斤。 余下二千九百三十七斤,减去十五分之一的粮税,最后到手二千七百四十一斤,就是秦瑶家今年的总收成。 这么多粮食,按照去年的粮价大概能卖出十六两四钱银子。 不过秦瑶现在一个人要吃掉四个人的饭,这两千七百多斤自家吃也才勉强够,并不打算卖出去。 当然,这个勉强够,是指的顿顿大白米饭。 如果是村里其他人家,全年能喝到稀粥不饿死,就已经非常好了。 要是他们有这个亩产,还会卖出大半换成银钱用于日常柴米油盐的花销。 刘功三兄弟牵着家里的马车和牛车,跟刘季来到他家拉粮食。 一路走来,多次表示了对刘季家这个亩产量的羡慕,还说要跟他们买粮种,打算明年也种他家的种。 刘季认真的说:“我才羡慕你们呢,有这么多的良田好地,每年坐着就有这么多收成。” 刘功三兄弟:“”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刘季一脸茫然的看向三人,如果忽略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邪气,那真是再无辜不过了。 秦瑶听见门外有动静,走出来,见刘季把人带来,招呼他们进屋。 “院子不够大,晒不了这么多谷子,只好麻烦你们先拉回去了。”秦瑶客气解释。 刘功三兄弟这才从尴尬的气氛中缓过来,一个跟她把收条弄清楚,剩下两个和刘季一起,把粮食拉回去。 他们带了箩筐来,一辆车拉八只筐,一千九百多斤粮食,两趟就能拉完,速度很快。 少了四成的谷子,前后院余下的空位刚刚好够晒。 秦瑶看了看天,接下来至少还有两个晴天,家里这些粮食能晒完。 明天就是中元节,也是刘季最后一天假期。 秦瑶可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壮劳力。 晒谷子的事情交给大郎四个盯着,拿上镰刀,拽着哭爹喊娘的刘季就往村口去 水磨厂那片荒草地上,一眼望去全是草。 听见秦瑶喊自己割,刘季顿觉两眼一黑,“娘子,我好像中暑了!” 随即,身子摇晃起来,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秦瑶转身一镰刀架到他脖子上,“你割不割?” 刘季猛吸一口凉气,诚恳的眨了两下眼睛,“我割。” 脖子上的镰刀这才撤下去。 秦瑶给他指了一片藤蔓少的区域,便一头扎进荒草地里,“哐哐”一顿挥刀,以她为圆心,周边的草肉眼可见的矮了下去,露出大地的颜色。 一整天,别人家在过中元节,庆祝丰收,用今年最好的稻子祭祀先祖,邀请祖先品尝,喜气洋洋。 而秦瑶家,把三百多平的荒草地清理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想起来祭祖的事。 傍晚夫妻两收工回家,看到家家户户院里摆放的案几和香烛,这才猛然想起这茬。 但夫妻两对视一眼,都没能在对方眼里找到半分对先祖鬼神的敬畏之意。 “咱们家有香吗?”秦瑶问。 刘季挠头,“过年的时候好像烧完了。” “那有烛吗?” 刘季嘶了一声,“好像也用完了,之前连夜抄书来着。” 秦瑶想了想,“那要不烧两碗肉拜一拜?” 刘季翻了个白眼,“娘子你忘记咱们家的肉前两天就已经吃完了吗?” 这会儿在去镇上买也来不及了,猪肉铺早收摊咯! 秦瑶正想说,那就别过这个节了。 刘季突然停下了脚步。 秦瑶抬头一看,正是刘家老宅大门口。 刘季指着里头的香案,“反正都是一个祖宗,咱们回家拿一点新收的谷子过来,一起拜了。” 秦瑶一挑眉,有道理! 于是,夫妻两慢吞吞走回家,把镰刀放下,洗干净手脸,拿上剩下的半包点心和家里新收的一碗谷子,锁好门,领着家里四个孩子,整整齐齐来到刘家老宅。 “爹,我们来拜拜老祖宗!” 刘季一手点心一手谷子,人未至声先到,把厨房里掌勺的何氏惊得心脏猛跳两下。 扭头一看,老三一家六口出现在院里,手里还拿着祭祖用的新谷,心头暗道不妙。 果然,老三直接冲她这边说:“大嫂,你多煮点饭阿,我们今晚在这吃,咱们一家子热闹热闹。” 何氏长叹一声,遇到这浑货她还能说啥,拿瓢淘米去! 127 搅屎棍 刘季走进堂屋,刚把手里的油纸包放下,金宝金花便跑到跟前,“三叔、三婶婶。” 刘季“嘿?”挑了挑眉,揉揉两人的脑袋,大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香喷喷的糕点,“拿去吃吧。” 兄妹两拿了就想走,被刘老汉喝住,“还没跟你叔说谢呢,没点规矩!” 兄妹两又慌张跑回来,一本正经给他叔鞠一躬,“谢谢三叔!” 做完,撇祖父一眼,见他眉眼舒展开,这才拿起一块糕点美美品尝。 今天过节,老宅这边只下半天地,剩下半天趁着过节歇一会儿。 打回来的谷子摊开在竹席子上晒,院子里没处下脚,直接踩着谷子走。 几个小孩玩到一处,那谷粒蹦得到处都是,气得张氏呼喝:“快快出去,去村井玩去!” 几个却不走,倒是不再跑,蹲在门槛边玩石子。 秦瑶拿了带来的一碗新谷,放到院中央神案上,又借老宅这边三支香,点燃让刘季过来拜三拜,插上香,完事。 邱氏看着那新谷,羡慕道:“这谷粒结得可真好啊。” 她肚子大起来,现在已经很显怀了,家里重活都不让她干,偏这会儿子又农忙,人手不够,为了省出一个劳力来,坚持要在家里操持一大家子的饭食。 今天也是过节,大家伙惦记何氏的手艺,这才换了掌勺人。 秦瑶走过去看一看她的肚子,像是扣了半个篮球在腰上,全身上下的肉都往这里长,脸还很瘦。 “二嫂,腊月里应该就生了吧?”秦瑶好奇问。 邱氏点点头,“差不多,估摸着腊月初,冬日农闲,这时间合适,不耽搁地里的活,这小家伙是个懂得挑日子的。” 邱氏摸摸肚子,可能是觉得不太好意思,顿了半晌,秦瑶感觉无话可说要去厨房看看做的什么菜时,她才突然开口。 “弟妹,你和刘木匠要建水磨作坊,得招挺多人吧?” 秦瑶颔首,“打磨盘的、做木工的,十几个吧。” 她猜到邱氏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果然,是想给她推荐两个人,一个她姑姑的儿子,一个是她大姨的儿子,都是十五六的小伙,家里穷,还没成婚呢,想找点活干挣些银子好娶媳妇。 秦瑶往厨房那撇一眼,何氏耳朵已经高高竖起,不出预料的话,何氏那边也等着给她推人呢。 这事秦瑶已经先跟村长、族长下了保证,优先本村人,所以这工人名额是落不到外村人身上了。 就刘家村这还不够分呢,先前跟着刘木匠干的那两人肯定是要继续用的,再算上刘柏三兄弟,这就去了五个名额。 她打算招十八人,余下十三个名额,顺子得留一个,就只剩下十二个。 不过秦瑶也没把话说满,“这会儿农忙要紧,估计舍得丢下地里过来的人也不多,如果有剩,我自然会优先紧着咱们自己家,二嫂你们就放心吧。” 你们? 厨房里的何氏听见这个词,嘴角微微翘起,知道秦瑶没落下自己,放心了。 张氏犀利的眼神几次扫过来,加上秦瑶已经说得明白,邱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进厨房帮忙去了。 刘仲跟着起身要过去搭把手,被邱氏红着脸给推出来。 刘仲当真就要返回堂屋休息,刘季嘴快的说:“二哥,人家跟你客气你还真客气啊,没点眼力见的,二嫂挺着大肚子呢,你也好意思!” “轮得着你说?”刘仲嘴笨的反驳了一句。 可对刘季来说,毫无杀伤。 刘季啧啧两声,“还愣着干啥,进去帮忙呀!没见着我二嫂端着汤呢!” 刘仲气哼哼瞪大眼睛,觉得他真烦人,害他站在这,左右不是。 刘季张口还要搅合,秦瑶一计冷眼扫过去,才悻悻闭嘴。 刘仲黝黑的脸热得要爆炸,最后却跟刘季犟住,非不去帮忙了,坐在板凳上,刺刘季: “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本事,你看哪家男人跟你似的进厨房了?” 刘季切了一声,不以为意,得意看向秦瑶一挑眉, “我这是心疼我家娘子,谁跟你这木头似的,人家汤都端上来了,不知道去接一接,还跟我在这摆什么男人的谱!” 眼看邱氏整张脸都涨红得要滴血,秦瑶喝了一声,“刘季,你不说话会死是吧?” 仗着家里人多,刘季一点没有先前的惊慌,反倒嘟囔:“我这不是看不惯某些男人在这摆谱嘛” “哦,就问一声娘子要不要我帮你,人家说不用,就真退回来,假惺惺的谁不会~” 秦瑶真恨不得现在一刀子剁了他的舌头。 不过,他说的这番话好像还挺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邱氏放下汤碗,也是一怔,狐疑的看了自家男人一眼,他难道只是假惺惺做个样子? 刘仲吓一跳,先前是当着家里人的面,他不好意思坚持,这会儿突然意识到娘子快被刘季那混子挑唆成功,急忙起身,管邱氏愿意不愿意,摁着她坐下,自己撸起衣袖进厨房把剩下的菜全部端出来。 一看邱氏那幸福模样,刘季顿觉没意思,暗暗嘁了一声。 结果小腿肚上立马挨了一脚,疼得他差点嗷叫出声。 “你丫就是根搅屎棍。”秦瑶咬牙低声在刘季身后说道。 刘季察觉到那凉飕飕的杀气,这才真的老实下来。 他这不是也想教一教家里兄弟们做个体贴相公嘛,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呗。 毕竟是过节,加上又刚秋收,何氏煮了扎扎实实的白米饭,又炒三菜一汤,全是超大份,足够全家人吃的。 不过菜里没肉,只有汤里的鸡蛋花丝勉强算个荤腥,和秦瑶家隔三差五炒肉片的伙食比起来,差远了。 但何氏的手艺实在是出色,各个都吃得很香。 秦瑶比较克制,只吃三碗饭就放筷子了。 但这待遇比刘老汉父子几个还要高一些,女人只分一碗,男人下地分两碗,小孩也是一碗,秦瑶这三碗是独一份。 刘季也想去添第三碗,被刘老汉狠狠剜了一眼。 他完全无所谓,填饱肚子要紧,这几天干活亏空太大,不多吃点怎么恢复身体好好读书? 无视身后射来的刀子眼,自己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用饭勺压得实实的。 128 招人 饭毕,两家围坐在屋檐下,一边纳凉一边说着今年的收成。 秦瑶家亩产五百斤确实是个奇迹,因为刘老汉家最好的那几十亩地,亩产撑死也才到三百二十斤。 余下的,都在二百八十斤左右。离得最远,最贫瘠那十几亩,一亩才得了一百六十斤。 没办法,实在是管不来这么多田地。 刘季听到这,突然有点小骄傲,“娘子,那咱们家二月收的两亩麦地,产出还算不错的嘛,一点也没管,一亩还得了八十斤呢。” 秦瑶无语,都不想理会他,看向刘老汉,又一次提起插秧法,推荐他们明年试一试。 刘老汉正有此意,不,应该说是整个刘家村的人都想跟着秦瑶用这个插秧法。 大面积用肯定不行,但可以把家里最好的地留出来,每亩哪怕只能增产十斤,几十亩加起来都是几百斤。 何况从今年秦瑶家的收获来看,可不止这个数呢! 来年若是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吃饱饭就不再是妄想。 想到此处,刘老汉和刘柏兄弟三人都止不住的激动。 夜色来临,忙碌这么久,大家都很疲惫了,各自家去。 刘季烧了几大锅开水,全家人从头到脚都洗一遍,舒舒服服睡觉。 刘季最后一个洗,洗得格外慢。 明天天不亮他就要起床赶到县城回书院读书,书院宿舍可没有淋浴房给他洗澡,自然要一次洗个彻底,才能熬住剩下半个月。 秦瑶正好要去镇上买点肉回来,送了刘季一程,在镇外官道上把他放下,再走一个时辰就能抵达县城。 时间还早,天才刚蒙蒙亮,走快一点绝不会迟到。 “下个月回家记得把我让你抄写的历年考题和参考答案带回来。”秦瑶嘱咐。 刘季颓丧的点点头,拎着自己的小包袱,一步步往前挪,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 秦瑶目送他走远,直到见不到人影,这才打马进了镇上街道,去屠户家买肉。 排骨来两斤,五花肉来两斤,再来一块猪肝,拿回家去煮汤喝,给她和四个娃补补身体。 就是秦瑶那手艺,做出来的猪肝青菜汤味道总有哪里怪怪的,她自己喝了半碗,就不动了,专门去夹那盘小炒肉吃。 排骨用一个长条竹筒装着,然后放在装满凉水的水桶里,放在阴凉处,能多放一天,秦瑶打算明天晚上用来炖肉汤喝。 早饭吃好,嘱咐家里四个孩子把院里的谷子摊开晒,秦瑶脚步匆匆的来到刘木匠家。 他家地也多,不过人也多,五天时间也收了七七八八,稍微有了点空闲。 两人一合计,着手开始招人,得赶紧把生产车间搭起来。 不说多结实吧,一个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也得有。 秦瑶早已经想好要建个什么样的,图纸一摊开,刘木匠凑上前来看,是一个四面合围,中间露天的房子。 在四个面搭起四间长方形的屋子,带顶棚的,四周也围起来,其中两间用来加工木料,一间用于晾漆,一间用来打石磨。 中间一大片空地,可以用来堆石料,还可以多搭一个棚子建个灶台做员工食堂。 这还不算完,每一件屋子里,有细分好几个区域,有专门刨木料的、锯板材的、组合拼装的、上漆的、检验的。 各挂一个牌子,写上某某车间,区域分明。 石料那边工序简单得多,就两个,一个打磨盘,一个刻纹路,所以一间足以。 刘木匠拿着图纸看了又看,直呼精妙。 不过他有一处不解,指着图上那些某某车间小牌子问:“为何要叫车间?” 秦瑶一怔,“啊这那你觉得叫什么好?某分部?” 她就是把现代生产流水线照抄下来,忘记要因地制宜了,车间这个词,出现在古代确实不太合适。 刘木匠也楞了一下,“某分部也不好听啊,那还是叫车间吧。” “对了,你之前说做流水线什么的,现在图上这个就是吧?专人专项,各司其职,上手也快,只需要学会其中之一即可。” 秦瑶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刘木匠在口中重复好几遍流水线这三个字,越念越觉得这个用词非常准确。 图有了,刘木匠就知道要准备什么材料,领着先前那两个短工,先把院子里之前收来的木料搬到新厂址去。 两个三脚架一放,长长的原木往架子上一搁,拿起工具就开始处理木料,好为接下来建厂房做准备。 秦瑶则拿着新鲜出炉的招工牌子,来到村井这块儿,选一个大石块,站了上去。 把牌子放跟前,大喊一声:“水磨厂招工啦!” 霎时间,正在空地上翻晒谷子的村民们齐刷刷抬头看过来。 对于此事,村民们早在秦瑶家租下荒草地时就已经开始期待。 于是乎,秦瑶刚说完招工人数和条件,空地上的人就少了大半——都急忙跑回家或是跑到地里,通知家里的老少爷们去了。 涉及到重体力活,石磨部门这边,秦瑶打算招八名男工。 四个负责采石运石,四个负责打磨凿磨。 采石工一天十二文,包早午两餐。 打磨凿磨工一天十文,包早午两餐。 而水车部门,需要十个巧手匠人,男女不限,一天十二文,包早午两餐。 另招大厨一位,负责早午两顿饭,男女不限,每月三百文。 后续视情况增减工人人数,暂定人数十八人。 众人只顾着听月钱多少多少,对男女不限这一条选择性无视。 于是,前来应招的人中,只有两个女人。 一个何氏,一个刘货郎家的芸娘。 何氏看见芸娘,就觉得她肯定是为大厨这一职来的。 火力瞬间对准她,“你家那小铺子不用看着了?有这空闲给人做饭呢?就你这小身板,大锅饭的铁锅你怕是抬都抬不起来吧?” 芸娘无奈道:“大嫂你放心,我没想跟你争做厨子,我是来应招木工的。” 何氏大吃一惊,“你还会做木工?” 芸娘点点头,自信的说:“我爹是木匠,我从小看到大的,在娘家的时候我天天帮着我爹给人做桌椅板凳。” 不过别看她表面上一副自信模样,但当同样为了应招木工的男人们望过来时,还是紧张得抓紧衣袖,呼吸急促,心底隐隐有点后悔。 她只是一听一日十二文工钱,还包两顿,又不限男女,想着自己跟着父亲学过一些,鬼使神差就来了。 往日没有女子做工的机会,就算有,也是县里那些极远的地方,还是给人做丫鬟当奶娘之类的,别说婆家人不允许,她自己也不敢。 但这次是在家门口做活,还是正正经经的木工,头脑一热,就想试试看! 至于她为何敢头脑一热,只因为招工的人是秦瑶。 有她在,莫名就不怕了。 129 女木匠 村井边有颗老树,树下常年摆着几个墩子,秦瑶随便找个空的坐下,拿起自制的木板工作本和笔,开始一个个面试。 刘柏三兄弟全来了,家里后续还有几十亩地没收完,张氏说就算花钱找短工帮忙收,也不能让他们三错过这次机会。 采石有十二文,打磨有十文,算上早午两顿饭,虽是比不上先前秦瑶直接给三人一张磨四百文的工钱,但一个长期稳定,一个只是短暂十天八天的,那完全都不是一回事。 至于家里收稻,请个短工包一顿午饭再给六文八文的就成了,中间都还有差价在呢,稳赚不赔! 刘老汉一开始还不乐意三个儿子全都去,何氏、邱氏都急死了,后面一听张氏把账算出来,这才同意的。 不过像是张氏这般精于计算的村里并不多,民以食为天,秋收最是要紧,舍不得耽误。 还有一部分人稻子熟得晚,陆续收完也要到八月中下旬了,只能眼馋别人能抽出人手应招。 到也有过来问秦瑶短工要不要的。 目前没有长期可观的订单,秦瑶也不把话说死,只让他们这些想兼职做零工的先站一旁等等,看看她这边三个月以上的长工能不能招满再说。 村长家的大孙子也来了,在一众黑瘦矮的村民之间,高高壮壮十分醒目。 秦瑶:“姓名、年龄、应招什么工种?” “刘琪,十七,应招采石工。” 此话一出,刘柏三兄弟虽然觉得秦瑶不会落下自家人,仍是心头一紧。 秦瑶淡定的打量刘琪,除了天生基因优越的那些,村里能养出刘琪这样壮实的,一个巴掌都数的出来。 她点点头,问了些基础问题,会不会采石,有没有经验。 刘琪摇头,他没采过石,但学得快,力气大,当场还抬了一下村人暂时放在树下,留着晒干的谷袋,一手一袋,直臂提起,非常有劲。 秦瑶在笔记上着重写了一句:经验零,体力优。 “下一位。”她招招手,示意后头的上前来。 结果并不是当面出,秦瑶统计好之后,还要拿回去找刘木匠对一下,最后确定人数后挨家挨户通知。 应招的人有二十三个,都是村里的青壮,年纪最大三十八岁,最小的十五岁。 轮到何氏,知道没有人跟自己争大厨的职位,笑容都挂在脸上,当场跟秦瑶拍胸脯说了她量米的本事,保证不给她浪费一粒粮食。 围观村民们闻言都笑了,有说她太精的,也有夸她抡大勺确实厉害的。 村里做席都要请何氏和张氏这对婆媳,对于何氏的厨艺,那是公认的优秀。 没有额外对手,秦瑶当场就说:“何花你傍晚吃完晚饭到我家,咱们算算人头好买菜。” “啊?我这就是成啦?”何氏惊讶问。 秦瑶无奈一笑,“对,你以后就是我们刘家村水车厂里的大厨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不选我你还能选谁,再也没人比我更厉害的!” 何氏开心不已,自信心十分膨胀,骄傲的看着众人。 可能有自家人滤镜,秦瑶觉得她有点可爱。 秦瑶示意大哥把大嫂拉到一边去,挡着别人了。 刘柏浅浅一笑,拽着老婆,招呼兄弟,先回家忙去,反正秦瑶说了,他们就是来走个过场。 趁着这还有时间,抓紧多收几亩地,少请一天短工,省钱。 芸娘紧张的走到秦瑶面前,她是最后一位应招者。 “乔芸,二十二岁,应招木工。”她学着先前大家伙的说辞,说出自己个人信息。 秦瑶记录下来,随后问她:“你会什么?” 提到自己擅长的,芸娘就不慌了,一一道:“弹墨、刨板、涂漆、卯榫组装,都行。” 秦瑶惊喜的看她一眼,“有过相关经验吗?” 芸娘猛点头,“有,我从前在家,都帮我爹做桌椅板凳。” 于是,秦瑶在她的个人信息后加上了:经验充足,是个木匠。 凡是跟写写画画有关系的,都能认得几个字,识得几个数。 芸娘不是故意想看,只是刚好一低头,就看见秦瑶写在本子上的木匠两个字,心中一股欢喜便涌了上来。 秦瑶站起身,收起纸笔,“还有没有要应招的?没有的话今天就到这,各位回家等消息吧,我回去和刘木匠商量好会来通知大家伙的。” 地里还有活,大家伙闻言,纷纷散去。 秦瑶转身往村口走,走了不到两百米,那片荒草地就到了,离村口还不到两分钟路程。 见到秦瑶,刘木匠嘱咐两个工人继续干活,放下手里的锯子走到路边,“招到多少人?” 他刚刚看见村井那边人挺多的。 秦瑶指指路边草地,两人原地坐下,借着头顶延伸出来的小树条遮掩太阳。 秦瑶打开本子道:“一共二十三人应招,减去你现在这两个木工,剩下十六个名额,其中厨娘已经确定是我家大嫂何花了。” “余下采石工,刘柏、刘仲、村长家大孙子刘琪,已经确定三个。” “刘肥应招打磨工,也算一个,还有我给你推荐一个熟手木匠,就是这个乔芸,刘货郎家的芸娘。” 前面那些刘木匠早知道,并没有意外,而且刘柏三兄弟是熟手,还得靠他们带带后头的人呢。 但这个芸娘是怎么回事? “咱们这一帮子男人,你让芸娘来那不太好吧?” 秦瑶直接把招聘信息本子递到他面前,“那你看看这些有几个能入眼的!” 刘木匠无奈苦笑,“我又不识字,你给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来。” “那我给你念。”秦瑶把本子上应招木工的信息全部念一遍。 刘木匠眉头是越皱越紧,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自信呢,啥也不会也应招木工? 因为工钱开得高呗,都想来碰碰运气,万一被选上了呢,本来对手也没两个厉害的。 再听秦瑶念到“经验充足,是个木匠”,刘木匠激动一指,“这不是有个好的嘛,就他了!” “这就是芸娘。”秦瑶挑眉瞅他一眼,得意得很。 130 下雨收谷子啦 打脸来得太快,刘木匠脸上有点挂不住,“那、那她一个女人这” “咱们是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活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女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咱们是招工,能干活就行。” 秦瑶提笔一圈,“乔芸入选,你继续选吧,还剩七个。” 刘木匠再无异议,继续选了七个人,主打一碗水端平,每家选一个。 秦瑶那边,采石组要了九叔,他不但会建房子,采石也有经验,团队里全是年轻人太轻佻,得有个老人压着。 毕竟采石有很大风险,一不小心砸死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打磨组,顺子算个内定名额,余下两人都是堂叔伯家的,一家一个。 人员名单弄出来,刘木匠继续干他的木工活,秦瑶则挨家挨户通知,告知他们明天早上就到厂址那集合。 并嘱咐他们自带碗筷餐具。 何氏也如约在晚饭后来了秦瑶家,统计吃饭人数,确定菜色。 还有大锅,何氏说她可以先帮秦瑶去借一口,等厂里买好了再还给人家。 “得两口锅呢,一口煮饭一口做菜,还要准备几只大陶盆用来盛菜。” “菜色呢,早上白米粥、小米粥、菜粥,配杂粮窝头就行。” “中午要吃点油水,加个蛋丝汤,十日吃回肉沫子炖菜,差不多了。” 这伙食,说得她自己都馋,已经很不错了。 秦瑶自己可以晚上回家加餐吃白米饭和肉,知道何氏经验丰富,点点头,“那就按照大嫂你说的来。” “行,那你看这饭钱菜钱,是每日跟你支钱我去买,还是咱们十天半月拿一回儿,也省得总麻烦。” 秦瑶进屋拿零钱,先给了何氏一两,“就按照刚刚咱们说的那个标准,你先拿着用,看看能用几日,到时候算个平均数,咱们再说。” 何氏爽快应下,仔细把银子收好,又问秦瑶还有没有什么特殊交代,确定无误,欢欢喜喜家去了。 老二家只一人上工,她和相公两个人,每月到手银子足足六百六十文,攒上三个月,天呐,都快二两银子了! 况且下午收工了她还能回家织布料理家务,真是想想都美得很。 能赚钱果然是不一样,何氏只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腰杆都挺直了。 邱氏自然是羡慕不已,可惜大着肚子呢,只能等下次机会。 清早,天还没亮透,村口的荒草地上已经传来各种各样的响动。 刘木匠带着木工们建厂房,秦瑶则领着采石组进山采石。 余下打磨组四人,在村里挨家挨户收木料,收完了,就上山伐木去。 那些木头都是刘木匠买好的,自己伐能便宜二十文钱,想着反正人多,那就自己伐呗,成本能省下不少呢。 因为建厂,整个刘家村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村里老人们看着那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的年轻人,坐在村井老树下,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乱世这么多年,到今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晴空一道惊雷。 村井旁晒谷子的村民们齐刷刷打个激灵。 正在跟村里小孩们玩耍的三郎和四娘也是一惊,两人跑到角落把蹴鞠捡起来,一回头,发现大家伙突然跑动起来。 “要下雨了,三郎你们快去叫你们阿娘回家收谷子!” 身后传来一声喊,龙凤胎扭头看去,原来是周家婶子。 她们家有晒席,用木铲子把谷子往中间一推,席子合拢往上一盖,就不怕了。 秦瑶家里可没有,都摊开晒在地上呢,就差这最后一天,最后一批谷子就要晒完,要是遭了一场雨,那可就麻烦了。 三郎还懵着,四娘眼珠子一转,把蹴鞠给小哥哥,让他回家告诉大哥和二哥,自己拔腿就朝村外跑。 人不大,跑起来却飞快,身体营养补上来了,脚步也很稳,加上平时也没少跟着两个哥哥锻炼,路人只觉一阵风从身旁飘过。 四娘一路跑到水车厂的荒草地上,大眼找遍了都没看见阿娘,急得大声喊: “阿娘下雨啦!回家收谷子啦!” 刘肥闻声抬起头,看到小丫头那焦急模样,大步走过来,“走!你阿娘进山采石去了不在这。” “大郎二郎在不在?” 四娘嗯嗯点头,没叫到阿娘,叫到小叔也行的,领着刘肥往家赶。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就这么一会功夫,大朵乌云已经飘了过来,细细的雨丝落下,吓得叔侄两加快了脚步。 刘肥都顾不上这小侄女,让她慢慢来,自己先跑了。 大郎和二郎三郎已经在抓紧收拢晒开的谷子,但小孩子力气小,根本快不过雨下来的速度,急得一边喊娘一边哭。 主要是三郎哭,大郎和二郎都快被他哭得烦死了,但自己也急得不行。 后娘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他们要是没办好,不知道她会怎样生气。 刘肥冲进院来的那一刻,大郎和二郎只觉得自己看见了光。 雨丝已经落下来,前后晒着这么多谷子,收也收不完,只能抢一点是一点。 刚收完后院里那些,大雨倾盆而下,四娘刚跑到门口,看见前院里那些谷子被雨淋湿,小嘴一瘪,想哭。 这雨实在可恨,来得很快很急,下了一会儿居然就走了,害了不知道多少农人。 村里一片无奈哀叹。 山坡上的小院里,三郎的哇哇哭声越来越弱——被二郎捂住了嘴。 “别哭了,哭得我头疼!谁知道会下雨啊!” 二郎没好气的指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你看这像是刚下过雨的吗? 刘肥看着面前这四个,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三嫂发飙是什么模样,不过应该不会比她杀匪首时更吓人了吧? 给四个小家伙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刘肥拧着全是水的衣裳走了。 一阵风吹来,三郎憋不住,一把抓开二哥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阿嚏”一声,狠狠打了个喷嚏! 急促的马蹄声从山下传来,兄妹四个齐刷刷抬起头来,满眼惊慌。 秦瑶下马大步冲进院,就看见四个被雨淋得湿哒哒的小家伙,坐在同样湿哒哒的谷堆上,惊慌的望过来,一副做错事的惶恐模样。 131 弱小可怜又无助 秦瑶无奈的轻叹一声,朝厨房走去,生火烧水。 往灶孔里多添两根柴,让火烧得旺旺的,趁水开的空挡,来到院里,拿起木耙,把那些堆起来的谷子重新摊开。 七月下旬的烈日还是很猛,刚刚还湿哒哒的地面,这会儿水分已经完全蒸发干,谷子重新摊开来,得尽快晒干,要不然真就坏掉了。 木耙子扫到兄妹四人面前,四人齐齐往后退一步,也没离开,就站那看着秦瑶,不知所措。 “都回屋里把湿衣服换下来,一会儿热水烧开,都擦一擦脸,再喝一碗姜汤预防风寒。”秦瑶指着儿童房,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进去。 三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秦瑶啧啧两声,让大郎先领他把鼻涕拧咯。 “阿娘,你不生气吗?”四娘小小声问。 秦瑶耸耸肩,“你们又不是故意的,我生什么气,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快去换衣服吧,真生病了我才生气呢!” 生病得吃药,吃药得花钱,那花出去的可比院子里这些谷子多多了。 大郎四个你看我,我看你,长舒一口气,进屋换衣服去。 其实淋湿的谷子不多,就是最外面那一层,里头的都还没透进去,全部摊开来,晒一个下午都能干。 后院的收得早,都还好好的,秦瑶重新倒出来摊开晒,看着前后院满登登的谷子,一抹额头上滚下来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珠,深刻体会到农人的不容易。 真是看天吃饭,想风调雨顺,着实不易。 她倒是提前看出天气有异,可人在山里采石,赶不及回来。 临时雨没有任何规律,只有发生前几分钟才能看出来,自然也无法提前防范。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没有防雨布。 看来明年得提前准备几卷晒席,竹编的,摊开来有两米乘五米、三米乘八米等不同规格,平常用来晒点别的,如辣椒、大菜等,也很好用。 因为没有种田经验,之前秦瑶是一点也没想起来这个东西。 “阿姨。” 大郎不知何时换好衣服,来到身后,小少年自责的说: “大雨来得太急,我们收不快,把谷子都淋湿了。” 秦瑶把木耙立在墙根,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只湿了一点点,今天晒一下午就能干了,你们得翻得勤快点,我一会儿还得回去。” 没有她帮忙采石小组进度恐怕会很慢。 之前只是取几块石头,还没察觉到石山的坚固,现在要的量突然增大好几倍,没有炸药,凭人力取石,难度不小呢。 得亏她一身巨力,定点敲入长钉,以点破面,才把那些石壁上的石块敲下来。 这个活除了她,其他人都干不了,一会儿还得赶回去。 热水已经烧开,秦瑶冲心理压力大的大郎笑笑,舀水给他们擦拭一下身子,又用小陶罐把多余开水盛出,单独切了姜片放进去煮开。 包括她自己在内,母子五人一人一碗姜汤驱寒。 不过三郎已经中招了,两条鼻涕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时不时就要吸一下。 秦瑶叫他到自己面前来,摸一摸小额头,没发热,可以自愈。 嘱咐兄妹四人在家好好的,秦瑶又走了。 在采石点忙到傍晚日落,这才带领小分队回来,各自归家。 经过水磨坊时,秦瑶进去看了一眼,一切正常,钱箱也被二郎拿回家去了。 她往家走,老远就闻到一股米饭的清香,深吸一口,肚子咕噜响了一下,干着重体力活,就是饿得快。 “阿娘!” 四娘欢快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小姑娘见着她,立马跑下坡来接她。 “阿娘,谷子都晒干了,今天王婆婆家又来了,二哥捡着两个鸡蛋回来,大哥正在煮青菜鸡蛋汤呢,马上我们就能吃饭了。” “阿娘,你累不累呀?干活辛苦不辛苦呀?明天还要去吗?” 小丫头仰着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跟那树上的雀儿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马儿跟在母女俩身后慢悠悠走着,秦瑶等不及身旁的小短腿,把四娘抱起来,亲一口小脸蛋。 小小人儿立马把脑袋扎进她颈窝,猫一样轻轻蹭。 趁她不注意,“啵唧”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小手抬起捂住自己的脸,露出一条指缝偷看她表情。 见她笑起来,放下小手,也“咯咯”笑。 “阿娘。”四娘软软的叫她。 秦瑶嗯了一声。 她又叫“阿娘~” “嗯?”秦瑶疑惑看向怀中,小丫头只是冲她笑,满眼孺慕,很认真的表白:“四娘最喜欢阿娘啦!” 秦瑶心里一软,故意反问:“真的吗?是第一喜欢吗?” 四娘毫不犹豫猛点了点脑袋,“是!四娘最喜欢阿娘了,天下第一喜欢!” 秦瑶嘴角翘起,额头碰碰四娘的额头,“小马屁精。” “那四娘是阿娘的马屁精。”四娘搂紧秦瑶的脖子,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母女俩有说有笑的回到家,满院的谷子都已经收起来,用竹筐装起来放在廊下、空地上。 装了框的谷子太沉,兄妹四人搬不动,都是装好了,事后秦瑶搬进堂屋里去,早上再搬出来,让他们摊开晒。 前院有一部分淋了雨,秦瑶单独选出来放一边,明天再晒一天,就都可以收入粮仓了。 晚饭吃得还算丰盛,白米饭配鸡蛋青菜汤和酱排骨。 秦瑶不得不夸一下大郎的好手艺,“都会做酱排骨这么复杂的菜色了,刘大郎你了不得呀!” 大郎有点不好意思,“是跟祖母和二伯娘学的。” 言下之意,是师父们教得好。 秦瑶摆手,“不不不,你自己努力才能达到这个效果,不要否认自己的能力,本来就是你有天赋。” 像是她,就不耐烦学这些复杂的菜,光是备菜都要准备好久,做完了还得擦灶洗锅,耽误时间。 “大郎。”秦瑶一边啃排骨,一边冲大郎说:“会做家务的男人在婚恋市场上很吃香哦,以后你娶媳妇我一点都不担心。” “咳咳咳!” 大郎猛咳起来,被后娘这大胆直白的话吓得呛了一口饭,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刘肥。 十五岁的少年人,放现代刚上初三的年纪,张氏已经到处找媒人给他说亲了。 看那样子,是想年前就把亲事定下来,明年就成婚。 按照这个年纪来算,她家大郎今年九岁,也就是六年后就该轮到他了。 “太早了。”秦瑶低声自语,又看着大郎摇了摇头,起码得满十八再说亲事。 大郎被看得心头一紧—— 弱小、可怜、无助 132 企业文化 七月二十八号这天,经过刘木匠和工人们的努力,荒草地上拔建起一间四合院式的木结构厂房。 刘家村水磨制造厂的牌匾,正式挂在用几根简单木头打成的门头上。 村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红布,由巧手的妇女们卷成大红花,挂在制造厂大门两侧,添了不少喜气。 秦瑶买了两卷鞭炮回来,噼里啪啦热闹了半刻钟,与刘木匠以及全体工人共同宣布,刘家村水磨制造厂正式成立! 虽然厂房十分简陋,但村民们看到的却是整洁敞亮的一间间棚屋,里面的工人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如刘大福这般外出见过世面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一间间小小的棚屋内,暗藏玄机。 从此之后,要到刘家村,必先经过此处。 简单的开张仪式结束后,秦瑶和刘木匠便带领工人们,正式投入生产中。 沉重的巨石块儿一车车往厂里拉,堆砌在中间天井内。 木料一根根从山上运下来,就在厂侧边特意留下来的空地上修理整齐,而后放在搭好的三脚支架上晾晒一个月的水分,方可投入使用。 第一批现成木料在木工们的切割下,已经变成一块块薄厚均匀的木板。 有人负责把这些木板切割成水车扇叶,还有人专门切割转轴部分的长条,而后有人专门负责拼装,最后进入刷漆晾晒流程。 芸娘就是漆工中的一员,因为她有经验,上工第一天,就成了漆工小组组长。 刘木匠一开始觉得有个女工很不方便,可真用起来才知道,男女算什么,能把活干得又好又快才是重点。 而且人家也并没有给他带来麻烦,家里幼儿有婆婆帮忙照看。 刘货郎每天傍晚都过来接媳妇,偶尔还给他们带点小吃食,拜托大家伙多多照顾。 最让刘木匠觉得放心的是,芸娘心细,眼睛也毒辣,任何一片被落下的木面,她都能找出来,并让小组工人重新补漆,把问题摁死在出货之前。 水车部门进度很不错,秦瑶的石磨部门就有点麻烦了。 一帮大老爷们每天敲敲打打的,三五不时就要发生一次口角。 不是这个弄到了那个的手,就是那个不小心敲飞石片重伤了这个的额头。 得亏秦瑶不放心他们,头几日一直跟着一起出工,要不然真能打起来。 只是天天劝架武力震慑也不是长久之计,秦瑶心想,得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立规矩,一定要立规矩! 这是秦瑶咨询老族长后,族长给出的主意。 一帮子没读过书的泥腿子,基本盘素质就那样了,想靠礼法约束他们根本没用,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晓得什么是礼法。 他们更适合简单明了的奖赏惩罚制度,族长让秦瑶把规矩写下来,念给这帮大老粗们听,让他们死记硬背下来,再拿两个冒头的杀鸡儆猴,就都乖顺了。 当然,秦瑶本人在场时用不着这一套,她要是站在原地一声吼,刘家村老爷们都得抖三抖。 这些奖惩制度,主要是秦瑶不在场的时候用,方便小组长九叔管理。 秦瑶冲族长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回到家,熬夜制定出惩奖制度和施工注意事项,要求工人们每天开工前都集体背诵一遍才能开工。 秦瑶称之为,“这就是咱们的企业文化!” 刘柏等人激动的点点头,现在他们也是有文化的人啦! 秦瑶看那一个个激动的面孔,猜测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能放这帮大老爷们独自去采石了。 整个刘家村的秋收已进入尾声,这期间,得空的秦瑶去了一趟金石镇,想多拉点订单回来。 总不能说完成白善这五十组,制造厂就停摆了吧? 先前伍掌柜的水磨坊,现在遇到秋收,生意那叫一个火爆,用来排队的一担担稻谷,都从河岸边排到了官道上。 正逢集,金石镇外的管道上有不少小摊小贩在贩卖小玩意小吃食。 秦瑶停在一个小食摊前,把老黄绑在路边树桩上,掏出三文钱,要了一碗凉饮。 用井水凉过的酒酿糯米丸子汤,又解渴又能填饱肚子。 秦瑶指了指不远处的水磨坊,“老板我端着碗过去,一会儿给你还回来。” 摊主是对小夫妻,哎的应了一声,表示没事,反正也没什么生意,筐里也还有多余的碗呢。 于是乎,秦瑶便吃着凉饮,悠哉悠哉走到忙得满头是汗的伍掌柜面前。 三台水磨连轴转,其中一台超负荷有点问题,伍掌柜刚修好,得了满身大汗。 一抬眼,就看见秦瑶吃着凉饮,吹着河边小风,那叫一个轻松自在。 “唉哟,秦娘子你着稀客怎么到我破烂磨坊里来了?伍掌柜一手扇着风,一手放下修缮工具,指指旁边无人处,秦瑶抬步更上。 “看吧,当初我就说你着三台水磨肯定不够,你还不相信,现在排队都排到官道上去了,十里八村的都过来了吧?”秦瑶笑说道。 伍掌柜还是有点小自豪的,应道:“何止啊,丁家庄子上的老太太托人来问我话,准备把我家水磨坊单独包下来一个月呢!” 话只说到这,后面他是拒绝了还是答应了,就不提了。 秦瑶不用问,猜也知道伍掌柜肯定没答应。 要是答应了,可就把周围的普通老百姓全得罪咯。 丁家那样的大户也就用这么一次,人家庄子上还养着专门舂米的奴隶,有没有他这水磨坊,影响不大。 可其他百姓养不起那舂米的奴隶,是日日都要指着他的水磨坊用,生意想做得长久,就得取舍。 秦瑶看出他眼里的可惜,提醒道:“今年不成,春日那一波难道也要错过?” 她说的是小麦收获那一拨,面粉才是最需要用磨的,脱壳、磨粉,使用时长可是稻谷的两倍。 伍掌柜就知道秦瑶突然出现绝对不是凑巧过来看看热闹,无奈的问她: “我可听说了,你们村接了一个大单,十一月之前其他散单出不了货,我现在就急用,你又送不来,等十一月,黄花菜都凉了。” 133 水果 说着,看秦瑶要开口,忙抢着道:“你可别跟我说明年春天,明年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谁也说不准。” “你那可压着一笔大单子呢。”伍掌柜没好气的睨了秦瑶一眼,这一批单子一出来,遍地都是水磨坊! 秦瑶并不生气,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酿汤水,冲他神秘的招招手。 “干甚?”伍掌柜狐疑看着秦瑶,“男女授受不亲,这光天化日的你” 秦瑶真受不了他这叽叽歪歪,一把将其脑袋拽到身前,在他耳边小声说: “那批单子是送到南方去的,跟咱们开阳县没关系,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目前咱们开阳县,就你这一家私人水磨坊!” 伍掌柜本来一脸怒色,听见这话,眼里冒出精光,抖开自己脖子上的手,压着激动问:“当真?你可别骗我!” 秦瑶认真点头,然后开始帮他算账。 “你看啊,你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很好,交通四通八达的,又挨着官道,现在是名气还缺点,但用不了两个月整个县城都会知道,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粮食多、还有马车” “这样,你听我的,再订十七套咱们凑个整,我保证腊月前给你装上,那等到明年春天那一波,啧啧啧,你还不赚翻!” 伍掌柜承认,他心动了。 毕竟他先前就是想抢占先机先赚头一波。 秦瑶浅浅勾了勾唇,再添一把火,“想办大事就趁早,现在这水磨坊算是我刘家村独家,你这边先订了,其他人的订单再快也得等腊月之后才能出来,这个体量的水磨坊,从选址到建成投入使用,时间差你自己算。” “反正我也还要去咱们县另一边,只不过是看在咱们之前有交情的份上,先来给你提个醒罢了。” 秦瑶耸耸肩,一副我现在反正不愁卖的样子。 看伍掌柜陷入沉思,犹豫着不能下决心,秦瑶挥挥手,“我先走了,您慢慢考虑。” 还得还碗给人家呢。 “秦娘子你这是准备去哪儿?”伍掌柜紧张的问。 秦瑶随意往南边一指,“随便转转,看看有没有人要做水磨的。” 伍掌柜顿时没好气的嘁了她一声,喊她回来。 抬眼看一圈用来排队的一只只箩筐,一咬牙,“我订!” 秦瑶笑了,示意他等会儿,先把碗还了才跑回来。 她直接掏出自制的笔记本和特意买的小毛笔、小砚台,点一滴水,磨一下,沾墨提笔,在纸上飞快写下十七组小型水磨组合的预定单,标明总价和定金,以及甲乙双方姓名住址。 “好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摁个手印。”秦瑶把随身布包里的印泥拿出来,自己先摁下。 十七组,总价51,秦瑶给免了领头,总价50两银,订金收三成15两。 伍掌柜看一眼,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秦瑶保持微笑,她知道,这人有钱着呢。 他这水磨坊一个时辰收四文钱,这两月来,入账五两多银子是有的。 现在赶上秋收,水磨坊几乎全天日夜都在运转,再两个月先前投入的本钱就回来了。 四个月就能收回成本的生意,上哪儿找去? 秦瑶说得那叫一个赚啊,伍掌柜听得也心痒,但一下子五十两的单子,可不敢那么随意。 秦瑶看他还僵着,无奈提醒:“开阳县又不是只有这一条河,附近那么多河,你家儿子女婿加起来五六个,开个连锁店,不晓得多赚呢。” 耽搁时间有点久,秦瑶也有点不耐烦。 她拿这时间去开发新客户不香吗? 赚钱门道她都帮他摆在面前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看出秦瑶的不耐烦,加上刚刚听见连锁店这个新概念,伍掌柜深吸一口气,摁了手印。 “你等着,我给你拿订金去。”起身走了几步,又突然折回,“你跟我去吧,来回跑怪麻烦的。” “行!”秦瑶收拾好这些笔墨纸砚印泥的,跟伍掌柜去了他家。 十五两银子郑重交到秦瑶手上,伍掌柜顿时体会到了赌徒在赌桌上是什么感觉,未知、好奇、担忧,还有刺激! 秦瑶示意他放心,腊月前一准给他交出货来。 事已至此,伍掌柜只能选择相信她,不过看一眼河边水磨坊的好生意,心安不少。 秦瑶也没想到今天一出来,就能把订单带回去,心情大好,在屠夫摊子前买了十斤好肉和两根大骨头,打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买好了肉,路过一个卖梨摊,卖的是一种小个头的青黄皮梨。 之前秦瑶在族长家吃过一个,肉沙沙的,很甜。 果断掏钱买了几斤带回家,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正经的水果了。 主要是现在这些原生的水果品种,味道跟后世人工培育出来的优秀品种差别很大。 桃肉很硬,味道也很淡,枣子可能是地域缘故,也不甜,肉很泡,像是在嚼木渣。 就连杨梅也是偏酸的多,大乌梅想都别想,这里的杨梅一颗能有大拇指甲盖那么大,就是很优秀的品貌了。 不过听村里人说,那些京都里贵人们吃的桃是从天上瑶池采的,又大又甜。 秦瑶突然想起自己那一葫芦的凉瓜种子,种子和西瓜种子一模一样,但就是不知道种出来是不是又甜又红。 依稀记得,从前上生物课时老师讲过,大家现在吃到又红又大又甜的西瓜,也是经过改良后才有的。 最初的西瓜,不红也没那么沙甜。 管它呢,秦瑶现在的心态就是,有得吃就不错了! 秦瑶骑着马儿满载而归,订单拍到刘木匠眼前,把人惊一跳。 秦瑶冲他笑笑,“十七套小组合,腊月前交货。” 又把十五两订金记在账上,给正在做午饭的何氏留下两根大骨棒,让她拿去给大家伙加餐,秦瑶便提着给自家带的肉和水果回家去了。 自己当老板就是任性! 刘木匠看看订单,又看看那骑马离去的背影,羡慕哭了。 木工复杂,不像是打磨那般简单粗暴,他带的几个小组长还没出师呢,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和秦瑶一般潇洒。 秦瑶可不知道刘木匠的羡慕,咬着梨,坐在家门口看风景,等饭吃。 对了,今天几号来着? 八月一号了,刘季这废物是不是该回来了? 134 考试流程 刘季是戌时一刻(19:15)到家的。 今天运气很好,书院放学后还能在城门口遇到去下河村的牛车,多添了五文钱,让人家送到刘家村村口,得以赶在太阳完全落山前到家。 家里已经吃过晚饭了,每一道菜都加了肉片,炒出来的菜油汪汪的,害得秦瑶多吃了一碗饭,头一次吃到撑,躺在院里的竹椅下一点都不想动弹。 刘季一进门,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热烈欢迎。 家中四个小孩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练字,油灯点了两盏,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听见门口动静,回头看他一眼,齐齐唤了声阿爹,便转过身去继续学习。 前几日秋收农忙,加上秦瑶也忙着制造厂里的事物,已经空置学业好几日,这会儿得空,自然要补上。 读书就是这样,停不得,一旦停下,再想捡起来就很难了。 秦瑶抬起指尖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提醒刘季动静小点,别影响到屋里学习的孩子们。 刘季瞬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哪里还是他家啊,都快成秦瑶的家了,他就是个客。 不,连客也不如! 强忍着心里的憋屈,刘季进自己屋里放好东西,在秦瑶的注视下,把她要的东西递给她,转身进厨房里自己热饭吃。 揭开灶上的锅盖,里面是大郎留下来一碗肉菜和一碗压得满满的白米饭,灶孔里留着两根柴,此时已经烧完,但锅里的饭菜温热正好。 刘季受伤的心灵瞬间得到不少安慰,把饭菜拿出来大口吃。 书院伙食开得也不怎样,吃肉更别想,实在是馋得不行了,自己花钱出门买两个肉包解馋。 可手里的钱也没多余的,肉包子也就吃那一回儿吧,跟他碗里的大肉片比起来,根本都不够塞牙缝。 吃着家里的饭,刘季进门遭到冷遇的心情又恢复了,原地满血复活。 吃饱喝足,挪到秦瑶身后,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试探着问: “这么黑,娘子你看得清楚吗?” 秦瑶睨他一眼,“那你还不知道掌灯?” 刘季悻悻转身去把堂屋里的油灯点燃端过来,心想在屋里看不好吗?非得在这黑乎乎的院里? 一个月的时间,刘季只收集到新朝这两年来的考题,分县试篇二则,和府试篇一则。 一共是六次考试的考题。 盛国科举制度与秦瑶所熟知的宋明时期差不多,考试可在好几个科目里选择其中一科来考。 不过内容都脱不开四书五经,行文数字有要求,规定字数七百、一千各不相同。 刘季记得很乱,只标了个年号,然后某某场,秦瑶自己还需要重新编整。 参考答案不多,只得了四篇。 内容挺多,刘季字又写得丑,秦瑶看得费眼睛,打算等天亮再仔细看。 总的来说,这个任务刘季只完成了七分,和秦瑶心里预期差距很大。 但想一想这其中的门第身份差距,他能得到四篇县试参考答案,就已经很不错了。 府试出来的都是举人,就算落榜那些也是资历极深的老秀才,不在书院中,刘季根本也接触不到。 “娘子,你之前说完成任务自有我的好处,你看这份答卷交得可还满意?” 看秦瑶收起了自己带回来的本子,刘季期待的问。 秦瑶拍拍本子,微笑着说:“好处少不了,等我整理出来,第一本两年模拟真题就是你的!” 刘季眉头微皱,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吧? 秦瑶起身,“睡觉了,记得关门,明早把早饭做好。” 嘱咐完,进屋关门,睡觉去。 刘季也累了,懒得多思,清水洗把脸冲个脚,回自己的小屋休息。 先前他还挺看不上这小房间,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怀念。 没有脚臭味儿、没有打鼾声、没有咬牙声,安安静静,只有虫鸣鸟叫,空气都无比清新。 一夜好眠,醒来时朝阳刚从天边露出一个尖。 刘季爬起来做早饭,以为自己就是最早的了,没想到一转眼,主卧房那边居然亮着灯光。 秦瑶已经把纸张按照应试的试纸宽度裁剪出来,又做了写题卡,正在往卡上写县试题目。 县试有两道,她这是初试题,按照这边通俗说法,叫童生试。 过了初试,才算获得科举资格。 还有一道五月或六月开考,是为正式县试,也就是秀才那个级别。 这两种考试一年一次,之后的为三年一次。 如今新帝登基加恩科,为一年一次。 秦瑶正在做模拟试卷和真题练习册。 托了先前去丁福做保镖的一个月,她从丁小姐和余管家口中得知不少科考信息,知道考试流程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有了基础流程信息,再按照这个流程把相应考题做出来,在家就能实现模拟考。 县试初试每年二月开始,共考五场,黎明前点名入场,限当日交卷。 答卷格式为:每页十四行,每行十八字,卷子共有十多页,另附空白纸数张。 考试内容为:四书文二篇,试帖诗一首,并且规定了相应的答题格式,不许超过七百字。 余下四场皆为复试。 所谓复试,是科考制度之一,以防取士不公,所以会对初试入选者重新命题再次进行考试。 复试时间一般在发榜后,具体时间不定,也不一定会复试,一般是有人举报榜单不公平,才会进行。 秦瑶知道的这些,刘季是全然不知的,也不知道书院先生怎么教的,这种科考流程都没跟考生提前说。 不过也有可能是刘季刚入学,先生觉得他连基础课都没过,没有说的必要。 谁让他的同班有大半是小孩子呢。 “嘶~”想到这,秦瑶觉得有必要让先生给刘季调个班。 他可是要参加科考的,又不是来书院启蒙识字的,概念完全不一样。 早饭时,秦瑶就把这事说了,刘季尴尬的挠挠头,“这……起码要把四书都背熟了,先生才给调。” “就那么几个字你还没背完?”秦瑶大惊,怀疑刘季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刘季委屈的嘟囔,“我哪有时间背课啊,都用来写你给的那个什么科考题目和参考答案了” 这次换秦瑶挠头,她有点发愁,明年二月就要上考场,剩下的时间只有半年。 时间紧任务重,那就从今天开始往死里学! 秦瑶犀利的眼神扫过来,正在吃馒头的刘季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135 学习计划表 “刘季,你进来!” 秦瑶忽然在她屋里喊了一声。 这会儿早饭刚吃完,刘季正好把灶台擦干净,把大郎和四娘洗好的锅碗放到橱柜里。 “娘子,有事?”刘季没挪动,站在厨房远远的问,连头发丝都写着警惕二字。 秦瑶嗯了一声,又催一遍,“快点进来!” 随后对大郎兄妹四个说:“山坡下落下来很多干柴,你们去捡点柴火回来,注意安全,就在山下捡,别走远了。” 大郎哦的应声,招呼上还在堂屋背书不想走的二郎三郎,拿起秦瑶给做的小柴架,自己和二郎一人一个,又给三郎四娘一人一只小背篓。 没指望龙凤胎能背柴,主打一个陪伴,意思意思装两根回来。 四娘还想粘着阿娘呢,好不容易秦瑶今天没去水磨厂留在家。 不过小姑娘最机灵了,看看浑身写满警惕的阿爹,又看看俨然一副老夫子神情的阿娘,跑进主卧房,亲了阿娘一口才背着小背篓,跟哥哥们离开。 走时,大郎还贴心的把大门合上,以防止家里有什么家丑外扬出去。 刘季举目四望,满心绝望。 他一步一叹,终于在秦瑶杀气腾腾的不耐怒视下,加快速度走进主卧室。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来,但平常也很少到这间屋子里。 抬眼一看,就是挂在墙上的弓箭,和摆放在床头的大刀。 屋内并无多少装饰,连根花草点缀也无,所以大桌上那一张张答题纸,就格外醒目。 “坐下!” 秦瑶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根竹条,“啪”的往书桌前凳子一甩!惊得刘季呼吸都漏半拍。 “娘子,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刘季弱弱提醒,“没必要舞刀弄棍的。” 嘴上说着,身子下意识服从,战战兢兢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双膝并拢,两手搭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竹条点点桌上的题目卡,“这是我一大早起来做的模拟卷,你每次只回家一天,时间紧张咱们就直接开始练吧。” “从现在开始,这间屋子就是考场,我就是主考官,你就是应试的人。” “现在是县试二月的初试,你开始答题吧,按照科举的答题格式规范做题,限今日晚饭前交卷,我先测一下你现在是什么水平。” 说着,又把四书这四本书摆在桌案旁,“念你基础薄弱,所以今天是开卷考。” 说完这些,又把写下来的答题格式规范守则放他面前,秦瑶便在对面的床上坐下,盯着他,瞬间进入考官角色。 刘季懵了足足一分钟,才有所反应。 他想开口说什么,秦瑶立马喝了一声:“肃静!” 刘季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想,早知如此,这次休沐就不回家了! 不过这模拟考试看起来还有点意思,他便勉为其难试试吧。 刘季深吸一口气,拿起了题目卡。 可一看到上面要求的试帖诗,顿时两眼一抹黑,只想扔下题目卡就跑。 抬头虚虚看‘主考官’一眼,算了算了,写就写呗! 幸好他还记得樊秀才说的科考答案。 照着抄不行,就模拟一个差不多的出来交差。 见刘季真的开始写考卷,秦瑶也暗暗松口气。 试帖诗刘季花了一个时辰才做完,余下时间已经不多,还得写七百字的答题,还是有格式的。 他想申请一下去茅房,秦瑶准了他半刻钟。 刘季出了后门就想跑,秦瑶早有预料,一竹条抽到他小腿上,顿时一阵惨叫哀嚎响起。 重新被秦瑶提回‘考场’,在武力镇压之下,总算是老实下来。 这题目是从中午一直答到傍晚太阳下山也没能写完整。 但时间一到,必须收卷。 试卷一交,刘季感觉自己已经体验过一回真实科考,神情恍惚,用脑过度,累到虚脱。 秦瑶嫌弃的把他赶出去做饭,自己坐在桌前检查这份考卷。 全文不过五百字,写得不知所云,抄书都没抄到点子上。 秦瑶自己看过四书全内容,虽然她没有去背,但有前世读书的基础在,对这些词句理解起来很容易,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简单。 这份答卷换成她来写,最多两个小时,及格线肯定能过。 倒是那试帖诗,她恐怕还得学一学才能写得出来。 刘季这篇试帖诗,秦瑶不知道水平怎么样,但可能是仿造了人家秀才的正确模版,看起来稍微像点样子。 总结下来,基础太差,悟性较高,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间。 秦瑶现在也看明白了,揠苗助长行不通,基础还是要打好。 剩下半年时间,先把四书啃下来,一个月一本,四本就是四个月,剩下的两个月用来加深,刚刚好。 学习表秦瑶当场写下来,递给刘季,让他带到书院去,就照着这个学习表来学。 “那学堂里先生安排的呢?”刘季惊讶问。 秦瑶摆摆手,“你自己解决,找先生说,或者是自己调整学习表匹配学堂进度,随便!” 刘季哦了一声,飞快瞄一眼这张排得满满当当的学习表,上面连他吃饭、睡觉、上茅房用多长时间都严格限定了,顿时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就想死。 却没注意到,大郎和二郎看到这张表格时眼中的惊讶与艳羡。 秦瑶冲两个小少年挑了挑眉,“你们也想要?” 大郎和二郎猛点头,“嗯嗯!” 秦瑶总跟他们说,努力就会有回报。 天赋确实不可或缺,但那种东西对普通人来说遥不可及。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做个小镇做题家又如何? 所以大郎和二郎隐约能意识到,阿爹手上这份看起来排得满满当当的学习表,就是他们到达最终目的地的捷径。 “还是你们识货。”秦瑶揉揉两人的小脑袋,承诺等他们去学堂后,也给他们制定一份属于自己的学习计划表。 “谢谢阿娘!”二郎兴奋道。 大郎虽然没说谢,但眼里满是感激。笑着挽起衣袖,把阿爹做好的菜端上桌,摆好碗筷,“阿姨,开饭啦!” “走吧。”秦瑶招呼院里喂鸡的龙凤胎,“吃饭!” “来啦~”四娘忙拉着小哥哥一起去石槽边舀水洗干净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半个月才有一次的美味儿。 母子五人用光盘行动证明了她们对刘季厨艺的认可。 根本抢不赢的刘季,咬牙切齿:“我谢谢你们!” 136 缴纳粮税 短暂一天的休沐结束,刘季拿了生活费,便迫不及待赶回书院。 这次还是秦瑶把他送到金石镇,然后他自己再走到县城去。 秦瑶返程时,买了不少日常生活用品,顺带在镇上打听有没有卖田的消息。 田地是老百姓最重要的资产,一般人没走到绝路都不肯卖。 因为买肉次数多,且每一次都是两斤往上的买,镇子上的屠户已经认得秦瑶,听见她打听卖地的事,让她直接去县城当铺问。 “不过你小心些,当铺里那些伙计都是人精,仔细别被他们骗了去。”屠户提醒道。 秦瑶倒是没想过还有当铺这个门路,好奇追问:“当铺不是收典当物的吗?他们还卖地?” “这你就不懂了吧。”屠户大哥笑着说:“你想想看,咱们普通人家最值钱的物件是什么?” 金银细软那都是富贵人家小姐妇人才用得起的,普通人能典当的东西,除了土地还能有什么? 秦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说来,当铺里压着的地契田契肯定有很多。 屠户又道:“不过你们村子里要是有人想卖地的话,那还是跟同村人买比较好。” 普通老百姓最忌讳去的两个地方,官府是其一,当铺就是其二,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谢谢你啊屠户大哥。”秦瑶把买肉钱付掉,接过刚买的三斤肉,冲屠户感激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但秦瑶到刘家村一打听,暂时没有人想卖地,便将买地这件事先放下了。 她打算来年开春前再问,一二月的时候,存粮吃完了,麦子还没长成,可能会有人想卖地。 不过太差的地秦瑶不要,她要买就买好的,起码也要想现在租的这些良田一样,不管是自己种还是走投无路想出手,都更有价值。 当然,良田价格也贵,她问过刘老汉,刘大福租给她的那十亩好地,一亩能卖八两到十两之间。 这么一算,秦瑶发现自己手里现在这一百两银子,才买得起十亩左右。 那与其现在高价入手,不如再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同时也能攒下更多银子,争取一步到位。 买得多还能谈个批发价呢! 打定了主意,手头那一百两银子秦瑶暂时不打算动,专心经营水磨厂。 一转眼,半月过去。 水磨厂这边,工人们已经熟练掌握生产流程,流水线生产初见成效。 按照现在的生产速度,十月中旬那三十套小型水磨可以如期交货。 刘木匠也轻松不少,和秦瑶以及被秦瑶挑出来的顺子一起,加入销售工作中,三五不时就往镇上和其他村子走一趟。 一面维护老客户,一面发展新客户,隔两三天能带回来一单。 虽比不上秦瑶一出马就是十七套,但涓涓细流绵绵不断,十分稳定。 里正领着人来收粮税,村里热闹了好几天。 今年是个丰收年,粮税也比旧朝低了很多,老百姓脸上很少见到不情愿。 不过家里人口多,土地少的人家,十五分之一的粮税对他们来说,仍是一个巨大压力。 秦瑶家地少,粮食交了一百九十多斤,挑了两担就完事。 刘老汉家的可就多了,今年种了一百一十亩,连壳总收成两万四千两百斤,应缴纳粮税一千六百斤,结余两万两千五百多斤。 今年全县大丰收,粮价降得极低,刘大福家的粮食卖出去,一斤才卖了三文,比去年少一半。 刘老汉家刨除自家人一年的吃食,余下粮食全部卖出去,能卖四十八两银。 一家九口人,马上邱氏那还有一口,来年十口人,倘若没有其他赋税,那就算得上是好过了。 没有天灾人祸,积攒几年,小康也能达到。 然而,只有经历过的老人们,如刘老汉和张氏,面对今年这样的丰收,感到喜悦的同时,更多只是觉得松口气。 因为他们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老天爷就要发威。 今年余粮他们不敢全部卖掉,只卖了一半。 粮食卖掉后得了二十四两银,也只敢拿出一部分用。 因为刘肥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家里需要增盖一间屋子作为新房使用。 粮税缴纳完毕,秦瑶才突然想起,书院休沐的日子到了。 原以为刘季会跟上次那样天黑前赶回来,没想到,这一晚都没等到人。 秦瑶半夜醒了两次,一次是村头王婆婆家新养的小黄狗汪汪叫被惊醒。 还有一次是马棚里的老黄叫了一声,以为有人经过被惊醒。 结果天都亮了,该回来的人却没回。 早上大郎还问呢,“阿姨,我爹不回来吗?” “许是昨夜有事耽搁了吧。”秦瑶不太确定的答道。 大郎有点担心,怕阿爹在城里出了什么事。 秦瑶也觉得有点古怪,吃完了早饭都还没见到人回来,便想把老黄从马棚牵出来,去一趟县城。 正要行动呢,耳尖微动,快步走到家门前的坝子上,低头往河岸边看去,就见一辆牛车缓缓朝自家驶来。 不过那车上却没有刘季的踪影。 车夫秦瑶见过,时常往返于下河村和开阳县这条道,她和刘季都坐过他的车。 车夫把车停在山脚下,自己走了上来,看见路口等候的秦瑶,一边走一边说: “抱歉抱歉,秦娘子你等得急了吧?本来昨晚就要来的,家里临时出了点事耽搁了,夜里赶车太危险,就等到今天早上才来。” 秦瑶一听这话,心里有了猜测,“是刘季托你来的?” “对对对!”车夫猛点头,“正是你家刘相公托我来的!” 上次他送秦瑶从金石镇回刘家村时,她家相公一路从山上奔到河边来接人的场面他还记着呢,男俊女美,真是一对绝配。 当时他就觉得那相公气宇轩昂不似普通人,没想到,竟然是书院里的学子,还跟樊秀才他们相熟,那可都是秀才老爷,不得了啊。 是以,这次刘季托他回家帮忙取生活费用,车夫答应得十分爽快,甚至还有几分讨好在里面。 秦瑶把车夫请进门,大郎兄妹四个站在堂屋门外,紧贴墙沿竖起耳朵探听。 137 山崩地裂 秦瑶给车夫倒了一杯水,在他对面坐下,问他刘季可有什么话让他带回来。 还真有。 车夫说:“刘相公让我转告秦娘子你一声——” “返家路程遥远,休沐只有一日,不想耽搁在路上,恐误了学习计划,还请娘子将下旬生活费用交与车夫大叔带来给我,我在书院一切安好,学习计划表严格遵循,很有进益,请娘子放心。” 秦瑶听完,一挑眉头,确实是刘季本人口吻没错。 又和车夫对了一些细节,确认无误,不是诈骗,示意车夫稍坐,走出堂屋去卧房取钱。 刚出来,就与大郎兄妹四双大眼睛对上,指指他们房间,回去练字去! 兄妹四人动动嘴唇无声的哦了一声,灰溜溜滚进房间,继续练字。 秦瑶这才进卧室,取了二钱银子出来,递给车夫。 拿了钱,车夫起身就要走。 秦瑶家中没有男人,多待惹人闲话。 况且今天出发得就已经晚了,沿途路上还有要去镇上、县里的村民们在等他的牛车,不敢耽搁,即刻启程。 秦瑶站在家门口,目送那辆牛车快速使出村庄,嘴角客气的微笑压了下去,一双眼眸暗沉沉。 村里家家户户的稻都收干净了,田地空了出来,成堆的稻草往家搬,有些办不完的就先堆在田里,用的时候来取。 秦瑶选出一些晒得比较好的稻草把家里几张床全部重新铺了一下。 旧稻草扔掉烧火,新稻草铺上,垫在床板上,再铺一层棕垫,最后铺棉被盖上被面,躺上去松软暖和。 近来夜里凉,这下就不怕冷了。 稻草还有剩,闲时忙完了地里那三分地,秦瑶和家里四个孩子又编起草鞋来。 这次不是卖的,自己穿,编得特别结实细致,秦瑶给自己弄了一双不带跟的草拖鞋,四娘瞧见了喊着要,秦瑶又给她也编一双。 小姑娘拖着鞋子,踢踢踏踏在家里走来走去,光着脚丫子,时不时打滑把拖鞋飞出去一只,单脚跳着过去捡鞋,一双拖鞋自己能玩大半天。 大郎和二郎看着眼馋,不好意思让秦瑶帮忙做,自己学着编了两双四不像,穿半天就散架了。 最后,秦瑶一人安排一双,这才罢休。 兄妹四个把拖鞋当成了宝贝,平日里不穿,整整齐齐摆在床边。 等到夜里吃过晚饭,秦瑶喊他们去洗漱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回房间把带跟的鞋子换成拖沓的草拖鞋,然后挨个去洗脚,洗完就穿这个在家里走来走去。 连续好几天热情不减,秦瑶耳边全是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 直到一场秋雨落下来,气温突然转凉,兄妹四个这才稍微消减几分热情,乖乖穿上长袜,换上布鞋。 秦瑶家也学着村民们垒了个稻草垛子,堆在后门外的茅房附近。 从刘大福家学来了喂马的方子,用稻草加草木灰沤草料。 先将稻草剁碎,然后从灶孔里扒拉出一筐草木灰,又找一个不用的空缸,稻草碎倒进缸里,每隔一寸洒一层草木灰碱化,一般沤一个晚上,次日一次喂完。 因为弄起来麻烦,秦瑶隔一星期才给马儿添点不一样的营养元素。 为了老黄,秦瑶早上上山砍柴为过冬囤柴时,还会把大郎也叫上,她在山上砍柴,大郎在山下割草。 一般的草要剁碎,然后和特意买来的高粱混合在一起喂马,刘老汉偶然见过一次,大呼奢侈。 但效果也是喜人的,老黄身上秃掉的地方慢慢长了回来,看着越来越俊了。 干活也有劲,偶尔秦瑶要去采石山,会把它牵过去运石头,人家撒开蹄子跑得可起劲。 又因为长得高大,村里小孩见了老黄都害怕,远远看见就会提前避开,除非马上有人。 秋意渐浓,山上的青色一点点褪去,染上了金黄。 大郎近来有点躁动,时不时就要拿秦瑶给他做的弹弓和小弓出来耍一耍,早早出门去,午饭前才回。 问他干什么去了,就说是在山脚下练习弹弓和弓箭,而后睁着一双大眼,期待的望着秦瑶。 秦瑶起先没反应过来,好几次后,听见有人说下河村杨家的已经进山了,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答应过今年秋天要带大郎进山狩猎。 这小子眼看着山上树叶都变得金黄,承诺人却一点都没想起来的样子,难免心急。 倘若是二郎或是四娘,早嚷出来了。 可这是大郎,心思敏感又懂事,看秦瑶不提,觉得她是不想或是压根就忘记了,这才有如此别扭的行径。 “幼稚。”秦瑶轻笑一声,随即想起来,人家确实是个小孩,可不就幼稚嘛。 一锤子将一米长的粗钉打入石缝中,“轰隆”一声巨响,一大片石块从崖壁上滑落下来,看得围观众人心惊不已。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儿看见这样的场景,但每一次刘柏等人都能感受到山崩地裂般的恐惧。 明明他们已经退到安全范围,山石齐齐跌落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又往后退去。 巨响声停下,秦瑶检查一遍山崖,又把编织好的麻绳网挂在打了钢钉的钩子上以防细碎山石滚落砸伤山脚下的采石工们。 一切检查无误,这才攀着长绳返回山顶,从背面山坡走下来。 一刻钟后,秦瑶出现在众人身后,嘱咐道: “一定要注意安全,人命最重要,人人牢记工作守则,下次开石我不到场谁也不许妄动!” 一众采石工忙起身对面她,大声应:“知道!” 秦瑶摆摆手,“开工吧。” 众人这才专心投入搬运、敲砸石块的采石工作中。 秦瑶拍拍身上的碎石屑,仰头看一眼天色,太阳已挂在正中央。 每一次开石,总要忙活一上午。 不过她弄下来这堆石块之后,五十组小型石磨的磨盘就已经足够。 待到工人将石块全部运回,便是新一轮的全速打磨。 至于伍掌柜家的十七套磨盘,等下月中旬再来一次就差不多了。 秦瑶心里掐着日子呢,今天又是休沐日。 昨晚车夫来了,受刘季之托过来拿生活费。 钱,秦瑶没给。 车夫也被她亲自送出村去。 从工地回到家,日头微微偏西。 秦瑶换了一身轻便的麻衣,取下挂在堂屋墙上的马鞍。 138 屎遁 “阿姨。” 大郎出现在马棚前,秦瑶正好把马鞍放到老黄背上。 “你要进城去看爹爹吗?”小少年好奇的问,眼里担忧遮掩不住,秦瑶一眼看穿。 他怎能不担忧呢,刘季连续两轮休沐都未归家,除了差遣车夫来取生活费之外,平常一点音讯也无。 大人们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大郎对此表示了十成的担忧。 他不敢想象,阿爹要是还跟从前一样,在外头吃喝玩乐根本无心读书,会引发怎样的可怕后果。 秦瑶此刻的平静,看在小少年眼里,就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彻底爆发,翻江倒海! 秦瑶把马牵出来,告诉大郎,“我傍晚就回来。” 默认她确实是进城去找刘季的。 大郎嗯了一声,“那、那我做好晚饭等你回来吃,还有肉,我做肉汤片咱们吃,再加点豆腐,周婶婶家今早刚打了豆腐来着。” 秦瑶听见这一长串,忍不住笑了,“我不能带你去,你不会骑马,掉在半路上我可不管。” 说着,又拍拍他的小肩膀,“别担心,我很好。” 大郎想笑,但差点哭出来,他不是担心他,他是担心阿爹的命! “走了,你进门去吧,日头大着呢,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下午多练两篇字。” 今天轮到二郎和三郎两人去水磨坊收钱箱、洗碗、喂鸡做家务,大郎和四娘空着更应该多珍稀时间学习。 “驾!” 秦瑶一拽缰绳,老黄立马撒开丫子狂奔而去。 一人一马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村口蜿蜒的道路上,朝着县城赶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秦瑶抵达开阳县,照例给入城费,停好马,步行入城。 已是傍晚,太阳将要下山,街道上都是正在收摊准备回家的小贩。 街边林立的商铺还有几个客人,小茶摊上人最多,一个说书人坐在中间,众人听书听得舍不得家去。 酒楼外侧的红灯楼被伙计取下,点上灯,重新挂上,红灯笼照得喜气洋洋。 两家酒楼做了对门,正是用晚膳的好时间,两家伙计都站到街上来招呼客人,见到有人进过便要喊一声。 秦瑶冷着脸拒绝了一位拦路的伙计,抬步正要朝书院行去,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脚步顿时一停。 刚被她冷脸吓住的伙计不禁心头一紧,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莫不是想骂他几句? 显然他多想了。 秦瑶转过身,耳尖一动,抬头往酒楼二楼廊檐上看去,五六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人,正背对着街道,依靠在围栏上,举杯饮酒,轮流作诗。 做到兴致起,外袍敞开,发钗拔出,一头狂发披散,起身舞动。 一手扶住琵琶女肩头,一手举杯,要敬天宫仙娥,自以为是雅士风流,旁人看了只觉是个喝多了的酒疯子。 同行者拍手喝彩,连说:“妙妙妙!樊公子此句真是绝妙!” 秦瑶听见这声音,周身寒气飕飕往外冒。 门口揽客的伙计感觉不妙,抬头往楼上看去,哦,原来是书院的学子们陪着樊秀才饮酒做诗呢。 那为何面前这位娘子看起来这般阴气沉沉? 难道是楼上某书生家的娘子? 想到这里,伙计瞬间打起了精神,正想开口询问,楼上一群书生已经勾肩搭背的走下楼来。 他们在这从早待到傍晚,这会子应该是腻了,要去下一场找继续找乐子呢。 伙计心想,这娘子会上前去揪出哪个书生呢?一会儿可有热闹瞧咯。 结果期待的一回头,“咦?刚刚那位娘子呢?” “娘子?” 书生中模样长得最俊俏的那个,突然浑身一震! 抬眸朝伙计这边看过来,一脸绯红酒气,“什么娘子?谁的娘子?!” 伙计忙往北一指,“喏,那呢!” 还以为有好戏看,怎么就走了? 难道不是这群书生中谁家的娘子吗? 恰逢一阵风吹过来,酒气散了三分,俊俏书生看着那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心头“轰隆”一声劈下一道惊雷来! “刘兄?” 同伴在他眼前挥挥手,哈哈笑问:“你看什么呢?见到仙娥啦?” 刘季恍惚的把眼前这双手扒拉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抬眼朝那熟悉的背影看去。 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天色暗下来,人影已经变得模糊。 但那人的身影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只是还想再确认一回时,城门缓缓合上,只瞧见一人骑马奔出城外,隐没入乌青的山体中。 “刘季?”樊秀才见旁人喊不动他,亲自上前,一把揽住了刘季的肩膀,满口酒气的笑着说: “走走走,兴旺赌坊走上一场,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 什么赌场? 长什么见识? 刘季脑子已经乱了,心都在发颤。 看着乌压压卷来的夜色,对门酒楼上挂着的红灯笼仿佛是那怪兽的凶眼,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吞没,嚼血食肉,不得往生! 酒并不烈,樊秀才看似醉了,其实并没全醉。 见刘季先前还那边殷勤热切,突然就对自己爱答不理,不免有些恼了。 当即冷下神色,又问一遍:“刘季,兴旺赌坊你是去还是不去?” 刘季此刻又乱又慌,但还记得不能得罪了这些人,急中生智,突然扶着一旁的柱子弯下腰,捂住肚子,露出痛苦之色。 “糟糕糟糕,伙计!伙计!茅厕在哪儿?速领我去!”他焦急大喊。 伙计忙上前给他指路,刘季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抱歉的对樊秀才说: “樊兄,你们先去,我稍后就来,哎呀呀,忍不住了,快快快!” 伙计真怕他拉在自家店门口,急忙加快了脚步,见他走得歪东到西,又折返回来扶住他,两人一块儿冲进后院,远远传来一声崩溃的哀嚎: “唉哟!裤子、我的裤子” 酒楼门前一众书生眉头齐齐一皱,似乎觉得空气里也充满了别样的味道,下意识捂住口鼻,拱着樊秀才逃也似的跑了。 刘季捏着鼻子在茅房里硬生生呆了两刻钟才出来,所谓腹泻都是编的。 酒是彻底的醒了,一路走回书院,回想起来,只觉后怕。 139 全身都是肝胆 刘季只是混,但不是傻,陪酒奉承可以。 赌?那是万万不行的! 还有,那道背影,到底是不是秦瑶啊? 想到这些,刘季彻底失眠。 特别是第二天去找车夫拿生活费没拿到一文钱时,这股不安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 万幸的是,他手里还有些私房,能再撑半月。 樊秀才再也不叫他了,他被彻踢提出他们的圈子。 之后刘季往家中寄信,一封未回。 每到夜深人静时,刘季便有种自己已被全世界厌弃的荒芜感。 以至于一宿宿的失眠,不过几日,整个人便如同话本子里被妖精鬼魅吸食了精血的枯槁模样,把樊秀才几人吓了好一跳。 他们只是不带他玩了而已,没必要这样吧? 又一封从县城书院寄来的信被辗转送到刘家老宅。 张氏接的信,可她大字不识一个,只得拿去问正在屋檐下和金宝金花玩耍的二郎。 二郎看一眼,“哦,是阿爹从书院寄给阿娘的。” 张氏点点头,“那我先收起来,回头一块儿交给你娘。” 二郎根本不在意这事,继续和金宝金花在地上用小树枝当武器对战中。 张氏无奈摇摇头,走进屋把这份新鲜的信和前两日寄来的两封放在一块儿。 两日前,秦瑶便带着大郎进山了,信只能等娘两回来拆。 二郎和龙凤胎都被秦瑶送到老宅来,不过晚上何氏或是刘肥会把他们三送到家去睡。 家里的鸡和马也得帮忙喂,门锁要检查好,免得被那些偷偷摸摸的顺走。 何氏向来搞不懂秦瑶的想法,你说这进山就进山呗,带个孩子去干什么? 大郎才几岁啊?九岁的男娃能打猎? 二郎每次听见大伯娘念叨,就要纠正一遍,“阿娘是带大哥去实战演练的,这次不打猎,只训练。” 当然,如果打到猎物,阿娘说她会带回家来给他们加餐哒~ 二郎和龙凤胎都对自家阿娘的战斗力有信心,所以这次秦瑶离家进山,他们心态和去年完全不一样。 但山里的大郎心态有点崩。 那日秦瑶从县城回来,喂饱马进屋就跟他说:“准备准备,后天我们进山去。” 大郎当时激动得抡起柴刀就在柴棚哐哐劈柴,直到这股兴奋劲过去,立马着手准备起来。 “进了山可不好出来,要准备好生火的打火石和做饭的锅具,还有竹筒、防寒物品等,最后才是你的武器。” “东西很多,体力有限,所以要精简再精简,只带必需品。” 秦瑶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准备进山物资,锅必须要带,因为水源不一定都是干净的,煮开后再喝可以大大减少腹泻的概率。 同时熟食也能有效杀死寄生虫,获得又营养又干净的事物。 山里昼夜温差大,特别是现在这个季节,白天热夜里冷,早晨还有露水,所以一件可以裹住全身,易于穿脱的衣服非常有必要。 生存的材料准备充足后,才是检查武器。 首先要准备好足够的箭支和弹丸。 柴刀、匕首带身上,一个用来开路,一个用来防身。 结实的绳索也是必须品,既可以用来捆绑猎物,还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一切准备就绪后,母子两一人背着一个包袱,在大郎期待的目光下进了山。 进山前的半个时辰,是最新奇的时候,大郎背着十多斤的小包袱,一路用跑的。 外围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树木也分散,路很好走。 而且时常有村民进入,早就踩出了路,只要顺着路走即可。 第一次进山的孩子天真的以为前面所有的路都是这样的,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当一大片藤蔓、杂草、树枝纠缠的“墙”出现在眼前时,大郎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跟秦瑶说: “阿姨,我们好像走错路了,这里没有路。” 秦瑶笑笑走上前来,一柴刀劈开面前这些经过一年时间,重新疯涨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和杂草,低下头,弯腰钻了进去。 “跟在我身后,把面巾带上,别被毒虫咬到。”她嘱咐完,又向前进了两三米。 大郎满眼不敢置信,怔怔把一直围在脖子上的面巾提起来盖住下半张脸,拨开眼前这些断枝,跟了进去。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视线忽然变得昏暗起来,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叫,大郎每次都会被吓一跳。 脚下突然一滑,身子一倒,急忙伸出前掌撑住地面,这才没有整个倒下去。 等等,小手底下忽然传来一股凉丝丝、滑腻腻的触感。 大郎整个头皮一麻,“姨!!!” 秦瑶迅速转身一个滑步冲下来,一手抄起地上男孩,一手举起柴刀如闪电一般挥出,只见银光一闪而过,一条两指宽的黑蛇被斩成两截,挂在头顶树枝上。 蛇尾垂下来,在大郎脸蛋上扫了一下,秦瑶怀中男孩呼吸都停了,大气不敢出。 “这蛇也是倒霉,好好在家里睡觉呢,窝被你一巴掌拍坏了。” 秦瑶试图用调侃的语气,让孩子放松一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这次之后,大郎钻草丛的时候,时刻睁大眼睛观察地面和周围,再也不敢一路跟着前方的秦瑶没心没肺的走了。 黑蛇在大郎心里留下了一点阴影。 哪怕秦瑶重复跟他讲那蛇是无毒的,这个季节的蛇活力不足,不会随便出洞。 但只要看见黑色的长条形状物,隔着老远都会停顿下来,仔细确认后,才敢前进。 秦瑶见此,只得给小家伙削一根长长的棍子,“这叫打草惊蛇,提前把蛇吓跑就没事了。” 于是,这根棍子就成了大郎心里的护身符。 吃东西的时候要抱着,休息的时候要抱着,夜里母子俩睡在山窝窝里时也要抱着。 去上茅房的时候,更要抱着! 秦瑶一看,这不行啊,一条小蛇就能吓成这样,那要是遇到其他长得更恶心的无毛蜥蜴类或者是超大的虫,这猎还狩不狩了? 秦瑶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如何克服对森林无毛动物的恐惧,但她知道,恐惧大多源自无知。 于是决定在山窝窝这个露营点暂时修整两天,领着拿棍少年,把附近的蛇窝全捅了,一条条剖给他看,什么类型有毒牙,什么类型喜欢猎杀青蛙鼠类。 又或者,把一条成人手臂粗的巨蟒扒拉出来切八段,告诉它这种蟒都用身子卷死猎物而后生吞之。 眼看大郎脸上表情越来越淡然,秦瑶暗暗自喜。 殊不知,孩子已经吓傻,麻木了。 见后娘还要带自己去捅其他更大的蛇窝,进山第三晚,大郎主动丢掉打蛇棍,果断表示: “阿姨,我不害怕了,我们继续向前吧。” 他现在全身上下别的没有,都是肝胆! 140 不劝 大郎好像真的克服了对森林的恐惧,先前步子迈不开,现在大步流星往前走。 秦瑶回头看见那脏兮兮的小脸上坚毅的目光,自豪感油然而生,看来她的教学方式效果还是不错的嘛。 大郎察觉到后娘的目光,抬起头冲她‘坚强’的笑一笑,母子俩像是两只野猫,自由的在山林间快速穿梭。 秦瑶要去找她去年住过的那个山洞,不过先前耽搁了两日,在林子里到处捅蛇窝,方向有点模糊,这会儿还得重新找位置。 这也是秦瑶给大郎上的第二课,如何在植被茂盛,树冠遮天蔽日的森林里辨别方向。 还有如果迷失了方向,如何自救脱困。 秦瑶告诉大郎:“无论什么情况,我们第一时间都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如果真的找不到方向,就去寻找水源” 照秦瑶的话来说,在林子里反正是饿不死,大不了当个野人呗。 大郎小小的心灵再次受到一点小震撼,后娘这强大的内核令人佩服。 母子两穿越杂草丛生的区域,终于来到森林深处。 这边杂草还是很多,但因为气温差,生长得并不茂密,人可以直立行走。 秦瑶带着大郎寻找水源,并让他拿出弹弓,遇到小型动物,立即出击! 经历了前两天枯燥的捅蛇窝,今天这项活动一下子就把大郎的兴奋劲激了出来。 哪个少年少女没有梦想过自己曾仗剑走天涯? 一看见猎物,大郎就没忍住嗷嗷叫起来,被秦瑶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安静!” 你小子是来狩猎的还是吓唬小动物的? 大郎“哦”的摸摸脑袋,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挨后娘的打。 但奇怪的是,不但不觉得疼,心里还觉得挺好的,多打几次吧,就像是他阿娘那样。 秦瑶发现一只小松鼠,立马拉开了自己的弹弓,结果回头正要叫大郎,却发现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皱眉提醒,看前边,别看她! 大郎回过神来,暗暗呼出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她学习如何狩猎。 先前秦瑶带大郎去打过鸟,但那些鸟本来就笨,出声也不会跑,散开没一会儿又飞回来,对付它们根本不需要技巧。 深山里,情况则完全不同。 猎物并不是自由自在满地走,它们有来自天敌的威胁,也有捕猎的对象,昼伏夜出,白天很少遇到。 但到了傍晚,蹲守在一个水源地附近,就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动物齐聚。 大郎手里抓着一只被秦瑶活捉后一巴掌拍晕过去的小松鼠,这只松鼠长得很特别,尾巴上有一条白色的毛发,额头也有一撮白毛,长得格外可爱。 所以秦瑶才把它活捉,打算带回去当宠物卖掉。 大郎有点心疼这小家伙,秦瑶让他抓着,他却把小松鼠抱在怀里。 孩子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猎杀,所以秦瑶并没有立马喝停他这种同情心泛滥的举动。 母子俩蹲在水源地附近一棵大树的树梢上,正在观察出现在水源地附近的各种动物。 大型野兽并没有出现,它们一般要等天黑才出动,现在溪水边最大的就是两头梅花鹿。 大郎有点激动,单手抱着小松鼠,另外一只手生涩的打着刚刚和秦瑶学会的手语。 这是猎人在森林里与同伴交流的暗号,他在问她,能不能打那两头梅花鹿。 秦瑶摆手,水源地这里并不是最好的狩猎场,除非你只想来一次。 要不然会惊动到其他大型动物,激发它们的警惕心,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 大郎遗憾的点点脑袋,表示知道了。 但看秦瑶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忍不住又打手势比划着询问:我们今天不继续狩猎了吗? 只有怀里这只小松鼠,是不是太少了。 秦瑶警告他别忘记初衷,练习才是这次进山的主要目的。 基础都还没学好呢,就想往前冲了? 看秦瑶并没有要带自己出手的意思,大郎再次遗憾的点点脑袋。 但眼中浓烈的兴趣却并没有消减。 秦瑶心想,年轻人一般劝不动,那就让他自己去试一试好了。 冲小少年招招手,指着前边独自离去的一头梅花鹿,把他怀里的小松鼠拎了过来,再补一巴掌让它继续晕。 大郎呼吸加重,眼里惊喜的光都快要泄出来了。 秦瑶点点头,大郎立马从树干上滑到地面,猫着腰,跟上了梅花鹿的脚步。 之前学了怎么追踪猎物,大郎一路远远跟着那头梅花鹿,见对方一点没发觉自己的存在,心头狂喜。 眼看梅花鹿走到一颗结满野果的灌木前站定,开始吃那些果实,一点没发觉自己的到来,大郎缓缓站直身子,从背上箭筒里取下一只箭,搭上弓。 大郎拉弓的姿势很标准,动作也很熟练,可见平常在家自己练习时一点都不偷懒。 在射箭之前,大郎四处寻找秦瑶的身影,想得到她的一些鼓励。 然而,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不过身后有她拟出的鸟叫声,提醒他自己在身后呢,别害怕。 鸟叫声消失后,林子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梅花鹿啃食的响动。 大郎震惊发现,后娘居然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她不主动发声,他是连一点她存在的痕迹都发现不了。 如果他也有这样的本事,是不是也能猎到大黑熊? 大郎极轻极缓的吸了一口气,瞄准梅花鹿的脖子,送了弓弦。 “咻”的一箭射出,扫过树叶,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梅花鹿听觉何其敏锐? 立马掉头就跑,射来的箭支直接从它头上的角擦了过去,并没有射中。 只差一点点! 大郎急恼的拔出第二箭,搭上弓从藏身处追了出去,而后急忙朝着梅花鹿的屁股射出一箭。 没有一点意外,连梅花鹿的皮都没碰到。 可猎物就在眼前,怎能放过? 大郎取出自己最熟练的弹弓,一路狂奔追去。 就在这时,前头要跑的梅花鹿忽然嘶叫一声,掉头折返。 大郎正觉奇怪,一道棕色巨影,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扑将过来! 141 虎头 “吼!”的一声虎啸传遍森林。 在巨大的力量差异下,梅花鹿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瞬间就被老虎扑倒,死死摁在地上。 血盆大口张开,一口咬死梅花鹿的脖子,撕扯出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 大郎就站在一虎一鹿不足十米远的地方,飞溅出来的血滴砸到眼角,恐惧蔓延全身,血液温度急速下降,人都僵了,一时间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猛虎咬死了猎物,一抬头,硕大的虎目直直盯住了眼前这个陌生人类。 出于动物护食的本能,且在动物眼里,体型不如自己的都弱小可欺,突然跃起,朝大郎冲了过来。 那虎足有三米身长,平地站立比大郎人还高,突然面对这等庞然大物,就像是老鼠见到了大象。 距离太短,老虎一秒钟就冲到大郎头顶,暗藏碎石之力的虎掌,看似轻巧的一扒拉,一旦被它击中,大郎那小身板,不死也残。 “都说了我在身后别害怕。” 秦瑶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把拽走了吓傻的大郎,并给了那猛虎下颌重重一拳! 现在的她可不是去年那个深受饥寒折磨,瘦弱无力的她。 修养了一整年的秦瑶,战斗力直线飙升。末世里的变异动植物都不是她对手,何况是一头普通花斑虎? 她那一拳头,直接把扑向大郎的虎打翻出去,重重滚落在地,略显狼狈的爬起,虎目中露出人性化的惊讶。 似乎没想明白,体型远不如自己的人类怎么可能把自己打飞。 老虎在森林里完全没有对手,天生带着傲气,秦瑶这威慑力极强的一拳,不但没把它击退,反倒误以为她是来争夺猎物的敌人,向秦瑶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它从地上翻身而起之后,立马往前冲刺两步,伸出前掌来试探秦瑶,速度很快,虎掌频繁扫过,都被秦瑶一一避开。 但当她把腰上大刀拔出时,前来试探的虎掌上立马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老虎又痛又怒,虎啸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秦瑶耳膜鼓涨起来,一阵阵发疼。 “吵死了!”秦瑶大骂一声,本还犹豫要不要干它,现在果断扛起大刀杀了上去。 至于留给好大儿练手的猛兽,没了老虎还有其他的嘛,不着急。 虎之所以能成为森林王者,是因为它天生强悍的力量,一巴掌拍下来,头盖骨都给你干碎。 但秦瑶力量更胜于它,手里还有武器,一人一虎才交手不到三招,老虎感受到她那恐怖的力量,再不犹豫,一点傲气都没留下,掉头就跑。 现在跑,失去的只是一头梅花鹿。 要是再晚点,失去的可就是它的命! 秦瑶抬脚就追,癫狂拧笑,“想跑?晚了!” 去年来想遇到虎都没遇上,今年一来,还没开始找呢老虎就自己跳出来,怎舍得放过? 于是,在大郎震惊的目光下,只见他后娘和老虎平行奔跑追击,而后一刀横甩出去,虎头“咔”一下,从它强壮的身躯上掉了下来。 就是整个头掉了下来。 “嘭!”的一声巨响,老虎躯干失去控制,瞬间倒地,如柱的鲜血喷射出来,在森林里蔓延出一片血雾。 秦瑶大松一口气,笑着走上前,略过那颗虎头,先捡起自己的刀。 “啧,卷刃了。” 秦瑶甩一甩刀上模糊血肉,来到老虎脑袋前,一脚踹到正面,虎目已经变得灰暗。 身后传来一阵小跑的动静,秦瑶回头,是大郎。 他看看地上的虎躯和虎头,呐呐说:“虎皮坏了。” 秦瑶看他居然没被吓傻,没忍住欢喜,“哈哈哈”狂笑出声。 整个森林里,都是她的笑,声音在森林里回荡,惊得林间鸟兽立马四散逃逸,速速远离这片危险之地。 大郎仰头看着面前这脚踩虎头,笑得眼泪狂飙的女子,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后娘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 秦瑶把脚下虎头丢到大郎跟前,“这个给你了。” 反正整张皮凑不出来,不如留个虎头做纪念。 血腥味扑面而来,虎头血淋淋的,大郎憋着气,惊喜的把它用麻布口袋装起来。 看地上的虎躯和梅花鹿,秦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本来还想多带你几天,这下好了,不得不提前下山。” 大郎并没有觉得不好,他认真说:“阿姨,这几天学到的东西已经够我学很久了。” 下山后,他一定好好整理这次学到的东西,把它们吃透。 秦瑶饶有兴趣的看他一眼,有自知之明,也不贪多,稳打稳扎,不错不错。 母子俩一块儿砍树枝做拖架,大郎干着活,时不时看那梅花鹿和虎躯一眼,恐惧莫名消失,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猛虎扑食时的动作。 至于后娘挥刀斩虎首的一幕,他一辈子都会记得,却不会自信到觉得这是自己能学会的。 大郎回想的是自己追击梅花鹿却忘记观察周围环境,差点命丧虎口的经过。 两人拖着猎物去寻找今晚的营地时,大郎忍不住忐忑问秦瑶,有没有怪他今天不听话。 秦瑶浅浅一笑,“如果没有我允许,你又怎么会有犯错的机会?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会听劝,只有让你们自己经历过才知道利害。” 大郎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仰头看着身旁的人,夜晚已经到来,只有一点点淡淡月光洒落,照出一个模糊人影。 “阿姨,我以后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大郎敬佩的说道。 秦瑶拨开前方树枝,提醒他注意脚下,淡笑问:“我怎样的人?” 大郎认真答:“镇定、从容、不惧一切困难,永远都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秦瑶摇摇头,“没有人会永远不败,而且我有外挂。” “什么是外挂?”大郎狐疑的挠挠脑门。 脖子上落了只虫子,有点痒,他直接隔着衣袖掸开,再也不会因为一只小虫一条小蛇就哇哇叫,很习惯现在的丛林。 “外挂就是我天生神力” 秦瑶忽然停下脚步,大郎也不自觉停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漆黑的森林里,出现了一团橘色火光。 隐约还有人声传来。 肩上驮着拖架的母子俩惊喜对视一眼,一起朝那火光处发出一声激动的:“嘿——!” 142 有名字了 逆着光走出来两道人影。 “谁?”其中一人小声问。 秦瑶笑了,这声音她熟啊,“杨大哥,是我,秦瑶!” “啊?”杨大着实是吃了一惊,心道巧了这不是。 忙招呼儿子杨旭一起迎上前来,天色昏暗,看不清母子两身后拖的是什么东西,只闻到了一股树叶和血腥味混合的味道。 父子两想来接母子两的拖架,秦瑶赶忙说:“不用,太沉了你们拿不动。” 杨大和儿子齐齐楞了下,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两秒后才收回。 秦瑶把身旁主打陪伴的大郎推出去,“旭哥儿,帮我照顾下这小子。” 大郎卸下了肩膀上的藤蔓,知道自己在反而碍着后娘使劲,跟着杨旭先走一步。 杨大留在后头,护着两孩子来到火堆旁。 秦瑶最后出现,将拖架放置在火堆旁。 这个地方就是秦瑶去年待过的山洞,杨大应该是修整了一遍,山洞口的杂草和山洞里那些乱枝都清理出来,在洞口用石块垒了一道矮墙,正好挡住山洞入口,能起到一定的隐蔽作用,同时也方便生火做饭。 有了光亮,秦瑶拖架上的猎物露出原形,那金棕色的虎躯,把杨大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们遇到虎了!”杨大惊呼。 秦瑶颔首,谦虚笑笑,“运气还不错。” 杨大:我是问你这个吗?! 眼睛在母子俩身上打量了一下,两人身上的衣衫又脏又乱,但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简直不可思议。 再看看拖架上已经凉透的虎躯,杨大对秦瑶的具体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大郎摘下身上背了一路的麻布袋,放在拖架上,沉甸甸的肩膀总算放松下来,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不会是虎头吧?”杨旭震惊的指着透着虎头轮廓的麻布袋试探问。 大郎嗯了一声,“我姨杀的。” 说着,还用手做了个一刀砍头的动作,小脸上全是自豪。 杨大父子两对视一眼,脸上骇然的表情如出一辙。 正惊讶着,秦瑶已经找了个好位置招呼大郎坐下,取出锅碗竹筒,借他们的火煮粥。 “你们还带了米啊?”杨旭惊讶问。 大郎疑惑的看向他,“不带米吃什么?” “这个。”杨旭从地上小袋里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饼,“进山带干粮才方便,今天要不是找到这个山洞,我们都不敢生这么大的火堆,火光容易吸引猛兽。” 大郎听见这话,心里想,原来正常人是这样进山打猎的啊。 不像他们,从进山第一晚就开火了,后娘每次生火时,那神情好似巴不得有猛兽找上来似的,眼里都冒绿光。 不过他们一次也没遇到被火光吸引过来的猛兽。 杨旭在母子二人对面坐下,好奇问大郎,“你叫什么?秦娘子是你什么人啊?” 大郎看了秦瑶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名字,从小就叫大郎。 秦瑶把竹筒里的水加入盛了米的迷你小锅里,盖上锅盖,想了想,笑答: “子望,刘子望,我继长子。” 杨旭拍拍大郎的肩膀,指了指老虎尸体,“你怕不怕?” 大郎木愣愣的摇摇头,脑子里全是秦瑶刚刚说的那句:子望,刘子望。 “为什么是子望?”小少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好奇问。 秦瑶耸耸肩,“好听。” 大郎:“哦。” 是好听,比刘大郎好听一百倍,不,一千倍! 秦瑶瞅了他一眼,嘴都快要咧到耳根去了,一个名字就能开心成这样,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那他们呢?”大郎又小声问。 秦瑶“嗯”的想了想,“子书、子明、平菱,明年去学堂,我就给你们报上去。” 大郎开心地猛点头,二郎、三郎、四娘要是知道后娘给他们都取了好听的名字,肯定开心极了。 秦瑶看他熬粥都哼起调子来,好笑问:“有这么开心吗?” “嗯!”小少年回头看她一眼,眼睛比那天上的月还要亮。 杨大和杨旭已经把山洞里的位置清理出一半空位来,杨大从山洞钻出来对秦瑶说: “夜里你们睡里头,我和旭哥儿轮流守夜。” “没事。”秦瑶吹吹大郎递过来的白米腊肉粥,“我守夜就行,你们都睡山洞,这样还方便些。” 看杨大想拒绝,秦瑶指了指矮墙,“我要是困了就靠这眯一下,守着火堆冻不着。” 见她这样坚持,而且也知道她确实有这个实力,杨大便不再劝说,叫住想要蹭一口热乎粥的儿子,去附近拾了些柴火,方便秦瑶夜里烧。 柴火捡回来,秦瑶和大郎也吃完了晚饭,满足的逗着那只晕过去又醒来的白毛小松鼠。 秦瑶用麻绳拴住了它的脚,小松鼠想跑跑不掉,又急又凶的呲牙吱吱叫。 杨旭见到这么漂亮的活松鼠,都羡慕死了,他爹要是有这本事,他早在家里坐着当少爷咯。 “刘子望,你阿娘对你也太好了吧,还给你抓了只松鼠做玩宠。” “不是,是要卖的。”大郎解释。 秦瑶嘱咐大郎看好绳子别让松鼠咬断,转向杨大,好奇问:“你们父子两进山干嘛来了?” 杨大瞅了大郎一眼,“还不是跟你一样,想着带他们出来历练历练。” 要不然正经人狩猎谁会带上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啊。 “倒是你,这么小你也敢带进山,万一要是出点岔子”话说到这,杨大眼角余光瞥见了拖架上的虎躯,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忙摆手说没事了。 “秦娘子,要不咱们明天一起?”杨大热情发出邀请,“正好跟你学几招。” “不了。”秦瑶拒绝,她们带了猎物,需要先处理掉。 杨旭刚刚一听父亲邀请秦瑶母子就期待的看过来,听见秦瑶果断拒绝,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再次羡慕的对大郎说: “子望,我可真羡慕你啊。” “咋的了?”杨大耳朵可没聋,“你爹我也是打过虎的,就这你小子还挑上师父了?” 杨旭冤枉,“爹,我也没说什么啊,您这么激动干什么。” 杨大剜了儿子一眼,“臭小子!” 再看吃完东西主动收拾锅碗,还知道给小松鼠喂吃食的大郎,心道老子还羡慕人家有个乖儿子呢。 143 卖虎 在山洞休息一晚,次日清晨,秦瑶母子俩便同杨大父子分开了。 父子两还要留在山里继续狩猎,等杨旭真打到了猎物才会下山。 秦瑶走之前,把自己去年在这片地方摸到的情况告诉杨大,基本没有什么猛兽,山洞还是挺安全的,他们可以放心作为临时据点。 “那你们下山也小心些,山路滑。”杨大叮嘱。 母子两点点头表示知道,便带着猎物下山了。 秦瑶拖着猎物走在前面,大郎则背着自己的麻布袋,捧着活力四射要咬人的松鼠跟在秦瑶身后。 两人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顺着山麓朝开阳县方向行去。 老路了,一回生二回熟,加上这次身体状态非常好,拖着六百多斤的猎物也不觉得多么疲惫。 倒是总要顾忌跟在身后的大郎,心比较累。 小孩步子慢,她不能走太快。 坡太陡,干脆让他坐到拖架上,她连人带猎物一起带上坡。 遇到侧面全是崖壁的,还得给他栓跟绳,免得走着走着,孩子没了。 如此耽搁下来,秦瑶独自一人傍晚就能走到的县城,愣是隔了一夜。 在山里又多睡一宿,次日午时,才见到开阳县的城门。 所幸山里的气温比较低,秦瑶保存得也比较好,断头虎和梅花鹿都还算新鲜。 但肉价肯定是卖不高了,反倒是那身虎皮还有点谈价的余地。 这次秦瑶吸取了去年的经验,在猎物身上盖满了树枝,叫人看不出来她打了什么猛兽。 缴纳两人的入城费,母子两低调入城。 今天不逢集,街上行人不多,秦瑶想起范掌柜,直接领着大郎朝酒楼后门去。 “阿姨,我们为什么走后门?”大郎疑惑问。 秦瑶:“走前门影响别人生意。” 大郎点点头,又学到了。 小松鼠闹得没了脾气,蔫巴巴的倒在他怀里,也可能是饿着了,毕竟已经两天没吃东西。 大郎想给它喂点从树上摘的果子,它根本就不吃,只喝水,怎么可能还有力气闹。 秦瑶把猎物放在地上,拍拍身上凌乱的衣裳,又把了下乱成草的头发,这才上前,拍响门上铜环。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是后厨大师傅的小学徒。 “秦娘子?”小学徒震惊不已,要不是认得秦瑶,他还以为是来了两个乞食的乞丐。 秦瑶无奈的招招手,让他出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揭开盖在猎物身上的树枝,金黄的皮毛露出来,小学徒眼睛瞬间睁大,激动的吸了两口气,都说不出话来,只打着手势让秦瑶等着,他这就去把掌柜拉来。 不一会儿,范掌柜和后厨大师傅两人都来了,看见拖架上的虎躯,先是惊得后退两步。 齐齐看向秦瑶,见她挥手表示已经死透,这才敢凑近,仔细查看这身皮毛,还有血肉模糊的虎脖,看看肉还新鲜不新鲜。 都是熟人,秦瑶也没有隐瞒梅花鹿和老虎的死期,如实道: “前天黄昏死的,还不到二十四个时辰,伤口处我用盐抹了一层,放得好,明日中午前做出来肉都是香的。” 厨房大师傅奇怪问:“秦娘子,这虎头哪儿去了?” 背着麻布袋的大郎不安的往秦瑶身后退了一步,怕他们知道虎头在自己这里要买走。 可惜,他刚动一下,人家就发现了。 刚刚进城门的时候,两名守卫也发现了带血的麻布袋,自然是免不了要盘查一番。 然后就是一通倒吸冷气声。 怕他们阻拦,秦瑶一人多给了十文钱,这才顺利入城。 秦瑶见他们发现了虎头,直言道:“这个头我要带回家,不卖。” 反正也不影响那身虎皮。 但价格肯定要被压一些,范掌柜开价九十两银子。 老虎除去那颗头,就只剩下四百八十多斤,梅花鹿一百一二十斤的样子,范掌柜都懒得称,左右不过是那头虎的添头。 看秦瑶对价格不是很满意,范掌柜苦笑解释: “你但凡是昨日傍晚送来的,肉价我还能给你涨一些,偏偏你这还是个无头尸,我们要出手这身皮子,还不好找买家呢。” 秦瑶也不想说了,如果不是大郎,这头老虎还不一定能遇到。 “行了,就这样吧,我帮你们搬进去。” 范掌柜开心的嘱咐,“记得帮我把皮子剥下来。” 厨房大师傅也兴奋道:“弄完我给你们娘两做卤肉面,今早正好还做剩了点卤料,这可是放了大料的,贵着呢!” 秦瑶在院里应道:“好,记得给我做五人份的,杀虎的钱我就不收你们的了!” 大师傅一脸懊恼,“差点忘了你这大胃口。” 回头见大郎还站在门边,招手邀他进来,关上后门,免得被对门酒楼听到风声。 今天,他们要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这可是虎肉,在他们这小县城里,几十年都不一定吃到一回。 秦瑶把猎物摊开,拖架让小学徒拿出去扔掉,走进厨房选出趁手的刀子,把老虎皮完整的剥下来。 看范掌柜立马就要拿走,秦瑶想起自家的虎头,忙问:“范掌柜,这皮料你们都拿给谁去做?” 知道她想干什么,范掌柜冲蹲在门边的大郎招招手,“把虎头拿来吧,我叫人给你们一块儿弄了,下回你进城直接来找我取。” 秦瑶问:“多少钱?” “五百文,我直接从给你的银子里扣。”说完,拿着虎皮和虎头就匆匆走了。 忙完手上这张皮,他还得把今天的虎肉大招牌挂出去呢。 秦瑶处理猎物的时候,大郎就乖乖抱着小松鼠坐在院子里。 等秦瑶忙完,大师傅做的卤肉面也端了上来,整整一大盆,招呼道:“快趁热吃吧!” 卤肉的香气溢满后院,把血腥气都盖了下去,切成小块的五花肉丁被卤水煮得晶莹剔透,铺在白面条上,点缀着一把香葱,色香味俱全。 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大郎眼睛都看直了。 秦瑶面上镇定,手上动作却很迅速,跟厨房要了个陶碗,分出满满一碗给大郎,“快吃。” 自己端起盆大快朵颐。 小小的后院里,全是卤肉面的香气,以及母子俩“吸溜”面条发出的幸福声响。 一碗面吃完,范掌柜把银子拿了过来,为母子二人这趟历练之旅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144 皂粉 离开酒楼,天色还早。 秦瑶领着大郎来到摆摊的西市,叫卖白毛小松鼠。 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寻常百姓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秦瑶只能期望运气还不错,遇到哪家出来采买的管事之类看中了,带回去讨好府上少爷小姐什么的。 小松鼠不吃东西,是因为大郎昨天喂它的东西不合口味。 秦瑶同旁边卖花生的大娘花两文钱抓了一小把回来,原本蔫巴巴的小松鼠,眼睛噌一下亮起来,要不是脚上还套着麻绳,一准蹦到秦瑶怀里抢花生。 大郎把它放下来,接过秦瑶递来的花生喂它,小松鼠抱起来就吃,那啃东西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 大郎看着,心里有些不舍得。 但他也清楚家里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养这个小家伙,只希望能遇到一个能善待小家伙的好人家。 活泼起来的小松鼠,还是挺吸精的,眼看街角处有那些管事婆子打扮的人出现,秦瑶立马吆喝起来。 她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整天街都是她的叫卖声,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一个管事婆子和一个采买小厮模样的人好奇走上前来询价,秦瑶伸出六个手指头,“六百文。” 二人听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什么玩意儿啊,这也太贵了! 在看母子二人衣着,乞丐似的,采买小厮嫌弃的摇摇头,走了,走除去几步,还要回头嗤一句: “二两肉都没有,还卖六百文,想钱想疯了!” 说完,以为母子俩会面露难色。 不曾想,两人眼神都没往他这瞥一下,小的那个专心喂松鼠,大的那个已经和那管事婆子聊起来。 隐约听见几句“白毛稀有品种,百年难得一遇”“性子也乖顺,哥儿姐儿的看了肯定都喜欢”。 “这种挑染白毛,脸型长得又可爱的松鼠,不到深山去根本见不到,只要六百文,您买回去就赚大了。”秦瑶一本正经的说道。 管事婆子想了想,欢喜道:“那要了。” 并没有走远的采买小厮顿时一怔,赶忙走回来,也想要。 “抱歉,就一只,谁先买就是谁的。”秦瑶递给他一个你不识货的鄙夷眼神,笑着把小松鼠给管事婆子放在她手腕上的挎篮里。 “它不会跑了吧?” “不会。”秦瑶把管事婆子拉到一旁,教了她几招怎么调教小动物的技巧。 买东西还有售后服务,管事婆子看了看篮子里啃花生的白毛松鼠,越看越爱。 六百文到手,大郎心里那点不舍瞬间消失,只想着买些什么回家好。 秦瑶在城里找了个打车厢的木工,订了一个车厢。 车厢要十月中旬才能交货,但秦瑶等得,毕竟她定制的这个车厢非常规样式,有点复杂。 秦瑶要求在车厢里加装一个固定的桌子,最好是平时可以折叠收放,要用的时候又能展开立起来的,还要带一定储物空间。 至于别的,因为车厢空间很小,秦瑶暂时没有要求。 心里想着,等日后研究一下马车承轴,做出四轮马车来。 不过要是弄不出合金材料,这个想法估计很难实现。 别别扭扭的四轮马车,还不如现在的两轮灵活。 车厢要用好料,再算上包了金属的车轮,五两银子就这么花出去了。 大郎跟在后娘身旁,看着她眼也不眨的递给别人五两银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的小少年内心受到了一点点小震撼。 但一听秦瑶说做这个车厢是为了他们明年去学堂用,心里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感动到,大郎彻底忘记了他还有个爹在城里书院。 秦瑶又买了点布和鞋底,还带了两斤糕点和五斤肉。 买好这些,路过杂货铺,秦瑶突然想起洗澡用的清洁物品,想看看有没有皂角卖。 不出预料,根本没有,只有一种清洁的粉,叫做皂粉,沾水能起泡,说是用猪胰子熬制的。 秦瑶有点兴趣,问多少钱。 掌柜上下打量她一眼,看见她背上的弓箭和用布条绑起来的刀,强忍嫌弃的说:“二十文一两。” “一两?”秦瑶怀疑自己听错了单位,确定不是一斤? 掌柜一副就知道你要这样反问的不耐神情,重重说:“就是一两!” “算了,走了大郎。”秦瑶扭头就走,买不起她自己做还不行吗? 感谢杂货铺给的灵感,她突然想起来,初中化学课上学过怎么做肥皂。 于是,又折回猪肉铺买肥肉。 可惜时间有点晚了,肉摊子上已经不剩下什么,秦瑶也只买到了四斤。 肥肉比五花肉贵,二十五文一斤,正好一百文。 两斤肥肉出一斤油,四斤肥肉能出两斤油,够她做十块肥皂了。 这一通买下来,范掌柜给的银子只剩下八十一两,连同她本来的积蓄,共余一百八十四两银子。 谁想到,进山历练一下居然还有这意外收获呢? 想到又能多买几亩良田,秦瑶心情就很好,疲惫全消。 不过大郎显然是撑不住了,两人搭牛车回家,他睡了一路。 一开始是靠在车围栏上,睡着睡着,脑袋就落在了秦瑶后背。 等车夫停车,抵达下河村时,整个人都横在秦瑶大腿上。 秦瑶把他叫醒,大郎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得抓紧时间赶路回到刘家村,秦瑶背上背着武器,两手还提得满满当当。 大郎带着自己的小包袱和武器,手里则抱着那两斤香喷喷的糕点。 中午两人吃的卤肉面,到这会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糕点的香气一股股飘入鼻尖,这一路上理智和冲动不断交战,大郎走得那叫一个艰辛。 万幸的是,夜幕降临前,二人终于抵达刘家村。 母子俩在森林里钻了这么多天,既没洗头也没换衣服,活似乞丐一般。 村井边纳凉的人们一下子没认出母子两,直到听见玩耍的二郎兄妹三个惊喜的喊着阿娘、大哥扑上去,人们这才惊讶抬眸望去,乞丐竟是秦娘子! 金花金宝在前开路,进了家门就激动的喊:“我三婶婶回来啦!” 屋内早已经吃过晚饭,正在修整农具的刘老汉众人眼神齐刷刷亮起。 145 四封信 张氏、何氏、邱氏迎上前。 “怎么这么晚到家啊?饿了吧?”张氏接过秦瑶手上的东西,先放在家门口旁边的地上,一会儿她回家好带走。 秦瑶诚实的点头,非常饿。 何氏立马朝厨房走去,摘下挂在门后的围裙,点灯生火,朝外头说: “我给你们娘俩煮个疙瘩汤,再添两个鸡蛋,赶紧先放下东西把脸洗一洗,这灰头土脸的。” 张氏领着娘俩到水缸边,邱氏找出来一张干净的面巾递给秦瑶,“快擦擦。” “谢谢二嫂。”秦瑶冲邱氏客气一笑,让她回去坐着,不用管自己。 张氏往脸盆里倒满了水,秦瑶就着凉水拧了帕子,自己先擦一把脸,又把帕子递给大郎,嘱咐他顺便把头也洗了,免得浪费这一盆水。 一会儿回家再用热水洗个澡,好睡觉。 大郎哎的应完,立马就被弟弟妹妹们围了起来。 金宝问他:“你打到什么东西了?有没有老虎黑熊?” 二郎和三郎也期待的问:“阿娘你们是不是去城里了?” 四娘和金花蹲在水盆边,眼巴巴望着,“阿娘买了糕点,我都闻着味儿了。” 大郎本想回答的,一开口,发现自己根本答不完,干脆闭嘴,先把头给洗了。 堂屋里,张氏特意点了油灯,亮堂些。 秦瑶坐在桌前,对面是刘老汉父子四人,身旁则是邱氏,听秦瑶说起在山里遇见老虎,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 张氏默默走进屋里,片刻后拿了四封信出来递给秦瑶, “老三从城里寄来的,你不在,留着还没拆呢,隔天就寄来一封,别是出了什么事急着找你,你快看看。” 秦瑶把信接过,扫一眼信封上的“爱妻收”,嗤笑一声,把信封放到一旁,“不着急,回去我再看,今天刚从城里回来,他好得很。” 听秦瑶这么说,刘老汉和张氏也不急了,问何氏饭食做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 何氏笑着把面碗端进来,又放两个碗,秦瑶一个,大郎一个,碗里是两个煎得焦黄,酥酥脆脆的鸡蛋。 大郎已经洗完头,二郎三郎非要帮他擦头发,哥三个闹了一会儿才进屋。 秦瑶指着门边那包糕点,让二郎拿过来大家一起吃。 买了两斤,分也不好分,不如全家一起吃完算了,还痛快些。 张氏忙说不用,可二郎几个小的早把油纸包打开了,只得无奈一叹,“这些个馋猫,见了好吃的便走不动道了。” “难怪一天天惦记着她三婶婶呢。”何氏也玩笑道:“我家金宝一天得问上两回,三婶婶还没回吗?三婶婶哪天回?” 众人热闹说笑中,秦瑶和大郎把肚子填饱了,一滴汤都没剩下。 秦瑶起身来到门边,把买的五花肉和布拎出来,布放到堂屋桌上,提着肉去厨房,割了两斤下来直接放在橱柜里,熟门熟路找到罩子盖上。 对秦瑶这一套,何氏等人早已经熟悉,没说什么客气话,进屋拿尺子,把大郎兄妹四个叫到跟前来量尺寸。 “天凉起来了,一人要一双厚底的鞋。”秦瑶把余下三斤肉放回自家包袱里,回头嘱咐道。 “这几日你二嫂得闲,让她给你做。”何氏自然的安排起来,邱氏点点头,问四娘想要个什么样式的。 “还有样式?”四娘惊喜的看向二伯娘。 邱氏告诉她,有翘头的、平头的,还有带纹样的,她会绣花,可以给她绣几朵花上去。 四娘哪里穿过这样的鞋子,期待不已,“那我要绣花的。” 邱氏微笑颔首,“好,那咱们就绣两朵牵牛花怎么样?” “嗯嗯!”四娘开心道:“谢谢二伯娘~” “嗨,谢什么,等着啊,二伯娘一准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邱氏摸摸小家伙的脸蛋,只觉得四娘现在越来越可爱了,还有礼貌,看着就招喜。 金花不干了,噘着嘴,“娘,我也要牵牛花的鞋,和四娘一样的!” 邱氏无奈的瞥她一眼,“不是给你做过了?还没穿两天就给鞋面烧出一个大洞,做了又不爱惜,我才不乐意给你做。” 金花赶紧往邱氏怀里钻,拧巴得像是秦瑶家菜园子里的弯辣椒, “给我做嘛,娘你给我做,我保证,这次一定好好爱惜,绝对不弄破了” 邱氏败下阵来,只得答应。 金花和四娘对视一眼,堂姐妹俩笑弯了眼,她们可以穿一样的鞋啦。 何氏这边衣服尺寸都量好了,秦瑶把四娘叫过来,准备回家。 走前,让刘老汉帮自己留意一下村里有没有卖田。 刘老汉心里一惊,看来这次进山,又得了不少银子。 不过想买田好啊,农人哪能没有土地呢,租人的地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有自己的田才好。 “行,你放心,有消息爹一准告诉你。”刘老汉郑重应下。 目送秦瑶一家离开,张氏和刘老汉相视轻松一笑,有秦瑶在,老三家都不用他们操心了。 回到自己家,秦瑶明显更放松,武器卸下,肉放厨房里,现在昼夜温度低了,放一晚肉不会坏。 秦瑶升起火,热了几大锅热水,全家都洗了个澡。 她走的这些天,家里没大人帮忙提水,二郎三个也没洗过澡。 老宅那边就别提了,半个月洗一次都算是勤快的,何氏自然也想不到这些。 等澡洗完,夜已深,几个孩子却没有困意,趴在床上听大郎讲在山里发生的事,听得津津有味。 秦瑶去看了看马,给它加一把夜草。 又检查好门窗,嘱咐儿童房熄灯,这才回到自己房间,披散着头发放松的躺在床上看信。 这次进山去了八天,短短八天,刘季写了四封信回来。 秦瑶把信全部打开,按照时间排序,从最早的那一封开始看。 最早一封日期就是她上次从县城离开后的第二天。 信上内容简单,询问她为什么没有给车夫生活费带给自己。 第二封,间隔一天,问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没钱寄过去,末了问了下她是否安好。 第三封,又是间隔一天,说他好像之前在县城见过她,问她最近有没有去县城。 第四封,很懂事很可怜的口吻,说他跟同窗借了生活费,让她有困难先紧着家里,不用担心他。 146 做肥皂 信看完,秦瑶冷笑一声,把信丢在桌案上,吹灯睡觉。 不过,刘季居然看见她去县城了? 信里各种试探,为的就是确认她是否发现他在城里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秦瑶内心毫无波动,试探不试探的已经没用了,现在刘季在她这就是个废号。 家里还有四个小号呢,她随便充值一个结果都比他这个废号来得好。 只不过是晚几年而已,现在日子也越过越好,她不急。 至于刘季欠下的钱,如果还不上,就用命抵吧。 秦瑶都不想再想起这个人影响自己心情,闭上眼睛,放空,沉沉睡去。 进山多日没有得到很好的睡眠,秦瑶一次性补了个够,睡到中午才起床。 大郎兄妹四个知道她的性子,并没有打扰。 早饭自己做,吃好留下她的份温在灶上,而后就是谁轮到做家务就把锅碗洗好。 脏衣服大郎和二郎来洗,龙凤胎还不会。 他们俩倒是想凑热闹,被二郎嫌弃赶走,让他们去喂鸡喂马。 秦瑶换下来的衣裳大郎和二郎也一并洗干净,平平整整的晾晒在院里的竹竿上。 忙完了所有家务,习武的习武,读书的读书,因为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所有很自律。 特别是在大郎告诉他们,秦瑶给他们兄妹每个人都取了名字之后,二郎恨不得直接把书本吃进去。 四娘握着毛笔,沾了清水在桌上写自己的名字,字是二郎从书本上找出来的,一个平,一个菱,比划不难,但对四娘来说,已经是很复杂的字了。 歪歪扭扭的笔画在木桌上一遍遍重复,小姑娘一边写一边傻笑。 三郎也想写,可惜,明字兄妹四个都还没学过,二郎没找到相应的,便只好跟着二哥写他“子书”这两个简单的字。 秦瑶起床时,院里只有写写画画的沙沙声,内心自然平静下来。 她伸个懒腰,从兄妹四人的窗前走过,四双眼睛立马望过来,四娘丢了毛笔,从椅子上滑下,跑出屋冲到秦瑶怀里。 “阿娘,小哥和大哥的名字怎么写?”她问。 秦瑶诧异的往屋里扫了一眼,她以为他们在练字,没想到是在写自己的名字。 大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把阿姨你取的名字都告诉他们了。” 秦瑶嘴角轻扬,抱着四娘走进来,把小姑娘放回椅子上,拿起毛笔,把四人的名字全部写下来。 她的字迹没什么好看的,胜在整齐。 “喏,照着练吧,以后上学要用的。”秦瑶把笔放下,挨个摸摸头,拍拍手去厨房找吃的。 大郎四人对视一眼,嘻嘻一笑,凑在一块儿看对方的名字,当那一个个字被二郎念出来的时候,都会响亮的应一声,认领自己的名字。 一个专属于他们的名字,不是谁谁家行几的人。是和金宝金花一样,一喊就知道是在叫谁的名字。 早饭大郎煮的白米粥,切半斤肉剁成肉沫,和切碎的一大碗酸菜一起炒了个下饭菜。 秦瑶把肉沫酸菜全部倒进粥锅里,吃起来开胃又清爽。 一口气把粥和菜干光,洗干净后,生火架锅,熬起猪油来。 肥肉切成小粒,热好的铁锅里先刷一层油,而后把这些肥肉粒全部倒进去,滋滋一阵响,而后一股诱人的香气迸发,香得屋里四个孩子全部跑了过来,围在厨房门口好奇的看着。 “阿娘你铲灰干什么?”三郎问。 四娘自言自语,“又要给老黄加餐吗?” 之前秦瑶用草木灰碱化稻草她见过,以为还是这样。 秦瑶摇头,“我今天要做肥皂。” “肥皂是什么?”二郎不解问,并深吸一口从锅里飘出来的肉香气。 正好是吃午饭的点,虽说早上吃得比较晚,应该能撑到傍晚,但他现在已经饿了。 秦瑶答:“洗衣服洗澡用的,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大郎想起昨日去杂货铺问过的皂粉,不确定的问:“阿姨,你是要做皂粉吗?就是二十文一两那个?” “差不多。”秦瑶点点头,让大郎去给自己找两个盆和纱布来。 又吩咐二郎,去把他们夏天在河边摸的河蚌壳拿来。 “对了,三郎四娘,你们去刘货郎家帮我买三两粗盐回来。”秦瑶把弄出来的半桶草木灰放在厨房门口,回屋拿了六文钱递给龙凤胎。 两人拿了钱立马就朝刘货郎家跑去,很开心能参与进来。 二郎很快把半袋子的河蚌壳拿过来,秦瑶把去年冬天烧剩的木炭全部丢进灶孔里烧出来,单独放在炉中,将蚌壳倒进去高温加热。 等锅里的猪油熬出来,蚌壳也烧得差不多。 先将半罐的猪油盛出放凉,熬出来的油渣装满一小碗,母子五人一边干活一边吃。 炸得酥脆的油渣,咬一口蹦嘎脆,满口留香。 秦瑶把厨房里擂芝麻的石钵搬出来,将烧制过的蚌壳倒入钵中捣成细碎的粉状备用。 随后又将先前弄出来的草木灰倒进陶锅里,在炉上加水煮开,用纱布一层层过滤,弄出碱水。 蚌壳粉倒入碱水中搅拌,再次过滤后,放在屋檐下静置沉淀一夜。 三郎和四娘买回来的粗盐,同样捣碎磨成粉留用。 次日,秦瑶把放凉的猪油搬出来,将沉淀过的碱水倒入猪油中,再倒入磨好的粗盐粉,用木片搅拌,使其产生皂化反应。 亲眼看着液体一点点变成固体,大郎兄妹四人还以为秦瑶在施法。 秦瑶顺便给他们科普了一下皂化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但兄妹四人坚信,这一定是法术! 才不是什么氧化钙和盐洗。 皂化后的白色膏体还是软乎乎的,秦瑶把它们分装进竹筒里,三天后再打开,就成了两根白色圆柱体。 用棉线把膏体切分成十二个小块,放在竹编的平底篮子里挂在储存室的通风处,晾干一个月后就能用来洗衣服洗手了。 “还要等一个月啊”四娘撅了撅嘴,问秦瑶:“阿娘,现在不能用吗?” “能啊,但不好用,屎糊一样。”秦瑶把篮子挂在房梁上,从凳子上跳下来,挥挥手把兄妹四个赶出去。 “等一个月后再看,现在谁也不许捣蛋偷偷给我拿下来。”秦瑶严肃嘱咐。 四娘只能叹气,“好吧。” 147 征民夫三千人 肥皂做好的这天夜里,下起了大雨。 迷迷糊糊被寒意冻醒的秦瑶一边卷起温暖的被褥,一边庆幸没有把肥皂挂在走廊下。 要不然经过这一夜的风吹雨打,三天的功夫都白费。 大雨下了一夜,黎明时分才慢慢转小,淅淅沥沥变成毛毛雨,并没有放晴的意思。 一场秋雨一场寒,清早推开房门,秦瑶立马体会到这句话的‘寒’意。 九月已经过半。 今天是十五号,又到了给工人们发放上月工钱的时间。 秦瑶在家里吃过早饭,换上厚实的棉布衣,便带着账本和银子来到制造厂。 她小半月没来,但有刘木匠在,制造厂里的一切依然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工人们看到秦瑶腋下夹着的账本,一扫阴雨天带来的昏沉,神情难掩激动。 秦瑶先找到刘木匠,把最近半个月的账目核对出来,而后拿出一张草稿纸,计算工人工钱。 傍晚下工前,将工人们的工钱全部发了下去,整个制造厂里一片喜气洋洋。 工人们拿着工钱陆续离开,秦瑶和刘木匠留在最后,商定了一些细节后,这才锁了门,各回各家。 今天领了工钱,家家户户都加了餐,秦瑶一路从村中穿过,各种菜香飘到鼻尖,她立马加快回家的脚步。 到家,大郎已经把晚饭做好,见她回家,立马开饭。 可能是受到村里喜气的感染,母子五人一顿简单饭菜也吃得非常香。 但就在所有人放松感受这份愉悦时,集合的钟声突然敲响。 刚吃完饭的秦瑶母子五人,心齐齐提了起来。 “什么情况?”秦瑶狐疑低喃。 兄妹四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我去看看。”秦瑶示意大郎四人在家待着,起身带上斗笠,快速出了门。 路上遇到刘老汉和刘柏,三人对视一眼,都是狐疑和不安,一块儿朝村祠堂赶去。 村里的集合钟很少敲响,倘若是有什么重要通知,村长一般会让人敲锣在村里喊人。 上一次集合钟敲响,还是马匪来袭的时候。 而从前钟声响起,就代表新一轮的征兵、徭役又来了。 在盛国刚刚感受到一点宁静的村民们这才想起,盛国只是减少了徭役和赋税,并不是免除。 前一刻,大家伙还为领了月钱兴高采烈地的加餐。 下一秒,便都神情凝重的聚在祠堂内,淋着细雨,齐齐望向手持户籍书册的村长。 看着院里每家每户前来的代表,村长哀叹一声,不得不宣布刚接到的消息。 “漠北蛮夷来犯,边关战事又起,紫荆府颁布政令,所辖各县速速召集民夫三千押送粮草至边关” “每家每户,十二岁以上,五十以下,男丁四人出二,三人以下出一,独子可免,时间紧急,各家回去商议一晚,明日辰时来报,三日后出发。” 说完,村长立马打开户籍册开始点名,谁谁家有男丁多少人,该出几人。 念到刘家老宅这边,符合和年龄的男丁四人,需出两人。 秦瑶还没顾得上去看刘老汉和刘柏的神情,立马就轮到她家。 “刘季家符合男丁一人,应出一人。” “刘大福家符合男丁四人,应出两人” 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都忍不住低下头去。 天空细雨不断,阴沉沉的压在众人心头,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运粮民夫,在徭役中属于百姓们最不愿意遇到的那一类。 仅比应招入伍稍好一些,属于后勤工作,不用正面应敌。 但这不代表没有危险。 其中最要命的便是军令时限,一旦不能将粮食如数如期运送至指定地点,轻则死,重则连坐三族。 村长把一长串名单念完,连连叹气,满是愁容。 他家符合人数五人,应出两人,只要没有功名加身,普通老百姓谁都无法避免服徭役。 不过他也有为大家伙争取到一定的减免名额。 村长喊了两声,让大家伙打起精神来,大声道: “本县还有囚犯三十五名,六两银可得一个代役名额,先到先得,手里有银子的抓紧吧!” 就这三十五个名额,还是先前剿灭马匪时,等待秋后问斩的。 要是政令来得晚一些,有钱也买不到名额! 原本还抱有希望的村民们,听见六两这个数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可即便如此,只要能拿得出来的,砸锅卖铁也要想办法争取一下。 钱没了,苦着也能过。 人要是没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刘老汉和刘柏紧紧握住拳头,扭头就回家凑银子去。 得亏今年丰收,要不然这十二两银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到时候至少得出一人。 邱氏眼看着就要生了,老二是肯定不能去的。 刘肥还小,毛孩子一个能顶什么用,要是路上遇到点什么事,后果不敢想。 最后这一个名额不是落到刘老汉身上,就是刘柏身上。 父子两现在只有庆幸,幸好今年丰收拿得出这份银子。 但也不敢抱太大希望,名额才三十五个,民夫征召三千人,这么多人抢,不敢耽搁半分。 父子两急匆匆走出祠堂,突然想起还有秦瑶,刘柏又跑进来叫她快点回家拿银子。 “六两银子而已,弟妹你别舍不得,快拿过来给村长,要不然老三就得去运粮了,那可是个要命的差事!” 匆匆交代完,刘柏便跟刘老汉进了家门。 父子以为秦瑶知道事情轻重,一定会回家给刘季拿银子买代役名额。 却不知,秦瑶不但不着急,嘴角反倒浅浅勾起一道冷笑。 刘季,这次看你还不死! “阿娘!” 远远看到山下有人影,四娘便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秦瑶挥挥手,“进屋去,外面下着雨呢!” 四娘没动,等到秦瑶来了,才牵着她衣角一块儿进屋。 小姑娘满眼担忧,仰头看着她,“阿娘,是不是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大郎兄弟三个也望过来,神情忐忑。 秦瑶收了斗笠,拍拍身上的水汽,微笑道:“没事,就是官府要找民夫帮官府运送军粮到边关,给咱们在边关与蛮夷作战的将士们送吃的。” 三郎、四娘,轻轻吁了一口气,天真道:“原来是这样啊。” 148 爹你救救儿啊 大郎、二郎眉头微皱。 二人年长些,经历过前几年乱世带来的恐慌。 各种征兵政令、修桥铺路的徭役,还有名目稀奇古怪的赋税,每一次钟声敲响,村里便是一片哀色。 所以,当运粮民夫绝不可能像阿姨说出来那样轻松。 大郎试探问:“那咱们家也要出人吗?” 秦瑶淡定的给自己倒一杯水,点点头,“对,你爹去。” 她语气轻松,看起来就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用过多焦虑。 大郎心猛的一沉,犹豫的看了秦瑶几眼,被二郎狠拽了下衣角,最后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拿起水壶为她添满杯中水。 “等粮食运完,阿爹就能回来吗?”四娘新奇问。 秦瑶摸摸她肉嘟嘟的小脸,“对,完成任务就能回来,兴许还能赶回来过年呢。” 前提是,完成任务! 四娘哦的点点头,懂了但没全懂,看看大哥又看看阿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不对劲。 但看阿娘还笑着考问哥哥们的功课,彻底放下心来,阿娘说没事那定然就是没事啦~ 热水洗脸洗脚,各自回屋睡觉。 夜里仍是下雨,雨声时大时小,寒意丝丝袭来,幸好先前换了新的松软稻草在床底,被褥也换了厚实的。 夜半时分,听着屋外雨落,睡得正香,院门突然被“嘭嘭嘭”拍响。 秦瑶和隔壁屋里的四个孩子都被惊醒。 秦瑶起身冲院外喝了一声:“什么人!” “是我,娘子我回家来了!” 居然是刘季。 秦瑶一边穿衣一边在心里想,今天休沐了? 不过来得正好,省得她还要进城把他带回来服徭役。 秦瑶把门打开,立马退到堂屋屋檐下避雨。 大郎和二郎也打开房门,从门里探出脑袋,看见雨夜里一身狼狈的来人,迟疑唤道:“爹?” 刘季关了院门,哎的应一声,迅速跑进堂屋,摘下头上并不起什么作用的斗笠,露出一张被雨水浇得凄惨的脸。 湿发全部糊在脸上,长衫上全是泥点,脚上布鞋更惨,已经被泥水泡成另外一个颜色,看不出原形。 大郎把二郎推进屋里,自己穿好衣裳,径直朝厨房去,生火烧水,还热了一碗姜片汤过来递给刘季,“爹你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刘季心头一暖,伸手想拍拍孩子的发顶,但见自己满手污泥,略有点尴尬的收回,接过碗将姜汤一口喝尽。 他来时,天黑又有雨,路面泥泞湿滑,眼看都坚持到村口了,临了居然在自家门口摔了一脚,得了这满身的泥水。 父子两好一顿收拾,秦瑶便抱臂在廊下看着厨房、浴室里来回移动的人影,神色晦暗莫测。 刘季洗完头洗完澡,换上干净的麻布衣衫从浴室里走出来。 一抬眼,就对上那双漠然的眼睛,心头顿时一紧。 “娘子,我没事了,你回屋歇着去吧。”刘季温声道,“我把衣裳洗干净就睡了。” 秦瑶点点头,冲还在厨房里忙着给刘季煮粥的大郎挥挥手,“让他自己弄,你回去睡你的。” 小孩子熬夜对身体可不好。 大郎哦了一声,但还是不太放心的同阿爹嘱咐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屋睡去。 刘季独自面对着灶台,锅里的白粥在大火的炙烤下,噗噗冒着热气,他回望一眼正对面的卧房,下意识往灶台前凑近,身上的冷是驱散了,心里的凉意却越来越深。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日黄昏在酒楼门口匆匆走过的背影,就是秦瑶。 她看见了,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简直比她直接冲上来将他暴揍一顿还要可怕! 因为心里不安,加上生活费并没有人送来,四封信寄出也毫无回音,今日晚课一上完,刘季便借了同窗的斗笠,连夜赶回。 天色已晚,路上根本见不到牛车马车之类,于是一路步行返家。 他走了整整三个时辰,从黄昏走到夜幕降临,又从夜幕降临,走到深更半夜,可算是到家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刘季已经做好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心理准备,解释的说辞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没想到,门刚打开,人就爆退到堂屋外,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之后,便一直用那种无所谓的神色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刚在浴室内洗澡,他都忍不住几次摸后脖颈,总有种刀子已经架在头上的错觉。 锅里的粥已经熟了,米香气扑鼻而来,刘季摸摸肚子,算了,先吃饱,明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大郎刚刚说什么来着,哦,橱柜第二层还有小半碗猪油渣炒酸菜。 刘季把剩菜取出绊在白粥里,囫囵填饱了肚子。 东西吃完,又把锅灶收拾干净,脏衣服洗好,院里的鸡都叫了。 刘季吹灭油灯,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一头倒在清香柔软的床褥上,什么也不想,美美睡去。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半下午才起来。 家里人一个也没叫他,体贴得过分。 以至于从半夜归家一直到下午,朝廷征调民夫的消息一点也没听到。 直到他悠哉悠哉出门到村里闲逛,看见村里人一个个都着急忙慌的样子,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 “哎!你们干嘛去啊?”刘季狐疑问:“怎么了这是,大家伙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被他拦下堂兄弟诧异问:“你还不知道?” 刘季摇头,他应该知道? 堂兄弟看他那样子,羡慕的叹了一声:“定是你家娘子已经帮你得到代役的名额,那这次朝廷征调民夫运送军粮就不关你事了。” 说着,急忙就要走,不想跟他多待,怕自己嫉妒发疯。 刘季叫了几声也没留住人,停在原地反复品味刚刚堂兄弟说的那番话,眼睛忽然睁大。 朝廷征调民夫? 又有徭役了? 不知怎的,原本被他强压下去的不安突然一股脑涌了上来。 再想到昨日秦瑶对自己那无所谓的态度,刘季霎时间脸色大变,急忙朝村长家跑去。 他把那征召名单一翻,刘季两个大字赫然在列。 “完了、完了!” 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刘季浑身一颤,在村长惊讶的目光下,一个转身,朝老宅狂奔而去: “爹啊!你快救救儿啊!” 149 他是真识相 刘季一个猛冲蹿进刘家老宅,却不曾想,扑了个空。 刘老汉早不在家里了。 昨夜能凑到钱的人都把银子交给了村长,今天一大早,村长便拿着银子去了县城。 却没想到,竞争十分激烈,刘家村也只得了五个代徭役名额,再一分配下来,刘家老宅只得一个,仍剩下一个服徭役名额。 刘老汉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拿着村长退回来的六两银子,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 秦瑶刚巧给刘季把名字报上去,经过刘家老宅,为刘老汉指了一条路子。 “去找刘大福。” 他们家要出两人,结果也是只得一个代徭役的名额,余下一个,换做哪一个儿子他都舍不得。 这种事情,在一般人家是要命的大事,但在另外一些穷人眼里,却是商机。 只要你舍得出银子,有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接手。 刘大福一得到村长带回来的消息,立马就套了车,带上银子要进城。 于是,得到秦瑶指点的刘老汉,揣着家中剩下全部现银,追上刘大福,跟他一块儿进了城。 到了城里,才发现原来早有人举牌等候他们,十两便能找一个人代为服徭役。 凡是家中出得起这份银子的,都会出,没有半点犹豫的机会。 因为你一犹豫,人就被其他人带走了。 这会儿,刘老汉和代徭役的那人,正在交接这其中的手续。 官府对于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随便挂一个表亲、堂兄弟,或是养子义子,便可代替。 所以,刘季能找到他爹才怪。 找不到爹,刘季一颗心已经死了半边,悔意涌上头来,他恼恨的打了自己脑袋一拳头。 让你贪图樊秀才那一口酒肉,还好死不死叫那恶妇看了去! 可现在再悔又有什么用? 他的名字已经写在征调令的名单上,这会儿还能找谁将他名字抹去? 或者花银子找人顶着他的名替他服徭役? 刘季悲哀发现,自己只能找秦瑶! 她有钱,只要哄得她消气了,就还来得及。 “娘子!!” 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屈膝便要在她跟前跪下。 秦瑶正在大郎四人的房间里检查他们最近的学习进度,见刘季鬼哭狼嚎的冲进来,眉头一拧,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孩子们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幸亏秦瑶反应迅速,在他跪下的前一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推了出去。 转头面对四个孩子,笑容淡淡,“行了,今天检查都及格了,玩去吧。” 说着话,回头瞥向刘季时,满是警告,你丫最好别吓着孩子们。 刘季心头万般焦急,也只得忍耐住,咧出一口白牙对四个孩子讪讪一笑,“刚刚不小心走得急,脚滑了,哈哈哈” 三郎和四娘立马笑出声来,指着他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惹来刘季抬手作势要收拾他们,乐得龙凤胎抱头就跑。 “大哥二哥,我们玩蹴鞠去吧!” 大郎哦的答应下来,转头去拿床边木箱上的蹴鞠,跟二郎一起追上龙凤胎。 屋里霎时间安静下来,秦瑶在桌前椅子上坐下,凉凉往门边一瞥。 刘季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一个滑跪冲到她脚边,声泪俱下, “娘子,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你听我解释” 秦瑶抬手打断他,“不用,不想听。” 刘季跪走两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满眼恳切,“娘子,那真的是个误会,你那日进城看见的不是全部,我发誓,我” “我没给过你机会吗?” 秦瑶再次将他的哭诉打断,腿上微微一使力,直接把抱在她腿上的刘季甩出去三米远。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屁股火辣辣,是真的落下泪来,疯狂摇头,“娘子,不要——” 不要两个字,让他唤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低回婉转。 秦瑶站起身来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挑起他的脸,一把抓住下巴。 那指尖传来的力道,差点把刘季下巴骨捏碎! 她眼底的不耐和杀意,看得刘季汗毛倒竖。 刘季心里狂呼爹娘:快来救我! 可惜下巴被捏住,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秦瑶看着他这惊慌挣扎的模样,鄙夷的嗤了一声,松开了他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在那张梨花带雨的俊脸上拍了两下,“刘季啊刘季,我给你机会了,可你不中用啊。” “识相的,自己从这个家走出去,不识相” 都没等她说出那个死字,刘季已经麻溜爬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应: “我去服徭役,只要娘子你高兴,我刘季区区一条贱命算什么!” 走到廊下,他抬手一抹脸上的泪水,满眼委屈和倔强,“若我能活着回来,娘子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秦瑶:“不听,滚!” 刘季:“” 好,滚就滚! 滚进了自己的小屋里,望着窗户上的格栅,这次是真的悲从中来,悲伤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因为他还想活! 四娘兄妹几个玩到晚饭前才回来,看起来还挺开心的,一点都没发现亲爹的崩溃。 主要是秦瑶一双眼睛盯着,刘季为了不血溅当场吓坏孩子,努力演出轻松感。 似乎是想了半个下午,突然开窍,想通了。 心知服徭役这件事无法改变,刘季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改变了策略,从逃避服徭役,迅速转变为提高存活率,立马着手准备行装,把“识相”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晚饭吃完,他还去了老宅一趟,有没有找刘老汉哭秦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人回来之后,就点满了生存经验值,提起柴刀到后院鼓捣去了。 他给自己削了一根长棍,有近一人高,而后把家里柴刀卸下一把,按在长棍身上,自制一把朴刀。 秦瑶挑了挑眉,造防身武器呢? 弄完了必要的武器,男人掏出针线盒,使劲把自己的鞋底增厚纳高,一夜不睡,连做两双。 秦瑶稀奇的啧了一声,她竟才发现他有这样的女工天赋。 之后刘季又把他那几身衣裳全部扒拉出来,缝缝补补在最厚实的那一套棉服里弄了许多口袋,什么盐啊、糖啊、打火石都往里头放。 离家前一晚,还把二郎兜里的铜板忽悠出来,全部塞在衣服内侧口袋里。 出门在外,什么都没有钱好使。 时间短暂,刘季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捂着塞满了东西的棉服,刘季眼角含泪,在家睡了最后一晚。 秦瑶没想到他生命力还挺顽强,正想着事后有人送尸首回来,找个厚棺材让他入土为安时。 一摸枕头底下,她那把精钢打造的匕首居然不见了! 150 区区五文 刘家村总共两百多多人,征调民夫一下子就走了三四十个青壮男人,本还算热闹的小山村,突然安静下来,秦瑶都有些不习惯。 而且连带着制造厂里的工人都少了六个。 刘木匠一脸焦急找上门来时,秦瑶一拍脑门,这三天她都没想到这茬,光顾着看刘季如何顽强的为求生做准备。 “这下可怎么办?少了这么多人,十月中旬要交的货可赶不出来了呀,这眼看着时间都不到一个月了,你快想想办法。” 刘木匠前两天也在忙着帮儿子找代徭役的人,他们家需要出一人,没赶上开阳县那六两一位的名额,只得花高价,十两银请人顶替。 万幸的是,他跟着刘大福和刘老汉一道,三人抢在前头,那些下午才到的,双倍价钱都找不到。 不过按照刘木匠的想法,要是价钱真开到二十两银子一位,他倒是不介意豁出去跑一回儿。 二十两银子可不好挣,况且这次当运粮民夫虽然艰苦,却比上战场当兵好多了,要是运气好些,再遇到一个靠谱的兵爷,活着回来的概率很大。 不过现在应招服徭役的人都已经走了,他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倒是眼前制造厂人手不足的事情,愁得他上火,嘴角打了个燎泡,吃饭嘴巴张大一点就疼得不行。 秦瑶给他和自己各倒一碗凉白开,“再招人。” 她采石工也少了一位,就是村长家的大孙子刘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村长妻子,也就是刘琪祖母重病,秋收卖掉的粮食钱都耗在药费上了。 村长本来就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想要减免两个名额应该不难。 但最后只得了一个代役名额,还剩下一个,刘琪主动报了名。 因为家里已经很难再掏出十两银子找人代替。 所幸他长得人高马大的,性子也算稳重,村长托人打点了一番,到时候应该会得到一些照顾。 刘木匠那边就惨多了,一下子少了五个工人,幸好芸娘是女子不用服徭役,有这个熟手留在队伍里,要不然他何止是急出一个燎泡? “这会儿上哪儿招人去啊?整个紫荆府的男儿都去当民夫了,冬日来临前还有一波麦子要种下,一群老幼妇孺,怎么招得来人?” 刘木匠说得急,又不小心扯到嘴角,嘶嘶吸着冷气。 秦瑶让他喝两口水,想了想,道:“男的招不到,那就招女的,咱们做水车又不是什么重活,女人也能做得。” 至于她这边欠缺的采石工,只能她自己亲自上了。 女人们干这个活太吃力,而且队伍里都是男人,还要进山,工作起来不自在。 秦瑶现在就是庆幸打磨的几人还在,起码保留一个完整的生产线。 “那就试试?”刘木匠也不再坚持他先前的想法,只要能如期交货,男工女工都一样。 于是,两人借了一张锣,满村敲过一遍,大喊招工,没有任何条件限制,只要是个肯吃苦耐劳的就行。 周嫂子跳出来问:“我也行?” 秦瑶忙把她拉到跟前来,“行,当然行啊嫂子,你这么能干,区区木工算什么!” 周嫂子听见这话,笑弯了眼,“你尽瞎胡说,哪有这样厉害了,也就会做点绣活而已,这木工我先前都没碰过。” “不要紧不要紧。”刘木匠急忙解释:“那木头啊,我们都给你们弄好了,只管跟着他们把这些散碎组合拼接起来就成!” 话说到这,刘木匠再次在心中庆幸,秦瑶弄的这个流水线好啊,每个人只需要学会一道工序就能上手。 现在突然替换人手,也不害怕,练两天就熟了。 “那咱们试试?”周嫂子同身前想来又不好意思的妇人们笑问道。 家里再忙,但想赚钱,想办法也要抽出身来。 先前大家伙可羡慕被制造厂选上的工人们,特别是芸娘,上个月直接拿了三钱多银子月银回家,把她家公婆乐得,到处说家里娶了个宝。 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秦娘子和刘木匠还鼓励她们加入,那就试试呗,反正吃不不了亏。 何氏先前还说呢,十日配顿肉菜,偶尔秦娘子进了城,还带大骨棒回来给大家伙加餐熬汤喝。 不为别的,就为一顿饭食,也很值得去。 一看村中大姑娘小媳妇来了兴趣,秦瑶立马去把自家大嫂何氏和芸娘带过来,让她们给大家伙宣传宣传。 于是乎,在二人的鼓励下,造纸厂空缺的五个木工,很快就招齐了。 原先的男工调整位置,负责第一道工序,而后将剩下那些拼装、上漆等活儿留给女工们来完成,流水线终于顺利运转下去。 眼看问题解决,十月中旬的货能如期交出,秦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自己的活儿增多了,将剩余订单需要的石头全部采集完毕之后,在刘老汉的催促下,扛起锄头,开始了新一轮的翻地。 冬麦要种,哪怕她并不想管,散养也要先把种子种下去再说,好歹是点收成。 经历了征调民夫这个事后,刘家老宅今年卖粮的钱便不剩下多少。 家中那些存粮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动,所以再辛苦,也要把冬麦种下去,根本不敢停。 只怕来年又来个某某赋税,亦或者是兴修水利等工事要服徭役,无钱买人顶替,便只能荒废几月的农事去服徭役。 看天吃饭的农人,经不起一点折腾,只能好好爱护自己的田地,细心耕耘。 秦瑶跟着村民们一起忙着种麦时,出发运粮的民夫们已经走出紫荆府。 征调的三千民夫,共分三批两路,护送粮草。 而紫荆府之所以会被选中,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今年紫荆府大丰收,粮食储备充足。 其二,紫荆府距离边关很近,可以用最低的损耗,最快的速度将粮草运送至边关。 只能说,这就是命。 从刘家村征调来的民夫们,一到开阳县,便被打散。 刘季当时一看这情况,就觉得很不妙,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往负责监送他们的官差手里塞几枚铜板。 但可能是钱不到位,又或者是对方觉得区区五文钱极具挑衅的缘故,他被分到了一个十分凶横的兵爷手下。 第一次点名,和那兵爷眼神对上时,刘季就预感到,接下来这一路,将会十分艰难。 151 大雨疾行 运粮并不是个简单的差事。 这是一场大动员,其中需要调动的人力物力,以万数计。 要想往边关运送一百担粮食,便得先算上牛马、民夫等在运送途中的消耗。 如此加起来,每送往边关一百担粮食,就需要提前准备好至少五百担。 若是要往边关运送粮食一万担,则需要准备至少五万担粮食。 运粮队,每二十车为一队,由一名官兵统领,十名小兵负责押送秩序。 每一车配六个民夫,一个马夫,一个垫尾,左右各二人护卫。 六人负责一车,车上的粮食除去他们自己吃的,剩下的部分便是要如期交送到军营里的军粮。 军粮但凡有一丝损毁,六人连坐,军法处置。 是以,六人必须团结一致,护卫好属于自己的这一车粮食,以确保自己的安危。 这样的连带关系,同组六人自然就会结成一个小团体,共同合作,互相监督。 因为长得细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刘季被嫌弃得不行。 他想偶尔能蹭一下马车坐,积极申请当车夫,领头兵爷浓眉一竖,直接安排他垫尾。 于是乎,刘季开始了天天跟在马车屁股后面吃灰的运粮日子。 有时路不好走,马车颠簸将粮袋颠落,他立马就要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粮袋,呛得一鼻子的灰就算了,一泡新鲜马粪喷下来,那才是要了老命。 但凡动作稍慢一点,骑着马的兵爷立马就能甩着鞭子呼啸而来。 要不是刘季反应速度极快,背上早就跟后面倒竖第二那位垫尾民夫一样,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说来可悲,这般迅速的反应,全是从家中那恶妇手底下练出来的。 反应之敏捷,就连领头的兵爷大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每每想到此处,刘季便忍不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 “嘶~”太阳过于刺目,盯了两秒眼睛便受不住泛酸,刘季感伤不到两秒,果断低下头,做出老实样子,迈着麻木的腿跟车前行。 他果然是得罪了监送他们的官差,把他安排在那凶横兵爷上官烈手下,那么多运粮小队,就他走得贼他娘快。 稍慢一些,便是一个劲的催命,害得他还没走三日,第一双鞋就报废了。 刘季心里怨气极重,恨死了这个上官烈。 至于把他名字报上征调令的秦瑶,他是又怕又心虚,恨?根本不敢好吗! 舔了舔嘴皮,嘴干得翘皮,刘季摘下腰间竹筒想喝口水,惊悚发现,竹筒空空,里头的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了。 从出发那天起,便一直是晴天。 秋天最后的尾巴,白日里热得人头脑发晕,一壶水很快就喝完,每次队伍停下稍作休息,不用值守的人立马就要拿上同组伙伴的竹筒抢着去打水。 有井和大股溪径山泉时还好,要是遇到那种比尿还稀稀拉拉的山沟沟,休息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用。 倘若遇到性子急躁的,偶尔一点肢体触碰和语言口角那是免不了。 刘季作为自己小组里动作最敏捷之人,每一次打水都冲在第一个。 余下四个护卫左右,挡着不许别人来抢,默契早已经达成。 可即便如此,今日运气不好遇到一股山沟泉水,也只来得及打满两只竹筒。 有得喝就不错了,六人一块儿分了,暑气稍微得到缓解。 那些还没来得及的,立马又要跟随队伍继续快速前行,只盼着老天爷快点下一场大雨。 然后,大雨就真的落了下来。 雨一落下来,队伍里顿时一阵忙乱。 盖油布的、急忙翻找斗笠蓑衣穿上的,还有安抚受惊马儿的。 正忙着,上官烈突然下令,急速前进! 送粮小分队里顿时一片哀嚎,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季深深怀疑,这位领队大人有折磨人的怪癖,见不得他们好一点。 不过清凉的雨水落下来,暑气全消,刘季早被烈日折磨得苦不堪言,此刻只想着,这雨再下大些更好。 不少人和他想得一样,雨势越来越大的话,上官烈肯定就要停下队伍修整,那他们就能休息了。 可真当大雨落下来,众人才知道,是他们天真了。 雨越来越急,起先众人只觉清凉欢喜,可才前行没一会儿,路面被雨水一泡,转眼就变得泥泞不堪, 拉载着沉甸甸粮食的马车车轮深深陷入泥泞里,先前跟着车走即可,现在还特娘要推着车走。 刘季又没有秦瑶那般的巨力,沉重的车轮仿佛被泥巴牢牢吸附,几乎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才勉强推动。 小兵骑着马在队伍里来回的跑,手上鞭子啪啪连甩了好几下,厉声喝道: “速速前行,再快再快!” 刘季不想挨打,一咬牙,把浑身的力气都使出来,拼了。 如此这般,整整二十车,一百多人的运粮队,仅花了半个时辰,便疾行到了距离二十里外的驿站。 车马众多,驿站停不下,众人只能把马和车分别卸下,急忙将粮车推入歇脚的草棚内,勉强堆在一起。 此时,刘季又万分庆幸自己不是车夫,若如不然,此刻冒雨站在驿站外拽着不停撩蹄子的马儿的人,就成了自己。 起码他现在还能守在粮车身旁,头顶有一个草棚稍微遮挡一下风雨。 至于上官烈和那十名小兵,早就进驿馆大堂里休息去了。 大晌午的天阴沉沉的,不但没有放晴的意思,那雨势居然比半个时辰前还要大。 不少民夫都看傻了眼,心道这天是漏了吗?怎么能直接倒下天河水来? 在刘季的记忆里,这次的雨,是他平生见过最大的一场。 雨从晌午一直下到了次日傍晚,中间丝毫没有间歇,整个驿站的地面都变成了水池洼地,泥和水搅合在一起,浑浊不堪。 刘季试探着伸了一脚,水深过了小腿。 上官烈从驿馆大门走出,正正看见刘季缩回来的脚,眉头紧皱,冲身旁小兵说了几句,又回了驿馆。 片刻后,小兵传令,再修整一日,明早水退即刻启程。 众人无不欢喜,可算是能歇上一歇了。 152 你人还怪好 直到次日黎明时分,众人修整完毕重新启程,其他运粮小队才满身狼狈的来到驿站。 双方交错而过时,刘季没忍住,问了一下后面队伍的民夫,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那民夫说,他们领队大人倒是个仁善的,在雨落下来时就停下在路边避雨,还以为雨顶多下半个时辰就会停。 谁想到,半个时辰过去,雨不但不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那油布盖在粮食车上,被狂风吹得呜呜响,此时他们领队大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又命他们即刻冒雨前行。 可那路面早就被刘季他们这一队轧得稀巴烂,跟在他们后头的运粮队苦不堪言。 有人一个不小心,便是人仰马翻。 眼看队伍前进如此艰难,领队大人为了保证军粮不被雨水打湿,再次下令队伍停下,雨布、蓑衣,甚至是人,通通护在粮袋上。 如此众人硬生生在外淋了一个晚上的雨。 那雨水早就打湿了衣裳,因为没有遮挡也无法生火取暖,愣是在寒冷中熬了一晚。 今辰雨停,柴火早打湿了,想生火也生不起来,便这般饿着肚子生不如死的赶到了驿站。 听完这人的哭诉,刘季感同身受一般,倒吸一口凉气。 再抬头看前方那骑在黑马上的凶横领队大人,突然觉得,那背影高大伟岸了几分。 在一直受罪和短暂受罪之间,谁都知道要选后者。 一个聪明的领队,凶点就凶点吧,总比跟了个蠢货的好。 走之前,刘季同情的看了那民夫一眼,递给他半块他们今早自己生火做的烙饼,还温着呢,暖暖心。 民夫大为感动,“小兄弟,你人还怪好嘞。” 刘季拍拍他的肩膀,转头,便跟上自己的大部队,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 大雨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路面湿滑难行,车辙上的泥巴刚撬完没一会儿又被盘包浆。 领队的上官大人也越发暴躁,刘季再谨慎,屁股上也被甩了一鞭子,疼得他差点七窍升天。 诡异的是,夜晚队伍停下修整时,他让同伴帮自己看一看那火辣辣的屁股有没有流血,同伴居然告诉他,没有,只是青紫了一条。 “怎么可能?”他火辣辣的疼呢,感觉皮都裂开了! 同伴还是点点头,“真的,皮好好的呢。” 说罢,不耐的把刘季的裤子给他提上,谁没事爱看一个男人的屁股蛋啊。 刘季捂着屁股,想揉不敢碰,暗道这当兵的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打手居然还是练过的。 刚要坐下偷会儿懒,传令小兵又来了。 吓得刘季急忙站直,就跟秦瑶偶尔训练大郎二郎站军姿时的姿态一模一样,在一众歪东到西同伴映衬下,标准得过分。 传令小兵高声提醒道:“过了今夜,咱们就要出玄月关,出了玄月关,便到了我盛国与敌军交战之地,敌人随时可能出现劫掠咱们的粮草,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现在,将你们准备的武器擦亮,明日一出玄月关,遇到敌人便给我杀!” “胆敢有恐惧逃亡者,全组连坐,以军令处置,连坐三族!” 传完上官大人的话后,十名小兵拿出名册,进行入关前最后一次点名。 同时也是威慑。 名册在手,籍贯何处、家中几人、族内几户,通通详细记录,谁也不要抱有侥幸。 一车六人,二十车则有民夫一百二十人。 刘季想起一路上越过的前头大部队,不少民夫原地倒下就再没起来,还有因为受不了苦想跑被抓回,原地杀头的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过总的比起来,还是他家那恶妇更吓人。 点名完毕,一百二十人,全部在场。 刘季和同组的人面面相觑,前几日后面队伍叫惨声那么厉害,居然一个人也没死? 这一夜,刘季是抱着他那把自制朴刀睡的。 梦里他们送粮队遇上了敌军突袭,眼看那蛮子带血的大刀就要砍死自己,他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原来是梦,大郎二郎三郎四娘,都站在床前担忧的望着他。 在兄妹四人背后,秦瑶抱臂冷冷嘲笑:“又做噩梦了?” 刘季慌忙点点头,看着屋内温暖的烛光,虽知运粮之行已经结束,但还是后怕不已,忙道: “娘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日后我定好好读书,娘子你别生气了” “刘季!”突然一声呼喝。 眼前温暖的家和家人们瞬间化作烟雾消散。 刘季大喊着“娘子我真错了!”惊醒过来,眼前出现一张黑不溜秋的脸。 原来他做了个梦中梦。 “快起来,要出玄月关了。”同伴提醒道。 说完,又上下瞅他一眼,“梦见你家娘子了?” 刘季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嗯一声,再抬眼一看,玄月关的堡垒就在不远处。 他是真不想醒来啊,梦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谁曾想,现实里才刚刚开始。 刘季精神恹恹,不想说话,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啃完干粮,运粮小队再次出发。 这一次,上官大人难得叫他们慢一些,没有催命一般一路敲打。 一行人刚穿过玄月关,情况就有些不妙。 刚走没半个时辰,大人就让众人停下,而后派出两名小兵前去探查。 一个时辰后,小兵回来了,在大人耳边耳语几句,离得太远众人也听不清,只知道大人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随后,就是让他们再休息一个时辰,队伍才重新上路。 一连串的奇怪行为,看得刘季一众民夫莫名其妙。 两个时辰后,他们遇到了先出关的一支运粮队伍。 车还在,粮草也在,但人死了大半,马也倒下十几匹。 满地狼藉,是剧烈战斗过的痕迹。 刘季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避开了一场敌军发起的突袭。 对方领队见到上官大人,立马冲了过来。 他手臂中了一箭,只草草斩断箭尾,根本顾及不了自己,见到上官烈,求他分出人手帮忙完成运粮任务。 两人不知私下谈了什么条件,上官烈答应帮忙。 但仅允许对方队伍跟在后面,人和马就别想了,自己想办法把粮车运走。 153 老乡见老乡 队伍休整时,另一队的民夫和兵爷过来请刘季他们这边民夫帮忙。 想着大家伙都是服徭役的苦命人,又有同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基本都会答应。 眼看同组同伴心软也想要过去,刘季忙将五人叫住,喊他们别多管闲事。 他总有股不好的预感,而面前的粮车就是他们的保命符,只想寸步不离的守着。 否则一旦军粮出了问题,人活下来也是死。 所以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管别人? 因着这几日总能喝到刘季时不时掺了糖的水,夜里又都是他操持小组的饭食,暗暗给他们加了不少盐,五人虽然心里有点怪怨他不讲人情,到底还是听了他的,默默退守在自己的粮车旁。 旁人立马就用别样的眼神看他们,时不时还要“啧啧”两声,鄙夷他们没人性。 眼看同伴熬不住,欲言又止,刘季果断摘下自己的水壶给他们递过去,“渴了吧?来来来,喝两口。” 那自然的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酒呢。 不过不是好酒,也是个顶好东西。 糖水和盐水混合出来的东西,初时会觉得味道奇怪,但喝完之后,精神头就能好上许多,赶路都有劲儿。 这也是他们小组一直能走在前头,免除挨打的秘方。 准确来说,是刘季给的秘方。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刘季这盐糖水一递上来,同行五人实在是拒绝不了,‘被迫’选择同流合污。 他们出门时,只知道服徭役官府也管饭,便什么吃食都没准备,只来得及拿上防身朴刀和几个铜板,以备不时之需。 有那家里穷的,连双结实点的鞋都没有,草鞋走烂,便只能光着脚跟随大部队。 谁像刘季那样,不但带了朴刀和铜板,居然还揣了许多糖和盐。 鞋子都准备了两双加厚底的,厚衣服和蓑衣斗笠都带上,相当齐全。 偏他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最开始出发那段时间,那样热那样难熬,要不是突然喝到他那一点甜水,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而后便是做晚饭时,刘季突然掏出一口小锅架在石头灶上。 如果大郎此刻在这,一眼就能发现,这口小锅正是秦瑶为了带他进山历练方便做饭,特意找下河村打铁匠定制的那口。 锅不大,直径不过十六厘米左右,主要是做得比较深,所以容量非常可观。 而且用的是薄铁,重量很轻,锅把和锅之间有凹槽卡扣,用时拼接上,不用时卸下把锅把放进锅里,内部还有空余空间放一些柔软可塞的物件,特别好使。 夜晚别人为了省事啃头几天做的干粮,刘季就给他们煮菜饼。 里头加了盐,有滋有味儿的,比那清汤寡水好吃多了。 特别是雨后那几天,寒气一日比一日重,夜里有口热乎的,别提多振奋。 于是乎,刘季就靠这点糖和盐,在自家小组里当起了隐形组长,借此还能让自己躲会儿懒。 比如实在是走累了,身子挨着车,稍稍把脚一提,吊在车尾上蹭车的行为,小组成员不但默许,还会给他打掩护。 上次那一鞭,纯属掩护不到位,才被巡逻小兵发现,甩了他一鞭子。 不过至此刘季也收敛了不少,因为走着走着,他居然习惯了! 这可能就是秦瑶那婆娘口中总说到的受虐体质? 同组五人,把竹筒里的盐糖水全部喝光,还给刘季一个空竹筒,坐在马车旁借着马车投下来的阴影歇一歇。 主打一个只要我看不见,那些别样的眼神就不存在。 刘季张大嘴使劲抖了抖竹筒,真是一滴盐糖水都没给他剩下。 没好气的瞪了五人一眼,收起空竹筒,撑着长长的朴刀棍儿,歪东到西站着懒一会儿,顺便看看另外一队的热闹。 这玄月关外,一眼望去全是起起伏伏,长满草的山包,四面毫无遮挡。 刘季就奇了怪了,那些敌军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提前发现。 正天马行空的想象着,上官烈一声令下,所有民夫立马归队,全速出发。 草地比关内的路好走,道路宽阔平坦。 出了玄月关,气温明显降低许多,有条件的都换上了来时带的厚衣服。 途中路过一条河,所有人把水壶全部装满。 距离下一座城池,还有三百里地。 而那座城池,就是此行运粮目的地,名叫望月城。是盛国北面最远一座城池,守护着整个北面边境线。 在望月城内生活的都是军户,因为前朝混乱,多民族混居其中。 刘季侥幸在同寝室友那看见过一本描写边疆风物的游记,书上说,盛国没建立起来之前,望月城被漠北蛮夷霸占了三十余年。 如今盛国强势将望月城收回,漠北蛮夷自然不愿失去这片水草丰茂的草场,是以频频挑衅。 战事突起,刘季猜测,可能也是因为这座重要城池。 往日,他一个小老百姓哪里会关心这些国家大事? 如今这一路行来,虽然艰苦,但也看见了盛国的广袤。 以关内的富饶和关外荒凉的草地做对比,他要是漠北人,只怕也想挥师南下,将这片富饶土地占为己有。 而且他还听同队老民夫们说,再往北,便是雪山,连绵山脉积雪终年不化,寒冷异常,一年中只有夏季气候会暖和些。 这样的气候条件,根本无法进行农耕,只能以牧羊放马为生。 倘若哪一年气候不准,玄月关就要遭殃了,这些漠北人比马匪还要凶猛,急来急去,抢钱抢人抢粮食,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 他们的马极好,三岁小儿都会骑术,往往将边民扫荡一回儿,便匆匆离去,可恶得很。 知道了这些消息,再看自己身前身后这满满当当的运粮车,刘季总有种漠北人随时会冲出来抢粮的不安感。 不过他们现在毕竟是两队人马,二百多号人呢,料想漠北人应该不敢如此嚣张。 天色渐晚,上官烈派出去的斥候来报,前方有一片小湖泊,两支运粮队能在那露营。 民夫们铆足了劲加快速度,只想快点到地方,早点停下休息。 而且天色这么晚,敌军先前已来过一回儿,这会子要来早来了,个个都放松下来。 但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由远及近,一道道黑影带着雷霆之势,从地平线上冲了出来! 154 至臻化境 “敌军来了!” 有小兵大喊了一声,刘季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呆呆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一道道黑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马儿的嘶鸣声响起,末尾另外一只运粮队上午刚遇到敌袭,傍晚又来一次,刚刚从死里逃生的民夫们心理防线直接崩溃,几乎是本能的就跑。 这一跑,顿时乱了套,喊杀声和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就连那位手臂受伤的领队,也把手中长刀对准了手下的民夫。 凡是逃走的,骑马追击而上,举刀就杀。 冲出来的敌人莫约有三四十个,每个人都长得非常高大,打扮和发型跟盛国人完全不同,骑着高头大马,一波冲杀过来,又掉头继续横冲直撞。 刘季只觉眼睛忽然被银色的光反射了一下,抬手下意识要挡,“噗”的一声刀滚肉声,身旁的同伴吼叫着翻倒在地,鲜血洒了他一脸,是滚烫的铁锈味儿。 惊骇之间,上官烈的怒吼声传了过来: “拔出你们的武器,护在粮车前防守!谁也不许乱动!” “不过是区区三四十个蛮夷,尔等数百之众,以六敌一,还用害怕这等小人?!” 听见这话,被敌军第一波冲击带来的恐惧忽然就淡去了几分。 其中有年轻力壮的民夫,立马大声应和:“咱们跟他们这些蛮夷拼了!” 男儿血性被激发出来,一个个举起了朴刀,大声吼道:“拼了!” 刘季喊不出口号,因为他发现,敌军的冲击骑兵队又杀回来了,而这一次不再是对准末尾另外一支运粮队,而是直直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对方骑着马,速度很快,刘季想也没想,把朴刀竖起,整个人蹲在了马车下。 只听见一阵轰隆马蹄声从头顶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人仰马翻的怒骂声和吃痛声。 原来是冲击过来的敌军被粮车上突然刺出的朴刀中伤,一时不察,人倒马翻。 还不等那敌军站起来,上官烈手中长枪已经狠狠刺来,结果了性命。 刘季抹了把脸上的血,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讥笑的眼,娘的,这领队嘲弄的神情和他家里婆娘简直如出一辙.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刘季被那眼神刺激得蹭一下从马车底钻出来,顺带捞了一把刚刚从自己身旁倒下去的同伴。 他还以为他被敌军挥刀给杀了,没想到他命这么大,居然只是手臂被划了一刀。 就是飞出来的血有点多,害他抹了一脸。 刘季没空多想,一边四处观察敌军动向,乘着那帮人发动第三波冲击的空隙,一边迅速撕掉一片衣角,帮这人把手臂上的伤口胡乱包扎了一下。 王五疼得直吸气,但正因为这份疼痛,反而让他忘记了恐惧,往地上呸的吐了口血沫,立马抽出车上的朴刀,递给刘季一个“哥,咱们跟他们拼了!”的愤怒眼神。 谁小时候没跟人打过架啊,谁怕谁! 刘季抽空扫一眼对方那明晃晃的大刀,黑着脸提醒道:“小五,咱们还是悠着点,护住粮车就行了。” 王五皱眉,谁也不知道这波过去还会不会有下一波,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吧? 刘季看出他的忧虑,心里也直打鼓。 万一对方用箭,他们这些没有甲胄的普通人可就完蛋了。 可他想到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秦瑶,他根本打不过这些人高马大的蛮夷啊! 等等,倘若是秦瑶遇到这伙敌军,她会怎么做呢? 刘季苦笑一声,如果是她,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冲上去莽就完事了,那些敌军还不够她开胃的。 再等等! 莽也是有章法的,她并不是无脑莽夫。 去年除夕的时候马匪来袭,她是怎么赶走马匪的呢? “擒贼先擒王!”刘季突然大喊出声,随后激动的寻找上官烈的身影,大声冲他喊:“大人!擒贼先擒王!” 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紧张的防御着即将再次冲来的漠北骑兵队。 刘季这突然一声吼,上官烈听见了,眉头微微皱起,并未回头看他。 所以刘季也不知他到底听见了没有,只能一遍遍的喊擒贼先擒王,引得身旁王五等同伴侧目,哥,你别发癫行不行? 万一惹怒了大人可如何是好? 人家堂堂的百夫长大人,还需要你提醒这等小事? 刘季才不管呢,他只想活着,如果不快点击退这支漠北骑兵,他们这些民夫迟早要被当成炮灰死在这茫茫草地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双方都看不清对方,只能模糊看到人影。 这种局势,对谁来说都没有优势。但如果对方的目的是烧掉他们的粮草,那完全不需要任何光亮也能完成。 刘季恨啊,恨自己脑子太好使,他都已经提前预判到对方想干嘛了。 果不然,他刚想完这一点,一簇簇橘色火苗突然在夜色中出现,看得刘季头皮一麻。 苍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粮草一旦烧毁,他们这些民夫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一声声“大人,擒贼先擒王啊”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直到一声恼羞成怒的吼声传来——“你特娘的给老子闭嘴!老子还用你教?!” 他要是能看出来谁是领头的,早就出手了! 还有一点,他手中并没有弓箭,想要斩杀敌首谈何容易? 现在能做的,就是灭火。 眼看那一簇簇火苗即将射来,上官烈即刻下令,所有人把外衣脱下,用水打湿后覆在粮车上。 刘季沉默的跟随众人完成指令,心里哀叹,上官烈你不行啊。 杀个敌首都做不到,跟他家恶妇相比差远了。 一场混战开始了。 上官烈带领手下士兵冲杀过去,可他们才十一个人,另外一队的领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固守不出,看得气人。 在刘季心里小人狂骂娘中,一个漠北人举起长刀,朝他们这些民夫割韭菜一般横扫而来。 没有被扑灭的火苗成了照明物,对方能清楚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对方。 带血的刀子呼呼扫来,在王五等人震惊的目光下,刘季愣是左躲右闪连避五次,都没被对方长刀扫到。 别的刘季没自信,但闪避他已练至臻化境。 区区漠北蛮夷的长刀,能扫到他一根头发算他输! 155 三婶开过刃的宝刀 “啊!!!” 漠北蛮夷被刘季气得狂叫,又一次挥刀朝他劈下来。 刘季迅速一躲,嘿,你打不着~ 正嚣张呢,猝不及防背后一计冷枪刺来,王五等人看见了,但因为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只来得及大声呼喝:“小心背后!” 刘季只觉后背有风扫来,身前也是长刀,前后都挪不了,心里暗道,这下完了! 生死攸关时,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不甘。 难道他如此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人就要交代在这? 他这一小辈子,毫无建树,人憎狗嫌,就这样死去了,恐怕人人都觉得如愿了吧。 可他又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愿? 两把钢刀一前一后同时杀来,刘季已经无法躲避,干脆原地矮身往那马腹下一滚。 只听见“当”的一声,兵刃相撞的刺耳声从他耳边划过,难受得刘季牙龈直发痒,控制不住狠咽了口口水。 一个健壮的人影突然伸出手,把刘季从两名漠北人的马蹄下抢了出来。 刘季抬头一看,居然是村长孙子刘琪。 生死关头,老乡见老乡,是真的会两眼泪汪汪。 刘季热泪盈眶。 刘琪却来不及安慰他,忙把他三叔塞到粮车背后,仗着一腔孤勇就要冲。 “琪啊!”刘季赶紧给他抓住,一字字叮嘱:“擒贼先擒王,杀了他们领头的!” 刘琪正要问哪个是领头的,一把沉甸甸、冰凉凉的匕首被塞到他掌心里, “这是你三婶开过刃的宝刀,现在三叔将他交给你,你去杀了骑枣红马,马额头上多出一点白的那个,速去!” 三婶开过刃的宝刀? 热血少年两眼放光,重重一点头:“好!” 拿了‘被三婶开过刃的神兵’,刘琪二话不说,就朝混乱的夜色中奔去。 刘季一颗激动的心,跟着颤抖。 然后少年人突然又跑了回来,跟他一起站在粮车旁,“叔,我追不上马。” 话音刚落,熟悉的钢刀又来了,刘琪一个扑将上去,把马上的人给拽下来,一刀扎下去,给人干死了。 少年人激动不已,“叔,这匕首果然好用!” “好,那你就跟叔站在一块儿,护着点叔。”男人迟疑片刻后,只得如此哄道。 刘琪果断答应下来,“好!” 敌人似乎越来越少了,前方突然传来胜利的消息,上官烈已将漠北骑兵头领杀死。 战斗突兀的结束了。 刘季暗暗抹了把额头上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水渍,脱力一般,倒在粮堆上。 刘琪却仿佛还有无限精力,拿着那把匕首,两眼放光的寻找敌兵踪迹。 可惜,都被上官烈带领的小兵给冲杀干净了。 他们追出去很远,隔了足足一刻钟才打马归来,每人手中都提着几个人头,看得众人振奋不已。 回到队伍中之后,上官烈第一件事就是点起火把,清点人马和粮草。 刘琪不得不先把匕首交还给刘季,回到自己的小组里。 刘季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一直都在上官烈的队伍中。 只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尾。又因为上官烈管理严格,各自守护着各自的粮车,没有脱离过自己的小组,以至于两人居然都没见过对方。 刚刚刘琪也是意外听见刘季的大喊声,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村长为了这个大孙子,那是亲自到县衙打点过的。 刘琪能被安排到上官烈的队伍里,说明了什么? 刘季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原来他错怪那名监送自己的官差了,人家收了他的钱,是真办事。 并没有因为只有五文钱就嫌弃,反而认认真真给他选了个靠谱的领队。 刘季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这支队伍在上官烈的带领下多次避开了各种潜在危险。 再看看后头那支已经七零八落的运粮队,还有他们已经死在漠北蛮夷刀下的领队,急忙朝天边拜了三拜。 谢谢差爷,日后等他刘季发达了,一定登门厚谢。 一轮清点过后,粮车一辆没少,马儿也在众人的全力护卫下,没有死伤。 但民夫死了十九人,重伤将死七人,轻伤者四十多人。 刘季同组六人中,五人均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唯独他一人,只是发型凌乱,衣裳潦草,连个皮外伤都没有,堪称奇迹。 车队简单清点完毕之后,带上死去的民夫们,众人继续前往原定露营地修整,就地掩埋死者。 刘季因为没受伤,被点名加入丧葬队,挖坑挖了大半宿,凌晨时分才有空休息,一倒在草地上,就躺着湿漉漉的棉服沉沉睡去。 次日,他被同伴强行叫醒。 天已经亮了,大部队继续出发。 如果不是看见上官裂等人马背上吊着的人头,刘季还以为昨夜发生的战斗是一场梦。 经历了昨夜,众人积攒多日的负能量集体爆发,心情低落到谷底,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不少人受了伤,另外一支运粮队更是在瓦解的边缘游荡,行进速度大大减慢,一日不过才行进八十里。 夜里,露营地上,众人想家的情绪达到顶峰,一个个都抹起了眼泪,害怕再也回不去。 “今天几号了?”王五突然问。 众人想了好一会儿,刘季先答:“十月十五了。” 王五有点恍惚,“才一个月吗?” 他怎么感觉他们像是走了一年那么长? 那望月城真远啊,怎么走都走不到。 另一人碰碰刘季肩膀,“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刘季勉强扯了下嘴皮子,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并未回答,只是在心中叹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家。 在书院读书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可真美好啊,就连同寝室友们那酸臭的脚味儿都被自动过滤掉了。 从前的一切,回忆起来都想哭。 “呼~”刘季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漠北的月又大又圆。 漠北的夜晚,又冷又饿! 糖和盐都没了,因为半路粮袋漏了,他们的吃食抵进军粮中,现在连吃食也没了。 还有两天才能到望月城,也不知到时候还能剩下几人。 这一晚,刘季又梦见了刘家村里那个小小的院落,一直不停的呜咽:“呜呜呜,娘子我错了。” 隔日,王五等人齐齐用唾弃的眼神瞅着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做梦都在跟女人认错,太没出息! 刘季:“” 156 第一批交货 “阿嚏!” 秦瑶清早起床,打开窗户想给屋子透透气,猝不及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进入十月,气温骤降,前两日又下起丝丝细雨,天阴沉沉,屋里也显得昏暗,看起来更冷。 秦瑶以为是自己被早上的冷风吹到,并没有想起来一句俗语——打喷嚏说明有人在念自己。 她把窗户缝隙开小一些,回身打开衣柜穿上大嫂和二嫂帮忙新做好的夹袄,薄薄一层蓬松软和的棉花覆盖上身,寒气瞬间消散。 秦瑶走出房门到后院做晨练,没一会儿大郎就过来了。 二郎年纪确实还小些,在不感兴趣的事物上,意志力薄弱很难坚持,秦瑶也不为难他,由着他冬日睡懒觉去。 养足了精神,好好读书也可以。 大郎就不同,他已经在习武这件事上感受到乐趣,不用秦瑶督促,每日晨练,除非下雨刮风,都不曾落下。 母子俩对视一眼,便各练各的,秦瑶主要是做力量练习,保持身体的灵敏度。 大郎则更侧重基础,早起一套军体拳,而后便蹲起了马步。 这一扎,能蹲小半个时辰。 如果有闲心,还能顺便背下书,或是放空,什么也不想,九岁的孩子,本就因为过于懂事而显得老成,现在是越发稳重了。 秦瑶先结束锻炼,洗漱干净后生火把早上吃的养胃小米粥煮上,又拿出托人从镇上买的新炭,烧了一炉放在堂屋里,掩好屋门,好把冷冰冰的屋子暖一暖。 这是初冬第一炉炭,要不是早上打喷嚏,秦瑶还想过几天再烧炭。 但今天早上的寒气她都受不了,几个小孩就更别提,反正现在家里也不缺这几个炭火钱,早烧早享受。 果不然,随后起床的那三个,捂着被冻得红扑扑的脸出被窝,察觉到堂屋有热气,立马推门冲进去,先是发出惊喜的一声哇,随后围坐在炭炉边,烤烤小手,又烘一下小脚,安逸得很。 一家五口吃过早饭后,出门前秦瑶特地嘱咐:“记得别把窗户关死,时不时出来透透气,免得中毒了。” 兄妹四人已经在秦瑶的科普下知道碳中毒这件事,齐声应:“知道!” 如此,秦瑶这才拿上账本和装碎银的袋子往村口行去。 今日十月十五日,是与白善约定好要交付首批货的时间。 同时,也是发放工钱的日子。 昨夜秦瑶和刘木匠就已经把今天要交出去的货提前检查好,确保万无一失后二人才各自家去。 而后一批货,也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余下半个月时间,完全足够,一定可以准时完成交货。 是以,秦瑶今早起来不慌不忙,跟平时没两样。 倒是制造厂里的工人们颇为忐忑,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完成生产任务交货的日子。 客人是否满意,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得到回馈呢? 半上午,白善带着他的车队来了,整整五辆。 小小的山村除了每年缴纳粮时,很少会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马车,也极少有这样的热闹时候。 特别是征调令一来,村中老少爷们走了大半,低迷的氛围在今日终于有所好转。 村里闲着没事的大娘小媳妇还有孩童们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 都是石料和木料,倒也不怕碰坏,由得她们去了。 寒冷的冬日似乎也在这股喧闹中,渐渐暖和起来。 三十套超小型水磨,由秦瑶亲自送上马车,白善一一检查过后,满意的点点头,留下两个学习安装和修缮的年轻机灵小伙,便拉着这批货先行南下。 走前,白善付了二期款,六十两,还余下尾款二十两,下次提货时一次性结清。 眼看那白花花银子被秦瑶接到手中,制造厂的工人一个个都笑开了花。 秦瑶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笑着说:“我这就去算账,下午给你们结月钱!” 众人齐声笑着应:“好嘞!” 秦瑶目送工人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自己和刘木匠两人亲自带着白善留下来的两名小伙儿,教他们如何安装,又如何预防问题出现,如果出现问题,该如何修缮。 这些秦瑶也早有准备,和刘木匠一起得闲的时候做了个售后手绘本。 如白善这样的大客户,可以赠送一套。 售后本上有图有字,除了安装步骤外,常见的问题和不常见的问题都有写。 秦瑶先带两个小伙到自家水磨坊观摩半日,才把售后手绘本给他们,让他们看图学习。 有不会的再来找她或是刘木匠。 对了,两人家在开阳县另外一个镇子上,离刘家村很远,往来不方便,这半个月要住在刘家村。 刘木匠家里房间排得满满当当,住不下,秦瑶只得把两人领回自己家。 打开堂屋隔壁那间锁了一个月的小房间,一股久久无人居住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 秦瑶后退两步,抬手扇了扇,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窗户打开,昏暗的小卧室里有了光亮,小小一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两个木箱垒起来的衣柜,简简单单,整整齐齐。 “你们进来啊。”秦瑶冲外头两个小伙招招手,让他们进来看看新宿舍。 两个小伙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属于瘦高形,屋里一张一米三宽的小床,两人挤一挤完全没问题。 两人转了一圈,很满意,感激的冲秦瑶说,家里有什么打水砍柴的活儿都可以交给他们做。 秦瑶也不客气,立马把大郎和二郎叫过来,让他们领着这两位大哥哥去砍柴。 天一日比一日冷,冬日又废柴,柴火是多多益善,绝不嫌多。 院内柴棚里已经堆满三分之二,再打几日的柴火堆满它,够烧到明年春天。 有了两个大哥哥的加入,柴棚提前堆满,二郎和大郎暗暗开心,终于得空去采板栗啦。 他们要是再晚一点,山上的板栗都快要被村里小孩们采光了。 村东头那片矮坡上,有一片板栗林,原先也不知道是谁家种的,后来没人伺候,野蛮生长,成了村里小孩们初冬最爱逛的地方。 157 有马车啦 大清早,秦瑶还在后院晨练呢,大郎和二郎就拿起竹筐跑出门去了。 三郎和四娘在屋子里扯着嗓子干嚎,哥哥们嫌他俩碍事,背着他们就跑,四娘气得小脸鼓了一天,嘴巴撅着,秦瑶抬手刮一刮,“这都能挂个油壶了吧?” 小姑娘嗷一声张嘴要咬她的手,没咬着,又粘上来,让秦瑶晚上不要理大郎和二郎。 “为什么?”秦瑶故意问。 四娘哼道:“他们不带我和小哥玩!” 秦瑶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样子,再看看三郎坐在门槛上顶着冷风巴巴望着村东头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好,那我们不跟他们玩了,我们自己去县城玩好不好?” 三郎刷的就看了过来,眼睛亮得像灶孔里燃烧旺盛的火苗。 四娘也是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追问:“阿娘要带我们去县城吗?” 秦瑶颔首,看一眼天色,时间还早呢,家家刚吃完早饭,剩下大半天,骑马去,傍晚就能回来。 上次订做的马车车厢,还有托范掌柜弄的虎头标本,都已经做好,她得去拿回来。 顺便进城里买点生活日用品回来囤着,之后气温更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猫冬猫冬,不猫着怎么叫过冬? 惊喜来得太突然,三郎和四娘在秦瑶的催促下,进屋加衣,免得路上被冻着。 秦瑶也准备了一张薄被,到时候给两人小的披上可以御寒,回程有车厢,铺在车厢里坐着也舒适点。 借住在家的两个售后小伙早早就出门去水磨厂了,秦瑶套好马鞍,锁上屋门,把龙凤胎抱上马背,牵着马先去水磨厂告知二人,给他们留了钥匙。 交代完毕,翻身上马,把薄被往身前两个激动的小人身上一盖,一抖缰绳,轻喝一声“驾!”,多日不曾撒欢的老黄立马就冲了出去。 刺激的速度,惊得马上两个小孩嗷嗷大叫出声。 秦瑶把脖子上的布巾抬起挡在脸上,也遮住了她嘴角扬起的笑。 母子三人,一路打马疾驰来到开阳县,出发时兴奋的三郎和四娘,这会儿更加兴奋。 秦瑶低头看了看被子里露出来的两张粉嘟嘟脸蛋,两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她,似乎还觉得刺激不够。 “屁股还没颠散?”秦瑶好笑问。 兄妹两摇头,就差嚷一声:“还要还要!” 秦瑶嘱咐两人坐好,翻身下马,牵马入城。 到了停放车马的地方,才把兄妹两个小短腿抱下来,一左一右牵着,往做车厢的木匠铺子走去。 车厢果然已经做好,用的是最扎实的木料,所以还挺沉。 三郎趁着大人们谈事的空挡,试探着伸出小手抬了一下车厢边缘,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还嘿的喊了一声给自己加油,都没能撼动车厢一分。 四娘惊奇的瞪大眼睛,也要试试,兄妹两一起使劲,车厢纹丝不动。 两人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知道,殊不知,大人们早看见了,只觉得可爱又好笑,但并未点破。 秦瑶和店铺老板谈妥,便让小学徒帮忙把车厢拉到停车的城门下,把车厢装了上去。 老黄很不习惯,躁动的踩着马蹄,不喜欢身上多一个这样沉甸甸的大家伙。 不过最后还是在秦瑶的安抚下,安静下来,老实配合小学徒给他上驮架。 秦瑶看着全新的马车,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小学徒完成任务,先走一步。 秦瑶带着三郎和四娘上马车坐了一下,车厢内空间很小,还不到两个平方。 三面都做了坐位,背面坐位固定,且带了收纳空间,左右两侧座位不固定,两块直角板可以收纳起来固定在车臂上,这样显得车厢空间更大。 如果人多,铺一张席子能盘腿坐下更多人。 车厢中间是秦瑶特别要求的固定收纳小桌。 和左右两侧的直角板一样可以收起来,车厢中部只会往上凸五公分,不影响整个大平面的使用。 如果立起来,就是一张方形小桌,长宽三十厘米,顶部盖板打开,里面可以容纳不少小物件。 工匠师傅还送了一个底托,放置碳炉也可以,四面立板是镂空雕花,方便散热,也保证了一定的用火安全。 秦瑶越看越爱,又把中间的镂空小桌和左右两侧座位都收起来,整个人躺下,如果算上车辕的长度,刚好够她一个人平躺下来。 “三郎、四娘,怎么样?喜欢吗?”秦瑶笑着问。 两人也学她,在铺了薄被的车厢底板上滚了两圈,激动的“嗯嗯”点头,太喜欢了! 听到秦瑶说明年就要用这辆车送哥哥们去上学,四娘羡慕不已,抱着阿娘的胳膊,嘟着嘴小大人一样叹气,“为什么四娘不能去学堂呢?” 秦瑶面上笑容一滞。 是啊,为什么女子不能考科举呢? “咳咳!”秦瑶咳嗽两声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走吧,咱们去拿虎头去,你们不是一直嚷着要看吗。” 小孩注意力就是转移得快,四娘立马又来了兴致,牵起小哥哥的手,跟着阿娘去拿虎头。 秦瑶没见过这个时代的动物标本是什么样子,也不敢抱太大期望。 但没想到,范掌柜给了她一个惊喜。 当初她递给范掌柜的虎头是什么模样,这会儿范掌柜还给她的就是什么模样,简直不像是标本,倒像是刚砍下来的虎头,栩栩如生。 只除了脖子和脑袋断口处,标本用特质的蜡封了起来,底部又加了木托,可以直接立在平面上。 三郎和四娘第一次看到比自己两个脑袋加起来还大的老虎头,又害怕又吃惊,躲在秦瑶背后不敢靠近。 秦瑶鼓励他们上来摸摸看,三郎抗拒的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差点哭出来。 四娘胆子稍大一点,但也只敢靠近看一下,不敢触碰。 范掌柜这‘坏心眼’的,故意出声,把小姑娘吓得浑身一激灵,爆退到阿娘身后,把脸抵在她屁股后头,瑟瑟发抖。 秦瑶顿时没好气的瞅了范掌柜一眼,范掌柜讪讪摸了摸鼻子,“我给你找个袋子套上,免得路上吓着路人。” 不过转身之前,还是没忍住问一遍,“这虎头你真不打算卖?有人出高价,你要不松松手?” 秦瑶一脸坚定,“不卖。” 范掌柜遗憾的叹了一声:“行吧。” (本章完) 158 采板栗 秦瑶取了虎头,又在酒楼里打包了两个菜,打算带回家解解馋。 三郎和四娘期待得直咽口水,毕竟自从阿爹离开后,家里已经许久没吃到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偶尔秦瑶馋得受不了了,直接买好肉,母子五人厚着脸皮提到老宅去蹭饭。 想到这,三郎和四娘突然想起阿爹来,边跟在秦瑶身后走,边问她: “阿娘,爹爹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秦瑶一怔,什么爹?谁家爹? 回头一看两个小孩,哦,刘季啊,他还活着吗? “等粮食运到边关,应该就回来了吧。”秦瑶心想,要不要提前给他备张裹尸席? 三郎和四娘对视一眼,不说话了,情绪有点低落。 秦瑶领着两人在城里各家店铺转了一遍,笔墨纸砚得添一些,日常调味的酱醋也要买上一缸。 路过贩卖私盐的,偷偷摸摸低与市场价买五斤留着用。 听说今年腊月村里人打算凑钱共买一头猪回来杀,热闹热闹,庆祝一下丰收。 鲜肉不好保存,秦瑶觉得还是要提前腌些肉,保存好了,能吃一整年呢。 不过腌肉就不是何氏和张氏的强项了,秦瑶打算去找周嫂子,她腌的腊肉那叫一个绝。 到时候切来煮火锅下菜吃,或者伴着别的野菜一起炒,都很香。 想到这些好东西,加上手上提着的菜包一直散发出香味儿来,秦瑶都忍不住咽了几次口水。 东西都买齐,放在马车上,母子三人驾着新马车,欢欢喜喜回家去。 三郎和四娘手里一人拿了两根糖葫芦,时不时嗅上一口,既期待又满足。 虽然嘴里嚷着再也不要理两个哥哥,但买零食的时候却没忘记他们。 路过下河村,秦瑶在打铁匠家门口停了一脚。 上次砍虎把刀砍卷边不能用了,只得拿回来让铁匠重新融掉再锻造一把。 付了五百文钱,秦瑶拿回一把全新的刀,用布条把刀刃包好放在车辕上,赶着马车慢悠悠回家。 因为是马车,速度远比不了从前,一路赶回来,花了两个时辰,就比步行快那么一点点。 龙凤胎在车上都睡了一觉,幸亏秦瑶有先见之明带了薄被,要不然肯定冻感冒。 马车入村时,引起了大家伙的围观,毕竟村子里平日里难得新鲜事,各家各户稍有点动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等秦瑶一一跟前来看马车的村民们打过招呼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下来。 大郎和二郎已经回来了,两人跑了两趟,采回来四篓子的板栗。 因为大郎爬树十分厉害,村里小孩都抢不过两人,虽然去得比较晚,但收获仍然丰厚。 采回来的毛栗子全部倒在堂屋地上,两人一边烤着火,一边用夹炭的铁钳把板栗带刺的外壳翘掉。 外壳留着,烧火的时候特别好用。 两个暂住在秦瑶家的小伙也在帮忙,四人弄出来一大盆的栗子,边吃边扒壳。 生板栗很甜,咬一口嘣嘎脆。 二郎馋嘴,埋了几颗在炭炉里,因为忘记给栗子开口,爆栗受热炸开,“嘭嘭嘭”炸出许多灰,弄得一身狼狈。 怕被秦瑶骂,二郎手忙脚乱一顿收拾,才把堂屋和自己打扫干净。 几人听见屋外传来车马的动静,兄弟两激动起身,跑了出来。 三郎和四娘从车厢里钻出个脑袋,见到哥哥们,三郎全然忘记了早上的恩怨,兴奋大喊:“大哥!二哥!” 四娘也举起手里的糖葫芦,晃了晃,“看,阿娘给我们买的!” 三郎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大哥,阿娘帮你把虎头取回来了。” 大郎一喜,上前帮忙拉住缰绳,二郎一个健步蹿上马车,钻了进去,发出一声“哇”的惊叹。 大郎倒是稳重,帮秦瑶把马车停好,又把那些油盐酱醋搬进屋,这才抽空打量一下车厢的样子。 小小少年,眼里一下子就有了光,这看看,那摸摸,很欢喜。 眼看二郎、三郎、四娘在车厢里到处滚,大郎好声唤道: “别乱蹦了,快下来,好让老黄歇一歇。” 三人这才依次跳下马车,举着糖葫芦,等大哥和阿娘弄好,再一块儿进门。 车厢卸下来,马儿送到马厩里,喂水喂草,想着今天辛苦了,大郎多加了一瓢高粱倒在马槽里。 秦瑶拖着车厢放到后院院墙下,找了张草席盖住,能挡一下雨。 弄完这些,母子五人关上院门,这才一起进屋。 堂屋里暖呼呼的,两个借住小伙子识趣的回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一家人。 二郎烤的爆栗还摆在桌上,秦瑶拿起来剥一个丢嘴里,半生半熟,一边脆一边软糯,口感奇特但很甜,接着又拿第二个。 大郎怀里抱着虎头,在堂屋里走来走去,苦恼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放房间去吧,搁这有点吓人。”秦瑶提醒道。 万一刘老汉突然过来看见这玩意,给吓出个毛病来,那可就不好了。 大郎想想也是,兄妹四个又一股脑钻到房间里去,好一会儿才回到堂屋来,许是已经找到安放这颗虎头的绝佳位置。 秦瑶偏头往那儿童房里瞥一眼,好家伙,直接放在床头的木箱子上,这是真不怕半夜起夜吓到自己啊。 可能大郎也觉得不太妥,想了想,又跑回屋里,找一块儿布给它盖上。 秦瑶就在想,要是有个玻璃罩子就好了。 可惜,她不会造玻璃。 “你们这是采了多少栗子回来?”秦瑶看着盆里那一盆,还有地上没撬开的毛栗子好奇问道。 二郎答,“四竹篓,明天我和大哥还去呢,全部采回来!” 说完,咬一口糖葫芦,硬邦邦的也不怕绷着牙,不说先用火烤化一些再吃。 三郎和四娘就没那么着急,把糖葫芦放在炭炉上烤一下,糖衣稍微软一点才下嘴,但也是吃得一身狼狈,糖碎掉在衣服上,拿起来时又黏住一些。 秦瑶皱起了眉头,突然想起自己挂在杂物间房梁下的肥皂,应该可以用了吧? 起身就出了门,把整个篮子提进堂屋,四个小孩全部好奇围上来。 经过一个月的晾干,先前软乎乎的肥皂已经变得硬邦邦。 四娘伸出小手指戳一戳,惊喜看向秦瑶,“阿娘,它变得像是石头。” 159 买地不成 秦瑶给大郎二郎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个去端盆打水拿进来,炭炉上正热着一壶水,取下兑到盆里,水温刚好不冷不热。 二郎捏着鼻子拿了两双没洗的袜子进来,丢进水盆里。 秦瑶递给他一块肥皂,提醒他,“沾水涂抹在袜子上,然后搓。” 二郎照做,很快就搓出了泡泡,三郎惊奇的“哎?”了一声。 更神奇的是,脏污的地方,用水冲洗过后,就变得干干净净了,各种污渍似乎很轻松就融入水中,被泡泡带走。 “成功了。”秦瑶挑了挑眉,把余下十一块儿还没用的肥皂拿出来,放进橱柜里。 等到春天采了花,没准还能调制出带香味儿的肥皂,洗一个香喷喷的澡。 起先,秦瑶也想过弄些肥皂拿去卖,但也不过是兴奋了两天,就被现实击垮。 猪油和贝壳这两种原材料,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法大批量获得。自家做来用也就算了,想拿出去卖,她都不知道上哪儿收那么多猪油去。 秦瑶单独选出六块儿肥皂,又割了两张油纸,两块这一包给老宅,四块那一包,得空的话,她亲自给丁湘送去。 听人说,丁老爷入京还没回来,但也没考上。 来回路途遥远,也耽误学习,干脆就不回了,打算留在京城来年继续考。 秦瑶本来还想找丁老爷说家里孩子入他们丁氏族学的事,现在他都不回来,她只能另想办法。 丁湘是个不错的人选,秦瑶想试一下请她帮忙。 捆好两包要送人的肥皂,秦瑶一回头,大郎兄妹四个板栗也不吃了,轮着蹲在盆边洗二郎的臭袜子。 因为能洗出泡泡,还洗得特别开心。 二郎这个机灵鬼,把活一撇,坐在炉子边烤板栗吃。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先用牙给板栗咬出一个口子才放进去烤,就不会炸开。 秦瑶无奈的摇摇头,出了堂屋,来到厨房,生火做饭。 平常轮到她做饭的机会也不多,但要是得空,还是会下厨。 家里孩子也给面子,从不嫌弃她做的饭菜,每次做出来的东西,都被吃得精光。 今天有酒楼带来的好菜,秦瑶就随便煮了一锅大米饭,再炖一锅南瓜汤。 这南瓜还是她自己种的,先前收上来十七八个,堆在厨房角落里,非常耐放,吃到现在都还剩三四个。 晚饭吃完,刘老汉派了刘肥过来,催促秦瑶该种麦了,可别耽搁。 知道她的种地技术很烂,刘老汉是在自家种完之后才通知的她,有他们帮忙,两天就能种完。 今年丰收,家里儿子又都在水车厂,老宅那边的田只种了一半,余下的空着养养地,所以这会儿才得空帮秦瑶的忙。 老人家好意秦瑶心领了。 但刘肥一走,想起明天又要下地,整个人状态就不好。 夜里睡着,还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有良田千顷,奴仆上百,只管躺着享福。 可惜,天一亮,瞬间回归现实。 秦瑶对着阴沉沉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路过隔壁儿童房,见屋里点着灯,里面传来‘卷王’二郎的朗朗读书声,走进去,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刘二郎,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以后阿娘能不能当地主婆就看你了。” 说完扛起锄头,满脸不情愿的下地了。 被吓一跳的二郎简直欲哭无泪,阿娘就像鬼,走进来连脚步声也没有。 他正读得认真,冷不丁肩膀上落下一只冰凉的手,没叫出来就很不错了! 忙碌中,十一月到来。 白善拉走了最后一批超小型水磨,结算了尾款。 水车厂入账一百二十两,除去成本和工人费,秦瑶和刘木匠二人一人分到手二十二两八钱银子。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把二十多两银子拿到手里,刘木匠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他这大半辈子都没有一下子拿到过这么多银子,二十多两啊,家里房子可以翻修了,来年徭役也不用担心了。 再胆大一点,他家小儿子和孙子也能送去上学堂。 兴许孩子有那个运道,将来他们家也能出个秀才老爷也说不定。 刘木匠如何激动,秦瑶不管,她淡定收好自己那份,便拿着该交给族里的一两银子石料钱,去了族长家。 有钱收,谁不欢喜啊。 哪怕这份钱不是给自己的,族长老人家也笑开了花,回头琢磨一下,兴许能把出村的路修一修。 秦瑶顺势问起田地的事,让族长帮自己留意一下,表明了自己想买良田的意图。 族长是知道她家情况的,原先其实分到不少好地,毕竟刘季是个混的,敢少了他的好处,能闹得你全家不得安生。 可才到手没两年,就被嚯嚯光了。 一会儿卖了抵徭役,一会儿卖了换吃食。 因为怕缴纳粮税,干脆把全部的地都卖掉,看得人气死。 族长感慨完从前,试探着问秦瑶:“你可是想买回原来的田地?” 秦瑶颔首,她确实很中意现在租种的这十亩良田,可惜她试探过刘大福口风,他并没有想卖的意思。 其实她也理解,换她她也不乐意,家里无病无灾的又不缺钱,这十亩还能把他家散碎在四周的良田连成一大片,为了方便灌溉,他挖好了沟渠取水,成本是蹭蹭往上蹿。 但村里这些地,别的秦瑶还真看不上。 如果她和刘大福不熟,又或者刘大福是个只知道压榨租户的恶人,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同意。 可惜,人家对她是真的好,也时常给租户恩惠。 她既不想放弃这片地,又不想用手段得罪人,只能来找族长。 族长刚刚因为石料钱而展开的眉头,这会儿又深深皱了起来,“这可不好办啊。” 秦瑶心里也清楚不好办,于是又补充道:“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出高价,麻烦族长帮忙问一问,我这也是不方便,这才来找您当个中间人,万一有什么,两家也不至于闹到不愉快。” 族长沉思片刻,勉强点点头,秦瑶都要走了,嘴里还嘟囔,“你这丫头可真会为难我啊。” 嘴里这么抱怨,行动却很迅速,当晚就把刘大福喊家里吃饭,试探对方口风。 刘大福是想了又想,也没松口。 人也很现实,你想要我的好东西,总得拿等价的好东西来换吧? 高价实在算不得什么,又不是双倍。 双倍秦瑶出不起,于是没谈妥。 但想将刘季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的情绪,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本章完) 160 炒栗子 天一天比一天冷,刘家村的村民们却一天比一天躁动。 掐算着日子,这会儿应招前往边关运粮的民夫们应该回来了。 别家的女人孩子,一天能往村头跑四五趟,就盼着家里男人能平安回来。 有那稍微得闲的,三五一群搭伙去下河村大路口看看,顺便打听打听,谁家有人先回来了没有。 得知已有同县城的民夫归家,一颗心越发激动忐忑。 唯有秦瑶母子五人,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这不,大郎拿着大半盆的栗子,秦瑶又提了一桶从河边筛的细沙石头,母子两摸准何氏下工的点来到刘家老宅,非要张氏、何氏一起研究那什么炒栗子。 一看那桶里的沙石,张氏眉头便是一皱,“人家炒栗子不是用河沙,是铁砂!” 秦瑶才不管这个,她就是馋得睡不着,今天就是得吃到,哪怕是个四不像呢。 婆媳俩拿她无法,那还能怎么办呢,炒呗。 何氏抬出来一口大锅,张氏在院里烧了只陶炉,炭火红彤彤,燃得那叫一个旺。 家里几个小孩一听见家里有动静,还见到秦瑶站在炉子边上,立马猜到三婶婶又要弄好吃的了。 金宝和金花立马撇下小伙伴,把正在玩球的二郎和龙凤胎叫上,一窝蜂冲进院里来。 何氏见了,赶忙挥手驱赶,“边去儿,别叫炭火烫着。” “不烫,暖和着呢,娘我正手冷,我烤烤!”金宝在炉子边蹲下,伸出手做出烤火的样子,其实脖子伸得老长。 瞥见锅里全是沙子,他顿时瞪大了眼,“奶,你们干啥炒沙子?” 这是人能吃的?金宝在心里惊呼。 二郎白他一眼,“炒栗子要用沙炒你不知道?” 金宝金花摇摇头,不知道。 三郎拉着妹妹远远站着,嘴里嘱咐,“不要靠太近,衣服会被火星撩着的。” 兄妹两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新夹袄,四娘还掂了掂自己的脚,小脚上是一双绣了牵牛花的厚底绣鞋,精致可爱。 金花也有同样的一双,堂姐妹两个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金花立马撇下堂哥金宝,挨到妹妹这边来,搓热了手,捂住四娘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蛋,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笑。 没一会儿,院子里果然传来金宝的惊呼声,新穿上的夹袄上被烫出一个洞,气得何氏拿起手中炒沙的大锅铲就要揍他。 金宝那个委屈,被娘追得满院跑,就是不想出去,怕一会儿有好吃的自己落不着第一口新鲜。 最后,还是秦瑶嫌他太闹腾了,把人后衣领提溜住,又伸手挡住何氏的大锅铲,劝了一句,母子两这才休战。 何氏刚消点气,没几分钟,厨房里又传来响动,回头看去,金宝正踮起脚去拿橱柜上方的肥皂要洗手,结果太滑,把肥皂掉在了地上。 “刘金宝!”何氏怒吼一声,“家里有点好东西你就要嚯嚯光,你三婶就给了这么两块,你奶你二婶洗手都不舍得用,你小子再给我碰下试试!” 秦瑶和乖乖站在身旁的大郎二郎对视一眼,给兄弟俩使了个眼色。 大郎和二郎一番暗地推搡之后,二郎败下阵来,跑进厨房去,把金宝拽走。 “金宝哥,咱们去田里玩去!” 田里有泥巴和稻草,可以用泥巴做灶生火扮家家,上到十二三,下到三四岁,都爱玩。 金宝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不过走之前还不忘对金花叮嘱:“栗子炒好了叫我们啊!” 金花哦了一声,和四娘对视一眼,两姐妹心道,你可算是走了。 院里安静下来,大人和小孩都齐齐松口气。 张氏看着干巴巴的沙子,让何氏拿点油来,何氏大惊,“还要放油?这一大锅呢,一点油怕是不够吧?” 秦瑶爽快从怀里掏出十枚铜板,让大郎去刘货郎家买半斤油来。 年轻人腿脚就是好使,没几分钟大郎就把油买了回来,张氏全部倒进锅里,好把沙子炒匀。 而后倒入提前开过十字口的栗子,一顿翻炒加热,把栗子炒熟。 很快,有股香气飘出来,香得围观的龙凤胎和金花暗暗咽口水。 秦瑶面上不显,心里其实非常期待。 终于,在张氏和何氏的轮流翻炒下,栗子都熟了,虽然不是铁砂炒的,但看起来也很不错的样子。 沙子保证了栗子均匀受热,不会炒糊,但内里的栗子肉却是熟的。 张氏铲了一锅铲滚烫的栗子倒在竹篮里,天气冷,稍稍一吹就凉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秦瑶拿起栗子,剥开丢进嘴里。 咬一口,粉糯糯的,微微带着一点焦糖的甜。 秦瑶举起大拇指,“好吃!你们也尝尝,真的不比县城卖的差。” 虽然她也并没有吃过县城的炒栗子,但现在这一口的味道,和她记忆里的一样。 众人见此,再也不克制,各自拿起栗子尝起来,小的三个不太会咬壳,就连壳一块儿咬进嘴里,先把粉糯的肉吃了,再吐出壳来。 何氏觉得,任何东西,只要放足了油,就没有不好吃的,何况这还是自己亲手炒出来的栗子呢? 吃了一口,确实又香又甜,一个接一个。 张氏好笑的看着大家伙幸福的模样,把沙子里的栗子全部盛出来,筛掉沙子,用竹篮装起来想叫大家伙拿进屋去吃。 可屋里吃的感觉哪有在院里好,一个都没挪动,就围在炉子边,一个接着一个吃不停。 张氏看了,也只得随他们去,进屋找一块儿草垫子盖在竹篮上,免得热气一会儿就散了。 金花连吃七八个,才想起来要去叫金宝,和龙凤胎一起,一人揣满一兜炒栗子,这才出门。 “又显摆去了,你看着吧,没一会儿就空着兜子回来。”邱氏无奈的冲秦瑶苦笑。 秦瑶一脸无所谓,小孩子也有社交需求嘛,“多着呢,我家里还有半盆,吃完咱们再炒一锅。” 手臂酸痛的张氏和何氏顿时打了个寒颤。 何氏心直口快,没好气道:“你可别!赶明儿我抡不起大勺耽误了厂里大家伙吃饭,你别怪我!” 161 都是孝子 秦瑶好笑的挑了下眉,“大嫂我逗你呢,回头我自己炒,炒好了让大郎给你们送点来。” 何氏气笑了,抬手作势要打她,手刚抬起来,秦瑶身子一侧就轻松躲开。 邱氏吃着栗子,难得看见何氏吃瘪,嘴角忍不住上扬。 “唉~”张氏无奈摇头,都老大不小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腾。 院里气氛正好,一阵疾跑声传来,秦瑶耳尖一动,偏头朝门外看去。 二郎和金宝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三婶婶,他们、他们.”金宝跑得太急,一口气愣是说不出来。 秦瑶神情一冷,看向二郎。 二郎深吸一口气稳住气息,急声说:“他们回来了!还拉了三张席子!” “谁?”秦瑶不解。 金宝可算喘过来,大声喊:“村里男人们都回来了!” 听见这话,院内众人齐齐一惊。 二郎又一次重复三张席子,喊秦瑶快去看看,因为他没有在站着的人里看见自家刘季。 张氏脸色瞬间一变,见秦瑶还愣着,忙催促:“瑶娘,你快去看看。” 秦瑶一口吃掉掌心里剥好的糖炒栗子,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距离她最近的大郎瞥见一抹笑,在那张脸上一闪而过,心头无由来一紧。 二郎赶忙抓着大哥就去追秦瑶的身影,不过她跑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冲到村口。 村里人大多正在赶来的路上,二郎和金宝正巧在水车厂附近的荒田里玩耍,这才第一时间发现回来的男人们。 水车厂里的人全部跟了过来,众人围在那三张卷起来的草席前,迟迟不上前。 去时民夫四十五人,还时只有民夫三十五人和三张草席,他们先从边关到紫荆府,而后在路上互相遇到,结伴归乡。 这其中,有人和同村人分到一组,便将对方尸首背了回来。 水车厂内的女工人们,忙着去找自家的丈夫、儿子、兄弟,找到的,喜极而泣。 没找到的,都站在那三张草席前。 已经是死了许久的尸体,就算现在天气严寒,也早发生了变化,散发出一阵阵奇怪的气味儿。 没有人敢去掀草席,都在等着村里的族长村长等人过来。 秦瑶第一个冲到草席前,在众人惊呼声中,面不改色掀开了三张草席。 随后赶来的张氏等人,吓得背过身去。 大郎也把二郎和跑回来的龙凤胎一把抓到身后,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 小少年这才强撑起胆量,朝那三具尸体的溃烂的面部一一扫去。 没见到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不过掀开席子的秦瑶神色却很是失望。 从地里赶来的刘老汉不经意撇了秦瑶一眼,心里十分纳闷。 死的人不是老三她咋还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担心老三还落在后面? “啊!”的一声绝望惨叫响起,有人认出了自家的男人,悲痛欲绝,差点晕倒过去。 三具尸体,依次被认领。 但连尸体都没认到的村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家孙儿刘琪也没回来,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出了意外,连家乡都回不来? 他不敢多想,看到同样失落的刘老汉一家,走上前来问秦瑶: “还有七人未归,我家刘琪也没回来,我想去县城打听打听,你们可要一道?” 衙门里他还是认识几个人的,如果有民夫死亡,名单会传过来。 如果名单上没有刘琪和刘季的名字,那说明他们可能还在回来的路上。 刘老汉和张氏齐齐看向秦瑶,张氏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去吧,大郎四个留在老宅有我们照看,去一趟心安。” 眼看着老三家越来越好,秦瑶又是个能干的,人又大气,跟妯娌也处得好,大家是真不忍心看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秦瑶又看了眼那三具尸体,一点和刘季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心里想,这死人堆里怎么就没有刘季那废物呢? “去吧,我去牵马。”秦瑶点点头,还是去衙门看一眼名单的好。 秦瑶回家牵马时,大郎领着弟弟妹妹跟了过来,兄妹四个眼巴巴的望着她。 四娘难得有了忧愁,“阿娘,为什么村里人会死啊?” 阿娘先前说过,民夫只是去帮边关将士们送粮而已,粮食送到,人就回来了,兴许还能赶上过年呢。 怎么有人的爹就死了呢? 秦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这四个小家伙,招招手,四娘小跑两步来到她跟前,仰头迷茫的看着她。 秦瑶柔声道:“路上不好走,可能是不小心摔倒了,又或者是生了病。” 这话也就骗骗四娘这样的小孩,大郎和二郎垂下眼帘,心情复杂。 到底那人还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他们讨厌他,但从没想过让他死在那遥远的边关。 可这一切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们爹自己作死。 二郎紧了紧拳头,倘若阿爹真的回不来,那他明年会买很多纸钱烧给他的! 听说阎王殿里的小鬼也是看人下菜,他多给爹烧些纸钱,让他好打点牛头马面,来世投个好人家,别再当混子。 大郎似乎能读懂弟弟的心声,小声咬牙在二郎耳畔说:“你可真孝啊。” 二郎有些恼怒的低吼:“他骗走了咱们辛辛苦苦赚的所有铜板!” 亏他还记得给爹烧纸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三郎迷茫的看看两位哥哥,又看看不知道在担忧什么,但就是很忧心的妹妹,有点不好意思的走到马厩前,小小声说: “阿娘,我想吃糖葫芦。” 大郎瞠目,又是一个大孝子! 秦瑶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阴雨转晴,笑着颔首,“好。” 又问余下三个,“你们要不要?” 大郎想起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那、那还是要吧。” 总不能让瑶姨白进城一趟。 秦瑶嘱咐四人好好待在老宅等自己回来,翻身上马,边朝村口奔去。 村长已经召集另外五户,一家派了一个代表,坐上村长家的牛车,一行人心情沉重的前往县城。 162 死亡名单 哦,秦瑶不算。 她心情一点也不沉重,因为她刚刚想开了。 这个时候还没回来的民夫,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已经无了,还是不知道被埋在什么地方的那种。 更有甚者,都没有埋,而是烂在某处,被野兽啃食得只剩几根白骨。 刘琪高大又能干,这个年轻人秦瑶是很喜欢的。 但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安慰的拍拍老村长肩膀,节哀。 村长一脸懵,“秦娘子,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你家刘季啊?” 老人家突然想起来,当时征调民夫时,秦瑶是全村唯一一个,主动过来填写名字的人。 其他人,要么是他催促,要么就是一脸无奈,根本不想去服徭役。 秦瑶还要在村里混呢,哪能背上一个谋杀亲夫的嫌疑? 立马解释:“担心啊,可担心也没用,我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罢了。” 村长的疑虑这才打消,叹息道:“你也是个苦命人。” 秦瑶暗暗挑了挑眉,她哪里苦命了? 自从放弃刘季这废物,她现在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吃嘛嘛香,一顿能干五碗饭,一觉睡到天大亮! 如果还能不种地当个地主婆的话,人生就圆满咯。 秦瑶骑马在前,村长和众人乘坐牛车在后,几人从中午走到傍晚,赶在落日前进了开阳县县城。 上次来,秦瑶还觉得人少了不热闹。 这次进城,可能是回来的人多了,感觉很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应该是哭哭笑笑的声音多了起来。 回来了的,自然是笑。 回不来的,全部聚在衙门大门口,等着死亡名单贴出来。 村长把五个村民安排在一家茶馆里,招呼上秦瑶,两人一起去了县衙隔壁的小院。 一个青年官差打开门,放两人进门,随后立马将门关上。 官差认得秦瑶,惊讶唤了声秦娘子。 倒是秦瑶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影子,有些狐疑的望着对方,“您是?” 官差苦笑一声,说他叫周正,先前跟随秦瑶一起去过鱼化山剿匪。 秦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其实根本不记得。 周正不在意这些细节,知道村长过来是为了什么,请两人进屋坐下,倒了两杯热茶,这才说: “刘琪那小子我安排在上官烈手下,这可是个老将了,经验充足武艺高强,从前跟随他的运粮队基本都能化险为夷,所以人应该还在路上。” “况且我这也并没有收到刘琪的名字,姨父你别担心,没准过几日那小子就回来了。” 秦瑶听见这一声姨父,心道原来村长还有个在衙门当差的侄儿啊。 周正又看向秦瑶,“秦娘子家中也有人去了运粮队?” 秦瑶颔首,看了村长一眼,见村长示意她大胆问,便道:“我相公叫刘季,也和运粮队一块儿走了,但现在并没有回来。” “咦?”周正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惊道:“巧了,这人我见过的,是不是长得特别俊的一个书生,年纪稍小我一些?” 秦瑶诧异看向他,点了点头,“对,脸长挺好。” 周正立马就冲秦瑶露出一个你放心的表情,“跟刘琪在一队呢,都在上官烈手下,没准两人结伴一块儿回来,还在路上。” 还有一件事周正没说。 那就是他之所以把人安排到上官烈手下,是因为自己拿了人家五文钱的好处费。 拿钱办事嘛,又都是刘家村里的人,当然要照应一二。 “我倒是没想到,他是秦娘子你的相公。”周正比秦瑶还吃惊,他以为秦瑶这样的剿匪女英雄,应该配个比她更强悍的男人才压得住。 谁想到,她相公居然是个柔弱书生。 村长又问了其他五人的消息,周正神色一沉,“名单上有,咱们刘家村的我特意看过,正好八个人名。” 村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五家这个噩耗。 但知道孙子可能没事,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半口气,请求周正在衙门里帮自己多留意,要是在城里见到回来的刘琪,或者是名单上出现,第一时间告诉他。 周正安抚道:“姨父你多想了,刘琪那小子人高马大的,肯定没事。” “你就回去等着吧,过几日人就回来了!” 又冲秦瑶浅浅一笑,示意她也别忧心,他觉得刘季那人看面相很机敏,大概率死不了。 他不说这后面一句还罢了,说了后面这一句,秦瑶整个人都不太好。 村长两人只当她忧心,满眼同情。 从周正家离开,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周正本来要留二人在自家休息一晚,因为茶馆里还待着五个村民,村长拒绝了。 秦瑶跟着村长,两人神色凝重的回到茶馆,还没开口,五人就已经从他两的神色中得到答案,一个个低下头,沉默着红了眼眶。 城门已关,今日赶不回去了,秦瑶把人带到范掌柜家的酒楼,开了个大通铺和两间单人房。 五个村民睡通铺,她和村长各一个单人间。 村民们表示等回村就把房费给秦瑶,秦瑶摆摆手,算了,今天她请客。 都是一个村的,他们家里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她水车厂做工,作为老板,该大方的时候秦瑶绝不含糊。 于是几人道了谢,又囫囵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便心情低落的回房休息了。 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村长心里也不好受,加上现在还没有刘琪任何消息,和秦瑶一起坐在大堂角落里,硬要找她分析刘琪、刘季二人此时大概走到何处。 这不分析还没什么,一分析起来,秦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刘季大概率没死。 他走时准备充分,御寒衣物带了、厚底鞋也带了,蓑衣斗笠都没落下。 如果不出意外,从开阳县到玄月关这一路都不会有事。 唯一有可能让他丧命的地方,就是玄月关外。 刘季这人武功没有,智商却在线,他顺走了她的匕首,如果只是躲藏防守,被敌军捅死的概率最多百分之五十。 还有一个让秦瑶无比头疼的点,刘季这家伙闪避技能在她的日日捶打之下,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163 迷路三人组 除非敌军中有一个人有她这样的实力,否则在单人战中,很难捅死刘季。 但他就一个小小民夫,没有任何被合围的价值。 那么能让他死的诱因就只剩下两个。 其一,因为偷懒耍滑违反军纪被处死。 可死亡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所以这条不能成立。 因为凡是被以军纪处死的民夫,一定会记录在案,情节严重者,连坐三族。 现在整个刘家人都还好好的呢。 其二,身体不行自然死亡。 淋雨感染风寒、受伤得了破伤风等不治而亡。 但刘季骗走了二郎的小金库,足有三百九十八文钱,普通伤寒他完全付得起药费。 至于破伤风,认真算起来,概率也不是百分百。 “嘶~”秦瑶揉了揉眉心,她不想和村长继续分析下去,起身告辞。 村长目送她离开,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 因为在秦瑶的分析之下,知道刘季准备十分充分,便笃定刘琪肯定跟刘季在一块儿,非常放心。 秦瑶躺在狭窄的单人间客床上,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夜,困惑的皱起眉,刘季这丫如果还没死,那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阿嚏!!!” 茫茫草地上,刘季垂死病中惊坐起,狠狠打了个大喷嚏,飞出两根鼻涕条,不偏不倚,正正落在躺他身前的王五和刘琪二人脸上。 王五:“.” 刘琪:“.” 刘季抬起手背擦了擦鼻尖,十分自然的把手背擦在衣服上,裹紧身上的厚棉衣,抬头一看,才发现火堆已经熄灭。 他又起身把火堆重新燃起来,看着跳跃的火光,眼前出现了几重幻影,深吸一口气,鼻子堵得慌,只能用嘴吸进一大口寒气,咳了两声。 王五和刘琪看他没事,淡定抹去脸上的鼻涕,裹紧身上的草席子,又继续睡去。 现在他们不用担心敌军突袭,因为漠北和盛国谈和,长公主之女惠阳郡主主动答应和亲,双方的战事就停了。 茫茫草地上,只有他们这一处亮光,四周黑漆漆的,看起来很渗人,但三人都已经习惯。 因为他们已经在草地上迷路了整整一个月,今天才走到玄月关城门下。 说起来,这次民夫之行,他们三人也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倒霉。 人嘛是没死,任务也在上官烈的带领下圆满完成。 而且刚完成任务,漠北和盛国就休战和谈,后续运粮任务直接取消了。 但因为提前取消任务,他们这些民夫原本还能拿到的返乡费,一文没落着。 每人领取一袋粮食后,便各自结伴归乡。 一开始,刘季三人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谁想到半路上遇到狼群,众人分散逃命,跑着跑着,居然跑散了。 倒霉催的三人,愣是在不熟悉的草地上绕了一个月。 最后还是在刘季这个半吊子读书人的带领下,一直朝着北极星亮起的反方向走,这才走到南边的玄月关下。 好运气自从任务结束就消失了,好不容易走出草地来到玄月关,没赶上进城的时辰,只能在城下夜宿一宿,等次日天亮再说。 更想不到的是,被困草地一个月都没事的刘季,突然得了高热。 他昏睡一下午,全靠刘琪和王五两人照顾,这会儿半夜被冻醒,额头高温一点没降下来,鼻子还被‘泥’给封住,又冷又饿又昏,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先前,刘季时不时还会做一下回家的美梦。 现在他那点期盼,已经被现实击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草地。 十月份的漠北,夜里气温能把人冻成冰棍,刘季把火堆烧得旺旺的,又紧紧裹着身上的棉袄,依旧冻得直打哆嗦,差点晕得失去意识。 他们被困草地一个月,原先领的粮食早就吃光,这几日已经轮到啃草皮的境地。 刘季怀里有钱,三百九十三文呢。他倒是想花,可这草地上哪有卖吃食的啊? 两眼盯着玄月关的城墙,只盼着天快点亮,城门快点打开,好进去买药治病。 吊着这一口气,刘季下半夜愣是没睡,守着火堆到天亮。 玄月关城墙上出现士兵的那一刻,他立马叫醒王五和刘琪,三人形如流浪乞丐一般,朝城门下奔去。 幸好文牒还在,能证明他们的身份,顺利入关。 从玄月关又进了三里地,总算见到人烟。 刘季的身体已经到极限,将一直藏在内衫里的一吊子铜板塞进刘琪手里,“咚”的就倒了下去。 刘琪惊呼出声:“三叔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跟三婶交代!” 王五吃惊的看着刘琪手上的铜板,十分震惊,没想到刘季居然还有钱。 不过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见刘琪这个年轻小子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喝住他,让他把刘季背起来,去寻大夫。 当刘季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间破道观,身旁生着火堆,王五和刘琪正倒在稻草堆上休息。 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儿弥漫在道观上空,煮在陶罐里的药汁噗噗翻涌出来。 刘季知道,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他现在浑身无力,开口叫了刘琪一声,没想到嗓子也是哑的,啊啊半天没把人弄醒,直接抓起手边小石块,砸过去! “唉哟!”刘琪吃痛惊坐而起,见到睁着眼睛的刘季,惊喜道:“三叔,你活过来了啊!” 刘季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转向翻涌的陶罐,刘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药已经溢出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王五被折腾醒,见刘季清醒过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等刘季把药喝完后,三人又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没钱回家。 此处距离开阳县至少还有半个月脚程,这半个月的吃喝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王五拍拍自己衣兜,空空如也。 刘琪抖了抖全身,掉下来一把缺口朴刀,拿去当铺人家都不收。 刘季暗瞄了下自己的胸口,他还有两吊铜板,租个车还是够的。 帮刘琪就算了,两人同村的,祖上沾亲带故,回头还能找村长找补回来。 但他凭什么要帮王五出钱? 164 刘琪:我脏了 于是,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喝了几副药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刘季,偷偷摸摸叫醒刘琪,撇下还在熟睡中的王五就跑了。 刘琪心理负担挺重,几次想返回,都被刘季以长辈的身份压制喊了回来。 刘季麻溜找了个车租下,二人坐着牛车赶了两日,确定王五追不上来,这才得空教育年轻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叔跟你说实话,叔确实还有点铜子在身上,但这点钱根本不够三人使的,就是你我二人,也很勉强。” “你小子要是还想回家过年,就别总想这些有的没的,有那闲工夫,认真想一想咱们俩怎么赚钱吧。” 先前是因为在关外,人多结伴安全,但现在都入关了,各走各的,谁也别耽误谁 刘琪心里还是不好受,小声道:“王叔身上一文钱都没有,现在天又这么冷,他怎么回去啊?” “你怎么就知道他一文钱没有?”刘季反问。 刘琪一怔,“他有吗?” 刘季嗤笑一声,递给他一个你小子还是太年轻的眼神,“这年头,出门在外谁不给自己留点底啊,你看他那双鞋,绑得那样结实,里面肯定有货。” “那他为什么还说自己没钱?”刘琪不解追问。 刘季一副老子早已看穿的嘚瑟神情,“不想给咱们俩用呗。” 眼看刘琪还要问,刘季已经不耐烦了,“牛车就只送咱们到这,今晚在这驿馆外休息一晚,明天想想怎么赚钱买吃的走回家吧。” 刘琪瞅他叔怀里一眼,“叔你不是还有吗?” 刘季一爆栗敲下来,“一下子全花光了,后面怎么走?真想一路讨饭回去啊?” 刘琪捂住脑门,不敢再说。 其实经过这次,他对三叔的为人有了很大改观,甚至有点佩服。 村里人都说三叔混账,但他这次看到的却是一个观察细致、敢同敌军交战,还能在茫茫草地上辨别方向,把他带出草地的好长辈。 不过撇下王五自己跑了这种行为,好像也确实挺混账的。 少年人心里刚这么想,刘季的白眼就飞了过来,提醒他,咱俩现在一样混账。 刘琪:呜呜呜,我变脏了! 刘季所谓的在驿馆外休息一晚,其实是打着会算命的幌子,走进驿馆大堂忽悠过往行商,混了一口酒肉吃不算,还哄得驿馆馆主允许他今天在大堂里打地铺。 刘季清楚的知道,这么冷的天,又是在北方,晚上真睡在屋外,第二天他和刘琪绝对凉透了。 刘琪全程站在刘季身后,当他口中的小道童。 一米八的少年一怔,等等,他小吗? 刘琪目睹刘季如何满口胡诌不对,是给人算命。 不得不说,三婶家教就是好,都这般狼狈了,他叔还不忘收拾自己的衣着容装。 也正是因为他们两收拾得还有个人样,他叔自称某某道观云游道长,当真有人信。 更让刘琪惊掉下巴的是,他叔居然真会算命。 刘季淡定忽悠身前的行商老头,反手托起刘琪下巴让他把嘴闭上,摸了摸自己疯长出来的胡茬,眯着眼睛沉吟片刻后,“嘶~”了一声。 老头立马紧张起来,“道长可是觉得不妥?” 他问的是自己此次北上到玄月关外做买卖,是否能够顺利。 刘季摇头浅笑,“贫道刚刚算得一卦,卦象所示,老爷此次北上,会遇到拦路煞星,但只要避开,便可逢凶化吉,一路顺利。” 老头的心先是一提,随后又是一松,特意让随侍的仆从给刘季重新倒一杯热茶,请道长指点。 刘季一脸沉稳,以指点茶,在桌面上画了一条路线,嘱咐道: “走大路莫过小路,白天行夜间停.” 他说得还算简单,刘琪都能听懂,就感觉像是废话。 但行商老头谨慎的反应,却让少年人感到迷茫,这真是什么值得激动的妙计吗? 夜晚,二人共挤在一张破席上就寝时,刘琪实在没忍住,小声问身旁的人:“三叔,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算命?” 刘季闭着眼睛,看似睡着,其实并没有睡,顿了许久,就在刘琪快要睡着时,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刘琪哦了一声,一把抱住他三叔,好取暖,脑袋枕在刘季背上,沉沉睡去。 刘季轻叹一声,这世间哪有什么天机,不过是人心罢了。 人家求什么他就顺着给什么,图个安心而已。 冷冰冰的手探进怀里,掏出一个油汪汪的大鸡腿,一口一口克制的吃着,美得冒泡。 这行商老爷真抠门,他帮忙算卦,结果就给了一个鸡腿,那么大的商行老板呢,一文不拔! 刘琪耸耸鼻尖,迷迷糊糊坐了起来,“三叔,你有没有闻到鸡腿的味道?” “啊?什么?你又做梦了吧,哪有什么鸡腿。”怀里压着鸡腿吃独食的某人,警惕哄道:“快睡吧,明早还赶路呢。” 刘琪狐疑的又闻了闻,幻觉吗?怎么还有鸡腿的香气? 不过困意来袭,眼皮子撑不住,倒头继续睡去。 刘季等了足足三分钟,确定身后的人睡了,这才偷偷摸摸把没吃完的鸡腿拿出来,三两口啃完,把骨头一扔,胡乱用衣裳蹭了蹭手上的油,闭眼睡去。 算命这招有效,接下来的一路上,刘季逮着目标客户就是一顿吹,因他模样长得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居然从没有人怀疑他道长的身份是真是假。 顶多,就是觉得他太会扯,露出几分厌烦。 但大多数还是会请他一顿饭,或是赠他半壶酒以示感谢。 如此,二人一路上居然吃得还不错,三不五时就有顿肉菜加餐。 人填饱了肚子,精气神就上来了,看起来更像是道长,开口贫道闭口天机,道里道气。 在一声声恭敬道长呼唤声中,刘季自己都有些恍惚,差点忘记自己只是刘家村里的一个小混混。 加上刘季兜里还有两吊多铜板可以搭车,原本大半个月的路程,十一天就走完了。 从车行的马车上跳下来,抬头见到开阳县熟悉的城墙,叔侄俩喜极而泣,抱头痛哭:“呜呜呜,终于回来了!” 165 卷得要发癫 二人比大部队足足晚回一个月。 此时已是腊月十二。 年关将近,城内城外都是小贩,十分热闹。 听着耳畔熟悉的方言,感受到熟悉的烟火气,刘琪一抹脸上激动的泪水,一颗悬浮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想着,三叔应该和自己一样,侧头看去,却发现三叔眼里流露出自己看不懂的复杂愁绪。 “你先回去吧。”刘季把刘琪往旁边一推,独自进了城。 刘琪急忙喊了声:“三叔,你不回家吗?” 刘季脚步不停,回头凄然道:“我还有点事没办好,你先走吧。” “那、那我帮你带话给三婶,告诉她你回来了,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刘琪想帮他做点事,表示感谢。 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三叔领着,他恐怕就回不来了。 刘季嘴角微抽,心道那婆娘要是知道他回来,肯定立马扛着大刀杀过来! 想到此处,刘季便觉自己这颗心比腊月护城河还要凉。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怎能轻易认命? 不就是让他读书吗,他往死里读总行了吧! 想到读书,刘季以为自己会和先前一样反感,但诡异的是,他居然还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书。 读书好啊,读书考上功名,就再也不用服徭役了。 边关谁爱去谁去,反正打死他都不会再去! 而不去服徭役的底气,就是考上功名,哪怕是个秀才呢。 刘季递给守门官兵两文钱,大步朝着城中书院走去。 当时走得匆忙,好多东西都还留在书院宿舍里,有棉被又暖炉,还有笔墨纸砚,虽比不上家里,但边关草地他都睡过,现在哪怕是一张破席子,都觉得极好。 刘季感觉自己好像悟道了,一股清气从脚底板涌入天灵盖,他想认真活一回! “刘兄?” 身后突然有人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刘季霎时间从悟道那种奇妙感受中清醒过来,冻得打了个哆嗦。 低头一看,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大洞,寒气一股股往里钻,直接蹿到天灵盖。 “真是你啊刘季,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几名书院打扮的书生惊讶围上前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刘季。 “贫道.不是,正是在下。”现在已经不用装道长,刘季忙换回原来的身份,淡笑着同几名同窗点点头。 几个书生新奇的打量他,感觉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不过回来总归是喜事,众人纷纷道:“恭喜恭喜,回来就好,我们大家伙还以为你没了呢.” 意识到这话不好,声音小了下去,冲刘季尴尬的笑。 刘季摆摆手,“无碍,几位同窗是要回书院吗?” 几人点头,刘季便邀请他们一块同行。 有人问他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季轻描淡写来了一句:“此乃机缘,妙不可言。” 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陷入道长身份当中,急咳两声,重新道:“有点意外,好在老天庇佑,化险为夷。” “刘兄,你怎不回家?”大家伙狐疑问。 刘季答:“此行我荒废了不少学业,只想着赶紧补回来,等到休沐时再返家也不迟,学习要紧。” 一众同窗们听见这话,头皮一麻,齐刷刷后退两步上下打量身前的刘季。 他们算是知道他哪里不一样了,一身破袄烂鞋也不能掩盖他心怀高志。 这般刻苦学习,服完徭役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而是到书院上课,这还是当初那个跟着樊秀才等人花天酒地的刘季吗? 有人揉了揉眼睛,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居然觉得今日的刘季比从前更加俊美。 结果,面前的男子还是那般闪闪发光,令人不可逼视。 书院已到,刘季同他们拱拱手,先走一步。 到了宿舍,又是一番寒暄解释,等到打发完室友们,天色已经暗下来。 刘季热了水,擦了擦身子,又洗了个头,换上一身干净薄衣,将脏衣服洗干净,披散着头发坐在火炉边,一边烤衣服和头发,一边捧起四书中的《论语》,对着并不明亮的火光,逼着自己往死里学。 最好是在过年前,能把这本论语全部背下来。 如此,恶妇杀上门来时,方可有一线生机。 刘季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未有过这般清明,演过道长的他,似乎真把自己代入了运筹帷幄的命师,可洞悉人心。 秦瑶这人,利益至上,凡是有她好处的,她才会容忍辅助。 凡是于她没有好处的,无视之。 但倘若是给她带来害处的,必将此人提前扼杀在襁褓之中。 边关吃了这么多苦,刘季当然知道秦瑶对自己起了杀心。 但此行也让他理解了秦瑶为什么这么急迫的要逼着他读书。 想来,她早有先见之明,看透了士农工商各个阶层的苦难,这才想要往上爬一步。 而这,不正是他折腾了小半辈子想要求到的吗? 只不过从前妄想走捷径,却忘记一个本质问题——他这个农人对上位者来说,毫无用处。 他溜须拍马那一套,其实人人都可以替代,所以他才会屡试屡败。 但要是一个能写会画、有才智、长相俊美,还会溜须拍马的人,那就会变得无可替代! 棉衣烤干了,刘季一手拿书一手穿衣,眼睛没有从书本上离开过。 看完《学而》、《为政》两篇,他才放下书本片刻,将发带铺平在膝盖上,提笔点墨,在发带上写下“文曲星护我”五个大字,将此发带系在头上。 仿佛这样就能真的得到文曲星庇护,让他过目不忘。 从回来这一天起,刘季是早也读书,晚也读书,日夜不休,似乎都不用睡觉。 把他几个室友吓得也将书本搬出来,生怕被他甩下。 刘季回来不到三天,开阳县书院里的书生们就都被迫拿起了书本,加入苦读队伍。 倒不是他们想这样,而是因为刘季这个奇葩,书院山长命众人一定要向他学习,特意将年末小考提前。 众学子们为了能通过考核,只得加入。 樊秀才被卷得要发癫,冲到刘季身前怒问他:“用得着这般不要命的学习吗?” 刘季头也不抬,幽幽道:“若是有一把刀悬在头上,一停下刀子就会砍下来,樊相公是学还是不学?” 樊秀才狠狠搓了搓手臂,怪吓人的哇。 (本章完) 166 自取其辱 腊月二十五,书院小考结束,刘季拿着先生打的优字考卷,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收拾好行李,启程回家。 这期间,刘柏来县城见过他一次,主要是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活着回来。 确定他人还活着,还在苦心读书,心中甚是欣慰,便放心回家去了。 至此,刘季便知道,秦瑶已经知晓自己活着回来。 他不敢出书院大门半步,直到小考结束,书院已经开始放年假,不得不出,这才忐忑的出了城。 因为没钱,所以只能步行。 一路上,刘季就像是那惊弓之鸟,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吓一跳。 走了一个半时辰,行至下河村和金石镇之间这段路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盐粒般的白雪落了下来。 刘季加快脚步,当过民夫,被士兵日日催促鞭打,脚程练了出来,很快就走到下河村。 离家只剩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想着秦瑶要是想埋伏自己,应该早就埋伏了,绝不可能在回村的路上突然下手,心头长舒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刚走出下河村的范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飞驰的马蹄声。 刘季心头一凛,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去,只见一匹棕色大马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冲过来。 而马背上那个头带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张尖冷下巴的女子,就是他提心吊胆一路,最不想见到的人。 秦瑶“驾!”的喝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身下马儿再次提高速度,向前横冲而去。 刘季目赤欲裂,躲避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先前想过的所有应对方式忘得一干二净。 身体诚实的“咚”一下跪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口语速极快的大声背起书来: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马蹄已经扬到刘季头顶上,硬是被秦瑶一个急转,掉头险险落到他身侧。 刘季都能感受到老黄健壮的马腿上散发出来滚烫热气,看似波澜不惊的他,冷汗已经从额头上滚下来。 口中背诵并没有停止,他加快了语速,“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论语《为政篇》二十四则,一口气全部背完,这才敢睁开眼睛瞅一眼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抬眼,就对上了秦瑶居高临下审视的双眸,她眼里有一丝新奇,像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本事一般。 明明先前往死里敲打也背不出来东西,这会儿居然一下子就背上了? “刘季?”她冷冷唤了他一声,似乎在确认,这人是否被魂穿。 刘季弱弱“哎”的应了一声,又露出一个讪笑,“娘子,我小考拿了优。” 说着,赶紧把包袱里的考卷拿出来摊开高高举起,方便她看清楚考卷上那个大大的优字。 秦瑶“嘶”的吸了一口冷气,掸掸落在卷面上的雪,果然是一个龙飞凤舞的优字。 她眉头皱起,狐疑的瞥向他。 刘季赶紧表忠心,“娘子,虽然服徭役这事耽搁了三月,但我现在已背得四书中一书,余下三本接下来还有两个月时间,只要刻苦,应该不会影响到来年初试。” 秦瑶这次是真有点对面前这个废物刮目相看了,她收起已经拔出半截的刀,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她骑马不急不慌走在前,“匕首呢?” 这宝贝刘季一直揣怀里,就算最穷的时候都没敢卖了它,这会儿忙将用碎布包了三层的匕首取出还给秦瑶。 秦瑶:“锅呢?” 刘季拍拍包袱,“好好收着呢,一点没坏,我先拿着,免得累着娘子你的手。” 这谄媚的模样,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秦瑶打消了他被人魂穿的怀疑,又问道: “我没给你拿钱抵徭役,你心里挺恨我的吧?” 大雪天,刘季热得一脑门的汗水,悄悄抬袖擦了擦汗,一本正经的说: “起初是有些不理解娘子为何如此,但后面我渐渐明白过来,娘子你这么做是应该的,本就是我把持不住,荒废了学业。” “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娘子你打我都是因为你爱我.” 秦瑶立马提醒:“注意你的措辞。” 刘季哈哈干笑两声,略过那肉麻的话,继续说: “俗话说得好,棍棒底下出秀才,要是没有娘子你时刻鞭挞,哪有我刘季现在的好日子。” “这次到边关送粮,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们这种贱民的命运,哦,我是说我,不是说娘子你哈,别误会。” 意识到自己说了个我们,刘季急忙找补。 所幸秦瑶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她正在心中评估刘季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和麻烦。 最后得出结论,眼下是利大于弊。 毕竟培养大郎兄妹四人,回报周期很长。 刘季则不然,他要是真沉下心一心按照她的办法苦读,考上秀才指日可待。 到时候,她也会跟着受益。 而刘季带来的麻烦,经过这一遭,再看他现在的态度,在她忍受范围内。 因为她相信,刘季绝不想再服一次徭役。 这次是运气好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下次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娘子,你还生气啊?”久久没听见秦瑶出声,刘季忐忑问。 秦瑶垂眸看他一眼,轻蔑一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值得我生气吗?” 刘季:“抱歉,是我自取其辱了。” 秦瑶赞同的点点头,“算你运气好,暂且渡过一劫。” 雪一点点落下,但并没有下大的意思,两人一个骑马一个小跑在后面追,顺利回到刘家村。 眼看秦瑶把马停在刘家老宅大门口,提着一挂新鲜的五花肉要走进去,刘季这才想起来问她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后。 真是巧合吗? 167 玉树临风 当然不是巧合。 秦瑶是去金石镇给伍掌柜安装水磨的。 眼下最后一个大单子完成,只剩下一些散单,制造厂闲下来,正好又到过年,干脆给工人们放年假。 不过年后还有没有活干,取决于制造厂的订单量,如果单子不多,就只留几个熟手。 工人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春耕要紧,只求水磨厂有需求的时候别忘了大家伙就行。 今年在家门口就能赚到五个月的工钱,大家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如此,秦瑶和刘木匠两人也都闲下来。 工人们把伍掌柜的订单全部送到后就放假了,秦瑶亲自去完成后续安装。 今天还有最后两套,她一个人半个上午就能弄好,于是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蹲守刘季。 刘季路过金石镇时,秦瑶正好进镇子去买肉,这才没遇到她。 之后秦瑶一路尾随在他身后不远处,观察了他一路,在想,怎么杀了他,在哪儿杀了他,杀了之后如何处理尸体。 刘季听完秦瑶的描述,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难怪他这一路走回来,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阴恻恻的盯着自己。 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没想到居然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细思极恐! 刘季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跟着秦瑶一起进了老宅。 想着自己离家这么久没见到家里人,也不知道大家伙有没有惦记他,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结果进了院子,才发现情况不对劲。 偏屋里传来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刘老汉正坐在堂屋和刘柏商量着要给谁取名字。 刘仲端着一盆冒着热气,臭气熏天的尿布从偏屋里走了出来。 张氏在厨房烧火热水,招呼刘仲进来打热水好洗干净点。 何氏暴躁的吐槽声从偏屋里传来,“天爷哦,哪家娃娃像你这么爱哭的,再这么哭下去,你娘这月子可坐不安生了。” 金宝和金花的声音也从偏屋里传出来,一个说:“娘你让我抱一抱,就抱一抱,我轻轻的。” 另一个说:“小弟你别哭啦,再哭以后我们都不带你玩!” 院内众人见到秦瑶和刘季一块儿走进来,只是略有点诧异,便各自忙碌,根本没空关心他。 反正半月前他们就知道人活着回来了。 刘季大着胆子扯了扯秦瑶的衣角,“二嫂生了?” 秦瑶睨他一眼,刘季忙把手缩回。 “腊月初八那天生的,是个男孩。”说完,秦瑶便提着肉进了厨房。 张氏惊讶道:“老三家的你怎么又拿肉回来了?家里还剩呢,头几天大家伙才合伙买了头猪来杀,咱们家还有呢。” 秦瑶直接把肉放下,“那不一样,这是新鲜的,煮粥还是做汤都更鲜甜更有营养,二嫂吃了好吸收。” 虽然秦瑶总说一些奇怪的词,但意思大家伙是能听明白的。 洗屎尿布的刘仲忙回头感激的道了声谢,谢谢秦瑶还想着邱氏。 偏屋里的哭声总算是停了下来,何氏把孩子还给他娘,拽着不肯出屋的金宝走了出来。 娘俩瞥见站在院里的刘季,都楞了一下,心想这谁家的男人啊?有点陌生呀。 定睛一看,金宝惊呼:“娘,是我三叔回来了!” 何氏稀罕的哟了一声,客气招呼他屋里坐,便提着菜篮子去菜园子摘菜去了。 她有预感,今晚这顿得在老宅吃。 果然,刘老汉和张氏都让秦瑶留下来,又吩咐刘季去把家里四个娃带过来,一起在老宅吃个团圆饭,到了过年那天大家就各自在各家办。 刘季这才有点存在感,问秦瑶有没有要带回家的东西,他一块儿先放家里去。 秦瑶指了指门外,“你把老黄牵走吧,我去看看小宝宝。” 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最可爱,奶呼呼的,小小一团,看都看不够。 当然,哭的时候除外。 不过哭了又不用她哄,她怕什么? 秦瑶洗干净手,期待的进了邱氏的屋子。 刘季拿着自己的行李,牵着老黄,独自回家。 大郎兄妹四个早就听见了动静,刘季才走到水磨坊那,兄妹四人就激动的迎了上来。 大郎问:“爹,瑶姨让你回来了?” 二郎问:“我的铜板呢?” 三郎和四娘期待的挽着爹爹的手,“阿爹你有没有给我们带糖葫芦?” 刘季心里那个寒啊,就没一个人关心他是否吃了苦,是否生了病。 抖开龙凤胎的手,没好气道:“还想吃糖葫芦?你爹我差点都回不来了!” 不过面对二郎那讨债的脸,略有点底气不足,两手摊开,“一文不剩。” 又怕二郎炸毛,赶紧安抚,“爹是讲诚信的人,说了借你的,日后发达了定会还你,男子汉大丈夫,大气点,别总盯着这点铜子。” 好坏坏话都让他说尽了,二郎只得气鼓鼓的瞪着眼。 最后目光落到隐隐担忧的大郎身上,凄然一笑,“你后娘她终究还是放不下这般玉树临风的我,放心吧啊。” 他刘老三死不了! 大郎兄妹四个将刘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胡子拉碴,衣衫破旧,鞋都是露脚趾的,也就剩下一张还算干净的脸了。 所以,爹你管这叫玉树临风? 但不管怎么样,刘季能回家,兄妹四人还是挺开心的。 知道晚上要去老宅吃饭,那就更开心了! 秦瑶做的饭菜虽然能吃,但并不好吃,还不如大郎和二郎的手艺。 但兄弟俩到底还是小了点,颠锅颠勺什么的,远远比不上拿大勺的何氏。 所以,每次能到老宅吃饭,对兄妹四人来说,就像是去吃席。 别说他们,就是秦瑶自己,也无比期盼老宅众人能主动提出吃饭邀请,好改善改善伙食。 这么一想,秦瑶忽然觉得刘季回来还是有点好处的,起码不用再到老宅蹭饭了。 收拾好自己,喂好了差点把自己踩死的马,刘季精神奕奕的领着四个孩子来到老宅。 一大家子围坐在老宅堂屋里,老老少少,犹如过年一样,十分热闹。 刘季话少了很多,但一张嘴,还是那样贱兮兮,不是刺这个两句,就是挑拨离间人家夫妻感情。 发现刘肥都开始相看女人了,火力全部对准他,把刘肥臊得挽起衣袖就要跟他干一架。 168 世上根本没有法术 当然最后这架没打成。 秦瑶冷眼一瞥,比什么都奏效,刘季立马安分下来,比从前乖巧不少。 刘老汉佩服的看了秦瑶一眼,亏了她狠得下心,边关走这一遭,老三果然懂事不少。 张氏看见刘老汉这表情,凑到他身后,得意的小声说: “看吧,我原先怎么说的,瑶娘怎么可能会害老三,她不出徭役钱,只是想帮老三学好。” 刘老汉深以为然,连声道:“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张氏傲娇一撇头,“那是~” 冬日天黑得早,饭吃完,天已经黑透。 秦瑶一家六口打着一支火把,离开老宅,回到自己家。 顺路经过水磨坊时,把钱箱拿走。 天气冷了,今天还下了半天的小雪,大家伙怕冷,水磨坊这边没什么人来,二郎把钱箱晃了晃,稀稀拉拉两三点声响。 到了家,掏出一看,果然只有三枚铜钱。 秦瑶把家里的账本拿出来,二郎已经知道怎么把今日水磨坊的收益添上去,然后把铜板丢进堂屋橱柜里的陶罐里。 日常他和大郎要拿钱出门去买菜什么的,就从这里头拿钱,然后每天把账记在账本上。 之所以这么麻烦,是因为秦瑶在水磨厂忙的时候,基本顾不上家里的一日三餐。 但每次买点小东西都要找她要钱,秦瑶也觉得麻烦,索性重新建立一个日常存储罐,把水磨坊里的收益专门腾出来用做日常花销。 这个活,原先是刘季在做,一回家,发现自己的管钱大权已经被二郎拿走,心里好一阵郁闷。 二郎把橱柜锁好,钥匙串了一根绳子直接挂在脖子上,只有洗澡时才会摘下。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走到走廊下,给正在为熏肉炭盆加炭的刘季说: “爹,阿娘说你回家这段时间,由你负责一日三餐,所以你要是有想用钱的地方,就找我。” 刘季瞠目,太过震惊以至于差点被炭火撩着手指,一边吸冷气一边诧异追问: “老子还得跟儿子拿钱?” 二郎抬手把屋内众人全部圈了一遍,“那可不,家里人要拿钱都得从我这走。” 屋内吃着炒花生的秦瑶也认可的点了点头,“现在二郎管家。” 秦瑶觉得,小孩子嘛,学点简单账目挺锻炼财商的,反正二郎不爱习武,那就让他管钱好了。 而且钱也不多,丢了也不怕,她还落得轻松。 前些日子,秦瑶从镇上屠夫那买了小半扇猪肉回来,找何氏和张氏帮忙切成条腌制后,做了十二条熏肉。 现在用几块木板围在堂屋走廊下,烧了一盆炭火,盖上灰,慢慢熏着。 刘季把挡风的木板合上,站起身来,差遣二郎去打盆水来给他洗洗手。 摸了一手炭,黑得像从煤矿里出来似的。 堂屋炭炉里一直烧着,上面有烧开了的热水,二郎看在他爹刚回家的份上,迈开腿,打了一盆热水给他,又递上一块儿肥皂。 刘季把肥皂拿在手里,狐疑看向二郎,“这是什么?” “肥皂,洗脸洗手洗澡洗衣服都能用,会起泡,爹你试试。”二郎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就想看他爹那没见识的样子。 可惜,对方到底是个成年人,心里固然惊讶,面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让二郎大感失望。 看刘季搓起泡泡后,一把将肥皂夺过放回厨房门边的石台上。 刘季洗干净手,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没有任何怪味儿,这肥皂挺好用啊。 “哪儿买来的?”刘季倒掉脏水,悄悄问二郎。 二郎也小声回,“阿娘变出来的,她可厉害了,会法术的!” 刘季嘴角微抽,这个婆娘,又忽悠小孩,这世上根本没有法术! 他还想细问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二郎却嫌屋外冷,一溜烟跑进了屋。 刘季只得作罢,又看一眼石台上那小小一块儿白玉色的肥皂,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玩意。 哦,想起来,先前樊秀才曾提到过,他外祖特意从南边顺天府买了一包胰子回来,专用来洗手洗澡的,会起泡,还有香气,比皂粉好用百倍。 不过他家这个并没有香气,估计是没添加昂贵的香料。 “娘子,你那肥皂做起来不便宜吧?” 一进堂屋,刘季就试探问道。 秦瑶嗯了一声,猪身上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示意大郎把烛台放高点,手里拿一本账目正在看。 刘季想瞅一眼,秦瑶立马警惕的抬起头来,他只得悻悻在她对面坐下,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装模作样的小声读,做出刻苦的样子。 大郎兄妹四个共用一个洗脚盆洗脚,洗完穿上草拖鞋,把炭炉里的炭分几块到他们的小炭盆里去,先回房休息去了。 这小炭盆有点意思,是秦瑶在镇上卖陶碗的店铺里淘到的,形制像是一个敞口罐子,但其实是一个很厚实的陶碗。 她把碗买回来,让刘木匠帮忙用竹片做了个外套,将陶碗放在竹编套子里,两头按上把手,那么小小一只捧在手里也不怕烫手。 一共做了三只,她自己一只,大郎兄妹四人,两两共一只。 寒冷的冬夜里,把炭盆先装好炭,然后盖上竹编的盖子,放在被子里把床烫一遍再上床,就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在大郎兄妹四人从前的记忆里,冬天是最难捱的。 哪像是现在,冬天有炭火和不透风的房间,还有松软的被褥和小炭盆,缩在暖烘烘的被子里,舒服得都不想起床。 小炭盆还能放在膝盖上暖手,写字冷手,就摸一下。 这功能,和有钱人家的铜制暖手炉相似,没那么精致,可它便宜又实用啊。 就是陶碗的质量可能撑不了太久,明年得换新的。 秦瑶这些巧思,都是托了前世网络发达的福,天南地北各地特产都能从网络上刷到。 当时可能看着乐呵一下就过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能给她的生活提供许多便利。 刘季眼馋的看了眼秦瑶膝盖上的竹套小炭盆,不忘打听肥皂的事。 樊秀才都说好用的东西,那肯定是个值钱玩意,要是能做多一些拿去卖,还不得发? 他那炙热的目光,秦瑶完全无法忽视。 他想的事情她先前就想到过,怎能不知道刘季心里那点小九九? 169 该死的刻苦 秦瑶不爽的抬起头来,沉声道: “收起你的心思,原材料是猪油,咱们做不起这生意,而且这方子我还有别的用处,你省了那份心吧,它不能让咱们家发财。” 一听原材料要用猪油,刘季心里直呼好家伙。 难怪这么好用,原来是用猪油做的。 不过 “娘子,你要留着这方子干什么?”刘季好奇问。 秦瑶睨他一眼,“老娘的事情你少打听!” 刘季微笑:“好的,那我先退下了,娘子你早点歇息,夜晚少看账本,别熬坏了眼睛。” 他求生欲极强的撤了。 走前,自己去厨房找了只旧陶碗,往里头添一层灰,然后夹了几块炭火,免得自己晚上被冻死。 其实被褥这方面,秦瑶从没苛待过他,屋子里厚棉被都有。 不过太久没人住的屋子阴暗潮湿,夜里更是寒气一丝丝的往被窝里钻,不烧点炭火把屋子烤一烤,真的会冻出病来。 秦瑶打算明年得空,把屋子里的泥地面都铺上木地板,为自己打造更加舒适的休息空间。 如果有更多时间,就再多添一间屋子,把马厩弄得结实点,多盖个放置车厢的棚子。 对了,教大郎学会骑马这件事已迫在眉睫,过完年就得来场急训。 有条件的话,家里再添置一匹矮脚小马方便家里孩子上学用。 老黄太高大,对大郎和二郎的身高很不友好,要是哪天掉下马来,屁股都得摔两瓣。 一开始定制车厢也是想上学方便,可是赶车还得需要一个成年人当车夫,秦瑶后面才发觉,自己不可能每天上下学去接送他们。 毕竟她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水磨厂的采石安装,地里的农活,都需要她来完成。 然而想要实现这些想法,手里头还得有银子才行。 秦瑶深呼出一口浊气,碍事的人走干净了,终于得到片刻清静,低头专心盘账。 这次把伍掌柜的订单给结算了,收五十两银,减去成本,利润余二十两,她和刘木匠对半分,一人十两。 这十两银子,再加上家里原有的二百零六两八钱,共二百一十六两八钱。 年边家里买了不少年货,还有那小半扇猪肉,余额214两整。 水磨坊那份钱,几乎每个月都会花光,不算入内。 买田的事情,秦瑶从十月张罗到年边,还是没买到,要么就是太分散,要么就不是良田,而是中等田。 中等田的产出,还不如她继续租种刘大福家的良田。 可她看上的地方,刘大福不松口,她也没办法,再等等看,买田这么大的事急不得。 刘老汉也是这个意思,他帮秦瑶问了好多家,也没有特别合适的,就让她继续等,急买容易亏。 而且下一年谁知道是什么情况,今年的雪下得小,地上薄薄一层盐雪粒,没一会儿就化了,刘老汉刚刚吃完晚饭看了下屋外稀稀拉拉的雪,有点发愁。 瑞雪才能兆丰年,要是雪下得太小,冻不死地里的害虫,来年收成肯定有影响。 严重的,还会闹蝗灾。 刘柏众人觉得老爹愁得太早,这才今年第一场雪呢,兴许过两天就下得大了。 秦瑶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重新数一遍,看着这白晃晃的银块块,心头一阵火热。 可惜这里没有可以消费的地方,要不然起码得报复性消费一波,慰藉自己这一年的辛苦。 银子数了三遍,越数越上瘾,要不是困意来袭,秦瑶还想多看它几遍。 重新规划好这份资产,留一百八十两买田的不动,剩下三十四两,给家里添一匹马,然后剩下就是学费和房屋装修增建的钱。 明年水磨厂接到的单子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不过零零散散的卖点零部件,偶尔接几单,她和刘木匠两人日常花销都能赚到。 可能是因为基础温饱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再加上在末世多年养出来的‘及时行乐’性格,秦瑶几乎很少为后面的事发愁。 账本一收,再看一遍那些可爱的银块块,回屋熄灯美美睡去。 好不容易放年假不用早起去干活,地里的活也都干完了,她要睡个懒觉,天王老子来也不醒! 秦瑶安心睡去,刘季那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刚刚‘不小心’听见堂屋里嘟囔了一声“二百一十四两银子’,心跳都加快了两拍。 刘季知道秦瑶手里有不少银子,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数字。 自己猜测和由秦瑶亲口说出,两者带来的震撼完全不同。 家里居然有二百多两银子! 二百多两啊,这放在从前,把他按斤卖了也赚不了。 放眼全村,也就刘大福家能有这么多银子。 刘季只要想到214这个数字,就激动得闭不上眼睛,打定注意,以后秦瑶就算要打死他,他也绝不离开这个家! 躺在厚实的棉被里,刘季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让你先前想不开把人给得罪咯。 要是一早就拒绝樊秀才,老老实实按照那恶妇给的学习计划表认真读书,好日子早就来了! 刘季既后悔又庆幸,思绪纷乱,熬了半宿才睡去。 但院里鸡一叫,他几乎条件反射一般,身体蹭一下坐起,“唰”的睁开了眼。 明明眼底还挂着熬夜的青紫,眼白上也多了一缕红血丝,但眼神光极亮。 穿衣下床,点燃烛台,将书本取出摊开在小桌上,这才回神一般,整个人一激灵。 刘季扶额,他这该死的刻苦! 不过起都起了,那就继续背书吧。 窗外黑漆漆的,昨日半夜雪停了,下得小,落到地上都化成了水,烛光透过去,折射出点点斑光。 寒冷袭来,刘季哈了一口白气,冷得要命。 昨夜装的炭火还有一点,赶忙到堂屋找炭加在里头,用蒲扇把炭扇旺,又把堂屋里的炉子也点上,水壶装满水放到炉子上。 做完这些,刘季回到房间,一边烤火一边小声背书。 背了两句,觉得不带劲,把包袱里的发带拿出来绑上,得‘文曲星护我’发带加持,瞬间来了感觉。 等到天边露出微光,他放下书本,走到厨房,把灶烧起来,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趁东西在锅里煮的空档,提起水桶出门去,一担担把水挑回来,将水缸盛满。 大郎起来晨练,看到厨房、堂屋都亮着灯,稀奇的走进堂屋,里面炉子烧得暖烘烘,桌上还晾着刚烧开的水。 “大郎,洗漱就用堂屋桌上的温水,不冻牙。”刘季在厨房里小声嘱咐道。 二郎从房间里蹦了出来,刘季立马嘘了一声,指指主卧室,别吵着你后娘睡觉。 兄弟两齐刷刷抬头望天,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170 喜欢好的阿爹 秦瑶是被一阵阵饭菜香气馋醒的。 爬起来一看,哦豁,堂屋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厨房里还有炒菜的动静传来,这是提前过年? “娘子你醒啦。”刘季热情的招呼着,提醒她用晾好的温水洗漱,“饭已经熟了,饿了咱们马上就开饭,我先把这点肉丸子炸完,你们先吃。” 秦瑶打了个哈欠,下意识追问:“炸肉丸干什么?” “要过年了啊,提前预备着,你不是爱吃火锅吗,我让大郎去周嫂子家买豆腐去了,到时候我勾个大骨汤底,炖豆腐可香了。” 秦瑶伸出手指戳戳趴在饭桌空位上练字的二郎,“你爹被人下降头了?” 突然变得这么勤快懂事? 先前刘季也做家务做饭,但那是戳一下蹦跶一下的癞蛤蟆。 现在居然知道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二郎扯扯嘴角挤出一个‘我不理解’的笑,“他一早起来就这样了,可能真中邪了吧。” 说着,指了指脸盆架上的水,还有已经提前放好牙粉的牙刷,“听见您屋里有动静就跑过来提前准备上,特别殷勤。” 秦瑶走过去摸了下水,温度刚好,比较热,但不烫手,冬天洗一把这样的热水脸,简直不要太舒服。 秦瑶洗漱完毕,刘季就冲了进来,抢过她手里的洗脸盆,把水拿出去倒在水沟里,又放回来,笑一声:“我去盛饭,二郎你去叫叫三郎和四娘,再睡就睡懵过去了。” 小孩嗜睡,冬天更是,没人叫都起不来。 二郎哦的应下,收拾好笔墨纸砚,带着一块儿回房,放好东西顺便叫醒龙凤胎。 大郎把豆腐买回来,碗筷都已经摆好,一家六口围坐在一起,开饭。 美味的饭菜,把母子五个香得五迷三道的,齐齐给刘季竖起大拇指。 刘季温良贤淑的一笑,“好吃就多吃点,你们先吃着,我去厨房里看着火候。” 说罢,端起饭碗就去了厨房。 肉丸子想炸得好吃,火候必须把控好,炸老了发硬,炸浅了里头肉没熟容易吃坏肚子。 必须要把外皮炸得起酥,内里又鲜嫩,才算是一颗合格的肉丸子。 晚起的三郎和四娘见鬼一样目送亲爹走进厨房,三郎揉揉眼睛,“阿娘,我梦见阿爹变好了。” 四娘抬手敲了小哥脑袋一下,“笨蛋,这不是梦!” 不过阿爹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哎。 “阿娘,阿爹变好了,你就别揍他了好不好?”四娘眨巴着无辜大眼了,认真请求道。 秦瑶啃着酱香排骨,筷子一撇就往嘴里送一大口白米饭,米饭的嚼劲和肉的酱香混合在一起,好吃得她想流泪。 吃得美,哄小孩开心一下又何妨,点点头应道: “四娘放心,你爹挨的每一顿打都是自找的。” 言下之意,不是她爱揍人,而是有人自己找揍。 四娘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又扭头透过堂屋门缝朝厨房里看一眼,嘴角翘起,撑着肉嘟嘟的脸颊,“四娘喜欢好的阿爹呢~” 厨房里背对众人的老父亲手上动作一顿,心间激起一片颤动。 油锅里的油花溅出来烫到手背上,他这才回过神来,继续捞肉丸子。 早饭吃完,刘季的肉丸子也炸完了,先盛一碗出来给家里孩子们吃,剩下的用一块纱布盖住,收到橱柜里,想吃的时候方便取。 天气冷,能放好些天呢,吃到过年没问题。 家里蔬菜没有多少了,秦瑶伺候的那几分地完全抵不上家里的消耗,现在院里只有两筐秦瑶刚从田里收来的大白萝卜。 就这萝卜,还是婆婆张氏帮她种的,她只出了几十文种子钱。 家里最多的就是肉,新鲜的五花肉,大骨棒,还有小排骨,摆满了长桌一样的案板。 刘季寻思着过年总不好都吃肉,不自在的来找二郎拿钱去买菜。 二郎倒是没有为难他,开锁取罐子,给了他五十文钱。 但他有一个要求,买了什么菜,一斤几文钱,都得给他报上来。 刘季抬手作势要给他一爆栗,二郎叭叭的小嘴这才停下。 “反了天了,跟你老子这么说话。”刘季小声的在二郎耳边哼道。 二郎立马往秦瑶跟前一站,狐假虎威,逼退了他老子。 “等一下。” 刘季刚踏出大门,秦瑶就叫了一声,心里盘算着怎么扣下几文买菜钱做私房的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内心想法被秦瑶看穿。 强装镇定回头,这才发现,原来是她也要出门去。 “娘子你要去哪儿?”刘季看着秦瑶手里拿的绳索和弓箭,狐疑问。 秦瑶看向远处大山,“进山弄点年货。” 正好要穿过整个村,顺便看看刘季都去哪家买点什么菜。 刘季想起昨晚她说留着肥皂方子有用处,今日不过年不要过节的又要进山弄年货,试探着问: “这年货要送给谁啊?” 秦瑶不耐烦的瞅他一眼,就在刘季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又淡淡说:“丁家老太太一到冬日膝盖就发寒,缺一双好护膝。” 鹿皮和野兔皮夹在一起做成的护膝,最是防寒保暖。 刘季这才想起来,丁家的族学好像快建成了。 “是为大郎和二郎上学的事吗?老太太说话能做得了主?” 秦瑶颔首,“当然能。” 要不然她干什么要讨好一个老太太? 刘季搓了搓手,又哈一口气,白雾升腾,“这么冷的天,山里还有你要的皮子吗?” 秦瑶没有回答,她自然有她的办法。 “我可能很晚才回来,你督促兄妹四个早点睡,晚上学习对眼睛不好。”嘱咐完这句,又看着刘季同王婆婆祖孙两买了两把青菜,秦瑶挥挥手,进山了。 刘季以为她说的很晚,顶多是半夜三更。 没想到,居然到第二日晨时才回来。 天还没亮,也算是晚上吧? 秦瑶把肩上的东西“嘭”的撂到院子空地上。 一头死透了的山鹿、两只半死不活的灰兔子,还有一只瘦巴巴、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野山羊。 这野山羊纯属意外收获,她下山路过一片灌木丛,这头蠢羊一脑袋把自己扎在灌木里,使劲蹬腿也挣脱不出来。 遇到这等好事,秦瑶怎会放过。 立马冲上前去,捆到家里来,过年的主菜这不就有了! (本章完) 171 叛逆的种子 刘季听见动静急忙披着厚外套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那黑黑的小山堆,惊讶得合不拢嘴。 秦瑶熬了一宿,神采奕奕,半点不困,冲刘季抬了抬下巴, “过来收拾一下,我去换身衣服,你把马车套好,野兔和鹿装上车,一会儿跟我一起到丁家老宅走一趟。” 丁湘说她祖母只看得上读书人,最不爱同村里农妇讲话。 刘季这样俊美、年轻、‘上进’的读书人,说话才好使。 刘季打着哈欠应下,看秦瑶进了卧室,殷勤问:“要热水擦洗一下吗?” “洗。”言简意赅。 刘季:“得嘞!” 先进堂屋里把昨夜埋的炭火加炭烧起来,把水壶放好,这才来收拾院子里的猎物。 野山羊好像醒来了,刘季想着过年能吃新鲜的肉,把它牵起来,栓到马棚边,塞一把草,能多活一日算一日。 老黄可不喜欢这个新室友,暴躁的撅着蹄子,刘季赶紧给它牵出来,把后院里的车厢拖出来套上。 怕弄脏车厢,先铺一层稻草在里头,才把要带去丁家的猎物放上去。 弄好这些,淋浴房那边已经传来清洗的动静,刘季抓紧时间,手脚麻利的做出一顿早饭。 贴饼子来不及发面,就把昨天吃剩下的菜全部和米放一块儿,盖上锅盖焖了个饭。 秦瑶洗漱完毕从淋浴房走出来,路过厨房,香晕了! 太久没吃到好的,早上这锅焖饭,愣是让秦瑶把刘季又看顺眼了。 刘季:这么草率? 不过暗地里还是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活着,和堂堂正正的活着,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吃完早饭收拾碗筷时,刘季的脊背终于敢挺直。 秦瑶告知大郎兄妹四人自己和刘季要出门一趟,二郎眼珠子一转,试探问: “是去镇上吗?” 三郎舔了舔嘴角,每次阿娘去镇上或是进县城,回来就会有很多好吃的。 秦瑶颔首,并没有说自己是去丁家,怕万一没谈拢,孩子们期望落空,只道是去拜访朋友。 大郎和二郎顿时猜到了一些,眼睛亮了起来。 四娘拉住了阿娘的衣角,撒娇道:“四娘也想去。” 她一喊,三郎这个跟屁虫也黏上来,秦瑶好笑的点点两人的脑门,拒绝得非常果断,“不行。” 说罢,也不管两人失望的撅起嘴,把人推进堂屋,关上了门。 四娘只得喃喃:“好叭~” 三郎也跟着说:“好叭。” 大门被合上,秦瑶上了马车,钻进车厢坐下,刘季跳上车辕,一甩缰绳,老黄就动了起来,拉着两人出发了。 路面被融化的雪水渗透,沉重的车辕滚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所幸拉的东西不沉,老黄速度慢了些,一路还算顺利。 夫妇两抵达金石镇时,正是丁府吃过早膳歇息的时候,秦瑶路过丁老爷家的宅子时,上前敲门见了丁小姐一面。 上次她送来的四块肥皂,丁湘自己留了两块,剩下两块都送给了祖母,顺便提了一下秦瑶家小孩准备上学堂的事。 丁老太太很是稀奇的打量了自家孙女一会儿,可能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村妇说情。 丁湘学习骑射的事情,整个丁家庄早就知道了,对此,老太太很不欢喜,一听丁湘说这个村妇正是那个秦娘子,脸拉得老长。 要不是后面丁湘及时说出秦娘子家还有读书人,老太太根本就不会松口说再考虑考虑。 丁湘一看祖母这态度,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说辞,比如秦瑶可是剿匪女英雄之类的,是半句也不敢提。 反正争取到见面的机会,她的任务就已完成。 两块肥皂而已,她已经很够意思啦! 不过嘴上这么说,见到秦瑶登门来,嘴都快笑到耳朵根。 “你真进山给我祖母打鹿皮去了?”丁湘又开心秦瑶来找自己,又吃惊她速度竟这么快。 祖母缺护膝这事,她前两日才托人到伍掌柜家告知秦瑶,没想到她今日就把原料弄齐了。 丁适不在府中,一早和管家带着送给各家的年礼,已经进城去了。 丁湘早就养肥了胆,跑门口来看秦瑶打到的鹿。 见到刘季坐在车辕上,小吃一惊,同秦瑶对视一眼,仿佛在问:你家相公活着回来了? 秦瑶淡淡一颔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两人年纪只差六岁,丁湘不肯叫秦瑶师父,也不肯按照刘季的辈分叫她秦娘子。 她把秦瑶划在姐妹中姐姐这个身份类别里,对刘季在书院里的情况打听得可清楚了。 丁适说那樊秀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丁湘为此还暗暗替秦瑶生了好久刘季的气。 这会子,见刘季冲自己微笑一抱拳,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而后便让秦瑶掀开车帘让她看看那山鹿。 她自己偶尔偷偷进山,但只能在外围转转,遇到人来还要退避,不敢让人发现。 所以只能打到一些小动物,山鹿这种大家伙,见都没见过,自然十分向往。 丁湘见到那眼睛上露出黑咕隆咚血洞的山鹿,惊讶的看了秦瑶一眼,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是一箭射穿双目,所以身上的皮毛一点都没有被破坏,甚至都没沾到血,保存得极好。 “哪次你要是能带我一块儿进山去就好了。”丁湘放下车帘后,向往的叹道。 秦瑶看着她越来越闪亮的眼睛,这双眼里都是对自由的向往,浓烈到仿佛要挣脱躯壳,飞到那茫茫深山里去探索冒险。 可惜,躯壳之外有名为‘礼’的绳索束缚着她,又将她的灵魂扯了回来。 但叛逆的种子早已经种下了,丁湘冲秦瑶嚣张一挑眉, “祖母如果不答应让你家大郎二郎进族学,我就给父亲写信,保证能让他们进去读书!” 至于写信来回浪费的时间,可以先忽略掉,她先撒个谎说父亲答应了,来个先斩后揍。 秦瑶听见这番话,心里一暖,但语气严肃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万一被老太太发现,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母亲逝世,在新主母没有进门前,按照礼数,原本就该由族中女性长辈,祖母或是姑姑教养在身前。 现在丁湘能单独留在自己家里,是因为父兄爱她、偏袒她。 但现在丁老爷人在京城,丁湘要是被抓住大错漏,秦瑶觉得丁适这个哥哥根本拦不住老太太。 毕竟他在老太太跟前也只是孙子,还得尊孝,无条件服从。 秦瑶把利害同丁湘一说,少女立马“唉”的叹了一口气,“那就祝你好运。” 秦瑶自信一笑,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只竹蜻蜓递到丁湘手上,“外头冷,快进去吧,我们走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拿到玩具,开心都露在脸上,丁湘重重一点头:“嗯!” (本章完) 172 富贵迷人眼 大家族接人待物方面,向来是让普通人挑不出错的。 特别是丁家这种自诩耕读清流的人家,就算不喜欢你前来拜访,还是会客客气气请你先进门坐一坐。 在樊秀才那见识多了富贵人家对贫民的鄙夷,刘季简直受宠若惊。 想着刚刚秦瑶和丁湘口中难对付的丁老太太,顿时觉得她们俩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看,人家老太太这多和善啊,对待他们这种乡下庄稼汉,还派了管事来,客客气气的请他们先在偏厅坐坐,说老太太正在小憩,等老太太醒了就来叫他们。 屋里添了热炭和香炉,淡淡的檀香味儿熏着屋子,好闻得紧儿。 还给上点心和茶水,让他们尽管吃。 一个丫鬟一个婆子站在屋子角落里,随时听候吩咐,时不时冲他们笑一下,看他们一眼,看看是否有吩咐。 刘季冲二人客气的浅浅一抱拳,才在那垫了绣花罩子的圆凳上端正坐下。 却没看见,丫鬟和婆子面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便用手帕捂着嘴,偷笑起来。 说是读过书的,怎么还会给她们这些奴仆做礼? 这会儿看起来,只怕是乡下庄稼汉学人家读书的装模作样,偏还露出马脚来,棉袍下都沾了泥巴,怎不引人发笑? 不过笑归笑,这人着实长得俊俏,丫鬟和婆子都忍不住频频偷看。 看得久了被对方发现,就冲对方福身见礼询问有无吩咐。 既做好了自己奴仆的本职,也不让对方发觉,感到尴尬。 但刘季慢慢还是察觉出,这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有点怪怪的。 几次看向秦瑶,发觉她一边喝茶一边淡定如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这般气度,倒衬得他小家子气。刘季心里郁闷了一会儿,想开了,该吃吃该喝喝。 结果茶水喝了一壶,老太太还没醒,倒是他憋不住尿急。 “请问茅厕在哪儿?”刘季不好意思的问那两个伺候的人。 丫鬟和婆子对视一眼,婆子站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这边请。” 刘季同秦瑶说了一声,便跟着婆子慢慢走出了偏厅。 这一路上,他才算是见识到有钱人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三进的大院子,光是小花园都比他整个家大,地面铺的都是青石板,还有鹅卵石拼凑成的图案。 木制的楼房,全部刷了深色漆,窗棂上糊的是纸面,光透进去,屋子里照得亮亮堂堂。 哪像是他们家里,糊不起纸,窗户有两层,里面是窗棂,外层是一整块板,防风挡雨就得把板子放下来,光线一点都进不来,阴雨下雪天,屋里总是昏暗的。 最主要的是,人家院子是香的,各种熏香都有,一点都闻不到鸡屎、马粪味儿。 婆子在一间宝瓶门的屋子前停了下来,刘季狐疑问:“这是府上哪位公子的房间?” 好大好敞亮,比他的小屋子大了四五倍。 结果话问出,就见婆子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略有点尴尬的开口解释道: “这是府上下人们如厕的茅房,公子请吧,老奴在旁等您。” 刘季只觉一团火“轰”的一下,在脸上烧了起来,忙不迭提起衣袍进了这间比他房间还大四五倍的屋子。 在茅厕里闻到那股专属于茅房的味道之后,这才稍微心安下来。 净完手,跟随婆子回去的路上,刘季不敢再轻易开口,只看着这周遭的一切,心里几度吃惊于丁家的富贵。 回到偏厅,对上秦瑶撇过来的目光,刘季一脸难色,等那婆子和丫鬟避到角落之后,才伸长脖子过来跟秦瑶耳语,说这府上的茅厕都如何豪华等等。 本意是想多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没见识露出惊讶的表情。 却没想到,秦瑶面不改色,哦了一声而已。 就哦了一声而已!刘季瞠目,这难道不值得你一个村妇震惊? 秦瑶看他那不平衡的神色,没忍住轻笑出声,“这茶我是喝够了,你呢?” 刘季怔了一瞬,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实诚的小声狐疑,“这老太太也太能睡了吧,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话说完,察言观色上向来敏锐的他,也意识到丁家老太太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和善客气。 先前是一下子被丁家的富贵迷了眼,晕晕乎乎的。这会儿也该清醒了。 刘季冲秦瑶伸了伸手,“你把那方子给我。” 秦瑶挑了挑眉,“你能行?” “娘子不爱这些龌龊,那就让我来吧。”刘季讪笑一下,他认得清自己的位置,恶妇怎会平白无故带他一起来?自然是有要用上他的地方。 秦瑶难得对他露出满意的浅笑,随即把一只放在怀中抄写好的肥皂方子递给刘季。 刘季又同她要了二十个铜板,随后便起身朝厅门走去。 丫鬟见此,忙跟上前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们说,她们来帮他跑腿。 刘季先是客气拒绝,说自己有好东西要交给老太太,亲自送去才显诚意。 丫鬟顿时就急了,婆子看她镇不住,忙上前来各种解释,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让刘季自己去找老太太。 至此,刘季摆出来非见不可的态度之后,又突然转了画风,一副你不帮我我可就真不管不顾冲去了的模样,把十个铜板悄悄塞到婆子掌心里,又递上了那张肥皂方子。 婆子不识字,只知道是张纸,纸上有重要内容,因怕刘季真要不管不顾冲出去把动静闹大,一脸强忍不爽的冷表情,拿着东西先出了偏厅,帮他送这趟东西。 不过拿到手的铜板,是一个子儿也没还回来,暗笑着收进了钱袋里。 丫鬟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刘季看,刘季察觉到回望过来,外头的光正好照到他脸上,那过于优秀的容貌,令丫鬟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又急忙把眼帘垂下。 刘季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里一枚一枚,放了五个铜板,又将她手掌合上,松开人家的手,微微一笑,“让姐姐辛苦了。” 这才转身,施施然站到自家娘子身后,负手等待。 秦瑶就这么看着他,昧下了五文钱。 不过原先只知道站在角落看他们笑话的丫鬟,这会儿突然懂事,上前来为夫妻二人斟了一杯茶,告诉他们,老太太每天都是这个点醒,马上就能见到人。 173 高情绪价值 果然,没一会儿,婆子笑着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一个衣着更加华丽,看起来像是府里大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 婆子称她为魏嬷嬷,是丁老太太身前伺候的心腹婆子,特意遵了老太太的命,来请夫妻二人一见。 “不好意思,让你们二位久等了!” 魏嬷嬷面上都是笑,看起来极热情一个人,先给夫妻两赔了个不是,又跟她们解释了为什么老太太今天要睡这么久。 秦瑶和刘季对视一眼,摇头表示没事,跟着魏嬷嬷出了偏厅,来到丁府最里面那进院子,终于见到了丁老太太。 比秦瑶想象看起来更显年轻,头发还是全黑的,人比较清瘦,额头上带一条藏蓝色银钿抹额,正坐在垫满软枕的宽大矮椅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让丫鬟帮忙梳头。 看起来,好像真是睡多了才起来的样子。 见到秦瑶和刘季进门,先冲他们笑起来,“等久了吧?” 刘季看秦瑶一眼,本来他有点受宠若惊,但看到秦瑶那双平淡的双眸,忽然又淡然下来,心里哼道,还不是得了方子才有好脸色,刚刚晾了他们大半个时辰呢。 回家路远,倘若不是他们送上方子,只怕这一坐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赶回家去。 不过人家见面就笑,他自然也不能冷着脸。 刘季客客气气行了一礼,秦瑶站在他两步之外,略后一些,稍稍欠了欠身,表示对老人家的尊重。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看在刘季眼里,秦瑶意外的放得下面子。除了不谄媚。这她真的很难做到。 老太太只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往下撇了点,很细微的鄙夷表情,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刘季看得心里咯噔好几下,真怕身后那恶妇忍不了冲上前来要给这老太太一大耳巴子。 幸好,她并没有。 刘季询问老人家睡得怎么样,天冷膝盖疼不疼,巧妙的提到了自家带来的山鹿和大灰兔可以用来做护膝。 老太太先是一怔,随后才故作生气的询问魏嬷嬷:“怎么这会儿子才叫醒我?刘家还送来了山鹿和兔子?” 魏嬷嬷欠下身,忙称是自己的不是,请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说了她两句,刘季头疼的忙劝了劝,这才消停。 老太太又惊喜的问:“这时节了还有野物在山间活动?” 刘季指向秦瑶,夸赞她猎术高超。 然后,就见老太太的笑容逐渐消失,似乎是想起了老大家那个学了骑射的孙女,不喜的神色都快要变成实质化的刀子,一刀刀插在秦瑶身上。 秦瑶低咳两声,微微偏头看向别处,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只派刘季一个人来这受罪才对。 眼看气氛冷下来,刘季赶紧把气氛重新烘托起来,夸老太太年轻身体好,夹杂了些成语,显得很有文化。 老太太这才开心起来,夸他真会说话,长得也好,随后顺着话,问到刘季家里的孩子上学读书没有,是否有读书计划之类。 终于谈到正事上,刘季心里暗暗松了半口气,把家里几个孩子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他可一点没吹牛,大郎小小年纪稳重又有耐心,文武双全。 二郎聪慧,喜欢读书,算数天赋极佳。 还有三郎和四娘,龙凤胎呢,说出去都能让人新奇好一会儿。 刘季讲得有趣,又肯哄着人,老太太听他说完,稀罕得不行。 一直嘱咐刘季下次带孩子到庄子时,一定要带过来给她瞧瞧,她就喜欢这些孩子在跟前嬉闹。 秦瑶不知何时已经退到门边柱子旁,借着布帘遮挡,朝天翻了个白眼。 屋内热闹了好一阵,老太太快乐的笑声一波波的传来,秦瑶掐算着时间,足足两小时啊,刘季给老太太提供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高情绪价值。 冬日天黑得早,半下午的时间,天色就已经暗下来。 屋里传来刘季的低唤,秦瑶才进去,夫妻两一起同老太太道别。 “学堂已经建好了,就在庄子东头,你们出庄路过可以过去瞧瞧,建得又敞亮又结实,年后开春领着孩子们来,我让夫子给他们记个名。” 走前,老太太笑着说道。 事成了,秦瑶夫妻俩剩下那半口气,终于畅快的呼了出来。 赶着马车离开,秦瑶感叹,“还是县里书院好上啊。” 虽然远了点,但官家的学府比私人学堂好进多了。 看看这次,能把人折腾死。 想到此处,秦瑶抬头冲车辕上赶车的刘季说:“进镇子,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带回家,咱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刘季这次是真的受宠若惊了,忙不迭笑着应:“好嘞!” 顿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平常在秦瑶这的待遇,又忍不住问:“买酱肉也行吗?” 他说的是酱牛肉,昨日去村里买菜,听人说镇子上有人出了两头老牛,其中一头做了酱牛肉,要是能买来下酒,那不得美死啊。 秦瑶嗯了一声,同意。 刘季又弱弱试探:“那再买三两秃驴子家的精酿?” 这里的酒,秦瑶当成低度数酒类饮料喝的,好久没喝到什么饮品,那就也来点呗。 “打足两斤,过年也能喝。”她嘱咐。 刘季开心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压着狂喜应了声好,一抖缰绳,催促老黄跑快点,去晚了他怕没有酱肉牛卖。 马车行至丁家庄路口,路边一座刚刚修建好,还露着原木色没来得及上漆的庄园式建筑,出现在夫妻两眼前。 刘季啧啧艳羡道:“这丁家建的学堂真舍得用料啊,看起来真结实,还好看。” 比县城的书院好看多了,窗户上的雕花都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呢。 “还是大郎他们有福气。” 秦瑶赞同的点点头,“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刘季深有体会,得意的笑说:“那我运气不错,能遇到一位聪慧能干的娘子,羡煞旁人!” 秦瑶嘴角狠狠一抽,拍马屁大可不必如此刻意。 不过他今天表现不错,就少揍一顿吧。 今日运气着实不错,卖酱牛肉的还没关门,肉也还有。 秦瑶买了五斤牛肉,又去秃驴子家打了两斤酒,夫妇二人闻着酒肉香,赶在天黑前进了家门。 秦瑶把能去丁家族学上学的好消息说了出来,小小的院子里,全是兄妹四人惊喜的欢呼声。 衬得这个年都比往年更热闹些。 174 丰盛的年夜饭 除夕到了。 今年没有马匪,服徭役的人们也都归来,秋收还得了丰收,村里也多了水磨厂,不少人跟着赚到了工钱。 腊月的时候大家伙一起买猪来杀,囤到除夕,终于不用再忍耐,好肉好菜通通拿出来,家家户户都飘出肉香味儿,香得孩子们直咽口水。 一大早,金宝金花就过来给秦瑶家送豆腐,何氏和张氏做的,用的是今年地里收上来的黄豆,豆香味儿特别浓郁。 先前刘季让大郎去买回来的,远比不上老宅自己做的。 今天凌晨,张氏婆媳俩就起来做的豆腐,这会儿金宝用碗盖着,再包一层纱布抱过来,刘季打开碗,还冒着热气呢。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走,跟我吃豆花去!”金宝扯开嗓子就在院里喊。 金花嫌弃的看他一眼,觉得他跟祖母说的一样,吵耳朵! 小姑娘钻到堂屋里来,秦瑶刚起床没一会儿,正在洗漱,桌上摆着刘季端来的一碗肉馄饨,她凑上去闻了闻,眼睛唰的一亮。 “三婶,你们早饭吃馄饨啊?”小姑娘走到秦瑶身后,好奇问道,极力装作不在意,但眼睛总忍不住往桌上瞟。 秦瑶还能不知道她? 放好洗脸帕,转身点了点这小丫头的脑门,“想吃就吃吧。” 金花立马笑开了花,“谢谢三婶,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就尝尝,我尝一颗。” 她努力的伸出一只手指头,表示自己真的只是尝尝。 看秦瑶颔首,欢喜的在桌前坐下,用勺子舀一个,吹一吹凉,嗷呜一口吞进去,眼睛都眯了起来,“太好吃啦!” 她说吃一个就吃一个,放下勺子,把位置让给秦瑶,说:“我喊四娘去我家吃豆花,三婶婶你要吗?” 秦瑶摆手,“不用,你们吃吧,我不爱吃。” “我爱吃!”刘季一边擀面皮,一边往皮里包肉馅,这肉馅里加了酱牛肉碎,放锅里这么一煮,鲜香无敌。 家里母子几人的份都已经吃上了,就他这个做饭的还轮到最后。 不过最后也有最后的好处,那就是剩下的肉馅他可以全部包到自己碗里,还能多放一把青菜搭配。 秦瑶那份也是加料版本,吃了一颗,马上往嘴里送第二颗,好吃得她顾不上说话。 “金花,你叔我爱吃豆花,甜的啊,大郎你给爹端一碗回来!”说着,指指橱柜,让大郎过来拿碗去盛。 金宝欢喜的脸当即一僵,祖母就留了一小盆豆花给他们,说是给娃娃们吃的,三叔拿这么大个碗,他们就没得吃啦! 于是,几个小孩前往老宅的路上,金宝一直嘱咐二郎,“咱们自己不够吃,别给三叔盛,就说没有剩,没了。” 二郎嘿嘿一笑,“行!” “我们自己多吃点。”三郎补充,想起豆花的软嫩,没忍住舔了舔嘴巴。 金宝看他这一副馋样,没好气道:“你们早上吃馄饨怎不来叫我?” 三郎睁着清澈大眼,无辜道:“金宝哥,我忘了。” 金宝气得要敲他的头,被大郎伸手一挡,没打着。 “你就护犊子!”金宝气呼呼的瞪了大郎一眼,但打架又打不过,只能转头找二郎去。 大郎嘱咐他们看着点路,别摔倒弄脏了新衣裳。 几人哦的应着,四娘和金花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看着鞋面上一模一样的绣花,嘿嘿傻乐。 刘季在家吃好了早饭,就等着豆花当饭后甜点了,结果大郎四人回来,给他带了半碗黄豆。 “豆花呢?我的甜豆花呢?”刘季震惊问。 大郎把豆子往他怀里一塞,二郎抹着嘴角沾到的一块豆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够,祖母就给了半碗黄豆,说你想吃自己做。” “哦,对了,放骨头汤里做汤底也香,咱们晚上不是吃火锅吗,爹你干脆加汤里做底算了,肯定香。”二郎忙又补充道。 刘季看看碗里的豆子,又看看面前这四个‘孝子’,差点没忍住给大郎二郎屁股来一巴掌。 不过秦瑶在身后躺着消食,他也不好发作,把两个大的抓到厨房,给他们两派活,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肉丸子先前就炸好了的,豆腐有了,不过得切块先用油煎一遍,这样煮起来不容易烂,还更好吃。 刘季把马厩旁拴着那头野山羊拉了过来,拿着一把刀,无从下手、手足无措。 那可怜兮兮的求助眼神望过来,秦瑶大发慈悲,起身走过来,挥挥手,“去拿盆来,烧开水拔毛。” 又嘱咐扒在堂屋门边想看的龙凤胎,“进去,关好门,小孩子不要看这种血腥场面,容易做噩梦。” 三郎和四娘哦了一声,乖乖躲进屋里。 先前村里杀猪,他们一群孩子好奇跑过去看,结果秦瑶一个没注意,回来时四个孩子三个都做噩梦。 张氏知道这事后,拽着秦瑶,二话不说就去了邻村,找一位瞎子婆烧了三个蛋回来,说给孩子吃了就不做噩梦了。 秦瑶还不信呢,结果吃完鸡蛋第二天,二郎和龙凤胎就睡得安安稳稳,再也没做噩梦。 张氏很满意,“看吧,我就说那瞎子婆最灵的,你还不信,跟我犟。” 秦瑶:“啊这.”遇事不决就看玄学,古人诚不欺吾! 大郎和刘季都留在院里,看着秦瑶手起刀落,动作利索的把羊给杀了。 开水已到位,父子两负责拔毛,弄干净后,秦瑶负责开膛破肚。 她突发奇想,想吃羊肉卷,可天公不作美,它不下雪,没有天然冰箱冷冻,软肉想要切成纸一样薄的肉片可不容易。 但在美食的驱动下,秦瑶还是拔出自己的精钢匕首,在案板上慢慢片肉。 虽然没做到像是现代的纸张那么薄,但片到跟这里常用的黄纸薄厚还是没问题的。 点了烛台的小小厨房里,全是刀光闪过的银芒,秀得刘季和大郎眼睛都要瞎了。 最血腥的阶段已经结束,二郎、三郎和四娘得到准许来到厨房。 一会儿看看阿爹身前熬制的羊骨汤,一会儿来到阿娘身前,看看那一盘盘切得薄如纸张的羊肉片,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多少回。 终于,秦瑶点燃一串鞭炮,潦草的往院里一扔,在一阵鸡飞马跳中,年夜饭端上桌。 一家六口,吃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 175 两看相厌 一整头羊的肉,因为有秦瑶这个大胃王在,一家六口是一点都没剩下。 年夜饭吃完,红灯笼挂上去,一个个吃得肚皮滚圆的躺在椅子上消食,顺便守岁。 上半夜,有各种小吃食当宵夜,还算好熬。 到了下半夜,三郎和四娘顶不住,先回房睡去。 大郎在屋里打着秦瑶刚教的招式,二郎和刘季,各抱一本书,竟都是一副刻苦模样。 秦瑶看看手里拿着黄豆碟,一边吃炒黄豆一边放空发呆的自己,很认真的思考了三秒钟——我要不要加入他们。 三秒钟后,算了吧,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才闲下来这一会儿,果断摆烂! 凌晨三点左右,二郎也熬不住先撤了。 留下大郎、秦瑶、刘季,三人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 刘季看书已经看得眼酸,这会停下,直打哈欠。 但去年没守成的岁,今年一定要守住,要不然不吉利,就像是去年,他简直是多灾多难。 刘季难得迷信,打瞌睡就掐自己一把保持清醒,好不容易熬到天边露出曦光,激动得站了起来,“今年一定行好运!” 鼓励完自己,打着哈欠回头,猜测秦瑶和大郎两人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的状态。 却没想到,大郎小小年纪,一夜不睡,居然还精神抖擞要去后院晨练。 秦瑶把他喝住,送进屋去,小少年这才不情愿的回屋睡觉。 “我去眯一下。”秦瑶挥挥手,进了自己房间,开始睡回笼觉。 刘季早撑不住了,见状也不说废话,关好门窗,把炭火用灰埋掉,又检查一遍廊下熏着的腊肉,做完这些,立马冲进房间,倒头就睡。 一家子这一觉睡到晌午才起,醒来时整个村子特别安静,一年忙到头,好像就这会儿能有机会睡个懒觉,家家户户都关在各自屋里猫着呢。 过了初一,村子里才重新热闹起来。 秦瑶家没亲戚要走,便在家里躲懒,吃喝吃喝,过完整个年。 出了年,一家六口,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一圈。要不怎说冬天养膘呢,光吃不动,不涨肉才怪。 到了初八这天,集市到来,村里不少人相约要进城。 邱氏也出月子了,刘仲头一日跑过来问秦瑶,他们要不要进城赶集,如果去,大家伙想搭个顺风车。 知道刘季做不得主,刘仲直接问的秦瑶。 秦瑶问:“去几人啊?” “我、大嫂、金宝金花,还有爹,三个大人两个小娃。” 小孩满月,张氏和刘老汉商量着,家里多年来难得有件喜事,准备办场满月酒,刘仲和何氏进城采买东西。 刘老汉要给家里换一换农具,县城里样式多,价格也便宜些。 至于两个小孩,纯属闹得慌,不得不带上。 如果秦瑶不去,刘仲他们就不打算带两个小孩了。 秦瑶想了想,答应下来,“正好我们也想再添一匹小马,那就一起吧。” 刘仲大喜,立马回家准备去了。 秦瑶和刘季送走刘仲,一回头,就见大郎四个眼巴巴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自己两人。 夫妻两对视一眼:要不都带上? 反正马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带上四个小的,正好小孩们坐马车,大人们走路,早点出发,傍晚天黑前定能赶回来。 夫妇两难得默契的齐齐点头。 大郎四个一看爹娘的反应,开心得差点吼叫出声。 到了初八这天,天还没亮,两家人就早早起来准备了。 简单吃过早饭后,秦瑶和刘季点着火把,牵着马车来到老宅接人。 大郎兄妹四个两两一对,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金花金宝一看,迫不及待爬上车厢,六个小孩吵闹着,秦瑶只想带个耳塞。 所幸赶车人是刘老汉,不是她,要不然这么近距离的听他们闹,她头绝对要炸。 和秦瑶相反,刘老汉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这股热闹劲,不太熟练的赶着马车,乐呵呵问秦瑶和刘季: “老二昨晚回来说你们进城想再看一匹马?家里这不是有一头老黄了吗,还要马干甚,买头牛多好,能拉车还能耕地。” 刘季解释:“爹,大郎二郎这不是二月就要去丁氏族学上学了嘛,路途太远,娘子就想给两人买匹小马,上学方便些。” “啥?”老宅三个大人都吃了一惊。 刘季这短短一句话,信息量非常大。 又是去丁氏族学,又是给小孩骑马,听得刘老汉人都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激动追问: “丁氏族学能招大郎二郎他们俩?” 刘季这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跟老宅众人说丁家的事呢,点头道: “是啊,我和娘子两人废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这才让丁家老夫人答应的。” 何氏有点激动的问:“你们废了什么功夫啊?教教大哥大嫂呗,金宝也老大不小了呢,老三你这当叔的可不能忘了你亲侄儿啊!” 刘季立马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大嫂,你给我这个数,我这当叔的就豁下我这张老脸,帮我侄儿也谋个名额来!” 何氏惊喜试探:“五百文?” 不等刘季那小家子气的五两说出口,秦瑶抢先一本正经道:“五十两一人。” 刘季瞳孔一震,好家伙,她是真敢说啊! 何氏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两一人?”她指指车厢里,“大郎和二郎两个加起来,那岂不是一百两?” 听见一百两这个天文数字,刘老汉和刘仲父子两大气都不敢喘。 秦瑶夫妻两一起点头,“对!” 他们没撒谎,山鹿和野兔这两个就不少钱了,何况还有一个肥皂方子呢。 方子丁家收去了,并没有要投入生产的意思。 大家族向来喜欢把这些方子攥在手中,这样才能彰显其珍贵的价值。 他们自己做出来拿出去打点人情,得到的好处,远超金钱所能代表的数额。 刘季这么一想,顿时觉得秦瑶这一百两还说少了。 不过说多了何氏等人也无法想象到,这一百两就刚刚好,吓得何氏再也没提让秦瑶夫妇帮忙的事。 其实,要是丁老爷在家,秦瑶也不至于这么吓唬大嫂。 可偏偏,丁家那个老太太和她是两看相厌,她也不想上去自讨没趣。 176 满月席 况且,上学的成本这么高,她自己负担家里这两个都不轻松。 何氏和刘柏手里银钱有多少,她这个给他们发工钱的人最清楚不过,距离能供金宝上学还差得远呢。 众人不再说丁家族学的事,刘老汉倒是对秦瑶要买马的事有点不同看法。 秦瑶很乐意听一听老人的意见,让刘老汉直说,认真听着。 刘老汉道:“我粗粗算了下,你这马要是买了,不合算啊。” “其一,大郎今年也才将将十岁,二郎八岁,还是小孩子呢,自个儿骑马上下学,这要是被有心人盯上,把马给偷了怎办?” “这还算好的了,要是伤着孩子可如何是好?” 秦瑶皱眉道:“马匪除尽了,下河村和金石镇上我都有认识的人,应该没事吧?” 话是这么说,心里确实察觉到一丝不妥。 马车里嬉闹的几个孩子听到外头大人们的谈话,也停了下来,悄悄听大人们讲话。 刘老汉叹了一声,“再说其二,一匹矮脚马也得二十两左右,这笔钱能买一头顶好的耕牛,还能省下四五两。” “倒不如你每日到下河村接送,托车夫送他们到镇上,反正车夫日日都跑,你每月给上他一两百文,岂不比让他们自己骑马去来得划算安全?” “这样等到两人年纪大些,再买马,也更合适啊。” 刘老汉还惦记着秦瑶说要买地的事呢,真担心她这会儿把钱都花完,没了买地钱。 老宅众人会算点小额数字,但要是数额大了,比如秦瑶水磨厂去年收入到底多少,他们却算不出来,只能猜测一个大概,比如五六十两,七八十两之类。 如果家中有产业,这笔钱已经足够大半辈子花用。 可偏偏她家并没有产业,田地一概没有,刘老汉想到都为此担忧。 “田地最要紧啊!”刘老汉又提醒道。 秦瑶点点头,她觉得刘老汉说得挺有道理的。 比如由她自己接送到下河村,再把大郎二郎交给车夫送到金石镇族学,这大大的保障了两个小孩的安全,也省了一大笔钱。 一个月花二钱,一两银子能管五个月,如果把买马钱换算成车费,能坐到车夫倒闭! 而且还不一定要二钱,包月肯定和包年价格不一样,她可以再压压价。 虽然来来回回跑很麻烦,但省下来的银子是实打实的。 最主要的一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刮风下雨坐牛车也不用怕。 不过这些再怎么计算,都没有直接住在镇里划算。 秦瑶嘀咕,“要不去镇上买地?” 刘季听个正着,大吃一惊,赶忙小声劝阻, “咱们要是去了镇上,无依无靠的,我平日又不在家,你们娘几个不得被人欺负死啊,别去别去,村里不好吗?都是相熟的人,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秦瑶嗤道:“我被别人欺负死?” “啊这.是我嘴误,娘子你怎么可能被欺负呢,我这也是担心你想不开要去镇上买地,这个想法很好,但咱们下次别想了嗷。”刘季贱兮兮的哄道。 秦瑶怎会不知道搬家没那么好搬,但看刘季这副恐慌的心虚样子,就忍不住想再逗他一下,故意问: “既然想法很好,为什么下次不能想?” 刘季扶额,“咱们不合适去,真不合适,要是你实在想搬,就等我考取功名之后再说吧。” 要不然他们去了,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人家同宗同族的,没道理要让着你一个外族人来我自家地盘上抢田抢地。 看秦瑶跃跃欲试的神情,刘季也不拦着了,心想你自己去试试看能不能买到地就知道了。 在刘家村尚且不好买,去了金石镇,更不好买! 毕竟他这种卖地的混子全镇也出不了几个! 秦瑶睨了他一眼,你丫还挺骄傲啊? 刘季察觉到危险,赶紧快走几步跟刘仲肩并肩,问他打算怎么办满月酒,看看他还来不来得及吃这杯酒。 书院过了十五就开学,二月就要初试,时间如此紧张,想想都刺激。 幸好,刘仲说十二号办,还能吃上这顿满月席。 吃席啊,刘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正儿八经吃席是什么时候了。 家里乔迁那次不算,就几桌人简单吃一顿而已,那怎能叫席面。 真正的席面,要连吃两天,头一日准备席面,所以傍晚开一桌给前来帮忙做工的人吃。 第二日正席,是从早吃到晚。 早上吃喜粥,一种用炒米熬煮的粥,里面放各种东西,黄豆呀、蔬菜呀、肉沫呀,全部混合在一起,那叫一个香。 中午吃正席,普通条件就上八个菜,条件好点的,上十二个到十六个不等,有荤有素还有酒,糕点糖果都有,想吃什么吃什么。 到了傍晚,还有最后一顿,也是和正席差不多,但稍差几道菜,主要是把剩下的菜都吃光。 不过一般不会有剩的,村里人战斗力非常强悍,碗底都能给你舔得干干净净。 何氏叫秦瑶到时候来帮帮忙,当然掌勺折菜这些活就算了,她们也不指望她真能下厨房抡大勺。 也就是叫秦瑶过来帮忙洗个碗,擦擦桌子上上菜什么的。 “对了,你家的桌椅板凳还有碗,都拿过来,到时候洗干净了给你送回去。” “放心,不会弄坏、弄丢你家的东西。”何氏笑着保证。 秦瑶从没参加过别人家的席面,挺感兴趣,答应下来。 众人一路走一路说笑,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一抬眼,县城城门出现在前方,众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刘老汉和何氏都不常来县城,上次到县城,已经是六七年前的记忆。 刘季得了秦瑶命令,一路在前领着全家,接受官兵查验,交纳入城费和停车费,带领全家人顺利入城。 刘仲从没见过这样的老三,一路上看着他淡定跟官爷交流,跟熟悉的人打招呼,吃惊的嘴就没合上过。 进了城,多话的何氏也安静下来,显得有些拘谨无措。 秦瑶拽着她,跟她说这是哪哪哪,那家店铺是卖什么的,买牛马去什么地方,买菜买肉又去哪个地方。 稍微熟悉之后,何氏慢慢放松下来,被城里热闹的街市所吸引。 177 不买 进了城,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们。 各家跟着各家的爹娘,这看看那瞧瞧,兴奋不已。 四娘偷偷跟姐姐金花咬耳朵,“我爹就在县城书院读书哦。” 金花很配合的哇了一声,还说她三叔原来这么厉害呢,给偷听的刘季笑得脸都咧歪了。 今天在城门口,他可是出尽了风头。 他倒要看看回村后,老宅的人还骂不骂他混账。 刘仲和何氏要买菜,刘季领着去,金花金宝带着不方便买东西,便跟着刘老汉。 秦瑶带着大郎四个,陪刘老汉一起先去看农具。 六个半大小孩跟在身后,那叫一个热闹。 万幸大郎二郎还有金宝三个很有当哥哥的责任心,一个牵一个小的,乖乖跟在大人后面。 不过一看见那举着靶子,上面插满红色糖葫芦的小贩,半步也走不动了。 刘老汉抬手作势要打,金花赶紧说:“爹爹给了铜板,我们自己买!” “几个钱啊这么大口气?”刘老汉没好气问。抬起的手到底没打下去,收回来一半。 金花赶紧从阿娘给缝的小衣兜里掏出铜板,两枚呢! 金宝震惊不已,“我爹咋不给我?” 都是家里的崽,为什么二叔给金花钱,他爹却不给他? “爷这不公平,我也要!”金宝气鼓鼓朝他爷伸出手板,得了刘老汉“啪”的一巴掌。 “要钱找你爹娘去,老子可管不着你。” 眼看金宝吃瘪,二郎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就你没零花,我们都有!” 阿娘每个月都给他们四人一人五十文零花钱,先前的被废物爹骗走,二郎几个后悔死了,早知道就花掉好了。 后面每个月秦瑶把零花钱给他们的时候,兄妹四人赶紧花一点,托秦瑶帮忙买纸张也好,或者拜托村里进城的人去买点肉也好,反正得花。 要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被废物爹骗去,白糟蹋了。 在金宝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二郎掏出兄妹们的零花钱,兄妹四个,一人一根糖葫芦。 大郎不想吃,说给爷爷,刘老汉着实没想到,看着递过来的糖葫芦,感动得无以复加。 “大郎好孩子,你自己吃,爷爷不爱吃这个。”刘老汉笑着拒绝,顺手摸了摸大郎的肩膀,觉得这孩子突然就长大许多,还越长越俊。 大郎摇摇头,把糖葫芦直接塞到刘老汉手上,“您吃,可甜。” 秦瑶也说:“您尝尝吧。” 刘老汉又确认一遍大郎是真不想吃,这才乐呵呵接下, “那我这老头子也尝尝,往日只看他们小娃娃嚷着要吃,让我尝尝是什么滋味,让他们惦记成这样。” 金宝立马冲到爷爷跟前,“爷,回头我跟你下地割麦子,我也长大了,可以给家里多干点活了,您说是吧?” 刘老汉“哟”了一声,稀奇的看着刘金宝这爱叫苦的家伙,“你还下地割麦子?别刚到地头就喊着要回家上茅房。” “怎么会!”金宝挽住他爷爷的胳膊,眼睛盯着糖葫芦,嘴里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甜嘴话,什么让爷爷歇着,放着让他这个孙子来做之类的。 刘老汉被他这馋样逗得哈哈笑,到底心软,糖葫芦一口没吃,都给了他。 金宝立马得意的冲二郎做了个鬼脸,看吧,咱也有糖葫芦! 二郎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自己吃着自己的糖葫芦,酸酸甜甜可美了。 三郎和四娘吃完前头的,咬不着后头的,一起举高手里糖葫芦,让大哥二哥帮忙把上半截竹签掰掉。 大郎二郎一边骂他们真笨,一边给两人折断前头带尖的棍子。 几个孩子吃得飞快,等到了卖农具的地方,手里的糖葫芦就只剩下签子了。 刘老汉买了两把铁锄头,不带把的,回头自己削木棍装上去就能使。 看有卖铁犁的,咬咬牙,买了一副。 这些农具可不便宜,就这三样,花了刘老汉三两银子。 扛着铁犁和两把锄头,刘老汉是又肉疼又欢喜。 这下家里有两副铁犁,又多了两把铁锄头,春耕犁地就轻松多了。 就是银子花出去,去年卖粮钱已经不剩下什么。 刘仲这边又要办席,虽然有礼金收,但也勉强收支平衡而已,还舍出去那么多人情。 秦瑶要去牛马市看看,虽然暂时不打算买马,但万一有价格合适的耕牛,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犁地这个活儿,不止刘季怕,她也怕! 大郎和二郎能下地帮点忙,但很有限。 刘老汉打着买不起咱还不能看看吗?的心思,欢喜跟上。 路上,秦瑶突然想起刘肥的婚事,好奇问:“爹,小弟相看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刘老汉就垮脸,“不咋样,他是一个都没看上,你说气人不气人,自己什么怂样闹不清楚?还挑拣上了,说要找个脾气好能干的,还要长得好看。” “这样的好姑娘,也不想想人家能不能看上咱们,就算有,那彩礼咱们也出不起啊。” 秦瑶意外的挑了挑眉,后悔问了。 眼看刘老汉吐槽起来没完,秦瑶赶紧转移话题,“爹你看那边,有人连牛带车一块儿卖,咱们看看去!” “哪呢?”刘老汉果然被吸引,招呼金宝牵着妹妹跟上,一群老少挤进了人堆里。 原来是个二手牛车,刚买了还不到一年,卖家急用钱,着急卖,价格叫得低,连他那板车一起,十六两银子。 不少人有意,正在那砍价呢。 卖家摸着牛,眼含热泪,咬死十六两不肯松口。 刘老汉扛着铁犁上前去瞧,也不怕脏,掰开牛的口齿一顿看,又蹲下去摸牛腿牛肚,还抓起牛蹄子看了看蹄子,相当专业。 看完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卖家一喜,以为他要买,没料到,人家转头冲儿媳妇说: “牛真的不错,可惜咱买不起,走吧。” 秦瑶家就租了十亩地,刘老汉压根没想过这点地还用得上牛来犁。 以至于秦瑶掏出银子就要付钱时,老人家差点吓坏了,赶紧伸手一拦,“你干什么!快把银子收起来,咱不买,不买!” 后面这句不买,是对卖家说的。 本就被压价压得难受的卖家,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这会儿眼泪差点落下来。 178 要挨揍了 秦瑶问:“爹你说这牛好不好?” 刘老汉点头,牛是好牛,这咱不能撒谎。 但用不上啊喂! “走走走,老三他们应该已经买好东西了,回了回了。”刘老汉一把拽过金宝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回家。” 金宝牵上金花,依依不舍,“哦。” 秦瑶却没动,坚定道:“爹,我要买,我不想耕田。” “就十亩地你都不耕?”刘老汉不理解并大受震撼。 秦瑶点头,她就买! 示意刘老汉让让,走到卖家跟前就要付款。 没想到,先前砍价的几人见她要买,突然不压价了,忙说自己也要。 卖家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看看秦瑶,又看看那起哄的几人,不知道该卖给谁。 秦瑶才不管他们,直接把银子塞卖家手上,“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先说的买,理应卖给我才是!” 几人不干了,一把挡住卖家,不许他接秦瑶的钱,“哪来的妇人,讲不讲规矩?大家伙都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我们先来的,我们还在谈着呢!” 刘老汉一看这情况,也顾不上劝秦瑶,忙喝道:“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还想欺负人?” 说罢,把铁犁往地上一放,摆出了护犊子的气势。 几人见状,脸色难看起来,但见对方不过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和一个小媳妇,根本没把她们放眼里,继续威胁卖家不许卖。 大郎和二郎看弟弟妹妹有点被吓到,默契把孩子们全部领到对面路边,离得远远的。 三郎和四娘嘬着手指头跟担心的金宝金花说,“要被揍了。” 金花大惊,“什么?爷爷和三婶婶要被揍了?” 四娘懒得解释,睁大眼睛瞧着对面。 卖家被那几人控制住,大冷天急得直冒热汗。 围观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围在几人身前看热闹,有说那几人欺负老弱妇孺的,也有催促卖家给个准话的。 “卖给谁,你倒是说句话啊!”人群中有人起哄。 秦瑶也不耐烦耽误时间,直接问卖家,“你到底卖给谁?” 十六两银子就摆在面前,卖家心里自然想卖给秦瑶,但又怕得罪那几人,犹豫不决。 秦瑶一看他这般犹犹豫豫,唤了刘老汉一声,扭头就要走。 “小娘子你别走!我卖给你!”卖家急忙喊住人,这个女买主一走,剩下那几个肯定还会继续压他价。 如若真是这般,得罪人就得罪人吧,钱要紧! 秦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又确认一遍,“卖我?” 卖主连连点头。 秦瑶嘴角轻扬,示意刘老汉稍等,抬步走上前去,把钱递给卖家。 不曾想,那几人气不过,伸出手来就要把银子打落。 秦瑶眸光一寒,动作极快的握住自己的银子,另外一只手闪电般出击,“啪啪啪”一连四个巴掌拍下去,把那伸出来的四只手全部打飞出去。 四人“咚咚”几声,一屁股坐翻在地。 几人又惊又怒,迅速爬起来抄起拳头朝秦瑶挥来。 卖家已经被这般变故吓到,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只来得及叫秦瑶快跑。 “跑?我的牛还没带走呢,我跑什么跑!” 一句话话音未落,几个拳头已经捶到眼前,秦瑶仰身往后一倒,几拳头打到了空气上,顿了一顿。 就在他们准备收力的一两秒时间里,秦瑶突然直起身来,手肘将那四人的拳头往腋下一揽,侧身往下一压,四人全部被这股巨力摁倒在地! 只听见“咔”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错位的声响过后,四人趴在地上,捂着手臂哀嚎起来。 “嘶~” 身旁围观众人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小媳妇好生厉害! 秦瑶看着滚在地上的四人,冷笑一声,报复心极强的又一人给了一脚。 正踹中背心,四人顿时趴在地上,憋气憋得痛呼都叫不出来。 “牛是谁的?”她蹲在四人身前,一本正经的问。 四人受惊的想要离她远点,眼里全是恐惧和哀求。 好不容憋出一口气,结结巴巴说:“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秦瑶这才伸出手来,在四人惊惧的躲闪目光下,将他们错位的手臂全部接上。 就硬接,半点准备都不给,疼得几人再次滚地上嚎成一团。 做完这些,秦瑶拍拍手起身,来到卖家身前。 见她靠近,卖家直接一个大退步! 秦瑶眉头皱起,晃了晃手里的银子,“钱你还要不要?” “要、要的。”卖家站在原地,探出大半个身子,又伸长了手,堪堪摸到秦瑶手里的银子,用指头一个个夹走。 钱到手,转身就跑了。 秦瑶:“.” 耸耸肩,上前将拴在柱子上的牛车牵出来。 可能是被她身上强大的气场震慑到,倔强的老牛乖顺得不像话,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 秦瑶牵着牛车来到刘老汉身前,“爹,把铁犁放车上吧。” “.哎哎!”刘老汉迟疑片刻后,回过神来,忙不迭应下,把刚刚买的铁犁和锄头放在牛车上。 秦瑶招招手叫对面的大郎几个回来,嘱咐他们跟着车,将三个最小的放车上牵着走。 金花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三郎四娘口中要挨揍的人,不是爷爷和三婶婶,而是地上躺着那四个坏蛋。 而金花眼中的四个坏蛋,目送秦瑶一行人走远后,立马爬起来,朝官府那边跑去。 于是乎,接到刘季买菜三人组,又采买了些零零碎碎准备归家的秦瑶众人,眼看就要走出城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威严怒喝! “前头那几个,站住!” 随后还有几道小声的,“对对对,军爷就是她,就是那个赶牛车的村妇.” 守城的官兵听得这声喝令,长戟立即伸出,拦住了秦瑶几人。 何氏吓一跳,刘仲也慌了神,不知发生何事。 刘老汉眉头紧皱,回头看去,原是刚刚被秦瑶打的四人气不过,跑到官府报官去了。 这会儿领了四个官差过来,要缉拿秦瑶。 罪名就是她无视王法,当街打人至人伤残! “什么?”刘季不敢置信的指着那活蹦乱跳的四个人,“他们哪里伤残了?” 179 担心虫害 被刘季这么一提醒,几名官差回头看向报官的四人,“你们谁伤残了?” 四人齐齐伸出自己的手,正想说手都被她打肿了。 谁想到,伸出来的手白白净净,连点青紫痕迹都没有。 刘季立马大喊:“哪里伤残了?大胆刁民,竟敢戏弄差爷诬陷他人,我看要抓的人是你们几个才对!” 倒打一耙,他是熟练的。 官差脸色一变,压迫力极强的目光落到报官四人身上,四人简直欲哭无泪,只知道愤怒的指着秦瑶说,就是她打的他们。 但至于为什么一点伤痕也没有,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瑶这时才从牛车上下来,走到官差们面前,抱拳道: “几位官爷,我叫秦瑶,刘家村人,刚刚在牛马市上买牛,同这四人争了几句,他们可能是气不过,想要报复我,所以故意诬赖。” 秦瑶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刚刚就觉得她有点眼熟的四名官差顿时露出崇拜的神色。 齐声低呼,“原来是剿匪英雄秦娘子啊!” “失敬失敬!”四人反过来还给秦瑶行了一礼,看懵报官那四人。 女英雄怎么可能藐视王法胡来? 这一定不是她的错! 因为剿匪时给官府众人留下来的正面光辉形象,再加上秦瑶不急不慌的解释,官差们直接将愤怒对准那四人。 “打扰了,现在没事了,您快出城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这四个人交给我们,一定还秦娘子您一个清白!”领头官差笑着对秦瑶说道。 秦瑶抱拳道了声谢,转身上车,领着全家人,慢慢悠悠的出了城门。 待他们一走,身后便传来四人焦急的解释,以及喊冤的声音。 毫无意外,在官差们的怒斥下,闭了嘴。 那四人会有什么下场,秦瑶并不关心,只是面对刘季没好气的神情,还得解释一下。 “就是我们要买牛,他们压价不让卖家卖,但后面卖家卖给了我,我们就稍微起了点口角,是这样吧爹?” 秦瑶笑嘻嘻的看向刘老汉。 刘老汉眉心一跳,演技拙劣的扯出一抹轻松的笑,“对,就是这样的,瑶娘根本没动手把他们的手打折。” 四娘马上纠正,“爷爷,那不叫打折,那是错位,手要是折了,阿娘不可能重新装得回去的。” 说完,小姑娘期待的仰头看向大哥,“大哥,我说得对吧?” 她记得阿娘就是这样讲给大哥和二哥听哒~ 大郎弱弱瞅一眼阿爹漆黑的脸,还有阿娘无语望天的神情,轻叹一声,将跟前仰起来的小脑袋给她摁下去,“你可给我闭嘴吧。” 四娘:喵喵喵??? “你可真行啊娘子!”刘季咬牙切齿的在秦瑶耳边嗤道。 差点害得他们吃上官司。 秦瑶犀利的眼神扫了过来,“老娘办事从无失手,你看他们有证据吗?” “啊这.”刘季不得不服,暗暗竖起一个大拇指。 随即又用轻松的语气对何氏和刘仲说:“没事了,一场误会而已。” 何氏摇头,“不不不,有事。” 夫妇二人心头一紧。 “三弟妹,嫂子都不知道原来你在县城这么有面呢,差爷们见了你都客客气气的.” 夫妇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说这个啊。 秦瑶谦虚笑笑,“还好还好,衙门里的人我基本都见过。” 何氏笑容一僵,弟妹好谦虚呢。 秦瑶转头看向身后的满满当当的货物,自然转移话题,“都买了什么啊,这么多?” 现在是两辆车了,所以大家都能坐车上。 刘老汉和刘仲跟六个孩子挤马车,牛车用来载货,加上刘季这个车夫,车尾还能坐秦瑶和何氏妯娌俩。 深灰色的大水牛,长得特别壮,拉车很稳,还听话,比马车还好使。 而且人家还能耕田,瞬间觉得这十六两花得超值! 何氏点着车上的货物,“这个是花生,那个是芸豆,还有些南边来的干货,到时候炖汤用” 蔬菜就在村里买,还有鸡蛋,回头还得找王婆婆一趟,让她帮忙把鸡蛋留着,别卖出去了。 秦瑶有点惊讶,“这么多食材,这是准备办几道菜?” “娘说难得一次喜事,准备办十道。” 说到这,何氏想起来还要到处去通知亲戚好友们,期待问秦瑶:“你这牛车能借给咱使使不?” 秦瑶大方一挥手,“当然可以,不过记得给它喂饱了再还给我。” 何氏欢喜极了,忙说一定不会亏待了她家的牛,脑海里已经幻想出自己赶着牛车回娘家通知爹娘哥嫂时,他们吃惊的表情。 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乐。 秦瑶看她一个人也笑得挺开心,无奈的摇摇头,抬眼看起这路上的景色来。 “唉~” 一声叹息从马车上传出,刘老汉愁道:“眼看着天一日日晴了,这倒春寒的雪怕是下不起来了。” 金宝好奇问:“爷爷,不下雪还不好吗?下雪冻死人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刘老汉没好气的看着这傻乎乎的大孙子,“活了这么多年了你连这个都不晓得?还是咱庄稼人?” “我本来就不想当庄稼人啊。”金宝暗暗瞟大郎二郎一眼,他也想去学堂呢,谁喜欢在地里干活啊。 刘老汉摸摸他小脑袋,虎头虎脑的憨傻劲,净知道随爹,也不晓得随娘精明些。 看几个小的全部好奇的看过来,耐心解释道:“咱们庄稼人看天吃饭,时节不正,来年收成就会受到影响。” “知道为什么人人都道瑞雪兆丰年吗?” 几人摇头,追问爷爷:“为什么?” “因为雪能冻死地底下的害虫虫卵,来年庄稼就能长得好,但要是没有雪冻死这些虫卵,等天暖了,它们就会破壳而出,祸害庄稼呀。” 说到这,刘老汉想起二十年前那场惨无人道的大蝗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郎紧张问:“爷爷,那腊月里不是下了一点雪吗?应该也冻死不少虫卵了吧?” 刘老汉轻轻点点头,但忧愁半分未减。 少一点收成,日子就难过一些,自然希望能够一直风调雨顺过下去。 月底了,跟大家求几张月票。 明天五更哈。希望大家国庆放假玩得愉快! (本章完) 180 天塌了就躺平 三郎向来比较脆弱,闻言都吓出泪了,赶忙钻出车厢,大声喊前头牛车上的秦瑶: “阿娘!” 秦瑶听见了刘老汉的话,末世各种天灾和变异丧尸动植物她都挺过来了,稳如老狗。 对三郎温声笑着说:“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真塌下来就躺平呗。” 三郎顿时就把心放回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里。 刘老汉一怔,闭塞的心忽然开阔起来。 愁又有什么用? 该来的还是要来,做好应对就是了,日子还得过呢! 人想开,就笑了起来。 看着牛车上闲着看风景的秦瑶,刘老汉忽然有点好奇她到底有过怎样的从前,才能生出这份豁达。 傍晚一行人才赶到刘家村,走的时候明明只有一辆马车,回来时居然又多了一辆牛车,留在家中的张氏等人简直一头雾水。 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秦瑶家买的。 何氏从车上跳下来,看见抱着孩子迎出来的邱氏,开心的说: “三弟妹又买了辆牛车,答应借给咱们用,到时候咱们坐车去娘家报喜去!” 邱氏听见这话,温柔的笑了起来,大嫂还是这么好面。 不过三弟妹又买牛车干什么? 难不成是耕田吗? 刘仲扛着东西走进院,见妻儿站在外头吹冷风,忙将她喝回屋里去。 东西先放在堂屋外的屋檐下,抬起头来时冲邱氏嘿的一笑,自以为小声的说:“瑶娘买牛耕地呢。” 刘季随后提着东西进来,听个正着,嗤道:“怎么的?二哥你羡慕啊?” 刘仲才不羡慕呢,嘲讽道:“十亩地你也耕不下,还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娘子有本事买得起牛耕地,多厉害啊!”刘季拍着胸脯得意道。 刘仲懒得跟他说,喊了刘肥出来帮忙搬东西,嫌弃的冲刘季挥挥手,“走走走,你快家去吧!” 张氏站出来,“走哪儿啊,留家吃了饭再走,这么晚了回去做饭也麻烦。” 这话虽然是冲刘季说的,但却是说给秦瑶母子五个听的。 秦瑶在门外应道:“我们回家去吃,牛马还得安置呢,你们自己吃吧。” 张氏又留了一下,秦瑶嫌麻烦拒绝了,得把牛马先带回家,她懒得再跑回来。 反正现在家里又不是没人做饭。 刘季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进堂屋瞅了一眼刘仲的儿子大毛,小婴儿软乎乎的,带着虎头帽,被他娘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蛋。 这会儿睡着了,听到周遭的动静,不安的努了努嘴,那小嘴粉嘟嘟的,瞧得人心都化了。 在刘仲夫妻两紧张的注视下,刘季迅速伸出手戳了下大毛的脸,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一走,刘仲立马跑上前查看儿子的情况,邱氏都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好笑道: “谁能吃了你儿子吗?这么紧张干什么,老三就轻轻碰了一下,咱儿子什么事都没有。” 刘仲看儿子确实睡得好好的,这才松口气,看向门口,刘季正好回头挑衅一笑,气得刘仲想揍他。 可惜,没等他赶到门边,夫妻两一人赶着一辆车,已经带着孩子走远了。 何氏站在门边大声喊:“三弟妹,明早我来牵牛啊!” “知道了!”秦瑶大声应道。 低头看看身前的大青牛,小声叮嘱:“以后家里的地就交给你了,加油吧小青牛!” 四娘从马车上钻出一个脑袋,冲秦瑶喊:“阿娘,咱们就叫它老青吧!” 秦瑶无奈一笑,取名还取上瘾了,“行,就叫老青。” 得到阿娘承认,小姑娘欢喜的哈哈笑起来。 那笑声在昏暗的暮色中不停回荡,二郎和三郎搓了搓手臂,听着怪渗人的。 一家六口回到家,收拾完东西,安置好牛和马,等吃完晚饭时,夜已深了,各自简单洗漱一下,回屋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何氏和刘柏带着金宝来牵牛车。 秦瑶都还没起呢,倒是被迫在苦读的刘季很早就醒了,在屋里背书。 他顶着一条写着“文曲星护我”的额带出来给刘柏一家开门,左手上还拿着超大版手抄本,嘴里念念有词,开了门用空着的手指了指后院,让他们自己去拿板车,然后开后门去牵牛。 全程,眼神只撇了刘柏一家三口一下,确认来的是他们后,眼神便黏在了书本上,游魂一样,飘回自己的屋子。 刘柏一家三口震惊对望,刚踏进秦瑶家的大门,刘季突然又出现在身前,抬手,放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刘柏一家三口会意的点了点头,瞅一眼还关着门的主卧房,捂着嘴,猫着腰,做贼一样去后院套牛车。 等他们弄好,刘季又突然闪现,站在大门里,冲他们挥了挥手,而后利落关上屋门。 没一会儿,里头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金宝!”刘柏喊了儿子一声。 耳朵贴在大门上的金宝又听了几秒钟,这才跑上牛车。 刚坐下,就手舞足蹈的描绘,“爹、娘,我三叔是中邪了吗?早起读书就算了,他居然还进厨房做早饭!” 这已经超出小家伙对自家叔叔的认知,眼睛瞪得老大,表达自己的震惊。 别说他了,刘柏和何氏都吓得不轻,失神的呢喃道:“看来老三是真的变了.” 正月十二到来。 今天是老宅给大毛办满月酒的日子。 秦瑶难得起了个大早——主要是何氏天还没亮就过来叫魂似的狂喊。 “板凳、桌子,还有碗筷,对了!菜刀也拿过来,你家那把菜刀好使!” 匆匆嘱咐完,何氏风风火火奔向下一家。 秦瑶打着哈欠,走到刘季房门口,把他拽出来,“板凳、桌子、碗筷、还有菜刀,都带到老宅去,快点!” 刘季被打扰了学习,但屁都不敢放一个,哎哎应下,把书本放下,走出屋子前,还要回头再看一眼刚刚背下来的段落,确认一下对错。 秦瑶来到儿童房这边,小声嘱咐他们一会儿起了去老宅找饭吃,便跟刘季拿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走了。(本章完) 181 意外来客 天还早呢,老宅院里已经站满人。 张氏难得大方一回儿,把蜡烛拿出来点了灯笼给院里忙活的大家伙照亮。 秦瑶夫妇俩一到,东西刚放下,就被抓壮丁。 周嫂子她们喊秦瑶拿菜刀过去切菜,刘季也被刘老汉拉走,拿出红纸裁的礼簿,让他和刘肥负责记礼。 刘季负责记,刘肥负责收礼,两人两看相厌,正好互相监督。 秦瑶看了都得道声:绝! “我切肉吧。”秦瑶拿起自家的菜刀,在掌上转了一圈,将一条猪肉拉到案板上,提刀“哐哐”一顿剁! “切块还是切片?”秦瑶边切边问,干起活来十分利索。 周嫂子愣了一下,才颤着声说:“要、要肉沫,一会儿做丸子。” 肉片哪儿够这么多人吃的,所以就用肉沫和蔬菜捏成肉丸子炖汤,一桌一盆。 大家伙一年到头也难得沾点肉腥儿,有这一盆肉汤就很满足了。 秦瑶点点头,看来这肉丸子还是主菜。 一把刀嫌慢,又提一把菜刀,两只手上下挥舞,整个备菜区全是哐哐的剁肉声。 又因为这声音过于密集,听得旁人牙都酸了。 两刻钟的功夫,别人要剁上一两个时辰的肉沫,全部被秦瑶一个人给剁完了,而且切得很细很绵,一看就是好肉沫。 周嫂子等人围了过来,齐齐冲秦瑶竖起大拇指。 秦瑶自信心极度膨胀,菜刀一挥,“切菜的活儿就交给我,你们负责洗,洗好递给我,我来切!” 众人乐了,无不答应。 堂屋里的刘季守着礼簿,但这会儿没人来,他还闲着,坐在那嗑花生,看见厨房门口的热闹,啧啧两声,暗道:原来这也是个显眼包。 天亮了,今天这日子果然好,难得一见的太阳升了起来。 喜茶已经熬好,村里人忙完家里的活,渐渐聚拢过来,老人、小孩,来了一波又一波。 刘肥每接一个礼,就唱喝一声,一直喊到快中午,该来的人都来了,这才能歇一歇嗓子。 刘季的活就轻松多了,只管写就是。 村长和族长都围坐在刘季身前的礼薄桌上,稀奇的看他一笔一划记礼,像是在看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满眼慈爱。 难得见到他这般认真正经的样子,村长和族长时不时就会给予爱的鼓励,夸他字写得真好、真棒。 在这一声声赞扬中,很难不迷失自我。 刘季越写越上头,最后把多余红纸一铺,提起笔‘龙飞凤舞’秀了一把,写了个大大的福字。 秦瑶端着菜盆路过,瞄了一眼,狗刨似的,真是为难村长族长这两个老人家,还昧着良心夸他。 张氏和刘仲一上午都在招呼来客,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张氏让厨房开始炒菜,通知宾客就坐,准备开席。 何氏掌勺,邱氏在房里带娃招呼娘家人,秦瑶看了一圈,新奇发现,还得她这半个主人家来招呼别人干活摆桌椅碗筷。 所幸水磨厂老板不是白当的,村里大半妇女都乐意听她差遣。 秦瑶叫来几个得闲的妇人,安排她们摆桌椅碗筷,做完这些,趁着等菜的功夫,终于得空去见一见今天的小主角。 大毛今天精神头格外好,吃饱了就醒着,可能知道大家伙都是来看他的,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点什么。 金花今天最开心了,外婆和舅舅舅妈都来了,还有表哥表姐们,吃的喝的拿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表哥表姐还乐意带她玩新游戏,不像是金宝和二郎,从来都嫌弃她们这些小的跟着。 四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直跟在堂姐身边混吃混喝。 看见秦瑶进来看小宝宝,惊喜的冲过来,要秦瑶看她的兜,“阿娘!给你吃酥糖。” 秦瑶低头一看,小小的兜子被炸酥糖和花生塞得鼓鼓的,战绩相当不错。 秦瑶意思意思从那兜兜里拿了一颗炸酥糖,刚放进嘴里还没尝出味道,四娘就期待追问: “好吃吗?好吃吧,表姐说这糖只有她们镇上才有得卖。” 秦瑶嗯嗯点头,敷衍回复,“好吃。” 小姑娘嘿嘿一笑,听见金花表姐在外头喊她,立马撒丫子冲了出去。 秦瑶无奈嘱咐:“别跑远,快开席了!” “知道,就在门口,大哥他们都在。”四娘回头乖乖应。 看见秦瑶挥手,这才跟着金花的表姐跑出去。 秦瑶来到床边,逗了逗还不知道反应的大毛,顺便跟着邱氏认识了她的娘家人。 一群人围过来打听她各种信息,秦瑶怕了,赶紧找个理由,火速溜了出来。 菜快熟了,何氏招呼大家伙过去端菜。 秦瑶刚要动身,大门外意外停下一辆牛车,一个精神奕奕的老妇人和一对二十七八的夫妇从车上下来,冲门口一群孩子试探着喊了声:“大郎?二郎?” 张氏以为是远客赶到,叫上刘仲赶忙迎了出来。 而后,两人神色齐齐一变。 刘仲扭头朝堂屋大喊一声:“老三你快来!” 刘季一脸莫名的走到门口,见到门外三人,脸色也是一变。 他强忍震惊和慌乱,看向张氏和刘仲。 二人也同时看向他,三人眼里都是震惊:谁把他们请来的? 还是张氏反应较快,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挤出一个惊喜的笑脸,“老亲家来啦?快快请进!” 只是那笑容太过勉强,对方一看就看出来了她的尴尬和吃惊。 刘季回过神来,先对那老妇人客气叫了声岳母,而后又冲那对年轻夫妻客气道: “大哥、大嫂,几年不见,你们现在可好?哥儿姐儿们现在都长大了吧?你们来得正好,正要开席呢,快进来吧。” 莫大哥和莫大嫂点点头,扶母亲进院。 刘季也伸手过来扶,莫老太太冲他冷哼一声,“刘老三,有了新妇忘了旧人,你如今可真是发达了啊。” 说完他,转头看向院外那几个孩子,态度和蔼不少。 “大朗二郎,领着你弟弟妹妹过来,让他们认认舅舅舅母。” 大郎二郎领着迷茫的龙凤胎来到莫老太太身前,“姥姥、大舅、大舅母。” 站在廊下的秦瑶眨了眨眼,来的竟然是刘季前妻莫氏的母亲和大哥大嫂。 182 菜量管够 莫家来了三个身份特殊的客人,大家反应都有点奇怪,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开席。 刘季叫上大郎四个孩子,同刘柏一起,陪着莫家人坐一桌。 秦瑶和帮厨的人们先把菜都上齐,而后一起坐在角落一桌里。 村长、族长有意想叫她到主桌去,但看了看莫家那三人,欲言又止,言止又欲,最后还是由她去了。 莫老太太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四个外孙,特别是年纪尚小,从未见过母亲的龙凤胎,肉菜刚端上来,立马眼疾手快的给三郎和四娘一人舀了一碗肉丸子汤。 大郎二郎看看爹,父子三人对视一眼,屁股下面长了针似的,坐立难安。 打从领了莫家人进门后,刘季就不敢跟秦瑶有眼神上的任何触碰,垂着眼皮,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任凭莫老太太各种阴阳怪气,一句也没听进去。 莫老太太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本就看他不顺眼,心中更加郁闷。 莫大哥和莫大嫂倒是挺关心大郎和二郎,问了许多兄弟两平常的生活日常。 比如家里吃些什么,盖的什么,有没有被后娘揍之类的。 前头的还好回答,后面这一问,把兄弟俩惊得一激灵,赶紧朝角落那桌看了一眼,见秦瑶埋头干饭并没有听见,这才暗舒一口气,齐齐冲舅舅舅母摇了摇头,说他们没被后娘揍。 可莫大哥莫大嫂却不信,因为刚刚兄弟二人打的那一激灵,还有下意识看向秦瑶的反应,让二人以为,他们是因为惧怕后娘所以不敢说真话,对二人越发同情。 莫大嫂摸了摸两人的肩膀,“可怜见的,怎这么瘦了?可是平常没能吃饱饭?” 二郎“哈?”的反问了一声,“舅母家顿顿都能吃饱饭吗?” 这乡下人家,谁家是能顿顿吃饱的啊? 不过他们家确实顿顿都能吃饱。 莫大嫂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不作答,因为她们家也只有丰收时节,才能敞开了肚皮吃饱。 三郎诚实的伸出三根手指头,“我们一天吃三顿呢!”可骄傲了。 莫大哥看向刘季,试探道:“听人说,你家里开了个作坊,挺能赚钱,你还回县城书院读书去了,原先我还不太信,看来是真的?” 刘季艰难点了点头,怕莫家人误会,立马解释: “作坊是真的,我回书院读书也是真的,但那作坊是瑶娘办起来的,书院也是她送我去的。” 怕三人不能理解透彻,刘季两手一拢,做出一副瓜怂样儿,“我、我就是个吃软饭的。” 所以千万别打他家银钱的注意,要钱他一文没有!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刘季可不信莫家人是为了看外甥才来的,要来头几个年头早来了。 可惜,头几年一次也没见他们出现过,大郎和二郎是一碗米都没吃过他舅家的。 再往前数,孩子们亲娘还在时,娘家人来,哪次不是莫氏倒打发东西回去的? 他从前纵然对不起莫氏,可真比起莫家人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刘季用狐疑的目光瞅着对面三人,看得莫大哥火大,“谁要你说这些了?又不是为了你的银子来的,我就知道你这团烂泥糊不上墙,就是可怜了我那妹子,去得早,如今这好日子是半点都没享着!” 莫大嫂突然低头问大郎:“给你娘晾饭了没有?别光顾着自己吃啊,你娘还没吃上呢,要我说你们这几个孩子爹和娘现在都有了,怎么规矩上一点没人教?” 大郎被说得一怔,吃饭前先晾一晾去世的长辈再动筷,这个规矩他是知道的。 可是,这是人家的宴席啊? 但见莫老太太也看了过来,一口肉都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的大郎忙把筷子放下,下桌去找了碗来,单独盛一碗肉汤搁在桌上晾着。 莫老太太这才满意了,但眼里的悲色更浓,“我可怜的女儿,可怜的外孙,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刘季一个头两个大,怕别人都看过来,忙招呼道:“动筷吧动筷吧,再不吃就凉了。” 莫家三人这才不再追忆莫氏。 二郎和大郎心底也松口气,总算是吃上一口肉丸子了。 四娘端着碗,不乐意在这吃,她要去找阿娘。 呲溜一下滑下长条凳,哒哒哒跑到角落那桌。 “阿娘,我要和你一块儿吃。”小姑娘睁着大眼,期待道。 秦瑶嘴里含着一大口肉汤,点点头,空出一只手,单手把她提到身旁的空位上。 四娘立马笑开了花,指着桌上夹不到的菜撒娇,“阿娘,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还有还有旁边那个萝卜丝.” 秦瑶一边顾着自己吃,一边给她都夹碗里,两不耽误。 小姑娘塞满了自己的碗,心满意足,乖乖坐在位子上拿筷子自己大口大口吃,也不发出声音,看起来小小一只,可把同桌的周嫂子等妇人看得爱死了。 一转头,看见自家那几个站在桌沿边,死活不肯老实坐下,非要玩一会儿吃一口的调皮蛋,气得牙痒痒。 周嫂子爱怜的看着四娘,艳羡道:“四娘这规矩真好啊。” 秦瑶嗯嗯应了一下,继续干饭。 不过这好规矩也不是自然就学会的,如果没有家长坚持不懈的纠正和引导,正是调皮年纪的小孩哪能坐得住呢。 周嫂子是眼看着刘家这四个娃娃变得越来越喜人的,知道秦瑶在这其中的苦劳,往莫家那边看一眼,怕秦瑶多想了,拍拍她的手臂无声安慰,表示她们挺她。 哪里就像莫老太太和莫家大哥大嫂说的那样了? 不过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后娘不好当了,你管教得严了吧,人家说你对孩子不好。 不管教吧,又说你没良心,就看不得继子女好过。 反正怎样都有他们说的,后娘做什么都是错。 感觉到手臂上的触碰,秦瑶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眼神询问周嫂子有什么事吗? 对上这样一双透彻的黑瞳,周嫂子安慰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算了,你多吃点,菜都是你切,今天你干的活最多了,你该多吃点。” 秦瑶冲周嫂子挑了挑眉,“你们也吃,菜量管够。” 怎会不够呢? 知道她的胃口,何氏特意给她们这桌盛了别人两倍的菜量。 183 你全家都遭天谴 正席吃完,酒足饭饱的村民们纷纷家去歇息了,下午开席再来吃。 秦瑶也吃得非常满足,吃饱就牵着四娘,光明正大出门去散步消食,收拾碗筷这些活通通不干。 当然,除非她主动,要不然刘家村的人也没有谁敢喊她干活。 莫老太太和莫大嫂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新来的女子,悠哉悠哉离开现场,本想找她说几句话,敲打敲打的机会愣是找不到。 倒是刘季,看见秦瑶离开,反倒长舒一口气。 这下秦瑶走了,他就可以全力发挥啦! 邱氏房里,请了王婆婆过来给孩子洗三礼,天冷,众人都关了门围在烧了炭火,暖烘烘的房中观礼。 刘季看堂屋空下来,把莫家三人领到这边坐下,开口就问: “大哥大嫂,你们什么时候回?路挺远的,早回去不走夜路。” 莫老太太眉头一皱,“刘老三你这就急着赶我老婆子走了?我来看看我外孙,你怕什么?怕我们找你家那小媳妇麻烦?” 刘季瞠目,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您老厉害,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秦瑶是小媳妇的,她凶起来只怕你们全都顶不住!” “怎么?”莫大嫂来劲了,她从进刘家大门开始就在蓄力,终于找到了机会,立马大声喊道: “一个新来的小媳妇她凭什么这么厉害?我这好好的几个外甥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了?今天我们过来就是来给我家小妹讨公道的,她这尸骨未寒啊,你们就合起伙来这般欺负她的孩子?” 此话一出,满院皆惊。 大郎、二郎、三郎目瞪口呆的看着舅妈,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让她对阿娘生了这样的误解,心里有些愧疚。 幸好,秦瑶已经出门去了,正月里的小山村,也有一番萧瑟之美。 至于老宅院里的闹腾,关她什么事? 对不起莫氏的又不是她,刘季嘛,是他活该! 就这样,老宅里吵吵闹闹,秦瑶牵着四娘,在田野里愉快玩耍了一下午。 不过等她回到老宅发现莫家三人居然还在时,忍不住冲刘季皱起了眉头。 一个下午了,还没处理好? 刘季处理了,但没完全处理。 他把莫家三人好一通吓唬,但莫老太太坚持要见秦瑶一面再走。 秦瑶示意四娘跟金花玩去,大步朝堂屋走来。 也不知道刘季怎么吓唬的三人,一见她过来,莫家三人齐齐直了直身子,眼神中透着警惕和敌意。 秦瑶在莫老太太面前站定,垂眸问:“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被她黑黝黝两只眼睛看得心里发毛,暗咽了口口水,强撑起长辈的气势开口道: “我女儿死得早,如今就剩下大郎这四个可怜孩子,我和他们舅舅商量了,想带他们回家住几天,也好跟他们母亲家里人亲近亲近。” “不行。”秦瑶想也没想,也不用过问刘家任何一人的意见,直接否定。 这气势,着实把莫家三人吓一跳,好生霸道! 看来刘老三没诓骗他们,他新娶的小媳妇,当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不过这样一来,就更不放心让四个孩子留在她手下了。 他们可是听刘家村人说了,大郎和二郎二月就要去丁氏族学读书,这两个孩子,以后前途无量啊。 他们身上还留着他们莫家一半血脉,合该也跟外祖家亲近亲近。 这样一来,到时候两个孩子出息了,才不会忘了提携他外祖家。 莫家三人眼里的算计,直白得秦瑶都无语,真实又拙劣。 眼看他们还要开口继续跟自己纠缠,秦瑶直接看向站在一旁的大郎兄弟三人,“你们想去外祖家吗?” 她问孩子们话时,语气比平常要柔和许多,但绝不是亲昵的,而是关爱人类幼崽的心态。 三郎看向两个哥哥,大郎和二郎齐声道:“我们想在自己家。” 于是三郎才敢说出真心话,跑到秦瑶面前,一把抱住她,脑袋埋在她身前,一副依赖模样,“三郎不要去他们家,三郎要在自己家。” 秦瑶冲莫家三人一摊手,“孩子不乐意跟你们走,算了吧,吃完了晚上这顿,我让刘季送你们回去。” 刘老汉和张氏也走过来,客客气气的说孩子们不愿意就算了,有他们这做祖父祖母的看着呢。 眼看钱钱没从刘季那讨到半文,孩子孩子也带不走半个,莫老太太气得哼一声站起来就往外头冲,“不吃了,你们刘家的饭我们吃不起!” 莫大哥和莫大嫂赶紧跟上,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嗤一句: “人没了,你们刘家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啊,这样没良心,小心遭天谴!” 这话刘季不爱听了,两个大步追上去骂道:“你才遭天谴呢,你全家都遭天谴,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前几年娃娃们苦的时候你们怎不来接?这会儿看我家好了,有利可图了,巴巴上赶着来,我才瞧不上你们这样的亲戚的,快走快走,省得败坏了我家风水!” 一顿输出,把莫大哥莫大嫂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依然不罢休,还要加上一句: “我侄儿大好的日子,让你们给搅合得.晦气!” 莫老太太呼吸一窒,马上就捂住了胸口,吓得莫大哥莫大嫂急忙给母亲顺气。 可气势已经败了,再怎么样,也只能不轻不重放下一句“刘季你仔细我妹妹夜里来寻你!”的狠话。 这句话,初时刘季并未放在心上,一整个傍晚,他都沉浸在自己一挑三大获全胜的喜悦当中。 直到这日凌晨,午夜梦回,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口中大喊:“娘子救命啊!!!” 全家人都被他这一嗓子惊醒。 秦瑶一阵风似的冲开房门,提刀出现在他床前,“什么情况?你喊什么救命?要杀你的人呢?” 见到这熟悉又有安全感的身影,噩梦中吓醒的刘季只想冲进这温暖的怀抱里寻求一点安慰。 可惜,还没靠近她周身半米,就被一脚踢飞! “啊——!” 刘季捂着胸口哐当一下砸在了被褥上,不过这熟悉的痛意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那只是梦,长舒一口气。 随后赶来的大郎点燃了烛台,屋里有了光亮,照出满脸是汗的刘季,布林布林,那惨白的俊脸还怪闪的。(本章完) 184 上坟 “我梦到他娘了。” 刘季把自己裹在棉被里,可怜又无助的对秦瑶如此说道。 乍一听,秦瑶还以为他在骂娘。 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是莫家人的诅咒生效,刘季成功完成了对自己的心理暗示,梦到了死去的莫氏。 都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刘季这反应,明显就是干多了亏心事才这样。 屋外冷风飕飕吹进来,秦瑶示意大郎去把门关上,顺便跟几个小的说一声没事。 大郎应下照做,而后又披了件外套回来,把门关上,自然的跳到床上,和他爹刘季挤一个被窝,这样暖和些。 可能是心里害怕吧,刘季反倒把大郎一把抱在了身前。 大郎微愣了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 秦瑶坐在父子两对面,颇有些好奇的问:“梦里什么内容?” 刘季支支吾吾半天,讲不清楚,反正就是很恐怖的画面,掐他脖子,骂他不得好死,要索他的命云云。 从前,刘季根本没做过这样的梦,这是第一次梦到死去的莫氏,着实惊到了他。 秦瑶听完他混乱的描述,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有多刺激呢,就这?” “大郎,回屋睡了。”秦瑶起身,冲大郎招招手,开门走了。 “哎!”刘季慌了呀,拦不住秦瑶,便一把抱紧大郎,“乖儿子,跟爹睡,咱们爷俩也亲近亲近。” 大郎:“.” 不过听到阿爹提起死去的亲娘,小少年心里也难以平静,顺势点了点头,父子两拜托秦瑶帮忙关下门,一块儿躺倒在被窝里。 秦瑶无语的摇摇头,不甚耐烦的帮忙关了房门。 距离天亮没两个小时了,秦瑶回房浅浅睡了个回笼觉,便爬起来晨练。 等她完成晨练,往日起得最早的刘季屋里才传来一点细微动静。 看样子这回笼觉他睡得还挺香的。 水磨厂里没什么活了,厂内原先的工人们全部遣散回家,秦瑶来到厂里转了一圈,就只有刘木匠领着他儿子在里头刷漆。 年后交货的散单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就等过了十五,送到客户家里去。 见到秦瑶过来,刘木匠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咱们不会关门大吉吧?” “看不起散单?”秦瑶戏谑反问。 刘木匠忙摇头,“那怎么会,从前也是一单单接起来的。” “就是先前那么繁忙,突然一下子闲下来,有点不习惯。” 秦瑶检查要交换的石磨,一边看一边淡定的笑着说:“没事啊,正好能歇一歇,而且等十五过了,估计会有很多人过来找咱们维修,到时候还有得忙呢。” 纯木质的水车容易出问题,她家那套小水磨她是隔上半月就要认真检查一次。 主要还是水流环境的限制带来的问题,没有水泥可以建立起光滑平整的入水渠,没有铁网丝做滤网过滤水中杂物,水车就容易卷入杂物卡住。 不过秦瑶已经让刘木匠研究竹编的过滤网了,先前帮她编的那几个炭盆竹套手艺就很不错。 就是这种原材料成本低廉的东西,卖不出价格。 而且聪明点的村民,自己早就吧竹编过滤网做出来了。 “不要着急,回头再看看情况,兴许会有好消息传来。”秦瑶离开水磨厂前,特意跟心焦的刘木匠说了一声。 白善拉了五十套水磨南下,要是反馈好,他们的生意不就来了? 要是反馈不好,只能说明市场需求并不高,及时停下也能止损。 刘木匠也知道急不来,干脆不想了,做好眼前的事就是,他还要修房子呢,到时候也忙。 秦瑶回到家时,刘季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并多烧了两块肥肥的五花肉,单独用一个青瓷碗装着,放在一个竹篮里。 竹篮中,还有一些香烛纸钱。 “瑶姨,我们一会儿想去看看我亲娘。”大郎有点忐忑的开口跟秦瑶说道。 秦瑶诧异的看了刘季一眼,良心突然发作了? 不过,他这人什么时候长出的良心? 秦瑶对大郎嘱咐,“带上镰刀,把坟头草也清理清理。” 想了想,自己也没去过,也有心想看看刘季这个浑人要做什么,又问四个孩子,“我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大郎一喜,“真的吗?” 他还以为秦瑶会介意的,没想到她不但同意,还想跟他们一起。 秦瑶点点头,又问一遍,他们同意不同意。 当然同意啦!大郎和二郎头都要点断,特别开心。 于是,吃完了上午这顿要早不晚的早午饭后,一家六口,带着祭品和镰刀锄头,朝着南边山脚下行去。 这里是刘家祖地,埋着刘家死去的族人。 不过因为刘季当年把他那份祖地也卖给了刘大福,所以莫氏的坟墓只能孤零零的建在祖地对面那座小山头上。 距离坟头越近,刘季脸色就越奇怪。 他像是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似的,吃惊的看着那早已经塌陷得只有一个小小隆起的坟包,和坟上野蛮生长的杂草,双脚被定住,楞在原地。 “怎么变成这样了?”他独自低声喃喃。 秦瑶也有些吃惊,这个坟好潦草。 随即剜了刘季一眼,“你真该多做点噩梦。” 来到坟包前,因为没有钱,当年莫氏只是草草下葬,刘老汉心里也有愧,所以求了刘木匠帮忙做了个木牌匾。 现在,经过风吹雨打,牌匾上的字迹都已经模糊,木头也被侵蚀得差不多了,秦瑶感觉自己轻轻捏一下,木头就能变成碎屑,消散在风中。 大郎偶尔会悄悄过来祭拜,杂草里有残留的纸钱痕迹。 三郎和四娘看看身前杂草丛生的土包,又回头看看家里大人,眼中都是迷茫。 她们不知道大人来这里干什么,大哥二哥说亲娘在这里,可是她们并没有看到人啊? 二郎看着两个弟妹这懵懂的眼神,无奈的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嘱咐他们在边上站着,别乱跑。 大郎把镰刀塞到刘季手上,刘季像是才回过神,父子两沉默的收拾起那些杂草来。 二郎则取出竹篮里的祭奠物品,一一摆好,又去把莫氏的木牌立好,擦拭干净上面的泥土。 185 你想作弊 气氛正低沉时,秦瑶看着对面的山峦,用艳羡的语气说:“这地方视野可真开阔啊。” 一副我死后要是也能埋到这样的地方就好了的期待模样。 正低沉的父子三人动作齐齐一顿,啊这——不愧是气氛终结者! 杂草除去,坍塌的坟包又重新用锄头挖土添了上去,木牌被擦拭干净,这个坟头总算有了些坟墓该有的模样。 刘季难得没有吊儿郎当,眼里竟流露出几分愧色,领着四个孩子好好祭奠了一番。 秦瑶站在旁边耐心的等他们,顺手还摘了一把刚冒出头的野菜芽儿,打算带回家煮汤吃。 大郎和二郎对着生母的墓,好像人就在眼前似的,说了很多话。 说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还跟后娘学会了许多本事,让生母安心,别惦记他们。 刘季也急忙跟着说:“莫氏,你放心去投胎吧,可别再惦记我了,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日后嫁个贵人。” 四娘听不下去她阿爹这么自恋,皱着小眉头歪头出现在刘季面前,“阿爹,你不要脸。” 刘季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呆着去。” 小娃娃知道什么啊,做噩梦的又不是她。 父子几人又拜了拜,这才收拾起东西,叫上秦瑶回家。 一路上,刘季都感觉得到秦瑶在打量自己,被看得发毛,实在没忍住问:“你总盯着我看什么?” “刘季,我发现你有人性了。”秦瑶淡淡说道。 刘季一愣,“啊?”你确定不是在骂我? 秦瑶勾唇一笑,并没有再继续解释的意思,加快速度,先一步进了家门。 刘季一头雾水的跟进来,先把东西放好,又领着四个孩子洗干净手,这才来到堂屋,别别扭扭站在秦瑶跟前,用眼睛瞅她。 “那个,我说件事你先别生气行吗?”他弱弱问。 秦瑶微微抬起头来,明明她是坐着他站着,但被她这一看,刘季感觉自己瞬间矮了一个头。 知道她没什么耐心,赶紧开口说:“我想给莫氏把坟重新修一下,娘子你能先借我点钱吗?我保证,等我赚了钱立马就还给你!” 话说完,秦瑶还是那样看着他,刘季心里瞬间没底了,以为她不会答应。 却没想到,秦瑶直接站起身回卧室把银子拿出来甩到他怀里,是一块二两重的银角子。 刘季大吃一惊,赶紧接住这块小银角,不敢相信的看着秦瑶:“娘子你、你” “抓紧时间,过几天就要去书院了。”秦瑶打断他的废话,冷冷嘱咐道。 刘季忙不迭应下,说了声:“谢谢。”转头拿着银子就出门找人手去。 走到半道上,他想起如今自己周遭的人和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看来谁都比他有良心,就他最混蛋! 秦瑶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从堂屋走出准备回屋里睡个下午觉。 “咚咚咚咚”四声闷响,大郎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在她身前跪了下来,干脆的嗑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时,大郎二郎眼眶通红,被哥哥摁着磕头的三郎和四娘则嘶嘶的吸着凉气,刚刚磕头真嗑疼了。 秦瑶一个大后退,跳回堂屋里,“你们干什么?” 大朗牵着弟弟妹妹站起来,郑重道:“瑶姨,谢谢你给我娘修坟。” 什么以后报答的话他说不出来,也不想说这些无用的。 总之,以后他刘子望兄妹四人就只认两个娘,一个死去的生母,一个就是她。 秦瑶问:“说完了吗?” 大郎点点头。 秦瑶:“那不用客气,我回屋休息了。” 秦瑶一脸淡定的从兄妹四人身前走过,但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嘴角微微翘起,有点意想不到。 也不知道莫氏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让四个小孩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仍能拥有一颗善心。 刘季把亡妻的坟修好后,就回城里书院为二月份的初试准备去了。 为此,走前到村长和族长那里,提前把考试需要核验的身份证明拿上,中途不打算再回家,免得浪费了时间。 至于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过了初试,秦瑶觉得很玄。 但刘季离开前一脸神秘的跟她讲,“娘子你放心,我一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个初试好过得很,只要咱上头有人” 说罢,手指搓一搓,冲她眨了下眼睛。 秦瑶挑了挑眉,“你想作弊?” “我的娘啊.嘘嘘嘘!”刘季要吓死了,咱小声密谋,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赶紧走出门外看了看,很好,孩子们都出门去了,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刘季这次谨慎许多,把房门关上,又把窗户打开,一边盯着大门口可能经过的人,一边继续刚刚的话题。 秦瑶说得没错,他就是想作弊,而且因为初试地点就在本县,所以不止他一个人想这么做,有条件的,基本都会打点打点,以防万一。 而且,初试是所有考生同在一间屋子里,到时候只要他的位置离某位读书好的学子挨着,那初试通过的概率能大大提高。 要是运气再好些,蒙对了题目,肯定能过。 考过了初试,后面的考试就方便多了,等他准备好之后,随时可以发起冲刺。 但五月份的县试正考,监考难度和试题难度都大大提升,他就算能挨着学识好的考生作弊,也很难通过。 所以五月份这次考试,他只是去走个过场,就像是秦瑶说的,攒经验值。 秦瑶见他这一番分析条理清晰,十分理智,就知道他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刘季,你不得了了,居然还知道定制通关秘籍。”秦瑶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赞道。 难得被夸一次,虽然这种小聪明不是什么正经作风,但刘季还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那是,吃一堑长一智,咱们这样要什么没什么的贫民,想要闯出头,就只能使点手段了。” “风险如何?”秦瑶问。 刘季兴奋答道:“几乎没有风险,因为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拿了好处的,而且初试本来就不严格,娘子你知道樊秀才当初是怎么过初试的吗?” 秦瑶试探答道:“也是调换了位置?” 刘季重重一点头,要不然他咋能知道这个门路呢。 于是乎,刘季回书院时,兜里还多揣了十两白银。 186 拉杆箱 至于到了县城之后的具体操作问题,刘季自己处理。 对于秦瑶能够这么爽快就把钱拿给自己去搞关系,刘季内心还是有点小惊喜的。 因为他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她这个人,道德标准很飘忽,并不怎么受到世俗礼法的约束,凡事只要继续遵循‘利己’这个核心,就能忽略很多不重要的细节。 刘季猜想,可能是跟她逃难的经历有关系,要不然一般人听见他想作弊这种事,早就吓死了,更别提冷静支持帮忙分析。 掂量着银子,刘季心里嗤笑到,公平是什么? 公平就是别人都搞关系你也得搞关系,要不然就不公平咯。 刘季走了,水磨厂也重新开工。 不过工人只有秦瑶和刘木匠两个人,一人轮三天去厂里坐班,免得别人以为工厂倒闭了。 不过一整天都很少见到人,两人一般把大门一开,就各回各家忙活家里的事务。 丁氏族学快开学了,秦瑶为大郎二郎上学准备起来。 先是领着两人到下河村找车夫,谈好了包年价格,两个孩子共是一两五钱,半年一付费,先付给他半年车费,七百五十文。 ‘校车’有了,接下来就是准备上学用的文具。 这里没有人用书袋,都流行用书箱,防雨防晒,就一个缺点,笨重。 秦瑶到刘大福家观摩了一下刘利的旧书箱,倒是不大,半米高,三十厘米厚,长四十厘米。 小小的一个箱子,里面划分了多个抽屉盒子,小盒子放置砚台、笔、墨条,大盒子放置书本和纸张。 还有一个竖着的立式抽屉,居然还能放一个小手炉暖手用,十分精巧。 看了一圈,秦瑶不得不为古人的智慧点个赞。 但她觉得轻巧的箱子,大郎和二郎提起来,都快有半个他们这么大了。 孩子正长个子呢,天天背个这么沉的木箱子,万一影响发育怎么办? 可布袋又不防水,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碰不得水,娇贵着呢。 大郎和二郎倒是不介意,反倒很欢喜,毕竟是第一次去上学,关于上学的一切事物,两人都觉得香。 看秦瑶为此伤神,感动之余,还有点不理解,他们觉得已经很好的东西,后娘似乎总是不够满意。 难道还有比这精巧书箱更好的箱子吗? “有了!”秦瑶一拍大腿,“行李箱不就能完美解决笨重这个问题吗?” 别说轮子了,就是抽拉杆刘木匠也做得出来。 因为她见过他做的抽拉式凳子,平时带出门到村井那闲唠嗑,腰累了就把杆子抽出来当成椅背。 想到这,秦瑶简直迫不及待。 转头对懵逼的大郎和二郎说:“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弄个好东西!” 说着就一阵风似的朝工厂那奔去。 她跑得太快,头发被风吹散,乍一看,像个在路上狂奔的疯子。 啊不是.大郎和二郎急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大不孝的想法甩出去。 “阿娘没事吧?”二郎担忧的看着那风一般的女子背影。 大郎嘶了一声,不太放心,“我去看看。” 二郎疯狂点头,催促哥哥快点去。 大郎出了门,一路追到水磨厂,刚进门,就见秦瑶拽着正在刨木头的刘木匠,拿着一根木条,两人在地上画着什么图样,边画边激动的说: “你看啊,就是在箱子底下多加四个轮子,然后再多加一个你家凳子那样的伸缩拖拉杆,就能轻松拉动沉重的木箱,你就说精妙不精妙吧!” 刘木匠抬起手,“你容我缓缓,我缓缓。” 他先放下手里的工具,深吸一口气,把被秦瑶突然拉拽过去受惊的小心脏平复,这才蹲在地上研究那副方方正正的图。 秦瑶毛笔字写得一般,绘制的图却很精准,还带透视,所以刘木匠一般看一眼就能理解到她的想法。 这次也是一样,看着地上那个行李箱的造型,激动的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过把这几样东西结合起来呢?” 木轮子他会做,卯榫结构的书箱他会做,伸缩杆他也会做。 但是他就是没有想过,把它们结合起来做一个可以拖动的箱子! 刘木匠一激动就拍大腿,这短短两分钟,大腿都快要被他拍断了,扔掉手里的活,立马就要开工。 秦瑶喊了他好几声,他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进入忘我境界。 知道他不把行李箱做出来就不会停下来,秦瑶狡黠一笑,转身就要去刘大福家把那只旧书箱借过来,帮刘木匠省点功夫,先做出个拖杆和轮子试一试效果。 “瑶姨!”大郎被突然出现在身前的秦瑶惊了一跳,不过面上不显。 秦瑶诧异看他一眼,“你怎么跑这来了?” 大郎跟着她往村里走,“我过来看看你。” “看我什么?”秦瑶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一语道出小少年的心思,“你和二郎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没、绝对没有!”大郎一本正经的答道。 秦瑶哈哈一笑,让他家去,“我精神很好,不用害怕啊。” 说完,走上了前往刘大福家的岔路。 大郎得了她这句‘我精神很好’,长舒一口气,家去了。 到了傍晚,秦瑶跑回家来匆匆吃了几口饭,就抱着一碗盛得满满的饭菜返回了水磨厂。 “刘木匠你好了没有?”还未进大门,带着催促的询问就先飞了进来。 刘木匠将手上的拉杆收起,转头嘿嘿一笑,“如你所愿,成了!” 秦瑶把给他打包的饭菜递给他,期待的走上前去看。 原先的旧书箱,底部多了四个放置木轮的半圆形凹槽,四只巴掌大的小木轮正好扣在上头,中间用厚实的圆木条做转轴。 秦瑶抬起手指拨动一下,呼呼转了起来,出乎意料的丝滑。 再看木箱背部,中间靠下的位置多加了一块七八厘米厚的长方板,而那关键的两根拉杆,有一半藏在这块板子内。 “你拉起来试试。”刘木匠一边吃着饭,一边自信的催促。 秦瑶把杆子拉起来,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块长方板,内有大乾坤。 拉杆抽出,居然可以稳稳固定在最高点,和现代用卡扣卡住拉杆的效果一模一样。 187 我为什么不能 但这两根木杆上可没有任何卡扣的痕迹,是完整的一根。 那么关键就落在了那块厚厚的方板内,那里面肯定有精巧的机关。 “怎么收起来?”秦瑶新奇问。 刘木匠指了指厚板底部,“你把凸出来的木块摁回去,就能放下去了。” 秦瑶照做,果然在厚方板底部摸到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凸出方块,微使了点力摁进去,立起来的拖杆“哗啦”一下就缩了回去,变成比书箱略高五厘米左右的提手。 “好妙啊!”秦瑶赞叹。 刘木匠笑笑,很得意,“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独门绝技,所以内里的机关我就不告诉你了。” 这种秘传的机关,学习之前,都是在师父跟前发过毒誓的,除非是关门弟子,否则绝不传授。 他师父当年从好学徒中选了他来做关门弟子,传授完他这些机关后,就去世了。 想到恩师,刘木匠眼里满是遗憾:“当年师父传我秘术便去了,害我只学会了这几个机关,却不知道到底能用在何处,钻研多年,也就弄了张带靠背的椅子来。” “倘若师父能活到现在,这拖拉书箱应该早就造出来了。” 秦瑶又摸了摸这个小小行李箱,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对惆怅的刘木匠说: “兴许只是咱们这地方小,没见过罢了。” 并不是他俩把这个东西发明出来的,咱们做人要谦虚点。 听她这么说,刘木匠的伤感愣是再也生不起来,没好气道:“你可真会破坏气氛!” 秦瑶耸耸肩,又摸了摸那小书箱,有点爱不释手,“今天先休息吧,赶明儿赶紧给我做两个出来,我家大郎二郎上学急着用呢。” “哦,对了,我今晚回去熬个夜,重新把内部格局合理划分一下,你照着我的图纸做。” 既然都变成行李箱了,那能装的东西可不止这么点。 比如防身用的小武器,是不是也能为它们专门准备一个小格子呢? 还有雨伞,是不是也能一起带上? 幸好刘木匠不知道秦瑶这些想法,要不然今晚该睡不着觉了。 为了想怎么放一把伞,他肯定能熬一整宿。 “等等,你还没说这个箱子叫什么呢。” 眼看秦瑶打算拖着这个小木箱回家去,刘木匠忙问道。 秦瑶“嘶”了一声,让一个取名废想名字,是不是有点太为难她了? 行李箱这个名字叫起来不太合适,因为这是书箱,拉书的,不拉行李。 那就叫.想不出来! 秦瑶最善于把问题抛给别人,马上笑着对刘木匠说:“这是你做出来的,合该你来为它取个名字。” 她一双真诚的眼睛望过来,刘木匠心头暗暗一喜,但还要假装不在意这个命名权,谦虚的摆摆手,才道: “这书箱省力又能装,那就叫.神力书箱?” 秦瑶太阳穴狠狠一抽,面上说好,心里无奈吐槽:刘木匠您这取名水平也挺拉胯的。 “神力书箱?” 家里四个孩子围在阿娘带回来的书箱前,戳一戳,碰一碰,心里疑惑的想,莫非上面附了仙法? 秦瑶给自己倒一杯热水,一口喝干,又指使三郎把屋门关上,左右看了看,把橱柜上面那些陶碗瓷碗都搬下来,打开书箱抽屉格,将这些笨重的碗都放进去。 别看那抽屉小小一格,还挺能装,装了二三十只碗进去。 秦瑶掂了掂,挺沉了。再加上书箱本来的十几斤重量,像是二郎这样没做过力量练习的小孩来说,已经足以压垮他的脊背。 秦瑶冲二郎抬了抬下巴,“试试,看看能不能抬起来。” 二郎迫不及待上前搬动书箱,搬不动,真的搬不动! 倒是不小心推动了轮子,书箱在原地打了个转。 刘木匠出品,就是丝滑! 大郎被二郎这误触的轮子激发了灵感,把还在搬箱子的二郎拉开,自己上手,扣住那冒出头的把手。 结果轻轻一拉,就抽出长长一大截,正好到他腰上去一点的位置。 这个位置,随便伸手拉就能拉到。 不过大郎还没想到让书箱倾倒下来拖着走,他只想到了平地推动书箱。 装满了碗的沉重箱子,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推动出去。 三郎吃惊的张大嘴巴,眼神坚定的说:“真的有神力!” 秦瑶被这傻孩子逗乐了,上前接过大郎手里的书箱亲自示范正确使用方法,平地推、陡坡拉,辗转腾挪,都不费劲。 又重新让大郎二郎试一次,两人直接拉到院子里,拉着书箱跑了起来。 满院子都是木轮子咕噜噜疯狂转动发出的声响。 “哇,好好玩!”四娘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要大哥抱她坐上去。 大郎忙看了秦瑶一眼,“能坐人吗?” “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好像现代就经常有人坐在行李箱上休息。 于是,四娘如愿坐了上去,在大哥二哥轮番的推拉中,快乐的‘飞’了起来。 三郎看着,也要坐,好好的书箱,沦为了玩具,兄妹四个,每个人都‘飞’了两圈,这才依依不舍的把神力书箱带进屋里来。 大郎和二郎自觉把碗取出放回去,三郎和四娘艳羡的看着两个哥哥。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秦瑶为哥哥们特别定制的书箱。 只有要去学堂的人,才能用。 三郎到不是特别羡慕,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轮到自己的。 阿娘说了,等他再长大一点,也送他去学堂读书。 于是便粘着大哥二哥,让他们以后把用旧的留给自己。 大郎和二郎也沉浸在能带神力书箱去学堂的激动情绪中,兄弟三个,谁也没注意到四娘低落的情绪。 小姑娘呆呆坐在神力书箱前,小手抽出上面的抽屉又合上,反反复复。 小小年纪,却也有了忧愁。 秦瑶洗漱完毕,抬眼看了看堂屋,兄弟三个说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意识到夜已深,该洗洗睡了。 咦? 四娘怎么了? “四娘,困了吗?”秦瑶笑着走进屋来,顺手抱起了这缩在书箱前的小小一团。 四娘立马把脑袋歪在阿娘肩头,小手搂住她脖子,委屈的嘟囔道:“哥哥都可以去学堂,我为什么不能去?” 188 好像又能了 这个问题,先前四娘已经问过不下二十遍, 但随着大郎二郎上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提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秦瑶先前用了各种理由忽悠过去,但这次,好像不能再这么忽悠了。 四娘只是年纪小,她不是傻。 先前那些忽悠的理由,其实都不能成立。 三哥年纪也小啊,跟她一般大呢,但三哥过两年就能去学堂,却没说她过两年长大了也能去。 二哥体力也不怎么样呢,他也走不了远路,但他就是可以坐牛车去学堂呀。 还有好多好多理由,阿娘说的都不对! 不,有一个好像是对的。 “因为我是女孩吗?”四娘继续不理解的嘟囔,“为什么女孩不可以?男孩就可以?” 四岁之前,没有母亲在身边,她没感受过男女在地位上有什么差别。 四岁之后,接触到的唯一女性就是秦瑶,在她这里,就更没有男女地位上的差别了。 甚至在小姑娘心里,阿娘比阿爹、比哥哥们、比村里所有人都厉害! 要想让她理解为什么女孩不能去学堂这个事情,着实有难度。 而且先前刘季也这么回答过,但面对下一句:为什么女孩就不能?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四娘这小姑娘,聪明的时候很聪明,但就因为太聪明了,有时候总是会钻到牛角尖里去,不想个明白她是不会罢休的。 这么倔,秦瑶突然好奇问:“四娘,你是不是属牛的?” 四娘顿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大哥,我是属什么的?”她立马去问万能的大哥,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大郎算了算,答道:“你属兔的。” 四娘哦的点点头,又好奇的继续问:“那小哥呢?” 大郎答:“当然也是属兔。” 四娘:“那二哥呢?” 问完二哥问大哥,问完大哥问阿爹. 秦瑶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兄妹四个洗漱干净回房睡觉去! 至于四娘那个问题,容她先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回答,再答复她。 这一晚,秦瑶很晚才睡。 一是为了画书箱分割图纸。 二则是在思索四娘问题的答案。 可社会真相对小女孩来说实在是残忍,如果可以,秦瑶宁愿她跟金花或是村里其他小女孩们一样,糊涂着长大,不要去问那么多为什么。 早早就磨灭掉小姑娘所有的期待和希望,这么没人性的事情,还是留给刘季来干吧。 一转眼,到了一月二十八这天,距离二月入学的日子只剩下四天。 刘木匠紧赶慢赶,总算是把大郎二郎的神力书箱做了出来。 用的是很结实的木料,外观上还弄了点雕花什么的,刷了黑色的漆,看起来有种古朴的高级质感。 内里的分层格子秦瑶按照两人的不同需求特别定制,大郎的这只可以放下他的弹弓和匕首。 二郎那只,就是放开的各种大格子,他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刘木匠还做上瘾了,家里还有一块压箱底的黄花梨料,想弄一个奢华精美的书箱出来。 倒不是为了卖,而是为彰显自己的精巧技艺。也就是传说中的镇店之宝。 秦瑶把两只做好的神力书箱提回家,大郎和二郎立马拿到自己的屋里,往里头装东西。 三郎好奇的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看他们准备上学要用的笔墨纸砚。 前一天,秦瑶带二人到丁家庄先见了丁老夫人一面,虽然刘季没有出现老太太看起来有点小失落,但兄弟两入学的事情,算是妥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开学。 不过四娘这几日情绪都很低落,因为三个哥哥总玩到一块儿,金花又被她娘关在家里学习女红,小姑娘时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盯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不带动的。 秦瑶说要教她习武,她也没什么兴趣,明明之前看见大哥练武,一直吵着要学,这会儿秦瑶答应了,她却不想学。 大郎二郎一开始忽略了妹妹,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两人把注意力从入学的事上抽出来,立马就发现了妹妹的不开心。 两人哄着她,说等他们去族学学会了,回到家就来教她跟三郎。 但小姑娘仍旧没有恢复活力,有时候听他们在耳边说得太烦人,干脆谁也不搭理,继续沉浸在她小小的世界里。 正当全家人为此苦恼时,敲锣打鼓的声音从河岸对面传来。 “有什么喜事?”二郎蹭一下站起来,跑到坡前,稀奇的往村里看去。 不一会儿,刘琪人高马大的身影出现在河岸边,一边敲锣一边喊: “村长有好消息要宣布,所有都到祠堂去!” 似乎是在确认山上的母子几人有没有听见,刘琪抬手挥了挥,二郎也挥挥手作为回应。 知道他们听见了,刘琪便乐得少走一段路,调头,进村里继续敲锣打鼓的通知每家每户。 “阿娘,村长有好消息要宣布,让大家伙去祠堂。”二郎兴奋的跑回大门口通知家人。 秦瑶早听见了,看一眼蔫巴巴的四娘,可怜见的,把小家伙抱起来,示意大郎几个把门锁了跟上,先一步朝村中祠堂赶去。 路上遇到不少村民,大家又兴奋又好奇,村长这样敲锣打鼓的,到底是什么好事? 难道今年赋税能减免? 带着好奇,全村的人,只要没下地的都朝祠堂聚拢而来。 祠堂小,就每家抽出一个人进去,剩下的人都围在门外,亦或者有那身强力壮的小伙儿们,爬到树梢上隔着院墙往祠堂里看。 见人来齐了,村长笑着拿起一卷刚刚接到手的热乎文书,宣读起来。 那文绉绉的词,村民们根本没有文化,听得云里雾里。 但“减免两年学费”这段,却听得清清楚楚,心跳加快。 凡是跟减免有关系的事,村民们就没那个耐心等你把文书念完,有那辈分稍大的,直接打断了村长,让他赶紧给大家伙说个明白,别念那听不懂的文书了。 旁边刘老汉也附和:“就是就是,我们不听那个什么文书,我们就像听村长你说,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村长要是留得有胡子,一准被这群‘刁民’气得翘起来。 (本章完) 189 实行两年免费教育 眼看好好的祠堂变成了喧闹的菜市场,村长没好气的喝道: “吵吵什么!你们这帮人啊,真是一点耐烦心都没有,就这还想着捡走这天大的好处?” 众人这才稍微安静一会儿,小声嘟囔:“那您倒是快说啊,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好处?为啥能减免学费?是啥的学费?” 村长把文书往桌上一拍,得,刚刚的文书全白念了。 哦,也不对,倒是把最关键的那句听了进去。 村长不再对这帮泥腿子抱有什么期望,抬手喝令众人肃静,这才重新开口道: “朝廷颁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以后咱们这些泥腿子也能把娃送去上学了!”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祠堂顿时炸开了锅! 秦瑶一直在等村长说出关键信息,结果耳边又吵吵起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抬眼一看村长,老人家眉头比她皱得还深,这种想说又被堵着说不出的感觉,太他爹的操蛋! 秦瑶决定帮老村长一把,气沉丹田,原地一声吼: “都给我闭嘴!村长没说完话之前谁再打岔我就把他扔出去!不信的就试试!” 她这一声吼,堪比大喇叭调到最高音量直接在耳边播放的威力,原先还吵闹的村民们瞬间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人都要震没了。 霎时间,祠堂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村长深呼出一口郁气,感激的冲秦瑶那轻轻颔首,这下浑身都通畅,终于可以把话一口气说完。 朝廷颁布了新诏令,从今日开始,盛国开始实行两年免费教育。 凡是年满六岁,在十二岁以下,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通过考核后,都可以进入最近的学堂,免费进学两年。 学费由朝廷统一拨款,学生只需自备笔墨纸砚,交纳书籍费用。 诏令一出,举国哗然,风暴已经在京城席卷过了。 如今传到各县各村镇来,讨论度仍然不减。 刘家村这次是真的炸开了锅,家里有男孩的人家,又欢喜又忧愁。 欢喜的是自家孩子居然也能去上学,忧愁的是朝廷只减免学费,还需自费其他费用。 这一笔钱,对大部分家庭来说,都是一个负担。 还有就是那个入学考核,到底怎么考?收几人? 他们这些人祖祖辈辈都没读过书识过字,家里的孩子泥地里滚大的,能通过考核? 狂喜过后,冷静下来的村民们,大多打起了退堂鼓。 “才两年,那两年之后呢?” “两年能学到啥?后面还不是要继续回来种地?那读这两年有啥用?” “就是!读个两年出来,还跟原来一样,不能吃不能喝的,半大的小子留在家里还能干点活呢。” “算了算了,书籍费也不是咱这样的人家耗得起的,一看就不是为咱们这些人下的诏令。” “.” 村民们纷纷散去,没一会儿祠堂里的人就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秦瑶和两三户的家长代表还留在那,几人对视一眼,继续向村长询问具体情况。 “咱们村是去哪家书院?” “考核考什么?” “每家每户人头有限制吗?” 这么好的诏令得到应有的重视,村长心中甚慰,耐心解释道: “说来也是运气好,金石镇上的丁家族学刚修好,咱们村离那最近,娃娃们就都到丁家族学就学。” “每家每户的人头倒是没有限制,只要符合年龄条件即可。” “就是这个考核,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考,诏令刚到咱们开阳县,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不过丁氏族学过两日就要入学了,你们可得抓紧咯!” 怕他们不上心,村长又反复叮嘱了好几遍,管它能不能通过,先把娃领过去再说,万一被选上了呢? 别小看了这两年上的学,两年时间,能完成基础的启蒙了。 家里孩子有没有读书的天分,两年之后就能看出来。 倘若真是个读书的料子,咬咬牙继续供,好处只会多不会少。 要是不是读书的料子,两年的基础在,能识字会算数,到镇上或是县里当个账房管事什么的,也足够养家糊口,比在地里刨食,看天吃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从县里接到这个诏令时,村长就觉得肯定是自家刘氏祖坟冒青烟了,要不然怎能盼来这样的好政令?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管它这么多,先领着家里的男娃们去丁家族学试试!” “左右也是咱们得了好处,绝对吃不了亏!” 看留下来这几个都还犹犹豫豫的,村长都替他们着急。 秦瑶突兀的笑出声来,“村长,我明天就带孩子们去!” 说着,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下,大步走出祠堂,低头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四娘高声道: “刘平菱小朋友,恭喜你可以去上学堂了!” 小姑娘眼睛睁大了一瞬,似有些不敢相信,“真的?阿娘你没骗人?” 秦瑶重重一点头,“真的。” 村里人都算虚岁,过了年就大一岁,龙凤胎刚好符合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规定。 “走,回家准备准备,明天我就带你和三郎去镇上。” 秦瑶招手,示意兄妹几个跟上。 四娘被惊喜击中,抑闷多日的小姑娘,终于笑了起来。 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村民,四娘都要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我能去学堂了!” 她像是一只飞出笼子的百灵鸟儿,叽叽喳喳的吵闹着,活力无限。 “周婶婶,我能去学堂了!” “王婆婆,我要去上学堂啦!” “我能去学堂咯!” 听着这一声声欢快的童音,村里人们下意识爱怜的对她说:“恭喜恭喜啊。” 话音落,忽然怔住。 村民们突然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女孩好像也能去学堂。 经过老宅,四娘大步迈进去,开心的喊: “金花姐姐,我们可以去学堂啦!” 然而,想象中的一声声恭喜并没有响起。 四娘灿烂的笑容缓缓收起,回头看向身后的阿娘。 秦瑶走上前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发髻,发现老宅里的气氛不太对。 金花独自一人,满身不服的站在院子中央。 对面,是堂屋里或坐或站的刘家众人。 还有满眼不理解,怀里抱着酣睡的儿子,无奈望着女儿的刘仲夫妇二人。 (本章完) 190 金花大闹 “这是怎么了?”秦瑶疑惑的问。 母子五人的出现,让院中凝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邱氏看到秦瑶,没好气的看了眼站在院子里倔得要死的丫头,喊秦瑶快来帮忙劝劝。 何氏赶忙走过来,拉住秦瑶往木桩一样站着的金花身前走, “金花最看重她三婶了,这丫头今天突然犯起倔来,她三婶你来跟她说,看看哪家的女娃娃不是乖乖待在家中学女红的。” 金花听见这话,横着看了她大伯娘一眼,双拳紧握,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对抗着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还不等秦瑶这个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开口问。 金花当先用并不大,但清晰的声音说: “我要去参加考核,我也要去学堂,我就要去,就是要去!” 邱氏没想到全家人劝了这么久她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向来温和的人,难得面上带了怒色,斥责道: “刘金花你别胡闹,那学堂哪儿是咱们能上得起的?” “村长说不要学费!”金花反驳道。 别欺负她小,刚刚在祠堂外头,村长都说了朝廷免费帮忙出学费,不用缴纳学费的。 邱氏没好气,“还有其他费钱的你怎么没听进去?你要去镇上不得搭车?笔墨纸砚不要开销?” “那为什么哥能去?哥去不花钱吗?”金花指着刘金宝质问道。 其实小姑娘知道什么呢,她就是很单纯的觉得不公平罢了! 何氏这时候可不敢沾边,忙回到堂屋里,一把揽住儿子金宝,得意的看了儿子一眼,说: “你哥是男娃,那能跟你一样嘛,你哥读了书,混出了头,对你还不是有好处,日后你要是嫁出去了,你哥还能给你撑腰呢。” 金花一边哭一边反驳:“那我读了书,混出了头,也能给我哥撑腰。” “唉哟哟~”何氏是真没忍住被小姑娘的天真给笑到,“金花你一个女娃你读了书能混出什么头来啊?人家学堂都不要女娃去的,你去干什么,在家跟你娘学女工不好吗?” 金花楞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呛回去。 邱氏抱着儿子走上前来,再次好声哄道:“别闹了,进屋带弟弟玩去行不行?你不是想要一条红裙子吗,你祖母也答应给你买料子了,咱们就做红裙子好不好?” 金花差点就动摇了,但还是本能的觉得,读书肯定是比红裙子更好更金贵的东西,小手一抹眼泪,偏过头去哼道: “我不要红裙子,我就要和哥哥一样的东西!” 何氏好笑说:“哪次有好吃好穿的家里不是先紧着你和金宝?你哥去学堂,你穿红裙子,这不是一样了吗。” “不一样!”金花抽噎着,说话却很清晰,“说这么多你们就是不想让我去参加考核,还说我肯定考不过,哪怕是去试一试呢,没试过谁知道。” 看邱氏要开口说没钱那套,金花抢先道:“阿娘你别说家里没钱供我,去年三婶婶给你们发了那么多工钱,我都知道,谁也别想骗我!” 吃瓜群众秦瑶挑了下眉头,小姑娘挺精明啊。 有这么好的脑袋瓜子,不送去学堂读书真是可惜。 秦瑶觉得自己可以说点什么,但这次她还是没等到机会开口。 邱氏可能是从来没见过女儿这么油盐不进的倔驴样,见哄也不管用,也是真的怒了,心一狠,沉沉道: “你怎么就不知道听劝呢?那娘问你,你去学堂有啥用?就两年能认得几个字学得几句书?就算你好学读出点样子,但你又不能考科举!” 金花被母亲这沉沉的语气震慑了一瞬,有点迷茫的问:“我为什么要考科举?就不能是多认得几个字吗?” “光认字有啥用?何况你一个女娃娃,要认字干什么?学好女红,以后好好找个婆家嫁人才是正经事。” 邱氏恼道:“你这么厉害的,看以后哪个人家敢要你!” “爱要不要,我就是要去学堂!” 兜兜转转,一切重回原点,金花是怎么说也不听,把邱氏气得不轻,眼看着她的眼泪也要落下来,秦瑶终于能插上一句嘴。 “我觉得金花说得对。”她这一开口,老宅众人齐齐抖三抖。 让你来劝的,可不是让你来捣乱的啊。 四娘挨在阿娘身边小声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要去都去,不去就都不去,儿女和睦,才不生间隙,家族子女互相帮助,才能越来越兴旺。” 秦瑶欣喜的看了眼自家优秀的女娃,冲老宅众人无奈一耸肩,“你们看,这么简单的道理,四娘都知道。” 刘老汉等人惊讶的看了四娘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种大道理来。 那句不患寡而不患不均,没读过书的人可说不出来。 金花本来都要绝望了,突然看到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委屈的一瘪嘴,呜咽道:“三婶婶,笔墨纸砚也不要很多钱对不对?” “我爹给了我娘二两银子,二两银子能买很多笔墨纸砚吧?” 小姑娘一着急,不小心就把家底给爆了。 金花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呲溜一下躲到秦瑶母子几人身后去,怕爹娘脱下鞋就要揍她。 秦瑶抬眼看了看刘仲和邱氏那想要掩饰又无话可说的焦急模样,差点笑出声。 何氏和刘柏夫妻俩满眼诧异的打量老二夫妻俩,“这就是你们俩说的‘手里没私房钱,想买点针线都得求爹娘’?” 刘仲眼看解释已经无用,不甘示弱的打量回去,“要说私房,大哥大嫂你们夫妻两个一起赚工钱,只怕都有四五两了吧!” 张氏揉了揉额头,“都别吵了,闹腾得我头疼,不就是上学堂吗?想去就去,各家自己出钱!”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本来金宝那份学杂费要从公中出,家里银钱紧张,她和刘老汉只打算出一份,送金宝这个男娃去。 邱氏有句话,二老是很认同的,那就是男娃才能考科举,所以他去学堂读书,才能为家里换来真切的好处。 (本章完) 191 都是狗 至于金花,从前也没有女孩去学堂,全家人都觉得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对的。 邱氏还为女儿要了一套红裙子呢,她自己也觉得很公平。 但现在张氏改变想法了,都有钱是吧,那就不用闹了,自家的娃自己负责。 张氏捂着头,让儿子刘肥搀自己进屋去躺着,其实就是躲了。 眼看两个儿子望过来,刘老汉点了点二人,警告他们自己识趣点,私房钱这么多,还好意思跟老子要? “我去地里转转。”刘老汉拿起锄头就要出门。 路过秦瑶身旁时,低头看了看四娘和三郎,“这两个小的你也打算送去?” 秦瑶颔首,“有这么好的政令,当然要去,和机会比起来,笔墨纸砚的费用都不算什么。” 又看向邱氏,“二嫂,你刚刚说女孩读书不能考科举,所以读书没用,但我想说,读书真有用。” 说罢,把自家的小四娘自豪的往身前一推,“看看我家四娘,多聪明可爱。” “现在是两年,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上头既然允许男孩女孩都入学堂,那女孩能考科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这两年过去,下一个两年还有没有这样的免费政令谁也不知道,万一以后都没有了,这次却不去,岂不是错过了?” 听见秦瑶这么说,邱氏本来就心疼女儿闹得不行,这会儿看看年纪比金花还小,却能说出大道理的四娘,不免有几分动摇。 秦瑶继续算道:“从前不能去学堂,是因为交不起学费吗?” 刘仲摇摇头,并不全是因为没有钱才不能去学堂,之前张氏就拿刘利小时候的事吐槽过,除去学费还有别的车费、书费,年纪小的还需要大人陪同。 正因为如此种种,这才让人望而却步。 秦瑶道:“大家都知道,学费并不难交,各家咬咬牙,供一个孩子去上学还是上得起的,真正的困难是知识垄断。” “当然我现在跟你们说这个你们不一定能理解,那咱们换一个思路去想,为什么那些读过书有教育条件的人不愿意出来收学生?” “我先前为了送大郎二郎兄弟两去丁家族学,费了多少功夫你们都知道,之所以那么费事,是因为盘子只有这么大,本来只是几个家族拥有的东西,一旦变成共享,就会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利益。” 四娘立马补充:“阿娘是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刘家众人恍然大悟,这样说就简单易懂多了! 秦瑶再次郑重提醒,“这样的机会,有可能就这一次。” 说完,把躲在自己身后的金花拉出来,让她自己跟她爹娘说去,转身领着四娘兄妹四个回家。 反正她能说的都说了,老宅众人要是没有这个觉悟,也没办法。 她家里还有两个呢,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大郎和二郎自觉去做晚饭,秦瑶把平日里兄妹四人用的手抄书拿出来,陪三郎和四娘预习。 虽然不知道考核会怎么考,但既然是读书的事,那大概率和‘书写读画’有关。 三郎和四娘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特别是四娘,睡觉之前都还在背诵秦瑶帮她编好的自我介绍。 三郎胆小归胆小,心却大,说难听点,有点缺心眼,这会儿倒头呼呼就睡,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他知道,就算这次无法通过考核,他也还有其他机会。 四娘则不同,她知道自己可能就这一次机会,万一下一年朝廷政令又改了呢? 秦瑶听得真真的,隔壁儿童房里的稚嫩女童音,一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 次日一早,鸡刚叫秦瑶就起来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何况是这么大一件事,早去绝对错不了。 早上胡乱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秦瑶便套好马车,领着兄妹四个一起向金石镇出发。 走到半道上,好家伙,前方长长一条火龙。 昨日嚷嚷着算了算了的刘家村村民们,一个没落下,夜半三更抓起家里的男娃,打着火把就出门了。 秦瑶心道,难怪刚刚出村的时候村里这么安静,敢情这一个个都提前出发,太狗了! 几乎和村民们同时出发的刘仲刘柏兄弟两,走到村口看见那么多火把时,也是震惊不已。 说好都不去,结果背地里跑得比谁都快!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身后远远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回头看去,果然是三弟妹家熟悉的马车。 刘仲一拍闺女的肩膀,金花立马大声喊:“三婶婶!” 很好,成功坐上马车。 不过车厢里也就够坐着六个娃,秦瑶挤进去,把四娘抱在膝盖上,自己坐她的位置,让刘柏刘仲兄弟两赶车。 “行不行啊?”秦瑶有点不信任哥俩的技术,这是老黄不是老青,有性子呢。 刘柏自信的接过马鞭,“没问题,弟妹你放心吧。” 刘仲也欣喜的说:“幸好你们赶车来了,要不然咱们都赶不到前头。” 秦瑶推开车窗,看一眼身后越来越长的队伍,眉头越皱越紧,“这人也太多了。” 赶集都见不到这么多。 “可不是嘛。”刘柏抱怨,“今早我们已经出发得够早了,没想到过了下河村,才发现有人昨夜吃了晚饭就往镇上赶。” 刘仲心头一紧,催促大哥:“那咱们可得快点,要是丁家收够了人就晚了。” 刘柏得令,又喊了一声驾。 可这马车再快也不能飞起来,秦瑶三个大人只能庆幸,随行的都带了小孩走不太快,马车还有点优势。 只是,等他们超越大部队来到金石镇时,从丁家庄排出来的队伍,已经排到官道上。 那可是三里地啊! 由此可见,整个金石镇的教学资源有多稀缺,方圆几十里,就只有丁氏族学这么一所学堂。 刘仲下车跑到前头打探,回来直摇头,“马车过不去了,前头还有好几家富户的马车堵着路。” “这不行啊!”刘柏挠了挠头,“咱们得走过去。”插个队。 这会子可管不了那么多,孩子前程要紧。 秦瑶从马车钻出,三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刘柏眼里一股冲劲,刘仲有点犹豫。 192 不服就干 “老二你留下看马车!”刘柏果断做下决定。 刘仲也没怎么想,同意了,嘱咐金花跟好大伯和三婶婶。 四娘牵起金花姐的手,两人已经做好准备。 秦瑶把大郎和二郎也留下,一声令下,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小孩,在道路上狂奔起来。 路上的人看见,眉头齐齐皱起来,偏头好奇去看他们到底要干嘛。 几人一路跑到了队伍最前头,运气很好,在那些贵人家的马车后面还有一片真空地带,秦瑶几人直接站了过去。 四娘和三郎年纪小小,跑得飞快,反倒是金宝和金花这两个大的,气喘吁吁,好不容停下,两人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被四娘拽起来,小大人一样义正严词的教训道:“刚刚剧烈运动过不能突然坐下,会头晕的!” 金宝挥手表示,他现在头就很晕。 刘柏给他拎起来,嘱咐他慢慢喘匀气,要不然一会儿真晕倒了,那麻烦就大了。 四娘教金花怎么慢慢呼吸,喘匀了气,又把自己身上挂的小葫芦塞打开,两人一人喝了几口水缓解。 这时,远远避开那些贵人排在后头的人们不满的质问起几人来。 刘柏强忍着脸上热意,不做声。 前头马车上来了几个人查看情况,见耽误不到自家,又退去了。 身后的人见状,越发不满起来,大喊着让秦瑶几人把位置让开,排到后面去。 秦瑶一动不动,还教四个小孩把耳朵捂起来别管。 怕他们有心理负担,秦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里本来就没有人,他们没胆子占据这个位子,却又不许别人占据,这本来就很没有道理。” 四娘问:“我们有胆子站在这,所以这是我们应得的对吗?” 秦瑶欣慰的摸摸自己今天特意给小姑娘扎的丸子头,“没错,就是这样。” 而且还是在看见前面那几家不闻不问之后,身后这些人才突然爆发了强烈的不满。 她们先帮他们试探过,确定了没有危险他们这才来抢,这不是很扯淡嘛。 路就这么宽,前面那些马车故意挡在大路上,那么普通人能离学堂最近的地方,就是秦瑶几人占的这块儿。 这又不是现代文明社会,资源这么稀缺,秦瑶脑抽了才会让出去。 任凭身后众人如何吵闹,她都置之不理。 刘柏已经快顶不住了,但有秦瑶在身边,知道她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了几分依仗。 金宝还跟几个小孩吵了起来,那几个小孩辨不过他,都快气哭了,一直拽自家大人。 几个大人看孩子这般,气愤不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金花感受到身后的愤怒值已经接近爆发顶点,有些害怕的钻到四娘和秦瑶中间。 四娘理直气壮的拍拍姐姐的手,“不怕,咱们占理着呢。” 金花重重一点头,“咱们占理着呢~” 刘柏听得心里一咯噔,这姐俩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信。 很快,众人的怒气值就飙升到了顶点,甩头甩手的朝刘柏这个唯一的成年男人围了上来。 刘柏脸色一白,急忙高呼:“三弟妹!” 众人闻声,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一个爷们害怕得直喊三弟妹,太招笑. 一个“了”字还没想出来呢,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一道青影从天而降,烈烈掌风密集的打出来,眨眼间的功夫,围在刘柏周围的人全部爆退三四米远,以刘柏为圆心,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秦瑶稳稳站到刘柏身前,叉腰就是一声怒吼:“不服就干!不想干的老老实实排你们的队,少插手别人家的事!” 此话一出,现场诡异的静了两秒钟,这才有惊呼声断断续续响起。 秦瑶往前大踏一步,一群人齐刷刷倒退出去,让出了三四米的距离,把后面不知情况的人们挤得怨气横生。 秦瑶嗤笑一声,转过身去,领着孩子们排好队伍。 大部队排在她们三米之外,谁也不敢靠近,有那不小心被推出去的,又气又怕,一边骂身后的人,一边怂怂的带着自家娃往后退,绝不靠近前面那女人。 秦瑶在镇上其实有点名气,很快有人认出了她,知道是刘家村水磨厂的老板娘,自然也清楚她力大无穷的本事,吃惊的打量她许久。 见有人还暗地里不服,那人赶紧拉了他一把,让他别说了,那秦娘子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顺便把秦瑶单手劈山,二指撑千斤的‘谣言’给大家伙八卦一遍。 等秦瑶再次回头时,就发现,身后的三米真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扩大到了五米。 终于,太阳出来了,丁家学堂的大门被丁家下人缓缓打开。 一位丁家的管事站了出来,身后隐约还能看见一排排整齐的课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还有三位夫子打扮的儒生,年纪大概在四五十左右,正坐在课桌前的太师椅上。 丁家的家丁和护卫出动了不少,在学堂外站成两排,帮忙维持秩序。 丁氏族里的人,倒是没有看到,可能是不便过来,免得遇到熟人尴尬。 丁氏族学不好进,除了他们本家的孩子,其余的外族子弟,都是父母卖了丁家人情才能来。 不过更有实力的那些,也不会把孩子送到丁氏族学,他们自己就请得有夫子在家中为子女授课。 这次排到秦瑶一家前头的,都是镇子附近有些实力,但又在大家族面前排不上号的小族姓。 不过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贵人了。 管事宣布了规则,这次诏令来得匆忙,他们族内原本准备的学堂不足以容纳那么多孩子,所以今年丁氏族学只能再收三十人。 今天的报名时间到午时截止,午时前报上名的,则可参加下午的考核,考核成绩排名前三十的孩子,则可入学。 听到这个规则,刘柏不禁一阵后怕,幸好他们今天就来了,要是明天才来,黄花菜都凉了。 金花和金宝有点紧张,看见学堂大门内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他们心里就打怵。 三郎胆子小,人多他就像只松鼠,缩到阿娘怀里,两只眼睛到处观察四周的人和事,不安极了。 四娘则不然,握紧拳头,跃跃欲试。 193 临时抱佛脚 报名时间果然一过午时就截止,已经报上名,正在等待的秦瑶等人抬头往身后一看,还有好长的队伍正在排着。 得知报名截止后,众人只能哀声叹息,恨自己没能早点过来。 管事说了下午的考核时间,分了几个时间段,三郎四娘,金宝金花,刚好被分成上下两拨。 金花金宝稍前,龙凤胎稍后。 秦瑶看了眼天色,还早着,打算带孩子们先去镇上吃个午饭再回来,淡定得很。 与旁边树下焦急嘱咐孩子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柏都很焦虑,因为家里孩子啥基础也没有,笔都不会拿,到时候考核能通过才怪了。 不过孩子们肚子早已经咕咕叫,秦瑶又说:“吃不饱哪有力气考核,先吃饱再说。” 主要是她要饿疯了,天没亮就赶来,又等了一上午确定考核名单,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完。 等候在管道上的刘仲和大郎也频频朝前看,等得十分煎熬。 倒是二郎,在人群里这蹿一下那蹿一下,回来就十分遗憾的说: “早知道熬一锅糖水带过来就好了,这么多人,一人一碗能赚不少铜板呢。” 大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掉钱眼里去啦,瑶姨他们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他们站得远,只听别人说午时后就停止报名了,看不见秦瑶他们排在前头还是后头,看其他村民遗憾归家,不免担心。 等啊等,肚子都等扁了,终于瞧见那几道熟悉的人影。 刘仲跑上前去,牵起女儿问:“怎么样?你们报上了吗?” 金花一脸忐忑,刘仲还以为没报上,正想叹气时,金花又嗯了一声。 “你这孩子,报上名了怎么还不欢喜,吓死我了。”刘仲没好气道。 金花本就很担心下午的考核,被爹这么一说,更焦急了,刚刚没有最熟悉的人在身边还忍着,这会儿爹爹就在身前,嘴巴一扁,带着哭腔说: “下午还要考核,爹,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刘仲还以为多大事呢,“考不上就考不上呗,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考上,要不是你闹着要来,咱都不用跑这趟。” 这话说得,刘柏赶紧拍了弟弟一下,“你可闭嘴吧,孩子本来就着急,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说这些丧气话。” 刘仲这才意识到说错话,赶紧哄道:“没事,咱们好歹试过了,走,爹带你到镇上吃好吃的去!” 金花这才稍微开心一点。 众人上了马车,来到镇上一家面馆用餐,因为今天人特别多,店里根本没坐位,大家伙都端着面碗蹲在店门口吃。 秦瑶几个大人站着吃,几个孩子把面碗搁在车辕上扒着吃,高度刚刚好。 秦瑶一口气吃了四碗面,这才满足的打个饱嗝,放下筷子给兄弟两个分析道: “刚刚我看了一下名单,咱们孩子的竞争对手有七十六个,这其中那几个大族的孩子有十二个,他们看起来都有点基础,前头十二个名额肯定有他们。” “还剩下十八个空位给咱们孩子去争取,我看那五十二个小孩,都是各村里来的,不像是识字的样子,三郎和四娘我一点都不担心。” “至于金花金宝,虽说现在临时抱佛脚有点晚了,但背下两段书应该不难,希望还是有的。” 刘柏和刘仲一听,一把将孩子拎过来,还吃啥吃,快点跟你三婶婶背书去! 面条还挂在嘴上的金宝金花愣住,蛤? 秦瑶无奈的看着刘柏兄弟俩,“急什么,先让孩子吃完。” 她正好想想教他们什么胜算比较大。 押题,是现代学子们最擅长的技巧之一。 这边的启蒙书是千字文和百家姓,每一个初到学堂的学子,先生都会以百家姓为最先启蒙。 一是内容简短有趣,二是这本书最便宜。 千字文,就是更深一级的,教会学生一些简单的道理。 丁家的先生们应该也知道这些乡下孩子的文化水平为零,出题应该不会太深,可能会以德智体这几个方面对其进行考核,看看品性,是否足够聪明,方便教学。 所以千字文被考上的概率不大。 那就让金宝金花背百家姓,时间短,快速记忆的话背到四五十个姓氏也是可以的,万一先生问他们读过什么书,就可以用到,甩开那些直接说没读过的一大条街。 品性方面,主要看礼,这个好学,教一教就会了,临时应付一下没问题。 于是,等金花金宝吃完了东西后,几人把马车赶到丁家庄附近一块儿隐蔽的草地上,开始了紧急特训。 怕三郎和四娘把昨天预习的给忘记了,秦瑶让大郎二郎带着他们两到一旁再复盘几遍。 刘柏和刘仲看秦瑶不急不缓,条理清晰的样子,钦佩不已。 这可比他们两无头苍蝇一样瞎着急好多了。 扭头一看周围,对手果然如三弟妹预测那般,除了那几个族姓的孩子们,其他人根本都没读过书,连礼也不懂,就知道教孩子下跪磕头,怎么说甜嘴话哄夫子开心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再一看金花金宝,有秦瑶的速成口诀相助,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背得可顺口了。 还知道站端正后,有模有样行拜礼。 兄弟二人突然就对自家娃有了信心。 很快,学堂那边传来钟声,等待考核的众人不由得心头一紧,赶忙朝学堂那边聚拢过去。 金花金宝是第一波,刘柏刘仲给孩子打气,“别怵,就照你三婶婶教的做,把会的本事都显出来,爹在外头等你们。” 金宝金花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准备入场。 秦瑶又凑到二人身后,嘱咐他们多注意考核规则,咱们一关不行,总有一关是可以的,不要因为第一关的失败,就懈怠,影响到后面的心态。 “别把这当成考核,就当是一次见世面的机会,你们不是总好奇学堂和夫子是什么样的吗?今天正好参观一下,听你们三叔说,这丁家的学堂建得比县城书院都好。” “比县城还好?”金宝惊讶的低声问。 秦瑶颔首,兄妹两都好奇起来,注意力从考核上转移了许多,紧绷的情绪明显放松下来。 刘柏和刘仲又一次冲秦瑶感激一笑,真的,要是没有她,今天他们可能连名都没报上。(本章完) 194 请夫子赐教 “刘金宝、刘金花、吕梁、吕大牛” 听到管家念到自己的名字,金宝和金花赶紧上前,跟随大部队进了书院。 一共二十人,按照男女和高矮站好。 金花震惊发现,女孩这边就自己一个人。 于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夫子第一个点了她,让她上前去。 金花顿时一激灵,幸好没忘记刚刚学到的东西,先行了一个拜礼,而后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三位夫子好,我叫刘金花,是刘家村人,今年七岁。” 刚准备开口询问她年龄和姓名的夫子,有点小惊讶,不过很快情绪就收敛下去,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他问道:“读过书吗?” 金花:“读过百家姓。”其实她想说只读过一点,但三婶婶说了多说多错,先生没问那么细,就不用解释。 三名夫子都很有兴趣的看过来,让她展示一下。 于是金花就把自己刚刚才背下来的一长串姓氏都背了出来,足足背了五十五个姓,比她刚刚模拟的时候还多了五个呢! 金花有点小自豪,但预想中的夸奖并没有,先前问她话的夫子见她停了,眉头微微皱起,“还有呢?” 金花咽了口口水,“没、没了。” “那会写吗?” 金花摇头。 “会画吗?” 金花还是摇头。 “好了,你出去吧。”那先生摆摆手,提起笔,在刘金花这个名字后面画了个叉。 桌案很高,金花踮起脚想看一看先生写了什么,只瞥见一点红色朱砂,就被先生一撇眼,吓得赶紧溜了。 “这么快?”刘仲心里咯噔一下。 这才进去不到半炷香呢,就考完了? 刘仲问她里头什么情况,先生有没有说什么。 金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来。 “没事。”秦瑶低头对突然紧张起来的龙凤胎微微一笑,“别紧张,相信自己。” 龙凤胎嗯嗯点了点头,全神贯注的盯着学堂大门。 很快,孩子们一个一个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的,因为夫子问的东西,他们一个都答不上来,还不如刘金花,起码还能和夫子说上几句话。 没一会儿,金宝也出来了,可能是排在后面的缘故,反而没那么紧张,快速把里头夫子们的问话流程都说了出来,给龙凤胎一个借鉴。 秦瑶之前猜测书院里的笔墨纸砚是用来考核,但其实并不完全是。 那些笔墨纸砚是给会写会画的孩子展示用的,考核比她想象的更简单。 但发挥还不如金花的金宝却说,他看见夫子在他名字底下画了一个勾。 秦瑶心里当即便是咯噔一下。 环顾四周,细数一下,加上金花和四娘,女孩总共只有三个。 不会吧? 秦瑶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先生们难道不想收女学生? 但还没等秦瑶调整对策,第二轮考核来了,另外一个女孩也在其中。 四娘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勇敢四娘,大胆向前冲!” 三郎有样学样,“勇敢三郎,大胆向前冲。” 两人回望一下家人,跟随队伍大步走进去。 第一个出来的,是另外那个女孩。 小姑娘出来见了爹娘哇一声就哭了,说夫子好凶,她害怕什么也没答上。 她的爹娘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牵着她退到一旁,没等到最后结果他们是不会离开的,虽然女儿希望渺茫。 秦瑶大概摸到了点规律,因为女孩少,可能是先从女孩的考核开始。 那么第二个应该就到她家四娘了。 “刘家村刘平菱,见过三位夫子!” 四娘稳稳走上前,个子虽小,礼却行得很正,开口也落落大方,半点不见惧意。 说完,抬起头来,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些娇憨和新奇。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穿戴整齐,不梳双丫髻,反而梳了一个单圆髻,用一张四方布包在头顶正中间,额前留着轻飘的齐刘海,乍一看,像个画上的小道童。 她的布巾是淡粉色的,垂下两条粉色发带落在身后,不至于让人将她错认成男孩。 这样玉雪可爱的一个小女孩,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过来,三位夫子心都软了一瞬。 成夫子轻咳一声,板着脸问了之前自己问过几十遍的问题。 “读过书吗?” “会写字吗?” “会作画否?” 四娘顿了一会儿,确定先生问完了,这才背着小手认认真真答: “禀先生,学生读过《诗经》和《论语》,会写,但我的字还没练好,画也是,爹娘说我手还嫩,提不起笔作画,所以只学了点三脚猫功夫,怕先生见笑。” 说着,还挺不好意思的冲成夫子呲牙笑了一下。 左右两位夫子听见这番话,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前头考核了这么多个孩子,这还是头一个说话这么有趣的,让人眼前一亮。 再一看,笑得猫儿一样,透着股狡黠的灵气,眼睛顿时挪不开了。 成夫子左边年龄最长,才把一个小姑娘吓哭出去的丁先生突然想考考她,便问道: “小家伙,你可知道‘学而不思则罔’下一句是什么?” 四娘嗯了一声,答:“思而不学则殆。” 三人齐齐一喜,可算来了个苗子。 另外一位夫子也来凑热闹,问她:“可能背一首诗经中的诗歌?” 四娘想了想,“先生,那我给您背一首《木瓜》吧,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童声清脆如百灵鸟儿,加上极富音律的调子,听得人心情舒畅。 那夫子眯起眼睛缓了片刻后,又问:“那你可知其中之意?” 四娘颔首,“朋友送我木瓜、木桃这些果子,我回赠他美玉美石,不是因为他送我东西我便要回赠,而是因为我珍惜我和朋友之间的情谊。” “这里面的情谊,既可以是友谊,也可以是互相钟爱的男女之间的情谊。” “从这首诗歌中,我们也可看到,回赠要比受赠大得多,这从侧面表达了珍重、理解他人的情谊,才是最高尚的情意。” 答完,四娘又行了一礼,“请夫子赐教。” 抬头一看,三位夫子面面相觑,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析模式一般,满是惊奇。(本章完) 195 好险 丁先生看了一眼名单,再次确认一遍,“刘平菱是吧?女孩?” 四娘点点头,“对,我叫刘平菱,是女孩。” 说完,四娘就听见了一声纠结的低叹,“女孩啊” 四娘不解的歪了歪头,女孩怎么了呢? 成夫子挥挥手,“你不是还会写字吗?那边有纸笔,你写一篇。” “好的夫子。” 四娘应下,转身走到提前预备好的书案前跪坐下来,小小一只看起来也没比书桌高多少,加水研墨条,拿起笔,沾墨在纸上写起来,一点也没打怵。 就是写的字很大颗,字迹只算工整,尚可看出她写的是论语中的一小段。 其中有一个难一点的字不会写,打了个圈圈。 写完,放下笔,四娘强忍想要揉手腕的冲动,缓缓起身,退到书案旁,“请先生过目。” 三位夫子一起走了过来,四娘还有点小紧张,因为自己的字确实写得不好。 可阿爹阿娘的字都不好看,能教她的也就这样了。 好在现在年纪尚小,三位夫子对她宽容许多,三人点点头,收走了这张纸,通知她考核完毕,出去等候消息。 四娘可记得金宝和金花说的打勾打叉,她也想先生给自己打什么。 可惜,写完字就让出去,已经没有机会再走到先生的面前查看。 四娘只能给小哥一个鼓励的眼神,退了出去。 她和前一个出来的女孩,间隔了一刻钟,可以猜想到,先生应该问了很多,她也答了许多。 “怎么样?害怕吗?”秦瑶接到孩子,第一反应不是问成绩,而是关心她的情绪。 心态不稳,发挥不准。 大郎和二郎也围上前来,说一会儿给她买零嘴儿之类的哄着。 四娘摇摇头,她不害怕,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丁先生那纠结的一叹。 “阿娘,我觉得夫子不喜欢我。”四娘小声说道。 秦瑶心里一咯噔,不过面上一副轻松神情,帮小姑娘整理着头上的布巾,“有时候人的感觉不一定就是对的,我们等结果吧。” 四娘点头:“好!” 三郎倒数第二个出来,是被家丁牵出来的,眼睛已经红彤彤的了,嘴里还在说着在家里背过的诗文,家丁一脸无奈,仰头大声问: “刘子明家的过来领走你们家孩子!” 秦瑶几人急忙上前,“怎么了?” 家丁说:“刚刚见夫子绊了一跤,兴许是哪儿嗑疼了,你们快带他去看看大夫吧,别磕出个好歹来!” 把孩子送给他家人,家丁忙不迭转身就走,一副生怕被讹上的样子。 秦瑶一听,赶紧把三郎抱到马车车辕上,问他磕到哪里了。 三郎睁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小手指了指膝盖,哼哼唧唧。 秦瑶把裤腿掀起来看,膝盖上破了点皮,有点红痕,一点连皮外伤都算不上的小伤,顿时松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怎么了。”刘仲拍拍胸脯,凑上前好奇问: “你怎么摔的?是先回了夫子的话摔的?还是都没见到夫子就摔出来了?” 三郎被阿娘“呼呼”吹了两下,就不哭了,小声答道:“已经答完了夫子的话,出来的时候被绊倒的,好痛。” 听见这话,几个大人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来,考核过那就没事。 不过临走还摔一跤,夫子们不会以为他有什么天生的不足之症吧? 秦瑶看看刘柏兄弟两,兄弟两也望着她,算了,等结果吧。 三郎表现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胆怯,但先生问话都一一回答了。 而且一看见他,三位夫子就发现他和四娘两人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小脸,截然不同的性格,给三位夫子带来不少乐趣。 就是小家伙实在是太胆小了些,没他妹妹那么多话。 三郎还记得,夫子让自己出来之前说了句:“堂堂男子汉,怎能如此胆怯,昂首提胸迈出门去。” 然后,他一昂首,就被高高的石阶绊倒了。 听完小家伙的复述后,秦瑶不禁抬手扶额,这些夫子还管别人什么性格呢,真是闲的! 三郎还伤心呢,抓着秦瑶的衣角小小声:“阿娘,我不是男子汉吗?” 秦瑶简单粗暴的答道:“你是!只不过是比较特别的那种,男子汉也是分很多类别的,不是只有一种。” 身旁的男性齐刷刷看过来,好奇追问:“三弟妹,还有什么类别的男子汉?” 秦瑶眼睛一瞪,“再问我打人。” 几人顿时闭嘴,站在马车旁来回踱步,等待后面两拨考核结束,宣布结果。 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时分,考核才完全结束。 考核结束后,又等了莫约一刻钟,三位夫子这才走出大门,宣布入学名单。 前头念的,都是那十二个大族家的名字。 随后,便听见了刘金宝和刘子明这两个名字,刘柏激动不已。 三郎只欢喜片刻,就和哥哥阿娘们一起,焦急等待着妹妹的名字。 可那几位夫子都念到第二十八个人了,还没听见刘平菱这三个字,母子几人的神情逐渐严肃。 “吕梁!” “在在在!”又一位被念到名字的家长代替孩子惊喜应道。 就剩最后一位了。 丁先生突然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四娘像是有所感应,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一脸期待的望过去。 四目相对,丁先生意外的眯了眯眼睛,随后宣布最后一个入选名字。 “刘平菱” “我在这里!”四娘立马把手举起来,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脸上灿烂又自豪的笑容,比那正午的阳光还要炙热。 丁先生在心中无奈一叹,幸好选了她,要不然这样炙热的目光就看不到了。 “阿娘,四娘选上了!”二郎激动的说道。 怕她不知道,三郎也来一句:“阿娘,四娘被选上了呢,我们可以一起上学堂了!” 秦瑶看着孩子们欢喜的笑容,抬手抚了扶胸口,长舒一口气。 “哇!”的一声,身后传来女孩的大哭声,刘仲心疼的回头,把落选的闺女拉到身前,摸了摸她的小脸,“没事、没事,明年还有呢,明年再来。” 大郎和秦瑶对视一眼,心中暗道好险。(本章完) 196 亲兄弟明算账 很明显,夫子们原本就没打算收女孩入学堂,要不然表现比金宝更好的金花和另外一个女孩都不会落选。 至于四娘为何能够入选,要么是她表现非常好,先生惜才,要么便是想凑一对龙凤胎放在书院,看着齐整。 但不知怎么的,大郎总觉得是后者——就像是阿娘说过的,政治正确。 算了,管他们呢,只要能得到这个机会,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几百上千年来,终于有女孩走进学堂,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三个小的没大郎想得那么多,只觉得欢喜,并鼓励落选的金花,说他们到时候给她补课,明年再来,肯定能选上。 在众人的安慰下,金花情绪明显好转,后面刘仲又带她去街上趁着店家没关门买了一包花生做零嘴儿,很快就忘记了落选的不开心。 丁家夫子们说了,二月一日辰时开课,请学生们准时入学,自备好笔墨纸砚,书籍由书院统一发放,让家长们准备好要交纳的书本费由学生一并带来。 回去的路上,刘柏一直在算账,书本费是八百文,笔墨纸砚备齐一套最普通的,也得花三钱。 所幸砚台和墨条可以用很久,下一年倒不用考虑了。 这么算下来,一年花费平均需要一两银子,两年便是二两。 他和何氏去年得了不少工钱,兜里还有四两多,倒也供得上。 不过还有车费,总不能撇下地里的活专门接送孩子上下学,那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弟妹,跟你商量个事。”刘柏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秦瑶开口了。 秦瑶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道:“亲兄弟明算账,我家四个孩子本来我也要送,那多一个金宝也没关系,我就少收点,一个月给我二十八文就好。” 和车夫一年单人要价七百五十文比,她这一年才三百多文,已经是骨折价了。 而且从刘家村到下河村,比下河村到金石镇的路程更长。 刘柏到口的话就被秦瑶这么堵了回来。 不过他本来就是想付给她车费的,现在秦瑶开了明价,心里反而松口气。 不用欠人情那更好,他还担心秦瑶不要钱,主动要帮忙免费接送呢。 “好,那就麻烦弟妹了。”刘柏感激道。 秦瑶摆摆手,“小事情。” 金宝最开心,和二郎几个激动的抱在一起,他们可以一起去学堂咯! 不过也不敢过分,马上又去安慰金花,说回头学了字,回家就教她。 金花听大人们商量,上学要卯时(凌晨五点)初便出发,这会儿一点也不羡慕兄弟姐妹们能去学堂。 反倒同情起三郎和四娘来。 “等你们下学赶到家,天都黑了,上床睡一觉,又要去学堂,再也没空去山里玩儿,会不会很辛苦哦?”金花问四娘。 四娘摇摇头,“不觉得辛苦啊,阿娘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们现在正是要努力刻苦的时候,怎么能总想着玩呢。” 而且这山从小玩到大,她早就腻了,只想去外面看看不一样的景色。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期待很有趣。 刘仲在车辕上暗叹,老三家这丫头以后不简单呐。 秦瑶一行人回到村子时,天早就黑透了。 马车行到村口时,遇到了在这等候的刘肥和刘老汉爷俩,终于等到几人归来,赶紧打着火把迎上前来。 早上一块儿出发的村民们,傍晚前便陆陆续续归来,秦瑶几人却这么晚,刘老汉大胆猜测,可能是被选上了。 把人全部领到老宅,立马追问:“怎样?孩子们选上了吗?” 刘仲卖了个关子,直到刘老汉抬起巴掌,这才赶紧交代,“金宝和三郎四娘都选上了。” 张氏和何氏邱氏从屋里走出来,听个正着,有人欢喜有人愁。 何氏的笑声穿透力极强,住得近的那几家都能听见她的得意。 秦瑶母子五人在老宅稍作停留,简单说了下情况,便家去了。 大郎二郎生火烧水做饭,秦瑶把车厢卸下,将马儿安顿好,又去把放在后院黄草地上的牛牵回来栓好。 这一个小小的马棚,容纳一马一牛,有点挤了,秦瑶打算着,春耕一结束,立马增建屋子。 安顿好牛马,秦瑶打着火把,趁夜敲响了刘木匠的家门。 刘木匠正要睡呢,再晚一分钟就见周公去了,冷不丁被叫起来,多少有点脾气。 不过一听秦瑶说龙凤胎也被选入学堂,怒气瞬间消散,像是自家家孩子被选上一样,欣喜不已。 秦瑶托他再赶制两个神力书箱出来,要比大郎二郎更小一号的,方便龙凤胎二人使用。 刘木匠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明天一早起来我就给他们两做,保管不影响娃娃们后天去学堂。” 得了他这句话,秦瑶这才放心归家。 吃完晚饭,母子五个洗洗便睡了。 次日醒来,一起去水磨厂蹲着刘木匠打书箱。 秦瑶把四个孩子留下,自己一人扛着镐子等采石工具出发去山里采石。 单子少,石料她一个人就忙得来。 等她拉来石料,打好半张磨,龙凤胎的神力书箱也造了出来。 三郎和四娘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东西装进去,院子里全是咕噜噜的轮子转动声。 傍晚,刘柏和金宝来还牛车。 父子两一早就借了她家牛车去镇上买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没舍得买书箱。 刘柏直接给儿子编了个竹筐,用藤条做肩带,何氏又用碎布条缠了一圈,并不勒,能把物件都装里面。 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到院子里被三郎和四娘拽得满院走的神力书箱,金宝都快羡慕哭了。 还完牛车回去的一路上,求了刘柏一路,让他爹给他也弄个这样的书箱。 刘柏答应得倒快,看起来也不难的样子,回家父子俩就自己折腾起来。 万万没想到,光是把木轱辘装上去这一步,就把刘柏难倒了。 更别提那箱子后面自由抽拉的拉杆,这机关不是他这个普通庄稼汉能弄的。 可买一个也来不及,明天就开学。 没办法,金宝只好背上他的竹编背篓,付给他三婶婶二十八文车费钱,带着几分忐忑,和大郎兄妹四人开始了上学的日子。 (本章完) 197 刘二郎你小子 初春的山里还是很凉,秦瑶便套了马车。 天边才露出鱼肚白,便带着家里四个孩子和刘金宝出发了。 早饭是来不及做的,吃的是昨夜做的米饭团子,团子里掺了猪油渣,香得很,凉的反而更有嚼劲。 午饭学堂也没有,还得自己带饭,带的也是饭团。 至少目前是这样,因为这是秦瑶现在唯一能做出来的便餐。 之后她学着做饼子什么的,应该就能换换花样了。 对此,大郎兄妹四人不抱任何希望,大郎还说到时候他们自己准备早午饭。 秦瑶没意见,零花钱反正照样给,要是哪天吃不饱,还能到镇上加餐一顿。 马车行到其他村的岔路口,顺路又带了两个其他村的小孩,一人收费一文钱,小赚点路费。 走了半个时辰,下河村就到了。 车夫已在上官道的路口等候,看见秦瑶车上一下子下来七个小孩,有点惊讶。 “车夫大哥,你这车板怕是要加宽了,以后这么多孩子去镇上学堂,都要坐你的车呢。”秦瑶调侃道。 顺便把大郎兄妹四个叫到一旁,指着兄妹四人,严肃的嘱咐:“记住了,你们要是敢打其他小朋友,回来我就收拾你们!” “还有,要是你们被其他小朋友给欺负了,回来直接给我跪搓衣板去!” 大郎四个呆了一瞬,有被这番叮嘱震惊到,原来你是这样的后娘。 不过兄妹四人还是认真的做了保证,绝不欺负别人,也绝不被别人欺回来跪搓衣板。 秦瑶这才放心,拍拍几人的背,“去吧!” “阿娘再见。”四娘兴奋的挥挥手,期待的爬上了车夫家的牛车。 秦瑶目送他们远去,这才驾车返回。 到了家,走进安静的院子,秦瑶非常不习惯,干脆关上门去水磨厂干活。 孩子们离家上学第一天,莫名有些焦虑。 一会儿担心他们被先生安排到最后一排听不清先生讲课,一会儿又担心他们中午吃家里带去的饭团会被其他孩子笑话从而引发争执。 刘木匠注意到秦瑶那焦躁的样子,怕她把石盘直接敲碎咯,让她赶紧到一边休息去。 同时好笑吐槽:“没想到你平时那么冷静一个人,居然还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午饭是刘木匠妻子送来的,知道秦瑶在,装的两人份,不过是普通人的分量,秦瑶吃了跟没吃一样。 不过她今天根本不饿,一碗饭扒拉好多回也没吃完。 听见刘木匠的调侃,秦瑶长叹了一声:“唉~,我这难道是得了分离焦虑症?” 可那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啊,继子女也能引发分离焦虑吗? 刘木匠看秦瑶不回自己,顿觉无趣,吃完了午饭,拿出他自己用作记录的木板,把神力书箱的样式画了出来,等设计好图样,就要弄他那块黄花梨。 秦瑶放下空碗站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拍拍刘木匠的肩膀。 “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多准备点木料?” 刘木匠看着冷清的厂棚,“用得着吗?这也没几单生意啊。” 秦瑶用筷子干净的一头点了点他的木板,“做这个啊,我才想起来,现在去学堂的孩子多了,咱们这个没准有市场呢。” 刘木匠心头一动,“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秦瑶冲他抬了抬下巴,“下午收木料去,你这块黄花梨料子先放放。” 和秦瑶混了这么久,刘木匠知道,想办成事就得趁早准备起来,抢占先机。 当下把板子一收,拿上自己的空碗,两人锁了门,就朝村里去,顺路到他家把空碗放下。 年后家家户户都砍了些木料放家里晾晒,树皮和树枝削下来烧火用。 两人走了半下午,收到十几根木料,价格都比外头便宜一到两成,就算不做神力书箱,纯囤料也划算。 买好的料子由秦瑶扛回去,刘木匠主要负责砍价,两人配合默契。 眼看孩子们放学的时间快到了,秦瑶让刘木匠继续多跑几家问问看,买好了等她回来扛,先撤了。 回家匆匆洗把手,把牛车牵出来,拉着板车去下河村接孩子放学。 她到早了,等了一刻钟,才见到车夫载着满满一车的娃娃们回来。 因为每个孩子还带了装书的箱子或者竹编框,牛车严重超载,这才走得慢。 所幸大郎兄妹四个的书箱可以平放叠起来,四娘就坐在书箱上,周围三个哥哥护着,羡煞旁人。 还没到近前,秦瑶就先听见龙凤胎激动的呼唤,“阿娘!” 秦瑶牵着牛车上前几步,把家里四个孩子和金宝接到自己的车上,搬书箱时,却发现少了一个。 二郎嘿嘿冲她讨好的笑。 秦瑶眉头一皱,“你的书箱呢?” 刘二郎你小子不要太招骂,哪有上学第一天就把书包弄丢了的? 二郎赶紧解释,“我卖了!” 又指了指大郎的书箱,说他的书装在大哥那,并没有丢。 不等秦瑶发作,赶紧把藏在怀里的银子塞到她手上,得意的跳上车板,“阿娘,我有个绝好的消息,你听了肯定开心,不过我们回家再说。” 秦瑶诧异的掂量手里这五钱银子,暂且把疑惑压下,指了指二郎的额头,回家再收拾你小子。 二郎一点不慌,摸摸自己的胸口,衣裳里压着厚厚一叠纸张,这就是他的底气。 因为想快点搞清楚情况,秦瑶把牛车赶得飞快,金宝措不及防,在车板上歪来倒去,等到家门口时,差点吐出来。 秦瑶看到侄儿那苍白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有点愧疚道:“你这小子,不舒服怎么不说一声呢。” 金宝白着脸,委屈道:“我想开口来着,一张嘴全是沙子,就赶紧闭嘴了。” 秦瑶可怜的拍拍他肩膀,“不好意思啊,明天三婶赶慢点,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 金宝努力给三婶挤出一个不在意的微笑,提着他的竹编背篓转身进家门。 秦瑶再次说了声抱歉,这才领着自家孩子回到家。 牛车刚收拾好,秦瑶手都没洗,便来到堂屋坐下,把那五钱银子往桌子上“啪”的一放,“刘二郎你老实交代!” 198 炸饼子 二郎不急不慌,先给自己倒一大碗水解了渴,才在大郎催促的眼神下,把怀里那厚厚一沓纸张取出来,放在桌上。 随后左右两个裤兜一掏,又抖落出一堆散碎铜板,噼里啪啦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秦瑶大吃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兄妹几个收人保护费了。 赶紧拿起来桌上的纸张查看,一共是十五张纸,上面是二郎工整的笔记,写着收了谁谁多少定金,约定好三月前交货,还用墨汁摁了手指印。 居然是一张张手写订单! 订的货物正是神力书箱。 秦瑶看看桌上那些铜板,又看看嘚瑟的刘二郎,不敢置信的笑出声来,“可以啊刘二郎,销售分成绝对一文不少你的!” 二郎就等着这句话呢,笑得合不拢嘴,缺了颗门牙露出一个黑洞,被三郎和四娘一指,赶紧又把嘴给捂上。 不过看向大哥和弟弟妹妹们的眼神里全是得意,看吧,他就说阿娘肯定不会责怪他把书箱给卖了的。 结果刚这么想,秦瑶幽幽的目光就看了过来,提醒道:“明天有雨。” 刘二郎一听,瞬间笑不出来,墨和纸可贵重了,万万不能受了潮。 可惜他已经卖掉书箱,只得求着大郎,再帮他装几天书。 亲兄弟明算账,大郎一本正经的算了个账,说:“一天租金两文。” 二郎哀怨的瞪他一眼,咬牙切齿,“行!” 秦瑶挥挥手把他们赶出堂屋做晚饭去,屋内清静下来,拢起桌上的铜板点了点,有一百五十文。 十五个订单,一单先收了十文钱做订金。 订单上还没写神力书箱的总价是多少,但二郎第一个书箱卖了五钱银子,想来定价五钱,或者稍贵些,这些有钱的少爷们也能接受。 刘木匠对木料和时间成本更清楚,秦瑶打算明天一早送孩子们上学回来,就去找他把价格定下来。 还有,这一次的神力书箱,或许她们可以主动向外推销一下。 这可比水磨好卖,出手就完事,没有售后,不需要安装,运输成本非常低。 虽然一只书箱也就赚个二三钱银子,但市场更加广阔,利润比例更高。 就是不知道南下的白善回来了没有,要是能再合作一次,那刘家村的支柱性产业就有了。 最重要的是,做书箱没有采石的风险,伐木比采石可安全多了,她也可以不用每次都亲自带队去开石块。 这样还能省下点时间把菜地和田里的活弄一下。 现在到了二月,天气一天天暖起来,田里的冬麦又到了能收获的时候,村里家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活,村里都是妇女们织布忙碌的身影,农人一年到头能闲下来的时间是真的非常少。 如果她和刘木匠的小作坊不能接到源源不断的订单,村里人不会在农忙时节进厂上工。 就算工钱比种地给得更高,粮食还是第一位。 因为小农经济体系下,人们自给自足,市场上并没有多余的粮食出售,能够养活这么多脱产的人。 种粮食的人少了,粮价也会随之上涨,到时候手里的工钱根本不足以购买充饥的食物。 村里的人们早已经习惯这种生活方式,虽辛苦但踏实。 就是苦了秦瑶,她很努力在适应,仍然无法融入。 真种田谁喜欢啊? 她喜欢的是有网有电,有卫浴马桶智能家电,环境舒适整洁的乡村田园民宿生活。 前几个条件这辈子无法实现,起码也要达到最后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人人都想读书考科举的原因。 盛国的徭役和赋税比前朝好了很多,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压力还是很大。 特别是跟现代的农人比起来,几乎是质的差距。 起码在后世,你交不上粮税不用死全家。 对了,后世早就不用上粮税。 “阿娘,开饭啦!” 龙凤胎抱着碗筷跑进屋里来,欢快的氛围将秦瑶从愁绪中拉了出来。 她把铜板全部串起来放好,空出桌面,点了油灯,准备吃饭。 大郎和二郎煮了粥,又炒一碗青菜和一碟腊肉片做配菜,腊肉的咸香和青菜的清爽,再混合一口白粥喝下去,非常开胃。 晚饭吃完,天已经完全黑透,但还不能休息,得把明天的早饭和午饭弄出来,方便带去学堂。 大郎想做饼子,刚刚做晚饭的时候他就把面先发了,这会儿吃完晚饭又休息一会儿,时间刚刚好,面发得挺饱满的。 二郎把腊肉割一块儿,洗干净后切成碎,又把前两天从山上采下来,煮熟后摊开晾晒在屋檐下的细笋抓一把出来泡上一会儿,切碎混合在腊肉里。 最后把这个香喷喷的馅料包在大郎揉好的面饼里,放在铁锅里下油炸。 这种做法,何氏要是看到了,肯定大呼浪费。 但秦瑶从来没在吃食上省过,大郎兄妹四个已经慢慢习惯了重油重盐的做菜方式,只想着怎么做好吃,费油这种事,现在很少考虑了。 大晚上的,香气一波波从厨房里飘出来,秦瑶躺在床上琢磨地里的十亩麦子什么时候收割好,想着想着正要睡去,瞬间被这股馋人的香气勾醒。 起身来到厨房外,两个大的在灶前操作,两个小的贴在后面伸长脖子看。 三郎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努力吸了吸,又咽了口口水,“大哥二哥,好香啊~” 二郎把第一批放下去的饼子夹出来放在盘子里,三郎伸手就想来拿,被哥哥无情拍开。 “傻子,烫死你!”二郎呵斥道。 三郎委屈巴巴。 到底心软,二郎还是单独用小碗盛出一个放在一旁的案板上,递给龙凤胎一人一双筷子,叮嘱道:“吹凉再吃知道吗?” “嗯嗯!”两个小的猛点头,欢快的对着碗“呼呼~”吹起来。 等吹凉了些,四娘把饼分成小块,自己和小哥先尝了尝,又夹起来晃晃悠悠递到大哥嘴边。 大郎手上忙活着,嘴巴一张就把带馅料的饼叼进嘴里,面皮酥脆,馅料咸香,笋粒火候刚好,脆脆的泛着一点甜,特别好吃。 不过油好像多了点,下一批得让二郎好好滤一下油,要不然明天油冷了饼子吃起来会很腻。(本章完) 199 孺子可教 兄妹四人在厨房那小小一角里幸福的忙碌着,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屋外眉眼含笑的秦瑶。 她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忍住想吃宵夜的冲动,不想打破这温馨的一幕,转身回了房间。 夜很深了,厨房里才安静下来。 大郎把炸好的饼子盛到弟弟妹妹们各自的木匣饭盒里,开盖晾着,用罩子罩住,又灭了灶膛里的火,检查一遍门窗,确定没有遗留安全隐患,领着弟弟妹妹洗漱干净,这才回房睡下。 家里养的鸡准点就叫,安静的院子又热闹起来。 今天果然下雨,不过雨不大,细如发丝,纷纷扬扬,带一把油伞就足够。 秦瑶继续赶马车送孩子们去下河村,看着车夫把他们接走,才回村。 当她把二郎带回来的十五张神力书箱往刘木匠面前一放,蹲在地上的他整个都跳了起来。 “天爷!你家二郎成精了吧?”刘木匠不敢置信的问道。 秦瑶撇他一眼,不要乱讲话,人家刘二郎只是财商比较高。 不过为了赚钱就把自己的书箱给卖掉这种行为,她不提倡。 刘木匠算了算成本和耗费的时间,他一个人一天能做两只书箱出来,但这是在木料已经提前处理好的前提下。 木料成本其实没多少,箱体用的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就是金石镇这片常见的杉木。 只有拉杆和小木轮用的是硬度更高的木料,价格稍高些。 这么算起来,成本也就一百八九十文的样子。 换做是他来卖,根本不敢要人家五钱银子。 话说到这,刘木匠又感叹了一次:“你家二郎这小子学到了他爹忽悠人的本事。” 秦瑶扯了扯嘴角,“我姑且当你在夸他们父子。” 刘木匠道:“五钱银子都有人买,那咱们要不就定这个价?” 秦瑶:“我觉得可以再加点,588怎样?” 刘木匠心道还是你心眼子多,但他自己良心过不去,“有点贵了,折中一下,568吧。” 秦瑶颔首:“那也行!” 两人达成一致,立马开始干活。 秦瑶不会做细致的木工,但把木料锯成板料她还是可以的,刘木匠再指点一下,两人就能一个出原料,一个做机关拉杆和轮子,最后上了漆再拼接组装。 还差一个上漆的工序,秦瑶去把芸娘叫了过来。 起先芸娘不太想来,家里麦子要收了,她又要织布又要做饭带孩子,还得看顾着菜地,根本没得闲。 秦瑶就求她先来帮帮忙,帮个四五天不会耽误什么,而且工钱按件计价,一件给她十五文钱。 这十五个订单,就是225文,二钱多银子了呢。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芸娘纠结了半刻钟,把娃背在背上,就到厂里来了。 现在厂里人少,小孩子让他自己在院子里玩一下木头块什么的,也不怕被碰着伤着。 芸娘很快重新上手,厂里三个人,愣是忙出一群人在干活的氛围。 订单的时间还有很多富余,但秦瑶要多做出十几只神力书箱出来,到时候好拿到县城试试水。 而且这几日城里已经开始着手为科举初试做准备,过两天就开考。 她这一批做出来,正好赶上初试结束,各地考生们都还在县城里没来得及走,客户人群这不就有了嘛。 说好只做四五天,可芸娘看秦瑶弄出来的板料,越堆越高,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干到第五天,活还剩下一半没干完,为了银子,一咬牙,直接拿了五十文钱出来,去请了村里一个田地少的汉子做五天短工,这才重新投入工作中。 二月十号这天,累得手酸的芸娘总算是把那堆待刷漆的木料全部刷完。 秦瑶数了数,居然比预计的量还超了点,一共做了四十只书箱的料。 芸娘揉着发酸的手腕,生怕秦瑶还有料要上漆,赶紧说: “我得家去了,这么多天没能给我公爹他们送饭,婆婆都要骂死我。” 还说先前弄水车的时候都没她现在这么忙,也不知道到底忙个什么,一整日从早到晚见不到人影,别是去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先前是秋收后农闲时,家里不忙,她在厂里又能准时拿工钱回家,家里的活不重,婆婆干得还行,自然不会说她什么。 但这次不一样,家里那些散碎的活全部堆到了婆婆一个人身上,抱怨几句是难免的。 秦瑶一听芸娘这么说,赶紧把工钱掏给她,一块五钱银角子外加一吊铜板。 四十只木箱,一只十五文钱,正好是六百文。 这才八天工,一下子就能拿到先前两个月的工钱,芸娘脸上的愁容瞬间散去,笑了起来。 “秦娘子,下次有这样的活你还叫我啊!”走之前,芸娘背着儿子乐呵呵的叮嘱道,似乎手腕上的酸痛都已经好了。 刘木匠都笑了,“真是见钱眼开啊。” 秦瑶耸耸肩,都一样,金钱的魅力谁无人能挡。 料子晾了两日,秦瑶的活也干完,陪着刘木匠把那些木箱全部组装起来。 四十只刷了黑漆,绘制粉白纹样的书箱整整齐齐摆在库房架子上,看起来还有点小震撼。 十二号这天,秦瑶把孩子们接回家来,吃过晚饭后,让二郎明天去学堂记得告知他的同学们,提前把尾款准备好,后日她亲自送到书院门口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二郎你这样跟他们讲,说我阿娘看在咱们是同窗的份上,给你们打了折,原价要668的神力书箱,现在只收你们568。” 秦瑶一挑眉,“记住了没?” 二郎嘿嘿一笑,连连点头,“阿娘放心,我一字不差的告诉他们,让他们记咱们一个小人情。” 秦瑶欣慰的拍拍他的小肩膀,“孺子可教也。” “不过这种小人情也没什么用,平常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实力不对等的前提下,过了只会显得谄媚。” 大郎二郎收起笑容,认真听着,又学到了些人情世故。 三郎和四娘还懵懂,因为他们和大郎二郎不在一间教室,就连夫子也都不同。 200 交货 丁家族内的孩子们另由其他丁家叔伯族人们教导。 而免费入学的三十个孩子,则是在学堂侧面的屋子里接受成夫子的启蒙授课。 之前见过的丁先生,偶尔才来。 所以兄妹四人面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三郎四娘那边以启蒙为主,氛围较为轻松。 大郎和二郎这边气氛要严肃得多,因为同期的丁家孩子们都有一定基础,夫子教授的课程要深一点。 加上授课的目的是为了科举做准备,氛围是非常肃穆的。 好在兄弟两也十分努力,回到家后点着烛台提前预习明日功课,同时补充那些自己从前没学过的知识,暗暗追赶同期同学们的进度。 现在刚入学,差距还看不出来,抓紧时间补上去就好了。 大郎沉着冷静,二郎懂得伪装自己,丁家孩子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两什么水平,互相之间相处还算愉快。 事情说完,洗漱过后,母子五人回到儿童房,秦瑶翻开他们的书本,给兄妹四人补课。 白天课堂上先生讲了什么,哪里不懂不会,什么地方可以自己提前学习之类,都给他们划分清楚,引导他们自学,尽量把枯燥的文字解析得有趣些,勾起他们的兴趣。 培养出一个好的自主学习习惯,以后她就不用抓狂的给四个小孩辅导功课了! 自从四个小孩去学堂,秦瑶明显感觉到自己精力不足。 睡得晚,起得早,每天还要接送,回来还要忙着做书箱想办法赚钱。 所以,为什么丁家族学不能有宿舍?! 出发前往丁家族学送书箱的那天,秦瑶先去村里找了两个家里麦子已经收完的刘氏族人帮自己收割麦子。 一亩麦二十五文钱不包饭,直接包给两人。 麦子割好就帮她搬到家门口的平坝上堆着,回头她自己搬进屋去。 为了预防下雨,秦瑶今年特意找人帮忙编了三张晒席,两人割好的麦子用晒席帮她盖好即可。 万幸明日就是休沐,农忙连休三日,四个孩子可以回家帮忙给麦子脱粒。 安排好这地里的活,又吃了点大郎昨夜做好的便饭,秦瑶这才赶着牛车,载着二十只书箱向金石镇出发。 其中十五只是订单交货,剩下五只,是想带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掉。 秦瑶到的时候,正是晌午学堂学生们午休的时候。 二郎和大郎猜测她这个时间点应该能到,叫上那几个下了订单的同学,一起来到学堂外等候。 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辆熟悉的牛车匀速驶来,兄弟两欣喜对视一眼,大郎往前迎去,二郎则告诉同学们,他们的神力书箱来了。 秦瑶赶着牛车来到近前,原以为这些同学不过是些十岁左右的孩子,没想到年级最大的,看起来都十八九了。 二郎这个八岁的孩子,居然是这里头最小的。 难怪购买力还不错,一个教室总共就二十来人,十五人都买了神力书箱。 秦瑶把牛车停在路边,大郎过来帮忙,秦瑶笑问:“午饭吃了吗?” 大郎点点头,“吃了,吃完猜着您该到了,我们才出来等。” “三郎和四娘呢?”秦瑶又问,顺手将牛绳子拴在了一旁的树干上,免得伤着人。 大郎解释,“都在写大字,下午要交给夫子看,我和二郎都没叫他们。” 学堂两道门,两边学生进出都不走一个门,每天放学大郎和二郎都要绕到这边的门来等龙凤胎。 毕竟是诏令下来的第一年,能读书就已经很好了,丁家担心外人影响自己族内的孩子,也可以理解。 二郎领着一群少年走了过来,秦瑶也不废话,冲他们笑笑,掏出了订单,一个个把神力书箱交给他们,让他们检查一下有没有瑕疵。 少年们期待了许久,终于得到自己订购的神力书箱,十分激动,拿到自己的立马在大郎和二郎的指导下试用起来。 刘木匠把木轮和抽拉提手打磨得十分光滑,抽拉和滚动都很顺滑。 如果是很平整的道路,平着就能推动。 就算有些坑洼处,拖起来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有一学生说:“要是还能跟原来的书箱一样背在肩上就好了。” 秦瑶闻言心头一动,对啊,差点忘了对年龄大的学生们来说,肩带是刚需。 神力书箱再加上可以自由装卸的肩带,那岂不是无敌? 不过现在这一批交货的是来不及再增加肩带了,秦瑶大脑飞速转动,给那名学生出了个主意。 “这位同学,你这个想法很不错,这样,回家让家里人帮你做一个网绳出来,很容易就能套在木箱上,然后系上合适的肩带,随时可以拆卸,若是遇上下雨泥泞时,可以背在身上。” 说着,秦瑶又从其他学生手上把书箱拿过来,指着书箱顶部那个圆形的深洞, “你们看这个地方,这就是用来插伞柄的,下雨把伞插在上面,人和书箱都淋不着。” 毕竟是由原始书箱改装而来,所以刘木匠在设计之初就保留了这个伞柄位置。 学生们一听,能插伞柄不说,还能自己设计肩带把书箱背起来,有种得到了自己专属物的惊喜感。 再次确认书箱没问题之后,一一上前结算尾款。 五百多文钱,足够刘家村一户五口之家买上二十五斤猪肉的钱,学生们给出来半点不见心疼,爽快得就像是在花十文钱买玩具一样。 而且拿铜板的极少,都是给的整六钱银角子,幸好秦瑶有先见之明带足找零的铜板,要不然一下子真找不开。 十五只神力书箱交出去,到账八两三钱零七十文。 午休时间很短,书箱领完,学生们便都拉着自己的神力书箱,欢喜回去了。 秦瑶嘱咐大郎二郎下午等自己来接他们,她还要到镇上去摆个摊。 兄弟两惊喜不已,忙不迭应下。 秦瑶目送二人进了学堂,这才赶着牛车和剩下的五只书箱往镇上街道行去。 路过丁湘家,想了想,来到后门,敲响了门上铜环。 府中护卫章八开了门,惊讶的睁大眼,“秦娘子您来啦!” 随即赶忙把后门完全打开,都不用去通报,直接请秦瑶进来。 201 时尚是个轮回 秦瑶摆摆手,她懒得进去寒暄了。 “麻烦你帮我把这两个书箱交给丁小姐,一个给她,一个是给丁少爷的,感谢他们对我家四个孩子的照顾。” 秦瑶把书箱放下,告诉章八自己增加肩带的方法,章八颔首表示记下后,上车一甩鞭子,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章八稀奇的看着脚下这两只带四个轮子的书箱,心道这秦娘子怎么总能弄出这些稀奇古怪但又好用的东西来。 上次是送能搓出白泡泡的肥皂,这次居然直接给了两只可以放在地上推拉的书箱。 怕弄坏了这稀奇古怪的神力书箱,章八小心翼翼,一手一只提起来,送到丁小姐的院落里。 乔姑姑、豆儿、草儿都围上来看,低喃道:“这书箱怎么做得这样奇怪?还给装四个轮子,干什么用的?赶车那样找只羊来拉吗?” 丁湘佩服的看向提出如此‘巧思’的乔姑姑,这或许是连秦瑶本人都从未设想过的方向,一般人真想不出来。 不过书箱上有提手,明显就不是用牲畜拉动的。 丁湘问章八秦瑶有没有留下使用方法,章八点点头,但他不敢乱动主家东西,便由他口述,丁湘实操,把隐藏的抽拉提手扯了出来。 豆儿“呀”的惊呼一声,“小姐,这书箱还带机关呢!” 丁湘两眼放光,立按照章八说的,把这个神力书箱推了起来,木轮丝滑很好推动,几乎没用到什么力气。 斜着拉了一下,也不费力,而且细看之下,整个书箱上没有任何衔接点,仿佛天然一体,可见工匠手艺精湛。 丁湘在院子里玩了好久,这才想起来哥哥的书箱还没送去,忙停下,嘱咐乔姑姑帮忙把自己这只书箱小心放到自己的书房内。 紧接着拖着给丁适的另外一只,丝毫不心疼的穿过整个丁府,来到前院书房。 木轮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引起了书房里丁适的注意,他好奇的往门外一看,就见自家妹妹拖着一个木箱子喜滋滋的走了进来。 丁适眉头一皱,什么玩意儿? 经过门槛时,丁湘稍微使了点力气,就把较沉的书箱提进书房,随后一屁股坐在箱子上,靠两条腿滑动着飞过来,自己把自己乐得哈哈大笑。 书房里没外人,她完全放飞自我,坐在神力书箱上转了好几圈,这才在丁适无语的注视下连人带书箱停到他身前。 少女拍拍身下书箱,一脸神秘,“哥哥,你猜猜这是什么?” 丁适:“装行李的?又是秦娘子给的?” 丁湘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是秦娘子刚刚送来的,送了两只,咱们正好一人一只。不过不是装行李的。” 丁适来了兴趣,把丁湘从书箱上拉下来,蹲下来看了一会儿,惊喜问:“这是书箱?” 丁湘点头,终于答对了,把刚刚章八告诉自己的肩带增加方式告诉哥哥。 丁适原先还觉得不能背起来有点鸡肋,听丁湘这么一说,顿时有点爱不释手。 平日在书院,县城里都铺着青石板,拖拉就很方便,但要是出了城,遇到不平坦的路段,还是背起来更舒适。 但不管怎么说,都比手提式的还有从前的老旧样式便捷好看。 丁适来回抽拉把手,收缩都很顺滑,一点不卡,因为好奇,蹲在书箱前研究了好一会儿。 不过怎么也看不出机关到底是怎么做的,试探问:“这书箱应该不便宜吧?” 丁湘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么精巧的物件,也就秦娘子能想到。” “对了哥哥。”兴奋劲过去后,丁湘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试探问:“县城初试的名单是不是出来了?” 丁适颔首,让自己的书童把神力书箱拿到家中绣娘那去,让她帮忙配一个好看的肩带。 目送书童离开,这才回身看向丁湘,“你想帮秦娘子问刘季的成绩吧?” 丁湘傻笑一声,恭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哥哥你的眼。” 丁适看着院外冒出绿芽儿的花坛,啧啧叹了一声,直听得丁湘心都提了起来,忙追问:“难道没上榜?” “倒也不是。”丁适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用字面的意思说:“上了,但没完全上。” 丁湘听迷糊了,这到底是上还是没上啊? 丁适微微皱着眉说:“我只能说他有点倒霉。” 丁湘:蛤? 秦瑶拉着剩下的三只神力书箱来到镇子的街道上。 今天是个小集,按照往常人流很大,但现在正巧遇到了收麦的关键节点,大家伙忙着地里的活,前来赶集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 秦瑶把车停在面馆门口,这家面馆味道特别好,但平日不开门,只有逢集那两日会出摊,想吃到还得趁赶集的时候。 秦瑶点了三碗面,然后把书箱从车上取下放在店家门边,面馆里进进出出不少人,秦瑶一边吃东西一边叫卖,倒引来不少人问价。 但一听要588文,又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摆手离开。 金石镇上读书人也有几家,眼看在面馆这卖不出去,秦瑶吃完了面,就提到那几家有读书人的院子门前推销。 神力书箱这种东西,穷人觉得又贵又没用,但对有钱人来说,却也算得上个有趣的物件,特别是推拉的设计,能让人眼前一亮。 三只神力书箱,都被秦瑶推销出去,不过打了个折,568出手的。 不过经过这一番市场考验得到的反馈,秦瑶决定回去和刘木匠把神力书箱再优化一下。 肩带的需求非常多,原先她只想着小孩要方便,差点忽略了读书人中最大的年龄群体其实都是成年男性。 他们力量比孩子强多了,背一个书箱完全没问题,并且不少人配有书童,根本不考虑省力这件事,他们要的是特别和专属。 得到这个重要反馈后,秦瑶觉得书箱的设计还可以往个性化定制方向改进。 比如各种书箱佩饰,所以还得在箱子上加扣槽,方便肩带安装以及悬挂装饰物。 想到这,秦瑶没忍住笑了,时尚果然是个轮回。 这些花里胡哨的配件和现代书包上的各种图案、挂饰根本就是一回事! 202 虫害 揣着今日卖得的十两二钱银子,秦瑶载着家里五个放学的小孩回刘家村。 自己的牛车速度要比车夫的快许多,到村子时夕阳还挂在天边,田间都是村民们忙碌的身影。 秦瑶把牛车停在工厂门口,让五个孩子自己先家去,她晚点再回。 她要把今天收到的钱跟刘木匠算清楚,顺便说一下修改书箱细节的事。 大郎几个乖乖应下,各自拖着各自的书箱先一步回家。 金宝背着自己的书篓和空着手的二郎走在后头,看着前面三人的书箱,满眼都是羡慕。 二郎属于是自己作的,想着一会儿秦瑶肯定会给他算销量提成,心情还是很不错滴。 金宝则不然,他是真的羡慕,可又知道一只书箱三婶婶要卖五百多文钱,爹娘不可能给自己买,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又或许,让三婶婶成本价卖他一只? 想到这,金宝就有点按耐不住了,跟二郎说:“我先回家去了!” 说完,拔腿就跑,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得二郎一脸好奇,“他干嘛去?” 大郎早就看穿,“找大伯大伯娘给他买神力书箱吧。” 二郎哦了一声,有点小遗憾,“他该找我买的。” 这样他不但可以给他打个折,自己还有提成拿。 大郎骂他想钱想疯了,谁的钱都要挣,警告他收敛点。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二郎弱弱应道,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 不过大家都是堂兄弟,亲情还是要顾一下的。二郎闭上嘴,不说了。 大郎瞪他一眼,这才催促在路边玩草的三郎和四娘走快些,好几天的家务攒着呢,趁着休沐得赶紧做完。 脏衣服脏袜子都要洗,家里院子和屋子都得打扫干净,时间还早的话还要把老黄牵到河边放一会儿,让它洗个澡吃点嫩草。 对了,还有鸡笼要收拾干净,要不然就瑶姨一个人,累都要累死了。 大郎满心都是事情,三个小的却没能想到这么多,虽然大哥催促,但还是忍不住被路边的东西吸引,慢吞吞才到家。 秦瑶这边,拴好牛车,把刘木匠叫出来,两人盘账。 这次她拿回来十两零二百二十四文钱,扣除成本,纯利六两零五百一十六文钱。 二郎的提成秦瑶也没忘记,一只给他六文钱提成,十五只正好九十文钱。 扣除这九十文,两人平分,一人入账三两零二百一十三文钱。 另外有两只书箱秦瑶拿去丁家做了人情,所以她只拿到三两整。 刘木匠倒是说不用算给他,但在秦瑶的坚持下,只得收了。 账目算得清楚,有利于长期合作。 钱拿到手,两人都欢喜,继续沟通书箱改进的细节。 等到所有事情谈完,秦瑶二人准备回家时,金宝牵着何氏跑了进来,期待的说:“三婶,我要买书箱!” 何氏跟在后头没好气,“这小子眼馋你家大郎的神力书箱,在家好一通撒泼打滚,都快气死我了!” 见到母子两出现,秦瑶一点没意外,让刘木匠先走,自己领着两人来到库房让金宝选一只。 看着欢呼冲进去选书箱的儿子,何氏先是无奈一叹,随后忐忑的看向秦瑶。 不等她开口,秦瑶先说:“给我二百文就行,毕竟是两个人合伙的生意,这个成本我得收回来,不然不好交代。” 何氏惊喜的哎了一声,没想到秦瑶居然主动减了这么多钱,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一阵火热。 “那、那我就替金宝谢谢他三婶了。”何氏从钱袋里数了两吊铜钱递给秦瑶,占了三百多文钱的大便宜,她怪不好意思的。 秦瑶收好钱,浅笑着摇摇头,“不客气,自家人嘛。” “对对对,还是自家人好。”何氏赞道。 虽然书箱都长得差不多,但金宝还是精心挑选了一只自己认为很特别的书箱出来,舍不得拉,抱了一路。 三人在老宅门口准备分开,何氏热情邀请秦瑶到家里吃饭,秦瑶拒绝了,她还得回家看看麦子收得怎么样。 提到麦子,何氏笑容淡下来,眉头轻皱,摇头道: “今年麦子好多都生了虫,长得不咋好,听说靠山脚的那一片几乎都死了,没一点收成。” 怕秦瑶太担心,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过刘大福家靠河这片良田没什么事,你家那十亩应该也没啥事。” 秦瑶一颗心突然提了起来,“虫害这么严重吗?” 何氏叹气,“看着不太好,不过每隔几年就闹这么一回儿,咱们家里还有去年存粮,倒是不怕。” 但那些去年就把多余粮食全部卖掉抵徭役的族人,能不能撑到秋收就难说了。 秦瑶这些天都在厂棚里忙着做书箱,还真没注意到这件事。 回家从河边路过,看着田边那一堆堆颜色发黑,布满虫点的麦秆,这才意识到,何氏说得太温和了。 村里大部分靠山的麦田都遭了虫,这玩意儿一沾就是一大片,土地分散的还能保住一些,那些大片连一起的麦田损失相当惨重。 秦瑶抓起一把麦穗,一捏全是扁的,手指上落下一片灰色粉尘,麦粒早被啃噬光了。 田里有农人把这些麦秆堆起来用火烧,期望烈火能烧死这些害虫,不影响到春耕。 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农人们只能尽量确保下一茬的粮食不出问题。 心里想,咬咬牙,撑到秋收就好了。 秦瑶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门口的院坝上堆满了两个短工帮忙收割回来的麦子。 这两个短工已经割回来一半,剩下的明天再花大半天就能割完 借着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秦瑶检查了一下自家的麦子,发现有不少黑点点,看似饱满的麦穗,一摸空了一小半,心不由得沉了沉。 四娘在院里唤:“阿娘,吃饭啦!” 秦瑶拍拍掌上的空壳,起身应:“来了。” 收敛所有愁绪,微笑着走进院子,洗手开饭。 吃完晚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秦瑶耳尖微动,转头朝大门口看过去。 本该在县城等待放榜结果的刘季,居然挎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203 复试 看见来人气喘吁吁走进院,龙凤胎惊喜的大声喊:“阿爹!”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有点激动,也不知道阿爹考过初试了没有? 兄弟俩一人上前去接刘季的包袱,一人去厨房拿碗筷进堂屋。 菜还有剩,饭也因为秦瑶今天胃口不太好,还剩下一碗的量,足够够刘季一个人的饭量。 刘季一路赶回家,都快饿疯了,冲秦瑶那勉强笑了下,只匆匆洗了下手,端起大郎递过来的饭菜坐在桌前大口吃。 秦瑶等着他吃完,这才问:“初试成绩出来了?” 刘季接过女儿四娘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深吸一口气,“呃”的打了个嗝,这才点点头。 于是,母子五人全部围在他身前,屏息等待他的结果。 刘季问秦瑶:“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秦瑶一听这话,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好消息。” 刘季嘿的一笑,“初试过了。” 母子五人眉眼齐齐一扬,又惊又喜,他居然真能考过初试。 秦瑶没忘记还有个坏消息呢,压下喜悦,试探问:“那坏消息呢?” 刘季哀叹一声,“要复试。” 他现在只后悔当时进考场前没买张黄符放身上,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衰! 母子五人齐齐疑惑追问:“复试?” 刘季沉重的一点头,此事说来话长,他长话短说。 初试他找人走了门路,座位和学习优秀的同学都安排得很好,加上初试监考并不严格,能吊车尾通过,刘季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可他万万没想到,榜单下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因为有人举报初试有人舞弊,不服榜单成绩,官府就取消了先前的初试结果,再次进行复试。 上榜学子,都要重新进行一次考核,最终结果也以这次复试成绩为准。 秦瑶听完这个前因后果,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刘季这个衰鬼。 最后只能接受现实,问他:“哪天复试?” 刘季一脸苦相,“大后天。” 这个时间,连给他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秦瑶叹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很好,那咱们一家先把麦脱粒吧!” 刘季:“!!!” 四个孩子看后娘这般淡定,起起伏伏的心莫名安定下来,一家六口,开始了给麦子脱粒的艰苦日子。 秦瑶搬来大石碾,一遍遍碾。 龙凤胎负责把碾干净的麦秆拾出去。 大郎二郎负责把脱下来的麦粒扫进筐里。 最后由刘季用筛子把麦粒和碎草屑彻底分离干净,倒入晒席上晒干。 麦子两日就被两个短工收完,秦瑶把工钱结算给他们,一亩二十五文,共二百五十文。 二钱多银子呢,刘季看着都有些肉疼,但想想省下来的力气,待到两个短工离开后,立马恭维的冲秦瑶竖起大拇指,娘子干得好! 刘季突然回来了,村里人好奇问他考中了没,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全被秦瑶抓壮丁。 想听结果? 很好,先帮忙把这堆麦脱了粒再说。 还想知道初试到底怎么考? 可以,把这些脱下来的麦粒筛干净立马告诉你。 刘季看着秦瑶的骚操作,不用她提醒,立马进入神秘的笑而不语状态,别人问什么,他就笑,直到人家帮忙干了活,这才似是而非的答几句。 因此,刘季归家两天,村里人都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 就连刘家老宅那边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刘老汉对自家儿子有清晰的认知,大概率是没考过,要不然以老三这性子,一准嚷嚷得全镇皆知。 如今这般低调,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但就在刘老汉笃定自己的猜测时,秦瑶和刘季夫妇俩,却在刘季归家的第二日下午,赶着马车向县城去了。 出发前,还领着大郎二郎两人到老宅这边来,说是家里麦子还在晒,他们夫妇两进城几天,万一下雨,拜托老宅这边帮忙盯着点。 大郎兄妹四人明日还有一天假,能晒一半,所以只要顾着另外一半即可。 同时,还把家里大门钥匙递过来,方便取牛车,把上学接送的活儿交给他们。 最后走时,秦瑶额外又递了半两银子给何氏,当做辛苦费和大郎兄妹四人的饭钱。 直到夫妇二人赶着马车,载着厂棚库房里的十九只改良神力书箱驶出刘家村,刘家老宅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刘老汉一把逮住要跑回家的大郎和二郎,狐疑问:“你爹娘去县城干啥?” 大郎对自家阿爹复试的结果很没信心,加上现在还没结果,不敢乱说,只答道:“阿娘去县城卖神力书箱。” 刘老汉显然不信,“卖书箱要去好几天?” “你俩老实跟我说,你爹初试是不是没考过?” 大郎露出了两日前刘季刚到家时的纠结表情,小大人般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只看得刘家老宅众人一头雾水。 不过大郎嘴紧,任凭老宅众人如何追问他就是不说刘季要复试的事,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说辞,“等我瑶姨回来就知道了。” 二郎也附和:“等阿娘回来就知道,不着急。” 不着急? 这怎能不着急! 刘老汉揉了揉眉心,科考多大的事啊,怎么老三这一家能这么淡定?他想不通。 老人家摆摆手,只得让两个孙子先家去。 “等等!”想了想,他还是叫上刘柏一块儿,跟着两个孙子,去他家看看麦子。 秦瑶家的十亩地,收了一千九百多斤。 减去四成租金,手里还剩一千一百五十斤。 这可是上等良田,遭了虫害之后,产量直接减少三成。 但比起村中大半族人的亩产量,这已经是个令人羡慕的数字。 刘老汉父子在秦瑶家待了小半个时辰,帮兄妹四个把麦子都弄到院子里去用晒席盖好后,这才回去。 回到家门口,刘老汉站在门前的石板上,望着村里灰扑扑的麦田,只盼望着进城的秦瑶夫妻两能有好消息带回来,冲淡村里的这股郁气。 赶在城门关闭前,秦瑶夫妇驾着马车顺利抵达开阳县县城。 交纳了卫生管理费后,马车直接驶入城内,在范掌柜家的酒楼门前停下。 204 不过是陪衬罢了 恰逢复试,开阳县涌入许多读书人,酒楼客房爆满。 刘季倒是还能回书院宿舍,秦瑶只能把书箱卸在酒楼后院角落,在马车车厢里凑合一晚。 山里都能随便躺,这还有个顶棚遮挡,秦瑶没有一点怨言。 酒楼大堂也是满坐,夫妇俩排了很久才吃上一顿热乎的饭菜。 秦瑶的饭量厨房大师傅很了解,直接给她上五人份的。 当然,结账也比别人贵上许多。 刘季看秦瑶掏银子眼都不眨的样子,再摸一摸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羡慕、想哭。 秦瑶结完账,一回头就看见他那幽怨的神情,语气冷冷的提醒道: “明日复试,你还不早点回宿舍去复习功课?” 她先前给出去的十两银子,就因为一场复试全部打了水漂,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刘季很有眼色,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她。 这里不是家里,死了都没人给他收尸。 “娘子,那我先回书院了,你也早些歇息。”刘季一副关心模样。 秦瑶不耐的叮嘱:“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哎,好。”刘季笑着离开酒楼,一转身,笑容瞬间收敛,只余下满眼的忐忑。 他以为,自己这一夜注定无眠。 却不想,刚躺在宿舍的床上,就呼呼睡了过去。 等到刘季一个激灵醒来,天边已经露出晨光。 想起秦瑶说要来接自己去考场,赶紧爬起来,把进入考场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提着沉甸甸的书箱出了书院大门。 同行还有好几个同学,本来大家都考上了的,欢喜不到一个时辰就接到复试的噩耗,集体焦虑,彻夜无眠,一个个都无精打采。 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此刻书院学子们的真实写照。 相比起来,刘季一夜好梦,神清气爽,引得同窗频频侧目,暗暗羡慕他的好心态。 到底是从边关历练回来的,心境就是稳。 秦瑶把马车赶到书院大门口时,刘季正好出来,夫妻两对视一眼,自有默契,不需言说。 刘季坐上另一边空置的车辕,在同学们嫉妒恨的目光下,跟着娘子前往考场点。 秦瑶甚至还给他带了早餐,酒楼里的食物比路边摊好吃一百倍。 但吃着吃着,刘季脊背一寒,这会不会是他的断头饭? 算了,断头饭就断头饭,先吃了再说,如此美味绝不可辜负! 进考场前,秦瑶难得冲刘季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并拍了拍他的肩,“放轻松,好好考。” 心里想:可不能让老娘的投资打水漂。 刘季:“那要是没考上呢?”是不是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秦瑶柔声道:“不碍事,明年继续,明年不行后年再来,持之以恒,总会考上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他还以为她会说杀了他之类的。 刘季感动的一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一把握住了秦瑶的手,“娘子你放心,为夫定会竭尽全力!” 说完话,赶在她变脸之前松开手,提上书箱,毅然决然进了考场大门。 秦瑶目送他进了大门,一转头,把车厢里的书箱取出来摆在考场斜对面,开卖! 夫妻俩,一个在门口卖书箱,收钱数钱快乐似神仙。 一个在屋里进行复试,心中忐忑,紧张得热汗大颗大颗滴下来。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刘季发现,自己的座位不但一点没变,就连前后左右坐着的书生都和前一场初试的一模一样。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不解。 随后,比头一场初试还多一倍的监考官们走了进来,分别守着东南西北四个角,眼神犀利如鹰,盯着在场每一个人。 有那年纪小的,紧张得手都在颤抖。 刘季没什么感觉,比起秦瑶的死亡凝视,这些都不算什么。 等待主考官宣读完考试纪律后,开始发放考卷。 刘季深吸一口气,祈祷老天爷保佑,试卷上的试题简单点。 主考官念到‘刘季’这个名字,刘季立即起身上前领取属于自己的考卷和答题空白纸。 重新回到座位上,摊开考卷一看,刘季整个人都呆了呆。 不止是他,前后左右那几人也是同样表情。 因为试卷上的题目,和初试那一场的考题一模一样。 刘季当即便抬起头来,不巧目光同左边那名学子对上,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已然明白过来,不管是前一场初试还是这一场复试,都不过是为了某人而做的局。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但这个陪衬,刘季可太愿意当了! 众人心照不宣,提笔默默作答,因为是同样的题目,初试后大家又都交流过答案,刘季答起来完全没有压力,甚至可以算作轻松。 很快,他就写满了答题卡,但时间尚早,谁也不敢提前交卷。 直到有第一个人起身,这才陆续有人离场。 刘季见走的人差不多,不急不缓站起身,先整理下衣衫,镇定自若的走出考场。 秦瑶带来的十九只书箱早卖光,还引起一阵疯抢,各家书童生怕抢不到,差点还打起来。 买不到的,问了店铺地址,想下次去秦瑶家买。 可惜,秦瑶没有店面,只能对他们说抱歉。 “不过下次集市我还来。” 众人又嘱咐她下次多带些书箱来,这才散去,因为考生们已经陆续出场。 秦瑶把钱数了一遍,又交给管理市场的官差一笔抽成税,到手一共是十两整。 刘季出考场时,秦瑶正坐在考场对面的饼摊前,一边喝汤一边吃饼,加了肉和香菇的饼子,外酥里嫩,满口鲜香。 见到刘季的身影出现,秦瑶立马抬手招了招。 刘季压着怀揣秘密的激动走过来,拿起她身前剩下的半碗汤一口干了,压压惊。 “你想.”死字还没说出口,刘季就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来,十分自信的冲摊主喊:“照着她这个,再来一份!” 摊主笑着应下,端来三个香菇肉饼和一碗骨头汤,放在刘季身前。 见他身旁放着书箱,又是从考场走出来的,先道了声恭喜。 刘季客气笑了笑,“多谢多谢!” 等摊主离开,他一手拿起肉饼咔咔炫,一边凑到秦瑶身前小声跟她说:“娘子,这次稳了!” 要是还不给他上榜,他也去举报,大不了大家伙一起再来一遍! 秦瑶一挑眉,抬起的手掌本是要给刘季一大耳巴子,此刻听见“稳了”二字,紧急收力,险险从刘季那张俊脸上‘摸’过去。 脸上的手凉凉抚过,刘季面上一脸享受的春笑,身上已经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险,差点就挨揍了。 目睹全程的摊主心脏狠狠一抽,还有没有人管一管他这个鳏夫的死活?!(本章完) 205 眼界和格局 夫妇二人吃完了饼,结账牵马朝酒楼行去。 等到酒楼安顿好马车,刘季见四下无人,这才把自己在考场的发现告诉秦瑶。 “这么说来,这次你肯定榜上有名?”秦瑶有点意外,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不过这也不是她这个小老百姓能知道的事,眼下关键是刘季重考能否上榜。 其实结果如何,榜单没放出来之前,刘季也不敢打包票,只有等榜单出来才知道。 “何日出榜?”秦瑶问。 这个倒是快,刘季说:“今日考完,后日便能出榜。” 秦瑶往热闹的酒楼大堂看一眼,“那就再等两日。” 刘季也是这个意思,省得到时候他还要来回跑。 “那这几日娘子就住这?”刘季指了指马车车厢,有心想劝她开间上房,好让自己也能享受一下。 可惜,秦瑶并没有如此打算,“车厢挺好。” 刘季只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转而问起她卖的神力书箱,“娘子你又弄出个赚钱的新玩意了?” 秦瑶不爽的撇他一眼,“说了家里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反正不会少了你的吃穿。” 刘季讨好的笑,“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娘子你嘛,这么忙来忙去的,幸苦了吧?这两日要不咱们到城外踏踏青,放松一下?” 秦瑶眉头皱起,“你约我?” 刘季一愣,约什么?不过下意识顺着她说:“对,我约你踏青。” 秦瑶嫌弃的嘁了一声,“滚!” “那你去哪儿?”刘季不但不滚,看她去卸车厢反而粘了上来。 他现在手里没钱,想要吃香喝辣的,就只能抱紧眼前这条大腿。 秦瑶嘱咐厨房学徒帮自己照看一下车厢,牵着马从酒楼后门走出,“去城郊看看。” 刘季一喜,“这不就是踏青嘛,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秦瑶却回头冷冷道:“今年虫害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刘季茫然问:“什么虫害?” 秦瑶一抬下巴,刘季很自觉的爬上马背,坐在前边,两手攥紧了缰绳,有点兴奋,还有点紧张。 身后之人一个利落翻身,就稳稳坐到了他身后。 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背:“趴下!”挡着她视线。 “哦。”刘季早已经习惯,听话的弯下腰,抱住马脖子。 秦瑶一夹马腹,老黄载着两人奔出城门,来到城外的庄子上。 开阳县外,沿着官道一路展开,全是良田。 这会儿收麦已经进入尾声,一眼望去,一片黑灰之色,这是佃农们燃烧麦秆后留下来的痕迹。 马儿速度慢了下来,刘季才敢把头抬起来。 来时坐在车厢里,加上满心都是复考之事,确实没有注意到今年收麦的情况。 眼下这一看,就算下地少的他也看出不对劲,“怎么烧了这么多麦秆?” 留着家里生火不好吗? 他记得,往年都是烧一下残留的垛子,用来肥田,也便于春耕犁地能犁得顺畅些。 秦瑶翻身下马,刘季也赶忙从马背上滑下来,跟着她来到最近一亩麦田前。 秦瑶蹲下,抓起一把没燃烧完全的麦秆,麦穗清晰可辩。 原始农耕方式,没有驱虫农药,农人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受虫的地烧一遍,将虫烧死。 连穗都烧了,可见这亩地里的麦子几乎没有收成,并且还受了严重的虫害。 刘季心里一惊,再看眼前这一大片黑灰麦田,都烧了,难不成这些麦田一点粮食都没收上来? 因为去年秋收大丰收,佃农们也想养一养田地,并没有把所有土地都种上麦子,灰黑颜色散布在农庄各处,远远看起来,并没有近看这么让人心惊。 但这一季麦要是毫无产出,佃农们恐怕很难撑到下一茬秋收。 刘季忽然想起先前刘老汉的担忧,弱弱戳了戳秦瑶的手臂,“娘子,你说今年不会闹蝗灾吧?” 秦瑶声音坚定:“我们这里不会。” 开阳县这处的佃农们处理虫害比较及时,方式也比较彻底,舍得下手全烧,情况可控。 虽然五六月份会出现一小波饥荒情况,但开阳县这边应该还有足够的存粮用以赈灾。 等到七月中下旬秋收之后,粮食危机就能解除。 但这种事情,向来是不能完全预测的,本地不严重,不代表临县不严重。 秦瑶拍掉手上灰烬站起身,对刘季说:“感谢惠阳郡主吧,要是没有郡主和亲,战事继续,紫荆府的存粮完全留不住。” 刘季嘴上先是习惯性的应:“是是是。” 但应完,又忍不住嘀咕:“同窗们都说,只有弱国才会答应和亲这样屈辱的事。” 秦瑶刚刚稍微舒展的眉头瞬间紧皱,回头看了刘季一眼,“你同窗们都这么说?” 刘季不清楚她是什么立场,赶紧撇清自己,“是他们这么说,我可没这么说过。” 话说完,他就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是鄙夷还是什么的讥笑,“看来你们这帮书生都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季弱弱道:“能不能不要用‘你们''''?我没说过好不好” “你若不认同,刚刚就不会让我听见你说的那句话。”秦瑶冷嗤一声,“你们这帮书生,眼界格局都小得令我震惊。” 这么说的话,刘季可就不服了,拱手朝秦瑶一作揖,语气很冲的说:“请娘子赐教!” 他倒要听听她能有多大的眼界和格局。 秦瑶本不想跟他这样的废物多说,但转念一想,日后考科举走仕途,有必要培养一下他的政治敏感度,深吸一口气,压下不爽,示意他牵起马,一边往县城那边走,一边道: “如果你是京都里的那位,刚结束了几十年的战乱,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国家,你觉得下一步最该做什么?” 刘季没答,因为他的答案是广纳天下美人入宫,逍遥快活,享受人间极乐。 不过这话说出来,他今天必死无疑,还是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比较好。 他那眼珠子一转,秦瑶就知道没想好事,睨了他一眼,这才继续说: “要想知道下一步怎么做,就得先回想,之前的乱世为何会出现。” 这个思路听着有点新鲜,刘季难得动了下脑子,回想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这是近年的事,史官还没写呢,先生也没教,不知从何想起。 206 发疯 秦瑶便问他:“你觉得一个稳固强大的国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什么?” 这个倒是不难,刘季随口就能答上,“广阔肥沃的土地,还有勤劳的子民。” 秦瑶点点头,又问:“什么原因会动摇到土地的广袤和子民的勤劳?” 这个也好答,眼前就有。 刘季指着官道两边的庄子,这些田地,全是本县大地主的,这些人非富即贵,早早就动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把最好的良田拢在手里。 而普通老百姓想要养活自己,就只能租种他们的田地,成为佃农。 倘若所有的土地都成了这样,再加上今日这样的虫害,或是去年那样的战事,而这些占据田地和权利的大老爷们不但不降租,还要增租,那么百姓生存将会变得非常困难。 人一旦被逼上绝路,就要反。 刘季沉重道:“是天灾战乱频繁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导致良田荒废,是旧朝腐败,放纵当地豪强吞并田地,私养兵丁,动摇国本。” 秦瑶惊喜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也不完全是个废物。 她又重新问回第一个问题,“所以,得到一个经历几十年乱世后好不容易统一的国家后,下一步要怎么做?” 她并没有让他回答,而是继续说:“应该让百姓休养生息,减少徭役赋税,避免战事,给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一个修养的时间。” “我们不是怕了北边那些蛮人,只是现在还有比教训他们更重要的事要做。” 倘若怕了,盛国去年也不会发兵,只会在一开始就主动开出和亲这样的条件示弱。 而不是在打赢了一场之后,以安抚的姿态,提起和亲休战的事。 “北边的战事要是不停下来,受苦的只会是咱们这些底层百姓。” 秦瑶看向刘季,指了指他,“没有郡主主动和亲停息战事,你还在边关当运粮民夫,今年的赋税会加重,虫害带来的后果会比现在看到的还要惨重数十倍。” “商队无法进行外贸交易,经济也会受到严重影响,我新做的书箱恐怕都卖不出去。” “一场战争带来的连锁反应,超乎常人想象,而这些连锁反应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都足以使得原本还算安宁的小家庭走向毁灭。” 城门口要到了,秦瑶接下刘季手中缰绳,淡淡道:“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只看到和亲这个决策给我带来了安宁的生活。”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郡主那样,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反正,她就做不到。 看一眼刘季,刘季心虚的狠狠咽了口口水,他也做不到。 一股愧疚感从心里蔓延上来,刘季低声说:“我真该死啊!” 秦瑶递给守城官兵两文入城费,肉疼。 她只想着去城郊转转,看看县里的虫害情况,却忘记出城容易,进城却还要缴纳入城费。 早知道她就一个人出城了,现在还得多交刘季那份,不划算! 夫妇俩在酒楼后门分开,走前刘季拿到了五十文生活费,笑得见牙不见眼。 秦瑶回到客栈,吃了晚饭就在大堂帮忙打打下手,因为住的不是客房,范掌柜没要她的留宿费。 秦瑶要给钱,他还生气了,只能做点自己能做的事填补住宿费。 刘季那边,钱刚到手就花出去八文钱,奢侈的吃了一回肉馄饨。 把肚子吃撑,这才揉着肚皮回书院。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书院参加复考的学生们早已经聊得热火朝天,生怕别人不知道复考考题和初试一样,聊得那叫一个激动。 吓得刚回来的刘季远远避开了他们。 但走到宿舍门口,又怕这帮傻子牵连自己,冷着脸掉头跑回去,发疯一般将众学子一顿怒斥,把人全部赶跑。 自从从边关回来之后,刘季是连樊秀才也不怕了。 见人就直接发疯狂骂,连带着樊秀才现在都要避他三分,更别提书院里其他没什么势力的普通学子。 刘季这一顿怒斥之后,书院很快就安静下来,没人再提复考考卷的事。 他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回宿舍去。 推开宿舍的门,熟悉的脚臭味儿出现,刘季忍无可忍,捏着鼻子把那几双脱下来的鞋袜用夹炭的铁钳夹起来,通通扔出去! 几个室友大惊,不忿吼道:“刘季你凭什么扔我们的鞋袜!” 刘季拿起脸盆和洗脸帕,直接从他们身前走过去,无视之。 他已经不是第一回儿提醒他们注意个人卫生,但几人就是听不见,还把臭袜子堆在角落里,一个月都不带洗一回儿。 这会居然还好意思问他凭什么? 几个室友眼睁睁看着刘季无视自己端盆出去打水洗脸洗脚,气得脸都红了。 刚挽起衣袖准备干一架,刘季转过脸来,抬手往城中酒楼方向一指, “我可告诉你们,我家娘子现在就在范掌柜的酒楼里住着,你们敢碰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室友们齐齐往后倒退一大步,谁不知道刘季家的娘子一拳头能把他们砸成肉饼! “刘季你、你”室友们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但心里很委屈,好端端的刘季干嘛发疯扔他们鞋袜? 难道仅仅是因为臭到他就要发火? 那之前怎么不见他火气这么大! 刘季擦干净脸,把洗脸盆里的水倒出来又洗干净脚,看室友那怂样,心里对惠阳郡主的愧疚感终于消散了些。 指着几人义正严词的教育,“郡主是伟大的人,舍小我成全大我,你们这些没眼界没格局的人知道什么!” 说罢,又恶狠狠的补充道:“日后再听见你们说郡主和亲是盛国百姓屈辱这样的话,我叫我家娘子拍死你们!” 室友们面面相觑,只道刘季又抽风了。 刘季把洗脸帕挂好,嫌弃的看着这些室友,“以后谁不洗脸不洗脚别想进屋睡觉,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怕他们不信,学着家里大郎晨练的样子,扎了个马步,抬起拳头嘿哈两下,“老子可是跟我家娘子练过的。” 吓得他三个室友一个激灵,赶紧捡起鞋袜洗漱去。 这一晚,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脚臭味儿终于消失,来到书院这么久,刘季呼吸着新鲜空气,终于舒心的睡了一觉。 207 榜上有名 转眼,到了放榜这日。 很早,县衙大门口就被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此次初试折腾了两次,好事的百姓都在想,会不会还有第三场复试。 只有参加科考的学子们心情忐忑。 刘季虽然对自己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上榜信心,但最终结果没出来之前,心里也很慌。 秦瑶就淡定多了,站在人群最外围,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早餐,边吃边观察周围那些前来参加科考的书生们。 不少人已经背上了她家卖出去的神力书箱,果然拉杆的方式,在日常使用中还是没有背带式的方便。 不过拖拉这个设计,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 看看那些让书童把书箱拖着走的少爷们,箱体上已经挂上了璎珞或是玉佩等挂坠,有些居然还自己在书箱上题诗,或是画些花鸟虫鱼,特别吸睛。 没买到书箱的人,自然是满眼羡慕。 刘季有点紧张,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便撇下同学们,挤到人群之外的秦瑶身前谄笑问: “娘子,你这神力书箱有没有给我留一只?” “没有。” 刘季:“.” 虽然这个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但乍一听到这么干脆的两个字,面上笑容还是有点没绷住。 “我昨日看见几个同窗都用上了,特别是樊秀才,嘚瑟得不行,看着真讨厌。”刘季嘟嘟囔囔。 秦瑶一口吃完手上残留食物,刘季立马抖出怀里的帕子递给她擦嘴。 秦瑶意外的扫了眼这针脚粗糙的四方巾,刘季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我自己做的,绝不是其他女人送的。” 秦瑶点点头,“回家有空多跟二嫂练练,给我也做一张。” 刘季怕被同窗们听到,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应,“一定一定,不过咱小点声。” “你想要个什么样式的书箱?”秦瑶把帕子丢他怀里,淡淡笑问。 刘季一喜,立马指着樊秀才书童手里拉着的那只,“这样的就行,能比他那再多点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功能那就更好了。” 秦瑶应得爽快,“行,今日你要是榜上有名,回去我就让刘木匠给你做一个带小桌板,可以当成桌子写画用餐的。” 本以为这话说出来,他会狂喜。 却不想,抬眼一看,某人听见榜上有名这几个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又升了起来,眼神飘忽,原地来回踱步。 “不是已经上过一次了吗?”秦瑶淡定道:“开心和不开心都经历过了,这次平常心就好。” 刘季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试探问:“我真的还有下次机会吗?” 秦瑶嘴角翘起,眼角余光瞥到突然激动起来的人群,一把拽住刘季,冲到了最前头。 榜单来了。 一群官差将人们从公告牌前驱散,其余官差拿起浆糊和榜单,张贴上去。 “有你的名字!”秦瑶眼神犀利,一下子就看到了刘季这两个字。 她以为自己会很淡定,没想到喊出来的声调也特别激动。 刘季连续看了三四眼,确定末尾那两个字确实是自己的名字,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前来凑热闹的樊秀才隔着人群,远远道了一声:“刘季,恭喜啊!” 这声恭喜,多少带点戏谑调侃,刘季却喜笑颜开的受了,摇摇一抱拳,“多谢多谢。” 樊秀才顿时嘁了一声,领着他的书童,带着他那个显眼的神力书箱转身离去。 这样的场景,刘季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这次确认名单之后,反而淡定下来。 倒是秦瑶脸上灿烂的笑容,晃得他有点眼晕。 他好像从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 刘季挠挠头,想多看她几眼,又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升起一股被认同的欢喜,是从前没有过的感觉,不浓烈,但腰杆好像都能挺直了。 秦瑶欢喜过后,继续看名单上的其他名字,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刘利。 “咦?刘老二也上榜了?”刘季随后也发现了排名在自己前头很多的刘利。 刘大福家的次子,和他是同一批考生。 秦瑶稀奇的问刘季,“你们两同一个书院又在同一个考场,你居然都没注意到?” 刘季耸耸肩,“我只想着怎么考好初试,好让娘子你欢喜欢喜,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当然,真实原因是因为两人都是同一个村出来的,他不想让其他人把他和刘利做比较,日常都避着走。 两人明明很熟,但在县城还要装作不太熟的样子。 刘利本来也不喜欢刘季这人,乐得清闲,他还怕刘季贴上来呢。 不过这会儿明显避不开了。 刘利不喜欢刘季,跟他佩服崇拜秦瑶并不冲突。 “嫂子,你也来啦!”刘利从人群中笑着挤了过来,身旁还有他的妻子和兄长刘功。 刘功也冲秦瑶客气的笑了笑,道了声恭喜。 秦瑶回了恭喜,刘季也只能与刘利道声同喜。 “出去说吧,这里人太多。”秦瑶指着外头,把几人领了出去,停在一处人少的巷口,又是一顿寒暄。 刘利问道:“嫂子,你们今日回去吗?我哥赶了马车来,咱们顺路一道回去?” 秦瑶摆摆手,“我们可能要晚些,我也赶了马车来,咱们回村再聚。” 刘利听罢,有点小失落,他还想问问秦瑶她打熊打虎的事呢。 不过都在一个村,机会有的是,又问刘季,要不要一块儿买两节鞭炮回去报喜。 刘季眼睛一亮,那可是真威风! 不过刚想应下,就被秦瑶抢先拒绝了,她怕刘季太飘,做人还是要低调点好。 刘季只得谄笑着装谦虚,“不了不了,等我考上秀才再说,现在只是个小小童生,县里一抓一大把,还放炮宣扬出去,怪招笑的嗷!娘子你干嘛打我?” 秦瑶给了他一肘击,不会说话就闭嘴! 正想买鞭炮回村大肆宣扬的刘利合理怀疑,刘老三在阴阳自己,怕自己要被他气死,告辞先走一步。 刘功走前,问秦瑶今年什么时候育种,到时候能不能带上他们一起。 “这是小事,到时候咱们回村说。”秦瑶笑道。 刘功顿时放下心来,领着弟弟去领县衙拿文书证明。 208 男人三分醉 刘季也要拿,本想分开的两家,前后脚进了县衙。 秦瑶和刘功对视一眼,真是挺尴尬。 在县衙领了童生的文书证明,以及可以参加正式科举考试的资格证明之后,两家这才真的分开。 刘季找书院山长请三天假,理解他要回去报喜,山长爽快放行。 而且还特别跟刘季说了声恭喜,摸着胡子一路把他送出书院大门,一副欣赏模样。 毕竟他从没对刘季这小子抱有任何希望,没想到人家刚入学不到一年,就考过了初试,确实让山长感到惊喜。 再一看刘季一表人才的样子,暗暗想,没准这是个大器晚成的天才。 山长那热切的眼神,看得刘季心虚不已。 万幸只有他和秦瑶两个人知道他这个初试是怎么通过的,在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刘家村人面前,还能装上一装。 假请好,秦瑶又买了几条新鲜猪肉,打算回家找老宅众人一起庆祝一下,夫妇二人这才稍微落后刘利兄弟俩出城回村。 离家四天,再回来时,身份已经大不同。 怕刘季得意忘形,秦瑶一路上都在叮嘱他行事低调,能少说就少说,省得说漏了嘴。 刘季应着,但还是忍不住期待刘家村人惊掉下巴的滑稽模样。 谁能想到,他们口中的混不吝也能考过初试,获得参加科举的资格呢? 想想那画面,刘季嘴角就控制不住疯狂上扬。 秦瑶心里也高兴,距离她的下一个小目标又近了一步,穿来这一年半,在今天,她终于看到了向上的希望。 “刘季,以后我们一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秦瑶笃定的说。 “我们?”刘季受宠若惊,他居然算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 想让马儿继续往前跑,当然要给点甜头。 秦瑶一本正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重申一遍,“是的,我们。” “加油,后面还有一场正试在等着我们。” 刘季重重一点头,“嗯嗯!” 他现在浑身都是劲,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他现在就想把书全部吃下去,赶在五月的正试考个秀才给她看! 秦瑶满意浅笑,“不过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次初试能考过已经是走狗屎运了,下一场就当是去体验一下,提前感受正式科举的氛围,回来好对症下药,重点学习。” 刘季现在已经尝到秦瑶那套学习表的甜头,忙不迭应下,感动的说:“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听你的。” 他这人,一说违心的话就露馅,秦瑶没眼看,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毕竟咱得鼓励,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 傍晚时分,马车低调驶入刘家村。 但让夫妇二人没想到的是,刚走过村井,响亮的鞭炮声就炸了起来。 老黄被吓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把马车上的秦瑶和刘季甩出车厢。 秦瑶好不容易稳住马车,身前已经围满刘家村的村民。 刘老汉热泪盈眶打头阵,见了刘季,一把将他薅下马车,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告慰列祖列宗,保佑他们刘家出了个童生。 村长和族长也纷纷上前恭贺,村民们送菜送鸡蛋,还有送米送油的,祝贺刘季考过了初试,请求他以后多多帮忙。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季已经是状元了。 刘大福也带了贺礼过来祝贺,特意走到秦瑶面前,隐晦的提了下想让刘利与刘季结伴去府城的事,拜托秦瑶帮忙照顾一二。 现场太过混乱,秦瑶没有回答他的机会,就被何氏和邱氏一众妇女拖到中间,接受祝贺。 秦瑶抽空抬起头扫了一圈,家里四个孩子可怜兮兮的被村民们挤到边缘,想靠近,又被大爷大娘们挤开。 大郎苦涩一笑,只得揽着弟弟妹妹躲远点。 村民们的热情,秦瑶今天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刘大福带头,叫大家伙去自己家吃饭,正好让两个未来的秀才老爷一起亲近亲近。 这和刘季先前想的场景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他只想让村民们看得起自己,可不想让他们把自己当猴看。 救命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村民们拖到了刘大福家,与已经被‘摧残’过的刘利一起大眼瞪小眼。 秦瑶一看主要火力已经被刘季吸引,赶着马车,抄起边缘的四个可怜小崽子,一甩马鞭,逃也似的回家。 可架不住大家伙的热情,何氏等人居然追到家里,帮她安置马车,又帮她把家门锁好,夹着秦瑶和四个孩子来到刘大福家。 村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让人欢喜的事情发生,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真诚的,眼睛很亮,就这么注视着你,秦瑶怎么拒绝得了? 刘大福开了一坛好酒,刘季两杯酒下肚,兴致高涨起来,社交悍匪属性被激发,把村里的大爷大娘挨个抱了一遍。 刘利看着都害怕,离他远远的。但他爹刘大福只想把他往刘季身前推,让他们多交流,日后还要互相提携呢。 秦瑶怕刘季喝多说漏嘴,后面的酒全部帮他挡下来,一杯杯喝下肚,脸都没红一点。 全村人齐上阵都没弄倒她,不得不服。 等到这场喧闹停下,一家六口回到家中,看着对方被村民用红颜料画得红彤彤的脸蛋,不由得噗一下笑出声来。 笑够了,秦瑶一脚踹到刘季屁股上,“起来烧水!” 刘季在地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一声什么,一动不动。 秦瑶皱起眉头,“别逼我动手扇醒你。” 刚给了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 刘季感受到那凌冽的寒意,马上睁开了眼,一屁股爬起来冲进厨房,动作麻利生火烧水,哪还有半分醉意? 三郎和四娘眨眨眼,目瞪口呆,“原来阿爹没喝醉啊?” 秦瑶捏捏两人肉嘟嘟的小脸,“你们还是太年轻咯。”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好了,洗把脸换身衣服,一会儿跟我汇报一下这几天的学习情况。” 这句话是对兄妹四人说的。 不过兄妹四人倒也不慌,他们都有认真听夫子讲课。 这四天大人不在家,他们晚上也会互相监督预习功课。 秦瑶看看兄妹四人这淡定的样子,再看看厨房里忙碌的某人,心中甚是安慰。 (本章完) 209 准备囤粮 秦瑶胡乱用手掌擦了下脸上的红颜料,起身去检查这几日晒好的麦子。 租金部分刘大福家里已经派人来拉走了,剩下的一千一百多斤麦子还没脱壳,一部分装在谷桶里,还有一部分装在竹筐里。 空麦秆都堆在院门口的平坝上,大郎洗完脸走过来跟秦瑶说: “村长让把今年的麦秆都拿到田里去烧干净,家家都不能留,这是县令大人交代的,还让大家伙别担心今年的虫害,把春耕完成,到时候一切都有官府。” “县令大人?”秦瑶有点意外。 大郎点点头道:“村长昨日一早就去镇上了,听说县令大人知道虫害的事,到镇上体察民情,然后村长回来就说了这些话。” 这番行动,让开阳县下的百姓们对虫害的担忧减弱许多,可算是能安心下来进行春耕。 刘季烧好了热水,在厨房里喊他们过去打水洗脸洗脚。 大郎应了一声,又问好像在想事情的秦瑶,“瑶姨,县令大人说的是真的吧?不用担心吗?” 秦瑶嗯了一声,拍拍少年的肩膀,“洗漱去吧,明早还要去学堂呢。” 大郎得到她的答复,终于放下心来,叫上玩闹的弟弟妹妹们,洗漱进屋。 睡前,秦瑶拉着刘季一起给兄妹四人检查功课,一人负责两个。 刘季第一次体会到了给孩子辅导功课的崩溃——因为他发现,他连一个孩子也比不上。 二郎问倒阿爹之后,惊喜的说:“阿爹,我和四娘提的问题你都答不上来,说明我们比你还厉害,是不是说明我们也能考过初试?” 刘季眼睛一瞪,“想得美,你以为初试是那么好考的!” 二郎追问:“那你说说初试哪里难考?” 说着就要铺开纸张让刘季把初试试题抄写下来,他要做一份模拟卷,看看到底有多难。 “你不累吗?”刘季震惊发问。 二郎摇头,甚至有点兴奋的说:“不累啊!” 说着,墨条都研好了,把笔递到刘季手上,一脸期待的等着他写试题。 刘季瞠目结舌,正想找个理由开溜,秦瑶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刘季弱弱说:“今日太晚,明日再写如何?夜里写字对眼睛不好” 话音未落,四娘护着烛台走过来,稳稳放在书桌前,冲刘季甜甜一笑,“阿爹,我给你掌灯。” 秦瑶忍着笑意,冲刘季抬了抬下巴,“写吧,正好我也准备让你把初试试题抄出来给大郎他们做模拟卷。” 刘季看一眼窗外的天色,月上中天,再不睡觉会猝死的好不好! 但是,面对母子五人期待的眼睛,只得哀叹一声,提笔撰写初试试题。 万幸题目不长,诗一首,文二篇,两刻钟写完。 一写完,刘季把笔一扔,打着哈欠起身逃也似的躲进自己的小屋,蒙头就睡。 大郎与秦瑶对视一眼,母子两齐齐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 二郎还想做题呢,被秦瑶一瞪,兄妹几个这才克制着激动,平复心绪,上床睡觉。 秦瑶吹灭烛台,帮他们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看着头顶在夜色中隐隐泛着青光的帐子,有点睡不着。 经历过多次天灾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囤积食物的习惯。 秦瑶也有,不过先前并没有发现异常的环境变化,她也秉承着及时行乐的宗旨,很少操心。 这次虫害,眼下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多大影响,县令亲自巡视农庄也给了农人们极大的信心,但以她多年经验来看,还是得囤点粮。 不但要囤,还要嘱咐刘家村人今年都别卖粮。 如果可以,由村里出面集体购粮,用更低廉的团购价多囤一点就更好了。 村里虫害严重那几家,现在已经在村中跟各家有余粮的人借粮,打算秋后连本带利的还。 大家都是一个宗族的人,也不用担心高利,所以都是借,并没有人想花钱去买。 秦瑶在刘家村待了这么久,也清楚刘家村的经济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有比刘家村更穷的呢。 要是各人囤粮,还真不好办,总有拿不出一文钱的人家。 但要是由族中操办,就能顾及到这些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的。 秦瑶倒不是善心发作,只是她从末世来,知道团体凝聚力对一个基地的防御有多重要。 春耕之后,村里条件差点的那几家,借来的粮食就会吃光。 倘若各地各村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饥荒问题恐怕不好解决。 官府要是可以及时开仓发放救济粮,那问题不大。 但秦瑶不敢信任这里的官方机构,她只相信自己。 为了防止到时候官府来不及开仓放粮的情况出现,她必须要提前自己准备起来,降低风险。 这么一想,秦瑶更加坚定了囤粮的想法。 次日送孩子们去上学回来后,立马把在田里烧麦秆的刘季叫上。 “去哪儿啊?”刘季有点懵。 秦瑶:“找村长和族长去。” 刘季心里唬一跳,“找他们干什么?”听起来好像还有大事。 秦瑶把自己想囤粮的想法,还有对官府的不信任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刘季心头顿时一紧,“你先前不是说没事吗?” 秦瑶点点头,但又说:“有备无患。” “现在粮价还买得起,晚点恐怕想买都买不到了。” 此话一出,搞得刘季都有点害怕,“不会吧?” 秦瑶催促他走快点,别慢吞吞的,“就当花钱买个安心,行吗?” 刘季点头,当然行,“不过这事你自己去说就好了,叫上我不是多余了嘛,地里的麦秆还没烧完呢。” 秦瑶一想,对哦,“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去。” 刘季:“算了,一道吧,我还能帮你说几句,两个老头子还不一定舍得操这份心呢。” 秦瑶诧异回头看他一眼,刘季心虚喝问:“怎么了?!” “你刘老三什么时候这么识大体了?”秦瑶把他从头到尾扫一遍,啧啧称奇。 刘季舔着脸笑问,“娘子你夸我还是损我?” 秦瑶呵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夫妻两先到村长家,没成想扑个空。 210 有心无力 刘琪说他爷爷一大早就去找族长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兴许是商量春耕育种的事。” 说完,还期待的看了秦瑶一眼,今年大家伙都指着她出来指导大家如何育种,达到她家去年亩产五百斤的高产量。 秦瑶操着囤粮的心,没空和刘琪多说,一把扯过想进村长家混早饭的刘季,又赶到族长家。 两个老头果然在一块儿,不过并不是商量育种一事。 秦瑶进了门,一口水没喝,对两位老人说了自己对村中各家余粮不足的担忧。 “你想囤粮?”村长和族长齐声问,眼神看起来和她想象中的怕麻烦完全不一样,俩老头眼睛呼哧一下就亮了起来。 秦瑶一挑眉,试探道:“二位也在想这事?” 村长和族长赶忙一点头,巧了这不是! 二老赶紧拉着秦瑶坐下,告诉她,他们正准备用她去年交给公中的石料钱买点粮食回来,接济村中那几户特别难的族人。 至于修路的计划,就只能延后了。 但又怕其他族人不同意把钱用来买粮而不修路,两人正商量对策呢。 这笔钱攒到现在,有一两六钱了,按照现在糙米三文一斤的价格,能买五百三十三斤。 若是从前,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但今年公中正好有这份钱,便想用它先接济族人。 毕竟借粮这种事,也要先有粮食才舍得借,他们虽然是村长和族长,但也不能逼着大户借粮给其他村民,顶多出言鼓励一下,最终还是只能看个人自觉。 秦瑶瞅了刘季一眼,看看,这就是领导人的格局! 村长和族长年纪阅历都摆在这,考虑得比村里年轻人们长远,五六月份的粮食缺口官府说能补上,但谁知道是真是假。 说到底,自己的性命还是得自己多操心。 这一点倒是跟秦瑶的想法不谋而合,三人一合计,要囤就多囤,全村一起囤,粮食还怕多? 有秦瑶想囤粮在先,村长和族长对村里人多了几分信心,中午就召集得闲的村民,询问大家伙的意见。 可惜,情况和预计的完全不同。 家里存粮够的,不想花费这个钱。 家里存粮差一点点的,想去跟其他亲戚借一点。 家里存粮不够的,苦涩一笑,表示他们想囤但没钱。 最后所有人看向族长和村长,您说这到底怎么办好? 村长气鼓鼓的一摊手,“凉办!” 反正该提醒的他们都提醒了,大家伙不乐意集体买粮,那就各家自己准备,福祸看命。 族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咋就不知道学学人家秦娘子和刘季,人家也不缺粮,但都知道要囤点,别舍不得你们手里这点银钱,万一今年秋收收成也不好呢?” 田地遭了虫害,本来就要提前做好减产的心理准备。 没钱那几家本来就是村里最穷的,闻言也只得苦笑,他们这条件,借钱都没人愿意。 只能等春耕后进城找点短工干,看看能不能混口饭吃。 族长和村长对视一眼,看刘大福和刘老汉这些在村里有名望的都在,干脆把一开始的打算说了出来。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祖上又都是一家,本就该互帮互助。” “原本这份钱是要拿去修路,但现在出了这件事,早点思虑总是好的,我和村长想问问大家伙,能不能把这份修路钱暂时先借给他们那几家买粮?” 说的是哪几家,在场众人心知肚明,齐齐看向那几个麻衣都穿不整齐的族人。 刘季在秦瑶的明示下,第一个举手表示赞同。 那几个穷苦的族人惊喜的看向他,似是没想到他们从前最看不起的刘老三,居然还会有如此义举。 刘季一挺胸膛,心道老子今非昔比,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刘季。 现在的他,是刘.童生.季! 刘老汉欣慰的看着自家三儿,也举起了手,“我们家也同意。” 刘大福也同意。 有人带头,陆续又有好几家举手表示同意。 最终同意的占大多数,族长和村长把钱拿了出来,当着族人们的面,借给了那几家最穷的,画好押留了凭证。 当然,钱不会直接给到他们手上,村里要找人先把粮食买回来,再按照他们借的数额兑换相应数量的粮食。 这笔钱说是借,但大家伙心里都知道,这是村里的救济。 有钱能还自然好,还不上也别太指望。 不少投反对的村民出了祠堂都不服气,两波人吵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但也有人得了提醒,决定听村长和族长的话,准备囤些粮食。 刘老汉一家还有点拿不定主意,邀请秦瑶夫妻两回到老宅商议。 知道夫妇两还没吃早饭呢,何氏下厨给两人一人煮了一碗菜粥。 之前还能加个鸡蛋,这会儿只有菜粥,生活水平明显下降。 可见老宅这边也为虫害这事紧张起来,现在就开始缩减一日两餐的分量了。 刘季习惯了家里丰盛的饭菜,只觉没滋没味儿,但还是吞完了一碗粥。 饭毕,刘老汉谈起家里的情况,去年的粮食还有,如果没有徭役的话,吃到明年都足够,所以不知道要不要囤。 秦瑶回答得十分坚定,“囤,能囤多少囤多少,万一没事就自己吃,有事可是能救命。” 没准还有可能小赚一笔。但这话秦瑶没说。 老宅众人没那么多心眼,说多了反而给他们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刘老汉问秦瑶打算囤多少。 “看现在的粮价吧,起码囤够一年的量。” 众人在心里算了下,秦瑶一家一年的量,得三千斤。 这点量还是好买,就怕其他人也要囤,城里米铺会涨价。 不对,这会儿已经涨价了,细米得十二文一斤。 刘老汉看了看张氏,张氏道:“咱们家最多能拿三两银子出来。” 这就是想和秦瑶一块儿囤粮的意思了。 秦瑶点点头表示明白,直接点了刘季,“你来负责采购。” 望天发呆的刘季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眼里的狂喜一闪而过,赶紧答应下来。 这可是藏私房的好机会啊! 秦瑶岂能让他如愿? 给刘老汉使了个眼色,刘老汉把刘肥推到刘季身前, “老三你照应着点老四,多教教他,你们两先去县城看看,县城没有再到邻县去。” 刘季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一把揽住刘肥肩膀,哥两好的说:“放心,我定好好教他。” 刘肥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莫挨我!” 嫌弃的退出去四五米,离刘季远远的。 何氏和邱氏妯娌俩看这水火不容的架势,皱起眉头。 这两人凑一块儿,能行吗? 秦瑶冲她们安抚一笑,这才多大点事,放心好了。 211 大采购 事实证明,从边关回来后的刘季,是可以让人期待一下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拿着秦瑶给的三十两买粮钱、二两差旅费,以及老宅那边的三两银子,共三十五两银,和刘肥一起,一人赶一辆车就出发了。 刘肥毕竟没什么出门经验,走出金石镇后,刘肥再不满刘季这个同伴,也不得不选择听他的。 因为他出了镇子才发现,外头东西南北自己都分不清。 但在这方面,能从草地中走出来的刘季已经可以熟练辨别方向。 两人先是到了开阳县,刘季把车停在城外让刘肥看着,这样他就能省下来一份入城费,只需缴纳自己那一文钱,刘肥那份还有车马停车费‘合理’收入囊中。 县城里有三家米铺,刘季都看了一遍,惊讶发现,自己认知里不怎么贵的米价,突然增加了很多。 三文一斤的糙米涨到了四文,细米则到了十三文一斤。 就这样,门口排队买粮的人还是很多。 如果不关心这些生活细节的人,根本感受不到这其中的微弱变化,因为它并不是突然就涨起来的,而是一天天,缓慢增长。 负责生活日常的都是家里的妇女们,她们排队买粮,抱怨声不绝。 不过比起米,面的价格才是暴涨,直接翻了两倍。 刘季把三家米铺都转了一遍,发现这三家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价格一模一样,倒是避免了恶性竞争。 眼下只是日常所需的米面,米铺应付起来很轻松。 刘季试探着问过米铺存货多不多,掌柜的都不搭理他,显然不想做大宗生意。 也是,这粮价一天一涨,今天这个价卖给他,吃亏。 不过掌柜的这么有底气,就说明他们有低价的采购渠道给他们源源不断输送粮食过来。 刘季从早上待到中午,才从县城出来。 走的时候,又去了书院一次,再多请了几天假。 他决定到紫荆府南边去,那边的粮食产量比北边更多,两地相隔得远,可能并没有虫害。 这个决定是很冒险的,一来一切未知,那地方的路他自己都得边走边问。 二来,如果正常价格的粮食买到了,他和刘肥只有两辆车完全不够用,来回折返又远,还得多增加一份运输费用。 但刘季自有他的办法,反正甭想他自己多出一文钱。 递给刘肥两个杂粮馒头,刘季跳上马车,“走,去邻县看看。” “什么?”刘肥大吃一惊,不过手里的馒头真香啊,赶紧啃两口解馋,这才一边赶着牛车跟上一边好奇问: “咱们县里没卖吗?” 刘季只答:“太贵,买不起。” 刘肥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啃着香喷喷的馒头,还有点期待外头是什么样子的。 两人傍晚时分抵达邻县,刘季还是不进城,两人在县城五里外的驿馆花了五文热水钱洗漱一遍,换了两壶热水,继续啃着刘季白天买的杂粮馒头过了一晚。 夜里睡在车厢里,兄弟两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好久才睡着。 早上起来,二人在驿馆大堂用餐。 刘季眼也不眨抛出去二十文要了两碗酱肉面,挤上前去跟其他商旅同桌而食,聊得火热。 刘肥小心的品尝着这碗肉酱面,吃得一滴汤都不剩。 听着刘季和那些商客吹牛都要吹上天去,刘肥暗暗哼了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但很快他就被啪啪打脸。 离开驿馆后,刘季笑盈盈的跟他说:“有点门路了,再往南走二百里地,那边有两座大农庄并没有遭到虫害,主人家刚收了麦要出手呢。” 刘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这就打听到了? 不但打听到,他们还买到了正常价格的麦子。 因为要得多,带壳的三文一斤。 知道家里那位喜欢吃细米,刘季还犹豫了一会儿。 但转念一想,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赶紧买了先,出门在外挺辛苦的,他想回家吃肉睡大觉。 三十三两银子付出去,买到一万一千斤。 回程二百八十里路,两人的车最多只能拉两千斤,剩下的还得找十辆车帮忙运送。 但即便是算上运输费用,也比开阳县里的米铺售价便宜一半多。 对了,还得买米袋来装,这又是一笔花费。 刘季瞄了一眼自己的钱袋子,里头只剩下不到一两的碎银子。 要是拿出去租车,这点‘辛苦费’可就落不到他手里。 于是,刘季花五十文在最近的县城里买了两包糕点带去卖给他们粮食的主家里,很快就解决了这个麻烦。 “于老爷还愿意给咱们找牛车运粮?”刘肥又又吃了一惊。 刘季得意的点点头,“还能先赊账,到时候送到开阳县,让你三嫂拿钱过来付车费。” “为啥不直接送到咱们村啊?”刘肥不解问。 刘季抬手敲了下他的头,“你傻啊,多一节路车费不就得多一点?” 从这个县走到开阳县,一路都是大大的官道,而且这边虫害受灾很小,路上不用担心被抢,运输费用自然划算。 但要是过了开阳县,谁能保证不出乱子? 还是让家中那恶妇提刀来接比较好。这不要钱的镖师不用白不用。 刘肥揉着后脑勺,难得没有冲刘季叫嚷,只是有点心虚的问:“三嫂不会生气吗?” “生什么气?老子现在兜里一文钱都没有了,能办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刘季嫌弃的一挥手,“你起开,我先写封信托人带回去。” 刘肥狐疑的瞅了他怀里一眼,这才让开位置,让他写信。 家里金宝在学堂上学,偶尔四娘也过来教金花写字,跟在这几个孩子屁股后面转,刘肥也认得几个简单的字。 但他知道的那些,放在刘季提笔洋洋洒洒就是一整篇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够看。 信上开头有两个字他不认识,但猜到可能是三嫂的名字,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下:“三哥,这是三嫂的姓名?” 刘季像是没听见那声从未听过的三哥,或者听见了他也没在意,本来这小子就该这么叫他的,理所应当。 他收了笔,这才点点头,“秦瑶,秦关的秦,王旁的瑶,记住了吧?” 刘肥不自在的挠挠头,多看了几眼,可能、大概、也许记住了吧。 212 乞要的人 “多跟金宝学点字,多大的人了,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说出去闹笑话。”刘季一边吹干信上的墨迹,一边拿乔乘机教育道。 看刘肥愣愣的被唬住,心里小人笑得满地打滚,面上继续一本正经的说: “你三哥我现在可是考过初试的人,虽说两家分了,但村里谁不当咱们是一家?这以后怎么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不会写字算什么事儿。” 刘肥有点自卑的哦了一声,但心里总觉得他三哥这些话说得哪里怪怪的。 书香门第是他们这样的吗? 他们配? 算了,读书人的事少问,免得把自己泥腿子啥也不会的本质暴露出来。 春雨一丝丝落了下来。 给整个刘家村罩上一层朦胧的纱幕。 地里田间,都是头戴斗笠,辛勤劳作的农人。 正在厂棚里和刘木匠商量神力书箱产能情况的秦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三婶!有你的信!” 信? 这放在刘家村可算是个稀奇东西。 村里没有几个人会写字,秦瑶一想,就猜到可能是采购员刘季寄过来的。 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出去,刚从外头买了五百多斤糙米的刘琪正牵着他家牛车,站在牌楼下。 见到秦瑶,立马把手里的信递过去,说:“我刚刚在路上遇到了下河村的车夫,他说这封信是三叔从南边县城托人捎回来的,遇到我了,正好让我带回村来。” 秦瑶道了谢,接过信封。 刘琪忙着把买回来的粮食带回去给村里最穷那几家分,笑笑先走了。 秦瑶打开信封查看,短短几行字很快扫完,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信确实是刘季寄来的,信上好一通哭惨,说他一路过去多么辛苦多么不容易,不过不负所托买到了一万多斤低价麦。 但现在他身上的钱已经花光,求了人家帮忙,最多只能把他和粮食送到开阳县五十里外的驿馆,让她过来接应一下。 末尾,还表达了一下没有她在身边他独自出行有多么害怕被劫财劫色云云,腻歪得秦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言难尽。 刘木匠久久没听见门外有动静,好奇的问:“秦娘子,怎么了?” “没事,我先回家一趟。”秦瑶应了一声,示意他放心,拿着信回村去找人手。 村里人已经开始耕田了。 今年大家伙商量过,要留出最好的田,跟着秦瑶一起育种细耕,所以现在都在赶着时间先把那些远的、瘦的地粗耕粗种下去。 秦瑶还想借车呢,但大家都要用,显然是借不到。 只能去老宅叫上刘柏刘仲一块儿,到镇上租车前往城外驿馆接应。 秦瑶早到一刻钟,一刻钟后,刘季在信上约定的时间范围内出现,让想揍他一顿的秦瑶怒气消退不少。 办事还要留点尾巴,刘季自己心里也发虚,但理不直气也壮,周围这么多人呢,笃定了自己只要不出太大的差错,秦瑶就不会动手。 况且他这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合该对他客气点。 两头的车费一共花掉一两二钱银子。 掏钱的时候秦瑶都不想看见刘季的脸,怕自己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回家咱们再仔细算账!”指着刘季的鼻子,放下这句话后,秦瑶招呼车夫们,把粮食转移到自己带来的车上。 刘季凑上去,“娘子你放心,账目我都记着呢,老四也看着,不会出差错的。” 一路上被刘季忽悠瘸的刘肥,很认真的跟秦瑶说:“三嫂你放心,我盯着三哥呢,他一文钱都别想昧下来。” 秦瑶同情的看了眼面前这天真的年轻人,拍拍他肩膀,继续搬粮。 刘季站在一边看秦瑶一人就扛起来五六袋粮,赞道:“娘子,幸亏有你啊,要不然回程我都不敢走了。” “这一路上过来,自从进了咱们开阳县地界,路过的人一看见咱们这粮食,那叫一个虎视眈眈。” 秦瑶眉头微皱,并没有吐槽他用这些成语用得蹩脚,疑惑问:“你没有夸张?” 刘季抬起手做发誓状,“一点没有,我发誓!” 又指了指刘肥,“不信你问他。” 刘肥这次不跟刘季唱反调了,他确实感受到了大家伙看到粮食时火热的目光。 本来大多数农人就吃不饱饭,所以任何一点意外发生,都会让他们陷入饥饿困境。 每每到了春耕这段时间,熬过一个冬天的百姓就会出来做短工找饭吃,乞讨也不在少数。 秦瑶在刘家村见过几次乞讨的人,多集中在春耕后秋收之前这段时间,家里有余粮的,也会给他们半碗糙米或是两口水喝。 刘家村里的族人们,对外来人一直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因为时常有人化成乞丐进村打听小孩和女人的情况,一不小心,就拐走了。 不过这两三年来,国家安定,在路上看到乞丐的次数很少。 但听见刘季和刘肥这么说,回程路上,秦瑶特意留意,发现乞讨的人确实多了。 他们都以家庭为单位,三五成群结伴而行。 有些人数多达二十人,差不多都是一个村里的。 看到粮车时,原本黯淡的眼神都亮了,想上前乞要。 秦瑶一双冷眼扫过去,手握住了刀柄,强大的恐怖气场笼罩全场,乞要的人心里齐齐打了个颤。 本想要迈出去的脚,在求生的本能下缩了回来,只敢退到道路边缘,痴痴望着那一袋袋粮食,不敢靠近。 走到下河村后,这种全家出动的乞讨小团体这才消失不见。 刘季甩着路边摘的草,嘚瑟的冲秦瑶笑了笑,看看,他多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这些成群结队的乞讨人他怎能应付得了? 秦瑶撇他一眼,嘴角轻扬,算你小子有点脑子。 一万一千斤粮食,整整十辆车驶入刘家村,引起了一小波震动。 没想到秦瑶说要囤粮,居然囤这么多。 但转念一想她的饭量,倒也能理解。 不过第一眼看到这么多粮食,刘家村的村民们心里还是有点震撼。 本来说想囤粮但还迟迟没行动的村里人,一下子受到了刺激,开始跟风囤粮。 秦瑶看到此景,心里放心不少。 能跟风也很好,家家有余粮,这样大家都安全。 213 聪明反被聪明误 刘家老宅那边分到一千斤,运输费这些秦瑶一字未提。 刘老汉和张氏心里感念,并不急着把这份钱算清,日后他们也多帮着点就是,这些人情往来是算不清楚的。 城里带壳的麦子卖到了十二文一斤,三两银子能买到一千斤,老宅众人都很欢喜。 何氏和邱氏紧急把家里半间屋子收拾出来放置这些粮食。 但秦瑶那边一万斤粮食,根本无处安放。 眼下只能尽量往她们自己住的卧室里塞,等春耕腾出手了,再增建一间仓库。 这事刘柏和刘仲拍胸脯给秦瑶下了保证,都包在他们身上。 特别交代,不用秦瑶管饭,她只要打点肉给他们就行,他们回去自己做。 秦瑶心里有点失落的想:你们的嫌弃好明显哦。 傍晚,两家一起在秦瑶家吃了顿刘季做的丰盛晚饭,这才笑着各自散去。 秦瑶把老宅众人送出门,目送他们进了村,锁上大门,把家里的几间屋子转了又转。 看到房间里堆叠起来的粮袋,秦瑶轻吁出一口气,抚了抚心口,很安心,很舒坦。 “娘子?” 刘季在门外小小声低唤。 秦瑶退出屋子,示意他跟上,两人来到堂屋。 刚坐下,刘季便递上来一份账单,摊开铺平,逐条给她解释。 三十两买粮钱,每斤麦三文,共购入一万斤。 二两差旅费,离家六晚,共花费住宿费六百文,伙食费四百文,以及糕点两包一百二十文,打点探听费八百五十文,余三十文。 解释完,刘季自觉掏出钱袋放在她面前,倒出来数,正正好是三十枚铜板。 一切都很完美,就算找刘肥对质也很难找出漏洞。 秦瑶掂量着余下的三十文钱,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季一眼,直把他看得脊背发凉,额间冒出冷汗,这才道: “三月份和四月份的生活费你自己解决,别问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住宿费要六百文? 沿途能有几间高档客栈能让他这么花销! 什么糕点两包得花一百二十文? 她看顶多四十文,不能再多了! 还有那个探听费,就更是错漏百出,她都不想拆穿。 钱给出去的那一刻,秦瑶就已经把这部分包含在预算之内。所以现在看到这份账单,内心毫无波动。 她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刘季昧下来的钱应该有八九百文。 他一个月在书院的生活费,包括纸张消耗在内差不多是三百文钱,她只算两个月的,余下部分就当是给他的辛苦费。 足足三百文辛苦费,再也没有比她更大方的了。 “睡了。”秦瑶站起身,把账单丢给他,拿走余下的三十文,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 独留下刘季呆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内心涌动,拳头紧握,聪明反被聪明误,差点把自己气晕过去。 早知道连那三十文也不还了! 他辛辛苦苦藏下来的八百九十文钱,居然还要拿去当生活费,凭什么? 凭什么啊!!! 似乎连院里的鸡都能感受到堂屋上空那犹如实质的黑色怨气,咯咯哒的声音都弱下来,免得触了霉头,明日就被杀来吃了。 大郎牵着弟弟妹妹从淋浴房出来,经过堂屋时都轻手轻脚的,挨个钻进房间,把房门轻轻掩上,把那股冲天怨气隔绝,这才齐齐吐出一口气。 刘季“哼”的站起身,重重吹灭油灯,嘭的把堂屋门关上。 结果动静太大,察觉到主卧室里人影晃动一下,又一个飞奔冲回去,轻轻将撞开的缝隙关严实。 秦瑶听见外头噼里啪啦好一阵折腾,足足半刻钟才安静下来,嘴角扬起一个蔑笑,抬手一掌风挥出去灭掉桌上油灯,盖上薄被,美美睡去。 三月的雨绵绵不断,一下能连着下好几天,天空都是昏沉沉的。 不过现在粮食囤下,秦瑶便能安心着手准备春耕。 刘季回书院去了,五月府试要提前报名,准备各种证明资料,余下时间还要学习,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虽然知道只是去走个过场赚点经验值,但毕竟也是正式科考,刘季对自己抱有很大信心,万一运气爆棚又考上了呢? 他想得倒美,不过正因为这份迷之自信,反倒给了他主动学习的动力,再次成为书院最卷的学生,恨得樊秀才等人牙痒痒。 而且看见刘季这么努力,他们都有种他搞不好真能考上的错觉。 家里孩子也都在上学,今年耕地任务落到秦瑶一个人身上。 万幸她买了牛,加上地少,两天半就把田犁好了。 这次秦瑶只给八亩地蓄了水,另外两亩旱着。 前两天她筛选粮种时,翻出一只葫芦,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西瓜籽,这才想起来,去年在路上帮过一家镖行,镖头送了这么一罐凉瓜种。 这可是个好东西,一年四季都没吃到什么水果的秦瑶立马就决定留两亩地专门种这个。 自己吃不完,剩下的兴许还能卖上价钱。 毕竟物以稀为贵嘛,整个开阳县内还没见过有卖西瓜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西瓜品种好不好,所以她也有赌的成分。 秦瑶这边把田犁好,牛立马被刘柏借走。 旁人看见,又羡慕又嫉妒,心道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兄弟呢? 看看人家刘老三这夫妻两,一个浪子回头读起了书,一个赚钱杀贼勇猛无敌。 刘家老宅挨着夫妻两,日子眼看着是越过越好了,今年还使上了牛。 自己兄弟家的牛和村长家的牛,用起来完全是两种感觉。 因为秦瑶那边早犁完,所以不用急着还回去,也就不用从早干到晚这么紧巴。 这样牛能省点力气,人也能休息一会儿。 天渐渐黑得晚了,大郎和金宝几个下学回来,倘若天色还早,拿上镰刀,牵着老牛,带它上山吃草。 顺带着割回来许多囤着,时不时给它添一把,舍不得累着它。 四娘和三郎就抱着自己的书和自制空白作业本,逮住金花教她识字。 金花是野惯了的,加上没去学堂,白天一半时间和母亲学织布女红这些,剩下一半时间帮忙做家务,然后就是出去找村里其他小孩玩耍,很难耐得住性子。 (本章完) 214 集体育种 不过为了明年能通过考核顺利进入丁氏族学,痛苦的坚持着。 时间长了,姐妹两个地位颠倒过来。 从前是金花领着四娘妹妹到处玩,现在是四娘成天出去追她回家学字。 追得累了,四娘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瓜,想出来一个绝佳好主意——让金花姐姐教自己女红,两人换着做夫子。 金花果然来了兴致,傍晚再也不想和村里小孩去山上野,一本正经的跟母亲学了新样子,等着四娘回来教她。 如此一来,四娘学会了穿针引线做点小东西,金花也对认字升起兴趣。 偶尔看见好看的花样子上面有字体纹路,立马来找四娘,问她:“这个是什么字?” 四娘有些认得,有些却不认得,只好又拿着花样子去找哥哥。 如果哥哥们也不知道,便跑到祠堂旁的空地上找秦瑶。 “阿娘,你看这是什么字?” 秦瑶正在教从村中选出来的几个育种员怎么铺泥,手上都是田泥,让四娘把花样子举高点,“我看看啊.应该是一个福字,福气的福。” 花样子嘛,有点艺术加工成分,确实不太好认出来。 金花当即惊喜道:“原来这也是字啊!” 四娘也来了兴趣,举着花样子看那上面被加工过,花里胡哨的一个‘福’,哇了一声说:“原来字也可以写得这么漂亮,像是花儿一样。” 秦瑶解释,“字的书写有很多种,你们现在学的是最简单的正楷,除此之外还有草书、行书、纂书、隶书等,更厉害的,还有自创的不同花字,就像是你们现在看见的这个福字,应该就是自创的写法。” 金花和四娘敬佩的看向秦瑶,觉得她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秦瑶挥挥手,“一边玩去吧,这边都是泥,仔细弄脏了衣服。” “嗯嗯!”姐妹两乖巧点点头,得了答案,欢欢喜喜回家继续夫子扮演小游戏。 目送两个小家伙走远,秦瑶轻咳一声,提醒周围几人注意力集中,继续刚刚的教学。 因为要犁田锄地,村里各家人手不足,加上大家第一次跟着学育种,怕出现那种参差不齐的情况影响到收成,大家伙统一意见后,决定派出几个聪明伶俐的跟着秦瑶学,全村人一起集中育种。 这样只需要一个大点的育种棚,就能满足全村人所需,还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管理方便,负责育种的人轮流看守照顾即可。 于是每家每户根据自己的需求,把稻种送过来,由秦瑶和刘琪、刘功、邱氏、芸娘等村里的青年人们,一起负责。 各家的量提前登记好,做上标记,到时候自己来取就行。 芸娘会做木工,所有的育苗盘都是她负责。 邱氏心细有耐心,秦瑶安排她泡种。 刘琪力气大,就去挑泥。 秦瑶则领着刘功把各家出的炭分到炭盆里,烧好安放在育种棚各个角落。 因为大家伙都在用秦瑶家的水磨,原先的手工磨坊长期空置,现在直接拿来做育种棚,省去育种队不少功夫。 温度要控制好,不能过热,也不能冷,还要放置水桶,水蒸气蒸发后可以保证里面的湿度。 在没有各种现代测温仪器的辅助下,一切只能凭经验判断。 秦瑶会在里面放置粗糙的黄纸测试湿度。 温度比较好感受,多体验几遍,育种队的队员们差不多能估计个大概。 人体温度是三十六度到三十七度,感觉到有一点点热,那温度就刚好。 如果觉得热到要冒汗,就要把炭火埋一埋,降低温度。 这一套育种方法学习下来,让刘功几人受益匪浅,不但学习了怎么育种,还误打误撞学到一点自然科学的东西。 比如水蒸气的凝结,还有水的不同形态变化过程等等,都让几人大呼神奇。 他们以为这是什么不外传的机密,但秦瑶却说:“这些书上都有。” 只不过现代的描述和古代的描述不一样罢了,但本质上说的都是同一个东西。 邱氏原先觉得送自家金花去学堂读书没什么用处,但秦瑶都说好,那就让她去呗。 后面没能通过考核,也没什么强烈的执念说非要让她去学堂。 可经过这一次育种学习,她突然意识到,读书和考科举不再是绝对关联的。 书本上的东西只要学来,就能受益一生。 于是把所有种子都培育上之后,邱氏回到家中,居然抓起了金花的学习。 “明年你必须要考上学堂知道吗?别再整天出去跟那些光屁股蛋耍了,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练字,四娘和三郎不是教了你很多吗?来,坐下,写给娘看看。” 邱氏把刘仲做的沙盘摆在桌上,又把筷子和猪毛做的笔放在沙盘上,等着女儿给她写几个字瞧瞧。 金花手里端着泥巴做的‘包子’、‘饺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弱弱问:“娘,您中邪了吗?” 邱氏倒吸一口凉气,温柔如她,差点忍不住抬起手给面前这丫头屁股上来一巴掌。 “说什么胡话,快把你手上那些泥巴给我扔了!” 邱氏抱起木摇篮里的哼哼唧唧的儿子,一边撩起衣襟喂小的,一边睁大眼睛盯着大的,为了儿女前程,父母那是操不完的心。 金花依依不舍的护着自己手上的‘菜’,“这不是泥巴,这是我给四娘做的包子,三郎说他想吃饺子了,所以我又给他多包了几个,等他们下学回来我还要给他们煮呢。” 这番话,听得人哭笑不得。 张氏从门前经过,递给她一个簸箕,“先放着,回头给你架锅煮了。” 金花响亮的应了声:“哎!” 欢欢喜喜把自己的宝贝放到簸箕里让祖母帮忙好好保管,这才老实坐下写字给她娘看。 到了晚上,秦瑶站在家门口大喊一声:“刘大郎!回家吃饭了!” 中气十足的一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大郎兄妹四个听到召唤,立马撇下金宝和金花跑回家。 三郎和四娘特别欢喜的冲到秦瑶身前,请她吃刚煮好的包子和饺子。 秦瑶低头一看,那小小的掌心里捧着一张树叶,叶子上灰不溜秋、软趴趴几块泥条。 怎么说呢真的很像屎。 (本章完) 215 明人不说暗话 秦瑶打了一盆温水,把龙凤胎的小手摁进去洗干净,一家人这才开饭。 三郎还怪舍不得的,一边吃饭一边频频回头看看厨房门口那一盆泥水,心里想,要不要趁阿娘不注意重新把泥巴饺子和包子捏起来。 不过这个危险的想法才冒出来,秦瑶犀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三郎赶紧扭回头,认真大口吃饭。 村子里最近各家都缩减了不少,一日两顿的杂粮饭都换成了杂粮粥,田埂边长的野菜一冒头,就被割掉,全靠蔬菜填补粮食的空缺。 从前也这样过来的,倒不觉得多难,毕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刘家村村民更难过的还大有人在。 在这种节省的风气下,秦瑶家还维持之前的三五日一顿肉,一日三餐不是大白米饭就是小米粥。 亦或是磨得细细的面粉做饼子、饺子、馒头等可口零嘴。 秦瑶厨艺再不好,做的次数多了,这些常见饭菜还是可以入口的。 加上食材本身就用最好的,大郎兄妹四个一人一大碗饭,吃得满嘴留香。 晚饭吃完,轮到家务的大郎和四娘两个值日生,主动收拾碗筷。 秦瑶摸着撑大的肚子,正想靠在椅子上消消食,有人上门来了。 “福阿爷!” 在院里洗碗的大郎和四娘当先认清来人,开口叫人。 刘大福哎的应着,冲兄妹两笑笑,又朝堂屋看来,“秦娘子,刚吃啊?” 秦瑶起身相迎,问他吃过没有。 刘大福点点头说吃了,走进堂屋里来,秦瑶请他坐下,转身去拿杯子准备给他倒水。 “秦娘子你别客气,我不渴,你快坐,我跟你说个事。” 秦瑶还是把水倒好,这才在刘大福对面坐下,示意他说。 刘大福意思意思浅浅抿了一口水,试探着问道:“你还想买地吗?” 秦瑶点点头,心里有几分狐疑,“怎么?你想卖了?” 刘大福“唉”的叹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秦瑶的询问,一副忧愁模样,缓缓道: “好端端的,遭了虫害,害大家日子越来越难过,这眼看着外头慢慢乱起来,这要是到了五月府试,岂不是正好撞上?” “科考是最要紧的事,关乎一辈子,要是出点差错耽误了科考,一辈子就都完了。” 说到这,刘大福又叹了一声,一副非常担心的表情。 秦瑶嘴角翘了一下又压下去,敢情是为了儿子来找保镖的。 不过要是用地来换,这个交易确实很不错。 想来刘大福也知道,她们之间的交情还没有好到能空口就说服她帮忙的地步。 况且,去年年底她想买地的时候,他也没给半点面子卖她。 秦瑶记得,当时自己还找族长帮忙做中间人来着。 但最后也没谈妥。 秦瑶与刘大福的眼神对上两秒,忽略他眼里的期待,移开目光看着院里洗碗的大郎和四娘,不确定的问:“外头乱了吗?” 刘大福猛点头,“乱,这春耕都没结束,到处都是乞讨的,全村出动的都有。” 他家没做什么生意,就靠地里产出的果蔬粮食立足,所以偶尔还要去县里饭馆送下时令果蔬什么的。 最近一次从县城回来,就被一家乞讨的堵住道,强行要饭。 送菜的就刘功自己一个人,根本硬气不了。 最后只得舍了自己准备带回家给孩子们吃的一包点心,才得以脱身。 等到他回家跟家里人一说,刘大福立马想到五月还要到府城参加正试的次子刘利。 这要是赶考路上遇到点什么事,他一个读书人又招架不住这种死缠烂打,那岂不是要招出祸事来? 现在这些乞讨的人还客客气气,但再熬些日子,恐怕就未必了。 劫匪是怎么来的? 刘大福活了大半辈子,怎能不清楚? 当下就想到要给刘利找块护身牌。 正好刘季也要去府城赶考,这不就是巧了嘛。 刘大福笃定秦瑶肯定要陪刘季一起前往府城,这不一抽出空,马上就来找秦瑶多捎带上他家刘利。 反正送一个和送两个也没差别。 就她那身武力,稳妥! 秦瑶心道你还挺懂行情。 明人不说暗话,秦瑶直接问:“什么价?” 刘大福:“友情价。” 秦瑶眼皮一垂,“到底多少?” 刘大福伸手往怀里一摸,再一掏,一张完整田契轻轻放在桌面上,“十亩,九十两。” 秦瑶心里一喜,伸手就要来拿,刘大福却突然摁住田契,急急补充道: “你得保证我家刘利完完整整走进考场,又平平安安回到家里来。” “万万不能厚此薄彼,只管你家刘季死活,不管我家刘利性命安危。” 秦瑶把他的手从田契上拿开,举起这小小一张田契看了又看,确认是真的无误,浅浅一笑,“我办事你放心,稳妥。” 说罢,将田契还给他,“明天我送孩子去上学,咱们顺道进县城把田契上的户主改一下。” 土地交易本来就要到官府登记,刘大福爽快应下。 两人相视一笑,都很满意。 送走刘大福,秦瑶关好大门,一回头,大郎兄妹四个按照高矮排成一排出现在她面前。 大郎不敢相信的问:“瑶姨,福阿爷肯把田卖给咱们了?” 二郎惦记着刚刚听见的价格,“是九十两十亩吗?一亩只要九两?” 三郎和四娘只关心一件事,皱着一模一样的毛茸茸眉头问:“阿娘,你又要离开很久吗?” 秦瑶一一回答完前面两个问题,随后笑着耸耸肩,“是啊,要出趟远门了。” “你们阿爹要到府城参加正试,路途遥远,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要送他去。” 刘大福猜测得并没有错,她确实打算亲自护送刘季前往府城。 刘季是她下本投资的股票,还没收回成本之前,该维护还是得维护。 龙凤胎立马一人抱住秦瑶一只胳膊,说不想她离开那么久。 但也知道阿爹的事情很重要,一人得到秦瑶大口亲亲一个,又好了。 秦瑶一手抱起四娘,一手牵着三郎,送进儿童房,哄他们睡觉。 两小只一人傍着阿娘半边肩膀,听她说变异虎夜战巨型食人花的‘志怪’。 说到阴森血腥处,旁听的大郎和二郎浑身僵直,眼睛睁大。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本章完) 216 古代版高速 刘大福也是个急性子,虽然知道秦瑶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但第二天很早就等村口等候。 看到秦瑶驾马车带着家里大郎金宝五个孩子出来,立马喊了一声,赶着自家的马车跟在身后。 他也带了些新鲜瓜果送到县城几家饭馆,能多办点事是一点,更何况还有秦瑶同行,路上安全得很。 秦瑶先前只是把孩子们送到下河村,并没有遇到过沿路乞讨的其他村村民。 今天亲自送孩子们来到金石镇,沿途就看见了两三波人。 他们穿着打扮和附近村民差不多,但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个补丁打补丁的布袋子,相当于是乞讨的必备工具,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遇到载人的马车,他们一般会避开,大郎说,车夫送他们去学堂时,这些人都没拦过车,可能是因为看他们都是小孩没条件给他们东西吧。 秦瑶把孩子们送到丁家族学门口,看着他们走进学堂,这才驾车返回官道与刘大福汇合,二人结伴前往开阳县城。 距离开阳县越近,路上流动的乞讨人越多,起先还能听懂他们说的话,能判断出是这附近哪个村哪个镇的口音。 但走到开阳县时,出现了一批外地口音,都说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秦瑶大半都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 在盛国这样的国情下,人口出现大量流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常情况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己的小村庄。 “他们打哪儿来的?”秦瑶狐疑问道。 刘大福见多识广,猜测道:“听音应该是从更北的地方来的。” “更北的地方是哪儿?”秦瑶身体里关于原主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掉了,很多事情,她其实并不了解。 她只知道原主的家乡在西北方,从前有几个家人,家人叫什么名。 剩下的,已经随着时间模糊到再也想不起来。 而她自己,目前走过最远的一段路,就是从刘家村到开阳县。 她答应刘大福帮忙护送刘利前往紫荆府的府城,所以一会儿到了县城,还得先去书局买份地图。 对了,伍掌柜去过府城,到时候返村路过金石镇磨坊时,找他咨询一下更加稳妥。 没有GPS定位智能导航,秦瑶就只能分辨东南西北了。 刘大福看她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清楚,一边跟她讲开阳县以北有什么地方,一边试探她到底能不能分清东南西北。 别到时候把他家刘利护送到坑里去。 感受到刘大福怀疑的眼神,秦瑶无语望天,她虽没有盛国地图,但也是能在原始森林来去自如的人,他的担忧真是多虑了。 就这样,两人抱着对对方的不信任试探了一路,终于进了开阳县县城。 秦瑶先去书局买地图等刘大福,他要去各家饭店送菜,两人约好午后在衙门口汇合。 秦瑶第一次迈进书局大门,先前只是在书局门口的摊子上买过学习用品。 她一走进,就发现书局里零星几个书生,齐刷刷震惊的望过来,好像这里走进来一个妇人是多么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一般。 秦瑶向来不惧这些目光,反倒直直回望过去,在她自信且强大的注视下,几名书生惊慌低下头去,又忍不住瞟她,好奇她的动向。 秦瑶嘴角轻轻扬起,没在店里乱转,走到柜台前询问:“可有盛国路程图?” 店家没说有没有,反而先问她要去哪里? 听见秦瑶说要去紫荆府府城,嘴角扬起一抹笑,示意她稍等。 随后在秦瑶疑惑的目光下,取出纸笔,现场研磨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条路线给她。 秦瑶看着店家递过来的‘地图’,也就两掌那么大,上面又一条蛇形曲线,曲线中间画了树木标识,而后又用圈圈代指官驿,绘制在道路两旁。 说实话,第一眼秦瑶就感受到了敷衍。 但店家自信的指着图画告诉她,“要去紫荆府府城,从开阳县官道往西南行,途中每三十里一驿,沿途经过十二座驿站” 他指着图纸上的圈圈,“能过驿站,就说明没走错。” “这边的树是一处大岔口,路中间有木牌指向,你选金阳道即可” 他还告诉秦瑶,可以注意道路上的梯形土堆,这种土堆名堠(hou),每个土堆相隔五里地,可以用它判断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程,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多远等等。 秦瑶心道,又学到了。 所谓官道,就相当于现代的高速路,官驿就相当于是高速上的服务站。 并且沿途还会设置许多路牌,人车常走的叫某某道、某某路,比较宽阔的就叫康和庄,岔口多的就叫逵,小路叫径、溪、冲。 店家可能无法绘制出等比例的精密地图给秦瑶,但秦瑶只要按照他画的图纸走,就一定能到达目的地。 “有没有更大的指路图?”秦瑶新奇问。 店家颔首,确实有,“但很贵。” 他怀疑秦瑶是为家里要去府城考试的夫君买地图,而且她的穿着打扮也很朴素,怕她破费了,这才给她手绘版。 手绘实惠,只需要给十文纸笔费即可。 而且往常大家都是找相熟的人询问路线,很少有人特意到书局买一本指路图。 秦瑶想的却是可以带回家给孩子们当学习教材,加深他们对自己国家的了解,店家好意她感受到了,更不介意他多赚点钱。 “我想看看,可以吗?”秦瑶客气问。 店家态度很好的好奇问:“夫人你看得懂吗?” 秦瑶微笑点头。 店家看她的眼神更好奇了,示意她稍等,他去把图找出来。 找图的时候,频频回头看秦瑶,像是想到什么,露出惊讶但不确定的表情。 指路图是一本很厚的书,因为超大纸张很贵,裁成小片反而实惠得多。 不过小图也把该画的画上,不影响观看就是了。 秦瑶小心翻看指路图册时,店家突然问了句:“夫人可是剿匪女英雄?” 秦瑶抬眸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我姓秦,你唤我秦娘子就好。” 女英雄叫出来,有点尴尬。 (本章完) 217 男女授受不亲 店家没想到自己真猜对了。 他去年也就隔着人群远远看过一眼,没看清楚脸,但马背上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却印象深刻。 刚刚秦瑶一进店,他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再仔细一看,越看越觉得像。 大胆一问,没想到还真是! 也是,能大步走进书局,从容回看那些书生的妇人,又怎会是寻常人? 可能是比较激动,又可能是不好意思,除非秦瑶问,店主再也没主动开口。 大概他觉得,能斩下匪首的她,应该什么都懂吧。 秦瑶能感觉到店主看自己的眼神带上了万能滤镜,但她确实又有很多不懂的。 在维持神秘感和暴露真实的自己之间,秦瑶只犹豫了不到两秒,果断选择后者。 装逼不能当饭吃,迷路问题可就大了。 “您能帮我解释一下这图上的各种标识是什么意思吗?”秦瑶问。 此举引来刚刚那几个关注她的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人凑了过来,不等店主答应,就主动为秦瑶解答起来。 等秦瑶花一两银子买下这本《盛国指路图》离开书局后,几个为她解答的书生后脚就跑回书院。 “刘季兄!我们见到你家娘子了!” 几个书生竟然是刘季隔壁宿舍的同学,激动的一路喊,毕竟先前从没有近距离看到过女英雄的样貌,这还是第一次。 午休不睡午觉正在清洗鞋袜的刘季听见这几人激动的大喊,手上动作一顿:“谁?我家娘子来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来? 刘季下意识回忆自己最近干的事,检讨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消息传到刘家村,秦瑶进城收拾他来了。 结果是,并没有。 他这一个月,老老实实待在书院备考,没日没夜的背书抄书做模拟卷,不能再刻苦了! 几个同窗来到他身前,七嘴八舌的说他们在书局看见一个女子,这多新鲜啊。 结果他们竖起耳朵一听,居然是刘季家的娘子,这就更稀奇了。 但这还不是让他们如此激动的原因。 他们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们亲自教剿匪女英雄看指路图,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她温和眼神下隐藏的寒气,真刺激! 刘季听着听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什么近距离?什么亲自教他家娘子看图?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刘季把手里的袜子往盆里“啪”的一扔,怒气冲冲往书院外冲——秦瑶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毒妇,你给老子等着! 然而,这般气势汹汹冲到县衙大门口,见到和刘大福说说笑笑走出来的女子时,大步冲向前的脚步连忙一个急刹。 转身、仰头望天、往回撤。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相当丝滑。 “刘季!” 秦瑶一声吼,刘季抖三抖。 他笑着转过头来,怎一个谄媚了得,“哎呀娘子,好巧!你怎么在这?” 刘大福要先走,秦瑶同他告辞,这才大步朝刘季这边走来。 “来办田契。”她答道。 买了心心念念的田,秦瑶摸摸塞在胸口内袋里的田契,心情极好。 刘季知道秦瑶馋刘大福手里的地很久了,加上刚刚两人又一块儿从衙门偏门走出来,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秦瑶买了刘大福家的田。 “咱家买了刘大福家几亩地?”他有点激动的追问道。 那都是上等良田,是老百姓生存的底气,有了田地在手,就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秦瑶本不想告诉他,偏遇上了,只好答道:“就现在种的十亩地。” 至于是多少银子买下来的,绝口不提。 但下一句她就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府试刘利跟你一块儿同行,我会亲自护送你们俩一块儿去府城,地图都买好了。” 说罢,把手上一直用油纸仔细包裹起来的《盛国指路图》举起来在他眼前一晃。 刘季笑容一僵,原来你们是这样的交易! 嘴角一撇,“我就说嘛,刘大福那抠门鬼怎么可能舍得把那么好的地卖给咱们家。” 不过听见她说要亲自护送自己去府城,又露出几分期待,雀跃的说: “娘子,听说府城比咱们开阳县大多了,酒肆饭馆到处都是,那登云楼里的烤鸭更是一绝,要不咱们” “再说吧。”秦瑶抬手打断,拍拍他的胸膛,嘱咐道:“四月中旬休沐回家来帮忙插第二轮秧,我走了,你好好读书。” 刘季楞住,他巴巴的上赶着来见她一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呢,这就要走了? 秦瑶狐疑一挑眉,“还有什么问题吗?” 刘季笑容维持不住,整个垮了下来,两眼无神的摇了摇头。 “那你回去吧,我自己走,不用送。” 秦瑶抬手一指身旁的书院大门,冲刘季挥挥手,没有一丝留恋。 毕竟见他本来就不在此次进城的计划之中。 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呢。 秧苗已经长到可以下田的高度,全村人都等着她教他们怎么进行第一轮插秧。 还有家里要增建的牲畜棚和仓库,水磨坊的日常维护,牛马要吃的草料,菜园子里的草也得锄. 现在又增加了去府城的计划,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秦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就要直接摆烂不干了! 刘季站在书院大门口,目送她走远,直到不见踪影,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随即长叹一声,进了书院,就很心塞。 春雨绵绵不绝,农人忙碌的脚步却不会因此停下。 育苗室里的秧苗已经可以下田,开播那天早上,刘家村的村民们全部围到秦瑶家的田梗上,近距离观摩她如何插秧。 秧苗不能插得太密,也不能太稀疏,田里的水量保持在刚刚没过秧苗根部的位置。 大家本来就种了几辈子的地,这田里的活儿秦瑶稍微点拨一下,大家伙就都明白了。 到了下午,各家到育苗室领了秧苗,开始在自家田地里进行。 秦瑶也很负责的轮流到各家地里检查指导。 等到这一轮秧苗插完,忙碌了许久的农人们终于能够停下来歇息口气儿。 秦瑶也才得空,去镇上买三条肥肥的好肉,同自家厂里买了些木料,又在下河村瓦窑买了几百片青瓦,请九叔和刘柏刘仲兄弟俩来家帮忙搭建牲畜棚和仓库。 (本章完) 218 杀人瓜 预想到未来家里可能还会增加牲畜,这次改建的牲畜棚建在了茅房附近的斜坡上,远离主体房屋,避免有味道传来影响正常生活。 牲畜棚全部用木料,做了一层半。 第一层是完整的空间,第二层是半个屋顶空间,可以用来放置草料。 顶上盖茅草,用从原先马棚上拆掉的竹杆压实,正常大风不用担心吹翻。 老马棚拆下来的竹子,不能用的那些就直接拿来烧火,一点不浪费。 牲畜棚在一大个整体空间的范围内,又用石头砌的半墙隔起来,保证牛和马有各自的空间。 同时按照秦瑶的要求,九叔借着斜坡的地势,在牲畜棚下方做了一米多高的挑空,下面用石头圈起围墙,牛马的排泄物可以直接落下来,不会和牲畜躺在一块儿,也方便日常粪肥的取用。 这样的牲畜棚放在刘家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豪华。 有前来观摩的村民,看了这牛马居住的地方,忍不住感慨,“比人住得都好。” “可不是嘛。”刘大福在旁附和。 但在所有村民们离开之后,又默默移到秦瑶身边,问她这么大费周章的做牲畜棚有什么妙处没有。 秦瑶解释道:“这样会干净一点,可以有效减少牛马生病的概率,还方便囤肥。” “能不生病?”刘大福有点不信。 秦瑶重申,“我说的是减少得病,不是百分百不生病。” “你看那些屎尿,要是沾在身上很招蚊虫,蚊虫身上本身就带了病,也会间接感染牛马。” “现在把这些屎尿专门流到下面的肥坑里,牛马身上的蚊虫就少了,而且平常清洗牲畜棚也方便,几桶水一冲,地面就干净了。” 能说的都说了,秦瑶认真对有点心动的刘大福说: “麻烦是现在的,省力是长久的,你家有这个条件,我是比较建议你改建一个这样的牲畜棚。” 说完,就进院子忙活去了。 她也要帮忙搬点东西,递点瓦片什么的。 这次只建一间屋子,所以就是她自己和九叔还有刘柏刘仲兄弟,一共四个人忙活。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秦瑶省了做饭,何氏直接把她买的肉带回老宅,做好了让他们中午过去吃一顿,省得好好的肉被秦瑶的厨艺糟蹋了。 多余的一些肉汁什么的,沾着饼子还能让家里孩子们尝尝肉味儿。 秦瑶一家拿了五斤肥肥的五花肉,让大嫂别这么省,多做出来给孩子吃。 可惜,说不听,肥肉熬油,瘦肉也用盐腌起来,一点点慢慢吃。 不过老宅众人都觉得何氏这样做没问题,还乐呵呵的,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能吃到肉。 特别是在这段农忙时节,有肉能补补身子,干活都有劲多了。 村里各家比他们还省呢,就怕今年闹饥荒,不干活的时候,一天就只吃一顿饭。 秦瑶饭量大,只有在开工第一天中午去老宅吃饭,之后就一直自己在家吃。 因为她在吃饭这件事上,省不了一点! 花了十天时间,新建的仓库也做好了,按照九叔说的,晾上半个月就能搬进去。 这间仓库做在后院东北角,独立的一间屋子,很宽大,有秦瑶卧室一点五倍大,三十多平。 别说是当粮仓,就是再加上牛车、马车,都还有很大富余。 而且层高做得高,二楼还有一间小阁楼,可以放一些不常用的农具。 这样一来,原先厨房后面的杂物间终于不用堆得满满当当,可以留下来放一些耐放的瓜果蔬菜。 说到瓜果蔬菜,秦瑶还想再挖一个地窖呢。 可惜这地底下的活儿九叔不会干,地窖不是说挖就挖的,得看地质,要不然一挖就塌,也是白瞎。 秦瑶就只能暂时先将地窖搁置,开心的收拾起新仓库来。 晾好的仓库还有潮气,秦瑶学着张氏给的土方子,把米糠洒在角落里吸潮,又用石块垫出一个地台,才把那一万斤粮食搬过来。 这下全家人的卧室又恢复了原来的整洁,大人小孩都开心。 看着越来越舒适的家,秦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 特别是后门原本的牛棚拆掉后,整个院子的空气变得清新,早上起来深吸一口充满氧气的空气,很放松。 家里建设好,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第二次分插秧苗的时候。 上次进城秦瑶特意交代过,刘季不敢不从,卡着要分插秧苗的时候回家。 不过他才离家一个多月,怎么又变样了? 等等,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都新建屋子了,为什么没把他的小屋子也扩建一下! 刘季阴着脸把家里屋子全部转了一圈,回到自己小房间里,就属他这间最小最昏暗。 难过、生气、还想发疯! 秦瑶递过来一只神力书箱,刘季节节攀升的怒气值飞速下降,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新书箱给了他无限发挥的可能,连漆都没上,纯原木,主打一个原生态无公害。 秦瑶美其名曰:“你不是想要比樊秀才的还骚吗?这个可以让你尽情发挥。” 她不是阴阳怪气,是一本正经的说:“需要颜料可以去厂里找刘木匠,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颜料钱记在我账上。” 秦瑶冲他眨了眨眼:算是给你这段时间好好学习的奖励。 刘季对上她无比赤诚的双眸,心肝一颤,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分插第二次秧苗时,刘季干活破天荒的卖力,要不然他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家中恶妇这份心意! 转过身去的秦瑶嘴角轻扬,完美拿捏。 今年只有八亩稻要种,秦瑶一家六口齐上阵,两天半就完成。 空下来的两亩,秦瑶要种西瓜。 怕小孩不知轻重弄坏她辛苦培育的瓜苗,秦瑶只叫了刘季,夫妇俩一块儿把余下两亩旱田都种上。 地种完,刘季才想起来问一声,“娘子你这种的是什么?” 秦瑶:“西瓜。” 刘季挠头,“西瓜是什么瓜?” “可以吃的瓜。”秦瑶语气不耐。 刘季继续追问:“南瓜冬瓜都是能吃的瓜,这西瓜有什么不同?” 秦瑶:“它的肉是红色的。” 刘季大惊,“红色?这不是杀人瓜吧?” 秦瑶重重一颔首:“对,沙瓤的!” 刘季瞳孔地震,她开玩笑的吧? 是吧? 是吧!!! (本章完) 219 孩子们送礼物 府试开始时间是五月十号到十五号之间,从刘家村到府城有三百多里路,按照马车的速度,如果不想走得太辛苦,要走四五天。 再算上到了府城需要的准备时间,提前十天出发最合适。 现在家里的农活基本干完,秦瑶和刘季为府城之旅着手准备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秦瑶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马车家里有现成的,考虑到路上可能会有露宿的可能,还得准备一个帐篷。 这种东西跑商的商人们最需要,县城也有卖,价格并不便宜,一顶油布帐篷得花八百文。 这八百文,也就换来一个长不足两五米,宽不到一米五的小帐篷。 但两个人挤一挤也足够了,如果天气情况友好,马车里还能睡。 帐篷买回来后,刘季看了好几遍,时不时发出一声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交通工具和临时住所有了,还剩下吃喝。 干粮最适合赶路,在路上做饭也耽误时间,秦瑶想着,要是沿途有店铺就在店里吃,没有店铺就吃点干粮垫肚子。 喝水倒是要小心些,这里的人们没有喝开水的习惯,秦瑶准备了两只大葫芦和一个小炉子。 葫芦用来盛凉开水,炉子用来烧水,马车上的镂空桌正好可以放下这只炉子,万一要露营,还能吃口热乎的。 至于剩下那些打火石、雨伞、厚底鞋之类的,属于是出行必备。 这一走,得等到放榜后才回来,算算时间,至少二十多天,至多一个月。 五月气温升高,带一身轻便凉快的麻衣就好,再加上出发时身上穿的,两套换洗足矣。 搞定了衣食住行,秦瑶收拾起自己的武器来。 大刀许久不用,得拿出来磨一磨。 弓箭也要拿出来检查一下,再多准备几只箭支把箭筒装满。 匕首就不带了,留给大郎防身用。 一切准备好,就等出发。 房门口传来两声“叩叩”敲门声,三郎小小声喊,“阿娘你出来一下下。” 秦瑶正在擦刀,闻言将刀收入刀鞘,从桌上捡起一根木簪把刚洗干净晾干的头发随意挽起,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低头,就见三郎紧张的攥着自己衣角上那两个兜兜,仰头努力冲她自以为轻松的笑了下。 “干什么?”秦瑶朝堂屋那瞅了一眼,刚刚催着让回房间睡觉的兄妹几个,这会儿都聚到了堂屋。 正在背书的刘季也被二郎拽到堂屋,手里还拿着书呢,额头上依然是熟悉的文曲星庇护发带。 他抬头朝秦瑶这看了过来,瞥见一身白色宽荡中衣,头发慵懒盘起的秦瑶,原本微垂,用余光盯着书的眼睛瞬间睁大。 三郎伸出小手,牵起秦瑶一个手指,把她领到堂屋里来。 叫人的任务一完成,立马跑到哥哥和妹妹的队伍里,兄妹四人排成一排,神神秘秘的挡着什么东西。 “什么情况?”秦瑶狐疑的看了刘季一眼。 刘季摇头,他也懵着呢。 四娘“咳咳!”重重咳了两声,提醒阿爹阿娘注意他们四个。 秦瑶和刘季配合的看过去,微微弯腰,看看兄妹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大郎开口说:“阿爹、瑶姨,虽然你们要离开一个月,但家里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看好牛喂饱鸡,水磨坊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就找刘木匠,还有我和二郎、三郎、四娘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做了一大堆的铺垫后,大郎终于说到正题,“那个,我们给你们做个东西,是你们路上用得着的。” 说完,眼神立马移开看向别处,耳朵都红了,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完全不敢对上秦瑶和刘季惊喜的目光。 二郎拍拍四娘背着的手,四娘上前两步,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两双鞋垫拿了出来, “阿娘,这个是你的,阿爹,这个是你的。” 飞快的把两双鞋垫分给爹娘,四娘马上躲到大哥二哥身后去,又骄傲又害羞的说: “是金花姐姐教我做的,但没做好。” 特别提醒,“我还绣了阿爹阿娘你们的名字在上面!” 秦瑶和刘季低头看着手上这双四娘不说是鞋垫就完全看不出是鞋垫的鞋垫,果然在垫子中央发现了一团不一样颜色的绣线。 秦瑶那边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瑶。 刘季那边就完全是一股乱线团。 如果四娘不说,他们根本不会看到,只以为是纠缠的线头。 看看手上的鞋垫,又看看眼前满眼不舍,但又懂事的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的兄妹四人,秦瑶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 她压下心中涌动,惊喜的问:“你们哪里来的布做鞋垫?” 三郎指着二郎说:“二哥攒的零花钱。” 四娘补充,“大哥帮我做了一点点。” 要不然光靠她自己,根本做不出来两双鞋垫。 大郎也指向三郎,“是小弟画的图样,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 “爹很喜欢!” 寂静的夜里,刘季一声吼,把大郎兄妹四个震得浑身都抖了一下。 反应过来是阿爹发出的声音,又齐齐吁出一口气,有点开心。 刘季把这双看不出是鞋垫的鞋垫紧紧摁在心口,一副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欣慰神情,“吾儿果真是长大了!” 秦瑶也笑着说:“谢谢你们的礼物,阿娘很喜欢。” 四娘嘻嘻一笑,特别自豪,她就知道,阿爹阿娘一定会很喜欢哒! 三郎去把爹娘的鞋拎了过来,要他们垫起来,马上就穿。 气氛如此温馨,秦瑶当然不会打破。 一把摁住嘴上说很喜欢,但其实并不想试穿鞋垫的刘季,由着兄妹四个帮她们把鞋垫垫在鞋里。 秦瑶冲刘季那一挑眉,刘季挤出慈父般的笑容,穿上鞋走了两圈。 “阿爹,是不是很好穿啊?”四娘期待的问。 刘季反问:“四娘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四娘瞪了阿爹一眼,“当然是真话!” 刘季心说,真话就是一点也不好穿并且还有点硌脚。 但在秦瑶温柔的注视下,开口却是:“舒服!好穿!” 兄妹四人又看向秦瑶,得到一个大大的赞,满足的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一想到爹娘即将离开一个月,脑袋不受控制的耷拉下来,有些失落。 秦瑶和刘季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夫妇两对视一眼,那要不就……都走? (本章完) 220姑祖母去世了 “都走?!” 因为太过惊喜,又不敢相信,兄妹四个声调都比平时高八度,差点刺破刘季的耳膜。 他赶紧捂住耳朵,缓和片刻,看向拿主意的秦瑶。 反正不是他花钱,而且家里孩子们都去,说不准他还能跟四个儿女兜里拿点零花钱用用。 “都去,就这么决定了!”秦瑶说。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龙凤胎开心的扑到了阿娘怀里,抱着她的胳膊一直问:“真的吗?是真的吗?阿娘不许骗人!” 秦瑶反复说了三遍是真的,两个小家伙这才相信,被幸福击中,在堂屋里疯跑发泄无处安放的激动。 本来夜深就要睡了的,这下子谁也睡不着。 大郎和二郎关心的问:“学堂怎么办?” 秦瑶说:“请假就行了。” 二郎和大郎对视一眼,可以这样请假吗?先生会不会不允许啊? 秦瑶拍胸脯跟他们保证绝对没问题,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因为想要跟父母出门旅游而向老师撒过谎呢? “那会不会花很多银子?”二郎有点担心,他们这么多人出远门,路上吃喝拉撒都是钱,等到了府城,还得住店,那就更多了。 在花钱这件事上,秦瑶向来是该花花,该省省,示意他们别担心,好好准备自己的行李去吧。 除了田地囤粮这些家底,她手里还有六十多两银子,一趟府城旅行而已,根本花不完! 古话说得好,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 去府城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既然已经决定,哪怕有点一时冲动,但既已经答应下来,秦瑶就不会再反悔。 夫妇俩把激动的四个小孩赶回房间后,秦瑶和刘季两个大人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 孩子们是高兴了,但大人需要解决的问题又增加了。 刘季问:“家里的牛谁喂?” 秦瑶无奈说:“只能拜托老宅那边了。” 还有水磨坊,也得跟张氏和刘老汉说一声,让他们别忘了来取钱。 取到的钱,都归老宅,一个月也有二百多文收入,算是抵了牛的看管费吧。 刘季有点意见,“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啊,兄弟之间帮帮忙不用给钱。” 秦瑶嗤他:“你不要脸我还要。” 刘季垂下眼皮趁她不注意撇了撇嘴,喏喏道:“好端端的又骂人干什么.” 秦瑶没管他,指着院里那几只鸡,养了一年多了,个头已经很大。 刘季想起鸡汤的味美,舔了舔嘴角,试探道:“要不杀来吃了?留下来还得找人喂它们,怪麻烦的。” 秦瑶瞅他一眼,爽快应:“行!” “不过这几只鸡三郎和四娘挺宝贝的,要不要先跟他们吱一声?”刘季突然又问。 他是真怕龙凤胎到时候哭天喊地的,吵得家里不得安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孩子们心里建立起来的慈父形象。 秦瑶觉得有道理,毕竟龙凤胎把那几只鸡当成宠物来养的,问一问比较好。 递给刘季一个‘你想得还蛮周到的嘛''''的欣慰眼神,站起身,摆摆手,各自回房睡去。 次日一大早,夫妇二人把三郎和四娘叫到跟前,询问他们对杀鸡的意见。 四娘眼睛唰的一亮,“阿娘阿娘,我想喝鸡汤,还要一只鸡腿!”想想都要流口水啦。 三郎嘟着嘴,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也没反对。 结果就是晚上众人聚餐吃鸡时,小家伙一边连干两碗浓郁鸡汤,一边流着眼泪说:“好烫,但好香啊~” 四只鸡全杀了,一家人根本吃不完,秦瑶把老宅众人叫来一起吃,顺便把自己一家六口要出门远行的事说了出来。 刘老汉到嘴的鸡汤差点一口喷出来,好不容易忍着烫咽下,立马追问: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都去府城?这到底是去科考还是去玩的?” 秦瑶笑着示意刘老汉先坐下,“主线任务当然是科考,游玩只是顺带。” “已经决定了?”刘老汉问。 一家六口齐齐点头。 刘季道:“明早我们就去族学帮他们四个同夫子告假。” “这可是一个月,夫子能答应?”刘柏很好奇刘季要用什么理由。 刘季神秘一笑,“这个我和娘子自有安排。” 晚饭吃完,看着欢喜的大郎兄妹四个,老宅众人还是不太能理解刘季和秦瑶这对夫妻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两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银子吗? 都说穷家富路,这在路上怎么省也得花费一二两银子吧?还没算上到了府城,那一宿一二百文的房费,三四两就去了。 最后再算上一家六口的吃喝,八两银子是绝对要花出去的。 八两啊!何氏和邱氏想到都要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原先她们觉得秦瑶脑子清醒,知道省钱。 现在看来,她们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临行前,秦瑶和刘季跟着孩子们来到丁氏族学,秦瑶去三郎四娘那边,刘季去大郎二郎那边。 丁夫子问:“何故要请这么长的假?” 刘季一脸悲伤,先叹了一口气,又给大郎和二郎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会意,立马把头垂下,做出悲痛状。 刘季摸一把眼角,“孩子的姑祖母去世了,自小她老人家就对我们极好,所以这次姑祖母出殡奔丧,我们必须要去,不但要去,还要让两个孩子为他们姑祖母守到头七,以表孝意,还望夫子允假,好让孩子们送姑祖母最后一程.” 儒生最重孝道,丁夫子闻言,不但允了假,还嘱咐兄弟俩一定要多为姑祖母守灵几日。 多说了两个与孝有关的典故后,丁夫子顺利放行。 秦瑶那边,成夫子也问出同样的疑问:“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对四娘和三郎这两个学生,成夫子挺看重的,如果不是必要的,他不希望他们请假耽误了学业。 却没想到,秦瑶双手递上一封从府城寄来的信,信上内容和刘季在丁夫子面前说的一模一样。 成夫子脸色一变,本有些责怪的神情,立马露出几分客气的同情。 他把信还给秦瑶,对龙凤胎道:“去吧,不过即便悲伤也不要忘记温习功课。” 被阿爹嘱咐千万不能笑,一定要哭丧着脸的龙凤胎听见成夫子这话,差点绷不住内心的欢喜。 幸好秦瑶及时上前一步挡住他们俩,冲成夫子重重一拜,“给先生添麻烦了!” 龙凤胎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的幅度这才没有暴露出来。 金宝目睹全程,回家就把三叔和三婶在书院里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言语间,颇为羡慕三郎四娘能有这样开明的爹娘。 听完金宝描述的老宅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本章完) 221 断无迷路的可能 “你有亲姑母吗?” 金石镇前往开阳县的官道上,刘利坐在自家的马车车辕上,好奇的问前头那辆马车上赶车的刘季。 两家人今早出发,在乡下小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终于走到宽阔平坦的官道上。 从出发开始,大郎兄妹四个就特别兴奋,毕竟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 一会儿钻出车窗这看那看,一会儿爬到车门边,问七问八,开心都快要溢满出来了。 但一到金石镇,怕被夫子发现这不是去奔丧的,又都缩紧脖子躲在车厢里,捂着嘴不敢发声。 刘利和他家赶车的长工大壮一直跟着秦瑶家马车走在后头,看了一路,行到此处,见大郎兄妹四人这般躲着,实在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村里与刘家老宅那边相熟的,大半都已知晓秦瑶夫妇二人此次府试特意带上家中四个孩子,还帮他们都请了假,把村里孩子们都羡慕哭了。 而这个请假的理由,也不负众望的让人大跌眼镜。 说是姑母死了,也不知道刘家姑母要是知晓,是否会被这不肖子孙气死。 刘季赶着马车,吹着风,身旁坐着擦刀的娘子,气氛正好。 他哼着不知道是哪个乡里的奇怪调子,听见刘利在后头的问话,转头贱兮兮的回了他两个字: “你猜!” 刘利切了一声,他才不猜。 今日出发天气很好,一路上艳阳高照,道路两侧一直有山林树木遮挡,气温也不算太热,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行到中午,两家人从开阳县路过,驶上前往府城方向的大道。 从这起,就彻底离开了开阳县地界。 此行三百余里,出发前秦瑶就做好了计划,日行六十里路。 这个里程也不算辛苦,早上可以多睡会儿再出发,基本太阳落山前都能到达驿站,避免走夜路。 加上一路上她们还带着四个小孩,能走大路绝不走小路。 这一路上预留的时间是很充足的。 她们一行人四月三十号出发,理论上五月五号前能抵达府城,十号才考试,还有五天时间用来准备。 倘若遇到意外,顶多耽搁一两天,也还来得及。 不过往年也有倒霉的,路上迷路,等到科考结束都还没能赶到考场,只能遗憾等待下一场。 当然,有秦瑶在,迷路是不可能的。 她出发之前去找了伍掌柜,问清楚了路线,再三确定过细节,连哪条路上有山泉水可以取用都标记了出来,断无迷路的可能。 先前在书局那买来的指路图和店主手抄版路程图,秦瑶回到家之后自己又在这两者之上,重新绘制了两份更加详细明了的地图。 她拿一份,刘利拿一份,两边互相对照着来,就算遇到相似岔路口,也不会走错。 原本知道秦瑶一家子都要前往府城时,刘利内心是极大反对的。 碍于两家关系还不错,他也不好意思提意见。 但出发前,秦瑶把这张地图递来给他之后,刘利内心的不安就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再看一路上,四个小孩除了上茅房时要下车之外,其他时候都乖乖待在车里不哭不闹,就彻底放下心来。 第一天是从刘家村出发,前面有一段山路耽搁了些时间,所以中午秦瑶也并没有停下,让大家啃啃干粮,稍微休息了一刻钟,在路边打满了天然的泉水之后,继续赶路。 对大郎兄妹四人来说,旅程的一开始,都是非常开心而美好的。 特别是走出开阳县之后,新鲜的事物接踵而来,不一样的地貌、口音、行人,看得兄妹四人眼花缭乱,兴致高昂。 四娘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路上都在追问: “阿娘,那是什么?” “阿娘,你看那边!” “阿娘,为什么这边的田里都是高高的草啊?” 一声声阿娘萦绕在耳边,赶车的刘季头都要被吵炸了。 可他侧头一看身旁之人,向来对他脾气暴躁的恶妇,这会儿居然把四娘搂在怀里,身后还叠罗汉一样堆着大郎、二郎、三郎,没有一点不耐烦,有问必答。 “田里那不是草,是这里村民种植的芢麻,那边的坝子是晒麻的晒场,你们看到那些挂在竹竿上,白色的一片片像是树藤的东西,就是做麻衣用的麻。” 四娘惊讶问:“这样怎么做成衣裳?” 秦瑶便同她细细讲解芢麻是如何被制作成丝线,又如何用那些丝线做成一根根的麻线,最后又怎样用织机将这些麻线织成布成为百姓穿戴的衣裳。 往日孩子们只见过老宅的祖母和婶婶用丝线制成绢布去卖,麻衣都是买来的,这次一听秦瑶的讲解,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一件麻衣做出来,也这么不容易。 二郎感慨,“怪不得麻布要卖这么贵。” 大郎也很佩服道:“麻线要经过这么多道工序才能绞出来,也不知道从前的人是怎么想到的,他们可真聪明。” 三郎和四娘则歪着头问秦瑶:“阿娘,为什么你懂这么多啊?”他们就不知道这些呢。 秦瑶还没回答,刘季立马掏出了他们的书本,“喏,都在书上呢,多看书,多读书,自然就懂了。” “赶紧把今日的功课做了,咱们马上就要到驿站了,一会儿可没功夫做功课。”刘季坏笑着嘱咐道。 四娘哀怨的看了阿爹一眼,不想动,使劲往秦瑶怀里蹭一蹭,嘴里还学着村里周嫂子家的奶狗“汪汪”叫了两声,看得秦瑶好笑。 低头问怀里扭来扭去的四娘,“出门前我们怎么约定的?” 小姑娘回答得倒不含糊,口齿清晰的说:“每天早上早读一个时辰,每天午休睡半个时辰,然后起来继续读两篇文章,并说出读后感。” 秦瑶点点头,“那你们还差多少?” “读两篇文章,并说出读后感.”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瑶把她从怀里拉出来,连同大郎三兄弟一起塞进车厢里。 又给刘季使了个眼色,“你也一起,我来赶车。” 刚还幸灾乐祸的刘季顿时发出一声哀叹,认命一般钻进车厢,和四个嘲笑他的小崽子坐到一起——读书(咬牙切齿)! 222 小驿站 刘利听着前方马车上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眼睛不敢相信的睁大。 不是吧不是吧,还让不让人歇一会儿了? 刘季他丫的在书院里这么卷就算了,现在赶着路呢,居然读上书了? 大壮听着前面父子五人各读各的,只觉耳朵嗡嗡地,心里激起莫名的焦躁。 于是试探着建议:“二少爷,要不您也趁着日头好,读读书?” 刘利嘴角微抽,很坚决的说:“不读!” 他其实心态挺稳定的,毕竟从小读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如果不是前年那一场意外害他被马匪打断腿,去年的初试和府试肯定已经过了。 如今伤愈顺利通过初试,他自己都不觉得意外。 而府试,刘利也是胸有成竹。 夫子都说了,让他保持好心态,照常发挥即可。 加上读书都读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好不容易能歇口气,刘利只想一路好好放松,欣赏一下其他地方不同的美景,以一个放松的心态迎接府试。 然而,在前方马车彼此起伏的读书声中,刘利渐渐动摇,坚持了不到两刻钟,就在大壮无奈的惋惜声中,一脸痛苦的拿起了书本。 不过你别说,看点书,心反而静了下来,就连这摇摇晃晃的路程,感觉也过得快了些。 太阳落山之前,两家的马车成功停在了驿站旁。 这里的驿站是给官家设立的,只有朝廷中人才能进去免费住宿,更换马匹等。 但过路商旅花上一些银钱,也能挨着驿馆借宿一宿,或是在大堂点上一份吃食,要点热水洗漱。 不过这样的前提是,驿馆还有空余接待的能力,又或者今夜并无朝廷要员入住。 如果是那种大的交通要道,驿馆旁边还有私人开办的客栈,可供平民百姓打尖住店。 但这种能遇上的概率很小,只有往京城那边的康庄大道才会有。 秦瑶把马车停好,叫兄妹四人下车来走一走。 在马车上坐了一整天,腿脚再不活动一下就要麻了。 出发时精神奕奕的兄妹四个,这会儿精力已被旅程的劳累消磨殆尽,大的牵着小的,跳下马车来,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因为未知,下意识有些胆怯,紧挨在爹娘身边,都不说话。 这是一间很小的驿站,四周都是茂密的竹林,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夕阳遮挡住,更显昏暗。 一条可行一辆马车的官道从竹林间穿过,驿站就建在官道旁,只有两间简陋的木屋。 稍大的那间是驿馆大堂,里面三分之一是厅堂和柜台,摆着一套旧桌椅。 余下二分之一有竹席做的屏风遮挡,里面应该是休息的通铺。 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大门敞开着,可能是看管驿站的驿丞有事暂离。 还有一间小的,是一个半露天马棚,里面有一匹棕色的老马,拴在圈里,浑浊的眼注视着路边的人。 三郎胆小的往阿爹身后一缩,抓紧了他的衣角。 刘季好笑的反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别怕,拴着呢,不会咬你的。” 三郎哭着脸,更害怕了,那马会咬人! 大壮守着马车,刘利走过来与秦瑶一家汇合,看着前方昏暗竹林里的两间小屋,不知是因为驿馆里的人没有点灯笼显得昏暗,还是他自己心理作祟,总觉得阴森森。 他们不是朝廷官员,本来就没有资格入住驿馆,但想挨着人家住一晚,好歹要知会一声。 但现在,刘利有点不敢靠近,小声嘟囔,“早知道刚刚路过那个小镇,就进镇住客栈了。”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偶尔判断错误也很正常。 秦瑶想着完成今日的里程,刘利当时也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夜晚无雨,睡车厢或是帐篷也算安全,想着能节省点住宿费,就都决定继续赶往驿站。 可现在停在路边,看着那孤零零,一点人气都没有的驿站,还是有一点后悔。 刘季看看停在路边的几人,试探问:“要不先过去看看?” 秦瑶颔首,是得看看,省得自己吓自己。 秦瑶安排刘季和大壮带着四个孩子留在原地等候,背上了不引人注意的箭袋和弓,给刘利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朝那冷清昏暗的驿馆走去。 走之前,秦瑶示意大郎注意警戒。 在深山密林里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小少年立马会意,将弟弟妹妹赶上马车,暗暗握着藏在腰间的匕首,站在马车旁,时刻注意周围可以通行的官道和竹林小径。 这冷静沉着的样子,和秦瑶颇有几分神似,看得大壮暗暗称奇,就算是村里人来,恐怕也会以为这是对亲生母子。 夜幕渐渐来临,林间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刘季一挑眉,被这古怪的气氛影响,下意识往大壮身旁凑近,巴巴望着已经走到驿站门口的秦瑶两人。 “有人吗?”刘利站在门口问。 里面并无回应,看了秦瑶一眼,又提高音量再次大声问:“有没有人?!”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从屋后穿过窗户吹到大门来的风,夹杂着灰尘,刘利不适的皱紧鼻子,有点呛人。 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秦瑶眼神瞬间变了变,耸动鼻尖,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眼看刘利要抬脚进去,她横臂将他挡住,“我去,你在外面等我。” “怎、怎么了?”刘季这才发现秦瑶的神情不对劲,眼神特别锐利,像在天空捕猎的鹰一样,看得他心里发毛。 秦瑶没有解释,因为她也迷茫着呢,留了刘利在外,独自踏进这间昏暗破旧的小驿馆。 刚一进去,秦瑶一眼就看见了空置的桌面上,有一摊疑似血迹的痕迹。 就是那种有人想要掩盖用什么东西擦拭过,但因为慌乱匆忙,并没有完全擦干净,残留下来的血迹。 再看驿馆内刻意摆放整齐的各种家具物件,还有干净的柜台,不难判断出,这摊血迹留下来的时间就在刚刚不久。 秦瑶侧耳听了一会儿,可以确定,这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抬步往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了几滴被遗落的血渍。 顺着血迹一路来到后门,秦瑶抬手正要打开后门继续查看时,隔壁马棚里的马儿突然打了个响鼻。 223 悍匪 秦瑶神色一凝,迅速收回准备开门的手,转身冲出驿站,朝隔壁马棚跑去。 门外的刘利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前刮过,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疑惑问:“秦娘子,怎么样了?” 而已经来到马棚前的秦瑶,清楚看见一道人影惊慌的冲进马棚背后的竹林里。 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能发现他,还追来这么快,回头惊讶又凶狠的看了她一眼。 刘利追过来时,好死不死对上了那凶狠的眼神,当即脊背一凉。 他惊讶问:“秦娘子,那人是谁?” 秦瑶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驿丞恐怕已经遇害了。” 说罢,顾不上安慰刘利受惊的心灵,偏头看向身旁的马棚。 刘利也好奇的跟着看过去,就见老马脚下正好有一处稻草是凹陷的。 所以,刚刚跑掉那人,居然一直蜷缩藏在这里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秦瑶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心中猜想,给予了肯定的答案,“那个人刚刚一直躲在这里。” 因为马儿发出的动静掩盖了对方的呼吸,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人的存在。 刘利看看那凹陷的稻草,又看看那阴森森的竹林,手臂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娘子,怎么回事啊!”刘季在身后一声吼。 本想继续去后门查看,猜想那里可能会有驿丞尸体的秦瑶,突然听见这一声吼,果断停下了脚步,放弃这点好奇心。 示意吓得不轻的刘利跟上,二人快速回到马车旁。 “刚刚跑进竹林的是谁?”刘季好奇问。 秦瑶一边示意大壮和刘利上马车,一边答:“杀人犯。” “什么?”刘季浑身一颤,简直细思极恐,浑身上下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先走再说,此地不宜久留!”秦瑶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竹林,催促道。 刘利急忙追问:“秦娘子,我们往哪儿走?” 秦瑶立马回:“原路返回,回刚刚路过的镇上。” 前面是什么地方她不清楚,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赌运气的好,选择一个自己了解的地方,哪怕要远一点,但也是最稳妥的。 刘利点点头,嘱咐大壮往回走。 大壮还有点懵,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秦瑶和二少爷如此严肃的表情,还有刚刚那个突然跑出去的人影,果断选择相信秦瑶的决定。 他们马车本来在后面,这会儿掉头,就变成了前面,眼看秦瑶夫妇俩都上了马车,大壮一甩马鞭,催着马往前跑。 车轮快速转动起来,马车内的大郎先镇定的安抚住弟弟妹妹们,嘱咐他们抓好车上的凸起的扶杠后,钻出车门来到爹娘身后。 刘季赶着车,秦瑶整个半蹲在车辕上,扶着马车车厢的一边,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扫射着周围的竹林。 看到大郎出来,秦瑶沉声喝道:“你出来干什么?进去!” “我想帮忙。”大郎满眼都是担忧。 刘季立马嗤道:“你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快进去!” 许是语气太重,大郎难过的低下头去,满脸自责,觉得自己很没用。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到了他的肩上,秦瑶语气并不算温和,却是用平等的目光看着他,“我把四娘他们交给你了,你可以照顾好他们吗?” 大郎黯淡下去的眼眸里瞬间有了光,他握紧拳头重重一点头,“我可以!” 秦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很好,那里面的交给你,我就专门对付外面的危机了。” “嗯嗯!”小少年郑重应下,重拾自信,立马回到车厢里。 紧闭的车厢内,隐约能够听见他在安抚弟弟妹妹们别担心的声音。 秦瑶不悦的目光从刘季身上扫过,自知说错话的刘季只能驱赶马儿再跑快些,不敢同她对视。 大壮和刘利跑在前头,短短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他们感觉像是跑了一个时辰这么久,实际上此时距离竹林驿馆不过一千多米。 突然,几道人影从竹林四周冲出,银色的刀折射出幽冷的光,照到了马儿的眼睛上。 大壮和刘利惊呼:“秦娘子!” “我在,别慌。” 女子低沉的应答,自带一股安定人心的感觉。 这时,刘季也发现两侧竹林里有人影冲出,瞥见那闪烁着寒光,似乎还带着血迹的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显然,刚刚离去的那人,将消息告知同伴,这些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一来担心他们报官,二来也是想要再赚一笔。 秦瑶嘴角微微翘起,谁赚谁一笔,还不好说呢! “马车别停,直接冲过去!”秦瑶大声说道。 大壮听见这话,只得一咬牙,朝那明晃晃举刀冲来的人影撞过去。 刘季也不敢懈怠,死死抓紧了缰绳。 秦瑶单手攀上车顶,眼神一扫,前后左右共有九人。 拔箭扬弓,利箭离弦,瞄准大壮前方最近一人尖啸而去。 第一箭还在半空,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来,这样迅速的出箭速度,根本不容对方有所反应,连续三人毫无预兆倒了下去。 因为向前冲的惯性在,其中两人都撞到了横冲过去的刘利家车轮上,再次弹飞。 刘利低呼一声:“好险!” 大壮驾车冲出了对方的包围,并未继续向前,而是将疾驰的马车停下,主仆二人回头看向身后。 结果就见刘季驾着车,秦瑶举弓站在车顶,又是连续六箭射出,支支命中,余下六人全部面朝地倒下。 有那倒霉的,被自己手上的刀中伤,大腿鲜血淋漓。 前后不过短短一瞬,她一出手,轻易就解决了九名持刀悍匪,看得刘利主仆二人目瞪口呆。 强,真是太强了! “停车!”秦瑶在车顶上命令完,一跃而下,直奔倒地的九人。 她并没有射中他们要害,都留着命,毕竟小孩子在,不能太残暴。 来到九人面前,在对方不敢相信的惊骇目光下,一人给了一拳头,九人瞬间不甘的痛晕过去。 刘季停好马车立马赶了过来,对这种事情已经熟悉得很,秦瑶打晕一个他就搜刮一个,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一股脑往怀里塞。 哎呀,这把匕首挺不错。 哇,居然还有银子! 啧啧啧,这个长得有点丑,不过靴子居然是皮的,收了收了 (本章完) 224 悄悄滴,不要声张 秦瑶处理完九人,一回头,就见刘季连对方臭鞋也不放过,眉头深深皱起。 刘季浑然不觉,捡起一把钢刀献宝似的递到秦瑶面前,“娘子你看,这把刀真不错,正配你!” “配你个头!”秦瑶嫌弃的喝道:“放下,别乱动这些东西。” 不过又给了个暗示的眼神,银子什么的可以收下,悄悄滴,不要声张。 刘季挑了挑眉,明白明白。 不过丢下这些除银子以外的东西,还是有点肉疼。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郎点了备用的两只灯笼,一只挂在马车上,一只提过来给爹娘照明。 有个倒霉悍匪被自己的刀割伤大腿,画面有点血腥,把大郎吓一跳。 但还是逼着自己多看两眼,没感觉之后,把灯笼交给阿爹,自己退回车厢。 二郎和四娘好奇的想要探头,被他一手一个摁住脑袋推了回去。 “小孩子别太好奇。”大郎一本正经的教育弟妹。 四娘用头顶了顶大哥的手,没顶过,这才唉的叹了一口气,作罢。 一转身,三郎睁着懵懂的大眼问:“大哥,阿娘打跑坏人了吗?” 大郎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那何止是打跑啊,是快把人打死了。 不过弟弟纯洁的心灵还是要爱护的,便笑着点点头说:“别怕,坏人已经被阿娘打跑了。” “那阿娘怎么还不回来?”三郎望着从车门缝里透进来的光亮,天太黑了,他害怕。 大郎敷衍,“善后呢,咱们先吃点饼子等他们吧。” 他饿了。 三郎点点头,“嗯嗯。” 于是,大郎掏出一个烤饼,掰成四分,兄妹四人一人一块儿,边吃边等。 马车外,几个大人看着满地的悍匪,却很头疼。 刘利建议去报官。 刘季建议直接把人扔进竹林里喂狼,然后他们拍拍屁股继续返回镇上找客栈留宿。 大壮不发表意见,只是崇拜看着秦瑶,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样子。 此刻他对秦瑶的崇拜就如那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秦瑶甚至怀疑,自己让他去吃屎,他也会去。 当然,她没那么坏心啦。 秦瑶道:“这里距离驿站不远,我建议我们返回驿站休息。” “这九个人先绑起来,一会儿我拷问一下,问出来龙去脉,然后把这些抄写在纸上,留下说明信件,等到了下一个城,再找人去报官。” 看刘利有些犹豫,秦瑶又补充道:“如果现在报官,官府调查我们势必要配合,到时候肯定会影响到咱们赶路。” “再有就是现在返回镇子意义不大,就在驿站休息比较方便,大家也累了饿了,时间也不早,得抓紧时间休整,不能耽误明天赶路。” 本来她不打算与这些悍匪有任何纠缠,驿丞死了是官府要管的事,大家识趣避开就好。 可惜了,这九人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刘季举起手,“我都听娘子的。” 大壮也举起手,“我听秦娘子的。” 刘利不再执着去报官,点点头,众人达成一致,各自回马车上找能捆人的东西。 翻遍行李包袱也才找到一节替换缰绳的刘利主仆俩,看着秦瑶从车底下拿出来的一大捆麻绳,眼珠子都要瞪下来。 “秦娘子,还是你准备充分啊。”刘利佩服道。 秦瑶冲他挑了挑眉,“毕竟我是专业的。” 知道她在点他出发前不信任她的事,刘利惭愧的冲秦瑶抱了抱拳,表示自己现在很服气,也很相信她的实力。 刘季自知自己不专业,便提着灯笼为秦瑶照亮,看她用极其专业的手法,三下五除二就把九个人全部捆得结结实实。 就是那姿势有点奇怪,悍匪整个人面朝前,像是虾一样反弓着,手脚串联,被绑在背后。 绑好人,秦瑶示意刘季和刘利他们先赶车带着孩子回驿站,这九人交给她来运送。 刘季猜想,可能画面会很暴力,小孩看了不好,识趣应下。 不过走之前,想起那竹林里阴森森的驿站,心里有点打怵。 “娘子,要不你先把他们运到驿站去,我们后面再来?”刘季试图商量,“万一那驿站里还有悍匪呢?” “不可能!”秦瑶答得笃定。 就算有,这会儿也早就被她们这边的动静吓跑了。 刘季见没有商量的余地,暗暗咽了口口水,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还呼喝了孩子,不要脸的把大郎叫出来陪着自己,这才驾车往驿站驶去。 待到两架马车驶远,秦瑶一抽手中麻绳,九个被串在一起的‘虾’,哀嚎着醒过来。 她一个人,抓着一根绳,往前迈步,便能牵动足足九个体重大于自己的人。 仿佛拽着的是九具野兽尸体,秦瑶没有避开尖锐的石头和坑洼,任凭那九个不知好歹的悍匪发出惨烈的痛呼声。 那一声声哀嚎,就连竹林里暗藏的野兽听见了,也要退避三分。 “闭嘴!”实在听得烦了,秦瑶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于是,哀嚎声退下,求饶声又响起。 秦瑶嗤道:“我给你们留了活路你们不走,偏要朝这死路上撞,耽搁我多少事情,居然还好意思求饶?” “我问你们,驿丞人哪儿去了?!” 她突然扯紧了麻绳,九人霎时间觉得自己腰都要被突然加重的收紧力扯断。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并不是什么忠烈义士,剧痛之下,秦瑶才稍微用了点手段,就都全招了。 “驿丞被我们杀了,尸体掩埋在驿站后门外。” 而后,又说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的,今年春收惨淡,饿得受不了了才想到劫掠官家驿站,求秦瑶可怜可怜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 秦瑶听着这些话,冷酷的眼神都没变一下,继续拷问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九人都说没有了,他们九人出自一乡,不信任别的人过来搭伙,所以一直是他们九个。 这短短一个多月,他们杀了十八人,妇孺九人,男人五个,最后看普通百姓身上没什么值钱的,才把目光转向了官家人。 余下四条人命,都是官家的驿丞和驿卒。 几人还要求饶卖可怜,秦瑶要问的都已经问出,不想再听他们自辩的聒噪,一人一拳,全部打晕! (本章完) 225 猥琐发育中 等她拖着九人来到驿站大门前,这里的灯已经被刘季点起来,孩子们都坐在明亮的大堂里。 马车已经卸下,行李堆放在驿站屏风后的通铺里。 马儿关进马棚,已喂好草料。 秦瑶把九个悍匪和他们的作案工具丢在大门外,站在门口特意等候的刘季看了九人一眼,嘴里发出“嘶”的一声,这九人此刻的模样,他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再看秦瑶面不改色的大步走进来,刘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秦瑶抬眸看向他,你这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刘季谄笑着问:“娘子,后院好像有灶台,咱们自己带了面粉,要不今晚吃面条?” 秦瑶揉了揉自己快要饿扁的肚子,问他面条要做多久。 “两刻钟吧。”刘季估摸道。 秦瑶摇头,“太久了,你们找找驿馆内有没有其他食物。” 那九人杀人就是为了驿站内的食物,这里应该有吃的。 刘季颔首,招呼上在大厅里收拾行李的刘利,打算一块儿去后门外的厨房里瞧瞧。 刘利很不情愿和他一块儿,又叫上了大壮。 秦瑶刚准备坐下歇会儿,眼看着三人就要打开后门,突然想起来什么,忙叫到:“等一等,我来!” 几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秦瑶接过大郎递过来的葫芦干了一大口水解渴,起身来到后门前,并没有告诉他们什么,亲手打开了门,示意几人先等等,独自一人走到外头查看。 后门外,是一个简陋的草棚,里面有上锁的橱柜和两个灶台,灶台上有案板,案板上有一把菜刀和一小筐青菜。 天色昏暗,刘季好奇的探出头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秦瑶却看见了灶台上的血迹,还有已经粘上血渍的菜和案板。 这要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直接拿来做饭.秦瑶飞快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恶心想法甩出去。 她走进厨房,把这些脏了的东西全部扔到竹林里,又捏碎了橱柜上的锁,打开来看,上层是碗筷和一点硬邦邦的熏肉,下层有两个小陶缸,缸里有米和小麦。 “今晚熬粥吧。”秦瑶朝后门边的刘季很自然的叮嘱道。 刘季哦了一声,有点心急的问:“我们能出来了吗?” “再等等。”她要去找一找驿丞的尸体。 其实很好找,就在竹林外边,土地有明显的松动痕迹。 秦瑶来到埋尸点,用脚拨开一点土,掩埋得十分潦草,这么一拨,死者衣料就露了出来,是暗红色的驿丞制服,应该就是驿丞的尸体。 秦瑶站在原地,认真的思考了三秒钟,要不要把尸体挖出来。 但回头一看后门里怂得要命的刘季,怕他不能好好在这做完饭,放弃了这个念头。 秦瑶淡定的从竹林边走回来,一本正经的说:“我检查了,这附近应该没有悍匪了,你们放心做饭吧,我回大堂看看孩子。” 说完,在厨房旁边的水桶洗了下手,径直穿过他们三人,回了大堂。 刘季看看大壮,又看看刘利,“会做饭吗?” 两人齐齐摇头,家里都是女人做饭,他们连厨房都很少进去。 刘季顿时无语的瞥了二人一眼,“那就过来打下手。” 大壮点点头没意见,刘利不干,“正所谓,君子远庖厨.” 话音未落就被刘季挥手不耐打断,“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废话真多!过来烧火!” “烧火你总会吧?”见刘利一脸震惊,刘季嫌弃追问。 刘利:我堂堂君子还能让刘老三这混混看不起了? 二话不说,挽起衣袖冲进厨房就要生火。 自家二少爷什么水平,大壮心里有数,看着直接把柴火往灶孔里塞的刘利,欲言又止、言止又欲,算了,他来吧。 把刘利请到一边去,大壮把灶孔里的柴火全部拿出来,先放引火的木柴薄片,用打火石点燃了火,这才添柴进去。 刘季把米缸里的米倒了出来,淘米煮粥,天色昏暗,舀水时感觉木瓢把手上有点黏腻,他狐疑抬手放在眼前看了看,闻到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看见一点褐色黏在手指上。 “什么玩意儿?”刘季嘀咕着,重新舀水把自己的手洗了一遍,这才继续淘米做饭。 柜子里的熏肉通通剁碎扔到粥里,香得咧~ 可惜刚刚那几把青菜让他家恶妇给扔了,要不然再放点青菜,更加美味儿。 这一锅粥煮出来,其实还不够两家人吃的,大家又各自掏出干粮,就着粥喝。 吃完晚饭,刘季在大堂里到处转悠,这扒拉一下那看一会儿,按理说驿馆内应该还有酒水之类的东西,可惜都没找到。 后面一想,应该是被那大门口那昏死的九名悍匪搬走了。 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好去找他们藏起来的东西,刘季只得悻悻作罢。 填饱了肚子,众人这才有空询问秦瑶这驿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利取出笔墨纸砚,大壮帮忙磨墨,事情原委记录下来,到时候报官时可以留作证据。 山里吹起风,有点凉,秦瑶示意刘季去把大门关上,两家人这才围聚在桌前,听秦瑶说出前因后果。 刘利记录很有章法,他熟读律法,也看过牢狱中人写下的犯罪口供,秦瑶说的信息他都会重新归纳整理,再落笔写下。 九人的姓名和外号秦瑶都已经审问到,谁说的哪一句话,刘利都有特别标注,看起来非常工整。 被九人所害的受害人体貌特征,在何处遇害,被如何杀害,都一一记录在案。 写好一份,他先拿给秦瑶过目。 秦瑶看着手上这份罪犯作案记录,还有他们两家发现驿馆情况的前后说明文书,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来自当代读书人的超高文化素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回头一看坐在一旁陪三郎四娘玩拍手游戏的刘季,秦瑶真想把他打入娘胎回炉重造。 “刘季你过来。”秦瑶冲他抬了抬下巴,“你看看人家刘利写的这份说明,字迹工整漂亮,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你学着点!” 面对秦瑶,刘季唯唯诺诺应着。 眼角余光瞥见刘利‘故作谦虚’的神情,立马冲对方鄙夷的嘁了一声。 不就是会写两个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里不想承认,但身体却很诚实,默默记下这份说明笔记的格式,猥琐发育中。 (本章完) 226 稳定的内核 写好全部说明和罪犯记录之后,夜已深,两家以屏风做隔断,一家一半通铺,上床休息。 大郎兄妹四个很久才睡着,出发第一天就经历了这么刺激的事,兴奋得很。 秦瑶原以为孩子们会害怕,谁想到,他们胆大包天,还敢跑出大门去看外面被绑住的九名悍匪,对他们的长相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后面听她转述九人口供,听得可认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听奇异故事。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比奇异故事更精彩? 等到孩子们睡着,已经到了半夜。 刘季还没睡,隔壁大壮呼噜声震天响,他根本睡不着。 “噗呲噗呲!” 黑暗中,身旁不远处传来某人发出的怪声。 秦瑶眉头微微皱起,正想不搭理,一个黑影就鬼鬼祟祟摸了过来。 秦瑶瞬间坐起,出手精准掐住了来人的脖子,黑暗里发出“呃”的一声,随后便是暗哑的:“娘子.是我” 脖颈上的力道松了松,刘季赶紧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把她的手拿开,在她身旁的空铺上躺下,嘿的一笑。 秦瑶正想骂他是不是有病,手心里多了一只手掌,有几块硬硬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银子! 秦瑶的眼睛在夜色中倏的亮了一下,掂量掂量,有个四五两的样子。 “都在这了?”秦瑶小声问。 刘季语气十分老实,“对,摸出来的一共就这么多,都在这了,我一文钱也没藏。” 说罢,感觉到她的欢喜,手臂垫在脑后,侧身面对她,试探问:“开心吗?” “一般。” 出乎意料的回答。 刘季心里咯噔一下,赶在对方动手之前,赶紧往怀里一摸,做出惊讶状,“哎呀,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块儿。” 又是一块二两多重的小银块儿,两次加起来,正好七两。 秦瑶这才嗤笑着说了声:“算你识相。” 刘季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内心小人在流泪,不识相也不行啊,看看门口那九个现在还昏迷的悍匪,他都不敢想象秦瑶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睡吧。”秦瑶把银子收好,重新躺下,两人中间隔着半臂不到的距离,她都能听见他翻来覆去的动静。 刘季今晚显然是不打算挪窝,就要睡在这了。 因为他害怕啊! 做饭的时候秦瑶什么也没说,但吃完晚饭后,驿丞掩埋的地点被她说了出来。 刘季现在只要想到后门竹林里埋着一个刚死的人,并且自己刚刚还在厨房里对着那人的尸体做了饭,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深山老林的,树枝在窗户上倒影的影子都能把他吓半死。 所以,还是躺在墙板和秦瑶之间更让他有安全感。 秦瑶看在刚刚收了银子的份上,随他去了,只要别碰到她就行。 不过某人睡觉似乎不太安分,老是想要往她这边滚。 于是乎,第二天天亮,大郎兄妹四人苏醒后,看到的就是阿娘一只脚撑在阿爹背上,把阿爹整个人踩到墙板上,阿爹脸贴着墙依旧睡得香甜的诡异画面。 等到两个大人苏醒后,三郎跟着阿爹来到厨房,一边看着他生火烧热水,一边好奇的瞄着他的腰关心问: “阿爹,你腰疼吗?” 刘季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嘴硬的说:“还行吧。” 三郎哦了一声,又跑到马棚里套马车的阿娘屁股后面关心问:“阿娘,你腿酸吗?” 秦瑶冲他温柔笑笑,“不酸啊。”正好拉拉韧带。 三郎又哦了一声,挠着头走回大堂,看到忙碌着收拾行李的大哥二哥,不解问: “大哥、二哥,爹娘昨天睡在一起,为什么腰也不疼腿也不酸呢?” 大郎摇头,“不知道。”他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二郎耸耸肩,“可能爹娘身体好吧。” 说完,嫌三郎站在边上碍事,让他出去找四娘一边玩去,别耽误他们收拾行李。 三郎被哥哥们嫌弃,委屈的瘪了瘪嘴,转身小跑到门外找妹妹玩。 结果就发现,四娘拿着书本,正站在竹林里大声晨读。 九名已经醒来,但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的悍匪依靠在驿馆大门外,满眼生无可恋。 三郎这才想起来还有功课呢,愉快加入四娘的晨读队伍。 大壮抱着行李从大堂里走出来,见到正在马车旁收拾书箱的刘利,神神秘秘在他耳边暧昧的说: “昨夜秦娘子和刘季睡到一块儿去了,没想到两人感情还挺好。对了,身体也好,腰不酸腿不疼的” 刘利眼睛睁大,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递给刘利一个‘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眼神,大壮打开车厢后门,把行李都装进去,转身又回驿站忙活。 秦瑶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在路边竖个警示牌,免得有不知情的人误入驿站。 这个事好办,找块木牌,让他家二少爷写上警示内容,插在官道旁即可。 寻常百姓不会到这来,朝廷官员和赶考考生都识字,一看便知这里发生了命案,要避开。 两家人在驿站随便吃点自带的干粮,便出发了。 走前做了警告路牌,也标明了驿丞的尸体位置。 作案工具都放在驿站柜台下的抽屉里,避免被坏人捡走作恶。 解释的说明文书放在桌上用烛台压着,九个悍匪封了嘴捆在驿站内。做好这些,秦瑶最后检查一遍,关上驿站大门,又给马棚里那匹官家的马喂了一把草料,这才启程。 往前走三十里地,途径当地县城,刘季花了十文钱找人帮忙将举报信送到了官府。 等到官府知晓情况时,他们已经走了很远,来到下一个镇子上。 干粮吃完了,在这里稍作休息,找一家小饭馆吃了午饭,又买了不少耐放的饼做干粮,继续赶路。 上午艳阳高照,中午天空也是蓝悠悠的,没想到刚离开镇子没一会儿,乌云忽然遮盖了太阳,下起雨来。 这场雨来得很急很大,万幸镇外有路人歇脚的凉亭可以稍微遮挡一下,人才没有被淋湿。 刘季拴好马后冲进凉亭里来,指着黑压压的天骂爹。 恰时一道闪电落下来,把刘利和大壮吓得直说刘季不敬天惹来老天惩罚。 两人一个不对付,又吵起来,刘季才不信什么老天惩罚呢,要罚也该罚那些作恶的悍匪,怎不见他们不得好死了? 吵完了,吵赢了,堵得刘利哑口无言,得意的回头看向身后母子五人。 却不想,这般糟糕的天气,秦瑶站在亭子里看着雨幕外雾蒙蒙的村庄和田野,笑了起来。 受她影响,大郎兄妹并没有因为急雨而焦躁,四人叽叽喳喳讨论该用什么诗句形容此情此景比较好。 这样稳定的内核,看得暴跳如雷的刘季怔了一怔——显得他很呆哎! (本章完) 227 推车 雨渐渐停了,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的功夫,天晴了。 只是一看亭外泥泞的路,刘季便觉得头大。 脑海中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他又想起了自己在边关运粮时遇到大雨泥泞的日子。 这其中的痛苦,他只恨自肚子里墨水有限,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秦娘子,咱要不要再等等啊?”刘利皱着眉头问道,他站在亭子石阶上,腿抬了几次都没舍得跨出去。 脚上是离家时妻子刚给做的新鞋,这要是一脚下去,绝对脏得没法看。 这里没有雨胶鞋,秦瑶就算不想弄脏鞋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少脏几双鞋还是可以的。 秦瑶看了眼天色,下午应该不会下雨了,“继续出发吧,再走二十里就能到下一个镇子,也不远了。” 说着,看刘利没有意见,秦瑶吩咐刘季:“你去把马车牵过来一点,我先抱孩子们上车去。” 刘季能说啥,只能哀叹一声,一脚踩进被泥水冲刷过的地面上,“噗”的一声,踩屎感真是绝了。 大壮示意刘利在亭子等候,跟着刘季一起,踩着泥巴去把马车牵过来,刘利隔着半米多的距离,在大壮的搀扶下跨上了马车。 他顿时长舒一口气,略有点得意的看了刘季一眼。 “嘁~”刘季撇撇嘴,矫情!他才不羡慕呢! 秦瑶卡着大郎兄妹四人的咯吱窝,一个个送到了马车上,嘱咐他们坐好,自己跳上车辕另一边跟刘季坐在外面,两家人继续出发。 不过道路泥泞,载重又多,老黄走了没两步,死活不肯挪动了。 “嘿,你这倔马,早上我刚给你加了一瓢好豆你居然这就没劲了?”几次驱赶马儿都不肯动后,刘季忍不住骂骂咧咧。 走在后面的刘利主仆被前方马车堵住,也不得前行。 不过他们的马车只载两人,情况却没比秦瑶家的好多少。 老黄是高大的马种,力量自不用说。 刘利家的则是常见矮脚马,体格较小,加上他们家是没有包上金属的纯木车轮,马儿拉得也很吃力。 听着身前身后的呼喝声,秦瑶仰头望天,深呼出一口气,推了刘季一把,跟着跳下马车,结结实实踩进泥地里。 刘季本来被突然推下车还有点生气,但还没等他发作呢,就见秦瑶也跳了下来。 很好,这下都挡不住要滚一身泥巴,公平。 “秦娘子?”后方的大壮狐疑的问了一声:“您这是要干什么?” 秦瑶答道:“减重,推车。” 她喊了车厢里的刘利一声,“还是下来走吧,前方就有镇子,到时候找个地方洗干净就行了。” 比起被困在路上耽误了行程,弄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本就因为避雨耽误了近一个时辰,再耽误下去,天黑都到不了下一个镇子。 大壮倒是先跳了下来,让刘利继续坐车,他推着车就行。 刘利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在大壮的劝解下,决定继续待在马车上,先试试看这样行不行,实在不行他再下车。 人家主仆俩的事,秦瑶也不好说什么,随他们去了。 嘱咐扒在车窗上的大郎和四娘,“好好在车里待着,离窗户远点,仔细衣裳被泥水溅到。” 大郎摇头,“我也下车吧。” 刘季难得良心发作,赶紧阻止,“你可别,听你娘的话,好好待着。” 要不然等到了镇子上,他要洗的可就不止是恶妇跟他自己的衣裳鞋袜了! 大郎可没他爹想的那么多,不过他也知道爹娘是什么实力,听话待着。 刘季在前面牵马,秦瑶在旁推车,老黄感觉压力减轻了许多,终于肯挪动步子,慢慢朝前走去。 大壮拽着马,马儿倒也肯走,不过速度还比不上秦瑶这边,两边距离越走差得越远,看秦瑶还要停下来等,刘季忍不住冲那车厢大喊一声: “刘老二你丫就不能下车走吗?!慢吞吞的还要老子等你,再这么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秦瑶并未阻止,只是好笑的看着刘季那一身狼狈的泥水,上蹿下跳泥猴似的滑稽。 刘季一回头,就对上她戏谑的笑容,恼羞成怒往她身上一指,“你笑什么,咱们半斤八两!” 秦瑶眉头一竖,“你找死?” 她却不知道,自己脸上也沾了一滴黄泥,正正扣在下巴上,和戏曲里的媒婆一样,刘季一般情况下是不敢笑话她的,除非真的是太好笑了。 “噗~”他没憋住,嘴里放了个屁。 扒在车门边的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受到感染,“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阿娘,你好像个媒婆!”二郎一边笑一边指着秦瑶的下巴说道。 秦瑶一怔,抬手摸了摸下巴,冷脸绷不住,自己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家六口哈哈哈的大笑声响彻天际,传出去很远很远。 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一家子这才停下来,一个个泪眼婆娑的。 不过这么一笑,泥泞的路程也不觉得糟糕了呢。 四娘不愧是阿娘的小棉袄,找出帕子,努力伸长小手递给秦瑶,“阿娘,擦脸。” 秦瑶点点她的小鼻头,小姑娘怕痒,又缩了缩脖子,“嘻嘻”冲她笑。 秦瑶擦干净脸,把脏帕子先放在车辕上,实在没忍住用手掌捧住四娘这可爱的小脸,吧唧一大口,“真可爱!” 四娘被亲得不好意思,睁着扑簌簌的大眼孺慕的蹲在车门边望着她,觉得这一刻,自己就是盛国最最幸福的女孩! 大壮牵着马车,终于追了上来。 前边的路已经慢慢干了,两家速度提了起来。 在天黑之前,顺利抵达计划要经过的小镇。 这边镇子只有一家简陋的小客栈,沿途赶到府城赴考的考生们都会从这经过,客栈里已经先到三波人,只剩下两个房间,一家一间。 房间很小,刘季蛊惑大郎二郎三郎,父子四人跑过来跟秦瑶报备,说他们男的晚上一起打地铺睡。 刘季是生怕秦瑶把他赶到车厢上去睡,这天是不冷了,但夜里蚊虫也多,睡在外面跟活受罪差不多。 好在房间虽小,该有的都有,店小二提前用艾草熏过屋子,地上也铺了木地板,可以满足打地铺的需求。 (本章完) 228 保护所有弱小的人 秦瑶和刘季身上都是干了的泥,脏得没法看。 马和车也没好到哪里去,虽说进镇前路过溪边清洗过没那么埋汰,但现在安顿下来,还得把马儿和车厢重新擦洗干净才行。 有钱好办事,额外给了客栈掌柜一百文钱,便有店小二帮忙洗车洗马。 这还包括了秦瑶一家沐浴的热水。 物似主人形,老黄现在也是一匹爱干净的马,平常外人靠近它挺暴躁,这会儿知道要洗澡,乖乖让店小二拴到后门外的柱子上,让人伺候着洗刷刷。 老黄享受的时候,秦瑶夫妇俩也各自带着孩子轮流洗澡洗头。 出门这么些天,早就沤出了一身臭汗。 大壮看着秦瑶一家忙里忙外的洗漱,感觉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事一般。 他身上也是泥,但用冷水冲冲脚背就完事了。 衣裳上的泥,手揉一揉,再掸一掸,继续套在身上穿。 也不是不讲究,实在是没有可换洗的,也怕洗坏了身上本就脆弱、打满补丁的麻布衣。 秦瑶和四娘,娘两个第一轮洗,洗好出门来换刘季和三个男孩进去。 母女俩坐在后院的石凳上,一边看店小二擦洗车厢,一边守着脏衣服等刘季出来洗。 大壮也在洗车厢,没舍得花钱给店小二帮忙,就自己打水冲洗。 四娘好奇的大眼睛到处乱转,孩子第一次住客栈,这里的体验让她觉得很新奇。 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半敞开的隔壁屋,刘利点了灯,正拿着书坐在小桌前看书。 一会儿又看看正在洗车厢的店小二和大壮叔,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利叔为什么不帮大壮叔的忙呢? 大壮叔不会觉得累吗?他怎么也不叫利叔干活呢? 大壮叔和利叔既不是兄弟,也不是亲戚,所以大壮叔洗车厢,利叔会给他额外的报酬吗? 四娘心里有好多的疑惑,但她知道,现在问出来肯定不好。 于是,小姑娘愣是憋到刘季父子四个沐浴完出来,秦瑶牵着她回屋休息,只剩下母女两个人的时候,才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秦瑶没想到四娘居然还观察到了这些细节,她还以为六岁的小孩都跟三郎一样,只想着吃了睡,睡醒了玩呢。 “为什么是这样的呢阿娘?”四娘托着腮问。 秦瑶想了想,才道:“因为他们地位不对等。” 四娘表情更疑惑了,“为什么?是因为利叔有钱,大壮叔没钱吗?” “是也不完全是,除了金钱的不对等,他们还有权利的不对等。” 既然话说到这,秦瑶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早点知道阶层间的差距也没什么不好。 提前适应,并且利用好规则,才能更好的走下去。 不过秦瑶骨子里的平等、人权是绝不会被抹去的! 在告诉四娘士农工商之间巨大权力差距、皇权至上规则的同时,又告诫她,不管今后她会处于何种位置,都不要忘记本质上的平等和人权。 并且,在盛国还有一个更不能忽视的——在士农工商奴隶之下,还有更弱势的妇女们。 看小姑娘听得十分认真,秦瑶忍不住好奇的问:“我说的这些,你能听懂吗?” 四娘“嗯嗯”重重一点头,小拳头不知道何时攥紧了,她说: “阿娘,我会好好读书,等我长大以后要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去保护比我们更弱小的姐姐妹妹们!” “不对!”觉得还不够,四娘一本正经补充道:“是保护所有弱小的人!” 秦瑶抚摸她消瘦却挺得笔直的脊背,心中满是骄傲,“我们四娘小小年纪就有这样崇高的志向,真棒,阿娘以你为荣。” 被夸奖了哎! 四娘立马把下巴抬了起来,她要做阿娘最骄傲的女儿! 如果不是肚子咕咕叫,小姑娘高低也要再背两篇课文。 “娘子!娘子!” 门外传来刘季的咋呼声。 秦瑶扶额,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男人。 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杂乱密集,洗完衣服去前厅点菜的父子四人带着一模一样的气恼冲了进来。 刚一进门,刘季对着屋内小桌上“啪”的就是一掌,气恼的跟秦瑶告状,“黑店!这就是一家黑店!” 二郎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说:“阿娘,一碗素面你猜这里的掌柜要多少钱?” “多少?”秦瑶揽住被亲爹拍桌惊一跳的四娘,警告的看了眼气得要炸掉的刘季,“你淡定一点,还住在人家客栈客房里呢,这么大声的说人家是黑店,生怕别人听不见?不方便把我们赶出去?” “那、那倒也不是。”刘季看了眼屋外黑漆漆的天色,谁想露宿街头啊。 不过这家店也太黑了! 刘季给二郎递了个眼色,二郎夸张的举起他的一只手,立起三根手指头,继续道:“一碗素面要三十文!” 他强调:“是素面!” 三郎跟腔,“素面哦,没有肉的。” 刘季也道:“咱们白天在另外一个镇上吃的素面一碗也不过才是十五文。” 他知道现在粮价飙升,十五文一碗的素面已经是平时的三倍价格,虽然很难接受,但不吃就饿肚子,咬咬牙也忍了。 毕竟家里刚添了七两银子进项,花得起。 可这才过了二十余里地,一碗素面居然涨到三十文一碗,这不是黑店是什么? 秦瑶听完原委,也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价格确实夸张。 但派刘季出去一问,客人们今天都是这个价吃的面,刘利也表示无奈,他刚刚还让大壮去街上问问别家,结果都关门了,镇上就这独一家,贵也得吃。 而且也不是掌柜的心黑,而是这边的粮价比他们开阳县贵了三倍不止。 再一想到胆大包天,连官家驿站都敢劫杀的九名悍匪,便可知这边缺粮问题已经十分严峻。 刘季沉默了。 大郎试探道:“干粮还有,要不吃饼吧?烧点热水就着吃也很香的。” 在大郎的努力推销下,二郎、三郎、四娘都表示自己很期待吃干粮。 秦瑶摆摆手,“该省省,该花花,三十文一碗面又不是吃不起。” 就当是在超级豪华五星级酒店用餐好了。 (本章完) 229 鸿沟 秦瑶掰出三钱银子递给刘季,“去要八碗面来,让小二多放青菜,再添六个煎蛋。” 平常煎鸡蛋顶多了两文一个,现在怕是也涨了四五倍,这三钱银子都不一定够。 路程已经过半,今天又累又饿,吃好点才有心情继续明天的行程。 往日只要不是自己出钱,刘季是半点不带心疼的。 但这会儿秦瑶把钱递过来,他肉疼的迟疑了片刻,才叫上大郎二郎三郎一块儿去前厅点餐。 八碗面呢,一个人两只手怎么端得回来?当然要多叫三个人手。 刘季把三钱银子全部花光,带回来八碗素面和六个煎鸡蛋。 青菜喊了多加也没多加两根,缺粮又不是只缺米面,只要是能吃的,除了还种在地里没熟的稻子,野菜都不放过。 这鸡蛋果然涨价得厉害,十文一个还是刘季砍了价,自己进厨房下锅煎出来的。 平日在家倒油习惯多倒一点,一不小心多用了一点油,真的只是多了一点点!差点被厨房大娘骂个半死。 不过这顿晚饭一家六口都吃得很满意,秦瑶这个一家之主也用光盘表示了诚挚的肯定,也算值了。 夜里,一家人挤在小小的客房里,因为白天赶路太累,刘季睡得鼾声震天。 半夜挨了秦瑶一记无影脚,这才翻了个身,将鼾声收起。 不过总的来说,这一晚秦瑶睡得还不错。 但是第二天一早来到客栈大堂想买点路上好带的食物时,发现店里的菜牌通通又往上涨了五文钱。 刘季伸出去的手,立马吓得缩了回来,把钱攥得紧紧的。 甚至有点庆幸昨晚秦瑶大方给他们点了面和煎鸡蛋吃,要不然今天都吃不到那个价的面和鸡蛋了。 “来十斤湿面。”秦瑶还是买了,一斤湿面三十文钱,十斤共三百文。 十斤湿面加上昨天买的干粮够她们吃两天,差不多也到府城了。到时候用小炉子热水煮面,全家都能吃上热乎的汤水。 刘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真买?” 他们不是自己还带了五十斤的面在车上嘛,大不了动了呗。 秦瑶摇摇头,不许他现在打这五十斤面的主意,她这是特意为回程准备的,万一回来的时候闹饥荒,这可是救命粮。 要是动了,到时候喝风回去? 买当然也可以,但现在食物的价格已经涨成这样,等到回程时只怕已经是她都不舍得买的天价。 官府说好的余粮充足,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开仓放粮缓解情况。 再不管,府试一考完,绝对会乱。 可惜这种事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知情权,只能指望着老天开眼。 或许官府还有他们的考量,但秦瑶可管不了他们这么多,她能做的,就是怎么样去府城,又怎么样回到刘家村。 “买!”秦瑶语气不容质疑,示意刘季给钱,顺便把账结算一下。 买好了面,早餐一家四口就吃昨日中午买的干饼,跟厨房要了一碗鸡蛋汤就着,大人孩子都吃得十分满足。 刘利是有样学样,看秦瑶买了面,也忍着高价让大壮去买两天的,打算这两天都自己做饭吃。 他们一日吃两顿,中午饿了随便吃点垫肚子,和秦瑶家正儿八经一日三餐不一样,粮食损耗低,所以买三斤就够了。 他出门前,刘大福也给准备了二十斤的细面准备着以防万一,倒也不慌。 从客栈离开,日头升了起来。 大郎和二郎把昨晚洗了还没完全晾干的衣服拿出来挂在车门前挂灯笼的竹竿子上晒。 刘利今天走前头,回头时看见了,忍不住摇了摇头,如今这紧张的氛围之下,这一家子就像是出来游玩似的,他忍不住有点羡慕她们这份心性。 刘季不用说,天塌下来直接躺地上的货,真让刘利感到羡慕的,是大郎兄妹四人。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样一段记忆深刻的远行,日后想起时,应该也觉得美好吧。 而他,二十几年来,才第一次走出开阳县地界。 路上的车马渐渐多了起来,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一看便知是到府城应考的读书人。 他们年纪有长有少,有一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的模样,刘利和刘季看见了,震惊不已。 “这是神童吧?”刘季吃惊低喃。 对方的马车非常豪华,护卫仆从众多,他们只得先退到路边,让他们先行通过。 刘季这一句吃惊的低喃,被对方听个正着。 那小孩和护卫一起骑在马背上,转头朝他这看了一眼,一身锦缎在太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差点刺瞎刘季的眼。 可惜了,对方回头太快,等他缓过来想看清这权贵家的神童是什么模样时,人家已经骑马走远。 但就这一撇,烧心挠肝一样让刘季难受了许久。 这小孩对他,简直是全方位的打击,就连刘利心态都有点崩了,坐在车上书都看不进去。 有这样的对手,他们还能有戏? 以前只在小小的开阳县书院,被先生夸奖两句就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了。 现在出了门一看,跟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比,他们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 中午在路边凉棚休息吃午饭时,刘季和刘利对视一眼,齐齐“唉~”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现实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调整时间,刘季羡慕的看了看靠在车门上午睡的大壮,接过秦瑶娘五个抱来的柴火,生火热水煮面吃。 心不在焉,下面的时候差点把手和面一起放到翻滚的开水里,要不是秦瑶发现及时,将他手抓住,今年府试就别想考了。 “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秦瑶不悦质问。 刘季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在开水里被煮熟的面条,心里一阵小后怕。 不过心里却是有情绪需要排解,叹了一口气,嘟囔道:“这些赶考的考生又是宝马又是护卫护送仆从随侍的反正我也考不过,要不咱们就算了,这边粮价还这么高,要不回家去” 越说越小声,看着辽阔无边的天空,刘季感觉自己比一粒尘埃还要渺小。 (本章完) 230 不认命 秦瑶还以为他赶车中暑了呢,原来是自尊心受挫。 她挥挥手,示意他一边待着去,离火远点,自己坐到炉子前,一边看着锅里的面一边说: “你看看地图,我们现在已经快要走到府城了,一州之首,定然比一个小小开阳县要大要繁华得多,住在那边的人,权贵富商不知有多少。” “州府之上,还有北边的顺天府,南边的应天府,盛国两都,最顶尖的权贵都在那,一个开阳县下某某村来的小子扔到里面,只怕还不如街边一个乞丐,毕竟人家从小就在那,见识过不知道多少顶级权贵的奢华。” 面熟了,秦瑶示意大郎几个把碗拿出来,一一给他们按照食量盛够面条,撒一把盐,滴两滴酱,有滋有味儿。 “阿爹,你的碗。”四娘把碗递到刘季身前,他勉强一笑接过,不敢劳烦秦瑶,自己动手盛面。 盛好了,端着面也不吃。 锅里剩下的都是秦瑶的,她直接连锅端着吃,边吃边说:“人的出生地很重要,但这个东西由不得我们选择,生在小山村,资源缺乏,要啥没啥。” “生在京都,就算做个乞丐也偶尔能吃上一顿贵人们不要的山珍海味。” “但出生小山村的人依然可以选择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他可以浑浑噩噩继承祖辈的一亩三分地做个老实农人,也可以发愤图强,读书科举,走出山村、走出县城、走出府城,走到京都去。” 听见这话,刘季惨淡一笑,“可我这种生来就什么都没有的人还要跟他们在同一间考场里竞争,怎争得过?” 他唉声叹气,“或许,这就是命吧.” “嗯,你可以认命。”秦瑶呲溜吸完最后一大口面条,把碗一放,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头算道: “当初为你赎身我给了林二宝三十八两银子,书院学费加上杂费是五两银子,这一年多你吃我的用我的,从头到脚的都是花我的银子,我就算你十两吧,再加上这么久来的利息,加起来一共是” 刘季浑身一震,“我不认命!我绝不认命!” 秦瑶递给他一个晚了的眼神,“一共五十五两银子,哦,还有你的书箱和书,折现再加五两,那么就是六十两整,你把钱给我,你就可以回去,天地之大,任尔逍遥。” 当然,要是给不出钱来,那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他死一死咯。 吃面的大郎兄妹四个停了下来,齐刷刷震惊的望向欲哭无泪的刘季,想不通阿爹为什么这不不懂得珍惜生命。 不对,他很惜命的,还能从边关爬回来,一直都在挣扎呢。 刘季刚刚还没几个孩子想得通透,钻了牛角尖。 但现在被秦瑶这么一刺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没认过命! “娘子,你别生气,我想左了,来来来,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河边把碗洗干净咱们马上启程。” 刘季三两口将碗里的面吃精光,搂起秦瑶的碗筷和大郎兄妹四人的就往河边去。 “阿爹!”四娘气鼓鼓的追上去,“我还有一口没吃完呢!” 三郎也跟在妹妹屁股后头跑,他吃得慢,还剩下一小碗呢,“呜呜呜,四娘你等等我.” 秦瑶站在阴凉的草棚下,看着父子三人去到河边,眉头一挑,觉得刘季这人反复横跳,还怪好笑的。 殊不知,旁听全程的刘利,暗暗表示,学到了! 他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但却可以选择要走什么样的路。 “唉~”刘利可惜的叹了一口气,秦娘子这番见识和武功,要是男子,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身后灼热的目光,秦瑶早已察觉,回眸冲满眼可惜的刘利笑了笑,“准备出发吧。” “好!”刘利大声应下,把身旁熟睡的大壮惊醒,“要走了?” 刘利笑着点点头,“对。” “咦?二少爷你又高兴了?”大壮稀罕问道,刚刚还唉声叹气的呢。 刘利点点头,不但好了,他还信心十足。 上车,打开书箱,继续看书。 大壮挠头,说好这一路上绝不看书的呢? 等到刘季父子三人返回,稍作收拾,两家人继续启程。 接下来的路程,比起第一天,少了几分惊险刺激,多了几分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激动。 一路上遇到的考生越来越多,刘季发现,那些宝马护卫出行的考生不过十之一二,余下大多数,其实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普通人。 只是他之前只顾着看那些光鲜亮丽的,忽略了占比大多数的普通人。 考生增多的同时,在路上流动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不过到了府城附近,又明显减少。 粮价也从越来越离谱,到逐渐稳定高位,府城附近粮价基本相同,环境也相对安定。 见到那带着城楼的府城城门时,孩子们齐齐发出了“哇”的惊呼。 大郎惊叹,“原来城墙真的有三丈高!” 四娘和三郎也激动的说:“这里比县城大了好多好多。” 二郎趴在车窗上,看着往来进出的人们,各个穿戴鲜亮,和开阳县城外灰扑扑、白茫茫的人群完全不一样。 反观他们,一身白色麻衣,更显得穷酸了。 府城的道路整齐宽阔,可并行两车,还能有余地让百姓在两旁设摊。 房屋也是砖瓦居多,两层小楼从进城起,一连看见了八九栋,一点都不稀奇。 这里的人口音也和开阳县不同,刘季下车问路,问了半天才得到学政司的位置在哪儿。 他和刘利要先去学政那报道,提交材料办理手续。 不熟悉本地的外地人一般会找代理人。 代理人这一行业已经形成稳定的产业链,有人代办繁琐的手续,省心省力,学子可专心备战科考。 但也有被骗的可能,需要自己辨别。 不找代理人也行,自己跑就是多耽误些时间。 到了城里,找到一家还有余位的性价比客栈后,秦瑶和孩子们留下收拾行李,刘季和刘利立马就拿着所需材料出门打听去了。 他们俩和本地人交流都生涩,更别说去跟那些朝廷官吏打交道了。 所以准备一起找一个本地代理人帮忙,省得自己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本章完) 231 放风筝 只要不想着贪小便宜,一般不会被骗。 出门前秦瑶就提着刘季耳朵警告他别藏私房钱,要不然回头搞砸了事情捏死他。 刘季惊悚的瞪大了眼:她居然知道他藏私房?这不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秦瑶的眼,区别只是她想管和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 被这一吓,刘季哪还敢乱来,老老实实找了正经的代理人,约好明早领他们去办理手续。 “这府城的人都怪好哩。”一回到客栈,刘季就笑呵呵的跟母子五个说: “那代理人亲自带我们先去看了一看,之后就放心交给他们,入场的证明他们到时候办好还亲自给我们送到客栈来,不用我操半点心。” 末了,还得意的说了一句:“钱真好使啊~” “可不是嘛。”秦瑶勾勾嘴角,“我赚的钱,能不好使?” 刘季急忙应:“是是是。”转头就对着空气发泄般挥了两拳。 “今晚吃什么?”秦瑶问。 这边客栈也不宽松,一家六口还是只得一间房,万幸掌柜的是个开明人,准许她们在客房里打地铺,还多让伙计抱了一床薄被来。 当然,每日的房钱也要贵上二十文。 不过秦瑶打算长住的,她们要等到府试成绩出来才走,至少要住到月底,所以跟掌柜的砍价,干脆包到月底,房钱一共付了三两银子。 房费一付,秦瑶自己都肉疼了一下。 原先她打算来这边找个短租的房子,到了一打听才知道,房子不好租。 环境干净安全点的房子,都是整租,人家都不带搭理他们这种短租租客。 余下那些秦瑶是看都懒得看了,还不如住客栈,这地方安全起码还能有所保障。 客栈周围都是城中条件比较好的住户,偶尔出个门,孩子们待在客栈也不用担心有乱七八糟的人闯入。 贵是贵了点,但这个钱省不得。 从悍匪那搜摸来的七两银子,只剩下三两,一家六口人,加上秦瑶自己的大饭量,要用到月底有点悬,除非自己做饭吃。 于是,又租了客栈的厨房小灶,打算自己买食材做饭吃。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因这一条街上基本都是客栈,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刘季几次往外撇,看见人家三五结伴饮酒做诗谈论风雅,心里直痒痒。 可惜,秦瑶这一问,现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瞬间就将那些风花雪月击得粉碎。 “唉~”刘季叹了一口气,说:“我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今日晚了,随便吃点垫肚子,一会儿我打听了菜市场在哪儿,明早买了菜咱们再吃点好的。” 说完,很自然的朝秦瑶伸手要钱。 秦瑶给了他一两银子。 一两啊!刘季有点受宠若惊,不敢相信,但拿钱的手动作很快,抓住银子立马往怀里塞,末了冲她谄笑一下,脚步轻快的朝厨房去了。 二郎狐疑问:“阿娘,你干嘛要给爹这么多钱?” “这叫放风筝。”秦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客栈茶水全天免费供应,虽不是什么好茶,但这暑天里喝一口凉爽茶水,还是很解渴的。 二郎迷茫的挠了挠头,“什么是放风筝?” 秦瑶拍拍旁边的凳子叫二郎坐下,解释说:“你爹这个人就像是那风筝,风一大,若是用蛮力拉扯,容易断线脱离掌控,适时松松线,一切就都在掌控之中。” 现在城里那么多的诱惑,刘季不是心性坚定的人,管得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给她弄出个‘惊吓’来。 与其这样,不如给他放宽一个范围,让他在界限内蹦跶。 听完秦瑶的解释,二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表示又学到了。 刘季手脚倒是快,很快就端了六碗疙瘩汤和一筐粗粮窝头回来。 汤底是大骨熬制,一把葱花翠绿翠绿的浮在汤面上,散发出诱人的鲜香。 窝头虽是粗粮,但原材料磨得细,还是刚出炉的,喧软蓬松。 “不错啊。”秦瑶赞道。 赶紧招呼正在补充今日未完读后感的大郎兄妹四个过来,先吃饭,吃饱再继续。 刘季看秦瑶吃得满意,还夸了自己,想着前厅那的热闹,试探着请示道: “娘子,晚饭吃完我能不能出去一会儿?” 秦瑶:“随便。” 刘季心头顿时一喜,忙说他会把碗筷都收拾干净再走。 不过四个孩子期待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时,刘季顿觉压力山大。 最后以他们功课还没做完为由,自己溜了。 四娘气得一跺脚,“阿娘!你怎么不管管他!” 秦瑶好笑的允诺明天带他们出门逛街,小姑娘这才重新笑起来,开开心心写读后感去了。 秦瑶嘱咐兄妹四个好好在屋里待着,自己去找伙计要了两桶热水回来。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现在终于安置下来,好好洗漱一番,晚上好睡个好觉。 母子五人正洗漱时,刘季突然兴冲冲的折回来。 四娘第一个反应就是诧异的问:“阿爹你这就玩够了?” 刘季刮刮闺女这倔得老高的嘴,“少阴阳怪气你老子,跟你们说个好玩的。” 他在屋里转一圈找凳子,客房里总共就四张凳子,兄妹四个围坐在洗脚盆前洗脚,秦瑶坐在床边调整箭支。 刘季犹豫了两秒,果断把三郎从洗脚盆里提出来放到床上去,拉着凳子一屁股坐在床和洗脚盆中间,激动的说: “明日不是端午吗,城中有赛龙舟的活动,咱们一起去吧,听他们说可热闹了,到了夜晚还能猜灯谜,猜中了还有彩头呢。” 三郎被扔到床上,摔倒在被子里团成了一团,好不容易钻出来,正要委屈的找阿娘告状说阿爹欺负人,结果就听见了刘季这番话,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睁大眼睛好奇的问: “什么是赛龙舟?” 刘季蹩脚的解释,“就是划船比赛,看谁划得快。” “那有彩头吗?”二郎激动问。 刘季兴奋的点点头,“当然有,头彩不但有一百两赏银,还能登上这最大的酒楼顶楼免费吃席,那酒楼叫登云楼,那席叫什么来着,哦,对对对,叫龙王宴!” (本章完) 232 浩然正气 “阿爹,龙王宴好吃吗?”四娘没忍住舔了舔嘴角。 刘季想起前厅那些书生们向往的样子,不太确定的说:“肯定好吃啊,不好吃能叫龙王宴吗?” 四娘立马举起小手:“我要参加!” 小姑娘还以为谁都能参加比赛呢。 刘季说人家城里的几大世家早就包圆了队伍,一个月前就在练习了,普通人看看就好。 四娘叹了一口气,“好吧。” 不过要是能凑个热闹也是极好的! “阿娘,我们去吧?”大郎、二郎、三郎、四娘,期待的看向秦瑶。 秦瑶还能拒绝吗? “什么时辰开始比赛?”秦瑶问刘季。 刘季答:“午时准时开赛,不过咱们要去得早点去,去晚了怕是找不到好位置了!” “嗯,那就睡醒来,把早读完成就过去。” 秦瑶此话一出,屋内立马爆发出一阵欢呼,秦瑶赶紧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四个孩子嘿嘿一笑,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安静点,不要吵到其他客人。”秦瑶温声嘱咐。 兄妹四个点点头,只是眼里的开心怎么也止不住。 破天荒的,次日兄妹四人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赶紧完成早读,然后去找个好位置看划龙舟。 不过比他们更早的是刘季,开阳县书院卷王之名,实至名归! 他提前完成功课,靠着刷脸跟管理厨房的邹大娘借了菜篮,出门去把菜买了回来。 买好的菜拿出今早要做的,余下都放在房间。 因为秦瑶还在睡,进出屋子轻手轻脚,做贼一样,看得门口坐一排小小声晨读的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忍不住咧嘴笑。 亏得秦瑶昨天选了个一楼面朝内院天井的房间,有石阶可以坐。 要不然此刻要是有其他客房客人进出,还得从兄妹四人身上跨过去。 早起背书的人很多,客栈里九成都是前来参加府试的书生,天刚亮起没多久,天井这处好地方就被人发现,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读书人。 朗朗读书声,如钟鼓声喧阗(音同甜)。 这是大郎兄妹几个从没感受过的晨读氛围,一时间沉浸其中,忘了自己所在何处。 稚嫩的童音响起,书生们诧然望去,只见四个小小孩童,手持书本,整齐排坐在石阶上,亦是读得忘我。 双方不经意的对视,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那性格外放开朗的,走过来同他们共读一篇。 于是一传二,二传四,满院读书声汇成了一道。 朝阳升起,整座城池笼罩在金色光芒之中,熠熠生辉。 人们从客栈门前经过,听到这整齐响亮的读书声,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他们是早起做生意的小贩们,买菜的妇女,正准备去上工的勤劳百姓,刚从岗位上下来的轮值官差, 或许他们听不懂那些词句是什么意思,但莫名被吸引。 因为他们听到的是读书人的浩然正气,看到的是盛国繁荣昌盛的未来。 “读书声真好听啊。”买菜大娘赞叹道。 直到那读书声停下,停在客栈门口的人们这才依依不舍散去。 “阿娘,今早好多大哥哥跟我们一起读书。” 一家人围聚在桌前吃早饭的时候,龙凤胎特别激动的跟秦瑶讲述她们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板凳只有四张,刘季很自觉的站着吃,大郎把位置让给秦瑶,蹲在地上吃。 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讲究太多。 秦瑶没搞那套你让我我让你,她吃饭速度快,三两口吃完,起身把位置退出来,招招手让大郎坐着慢慢吃,笑着听他们说早上发生的事。 其实心里小人在疯狂呐喊:谢谢你们啊,早上根本睡不成回笼觉! 不过这样难得的经历,不得再来篇日记? “今天晚上回来,我教你们写日记,咱们记录一下这特别的一天。”秦瑶微笑说道。 正激动讲着的龙凤胎表情齐齐一变。 大郎和二郎也差点被嘴里还没咽下的食物噎着。 秦瑶疑惑问:“不开心吗?” 兄妹四人僵硬的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木木的说:“开心。” “好了,准备准备,我们出发去看赛龙舟。” 兄妹四人:“好!!!” 看得出来,这次是真的开心。 刘季问要不要叫刘利一起,秦瑶点点头,让他去问问。 刘利欣然答应,叫上大壮,两家一块儿欢欢喜喜出了客栈,朝城南的比赛地点走去。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大家伙想到了一块儿去,都以为自己能预判别人的预判,结果一个去得比一个早。 等秦瑶等人抵达赛点时,最佳观赏位置——位于终点上方的石桥,早已经挤满了人。 就连河道两旁,也乌泱泱全是人头。 秦瑶暗暗感慨,有点丧尸攻城内味儿了。 大郎眼尖,发现石桥旁边还有一个空置的台子,正想喊爹娘过去,就听看出他想法的刘季说: “那边是专门留给知府大人和城中世家老爷小姐们观赛的。” 刘利追问:“你怎么知道?” “我打听过了,当然知道!”刘季嘚瑟道:“不过我还知道个绝佳的好位置,你们跟我来。” 在秦瑶狐疑的目光下,刘季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有在认真为今日的赛龙舟做攻略。 在他的带领下,众人挤过河岸边的百姓,来到石桥东边的一颗大树下。 树下也都是人,大郎不信任的看向他爹,“这也看不见啊。” 受限于身高,他一眼看过去,觉得自己要被人腿淹没了,好可怕! 秦瑶一手抱着三郎,一手抱着四娘,瞅了瞅眼前这颗结实的大树,又想到刘季那不着调的性子,不敢置信的挑了挑眉,“你不会是想让我们上树吧?” 话问出,就见刘季露出‘你懂我’的狂喜神情,“对!” “你他爹的可真是个人才!” 秦瑶仰头看向头顶的树枝,最近一枝离地四米多,一般人还真爬不上去。 但对她来说,毫无挑战性。 “怕高吗?”秦瑶问手上最小的龙凤胎。 兄妹两激动的说:“不怕!” “行,那就上去吧!”秦瑶话音落下的同时,两手往上一抛,在刘利和大壮受惊的吸气声中,三郎四娘稳稳落到了树杈中间。 (本章完) 233 贺章华和齐仙官 大郎二郎都不用招呼,爬树他们最擅长了。 刘利还没看清楚呢,三两下的功夫,兄弟两就站到了树杈上。 怕他们大人位置不够,大郎和二郎又往上攀了一层,直接坐到了树尖上。 河上的风吹来,树枝晃晃悠悠,刘利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出来。 然而下一秒,秦瑶一声:“走你!”响起,他只觉肩上一沉,两脚就离地了。 被抛到树上的刘利紧紧抱着同样被抛上来的大壮,主仆二人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刘季冲他蔑视一笑,随后十分自信的冲树上的秦瑶伸出双手:“娘子娘子,拉我拉我!” 距离太高,秦瑶让他跳起来一点。 刘季“嗨哟”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往上一跳,秦瑶一把抓住他手掌,将他甩了上来。 突然来到狭窄的树枝上,刘季低头一看,站在地上时本不觉得多高的距离,从上向下看,却令他眼前一片眩晕。 一股大风吹来,双手毫无攀附之物的刘季摇摇晃晃,下意识寻找支撑点。 秦瑶正好站起身,身前一道黑影扑来,一把将她抱得死死的。 有了着力点,刘季长舒一口气,结果睁大眼一看,秦瑶狞笑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那双黑眸里闪烁的寒芒,看得他脊背一凉,急忙松开了手。 可手一松开,眩晕感又来了,本能的又一把将身前的人抱住。 秦瑶仰头,猛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住想把他一脚踹下河里的冲动。 “右上角有一根树枝。”她咬牙提醒道。 刘季一边哦哦应着,一边伸手去抓树枝,摸了半天没摸到,秦瑶只得助他一臂之力,抓住他乱挥的手,一把放到树枝上。 “滚!” 刘季心道女人就是无情,略感遗憾的发出一声叹息,慢慢松开了她,往后退了点,蹲下,坐在树上,稳稳当当。 秦瑶见此,很难不怀疑他刚刚是故意的,不爽的盯了他许久。 刘季始终不敢回头,既怕她发现端倪,又怕自己赤红的脸被瞧见。 “阿爹,你脸怎么这么红?”大郎倒吊在上一层树梢上,一张好奇的脸,突然倒着出现在刘季眼前,把他亲爹吓了一大跳。 “嗬!”刘季喉间惊恐的发出一声怪叫,连忙往身后一仰,秦瑶正正站在他身后,抱臂依靠在树杈之间,膝盖一弓,将他顶了回去。 刘季赶忙抓紧了树梢,这才没有在母子双重惊吓之下,一头倒栽进河里去。 “你小子要死啊!”刘季不敢骂身后那位,就只能没好气的呼喝罪魁祸首。 大郎一点不怕,还指着他的脸说:“爹,你脸更红了,像是猴屁股。” 刘季空着的手下意识捂住了脸,“有吗?你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快坐回去。” 大郎还想刨根问底,秦瑶也提醒他:“注意安全。”小少年这才狐疑的扫了他爹一眼,腰腹一挺,直起身子,坐了回去。 秦瑶把自己这个树杈中心最好站立的位置留给刘利和大壮,继续往上爬了一层,腰靠着旁边稍小的树枝,脚踩着一根结实粗壮的,顺便把三郎和四娘放在两脚之间卡着,免得两个小的摔下去。 大郎二郎也凑了过来,盘在她旁边的树梢上,好奇的朝河西边看去。 这条河河面大概四米宽,可容得四艘龙舟并行,绕着府城中心商业街形成一个环形内城河。 以石桥为界,西面为起始点,东面为终点,秦瑶一家所在大树位置就在石桥旁,既可以看到开头队伍出发,又能看到最激动人心的终点冲击。 时间渐渐接近午时,烈日当空,炎炎夏日,也无法阻挡人们观赛的热情。 大家伙顶着热辣的阳光,围聚在河道两旁的护栏上,比赛还未开始,只是看见比赛的八只队伍扛着龙舟下水做准备,呼喊声就一阵高过一阵。 比赛开始的前一刻,全城的人差不多都来了,在百姓们好奇的议论声中,知府大人携带家眷现身。 先前预留的看台上,陆续被坐满。 刘季现场解说:“中间穿朱红官袍那位我就不多说了,正是我们紫荆府的贺知府,他左手边的是夫人齐氏和小姐贺章华,哎呀呀,这位小姐长得可真是钟灵毓秀,玉雪可爱,听说还是个才女呢,三岁便能作诗,五岁便能” 秦瑶:“跳过!” 简单说明一下就行了,啰啰嗦嗦。 “看见那个小男孩吗?路上对你们造成巨大心理打击的神童,他什么来头,怎么和知府夫人小姐坐一块儿?” 秦瑶指了指对面看台上的男孩,又戏谑的看了看身下的刘利和刘季。 刘利光顾着去看知府大人旁边那些官老爷们去了,被秦瑶这么一提醒,视线转到官眷那边,这才发现神童居然也在其中。 “咦?”刘利有点惊讶。 刘季也夸张的做惊讶状,但其实他昨晚去客栈大堂瞎晃悠时就知道这小子什么身份了。 毕竟这样的天才,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话题的中心。 首先,他确实是一位神童。 知府小姐今年九岁,三岁时便能作诗。 而这位神童今年十岁,三岁时便能写出全文八百字的优秀文章。 “那篇文章,听说现在还被齐家那位官居一品的老相爷放在家族祠堂里呢。” “而这位神童大名叫齐仙官,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天宫仙官。” 刘季激动的说:“知府夫人是老相爷的孙女,也是齐仙官的亲姑母。” 话说到这,刘季压低了声音:“齐家比贺家显贵多了,所以大家伙都说齐夫人这是下嫁,有齐家做靠山,贺知府估计不久就要调到京城去了。” 说完,忍不住羡慕的低喃,“同是男人,怎么有的男人就这般好命能被世家贵女看上,平步青云了呢?” 秦瑶就当自己聋了没听见,好奇追问:“齐家这么厉害,齐仙官怎么还跑我们紫荆府参加府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刘季嘚瑟的冲她眨了眨眼,在对方发飙前一秒,才笑着说: “人家祖籍是咱们这的,听说老相爷怕这位神童被京城的奢靡风气带坏,所以不顾长孙长媳的反对,派人把这位小神童送返祖籍,还请了大师随行教导呢。” 秦瑶轻声说:“齐老相爷教育方式还挺特别。” 刘季只要听见秦瑶夸别的男性,他就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仿佛被夸的是自己,得意的一甩额前碎刘海,应道: “当然啦!人家老相爷当初可是陪着帝后打天下的功臣,那眼界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秦瑶无语的撇了刘季一眼,皮又痒了? 二郎在树梢上大喊:“阿爹阿娘,比赛开始啦!” 大人们立马停下交谈,两家人扭头朝河面上看去。 234 赛龙舟 岸边发号施令的人把那锤子往铜锣上一敲! “咚!”的一道锣声响,早已经绷紧神经的八组参赛队伍立即放下手中船桨,八条龙舟如离弦的箭一般,“唰”一下就冲出了石桥! 速度之快,只看得岸边观众们眼花缭乱,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那八艘龙舟就像是自带了加速一样,几下子就从众人眼前飞过。 头一次看到划龙舟的大郎兄妹四人眼睛睁大,惊讶的嘴张开就没能再合起来。 “好快好快啊!”三郎惊讶的仰头对阿娘说。 秦瑶眼睛也被龙舟吸引,点点头附和:“幸好咱们站得高,这个位置不错,要不然只能看到几秒钟的龙舟了。” 八艘龙舟上插了颜色不同的旗帜,其中白旗那艘从出发开始就一路遥遥领先,不出意外的话,就要拿第一了。 后头的七只龙舟却也不甘示弱,在领头鼓手激烈的鼓声中把节奏加快再加快,人手挥动船桨都快要划出残影来,居然追到了白旗后面。 如此激烈的战况,百姓们看得激动不已,人群下意识去追龙舟,于是便听见“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接连不断。 幸好主办方早有预料,竹竿一放,小船一拉,把落水的百姓打捞上来。 此时,龙舟游到了中段,身后传来并不比前段观赛人群低的喝彩声。 “来了来了!”刘季激动的指着东边,神情一变,“居然是黄旗第一,白旗落到了第三!” 人群中有人当场摆开提前准备好的赌布,大声招呼道: “快来快来,咱们堵上一局,我先来,我赌白旗能反超重获第一!” 听见这话,周围人群更是激动了,有钱扔钱,没钱丢首饰钗环,反正要凑上这个热闹。 有押黄旗第一的,有押黄白平局的,还有人押末尾红旗的,五花八门。 加上河道中八艘龙舟几次变幻位置,最终结果越发扑朔迷离。 因为河道狭窄,只能同时并行四艘龙舟,想要超过对方,船和船势必会打架。 在转弯处,五艘龙头齐齐挤入,卡死在那。 后方三支落后队伍因此赶超上来,急得挤在一起的五艘龙舟动起了桨,你推我的龙首,我便推你龙尾。 树上的秦瑶一家六口,也跟着河岸上下注的那些人一起,深深投入。 二郎直接大喊:“白旗你快跑啊!别管他们了!” 三郎和四娘很看好后来居上的黄旗,虽然没喊出来,但小手挥动着,一直在用气音喊:“加油、加油!” 要不是被秦瑶夹在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前边那些追击龙舟的人一样,掉进河里成为落汤鸡。 刘季和刘利一个看好黄旗,一个看好白旗,一边为自己看好的队伍呐喊,一边冲对方撇嘴呲牙以示不屑。 在如此氛围影响下,秦瑶也放松下来,情绪随着龙舟赛况的起伏而起伏。 大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可能后娘自己都不知道,这两年她从未有如此轻松的时候。 往常哪怕是跟村里人说说笑笑时,手也会下意识的握住拳,始终保留一份警惕。 没习武之前,大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但习武之后,他就能察觉到,哪怕周遭环境非常安全,没有一点威胁,后娘也总会突然往身后一撇。 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暗暗长舒一口气,露出庆幸的神情。 就好像是在一个常年生活在时刻充满危险、猛兽飞禽遍地地森林里的猎人,养成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这样的身体本能,让她就算来到安全的山下,也还是会因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而激发随时战斗的意识。 可今天周围的陌生人这么多,后娘却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手掌自然摊开垂下。 大郎猜想,或许是她渐渐习惯了山下安定的环境吧。 少年在心里开心的想,这样挺好的,因为他希望后娘能真的开心。 五艘挤在一起的龙舟,以其中两条翻船为代价,终于冲出了弯道。 还剩下最后一百米距离就到终点,河面上剩下龙舟六艘,前前后后激烈争斗着。 桨手们手臂上暴起青筋,咬紧牙关,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面红耳赤向前冲,看得人热血沸腾。 最后五十米了,白旗不愧是最猛的,再次冲出重围,超出第二的红旗三四米,成为第一。 最后二十米,白旗遥遥领先。 最后五米,黄旗居然以极快的速度连超三四名,成为第二。 最后一米,黄白并行,肉眼已经不可分辨到底谁前谁后。 “咚!”的一声锣响,两艘龙舟同时冲过石桥,随后是红、蓝等队伍。 刘季激动大喊:“白旗第一!” 刘利也同一时间高呼:“黄旗第一!” “怎么可能是黄旗,我清清楚楚看到白旗龙须先过桥的!”刘季没好气的反驳刘利。 刘利觉得他这话说得也太扯了,“分明是黄旗的彩带先过的石桥!” 地上开盘的百姓们也吵了起来,坐庄的押了白旗,自然希望白旗第一,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吵不出结果,只得齐刷刷望向看台上的知府大人。 看台上的官吏们也乱了一阵,毕竟他们看到的就是两船同时出了石桥。 但第一只能有一个。 一阵商量之后,知府宣布白旗第一,因为白旗鼓手先碰了石桥拱门。 “这怎么能行呢!” 女孩一撩碍事的裙摆,露出底下的灯笼薄沙裤,蹬蹬两步踩到了凳子上,冲那群商量结果的官吏们大喊: “谁也没说过了桥要摸拱门才算数,我不服!黄队明明先过的石桥,黄队才是第一名!” 听见这一声吼,众官吏纷纷无奈的看向贺知府。 “贺章华,你这是干什么?”贺知府厉声呵斥道:“你下来,谁让你上凳子去的!” 岸边看客们恍然,原来是知府家的小姐啊。 “看来贺小姐也押了黄旗。”秦瑶冲刘利说。 刘季气个半死,“娘子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你眼睛这么尖,定是看清楚了到底谁先过的桥,就是白旗对不对?” 秦瑶没答,反问他:“你又没下注你急什么,看个热闹得了。” 刘季弱弱抬头看向她,双唇颤抖,欲言又止——他全部的私房钱!昨晚都压在了白旗上! 秦瑶难以置信的挑起了眉,随即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235 加赛 秦瑶阴森森的盯着刘季。 她就说这人昨晚怎么突然说要去看赛龙舟,原来在这等着呢! 就这么十几秒的功夫,看台上的情况有了变化。 知府大人宣布白旗第一,开庄压黄旗的不认可,压双旗并拿第一的也不认可。 但要是说黄旗第一,压了白旗的和压双旗的也都不认可。 知府大人心想,好,都不同意,那就再比一场吧。 这下总该都满意了吧? 不! 比赛的参赛选手齐声表示,他们已经累够呛,今日没法再比一场。 “那怎么办?总不能明日再来吧?登云楼的龙王宴今日可已经开办了!”河对岸有百姓不满的大声说道。 “那就维持原先的判定好了!”压了白旗的人们激动大喊。 “不行!”贺小姐一声大吼,给对面的百姓们全部喝了回去。 得,那看来只有重新来过了。 对此,观众们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结果清清楚楚,不管是谁拿第一,输的也心服口服。 和激动的看客们相比,黄、白两队的队员反而没有那么执着,毕竟再比一场,他们这身体可就承受不了了。 第一不第一的,也没有自己的命来得重要。 这时,一道还带着孩童音调的沉稳声音响起。 只见一直端坐在知府夫人身旁的神童齐仙官站起身来,高声说: “大家都不要吵了!既然不管如何判定都没有人满意,加赛一场两队队员也不愿意,那便重新找人代替两队重来一场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吵闹不休的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对啊,再找人比一场不就好了? 黄白两队的鼓手兼队长也点头表示可以继续帮忙带队,压龙头。 贺知府赞叹的看了眼提出解决办法的齐仙官,又无奈的看了看吵嚷蹦跶的女儿,心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既然如此,何不由齐公子和贺小姐二人各组一队,再来一场定输赢?”边上的官吏突然建议道。 百姓们听了,更觉得满意了,这样才有意思嘛,纷纷表示同意。 贺知府:“.” 贺小姐立马站了出来,根本不等她爹发话,冲身后侍女挥了挥手,侍女便大声宣布道: “愿意加入黄队助我黄队赢得第一的桨手,不管成败如何,每人都可得赏银一两!” “倘若我黄队拿下第一,我家小姐再给每人加一两赏银!” “有赏银?”已经从树上转移到石桥上的秦瑶眉头一挑,这活儿她能干啊! 刚刚所有人都在为黄白两队到底谁得第一争执时,原本挤满了人的石桥便空了下来。 小孩待在那么高的树梢上毕竟危险,秦瑶立马带着全家人和刘利主仆俩转移到了石桥上。 现在众人知道还有一场加赛,反应过来再想回到原来石桥上的好位置时,已经晚了。 因为占位占得快,现在秦瑶两家人直接守住了石桥的中心位置。 秦瑶把三郎四娘往刘季身前一塞,立马举起手从石桥上跃下,“我来!” 贺小姐看见从桥上直接跳到黄队龙舟上的女子,惊喜的与侍女对视一眼,“是位习武的女娘子!” 侍女也激动的点点头,继续招人。 再看齐仙官那边,直接提笔现场写下诗几篇,赠与愿意帮白队夺冠的桨手。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神童齐仙官亲手所写,愿意出高价买下收藏的人不在少数。 当下有人桨也不会划,只为得到一副齐仙官的字,便争先恐后要上龙舟。 护卫急忙带着白队队长筛选人手,只留下高大壮实有力气的。 刘季在石桥上看着秦瑶成功进入黄队,急了急了,他急了! 这要是让黄队赢了,他押的私房钱可就别想再拿回来。 于是,一咬牙,把大郎兄妹四个往跃跃欲试的刘利身前一塞,“刘利老弟,拜托了!” “哎!”刘利懵了,想要叫住人,刘季已经冲到了白队的龙舟上。 刘利气结,他还想要齐仙官的字呢! “我我我,我会划桨,还拿过我们县里的第一名!”谎话刘季是开口就来。 为了保住私房钱,豁出去了! 齐家护卫指着刘季,“那个拿过第一名的你上来!” 众桨手齐刷刷扭头朝刘季看过来,本以为这县里第一至少得是个八尺壮汉,谁曾想,居然长了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齐齐怔楞了一瞬。 刘季才不管他们呢,能上船就行,能上船他的私房钱就还有希望。 秦瑶这恶妇只是力气大而已,但赛龙舟可不是一个人力气大就能赢的,得靠团队合作,个人的优势只会被团队不断消减。 所以刘季觉得,自己这队赢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对,他们肯定能赢!刘季默默给自己洗脑,自信心爆棚。 秦瑶远远看着刘季上了龙舟,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孩子们谁在看着,见有刘利和大壮两个大人在旁,这才稍松口气。 不过再次看向刘季时的眼神,杀气腾腾。 刘季顶着开阳县第一桨手的名头来到龙尾这个重要位置,刚坐下呢,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下意识回头看去,便见秦瑶站在身旁黄队的龙舟上,手指指了指他,随后冷酷抬手在脖子前虚划了一下。 刘季心头一紧,赶紧把头转回来,心跳如鼓。 队长把桨递过来,他忙抓紧,心道横竖都是死,那还是赢她一回儿再死吧。 两队桨手全部到位,龙舟划到石桥下,静候号令。 白队队长见黄队龙舟上居然有七八个女桨手,嘴角轻扬,觉得这把稳了。 女人臂力不及男人,而桨手最需要的就是臂力,所以才要那么多壮汉。 现在黄队居然有七八个女桨手,力量上就差了一大截,速度肯定不及他们。 看台上,齐仙官也忍不住撇了眼自信满满的表妹,想着一会儿输了她肯定要哭鼻子,便好声提醒: “章华表妹,你现在换人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等你换好人再开始。” 贺章华摇头,“不用,我黄队队员好得很。” “女子力气毕竟不如男子。”齐仙官以为她听不懂自己的提醒,直接明说了。 可贺章华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船上所有队员都是她筛选的,她看好她们,不论男女。 (本章完) 236 刻板印象 小姑娘自信的一摆手,“我相信她们,齐仙官,开始吧。” 船上的女队员们听见了这话,很不爽的瞪向隔壁白队那些发笑的男桨手,“谁说我们女子不如男,今天我们就让你们看看我们女桨手的厉害!” 秦瑶自信一笑,对龙头和中部的女队员们交代:“你们只管掌控好方向,余下的交给我便是!” 黄队所有队员齐声应她:“好嘞!” 听见她发话,刘季心头就感觉不妙。 他刚刚说团队协作会消减个人的优势,但他突然又想起来,秦瑶她不懂的那些,她的队友肯定懂啊! 没有留给刘季太多思考的时间,随着一道响亮的铜锣声响起,身下的龙舟“嗖”一下就飞了出去。 不对! 是隔壁的龙舟飞了出去! 错位感知以为是自己的龙舟飞出去,实际上他们的龙舟还没动。 “怎么回事!”白队队长急道:“划桨啊!” 毕竟是临时组队,不少人还不是专业的,比如浑水摸鱼的刘季,反应上慢半拍。 不过有队长在,很快就动了起来。 但先机已失,奋起直追也还是落后黄队半条船。 黄队队长见此,立马将鼓点敲得更加密集,所有船员齐齐加速,甩开白队。 白队毕竟全员男性,力气一上来,速度很快,眼看着两条龙头就要并到一块儿,船尾的秦瑶出手了。 在岸上观众们震惊的目光下,黄队龙舟尾部突然爆出了白色的水花,整条船就像是加了一个电动马达,“唰”一下就冲出去十米远。 而且这股强大的动力还在持续发作,白色水花哗啦啦溅起,看得白队队员们目瞪口呆。 因为离得近,他们可以看得更加清楚,所以能看到一双手左右飞快的划动,凭借一己之力,将整条龙舟推了出去。 她每划动一下,整个河面上的水波都要荡漾一下,掀起一层层水浪。 位于黄队身后的白队立马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无论他们怎样快速划动木浆,因为推过来的水浪,效果等同于无。 白队队员们感觉自己应该冲出去了十多米,结果抬头一看,他爹的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 毕竟是夫妻,对秦瑶的实力刘季有深刻了解,寻找力量漏洞,发现河道两侧的水波波动力比较弱,马上喊道: “大家伙贴着河岸左侧走,这边水波小,大家伙加把劲,在前面的弯道超过她们!” 过弯的时候秦瑶肯定会停下,要不然船没办法横过去转弯。 她要是敢在弯道用这样的神力,龙舟怕是要一整个撞散在弯道的石头河堤上。 事实证明,刘季想对了,白队努力追赶,终于在过弯的地方看到了横在上面的黄队龙舟。 大家都是生手,正在减速过弯。 这也是白队唯一超过黄队的机会。 可惜,秦瑶坐在船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手中木浆一伸,白队的龙头怎么都过不去。 带队的队长都惊了,怎么会有人生得这样大的力气,居然能阻挡整条船。 不止是他,岸上的观众们早就看得目瞪口呆。 原先押了黄队的百姓看黄队船上有那么多女队员,以为自己的赌资没法再拿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局势一整个大变,不被看好的黄队从一开始就一直冲在前头。 女队员们配合非常默契,带动了整条龙舟上本来并不熟悉的男队员们打起配合。 遇到急弯也不慌不忙,骂脏话这种‘常规操作’都没有出现,文明且遵守规则,看得人心情舒畅。 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船尾那位女队员,神力无边,看得众人大呼过瘾。 弯道上,黄队依旧当先穿过,随后便一直保持着极快的速度,配合默契,非常丝滑的冲向终点! “阿娘赢啦!” 石桥上,大郎兄妹四人欢呼着蹦了起来,与有荣焉。 生怕别人不知道船上的女人是自家阿娘,四娘拍拍身边的大叔大婶一直说: “是我阿娘,她是我阿娘!我阿娘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大叔大婶们也很配合的点点头,由衷夸上一声真厉害。 “那个是我阿娘!”岸边有小孩特别自豪的指着船上的女桨手,说:“我阿娘平日揍我的时候就可大劲儿了。” 此话一出,听得旁人都笑了。 不过这次黄队的表现也确实让人们对女桨手力气小不可能赢的认知有所改变。 女子力气确实没有男子大,但划龙舟本也很看中队员之间的配合,她们情绪更加稳定,乐观又温柔,发起力来也不可小觑。 不过这次黄队能赢,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有船尾那个女力士在。 如果没有她,黄队不会赢得这么漂亮。 白队整整差了黄队半分钟才赶到终点,胜负一目了然,再也没有异议。 贺章华大笑出声,得意看向满脸震惊的表哥,“看吧,我就说她们能赢!” 齐仙官看着从船上下来的秦瑶,用一种第三方的客观语气说:“你能赢只是因为她异于常人。” 贺章华笑容收起,她不喜他这个‘客观’的语气! 她赢了就是赢了,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句,就搞得好像是他不计较她们才赢似的。 其实,表兄妹俩昨日才是第一次相见。 贺章华早就听爹娘说起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神童表兄,所以第一次见面她便非常期待能与他讨教一下。 可比了才知道,他处处都看不起自己。 那种看不起,不是因为她学识不如他,而是因为她是表妹,他总要刻意的让她。 这种感觉贺章华一下子形容不出来,就好像是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 明明她该感觉到表哥的关爱才是,但表哥的种种‘让’,只让她觉得生气,好似她输不起就一定会哭鼻子似的。 偏爹娘还说她不知好赖,就更让她憋闷了。 想着府试结束他便走了,她这一个月忍一忍,不再跟他说话就是。 但现在他居然这么说,那她可要好好跟他讲一讲! 贺章华道:“齐仙官,你是齐国人,我是贺国人,今日两国比试赛龙舟,我贺国有异士力大无穷,你齐国有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 “结果是我贺国胜出,你却跟我贺国说‘你能赢只是因为你有异士’,这样只会让我贺国觉得你齐国输不起。” “我贺国有异士是我贺国之幸,你齐国没有却来酸我。若是我贺国输了,我可不会这样!” 贺章华说完,看一眼齐仙官黑沉下去的脸色,胸中那口郁气终于散去,超爽! 嘱咐侍女把银子准备上,小姑娘欢欢喜喜朝河岸边走去,给队员们发赏银咯~ (本章完) 237 记吃不记打 龙舟赛结束,河岸边的人群渐渐散去。 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上架起了一个个用竹杆做成的架子。要举办灯谜活动的酒楼店铺伙计们,都将自家准备好的花灯挂了出来。 只等天色一黑,便全部点亮。 狭窄的巷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男人的哀嚎声。 路过的百姓好奇的频频望去,却都被站在巷子口的四个小孩挡住目光。 其中两个最小的,居然还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小脸蛋圆乎乎,长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一般可爱。 另外两个稍大些的,一个站在巷子口不动如山,另一个时不时回头往发出惨叫声的巷子里瞄一眼,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幸灾乐祸。 看到路人好奇停下,那年画一样的小姑娘插起腰,歪起头,睁着大眼问:“你们看什么?不用回家吃晚饭吗?” 嘿,还是个厉害的。 路人稀罕的想多瞅着小女娃几眼,最大的那个一下子站过来,警惕的盯着他们。 小少年看起来十岁左右,一双黝黑的眼睛却比山里的狼还凶。 被他这么一瞪,路人心头都惊了一跳,只得散去。 又过了莫约半炷香的时间,里面的哀嚎声终于停下。 秦瑶甩着手腕,抖着肩膀从昏暗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神清气爽。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踉跄身影,走一步“嘶”一声,正是刚挨了一顿胖揍的刘季。 “阿娘!” 三郎和四娘见阿娘出来,立马围上前来,关心的问她饿不饿,一个眼神都没舍得分给跟在她身后的亲爹。 秦瑶摸摸龙凤胎的小脑袋,拍拍胸口里贺小姐刚给的热乎银子,大手一挥,“走,咱们吃好吃的去!” “大郎二郎,扶着他点。”秦瑶下巴往身后点了点,收到大郎二郎知道的回应,牵着龙凤胎走在前头。 兄弟两目送后娘带着弟弟妹妹先走,这才回头看靠在墙边,两眼无神望天的刘季。 “爹,你没事吧?” 大郎走上前,发现阿爹的脸还是和往常一样俊秀,甚至因为运动激烈,眼尾泛着潮红,更添了几分妖冶。 脸没挨揍,看来瑶姨下手还挺轻的。 不过他刚伸手要去牵刘季的手臂,刘季“嗷”一声就叫了出来。 大郎一惊,一把撩起阿爹衣袖查看,结果发现,一点青紫痕迹都没有,狐疑的问:“阿爹你叫什么?”这也没伤啊。 刘季吸着冷气白了两个儿子一眼,“别碰老子!” 眼看秦瑶母子三个都要走没影了,踉跄动身,“走了走了,再晚晚饭都没咱的份!” 大郎二郎对视一眼,想问他要不要扶一把,但看人家走得挺利索的,便把话咽下,没必要自讨没趣。 刘季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是完好的,二郎跟在身后一边打量阿爹一边挠头,“大哥,阿爹到底挨揍没?” 刚刚他明明听见了惨叫声的啊,可渗人了,吓得他都捂住了耳朵,并且暗暗庆幸阿娘从不打小孩,要不然他该遭殃了。 大郎摸着下巴分析,“应该是内伤,外表上看不出来那种,但碰一下骨头缝都觉得疼,这样的手法是大师级别的,一般人弄不来,不过对咱们瑶姨来说,小意思。” “啊?”二郎冲阿爹的背影啧啧摇了摇头,“那几日后的科考怎么办?” 伤成这样可怎么提笔写字? 大郎冲弟弟浅浅一笑,“这你就不懂了,等到考试的时候早好了,不会耽误的,瑶姨心里有数” “嘀嘀咕咕什么呢!” 兄弟两正聊着,某人恼羞成怒喝了一声,催促他们两快点过来扶自己一把。 二郎:“爹你刚刚不是说让我们不要碰你吗?” 刘季深吸一口气才没被这忤逆的不孝子气得背过气去,咬牙道: “大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小孩子家家怎么话这么密,过来!” 大郎和二郎耸耸肩,一人一边胳膊轻轻搭着,扶着看着没事其实应该已经半残的阿爹去追后娘和弟弟妹妹。 赛龙舟结束,刘利和大壮便先回客栈了,晚上的猜灯谜活动他们不参加。 倒也不是不好奇,只是白日里看龙舟赛精力已经耗尽,撑不住了。 秦瑶笑着表示理解,两家就此分开。 刚分开,笑容瞬间收起,一把拽住想跑的刘季就进了昏暗的小巷子里暴揍一顿。 顺便,逼问出来他到底往白旗那边押了多少银子。 刘季哪还敢隐瞒,通通交代,除去昨晚晚餐和今早的菜钱,余下的四钱还有他自己的六百文私房,一共一两整,都押上了。 秦瑶闻言,顿觉脸疼,昨日她还跟二郎说要放风筝呢,今天刘季就给她来了一个‘惊喜’,当即又给了他一脚。 随后大脑飞转,自己今天赚了二两,扣除一两,还赚了一两。 再加上刘季还拿到了齐仙官的一副字,当场卖给某富商换来五两银子,总共入账六两银子,这才没有把他原地打死。 “下次再瞒着我挪用公款,我剁了你的手!”秦瑶警告道。 刘季抱头蹲在地上,含泪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过她没说不许藏私房钱,所以、应该、还能偷偷藏点? 一家六口来到一家鹅肉面摊前用餐。 刘季是一个字都不敢吭,默默的帮忙端面、加料,那谨小慎微的样子,看得秦瑶眉头紧皱。 “你吃你的,我不用人伺候。”秦瑶嫌弃的说。 “哎。”刘季努力挤出一个笑,端着面蹲到角落里吃,这几日逐渐飘起来的心现在重新落到谷底,再不敢造次。 但秦瑶还能不知道他? 这人是记吃不记打的。 不过现在看他还算识趣,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香喷喷的鹅肉面吃完,夫妻两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 花灯全部点亮,环河的商铺前挂满五颜六色的灯笼,那些灯笼上吊着小竹筒,竹筒里装着灯谜。 在店铺门口,摆放着礼品,有胭脂水粉、首饰玩具,看得人眼花缭乱。 花灯不是免费的,小的十文一个,大的二十文到五十文都有。 还有那超豪华的,要十两银子,连环猜谜十个,只要答对六个以上便能挑选奖品。 那边的奖品可就有看头了,玉器摆件,陶瓷花瓶,琉璃灯盏,还有金钗银器,做工精美。 (本章完) 238 猜灯谜 街上妇女们一下子全被吸引了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人会买下这个豪华花灯,能不能答对灯谜。 若是猜不中,只拿那一只巨大的龙舟香粽灯,也不会太亏。 花花绿绿亮晶晶的花灯,一直住在乡下的大郎兄妹哪里见过? 刚吃饱了肚子,这会儿精力已经补充回来,眼巴巴看向秦瑶,“阿娘,我们也去看看吧?!” 秦瑶颔首,兄妹四人欢喜的发出“呜!”的一声,抬腿就要跑。 不过两个大的还不忘各牵一个小的。 大人跟在身后盯着,倒也不担心跑丢。 刚刚人还不怎么多,现在一家六口聚过去,又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个子矮,实在是看不见什么,三郎和四娘急得到处转,就想找个木桩子或者石墩子什么的能站上去。 最后还是秦瑶一手抱起一个,龙凤胎这才瞧见了前面的超豪华龙舟香粽灯。 大郎和二郎也想要抱,但回头一看一脸衰样的阿爹,又摇了摇头,选择自己挤到人群最前头去。 秦瑶帮了一点点小忙,一家六口顺利来到最前端,看到了龙舟香粽灯的全貌。 灯以龙舟做底,几乎是和实物一比一的大小,舟上堆叠着各种各样的粽子,有方形的、枕形的、三角形的、菱形的几乎能见到的粽子样式,全都在这了。 各种灯型颜色也不相同,其中点缀着桂花灯、荷花灯、美人宫灯等精致灯笼,共同点亮时,十分漂亮。 “好大啊!”三郎吃惊的仰头看着三米多高的龙舟香粽灯,感觉自己都能坐上去。 四娘大眼睛眨巴眨巴,已经看呆了。 刘季父子三个,也都短暂的忘记了刚刚暗巷里发生的不愉快,沉浸在这份独特的古典浪漫中。 豪华大灯看看热闹就好,小灯却是能玩一玩的。 看兄妹四个一脸的向往,刘季“咳咳”低咳了两声,成功吸引娘子注意,不怕死的伸出手,“那个、孩子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一人猜一个灯不过分吧?” 秦瑶嘴角微微翘起,看得刘季额头冒汗,急忙解释说:“我这不是没钱了嘛,要不然我肯定出这个钱给孩子们玩一玩。” 说着,还冲兄妹四个笑了笑,一副如果爹有钱,爹绝对比娘大方的样子。 秦瑶看着他笑而不语。 刘季狐疑皱起眉,什么意思?四个花灯都不给买啊? “阿爹!”二郎拽了拽阿爹的衣袖,不小心力气大了点,刘季只觉胳膊上一阵刺痛传来,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问:“干!什!么!” 结果就见二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小声说:“阿娘早把钱给我们了。” 每个月他们都有零花钱,一人五十文,每个月都有剩,现在一个人都攒了快一百文了。 于是乎,在刘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兄妹四个手牵着手,簇拥着秦瑶来到旁边人数较少的商铺前,一人买了一只花灯准备猜灯谜。 四娘特别大方的说:“二哥你用我的钱给阿娘也买一个,要那个梅花的,阿娘提着肯定特别好看。” 刘季弱弱凑上前来,“小四娘,能给阿爹也买一个不?就是那个月季的。” 四娘一口答应,“好啊。” 刘季:呜呜呜,还是小棉袄贴心。 四娘问店家月季的花灯多少钱,店家说:“三十文。” 四娘吓得急忙摆手,“不不不,那不要了,就要一个十文的。” 小姑娘肉疼的看向一脸期待的刘季:“阿爹,你、你重新选一个吧。” 最好是最便宜的。小姑娘大眼睛忽闪忽闪,巴巴望着他。 刘季心想,好吧,有总比没有好,就说:“那我也要个梅花的,跟娘子一样的。” 店家笑着就要去拿,二郎赶忙问了一句:“梅花的多少钱一个?” “二十文。”店家笑着说:“不贵的,猜中灯谜还能选胭脂和木簪子呢。” 四娘着急的说:“店家伯伯,你重新给我阿爹拿一个最便宜的吧,只要一个梅花的。” 她还要多攒些钱给阿娘买胭脂买首饰呢,阿爹一个人花十文钱已经很多啦! 店家看她这么可爱,倒也没计较小姑娘变来变去,乐呵呵给她选好两只花灯递上来。 一个是梅花的,做工比较精致。 一个是弯月的,不能说简陋,只能说非常敷衍。 四娘开心了,让二哥帮自己扣掉五十文钱。 她自己和阿娘是一样的梅花灯,又递给笑不出来的阿爹一支月亮灯。 “阿爹你先猜。”四娘期待的说。 刘季无奈的揉揉闺女的小脑袋,“好的,阿爹先猜。” 自家的小棉袄,就算是热得捂出痱子也要穿! 母子五个都看了过来,刘季把竹筒里的谜题拿出来。 “头上两根毛,身穿五彩袍,飞舞花丛中,快乐又逍遥”刘季思索片刻,不太确定的看向店家,“是蜜蜂?” 四娘一看店家摇头,便急道:“阿爹笨蛋,是蝴蝶啊!” “噗~”秦瑶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刘季不服的看向秦瑶,“娘子你别光顾着笑我,看看你的灯谜是什么?” 在父子五人好奇的目光下,秦瑶抽出谜题,暗道完了,“猜字的。” 【柴米油盐都不是】 看到这谜面,一家六口都很懵。 秦瑶乱猜一个,店家摇头,告诉她正确答案是‘罪’字。 “哈哈哈,笨蛋,这都猜不出来!”刘季哈哈哈大笑呃!危险危险,还是打住吧。 秦瑶收回刀子眼,温和的看向大郎兄妹四个,“你们来。” 这越贵的花灯,奖品越贵,谜题也越难。 反倒是十文钱的花灯谜面比较简单,都是猜物的多。 大郎和二郎拿的是十文的花灯,接连猜中,三郎选了二十文的花灯,运气不好遇到猜字,失败。 四娘迫不及待展开自己的谜面,当即“唉”的叹了一口气,又是字谜。 【记一半,忘一半】 刘季激动了,他知道答案——是忌字。 可惜,父女俩没有心电感应,老父亲眼睛都要甩抽了,小小四娘挠着脑袋,愣是说出一个:“鸡?” 店家哈哈笑了起来,“错了,是忌。” 四娘和阿爹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不过大郎和二郎猜中了,一人能选一件奖品,倒也不算全军覆没。 (本章完) 239 社会实践 天已经很晚,兄妹四个呵欠连天,秦瑶招招手,一家六口提着花灯,打道回府,洗洗睡。 睡觉前,三郎和四娘把爹娘和哥哥们的花灯跟自己的摆在一起。 六只花灯按照大小排成一排,放在床头的长凳上,睡觉也要看着它们,这才枕着自己的小手背,甜甜睡去。 一夜好梦,秦瑶早早起来锻炼身体,精神饱满。 躺在地铺上的刘季却浑身酸痛爬不起来,只能差遣大郎和二郎带菜去厨房叮嘱邱大娘一声,让个灶给他们做早饭。 眼看着两个儿子乖乖拿着菜篮子和米面去了,一倒头,换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睡了个回笼觉。 大郎二郎昨晚一人得了一根木簪彩头,早饭吃完,看秦瑶在梳头,兄弟两别别扭扭捂着手来到她跟前,趁她不注意,飞快把手里的木簪塞进她手掌,逃也似的跑了。 秦瑶楞了一瞬,低头看去,两根用酸枝木削成的素簪,顶端用彩线缠绕木头做点缀,从橘色到玫红的渐变配色,像是天边的彩霞。 虽是一根木簪,却也做出了巧思。 “给我?”秦瑶朝天井那问了一声。 两个躲在假山石头后面的小少年嗯了一声。 秦瑶低头看着手掌上这两只木簪,莞尔一笑,“谢谢,真好看。” 三郎和四娘跑了过来,四娘推着秦瑶的手,“阿娘你戴,我看看好看不好看。” 三郎也仰头期待的看着秦瑶头顶刚盘好,还没来得及用头巾包住的发髻,两手捂着小脸蛋,十分期待她带上木簪的样子。 现下十分流行两只簪子同戴一侧,眼前没有镜子,秦瑶就叫闺女睁大点眼睛,拿这双大眼做镜子,照着把两只木簪错落别在发髻左边。 “哇!好看!”四娘眼睛亮晶晶的,情不自禁一把抱住阿娘,“阿娘你像是仙子一样。” 秦瑶乐出了声,虽然知道这句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但被夸奖谁能不开心。 “真好看?”秦瑶看向捧着脸一副被迷晕模样的三郎,小家伙狂点头,担心秦瑶会把簪子拿下来,求她一直带着,说这样特别特别好看。 三郎最诚实了,他说的是真话,阿娘这么打扮真的很好看! 往日秦瑶实在是太素了,冷不丁头上多了点色彩,连肤色都称得亮了几分,加上瑶娘的容貌本就秀丽,稍微打扮一下,很难不让人想多看几眼。 秦瑶哈哈大笑出声,抬眼看去,天井里的大郎和二郎也在疯狂点头。 秦瑶伸手摸摸头,果断把灰不灰蓝不蓝的头巾收起来,满足孩子们的心愿,爽快道:“行,以后就戴这个了。” 大郎二郎对视一眼,激动得脸都有点红,后娘戴的是他们俩赢回来的彩头哎! 刘季抱着本书趴在桌上,幽怨的注视着快乐的母子五人,心道: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她们聒噪! 不过秦瑶这恶妇虽然歹毒,今日却实在美丽,刘季控制不住看了她好几眼,又逼着自己闭上眼睛。 他身上还疼着呢,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原谅她! 闭眼、睁眼、闭眼.再睁眼,客房门前突然安静下来,娘五个的身影全都不见了。 “可恶!”刘季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出去逛街也不叫老子!” 骂完,脸便因为手上剧痛抽搐起来。 刘季: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母子五人是带着书箱出门的。 秦瑶走在前,大郎兄妹四个拖着各自的书箱依次走在后面。 刚一出客栈门口,兄妹四人手中的书箱就把路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书箱以黑漆为底,上面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图案。 大郎那只是功能性最强的,有武器的暗匣,有雨伞的位置,还有手炉,整体外形比较低调。 三郎和四娘的更小一点,符合他们的体型,黑色的漆面上全是用从河边捡来的粉彩石头绘制的童趣图案,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十分可爱。 二郎的书箱是后来补上的,已经增加了肩带的位置和专门放置肩带的单独小布袋,挂在木箱侧面,也是一种装饰。 而且他的书箱增加了一个可折叠桌面,万一完不成昨日夫子布置的功课,就可以提前赶到学堂门口,趁着学堂还没开门,翻出桌板现场赶作业。 当然,有同窗愿意借自己的功课给你抄那也是可以的。 木轮子“咕噜噜”在青石板上丝滑滚动,走得累了,三郎和四娘还停下来坐在书箱上歇了一会儿,这才跟着阿娘继续前行,来到府城书局附近。 秦瑶花十文钱租下一个摊位,招呼兄妹四人过来,“今天我们来做个社会实践课,晚上的读后感就不用写了。” 一听见晚上的读后感不用写,兄妹四人齐声应:“好!” 秦瑶满意的点点头,安排起来。 今天的主题就是代写书信。 这个好办啊,大郎立马把龙凤胎的书箱放倒下来当凳子,又让二郎把他书箱上的桌板展开,打开盛放笔墨纸砚的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好。 最后把自己的书箱放在桌板后面,坐下就可以开张了。 秦瑶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布置好摊位,见大郎正在几只笔中挑选,因为桌板不够宽大,不足以同时摆开这些笔,只能先放一只。 “二郎。”秦瑶唤了一声,二郎立马跑到她跟前来。 这个精明的小家伙已经看出她的意图,主动说: “阿娘,一会儿我让大哥把几个书箱的匣子都打开一遍,每一个格子都不同呢。” 秦瑶冲二郎这小子比了个赞,有这种队友在,她们娘俩不发财谁发财? 秦瑶附在二郎耳边交代:“去把四娘书箱里的文具盒拿出来给你大哥装笔。” 二郎嘿的一笑:“收到!” 阿娘这是打算把新产品也介绍一下,他明白。 出发来府城之前,秦瑶给刘木匠留下了新的图纸,是现代文具盒的演变,和这边常见的抽拉式笔匣不同。 她的文具盒是开合式。 这里没有合页,金属的东西很难弄,成本也高,所以她的合页就用门轴来做。 (本章完) 240 营销手段 不过是缩小版的门轴,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 正常门轴很大,上下两个凹槽,中间是圆木,圆木上带着木门,卡入凹槽便能开合自如。 不过也因为不够丝滑,摩擦力大,所以开关门时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 这样的设计,缩小之后就能用到文具盒上,噪音也小了很多。 看到图纸的刘木匠又一次被惊艳到。 他给村民们做了不知道多少扇门,却从没想到,门上的转轴缩小后还能这么应用。 当然,这其中也有环境的局限在,从古至今,读书人用的笔匣就是抽拉盒,使用上也非常便捷,所以就没有再做变动。 但开合式的文具盒,其实容量更大,上下两边都能装东西,只要配上相应的卡槽位即可。 二郎照着秦瑶的嘱咐,把四娘书箱里的文具盒拿出来。 盒子是全新的,出发时秦瑶就带上了,但兄妹四个谁都还没用过。 来的时候,秦瑶就和刘木匠重新招了人手,水磨厂变身文具厂,除了原本就要扩产的神力书箱外,还多增了文具盒这一项。 还没单子呢就先生产,刘木匠觉得风险有点大。 但秦瑶却想着,府城这趟不能白来,这边一大片的空白市场,她却空手而归岂不是浪费? 所以来的时候,秦瑶就让刘木匠组织工人全速生产神力书箱和文具盒,她一定会把订单带回来。 总不能到时候有人想要拿货,她却告诉别人,还没生产呢,您请等等。 每一只从制造厂里生产的书箱和文具盒,身上都会刻上‘开阳县刘家村产’的字样。 所以秦瑶有预感,这一次府城之行,她一定可以把刘家村这个名号打响。 看,大郎兄妹四个的摊子刚摆好,围观的人群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 代写书信的一个没有,倒是来了好几拨问这神力书箱和文具盒的百姓。 交通不便,导致信息封闭,在开阳县早就火起来的神力书箱,府城这边的人还没见过呢。 二郎这个机灵鬼,来一个人问他就说一遍东西产自开阳县刘家村,顺便还大方给人家展示了一下书箱的内部结构和漆面个性挂坠、涂鸦。 这会儿都是前来府试应试的考生,读书人众多,看这书箱这般巧妙个性,纷纷前来问价。 二郎先看了秦瑶一眼,得到暗示,这才答:“在我们那只卖五百六十八文。” 这话给本地商人定价留下了很多可调控的空间,毕竟算上运费等成本,各地物价都不相同。 能读的起书的,五百多文钱确实不算贵,家境好的,还嫌便宜了呢,好奇询问: “这料子我看差了点,还有更好的木料吗?比如紫檀、红木之类?” 二郎点点头,“可以定制。” 那书生当即激动得一拍手掌,急急问:“那书箱铺子在哪儿?小兄弟快快告诉我!” 四娘拿起文具盒递过去,指着底部的刻字,“这里,开阳县刘家村文具厂。” 书生有点失望,“府城居然没有?” 秦瑶走上前来,应道:“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府城居然没有呢,不过这位相公您要是有亲戚朋友在开阳县,可以让朋友帮忙代买一只托人给您送过来,多花些路费应该就可以了。” 书生还是叹气,蹲下来对三郎的神力书箱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就想买下这只带回去用。 吓得三郎赶紧把自己的书箱拉到身前,一屁股坐在书箱上护着。 倒是二郎,又蠢蠢欲动想卖掉自己的书箱了。 被大郎狠狠一瞪,这才歇了这心思。 书生见此,不好夺人喜爱之物,只得松手。 秦瑶这才开口说:“公子要是实在想要,但在开阳县又没有亲朋好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书生惊喜的看向秦瑶,示意她快说。 秦瑶道:“一只书箱,工厂不一定愿意花费力气送到您家门口,但要是您能订到五十只以上,那就好办了。” “什么?五十只?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啊!”书生大惊。 秦瑶却是一脸淡定,继续说:“一个人用不了,但是您可以开团购啊,公子您可以找同县的同学一起定,这样不但可以享受送货上门还能有更优惠的折扣呢。” “这文具盒也很好用,可以放十只笔,比笔匣便捷多了,要不要也顺手来一个?” 话听到这,书生们和围观百姓终于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代写书信的啊,这就是来卖书箱的哇! 书生苦笑着问秦瑶:“这位小娘子,你才是老板吧?” 秦瑶爽朗一笑,大方承认,“被您发现了,我确实是,所以团购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书生确实有点心动,不过眼下府试要紧,他怕是没这个闲情去组织那么多人开那什么团购。 秦瑶微微一笑,“没关系,先考试,考完再来也可以,我会在府城待一段时间,公子想好了,随时可以到悦来客栈找我,我叫秦瑶。” 人群中有心的,一下子就把这个姓名、地址,和她要停留的时间给记下了。 大郎和龙凤胎这会儿才真的反应过来,阿娘在这做营销呢。 不过这招确实很妙,倘若一上来就告诉围观百姓他们是卖书箱的,大家伙肯定没那么好奇,效果也没有现在这般好。 四娘心想自己和哥哥们表演得这么卖力,悄悄对秦瑶说:“阿娘,回去你要给我们买好吃的。” 秦瑶比了个OK的手势,拍拍小丫头的肩膀,“继续继续,人越来越多了。” 四娘嘻嘻一笑,看着新一波围上来的人们,和哥哥们继续重复先前的书箱展示环节。 母子五人配合默契,一个下午,一封书信没写成,但全城的百姓都已经知晓,悦来客栈的秦瑶秦娘子可以帮忙代买这新奇的神力书箱。 秦瑶和孩子们一直摆摊摆到傍晚,这才收拾摊位归家。 一走进客栈,秦瑶就感觉到多道探究打量的目光。 回望过去,都是穿着上好薄绢衣裳,但形制低调朴素的中年男人,他们眼神精明,带着一股商人的市侩。 看见秦瑶望过来,几人有点吃惊她的敏锐,但也算客气的冲她点了点头。 秦瑶回了个颔首微笑,领着孩子们回客房去了。 对方还在观察,而她这边孩子们肚子也饿了,今日显然不是谈生意的好时机。 (本章完) 241 该死的宠溺 母子五人回来得正好,刘季刚做好饭,把饭菜摆上。 厨房那边一到傍晚就很忙,根本没空位,所以他只能提前过去把饭菜准备好。 最近吃食相关的物价特别高,虽然没有一路飞涨,但吃起来也够肉疼的。 一斤细米的价格是原来的五倍,一把青菜都能卖到二三十文,这还得抢呢,必须蹲着城门打开,周边庄户们挑菜进来时立马下手。 今天刘季就没能去赶这个早,所以饭桌上一点青色蔬菜都没有,就是两碟酱菜和一大锅白稀饭。 刚挨揍,身上酸痛未消,再想到府试后还要等待结果折腾去大半个月,刘季此时此刻特别想回家。 不过这种消极情绪,在听到客房门外传来母子五人的说笑声时,瞬间消失。 “回来了啊,你们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中午也没回来?中午没饿着吧,吃了没?” 秦瑶刚一进门,刘季便热情的迎了上来,一连串问了一堆问题。 她诧异的瞥了他一眼,“有事?” “没事啊。”刘季笑着摇头,顺便将兄妹四人的书箱全部推到房间角落里放好,回头指着桌上的热乎的饭菜说:“洗洗手开饭吧,这出去一天了,都饿了吧?” 母子五人齐刷刷哦了一声,来到洗脸盆前用店小二提前准备好的水洗手,返回桌前就坐。 凳子依然不够坐,刘季和大郎站着吃,秦瑶和三个小的坐着吃。 刘季游走在各个方位,一会儿给秦瑶添点酱菜,一会儿又给龙凤胎收拾掉落的汤水,搞得母子几人见鬼了似的看着他。 刘季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二郎直接问:“阿爹,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没有!”刘季大吼一声,急忙看向秦瑶解释,“冤枉啊,我在客房看了一整天的书,就下午出门去厨房做饭走了半个时辰,然后你们就回来了,我哪有时间干坏事?而且,我怎么会干坏事呢!” “那你这么殷勤干什么?”秦瑶狐疑的瞅着他。 昨天刚挨揍就对她这么好,受虐狂吗? 刘季睁大了眼,“我殷勤不好吗?这不是你们出去一整天才回来,我想你们了,想对你们好一点也不行?” 秦瑶抖抖肩上的鸡皮疙瘩,上下打量他,确定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破绽,这才淡然的点点头,“知道了,继续吃饭吧。” 刘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后轻轻用筷子头敲两下二郎的后脑勺,“你小子好好吃饭。”别开口乱说话! 二郎暗暗做了个鬼脸,逗得龙凤胎忍不住笑。 一顿饭吃得热闹,饭毕,刘季揪住二郎,爷俩儿一块儿把碗筷送到厨房去。 住客栈好处还是多,锅碗瓢盆都不用洗,脏的往厨房洗碗盆里一扔,就有人会洗干净。 摆摊做了一整天的宣传营销,这会儿吃完了饭,四个孩子犯困的打起哈欠,准备洗漱睡了。 等刘季和二郎回来,把房门关上,地铺打开,一家六口早早入睡。 不过刘季睡不着,脸朝床,小声问秦瑶白天干什么去了。 “社会实践。”秦瑶敷衍的说。 刘季刚刚已经从二郎口中套出话,听见这个回答,暗暗翻了个白眼。 得亏屋里黑,要不然秦瑶看见,一顿打是少不了。 “刘家村离府城这么老远呢,谁会大老远的跑咱们那去买书箱啊?”刘季弱弱问。 秦瑶一边用手指刮弄怀里四娘软乎乎的小脸,一边轻声答:“只要有得赚,这点路程算什么。” “听说你准备搞那个团购?还给人送货上门?” 秦瑶朝地上那团黑影看了过去,“你知道得很清楚啊。” “嘿嘿,二郎主动跟我说的。”卖儿子刘季卖得十分爽快。 秦瑶看着睡得香喷喷的二郎,心道这心眼子儿子比老子还是差了一截。 不过刘季在乎的并不是她的生意,而是她能赚多少钱,他又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所以,她凭什么要告诉他? 男人就应该好好读书考功名,家里的钱财少操心。 “我都跟你说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考中功名,吃喝我不会短了你的,这些杂事你不用操心,有我负责。”秦瑶淡笑着嘱咐,一副你只要读书和开心就好的宠溺语气。 刘季暗暗捶了下被子,该死的宠溺,谁爱要谁要! 不过也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只会被毒哑,刘季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口气,关心的说: “娘子,辛苦你一个弱女子还要操持着这么大个家,为夫实在愧疚,没能帮你分担一些辛劳。” 秦瑶:“我不觉得辛苦,睡吧,我困了。” “.那好梦。”迟疑了一会儿,刘季才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三个字。 睡得早,起得也早。 秦瑶陪着孩子们完成了晨读和大郎的基础练习,吃过刘季做的简单早饭后,母子五个又带着书箱和文具盒出门摆摊去了。 没两日就要科考,刘季自然要留在客房温书,实在是找不到理由跟着出门去看秦瑶到底怎么卖东西。 刘利是不打算出门了的,考试之前他都要静心,再加上还有代办理手续的中间人要过来找他们,忙得很。 可能是科考临近的缘故,今天街上的书生比昨日少了一些,不过宣传效果还是不错的,很多学子家长都对神力书箱很有兴趣,也有购买的意愿。 就是秦瑶提出的五十只起团购,普通人觉得麻烦,只能压制自己的热情。 家里有开阳县那边亲戚的,则打算写封信让亲戚帮忙代购,倒也是个降低成本的好办法。 今天目标客户人数减少了,母子五人半下午就收摊回了客栈。 这期间,大郎接了两个代写书信的活儿,十个字收两文钱,赚了六文笔墨费。 老百姓要的就是性价比,对大郎的字迹要求不高,拿到信的客人都挺满意的。 因为赚到了钱,兄妹四个商量着之后还要来。 秦瑶看他们兴致勃勃,不得不提醒他们:“摊位费一日三文哦。” 虽然今天是她出的摊位费,但也不能忘记这个成本。 三郎和四娘当即“唉”的叹了一口气,“赚钱好难呀。” 242 福隆商行 端午前后这几天是最热的,客栈里备了凉饮。 昨日秦瑶答应四娘要给她们买好吃的犒劳一下,但收摊晚了,别家摊子也都收了,没买成。 现在才半下午呢,时间尚早,客栈里的凉饮刚刚挂上牌子,看大郎兄妹四个被晒得红彤彤的脸,秦瑶点了五碗冰饮,母子五个在大堂的空桌上坐了下来。 一碗冰镇绿豆沙要八十文一碗,伙计报账时,早已经会认钱算账的兄妹四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过就是碗绿豆汤而已,就因为加了棉刨冰,居然就要卖八十文? 秦瑶淡定的挥挥手,“吃吧。” 随后掏出一块银子递给伙计去找零。 吃了两勺绿豆沙,想起刘季还在屋里,秦瑶纠结了几秒钟,又嘱咐伙计给他送一碗过去。 在屋里看书的刘季简直受宠若惊,吃着冰冰凉凉的绿豆沙,感动得无以复加——娘子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兄妹四个看全家人都有,而且后娘吃得这么爽,也都放下心里的障碍,开心品尝这加了冰的绿豆沙。 兄妹四个第一次吃到沙沙绵绵的刨冰,惊喜发现,和冬日从屋檐下摘的冰凌子根本不是一个味儿。 这个刨冰入口即化,甜甜冰冰的,还有股茶香味儿。 三郎一口灌太猛,把自己冻得直哈气,但绿豆沙实在太好吃了,硬是没舍得吐出来。 不过冰很快就融化,余下的便都是绿豆的沙甜。 酷暑里有这一口,身上的热汗都退了下去,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坐在高凳上离地的两只腿欢快地晃来晃去。 “好吃吧?”秦瑶笑着问。 兄妹四人狂点头,好吃! “就是有点贵”二郎还是肉疼。 秦瑶揉揉他的脑袋,“及时行乐,别想太多。” 未来不可预测的事情多了去了,说不准明天这一碗绿豆沙价格就暴涨了呢? 那她们今天吃了就是赚。 二郎努力冲阿娘笑了下,想安慰自己不肉疼,但连碗盏上最后一滴绿豆沙都舔干净了。 这还不算,同店小二要了一壶免费的水,倒入碗盏,把最后一点味儿都喝干净,撑得肚皮涨起来,这才觉得八十文没白花。 秦瑶只是温柔的看着,并没有为了所谓的面子和他人诧异的眼光去阻止。 一回生二回熟,多吃几次就觉得这也没什么了。 兄妹四人今天只带两只神力书箱出门,是二郎和四娘的,一个是最新款,一个充满童趣涂鸦,用来宣传足够。 冰饮吃完,察觉到周围那几道蠢蠢欲动的目光,秦瑶嘱咐大郎先带弟弟妹妹们回房间完成下午的功课,她要在大堂待会儿。 大郎会意,领着弟弟妹妹们先回客房,留下两只书箱没拿走。 贵重课本都在客房里,书箱这里面只放了笔墨纸砚,留下不会影响他们的功课。 毕竟打的是代写书信的招牌,总不好人家要写信时却拿不出纸笔,那就太假了。 大郎兄妹四个刚走,大堂内立马有人站起身朝秦瑶这走了过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对方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这才试探着问:“女娘出面做生意,不怕有损名誉吗?” 秦瑶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笑着答道:“盛国并没有哪条律令说过女子不可出面经商吧?” “那倒是。”来人笑着坐了下来,两只神力书箱就在旁边立着,看了秦瑶一眼,见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上手摸了起来。 余下还有几道目光,立马看了过来,但因为已经有人在秦瑶面前坐下,按照道上先来后到的规矩,并未行动。 秦瑶主动讲解起神力书箱的结构和使用方法,已经可以自由发挥的部分。 还补充道:“这个书箱的样式是主打款,但我们厂还生产行李箱,也是带滚轮和背带便携的箱子,不过比书箱稍大,内里没有那么多空格,摊开两面都可随意放置出行衣服等物,防雨防晒,携带方便。” 顺便,又介绍了一下文具盒。 说完,让店小二上的茶水和点心也上来了,秦瑶这才问起对方身份姓名。 “某姓蒋,单名一个文字,东市福隆商行二掌柜。”蒋文答道。 他年纪看起来四十左右,身材高瘦,一身文气,如果不是精明的眼神出卖了他,外行看着还以为是读书的书生。 秦瑶好奇问:“福隆商行平日都做些什么营生?” 蒋文答道:“乡野山货、麻布丝帛、文房四宝,都有涉猎。” 听起来很杂乱,但也侧面反映了对方手中拥有极强大的货运系统,才能把这些天南地北的东西都收拢过来。 秦瑶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神力书箱居然能把这么大的商行给吸引过来。 但也就是在府城,才有这样的机会。 秦瑶给自己和对方各倒了一杯茶,蒋文端起喝了一口,放下后笑着说: “实不相瞒,秦娘子昨日刚把这书箱拿出来,我就觉得这东西必定会上我福隆商行的货架。” 夸完自家,也不忘跟秦瑶泄露余下那几家的底,什么城中杂货店的、书局的、车行的,反正跟他福隆商行的销路比起来,都是弟弟。 秦瑶听出了玄外之意,这二掌柜想要做独家。 秦瑶试探着问:“贵商行还有分店?” “那是当然!”蒋文笑着用手指在桌上划了一条道,“从紫荆府到江南府,沿途都有我们福隆商行分号。” “内河漕运与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他又多透露出一个王炸消息。 拥有河运路线,这销路可就打开了,本来南边就多文士,这相当于福隆商行掌握了最多的客户群体。 但秦瑶心里却并没有多激动,蒋文一来就放出这么多消息彰显他们的实力,不可能什么也不图。 果然,下一句,就是问她:“秦娘子的工厂一月能产多少书箱?” “若是这量跟不上,达不到启用漕运货船的资格,陆运的话,我商行虽然也有自己合作的大车行,成本却要提上许多.” 话说到这,目的已经暴露出来,“那这价格.”就要砍到最低了。 243 混合双打 换一个人来,听到这里恐怕已经被前面抛出来的大饼迷了眼,当即就忍不住把自己现在的最大产能暴露出来,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更危险的是,为了吃上这口大饼,稀里糊涂签了自己供应不上的货单,倒赔一大笔违约金。 秦瑶没应声,低头端起茶杯喝了半杯,十分沉得住气。 蒋文没想到她居然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心里也不禁打鼓。 不是乡下来的吗?这么大的利在前头勾着,她居然不心动? 秦瑶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只是习惯了凡事先想一想,再回答。 半杯茶的功夫足够她把各种数据算清楚,这才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下,反问道: “我对我家的书箱很有信心,这是因为我足够了解它,可二掌柜您对我家书箱的了解都还不到两天,怎么就敢确定它能卖遍盛国呢?” “不如二掌柜先拿些货去试试?万一不好卖,也不至于一下子拿太多货,坑了您。” 秦瑶睁着晶莹透亮的大眼,简直不能更良心了。 商人之间的交锋向来是针尖对麦芒一般,互相贬低对方的东西以达到压价的目的。 若是想抬高自家商品的价格,那就得把商品夸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上无。 像是秦瑶这样不但不吹牛还一副我为你想的模样,蒋文头一回儿遇到,差点给整不会了。 到底是多年的掌柜了,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试探道:“秦娘子是担心拿不出那么多货吧?” 秦瑶心道,对! 但面上不显,只说:“二掌柜想为商行多争取利益是应该的,天色不早了,家里还有相公孩子等着我吃饭,要不你看咱们约个时间再细聊?” “不急啊。”蒋文抬手,店小二走了过来,他直接要点一桌席面,让秦瑶把相公孩子叫出来一块儿吃一顿。 吩咐速度极快,根本没给秦瑶拒绝的机会,倘若这会儿她还要走,反倒显得不给人面子。 既然如此,秦瑶也不跟他打哈哈了,看了看坐在角落里准备离开那几家,无奈一笑, “二掌柜您这顿饭一请,别人只怕都觉得自己没戏了。” 可不是嘛,你们都要一起吃席了,那还有别人什么戏? 福隆商行一贯就喜欢搞垄断,他们手里吃下的行当别人甭想再来掺一脚,十分霸道。 秦瑶对府城这边情况并不了解,但今天短暂这么一接触,也了解了几分,心里生出几分烦躁。 正烦着,刘季带着大郎兄妹四个出现,秦瑶只得招招手,叫他们过来,顺便介绍蒋文。 刘季一看秦瑶的神色,皮笑肉不笑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吃席的激动心情瞬间压了下去,领着四个孩子同蒋文见礼,便坐了下来。 饭菜上来得很快,秦瑶和刘季给孩子们布菜,头挨在一起时,刘季小声问: “娘子,情况不太妙?” “还行。”秦瑶表示稳得住。 刘季心下稍安,和蒋文喝了一杯酒,本性压不住,热情的同对方攀谈起来,一听蒋文是大商行的掌柜,那叫一个兴奋。 再听蒋文说要和秦瑶做几千两的大生意,当下便倒吸了一口气,吃惊的看向低头吃菜的秦瑶,这么大的生意! 几千两她没概念吗?能买下他们全村的地了,她还吃得下饭? 秦瑶淡淡撇了他一眼,继续你该做的,别的少管! 刘季激动的点点头,站起身,要敬蒋文几杯酒,那叫一个亲切,臂膀一搭,哥两好似的。 蒋文吓一跳,本以为这是个见钱眼开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书生,谁想到,这么外向的? 其实秦瑶也是才听见几千两这个数字,心跳都快了两拍。 大脑飞速转动,脑子里算盘噼里啪啦打开了。 看蒋文的口气,他想要的货恐怕不会低于五千只,只算成本,她就拿不出来。 五千只书箱需要的生产成本至少要一千两银子! 就算蒋文答应预付三成订金,也远远不够,这其中有四百两左右的空缺,她该去哪里拿? 这也是秦瑶不敢直说的原因,机会就在眼前,风险和收益同样高。 刘季根本没想到这些,听到几千两银子,魂都已经飘了。 不过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一直在套蒋文的话。 可惜,对方老油条,刚刚愿意说出几千两这个数字,只是因为他想给出这个信息罢了。 半壶酒喝下去,刘季面色酡红,冲秦瑶摇摇头,表示自己撑不住了。 秦瑶适时开口,把刘季拉了回来,看着同样面色酡红,但眼神却越来越幽深的蒋文,问他: “二掌柜,我能给出你要的货,但订金需先预付五成。” “不行!”蒋文立马否决,他指着地上的神力书箱,掰着手指头给秦瑶算起成本来,“这一只书箱,就算加上肩带,最多二百文,不能再多了。” “我们商行做生意向来公道,我看秦娘子也是直爽的人,那我也跟你直说了,订金按照道上的规矩来,三成,该给的我们分文不少。” “但这个价格嘛,二百五十文一只,如何?” 秦瑶嘴角抽了一下,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对方把价压得这么低,都有点气笑了。 “我看二掌柜你这酒真喝多了,说糊涂话呢,二百五十文怎么可能,我卖都要卖五百六十八文。” “那就不能三成订金了,商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蒋文嗤笑道。 “其实啊,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交不出那么多的货吧?你们这样的小作坊我见得多了,不过秦娘子你这样的老板并不多见,所以我想着咱们继续交个朋友如何?” 秦瑶挑了挑眉,示意他讲,情绪稳定,并没有因为他‘小作坊’的贬低而发作。 蒋文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已经可以确定,这笔生意只怕谈不好了,对方软硬不吃,往日那些手段都对她没用。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还能不能交这个朋友吧。 蒋文道:“五百两银子,买下你这神力书箱的图纸,秦娘子觉得这个朋友能做否?” 五百两银子! 刘季一下子酒醒了,忍不住拉了拉秦瑶的衣袖,答应他,快答应他啊! 244 要做就做大 秦瑶抬起手,将手臂上剧烈摇晃的手摁住,扯了下去! 警告的瞪了刘季一眼,“吃饱了你就先带孩子们回房吧。” 大郎兄妹四人知道阿娘要出大招了,主动站起身,齐齐冲蒋文行了一礼,谢谢对方招待,今天的饭菜特别好吃。 随后拉上阿爹的手,‘被’阿爹‘带’了下去。 秦瑶微笑看着父子五人离开,身影消失在后堂幕布里,转回来时,面上已无笑意。 “五百两没可能。”秦瑶拒绝得和蒋文一样干脆。 她也掰起手指头跟蒋文算了一笔账,“这书箱的设计我想您花五百六十八文钱买一只回去找一个熟练工匠研究,应该不出半月就能设计出来。” “然后组织人手,选择场地,去官府注册新的厂号,购买材料,开厂自产,那么一个月半后就能把神力书箱上到货架,半年后应该就能卖到天南地北去了。” “当然,这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秦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但这并不会影响到我们小作坊在这段时间内继续生产出售。” 她刻意加重了小作坊这三个字,又继续说:“那些什么大车店、杂货铺的,只要我现在写封信回去,最晚五天后就能将神力书箱上到府城的货架上。” 话说到这,秦瑶停下看了下蒋文的表情。 不愧是大商行掌柜,不屑、愤怒都有,但压着不发,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下文。 秦瑶继续道:“我们这个小作坊,靠自己也能生存,福隆商行虽大,但也不会霸道到不许别人做自己的生意吧?” “对了,我也不怕事,二掌柜可以到开阳县打听打听,看我秦瑶怕过谁!” 她眼神倏然冷了下来,两只黑眸盯着他,气场全开,周遭空气仿佛瞬间被冻住,蒋文喉头一紧,只觉得呼吸都困难。 那双眸子黑得像是一口没有底的深井,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蒋文浑身冷汗直冒,拼尽了所有意志力,才猛的偏过头,从那双眼里抽离出来。 他双手撑着桌沿大口喘息,好像刚从水里冒出头的鱼儿,急切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桌上酒盏里的酒水泛起一层层涟漪。 许久,蒋文这才平复下来,惊骇的看了秦瑶一眼,都不敢看她眼睛,只看她的鼻梁,怕自己再一次陷入那种无法挣脱的窒息境地。 秦瑶冲他浅浅一笑,“蒋掌柜,还能继续做朋友吗?我这有一个方案,你要不要听一下?” 蒋文立马一抱拳,“秦娘子请说!” 眼神和姿态都多了尊重,和刚刚完全不同。 蒋文适才想起来,端午赛龙舟那日大出风头的人,正是面前这女子。 秦瑶把两人碗里的酒倒了,换上凉茶,端起茶杯示意蒋文一起,两人喝了茶,她这才说: “我的方案很简单,商行出钱我出力,咱们一块儿把这神力书箱卖到天南地北。” 要谈钱,蒋文职业病立马发作,“订金几成?单价多少?” 秦瑶:“订金还是五成,单价四百文。” 看蒋文要开口,秦瑶抬手阻止,“您别急,我还没说完。” “紫荆府内,免费送货上门,若是商行在内河码头有仓库,也可以直接帮您送到紫荆府内的大码头去。” “还有,一万只起订!” “别小看了我们这村里的小作坊,只要钱到位,月产能马上就能提升到三千只,一万只四个月内定能交货!” 这一点,秦瑶很有自信心,因为她的流水线生产模式已经有一定的基础,并且刘家村村民们都已经适应,可以很快就组织起来,生产产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实现质的飞跃。 这可比蒋文自家商行去组建要快多了。 免费送货上门,这请镖师的钱又能省下一大笔,加上产能保证,四百文的单价已经是秦瑶最后的底线。 “三千只?真的可以?”蒋文十分震惊,这个小作坊似乎和他想的小作坊不是一种东西。 秦瑶颔首,“刚刚没说,是怕您不信。”才怪。 她刚刚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大单子吃下来,对己实现利益最大化,风险最低化。 当然,一顿饭的功夫是谈不下这几千两银子的生意的,秦瑶喝完盅里最后一口鸡丝菌绒汤,放碗起身, “蒋掌柜,今天先这样吧,您也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咱们再说,反正我还要在这待到月底,不急。” “对,不急不急。” 蒋文看似淡定,但心里已经开始急了,一万只书箱,单价四百文,那总价就是四千两银子,五成订金便是两千两银子。 这货还没有,甚至工厂都还没开工就要给出去两千两银子,谁能不急? 他都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大掌柜转述。 来时自信满满保证一定轻松拿下的生意,居然被他谈成这个样子,他都怕说出来后,大掌柜直接气得把他辞退咯! 思及此,蒋文决定再争取一下,二人散席前,他认真的说: “秦娘子,方子我可以做主出到八百两,您看” 秦瑶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也就一瞬间,便摆手,“不考虑。” 她答应了村长和族长,还要带领全村奔小康呢。秦瑶傲娇一甩头,冲蒋文挥挥衣袖,吃饱喝足,揉着肚子潇洒回房。 人想开了,就放下了,要做就做一次大的,不做就不做。 几千两放在眼前,八百两都没劲。 况且现在这样的小日子也挺不错,她还懒得去废那个心思呢。 做生意烦死了,她带领手下去攻打丧尸老巢都还痛快些! 蒋文目送秦瑶走得不见人影,紧绷着的身躯顿时一垮,“唉~”的叹着气,转身离去。 从业十多年,他从没这么郁闷过。 秦瑶这边,剔着牙慢悠悠吹着夜里习习凉风回到客房,本应该已经洗洗睡下的父子五人一骨碌从床上、地铺上爬起,兴奋的围了过来。 “娘子,谈得怎么样了?” 刘季拉出凳子给秦瑶坐,又问她渴不渴,见她摇头,便放下了准备倒水的茶壶,在她对面坐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 大郎兄妹四个也都扒在桌子边,期待的看着她。 如果父子五人身后有条尾巴,秦瑶猜想,这会儿应该左右摇得十分起劲。 245 再谈 “没谈成,走了。”秦瑶如实答道。 大郎兄妹四个齐齐“唉”的一叹,遗憾,但也并没有多么执着,反正今晚吃到了一顿特别美味的饭菜,肉都是大盘大盘的上,他们都吃撑了。 刘季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娘子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说完,看到秦瑶瞬间消失的笑容,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说,做生意嘛,该让点利就让点呗,要是什么都要,那人家也不乐意啊。” 秦瑶哼笑一声,单手撑着下巴,歪头问:“你在教我做事?” “不不不!”刘季飞快的摆摆手,“娘子就是娘子,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我一个书生不懂这些,就不操心了,娘子晚安,娘子再见!” 刘季身子一倒,直接在地铺上躺倒,盖上被子,秒闭眼。 三郎和四娘眼睛一亮,觉得阿爹这样真好玩,兄妹两嗷叫一声,也有样学样跟着往地上扑倒过去,压着刘季脚趾把他疼得坐起来,揪住两个小调皮蛋,一人屁股给了一巴掌。 龙凤胎不但不哭,还开心得哈哈笑,觉得阿爹在跟她们玩游戏呢。 秦瑶无奈扶额,冲兄妹几个挥挥手,吹灭了烛台,睡觉! 府试就要到了,为了让四个孩子能了解这其中的流程,摆摊暂停,秦瑶夫妇俩带着孩子,跟着代理人办理好最后的一些手续。 客栈里的考生们都闭门不出,开始最后的复习冲刺,确保能够高中。 如此氛围之下,秦瑶在客栈与找上来的杂货铺掌柜、车行掌柜、书局掌柜分别见了面,谈了事。 那晚吃完饭分开之后,第二天蒋文并未出现,秦瑶以为他起码还得再等个五六天才回来。 没想到,她这刚送走几位掌柜后,蒋文就来了。 正巧秦瑶把车行掌柜笑着送出客栈大门,两边谈得挺愉快的样子,迎面就遇到了蒋文。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车行掌柜诧异的问:“二掌柜怎么来了?” 心头警铃大作! 他们是看着秦娘子与福隆商行谈崩了才来的,眼看这生意就要做成了,谁料到对方居然杀个回马枪,这还怎么玩? 蒋文淡定对车行掌柜一笑,抱了抱拳,却并未应答什么。 车行掌柜担心的看向秦瑶,“秦娘子,咱们这事要不要再谈谈?我刚刚突然想明白了,你刚刚说的那个条件咱们也不是不能给.” 话音未落,蒋文抬手将他往外推,“你家伙计正到处找你呢,看起来似乎有急事。” “啊?”车行掌柜一急,那可得赶紧去看看,不过走前还不忘告诉秦瑶:“秦娘子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咱们重新谈谈!” 秦瑶微笑目送他远去,这才冲蒋文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二掌柜,里面坐。” 蒋文跟随她入内,来到桌前,发现上面放了好几只空茶盏,无奈的笑了,“你这行情好啊。” “好东西不愁卖,这是自然。”秦瑶毫不谦虚,叫他坐下,又喊来店小二把桌面收拾干净。 “二掌柜吃午饭了没?”秦瑶客气的问。 蒋文摇摇头,秦瑶对店小二说:“上次二掌柜请的那套席面,给我上一份来。” “上次吃了二掌柜的好菜,这次换我请你。”秦瑶对蒋文笑着说。 蒋文面上客气的说破费了,心里打起鼓来,再次暗叹,这个女子真是不好对付! “二掌柜这次来找我,可是想好了?”秦瑶主动问起。 双方底牌都几乎透明,没什么好遮掩的,主打一个高效。 蒋文点点头,“想好了,说给秦娘子听听?” 秦瑶颔首,端起茶杯喝着凉茶,示意他说。 “合作之事,我商行觉得可行,这单价咱也不用再谈,依照秦娘子的意思,四百文一只,可以。” “但定价之权,秦娘子不可插手,且五年之内,神力书箱不可卖给除我福隆商行以外的其他商行、店铺。” 秦瑶未置可否,追问道:“那订金?” 蒋文沉重的一点头,“可以预付五成订金。” 秦瑶笑了,只要能预付五成订金,接下来的都好谈。 “还有什么?您继续说。”秦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凉茶,释放善意。 蒋文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还有最后一点,从签署契约之日起,刘家村文具厂不得再向外出售任何商品,直到我商行拿到第一批货之后一个月,方可出售其他商品。” 秦瑶抬手示意他停一下,问道:“这里的任何商品是指?” “神力书箱、神力行李箱、文具盒这三样,未出货前不可售卖,后面则除了神力书箱,余下两样售卖我们不管。”蒋文觉得秦瑶不会拒绝,毕竟这个影响不大。 秦瑶点点头,可以同意,顺便又问了一句:“行李箱商行不考虑吗?” 蒋文讪笑一声,“这行李箱与百姓来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有也可无,对有钱人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出行有马车有奴仆,用不上。” 书箱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读书人的必需品,就算是家境贫寒的书生,为了合群,咬牙都会买上一只。 秦瑶:“学到了,不愧是商行大掌柜,知道的就是多。”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夸,蒋文不喜反倒浑身不自在,摆摆手示意秦瑶别夸了,他害怕。 两人继续说最后一件重要的事——交货日期。 秦瑶道:“既然商行拿到货之前不许我们出售任何相关产品,那这交货期晚些,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打磨质量,应该也无所谓吧?” “还有一点,贵商行确定要买断我们五年内生产的全部神力书箱吗?” 前一个,蒋文可以多给时日。 但后面这个,可得说清楚咯。 “五年内,按照我商行下定为准。” 意思就是他们下定多少厂里就产多少,多出来的也不能卖出去。 秦瑶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不行,除非贵商行也向我们保证,这五年内不会找其他工厂拿货,且下单量要按照实际销量来,倘若销售不好,应提前说明减少产量,中止契约。” 要不然她铺开了一个大工厂,出货确只有一点点,还不足以养活自己的员工,那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工厂烂死在那,却什么也做不了。 (本章完) 246 你了不起啊 蒋文笑了,“佩服佩服,没想到秦娘子能想得这么周到。” “别光佩服,我说的贵商行能做到吗?”秦瑶笑着问。 蒋文颔首,这一点也没问题,不过他还要加一个条件。 “要是如期你们交不出足额的货,不但契约中止,还要退还所有订金。” 秦瑶深吸了一口气,这和对赌有什么区别?简直一模一样! 但换位思考,福隆商行一下子给出去五成订金的风险其实也不小。 想了想,秦瑶一脸沉痛的点了点头,“可以,但这批订单不能少于一万只!” 这次换蒋文深吸一口气,都是狠人啊,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一万只,他和大掌柜都还在斟酌,怕她这小工厂产不出来。 谁想到人家自己不给自己留余地,直接就上最大的。 “好!秦娘子爽快!”蒋文也豁出去了,抱拳客气问:“那咱们现在就把契约拟定出来?” 秦瑶颔首,蒋文立马出去叫人,秦瑶也起身回后院摇人。 “啊?我去写契约?” 被叫出客房的刘利吃了一惊。 这又是一万只书箱又是几千两银子的,他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 刘季听到动静,把四个好奇的娃塞回屋,自己跑了过来,激动问:“娘子,谈成了?” 秦瑶敷衍的点点头,继续和刘利说:“你懂法,所以请你帮忙看一下条约是否有漏洞或是不合符律法的地方,有对方商行的人来写,你不用动笔。” 这样啊.刘利松了一口气,那就不慌了。 要不然这几千两银子的大生意,他真不敢随便写,但凡错了一笔,他赔不起。 “娘子娘子!”不能忍受自己被忽视,刘季急急喊了两声,毛遂自荐,“我行啊,娘子我也可以帮你,咱们一家人在这,何必用外人。” 刘利倒也不恼他这么说,反问他:“刘老三你识得盛国律法吗?” 秦瑶也白了刘季一眼,心道你要是靠谱点,我还用得着求别人? 刘季:“.” 认识盛国律法你了不起啊! “走吧。”秦瑶冲刘利微微一笑,请他去大堂。 席面都摆好了,趁热吃。 又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刘季抬了抬下巴,“你也跟上学着点。” 总归是一家人,往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培养好了日后用着也方便。 刘季瞬间喜笑颜开,还冲刘利得意的哼了一声,外人就是外人。 刘利觉得他幼稚,他本就是外人,这有什么好让他得意的? 懒得搭理发癫的刘季,刘利仔细询问秦瑶拟契的细节,还有秦瑶的需求是什么,方便他查漏补缺。 三人回到大堂坐了一会儿,把细节商议清楚后,蒋文也带着商行的人过来了。 他带了两个人,一个拿着算盘和银钱箱子,一个拿着笔墨纸砚,都是经验充足的,刚坐下,饭都没吃就要开始算。 蒋文喊了一声,双方互相介绍一遍,吃饱了饭这才开始拟契。 蒋文念,写手写,账房就在旁边算。 半个时辰不到便拟好了草稿,递给秦瑶这边过目。 秦瑶先看一遍,刘利接过再看,最后才轮到刘季手上——确实是看得眼花缭乱。 这契约上密密麻麻各种附加细节,连书箱的长宽高等数据都记录上了,约定误差不许超过多少多少,重量和用料必须要在什么档次,不是专业人士,瞄一眼都头晕眼花。 刘季本想放弃,可一回头,刘利一副‘你看得懂吗?’的质疑眼神,瞬间被刺激到,沉下心,缓慢但仔细的把契约草稿看了下来。 秦瑶并不着急,任他看,看得越慢越好,就要让商行的误以为她找了两个贼专业的人,不敢欺瞒她。 蒋文那边二人等得心焦,一连问了三次看好了没有,刘季都没理会,埋头看自己的,一个字都不错过。 盛国没有标点符号,字都密密麻麻,有心的会用空格断句,懒人就连着写完,非常考验人的耐心和文化水平。 这也是为什么普通老百姓总不敢做生意的原因,不识字已经很难,再遇到奸商,被骗到卖儿卖女倾家荡产者也不在少数。 也因此,大家伙最信任的便是血脉亲人,族亲之间也会抱团,一致对外。 刘利和刘季不对付是私下的事,面对商行时,他们就是同族血脉亲戚,远近亲疏一目了然。 “三哥看字是慢些,但人仔细,顺便也可以帮商行看看有无错落,咱们既是合作,以后就是一家,看仔细些,对商行也是好的。” 刘季被催促时,刘利自然而然为他找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刘季多亲呢。 秦瑶微微侧目,看着刘利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刘利。 察觉到秦瑶戏谑的目光,刘利心虚地飞快眨眼,年轻人没有刘季的厚脸皮,撒谎了觉得不自在。 刘季终于看完了契约草稿,慢条斯理的放下,随后冲秦瑶点了点头,没说话,很会装。 刘利这才开口,点了一两处有点小问题的细节,双方确认无误后,正式签署契约,而后由秦瑶和蒋文亲自前往府城衙门,花了五两银子为这份契约备案。 一般生意不需要走这一步,且大多数人也不想浪费这五两打点的银子,但商行毕竟是商行,再小的一笔生意也要把该做的做全,确保万无一失。 契约和保单一式两份,这也方便了秦瑶到时候拿到开阳县衙门去备案,走正规流程。 一套手续办理下来,天色已晚,双方都拒绝约饭,各自忙碌准备去了。 目送蒋文一行人远去,秦瑶低头看着手里这只小木箱,嘴角轻扬,“现在咱们也是要缴纳商税的人了。” 刘利办完事就回屋继续温书,此刻只有刘季站在秦瑶身后,闻言喜笑颜开,打定主意抱紧面前这根金大腿不松手。 店小二过来结账,先道了声恭喜,才把账单递过来。 中午那顿饭,花去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刘季跳起脚来,指着店小二骂道:“什么吃食要这么多钱?打劫啊!” 店小二早已经看穿这一家到底谁做主,并不跟他计较,只微笑看着秦瑶。 秦瑶淡然的叫店小二跟自己回屋拿钱。 247 富婆带我 亲眼看着十二两银子递出去,刘季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看看这,咱们本来就没钱,你非要请人吃饭,还要跟对方一样的规格,打肿脸充胖子对咱们自己有啥好处”他依靠在门边,老虔婆似的喋喋不休。 秦瑶忍无可忍,喝道:“关门,闭嘴!” 刘季:“好嘞!” 麻溜关上房门,并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心脏还是一抽抽的疼,十二两啊!这是什么神仙席面!他不配吃啊! 秦瑶让刘季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别碍她眼。 坐在地铺上玩花灯的三郎、四娘十分愉快的冲阿爹招手,一块儿玩呀。 刘季不服,凭什么他只能跟小孩玩?他偏不! 一屁股坐到秦瑶对面,盯着她手里的小木箱子,他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 秦瑶见他居然长了反骨,起身就把藏在床底下的大刀抽了出来。 入城时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将弹弓和弓箭带在明面上,刀一直藏着,已经好几天没拿出来擦一擦,都落灰儿了。 秦瑶拿开刀鞘,“呼”的往刀面上吹了吹,烛光反射这下,寒光闪烁。 再一抬眼,某人已经滚到地铺上同儿女玩起花灯。 秦瑶嗤笑一声,仔细将刀刃擦拭一遍,又把玩片刻,这才收起藏入床底。 起身来到桌前,打开了木箱子。 里面除了契约和保证单,还有四张面额为五百两银子的钱庄票号。 钱庄名为汇丰,在长江以北六大省府中有分号几十家,凡县皆有分号,持票号者,可在本地县城分号随时取走票号上的银钱。 所以这汇丰钱庄,也相当于现代的区域大银行。 不过和后世不同,盛国钱庄存钱不给利息,反而每年要交纳一定比例的保险费。 数额越大,保费越高。 原因是运输不便,流通成本高。 但因为使用起来非常方便,各大商行做生意基本都用票号。 有些为了方便,直接到钱庄当面你增我减,大大降低了运输银子的麻烦和风险。 秦瑶倒是无所谓现银还是银票,只要商人和百姓们认可它们的价值就行。 四张轻飘飘的银票,拿在手中却有沉甸甸的错觉。 秦瑶看了几遍,这才放下。 今日一顿饭花了十二两,她也肉疼得很。 但这是她的态度,她吃得起蒋文的席面,也请得起他吃,二人是对等的合作关系,她并非他下属。 减去这十二两,原本的存款就只剩下五十七两。 悍匪那得的七两以及龙舟赛上得的七两,已经花去一半,还余七两。 这六十四两银子,外加家中一万斤的麦子,便是她现在所有存款。 低头再看箱子里的两千两银票,这还并未真正属于她。 秦瑶深吸一口气,缓解一下激动的心情,把银钱契约这些都收好,把一直在偷看的刘季抓过来。 “我念你写。” 她要写封信寄回刘家村,让刘木匠做好迎接工厂全面大升级的准备,同时履行承诺,停止出售相关产品。 收信人是刘琪,厂里就这小子一人能多识得几个字,写给刘木匠也是抓瞎。 秦瑶一边念信让刘季写,一边思索接下来要安排哪些流程。 木料是最要紧的,得尽快送到刘家村去,才能保证后续生产。 双方约定首批三千只木箱应于七月下旬交出,余下六千只依次分批在十月之前,也就是九月完成交付。 秦瑶还要在府城待到五月底才能返回村中主持大局,等于说六月份才能全面投入生产。 时间上来说,非常紧张。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让刘木匠扩大工厂、应招人手进行上岗培训。 而她自己,留在府城的这段时间,要将所需生产原料全部买下送至刘家村。 秦瑶觉得现在自己身在府城是很妙的一件事,府城商行众多,再找蒋文牵个线,生产原料的问题解决起来比在开阳县要轻松得多。 从前那点木料,村中尚可解决,再多一些,在金石镇内也可以保证。 但现在产量增大,开阳县木材商那些小散户根本供应不上。 只有府城这边的大木材商行才能解决。 原料有她安排,村中有刘木匠主持,再叫上刘琪、顺子、刘柏三兄弟帮衬,应该能在她回村之前把要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等到她六月回家,便可全面投入生产。 “对了,还得再给村长写封信。”秦瑶示意刘季笔不要停,继续写。 这文具厂大办起来,关乎全村,怎么能少得了村长和刘氏族人们的支持? 所以秦瑶开头第一句便是:叔,您还记得我们当初一起许下脱贫致富奔小康地美好愿景吗? 刘季一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个开头他很难评。 但恶妇挣钱就是他刘季挣钱,有钱的是老大,让写啥咱就写啥吧。 两封信写好,刘季把信纸摊在桌上晾干墨迹,“呃”的打了个嗝。 秦瑶在信中为村长和刘家村村民们画的饼它又大又香,给他都看饱了。 刘季冲秦瑶竖起了、大拇指,早已经忘记了先前十二两一顿饭的肉疼,由衷赞道:“娘子你这手段,实在是高!” “少怕马屁,明日就要入场了,今天早点休息,好好考,认真考,争取早日能为这个家做出贡献,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个大棒再加一个甜枣,这谁受得了? 刘季激动的挺起胸膛,拍胸脯保证道:“娘子,看我给你考个秀才老爷回来!” 现在可不是从前了,马上他家就要成为全村首富,不为别的,就为家中田地资产少被官府要点税,他都要考个秀才老爷回来。 秦瑶淡淡一笑,又给个萝卜在前头吊着,“等回头忙完了这一大笔订单,我就找九叔他们新建一间书房给你专门读书用,又大又敞亮,再粉上白墙,铺上那光溜溜的木地板,末了再在门前给你种些梅兰竹菊什么的,陶冶情操。” 刘季一把攥住秦瑶的手,用力握紧,心中嘶吼:富婆,带我! 嘴上念:“娘子这般重情重义,为夫此生定不负你!” 默默旁观的四个孩子急忙捂住了自己的眼,口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本章完) 248 孔雀开屏 秦瑶特意起了个大早,城内镖局一开门,就进去下了委托订单,让镖局帮忙送信送钱回刘家村。 时辰太早,钱庄还没开门,秦瑶没能去兑取银票,所以就把身上的现银挪了五十两,交由镖局一起送到刘木匠手上,用来扩建工厂,购买工具和召集人手。 可能这五十两还不太够,只能让刘木匠先垫着,到时候两人汇合再清账。 镖局接这些小单单价很贵,秦瑶这一下,付给镖局的委托费用就是二两银子。 好在镖局的效率很高,承诺两天后就能把银子和信亲自送到刘木匠手上。 镖局一般都会和官府合作,每年向官府缴纳一定保费,如果出了事,官府就会出动官差帮忙追回遗失保单。 遇到大宗商品交易时,官府为双方作保,同时派人随行。 所以百姓们可以放心将保单交给镖局运送。 又因为押镖需要用到大量车马,所以大镖局还会开设属于自己的车行,节省成本的同时,还能拓展业务。 秦瑶了解过后,觉得镖局和后世的邮局几乎没区别。 和便捷的后世相比,这里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但同时,也有很多成熟的产业链,满足人们的日常需求。 秦瑶办完事情从镖局回到客栈时,考生们早已经出发了。 为了不耽误考试时间,所以考生们凌晨就要到考场门前排队接受入场检查。 客栈掌柜的说,现在都算好了,寅时(凌晨3-5点)末出发即可。 从前还有更不能理解的,头一天傍晚就开始排队,还没入场呢,考生就挺不住晕倒了。 回客栈的路大郎和二郎都记得,兄妹四人都去送刘季入考场,顺便长长见识。 秦瑶看着空荡荡的客房,将银票取出一张带在身上,锁了门,朝考场那边赶去。 看一眼天色,考生们应该已经入场了。 秦瑶想着去把孩子们接上,顺道去钱庄兑钱,并没有想过要送刘季入考场,说几句鼓励的话什么的。 但刘季不这么想,他和刘利去得晚,排在后面,频频回头望。 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浑身不得劲! 大郎看穿阿爹的心思,告诉他:“瑶姨办事去了,赶不及过来,阿爹你就别看了。” 二郎也说:“您赶紧检查检查书箱,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别到时候耽误了科考。” 三郎和四娘也都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要考试的刘季气定神闲,四个孩子却比他还焦心。 倒是刘利被这一提醒,赶紧重新检查一遍书箱,确定该带的都带上,不该带的没有遗落在书箱里,拍拍胸膛,放心了。 刘季“唉”的叹了一声,颇有怨色,“看看人家,有老子娘的都是老子娘来送,没老子娘的都是娘子来送.” 三郎眨眨无辜大眼,“阿爹,我们来送你你不开心吗?” 刘季呲牙冲三儿勉强笑了下,“开心”二字说得干巴巴。 埋头检查书箱,笔墨纸砚都带了,还有两只备用的笔,不该带的都没带。 检查完毕,前边的位置已经空下来,刘利喊道:“走了!” 刘季挨个摸摸身前四个娃的头,“爹进去了,一会儿自己回去小心点。” “嗯嗯。”四个娃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刘季一步三回头,慢吞吞挪到了检查的官差面前。 官差们先核对他的身份还有保人单子,确定无误,转到另外一边检查书箱,而后搜身。 连鞋底板都不放过,查验十分严格,比起初试来,府试还没进考场呢,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门前考生众多,却安静得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 “考生开阳县金石镇刘家村人刘季,通过检验,可入场!” 官差按照规矩最后确认刘季的身份,然后往考场门内一抬手,“进门左侧领取空白答题纸。” 答题卡早早就让代理人帮忙送到学政司,由负责的官员封存,以防舞弊。 入场后,报名字领取即可。 刘季不抱希望的再次回望,却不曾想,远远走来一道熟悉身影,那利落的身姿由远及近,很快就走到了考场大门口的广场上。 似是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她突然抬头朝他这看了过来。 “加油啊!”秦瑶抬起手,握了握拳头。 刘季瞬间喜笑颜开,抬手激动的挥了挥,这才在官差不耐烦的怒视下,收敛笑容,提起书箱,雀跃踏入考场。 紧随其后的其他考生紧张得脸色都有点白,额头冷汗哗哗冒,猛一下见到这么阳光开朗的考生,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狠狠惊艳——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刘季回眸,一身淡蓝儒衫,如墨长发全部束起露出饱满的天庭,比例完美的五官完全展现出来。 他嘴角扬起,露出整齐的一口白牙,友好一颔首。 周围考生只觉得眼前这人的笑容比五月的阳光还要耀眼。 “我娘子给我买的新衣服,她还来送我了,嘿嘿!”刘季低声自顾说着,神情有些报赧,但抬起手转圈的举动却暴露了他想显摆的心思。 刘利走在前头,一回头,身后的人没跟上来,重新折回,这才发现刘季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似的原地转圈,周遭都是粉色泡泡。 再一瞧,周围考生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赶紧把人一拽,压低嗓子斥道:“你不要命了在这发骚,这是科考重地,岂容咱们放肆!” 有些飘飘然的刘季听见这话,这才回过神来,狠狠打了个激灵,赶忙压住上扬的唇角,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到处扫射,确定没有官差要过来捉拿自己,庆幸的长舒一口气。 府试考场仍是集中在几个宽大的屋子内,刘利和刘季分开,他们在不同的考场。 进了考场,里面的摆设刘季就很熟悉了,和初试的几乎一样。 先领取答题纸,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考试时间到,考官发放题卡。 场内十分安静,只有阅卷的沙沙声,气氛肃穆。 看到题目后,有人轻叹,有人深吸气提笔作答,也有人迟迟不提笔呆愣着。 刘季看着题卡上的题目,挠头、摸脸、疑惑。 题目似曾相识,好像娘子还让他做过差不多的模拟卷。 但是! 答不出一个字。 (本章完) 249 独特的品味 别人科考一本正经在做题。 刘季科考,看看天花板,瞅瞅监考官,再低头看看考题,想着这难熬的时辰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但科考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要维持庄严肃穆,不能发出声响,更不能趴着睡觉,因为言行举止也会被列入主考官的考察范围之内。 刘季发现,神童还跟自己一个考场,主考官已经站在这位神童身前许久了,两只眼盯着人家做答。 所以说,神童不愧是神童,要是换成他被这么盯着,早疯了。 午间没有休息的时间,场内考生要么继续做题,要么取出带来的水喝两口,揉揉眼睛继续做题。 刘季喝着水,屁股底下针扎一样,真想站起来走走。 初试的时候,周围全是熟人,就连考官都是平常见过的,午休时起身站一站也不妨碍,并不会有人盯着。 正试全然不同,闲散惯了的刘季,只觉得坐牢一般难熬。 可这还只是一场小小府试呢,下面还有院试、会试,到时候监考的官员都是五品以上的朝廷要员.啧啧啧,想想刘季都已经感觉到窒息。 不过在这份窒息之中,又夹杂了一些看似不切实际的期望,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站在这考场之中,成为为朝廷选拔人才的要臣。 一上午,刘季就在胡思乱想中渡过,下午他才拿起笔做题。 态度是很重要的,刘季知道,这些学政主考们最看重这个东西。 你可以答得稀烂,但不能不答。 字一定要写工整,字迹可以不好看,但不能差得突出,让主考官记住你这个‘烂字’,打入黑名单。 刘季乐呵呵的在心里想,中庸之道,原来竟是这般绝妙。 刘季自己给自己找到了乐子,却不知道,他走进考场之后的种种表现,都被人看在眼里。 齐仙官从最开始的不解、困惑,到无语,再到现在莞尔一笑。 他原以为这场考试无聊得很,没想到还能意外收获一个乐子。 落下最后一个字,齐仙官放下笔,检查都不用,起身便将考卷交了上去。 随后收拾东西,提起沉甸甸的书箱,第一个走出考场。 走前,眼神落在自己座位前一排最右边角落的粉彩书箱上。 原色应该是纯黑的书箱,底部有四只小木轮,现在上面绘满了各色花朵。 黑色的书箱盖板上,还有一行‘文曲星附体’的花体字。 齐仙官嘴角微抽,好独特的品味。 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羡慕还是什么,总之,他觉得自己今后跟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阿娘,有人出来了!”四娘激动的晃了晃身旁大人的手。 秦瑶正坐在二郎的书箱上闭目假寐,上午送刘季进了考场之后她们便回了客栈。 留下四个小孩在客房做功课,她独自出去找蒋文打听木材商的消息。 忙到中午,外头日头毒辣,便想睡个午觉休息一会儿。 可四个小的急着要去考场大门口等他们阿爹出来,便没睡成。 此刻往考场大门前广场的小树下一坐,脑子放空,昏昏欲睡去。 秦瑶眼睛睁开一条缝,往考场大门瞄了一眼,拍拍激动的小姑娘,“不是你爹。” 所以,她再眯会儿。 “不是吗?”四娘往前跑了几步,看清了走出来的人,激动的又跑回来,“阿娘,是那个小神童仙官。” “哦。”秦瑶慵懒应了一声,并不在乎是谁,反正没可能是刘季这个学渣就对了。 而且,人家是神童,第一个走出考场也很正常。 大郎和二郎的目光一直追着齐仙官,直到他坐上贺家派来的轿子,这才收回目光。 “他好厉害啊!”大郎崇拜道。 二郎很给大哥面子,拍拍大哥肩膀,得意的说:“哥你也不差。” 大郎腼腆的笑了下,弟弟好意心领了。 “有没有看到丁家少爷?” 突然听见秦瑶清亮的询问,四娘立马转头,“阿娘你醒啦。” 秦瑶打了个哈欠,从书箱上站起身,觉得自家书箱的功能做得真不错,能写能拉还能当凳子坐。 “丁家少爷应该也来了。” 秦瑶看向考场大门,丁适去年就来参加过府试,还是在丁员外的陪同下。 不过去年没考中秀才,今年再战,也不知道什么结果。 所以,丁适这样的家族底蕴一战都不能考中,就更别提刘季这样浑水摸鱼的了。 可即便如此,大郎兄妹四个还是对阿爹抱有期待。 毕竟阿爹可是一下子就过了初试呢! 秦瑶看他们这样,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跟孩子们说,你爹那个童生的名额是走后门来的吧? 听见秦瑶问起丁家少爷,大郎摇摇头说:“人太多了,早上没有看到,可能丁少爷来得早,早早就进去了。” 秦瑶点点头,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偏西,应该是下午四点多了。 考卷限当日交卷,理论上只要今天这一天没结束,夜里也还能交卷。 所以像齐仙官这么早出来的,属于极少数。 秦瑶看向四个娃,建议道:“要不我们先回客栈吃了晚饭再来?” 龙凤胎摇头,直接蹲了下来,想等。 大郎无所谓,但二郎也觉得干等无聊,便大方拿出钱袋,去旁边小店买了半包的南瓜子过来。 于是乎,母子五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等,一直等到天色擦黑,刘利都出来了,刘季还没出来。 “怎么回事?”秦瑶感觉不太对劲,这不该是刘老三能有的水平啊?他能写出那么多字? 刘利还以为刘季早早交卷出来呢,两人不在同一个考场,所以刘季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此刻见人还没出来,这般反常,几人不免有些担忧。 就在刘季欲言又止,不知要不要告诉秦瑶刘季今早的孔雀开屏行为时,刘季终于出现在考场大门口。 “阿爹!”二郎一个大嗓门,余下兄妹三个立马跑了过去。 秦瑶招呼刘利,两人随后跟上,“怎么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吧?” 刘季摆摆手,一脸的慌张无措,眼神到处乱瞟,不知在找什么,急匆匆答: “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先给我找个茅房,我快要被憋死了!” 秦瑶:“.” 刘利众人:“.” (本章完) 250 真的要疯了 刘季上完茅房后,一行人回到客栈。 秦瑶点了几道菜,叫上刘利和大壮一块儿,两家人准备在客栈大堂用饭。 这个点,大部分考生都已经出来,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议论考题,对照一下,预估自己的成绩大概多少。 整个大堂吵闹得像是菜市场一般,秦瑶皱着眉头,让店小二给自己找个清静点的位置。 可惜,大堂里已经没有空余位置,但店小二很给力的帮忙把饭菜搬到后院天井的石桌上。 这里没有人,比较安静,就是蚊虫多了点。 不过也无所谓了,熏上一盆艾草,随着秦瑶一声开饭响起,早已经饿得不行的刘季立马把头埋到饭里。 为了不影响科考,考生们几乎都不吃东西,免得要上茅房耽误时间,忍了这么一天,刘季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半头牛。 刘利也饿,但做不到刘季这般厚脸皮,不过夹菜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一时间,饭桌上全是吃饭的咀嚼声,秦瑶本来没什么胃口,不由得也多吃了两碗饭。 饭吃得差不多,刘季这才到处他为何迟迟不出考场。 “我这运气也没谁了,本来我早就写好了试卷,眼看着齐仙官交卷,有人当了第一,我便想着跟着他后头出来,也不算扎眼.” 万万没想到,该死的书箱害了他! 那监考官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然对他的书箱来了兴趣。 他这边正准备收笔起身交卷呢,监考官突然出现在眼前,吓得他一个激灵,当即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还以为自己怎么了。 结果人家就是好奇他的书箱,来来回回在他跟前走动观察。 监考官就在眼前,刘季实在没有那个交卷的勇气。 于是重新拿起笔,装模作样继续作答。 本以为坚持一会儿等监考官离开就能走,更可怕的事情来了。 他先前还腹诽,说人家齐仙官不愧是神童,被监管科盯着也能继续行文答题,换做是他,只怕要疯。 然后他真的要疯了! “那监考官,两只黑黝黝的牛眼睛就盯着我,我滴老天爷,我刘季何等何能啊,居然跟神童有一样的待遇,那真真是大气都不敢喘,脑子都转疯了,把我读的书全部想了一遍,能写的都写上。” 根本不敢停笔! “我一停笔,他鼻息便加重,听得我心都紧起来太可怕了,那可是学政大人的凝视啊,我一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我怎承受得起!” 现在回想起来,刘季都要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大郎给阿爹倒了一杯茶水,刘季感激的冲儿子笑笑,端起来一口饮尽,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 二郎还没听够呢,好奇追问:“阿爹,那你怎么又能出来了呢?是监考大人走了吗?” 刘季摆摆手,“不不不,是你爹我实在憋不住尿,闭眼把卷先交了。” 说来也怪,他那绞尽脑汁写下的答卷狗屎一样,监考大人居然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嘴角翘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如果可以,刘季真想问一句:可以举报监考官故意发笑影响考生科考吗? 秦瑶戏谑道:“估计是把你当乐子看了,监考枯燥,难得有个有意思的,逗你呢。” 刘季嘴角猛的一抽,嘚瑟上了,“能当大人的乐子,那也是我厉害,别人还没这本事呢!” 刘利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佩服的看了刘季一眼。 他刚刚只是换位代入了一下被监考官盯着的人是自己,就已经开始窒息了,亏刘季还能挺住这么久,这份心性确实非常人所能匹及。 “天色不早了,你们今天科考费神也累了,早些歇息吧。”秦瑶起身对刘利笑着说道。 刘利道了一声谢,感谢秦瑶今晚的招待,和大壮回客房休息去了。 考完试,一身轻松,今夜可以放心睡个好觉。 刘季回到房间,还在和孩子们讲述他今日与监考大人的斗智斗勇,看着孩子们惊讶的神情,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相当膨胀。 却忘记了他出考场时急于找茅厕的狼狈模样。 秦瑶把洗漱的脏水倒掉,关上房门,将沉甸甸的木盆放在角落架子上,擦干手,来到床边。 三郎和四娘跟她一块儿睡床,不过这会儿都在地铺上围着刘季打转。 难得清静一会儿,秦瑶把今天上午兑出来的五百两银子拿出来点了点。 五十两一枚,共十个大银锭,抱在布巾里,其实也没多大一团。 蒋文给了她几个木柴商的信息,明日上午带她去见一见,要是谈成,这银子马上就要用出去。 秦瑶把银锭拿在手中把玩,小巧一个躺在掌心,可爱得很。 “娘子,给我摸摸呗。” 父子五人不知何时蹲在身前,期待的看着她手里的银锭子。 秦瑶想着孩子们正好可以认认钱,爽快把银锭子递过去,“不要喧哗。” 有她提前叮嘱,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的父子五人提前闭紧了自己的嘴。 秦瑶看得好笑,又把银票拿出一张,铺在地铺上教大郎兄妹四个如何辨别银票,以及如何兑换。 上午她独自一人去钱庄兑换的银子,其中流程已经走过一遍,讲解起来也非常详细。 不止是四个孩子不知道这些,刘季也不知道,父子五人听得津津有味。 “好了,钱给我,睡觉吧,明早我还有事。”秦瑶伸出手,示意几人把银票和银锭还回来。 三郎四娘已经哈欠连连,主动爬到床上,躺在里侧属于自己的位子上,闭眼不到三秒,就睡了过去。 刘季把钱还给秦瑶,殷勤的问:“娘子,余下几场都是复试,不用再去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出门,帮你搭把手?” 秦瑶拒绝,“不必,你留在客栈教孩子们功课,族学那边的课程不能落下,中午要是得闲了,城里那什么龙王庙啊、斜坡塘的,带孩子们去转转。” 说着,想起城外现在不知是什么情况,嘱咐:“要出城的话先跟我报备。” 说罢,抬手挥出一道强劲掌风熄灭烛火,屋内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睡!” 刘季感受着脸颊旁残留的凛冽掌风,暗暗咽了口口水,忙应道:“遵命!” (本章完) 251 自己的车队 府试一考完,城中气氛明显不一样。 酒楼茶铺里随处可见聚集在一起的考生们,答案一对,有人欢喜有人愁。 刘利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来找刘季,想要叫他一起去找其他考生预估一下自己的成绩。 可惜,他找错了人。 秦瑶一大早便出门办事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刘季直接睡到自然醒,还是大郎兄妹四个完成了晨读来叫他吃早饭,这才起来。 这会儿蓬头垢面的来给刘利开门,还不等刘利开口,一把将他抓进来,安排道: “你没去过龙王庙吧,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去,你叫上大壮一起。” 说着就朝三郎和四娘招招手,把刘利往兄妹二人跟前一推,“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利叔和大壮叔,庙里人多,可别走散了。” 嘱咐着这边,又去叫大郎二郎准备出行要带的葫芦水壶,一整个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刘利几次开口,都没寻到机会。 “利叔利叔,你知不知道龙王是谁?你见过龙王吗?”三郎贴了上来,小嘴叭叭叭的,仿佛有一万个为什么要问。 四娘也紧随其后,一直追问他龙王庙为什么叫龙王庙,龙王庙里有没有真龙王,耳边叽叽喳喳就没停下来过。 刘利常年在县城书院读书,很少呆着村里,家里的孩子他也没带过,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怔楞在当场。 刘季习以为常的冲他苦笑一下,看大郎二郎收拾好了,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一会儿直接去龙王庙那边找好吃的当早饭。 走前,刘季又钻进客房,在床边找了好一会儿,奇怪,明明看见秦瑶把钱箱子放在床上的,怎么没找到? 他当然不会找到,客栈并不安全,秦瑶怎么可能把钱箱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不过如果刘季抬头仔细看一看房顶的话,应该能看到一点点钱箱边缘。 然而,这房梁的高度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就算看到也拿不到。 最后刘季什么也没找到,只得遗憾的锁上房门,夹着刘利和大壮两个带娃壮丁,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启府城一日游。 与此同时,秦瑶这边一个早上已经见过两位木材商。 念着蒋文的面子,对她都挺客气,但一谈到钱,就都想把她当成软柿子乱捏。 秦瑶一看,谈价的心情都没有,直接继续下一家。 也是今天最后一家。 府城总共就这三家木材行,有前两家不愉快的经验在,这第三家秦瑶并不敢抱太大希望。 万幸,这家倒是没想把她当软柿子捏,价格方面谈得都挺好,而且也能保证一个月内把她需要的木材运送到刘家村。 但对方提出的全款预付条件,着实让秦瑶头疼。 “方掌柜,这做生意哪有货还没到就先把钱都收了的呢?”秦瑶看着对方的眼睛,不悦反问道。 方掌柜知道她会恼,可他也有他的难处。 “紫荆府现在到处是乞食的百姓,北边邻省刚又遭了蝗灾,今年这年景路上可不好走,我要是不多拿出些钱给手下弟兄们,谁肯冒险出门?” “邻省遭蝗灾了?”秦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城里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方掌柜露出一个你还是太年轻的无奈表情,“也就两日前刚刚发生的事,我手下弟兄昨日回来才跟我说的,府城这边百姓恐怕还得一两日才知道呢。” 不过官府那边肯定早已经知晓了,不过科举乃是国之大事,自然要先以科举为重。 上头大人们这会儿估计也头疼,本来自家这边春收收不不上麦已经不容乐观,自顾不暇呢。 如今邻省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两省挨得这么近,不受波及是不可能的。 府衙都尚且如此,何况他这一小小百姓? 路上不太平,运输成本增加,风险也大,他不收全款的话,打点不下去。 秦瑶信他难,但真有这么难? “府城到开阳县不过三百多里路,何至于就有掌柜你说的这般为难了?” 秦瑶无奈的看了方掌柜一眼,“您别夸大,咱们紫荆府余粮充足,如今粮价虽高,却没有继续飙升,可见官府背后已经出手在放粮了。” “而且这城墙之外,绿油油的稻子已经长起来,秋收肯定不会耽误,也就这么一个月的食物空缺,很快就能挺过去,等到七月份已经没事了。” “至于邻省的事,自然有朝廷操心,盛国那么多个省府,又不是全都遭了蝗灾,去年听说南边的稻收了三茬,近来也无战事,储备充足,灾情很快就会过去。” 在秦瑶眼里,只要地里还能生长出正常的植物,那么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方掌柜听见秦瑶的分析,有点惊讶。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自然也经历过从前的乱世,但乍一听见邻省出现蝗灾,还是下意识觉得慌乱不安。 可却忘了,如今的盛国是一个统一完整的国家,不再是从前四分五裂地方军阀割据的情况。 “唉~”方掌柜叹了一口气,“听秦娘子你这么一说,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这样吧,七成如何?”方掌柜主动让了一部分预付款。 秦瑶摇头,“五成!” 本来她只想预付三成,但考虑到现在外面的情况确实不太安宁,为了不影响生产,这才加到五成。 “五成不行。”方掌柜脸上没了笑意,“既然秦娘子对我们这么不放心,那不如您自己找人来运木材好了,咱们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省事!” 这明显是气话,但看秦瑶还真的顿住停下思考起来,方掌柜顿觉头疼。 “您不会真想自己把木材运回去吧?”方掌柜好心提醒,“这木材可沉。” “我最不怕沉了。”秦瑶忽然笑了起来,“方掌柜你说得对,这个办法很好,能节约不少运输费用呢。” 方掌柜:“啊?” 秦瑶继续说:“这样,第一批木材由你们运送,预付款按照道上的规矩先付三成,之后余下几批,我回村自己组织人手过来运。” 村里的马车和牛车加起来也有五辆,再从下河村雇上五辆,到时候组织一个自己的车队负责运输,简直不要太棒。 (本章完) 252 放榜咯 第一,能够给有车马的村民们创收。 第二,后续神力书箱还需要她们工厂自己送到码头交给福隆商行。 既然如此,提前把这个车队调教出来,后续成本和安全性都更有保障。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便利,真是越想越觉得好。 秦瑶一拍桌:“就这么定了吧!” 方掌柜懵了呀,还能这样? 再三向秦瑶确认她要自己组织车队负责运输过后,方掌柜一脸难言的同意了秦瑶提出的方案。 因为这对他的木材行来说,也比较省心。 就是这心里吧,总觉得不对劲,感觉好像便宜都被秦瑶给占走了,怪怪的。 事情谈妥,下午的时间,秦瑶跟随方掌柜一起来到城外他们的仓库里检查木材质量,双方确认无误后,签署契约,到官府做保单,该走的流程一步不落。 最后,就是交付定金,安排人手接应。 又过了两天,秦瑶从镖局的人手上收到了一封从刘家村寄来的信。 信上是村长的笔记,内容由刘木匠口述,开头一大段都是他对这笔大生意激动的表达。 随后告知秦瑶他这边已经收到她送来的银子,当她收到信的那一刻,刘家村村民们已经在扩建工厂的路上。 秦瑶寄过去的信里附带了工厂建设计划草稿图,刘木匠说他和厂里的芸娘、刘琪、顺子、刘柏等骨干,将会结合村里土地的实际情况具体分析,将她的厂图落实。 并嘱咐秦瑶放心留在府城,他会全力做好接收木材和采买生产工具的工作。 最后是村长写下的,感谢秦瑶将这样的机会带给刘家村,他会督促全村村民积极配合,大家一起致富奔小康。 叫秦瑶不要担心,到时候他会陪她一块儿到官府办理开厂手续等,一切只等她回村。 最后的最后,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给我和金花、大毛带好吃的,先生那里我一个字都没说哦】 落款是‘刘金宝’三个大字。 秦瑶嘴角翘了起来,“刘金宝你小子可真是个机灵鬼。” 随后把信拿给大郎兄妹四人看。 二郎当即便哼道:“威胁,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咱们!” 四娘翻着自己的随身小布袋,“可是我已经给金花姐和大毛买了要送给她们的小玩意儿哎。” 大郎揉揉妹妹的小脑袋,“没事,让二郎再买些糕点就好了,又有吃的又有玩的,别提多开心。” 三郎嘿嘿一笑,“二哥我也要好吃的!” 二郎给了他一记白眼,“这几日到处吃吃喝喝,你是猪吗还没吃够?” “没”三郎对着手指,巴巴望着二郎,喏喏道:“我是猪。” 二郎好险没忍住笑出声来,仰头望天憋了一会儿,这才没好气的答应:“行,把你的零花钱都花光,到时候你别又哭着问我为什么买好吃的不给你买。” 三郎只听前边这句,当即喜笑颜开冲上来要抱二哥,表达自己的欢喜。 二郎嫌弃的躲开,看三郎还硬要扑,赶紧跑了。 三郎觉得哥哥这是跟自己玩呢,开心的追上去,大郎和四娘当了两人的柱子,随他们绕。 屋子里顿时跑做一团,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 刘利不巧从门前经过,见此情况,一声招呼不打,麻溜闪人,跑得比那兔子还快。 “他怎么了?”秦瑶疑惑的撇了撇眉。 刘季一边熟练的缝着要装干粮的布袋,一边幸灾乐祸的答:“兴许是带孩子带怕了吧。” 毕竟这些天出门他都把刘利和大壮带上,好让他们感受一下子拥有四个孩子的‘快乐’。 秦瑶挑眉,有点意思。 低头继续写刘家村文具厂生产计划表,习惯成自然,大脑直接把身后的吵闹声处理成不入耳背景音乐。 府城最热的那一天,放榜了。 刘季那是激动得头一晚就没睡,到了放榜日,顶着一对黑眼圈就往衙门口冲。 大郎兄妹四个也发疯似的跟着他们爹一路跑到府衙。 只有秦瑶独自一人在后面,吃着新鲜出炉的热乎烤肉饼,悠闲踱步。 因为刘季绝对不可能考得过,除非批卷官眼瞎了。 刘利和大壮来得还要早,成功挤到最前排,只等官府放榜,一抬头就能看到榜单。 看见秦瑶一家六口,大壮激动的朝她们挥手,“这边这边!” 他们帮忙占了位置。 刘季带着孩子们挤了进来,冲大壮灿烂一笑,“出来了没有?” 大壮摇摇头,“还没呢,不过应该也快了。” 刘利朝衙门门口张望,瞧见有官差拿着榜单,提着浆糊走了过来,激动的喊: “来了来了,来了!” 秦瑶拍拍手中碎饼渣,慢条斯理用帕子擦干净手,像是一颗深深扎根在地里的树,任凭周围的人如何推搡拥挤,不动如山。护得四个小孩可以安稳待在榜下。 刘季也没空着,看见有人挤,立马呵斥人家,说有孩子呢,挤出毛病要人赔钱。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场上众人便都知晓,这有一家子横的极其不好惹,刻意避开。 官差们将放榜的一整面墙围了起来,等到同伴将榜单贴好,这才退去。 他们一走,人群一拥而上,查看名单。 为了不混淆,榜单上的中榜人信息写得非常清楚,有籍贯有家中多少人,父母是谁,妻子是谁,以确保不会出现同名同姓误认的情况。 四娘被刘季举到脖子上,小手一排排将上面的名字指过去,先是惊喜一叫,而后又“唉”的低头冲阿爹叹了一口气。 “是利叔!”大郎也看见了以阳县金石镇刘家村为开头的榜名。 下意识和四娘一样,以为是自家亲爹的,但其实是刘利的名字。 刘利还没看见呢,闻言心中一喜,又不敢确认,连忙跟着大壮一起来到榜下确认。 “少爷,是你!”大壮惊喜喊道。 这样的声音在周围接二连三响起,中者欢欣鼓舞。 秦瑶数了数排名,一等第一名写着齐仙官的名字,随后是其他不认识的,二等第三上看见了丁适的名,但现场人流太大没能见到本人道声恭喜。 (本章完) 253 吃不起 “刘利二等十三名,很不错的成绩了!恭喜啊!”秦瑶笑着对刘利说道。 刘利激动的冲秦瑶笑了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着榜单上的名字,一遍遍确认。 四娘兄妹不信阿爹不能上榜,从头到尾全部看过两遍,最后却不得不认清现实。 正试确实不是运气好就能考中的,需要的是真才实学。 而他们亲爹,肚里并没有几滴墨水。 “唉~”龙凤胎叹气。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只得羡慕的看向刘利,“恭喜利叔上榜。” “谢谢、谢谢!”刘利欢喜道谢。 他没想到自己一次就能考中,只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还是大壮拉着,要不然都不知道要随着人流转到哪里去。 秦瑶看了刘季一眼,“你不跟人道声恭喜?” 刘利刚刚还安慰他下次再接再厉呢,咱也不能因为没能上榜,就连声祝贺都没有了吧? 刘季拒绝说话! 这几日他总做梦,梦到那位站在考桌前盯着自己的监考大人,指着他的鼻子说:老子很看好你,必让你上榜! 结果,就这? 虽然知道自己也就是来走个过场,体验一下正式科考的感觉,可真变成了走过场的,那种期望落空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 秦瑶看刘季迟迟不开口,也懒得再说他。 刘利和大壮要去府衙办理后续手续,两家暂且分开。 回去的路上,秦瑶一回头,父子五个就顶着相似的面孔,“唉~”的叹一声。 好好的小孩子,弄得老气横秋,一个个小老头似的。 秦瑶本想随他们去了,但实在是受不了这消极的氛围,走到客栈门口时,停下转身。 “刘季,认清自己的不足有这么难吗?”她皱眉疑惑问道。 刘季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点了点头,而后抬手一指大堂内挂着的冰浆招牌,“吃一碗冰饮,马上就能好。” 身旁四个小的立马露出鄙夷的神情,果断站回阿娘身边,一言难尽的看着亲爹。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秦瑶见他还能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就知道人绝对没事,轻嗤一声,“我看你想屁吃!” 刘季:“娘子,不要讲脏话。” 秦瑶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声道:“榜已经放了,准备准备,后天一早出城回家!” 刘季看她要发怒,见好就收,忙应下,老老实实跟着娘五个回了客房。 不过从大堂经过时,眼睛总忍不住往其他客人面前的冰饮上瞟。 但一看招牌上的价格,先前还八十文一碗呢,这会儿直接涨到了一百八十文一碗。 刘季啧啧摇头,“吃不起、吃不起” 今日城中米价又涨了一大截,这府城百姓手里有钱,不但吃得起高价米,还吃得起肉饮得起冰。 但这城外是何光景,就不敢想了。 巨大的贫富差距,到了府城里更加明显,城中百姓普通一顿饭食就能顶乡下人家好几顿。 听说邻府都在闹饥荒了,这边的少爷小姐们还能继续饮茶作诗,家里余粮充足,仿佛都感觉不到外头的变化。 这米面油粮,瓜果蔬菜,每日都有护卫家丁从城外庄子上运进来,生活好不逍遥。 刘季看得既羡慕,又嫉妒,恨自己没这个命。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用,恶妇后日便要启程,他还有得忙活呢。 这一家六口在路上的吃食,得好好准备准备。 来时带的五十斤面粉终于要拿出来用了,现在城里这粮价,刘季脑子抽风都不会去买。 一斤细米已经要价到九十文。 每日去菜市买菜,他都要被这米价吓一跳。 可回来跟家里恶妇一说,人家居然一点不着急,还笑着说: “还能有高价粮买,就说明问题不大。” 等到米铺都关门了,那才可怕呢,现在这才哪到哪儿啊。 秦瑶嘱咐刘季把路上干粮准备好,又让四个小的抓紧完成今日功课,然后自己把自己的行李提前收拾好。 安排好父子几人,秦瑶又出门去了。 先到木材行找方掌柜确认第一批木料的运送情况,得知木材已经开始送进刘家村,放心不少。 两人又确定了后续的木料数量和送达日期,一切安排无误后,秦瑶才离开。 之后又去了福隆商行,没能见到二掌柜蒋文,只好拜托伙计帮忙转告她要回村的消息。 从商行离开,赶在镖局还没关门之前,花几十文钱打听了一下现在外头的情况,秦瑶这才返回客栈。 刘季领着大郎二郎两个小帮手在厨房做干粮。 留二十斤面粉路上弄点热乎的汤面或是疙瘩,余下三十斤面粉,都做成烤饼。 这东西好存放,一下子做够量,能吃一路。 就是太干了,凉了后硬邦邦像是头盔。 不过路上也就四五天,忍忍就过去了。 刘季还特意跟厨房邹大娘学了两招,用烤饼就甜水吃,亦或者掰碎放到肉汤里泡成糊糊,再撒一把葱花,味道还挺不错。 秦瑶来到厨房寻父子三人,听刘季这般说,干笑两下, “你想得可真美好,知道外头现在什么情况吗?别说葱花肉汤了,弄出香气被惦记上,夜里被人围杀,把你给煮了都有可能。” 刘季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面团甩火坑里去,好不容易稳住,觉得秦瑶故意吓唬自己,没好气的嘟囔: “娘子,天都没黑透呢,你说什么鬼故事” “不是鬼故事。”秦瑶神情认真,“有大批邻省的流民过来了,府城在省南,所以这边还没见着什么人。” “但咱们这一路往回赶,一路向北,路上肯定会遇到。” “啊?”刘季大吃一惊,急忙追问:“娘子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秦瑶拍拍二郎的肩膀,小家伙立马给她选了个最大的脆香烤饼递上。 秦瑶一边吃饼一边嗤刘季:“你只管做高中的白日梦,哪还有心关注人间疾苦?” 刘季:“.” “我找镖局打听的最新消息,回程这一路上最好多找几个人搭伙走,我准备明日去寻丁少爷一块儿回程。” 秦瑶又冲大郎使眼色,饼太干,噎得慌。 小少年会意,拿出碗,舀了半碗大骨头汤给她,还撒了一把翠绿的小葱花,就着饼,香死了。 秦瑶冲刘季点点头,“路上吃这个确实不错。” 刘季一噎,某人是不是忘了她刚刚才说路上吃这个会被人惦记围杀? 秦瑶一口气干了碗里的汤饼糊糊,放下空碗,满足的重重拍了拍刘季的肩膀,“多做点,好吃。” 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敢惦记她的烤饼和大骨头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本章完) 254 结伴回程 秦瑶想找丁适结伴,丁适那边也正要来找她。 两边一见面,不用多说了,立马达成共识一块儿走。 “丁少爷带了多少护卫?”秦瑶问。 丁适答道:“护卫两名,再加上车夫和我,一共四个人,一辆马车,两匹马。” 秦瑶也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我们是两家人,刘利你认识吧?也在开阳县书院就读。” 秦瑶一说刘利,丁适就笑了起来,“认识的,他考过了正试,还是二等十三名,我没记错吧?” 秦瑶颔首,没记错。 丁适虽然只是在县城书院挂个名,几乎很少到书院长待,但大家都是一个书院的人,自然见过几面,就是没那么熟。 同丁适约好明日在城门地下集合的时间,秦瑶回到客栈,把刘利刘季都叫到一起,宣布这个消息。 刘利并无异议,相反他还很期待。 丁适年级虽然比他们小,但在书院里的名气却很大。 一是因为他有丁老爷这个举子父亲。 二是因为他很早就有学识过人的名声,加上丁氏一族在开阳县的影响力,关注他的人很多。 不过丁家自己有资源,丁适这两年都不怎么来书院了,只偶尔院长有重要交代,他才会来露过面。 这次二人作为开阳县人,共同上榜,刘利自然想趁此机会结交一番,日后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人家大族子弟也不一定愿意同他相交,但刘利觉得,一路上能混个面熟也不错。 刘季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秦瑶发话:“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辰时城门口汇合。” 刘季这边要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刘利有样学样,让大壮找厨娘帮忙做了不少烤饼,又买两根大骨头带着,路上熬汤喝。 还想带些熏肉什么的,可惜城内找遍了也没没到,只能一切从简,轻便上路。 不过再怎么轻便,因为停留多日采买了各种杂七杂八特产礼品,还是塞满了车厢。 明日就要出发,夜里吃了晚饭秦瑶一家六口便早早睡下。 等天一亮,刘季第一个打着哈欠爬起来去厨房做早饭。 饭做好,秦瑶这边也带着四个孩子把行李都收拾完毕,马儿也已经嘱咐客栈伙计帮忙牵到客栈后门。 吃完简便的早餐,上完行李,办理退店手续,终于要踏上回家的路程。 大郎兄妹四个还有些舍不得,回望客栈许久,这才转过头,挨个上了马车。 大壮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等刘利上了车,两家人便向城门口出发了。 两边几乎同时抵达城门下,丁家护卫都是熟悉的面孔,微笑颔首同秦瑶打招呼。 秦瑶笑着回应,“人齐了。” “走吧。”丁适蹲在车辕上,确认人都齐了,冲秦瑶那点点头,钻进车厢就坐。 车轮咕噜噜往前,此时还早,城门下没有几个人,马车走动的声音一直在城门洞内回响。 出了城门,眼前视线明显一亮。 大郎兄妹四人再次钻出车窗,回望府城高大的城墙,只觉得这大半个月,就像是做梦一样,美好快乐得不真实。 不过想起刘集村北坡上的那个小院子,眼前的府城也不算什么了,那才是他们的根,他们的家。 “阿娘,我给金花姐和大毛买了花灯,你说她们会不会喜欢?” 四娘从车门爬出大半个身子,撒娇的趴在阿爹宽阔的背上,扭头问着坐在车辕边的秦瑶。 “会啊,这可是四娘精心挑选的礼物呢。”秦瑶笑着应答。 小姑娘立马嘿嘿笑了起来,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刘季耸耸肩膀,“热,四娘你进车厢里去。” 五月下旬的早上,太阳一出现,热气就冒上来,闺女那一身热烘烘的,冬天确实暖和,可这夏天还是算了吧。 四娘哼了一声,小手指出气似的戳戳阿爹后背,这才爬回车厢去。 后车门可以打开,两个门一起敞开,坐在车厢里能吹到穿堂风,凉快得很。 车厢内的小桌收了起来,平铺上被褥和凉席,四个孩子滚起来十分宽敞。 刘季回头看了一眼,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可惜,身旁的女人都没进去躺,他一个可怜人又有什么资格呢。 从出城一直到走上官道,一路上都是附近农庄里赶早集的人,官道两旁的田地绿油油一片,可以预见今年秋天定是个大丰收。 这么和谐的人和景,看得刘季很迷茫,“不是说外面很乱吗?” 这怎么和秦瑶先前说的不一样呢? 秦瑶提醒他不要太早下结论,这才驶出五百米,还没一里地呢。 真正走出府城范围,要到二里外的山坡。 那边只有一条大路可前往府城,如果遇到紧要时刻,会有官兵在此处设卡。 刘季看秦瑶这么说,点点头,打算看看再说。 一行人继续向前,因为有马车,速度并不快。 又行了半刻钟,终于见到设卡的山坡,来时并无关卡的地方,现在架起了两米多高的栅栏。 有一队十来人的官差守在那里,只许出不许进,如果有人要进,必须要出示路引。 还没到关卡,秦瑶一行人便听见了许多人声,汇聚在一处,听不清说什么,但能感觉到那边有很多人。 丁家马车走在最前头,一名护卫驾马先到前边看了看情况,立马折回来禀报: “少爷,前方关卡围了一两百号要进府城的人,几乎都是从邻省过来避难的,看行头,应该都是当地有些势力的人。” 不管是什么时候,有钱有权的人,总能比普通人更快的获得信息,提前行动躲避灾祸。 同少爷禀报完,护卫又照丁适吩咐来到最末尾,同秦瑶说了前头的情况。 “没有危险,咱们继续走咱们的,不过你们走在前头,更要小心,路上遇到流民乞食不要停车,走我们自己的,别管闲事。” 也就是秦瑶才敢这么吩咐,刘季都担心她这么说,丁家少爷听了会不高兴。 护卫得了话,又去传给丁适。 丁适觉得流民乞食这种事要看情况来,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还是记下了秦瑶的嘱咐,让车夫照着秦瑶说的做。 (本章完) 255 人之恶 要出去很容易,官差都没怎么问就放了一条缝让马车通行。 有想进来的见着缝就要钻,官差把刀都拔了出来,厉声喝止,等秦瑶一行人通过立马合上栅栏,这才稳住局势。 身后传来双方对持的动静,有骂声,有威胁,乱糟糟一团。 不过这都和秦瑶等人没关系了。 出了关卡,路上的风景明显不同,只能看到地里的绿色,凡是长在路边的野菜野果,全部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 每走三十四米,就能见到或坐或躺在路边的一小群人,他们有男有女,多是青壮年带着小孩,身上背着背篓或者大大的包袱,衣服脏乱,面色蜡黄,身形也很消瘦。 全身上下灰扑扑,唯独一双眼睛瞧见了人,噌一下就亮了起来,隐约可见绿光,骇人得很。 三郎四娘还趴在车厢里,透过敞开的后门看着外面的景色,冷不丁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兄妹两“嗬”的倒吸一口凉气。 大郎发现及时,“嘭”一下将后门合上关严实。 二郎爬到前车门这边,小声报告秦瑶:“阿娘,路边这些人眼神好吓人,三郎四娘刚刚被吓一大跳,不过大哥已经把后门关上了。” “关了就行,不要乱看。”秦瑶嘱咐。 二郎点点头表示明白,先前在镇上遇到乞讨的村民,阿娘就嘱咐过他们了。 好心可以有,但前提是不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路边这些人眼神都这么吓人,可不敢让他们靠近! 然而,母子二人对话刚结束,前边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干嘛不走?”刘季不爽的大声质问。 大壮从车辕旁探出头来,指着前头说:“有人跪在路上,丁少爷的马车停了!” 所以他才过不去。 官道两车并行是没问题的,但大家伙是一队,不好超车越过丁家去。 “什么情况!”秦瑶爬到了车厢顶上查看,原来是好几个人跪在了丁家马车前,不停磕头乞食。 车夫心一软,全然忘记了秦瑶刚刚的嘱咐,停下了马车。 秦瑶抿了抿嘴,无语凝噎。 刘季回头一看,原本躺在路边的人突然翻身坐起朝他们这试探着围拢过来,紧接着根本不给人反应,一只只脏兮兮的手伸了过来,差点戳他心口上。 “相公大老爷,您行行好,赏口吃的吧,我们一路逃灾过来,到了这地界,手中粮食早就没了,孩子饿得哇哇叫,可怜可怜我们吧” “您不要的也行,吃剩下的也成,主要是孩子他饿不得啊,再没吃的娃娃就要死了啊,可怜可怜我们吧相公大老爷!” 刘季吓得赶紧挥开这些伸来的手,呵斥道:“滚滚滚!滚远点!老子自己都不够吃的!” “阿娘!”车厢里传来四娘的尖叫:“他们偷咱们家书箱!” “咻!”的一支利剑从车顶上射下来,将某只摸到车厢后头的手一下子扎了个对穿。 “啊!”的一声吃痛惊叫响起,已经伸手要拿车厢后方行李箱的几名男子惊恐的抬头,对上秦瑶冷冰冰的眸光,慌忙转身逃去。 余下的见秦瑶居然拿出了锋利的武器,连忙往后退去好几步。 秦瑶朝前怒喝一声:“丁适!” 见前方停滞马车终于动起来,护卫们上前驱赶堵路的人,这才从马车上跃下,捡起被抓落的行李箱重新绑到后车厢上,一拍车厢门口,催促刘季驾车。 马车走动的同时,秦瑶也重新坐到车辕上,手里举着弓箭,喝退了那些想围上来的逃难流民。 走在中间的刘利也是吓一跳,没想到就停下来这么一会儿,路边看起来稀稀拉拉的流民围聚过来居然能有这么多。 而打头的丁适,此时正半蹲在车门边将车夫训了个狗血淋头。 车夫自知做错,垂头赶着马车,从那些跪地的人中间驾车冲了过去。 原来也是怕死的,见马车冲来,立马闪躲让开了道。 加上两侧驱赶的护卫,路边那些流民看他们一点都不好惹,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 什么丧尽天良,无得无心,狗屎一样的有钱人就知道欺负平民百姓,仇富心理极重。 丁适听得一身冷汗,刚刚还可怜兮兮祈求他的人,一转眼居然是这般可怖面孔,少年人头次遇到这种情况,简直大受震撼。 此时,他才明白刚刚秦瑶为何有那般叮嘱。 因为人之恶,你根本想象不到。 见他们又有护卫,还有秦瑶这个狠手,那些人没有再追上来。 秦瑶一行人驶出去十多里地,速度这才慢下来。 可随着距离府城越远,路上出现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大多时候他们会停留在某个村镇附近,同本地村民讨食。 这些流民一来,地里种的菜,山上种的果,几乎被偷光采光。 各村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食物,组织了许多人手守在入村的必经之路上,提防着这些流民。 激烈时,双方会动手,这些看着可怜的流民,发起狠来比山匪也差不了多少,很是吓人。 特别是那些单独行动的男性青壮年,比带孩子和老人更豁得出去,倘若见到一支流民队伍里全是男人,那就更要提防了。 路上行走的马车,很容易被拦截下来,强行讨要钱财。 因为紫荆府这边还有粮食出售,所以钱财成为这些人的头号目标。 官府也没那么多人手出来处置这些贸然来到境内的外省流民,只能放任,让地方自己看情况处理。 官府这般态度,民众们心里越发狠起来,有时流民内部之间争夺食物资源,死个把人都不稀奇。 刘季看了一路,再也不敢质疑秦瑶打听来的消息真实性,反倒担心起村里的情况来。 “咱们村不会也被流民这样包围吧?”刘季担忧的看向秦瑶。 家里粮仓可放着一万斤的麦子呢,眼下家里无人看护,他辛辛苦苦运回来的麦子要是被偷了,他心都得碎! 秦瑶平静道:“咱们村应该没事,就算有事,我相信咱们村里的青壮们也可以对付。” “爹和大哥他们都在家呢,肯定会帮忙看好咱们的粮食。” (本章完) 256 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况且秦瑶前两日才跟木材商方掌柜打听过村里的接收情况。 既然刘木匠他们还在正常接收木料,那就说明村里一切正常。 再说了,山匪来了他们刘家村,都只有被打跑的份,现在整个金石镇谁不知道他们刘家村人头最铁,拳头最硬? 刘季顿时安心的拍拍胸脯,“有道理,柿子专挑软的捏,怎么都轮不上咱们村。” 看着前头跑得飞快的丁家马车,刘季戏谑的说:“这下应该没有人蠢到要对这些心怀不轨的流民大发善心了。” 于是一下秒,他们就遇到了这样的“蠢货”。 丁家的马车急刹车,护卫赶紧骑马掉头回来,“秦娘子,前边流民众多,少爷问要不要调头先避一避?!” 秦瑶一挑眉,示意刘季停下马车,疑惑问:“多少流民?” 前边正好是个拐弯处,有一座山坡遮挡住了视线,秦瑶一家又在最后,看不见前面的情况。 此时,日暮西陲,天色眼看着就要暗下来,她们正想着找个地方扎营呢。 今天这一路上都被流民耽搁,已经错过了进入城镇的机会。 不过秦瑶来时就记过路上的所有道观和凉亭,前边不远,再走四里地就能见到一座道观,有个院墙遮挡比露天好。 护卫急急答道:“不知道,看着乌泱泱的全是人,没来得及数,怕他们发现咱们,我急忙便赶回来了!” 护卫神情慌张,可见人数已经多到仅凭他们两个护卫外加一名车夫,根本不足以应付的程度。 大壮和刘利也都看了过来,秦瑶车上还有孩子呢,自然不会冒险。 “等一等,我上坡去看一看,你们先别动。”秦瑶一边嘱咐,一边叫那名护卫下马,二人一起上坡。 护卫先回去通知丁适,又急忙下马来追秦瑶。 二人爬到坡顶,眼前是一大片农田,周围还有一个不小的村落,地势十分宽阔。 官道就在农田中间,四周没有任何遮挡,所以下面的情况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丁家护卫并没有夸大,确实乌泱泱全是人,莫约有两三百人围聚在官道上,正拼命往中间的豪华马车跟前挤。 十几名护卫打扮的人,骑马将两辆马车护在中间,地上是散落的粮袋,还有精美的食盒。 可惜,食盒的盒盖不知道去了哪里,盒中美味的食物也不知所踪。 而那些难民,一看到地上粮袋,纷纷冲上前去争抢。 护卫拔出武器阻拦,根本无用,他们就像是不要命一样,眼里只看得见粮袋。 特别是粮袋露出一角,里面雪白的大米暴露在眼前,饿了许久的难民根本思考不了太多,满心满眼只有吃! 外围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以为有许多粮食,不顾里面的人被踩踏发出的呼救和阻拦声,一个劲往前冲。 护卫和马车被困在难民中央,手里举着刀,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进退两难。 可即便他们如此忍让,也无法寻到一条冲出去的路。 除非弃了马车和所有行李财物,才有可能冲出这可怖的包围。 “啧~”秦瑶摇摇头,有种重新回到末世的感觉。 因为山下那一幕,和丧尸围攻人类时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万幸那些难民被那豪华马车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她们。 秦瑶俯瞰山下的农庄和田地,发现右侧还有条小道,可以绕开官道上这些难民,进入村庄。 “走那边,悄悄绕过去。”秦瑶指着右侧通往村庄的小道,对身后的丁家护卫说道。 护卫先前已经见识过这些难民的厉害,他们可不像想象中那般瘦弱、无助,这一个个,都是饿狠了的狼! 这会儿听见秦瑶的主意,立马应下。 至于被围困住的那伙人,自求多福吧。 二人匆匆下山,将情况告知同伴,众人都没有异议,速度缓慢,但安静的驶上了右侧的小道。 这条道应该是农人专门为了推车填出来的,小型马车刚刚好能走上去。 一般这种情况,就要看车夫的技术了。 一不小心车轮掉下坎,那就不妙咯。 刘季仗着自家的马儿听话有灵性,嘚瑟的看着前边刘利家的马车车轮一直在掉下坎的边缘反复横跳,自己乐出了声。 结果乐极生悲,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人家没掉下去,他家马车“嘎”一下,突然就偏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瑶闪电一般伸出手将车底一抬,马车重新落到了路面上。 老黄自己都心有余悸的叫了起来,车上的刘季脸唰的一白,娘子救命四个字差点就要嚎出来。 结果还没开口呢,危机就解除了,赶紧心虚的冲秦瑶笑笑,再不敢分神。 秦瑶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这丫的德性绝对会出点什么意外给她制造麻烦,所以上了小道她就一只走在马车旁,以防万一。 结果,还是防不胜防啊! 丁家那边车夫是个老手,稳稳当当走过了田间小道。 大壮和刘利慢吞吞的,但也安全驶过。 最后是秦瑶一家顺利到达,三家一步不停,快速穿过村庄,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想到,官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响亮童音:“刘季!开阳县刘家村刘季!”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点名道姓,把刘季魂都惊出来了。 “谁啊?”他下意识看了秦瑶一眼,随后夫妻两迷茫地朝发声处寻去,发现被围困的马车车辕上,出现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影。 齐仙官正朝他们一声声的喊:“刘季!刘季!” 刘季心想,咋滴,喊我名字还能助你脱离苦海啊? “齐仙官?”秦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瞅了刘季一眼,“你俩很熟?” 刘季飞快摇头,一点都不熟好吧! 所以. “咱们快走,别管了,他们那么多护卫呢,只要能丢下马车一准跑得出来。” 秦瑶颔首,关键时刻夫妇二人还是很默契的。 可话虽如此,那另外一辆马车上,似乎还有什么让齐仙官顾忌的存在,让他迟迟不能下令命护卫们带着自己弃车逃离。 (本章完) 257 大儒公良缭 与此同时,丁适的马车停了下来。 少年人大步跑到秦瑶面前,刚站定,重重一抱拳: “秦娘子,先前竟没想到是齐仙官的马车,此刻认出了他,刘季也被叫出名字,咱们便不能不管了!” 秦瑶夫妇俩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 车内大郎兄妹四人也有同样的疑惑,心想齐仙官难道是阿娘故事里的金角大王吗,拿着紫金葫芦喊名,点谁谁死? 丁适满眼笃定地道:“如果我没猜错,齐仙官身后的马车上定然还有一人。” “谁?”刘季一脸不屑:“除了我还有谁配让我家娘子出手?” 丁适无语的撇他一眼,才答与秦瑶,“应该是大儒公良缭!” 刘季挖耳,“什么大儒什么公良什么缭?听都没听说过.等等!有点耳熟”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孟子第五十三代直系弟子、先汉帝师、再世诸葛、神机妙算、计破十万大军助帝后收复山河、奇葩狂士公良缭吧!” 刘季激动了! 不等秦瑶问出“公良缭到底是哪个奇葩”,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娘子,快救他!救了他咱们好处肯定大大的有!” “刘季——” 齐仙官远远看见那三辆马车朝着村外疾驰而去,心都凉了半截。 转念一想,人家和他也不熟,确实没有冒险帮助自己的必要。 只是年纪到底摆在这,阅历不深,懊恼、气愤都显在脸上。 转头再看周围那些已经把马车上的粮袋抢走,却还不肯罢休,想要连他身上佩饰都抢走的流民,齐仙官第一次对人性感到如此失望。 他好心给他们食物,到头来,却落得这个结果。 想象中接受对方感恩时的欣喜,现在看来简直是他想太多。 “少爷!”护卫们重重喊了他一声,希望他快些下决定。 他们顶着不可伤人的压力,手中有武器也不敢挥动,反倒被围上来的流民们压制,着实是憋屈。 齐仙官看看束手束脚险些被流民突破的护卫们,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辆马车。 他低低唤了声先生,只是人群嘈杂,车厢内的人并没有听见小少年懊悔的喃喃。 情况不容许齐仙官想太久,他开口正要下令让护卫弃马车带着自己和先生离开。 就在此时,马蹄声突然响起。 护卫们惊讶抬头朝发声处看去,只见一名手持长竹竿的青衣女子策马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长杆一扫,那些围聚在一起的流民们就像是那麦田里的麦子,哗啦啦全部被竹竿撇了下去。 长长的竹竿在她手中就像是一根没有重量的草,也没见到怎么用力,左一撇,右一拨,围堵在马车前的流民就像是落叶一般,全部扫了出去,露出一条可供马车通行的道。 看着倒在路边惊呼哀嚎的流民们,齐仙官惊呆了——他从未想到,套出包围圈居然还能这样容易! “走啊!愣着干什么!” 秦瑶把人拨开,见这些人居然还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没忍住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可算是把齐仙官呆掉的魂吼了回来,顾不上吃惊,立马抓紧了车厢门,在护卫们的保护下冲了出来。 “跟着我!”秦瑶冲那车门边的小少年点点头,将手中长长的竹竿往后一抛,一杆子打翻了一片想要追上来的流民。 随后策马奔到车队前,领着齐仙官一行人一路朝前奔去。 这附近的流民只怕是都被刚刚的动乱吸引过来,这一路过去,并没有遇到拦路流民。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最后一丝霞光也消失在丛林间,前路一片漆黑,只能听见马蹄狂奔的哒哒声,作为路引。 道路两侧的树影随风摇晃,投在地上形成一副诡异的景象。 月色淡淡,回头看去,身后追击的流民早已经没了踪影,不知什么时候被远远甩开。 齐仙官紧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敢全部吐出。 “少爷,前方是座道观。”护卫禀报道。 疾驰的马在道观前停下,有人提着灯笼在那等候。 秦瑶刚下马,孩子们就都围了上来,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之类。 秦瑶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往道观里看了一眼,几家车厢都已经撤下安置在院子里。 道观断了许久的香火,里面遍地都是杂草,长得有人那么高。 观内有供奉的屋子,落了锁,因为某些忌讳,不好叨扰神明,大壮正和丁家两名护卫正在处理院中杂草,准备今晚在院中搭帐篷露营。 院中央已经清理出来的地方点了两堆火照明,黑夜中的光亮,让人看了心安。 “你们先进去。”秦瑶给大郎二郎使了个眼色,把搭帐篷的位置占好。 今夜露宿的人这么多,院子却只有那么丁点大,晚了可没什么好位置了。 大郎和二郎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牵着龙凤胎先进院里去了。 不过进门后,又回头来好奇的看了一眼已经停在道观前的齐仙官一行人。 兄妹四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先隔着一条河,远远才能看到的神童,此刻却近在眼前。 并且,今晚大概率他们还会一起睡在这间破道观里。 齐家马车在众人面前停下,丁适、刘季、刘利三人迎上前去,自报家门,询问关心。 齐仙官这才发现,他以为已经跑掉的刘季一行人,居然没有跑,反而折回来救了他。 不过救人者,不在这三人之中,而是那个站在道观门前橘色灯笼下的青衣女人。 和刘季几人迫切想要卖好与自己结交的正常状态完全不同,那女人站在道观门前,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他们一行人。 最后目光落到第二辆,始终安静的马车上。 齐仙官想了想,叫上贴身护卫石头一起穿过刘季丁适等人,朝道观大门这边走了过来。 来到秦瑶身前,感激的一抱拳,“景轩拜谢夫人今日出手相助,多亏了夫人,要不然我与先生此时恐怕还不能从流民中脱困。” 说到这,齐仙官抬头看向秦瑶,发现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没有说别客气,也没有任何恭维,这感谢,她大大方方受了。 (本章完) 258 守夜 见多了刘季等想要结交攀附之流,冷不丁遇到一个平常心对待自己的秦瑶,齐仙官还有点不适应。 顿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顶着孩童的脸,用老成的语气说: “夫人,我们见过三次,不过还不曾知晓夫人姓名,可否告知?此次得夫人出手我等才得以脱困,待回到家中修整过后,景轩定着厚礼上门周全了礼数。” “我叫秦瑶。”她冲他笑了笑,“景轩是你的小名?” 齐仙官摇摇头,解释:“是先生给我取的字。” 对待真正的恩人,和对待丁适刘季等挂名恩人,齐仙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态度,对秦瑶的询问,答得客气多了。 秦瑶看着身前这个跟自家大郎差不多身形的小少年,衣衫凌乱,发髻飞散,脸上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灰白污渍,全身上下,就剩一双眼睛,看起来清澈明亮。 “这个道观院子不算宽敞,但有围墙在,夜里不用担心猛兽突然侵入,算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你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在这休息,明日天亮再出发。” 秦瑶一边说,一边看向那辆从未打开过车门的马车,“这附近有山泉,可以烧点热水先洗漱一番。” 说完,冲刘季和刘利那招招手,语气变得不耐:“进来做饭!” 叫上刘利,是因为她受刘大福之托。 至于丁适,他想要做什么,她不好管,反正她家占好的位置是不会让出来的。 刘季还想见见那位大儒呢,谁想到马车的门就没打开过,前头秦瑶又在喊,左右看看,只得朝那车门紧闭的车厢行了一礼,无奈先退去。 刘利也是一步一回头,想见一见大儒风采。 可惜,丁适在这,也轮不到他。 齐仙官看着已经把帐篷抖开铺在院落东侧两墙夹角处的秦瑶、刘利两家,那地方是整个道观内唯一完好的两面墙,余下的都有些坍塌地方。 丁适大方的指着自家护卫和车夫占下的地方,表示可以让给齐仙官和他家先生。 想着车上的先生,齐仙官道了谢,转头嘱咐石头让护卫们先把帐篷扎好,再去接先生下车。 丁适主动要帮忙,齐仙官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承了他的情。 毕竟这个人看起来比刘季顺眼多了,表现得没有他那么功利,一上来就提出要见先生这种无理要求。 齐家损失不多,只是丢了食物,余下重要书籍和财物都没丢。 不过眼下这情况,没有食物才要命。 万幸得丁适赠了半袋米,石头又组织护卫们进山打来一点肉食,晚上这顿晚饭才有着落。 不过齐仙官并不为此着急,明日天亮,他就能让护卫拿银子到附近村庄购买粮食。 贵就贵,这点银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等到秦瑶和刘利两家都已经吃完了晚饭,准备躺到帐篷里休息时,丁适这才领着齐仙官一行人进观里来。 当先进来的是四名护卫,随后才是齐仙官。 四个护卫抬着一张辇,辇上有弧形靠背,一位身着白色儒服,身形瘦小,头发发白的老人靠坐在上面。 进入院中,老人抬眼看过来,一双深褐色眼眸犀利透亮,一点都不像其他同龄老人那样浑浊。 秦瑶背对着大门正给四个孩子安排帐篷里的睡觉位置,就见身旁跪坐的刘季一个激动站起身来,口中低呼:“是公良缭!” 秦瑶好奇回头,老人的目光已经收回,正被护卫们抬着朝刚刚搭建起来的帐篷走去。 齐仙官恭恭敬敬站在辇下,一路随行。 待到平辇放下,护卫上前背起老人,秦瑶等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为何当时齐仙官迟迟不愿下令让护卫们弃车突围。 因为公良缭他没有腿。 儒衫之下,空空荡荡,大腿中部以下全都没有了。 刘季和刘利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刘季都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 刘利想起自己被马匪打断双腿只能卧床和靠木轮椅迟钝行动的日子,当时要不是刚刚新婚,还有妻子这个羁绊,他都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可刚刚看公良缭,眼神锐利,脊背挺直,还不忘督促弟子齐仙官一会儿睡前到他帐内检查功课。 “他几岁了?”秦瑶小声问。 刘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确定的答:“五六十?” 还是刘利靠谱,“应该是六十三。” 秦瑶惊讶的往对面的帐篷看去,放在人均寿命不到四十岁的盛国,这可是高寿了。 不过天色已晚,还是先洗洗睡吧。 夏日的夜里不冷,但蚊虫多,幸好刘季提前从客栈买了几根艾草带着,点燃放在帐篷旁边的石头上熏一熏,蚊虫能少很多。 未免夜里发生什么状况不能反应,秦瑶让刘季守上半夜,自己守下半夜。 刘季不敢有异议,把火堆的火烧得旺旺的,暗中观察对面的一举一动。 不过火太大,反倒把他自己热出汗来,于是又往前边坐了些,侧耳听着对面动静。 可惜公良缭进了帐篷就再没出来,连着盯了两刻钟,对面彻底安静下来,护卫们分成三波值守,大门口、院里、墙边,都有护卫看守,保证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流民都不可能放进来。 刘季顿时觉得秦瑶安排自己守夜是多此一举。 丁适也回到廊下车夫用布单临时隔出来的小房间里歇下。 因为院里并不宽敞,把位置让给齐仙官一行人之后,他们就只能窝在这庙门的走廊下。 索性天气炎热,倒不怕冻着感染了风寒。 庙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齐家护卫们走动的浅浅脚步声和火堆发出的燃烧声。 刘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火堆身子往旁边马车车厢上一歪,睡了过去。 正梦到自己位极人臣的风光时刻,脸上“啪”的一掌,美梦瞬间破碎,吃痛惊醒过来。 “我让你守夜你给我睡觉?”秦瑶低声质问。 刘季还想看看是谁扰了自己美梦呢,一睁眼就对上熟悉的凶煞面孔,心一颤,开口想要解释,“娘子,我、我” 秦瑶嫌弃的一甩头,“滚进去!” 刘季看了看头顶月亮,居然已经下半夜了,麻溜爬起来,冲秦瑶讪笑两声,才钻进帐篷里。 没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他香甜的轻鼾声。 秦瑶揉着眉心坐下,第一百零一次压下想掐死他的想法,值守下半夜。 (本章完) 259 敢想敢做 一夜无事,天刚亮,齐家的护卫们便轻手轻脚的忙碌起来。 有人骑马到附近购买粮食,顺便探路。 有人去打水回来,烧好热水只等主子们起来洗漱。 还有人架起锅,接过同伴到附近村庄高价购买回来的米面肉蛋,准备丰盛的早膳。 天一亮,秦瑶就把刘季叫出来干活,自己回去补回笼觉。 刘季提着自己的锅,看着对面有条不紊忙碌的人群,懊恼自己起太晚,要不然还能趁着帮忙打水,到大儒身前露个面。 不过现在也不影响,没了打水的理由,还有许多其他由头。 于是,等丁适和刘利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刘季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锅都架到了人家齐家的炊具旁。 一边做着自家人要吃的早饭,一边同齐家负责做饭的护卫聊得那叫一个开怀。 终于,叫他寻到了机会。 只听见帐篷里传来公良缭一声急唤:“来人!” 护卫们不是在上车厢就是在做饭喂马打水,做饭的护卫离得最近,听见里头唤了两遍来人都没人回应,赶忙起身就要进去。 刘季腾一下站起来,把他摁住,将木勺塞回他手里,一本正经的说: “石头兄弟,熬肉粥最要看火候,万不可停下搅动,要不然口感就不好了。” “你不是说先生对吃食最讲究嘛,要是早上第一碗粥没吃好,让先生败了兴致就不好了!” 石头想抽出自己的手,一下子居然没能抽出,急道:“季相公,先生唤人,我要进去伺候.” 不等石头说完话,刘季把手一抬,“我懂我懂,我来就好,你放心,我最会伺候人!” 话音落下,人已经跑到帐篷门口,石头来不及阻止,人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石头想起先生的性格,心里当即便是咯噔一下,怕先生动怒赶紧拉过一名下属让他熬粥,急忙赶过去。 却不想,一撩开帘子,意料之中的暴怒没见到,只看见刘季举着一件披风挡在帐篷角落。 腿脚不便的先生此刻正坐在披风后特意为他定制的椅架上如厕。 屋内有些不可描述的味道,石头有些受不了,屏住了呼吸。 反观刘季,没事人一样,还冲他使眼色:我这不是伺候得挺好?你出去忙你的,如厕这种事不需要两个人。 往常服侍的家丁护卫会提前给先生备好红枣塞鼻,恭桶内也会先撒上香料遮掩,避免尴尬。 石头是真没想到,刘季居然就这样把先生架到了恭桶上去。 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先生居然没有大发雷霆。 味道着实有点让人受不了,石头眼神提醒刘季伺候仔细些,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上一个服侍先生的下人刚被解雇,之后连用了好几个下人都不满意,刘季如此鲁莽,居然没挨骂? 石头想不通,前去禀报自家主子齐仙官。 齐仙官刚醒,石头一边伺候他穿衣洗漱,一边关注着隔壁帐篷里的动静。 刘季神色如常的提着恭桶出来了,先是冲他们嘻嘻笑了下,转头去倒了恭桶,洗刷干净还回来,送回帐篷里。 齐仙官目睹全程,愣了一下。 刷恭桶是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吗? 狐疑看了眼老师的帐篷,齐仙官低声问:“先生居然没生气?” 石头也很迷茫,先生的暴躁他先前可是见识过的,因为双腿残废的缘故,格外易怒,稍有不对,便阴沉着脸劈头盖脸把人骂一顿。 “这刘季莫不是真有什么特别之处?”石头迷茫低喃。 其实哪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是“及时”两个字罢了。 人有三急,憋不住的时候谁等得了你的红枣和香料? 但毕竟是要脸面的人,这等私密之事,又不好直说出来。 “先生,恭桶放哪儿?”刘季提着洗干净的恭桶进了帐篷,语气十分自然的询问。 被其他护卫伺候着穿戴好的老人淡淡扫了他一眼,自有其他护卫去接刘季手中恭桶放置好。 “你是刘季?”公良缭虽是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昨夜他已经问了齐仙官事情经过,知道是刘季拜托他家武功高强的内人出手解了他们的困。 刘季没想到大儒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心里小小激动了一下,忙又靠近两步,来到公良缭跟前笑着应: “是,小子刘季见过先生!” 齐仙官撩开帘子走进帐篷,冷不丁听见刘季这句“先生”,不可置信的看了刘季一眼,不悦提醒: “刘季,先生可不是你能乱叫的。” “没!没乱叫。”刘季清醒得很,他抬眼看向端坐在身前喝粥的老人,怪不好意思的问:“先生,您还收徒吗?您看我如何?” 帐外,正准备拜见一下大儒公良缭的丁适和刘利,突然听见刘季的声音,被吓得齐齐一个踉跄! 二人迅速对视,刘季他怎么敢的?他们都没敢想做大儒的弟子是什么感觉! 帐篷内的刘季可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不过齐仙官此刻震惊的心情不能说与门外二人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齐仙官怒视刘季:你怎么敢想? 刘季心道,老子就敢想,不但敢想老子还敢做! 人这一辈子翻身的机会能有几次? 老天爷给他送了一位大儒到身边,这概率比秦瑶突然变得贤良淑德再也不揍他还要低。 就算对方看不上,他也得为自己争取一下,才不枉费老天如此精心安排! 见公良缭只顾着喝粥没应声,刘季又腆着脸上前一步,抓住了人家的衣袖,小小声唤:“先生?” 齐仙官大感不妙,快步上前怒喝:“大胆刘季,再敢冒犯我师父,别怪我不顾昨日解围之恩,命人将你打出去!” 打? 刘季最不怕这个了。 见石头等护卫蠢蠢欲动,往对门方向一抬下巴,“我家娘子的武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劝你们不要试图挑战她,上一个这样的,现在已经重新投胎做人了。” 他这话还真震慑住了石头等人,外行看不明白,他们这些内行还能不清楚吗? 秦娘子那一身功夫,只怕他们这些人一齐上也不够她塞牙缝的。 (本章完) 260 喝酒打牌还骂娘 见护卫们迟疑,齐仙官气结。 但秦瑶对他有解围之恩,而刘季又是她丈夫,面子还是要给。 便强忍怒色,提醒刘季该有的谢礼他不会少了他的,让他不要再提做自家师父弟子这种无理的要求。 刘季才不管他,这小屁孩说了不算。 只眼巴巴看着从头到尾就没开口,任凭自家徒弟炸毛,一直喝粥看戏的公良缭。 齐仙官笃定师父不会看上刘季这种这种混不吝的乡野村夫,十分自信的挺起胸脯。 公良缭不紧不慢喝完粥,把粥碗放下,这才抬起眼来看身前这一大一小,掩下眼底的戏谑,开口:“你们.” “刘季!” 帐外突然响起一道寒气森森的质问:“我让你做的早饭呢?!” 帐内所有人齐刷刷看向紧抓公良缭衣袖不撒手的刘季,就见刚刚还死皮赖脸的人,如临大敌一般迅速撒开手,提起碍事的儒生袍衫,朝帐外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只能瞧见一抹残影,生怕慢了半步,就要遭遇什么塌天大祸。 公良缭只觉眼前疾风刮过,再一睁眼,人没了,乐子也没了。 帐外传来刘季努力又讨好的声音:“娘子,早饭在这呢,这呢!锅我拿到石头兄弟这边一起跟着他学厨艺,大骨头熬着呢,孩子们起了没?” “哦哦,起了呀,我这就把早饭盛出来,娘子你多吃点,吃饱了咱们就出发。” “不过娘子你生气的样子最好看了.” 齐仙官一挑眉,没想到刘季也是个惧内的。 他原以为刘季对师父已经谄媚到让人厌烦,没想到,在妻子面前的他居然这么的.卑微。 真是解气又好笑! 师父最讨厌没骨气的男人了,想到此处,齐仙官立马去看师父他老人家的神情。 原以为师父会露出嫌恶的神色。 万万没想到,师父他的嘴角居然微微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不可能! 一定是他看错了! 齐仙官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重新朝师父的脸上看去,嗯,阴沉漠然,藐视一切,这才是他认识的师父,刚刚果然是看错了。 拍拍胸口,小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 道观院墙角落。 秦瑶一家六口围坐在帐篷门口吃早饭,一口烤饼一口大骨汤,味美鲜香。 三郎喜欢吃软的,就把烤饼撕碎倒进汤里,用木勺大口大口往嘴里送,吃得满头是汗,看着都让人觉得香喷喷。 “你去那边干什么?”秦瑶低声问。 刘季啃着烤饼,眼睛却盯着对面帐篷,眨也不眨。 刘利和丁适刚刚想要拜见公良缭,但没能入内,这让他感觉自己能拜大儒为师的希望非常大。 “咱们救了他们,总不能白救,我自要去讨些好处的。”刘季小小声嘟囔道。 秦瑶瞪了他一眼,正想说做人不要太贪,人家齐仙官已经说了会给谢礼,差不多得了。 就听见刘季继续嘟囔,“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儒公良缭,我若是能拜他为师,还愁考不上科举吗?” 秦瑶缓缓将最后一块烤饼放入口中,偏头,难以置信的看了刘季一眼,是她格局小了! 她还以为刘季只想要些金银黄白之物,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你去,帮着老人家收拾下东西,没点眼力见的东西。”秦瑶果断将蠢蠢欲动的刘季推了出去。 刘季受宠若惊,手里端着的汤碗差点抖掉,赶紧放下,指着自家这些还没收拾的帐篷、车厢、锅碗瓢盆啥的,“娘子,咱们家还没收拾呢,我丢下你一个人这不太好吧?” 嘴上是这么问,但左脚已经往后迈了一步,随时转身准备到对面去。 看到秦瑶拍胸脯说这边交给她之后,半秒都不带犹豫的,“哈哈”笑着朝对面走了过去,见缝插针的抢着能靠近公良缭的活来干。 刘利在一家六口旁边目睹全程,瞅瞅刘季,又看看笑着起身主动收拾锅碗瓢盆,非常支持刘季的秦瑶,暗暗握紧了拳头,只恨自己脸皮太薄。 不过秦瑶要干的活并不多,大郎兄妹四个吃完了早饭,便把锅碗瓢盆什么的拿去泉边洗干净了。 且行李一起床便都各自收拾好,这会儿往车厢里一塞,再把帐篷一收,马儿牵出来架上马车,完事。 日头渐渐上来了,见秦瑶已经收拾好,丁家和刘利主仆也加快了动作。 齐家那边,人手众多,早就搭好了马车,收好了帐篷,只等主子吃完早膳便能启程。 等到太阳光完全洒下来,几家都已准备妥当,一起出发。 齐家走在最前,随后丁家,然后才是秦瑶刘利两家。 他们这一行人,马车五辆,人数三十多,看起来就不好惹,一路上遇到的流民再也没有胆量围上来抢食,顶多有个别抱着孩子、扶着老人,上前乞讨。 刘季是打从被秦瑶派出去后,就没回自家马车,从出发开始,就挤到了公良缭的马车上。 他找的理由也是无懈可击。 “先生挺喜欢我伺候他如厕的,这一路上也不便停下,护卫兄弟们,你们只管护好先生安全,余下的便交给我来吧。” 刘季说这话时,一副能伺候先生如厕我人生就圆满了的自豪模样,就连齐仙官都觉得要是拒绝了他,对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乡野村夫来说,有点过于残忍。 毕竟,他只是想伺候先生如厕而已,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于是,刘季便坐到了公良缭的马车上。 这一路上,刘季爽朗的“哈哈哈”声时不时就从马车内传出,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公良缭明显是憋笑的咳嗽声,惹得众纷纷侧目,好奇他到底和先生谈了什么。 等到午休时,刘季才从车厢内下来片刻,把自家人要吃的午饭准备好了,又继续回到车厢上伺候公良缭。 走前,刘季凑到秦瑶耳边,神神秘秘的跟她分享,“娘子,你知道先生为什么有个奇葩狂士的称号吗?” 可能是刘季刚刷完马桶,秦瑶感觉他靠近都有股怪味儿,强忍闪躲的本能,憋着气问:“为什么?” 刘季被秦瑶嫌弃也不是一两回,并未多想,嘿的贱笑两声,才答:“公良缭他喝酒打牌还骂娘!” (本章完) 261 傻笑 “你当车厢里为何一直传来先生的憋笑声,还不是因为遇到了我这个能陪他喝酒打牌还骂娘的。” 刘季说得可得意了,觉得喝酒打牌骂娘似乎是什么十分自豪的事。 秦瑶耸耸鼻尖,刘季身上好像真有股淡淡的酒味儿。 不浓,带着一股中药味儿,以至于她刚刚一直以为是从公良缭身上沾染回来的老人味儿。 加上他这才刚刷完恭桶,实在让人不得不往屎尿屁那方向去联想,就很一言难尽。 察觉到秦瑶的迟疑,刘季赶紧解释:“娘子你放心,我只是为了让先生开心才陪他玩这些,但我本人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一定要相信我的为人啊。” 秦瑶没忍住讥笑出声,“看来你挺乐在其中的。” “不过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去吧,傍晚到了驿站就要分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公良缭如今已经辞官,但毕竟曾是朝廷命官,也还有许多门生旧部在朝为官,身份地位并没有随着他辞官而降低,自然是能住驿馆的。 但她们这些平民却没这个资格,所以到了驿馆,她们还要继续去下一个城镇找客栈留宿。 齐家祖籍地在开阳县隔壁的汶县,一北一南,不是一条道,错过了这一次,后面几乎不可能再有今天这样的机会。 齐仙官倒是说了会派人来刘家村送谢礼,但要是人家只是客气一下呢? 亦或者,到时候派仆人管家之类的来送,那以后再见公良缭的可能等于零。 齐家这样的世家,公良缭这般地位的大儒,不可能会和一个无名乡野之辈再有任何交集。 这次如果不是发生流民包围的意外,而丁适又能提供公良缭可能在齐家马车上的信息,她们应该已经擦肩而过。 秦瑶想到的这些,刘季心里也很清楚,是以他毫不在意暴露出自己的强目的性。 厚脸皮、谄媚、妄想又如何? 只要目的达成,一切都会变成美妙的缘分。 傍晚时分,齐家在驿站前停下,余下三家继续赶往附近镇子寻找客栈留宿。 刘季依依不舍的从公良缭马车上下来,恭敬一抱拳,神色并不算开心的回到自家马车上,接过秦瑶手中马鞭,回到自己赶车车夫的位置上。 分别前,齐仙官特意过来同秦瑶告辞,并再一次表示了感谢。 转身,神情肉眼可见的开心,跟着公良缭的车辇进了驿站。 丁适亲自送他们到驿站大堂,并热情邀请齐仙官和公良缭得空到自家庄子上做客,这才回到马车上,一行人继续前行。 刘利回头看了刘季好几次,看他一脸的不高兴,猜测他八成没能拜师成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夜宿客栈,只剩下一家六口时,刘季突然从地铺上跪坐而起,探出个脑袋趴在秦瑶床头,激动轻唤:“娘子娘子!” 秦瑶睁开眼,二人之间距离还不到半米,那幽冷的眸子盯得刘季心脏猛的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退开,习惯成自然,只是暗暗咽了口口水压惊,便继续兴奋的小声说: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秦瑶随便点了个,“坏消息吧。” 刘季唉的一叹,“公良缭这老头嘴挺硬,我磨了一下午他愣是没答应收我为徒。” 这个概率确实极小,秦瑶倒也不意外,毕竟刘季这人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人家齐仙官好歹还有过目不忘的神童之名。 “那他有明确拒绝你吗?”秦瑶好奇追问。 刘季挠挠头,“这倒是没有,不过没答应,不就是拒绝吗?” 秦瑶挑了挑眉,轻轻摇摇头,她觉得这个不拒绝的态度,还得细琢磨。 “好消息是什么?” 刘季捂嘴闷笑起来,瓮声瓮气的说:“老头说看我还算对他脾气的份上,可以给我安排个贴身书童的活干,一个月给我二两银子月俸呢.” 差一点他就没忍住答应了。 “但马上我就说,不!我刘季绝不为人奴仆!我是敬重先生才伺候先生,绝不是为了那区区二两月俸!” 说到这,刘季捂住嘴,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娘子,二两银子真的好多啊。” 秦瑶被逗笑,嘴角翘了起来,示意他少装,继续说。 刘季又破涕为笑,继续道:“看我拒绝,老头还挺失落的,我就趁机告诉他,咱们村风景特别好,让他得空可以带着齐仙官那小屁孩一块儿到咱们村来,附庸一下那什么寄情于山水之间的风雅。” “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后面真正想说的是我要是读书遇到难题时能不能去汶县齐家找他,结果还没等我说出来,他就一口应下了我前头的邀请,一下子给我开心的,都忘了提要去齐家的事.” 刘季语速极快,情绪又激动,说着说着音量不受控制,四个孩子全醒了。 月色朦胧,模糊照出客房内的家具轮廓,在这一片昏暗之中,四双眼睛幽幽闪烁着着白光,把正说到激动处的刘季吓得“娘呀!”的叫了一声。 反应过来是四个孩子之后,这才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阿爹,大儒真要来咱们村?”大郎激动追问,一骨碌从地铺上爬了起来,期待的望着受惊拍胸的亲爹。 余下二郎、三郎、四娘,也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惊喜神情。 刘季傲娇的一抬下巴,“当然是真的了,也不看看是谁的面子!” “你脸真大。”秦瑶嘁了他一声,只怕自己不压制一下,某人尾巴要翘上天去。 不过刘季这废物总算是干了件正事。 公良缭这样的人物倘若真能来刘家村,到时候不管刘季拜师成与否,只靠着大儒的名气,搞不好就能吸引到不少模仿大儒的读书人过来。 这些上流士族,到了村子里肯定要吃饭住宿,到时候她们就在家门口开饭馆开茶室,再弄几间民宿什么的,在家里就能把钱赚到。 想到此处,秦瑶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季捧脸贱笑,只要公良缭能到刘家村,那他成为大儒弟子指日可待! 大郎兄妹四个迷茫的看着阿爹阿娘,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开心什么,但想着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也跟着傻笑起来。 (本章完) 262 要到家了 回程已过半,大家伙归心似箭,路上除了要上茅房和吃午饭,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距离开阳县越近,流民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而在这些流民之中,本县百姓也有十之二三,都是春收没能收上粮食的。 如今开阳县粮价已经高到粗粮五十文一斤,中粮一百五十文,细粮三百文的天价。 钱庄和典当行直接开在了城外流民聚集处,借钱卖粮的人从早排到晚,生意之红火,出账掌柜的脸上笑意就没能收起来过。 大量外地逃难百姓在开阳县境内聚集,官府却还没有解决问题的任何文书下达,如今只能用混乱来形容开阳县内的情况。 秦瑶三家这一路上,遇到卖儿卖女的已经数不清,更有青壮年男女结草自卖为奴的。 人伢子生意好到现在五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年轻力壮的活人。 孩童还不值钱,得模样长得标志的才勉强能被领进城去。 秦瑶一行人抵达开阳县县城那日,县城城门已经处于封闭状态三天了。 城内百姓许处不许进,除非有拿到了官府进出文书。 若是想要进城去买粮,必须要有路引才能缴纳入城费入城。 想当初,县令大人信誓旦旦告诉百姓们,粮仓粮食充足,却没想到邻府会来这么多流民。 一时之间,粮仓开还是不开,还没有定论。 本县百姓们对那些外来的是又恨又无奈,倘若没有外来的流民,此时他们早已经吃上官府的救济粮。 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也不是个事,秋收眼看着就要熬到,此时要是死了太多人,到时候政绩策上不好看。 于是乎,在本县灾民的骂声中,官府终于开了粮仓。 每日早晚,凡属开阳县户籍百姓,皆可凭借户籍册前来领取赈灾粮。 此令一出,城外买卖人口的生意更是繁荣,拜义父的,拜义母的,自愿入赘、为媳的,在城门下转一圈,就能见到几十起。 外来流民们痛斥开阳县县令只管本县百姓不管他们死活,民怨四起。 秦瑶一行人猥琐行至金石镇时,官府粮车已经快要被劫走了。 村长侄儿周正负责押运粮车,眼看着粮车就要被一帮预谋已久的外地流民抢走,又急又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眼角余光突然瞧见一道熟悉人影。 当即,两眼放光,大声呼喊:“秦娘子!救命啊秦娘子!” 回程这短短几天,为了对付流民,大壮和丁家的两名护卫早已经与秦瑶达成默契,一看秦瑶拔刀出手,立马抄起手边武器跟了上去。 秦瑶开道,刀背一扫便倒下一片,普通人遇到她,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丁家两名护卫和大壮便乘机潜到粮车前,招呼周正等官差推上粮车跟在自己等人身后。 只等秦瑶扫除障碍,清理出一条道路,立马护着粮车冲了出去。 因为对方都是平民,并不敢杀人,一旦看见目标冲出包围圈,知道没能成事,气势自然就弱了下来。 按照往常,周正铁定要拿起锁链抓住几个带头的下大狱,可眼下遇到的都是平民,他也只能恨恨叹息,指挥同伴们将粮车全部夺回来之后,举起打棍威胁喝退他们。 最终,还是秦瑶出刀划伤领头人的胳膊见了血,这些外地流民这才满心不甘的退去。 跑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呸”的吐了口唾沫。 周正这暴脾气,当即甩出铁链作势就要捉拿他们,那群人这才忙不迭一溜烟跑了。 “怎么回事?”秦瑶提刀来到周正等人身前询问情况。 随手想从路边抓一把杂草擦刀上的鲜血,草没抓到一根,倒是摸到一手干巴巴的尘土。 她险些忘了,除去那地里还在长的庄稼,路边凡是能进肚的,早已经被采光。 外来的流民们也知道,庄稼就是农人的命根子,要是动了田里的庄稼,开阳县百姓肯定要跟他们拼命。 做事留一线,怕把事情做绝遭到反噬,这才留下了田地里的庄稼。 没拿到草,秦瑶只能抓一把土,用土扫了扫刀面,递给车上的刘季,示意他先收起来。 周正“唉”的叹了一声,“这些外来的流民没有本县户籍,领不到咱们的救济粮,一个个急红了眼,不怕死的来抢官家粮。” 秦瑶疑惑问:“县令大人没向上面请要赈灾粮吗?这些流民朝廷准备如何安置?” 周正只是个小小衙差,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县令已经向上呈报灾情的事情他是听说了的。 “县令已将情况上报,但这些流民本不是咱们这的,知府大人还得向朝廷上报,得到朝廷下令,才敢动粮仓,这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得等上十天半个月啊。” 所以没有朝廷明确指令的情况下,县令能顾得上本县县内灾民就很不错了。 而且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赌坊、典当行这两家蛇鼠一窝,内里还有别的势力插手,先前大量囤积低价粮,此时以天价抛售,灾情要是那么快就解除,他们还怎么牟利? 这些话,周正不好明说,但秦瑶稍微一想也就想到了,眉头微皱。 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来这混乱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周正还有任务在身,脱了困,道了谢,便告辞了。 目送官差们推着粮车走远,丁适担忧的望向庄子,“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秦瑶想起丁湘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府中,也让他快点回去。 丁适浅浅一抱拳,就此分开,赶往家中 秦瑶看金石镇外并没有多少流民停留,丁氏族人又多,丁湘应该没什么事。 刘季可顾不上人家这家大业大的小姐,他只担心自家粮仓里那一万斤的麦子,都不用秦瑶催促,驾车加快速度往刘家村赶去。 途径下河村,通往下河村村子的主路上堆了石头和木制的栅栏,还有村民在出入口巡视。 瞧见秦瑶和刘利一行人,目露诧异,随后有脸熟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刘季一边应好一边询问刘家村的情况。 下河村村民笑着说:“你们村屁事没有,那山坳坳人家都找不着,要来也是先过我们下河村。” 还说:“昨日才刚看见刘木匠和你家大哥过来接商队的木材呢,听说你们村要建个大作坊,专做木箱子,我家兄弟也去应招了,可惜人太多,没选上。” 附近村子都知道刘老三家是秦瑶当家,又冲秦瑶讨好的笑,“秦娘子,下回招人咱也能去不?” 秦瑶颔首:“当然,下次招工告诉您,天色晚了,我们先家去了!” “哎哎,慢走啊。”下河村村民摆摆手。 知道村里没有流民过来,秦瑶和刘季都松了一口气。 刘季“驾!”的喝了一声,老黄见到熟悉的景色,知道要到家了,撒开蹄子,欢快地朝家的方向奔去。 (本章完) 263 回来就好 抵达刘家村时,天刚黑下来。 刘大福算着日子,觉得这几日孩子该回来了,每天傍晚吃完了晚饭,就背着手到村口溜达。 外面现在全是流民,刘大福有点担心儿子的安危,不过看到刘木匠他们这几日一直在接收从府城运来的木料,和秦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站在文具厂门口和还没归家的刘木匠闲聊的刘大福立马激动看过去。 刘木匠早收到信,知道秦瑶莫约是这一两日内到家,并不是很意外,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淡淡的夜色中,能看见文具厂牌楼前挂着的两长串灯笼散发出温暖的灯光。 三郎和四娘从车厢钻出,站在车辕上大声喊:“福阿爷!” 二郎趴在车窗狐疑的问:“你们怎么知道是福阿爷,不是别的阿爷?” 三郎笑着答:“福阿爷肚子鼓鼓的像是个大皮球。” 村里生活条件能养出这么大肚子的,也就只有刘大福家了,村里小孩没有不知道的。 刘利听见三郎四娘的呼喊声,激动的从马车里钻出。 刘大福赶紧挥挥手,明明想迎上前去,却还要故作无所谓的样子,站在原地等着刘利跑过来。 儿子来到身前,先打量一番,没见到少胳膊少腿,又板起脸来教育:“已经是秀才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莽撞,马车都没停好就跳下车来,真是的.” 科考结果随着秦瑶寄过来的信,早早便传到村里,最惊喜的时刻刘大福一家已经提前感受过,此刻再见儿子,只想知道他这一路上是否安全,身体是否消瘦了。 刘木匠看刘大福这想关心还要端架子的模样,嘴角扬起一个无声的笑容,朝前迎去。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忙疯了。” 见到秦瑶第一面,刘木匠幽怨的话匣子立马打开,说了好多自己这些时日的辛苦和委屈。 整个文具厂,就他一个懂得全部流程的人,一边要招工,一边要给新人培训,一边还要. 秦瑶赶紧抬手示意他先打住,好笑道:“先别急着说这个,等我回家归置好后,立马来找你,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咱们做。” “当然.”秦瑶搓搓手指,“回报也绝对会让你满意。” 容她现在先卖个关子,等得空了再同他细说。 刘木匠还能怎么办,只能放她走了。 无奈苦笑道:“快家去吧,安置好了早点到厂里来,村长和族长也还有事找你商量呢。” 文具厂扩张的事情,几乎把整个刘家村的人都牵扯了进来。 按照秦瑶的主张,凡是招工,刘家村族人优先,是以现在厂里员工有七成都是村里的人。 男男女女都有,全是村里比较能干的,那些歪瓜裂枣虽然有优先面试的优待,但你干活不行也怪不得咱不要你。 这做工的人多了,地里忙活的人就少了,村长和族长就想跟秦瑶要个准话——你这文具厂是打算长做还是和先前的水磨厂一样,干一阵歇一阵。 要是一阵一阵的,村里这么多人脱离耕作,官府是要追究的。 不过这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如今开阳县城外那混乱场面,当官的肯定顾不上管他们这点小事。 秦瑶认真颔首,说自己知道了。 天色这么晚了,看厂里就刘木匠一个人留下忙活,秦瑶催道:“你也回家去吧,时间还充裕,不用这么赶,放松一点。” “放松?”刘木匠露出一个又想哭又想笑的无奈神情,“我可不是你啊,我原本就是个小木匠,有村里人找,就干点木工活计,自从跟你办了这厂,我那是账房也当得,管事也做得,还要当先生教那么多人做木工.” 秦瑶无奈的看着他。 刘木匠话匣子又起了,不过这次反应及时,忙挥了挥手打住,“算了,我是该跟你学着点,放松、放松!” 秦瑶无辜摊手:“怎么就咬牙切齿了呢。” 刘木匠不想开口了,转身自己收拾收拾,灭了灯笼,劝慰自己放宽心,回家去。 刘季笑着叫他上车来,带他一段路,得了刘木匠一个大白眼,“走你们的吧。” 刘季耸肩,行吧。 扭头,“大福叔,我们先回了!” “哎哎,去吧去吧,等你们安顿好来家吃饭。”刘大福热情叮嘱道。 刘季嘴角立马耷拉下来,“吃什么饭,不就是中了个秀才嘛,现在外头多少人没饭吃,还这么显摆,也不怕遭人惦记。” 他嘴里嘟嘟囔囔,刘大福父子两没听见,坐在身旁的秦瑶却听了个真真切切,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刘季立马变脸挤出一个笑,慌忙解释:“我就背地里小小声说一下。” 看秦瑶的冷眼并未收回,立马抿住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秦瑶这才放过他。 两家进村的动静不小,等走到村井时,刘老汉已经领着老宅一大家子在那候着了。 刘季将马车停下,夫妇俩领着四个孩子把人都叫了一遍。 “爷、奶、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小叔、金花金宝、还有大毛呢?” 邱氏笑着应,“睡了,在家里呢。” 刘老汉一边答应一边连声说:“回了就好、回了就好。” 张氏嘱咐秦瑶和刘季:“把东西放了就到家里来吃晚饭,省得忙活。” “我给你们下鸡蛋汤饼吃,量管够!”何氏在旁附和。 量管够这三个字份量极重,秦瑶立马点头:“好的大嫂!” 生怕何氏心疼反悔。 金宝拉着大郎二郎说:“学堂停课半个月,不用去学堂了,等明天我们一块儿去山里打鸟去!” 兄妹四个惊喜对视,不用上学? 三郎努力举起手,“金宝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打鸟。” “行,你给我带好吃的了没,带了就让你去。”金宝嘿嘿一笑,话音未落就挨了刘柏一脑崩,“自家兄弟还要拿好处?反了你了!” 金宝赶紧捂着脑门躲到三婶身后去,刘柏看在秦瑶的份上,隔空点了点臭小子,听见金宝说错了,这才放过他。 (本章完) 264 青菜管够 四娘对他们男孩子的打鸟活动不感兴趣,拉着金花钻到马车后面。 指着车上的大包小包,期待的看着姐姐说:“金花姐,我给你带了花灯,夜里放在床头特别好看,而且你也不用怕夜里起夜了。” 金花果然如她的期待,露出惊喜的神色,“四娘,你就是我最好的姐妹!” 四娘嘻嘻笑出一口小白牙,两姐妹立马抱到了一起,黏糊得很。 刘肥拍了拍刘季的手臂,正在跟刘柏刘仲吹牛的刘季笑着回头,“有事?” 刘肥一本正经:“三哥你别太难过。” 刘季咧开嘴:你看我这大大的笑脸,像是难过的样子吗? 刘肥觉得他在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没有那么同情,又补充了一句:“今年没考中,来年肯定行,刘利都读了十几年书,你才读这么一会儿,比不上是正常的。” 笑容渐渐消失在刘季的脸上,这次是真的悲伤了,悲伤得想撕了刘肥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发现刘季脸上没了笑容,刘肥立马伸出手指着他垮掉的脸,“你看,还说不难过,三哥你全身上下就是嘴最硬。” 秦瑶耳尖微动,好像听见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狐疑回头,就见刘季牙关紧咬,双目睁圆,紧盯着刘肥,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刘肥毫无所觉,还在嘱咐他三哥不要想太多,人家高中是人家的事,咱们没考上更要加倍努力才行云云。 句句不提落榜,却字字戳在刘季的心窝上。 “走了,我们先回家把行李放好再过来。”秦瑶适时喊了一声,要不然他怕这对怨种兄弟当场打起来。 刘季深呼吸,再深呼吸,狠狠点了点刘肥的脑门,这才“哎”的应下。 离开近一月,家里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秦瑶坐在车辕上回头望,夜里天色暗,看不清人的模样,但那一声声熟悉的关心和问候,让人心里暖洋洋的,就连赶路的疲惫都消失了。 大郎和二郎一人站一边,推开了紧闭的家门,木门展开,发出“吱呀——”的一声。 熟悉的院落映入眼帘,一家六口站在门前,露出笑容。 “终于到了!”秦瑶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门,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空气,舒服的轻叹道:“这才是真的到家了。” 随后,点亮了屋里的灯,一家六口屋里屋外的跑动,沉静许久的小院迅速恢复活力。 秦瑶负责卸马车和喂马,刘季和四个孩子则把行李搬进屋子,要送人的礼物挑选出来先放一旁,一会儿去老宅吃饭的时候带上。 院子里这么久没人住,已经积了一层灰,屋里的桌椅板凳,也是一摸一层,刘季想收拾一下,来到厨房旁边大水缸一看,出门前往了给水缸盖盖子,现在里面全是从院外飞来的烂草,根本用不了。 只好挽起衣袖,找到鸡毛掸子将屋里的灰先扫一扫。 秦瑶停好马车,喂饱了马儿,一边查看粮仓,一边将各屋门窗全部打开通风透气。 粮仓完好无损,里面的粮食也都是干燥的,秦瑶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检查完杂物房,重新把屋子关上,扛起锄头出门去上茅房。 野草的生命力极其旺盛,这才一个月没收拾,后坡那片已经被杂草完全覆盖。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了锄头,顺利抵达茅房。 牛车停在老宅,一直由刘柏负责,日常送孩子去上学,文具厂里拉货什么的,都用得着。 等秦瑶从茅房回来,家里的灰已经让父子五人掸了一遍,终于有了点整洁的模样。 “走吧。”秦瑶拍拍手,没水洗手,就不讲究了,“先去老宅吃饭,吃完再回来慢慢收拾。” 父子几个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她去上茅房这会儿,刘季已经把路上剩下的烤饼拿出来,父子五个一人份了一小块儿垫肚子。 不过硬邦邦、干巴巴的烤饼,怎能比得上热乎乎的新鲜饭菜呢? 忙不迭点头,大郎兄妹四个带上要送给老宅众人的礼物,嗷嗷叫着冲出了家门。 刘季提着灯笼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吼:“小兔崽子们,给老子站住!摔了有你们哭的!” 秦瑶嘴角含笑,不慌不忙提上家里的超大号水桶,锁了门,缓步跟上。 带着水桶,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把水打回来,这一路奔波,根本没有心情洗个澡,再不洗一洗,秦瑶感觉自己走路带出来的风都得是馊的。 木桶放在老宅门边,秦瑶看了一眼堂屋里已经在给大家伙发礼物的父子五人,淡笑着朝厨房走去,洗了手,直接往灶台前凑。 “看啥?府城那么大还不够你看的,来看我这鸡蛋汤饼。”何氏打趣道。 秦瑶凑近锅子深吸一口气,一连好几天没吃到顿正常的热乎饭,香得她想一头扎进去吃个够。 “大嫂,你这厨艺到大酒楼当掌勺的都绰绰有余。”秦瑶笑着夸道。 “去去去!”何氏嫌她碍事,拨到一边,“你把碗筷拿出来,差不多快好了,端到屋里吃还是在院里吃?” 院子里凉快,屋子里亮堂,各有各的好。 不过秦瑶果断选择院子里,快到六月了,山里的风都带上了燥意,这热汤面一下肚,一准大汗淋漓。 浪荡到厨房案板那边,看见篮子里有绿色的青菜,秦瑶眼睛唰的一亮,忙喊大嫂等一等再出锅,等她下把青菜先。 “你们这一路回来到底吃的什么?”何氏狐疑的问。 一把青菜而已,何至于露出这种饿死鬼投胎的神情? 秦瑶一边快速洗菜一边叹道:“大嫂你没出门你是不知道,外面但凡是能吃的,草都被采光,我们回来这一路上,一片菜叶也没吃着。” 邱氏用布带背着已经醒来的大毛来到厨房帮忙,听见秦瑶这话,同何氏对视一眼,“啧啧”两声,这也太惨了。 又庆幸自己家里早早就囤够了粮食,就算敞开了肚皮吃,也还有很多剩余。 先前买来的一千斤麦子到现在都没动过,一直存在粮仓里。 何氏可怜见的对秦瑶说:“那你再多洗几片菜叶,家里菜地青菜管够,咱们不用省。” (本章完) 265 高价粮 刘季把矮桌搬到院里来,秦瑶将新鲜出炉的鸡蛋汤面端上来,一家六口拿起筷子沉默开吃,院里只能听见“呼噜噜”的进食声。 老宅一群人围在一家六口身后,见他们这凄惨模样,又好笑又可怜。 看秦瑶吃完一碗,何氏和邱氏感觉给她续上,整整一大锅汤面,被一家六口吃了个精光。 饭毕,六个孩子迫不及待点燃了从府城来的花灯,满院子的撒欢。 这个时辰大毛本该要睡了,现在也兴奋得不行,可惜还不会跑不会说话,只能举起肉嘟嘟的小拳头发出“啊啊”的附和声,一副想要跟着哥哥姐姐们玩的样子。 老宅生活水平好了,小家伙被邱氏养得白胖白胖的,看着就喜人。 秦瑶接到怀里抱了一会儿,揉揉小脸,亲亲小手,再配上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容,十分解压。 “阿娘,你把大毛给我。”二郎凑了过来,身后跟着四娘和金花,要接弟弟一块儿去玩花灯。 秦瑶可不敢把这么小的娃娃交给他们这几个调皮蛋,让他们三个自己一边儿玩去。 乘完凉,抱着昏昏欲睡的大毛,大人们转到了堂屋里。 秦瑶给刘季使了个眼色,刘季神秘的冲大家伙露出微笑,“爹,你猜外头的粮食卖到多少钱一斤了?” 这个刘老汉还真不知道,他们在村里就能自给自足,除非赶大集家里缺东西才会出去一趟。 倒是刘柏兄弟三个这大半月来一直跟着刘木匠往外跑,知道一些。 “粗粮好像是四十文一斤了吧?”刘仲不确定的说道。 张氏婆媳三个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何氏大嗓门的追问:“四十文一斤?这谁买得起啊!黑心肝的粮商,这价他们也喊得出口?” 刘季哼说:“有什么喊不出口的,这会儿已经五十文一斤了,也有的是人买。” 命都没了,要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刘季道:“我们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官府正在给本县百姓发放救济粮,这城里的粮价应该会降一些,但对咱们普通百姓来说,再怎么降也还是天价。” 刘柏皱眉问:“所以你想说啥?” 这粮价怎么涨怎么跌,他们也不会买,家里的够吃了。 刘季白了大哥一眼,“说你泥腿子你还真是,现在这粮价,你们就没想干点什么?” 刘柏早就习惯了他这张烂嘴,懒得跟他计较,没好气问:“咱们能干什么?家里的粮够吃了,等到秋收粮价自然会降下来,也不急着买。” “你就想着买了?”刘季难以置信的反问。 这话把刘柏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看向逗着孩子玩的秦瑶: “你们想卖粮?” 秦瑶点点头,刘季接着兴奋的说:“咱们当初买来,算上车马费一斤也才三文多一点,但现在外面这样的带壳麦子都当成中等粮来卖,一百文一斤呢!” 刘季让兄弟几个自己算算,这翻了多少倍! “三十三倍?”刘肥算出答案,心都跟着颤抖了一瞬。 刘老汉“嘶”的猛吸了一口凉气,真要照着现在这个价卖粮,当初他们花三两银子买回来的一千斤麦子,岂不是能卖到一百两银子? 全家人一年到头也不过才攒个七八两,这还是如今跟着老三媳妇做工,才有这么多。 换做从前,一年能攒四两已经顶天了。 这一百两银子,能抵得了二十五年的积蓄! 精确的数字在心里默算出来,刘老汉端着苦茶碗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茶水洒出,打湿了衣裳,这才慌忙将茶碗放下,还不是很相信,又算了两遍,确定就是这么多钱,震惊的看向秦瑶夫妇俩,“咱、咱也能卖一百文一斤?” 何氏这会儿不说什么黑心粮商这样的话了,狠狠咽了口唾沫,自己给自己倒一杯茶水想压压惊。 可惜忘了这是老头的苦茶,一口喝下去,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口中一阵不适,直打干呕。 刘柏无奈的赶紧把她赶到厨房去,“多喝点水,看把你急的” 邱氏和刘仲面面相觑,有点不安,“真卖这么多钱,是不是有点太心黑了?” 张氏也道:“这黑心钱拿在手上,夜里都睡不着觉。” 刘肥点点头表示赞同。 刘季顿时无语的翻两个大白眼,“咱们当然不能干这样黑心肝的事,就卖五十文一斤好了!” “噗~”刚端起苦茶的刘老汉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得亏众人都站着离得远,这才没有人被喷出的茶水波及。 这五十文一斤难道就不黑心了? 不过看老宅众人的反应,都默认了拿出那一千斤囤粮跟着秦瑶夫妇俩一块儿趁高价卖出去。 刘季看了秦瑶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继续说:“也不一定就是五十文,过两日外头还不知是什么价呢,反正,咱们只要卖得比那些黑心奸商便宜,就肯定不愁卖。” 现在这时候,粮食自然是不愁卖的,就是一想到要卖这么贵,而自己拿出的本钱才那么一点,老宅众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秦瑶也不急,这两日还得在村里忙文具厂的事,可以让他们再想两天。 反正她是要卖粮的,这个机会错过就没了。 当初囤粮,她除了保底的心思外,就想着到时候趁粮价高涨时能再小赚一笔。 回村的路上秦瑶看过,田里稻子长得都很好,有秋收兜底,一万斤全出了都不怕。 况且等到七月中下旬稻子收获,粮价就会慢慢回到正常价位,加上周正那边刚得来的消息,朝廷赈灾令落实在可能在半月后。 所以,抛售粮食的最好时间就是眼下这十来天。 当然,风险也存在,背地里那些势力可不会允许有人抢他们的生意。 但想赚钱又怎会没有风险? 秦瑶不怎么担心,因为她护得住自己的生意。 叫上玩累了蹲在门边的四个娃,秦瑶夫妇俩领着孩子们回家。 路过河边时打了超一大桶水提回家,刘季生火烧水,一家人终于痛快的洗了个澡。 夜已深,熄了灯,院里安静下来。 秦瑶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被窝里,贪恋的吸着被面上残留的皂角清香,浑身放松,暂时抛开烦恼,沉沉睡去。 (本章完) 266 兜比脸干净 一夜无梦,秦瑶自然醒时,天还很早。 院子里传来洒扫的动静,秦瑶起身推开门往外看,刘季正拿着扫帚在扫院里的灰,大郎兄妹四个正端坐在敞开的窗前,轻声晨读。 从去府城到回来,晨读习惯已经养成,兄妹几个雷打不动,每日早起读书,只有遇到一周中可以休息的那两天才会睡个懒觉。 大郎一般是不睡的,他还要习武,基本功一日都不能落下。 这一点二郎就坚持不了,时常躲懒,再加上秦瑶看他没兴趣,没有再管他习武,就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式。 不过即便如此,二郎的身体素质也比一般同龄小孩要好。 秦瑶冲刘季那看去,指了指窗棂上结下的蛛网,示意他一并打扫干净,怕打扰小孩们晨读,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回屋梳好头发,换上轻薄的衣服,提着桶朝村井走去。 家里两口大水缸,打了三趟才装满,当成是热身。 等水打好,又到已经被刘季清理干净的后院,同已经就位的大郎一起完成每日运动量。 做完这些,刘季那边的早饭正好出锅,一家六口围坐在院里的小矮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今日的打算。 二郎刚坐下就举起手打申请,“阿娘,一会儿我们可以去山上玩吗?” 四娘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努力抬起小手,“阿娘阿娘,我想和金花姐去田边挖野菜可以吗?” 因为不是休息日,就算学堂放长假不用去上课,出门玩也得提前报备一下。 这是秦瑶定下的规矩,她不常在家里,有时候在厂里从早忙到天黑,孩子要是到处乱跑,万一出点什么事她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所以提前报备就很好,至少她清楚知道他们大概在什么地方玩,找人也好找。 流程正确,想出去玩当然没问题。 秦瑶点点头,嘱咐他们别往深山里去。 大郎和二郎欣喜对视,三郎也挨着两个哥哥小小声:“大哥,你把弓箭也带去把。” 大郎飞快点点头,还怕秦瑶听见,立马端起碗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实际上兄弟三个一颗心已经飞到山林里,想着打鸟抓鱼的快乐。 刘季也想出去溜达溜达,几口喝完碗里的肉粥放下碗,也举起手,“娘子,我一会儿打算去把牛牵回来,然后去镇子上看看,打听一下粮价。” 自从知道秦瑶想卖粮,他这一颗心又活泛起来,心想着,恶妇正好要在厂里忙,没空出去打听,那卖粮的事还不是得交给他操持? 自从上次在府城划龙舟时被秦瑶没收全部私房之后,他这兜里比脸还干净。 反正他是受够了身无分文的日子,这次怎么着也要抠点私房出来! 想到这,刘季没忍住发出:“嘿嘿嘿——”的爽朗笑声。 “你笑什么?”秦瑶狐疑的撇了刘季一眼。 刘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忘了做表情管理,忙收敛,胡说八道:“好久没看到咱们家的大青牛,怪想的。” 秦瑶嘁了一声,她信了他的邪。 不过刘季要出去,正好能帮她办件事。 秦瑶嘱咐道,“我准备自己办一支靠谱的车队,你顺便把金石镇这附近几个村镇的车夫信息给我收集回来。” 说着,见刘季兴奋的神情明显一垮,秦瑶危险眯起眼睛问:“能办好吗?” 不能办别出门了! “家里的菜地草都长得快比菜还高,还有家里的稻和西瓜地,都得去伺候一遍,肥不够的施肥,草多的拔草,水不够守着水渠引水,事情多着呢,我看你还是别出去,今天先留家里把地里的活干了” “别别别!”刘季赶紧抢下话茬,忙说自己会,“娘子你厂里的事现在才是头等要事,耽误不得,我先去帮你打听,地里的活什么时候都能干,不着急,回头我慢慢收拾。” 秦瑶点点头,放下碗筷,进屋里拿了自己写好的计划书,出门忙正事去了。 父子几个跟着秦瑶前后脚出门,一家子围到老宅片刻,各自叫了伙伴,才散开。 往日的刘家村,地里最是热闹,一眼看去都是在地里田间忙碌的农人。 现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变成了村口的文具厂。 秦瑶还没走到文具厂,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九叔的指挥下,抬起一根根沉重木梁给即将完工的新厂房上梁。 她先前寄过来的厂房图纸,现在几乎得到了百分之九十的还原。 为了节省时间和方便工人施工,新增厂房建在原有的厂房外围,四面环抱,将最原来的厂房包围在中间。 这样一来,只需要在原来的厂房和现有厂房中间留出通道,两边自然就会变成一个紧密的整体。 幸亏当初建厂选址面积够大,避免了转移的麻烦。 当然,占地变大,租金也涨了点,每年需要上交给族中二两银子。 这个租金,和外面的比起来,可以说是相当的良心。 放到外头,这么大一片用地一年租金没有二三十两都拿不下。 这一次走的是长期主义,不能再像是先前建厂那么潦草,由九叔这个专业人士带队,主体用了半墙的青砖和半墙土胚,顶上全部盖瓦。 刘木匠当时拿到设计图纸时,大呼奢侈。但后续一想,这是木材加工用的场地,怕水怕火,还真就得用砖瓦以防万一。 方掌柜那边的木料运过来后,看着头顶能把人烤出幻影的太阳,刘木匠专门留下两个人轮值看守木料。 一来防火,二来防盗。 这些现成的料子,一根都值不少银钱,特别是现在外头流民四起的混乱时候,更要主意防护。 不过也有好的方面,那就是厂里基本是村里人,木料被盗的概率大大降低。 如今在九叔等人的辛苦建设下,外围新增厂房只剩下上梁和盖瓦这最后两个程序,估摸着两天之内就能完工。 为了保持干燥通风,每一间屋子都是两面通透的,只有储存的仓库做了四面的墙。 考虑到人手增多的问题,又多建了一个宽敞的食堂。 (本章完) 267 第一次短会 食堂里搭了大灶台,配有长桌长凳,等到后面正式开工,工人们就可以在食堂集中用饭。 现在厨房的活何氏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 邱氏去年因为怀孕没能成为第一批工人,心心念念许久,现在一寻到空缺,背着孩子也要来帮忙做饭。 所以现在妯娌俩一起分担早午两顿饭的工作,因为食堂还没建好,在原来的场地上垒了三个灶台,可以同时让三口锅一起运作。 一边炖汤、一边煮饭、一边炒菜,何氏和邱氏都是手脚利索的,还算忙得过来。 秦瑶走过去看了一眼正在为午饭备菜的两个嫂子,见二人手快得就要留下残影,立马摇头,这做饭的活没点技术真干不了! 厂里现在具体有多少工人秦瑶还不清楚,一眼望过去,忙碌的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个。 但这其中应该有一部分是九叔带来帮忙建厂房的。 厂里几乎没有闲着的人,秦瑶在其中走动,专心干活的人们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秦瑶一个人把文具厂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个数了,这才找到正在和芸娘吵架的刘木匠,让他通知几位老骨干,先到木料堆那边的空地上开个短会。 “啥会?”刘木匠这会儿正吵到气头上,加上秦瑶又蹦出个他从没听过的新词,难免急了些,询问的声音像是在发飙。 秦瑶暗暗咽了口口水,知道这大半个月来厂里靠他一个人撑着,大叔人已经要到崩溃的边缘,语气都不自觉温柔下来,好声好气的解释: “就是把大家叫到一起,我们一起说一下各自现在负责任务情况,有问题就提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懂了。刘木匠点点头,冲芸娘那挥挥手:“就照你说的来吧,反正刷漆这个活交给了你,那出了问题你自己解决!” 说完,指一指堆放木料的空地,示意她自己过去等秦瑶开那什么会。 刘柏三兄弟秦瑶刚刚已经通知过了,刘木匠又去叫刘琪、顺子、九叔。 “对了,把村长和族长也叫一下!”秦瑶突然想起来,急忙嘱咐。 刘木匠应下,转头就差遣刘琪去把他爷和族长都喊来。 “干什么啊?”村长还在地里看田水,冷不丁被孙子叫去说要开什么短会,有点没反应过来。 刘琪也不知道啊,就伸长脖子大喊一声:“爷您快点,秦娘子正在那边候着您呢!” 匆匆说完,兴奋的跑向族长家。 村长又好气又无奈,“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看到突然出现的刘琪,族长也很懵,不过听完刘琪的解释,又觉得有点意思,“走,看看去,看看秦娘子又要弄些什么动静。” 秦瑶这边,叫上芸娘和自己一起布置场地。 中途问了下为什么和刘木匠吵架,芸娘笑笑说:“没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咱们先前上漆的工序现在用起来有点慢了,想要改得快一点。” 刘木匠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改动,所以有点不开心。 不过刚刚刘木匠的意思看来也是同意了,芸娘灿烂一笑,“我会先做个样给他瞧,毕竟刘木匠经验比我多,等他点头了,我再这么教大家。” 秦瑶偏头看着笑容灿烂的芸娘,感受到她的充实和幸福,嘴角也控制不住翘了起来。 “芸娘,厂里有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我非常开心。”秦瑶认真说道。 芸娘一怔,紧接着脸唰一下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做木匠,看到那些木头一点点在我手里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心里就觉得开心,很满足。” 秦瑶教她一个新词,“这就是成就感。” “成旧杆?”芸娘有点懵,好怪的词。 秦瑶无奈一笑,“看来我还得弄个扫盲班,给大家伙扫扫盲。” “啊?”芸娘有点慌,“我们都没瞎啊,没有人盲的。” 要不是怕芸娘会恼羞成怒,秦瑶已经大笑出声。 强忍笑意,安慰的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我是说文盲。” 芸娘脑子里这才转过弯来,原来秦娘子是说他们不识字啊! 不过这识字的人说话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文盲、文盲,不就是睁眼瞎吗?还真挺贴切。 看芸娘自顾露出恍然大悟的呆滞神情,秦瑶拍拍她,让她去搬桌椅板凳。 桌子一张,长条凳四张,到时候坐不下,多余的人就坐木料堆上。 秦瑶掏出放在腰间布袋里的一小块茶饼,递给大嫂何氏,让她帮忙煮一罐。 这是刘季死活都要从府城买回来的,说是家里来客总让人喝白水,那太失礼了。 况且遇到年节,还能送人。 秦瑶想想,觉得有道理,拨了购茶经费。 何氏稀罕的瞅了眼这茶饼,发现和昨晚秦瑶送他们的茶一样,想起当时的开心,整个人笑呵呵的。 茶水很快就冲好了,乡下人不讲究这些,喝个味儿就是。 秦瑶让二嫂给自己拿一摞碗,一会儿好倒茶喝。 怕秦瑶不好拿,邱氏翻出一只菜篮子给她,把碗和茶水都装篮子里,拎着好走。 众人看着秦瑶这一番折腾,只觉得新奇。 芸娘倒是暗暗记下来这些,想着下次开短会,就照这个模式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人员也都到齐了。 秦瑶示意芸娘给大家伙倒茶,站起身来拍拍手,把众人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非常荣幸村长和族长能够从百忙之中抽空来到现场,我现在宣布,刘家村文具厂骨干成员第一次短会,现在正式开始!” “下面有请我们的副总管刘金河起立,为大家介绍一下到会人员,大家鼓掌欢迎!” 秦瑶啪啪鼓掌,在座众人新奇的面面相窥,也跟着拍手鼓掌,欢迎刘木匠起立做介绍。 很好,适应力都很强,虽然觉得她这些动作有点奇怪,但都很配合。 队伍很好带,秦瑶非常满意,在自己的坐位——木料堆上坐下,冲拘谨站起的刘木匠鼓励的点点头,示意他放开了大胆的讲。 “咳咳!”刘木匠轻咳两声想开开嗓,但没想到嗓子更干了,芸娘赶紧给他递上一碗茶水。 喝了半碗茶,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刘木匠瞬间来了感觉,单手叉腰,指向年龄最大的九叔,开始为众人做介绍。 (本章完) 268 各司其职 “这是九叔,大名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哈。” 被提到名字,九叔忙站起身冲大家伙笑了笑,才坐下继续听刘木匠说。 刘木匠一边介绍,九叔一边补充自己负责什么事情,余下几人也都是这样的模式。 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开会,这种条理清晰的工作分配,刘木匠不能说得太清晰。 不过大家伙也不介意,反正都听明白了。 九叔从前是水磨厂的采石组小组长,主要管采石那片。 现在水磨厂只留下一个生产间,隔三差五接点散单,大部分从前的工人都调到了文具厂,于是就把九叔提拔为整个水磨厂的总管事,手下领着两个人,全权负责后续水磨的维修、制造等工作。 还有,现在建新厂,九叔临时又担任新厂房建设的总把头。 顺子还是负责销售,对外事物都是他在接洽,为人圆滑会说话,脸皮也厚,放得下身段,这几次木材接回厂里都是他从中协调。 刘柏和刘肥目前是运输小队的队长,刘柏还兼任护卫队长,负责原材料的防盗防火工作。 刘仲负责采买,厂里现在需要的木工工具都是他负责,同时还包揽了厨房的日常果蔬油粮的购买工作。 只要是要出村去购置的物品,都由刘仲来负责。 因为运输工具就只有秦瑶家留下来的牛车,所以这大半个月里,兄弟三人基本都是同车出行。 “秦管事,咱们厂里钱要是够的话,我想再给咱们厂里买辆马车,这样用起来方便些。”刘仲试探着提议道。 怕钱不够,说完建议立马表示,要是经费紧张就算了,借一借村里有牛马的人家,给人家一点草料费也行。 秦瑶冲他笑了笑,“这个问题一会儿我们会着重讨论。” 刘仲一喜,强自按捺下来,等刘木匠把人介绍完。 剩下的就是生产组的事情了。 刘木匠自己负责书箱的生产,手下另有几个小管事,负责各个生产环节。 漆面是书箱最重要的门面,所以漆工组的地位又比其他生产小组更高,暂由芸娘主要负责。 现在生产组共有工人八十人,再加上他们这些管事和厨房的何氏邱氏,人数共有一百人整。 芸娘说,她手下的漆工已经教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投入生产中。 刘木匠那边也是,因为每个人只需要负责其中某个小部分,旧人带老人,目前各小组已经完成基础上岗要求。 这一番介绍下来,秦瑶对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后面的会议内容就方便展开来讲解了。 在场会写字的只有秦瑶自己,刘木匠和刘琪,总共三个人识字的,其中刘木匠还是个半吊子,秦瑶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第一个讨论的问题就是办扫盲班。 众人倒是挺意外的,因为秦瑶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伙不识字也不影响沟通和干活。 不过读书习字在村人眼中一直是件神圣的事,是以几乎没有反对的,全票通过。 但具体要怎么办这个扫盲班,被扫盲对象又是什么人,学习标准等都还需要准备。 秦瑶看向顺子,目前就他活最少,“顺子,扫盲班这个事你来负责安排,先想个章程来,想好了告诉我。” 顺子忙点头应下,“好嘞!” 应完,脸就皱了起来,因为他一个连学堂都没进去过的人,遇到识字的事情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很快顺子的神情就舒展开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刘季这个好兄弟可以帮忙出主意! 安排了扫盲班的事情后,秦瑶将自己先前做好的计划表取出,读给众人听。 “现在厂房建设已经快要完成,原有厂房还在,所以明天开始,就可以轮流安排一部分工人上岗进行试生产。” “本月最后一日新厂房竣工,下月一号,即进入全面生产状态!” “七月中旬,我们将要交出首批三千只神力书箱,余下六千只书箱,要在九月结束之前全部交出,为了确保能如期完成交货任务,这段时间大家伙肯定要辛苦一下了。” “但不能因为工期短,就用鱼目混珠,咱们必须要保质保量,如期交出货物!” 刚刚还笑着,说到这,秦瑶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 “这次交货的质量只要通过检验,那就会有下一个一万订单、两万订单、甚至是三万订单!” 听见这话,在场众人呼吸明显一促。 他们懂的,为了源源不断的订单,为了吃香喝辣的好日子,都暗暗牟足了劲,一定要把这次的货完成得漂漂亮亮! 村长之前担心的事情,也在秦瑶这段话中得到解答,知道这是个能走很长的工厂,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嘴角笑容再也压不下去。 族长掰着手指在算账,一万只书箱,那该是多少银子来着? 不等老人家算出,刘琪那边已经激动的站起来,难以置信的问: “秦管事,一万只书箱,那咱们厂不得赚上几千两银子啊?” 秦瑶颔首,这笔账但凡是会算数的都能算出来大概。当场告诉众人,这是一笔投入金额总数达到两千两银子的大单子。 “投入就要两千两?”刘木匠惊呆了,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数字。 先前看秦瑶寄过来五十两银子,还在信上说是笔大单,他以为四五百两就已经顶天了,谁想到居然是几千两。 一时间,在场众人又想笑又想哭,笑是开心,想哭也是因为太开心。 秦瑶赶紧打住,会还没开完呢,继续! “咱们现在摊子大了,需要一个专业的账房先生,还有后续仓库的管理,刘仲、刘肥你们护卫小队暂时顶上。” 秦瑶也知道找账房这件事指望不了他们,自己包揽下来,“我亲自去找账房,人没找到之前账房还是暂时先由我负责。” “接下来,我来说一下咱们自己组建车队的事。” 终于说到自己提出的建议,刘仲坐正,准备认真听一听。 (本章完) 269 全村的希望 按照秦瑶的想法,车队模式最好的一半固定一半游击。 刘肥举起手,“什么是游击?” 秦瑶解释:“就是不固定的。” 众人点点头,明白了。 刘仲问:“那固定的是指咱们厂里长期租赁的吗?” “不是租。”秦瑶摇摇头,“是买。” 而且都买马车,马耐力好,速度快,远程运输的时候比牛车更便捷。 牛车秦瑶自己家有一辆,可以租赁给文具厂使用,近距离的日常采买,一辆牛车足以。 “那咱们得买几辆马车?”刘柏有点激动的问,毕竟他现在管着运输这块儿,且听三弟妹的意思,日后他们还得把货物给客人送到家门口去。 开阳县以外的地方,对村里人来说是想象不到的,兴奋之余,还有担忧。 不过秦瑶告诉他们,她会亲自带队完成这一笔订单的运输任务,有她带头,刘柏刘肥顿时安心了,微微离开长凳的屁股瞬间坐实。 秦瑶道:“神力书箱很占地,肯定不能用常规式的车厢或者车板,我们要换成带拖斗的车,这样才能装得更多。” “按照一辆拖斗车的载力,运输队常年需要保持十到十五辆马车的运力,但一下子购买十五辆马车对刚刚起步的咱们来说成本有点大。” “所以,咱们厂自己买七辆马车,剩下的选择与周边有马车的车夫签订长期租赁契约。” “合作方式有很多种可以选择,可以是包年,也可以包月,还可以按照次数来结算,比较自由灵活。” 刘柏和刘肥听得连连点头,觉得秦瑶这个办法挺好的。 村长好奇的问秦瑶:“那我家的马车是不是也能到咱们厂里来帮忙运东西?” 秦瑶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这些租赁契约咱们村里人也能来签。” 村长一喜,急急追问:“那这个年租和月租分别是多少钱?” 秦瑶说:“按照市场价来,今天我已经打发刘季出去打听了,到时候我会写一个价目牌子挂起来,就一目了然了。” 村长乐呵呵的说:“好好好,我信你,先给我家刘琪他爹留一份行不行?” 秦瑶颔首,马上示意刘柏把村长家的马车记一下,先给一个名额。 不过丑话秦瑶也说在前头,既然入了她的车队,就得守她车队的规矩,按照她制定的标准去执行。 比如后面车队组起来了,她要提前先给车夫没进行野外押运的培训之类的。 村长听见这话,更觉得惊喜了,谁不知道秦瑶见多识广,她肯教,他们一准好好学! “要是他爹学不好,你只管跟我说,看老子来收拾他!”村长拍着胸脯,中气十足地对秦瑶如是嘱咐道。 刘琪挠挠头,暗暗替自家亲爹抹了把冷汗。 车队的事情也是全票通过,秦瑶询问大家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众人纷纷摇头,眼下这些就已经足够他们折腾了,可不敢再提出问题。 “既然大家没问题了,那么我们今天的短会就开到这里。” 秦瑶站起身,抬手示意众人也起来,认真说:“散会!” 站得笔直的众人听见“散会”这两个字,顿觉浑身一松,一个个都懒散松垮下来。 正好前边喊着吃晌午饭了,众人纷纷散去。 秦瑶嘱咐刘仲一会儿吃完饭来跟自己支取马车购买费用,刘仲欣喜应下,赶紧抓住急着去吃饭的刘琪,让这小子帮自己算一下买那么多马车到底要多少钱。 毕竟人家家里是买过马车的,有经验。 秦瑶邀请村长和族长一起去前边空地吃个便饭,二老摆摆手,说他们半上午才吃,这会儿还撑着呢。 秦瑶便陪着二老慢慢走回村子,顺便问了一下要到官府登记报备的事。 这可是头等大事,要是没办妥,官府就有一万个理由关停她的文具厂,或者是收取天价杂税。 虽然秦瑶觉得现在开阳县县令应该不会这么做,但往往做下这些事的人都是衙门里那些最不起眼的小吏。 村里老人总是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呐。” 对底层百姓而言,小吏手中掌握的那一点点权利,比如催缴税费和缉捕,正好将普通农人压得死死的。 村长让秦瑶不要紧张,只管把文具厂办下去就好,他已经提前给里正那边打过招呼了。 至于到官府备案的事现在还不急,因为现在根本进不了城。 “等流民散去后,再去官府登报即可。”村长笑着说:“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 秦瑶没想到村长居然提前帮忙跟里正那打了招呼,既惊讶又有点感动。 这一刻,她知道他们之前一起许下的美好愿景,村长并没有当成玩笑,而是真的有一直在向它靠近。 岔路口到了,村长和族长示意秦瑶别送了,忙她自己的去,分别前,两个老人欣慰的嘱咐秦瑶:“好好干啊。” 如果二老在现代,此时一定会再加上一句——你就是我们全村的希望! 秦瑶重重颔首,目送二老走远,转身朝家中走去。 刘季不在家,家里四个小孩也都在外面疯玩去了,院子里空荡荡。 秦瑶打开库房的锁,取了两盒茶,又拿了点从府城那边带回来的干货,送到了村长和族长家。 这么一会儿功夫,二老又下地去了,秦瑶把东西交给他们家人,路过田边的时候跟二老说了一声,把两人乐得,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知道秦瑶是感谢他们和里正那打了招呼,也没跟她客气。 族长还开玩笑的说:“老了,牙口不好了,下回记得拿些松软的点心来!” “你这人,人家瑶娘客气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村长嗤道。 族长哈哈的笑,一口牙已经掉落大半,一点都不生气,见秦瑶还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两个老的笑,赶紧收了笑,挥挥手,撵她走。 秦瑶好笑的点点头,背着族人,两个老人跟小孩似的,全没了往日的威严样子。 秦瑶回到厂里时,大家伙已经吃完了午饭,三三两两围坐在空地上休息。 何氏给她留了半罐子的饭菜,秦瑶抱着坐到一边吃,芸娘赶紧来到她身前,商量刚刚会议上遗漏的事——书箱肩带还没着落呢! (本章完) 270 人丁兴旺 芸娘语速极快的问:“刚刚刘琪给我们大家伙重新念了秦管事你写的交货标准,上面说每一只书箱都要配两根肩带?” 秦瑶大口吃着饭,空不出嘴,闻言点点头,眼神询问她有什么问题。何氏的手艺已经很好了,现在再加上邱氏的细节,天爷啊,她都不知道工人们原来吃得这么好! 低头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浸了菜汤的杂粮馒头,香死。 同在一个场地,秦瑶心情飞扬,芸娘神情纠结。 “原先咱们是同县城绣坊买现成的,有些贵,现在要的量一下子从一百变成了一万,算了下账,更贵!” 她犹豫的提议:“我刚刚想着,要不咱们拿给附近几个村的媳妇们来做怎么样?” 秦瑶疑惑问:“她们的绣工能达到咱们的标准吗?” 芸娘狂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咱们这附近的村子有好几个是手艺很好的绣娘,而且肩带上的纹样很简单,她们做的话,咱们只要给她们原料,再给几十文钱就好。” 芸娘刚刚算过成本,原来到绣坊买现成的,一条肩带要他们九十文钱,但如果请村里的女人们来做,成本可能只有五六十文。 肩带的布料不用太好,只需要结实柔软,能够起到缓解肩部压力的作用就行。 五六十文和九十文中间差了三四十文,一万只的差距,那可就是三四百两银子。 秦瑶吃完了罐子里的饭菜,邱氏主动过来把罐子和筷子收走拿去洗,她就等秦瑶这个“空碗”了,洗完今天的活就干完,能回家咯~ 芸娘羡慕的看了何氏邱氏妯娌两一眼,继续和秦瑶说具体的操作细节。 比如布料和针线她们还是可以和城里绣坊那边进货,量大了成本价格可以再压低一些,然后再通知附近绣娘们过来领活。 最好是一个村有一个能主事的绣娘负责监工,帮忙把关和拿布交货,这样也方便统一管理。 再有就是,按件计费,多做多得,少做少得,每一件绣活的价格都可以明确标明出来,城里的绣坊绣娘厉害价格开得高,但肩带其实对她们来说是杀鸡用牛刀。 村里的绣娘们只要一件给个十五、二十文的,多的是人抢着做这个活。 手脚快的,一天能做两副肩带出来呢。 秦瑶惊叹的看着芸娘,杀鸡用牛刀这个词她都会说了。、 再想想一年前的芸娘,专心守着家里那个小小档口,说话温声细语的,也不怎么出门,行事更没有如今的果决和魄力。 “秦总管,你觉得怎么样?”芸娘有点忐忑的望着秦瑶,等她做出决定。 秦瑶起身道:“很好啊,你这个想法我觉得非常不错,那这件事就照你说的来办,你先把章程拟出来给我,我看过觉得没问题再给你们拨款去办。” 芸娘大喜,忙点头说自己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但随即,又突然想起来自己一个字都不会写,只知道怎么弹墨,笑容垮下来。 秦瑶知道她在烦心什么,建议她不会写可以用画的,或者时在脑子里把事情顺序调整清晰后再来告诉你。 “又或者,你找个人会写的帮你写。”秦瑶笑着看向已经被刘仲摁在石磨前打算盘算数的刘琪,冲芸娘眨了眨眼。 芸娘“嘿”的一声笑出来,她明白了。 秦瑶一整个下午都在厂里,哪有忙需要就去帮一把,有她加入,大家伙干活好像都有劲了些。 最开心的莫过于刘木匠,秦瑶一来,压在他肩上的责任通通卸下,还得闲与九叔坐在木料堆上抽一口旱烟。 二人看着即将完工的新工厂,笑容灿烂,眼睛都亮晶晶的。 傍晚时分,各村聚集过来的工人们这才下工结伴归去。 原本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影的山间小路上,现在能听见人聊天的回音。 那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给这些安静得过分的山林带来无限活力。 在田间干活的刘家村村民们看着那些伴着夕阳下工归家的年轻工人们,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村里建了文具厂,人气聚集,兴旺之象呐。 秦瑶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家,走过河边的田埂,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在冲她打招呼。 有孩子在文具厂里的,嘱咐她孩子要是不听话就告诉他们,他们帮她收拾那些臭小子。 家里有女儿便自豪的说:“我们闺女能干懂事着嘞,不用秦娘子操心,厂里管事派得活儿,一准能办好!” 因为厂里不限制男女,不少未嫁或是待嫁的女孩都进了芸娘的漆工组,因为一眼看去都是女子,周嫂子还戏称她们这是娘子军。 女孩拿到的工钱比一般的男木工还要多上两文,一日十二文的工钱,结算后拿回家都是沉甸甸一大包铜板。 族人们这才发现,女孩也能赚钱养家,养活自己,本事不得了呢。 原先天天把人丁兴旺挂在口头上,却不承认女孩也属于人丁的族老们,现在看见那些下工笑着结伴回家的女娃们,再是嘴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声低喃: “旺了、旺了.” 好几家家中只有女儿的,都把前来相看姑娘的媒婆赶走,说他们闺女现在还不急着嫁人,多养几年再说。 这些十五岁的女孩们,正是厂里的主力呢,不带自己能赚钱还能给家里补贴,谁还会嫌弃她们大了还留在家中多张嘴吃饭呢? 只盼着再多留几年,好吃好喝好穿的供着姑奶奶。 不过也有极个别啃着儿女吸髓蚀骨的,上头的管事都留意着呢,把他们的工钱拿了,让他们要用钱再来找自己拿,免得被那些混蛋老子娘抢走。 有了文具厂这个靠山,这些可怜孩子如今也能自己偷偷买点好吃食打牙祭,脸上养出了几分血色。 村民们不会说漂亮话,但感激之情都快要从眼里溢出来,秦瑶都要走远了,他们还远远看着,嘱咐她记得喊孩子们来家摘菜打桑葚,挖花生拿家里吃去。 秦瑶最怕这些,好意她领了,但脚步加快,几乎是一路躲着跑到了家里,大门“嘭”的一关,这才将这份要淹没她的热情关在外头。 (本章完) 271 牛马阿旺 秦瑶对着关紧的大门,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呼吸一紧,身体下意识绷紧起来,她嗅到一股陌生的危险气息! 秦瑶猛的转过身来,目光如电! 就见一个衣衫褴褛,身形佝偻,头发散乱的陌生男子站在院里,手里端着一杯凉开水,正要往她这来,却被她突然回头这狠厉的眼神惊得顿住脚。 刘季领着四个孩子从后院跑出来,“娘子.” 秦瑶质问:“他是谁?” 男子垂下眼皮,一副佝偻卑微姿态,冲刘季那边弯了弯腰,哑声唤道: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小小姐” 秦瑶眉头皱起。 刘季冲秦瑶那嘿的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先把男子手中的碗接过来,给他使了个眼色,“阿旺,这是夫人,没点眼色的,吓到了夫人,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还不赶紧给夫人行礼?!”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自觉为主的姿态,让秦瑶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迷惑表情——刘季怎么总是这么普通又自信? 叫阿旺的男子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立马“咚”一下跪了下来,紧接着一头嗑了下去,“夫人见谅!” 脑袋砸在秦瑶家用碎瓦片铺就的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大郎兄妹四个都看得睁大了眼。 四娘更是无语的瞪了自家阿爹一眼:你还是人吗! 刘季挥挥手,小孩子一边凉快去。 然后四个小的就真回自己的房间凉快去了。 秦瑶没叫起,阿旺就一直伏在地上,直到刘季喊他起来继续去做饭,这才爬起来,弓身走进厨房,手脚看似麻利,实则因为不熟悉环境而手忙脚乱的准备晚饭。 刘季一手端着碗一手来拽秦瑶衣袖,被秦瑶瞪一眼,简直透心凉。 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人带到堂屋里坐下,将碗里的水递到秦瑶跟前,“娘子你先喝口水,听我慢慢跟你说。” 秦瑶撇一眼厨房里那到弓着的陌生背影,语气低沉,“你最好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刘季讪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把他怎么遇到阿旺,又怎么把人带回来的事一五一十交代。 今日他驾车去镇上打听粮价,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热闹。 在前往县城和金石镇的道路中间,他遇到一大批在自卖自身的人。 有些长得漂亮的女子居然只要五斗米就能领回家,刘季当时看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 心想着上回遇到这种好事还是在上回,结果接了秦瑶这个恶妇回来,害他受尽折磨。 再看跪在路边的消瘦美人,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当然,这一段是省略的,没告诉秦瑶。 因为他后面求生欲突然窜上来,总归是没敢给那消瘦美人拿米,救她出苦海。四舍五入等于此事没有发生过。 也幸好没给米,要不然后面被对方玩仙人跳的倒霉蛋就成了他。 想想某员外被一群壮实流民扒光衣裳抢走全部钱财,末了还被他救下的美人“呸”的吐了口唾沫的样子,刘季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跳过这个美人设下的陷阱,后面刘季架着空荡荡的马车继续往县城方向浪荡,就遇到了阿旺。 当时的阿旺并没有跪在路边等人挑,而是早就发现了刘季这号人物,然后精准打击,直接跪到他跟前说自己一文钱不要,只求刘季能带他这个‘牛马’回家,随便驱使。 刘季这辈子,前二十三年在跪他老子和死去的娘,后两年就是跪家中恶妇。 如今居然还有人来跪他,主动叫着要给他当奴隶,随便供他驱使,连一文钱都不要! 这特爹的谁顶得住? 就在刘季疯狂心动但迫于家中恶妇犹豫不决时,刘大福家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之中。 刘季眼睁睁看着刘大福家的长工大壮,以为他家秀才老爷刘利挑选书童的由头,在对方爹娘感恩戴德的目送下,带走了两个半大的小子。 刘季惊讶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十分不服! 低头再看跪在身前,低眉顺眼,一文钱都不要的男人,刘季果断一甩头,“上车!” “你叫什么名字?”刘季问他。 男人没说自己的名字,只恭恭敬敬的请大老爷给自己赐名。 本就顶不住的刘季瞬间就在这声“大老爷”中迷失了自我,绞尽脑汁想到了阿旺这个‘绝妙’的名字。 随后一副我们家对待下人很宽容的姿态,对阿旺嘱咐: “我们家人口简单,总共就六个人,老爷我呢,平日里要到县里书院读书,家里四位少爷小姐也要去镇上丁家族学上课。” “你呢,每日辰时送少爷小姐去族学,傍晚接他们放学,家中一日吃三顿,夫人胃口大,一般要照着五人份来做.” 说到这的时候,刘季并没有注意到,他说到一人顶五人饭量这件任何人听了都会吃惊的事时,阿旺却一点惊讶都没有,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刘季继续嘱咐:“家里有两头牲畜要喂,后山有三分菜地要照料,夫人爱整洁,夏天一日要沐浴一次,这些你都记下来,还有许多随后我慢慢跟你说,还有地里的活呢” 反正,刘季把家里的全部家务和农活都放心的交给了阿旺,成功把自己从繁琐的杂事里解救了出来。 一路上,心情都美美哒。 他想着,秦瑶应该也会开心的,毕竟她现在是个大忙人,家里的事情什么也顾不上,刚好有个奴隶过来搭把手,简直不要太舒服哦。 而且阿旺不要工钱,只要给他吃个半饱,再给张草席睡在牛棚里就成了。 “娘子,为夫这次办的事情你可还满意?一文钱不要,随便给他点吃喝就能当牛马使,划算吧?”刘季期待的看着秦瑶,等夸奖。 秦瑶冷冷问:“你确定不是想和人家刘利攀比才把人带回来的?” “什么都跟人家比,怎么不见你比一比学习呢?人家是秀才,你是什么?” 刘季理直气壮地答:“我也是童生啊!” 秦瑶白他一眼,看把你给能的。 (本章完) 272 上一秒家暴 见秦瑶半句都没有提要把阿旺送走的事,刘季猜她定然是满意的。 不怕死的凑上前笑着说:“娘子,我都是心疼你啊,家里家外都是你操持,我怕你累坏了身子这才把阿旺带回来的” 秦瑶示意他不必如此谄媚,道出真相,“你是找个人来把你要干的活都干了。” 抬眸朝厨房那故意佝偻的背影看去,让刘季把刚刚带着孩子们放在牛棚的草席拿回来,放到粮仓的阁楼上去。 刘季摆手:“不用对他这么好,牛棚就够睡了。” 他朝厨房那吼了一声:“对吧阿旺?!” 厨房里传来一声闷闷的:“是。” 整个人十分低顺。 秦瑶沉声提醒:“这个家我做主。” 刘季一怔。 秦瑶起身来到堂屋门口,对厨房里的阿旺说:“你想留下来,要效忠的人是谁,一定要弄清楚,不要认错了人,抱错了大腿,到时候什么也没落着。” 话说到这,厨房里的人明显顿了一下,随后放下手里的锅铲,转过身来,乱发下的眼睛撇了下怔楞的刘季,几乎没有犹豫,再次跪下,望着秦瑶,重重应:“知道了夫人。” 秦瑶:“我不喜欢低着头和别人说话。” 阿旺立马站了起来,微微低头,再次应:“知道了夫人。” 秦瑶这才嗯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忙他的。 刘季喊了两遍阿旺,都没人应答,再看秦瑶转过身来那不屑的神情,拳头都握紧了。 但也只敢小小声争辩一句,“人是我带回来的” 秦瑶回他:“我知道。” 刘季:“.”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秦瑶才懒得看他咬牙切齿的表情,看了眼后院方向,“还不去?” 刘季对天无声呐喊:啊啊啊啊!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压下一肚子的憋屈,转身去了牲畜棚,把草席收回来,铺到了仓库的阁楼地板上。 阁楼层高最高处只有一米五的样子,成年人要弯下腰才能在里面活动,可以说是很憋闷了。 但比起牛棚,这里干净无异味,阁楼还有窗,打开来光线也很好,虽然不能直立,但坐在地上上半身完全不会感觉压抑,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刘季越看这阁楼越来火,草席往地上一丢就跑回了自己的小房间,闭眼躺尸,表达自己对秦瑶独裁的不满。 人明明是他带回来的,结果他居然使唤不上就算了,还要去给一个奴隶铺席子,秦瑶你这个毒妇不要欺人太甚! 正气着呢,四个小脑袋叠罗汉一样出现在他床头。 大郎啧啧两声,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但你非不听的神情。 二郎就没那么客气了,直往他爹心肺上戳,“阿爹,让你先别自作主张你不信,这下好了吧,又惹阿娘生气了,你说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三郎和四娘对视一眼,他们闻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气,一溜烟跑了。 刘季刚想说你们一群不孝子,气音都来不及发出,余下两个好大儿一眨眼也无了。 刘季只觉自己两眼空空,气血翻涌,好险没厥过去。 “好香啊!”四娘几个站在厨房门口,惊喜的说道。 堂屋里洗脸的秦瑶也诧异的看过来,没想到刘季捡回来的人还有这手艺。 “香吗?”刘季不知何时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冲进厨房围着案板上盛出来的菜盘踱步,啧啧点评,“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这鸡蛋都炒糊了,怎么这边上还缺个角?阿旺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吃了?” 阿旺摇头答:“没。” 刘季不信,非说他肯定偷吃了,都饿了这么久,看见这么多好吃的能忍得住? 阿旺有点震惊,没想到和颜悦色把他领回来的大老爷,突然就变了副嘴脸。 秦瑶在堂屋问:“我饿了,怎么还不开饭?” 刘季这才放过满眼无奈的阿旺,差遣他把饭菜端上桌去。 大郎四个自觉走进来,习惯成自然,自己拿好碗筷,被刘季喝住: “干什么干,家里现在有下人了,这些活都该是下人干的。” 二郎、三郎、四娘无措的看看阿旺,又纠结的看看刘季。 大郎直接把三个弟弟妹妹推出去,“忘了阿娘怎么教我们的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们是不是想受罚了?” 二郎兄妹三个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差点被阿爹带阴沟里去,赶紧抱紧自己手里的碗筷,稳步进了堂屋,又摆好凳子,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乖乖等人齐了开饭。 刘季进门一数,七张凳子? 抬脚就想把多出来的一张踢开,秦瑶这边已经忍无可忍,一巴掌照着那饱满的后脑勺上拍了下来,非逼她动手! “啪!”的一声脆响,刘季鬼叫声顿起。 紧跟刘季其后,两手端满菜的阿旺被这突然发生的‘家暴’事件惊呆,加上刘季的鬼叫响彻这方院落,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左手上的一大碗菜汤在手中轻微抖动了下,泛起一层层涟漪。 片刻,便稳住吗,一滴汤都没溢出碗沿。 居然没洒? 四个孩子都觉得很意外。 刘季捂着后脑勺,也愣了一瞬,随后急忙看了目光紧锁在阿旺身上的秦瑶一眼,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嘶嘶~”吸着冷气,刘季停下作妖,冲秦瑶那讨好一笑,在孩子们身旁坐下。 阿旺把菜上齐,一家六口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人不可貌相,刚刚看着阿旺手脚笨拙的在做饭,以为他不会做得好吃,没想到人家随手这么一做,味道居然非常好。 刘季一边飞快吸入食物,一边暗暗瞅了阿旺好几眼,阴阳怪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你小子有这手艺,怎么不去镇上饭馆当个厨子,不比来我家当牛马好?” 虽然有座位,但阿旺并没有上桌,自己端着空碗蹲在门边,等着一家六口吃剩下了他再吃,明明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许久,居然硬是忍住一眼都没多瞟。 这样反人性的定力,刘季只在秦瑶这恶妇身上见过,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甩甩脑袋,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没白挨,恶妇这是点他呢。 (本章完) 273 下一秒我错了 大郎和二郎四娘互相看了看对方,感觉饭桌上气氛有点古怪,阿娘大口吃饭,眼神却一直钉在低头垂目的阿旺身上。 阿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差点把饭喂进鼻孔里。 只有三郎,毫无察觉,呼噜噜就下去半碗炒鸡蛋绊菜汤饭。 四娘无奈摇摇头,小小声嘀咕:“真是个呆瓜。” “瓜?”三郎没听清楚,以为还有妹妹和他学蛙叫呢,嘻嘻一笑,“呱!”的叫了一声。 四娘:“.” 做妹妹的反手拍拍哥哥的小脑袋,露出一个微笑,“没事,小哥你继续吃吧。” 三郎冲妹妹灿烂一笑,夹了一大夹炒鸡蛋放到四娘碗里,“四娘也吃,鸡蛋好吃呢。” 说着,又站起身来,给秦瑶和刘季都夹了一块儿。 刘季欣慰的看着孩子,一边吃一边暗中观察,视线在阿旺和秦瑶之间不断转换。 秦瑶又不是个木头没有知觉,不爽的瞪了刘季一眼,又微微抬了下手,某人瞬间老实。 五碗白米饭和两碗汤下肚,秦瑶这才放下筷子。 她发现,桌上饭菜就是她们一家六口日常一顿的量,这个阿旺,还真是说到做到,只求一点剩饭。 可要剩谁的份呢?她的这份反正是吃完了。 刘季觉得自己简直是恶妇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他都能读到,没有比这更让人想撞墙的了。 “你过来,主子赏你点吃的。”刘季恶声恶气的朝门边招手。 阿旺就像是听不见这些恶语一般,恭敬的走过来,把自己的空碗双手举到刘季身前,感激说:“谢老爷赏!谢夫人赏!谢少爷小姐们赏!” 这一连串的赏赏赏,听得刘季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急忙示意他打住,下次不许这样了,说谢谢老爷就行。 阿旺照做:“谢谢老爷。” 刘季撇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怕。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这世上真有没脾气没自尊没羞耻的人存在? 但又忍不住想来点更过分的事。 暗暗瞅一眼靠在椅子上休息的秦瑶,刘季到底没有继续干什么,把自己吃不下的饭都倒给阿旺,又把盘子里剩下的鸡蛋和菜汤先给四个孩子分了,留下的都倒给他。 阿旺得了吃的,立马拿出门外去,说是狼吞虎噎也不为过,几大口就吃完了。 刘季心一抖,问他:“吃饱了吗?” 阿旺实诚的摇摇头,没吃饱是肯定的。 刘季看他那样子,想起城门下那些恶狼一样恨不得连人都吃了的流民,赶紧让他自己去厨房再弄点杂粮粥喝。 要不然他怕自己半夜起来发现手被人砍来煮了。 阿旺显然没想到刚刚对他恶声恶气的大老爷还会大发善心,不敢相信的怔了一下,而后虚虚看向秦瑶。 秦瑶点点头,他惊喜的道了谢,立马进厨房给自己煮杂粮粥。 米缸就在厨房摆着,家里没别人,刘季自觉跟村里那些老虔婆不一样,他是不会给厨房落锁防着儿子媳妇的。 白米、小米、高粱等,缸里都有,全是不带糠皮的,干干净净。 阿旺舀了小半碗小米熬粥。 秦瑶在堂屋嘱咐:“多烧点热水,你自己也洗洗干净。”她受不了那股味儿。 说到这个,刘季一路把人带回来,身上也全是味道,秦瑶简直忍不了一点,“你离我远点,对了,把你旧衣服找出来一身给他。” 阿旺个子和刘季差不多,都是高挑身形,刘季的衣服他也能穿。 刘季倒是有一身麻布旧衣,是秦瑶刚到这里时的那一身,也是补丁打补丁,脏了只能晒,不敢洗,怕洗烂的程度。 但比起阿旺身上那已经变成一条条,随手就能搓出黑泥的好太多。 刘季善心大发,还给找了一双草鞋,等阿旺把肚子填饱,领着他来到河边,自己脱得赤条条,“噗通”跳下河,扎了个猛子才从水中抬起头,勾勾手指: “阿旺你下来啊!” 阿旺迟疑了一会儿,才脱下身上那些烂布条下河。 为了省点柴火,刘季也是煞费苦心了,先用还有太阳余温的河水把身上的泥垢全部冲干净,再回家用肥皂洗一遍就差不多,能省好几桶水呢。 要他说,秦瑶就是矫情,非得洗热水澡,这大夏天河里洗一下不知道多快活。 眼看着大郎兄弟三个频频朝河边看去,蠢蠢欲动,秦瑶严肃叮嘱道: “不许私自下河洗澡,听见了吗?” 夏季的河,水深有一米二三,看着不是多深,每年却能淹死一两个村里的孩子。 听见秦瑶这么说,蠢蠢欲动的哥三儿这才收了心,老老实实进淋浴房去洗热水澡。 天已经全黑了,秦瑶带着四娘第二波洗漱,刘季第三波,最后是阿旺。 他以为主家都已经睡下,却不想,秦瑶夫妇两披散着长发,正坐在堂屋门口,正对大门吹凉风。 听见淋浴房开门的动静,夫妇两齐刷刷看了过来。 “咦?”刘季诧异一挑眉,“阿旺你怎么不洗脸?刚不是让你用剪子把胡子给刮干净,你怎么没刮?” 就连乱糟糟的头发也没清理,脸都看不清楚。 秦瑶玩笑似的问:“难道你的脸见不得人吗?” 她这玩笑的一问,令阿旺脚步一僵,随后答,他忘记了,这就把自己收拾干净。 可能也是没想到,这年头居然有人会在乎一个奴隶干净整洁与否。 阿旺显然是有点措手不及,找到剪刀,对自己额前乱发和胡子动手的时候,动作非常迟缓。 半刻钟后,一张普通得丢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忘的面孔出现在夫妇二人面前。 刘季不信邪,叫他走近点再看一眼,真是记不住啊! 就记得阿旺下颚角上有一条小拇指宽的疤,痕迹不恐怖,像是许多年前留下的,比肤色淡一点,不注意看都发现不了。 刘季好奇问他怎么伤到的,阿旺答:“小时候和我爹进山砍柴,不小心被柴刀划伤的。” “哦。”刘季点点头。他一点都不信! 等把阿旺赶到阁楼去,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时,刘季立马把门窗关紧,一个滑跪冲到秦瑶脚下! 一把抱住她的腿,压低声音急道:“娘子,我错了!娘子你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带了个逃犯回家啊?” “刚刚下河洗澡天色虽暗,但我看见他身上好多伤疤,深深浅浅的,一看就是刀口舔血那种,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本章完) 274 保命符 “娘子?娘子你说话啊娘子” 越想刘季就越想哭,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哪有人犯贱一文钱不要去给人当牛做马的? 这个阿旺肯定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们! 看着身下这个扭得像条蛆的刘季,秦瑶抬手扶额,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怎么会有人蠢成这般模样! 天上就算掉馅饼,它能砸到你刘季身上?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人家图你什么? 图你身无分文图你不要脸? “起开!”秦瑶一甩腿,刘季咻一下滑出去三米远。 但他手脚极为灵活,吭哧两下又爬了回来,趴在她膝盖上,瑟瑟发抖,就是不放手,“娘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要是那人真是穷凶极恶的逃犯,你可一定要护住我呀~” 秦瑶提起他后衣领把人从自己腿上拎了起来,眼神警告他最好站着,再凑上来可就不是眼神警告这么简单了。 刘季非常识时务,立马顺势站好,但眼神还是惶恐的看着她。 秦瑶道:“人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刘季大惊,“娘子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虽然他天天喊着让老天把这恶妇收走,可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家就完了! 秦瑶摆摆手,“应该不是。” 刘季长舒半口气,“既然不是要害你,那他定是循着娘子你过来寻求庇护的。” 秦瑶觉得刘季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的蠢,这些事情他反应倒是敏锐。 “你猜得应该没错,可能是躲着仇家才不想露脸。” 还有一点秦瑶没说,和刘季猜测的江湖中人不同,她觉得阿旺反而更像是藏在暗处,见不得人的死士。 可按理来说,这种从小接受严苛培训的死士,是不会叛逃的——他们根本就不会允许自己生出这种背叛主人的心思。 就算主人死了,也只会选择自杀殉葬。 “管他呢,来了咱们家,就是咱家的人。”秦瑶耸耸肩,这种事情没必要纠结,只要确定阿旺不是来杀他们全家的,不会对孩子们造成生命危险就可以了。 刘季还是有点怕,“那我往后对他客气点。” “不必。”秦瑶让他该怎样还怎样,她们的猜测始终是猜测,还需要阿旺露出更多马脚才能确定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要是闲得蛋疼,有事没事多试探他,看看他本性到底是怎么样的。”秦瑶嘱咐道。 这事刘季熟,不就是死命作别人嘛,拍胸脯保证给秦瑶办得妥妥的。 但还是有些不解,“娘子,你说他为什么挑咱们家藏身?” 秦瑶露出一个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恨的复杂表情,“可能是觉得我能帮他解决掉许多麻烦吧。” 好歹没去祸害普通人不是。 刘季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他还是个心思深沉的。” 秦瑶侧耳听了听后院的动静,仓库阁楼上窸窸窣窣的,她猜阁楼里的人也在关注着他们夫妇二人的一举一动呢。 隔壁儿童房里倒是鼾睡声一片,四个孩子已经进入梦乡。 “睡觉吧。”秦瑶起身打开门,回房休息去了。 她一走,刘季顿觉四周树影都如同鬼魅一般可怕,急忙拿起堂屋的烛台,飞快闪身躲进自己的屋子。 烛台放在桌上,又隔着墙往还阁楼方向看了一会儿,确定听不到阿旺有什么异常举动,这才在温暖的烛光安慰下,在桌前坐了下来。 刘季拉开书桌抽屉,将笔墨纸砚取出,大半夜不睡觉,写起字来。 内容是他今日出去打听到的金石镇附近村庄车夫信息,一个个写出,统计成表,好拿给秦瑶过目。 刘季还是有点庆幸的,自己今天捡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人回来,他刚刚都已经做好了要被秦瑶狠狠收拾一顿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她居然没动手,他逃过一劫。 但难保明日起来她脑子清醒了,又突然想起这茬。 所以,刘季这熬夜赶的不是车夫信息表,而是保命符。 金石镇内的车夫人数还是挺多的,全部加起来有二十七八人,散落在各村。 镇上还有一个小车队,常年与镖局合作,虽然觉得这个小车队不会和文具厂有合作的可能,但刘季还是写上了。 这不是多写点,显得他白天用功了嘛,她交代的事情,他可是全心全意在办,根本没有空闲去看美女玩仙人跳! 次日,秦瑶刚推开房门,就见刘季顶着一双熊猫眼,满脸堆着讪笑出现在眼前。 心里惊了一下,不知他又抽什么风。 面上一脸沉稳,“干什么亏心事了?” 刘季摇摇头,恭敬将昨夜写了一晚上的车夫信息表奉上,“娘子请看!” 秦瑶昨日未提此事,是以为刘季根本没办事,光顾着看刘利家买书童和人攀比去了。 加上夜色已深,困倦来袭,这才没有追究他。 没想到,一夜之间,连统计表都弄出来啦? 秦瑶狐疑的扫了刘季两眼,不信邪的拿起他递来的信息表查看,字迹工整,表格的线条都画得整整齐齐,比刘木匠弹出来的墨斗还要直。 重点是,信息表上的内容十分完整,有车夫基本信息和家庭住址,以及平日走哪条线,收费多少。 秦瑶惊喜的挑了挑眉,将这份信息表塞进怀里,这已经不用她修改,可以直接交给负责运输的刘柏刘肥兄弟两。 “娘子,车夫表可还满意?”刘季自信的问。 秦瑶点点头,两人朝堂屋走去,饭桌上已经摆好白米粥和配菜,阿旺从厨房里端着最后一大屉高粱小麦杂饼上来,摆在桌上,推到门边,恭敬说: “老爷,夫人,早饭做好了,要去叫少爷小姐们过来用膳吗?” 孩子们还在书房早读,大郎还在后院完成每日基础训练。 秦瑶摇头,“给他们留着就行,完成早上任务后他们会自己过来吃,先别打扰。” 往日家里早餐从没这么早过,基本都是半上午吃,早午饭一块儿的。 因为早上全家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先做好,谁也没空大清早进厨房,只有等刘季先完成他的任务后,一家六口才得空围坐在堂屋吃早饭。 而今天这顿准时的早餐,都是因为家里多了个阿旺。 (本章完) 275 你说老爷请出门 刘季在旁小声说,天没亮阿旺就先去把牛马去吃草,顺手就把后山那三分菜地杂草清理完毕。 随后动作很轻的打扫院子,又把早饭给做上,昨夜换下来的脏衣物收集起来堆在木盆,趁着熬粥的空挡拿到河边洗干净带回来,现在已经干干净净晾晒在后院的竹竿上。 刘季都不得不服,暗暗冲秦瑶这边比了个大拇指,这家伙是真能干啊! 秦瑶眼神提醒他别高兴太早,起身去刷牙洗脸,收拾干净后,拿起杂粮饼开吃。 一口甜软的饼子入口,秦瑶眼睛瞬间睁大,忙看向同样被惊艳到的刘季,无情的说:“以后你不用进厨房了。” 刘季狂喜,还有这种好事! “阿旺,你别站着呀,过来一起吃。”刘季友好的冲阿旺招招手,连带着看他脸上那道疤痕都变得清秀起来。 没有了乱发和胡子遮挡住脸,阿旺现在脸上的神情很容易就能看得清楚——木呆呆的。 他好像不能有多余的表情,刘季让他过来坐着一起吃,他也木呆呆的说:“谢谢老爷夫人。” 刘季好奇的问:“阿旺你不开心?” 对方摇摇头,拿了一碗粥,两个杂粮饼,坐在距离桌子两米远的地方,上桌了,但没全上。 秦瑶敲敲碗沿,提醒刘季别管这么宽,好好享受美食。 简单的一顿早饭,秦瑶吃得相当满足,出门之前,甚至还说:“中午我回家来吃。” “娘子等等!”刘季突然发现自己还有重要事情没讲。 秦瑶在大门口停下脚步,不耐的等着他过来,“干什么?” 刘季嘿嘿笑了下,扭扭捏捏的样子看得秦瑶眼睛疼。 察觉出她的不耐烦,刘季这才赶紧试探着说:“娘子,昨天去镇上,我把粮价也打听清楚了,现在是降了一点点,一斤粗粮四十文,但咱们的麦子算得上中等粮了,应该还能卖四五十文一斤的。” 秦瑶让他直接说重点,铺垫得有些太刻意了。 刘季:“你看你这么忙,这粮价又一日比一日低,要不卖粮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再带上阿旺搭把手,咱们把粮赶紧卖掉,省得越放越不值钱了。” 听了这话,秦瑶算是懂了。大早上的就来递车夫信息表,真正目的是在这呢! 不过这次信息表确实做得不错,先让刘季去试试水也可以。 “行,那你看着办吧,不过今天先去田里把田水给我放好,我走了。” 秦瑶交代完,看一眼已经露出半张脸的太阳,没空再跟刘季多说,她还得去工厂给大家伙安排事,快步离开。 刘季强忍欢喜,目送她走到村里,拐进巷子没了踪影,一转头,便忍不住叉腰仰头狂笑:“发了发了,这下发财了!” 阿旺在旁问:“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去放田水?” 刘季笑容瞬间消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你听话,就你记得要干活! 眼珠子一转,指着后院,“去仓库拿一把锄头和一把镰刀来。” 等阿旺将农具取来,刘季示意他先出门,自己还停在门里。 阿旺狐疑转头,“老爷您不走吗?” 刘季抱臂,一脸倨傲的吩咐:“你说老爷请出门。” 阿旺木呆呆的脸上,不能理解的迷惑一闪而过。 他恭敬说:“老爷请出门!” 刘季没动,“你说风流倜傥的老爷请出门。” 阿旺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呆滞。 但还是恭敬说:“风流倜傥的老爷请出门!” 刘季摇摇头,“你要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请出门。”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请您出门!”迟疑片刻后,阿旺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段话。 刘季看他已经无法维持呆愣的脸,“哈哈”笑着跨出大门,心情十分美丽的朝田里走去。 阿旺扛着锄头提着镰刀跟在他后面,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眼前这人是不是有那什么大病。 可刘季一回头,所有心绪全部收起,仍是那副木楞的样子。 刘季觉得此刻跟在自己身后的阿旺,有点像是秦瑶给孩子们说的故事里那个叫机器人的傀儡妖怪。 主人给他设定好了不许有人的感情,但不知何种原因机器傀儡突然自己产生了人的情感,因为害怕被主人发现,所以一直在掩藏自己像人的一面。 有意思,真有意思。刘季挑了挑眉,背着手,大摇大摆来到田间。 村里人一眼就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阿旺,好奇问:“老三,你家来亲戚了?” 刘季连忙摆手,“哪里的亲戚啊,三叔我家几个亲戚你不知道吗?这是我家刚买来的下人。” 大拇指指着阿旺,命令道:“阿旺,来,给乡亲们问个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见了咯咯的磨牙声。 转头一看,阿旺恭顺弯下腰,同大家伙鞠了一躬,“阿旺初来乍到,还请乡亲们多多关照。” 刘季嘴角荡起一个自信的微笑,感受着村民们惊讶艳羡的目光,停在自家田地前,撸起衣袖,指挥阿旺干活。 他一边指挥一边往隔壁看,刘大福正领着家里长工和刘功在地里忙活。 瞥见对方看过来,立马指着阿旺说:“哎呀,大福叔你怎么还亲自下地来了,刘功你也是,家里不是买了两个下人吗,怎么没带过来让他们帮忙干活呢?” 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的说:“哦,孩子太小干不动啊,那就没事了,没事没事,你们干你们的。”整个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气得人牙痒痒。 刘大福无奈的摇着头,“冤孽啊!” 再想起刘季从前比之更甚的行事作风,村民们对秦瑶的感激之情越发浓烈。 得亏还有秦娘子能收服了刘老三这孽障,要不然乡亲们还不知要受他多少气多少罪。 今日这般,刘老三已经是收敛许多了。 可对阿旺来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刘季这种奇葩,整整一个白天,被他的反复无常、‘奇思妙想’折磨得身心疲惫。 最终忍了又忍,忍无可忍还是继续忍吧! 夜里,全家都睡下了。 刘季摸到秦瑶房间。 秦瑶:“你这么折磨他都没杀了你?” 刘季:“根本没有脾气!” 秦瑶:“看来没有危险,不用试探了,你退下吧。” 刘季:“好的娘子,晚安娘子。” (本章完) 276 抢生意 刘季今天比之前起早了半个时辰,书背完,天边才露出鱼肚白。 阿旺此时也已经将家中牲畜要吃的草割了回来,先摊开在牛棚边上的架子上晾晒,他好像很懂得要怎么喂马,老黄这两日见到他出现,情绪总是很激动。 刘季听见院外的动静,伸了个懒腰,合上书本,来到后院仓库。 他打开库房的门,看着里面成堆的麦子,笑容便扬了起来。 “阿旺,把马车架好,早点把早饭吃了,咱们一会儿去镇子卖粮去!”刘季的语气都是欢快的。 阿旺在院外应着,快步跑进来,把马车推出去,将马儿牵出来架号,又听从刘季吩咐,扛了五袋麦子过来。 第一次去,刘季打算先拿五袋粮食去试试效果,要是好卖,明日他就把家里牛车也装上,让阿旺来回将家中粮食拉到镇上,他自己守着称卖。 主仆俩忙碌一早上,留下了热气腾腾的早饭,揣上中午饭便出发了。 一路上遇到许多前来刘家村上工的工人,见了刘季,都问他干什么去? 粮食放在车厢里,有门帘遮挡,大家伙并没有看见里面的粮袋,还以为刘季出门闲溜达去。 刘季也不说,怕大家伙都照着自己学,下河村可不穷,囤粮的也有好几家。 虽然成本没有他低,量也没他家的大,但总归是第一波去的人才能赚到钱,也就别怪他瞒着大家伙了。 等到后面瞒不住了再说呗,那时候他手里的粮食早卖光了。 刘季想得美滋滋,他告诉秦瑶他准备卖得比镇上粮商便宜十文钱,但其实打着比人家只便宜五文钱的主意。 一万斤粮食算下来,那可就是五十两银子! 为了不让阿旺泄露出去,一路上刘季都在各种威逼利诱,一会儿警告阿旺自己随时可以把他赶出家门,一会儿又关心他有没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老爷,老爷给买。 阿旺始终都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木楞样子,刘季说什么他都:“是是是。” 刘季觉得,妥了。 一个时辰之后,主仆两来到了金石镇前往县城的官道上。 城内不许进,金石镇又有各大世家阻拦不让闯,逃难过来的流民们全都聚集在两个地方中间。 这一路上过去,凡是有空地或是凉棚道观的地方,都围满了流民。 有些大户人家会过来这边招些便宜的短工帮忙干活,也算是给一部分流民提供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这种机会少之又少,现在不要钱免费卖身的都一大把,渐渐就没有大户家的管事再来。 外来的流民们聚集在一块儿,每日都在等着当铺的人过来典当。 家底薄的那些,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躺在路边大树下,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但凡是看见本地人从官道上经过,总会围上来一大群流民乞食。 刘季的目标当然不是这种在树底下躺尸的,他还要往县城方向再走一点,那边有一个空置的马场,流民中有些实力的,早已经把这个地方占下来。 马车车厢关得严实,但流民们的嗅觉简直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刘季的车刚驶过,就引来不少跟车的流民。 碍于车上是两名气色红润的成年男子,并没有轻举妄动。 而且这一路上多的是各家钱庄、当铺、大户家的家丁打手,官府官差每日也会出现维持一下秩序,给本地灾民发放救济粮,流民们收敛了很多。 上次抢劫周正等官差粮车的事件,在死了几个带头人之后,再也没有发生。 先前从府城来,这些流民恶狼一样的眼神刘季已经习惯了,转头看阿旺,正想安慰他别慌,咱这地界上有人罩着呢。 就见阿旺面色不改,把车驾得稳稳当当。 “停那,停那边那个亭子外头!”刘季发现一个好位置,催促阿旺把车停过去。 阿旺照做,主仆俩刚停好车下马,就有一伙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流民围聚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有粮卖。 刘季没想到生意这就主动上门来了,当即将自己提前写好的招牌立住,上写着:中粮四十五文钱一斤! 人群中有人识字,念了出来。 “居然比米行的中等粮便宜了快一半?真的假的?”有人惊讶问。 刘季自信的说:“当然是真,咱们都是普通百姓罢了,又不是那黑心的奸商,我刘老三知道大家伙如今一时困难,能帮点就帮点。” 示意阿旺把车门打开,将粮食搬出来给大家伙瞧瞧品质。 “今年初新买的麦子,还没脱粒呢,颗颗饱满鲜甜,只要四十五文钱一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刘季这一声吆喝,众人确定了这真有便宜的好粮,一窝蜂围上来,都要买。 刘季让阿旺维持秩序,“大家伙慢慢来,都排着队,人人都有,不用挤!” 一边笑呵呵的拿出称,接过各家递来的碗、罐、布袋等物给他们称粮食。 生意非常火爆,刘季数钱数到手软,眼看着粮食一刻钟就卖出去一大袋,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买到便宜好粮的灾民们也非常开心,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全部都到亭子这边来买刘季家的麦子。 米铺伙计打着哈欠打开自家临时搭建的米铺大门,转身刚想说:大家伙都别挤,有钱都能买着粮。 结果话到嘴边才发现,先前总是排起长队的店铺门口,现在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伙计十分震惊,“人呢?难不成官府那帮人给难民发救济粮了?” 耳边传来男人卖力的吆喝声:“新鲜中粮只要四十五文一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伙计赶忙让打手看好米铺,朝发声处赶去,查看究竟。 瞧见卖得热火朝天的主仆俩,伙计神情一冷,立马逮住一个买到粮食的灾民质问:“米铺的粮不好吗?怎么跑这来买?” 别看他是个伙计,行事却是一股匪气,被拽住的灾民一惊,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粮袋,支支吾吾解释:“刘老板家的中粮只要你家米铺一半多点的价格。” 所以自然买便宜不买贵咯! 伙计松手让灾民滚,狠狠看了那主仆俩一眼记下容貌,转身快步朝附近庄子上奔去。 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也敢抢他们的生意,五爷定叫这两人好看! (本章完) 277 活阎王就在眼前 “阿嚏!” 文具厂里,秦瑶站在院中央,对着热辣的太阳狠狠打了个喷嚏。 围在她身旁听她讲附近村子车夫信息表的刘柏和刘肥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刘肥关心问:“三嫂,你是不是得热风了?” 热风就是热感冒。 虽然刘肥觉得以自家三嫂的体格得热风的概率几乎为零,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呢? 秦瑶摆手,“我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可能是木屑飞进去了吧。” 秦瑶微微皱起眉,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心跳有点快,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刚想把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压下去,耳尖突然一动。 “你们有没有听见我家老黄的马蹄声?”秦瑶问二人。 刘柏和刘肥齐齐摇头,没有啊。 不对!秦瑶眉头一紧,确实有,不是她幻听。 忙把名单塞给刘柏,出了文具厂大门,抬眼朝进村的路口望去,没见到人影,但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刘柏刘肥觉得她不太对劲,跟了出来。刘肥咦了一声:“好像真有马蹄声,难道是三哥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呢?”刘柏看了眼天色,距离正午还差半个时辰,“看来老三卖粮还挺顺利的。” 秦瑶却笑不出来,她没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只有马蹄声,这明显不像是卖完粮食回来的架势。 正猜想着,一道灰影骑马出现在入村的黄土路上。 刘柏狐疑,“那是老三吗?” 秦瑶摇头,“是我家新来的下人阿旺,他居然会骑马?”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他会不会骑马的时候,一人一马眨眼间已经来到近前。 阿旺瞧见秦瑶三人,急忙拉住狂奔的老黄在文具厂门楼前停下,翻身下马,跪在秦瑶跟前急声说: “夫人,咱们的粮食被人抢了!” 听闻此消息,秦瑶无奈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无语。 “刘季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阿旺劝道:“知道夫人您很气,但请您先别气。” 因为还有更气的再后面。 秦瑶问:“刘季人呢?” 老黄和阿旺都能跑回来,说明人肯定还活着。 阿旺垂头说:“老爷现在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对方人多势众,阿旺独自一人没办法将粮食抢回来,而且那帮人不但抢走了粮食,还砸烂了马车,老爷他、他还.” 刘柏担心追问:“老三他还怎么了?” “老爷他不听小的劝,能跑的第一时间不肯跑,跟对方动了手,对方七八个打手围起来将老爷狠打了一顿,身上钱财、衣裳,都被扒光了.” 后面他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已经是惨不忍睹。 但还是活着的,生命力之顽强,令他瞠目结舌。 说到这,阿旺把头垂得更低,“是小的护主不利,还请夫人责罚!” 秦瑶仰天呼气,又扶额深吸一口气,不行,根本忍不了一点! 她的粮也敢抢,看来是活腻了! 秦瑶沉着脸叮嘱:“大哥、老四,去叫人,抄家伙,跟我把人和粮食抢回来!” 刘柏和刘肥立马应下,冲进厂里大喊:“刘家村的都过来!” 一听自家族人被人欺负成这样,还是秦娘子的相公,厂里不管是不是刘家村的大叔小伙们全部冲了出来,手里拿着锯子、凿子、大木棒等现有的武器,只等秦瑶一声令下,让他们去跟人拼命都行! 秦瑶抄起门边打石用的一米多长,三十斤重的长钉,轻松举起:“跟我走!” 众人忙跟上,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阿旺跟在秦瑶身后,目睹全程,木楞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庆幸自己没惹她,还是该同情米铺那些人好。 等村长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想劝族人们别冲动时,浩浩荡荡五六十人,早已经跟着秦瑶杀向金石镇。 余下场中女工们,一个个握紧拳头义愤填膺的模样,要不是厂里还需要留人守着,一准跟着秦瑶杀出去。 村长暗暗咽了口口水,赶紧打发了刚刚在蹲茅房没来得及跟上的九叔去看看,可别闹出什么人命来。 一个时辰后。 金石镇路边的流民们齐齐吓一跳,只见一群手持武器的村民们,在一个女娘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出现在官道上。 她那强大的气场,随意一瞥,路人吓得连忙退去,别说拦路乞食了,只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蚂蚁,对方看不见才好。 再一瞧她手里拿着的几十斤重长铁钉,幽幽寒光闪烁,随手就能在掌上挽出一朵花,舞得密不透风。 那烈烈风声刮过耳畔,只觉脸颊火辣辣的刺疼。 不敢想象这一长钉要是砸在身上,该是怎样的骨裂肉烂。 一行人行至米铺临时搭建的棚子前,米铺的打手们显然一惊。 秦瑶问阿旺:“是他们吗?” 阿旺颔首答是。 秦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不等那些米铺打手们有所反应,手中沉重的长铁钉立马甩了出去,高声吼道:“给我砸了他们的米铺!把这些黑心粮全部发给周边难民!” 身后刘柏刘肥众人齐声应是,五六十人冲上前来,米铺门口的十名打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但凡是身手硬的,全部被秦瑶一铁钉打断了腿。 凶神恶煞的打手们一个个跪倒在地,刘家村村民们将米铺四周草席全部挑开露出里面的粮食,周围流民们呼吸顿时一促。 秦瑶一脚踹飞举刀杀来的伙计,扭头冲流民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拿粮啊!” “快来拿啊!”刘肥和刘琪将一袋粮食往流民跟前一扔,热情招呼道。 本还发愣的流民们见此,心知机不可失,果断朝粮袋伸出了手。 他们怕被打手记住脸,后面结束这场打斗再报复回来,捂了脸抢了粮就跑,也不管多寡,总归是抢到了。 米铺伙计被秦瑶踩在脚下,眼睁睁看着刘家村村民帮流民搬空了他们的粮食,砸了钱箱,怕极了嘶吼威胁道: “这是五爷的东西!谁敢动五爷的东西!” 秦瑶心说,我管你什么五爷六爷,一巴掌朝他嘴上扇去:“给老娘闭上你的嘴!” 伙计头一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熊掌拍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感觉口中有什么东西溢出,“呸”的吐出一口模糊碎肉,里面包裹着两颗黄牙。 此时,再看身后这个女人,伙计浑身猛颤,只觉活阎王就在跟前。 (本章完) 278 娘子啊—— 很快,很快啊! 米铺就只剩下破草席一张。 原先棚子里的桌椅板凳、木桶米缸、粮食钱箱,通通不见了踪影。 这唯一一张破草席,还是因为太过破烂,才没人抢。 余下的,就连支撑棚子的木桩都被流民们扛走,反正不要白不要,劈柴烧火还能煮顿粥喝。 被秦瑶踩在脚下的米铺伙计嘴里发出崩溃的呜咽声,这才想起来质问秦瑶一伙人为什么要砸他们米铺。 “这位大娘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砸我这米铺到底是为什么?!” 嘴里缺了牙,一句话问出,喷出许多血沫,看得人十分恶心。 秦瑶嫌弃的将他踹到刘肥和刘琪身前,让他们把人捆起来,这才在对方绝望的注视下,冷冷嗤笑: “你们抢了老娘的麦子,砸了老娘的马车,还打了老娘的人,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现在想起来问,先前动手之前吃屎去了?也不打听打听就动手,什么猪脑子!”秦瑶怒骂道。 围在她身旁的村民们也跟着说:“什么猪脑子,动人之前也不看看动的是谁的人!” 伙计欲哭无泪,可算是明白过来,原是上午那对主仆的事。 抬眼一扫周围这一张张凶煞的面庞,瞧见人群中的阿旺,伙计猛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人眼熟,更加确定了。 但他还是不服,质问秦瑶:“敢问大娘子什么名号?” 五爷在开阳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势力,敢这么落他老人家面子的女人,他今日第一次遇到。 秦瑶鄙夷的扫了他一眼,“老娘名号你不配知道!” 秦瑶给刘肥使了个眼色,刘肥会意,和刘琪一起把被捆着的伙计一脚踹出门去。 伙计一个没站稳,笔直的倒在地上,脸狠狠着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秦瑶走上前,顺子立马把一根木桩放在她身后,秦瑶在伙计跟前坐下,脚尖挑起他的脸,“去告诉你们家那什么五六七爷,把我家的麦子和马车原原本本的送过来,再给我家那不堪用的废物白银一百两当做医药费,这件事咱们之间就算完了。” “我只在这等两刻钟,超过两刻钟.呵呵~”她勾唇轻蔑的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超时到底要如何,只是松开了脚,抬了抬下巴,“去吧。” 开阳县有三恶,一恶为当铺金蟾蜍,二恶为妓院潘美人,三恶便是这赌坊王麻五。 来的路上,阿旺就告诉秦瑶,城外这临时米铺是属于王麻五的。 这个王麻五平日里无恶不作,劣迹斑斑。 但因为上头有靠山,民不敢告,官不敢押,一直在城中横行霸道。 这样的人,早该进大牢了。 别人不敢押他,秦瑶可敢! 就是这份烫手的政绩送上去,不知道县令大人他敢不敢要。 想来应该、也许、可能是要的吧? 要是县令大人再许她点好处,余下两恶她也不介意帮忙整治整治。 伙计一看秦瑶这有备而来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顾不上疼,从地上爬起,用最快的速度往王家庄跑去。 秦瑶目送他跑远,示意身旁紧绷的众人不用站得这么严肃,放松放松。 顺便为接下来将要遇到的各种意外部署。 “如果他们带了更多的人来,谁也不许冲动,能不动手绝不动手,一旦动手,你们就跑吧,不用管我。” “如果他们真拿了东西还回来,这件事也算达成和解,咱们拿了东西就撤。” 还有最坏的一种打算,对方不但不还东西,人也不出现,晾着他们。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高,王麻五这样的恶霸,被人砸了米铺打了兄弟,要是还躲着,那他就别想在道上混了! 所以第一种预测最有可能发生。 “对了,刘琪,你骑我家的马现在立马去县城城门外找你周正叔,就说这边有人聚众斗殴。” 刘琪点点头,他最信秦瑶了,不用问为什么,只管听她的就是。 当即接过阿旺手里的老黄,不甚熟练的驾马朝县城方向奔去。 等待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披着麻布袋的身影正在鬼鬼祟祟接近。 “谁!” 秦瑶突然回头,双目如炬,犀利的扫过来,手中长钉刺出,来人要是反应慢上那么一点点,此刻脖颈上已是血流如注。 “是我!娘子是我!”刘季急忙大喊出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头上麻布袋落下,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那脸上两只肿得像是核桃一样的眼睛,此刻泛起了委屈的泪花,“呜呜呜,娘子你可要为我报仇啊!” 刘季拿开了刺来的长钉,激动的超秦瑶身上扑过来。 他一站起,身上的破麻布袋遮掩不住,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引起刘柏众人一阵惊呼。 秦瑶反应迅速,一把扯下刘肥身上的外衫给刘季丢过去,“穿好衣服!” 刘柏也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忙同刘肥一起把衣不蔽体的刘季拽走,一人匀了他一件衣裳,勉强遮住了身体。 阿旺跟了过去,为自家受苦的大老爷整理仪容。 可那一身的青紫伤痕太过醒目,无论如何也觉得凄惨狼狈。 向来和刘季不怎么对付的刘肥见他如此,怒气都蹭蹭往上涌,年轻人气性大,揪起刚刚被秦瑶打断腿的打手问刘季: “三哥,哪个揍的你?” 只要他指认,他立马帮他揍回来! 刘季才不想理他,穿好了衣服,一把甩开扶住自己的阿旺,来到秦瑶跟前,“娘子——” 秦瑶嘴角微抽,勉强伸出手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放心,这次回去不揍你。” 刘季顿时心满意足,青肿的眼看向阿旺,还不快过来扶着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 阿旺感叹着人类生命力的顽强,迅速赶到自家大老爷身后,扶住了他。 “对了,你刚刚躲在哪儿?怎么我们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你。”秦瑶疑惑问。 刘季吸着冷气,答道:“都说灯下黑嘛,我就躲在旁边那个流民家的棚子里,嘶.真他爹的疼死老子了!” 秦瑶心道你还挺会躲,顺便提醒:“不许说脏话。” 刘季乖巧点头,现在看着秦瑶他只觉得无比的感动和亲切——这就是他的靠山呐! 大家伙正关心着刘季这个受害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瑶众人神色齐齐一凝。 (本章完) 279 重拳出击 秦瑶抬头看去,就见米铺伙计正领着七八十号人一瘸一拐赶过来。 他一边捂着已经高高肿起来的脸,时不时回头跟身后被抬在竹椅上的白脸胖男人点头哈腰,一边指着前边说: “五爷,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带着一帮泥腿子砸了咱们的米铺!” 王麻五眯起眼睛往前看去,离了几百米远,根本看不清楚那娘们长什么模样。 但那森然的审视目光,他能清晰感受到,当即眉头便皱了起来,这绝对是个难缠的硬茬。 再一想把这硬茬引来的罪魁祸首,王麻五拿起手里的痒痒挠就朝身下伙计的脑门上狠狠砸去! 咬牙骂道:“你这小子怎么办的事?老子说过几百遍了,动手之前先查一查!你给老子查到你爹裤裆里去了?!” 伙计捂着头赶紧认错,看他一边求饶一边喷血沫的样子,王麻五嫌弃的挥挥痒痒挠,“滚!” 到底是没再挨打,伙计赶紧退到了后面去,低头压下眼底的恐惧和愤怒。 秦瑶这边,看见对方来了七八十号人,刘柏赶紧低声问她:“一会儿打起来咱们跑吗?” 和预计的人数相差太远,秦瑶摆摆手,“不用跑了,有我加阿旺两个,再加上你们,眼前这七八十号人不足为惧。” 突然被点名,阿旺本没有表情的脸控制不住,露出一抹终究是被看穿了的苦涩神情,但也没有反驳秦瑶的话。 倒是刘柏等人多有诧异,不知道秦瑶为什么这么看好看起来都觉得呆憨的阿旺。 秦瑶还以为这王麻五有多厉害呢,结果两刻钟才喊来这七八十号人? 她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王麻五等人正巧来到她们面前,把这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听个正着。 当即,还不等王麻五说什么,他手下那七八十号人立马目露凶光,在其中一个王麻五头号狗腿子模样的人示意下,迅速将等候在米铺遗址上的秦瑶等人包围起来。 刘家村众人也不甘示弱的握紧了手中武器,因为刚刚秦娘子说了,这七八十号人根本不足为惧! “干什么干什么?”王麻五懒洋洋的喊了一嗓子,“对小娘子客气点!” 此话一出,阿旺立马感觉到压在自己肩上的大老爷刘季瞪大了他红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呼吸也急促起来。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怀中大老爷冲那王麻五大吼一声:“你特爹叫谁小娘子呢!” 王麻五震惊的看过来。 刘季:“你知道她是谁吗?说出她的名号能吓死你这个发了似的白面馒头!” 王麻五额上青筋猛跳了几下,眼睛危险眯起,咬牙喝问: “还请介绍一二,让我等听听有多么吓人。” 刘季呵呵冷笑两声,伸出自己乌青一片的手指向秦瑶, “这是我刘家村的秦总管秦瑶!你没听错,就是那个单刀赴会,以一敌百,勇夺响王等马匪首级的剿匪女英雄——秦瑶!” 秦瑶嘴角不受控制的狠狠一抽,不悦的看向阿旺。 阿旺心头一凉,赶紧把大老爷拖到刘柏刘肥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刘季“呜呜!”瞪着阿旺,核桃一样的眼睛根本无法泄露出一丝凶光,阿旺目不斜视,看不着、他看不着。 王麻五心里着实是一惊,但很快又放下心来,不过是名有点力气的村妇罢了,没背景没靠山,不足为惧。 他故作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原来是秦娘子啊,真是失敬失敬,你看看这,手下人不懂事闹出了误会,你可别放心上啊!” “不过.”话锋一转,神色又冷下来,“我家这米铺到底是哪里惹了您的眼?非得砸了它不可?” “明知故问吗老馒头?”秦瑶突然一句反问,完全不在王麻五预料的反应之中。 她难道不该顺坡下驴给他道个歉,然后两人重新谈一下,他不追究,她识趣低头撤走? 秦瑶看王麻五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道歉?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都懒得跟他废话,既然对方这么不识趣,她也懒得浪费时间。 秦瑶从木桩上站了起来,压压翘起的衣摆,拎起了手上沉甸甸的长钉,目光直直锁定躲在头号狗腿子身后的米铺伙计, “我让你小子传的话你到底传了没有?我要的东西呢?麦子、马车、一百两的医药费赔偿,都在哪里?” 米铺伙计狂点头,他当然是把她交代的话都说了,但五爷听不听他又管不着。 在秦瑶尖锐的目光逼视下,伙计往后又缩了缩,他真是怕了秦瑶这个活阎王。 但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预感,他觉得王麻五今天要栽。 这么一想,心里居然涌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既然说了,老馒头,我要的东西呢?”秦瑶目光转到气得脸色涨红的王麻五身上。 王麻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本抓不住重点,咬牙怒问:“你喊老子什么?” “喊你老馒头,怎么了?”秦瑶好笑的看着他,吃得白白胖胖的,一脸褶的恶心皱皮,不是老馒头是什么! 王麻五崩溃的狂叫一声,立马看向身旁的头号狗腿子,命令道:“给我打死这臭娘们!!!” 双方人马神经瞬间绷紧,见王麻五的手下们动了,阿旺立马护着自家大老爷往后撤,速度之快,只剩下一道残影,两个大活人原地消失。 刘家村人反应倒也不慢,立马举起武器准备跟对方的人大战一场。 不过他们才刚举起武器,秦瑶就如闪电般冲出,迅速来到那头号狗腿子身前。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左手提肩将整个人高高举起,狠狠掼在地上! 右手长钉随即落下,一钉子刺入咽喉! 旋拧,直至穿透。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对众人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拔出长钉之时,速退到王麻五身后。 “哗啦”一股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洒了王麻五一头一脸。 隔着血幕,他能清楚看见自己最合心的手下阿四死死睁大的双眼,直到死,眼底的恐惧都未消散。 冰冷的金属贴在了王麻五的脖子上,他颤着声问:“你、你敢当众杀人?” 秦瑶:“是啊,马匪余孽,杀了官府还要赏我。” “还有你,想想包庇匪徒的罪名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洗白吧。”这一句,秦瑶说得很轻,只有她二人能听见。 王麻五突然升起一股既然生她秦瑶,又何须再生我王麻五的悲凉无力感。 而正准备打群架的两边人马,都被阿四那喷泉血注吓得没敢再动。 特别是王麻五这边,对老百姓重拳出击的狗腿子们,此刻唯唯诺诺,都不敢看阿四的尸体。 因为那死状实在是看了晚上都会发噩梦的恐怖程度! 一场恶斗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突兀地结束了。 (本章完) 280 热情好客王麻五 “王麻五,你又聚众斗殴?!” 周正大吼一声,翻身下马来,刀刚拔出一半,人傻了。 只见他小侄刘琪口中说的两帮人聚众斗殴的激烈战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向横行霸道的王麻五正在给坐在木桩上的秦瑶拿树叶扇风,一副我们是好朋友的笑模样。 “聚众呢?斗殴呢?”周正尴尬回头,小声质问刘琪。 刘琪和他身后的官差们一样懵,茫然摇头,走的时候事情它不是这样发展的啊? “天爷哎!”某官差发出一声惊叫。 周正急忙朝发声处看去,就见一具尸体正被麻布潦草盖着上半身,身下全是血。 “怎么回事?”周正大步冲到王麻五和秦瑶面前,严肃质问道。 秦瑶站起身,王麻五后退半步继续给她扇风,当先无奈解释道: “那是阿四,我在路边捡来的一个小跟班,看他可怜给他好吃好穿,没想到他竟是马匪余孽,被我识破狗急跳墙要害我,多亏了秦娘子及时出手,我这条命才能留下来.” 说到心痛处,王麻五捂住了心口,大口喘气,一副要气晕过去的样子。 秦瑶赶紧扶了他一把,王麻五心一抖,他何德何能啊!浑身猛的一颤。 万幸他一身肥肉本就爱颤,周正到没看出他的颤抖。 只是眼前这画面怎么看都写着不对劲三个字。 周正狐疑问秦瑶:“王麻五所言可是真的?” 秦瑶颔首,“是的,刚刚我们在这边商量一点生意上的事情,发生了点小摩擦,但那都是误会而已。” “可能我们说话大声了点,让刘琪这孩子多想了,这才偷偷跑去报了官,还请周大哥别跟孩子计较,我这边代他跟你赔个不是。” 秦瑶一本正经的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不过腰才弯下去一半,就被王麻五迅速扶起,“我来我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周差爷原谅则个!” 周正眼睛瞪大,看着在自己面前弯下腰来的王麻五,赶紧戳戳身旁同伴,“老子没眼花吧?” 同伴震惊回:“头,五爷真在给您道歉。” 周正哪敢受这大礼,急忙上前将人扶起。 既然双方都说是误会,那肯定就是误会了对吧? 不过 “刘琪你小子,下次别这么毛毛躁躁的!”周正数落道。 刘琪看看秦瑶,又看看传说中的恶霸王麻五,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委屈的低下头。 不过周正等人这趟没白来,旁边不还有个马匪余孽阿四嘛,带回去交差。 “真没事?”离开之前,周正又突然回头问了一遍。 秦瑶和王麻五异口同声:“我们很好。” “行,那我先带这马匪余孽回去交差,回头还需要王麻五你帮忙做个人证,到时候差人来唤你。”周正试探着说道。 换在平时,他哪敢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也就是今天了。 王麻五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连声应:“一定的一定的,草民职责所在。” 一众官差这才满心狐疑的离开。 不过那阿四死状惨烈,负责搬运尸体的官差一不小心掀开了麻布,脸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如纸。 赶紧把麻布盖上,这才觉得好点。 尸首送进城,先到县丞那报道。 县丞疑惑的一挑眉,询问周正事情经过,怎么都一年多过去了,这些马匪余孽还有留存。 周正其实也不确定,但秦瑶和王麻五都这么笃定,那八成是真。 后面他想到去年代服徭役的马匪们,应该就是徭役结束后,这些马匪私自逃逸,这才留下阿四这号人物。 县丞听完周正的猜测,打开去年征徭役的代服名单查看,还真找到了符合阿四体貌特征的马匪。 不过掀开麻布准备核对五官描述时,整个人都僵了一瞬,随后放下麻布,转身,上报给县令大人宋章。 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发生。 县令大人揭开麻布准备核对五官,整个人瞬间僵直,飞快放下麻布,转身,缓步走出停尸房,扶墙狂吐! 隐约可以听见他口中发出咬牙切齿的‘秦瑶’‘又是你’‘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何手段如此残忍’等不成调的怒骂声。 金石镇那边。 秦瑶揉揉突然发痒的鼻子,险险吸回了一个厄运喷嚏。 阿旺扶着刘季在王麻五的竹椅上坐下,一行人跟着‘热情好客’的王麻五前往他的私人农庄。 那农庄是真大,近千亩的良田,新鲜瓜果放烂了都吃不完。 到了自己家,王麻五先让手下弟兄们把刘相公抬进屋,而后将家里的果蔬全部拿出来,让刘家村的村民们吃不完就兜着走,别跟他客气,以后报秦瑶大名,都是兄弟! 刘家村的村民们和王麻五手下的打手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很快,五袋麦子原原本本扎好,放在车厢里,架到了老黄的脖子上。 这车厢比秦瑶定制的更宽大、更豪华,用的是上好的硬木料,车轮不是包铁的,而是纯金属,这一整个车算下来,没个二十两弄不下来。 还有一百两医药费奉上,以及刚刚被打手背回来。专治跌打的大夫。 老大夫鞋底还没踩实就被摁着坐到刘季身前,把脉问诊治伤。 所幸常年跟王麻五一群人打交道,大夫早已经练就一秒进入状态的本事,闭目摸脉。 不到两秒又惊奇的睁开了眼。 “这位相公,我观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乃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啊!” 刘季激动得深吸了一口气,“当真?” 吃瓜的秦瑶等人:??? “这大夫准吗?”刘肥担忧的问王麻五。 王麻五拍胸脯,“开阳县赫赫有名的金大夫,专治跌打损伤,令兄的伤绝对不在话下。” 刘肥这才哼一声放过他,继续拿起手里的清脆小黄瓜咔咔啃。 大夫几句话,把刘季迷得欢天喜地,直到身上淤血处被扎进去一根长长的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嗷一声叫出了声。 阿旺摁住刘季不让他乱动免得大夫扎错位置,累得汗如雨下,差点给他家大老爷跪下。 终于,大夫收了针,开了几副药,又留下活血化瘀的膏药离去,刘季这才长舒一口气。 秦瑶示意阿旺把刘季抱到马车上去,招招手,带着吃饱了还要兜着走的刘家村众人打道回府。 王麻五一路相送,直到秦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笑容立马消失,拿起痒痒挠,发泄一般狂敲身边手下: “下次动手前记得给老子把他丫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了再下手!知道了吗?记住了吗?这一个个浆糊一样的猪脑子!” 骂完又留下两滴鳄鱼眼泪,“阿四啊!可怜你我兄弟一场,你却死于非命——” 小小声:“不过你晚上可千万别回来找我,咱安心投胎去吧,下辈子别当马匪了,做个好人” (本章完) 281 捶胸顿足 “瑶姨!” 看见路口出现熟悉的身影,大郎立马大喊了一声,看见马车旁的人抬手挥了挥做回应,一颗提着的心才算落地。 被村长派出去的九叔人刚走到镇上,事情就已经结束了,现在顺道跟着秦瑶他们回来。 远远瞧见村长焦急的身影,九叔加快速度第一个来到村长跟前,提着手上白拿到的一兜鸡蛋,乐呵呵说:“瞧,这是秦娘子带着大家伙到王麻五农庄上新鲜拿回来的。” 村长有点懵,这一看,才发现跟在马车后面的刘柏刘琪等人,手里都拿着东西,不是时下瓜果,就是各种蔬菜,还有人拿着半碟没吃完的点心。 对,连碟子都拿了回来! 原本焦急等待的刘老汉一众族人,瞬间目瞪口呆。 “你们不是去救人吗?老三人呢?”刘老汉担心问道。 刘柏点点头,说刘季活得好好的,刘肥刘琪两个年轻小伙,哈哈一笑,把先前发生的精彩事件经过说了出来。 当然,有一点夸张成分,听得当时没能赶到场的刘仲和一众女工们热血那个沸腾! 刘肥:“什么王麻五,什么一方恶霸,见了我们秦大总管,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将抢走的物件原数奉还!” 刘琪:“我还跑去叫来了官差呢,当时那场面,满地鲜血,但你们猜怎么着?我们秦总管人坐着,王麻五这恶霸拿着树叶在给她扇风,那叫一个恭敬.” 顺子把手里拿来的东西往工人们面前一转:“瞧瞧、瞧瞧!这些都是赔礼呢!” 何氏猛拍大腿,“我滴亲娘哎,早知道你们吃饱了还能兜着走,我先前就不管那锅里的菜,拿起烧火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 现在看别人手里的东西,她这抓心挠肝的难受哟! 邱氏无奈提醒大嫂:“咱们家不是也有大哥和老四拿了东西回来嘛,我看老四手里还拎了条腊肠呢。” “真的?”何氏急忙去找刘肥的身影,年轻人和刘琪一起,被村民和工人们围着,正说书一样转播实况,小嘴叭叭叭就没停 不过那手上拎着的东西里确实有一条腊肠,何氏轻吁出一口气,总算舒坦了。 不过 “秦总管!”何氏挤开那些围到马车前的村民,抬手指着厂里,“中午饭做了,结果大家伙都没吃上,就咱们女工们吃了,还剩下一大锅饭菜呢,这可怎么办?” 天气热,饭菜可放不得,“要不给大家伙分了带回家去?” 秦瑶没顾得上这些,正嘱咐这次参与的工人们以后行事要低调,别因为这次的事情就到王麻五等人面前卖弄。 只来得及对何氏那点点头,意思是你和二嫂看着办。 何氏会意,转头叫上邱氏,两人先进去忙了。 秦瑶嘱咐好工人们,挥挥手,“今天辛苦大家了,现在事情已经得到解决,都回厂里继续工作吧,回头我叫刘仲管事给大家伙买几十斤肉回来,咱们抱抱的吃上一回荤腥!” 后面这句话大家伙最爱听,当即引起一阵欢呼。 等工人们欢欢喜喜返回工厂,刘老汉等人才有机会靠近秦瑶。 大郎兄妹四个早已经钻到马车车厢里,看着车厢里凄惨的阿爹,挨个上前瞻仰了一遍,退出车厢。 刘季“咳咳”猛咳了两声,车外的刘老汉忙问:“老三怎么样了?” 秦瑶答:“大夫已经开了药,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我瞧瞧。”刘老汉不太放心,想上车看看刘季到底如何了。 大郎可不敢让祖父去看,老人家年纪大受不得刺激。 于是给弟妹使了个眼色,兄妹四个七嘴八舌的说他们看过了,阿爹好着呢,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 怕刘老汉不信,二郎还说:“比阿娘揍的轻多了。” 刘老汉当即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快先家去吧,晚点自家人一块儿再细说。” 听这口气,今晚是打算都到秦瑶家里吃饭了。 秦瑶点点头,示意阿旺赶车,领着四个小的跟在马车后,先回家准备。 刚到家里把叫唤得要死要活的刘季安置好,派了大郎和三郎守着他,金宝和金花就提着刘柏刘肥兜回来的那些蔬菜肉蛋过来,递给秦瑶,晚上添菜。 堂兄妹两个,刚刚听了第二版的秦瑶大战王麻五,菜放下,就围在秦瑶身边转悠,时不时用敬仰的目光看她一眼,而后交头接耳,小小声不知说什么。 二郎和秦瑶一起帮忙洗菜,好让阿旺方便准备晚上的聚餐。 阿旺好像不敢跟秦瑶呆,把刘季放下又扛起锄头下田看水去了,回来时还顺路挑了一担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把自己当牛马了。 傍晚,厂里下工,老宅众人来到秦瑶家。 院子里宽敞,桌子直接摆到院子里,摆了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阿旺伺候完他家躺屋里的大老爷,回来跟小孩坐一桌, 托了王麻五的福,今晚菜色十分丰富,肉蛋都管够,还有香喷喷的蒸腊肠和各种时蔬鲜汤。 大白米饭也是管够的,随便吃。 自从春后,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的,老宅那边也不例外。 今日到了秦瑶家,这伙食好得像是在过年,孩子们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白米饭人均两碗,饭后还有点心吃,那叫一个快乐。 吃饱饭,天色还没黑透,结伴拿上蹴鞠,出门野去。 大毛太小,只能啊啊叫着,睁着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哥哥姐姐们跑远的背影。 何氏邱氏主动收拾碗筷,根本没有叫下人收拾的意识,阿旺上前接手,反倒把妯娌两个吓一跳。 秦瑶和刘老汉几人商量着明日去镇上卖粮的事,现在障碍已经扫清,不用再担心了。 听秦瑶说要带上阿旺自己去卖粮,屋里躺着的刘季捶足顿胸,外伤没好,内伤已经在来的路上。 可事情已成定局,他也只能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琢磨一下那一百两的医药费秦瑶能分一两给他的可能性有多少。 结果是零! 好好的事情搞砸了,今天回来没挨揍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银子?想都别想。 (本章完) 282 不装了,我摊牌 老宅这边由刘老汉做主,把家里那一千斤囤粮全部交给秦瑶代为出售,秦瑶卖多少他们就卖多少。 因为家里年轻的都要顾着厂里的活儿,所以如果秦瑶不介意的话,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帮点忙。 秦瑶摆手,“有阿旺呢,爹你回头在家里等着,我让阿旺过来装。” 刘老汉哎哎应下,看着院里这和谐的一家子,心头暖烘烘的。 老头把刘柏兄弟三个叫到秦瑶跟前来,让他们继续聊厂里的活儿,自己和张氏抱着一直闹着要出去玩的大毛,先走一步。 邱氏何氏自觉如今也是厂里的一份子,拿着小板凳坐在秦瑶等人跟前旁听。 大家伙说了好一会儿,这才散去。 “阿旺,喊大郎他们回家,该睡觉了。”秦瑶一边嘱咐一边朝仓库那边走去,她要点一点今天带回来的东西。 阿旺应是,转身快步往村井行去。 秦瑶来到后院,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今日王麻五赔给她的豪华车厢和五袋麦子。 先前刘季和阿旺已经卖掉了七八十斤,得了三两多银子,但被抢走了。 现在不但赔回来五袋麦子,这三两多银子也还了回来,再加上一百两医药费,她手上多了现银一百零三两。 金大夫给开的药方,大概需要三两左右药钱,秦瑶将这部分刨除,家中入账一百两,一共112两。 至于手上的银票,那都是工厂的,不纳入私人账户。 秦瑶走进库房,一万斤麦子卖掉,应该能再赚上一笔。 加上秋收和后面工厂的盈利,她明年应该可以实现当地主婆的愿望了。 秦瑶露出满意的微笑,转身从仓库走出,孩子们已回到家中,正在厨房跟着阿旺一起烧水洗漱。 刘季在屋里哎呦喂的叫唤,秦瑶走进去,屋里黑漆漆的,帮忙点了灯。 “鬼喊鬼叫什么?” 刘季腹诽:天黑老子怕怕不行吗! 秦瑶看着他那一身伤,啧了一声,“平日里不是跑挺快?怎么这次想不开要上前跟人打架?” 秦瑶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正对着床上心虚乱看的刘季,不等他回答,就把那三两多卖粮钱拿到手上掂量,“是为了这个?” 刘季肿着的双眼瞬间睁大了一点点,“娘子,你把卖粮钱拿回来了?” 秦瑶点点头,而后在刘季惊恐的注视下一字字算出他一斤粮卖四十五文钱,却对她上报四十文一斤的事实。 刘季眼睛迅速一闭,“啊,我晕了!”一动不动装死。 秦瑶抬手想给他扇醒,但看那张没有一处是白净的脸,终究是没有把这一巴掌扇下去。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到王麻五床上去!”秦瑶冷冷警告道。 刘季继续装死,内心小人狂吼:好歹毒的女人! “夫人。” 门口传来阿旺的声音。 秦瑶回头,就见阿旺端着热水走进屋里来,立马挥挥手示意他滚,“他死了,不用洗漱!” 这刘季可不能忍,这是盛夏哎,他会臭掉的! 垂死病中惊坐起,“且慢!我感觉又不晕了。” 阿旺端着水,看看秦瑶,又看看满眼渴望的刘季,左右为难。 秦瑶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出了房间。 孩子们已经自己回房睡下,秦瑶简单洗漱,也准备进屋躺着。 就在这时,阿旺突然出现在身后。 秦瑶进门的动作一顿,迅速转身看过来,警惕质问:“阿旺你想干什么?” 阿旺“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装了,他摊牌了! “夫人,小的有一事瞒着夫人,但之前实属无奈,这才未及时告知,其实小的真实身份是” 秦瑶赶紧截住他的话头,“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 阿旺:??? “是隐姓埋名的退役杀手?” 阿旺摇头,“其实小的是” “某个秘密组织培养的死士,但因为任务失败担心被同伴追杀所以才改头换面想苟活?” 阿旺“唉”的叹了一口气,“接近了。” 秦瑶很有成就感,果然被她猜中! “你原来的身份确实是死士,但不是秘密组织培养的,而是属于个人的对吗?” 阿旺无奈点头。 “那你背叛主人是因为突然人格觉醒了?” 阿旺皱了皱眉,“什么是人格觉醒?” 秦瑶解释,“就是你觉得自己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理想,而不是只做个执行任务的机器,我命由我不由天,大概就这个意思。” 阿旺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他这些违背主人意愿所做的事,都是因为他觉醒了自我人格? 秦瑶还要继续猜,阿旺已经想哭了,“夫人,您能让我一口气说完吗?” 秦瑶:“可以,你说。” 阿旺长舒一口气,把自己的身份毫无保留的告诉秦瑶,至于为什么选择现在才告诉而不是一开始就说,是因为他之前以为自己能够扮演好一个普通流民。 结果今天才知道,天真了。 所以还是赶在秦瑶用长钉将他刺个对穿之前,自己说出来吧。 和秦瑶夫妇猜测的差不多,阿旺并不是一个普通流民,而是丰王府上豢养的死士。 从小就被带到王府进行各种严酷的训练,十三岁就开始独自出任务,兢兢业业为王府当杀人机器,终于得到王爷赏识,二十岁那年荣升到王爷的贴身护卫队,随时准备为王爷付出生命。 为主人死,是死士这辈子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二十岁之前的阿旺,也抱有过这样的想法,并时刻为了荣誉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直到前年,他接到了一个不管成功与否都有去无回的任务。 他要去刺杀一个比王爷官更大的大人物。 听到阿旺说王爷的时候,秦瑶已经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她一个小老百姓,第一次离王爷这么近——终于有点穿越女主角的感觉了! 此刻再听到他说比王爷官还大的大人物,立马就想到了龙椅上那位。 “你要刺杀皇上吗?” 阿旺不意外秦瑶能猜到皇上身上,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但其实不是。 告诉她也无妨了,“是圣后。” 秦瑶大感意外,对这件事更好奇了,“然后呢?任务肯定是失败了,但你为什么还活着?” (本章完) 283 大隐隐于市 阿旺目光看向远方,那里只有一重高过一重的山峦,曾经的一切离这个小山村是那么的遥远,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时常会怀疑,自己曾经是否真实经历过那些事,遇到过那些人。 直到看见身上的伤疤,才敢确定,哦,原来都是真的。 后来他任务失败了,圣后很早就发现了埋伏,并在他准备获得为主人去死的荣誉服药自尽的前一刻,打落了他的毒药,放他离开。 “她居然放你走?” 阿旺木木的点点头,从小就接受要为主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人,到现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让一个死士活着。 “圣后说,谢谢我又让她多了个丰王的把柄,我都没说我是谁的人,她就很笃定了。她还说,人不能一辈子都为别人活,人应该为自己活,让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但再也别回王府了。” 然后阿旺就真的没有再回王府,因为他不能让圣后真的抓到主子的把柄。 他想找个地方去死,但圣后派了她身边最强的高手一路跟着。 回忆到这,阿旺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我从来不知,想死也这么难。” “后来,反倒是王爷派了许多死士要来杀我灭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跑了起来,后来就跑到了你们紫荆府隔壁。” 之所以来到开阳县,只是刚好他在邻府暂居,之后因为粮食欠收,被迫跟随逃难的流民来到这里谋生路。 在来开阳县之前,他已经是东躲西藏的状态,但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杀死追过来了,可能是觉得他逃得太远没有威胁,也有可能是王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忘了让人追杀他。 但王爷记忆力超群,肯定还会想起他这个叛徒,再派人过来杀他的。 “你早就盯上刘季那蠢货了吧?”秦瑶语气笃定。 阿旺点点头,确实如此。 他到开阳县时就通过其他百姓口中知道了秦瑶这个人,按照他这两年逃跑积累的经验,找个有实力的当地人,隐匿身份藏在他身边是最靠谱的。 这叫大隐隐于市。 这两年他做过一方豪强的护院家丁,也当过有名酒楼里的掌勺师父,还到南边最大的赌坊当过打手,吃过百家饭,穿过百家衣,看遍了世间百态,心态早就和当初逃出京城时不一样了。 他现在就想活着,为自己而活。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但他现在为自己活的每一天,都很有意义。 秦瑶听完阿旺的故事,愣怔许久才收回自己飘远的心神。 其实她和阿旺没有太大区别,都只是想为自己活好每一天罢了。 秦瑶问:“万一你把麻烦引了过来,那村民们怎么办?” “还有,前面你遇到的那些人,每一个你都要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吗?” 阿旺摇头,“您和他们不一样,我只跟夫人说过。” 又补充:“他们行事低调,只会找我,村民不会有事。” “但我家会有事!”秦瑶严肃道。 阿旺低下头,“对不起夫人,如果您不想小的待在这,小的这就走,刚刚那些话夫人就当是没听过。” 说完,起身就跑!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说过,秦瑶这人性子古怪,凡是对她有害的,定会提前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秦瑶眼神瞬间变得冷酷,疾步冲出,伸手一抓,摁住了他的左肩。 阿旺一惊,一边侧身挣脱,一边劝说:“秦娘子,杀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两人已交手数十招。阿旺内心受到了一点小震撼。 他早知道她强,但没想到会这么强,比圣后身边的第一高手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强了许多倍! 更震惊于她对力量的掌控,时强时弱,游刃有余,害他不得脱身。 秦瑶白天就试探过阿旺好几次,奈何王麻五的人实在太弱鸡,都没有让阿旺出手的机会。 现在出手一试,发现这人武技精湛,一招一式自有章法,又招招利落没有一点花哨的东西,瞬间打消了击毙他的想法。 留下给孩子们当个武术师父也是可以的,况且家里现在确实缺个人手。 “谁说我要杀你了?刘季把你带回来,你就是我家的人,刚刚不过是想叫你回来罢了,你跑什么!”秦瑶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对阿旺有用,攻势一停,措不及防被秦瑶一个泰山压顶摁倒在地,地面上立马多了个人形大坑。 烟尘四起,险些把秦瑶自己呛着。 阿旺被压得变形的脸上已经震惊得没有任何表情,呆住。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房门打开,刘季一瘸一拐扶墙而出,站在门边,揉揉眼睛,以为看错,再揉一次,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在干嘛?”他本想质问,开口就变成了毫无气势的弱弱询问。 秦瑶叮嘱阿旺不要再跑了,拍拍手站起身来了,淡定回道:“关你屁事。” 转身,潇洒回屋,睡了。 刘季气得嘴唇发抖,当他是傻子呢,他两只眼睛都看见他们躺在一块儿了! 阿旺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掸干净身上的灰,朝刘季这边走过来,恭顺问:“老爷可是要去上茅房?小的背您过去吧。” 看着阿旺灰扑扑、普通得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脸,刘季哼了一声,疑虑瞬间打消。 恶妇不选他还能选一个丑男不成? 但去茅房的路上,又忍不住反复确认:“真摔了?” 阿旺答得一脸认真:“门口有个坑,小的没注意到。” “有坑吗?”刘季打算第二天天亮马上过去看看。 结果一大早,就听见三郎、四娘接连传来“哎哟”的叫唤声。 “阿娘!”四娘牵着三郎从坑里爬出来,一边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气鼓鼓打报告:“门口这里有个好大的坑!” 刘季被吵醒,闻言急忙冲出房间过来查看,还真有一个半指深的坑,还是人形的? “阿旺!”刘季扯开嗓子喊:“去后山挖点土过来把坑填了!” 听见阿旺回应,又蹿到秦瑶房门口想问什么。 可刚开口,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句话: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所以还是回屋躺着睡回笼觉吧,他现在可是受伤的病人~(骄傲脸) (本章完) 284 村民求上门 新厂房顺利竣工,按照秦瑶一开始的计划,如期投入生产。 这座大工厂,就像是各个零部件组合起来的生产机器,一旦发动,势不可挡,源源不断地倾吐出客户需要的完美产品。 府城运来的第一批木材已经接收完毕,接下来就需要厂里自己组织车队前往府城将后续木材运回。 刘仲拿着刘季弄出来的车夫信息表,花了两天功夫挨个上门通知商议,已经确定十名车夫可以与文具厂签署长期合作关系。 再加上刘家村村长家的车,还有下河村两户的马车,以及文具厂自己采买回来的七辆车,车队现在共有二十辆的运力。 自家厂里的车,专门请了六名车夫过来,都是熟手了,就位第一天,就被秦瑶带出去卖粮。 自家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城外米铺又建了起来,挂牌售价为粗粮四十文一斤,中等粮八十文一斤,细粮已售空。 短短一天间隔,粮价下降了不少。 原因无他,只因为流民手里还有先前从米铺里抢的粮食,现粮卖不动只能讲价。 王麻五气得整日咬牙,偶然一夜过后,脸突然就肿了起来,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发了的馒头。 秦瑶带着自家卖粮车队过来时,再也没人阻挡。 还是停在原来的位置,那个亭子面前,周围流民们一看,就知道低价粮又来的,好奇的盯着阿旺把价格牌放出来。 中等粮,三十文一斤! 看到这个价格,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都不用秦瑶怎么叫卖,人群蜂拥而至。 这个递过来一个大陶罐:“给我装满!” 那个塞进来一只竹筐,“满上满上!” 后面挤不进来的破口大骂:“前边的快点啊,别耽误别人!” 场面差点失控,幸而这次带来的人手多,秦瑶立马让车夫们把辆车围城一个环形,只留一条口进来,嘱咐流民们排好队,好一会儿这才恢复秩序。 三十文一斤的中等粮,放在从前,百姓们看见少说都要上去吐口唾沫骂声黑心的。 但放在现在,这个售价只让人们觉得无比亲切。 米铺的人眼睁睁看着秦瑶这边粮车上的袋子一个个瘪下去,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整整八车粮食,不到半上午就被抢购一空,秦瑶赶紧差阿旺把空车带回去,将家里余粮都运来。 如此忙碌到下午太阳西垂,一共卖出去了六千斤粮食。 要不是路途遥远,太阳下山前还能再买一波,因为附近的流民已经得到消息,都赶过来排队等着买呢。 秦瑶无奈道:“明早再来,大家伙先散了吧!” 说完,人群还不肯散去,秦瑶等人只能驾着空车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再三允诺明日一早肯定来,前来买粮的流民们这才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粮食顺利卖出,秦瑶心情极好,阿旺虽然累,但回头一看自家车厢里那一筐筐的铜板,便觉得疲惫已经全消。 秦瑶大方说:“回头给你发月钱。” 阿旺惊喜的看向她,要不是赶着车不能下地,高低得给她磕一个,“谢夫人!” “不谢,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患难与共哈。”秦瑶拍拍他的肩膀,大饼张口就来。 等到阿旺欢喜得不能自抑时,才说:“以后家里的家务就都交给你了,还有大郎的武艺,你多操心。” 等工厂这边稳定下来,她要亲自带队前往府城运木材,那时候刘季应该也回书院去了,家里就只剩下阿旺这一个大人了。 阿旺一边点点头应下,一边在心里吃惊,没想到秦瑶居然敢这样信任自己。 秦瑶当然不是盲目信任,出发去府城之前,她会继续考察阿旺,如果他不行,那 “夫人!” 没等秦瑶继续想下去,阿旺的低唤打断了她。 车队在文具厂前停下,秦瑶看着出现在路上的刘家村村民们,挥挥手让车队先回工厂,自己下车走上前去,疑惑问: “王婆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王婆婆不好意思的冲秦瑶笑了下,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十几个刘家村村民,在他们的讪笑声中,试探着问: “瑶娘啊,你今天到镇上卖粮去了?粮食好卖吗?” 这就是明知故问,不好卖车队的人怎么可能跑回来又拉了一堆粮去呢? 秦瑶扫了一眼在场这十几人,都是村里先前跟在她后面囤了些粮食的人家,再看他们炙热的目光,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冲王婆婆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你们也想卖粮?” 王婆婆哎的应了一声,老人家骨头是村里出了名的硬,村民们让她出面来找秦瑶开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把身后村民都等急了,王婆婆才说,他们想把自家的余粮拿给秦瑶,托她帮忙卖掉。 说完,王婆婆马上又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也没太多,留着自家吃也不碍事。” 秦瑶浅浅一笑,“我先看看你们有多少吧,还有一句丑话我说在前头,同一天不同时段,粮价可能都不一样,有高有低,我不能给你们保证一定都是高价。” 就像是今天,米铺受不了她这边的压力,粮价就降下来了五文。 她的参照是米铺,要是明天米铺来个狠的,她绝对卖不了今天这个价格,所以村民们必须要自己承担一定的风险,贪多就别找她。 村民们哎哎应着,表示理解,看秦瑶松了口,立马回家去把自家要卖的余粮拿到秦瑶家里来。 今天大人不在家,家里还有个躺着的爹,大郎兄妹四个都在家里没出去玩。 金花金宝抱着大毛过来找他们,看见村民来了,大郎二郎立马把金花金宝兄妹三送走。 人多闹哄哄的,大毛还小,磕碰着那就不妙了,二叔肯定要收拾他们。 秦瑶嘱咐:“三郎四娘,去把你们的笔墨拿来。” 瞧见回来的大郎二郎,又让他们去把称和筐拿过来。 阿旺让村民排队,一个个上来登记。 这种热闹二郎最爱凑,阿旺称完,他立马给秦瑶报数。 各家舍得拿出来的余粮都不多,有的是十斤八斤,有的是一斤两斤。 但当初七八文钱买的粮食,翻倍卖出去,一斤也赚七八文,家里想添置二两油、半斤盐也有了。 (本章完) 285 姜汤 天黑之前,秦瑶统计完毕。 一共十二家,凑了五百三十斤粮食给秦瑶,大半是粗粮,小半是中等粮。 秦瑶拿着记录好的本子站起身,再次跟王婆婆等人核对一遍,双方确定无误,她又写了一个集体委托的条子,拿出红印泥让大家伙摁下手印,省得大家伙过后找她麻烦。 秦瑶这么做无可厚非,村民们表示理解,相当信任她的为人,看都不看一眼那条子上的内容,挤上前来摁手印。 秦瑶看他们这样,忍不住玩笑的问了一句:“就不怕我这条子上写的是你们欠我钱?” 王婆婆等人齐齐一怔,正在摁手印的村民人都呆了一下,手指迟疑的悬在半空中。 “.” “咳咳!”秦瑶不自在的咳嗽两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一本正经的拉过一名村民,举着条子上的字,一个个念给他们听。 念完,拍拍那村民的肩膀,“记住了没有?下次别人让你们画押签字,就让他先给你念一遍,字数对不上,或者断句有问题的,自己心里要有个警醒。” 村民们反应过来,原来秦娘子是教他们辨别骗子啊! 一个个狂点头表示记住了,感动得无以复加。 秦瑶保持微笑,目送他们离开,转身,飞快抬手抹了把脸上热出来的汗珠,看来以后不能随便跟村民们开玩笑,他们太容易当真了。 阿旺已经做好了晚饭,这在大酒楼当过厨子的人就是不一样,简单的菜色也能做得超好吃。 秦瑶让阿旺给刘季端一碗进屋里去,等阿旺出来,立马开饭。 大郎兄妹四个脑袋都恨不得埋到饭里去,每人都多吃了半碗饭。 幸亏阿旺今天多煮了点,刘季那边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要不然都不够这兄妹四个吃的。 都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看大郎二郎两个那堪比一个成年男性的胃口,秦瑶暗暗估算着自家米缸里的米,让阿旺明早装车的时候留下三百斤麦子,别都装完了。 现在米价高,文具厂那边工人消耗得又非常多,幸亏秦瑶和刘木匠一开始多给厂里囤了粮食,现在和高价粮平下来,成本才能控制住。 因为现在特殊时期,新来的工人们如果选择在厂里吃饭,就只开三分之一工钱。 剩下三分之二不是不给,而是等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过去后再给,多留些资金给厂里,以防万一。 所以光是文具厂里管两顿饭食的条件,就让附近村子的村民们挤破头也想进来。 话说回来,家里孩子长身体饭量增大,还多了阿旺,原来计算好的粮食肯定不够。 多留三百斤麦子,便足以吃到秋收。 阿旺点点头表示明白,看着饭桌上的大白米饭和蛋汤腊肉,其实很想告诉秦瑶,家里伙食水平降低一点,就不用留那三百斤麦子。 但嘴里的饭菜实在是香,他无法违心说出这样的建议。 其实阿旺也很意外,他以为自己跟着刘季回到刘家村,肯定是顿顿糠咽菜。 谁想到,秦瑶一家不但吃得好,还让他一起跟着他们吃那么好,这种幸运,让人不自觉生出想要一辈子留下来的憧憬。 晚饭吃饭,今天轮到值日的二郎三郎去把水磨坊的钱箱拿了回来。 鸡蛋两枚,一看就知道王婆婆祖孙今天来过了。 还有铜钱三个,青豆半碗。 菜都放厨房,钱交给二郎锁进他的小金库。 “阿娘,这几日收益都比之前少了三成。”二郎翻着自己的小账本,同秦瑶禀报道。 “没事。”秦瑶告诉他:“局势不同了,现在大家不敢花钱,等这波灾情过去就会好起来的。” 二郎还是有点忧心,“那要是灾情一直过不去呢?” 秦瑶指着外边的青山绿水,“你只要注意咱们居住的这片土地,草还长不长,鱼儿还游不游。如果土地还能长出庄稼,河里还有游鱼,困难很快就会过去的。” 正说着,屋顶上闪过一道银光,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 “打雷了!”四娘激动的跑进屋里来,“阿娘,要下雨啦~” 下雨就有水,河里就有鱼儿游,灾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秦瑶淡定的点点头,把凳子挪到门口,孩子们站在她身后,母子五人一同望向天幕,看雨落下来。 有雨的夜晚自带白噪音,一家子美美睡了个好觉。 清晨起来,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有些积水,秦瑶带着粮车前往城外的路上,道路泥泞,相当难走,抵达时比昨日预定时间晚了大半个时辰。 流民们早已经候在亭子外,看到粮车过来,神情振奋。 昨夜下了大雨,简陋的棚子根本无法遮挡雨水的冲击,流民们一身的泥水,赤脚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头发尖上还滴着水珠。 瘦小的孩童蜷缩在母亲怀里吸取温暖,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摊开湿掉的柴火,发出一声声无力的叹息。 秦瑶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也对那些抛弃底线作恶的流民感到厌恶,但此刻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想要做点什么。 “阿旺,你去丁员外府上找丁家少爷,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买十斤姜来,再借口锅,给他们熬一锅姜汤。” 阿旺立马放下手里的称,接下任务,朝镇上跑去。 很快,他就顶了一口大铁锅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男装的白净女孩,手里拿了一袋子姜,一看到秦瑶,就笑开了,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 “秦瑶!”她激动的跟秦瑶挥挥手。 却不想,预想中的热烈欢迎并没有到来,回应她的是秦瑶冷下来的脸,“你来这干什么?一个护卫都没带,你偷偷跟出来的?” 秦瑶不满的瞥向阿旺。 阿旺很无辜,夫人也没说不让他把丁家人领过来。 而且这个丁小姐是自己跟上来的,他只负责秦瑶一家,不会去注意其他人在干什么。 秦瑶被阿旺无辜的眼神噎了一下,人来都来了,再说也无用,让阿旺快点把灶加起来熬姜汤,自己继续称重卖粮。 丁湘被晾了起来,便知道秦瑶生自己的气了,不敢凑上前去,挽起衣袖跟在阿旺身后,帮忙做些自己会做的活。 等到姜汤分完,丁湘已经累瘫,坐在木桩子上放空。看着身前走来走去的流民小孩们,时不时冲他们笑一下,就会收到几块石子、树叶之类的‘宝贝’。 (本章完) 286 教你怎么逃命 日上中天,秦瑶这边终于忙完。 粮食以比昨日低了五文的价格,全部卖光,这才有空来找丁湘。 见秦瑶过来,丁湘立马放下手里的石子站起身,笑脸相迎。 却没想到,脑袋上挨了一个爆栗! 小姑娘还以为秦瑶会对自己温柔,上一秒不以为然,一下秒就眼冒金星,泪水不受控制的留了出来。 疼死她啦! “你好狠的心啊!” 丁湘又气又委屈,她只是想来看看她,顺便帮帮忙,结果就得了这个?赶紧捂着头跳出去五米远,生怕秦瑶还要再给自己来一下。 “知道疼就给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许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出来!” 秦瑶语气严肃:“现在外面这情况,到处都是危险,你一个白嫩嫩的小姑娘走在这路上,后果你想过吗?” 看丁湘眼泪哗哗流,秦瑶语气一点都没软,反而更加严厉,只怕她没听进去。 “就算是太平的时候,也不能这样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当回事,这世界远比你想的危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知有危险还这样莽撞,真发生什么,你只能追悔莫及!” 丁湘抹着眼泪哽咽说:“我知道你在这。”知道很安全,才跟出来的。 秦瑶反问:“万一阿旺是个骗子呢?” “怎、怎么会?”丁湘明显一惊,她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还是挪上前两步,一边提防的捂着头,一边交代:“我出来的事情有人知道,我告诉豆儿了。” 说完,看一眼秦瑶,见她面上神情还是严肃得吓人,小姑娘终于顶不住,低下了头,“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掏出了她藏在身上的一把小小匕首,“我带了防身武器。”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得到秦瑶指示的阿旺一个突击抢走,反过来怼到她后脖颈。 那一瞬间,丁湘浑身血液逆流,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整个人僵住,一动不敢动,瞪着两只大眼,惊愕的望向秦瑶。 “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不够人塞牙缝的。”秦瑶伸出手,阿旺立马把匕首交到她手中。 秦瑶抽出丁湘手里的鞘,把匕首收好塞进她腰带里。 做完这动作发现少女还僵着,一副吓傻了的模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嘿嘿!别发呆了,过来,我新教你两招。” “什么招?”丁湘瞬间恢复活力,一抹眼角残留的泪水,激动地跟上她。 秦瑶浅浅露出一个坏笑,“教你怎么逃命。” 丁湘:“.” 秦瑶兴奋招手,朝难民们搭建的棚屋那边走去。 “我们要去哪儿?”丁湘疑惑的嘟囔:“逃命不是本能?这也要学?” 秦瑶抱臂:“你的逃命本能就是浑身僵直的站在原地等人杀?” 好吧,丁湘选择闭嘴,刚刚的自己真是不够丢人的。 秦瑶把丁湘带到了流民聚集地——那帮丧失了底线无恶不作的劫掠团伙跟前。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实际体验来得深刻,她今天就要带这不知天高地后的小姑娘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顺便,把这帮恶心人的收拾一顿!也算为民除害了。 丁湘不敢相信的仰头看向身后满眼兴奋的女人,真诚发问:“秦瑶,你是爱我的对吗?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对吗?” 秦瑶勾起唇,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少废话,跑起来吧小姑娘!” 阿旺带着车夫们收拾完马车,正要去寻秦瑶,告诉她可以回家了。 还没动身,耳尖一动,远方传来了哭爹喊娘的悲嚎,还有女孩气急败坏又兴奋的吱哇乱叫声。 阿旺果断对车夫们说:“坐下歇一会儿。” 车夫疑惑问:“秦总管那.” 阿旺看他一眼,无神的双眸让人瘆得慌,“歇会儿。” 车夫马上坐下,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秦总管哪里找的这个跟班,看起来憨憨呆呆,没想到楞起来他还有点发怵。 众人歇了莫约两刻钟,秦瑶回来了,出了一身的汗,头发都黏在了额头上,但神采飞扬。 丁湘仰头跟在她身后,脱水的鱼儿一样大口呼吸,白净小脸已经变成花猫,泥点子站在唇角都没发现。 下坡的时候,两条腿抖成了筛子,稍微站定,能发现裤管在剧烈颤动。 “阿旺,把水壶给我。” 秦瑶冲车夫等人点点头,示意可以启程了,伸手将阿旺递过来的水壶打开,自己先喝两大口,转手递给早已经眼巴巴看着的丁湘。 小姑娘抱着水壶,大口饮水,差点把自己憋得喘不上气来,秦瑶好笑的轻拍她的背,本意是想帮她顺顺气,没想到,小姑娘虚得直往前扑。 幸亏秦瑶及时扶住,要不人绝对面朝地摔个狗吃屎。 丁湘幽怨的看了秦瑶一眼,一口喝光壶里的水,把空壶还给她,十分真心的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一个人出门来找你了。” “找别人也不行。”秦瑶提醒。 丁湘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不用再说,她明白了! 车夫们都上了车,秦瑶把水壶扔进车厢里,转身看一眼丁湘,她立马把手伸了过来。 爬不动,真的爬不动! 再多用点劲儿她感觉现在立马就能厥过去。 秦瑶无奈一笑,将她拉上马车,顺便给她数了一份姜钱。 丁湘一呆,随即将钱接过来,开开心心揣兜里,只要她不告诉管家,那这就是她的私房钱咯~ 秦瑶让阿旺先把车停到丁府后门,将丁湘和她的锅送回家,分别前嘱咐累得扶墙颤抖的小姑娘: “记得让豆儿她们帮你按摩,以后闲着没事就让府里的人陪着你像今天这么练,多练习几次,下回我再来你要是能躲过我半招,就教你新招。” 丁湘本来已经两眼无神欲生欲死了,听见她后面这句“就教你新招”,瞬间打了鸡血似的,大吼一声:“好!” 不就是加强版老鹰捉小鸡嘛,勇敢丁湘,你可以的! 秦瑶忍不住笑出了声,跟阿旺说:“年轻体力就是恢复得快。” 阿旺句句有回应,哦的应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掉转马车,主仆俩载着三大筐银钱,半下午就到家。 傍晚的时候,秦瑶家院里相当热闹,村民们过来领卖粮钱,多的几百文,少的也有十几文,欢声笑语不断。 (本章完) 287 一个男人的尊严 送走村民们,院门关起来,就剩下自家人,秦瑶才得空理一理自家的卖粮钱。 刘季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撑着二郎给他捡回来的棍儿凑到堂屋里来,看到地上那一大框银钱,两眼放光,伸手拿起几枚铜板又丢回去,听着铜板相撞发出的悦耳金属声,好奇问: “娘子,咱们这是卖了多少钱啊?” 秦瑶拨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昨天卖掉六千斤,其中一千斤是老宅的,卖价是三十文一斤,一共一百八十两整,减掉老宅那边三十两,入账一百五十两” 今天卖了五千多斤,刨除帮村民代卖的部分,余下四千七百斤都是她们家自己的。 今日卖价是二十五文一斤,入账是一百一十七两五钱,两趟相加,便是二百六十七两五钱银子! 刘季盯着秦瑶手里的算盘,看到这个最终数字,笑得合不拢嘴。 当初成本才花了三十几两银子,血赚二百三十多两。 “娘子你真乃神人也,这都能被你提前算到,活该咱们家发财!”刘季竖着大拇指夸赞道。 秦瑶转身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问:“今日书温了吗?模拟题做完了吗?四书五经的学习进度走到哪里了?”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扭头,沉默的拄着棍儿离开堂屋,回了房间。 只听见房门“嘭”一下重重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墨条研磨的沙沙声。 秦瑶嘁了一声,转头笑眯眯让二郎几个去拿绳子来,串铜板咯。 龙凤胎开心疯了,这活儿他们特别爱干! 四张小板凳排排放在筐子前,四娘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绳子问:“阿娘,我串多少个一串的?” 秦瑶安排道:“大郎二郎串一百个的,串好了三郎和四娘把十串串成一吊。” 两个小的算数不能超过五十,不然一准混乱,所以安排他们串大钱最合适。 秦瑶挥挥手,兄妹四人立马行动,开始了串钱这个不断重复、‘枯燥乏味’的活儿。 可是一开始就要先串一百个的,三郎和四娘根本插不进手,急得直催:“大哥二哥你们快一点啊。” 二郎没好气道:“这哪里快得了,数错了要从头再来的,哎呀,别跟我说话,我这是数到几了?” 秦瑶提醒:“五十八。” 二郎感激的看她一眼,急忙继续数。 大郎有耐心多了,分了一小篮的铜板给龙凤胎,让二人十个数一摞,放在桌面上,这样他们串一百的也快些,龙凤胎也有参与感。 秦瑶夸道:“大郎你这个办法非常棒。” 小少年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 钱串好,阿旺的晚饭也做好了。 今天吃得比较清淡,但肉菜必不可少。 镇上猪肉摊已经不出摊,吃不到新鲜肉,万幸去年腊月熏了很多腊肉,现在还剩下一点,隔三差五吃一回儿,勉强能打打牙祭。 自从和秦瑶交代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阿旺现在也都拿着小板凳坐在饭桌前,跟秦瑶一家一块儿吃饭。 不过他会做得稍远一点,吃饭速度很快,每一次只要看见第一个人放下碗筷,他马上就会放下,然后起身收拾。 轮流做家务值日生的大郎兄妹四个一开始还挺不适应,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多了很多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读书、练字、或者是去找其他小孩玩。 金花现在特别羡慕四娘,不但可以出来玩,还不用帮忙做家务,某天回到家就跟她爹刘仲说: “爹,你也和三叔一样去镇上领个人回来给咱们家干活呗。” 不出意外,屁股开花。 二郎正把这事当乐子分享给爹娘听,院外突然传来顺子欢喜的大喊:“三哥,你伤好点了没?” 坐在屋里被迫看书的刘季立马钻出房门来,好奇问:“顺子?你来干什么?” 顺子先给堂屋里的秦瑶几个笑笑问好,又指了指刘季的屋,看秦瑶颔首,笑嘻嘻走到刘季跟前,扶着他进屋去,十分殷勤: “三哥,你这看着是好许多了,都能下地走动了,哎你别说,那金大夫给的药膏是真不错,三哥你看看你脸上的淤青全都消了,又是我那个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三哥了.” 听着顺子说的这些话,刘季心里美滋滋,但也因为两人太‘臭味相投’,刚一坐下,就靠在床头抱臂嗤笑着问: “说吧,又有什么事想求老子?” 问着,往门外撇了一眼,没见秦瑶过来,就猜到顺子这肯定是得了她的授意。 顺子有话直说,开口讪笑着问:“三哥,你什么时候回书院?” 刘季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怎么着也要等那些流民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城门才会开。 “估摸着还得大半个月呢。”许久没回书院,他还挺想回去的,至少在那里没有秦瑶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还能稍微喘口气。 不像是在家里,动不动就招惹了他,挨骂都是小事,挨打才是真要命。 顺子看着刘季那还不能收起来的浪荡心,啧啧两声发出感叹:“三哥,有秦总管这样的娘子,你就知足吧。” 现在这附近几个村,但凡知道刘季家从前情况的,哪个不羡慕他能吃上这口软饭? 刘季哼了一声,“你现在就是她的狗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早就没我这个三哥了,有屁快放,老子懒得跟你这叛徒多说!” 顺子正襟危坐,“三哥,厂里要办个扫盲班,但还缺个先生,我一想,三哥你正好在家,又是有功名的书院学生,这不巧了嘛” 话音未落,刘季摆手拒绝三连:“不去、不想、别喊我!” 敢情是替秦瑶这恶妇拉壮丁来了,他才不去当这免费的劳力。 顺子:“.” “你倒是先听我说完啊” 刘季:“你这个叛徒!” 顺子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拿在手上叮呤当啷的发出脆响,还没等他放下呢,刘季两只手飞快伸出将布袋抢走。 打开一看,一串铜板,整整一百文。 刘季激动的一把握住了顺子的手,“顺子,你知道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来说,这一百文代表了什么吗?” 顺子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代、代表了什么?” 刘季蹭一下在床上站了起来,对着钱袋子狂亲两口:“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本章完) 288 一个刘字 顺子看着刘季抱着钱袋在床上转来转去,突然对刘季吃上的这口软饭没那么羡慕了。 不过是一百文钱而已,就和男人的尊严扯上了,真不敢想象他三哥平日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不过他答应了就好。 顺子问:“三哥,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厂里那边现在有点急。” 刘季捂着钱袋子,盘腿坐下,问顺子有学生多少人。 顺子答:“我们是自愿学习,不想学也不强求,想学的只要交五文学费就行了,所以现在是二十人,三哥你当夫子,这学费就都是给你的。” 也就是说,来上学的人越多,刘季能拿到的钱也越多。 想到这一点,刘季大感遗憾,“学费才五文,这等好事居然还有人不想学?” 顺子也很无奈,穷就是这样,不但人穷,心也穷了。 不过放在从前,他肯定也是那个心穷的。 顺子敬佩的说:“这个主意是秦总管提出来的,她说以后生意越做越大,不能再当睁眼瞎了,要办个扫盲班教大家伙认字,再学一些基本的算术,日后出门在外也不怕被人骗。” 刘季看他提起秦瑶时那满是崇拜的眼神,下意识就想嘁他一下,但心里诡异的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自豪感,与有荣焉。 “行吧,拿钱办事嘛,我准备准备,后日咱们开课。”刘季把钱袋揣好,挥挥手示意顺子可以自己走了。 顺子怕他吊儿郎当不上心,再三嘱咐:“三哥,你可别忘了啊!” 得到刘季不耐的“知道了!”这才离开。 大郎兄妹四个立马跑进阿爹的屋子,好奇问刘季:“阿爹,你要去厂里当夫子了?” “是啊,怎么了?”刘季看兄妹四个那怀疑的表情,掸掸衣服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你们爹我好歹也是个童生,你们几个我也是我教的?” 兄妹四人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这个阿爹有点陌生——他居然也能办件正经事了! 二郎提醒道:“阿爹,你能自己挣钱了。” 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刘季闻言一怔,低头看了眼鼓起的衣服,里面是装了一百文钱的钱袋。 他回忆从前,忽然发现,如果坑蒙拐骗那些手段不算是他的本事的话,这好像真的是他第一次凭本事赚到钱! 刘季猛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抬眼,正好撞上了门口秦瑶看过来的双眸。 她平静的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鄙夷和催促,就像是看一个人。 刘季承认,这样的感觉很好,他有点沉醉了。 “趁着天还没黑,我去地里看看西瓜长势,你准备准备。” 秦瑶提醒他:“厂里的人都是年纪大了的,教大人和教小孩不一样,大人自尊心强,一开始上来不要教太难的,循序渐进最好。” 刘季重重一点头:“嗯嗯!我这就开始准备!” 目送秦瑶拿着镰刀出门后,刘季立马把面前这四个想跟着跑出去玩的小子闺女叫住。 “坐下坐下,咱们爷几个商量看看,怎么教这些人识字” 大郎和四娘还好,觉得这事挺有趣的,而且四娘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她可是金花的先生呢! 二郎和三郎站在门边,听着从村里传来的金宝呼唤,望眼欲穿。 最后,还是刘季一人给了两个铜板,这才把兄弟两个勉强留下。 一个铜板,现在已经完全诱惑不了手持哥哥弟妹财政大权的二郎了。 这新的脑子就是好使,别看兄妹四个年纪小,提出来的建议和想法都挺实用的。 四娘说:“要鼓励学生,给他们信心,不能骂人,不能打人。” 三郎说:“我喜欢学自己喜欢的,成夫子爱讲故事,我喜欢。” 另外一位丁夫子就喜欢给他们讲史,这个很无聊,不想听。 大郎和三郎看法一样,建议从身边的学起,学他们想知道的,感兴趣的,这样才能坚持下去,不容易半途而废。 不过二郎觉得大哥这一点纯属多虑,“都交了钱,五文呢!不想学也得逼着自己学啊,要不然钱不就白花了嘛。” 刘季觉得很有道理,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扫盲班明明可以不收学费,但还要象征性的收五文钱。 有这五文钱的沉没成本在,怎么着也得学够本才放弃。 “可以了,你们玩去吧。”刘季摆摆手,示意兄妹四个可以退下了。 他已经有思路,现在要把后日上课的内容弄出来,几个孩子在耳边叽叽喳喳,只觉得吵闹。 二郎冲他爹做了个鬼脸,用完就扔,说的就是他! 可惜,刚兴冲冲要出门去,秦瑶正好从田边回来,又把兄妹四个赶回了家。 秦瑶一指繁星点点的天空,“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洗洗睡!” 兄妹四个肩膀齐齐一垮,“唉~” 阿旺已备好水,秦瑶嘴角翘起,放下从瓜田里摘回来西瓜花,洗漱去咯。 西瓜能开出花,就能结果,西瓜种植到目前阶段,还算成功。 转眼,到了工厂扫盲班开课的时间。 由于白天工人们都在工作,扫盲班开课时间安排在傍晚下工之后。 夏日天黑得晚,一天上一节课,一节课上半个时辰,剩余时间赶路回家,能在天黑前赶到。 扫盲班是个新鲜事,开课这天傍晚,学生到场二十人。 刘季抱着一块木板走进专门腾出来上课的生产车间,一抬眼,好嘛,全村围观! 脚下一崴,好险没当场摔个狗吃屎。 秦瑶抱臂和孩子们站在人群中央,看穿某人的强装镇定,嘴角微微勾起。 刘季暗暗咽了口口水,一本正经走到这些可以叫叔和婶的学生们跟前,放下了手里的木板,拿起一根烧黑的烧火棍,写下了一个【刘】字。 “这个是刘字,咱们刘家村的刘字,刘木匠的刘,我刘季的刘,他刘大牛的刘” 第一批报名学生全是刘家村人,刘季这个刘字一念出来,他叔他婶们立马来了精神。 周围看热闹的刘家村村民们,也不由得安静下来,听刘季讲他们刘家村是怎么来的。 (本章完) 289 学堂怎么还没开学 “话说五百年前,先朝七王作乱,偏州某处有一对隐居在此的刘姓夫妇,为逃战乱,不得不违背祖宗遗言,开启了家族秘宝琉璃镜,带领全族人踏入镜中结界,在大千世界中寻求安居之所” 秦瑶低头问孩子们:“你们爹自己编的故事?” 四娘挠手背,怎么说呢“也不全是编的,还有些是阿爷讲的。” 她爹只是加入了一点自己的理解。 秦瑶点点头,懂了,就是根据真实事件魔幻改编。 全村老少都爱听这样的故事,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故事讲到琉璃镜夫妇带领族人寻到了祖地刘家村,可村中却有妖兽镇守,刘氏族人为夺回祖地,正准备与妖兽展开一场大战。 村民们屏息以待,等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结果 刘季敲敲烧火棍,发出邦邦两声响,“时辰到了,现在我们来回忆一下今天学的刘、五、七、祖、千、居这几个字。” 几个字全部念过一遍后,“今天的课就到这,下课。” 说完,收拾木板和烧火棍,潇洒离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课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而且故事正听到精彩处,突然中断,简直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阿娘,我要来这上课!我还要听先生讲咱们祖宗和琉璃宝镜的故事!” 不知是哪家小孩先开的口,这个傍晚,村里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 有哭着打滚的、有上房揭瓦的,还有闹离家出走来秦瑶家院门口蹲着的,各式各样,精彩纷呈。 刘季把家里大门一关,老神在在打着蒲扇坐在院里,听着那些要来扫盲班上课的声音,心里算盘已经拨开了。 一个学生是五文钱,十个就是五十文,一百个就是五百文. 堂屋里,大郎兄妹四个趴在桌前,跟秦瑶打商量。 二郎:“阿娘,要不咱们去城里开个说书茶馆吧,让阿爹说书,咱们卖茶,肯定赚钱!” 余下三个也疯狂点头,可见二郎已经把这三个提前忽悠住,一个个都掉进了钱眼里。 秦瑶吹着手上刚写好的车队守则十条,闻言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兄妹四个激动得通红的脸。 眉头一皱,“书不读了?武功不学了?功名不考了?” 这学堂怎么还不开学? 再不开学,家里这大的小的,一个个心都要飘上天去! 兄妹四个终究还是打消了要开茶馆的想法,老老实实温书去了。 毕竟,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读书,而不是想着怎么去赚钱。 扫盲班这边,经过刘季第一堂课留下的故事悬念,第二天课堂上的学生从二十猛增到了五十人。 刘季揣着兜里的二百五十文钱,仿佛摸到了财富密码,准备再写几个魔幻离奇的故事,发扬寓教于乐的教学理念,将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通通收入扫盲班。 与此同时,在刘季为了编故事熬夜熬到掉发的时候,秦瑶已经带领运输队,完成了为期五天的集训。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木材商那边也已经联系好,车队即将出发前往府城。 因为是第一次,运输队里大多数人又没离开过县城,这第一趟秦瑶定是要亲自带领的。 秦瑶一回到家,四娘就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阿娘,四娘陪你去府城好不好?” 秦瑶揉揉小姑娘的脑袋,把她从腰上摘下来,牵着她的手去后院收晾干的衣服,“你去府城干什么呢?” 四娘伸出手,“阿娘你把衣服给我,我帮你拿,我能拿很多的!” 秦瑶如她的愿,选了两件短衣给她,四娘笑出一口白牙,“阿娘,我什么也不干,只想跟你一块儿。” 母女俩把衣裳抱回儿童房,干衣服都是兄妹四人的,这段时间不用去学堂,爹娘又都各忙各的,他们就叫阿旺带她们漫山遍野的玩,要是不小心摔跤了,一天能换两身衣服。 幸亏现在洗衣服有了阿旺,要不然刘季早把四个娃抓起来一人屁股给一巴掌了。 秦瑶教四娘叠衣服,知道小姑娘舍不得自己走,哄她:“我只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们带好玩的。” 四娘摇头,她不要好玩的,小脑袋靠了过来,“阿娘,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家里人都是分开睡,先前去府城,为了省钱大家都睡一个屋子,四娘一直都跟秦瑶睡床,那种感觉小姑娘说不出来,但觉得很安心很满足。 可惜,后面回到家,又都分开了。 四娘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阿娘你已经半个月没有和我一起睡了。”说得还怪委屈。 秦瑶还以为多大事呢,欣然颔首,“当然可以。” “真的?”四娘惊喜追问,一双葡萄大眼亮晶晶的望着她。 秦瑶心都给她看化了,把手里叠好的衣服放下,一把抱起小姑娘,“走,天气热了,我们去把凉席铺上,晚上一起睡就不热了。” “好!”四娘赶紧搂住了她的脖子,母女两经过院子时,四娘得意的冲三个给阿爹想故事点子的哥哥做了个怪脸。 大郎温和的笑,二郎切了一声,不屑一顾,他才不羡慕呢! 唯有三郎,抬脚就想跟上去,被刘季一把拉回,嗤道:“你个男娃还跟娘睡,你真好意思。” 他都不敢想呢! 把三郎摁在面前,不放过任何一个灵感,催促道:“快给爹讲讲你前些天梦见什么了?” 三郎瘪嘴不讲话,刘季就催,父子两个互相杠上了,直到阿旺摆好饭菜喊:“可以用晚膳了!” 父子两才结束这幼稚的行为,洗手上桌,一个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开吃。 四娘小眉头紧皱,悄悄凑到秦瑶耳边说:“阿娘,他们都不讲礼,但我不会的,我好好吃饭。” 得到阿娘一个加油的鼓励眼神,小姑娘瞬间喜笑颜开,拿起筷子自己大口吃。 饭毕,秦瑶说:“我明早就带队出发,这一来一回,如果顺利的话十天左右就能回。” 看向阿旺,嘱咐道:“过两日族学开课,你负责早晚接送他们四个,大郎每日晨练就先放放,等到休沐日再巩固。” “对了,还有我的瓜田,把牲畜棚积攒下来的粪挑过去,少量的浇两遍。” 正是西瓜从开花到成熟的关键时刻,肥力给得足,才能长大个。 又看刘季:“城外那些流民现在已经得到朝廷给的返乡粮,陆续就会散去,进出城应该也快恢复了,你返回书院之前,记得把扫盲班那些人的基础文化给我提升起来。” 余下的,便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工厂那边她都已经安排好了,保证工厂稳定生产就好。 (本章完) 290 带队出发 阿旺一一应下。 刘季父子五个也都让秦瑶放心,别担心他们。 秦瑶盯着眼神已经雀跃起来的刘季:“我不担心他们,我主要是担心你,别给我整幺蛾子,要不然回来老娘弄死你!”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都说距离产生美,现在县城进不去,书院没开门,刘季天天在跟前蹦跶,秦瑶忍耐力都下降了。 刘季一脸讪笑,“娘子你这就多想了,我这点本事我能惹什么幺蛾子啊,我也就是教教书罢了。” 不提这还好,一提到扫盲班的事情,秦瑶有点上火。 傍晚开课的扫盲班,现在是连隔壁村子的人都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来的还全都是半大的孩子,结伴过来听课,听完结伴打着火把归家。 刘季却还要继续扩大队伍,秦瑶不得不提醒他: “咱们这原本是工厂里的扫盲班,后面村里孩子加入就算了,毕竟是一个村的,停办也好解释。” “但现在就为那五文钱,你把其他村的孩子都弄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五文钱的学费交的是一年的束脩。” 这个事情说小了是五文钱的事,说大了,涉嫌欺诈。 不用秦瑶提,刘季自己心里就很清楚他在干什么,忙不迭保证: “娘子你放心,等你回来这件事肯定已经解决了,真的,我发誓绝不会给你工厂添麻烦!” 秦瑶盯着他那双‘真诚’的眼整整半分钟,刘季是眨也不眨,硬是逼出了泪水,她才收回目光略过此事。 阿旺对出门需要准备什么很有经验,给秦瑶弄了个包袱,里面装上她可能用得上的东西,而后避着刘季,神神秘秘递给秦瑶。 秦瑶不敢相信的指着他手上那小得只有荷包大的包袱,“这够干什么使?” 阿旺寡言少语,只把东西递给她,说有用的,转身给马儿喂夜草增肥去了。 家里的老黄,自从阿旺来了之后,身上疤疤癞癞留下来的痕迹,现在彻底消失不见,一身鬃毛收拾得油光水滑,牵出来也是一匹老骏马。 这次秦瑶不驾车,车厢装不了木材,打算骑马领队,万一需要传个消息买个东西什么的,有匹灵活的马也方便。 秦瑶提着阿旺送的小包袱回到房间,四娘已经换好二婶帮忙做的小肚兜和小裤子躺在凉席上玩自己的头绳,等她一起睡觉觉。 见秦瑶拎个小包袱进来,一骨碌翻起来,爬到床边好奇的问:“阿娘,这是什么?” 秦瑶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拿回来的时候听见有瓷瓶的碰撞声。 四娘眼神询问:咱们打开看看? 秦瑶拒绝,阿旺特意避开人给她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小孩子还是别好奇了。 等到身旁的四娘睡熟,秦瑶这才借着月色把包袱打开看了一眼。 两个小瓷瓶,摇一摇,一瓶是水的,一瓶是粉末的。 瓷瓶上贴着说明纸,水的那瓶写“含笑半步癫”,粉末那瓶写“绝命七步倒”。 秦瑶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打开瓶塞隔了一臂距离,以手扇开闻了闻味道.一个麻醉剂、一个通便加量泻药,取这乱七八糟的名字干什么! 不过,阿旺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 像是预判了她的疑问,迷你包袱里还掉下来一张解释说明书。 【禀夫人,这几日跟着少爷小姐们上山玩耍,偶遇几株药材,每晚得空便炮制研磨将其制成此两种居家远行必备良方,还请夫人笑纳】 他是真的很想加入这个家。 秦瑶折起这张解释说明书,深呼出一口浊气,心情有点复杂。 她就去运个木材而已,不是去打家劫舍的啊!阿旺为什么觉得她能用上这两个东西? 秦瑶反枕着双臂,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隔壁房间传来背书声时,秦瑶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不能睡懒觉,要出发了。 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到床角落里去的四娘迷迷糊糊睁开眼,翻过身来,软乎乎的唤了声:“阿娘~” “阿娘要出发了,四娘再睡一会儿,等哥哥们来叫你。”秦瑶穿戴完毕,来到床前温声说道。 四娘乖乖点点头,爬过来亲了她脸颊一口,才倒回床上,眼睛一闭,再次香甜睡去。 根本就没有真的醒来。秦瑶好笑的戳戳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起身将弹弓和弓箭带上,轻轻关上了门。 刀具还是太显眼,按照上次出门的经验,弓箭和弹弓就足够防身用了。 厨房里已经冒出热乎乎的蒸汽,阿旺起得比要背书的刘季还早些。 秦瑶来到厨房,阿旺将蒸好的馒头端给她,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又好像已经对话了好几轮。 最后阿旺的视线落到秦瑶挂在腰间的迷你小包袱上,朴实无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欣喜神色,转瞬即逝,端着熬好的小米粥和一个白面馒头轻轻敲响刘季的房门,给他送早膳。 刘季听见院里的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一边喝粥一边假模假式的问:“娘子,这么早就走啊?要不等我吃完送送你?” 秦瑶冷嗤一声,快速吃完自己手里的东西,懒得搭理他这假模假式的。 来到儿童房前,告诉里面三个男孩自己要出门了,拿上墙上挂的蓑衣斗笠,来到牲畜棚牵出马儿,放好行李,骑马朝村口奔去。 众人已经准备好,就等她了。 见马儿跑过来,刘柏冲非要早早跟来的何氏挥挥手,给副队长刘肥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即出发。 十辆车跟在秦瑶身后,到了下河村,三辆马车加入,之后从下河村一直到开阳县这一路上,又加入七辆马车,总共二十辆车,二十一个人,驾着空车浩浩荡荡往府城行去。 空车速度很快,加上天气很好,路面好走,一日能走八十里路,车队第四天便抵达府城。 这一路上,流民得了朝廷发放的返乡粮,已走了大半,回程时要面对的隐患无形中也减少了许多。 上次竹林中的驿站现在已经换了个新的驿丞,是个高大的中年人,名唤高程。 291 道路安全放第一 听高驿丞自己说,他是从军队上退下来的,腿有点瘸,同乡的军官看他可怜,给安排了这个差事。 秦瑶等人在驿站附近露宿时,新驿丞还把厨房借给他们使用,是个很热情的人。 从竹林驿站离开前,秦瑶同这位新驿丞完成了一个小交易。 日后车队还会在这条路上通行,所以她希望车队队员们能有个安全的落脚点。 于是与新驿丞达成口头协议,以后每次车队到驿站,要是馆内没有官员居住的时候,可以让车队的人在这里休息一晚,或者借个厨房,打点热水什么的,行个方便。 秦瑶愿意支付每月一百文钱的费用,私下交给驿丞。 驿丞每个月月俸其实并不高,也不过是二三钱银子,外加一些本地官府给发的福利,还有其本身的小小权利。 所以对车队想行方便的事,只要是不影响到驿馆正常运行,驿丞多多少少都愿意给。 都是要养家的人,谁会嫌弃手里银子多呢? 况且也是口头约定,谁也不落把柄,驿丞欣然应允。 有了这个成功案例,后面秦瑶又谈了两个这样的落脚点,但并没有高程这么好说话,都是老油条了,看不上这小小一百文,每月要价二百文,也不许入住空屋,只同意借个停车用的空地。 但这也已经很好了,有官府驿站庇护,一路上能少不少麻烦事。 这古代又不比现代,路上并没有各种设施完善的服务区,村镇相隔也远,有时候走一整天,路上都找不到一个借水的地方。 有了驿馆,至少车队众人也能有个安心休息的地方。 刘柏看秦瑶什么条子也不写就已经送出去了半两银子,还嘱咐他这个队长下次来记得继续这么做,心里只觉得肉疼。 “其实用不着找驿馆,车队里都是大老爷们,凑合凑合就得了。” 到府城的第一晚,刘柏没顾得上去看看这府城的繁华热闹,急急忙忙跑来找秦瑶说这半两银子的事。 先前车夫们都在一块儿,他不好说,现在只剩下自家人,拽着想出门的刘肥就来找秦瑶。 秦瑶刚应了蒋文的饭局邀约,忙着出门,招呼兄弟两一块儿跟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发问: “车队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刘柏顿了一下,事实证明他读书是真不行,集训的时候勉强能背得出来,这才四天没有复习,记忆就有些模糊了。 还是刘肥这小子人年轻,脑子好使些,答道:“车队守则一,道路安全放第一,否则亲人悔莫及!” 秦瑶看向刘柏:“安全放第一,都是有家室的人,跟着咱们出来,要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我怎么跟他们家里人交代?” 也就是这盛国还没开发出保险业,要不然她每人每年都要上份意外险。 刘柏有点明白了,懊恼的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都怪老二,整天在我面前算账,我这满脑子都是怎样省钱,为了这些事。” 刘肥好笑的看了大哥一眼,快走几步跟上秦瑶的脚步,一边看着眼前这花花绿绿的灯笼,一边好奇问:“三嫂,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去见见咱们的大客户,就是跟我们合作书箱的蒋文,福隆商行二掌柜,他今天请客吃饭,我带你们过去见一见,以后和福隆商行对接的事情都交给你和大哥,我下次就不来了。” 说到这,秦瑶突然想起来顺子,应该把他也带上的,刘柏和刘肥跟乡村里小伙能打成一片,可一到正式场合上,嘴巴就跟被缝上了似的。 这一点,刘季就格外强悍——见到鬼也能说鬼话! 一听要去见大客户,兄弟两心里齐齐一慌。 虽说之前也在县城跑过,跟不少人打过交道,可那些小商贩和大名鼎鼎的福隆商行能是一回事? “要不让老四跟你去吧,我刚想起来,还得回去喂马呢!”刘柏紧张的说。 秦瑶示意刘肥把人逮住,“我已经嘱咐了店小二喂马,不用你操心这事。” 看出二人的担忧,秦瑶安抚道:“别慌,虽然福隆商行名头大,但日后咱们刘家村的名头也不会小,都是平民,别把自己身份看得太低了。” “咱们是合作,互利互惠,不是他施舍给咱们,平等很重要,不但是对咱们,对商行来说也是。没有人希望自己合作的对象表现出不自信。” 秦瑶不好教育大哥,把刘肥抓到跟前来,给小伙吓得狠狠咽了口口水,“三嫂,你说要喝多少,我豁出去了!” 秦瑶好笑的拍了下他手臂,“说什么呢,谁让你喝酒了,你才多大点?满十八了吗?” 刘肥摇摇头,“十六……也、也不小了。” “放心,不用你喝酒,有我在,也没人敢逼你喝酒,咱不想喝就不喝。”秦瑶自信的笑着说。 兄弟两悬着的心,顿时落下。 进登云楼前,秦瑶示意二人把气势拿出来,抬头挺胸,别畏畏缩缩的。 二人照做,可看着周围那些衣着光鲜亮丽,谈笑风生的客人们,眼神还是有些虚浮。 慢慢来吧,谁第一次不是这样呢? 以后见多了,知道这些亮丽的东西都是怎么一回事,懂了自然自信。 今晚是双方私人局,蒋文并没有叫别的人来,只喊了二人相熟的木材商方掌柜,正好明天车队要去仓库上木材,刘柏和刘肥还能提前和方掌柜商量一下。 秦瑶这人的脾气蒋文可是见识过的,看她来,问要不要喝两杯,秦瑶说不喝,就换了冰饮来。 开场很和谐,中途蒋文问了下生产进度,得知七月的交货量可以如期送达,便放下心来。 不过秦瑶之前算了一下,车队每次都是运木材回去,空车过来,运力有点浪费,正好蒋文问到交货的事,她也有个想法要跟他讲。 “二掌柜,你们在码头有空置的仓库吗?” 秦瑶刚这么问,蒋文就反应过来她的意图,试探道:“秦娘子是想先把做好的书箱放在仓库?” 292 木料丢了 秦瑶颔首,“正好车队是空车过来,我想反正七月也没多久,下次就先让车队把已经完成的一部分书箱送到仓库,这样你们也能更快拿到货不是吗?” 蒋文想了想,反正仓库早租晚租都得租,提前能够把货拿到手他们也安心,当场答应下来。 “行,那下次你直接让这两位刘管事把书箱送到码头,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过来接你们,咱们当场点货,秦娘子你看如何?” 秦瑶笑,“当然好啦,不过你们放心,我们的书箱质量绝对能让您满意。” 这样一来,运输途中可能出现损坏的书箱,工厂那边也能多生产出来,保证交货量。 同时也解决了文具厂仓库的储存压力,货交出去,就不关文具厂的事了。 蒋文好奇问:“那下次过来,能带多少书箱过来?” 仓库库存多少,刘柏这个仓库守护员最清楚了,不过刚想开口,就被刘肥拉住,小小声:“大哥你别说话。” 刘柏心里急啊,秦瑶又不知道库存具体多少,万一说错了呢? 秦瑶那边,假模假样算了一下,告诉蒋文:“下次能送一千只过来。” 刘柏眼睛瞬间睁大,被刘肥掐住手,才忍住没去纠正。 看蒋文满意的眼神,刘柏松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困惑。 明明他们现在一天就能产一百只,算上上漆晾干需要的时间,十五天就能出货八百只。 下次到府城是六月下旬,那时候已经可以拿出两千只书箱。 可秦瑶说一千只,蒋文就已经很满意的样子,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等到这顿饭结束,各自散去,只剩下一家人时,刘柏实在忍不住把疑惑问了出来。 “为什么咱们不说实话呢?” 秦瑶无奈的看了大哥一眼,“咱们做人不能太实诚了,特别是跟这些精明的商人,你最好只说一半的真话。” 刘柏点点头表示明白,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报数不能报多。 秦瑶解释说:“他们是买家,要的是质量和数量同时保证,一个月不到就能出两千只书箱,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们是买家,是不是也会怀疑生产质量有问题?” “还有一点,有时候效率太高并不是好事,我们长期合作,第一次就把约定的期限打破了,下次下单的时候,他们要是压缩咱们的生产时间怎么办?” “你说办不到,人家就会说上次不是也可以吗?” “自己制定的规则,绝对不能由自己来打破,现在明白了吗?”秦瑶温和的问道。 刘柏刘肥纷纷点头表示学到了。 忽而又升起一股自卑感,觉得自己两人好像有点给秦瑶拖后腿,啥也不懂,都靠她一个人撑着,还得教他们办事。 秦瑶赶紧解释,“是我要谢谢你们帮我大忙,虽说任人唯亲不好,但现在我只信你们。” “因为咱们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一起发家致富。” “好!”兄弟两热血瞬间上头,高声齐喊口号:“一起发家致富!” 秦瑶扶额,幸亏天色已晚路上没人,要不然丢人都要丢到府城来了。 在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车队就出城赶到方掌柜的仓库上货。 木材很沉,方掌柜的伙计开了门就走了,得车夫们自己上货。 从早上忙到中午,二十辆马车才全部装满,太长的那些木材,当场锯成两截,好方便路上运输。 没有耽搁时间,吃了顿午饭,秦瑶便带着队伍返程。 傍晚时分正好抵达先前约定好的合作驿馆,有一片空地可以把马车停放在那。 木头这东西,小的不值钱,大的还挺贵,特别用来做书箱的好木料,这么多车放在一起,夜里不能马虎。 秦瑶安排了四个人,两两一组,一组守上半夜,一组守下半夜,有事就拿出随身的小铜锣狂敲提醒大家伙。 这些东西在集训时秦瑶都说过,第一次运用到实处,车夫们还挺不习惯。 他们人多,还靠着官家驿馆,应该没谁有这胆子敢偷木料。 然而,第一晚就丢了两根。 一大早,刘柏先起来清点,每车装了几根,从府城出发时他就已经用炭条记录在秦瑶给的小本子上。 车夫的每一辆车都用黑漆标了号码,一一对应数目,从最外排的开始数,才数到第二辆,就发现数目对不上。 刘柏当时还以为自己数错,毕竟木料堆在车板上,少一根还真不明显。 于是多数了两遍,确定是对不上,又把上半夜值守,现在还在补眠的刘肥摇醒再数一遍。 “十二啊。”刘肥数了两遍,疑惑看向大哥,“对吗?” 刘柏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刘肥的瞌睡瞬间醒了,马上就要去露营地的帐篷里叫秦瑶。 刘柏忙将他抓住,“先数完,确认了数目再说。” 刘肥颔首,兄弟两个一起核对数目,数到20号车时,发现又少了一根。 “两根木材就没了?”刘肥不敢相信。 车夫们都被二人的举动吵醒吸引过来,昨日值守的另外三人赶紧说自己不知道,想要撇清干系。 最后刘肥只得一个人来找秦瑶,告知她木料被偷的问题。 本以为要挨骂了,万万没想到,秦瑶居然打着哈欠说:“你和刘柏是队长,这次虽然我也陪同,但你们才是领头的,车队出现问题你们两个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没挨骂,刘肥还来不及松口气呢,就听见秦瑶后面半句话,小伙子神色一下子就怔住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乱。 不过也就顿了四五秒钟,立马跑回去找刘柏,小声说:“三嫂说她我们两个是车队队长,她不负责这个,让我们自己解决。” “大哥,这可怎么办?丢了的木料要去找回来吗?”刘肥现在有点不知要干什么的迷茫。 他巴不得秦瑶骂他一顿,也比现在这样好。 到底年纪大上许多,刘柏稳了稳心神,翻看本子上记录的木材数目。 确实是丢了两根木料,分别是二号车和二十号车。 因为是批发价,他也不知道两根木料算下来要多少钱,但按照市场价,这样的好木料,一根能卖五钱银子,两根就是一两。 对普通农人来说,一两银子丢了,是要全家出动找上几天几夜的。 293 考验 没等刘柏想出来到底是先去找木料,还是不耽误行程先出发,车夫们已经吵起来了。 丢了木料的两个车夫担心自己被问责,拉着刘肥和昨夜值守的另外三名车夫,质问他们昨晚值守不用心,肯定偷偷睡觉去了,才害得他们车上少了木料。 值守的车夫肯定不愿意被这样怀疑,也骂两人自己的车自己都不在意,睡得鼾声震天响。 刘肥是副队长,虽然被骂了很委屈,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劝架。 刘柏这才意识到,运输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一声狂吼:“都给我闭嘴!吵吵什么,大家都是一个车队的,出了事所有人都有责任,包括我和刘肥在内,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毕竟是队长,还有秦瑶在此坐镇,冲突及时阻止,并没有进一步升级。 这一吼,倒是让刘柏慌乱的脑子冷静不少,他把昨夜值守的人叫出来,询问有没有发现异样,尽可能把丢失的木料找回来。 木料沉,一个人肯定干不了这件事,贼很有可能是两人以上。 而且抬着这么重的东西,木料目标又大,现在要去追,还有追上的可能。 上半夜值守的刘肥和另外一名车夫都说没发现异常。 倒是下半夜的说天快亮的时候,好像听见了驿站的马发出了响动,但很快就没了,他们以为是驿站的人起来上茅房,就没注意。 刘柏闻言,立马让刘肥带着这两名车夫去马棚那边查看,当真发现了一团被踩扁的马粪,看脚印方向,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肯定是贼人留下的脚印!”有经验的车夫指着那团马粪,笃定道。 因为马粪被踩得很深,只有负担了重物的才能有这么深的脚印。 刘肥想都没想,立马喊了四五个车夫朝西北方向追去。 这一路过去,发现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可太阳眼看着就升高了,继续追下去,今日的行程肯定会耽搁。 文具厂那边急需木料进行生产,刘肥想到这,懊恼不已,恨自己昨晚不够谨慎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但还是叫住了要追击过去的车夫们,“回了。” “木料不找了?”车夫们疑惑问。 “不找了,找不回来了。”也没时间去找了。 三嫂说过,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丢了两根木料下次还能多运两根回来。 而工厂生产要是因为他们原料运送不及时而落下,那可是要耽误交货期限的! 很明显,后者更加重要。 刘肥招招手,领着车夫们气喘吁吁的跑回驿站,冲刘柏摇头,“找不到了,咱们先出发吧,丢了的木料算我头上,从我工钱里扣。” “那怎么行呢。”其他三个值守的车夫一把拉住了刘肥,他们年纪比他大得多,较真起来刘肥都得叫叔,做长辈的怎好意思让一个晚辈替他们承担? 这要是让人知道,得被数落死! “大队长,就从我们四个人的工钱里扣吧。”其他三名车夫齐声说道。 刘柏哼了一声,看着所有车夫:“都得扣,我这个队长和他们四个扣大头,剩下的你们平分!” 有人不服,但还没开口就听见刘柏说:“咱们集训的时候都背过守则十条吧?最后一条说的什么?” 刘肥知道,积极举手答道:“团结友爱,责任共担,齐心协力,一起面对困难,绝不落单!” 顿时,没有人再说话。 刘柏点点头,“这是咱们车队第一次出事,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还有一个重要事情他要重新宣布,“从今天开始,夜晚值守的两组车夫换岗前记得先核对一下车号和车上的木料数目,谁看护不好谁自己负责!” “还有,没有值岗的其他车夫对自己的车都上点心,别想着让别人帮你看着就能安心地呼呼大睡,听见没有?” 众车夫颔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防盗了。 经过镇子时,有人趁着午休跑去买了几个铃铛,打算挂在绑木料的绳子上,这样贼人要是过来,一碰铃铛就会响,能把贼人吓跑。 就是这铃铛挂在车上,赶路的时候叮叮当当直响,听得人耳朵怪吵的。 但防贼效果确实不错,夜里安静的时候,铃铛突然响起,所有车夫全部惊醒,还没动身呢,贼人就已经跑了。 刘肥觉得铃铛有漏洞,车辆停得分散,万一贼人来一招声东击西,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又跟田里的村民买了一大捆稻草,一边赶车一边编出一根粗草绳,夜里把车停到一起,用草绳圈起来,再在绳子上栓铃铛,值守的人就顺着绳子范围打转,集中看护。 而且绳子的高度刘肥也研究过了,要正好绑到车的腰部,这样底下的木料贼抽不出来,放在高处的木料想扛出来就肯定会碰到铃铛。 秦瑶好奇前来观摩了一番,暗暗感慨:这个铃铛阵,贼看了都头疼。 经过此事,看得出来兄弟俩是能带好车队的。 刘柏稳重,有全局观,能担得起事。 刘肥懂得轻重缓急,及时止损,脑子活泛为人讲义气,能和车夫们打成一片。 有兄弟俩在车队,大问题出不了,小问题也可以自己解决,秦瑶替二人提着的心算是放下。 至于丢掉的那两根木料嘛,就当是交学费了。 运输途中的某一天,看到在马背上潇洒弛聘的秦瑶,刘柏和刘肥突然想到,以她的本事,车队怎么能遭贼呢? 就算遭贼,那贼人难不成还有本事从她手底下逃出去吗?那得多厉害的贼啊! “莫不是三嫂故意放贼走的?”刘肥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大哥。 兄弟俩这一对视,更加笃定这是秦瑶给他们设的考验。 就是,这一两银子分摊下来也不少啊! 二人捂着胸口,肉疼. 离村的第九天傍晚,运输队载着一车车的木料,还算顺利的回到了刘家村。 就是离开官道后入村那段路前两日被大雨冲刷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载着重物的马车行驶在这样的路面上,差点翻车。 好不容易帮忙稳住所有车辆后,秦瑶就打定了主意,村里这条路今年就要修好! 294 便宜占个没够 车队傍晚安全抵达文具厂,一通忙碌过后,秦瑶天黑透了才进家门。 迎接秦瑶的是已经困得不行,但还趴在堂屋等待的四个孩子,还有已经准备好夜宵的阿旺。 “阿娘!” “瑶姨!” 兄妹四个见到她,立马精神,开心的跑了出来,围着秦瑶打转,大的给她放行李,小的帮她舀水洗手。 秦瑶洗干净手,甩开手上的水珠,挨个摸摸脑袋,“学堂已经开课了吧?” 兄妹四人点头。 “那快睡觉去,明早该起不来了。”秦瑶立马无情的把兄妹四人推进儿童房,关上了房门。 “不许出来啊!”她指着门语气含笑的警告道。 房里传来四人“哦~”的无奈回应。 秦瑶松口气,又不是隔了几百年没见,有点过分热情了哟。 来到堂屋,阿旺已经把夜宵摆好,站在门边一副等她吃完就收工的样子。 阿旺垂首,“夫人。” 秦瑶拍拍自己腰间的包袱,对阿旺表示遗憾,没机会用到呢。 在饭桌前坐下,吸一口香喷喷的面汤味儿,边吃边问:“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呢?” 阿旺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秦瑶,垂眸答道:“县城城门开了,老爷回县里书院去了,昨日刚走的。” 说到这,顿了一下,见秦瑶看过来,才继续说: “厂里扫盲班开了半个月,现在已经散了。” 秦瑶好奇问:“扫盲班的效果怎么样?” 阿旺如实回答:“尚可,基本的算术教了些,字也学了一百个,知道老爷要回书院,大家都很不舍,希望扫盲班能继续办下去。” 不过刘季并没有因此停留,城门开了,立马就回书院去了。 见识了刘利这个秀才的风光,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考上秀才。 走之前,把家里的书全部带走了,说他要闭关学习,让阿旺下次休沐时,驾车去县里接他回来。 秦瑶挑了挑眉,还记得要考功名,不错不错。 “对了,扫盲班里那些其他村的孩子们,没回来吧?”秦瑶想知道,刘季有没有把事情彻底处理好,可别给她留下尾巴。 阿旺摇头,不过,“近日有不少村民过来,问您何时回来,小的问有没有事,都说没有,然后就走了,应该是为扫盲班来的。” 五文钱就能学算术学认字,再也没有比这更实惠的。 没享受过之前,村民们也不敢想这些事情,可半个月的扫盲班参加过之后,突然停掉,只觉意犹未尽。 文具厂里听说后面还要继续办第二期第三期,让学过的教没学过的。 但村里的孩子们呢? 再也找不到五文钱就能上的课了。 所以有人就想着,让厂里把扫盲班继续开起来,不求能考取功名什么的,只想给娃娃们打点基础,来年好去镇上学堂竞争免费入学名额。 为此,大家伙也愿意继续出五文钱半个月的学费。 如果没有考取功名这座大山压在头顶上,刘季就留下来了。 当个教书先生未尝不好,村里二三十个孩子,一个人一个月收十文钱,到手就能有二三百文。 可惜啊,出去见识过更大的世界后,他现在是铁了心要往外去! 回书院之前,怕秦瑶回来说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刘季已经拒绝了村民们。 但大家伙都知道,这个家里他说了不一定算,这不,守着秦瑶回来,想再求求她。 回家第二天,大早上的,秦瑶还在补眠呢,院门就被拍响。 阿旺送孩子们去学堂了,家里正安静,是睡回笼觉的好时候,突然被吵醒,秦瑶实在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沉着脸打开院门,门前几个村民见她冷眼扫过来,心跳一顿,有点被吓到,到嘴的话卡在喉咙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秦瑶深吸一口气,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问:“刘发才你们想干嘛?” 突然被点名,刘发才一激灵,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同行村民一把推到秦瑶面前。 “哪个、哪个.”见秦瑶神情越发不耐,刘发才猛吸一口气,豁出去了,“秦总管,我们是想来问问您,厂里的扫盲班还办吗?家里娃娃都等着上学呢。” “刘季走前没跟你们说清楚吗?”秦瑶不悦反问。 刘发才讪讪一笑,“这不是都知道,家里是您做主嘛。”有点谄媚的意思,以为秦瑶爱听这种奉承的话呢。 却不知道,刘季在家里挨打挨骂那是在家里,面对外人,秦瑶向来保持着一致对外的策略。 “他是夫子,他说了算。” 刘发才满眼意外,似是没想到秦瑶还会帮刘季说话,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夫妻两个,自然比他们这些外人亲近。 “真不办了吗?那孩子们可怎么办?这收了钱却突然不办了,不太说得过去吧”话说到这,刘发才故意停下没有继续说。 但那意思很明显,你们不能光收钱不办事啊,要是不办事,就退钱。 他没明说,秦瑶就当没听懂,“你家的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家的孩子。” 本来就是厂里给工人们办的扫盲班,是看在村长族长的面子上,才让村里小孩们也进去跟着学了半个月,虽是收了钱,可这五文钱还不够她腾场地的,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便宜占个没够! 一看秦瑶冷脸,刘发才也不敢再说什么,叫上其他几个村民,悻悻走了。 但心里是不痛快的,远远从村里传来他愤愤不平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又不是没给钱,你们瞧她那样儿,真把自己当棵菜了!” 旁人叫他小点声,他们家里还有人在文具厂做工呢,刘发才更起劲了,走到村井那,见到一堆孩子,阴阳怪气的说: “就知道玩泥巴,也不晓得你们老子娘为你们能读书低声下气去求人家大总管,半点都不懂事!” “你说谁?是不是说我三婶婶了?!” 人群中的金花蹭一下站到大石头上,指着他鼻子大声质问。 刘发才嘿笑一声,“你个毛丫头,你指你大爷呢!” 金花鼓起脸颊,捡起地上的泥巴丸子就扔他身上,砸完,扭头便朝文具厂那跑。 边跑边回头看,见刘发才不敢跟过来,“略~”的冲他做了个鬼脸,还觉得不够,冲进文具厂,跟大伯娘告状,说刘发才欺负她了。 邱氏性子温和,小姑娘是知道找谁才管用的。 何氏当即抄起大锅铲就杀了过来,吓得刘发才忙不迭的往家跑。 何氏蔑笑一声,冲着刘发才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儿!” 秦瑶在家门口的坝子上目睹全程,乐得笑出声来,大嫂威武! 295 辣手摧花 阿旺从镇子上回来了。 先前和车夫商量好接送孩子上学的钱,因为阿旺的到来,刘季已经厚着脸皮跟人家要了回来。 现在阿旺赶着自家马车,接送家里大郎兄妹四个外加金宝,因为不用转车了,孩子们还能多睡一刻钟。 三郎总是睡不醒,路上躺在铺了软垫的车厢里,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现在孩子们可开心了,专车接送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夫人,你要的肥肉。”阿旺把马车在门口,先把买回来的肉给秦瑶送到跟前。 流民的事情得到解决,虽然还遗留不少流民在开阳县境内,但情势已经完全不同,镇子上的铺子也敢开张了。 阿旺因为要先送大郎几个去丁家族学,到肉摊时晚了些,只买到五斤五花肉和三斤纯肥肉。 大娘们战斗力惊人,这么久没吃到新鲜肉,屠夫的摊子刚摆上,就被买走半扇。 亏得阿旺挤得进去,才抢到了这点肉。他返回时,肉摊前还排着长队呢。 秦瑶把肉接过来,看到那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忍不住暗咽了口口水。 先前大家伙跟着她去收拾王麻五,回来后她许诺要请大家伙吃肉,做人要讲诚信,秦瑶强忍不舍,让阿旺割半斤留在家里给晚饭加菜,剩下的都送到厂里去,让何氏给大家伙添个肉菜,就当是先兑付个利息。 后面的硬实肉菜,还得再等等。 眼下肉铺刚开张,根本订不到大量肉食。 阿旺应下,又看向秦瑶手里的三斤肥肉,询问道:“夫人准备熬油吗?” 秦瑶摇头,“不是,我留着做肥皂的,对了,前些日子大郎他们去老宅田里捡回来的蚌壳呢?” 刘老汉今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桶蚌,养在田里,也不为吃,就养着看看稀奇,都让家里金宝大郎几个嚯嚯光了。 几个孩子撅着屁股在田里晒一整天,捡回来两大桶蚌,拎到张氏跟前非要做了吃肉。 看他们可怜,加上这些日子被流民的事情闹的,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张氏便把蚌肉弄出来,借着二郎从自己家带来的半罐菜籽油,爆炒了三大盘蚌肉,两家聚在一起打了个牙祭。 蚌壳让大郎都带了回来洗干净,收了起来。 家里地少,没什么农活要做,阿旺基本都跟在四个孩子身后。 他又能爬树又敢下河,还懂打猎和制造各种有趣的工具,现在已经成为兄妹四个最喜欢的大朋友。 兄妹四个藏的东西爹娘或许不知道,但阿旺一定清楚。 就算不清楚,他也能顺着蛛丝马迹给秦瑶找出来。 “专业。”秦瑶戏谑的接过阿旺从儿童房床底下拖出来的一大麻袋蚌壳,给他比了个赞。 阿旺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表示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调侃。 不过还是挺好奇的跟着秦瑶来到院里,看她制作肥皂。 家里没其他人,秦瑶说话也不顾忌了,好奇问阿旺:“王爷都用什么洗漱?” “香胰。”阿旺指了指淋浴房窗台上的半块白色肥皂,“和家里的差不多,多了香料。” 但王府的香胰都是皇家御用贡品,造型、颜色,都要精美得多。 “很贵吧?”秦瑶一边烧制蚌壳一边问。 阿旺颔首,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更好奇,秦瑶怎么会知道香胰的秘方。 可惜,她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让他送肉去,转身进了厨房。 肥肉切碎熬油,流程秦瑶早已经熟悉,这次肥肉不多,打算再攒多点,一次性多做些肥皂,省得她隔两三个月就要忙一次。 今天只把需要的原料预备好,一个晌午就干完了。 阿旺送完肉却没有马上回来,秦瑶正怀疑他是不是跑哪儿偷懒去了,就见阿旺怀里抱了一大把从山脚下采来的小黄花,正快步走来。 秦瑶有点惊讶,看不出来阿旺这小子还挺懂生活的! 秦瑶笑着伸手来接,纯属自作多情。阿旺径直从她跟前走过,往后院一通鼓捣,把花头全部摘下来,用棉花沾出花蕊里的粉,收集了一小碗花粉。 “你在干什么?”秦瑶捡起被无情丢在地上的花头,很想送他一个辣手摧花的名号。 阿旺答:“做香粉,加到夫人你做的肥皂里,会有香味。”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这个贵,能卖很多钱。” 秦瑶啧的摆摆手,“不能卖,卖了就有大麻烦,不过自己用还是可以的。” “况且咱们家也不穷,养得起你,赚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秦瑶很有些欣慰的上下把阿旺打量一遍,没想到他才来家里没多久,就已经想着要为家里赚钱了。 再对比一下刘季这个不知羞耻的废物,只能说世界的参差是如此之大! 阿旺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赚钱点子这么快就被否决,愣了足足三秒,才低下头去,继续取他的花粉,“哦”的应了一声。 一字不提失落,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失落的氛围。 秦瑶好笑道:“多弄点,这次咱们把真正的香皂做出来,需要什么你告诉我,夫人我全力支持。” “那给我五百文。” 阿旺伸出手,厚实的手掌上布满厚厚的茧,手腕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光是看这只手,就能想象到当时是多么的惊险。 秦瑶看着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面没有半点对金钱的欲望,但伸出的手却是那么理直气壮! “我真是造孽!”秦瑶咬牙吐槽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掐了半两放到那布满厚茧和伤疤的手掌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拿了银子的阿旺嘴角翘了一下,那双呆呆的眼,也多了两分神采。 “我去做午饭,然后一会儿要出门一趟。”去买制作香料的其他配料。 阿旺捡起自己弄好的花粉,朝厨房走去,脚步轻快,猫儿一样根本没有声音,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十米开外。 果然,摊牌后一点也不装了。 不过前提是家里只有秦瑶在的时候才这样。 至于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人不经吓,还是等他自己发现吧。 问就是不会武功! 296 送上门的劳动力 等秦瑶这边的香皂材料全部配齐全时,刘柏刘肥带领的车队载着一千只成品书箱,再次向府城出发了。 厂里除了算账的事情需要她,别的都有其他人在负责,只偶尔有事情找她拿注意,秦瑶难得清闲下来。 刘木匠把工匠队伍组建起来之后,也松快了许多,不用再亲力亲为的做这做那,终于体会到了做老板的感觉。 秦瑶正和阿旺一起给新鲜出炉的香皂做切分时,村长背着手,悠哉悠哉找了过来,提醒她该去县城把文具厂的手续办一办了。 秦瑶一拍脑袋,“对亏您提醒,要不我差点忘了!” 村长一脸慈祥的微笑,“那你看咱们哪天去?” “明天?”秦瑶试探着问,她时间充裕。 村长点点头,“那就明日一早咱们一块儿去,那你忙着吧,我回了。” 抬手示意秦瑶别送,起身就走了。 但秦瑶还是跟着送到了家门口的坝子上,这才返回。 家里有人就不关门,她前脚刚进门,后脚两个陌生人就跟着她一起进了院子。 是一对父女,进了门,大的寻到院里的斧头,对着那些还没来得及劈的木块“哐哐”劈柴。 小的找到了放在门边的扫帚,拿起就在院里扫。 什么情况? 秦瑶有点懵,因为感觉不到二人对自己有任何威胁,没有立马就把人一脚踹出去。 阿旺也是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居然有人抢他的活,眉头迅速皱起,放下手里切割用的棉线就要去抓那一大一小。 秦瑶抬手挡住,示意他别急,先看看,挺新鲜的,她还是头回儿见。 阿旺可急了,很认真的说:“这是我的活!” 行吧,秦瑶把手放下,阿旺立马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父亲举起的斧头,夺了下来,将人丢到秦瑶跟前。 痛呼声响起,小的那个慌忙丢了扫帚冲过来,跪在秦瑶跟前解释: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和爹只是想帮您干活换口吃的,夫人饶了我们吧!” 可能是没想到小小的农家院子里,还有阿旺这样的狠人在,打了父女俩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他们这招先前都很灵的,看他们干了活,就算不高兴也会拿点吃食打发他们。 大的那个好像不会说话,嘴里发出焦急的“啊啊”声,一个劲给秦瑶和阿旺拱手表示歉意。 秦瑶抱臂狐疑问:“听口音,你们是从隔壁府来的流民?” 父女二人点头,看秦瑶没有要赶人的样子,小女孩又问:“夫人,我们能帮您干很多活,您有没有活要我们做的?只要一点吃的就行。” 女孩看起来七八岁,但听这成熟的口吻,秦瑶猜测,应该是个十岁的姑娘了,看起来小,是没吃好,营养不良。 对女孩,心总是要柔软些,示意父女俩先起来。 “阿旺,去把早上剩下的馒头拿一个过来。”好心秦瑶是有,但不多,一个馒头父女俩分分,差不多了。 阿旺把馒头拿来,很有危机感的看了父女俩一眼,才继续去做刚刚没完成的事。 秦瑶给两人拿来板凳,让他们坐。 大白面馒头,还带着热呼气,父女俩刚到手,几口就吃光,肚子里有了东西,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父女俩不敢坐,作揖谢了秦瑶,就想帮她干活。 “不急,我问你们点事,先坐下休息会儿,看你们这样子,是从我们村后山那边过来的?” 父女二人点点头,虚虚在板凳上坐了下来,女孩说:“我阿爹不会说话,夫人您有事可以问我,我叫小花,您叫我花儿就行。” 秦瑶问他们得了返乡粮怎么还不回家,反倒跑她们这小山村来讨食。 花儿说,朝廷是给他们发了粮食,还劝他们返乡准备下一场麦子的种植,种子由朝廷给,等熬过去,明年危机就解决了。 但回去的人只是一少部分,因为现在距离种麦的时间还有三个月,很多人回去无法生存,于是才大胆寻到这里来找活。 “返乡粮我娘和两个弟弟已经先带回去了,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要熬,这点粮熬不过去的,所以我和爹留下来自己找吃的,这样还能给她们省两口吃的,要是能找到活干攒点钱就更好了。” 花儿大人一样,无奈的苦笑着陈诉道。 秦瑶问:“像你们这样留下来的人还有多少?” “还有一半?”花儿也不是很确定,反正她们同乡的,每家都留了年轻力壮的没返乡。 大家想找点活干着养活自己,等到冬天再回去。 秦瑶眉头皱起,“你们还有同伴在这附近?” 花儿瞬间沉默,父女二人心虚的低下头去。 二人只是来打头阵的,要是这个村里有余力能容他们,就回去告诉其他同乡,大家伙一起过来。 父女二人的沉默已经给了秦瑶答案,神色明显冷了下来。 但她又能说他们什么呢? 比起那些没有道德底线坏事做尽的,父女俩只是想靠自己的劳动力生存下去而已。 纵然有些无耻,但都活不下去了,谁还管你这些。 看秦瑶久久不说话,父女俩尴尬的站了起来,再次躬身道谢,谢她的白面馒头。 转身,准备离开。 “你们那有会算账的吗?” 花儿惊喜转身,“有!钱叔是我们那酒楼的账房,他会算账!” “修路会吗?” 花儿爹连忙点头,着急的想要表达,手舞得飞快,花儿急得喊他爹慢点慢点,还要帮忙翻译: “夫人,我爹说他们修桥铺路都会干,村里要是有人要修房子,他们也行,我爹就是泥瓦匠,他盖的房子可结实了!” 花儿一脸“夫人你选我们吧、选我们吧”的渴求神情,瘦黄的小脸上,一双杏眼亮晶晶,很是可怜。 秦瑶面色不变,指着北山脚下的河,吩咐道: “看见山脚下那条河了吗,把你们的人都喊过来,在那等着我。” 父女俩大喜,立马朝山上跑去,准备把同乡们都叫下来。 秦瑶看着他们进了山,嘱咐阿旺看好家,别再让人随便进来,动身去追刚刚离开的村长。 原先她还想着村里现在人手严重不足,修路的事情放在秋收之后再说,现在看来,提前也不错。 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本章完) 297 化被动为主动 刘家村祠堂。 秦瑶:“咱们修路吧。” 村长和族长一整个大震惊。 “怎、怎么就修路了?”族长好奇问。 村长也是一脸迷茫,“村里的人现在都在文具厂里上工,怎么修啊?” 就剩下他们这些老骨头了,力气也有,但远比不上年轻人。 而且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秦瑶怎么好端端突然说起修路的事? 秦瑶便把自己刚刚遇到花儿父女俩的事说了出来,“现在这情况,他们都躲在咱们北山那片,迟早是要出来,与其被动不如咱们主动。” 花儿父女看起来是无害,但父女俩的同乡可就不一定了。 要不是花儿说漏了嘴,秦瑶还不知道北山上来了那么多流民。 说是来找活,万一看见村里落单的孩子或者没锁门的人家,临时升起什么不好的心思也很有可能。 秦瑶宁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些人,也不愿意在事发后再来说什么后悔之类的话。 村长和族长可不知道北山上有流民,还不是一两个,而是一伙同乡人。 听到秦瑶这么说,两个老人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这么想来,秦瑶提议修路的事情,反倒是个解决隐患的好办法。 给那些人圈个活动范围,让他们帮忙修路,管他们两顿饭,既安定了这些流民,又给村里修好了路,两全其美。 当然,也可以现在就集结村里青壮们冲到北山将他们全部驱赶,但冲突一旦爆发,后面的情况就无法预测了。 况且,花儿父女等人现在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村长和族长对视一眼,想起自己当年遇到天灾时的艰难和无助,忍不住发出一声怜悯的叹息。 “都是可怜人,咱们村既然正好缺人手修路,那就让他们来吧。”村长松了口。 族长也没坚持,问秦瑶有没有个章程什么的。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多少人,人少有人少的安顿地方,人多也有人多的安排。 万幸现在是夏季,天气热,漏风的屋子也不怕,族里还有几间常年无人居住的破土屋,收拾收拾,凑合一下。 秦瑶说的嘛,这些流民冬天来临前就会走,算起来就是三个月的时间。 从下河村到刘家村这段路,原先就有路基,修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秦瑶也是临时起意,章程的没有。 不过现在商量也来得及。 “那河边那些流民?”村长有点担心。 秦瑶摆摆手,“没事,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咱们这边先安排好了再说。” 如此,村长和族长立马派两个腿脚利索的小伙去把各家的人都叫过来,宣布要用流民修路的事。 半个时辰后,各家都派了代表过来,众人围坐在祠堂里,男女老少全都有。 修路钱族里出大头,秦瑶的文具厂刚给了五两年租金,只管早午两顿饭,尚且是够用。 秦瑶也表了态,文具厂车队以后用路最频繁,后续如果银钱上有缺,文具厂可以补上。 路面维护,厂里也负责一半。 看秦瑶得到村民一致好评,刘大福不甘落后,立马说: “我家那三间祖宅不是空着嘛,让他们收拾收拾暂住,总比那些没了顶的土屋好。” 族长冲他竖起大拇指,赞赏道:“还是大福有大义啊,这家里出了秀才公的就是不一样,大家伙可得向人家学着点!” 捧完刘大福,又敲打了一遍刘发才之流。 整日里钻营这个钻营那个,心眼针尖点大,正经事半点不干,就想着占小便宜。 刘发才下意识朝秦瑶那看去,总觉得族长这话含沙射影的在说他去秦瑶家请求重开扫盲班的事。 明明村里大家伙也都这么想的,他替他们出了头,好嘛,反倒怪他占小便宜起来了。气得脸都绿了。 秦瑶就笑笑不说话。 如此,村民们再无异议,全体通过修路提议。 接下来就是商量流民居住地、管理负责人、修路怎么修等细节。 老人们经验充足,互相补充,秦瑶负责记录,众人一直商量到傍晚才结束。 北山下,小河边。 大小二十三人聚在此处,正焦躁的频繁朝不远处的村庄张望。 这些人里,有十六名青年男性,四个已婚打扮的妇人,还有三个半大孩子,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也就是花儿。 “花儿,你们不是说那个心善的夫人要来吗?人呢?咱们这可是从晌午等到下午了,太阳都要落山了还不见人影,你们别是被人耍了吧?” 队伍里年纪最大的妇人小声询问道。 他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有些是夫妻两个,有些是兄弟两个,还有父子组的和父女组的。 能留下来,让家里人先返乡,手里都是有点本事的,想法也更灵活些。 虽然等了一下午大家伙没有抱怨花儿父女俩什么,但这眼看天就要黑了,他们很担心父女俩是被人欺骗。 况且这肚子饿着也不是个事啊,从山里出来,连囤的野果都吃光了。 本来还能在山里找些吃的,现在就光站在河边等人,晚饭都没着落呢。 花儿被乡亲们质疑,也有点慌乱,只能干巴巴的解释:“那夫人说了让我们在这等她来。” 哑巴拍拍女儿的脑袋,示意她别担心,很笃定的跟乡亲们比划着手势:再等等,她肯定会来! 众人点点头,那就再等等,只要真能有活干,等待就是值得的。 肚子已经咕咕叫,三个半大小子找来了树杈,邀花儿一块儿去河边抓鱼。 四个孩子正跟水里那狡猾得快要成精的鱼儿斗智斗勇时,天边夕阳不知不觉已经落下,夜幕降临,天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哑巴身边的乡亲们等到这个时候,本已经不抱希望了,正要失望离开时,岸边的小子突然惊喜大喊:“看!有火光!” 花儿蹭一下从河边跑到村里的田埂上去,大声喊:“夫人!是您吗夫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瑶举着火把走在最前,身后跟着阿旺以及刘仲刘琪等村中青壮。 之所以来这么晚,也是为了等下工的工人们,毕竟秦瑶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初次会面,自然要领些村里青壮过来镇场。 看见秦瑶微笑的面容出现在火光中,花儿父女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了。 298 你年纪太大了 秦瑶把花儿父女一行人带到刘大福家祖宅。 刘大福媳妇已经带着儿媳们煮了一大锅杂粮蔬菜粥,见人来了,热情上前招呼,让花儿一行人受宠若惊。 刘大福媳妇道:“别怕,大家都是一样的,谁没遭过难啊,我们正好有点余力搭把手,都先进屋把行李放下,一会儿自己过来拿碗筷盛粥喝!” 秦瑶给众人介绍院里这些人都是谁,着重介绍了赞助住处的刘大福,把他心里舒服得直冲秦瑶笑。 秦瑶无奈耸肩,她对这种当好人挣面子的事情不感兴趣,刘大福想出这个头,她就顺水推舟捧他上去,自己也省事了,双赢。 刘大福家的租屋挺大,五六间屋子呢,住下二十三人完全没问题。 村里来了不少人,村长和族长也来了,对花儿一行人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院里的食物香气实在诱人,听花儿等人咕咕叫的肚子,秦瑶建议让他们先吃了东西再寒暄。 花儿等人感激的看着她,又不好意思的冲刘家村人笑,接过刘大福家眷递来的热粥,眼眶有些湿润。 等他们一碗粥喝完,村长这才有机会询问花儿一行人的来处。 原来他们都是从一个叫黄雀镇的地方来的,先前一起逃难到开阳县,已经在一块很久了,都是相熟的。 了解了基本情况,刘大福走了过来,领他们去选屋子。 三四家一间屋子,床不够就用木板搭两个,有墙有瓦,比先前住在草棚里好太多。 修路的事情已经全部交给刘大福来负责,这些人安置好之后,秦瑶告诉花儿父女,让他们之后跟着刘大福行动,他会安排他们。 花儿父女感激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要下跪感谢秦瑶领他们进来。 秦瑶赶紧把父女俩拉了起来,“别谢我,谢刘大福和村里的乡亲们吧,我也就是传个话。” 话是这么说,但花儿父女俩知道,要是没有她传话,肯定就没有后面的安排了。 而且刚刚他们也看出来一些端倪,秦瑶在村里很有声望,不管是族长还是村长,亦或是负责他们的刘大福一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夫人您叫什么?”花儿突然想起来,她们连恩人姓名都不知道。 只听见刘家村的人喊她总管、瑶娘、秦娘子之类的。 “我叫秦瑶。”答了小姑娘问题,秦瑶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屋里去吧,她也要回家去了。 “我看你们父女俩没什么行李,被褥缺不缺?我一会儿让我家阿旺给你们送一床被子来。”秦瑶关心道。 花儿忙又道谢:“多谢夫人。” “没事,那我走了。”秦瑶微微一笑,又跟刘大福那边打了个招呼,叫上阿旺,家去了。 明天她还要和村长进城,家里也还有四个放学的孩子等着呢,没空在这边多呆。 不过看刘大福一家这周到的样子,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了。 主仆俩从刘大福家祖宅出来,打着火把往家里去,走到河岸边,就听见一声欢喜的:“阿娘!” 是四娘的声音。 磨坊门口,兄妹四个提着一个灯笼,正站在那张望着。 秦瑶快加脚步来到磨坊门口,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夫子留的功课完成了吗?” 三郎答道:“做完了,只要背诗一篇,我和四娘早就背过了。” 二郎得意的补充,“我还把明日和后日要学的都提前预习了。” 秦瑶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你啊卷王。” 二郎疑惑追问:“阿娘你说什么王?” 阿旺也看过来,这是什么封号吗? 秦瑶一本正经的解释:“就是夸你学习努力用功的意思。” 二郎嘿嘿笑了起来,原来阿娘是夸奖他呢。 “瑶姨。”大郎指着刘大福家祖宅那通明的灯火,“那些流民接下来要一直待在咱们村吗?” 秦瑶推开家中大门,牵着四娘和三郎跨入高高的门槛,给孩子们简单说明了一下花儿一行人到来的事情。 “咱们村要修路啦?”四娘满眼惊喜,小丫头年纪不大,却知道修路是一件大喜事。 因为村里人总说,要是村子里的路能修得更宽敞更硬实点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秦瑶点头,“对啊,我们要把从村里到下河村这段路重新修一下,路面加宽,还要填平、夯实,以后下雨就不用怕路太烂,上学迟了。” 三郎好奇的问:“那我可以再起晚些吗?” 大郎敲了下三郎的脑门,“别总想着睡懒觉,你晚上要是老老实实早睡,第二天就不会赖床了!” 说到这,三郎也很委屈,他夜里就是喜欢起夜尿尿啊,他又没办法控制住,要不然就尿床上了! “阿娘,大哥总打我~”三郎缩到秦瑶身后打小报告。 秦瑶把他揪出来,“那你打回去。”就扯平了。 大郎哈哈一笑,主动把脑袋凑过来让三郎打,三郎抬起小手,却迟迟不敢落下,最后只得冲大哥哼一声,算是和解。 不过关于小家伙频繁起夜的事情,秦瑶觉得需要改一改,嘱咐道:“三郎,今晚睡前你别喝水,夜里就不会频繁起来了。” 三郎撅起嘴,哦了一声,那他就试试叭。 四娘积极举手,“阿娘,我帮你监督小哥。” 秦瑶捏了把小姑娘的肉脸,“行!不过时间不早了,阿旺热水烧好了没有?洗脸洗脚睡觉去。” 厨房里传来阿旺肯定的应答,秦瑶一挥手,兄妹四个嗷一声叫着冲向淋浴房。 阿旺帮忙兑好热水,兄妹四个排队洗漱完毕,打着哈欠回房睡去。 秦瑶来到自己屋里,翻出原来的旧被褥,之前她让刘季洗过又晒了好几天,被褥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异味儿。 “阿旺,你把这床被子给花儿父女两个送去。”秦瑶吩咐道。 阿旺旋风一样闪过来把被褥接下,又旋风一样闪身出门,不到半刻钟就回来了。 “你飞过去的?”秦瑶诧异道。 阿旺关上院门,一本正经的答:“对。” 秦瑶心神一动,“我能学吗?” “不能,你年纪大太了。” 秦瑶:!!! 阿旺:“但三少爷和四小姐可以。” 秦瑶冷冷一撇,那也还行。 299 心里欢喜 天蒙蒙亮,院里就传来阿旺忙碌的窸窣声。 他动作熟练的把孩子们的饭食全部准备好,还做好了早餐,全程只花了不到两刻钟。 今天秦瑶要进城,正好和孩子们顺道,便一起出发。 厨房动静停下的时候,秦瑶睁眼醒来,敲响隔壁儿童房的房门,“起床了!” 屋里传来大郎的回应,秦瑶放心来到院里洗漱,深吸一口山里清新的空气,身体彻底被唤醒,笑着走进堂屋,舒舒服服吃早餐。 大郎兄妹四个就没有这么岁月静好了,手忙脚乱的完成洗漱,四娘的头发都还披散着。 小姑娘手里拿着头绳,越弄发型反倒越乱,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是个光头。 秦瑶好笑的接过小姑娘手里的头绳,快速帮她梳了两根羊角辫,弯弯的垂在头两侧,像一只小山羊。 四娘伸手摸了摸,有点忐忑的问:“阿娘,好看吗?” “好看。”秦瑶指了指堂屋,示意她赶紧进去把早膳吃了。 得到阿娘的肯定,四娘瞬间有了自信,欢快的跑进堂屋用早膳。 三郎已经吃完,两个哥哥自己都很忙,顾不上他,披散着头发跑到秦瑶跟前,苦恼的递上自己的发绳,秦瑶飞快给他梳了个朝天髻。 大郎二郎毕竟要大些,束发这个事情已经能做得很好,自己给自己挽个发髻在头顶,再用布巾包起来,就是个俊书童了。 收拾完毕,阿旺帮忙把四只书箱放到马车后面,兄妹四个一看天色,要来不及了,一骨碌爬进车厢里。 阿旺赶着马车驶出家门,这忙乱的一个早晨才有了片刻的宁静。 金宝早在家门口等候,手里拿着张氏给烙的薄面饼,里面卷了两片酸黄瓜,金宝一边吃一边朝北边张望。 瞧见阿旺和秦瑶驱车过来,两大口将剩下面饼塞进嘴里,先把书箱提了起来。 金宝响亮的喊了声:“三婶!”熟练的把书箱堆到车厢后面,扣好固定的皮绳,小跑到前门,猴似的灵活一蹿,上了车辕。 秦瑶让开门的位置,让他进车厢。 金宝在门边坐好,好奇的探出脑袋问:“三婶你也去镇上吗?” 秦瑶颔首,提醒孩子们坐好,让阿旺加快了速度,来到村长家接上村长,一行人朝着金石镇疾驰而去。 因为再慢点,几个孩子上学就要迟到了! 马车驶出村口,就看见刘大福正带领黄雀镇来的流民们在测量路面。秦瑶匆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众人友好回应,埋头继续忙碌着。 村长两手抓紧车窗,努力适应秦瑶家疾驰的马车,看着车里五个早就习以为常的孩子,惊讶问道: “大郎,你们平日里去学堂都跑这么快?” 大郎不好意思的冲村长笑了笑,“我每日都想起早些,但每日都没能早起那半刻钟” 有的时候,明明准时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出发时一看时辰,又得赶着去学堂。 金宝也嘿嘿的笑着挠了挠头,“我今早起来上了个茅房,还以为自己要迟了,你们得等我一会儿呢,没想到我还比你们早些出门。” 二郎便看向了三郎,“还不是因为你,起床磨磨蹭蹭的,自己的衣裳都穿不好,还得我帮你整理。” 又看向穿戴整齐的妹妹,“你看看人家四娘,每次都最快。” 三郎嘟嘟囔囔,没人听清他说什么,不过看那小表情,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 金宝和二郎只要在一块儿,话就说不完,车厢里五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偶尔还要争执一下,谁也不服气谁,怎一个聒噪了得。 都是自家的娃,秦瑶脸上的嫌弃都挡不住,更别说第一次感受这般‘热闹’的村长了。 老人家几次出言叫他们小点声,但并没有什么用。 等到了镇上学堂,五个孩子通通下车,村长这才长舒一口气,并试探问:“瑶娘啊,下午你们还要来接他们几个才回村吧?” 得到秦瑶肯定的答复,村长激动道:“那一会儿回来你把我放在镇上,我自己搭别家的车回去,家里还有活儿,我就不等你们了。” 秦瑶知道这是被五个小孩给吵到了,不好意思的笑着应下,“行,让您受罪了。” 村长干笑两声,何止是受罪啊,他觉得自己的命都要短两年。 想到秦瑶天天面对四个孩子,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秦瑶:“.”她真的会谢。 时辰还早,前往县城的速度慢了下来,也少了颠簸。 秦瑶已经两个月没进县城,现在大部分流民已经散去,城门重启,进出城检查却比从前更加严格。 幸好村长早已经备好路引等证明,入城还算顺利。 阿旺没入城,留在城外看守马车,秦瑶和村长进了城,直奔县衙而去。 “娘子!娘子!” 一道蓝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激动的朝秦瑶快步走来。 “你怎么在这?”秦瑶诧异的看着笑嘻嘻凑上前来的刘季,抬头看了看天色,书院已经上课了,他不在书院跑这来干嘛? 刘季冲村长点点头问好,解释道:“我算了算时间,娘子你不是今日来就是明日来,这不出来碰个运气嘛,没想到还真碰到了。” “碰到我了,你又要干什么?”秦瑶狐疑的扫了他一眼,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眼睛亮亮的,仿佛见到她是件多么欢喜的事情,恨不得再摇摇尾巴。 这般殷勤,她很难不怀疑他又惹出了什么麻烦。 刘季被她这怀疑的目光一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娘子你去府城这么多天,咱们夫妻好不容易能见一面,我心里欢喜还不行吗?” 村长“咳咳!”的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这个大活人还在! 刘季浑然不觉,毫不收敛,腆着笑脸要来挽秦瑶的手臂,被她一巴掌拍开,瞪了一眼,这才老实领着二人往县衙去。 “娘子,知道你要来官府备案,我已经着人去帮忙打点好了,咱们去了立马就能办上,不用排队。”刘季讨好的在她耳边小声道。 秦瑶瞬间眯起了眼,压低嗓音危险质问:“你丫到底犯了多大的事?我劝你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300 自力更生 刘季心说我要是真坦白从宽,一准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这次他真的没有给她惹任何麻烦! 刘季一脸无辜,捂着心口受伤的问:“娘子,我难道就这般不值得让你信任吗?” 秦瑶看他眼里并没有心虚,不敢相信的质问:“真没有?” 刘季答得斩金截铁:“当真没有!” 看她不相信,他抬起手来就要发誓,到底村长还在旁边,秦瑶赶紧把他抬起来的手掰了回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县衙门口,门前值守的官差一见到刘季,便冲他笑着点了点头,显然是相熟的才这样。 之前刘季就在这些人眼前混过脸熟,可那时候他一个泥腿子白身,人家都不拿正眼瞧他的。 但现在不同了,他也是个童生,虽然来路不太正,但是,也是正经的读书人! 衙门里这些人这才拿正眼瞧他,甚至还客气的说上几句话。 当然,这其中秦娘子相公的身份,也给了他很大便利。刘季又擅于利用这些,给个杆子他都要顺着往上爬的,县衙里这些官差,没有不认识他的。 手里有钱,比什么都好使,刘季从扫盲班赚来的钱,花了一点点,马上就能给秦瑶行个方便。 刘季得意的领着秦瑶和村长进入县衙,熟悉得就像是在他自己家似的,哪是办什么的,门清。 趁村长在前说话无人注意时,刘季在秦瑶耳边小小声道:“娘子,我寻到一个赚钱的门路。” 秦瑶觉得他今天真是邪门得很,好吃懒做的人找的赚钱门路能是什么正经门路? 但这次她还真是小看了他,刘季指着眼前这一间间办差用的小屋,告诉秦瑶他打算做个衙门的掮客,专门给那些要来衙门办差,却不知道怎么办,不懂得去哪儿办的人领路,帮他们行个方便。 而他呢,也不要多的,只收取几十文陪同费。 秦瑶一挑眉,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试探问:“能行?” 刘季一拍胸脯,“当然能!”怀里的钱袋子鼓着呢! 见秦瑶露出惊讶的神色,刘季正想卖个乖时,就见她嘴角轻扬,笑了起来,拍着他的手臂说: “挺好,知道自力更生了,那往后每月的生活费我就不给你了,刘季,我真没想到你现在都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好样的,真不错!” 她何时这般夸过他? 在这一声声好样的、真不错的夸赞声中,刘季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忙道:“哪里哪里,还是娘子你督促得好.” 话说完,抬头一看,身前哪里还有人?秦瑶早跟村长进了办登记的屋子,完成最后的手续去了。 刘季面上笑容渐渐消失,他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等等!他的生活费! 再看已经办完事情,和村长有说有笑走出来的秦瑶,刘季赶紧迎上前去,各种解释。 “娘子,你也知道万事开头难,我这主意是想到了,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呢,你看这生活费咱们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一下?”刘季在她耳边小小声。 村长好奇的目光频频扫过来,刘季也是要面子的,根本不敢大声。 秦瑶当听不见,询问村长文具厂登记备案的手续现在是不是都已经完成了。 得到村长肯定的答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她就放心了,今后只要按时缴纳应缴纳的税费,文具厂就能长久的开下去。 村长笑得欣慰,“等路再修好,咱们刘家村肯定大变样。” 秦瑶也笑着颔首,抬头看一眼天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正好走过范掌柜的酒楼,秦瑶邀请村长一起进去吃顿便饭。 村长开心应下,两人笑容满面的进了客栈,只余下刘季站在门口,欲言又止、言止又欲,“娘子、我的生活费” 声音很小,瞬间被酒楼大堂里的喧闹淹没。 算了!先蹭顿午饭再说! 刘季一跺脚,大步迈入酒楼,他要跟着娘子吃香喝辣! 秦瑶这倒是没撵他,只是怀疑的问:“你们书院不用上课了?” 刘季:“先生病重,请假了,让学生们自习。” “哦。”秦瑶也懒得再问,和村长一起畅想着刘家村美好的未来,一点都‘没看见’刘季讨要生活费的暗示。 不过等饭吃完,准备出城时,还是给了他二百文,并冷笑着叮嘱道: “你可以赚钱了我替你开心,但也不要忘记咱们的首要目标是什么。” 刘季拿着钱,嘿嘿一笑,“晓得晓得,考取功名才是最重要的,赚钱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我不用浪费时间赚钱,我只需要让娘子你当上秀才娘子就行了。” 秦瑶满意的冲他温和一笑,“加油,下次休沐你不用回来,等七月半吧,回来秋收。” 听到前半句,刘季心里还觉得惊喜。 但听到后半句,想起去年秋收被晒得浑身通红发痒的难受,刘季额头上瞬间滚下一滴大汗。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城门口已到,秦瑶挥挥手让他别送了,笑着同村长出了城。 隔着城门洞,刘季巴巴目送。 马车上,阿旺低声问:“夫人,不带老爷一起回家吗?” 秦瑶点点头,并嘱咐,“下次休沐不用来接他,我让他在书院好好温书,等到秋收那次再回来。” 阿旺颔首表示明白了。 村长坐在车厢里,掀开车帘吹着路边来的凉风,想起刘季刚刚在县衙的表现,老人家心里挺意外的。 “瑶娘啊,还得是你啊,看看你家刘季,现在不但办事靠谱,读书也肯用功了,休沐都不回家,还在书院温习功课呢,我看咱们村的秀才公,很快就要再添一位了。” 秦瑶笑笑,“那就借您吉言。”她也希望明年刘季能顺利通过府试。 “对了。”看到路旁那大片的农庄,秦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奇问道:“村长,您知道咱们这附近哪里的田地最好吗?” 村长一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你又想买地了?” 秦瑶点点头,“是的,最近手上有点余钱,想再买几十亩地,就算自己种不完,租出去给别人种,我自己收收租也挺好的。” 301 请你吃瓜 村长听这口气,就知道她先前靠卖粮赚到了大钱,有点惊讶,还有点欣慰。 知道一般的地秦瑶看不上,现在路边这些村长就不介绍了。 等到进入金石镇地界,村长立马指着东面山脚下那一大片,“瑶娘,你看看那边,就挨着丁家庄那片,有一百多亩,还带着两间小屋,平日里能放放农具什么的,还能留个人看守。” 秦瑶抬头粗略的看了一眼,入目都是灰黑色的土地,一看就肥,忙让阿旺驱车过去,近距离看看。 这里的交通也很方便,有一条可供一辆马车通行的小道直通小屋门前。 这两间小屋子不大,但日常用来放置农具,再住一两个人也够了。 屋后,就是村长说的那一百亩地。 二十亩的缓坡地,七十亩的水田,地里种满了高粱,田里都是水稻,土地是肉眼可见的肥沃。 小道旁,还有一条半米宽的引水沟渠,取水非常方便。 知道村长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片小农庄,秦瑶试探着问:“这片地的主人是要出手吗?” 村长露出一个你猜对咯的笑,解释说:“这地是丁家一位秀才公的,听说今年府试落榜了,痛定思痛,准备举家搬迁到府城去,以便求学。”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但毕竟是丁家的族人,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出手卖给族人,兴许已经卖掉了。 村长看出秦瑶有意,让她自己去打听打听。 秦瑶反倒有点担心自己的钱包够不够买下这小农庄,试探着问了下价,听见村长说:“可能得六七百两银子。” 这笔钱,刘老汉要是听见了,能直呼天爷哟!根本不是一般人敢想的。 秦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现在手上有三百七十两银子,还差了一半呢。 不过要是等福隆商行尾款结算后,手里的钱就够了。 可这还不到七月份呢,最快九月才能拿到尾款,早没戏了。 秦瑶只能不舍的多看了几眼这片令自己心动的小农庄,转身,“走吧村长,缘分没到。” 村长哈哈一笑,“你这女娃说话怪有意思的,还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不过我看得出来,你这女娃心大,一般的东西现在看不上眼,这样,我给你留意着,到时候再问问里长,要是有好的庄子,立马告诉你。” 秦瑶面上笑容瞬间绽放,“那就麻烦您了!” “别光是嘴上说啊。”村长故意指了指镇上街道那边,“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顿好酒就成!” “这个好说,不用等了,今天就喝!”秦瑶立马让阿旺把车赶到镇上去,把村长吓得赶紧拉住阿旺,“玩笑玩笑,快快停下,我瞧见下河村的车夫了!” 他就不跟她们在这等几个孩子了,免得回去的路上命都被吵去半条。 秦瑶好笑的把村长送上车夫的牛车上,叮嘱车夫走稳当些,目送牛车远去,让阿旺继续往镇上去。 村长不要,但秦瑶还是把酒买了,接上放学的孩子们,用棉花塞着耳朵回到了村子,瞥见下工要家去的刘琪,把两斤酒给他,让拿家去。 刘琪一脸莫名,但还没来得及问,马车已经叽叽喳喳往村里去了。 放下刘金宝,二郎的嘴就停了。 二郎的嘴停了,三郎四娘的也停了,秦瑶耳根子终于得了清静。 一转眼,七月到来,气温再创新高度。 进村路上那些修路的流民们,男的一个个脱掉了上衣,打着赤膊干活,背上被晒得黝黑一片。 女人们在路边搭了棚子,原地建了个灶,将从村里购置的食材收拾干净,给干活的人们准备饭食。 路从村口一路往下河村方向修,棚子也跟着一路往下河村方向挪,只为了能节省些吃饭花费的时间,多干些活儿。 刘大福也是服了这帮从黄雀镇来的人,干活是真扎实,一点都没有偷奸耍滑,每日从早干到太阳下山,他看着都累,这些人收工回来却还乐呵呵的。 他们这般用力,刘家村的村民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再得到村民们的同意之后,刘大福来找秦瑶商量,准备给黄雀镇来的这些人一点工钱。 秦瑶正带着草帽蹲在自家瓜田里瞅她那些瓜,刘大福站她背后说了半天都没看见她有点反应,忍不住加重的语气再次问道: “我说工钱的事,你是什么想法?” 秦瑶这才有点反应,偏头看向他,草帽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大半张脸,只看得见一个被晒红的下巴。 “你要我出钱?” 她问得这般直接,叫刘大福噎了一下,顿了三秒才道:“是你先前说的,后续银钱不够了都归文具厂出。” 秦瑶:“就我一个人出啊?” 刘大福再次噎住。 空气似乎停滞了半分钟。 刘大福咬牙道:“村里也出,大家伙一起出,但这秋收还没开始收,手上都没钱。” 秦瑶:“我可以先帮忙垫着,秋收后用粮食还我就行。” 刘大福咬牙:“行!”扭头就要走。 草帽下的嘴大大咧开,“别急着走啊。” 刘大福狐疑转身看向她,“干啥?” 秦瑶冲他招招手,又拍了拍跟前这个足球大小,颜色翠绿的瓜,“请你吃瓜。” 刘大福心里一抖,确定不是让他试毒? “这真是能吃的瓜?”他狐疑问。 看秦瑶一副宝贝模样,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只是这样的瓜从未见过,长得也不像其他瓜那般看着可口,绿不绿白不白,还有泥鳅一样扭曲的花纹,看着就像是毒蛇身上的斑纹。 就在这时,秦瑶狠心折断了瓜藤,把这足球大的瓜拿到手上,两手用力一掰,“啪”的一声响,鲜红色的瓜肉露了出来。 刘大福大惊失色,一连退到了田埂上,还踩到了秦瑶两个瓜,给她心疼得倒吸了两口凉气。 万幸,瓜够硬,没被踩破,倒是刘大福被滑了下脚,一屁股坐倒在田埂上,十分狼狈。 秦瑶实在没忍住,“哈哈哈”笑出声。 “这瓜为什么这样红?”刘大福强迫自己镇定,指着秦瑶手里的西瓜质问道。 302 吓唬小孩 西瓜掰开,里面果肉的清香一股股往鼻子里钻。 秦瑶记不得自己上次吃瓜是什么时候,似乎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了。 但这股熟悉的清甜香气爆出,立马勾出了她身体里的馋虫。 没顾得上答刘大福问的“为什么你手里的瓜这样红”,秦瑶对准手上半个瓜,一大口咬住。 入口便是满满的酥脆口感,汁水充沛,十分鲜甜,一口咽下去,暑气瞬间消失! 秦瑶接连又是两大口,感觉嗓子里的干涩得到了最大的缓解,这才吐出嘴里的西瓜籽,舒服的发出一声轻叹,把另一半递给刘大福。 “快尝尝,甜脆甜脆的,好吃得能让你把舌头吞下去!” 秦瑶这话可没有半点夸张,她没想到这凉瓜种子的品质居然这么好,原以为会种出来不红不甜的西瓜,没想到结出来的果不大,颜色和味道却这么正。 看刘大福迟疑接过西瓜准备下口,秦瑶忙提醒:“这个黑色的籽别吞,记得吐出来。” 刘大福点头表示知道,西瓜拿到手上,独有的香甜清爽扑鼻而来,他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好吃的果子。 浅尝一口,眼睛瞬间睁大,惊喜看向秦瑶。 秦瑶一边吃西瓜一边笑着问:“怎样?是不是很美味儿?” 刘大福狂点头,他这大中午的跑来找秦瑶商量修路工钱的事,被头顶烈日晒得满头大汗,现在一口清甜多汁的西瓜下去,只觉神清气爽。 恰时从河面上吹来一阵微风,二人退到田埂边的杂草下,借着草下这份阴凉,一边吹着风一边吃西瓜,人生好不快活。 半个瓜,刘大福一个人吃光,剩下的皮也留着,因为他刚刚尝过了,这皮也脆甜着呢。 秦瑶建议他拿回去把外面最硬的皮削掉,切片炒菜吃,“也是道美味儿。” “皮还能当菜吃?”刘大福惊喜不已,看看手上的瓜皮,又看看田里那大大小小的西瓜,想问秦瑶讨要一个,带回家中给家里人解解暑气。 秦瑶伸出两根手指头:“二百文一个,先前这半个看在咱们的交情上,就当是请你免费品尝。” 听见这话,刘大福差点没忍不住骂她奸商。 “你这瓜也没多大个,两百文是不是有点太贵了?”刘大福冲秦瑶我们感情好的笑了笑,“少点,我抱两个回家去。” 一个给家里人分吃,剩下一个明日一早让老大送进城里去。 老二读书用功,天气这么热,只怕难熬着呢,正好给他甜甜嘴,解解暑。 秦瑶却摆摆手,一文钱都不肯少。 “就二百文一个,今天开张第一单,买一送一,你要不要?” 买一送一的话,那还是可以接受的! 刘大福笑着挽起衣袖,“我亲自去选,选两个最大的!” 秦瑶好笑提醒:“大的可不一定最甜哦,不过要是拿到不甜的,我再给你补一个。” 秦瑶心里想,再没有比我更良心的商家了。 刘大福一听,哈哈笑着奔向瓜田,选了两个他觉得最大最甜的,一手抱着一个,欢欢喜喜朝家去。 走前让秦瑶下午差个孩子来家把钱拿去,随便把她垫付的工钱送过来。 秦瑶应下,回头把地里的瓜全部数一遍,又挑了两个好瓜抱回家。 “金花!” 瞥见一群孩子在河边玩,秦瑶喝了一声。 金花顿时一激灵,半只脚已经放进河水里的她赶紧缩回了脚,抬头朝发声处看过来,见是三婶婶,嘿嘿的笑。 “过来!”秦瑶又喊了一声,根本不容拒绝。 金花还是有点怕的,立马撇下小伙伴们乖乖跑过来。 秦瑶又把那些村里孩子从河边遣散,示意心虚的金花跟上自己。 “三婶婶,我可没偷偷下河洗澡。”金花‘老实巴交’的解释道。 秦瑶再次叮嘱:“不许单独下河玩水,记住了吗?” 金花嗯的点点头,小丫头鬼精的,瞥见秦瑶手上的西瓜,好奇问:“三婶婶,这就是你种在地里的西瓜吗?” 四娘跟她说过,这西瓜可好吃了,就是长得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秦瑶点点头,“一会儿我切了瓜,你带回家去。” “好呀!”小丫头舔了舔嘴角,一副馋象,踮起脚凑近西瓜闻了闻,眉头皱起,露出嫌弃的神情,“一点也没果子的香。” 秦瑶要不是手上没得空,一定要捏捏这皱起来的小鼻子。 神秘一笑,道:“等我开了它的皮,准香得你口水直流。” 金花立马露出期待的神情,巴巴跟着秦瑶进了院子。 “阿旺,你打一桶凉水出来,把这西瓜放里面凉一凉。”秦瑶嘱咐道。 阿旺立马放下手上的锄头,洗干净手把秦瑶手上的西瓜接过去,放在木桶里,盛出凉水倒满水桶,随即把桶放在屋檐阴凉处。 做完,扭头又拿起锄头,忙着把院里留的菜坛种上从周嫂子家讨来的葱姜蒜苗儿。 金花站在木桶边等着,时不时伸手戳一下漂浮起来的西瓜,没玩到河边的水,玩一玩桶里的水,一个人也笑哈哈。 秦瑶打凉水进屋擦了擦身子,又换了一身凉爽的麻裙,把自己收拾清爽干净了,水里的瓜热气也正好散去。 挥挥手示意金花让让,秦瑶抱出一个西瓜,擦干净水渍,放在案板上,拿起洗干净的菜刀,轻轻剌了一刀。 熟度正好的西瓜,自己就裂开分成两瓣,露出里面浅红色的果肉。 看来不是每一个瓜都红得漂亮,不过秦瑶尝了下刀面上沾的西瓜肉,还是很甜的。 西瓜的香气溢满整间厨房,金花急不可耐的嚷道:“三婶婶,给我尝尝,给我尝尝。” “好,给你尝尝!”秦瑶切下一片递给她,提醒她记得吐籽,别一起吞了。 “种子吃进去,会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哦。”秦瑶吓唬小孩。 金花惊恐的睁大眼,她刚刚咬了一口瓜,已经全部吞下去了! “逗你的。”秦瑶哈哈笑出了声。 金花面上惊恐瞬间转变成小大人般的无奈,三婶婶真坏~ 一口口西瓜吃下去,流得手指缝里都是浅红的西瓜汁,小脸也变成花猫。 秦瑶刚想说小心衣服,话未出口,就见那身小碎花的裙子上,早已经洇湿了一团。 303 卖西瓜 “金花,今天回家立马把西瓜递给你娘,兴许能少挨一顿骂。” 秦瑶把破开的大半个西瓜用纱布盖住,放在竹篮里装好,帮忙挎在小丫头手腕上时,如此嘱咐道。 金花看着自己撑到滚圆的肚子,“呃”的打了个充满西瓜味儿的饱嗝,感激的冲三婶点了点头。 “那我去啦?”金花一副要英勇就义的严肃表情。 秦瑶重重一点头,“出发吧,小姑娘!” 金花提着沉甸甸的竹篮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坐在门槛上吃瓜的阿旺目送她顺利进村拐进刘家老宅,转头对院里的秦瑶说:“已经安全到家。” 秦瑶示意阿旺快点吃完,“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镇上接大郎他们。” 顺便再去地里摘两个瓜,看看好不好卖。 整个瓜太贵,一般人肯定舍不得,所以秦瑶准备切片,安片来卖,这样价格听起来就好让人接受多了。 阿旺三两口吃完手上的西瓜,把瓜皮丢进秦瑶拿出来的木盆里,抱着盆去牲畜棚给老黄和老青加餐。 虽然只有瓜皮,但一马一牛也啃得相当开心。 阿旺把老黄牵出来套上车厢时,老黄心情亢奋,扯着嗓子叫了好大一声。 马车套好,秦瑶也准备好了支摊要用的高腿桌、纱布、案板、菜刀。 让阿旺把东西搬上车,秦瑶亲自跑到瓜田里摘了两个长得有点歪的瓜。 长得好看的留着卖整个,这些不好看的就切咯! 出村的路已经修了很长一节,路边加宽了,路基也加固了。 靠外的路基全部用石块垒起来,地基打了半米深,轻易不会坍塌。 路面上铺路的材料也有讲究,要弄好几层,每一层还是不一样的料。 第一层是普通土,第二层要撒上能抑制野草生长的东西,一般是石灰粉掺杂一些别的。 第三层用碎石,先捶打平整,而后用沉甸甸的石碾碾压过去,夯得十分结实。 先前秦瑶厂里打石磨产生的碎石,现在全部废物利用铺在路面上。 在这层碎石层上,还要铺一层从河里筛出来的细砂土,用作缓冲,减少车轮行走时的摩擦力。 做好这些,一条结实好走的路才算完成。 路面也加宽了,原来一米五不到的小道,现在拓宽成两米二三的样子,还在拐弯处增宽,方便过车。 走过好路,再走原来的烂路,连老黄这匹马都变得不耐,喷出的响鼻略显暴躁。 丁家族学下学前两刻钟,秦瑶主仆二人顺利抵达学堂大门口。 秦瑶在路旁老榆树下找了个干净清凉地,把高脚桌摆出来,放上案板和菜刀。 阿旺栓好了马车,提着两只沉甸甸的水桶过来,把水桶放在秦瑶桌子下。 水桶里,是阿旺从旁边农舍井里打来的冰凉井水,待在马车上一路的西瓜放进去泡两刻钟,再拿出来破开,凉爽度刚刚好。 族学大门打开,散学的学生们纷纷跑出,就闻到路边飘来一股特别的香甜味道,眼睛不受控制的朝香味散发处寻去。 一片片切得大小均匀的西瓜在白色的纱布上铺开,红彤彤的果肉,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诱人的水光。 “咕噜~”有学生没控制住咽了咽干涩的嗓子。 秦瑶拍拍阿旺,阿旺面无表情的叫卖开来—— “香香甜甜的凉瓜,不好吃不要钱!” 很快,一群学生就围了过来,站在摊前,询问秦瑶是不是不好吃真的不要钱。 秦瑶把切好的一碗西瓜块递上,“免费试吃,都尝尝吧,又甜又酥的西瓜,保管你们吃了还想要!” 都是半大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诱惑,一听免费,立马伸手来拿。 一块西瓜吃下去,引发一片“哇”声。 晚出来的大郎兄妹四个,远远就瞧见阿娘和阿旺被学生们包围,赶紧跑过来查看是什么情况,看见那鲜红诱人的西瓜,兄妹四个自己都没忍住狠狠咽了口口水。 有人要买,秦瑶这才把价牌拿出来,十文钱一小瓤,猛一看不贵,细算下,嘴大的十文钱吃三四口就没了。 但已经试吃过的学生们哪里还忍得住? 有书童小厮来接的,立马让他们掏钱,选了看起来最大最红的那瓤,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一片不够,还要再来一片。 秦瑶只切了半个西瓜,秒无。 又切另外半个,还是切完就卖光。 余下一个西瓜全部切开,刚刚还犹豫的丁氏学子已经跑回家去拿了钱来,摆满的案板没一会儿就空了下去。 有尝过一片还要再买的,伸手要来拿最后两片,被秦瑶眼疾手快一拦,“不好意思,这两片不卖。” 转手,递给了不知何时自觉上前来,正在帮忙售卖收钱的大郎兄妹四人。 “一人半片,先解解渴,等回家咱们吃个够。”秦瑶笑着冲兄妹四个眨了眨眼睛。 孩子太懂事,看着有点心酸。 明明自己都很馋,也不知道怎么忍住的,帮着卖瓜却一片没尝。 四娘开心得原地蹦起,“阿娘,西瓜好好吃啊!” “不是凉瓜吗?”三郎依依不舍的啃着剩下地瓜皮疑惑问。 他刚刚听阿旺叫卖就说是凉瓜来的。 秦瑶:“既是凉瓜也是西瓜,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三郎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不叫东瓜北瓜南瓜,要叫西瓜呢?” 秦瑶:“闭嘴,吃你的瓜。” 三郎茫然,但听话,“哦。” 摊子收了,学生们才不舍的散去,期盼秦瑶明天还来,又怕她真来。 十文钱一片瓜,不贵,但真算不上便宜,怕自己想吃大人却不给买,只能看着别的同学吃。 再看大郎兄妹四个,同他们关系较好的几位同窗,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 刚刚秦娘子可是说了,回家让他们吃个够哎! “我们回家啦,你们也快回去吧。” 大郎冲羡慕的小伙伴挥挥手,舔干净手指上沾到的西瓜汁,帮后娘把摊子收起,兄妹四个满怀期待的坐车回家。 一进院子,二郎就看见了厨房屋檐下的水桶,冲过去一看,果然有瓜,回头看秦瑶一眼,得到首肯,抱起来就往厨房案板冲。 余下三个把书箱一扔,立马跟了过去。 秦瑶笑看着孩子们爆发出惊喜的尖叫声,让阿旺去准备晚饭,自己在堂屋淡定坐下,数钱。 下午卖掉西瓜两个,入账三百九十文。 对了,还有刘大福家买一送一的,加起来一共五百九十文钱。 304 送人情 晚饭阿旺都没做多少,一家子吃西瓜吃撑了。 趁天边还有亮光,正好大郎第一个放下碗筷,秦瑶拿了二两银子给他,“要亲手交给你福爷,然后把咱们家的瓜钱拿回来。” 二郎好奇问要拿多少瓜钱回来,得知价格,反问秦瑶为何不直接拿一两八钱银子让大哥送去,反正一抵消就是这么多,何必转手两趟。 “这你小子就不懂了吧?”秦瑶挥挥手让大郎快去,目送他出了门,才回头给二郎三个解释,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么算账,你们福爷他脑子有点一根筋,所以一笔一笔,各算各的最省事。” 要不然后面他这账要是算不清楚,还得来找她继续掰扯。 二郎三个点点头,表示学到了。 不过二郎还是没忍住吐槽,“这也太麻烦了,很简单的啊,有那么不好算吗?” 秦瑶只道你们还是太年轻,心里就只有这一两笔账目。 成年人心里的账,那可多了去了。 大郎很快就回来了,二两银子送到,二百文瓜前顺利取来,刘大福家正在吃晚饭,还给了他半碗小米糕带回来。 可惜,一家子都吃不下了,秦瑶只好让阿旺先放起来,明早加热给兄妹四人当早餐。 天色暗下来,凉风习习,母子五个坐在堂屋门口对着大门乘凉。 阿旺炸了一碗花生,撒上白糖,放在小桌上,秦瑶抓起一把,咬起来嘣嘎脆。 大郎关心的问:“瑶姨,咱们家的凉瓜都要拿去卖掉吗?” 家里的事情,秦瑶都和孩子们有商有量的,让他们很有参与感。 不像别家大人,小孩问什么都让他们一边呆着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操心。 秦瑶摇摇头,“一边吃一边卖,咱们自己先吃够再说。” 听见这话,二郎、三郎、四娘眼睛蹭一下就亮了起来,就差蹦起来高喊:太好啦! 瓜种有限,秦瑶虽然用两亩地来种西瓜,但因种得稀,一亩才得七八十个瓜,不到一千斤。 两亩加起来,不到两千斤,共是一百五十七个。 但光是她们一家子消耗,也吃不完这个夏天。 再减去人情消耗,还能剩下一些卖钱。 不过秦瑶今年根本不指望靠西瓜赚什么钱,主要是尝试。 万幸现在种植成功,正好解馋,再多留些种子,争取来年多种几亩,增加产量。 听着秦瑶这些计划,大郎兄妹四个更安心了——他们可以敞开肚皮吃咯! 这种好吃的水果管够的感觉,实在是美好,四娘捧着自己的小脸,幸福满满的靠在阿娘身上,说她明天要一个人吃半个瓜,后天也吃,大后天还要! “不行。”秦瑶严肃叮嘱,“适当就好,小孩子不能多吃。” 四娘“啊”的惨叫一声,一头扎进阿娘怀里,头上两根羊角辫甩来甩去的撒娇,“那明天吃半个,后天少吃点可不可以嘛?” “明天再看吧。”秦瑶忍着笑,佯装一本正经道。 四娘“唉”的叹了一口气,“好叭。” 次日清晨,秦瑶又去地里摘了六个瓜,准备拿来做人情。 一个给村长,一个给族长,两个拿厂里给大家伙尝尝鲜,一个给刘木匠家。 还剩下一个,拿到修路队那边,给花儿等人解解渴,振奋一下士气。 大夏天在太阳底下干苦力,这可不是一般受罪,昨日从镇上回来的路上遇见收工的花儿父女一行人,秦瑶险些没认出父女俩。 那一张张脸,灰不溜秋。那一双手,晒得黝黑。 花儿后脖颈一直暴露在阳光底下,已经晒脱皮,小小一个女娃娃,看着叫人心里不是滋味儿。 秦瑶提着一麻袋的西瓜,挨家挨户送去。 拿到瓜的人,没有一个不欢喜的。 昨日刘大福可是在村里炫耀了一番,说秦瑶家那凉瓜如何如何美味儿,又如何如何珍稀难得,免费帮忙宣传了一波。 与秦瑶相熟的那几家,心里便暗暗有了期盼,今早再一看,期盼成真,欢喜加倍了属于是。 送完村里的,又嘱咐刘老汉要吃自己去地里摘,秦瑶拿着最后一个属于修路队的瓜,一路顺着修好的路寻去。 “夫人!” 在棚子里帮忙烧火的花儿第一个瞧见了秦瑶,以为她要去镇上,欢喜的跟她打招呼。 却不想,秦瑶抱着个什么东西,径直朝她这走了过来。 “忙着呢?”秦瑶冲大家伙笑了笑,又冲小姑娘那点点头打招呼,将西瓜放在一旁干净的木板上,给掌厨的妇人说: “这是我家自己种的凉瓜,今天太阳格外大,怕大家伙中暑,特意拿个瓜过来给大家伙解解暑气。” 正在路基下面监督施工的刘大福隐约听见秦瑶的声音,爬上路面来看,见果真是她,还拿了西瓜来,心里啧啧两声,还说他好充好人喜争面子,她不也是。 “大福叔,你也在啊,正好,你来给大家把瓜分一分吧,我还有事,先回去忙了。”秦瑶顺手一招,把刘大福喊了过来,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对了!”秦瑶突然回过头来,冲棚子角落里的小姑娘招招手,“你跟我去厂里吧,那边食堂里缺个打杂的。” 花儿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简直受宠若惊。 大家伙都知道,文具厂里的工人们不但能拿高工钱,一日还能吃两顿,顿顿管饱,偶尔还有肉菜,待遇简直羡煞旁人。 花儿指了指自己,再次确认秦瑶叫的是不是自己,见她浅笑着颔首,忙不迭放下手上的烧火棍,在旁边妇人们艳羡的目光下朝秦瑶那边跑去。 “爹,我跟夫人去厂里了!”花儿低头冲路基下面忙得满头大汗的哑巴惊喜说道。 哑巴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忙笑着挥手,示意她快点去,手脚勤快些。 花儿点点头,转身一看秦瑶已经大步走远去了,赶紧小跑追上。 二人到了文具厂大门口,秦瑶让她进去找何氏,就说是自己安排来的,她没空送花儿进去了,昨晚刘柏带领的车队载着木料返回,她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305 古代也催婚 “三嫂!” 没有外人在,刘肥又忘记了要喊秦总管。 刘柏正拿着个小本本在核对数目,别的车夫都回家休息去了,来回跑一趟,就歇这一天,明日一早又要拉着书箱前往府城。 秦瑶发现,刘肥明显黑了些,但小伙子个子好像又往上蹿了一节。 想起张氏几次想安排他去相亲,第二天人就跟着车队跑了的事,秦瑶忍不住有点想笑。 “怎么不回家?”秦瑶打趣的看着刘肥。 刘柏是队长,还有细节需要他来核对,来不及回家休息也正常。 可这里已经没有刘肥能干的活了,小伙子还留在仓库不想回家享受这难得的一天假,实在不正常。 刘肥尴尬的冲秦瑶呲了呲牙,挠头别扭说:“被我娘给骂出来了。” 张氏喊他滚,他就麻溜的滚了。 刘柏乐道:“爹娘给他找了媒人过来,他一进屋就把人家媒人送走了。” 可想而知,张氏该有多生气。 秦瑶戏谑道:“幸亏你还知道跑。” “唉~”刘肥一屁股坐到木料堆上,苦恼道:“我就是不想这么早成婚,也不知道娘为什么非要逼我,我又不是一辈子不成婚了,也不知道她急什么。” “现在倒好,她这么一催,我对成婚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她还想抱孙子呢,我看也别想了” 话说到这,刘肥突然发现秦瑶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可为时已晚,一道怒吼从门外传了进来。 “刘肥!你小子说什么?一辈子不成婚了?你敢再说一遍!” 刘肥头皮一麻,起身就往反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叮嘱看笑话的秦瑶二人,“别告诉我娘我往哪儿跑了!” “人呢?刘肥那小子呢?”张氏气冲冲杀了进来,没见着人,强忍下怒意疑惑看向秦瑶和刘柏二人。 刘柏摇头,秦瑶反手随便指个地方,张氏立马追了过去。 “看不出来,娘脾气还挺暴躁。”秦瑶惊奇道。 刘柏也没见过继母这般狂躁的样子,到底是亲生的,没那么多顾忌,总要真情实感些。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出了声。 不过笑完,活还得继续干。 刘柏把秦瑶领进仓库,“第一批交货的三千只书箱,现在只剩下两千,不用半个月就能把第一批货全部送到福隆商行码头。” “回来时,商行码头仓库那边的管事说,后续的第二批第三批货,希望咱们这边一出货就给他们送去。” 刘柏是这么想的,木材原料再拉三趟就拉完了,接下来车队从府城返回,都是空车,有点浪费,他想着要不要接点别的活。 但又怕车夫们养成习惯,后续需要运力的时候不肯配合,只想着去赚外快了,所以很纠结。 秦瑶没否认他的想法,只说:“先把原料都运回来再说吧。” 现在还不用去烦恼这么远的事情,事情一直是变化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刘柏听她这么说,心也定了定,“行,那接下来就剩下送货的活儿了,咱们这到码头比到府城还近些,来回一趟六天左右,你说过不能让商行觉得咱们生产速度太快,那咱们八月送四趟,九月送三趟?” 秦瑶点点头,这个没问题。 刘柏也要休息的,和秦瑶对接完毕,回家歇着吃西瓜去咯。 从仓库离开,秦瑶又来到账房这里,和刘仲还有钱叔核对今日账目,顺便把账上的钱再添一些,以便二人运转。 钱叔就是之前花儿说的,在黄雀镇当账房先生的钱旺。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有了钱叔的加入,秦瑶这个临时账房也可以放心退下了。 三人对完账,就到了用午饭的时间,秦瑶拿出一百两平了账目,三人一块儿去大食堂吃饭。 不过秦瑶只是意思意思吃两口,就回家去了。 有阿旺在,何氏的大锅饭都不香了呢。 正吃着,门外传来马车车轮滚动的声响。 阿旺起身出门去看,一辆灰色马车停在他们家院坝上,一个衣着朴素,但穿着千层厚底布鞋的男人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对方很惊讶的看着阿旺,“你是秦娘子家的?” 看对方认识秦瑶,阿旺警惕的神情松了下来,说自己是这家的下人,问他是谁,找主家做什么。 “所以我要进去找秦娘子,还得麻烦小哥你通报一声?”白善很震惊,他才半年没来刘家村,变化居然这么大。 来时看到一群人在修路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村口,瞧见那繁忙的文具厂,心中已经十分震惊。 现在到了秦瑶家门口,看见阿旺,白善很想大声问一句: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秦瑶笑眯眯的出现在大门前,冲阿旺挥挥手,“你去切半个瓜端到堂屋里来。” 阿旺应是,转身进院,去厨房里忙碌。 白善不可置信的走到秦瑶跟前,指着阿旺背影,“秦娘子,你这大半年忙了些什么,家里都买下人了?” 秦瑶请白善进门,又让厨房里的阿旺给门口车夫端碗水去,这才领着白善来到堂屋坐下,笑着说: “我没干什么啊,就是做了几只神力书箱,去了趟府城,谈成了一桩小生意而已。” 秦瑶给他倒了一杯凉茶,白善一边喝,一边打量这屋子,总觉得有了些变化,但又看不出到底哪里变了。 多看几眼,这才发现,原来是屋内的家具增多了,还有了几个摆件。 阿旺端着切好的瓜走进来,放在二人身前的桌上,退到门口站桩,随时听候吩咐。 白善就是为了眼前这泛出诱人香甜气息的凉瓜来的。 不过谈正事前,容他先来两片凉瓜解解馋! 秦瑶耐心等他吃完,才问他:“石磨卖得怎么样?这大半年白掌柜你也不来了,是找到了更好的生意吗?” 白善笑笑不答,两片瓜下肚还有点意犹未尽,喝口茶压一压,好奇问她: “秦娘子你这凉瓜卖不卖?” 秦瑶一副我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白善自认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开口道:“三十文一斤,不管有多少,全都包圆了。” 秦瑶:“卖!” 多一秒的犹豫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306 清澈愚蠢 白善欢欢喜喜跟着秦瑶来到瓜田里。 秦瑶抬手划了个圈,“这些你都可以收走。” 白善诧异问她是不是划漏了,这才划了一亩地的瓜给他,还有另外一亩呢。 秦瑶晃晃手指头,“这些我要留来自己吃。” 白善狐疑的瞅着她,“秦娘子你现在可不像是缺这口吃的人啊。” “不,你看错了,我就缺这口吃的。”秦瑶极认真的纠正道。 白善无奈,“那我明早就叫人过来拉走这些瓜,咱们现称现结。” 秦瑶爽快应:“可以。” 又朝身后大喊一声:“阿旺!” “夫人。”阿旺闪现,双手奉上一只文具厂里产的文具盒。 秦瑶看白善下意识看过来,立马夸他识货,强行把文具盒塞进他怀里,让他体验一下这文具盒的精妙之处。 “白掌柜,你看看这盒子,造型别致典雅,内里分布也有讲究,按照道家无为的精神内核设定,主打一个随心所欲,笔墨想怎么放就怎么放,卡扣一上,任凭你如何颠簸,再次打开,盒中物品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白善翻弄着这个叫文具盒的小木盒,听着秦瑶的介绍,逐渐上头。 可即便心动,嘴上还是下意识讨价还价,“物件倒是个新奇的物件,就是不知道读书人喜欢不喜欢。” “没关系!”秦瑶大方的把文具盒往他怀里一摁,“白掌柜,你可以先拿一批货试试,凭咱们俩这交情,我可以做主,让你先卖后结算!” “当真?”白善惊喜的问。 秦瑶立马让他跟自己去厂里一趟,契约这就写给他! “我都对你放心,你还对我不放心吗?”秦瑶吹吹纸上未干的墨水,冲受宠若惊的白善友好的眨了眨眼。 “反正要是卖不掉你给我退回来就行,要是卖掉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白善颤巍巍接住她递来的契约,往仓库取货的时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我要是不帮你卖这文具盒,你是不是就不把凉瓜卖给我了?” 秦瑶大笑,“怎么可能呢!” 内心:确实是要考虑一下我们的交情了。 白善抚了抚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秦瑶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对了,凉瓜的运输方式你们知道吗?半路上瓜破了我可不包赔。” 白善递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他就是奔着这凉瓜来的,这些细节早就打听清楚了。 “你消息挺灵通啊。”秦瑶笑说。 白善倒也没瞒着她,“昨日傍晚正巧从金石镇路过,就已经听见凉瓜的消息,今早我刚起,又在县城书院门口瞧见有人给书院里的学生送凉瓜,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么巧,又是你秦娘子。” 库房到了,秦瑶微微一笑,将门推开,堆积成小山一样的文具盒出现在白善二人身前。 白善无意识咽了口口水,这也太多了! 秦瑶心说我也没想到刘木匠和之前的工人们默默做了这么多个文具盒。 当然,这其中有大半是培训工人上岗时练手做出来的。 秦瑶故作轻松,“其实也没多少,就五六百个文具盒,以白掌柜你的本事,完全没压力吧。” “不,我有压力,压力很大。”白善极认真的说道。这神情这语气,就和秦瑶刚刚说她需要西瓜时一模一样。 不过先卖再结算的话,他可以试一试。 “今天没带人手,车箱放不了多少,先给我装五十个吧。” 秦瑶感激的拍拍他的肩膀,出门让阿旺去把白善的车夫叫进来,自己亲自进仓库选了五十个文具盒。 梅兰竹菊四君子花样的各十只,还有十只画着山水的。 这些图样都是刘木匠自己画的,然后制作成拓印板,刷上颜料,直接印到盒面上。 没什么强烈的艺术风格,但也用心思去附和读书人们的喜好了。 文具盒装好,白善简直是逃一般让车夫加速驶离刘家村。 阿旺站在秦瑶身后,道出实情,“夫人,您何不直接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把这些积压文具盒全部带走。” 秦瑶嘴角微抽,转过身来,看着阿旺眼里透出的清澈愚蠢,教育道: “生意不是像你杀人那样简单的,好好学着吧,复杂着呢!” 阿旺哦了一声,挠头,不懂,但尝试去理解。 白善说是第二天一早来,但秦瑶家的大门凌晨时分就被敲响了。 要上学的孩子们都还没起呢,阿旺爬起来开门,面无表情的脸有些绷不住。 白善揉揉自己的眼睛,不知是困得花了眼还是怎的,他居然从秦瑶家这个下人眼中看见了杀气。 他也不想这么早,但水果这东西就是赶个新鲜,早半天和晚半天,那都不是一个价。 秦瑶理解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嘱咐阿旺喊孩子们起床准备去学堂,拿上镰刀就往瓜田里去。 昨日已经数过大概有多少瓜,白善叫了三辆马车来,一车二十多个,正好装完。 车上已经带了许多稻草过来,每放一个瓜,就用稻草垫一下。 秦瑶家里没有大秤,还得去老宅借把秤称重。 此举将刚起的老宅众人也引了过来,路上又有几个早起村民加入,不知不觉,秦瑶家瓜田边已经站满了人。 总重是八百五十六斤,一斤三十文,共二十五两五钱整。 白善当场把银子交到秦瑶手上,围观村民们惊羡不已,没想到凉瓜居然这般值钱。 等到白善一行人离开后,都围上来问秦瑶卖不卖瓜种,他们也想种凉瓜。 秦瑶看一眼自己身后的大半亩西瓜,留种肯定是够了,让村民们明年开春再来找她,有多余的话可以给他们均一些。 村民们忙道了谢,这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秦瑶挑了两个瓜递给跟着来的何氏和邱氏,让她们拿回家吃。 先前不晓得这瓜贵,吃了也就吃了,但今天知道了凉瓜的价钱,何氏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推辞着说不用,反正大人也不爱吃这些,要是小孩馋嘴了,让他们到秦瑶家里来蹭两口就行。 秦瑶看着何氏明明想收又不好意思收的别扭样子,好笑道: “你们当我为什么留下这大半亩不卖?就是为了让咱们自家人吃个痛快的,拿着!记得把籽留下来,明年好做种。” 两个妯娌这才接下两个大西瓜,笑盈盈的往家去,一会儿收拾收拾,就要上工了。(本章完) 307 卖瓜大爷 田里的稻子开始黄了。 今年是刘家村村民们第一次跟着秦瑶用精耕的方法进行种植,眼看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加上先前的粮荒,秋收这一茬,不仅是农人们十分关心,开阳县内的大小官吏也在密切关注着今年的秋收情况。 刘老汉现在一天出门三趟,看一遍稻穗,又看一遍稻杆,最后还要跑回去看一看田里的水放出来了没有。 摸到稻穗里是鼓鼓的,睡觉就心安了,整日里面上都笑呵呵的。 得空了也会到老三家的地里帮忙看一眼,经过瓜田,瞧见村里几个小孩鬼鬼祟祟抱着什么东西往田埂下面滑去,反应过来遇到了偷瓜小贼,大步追了过去。 “你们这几个小子怀里抱着什么!” 四五个半大小子没想到被人抓个正着,赶紧把东西往草丛里一藏,背着手摇头说:“没什么!” 刘老汉站在田埂上,居高临下的指着这几个小子,怒喝道:“还狡辩?把草里藏着的瓜给我还回来!” “又不是你家的!”刘大牛不服的喝道。 “嘿!”刘老汉一噎,还不等他继续说什么,刘小牛也跟着哥哥的话说:“你们早不是一家了,而且我们也没拿瓜,您老可别胡乱冤枉我们。” 秦瑶从厂里返回家中,一抬眼就看见河岸对面刘老汉,见他站在自家的田边,疑惑的唤了声:“爹,您来摘凉瓜?” 几个小子有草丛遮挡,又是在田埂下边,秦瑶并没有看见,只觉得奇怪。 哪成想,刘大牛几个听见她的声音,一个个吓得脸色大变,瓜也不要了,也不跟刘老汉呛声,拔腿就往山脚下那边跑。 秦瑶这才看见草丛里还有人,心下已经猜到大概,无奈一笑,朝河对岸走来。 刘老汉已经从草丛里把孩子们偷走的瓜找出来,捧在手上怒气冲冲的说:“这些臭小子,老子亲眼瞧见他们抱着瓜来的,还敢狡辩,看我回去告他们老子娘,让他们吃顿打,长长记性!” 见秦瑶还笑得起来,刘老汉催促她赶紧数数地里的瓜是不是少了。 秦瑶被这一提醒,才想起来点数,这一点,还真是少了三个瓜。 而且痕迹也很明显,她自己摘是用刀割下来的,藤口整齐。 那三个丢了的,瓜藤被揪得惨不忍睹,一看就是硬拧下来的。 这给刘老汉心疼的,“天杀的小崽子,净作孽!” 秦瑶摇摇头,“算了,下回我让阿旺过来盯着点。” 真告了人家老子娘,反倒显得他们斤斤计较太小气。 刘老汉也就气急了这么一说而已,见秦瑶说算了,“唉”的叹了一声,“还是穷闹的。” 要是有钱,就过来买了。 村里也有人过来买的,二百文一个,自己挑选,但也就吃一次,再花二百文,那是再也不舍得。 再对比家里的金花金宝大毛三个,依仗着他三婶婶,想吃就有,还能吃到闹肚子,刘老汉都觉得太骄纵了。 “都是孩子嘛,哪有不馋嘴的。”秦瑶知道刘老汉心里想什么,温声笑着说道。 刘老汉是没她这豁达心性,只觉得浪费了心疼,看着手上这个瓜,无奈道: “原还能多放几天,现在被摘下来,几个小的倒是开心了。” 秦瑶问刘老汉是不是不忙,刘老汉颔首,秋收没开始,地里种的豆啊花生的也不用怎么管,确实是闲了点。 秦瑶冲瓜田那点了点头,“您选两个瓜拿到村井去,切片卖呗,五文十文的,都行。” 没吃饱西瓜之前,她确实高估了自己的胃口。 现在眼看着多出来许多,干脆切片卖了算了,价格低点,村里小孩们也买得起,省得来偷。 刘老汉觉得这主意不错,“那我就帮你卖,到时候赚的钱让金宝给你送家里去。” 秦瑶说行,刘老汉又开心起来,有事干咯。 当即挑了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瓜,连着刚刚捡回来的一个,一起抱回家去,让张氏给张罗了个摊子,成了卖瓜大爷。 切片的瓜卖五文一瓤,别说小孩馋了,大人也心动。 特别是厂里的工人们,知道村井那边卖瓜,下工了都过来买上一片。 这凉瓜是没尝过的时候没感觉,但一尝过,那根本戒不掉,每日吃上一回才觉得心里舒坦。 工厂工人们手里又有钱,花五文也不觉得很贵,不少人还半个半个的买回家去,打算给家里人也尝尝。 生意意外的不错,刘老汉成就感满满。心道难怪秦瑶这么爱做生意,原来买卖的感觉是这么奇妙。 时近黄昏,修路队那边正说说笑笑收工返回,就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该男子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书生,一身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肩上挎着一个包袱,脚下走得飞快,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归家。 男子察觉到这些目光,抬起头来,满眼疑惑,小声嘀咕:老子走错路了? 队伍中的两个妇人只觉眼前忽然一亮,吃惊的微张着嘴,呆立原地——这男人也太俊了吧! “你们是?”刘季狐疑的看着好像和自己同路的黄雀镇流民们,指着前方,“去刘家村的?” 哑巴点点头,指了指他,询问他是不是刘家村人。 刘季心道这怎么还有个哑巴,但还是点点头说:“对啊,我刘家村的,你们不像是我们村的人吧。” 呆立的两个妇人终于回过神来,有点激动的解释道:“我们是黄雀镇逃难来的,多亏你们刘家村人收留,现在在帮你们村修路赚两口饭吃。” “这位.公子。”难为妇人了,好不容易才想出来这个和眼前这俊美男人匹配的称呼,好奇问道:“你是刘家村哪家的啊?咱们也没见过你呢,是常在外头吗?” 刘季听见他们这么说,警惕的心总算放下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常在县城书院,不过你们既然留在我们村,那想必也听说过我的大名。” 哑巴众人齐刷刷期待的看过来,等他自爆姓名。 刘季自信一笑,仰着下巴说:“在下刘季,家中行三,夫人名叫秦瑶。” 说完,等着看他们惊掉下巴的神情。(本章完) 308 原来你们吃这么好 吃惊倒是有,就是方向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原来他就是秦夫人那不成器的相公啊?” 刚刚还满眼钦慕的妇人感觉自己心都死了。 其他人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刘季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也不像是刘大福口中不着调的混混呐。 哑巴心情复杂,他们父女俩把秦瑶当恩人,得知恩人嫁了个风评不好的丈夫,心里很是替她不平了一番。 可现在本人就站在面前,虽然看起来是过度自信了些,但他顶着那样一张俊脸,好像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刘季心里打鼓,这反应,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还有,谁说他不成器了?到底是谁在散布他的谣言! 双方气氛有点尴尬,刘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这些人立马冲他尴尬的笑,瞬间打消了他的积极性,干脆闭嘴,加快步伐赶路。 走了没几步,刘季发现进村的路变宽了,好走了。 再往前走,发现从文具厂下工回家的工人们,手里都拎着小半个,或者两三片红通通的凉瓜。 那清甜的香味儿飘入鼻尖,刘季没控制住狠狠咽了口口水。 还要几天才到秋收假期,但他实在是受不了刘利一天天的拿着一片甜滋滋的瓜故意走到自己跟前炫耀。 “听说你家地里的瓜熟了,秦娘子没让人给你送来吗?” “三哥你别灰心,可能这些天忙,过两日就有你的瓜吃了。” 然后,两天过去,县城里全是卖凉瓜的叫卖声,火爆异常。 刘季欢喜的冲出去想买个尝尝,一问价格,五十文一斤,半两银子一个,当即一个大后退,吓死人了,这瓜里含了金子吗! 一看卖瓜人是白善这老狐狸,刘季就知道这些瓜全是从自家地里摘出来的。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被某人遗漏掉了,他刘季能受这委屈? 今天果断请假提前回来,非得吃上这口凉瓜不可! 可这一路走过去,发现工人们几乎人手一片,刘季心都提了起来。 家里就两亩瓜田,白善那边拉了三大车去卖,家里剩下的肯定不多了。 就这还拿出来卖给工人,等他回家,还有他的份? 刘季心急如焚,直接撇下了哑巴等人,一路疾走到刘家村,冲进家门。 虚掩着的院门被重重推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院内排排跪坐在凉席上,一边写功课一边叉着切好西瓜片吃的兄妹四人齐刷刷抬起头来。 堂屋门前拿着账本的秦瑶眼眸轻抬,仿佛天崩了也不能惊动她半分。 菜坛前的阿旺迅速转身,手中锄头握紧,大有发现危险,立马就要一锄头敲到对方脑门前的意思。 但在看见门外熟悉的面孔时,眼中杀气瞬间褪去,清澈的愚钝再次占满这双平平无奇、不大也不小的眼。 “老爷回来啦。”阿旺一本正经的表达了自己的欢迎。 看到眼前这惬意宁和的一幕,刘季焦躁地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展颜一笑,“娘子,怕你辛苦,我提前同夫子告假回家,看看能不能帮你点什么忙。” “你猜我信吗?”秦瑶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刘季才不管她信不信呢,大步走进院门,把包袱往阿旺那一丢,盘腿在凉席上坐了下来。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大半个月没见着,想阿爹了吧!” 刘季伸手把四个孩子的脑袋挨个揉一回,惹来孩子们欢喜又嫌弃的抱怨声,这才松开手,整盘西瓜端起,一口接一口。 秦瑶这才突然想起,好像忘了给这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的男人送个西瓜吃。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吃自己会回来。 “你突然提前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这口西瓜吧?”秦瑶低头重新核对自己的账本,一副笃定的口吻。 刘季没反驳,也没承认,反正一盘西瓜都被他吃光,还觉得不够,问道: “阿旺,还有西瓜吗?再给老爷来半个!” 他听秦瑶说过,夏天的傍晚,忙碌一天回来,要是能抱着半个西瓜坐在门前一边吹风一边吃,那简直快活似神仙。 阿旺先放好了他的包袱,洗干净手进厨房去切瓜。 刘季看一眼不大但干净温馨的院子,又瞅瞅四个跪在席子上写功课的孩子,想起自己闷热的小宿舍,每日鸡不叫就爬起来背书的日子,差点留下羡慕的泪水。 阿旺把西瓜端过来,还贴心的给插上一把长柄木勺。 刘季一边吃着,一边感慨:“原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都吃这么好。” 秦瑶嘴角翘起,无声的笑了笑。 刘季看得呆了一呆,嘴里无意识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思绪好像都被这一笑迷得飘起来,不知去往何处。 正在写功课的四娘气恼的丢下手中毛笔,瞪向她爹,“阿爹你吵着我写功课了!” 刘季这才回神,没好气的点一点闺女儿的鼻尖,小小声:“小丫头片子怎么跟你娘一样凶巴巴的,不可爱了哦!” 不过看四娘气得鼓起的脸颊,立马从凉席上离开,朝厨房那走去。 一边走一边用眼神撇一眼堂屋门口的人,“娘子,好久没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了,今晚我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秦瑶无所谓,大郎二郎专心完成功课,根本没听清,幸好还有龙凤胎惊喜期待的眼神,要不然刘季脸上的笑容根本撑不下去。 走进厨房,冲案板前的阿旺挥挥手,“烧火去,今天让你小子尝尝本老爷精湛的厨艺。” 阿旺立马放下菜刀,让出位置,乐得轻松。 刘季把没吃完的西瓜放一边,甩甩手,系上围裙,拿起菜刀,有模有样的做起饭来。 期间故意耍了两次刀,又问了秦瑶几次想吃什么口味儿,是淡还是重。 见成功把她的目光吸引过来,干活更卖力,还颠了下锅。 烧得正旺的火苗“轰”一下蹿出火塘,差点被撩着长衫,还强装镇定的往后退去。 堂屋门口传来“噗”的一声笑,刘季不但不觉得羞耻,嘴角弯弯,反而笑了起来,沉浸在这份独属于他的关注里。 饭菜端上桌,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摆盘精美。 母子五人眼前一亮,期待的伸出筷子。 而后,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秦瑶皱起眉头,“不好吃。” 刘季:白干!(本章完) 309 刘季你发癫 七月下旬,中元节过后,毒辣的日头稍微收敛了些,走在田边,偶尔能感觉到一股舒适清风,一如那田野里沉甸甸、金黄的稻穗,让人心生欢喜。 这一年,村里细耕的都是精心筛选出来的良种,中间还撒了几次肥,时刻关注着虫害,精心呵护到成熟,终于迎来丰收的季节。 厂里的车队已经送完第一批货顺利返回,随着秦瑶一声“可以了”,全村开始了热热闹闹的秋收。 这次是真热闹,因为大部分劳动力都集中在文具厂的原故,刘家村村民们为了不耽误秋收,在秦瑶的提议下,请来那些留下的流民帮忙。 工钱便宜的同时,也让这些流民多了个挣钱的机会。 外来人口突然增加,人流量是往年的一倍多。 村里一眼看去,厂里的工人、修路的黄雀镇村民、地里收稻的流民短工、路上行驶的牛车马车,来来往往,仿佛小镇赶集一样。 这样的喧闹,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秋收进入尾声,请来的短工们散去,这才重回往日宁静。 这期间,县令大人下巡各镇各村,查看今年秋收情况。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来到了刘家村,看见田间、路上那些外来的流民得到养活自己的机会,十分惊喜。 先前他还在为这些不肯返乡的流民安置问题发愁,现在到刘家村一看,这不就是现成的办法吗? 于是,返回衙门第一件事,就是下发公文,鼓励各镇大地主们多聘流民为短工,照顾一下这些外乡来的可怜人。 不但如此,还着重夸了刘家村,鼓励大家要向刘家村人学习,格局放开,修路铺桥建房子,这些都是需要人手的事情,操办起来,既能以低成本建设族地,也能给这些流民提供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事要是真的办起来,不但缓解了两地百姓的关系,解决了流民生活困难的问题,县令自己政绩上也能添上漂亮的一笔,简直是双赢。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让其他村镇学习刘家村找流民当短工可以,但修桥铺路建房子什么的就算了吧,他们可没有刘家村的文具厂,大家伙自己温饱都成问题。 春季欠收,现在大家身上都背着粮食债呢,万幸秋收还算不错,还了债,交了粮税,余粮还能撑到来年。 和别村的凄凄惨惨不同,刘家村今年可以算得上是大丰收。 虽然精作的田达不到秦瑶家去年的一亩五百斤,但平均都能达到四百二十斤上下,相比往年,足足多出来二三成的粮食。 就连背地里总说秦瑶一家坏话的刘发才,在看见自家的收成时,也诚心实意的冲秦瑶那感激一笑。 把脸用布巾捂得严严实实地刘季嘁了他一声,扭头,对坐上牛车上的秦瑶小小声说:“娘子你可别信他,这种人最虚伪了,转头该咒你还咒你。” 秦瑶无语的看他一眼,拍拍身旁空位,刘季立马笑着坐上车辕,赶着牛,载着自家收来的粮食往家去。 事实证明,他把阿旺捡回来是最明智的决定! 割稻打穗这个苦活,全让阿旺和请来的流民短工包了。 他只需要悠哉悠哉驾着家里的牛车,来到田边把打好的稻谷搬上车,拉回家。 不过日头大,还是有些晒,刘季捂好脸上的布巾,十分殷勤的拿起草帽遮在秦瑶头上,冲她嘿的一笑。 秦瑶嘴角微抽,夺过草帽自己戴在头上,心道刘老三这丫怕不是被人下降头了。 从他返家那天起,就像是一只苍蝇,嗡嗡嗡一直围在她身边打转,赶都赶不走,烦死了! 往日他偷懒耍滑,她直接上手就打。 可现在人家只是围着她打转而已,人却勤快得很,她想要什么,一个念头刚升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需要的物件就已经送到眼前。 再一看那双不作怪时显得格外热忱的眼,秦瑶抬起的巴掌,硬生生收了回来。 家门口到了,刘季喝停大青牛,当先从车辕上跳下来,绕道对面,伸出手做出要扶她下车的架势。 “刘季你发癫?”秦瑶一把拍开伸来的手,指着他鼻尖警告道:“你最好离老娘远点,要不然揍死你!” 刘季贱笑两声直接把脸送上前,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娘子打我是欢喜我,我无怨无悔.” 于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立马就甩在了那张欠打的俊脸上。 刘季措不及防,惨叫一声,捂脸倒退十几步,结结实实撞到门板上,震惊不已,“娘子你真打啊!” 秦瑶:“打你就打你咯,难道还要挑日子吗?滚!” “好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季麻溜滚进了屋。 转念一想,好像不用干活了呢,要不是脸上还疼着,恐怕立马要笑出声来。 秦瑶甩了甩自己的手,又在衣服上擦了擦,嫌弃撇眉,“真晦气。” 独自一人将牛车上的谷子卸下来,倒在晒席上用木耙均匀铺开,拍拍手,继续驾着牛车去地里。 走前,冲屋里大吼一声:“隔上半个时辰就给谷子翻一翻!” 屋里传来回应声,秦瑶这才离开。 只剩下最后一车谷子了,到了地里,秦瑶把车停在路边将谷子全部搬过来装好,又掏出钱袋给请来的短工结了工钱,将人送走。 招呼上干农活干出乐趣来的阿旺,满载而归。 今年八亩稻,共收上来稻子3520斤。 村长说今年粮税还是十五取一,扣掉235斤粮税,余下3285斤粮食。 谷子晒干脱壳,重量还会再减两成,托了秦瑶大胃的福,只够一家七口吃一年。 不过稻壳还可以加工成饲料,用来喂家里的两头牲畜,勉强算够全家吃的。 牛车上,阿旺期待的问:“夫人,家里有这么多糠,我能养几只鸡鸭吗?” 秦瑶诧异的看了阿旺一眼,“你现在干这么多农活还觉得不够累?” 阿旺目光坚定,“我不累。” 他就喜欢干农活! 喂牛喂马、种瓜种豆、下田料理庄稼,看着牛马越来越健壮,菜苗越长越高,这让他内心感到安宁。 秦瑶被阿旺这纯粹而满足的眼神噎了一下,果然人和人之间有很大不同。 她就烦透了这些琐碎枯燥还干不完的农活。 “行,你想养就养吧,不过我有个要求,不能臭到我,卫生要搞干净。”秦瑶丑话说在前头。 阿旺仿佛得到了什么丰厚的奖励,立马颔首应下。虽然没笑,但脑袋无意识的来回晃动,轻易就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秦瑶好笑的摇了摇头,忽然觉得他也挺可爱的。 杀人的时候除外!(本章完) 310 生活仪式感 牛车驶到家门口,新谷子先拿下来放在门内墙根,今天已经轮不到晒它们,先放放,明日一早等太阳出来再摊开来晒。 晒席上晒得差不多的收起来,等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一天的忙碌才结束。 秦瑶身上又黏又痒,只想痛快洗个澡。 阿旺去烧水,刘季躲懒跑到山脚下去喊四个不知道跑哪儿疯去的孩子归家,顺路将水磨坊里的钱箱拿回来。 这几天水磨没停下来过,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要打一缸新米出来尝尝味儿。 村长看这架式,已经去找族长商量,准备在村中集资建一个和下河村一样的大磨坊,以便各家使用。 由奢入俭难,现在老式人力磨坊已经空置下来,根本没人愿意去,只秦瑶家这一个水磨,用起来有点太挤。 秦瑶倒是无所谓了,家里这水磨坊成本早已经收回,三五天就要检修一次也挺麻烦,村里换了大磨坊,她这小磨坊也可以留下来自己用。 晚风息息,身上凉下来时,阿旺正好备好了温热的水放在淋浴房。 秦瑶想起来上个月自己和阿旺做的香皂,一直阴在后院阁楼上,现在应该可以拿来用了。 想到这几天秋收的受苦,现在活已经干完,秦瑶决定犒劳犒劳自己,来一点小小仪式感。 快步来到后院,爬上阁楼,将悬挂在梁上的竹篮取下来,还没靠近,就已经闻到一股甜蜜的花香味儿。 是多种花蜜混合而成的味道,不浓,是那种有人从身边走过,若有似无留下来的清香,一闪而逝,却能让人心旷神怡。 秦瑶心道,看不出来阿旺还是个调香大师,对今天的沐浴更期待了。 “阿娘!” 门口传来四娘兴奋的呼喊声。 刘季骂骂咧咧领着四个泥地里滚过的孩子归家,大郎和二郎一进门,就朝秦瑶这边跑来,拎起自己的鱼篓给她展示今日的战利品。 青色的螃蟹挤在小小的鱼篓里,蟹腿爬来爬去,划到竹片上,发出令人冒鸡皮疙瘩的沙沙声。 大郎开心的说:“我们到山里小溪沟里翻出来的,又大只又有劲儿,四叔说拿回来让阿旺给挑大的蒸来吃,可甜了!” 秦瑶瞅一眼,大手一挥,笑着说:“阿旺,今晚有加餐!” 大郎三兄弟立马抱着他们的鱼篓冲进厨房,很快里头就被他们兴奋的笑声填满。 四娘努力挥了挥手里一大把野花,“阿娘!你看我、看我!” 今天小姑娘跟着哥哥们进山,钻得满头都是草籽,凌乱的发型,配上那期待的神情,好笑又可爱。 秦瑶端着香皂朝小姑娘走去,一大捧紫白相间的野花就被努力踮起脚尖的四娘递到面前,“你闻闻,可香了~” 秦瑶嗅了一口,确实香。 看一眼手里的香皂,秦瑶朝水缸边看去,“你去把昨天磕了的陶碟拿过来。” 刘季刚洗了把冷水脸,正想坐下歇会儿呢,不是很想动,一把逮住跑出来洗泥脚的二郎,“去,给你娘把那个磕了得陶碟拿来。” 大懒派小懒,二郎把三郎从水盆里拽起来,“你去。” 三郎哦了一声,抬腿就跑,仿佛有无限的精力,根本使不完。 “阿娘,给。”三郎速度很快,把碟子递给秦瑶,又跑回水缸边继续洗腿上沾到的泥巴。 大郎拿着被阿旺挑剩下的小螃蟹从厨房出来,打算把这些小的先养一晚上水,明天中午炸了当零嘴吃。 秦瑶让他帮忙拿一下脚边磨刀石,把陶碟锋利的边缘打磨平滑,随后放入香皂,接过四娘精心挑选的一小把紫白小花放旁边点缀。 大地色的陶碟,里面放着浅黄的鹅卵形香皂,与紫白色的小花交相辉映,色彩纷呈,精致美丽,仪式感拉满! 四娘哇了一声,立马跑进自己的房间翻出干净衣裳,黏在秦瑶屁股后面,要一起洗澡澡。 刘季嘴里嘟囔:“装样儿~” 身体却很诚实,走到后院墙角下,翻出几个不用的破碎陶罐,学着秦瑶刚刚的样子将裂口打磨平滑,而后将四娘搁在廊下的野花分插进陶罐里。 堂屋桌上摆一个,院里凉席的矮桌上摆一个,最后一个做贼一样,悄悄放进了秦瑶的屋里,摆在床头的武器架旁。 院里朦胧的烛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给房间里带来淡淡的暖色,紫色的花束又为这淡淡的暖增添一抹绮丽的梦幻色彩。 刘季满意的拍拍手,关上屋门,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他前脚进浴室洗漱,秦瑶后脚就进门来,查看自己悬在梁上的钱少没少。 一抬头,就看到那一抹梦幻的紫,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任凭身体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泛出暖光的窗,嗅着厨房里飘来的人间烟火气,油然而生一股感恩。 感谢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上天似乎听见了人们的祈愿,今年的雨来得刚刚好。 秋收结束,谷子全部晒干后,刘家村迎来入秋的第一场大雨。 修路队的流民们也终于能够趁这场雨,停下来休息两天。 雨幕笼罩中的小村庄,就像是国手笔下的水墨山水画,昏暗的天空把所有的颜色都压成了灰白色。 远远能够看见,村口工厂里冒出来的白烟、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赶牛牧童。 雨水遮盖了人的声音,世界一片静默,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因为大雨不能去上学的大郎兄妹四个排排坐在堂屋门口,托腮望着院里哗啦啦流水的排水渠,眼珠子咕噜噜打转,一看就是想下去踩水。 阿旺坐在屋檐下摘花生,一眼看出孩子们的跃跃欲试。 转头往隔壁小房间看一眼,夫人正在检测大老爷这两月的功课情况,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进堂屋,将墙上挂着的蓑衣和斗笠都拿出来。 不用他言语,兄妹四个立马接过去戴好,而后排着队跟在阿旺身后,做贼一样猫到后院去。 “啪!”的一声,四娘当先跳进雨幕中,看着脚边溅起高高地水花,捂着嘴,笑弯了眼。 有人欢喜有人愁。 屋里的刘季此刻就像那炉里的草药,在秦瑶一道道考题检验中,备受煎熬,欲生欲死。(本章完) 311 偷换概念 秦瑶拿着书本,坐在桌旁,问:“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下一句是什么?” 刘季端坐在桌前,两眼看着窗外从屋檐下落下的雨滴,愣了一会儿,答:“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秦瑶问:“何意?” 刘季咽了口口水,“说的是一国之君倘若以百姓的快乐为己乐,那么百姓也会为君的快乐而欢乐。若君以百姓忧虑为忧虑,那么百姓也会以君的忧虑为忧虑。” 原话并非此意,但因借鉴的是丁员外的注释,所以将文中的代指直接定位君王。 这也是一种答题模式,以悦上为目的。 秦瑶算他答对,继续下一题。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秦瑶问:“此句出自何处?” 刘季紧绷的神经刹时一松,这题他会,最简单不过了。 “出自《诗经》。”答得非常自信。 因为他发现,四书五经中的内容都有各自明显的格式,诗经是其中最容易辨别出的。 秦瑶浅浅一笑,放下了书本,让刘季自选《大学》中一句为主题思想,写一段述论。 他自己说的,四书已经全部背下并融会贯通,今天她就来考考他对它们的理解是否足够深刻。 刚刚还自信满满的刘季顿时心跳一停,凉凉的秋雨中,发鬓中滚下两滴豆大的汗珠。 “咕噜!”刘季狠狠咽了口口水,正觉嗓子有点干痒,一杯茶水就送到他面前。 “慢慢来,先喝口水好好想一想,你还有三刻钟的时间。”秦瑶微笑道。 四十五分钟写一篇七百字作文,很简单的。 冲刘季那挑了挑眉,秦瑶把椅子往门边挪了下,捧着热茶看着屋外的雨,别有一番趣味儿。 但桌上反转下来的记时沙漏,却让刘季头皮发麻。 他赶紧铺好纸张,一边研磨一边想要写的主题。 第一步是最难的,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自己觉得比较简单的,一看沙漏,苍天啊,居然已经流出三分之一的沙。 下意识抬头看一眼门边的人,刘季顿时有种回到考场的错觉。 但此时他的时间却不是一天,而是不到两刻钟。 上次府城科考,他模仿前人留下的内容胡乱一气,写得毫无章法,纯属为了填满空白纸张。 但今日显然是逃不过去了,秦瑶可不是主考官,乱写一通的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可书院里的夫子还没教到这啊! 刘季心里大呼救命,手上毛笔沾上墨,落笔便是豁出去了——能写多少算多少,态度要端正。 雨渐小,耳畔听着这样柔和的细雨声,秦瑶困意上来,打了个盹。 刘季心里一喜,他翻卷看一眼也无伤大雅的。 但下一秒就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书籍。 第一次,刘季对获得更多书籍产生了强烈渴望。 可惜,七百字没写完,时间还是到了。 秦瑶像是在耳边按了个记时响铃,眯起的眼睛准时睁开,起身朝桌前走来。 刘季飞快又多写几个字,完成一个完整句式。 秦瑶敲敲桌面,刘季放笔,起身自觉站到后面,等秦瑶坐下阅卷。 他选的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音同灾)必逮夫身’这句。 本意是说,喜好人们所厌恶的,厌恶人们所喜好的,这就叫做违背人的本性,灾害必定会落到他的身上。 秦瑶啧了一声:“选题还可以,和你本人经历很贴近。” 于是她抱了几分期待,继续往下看。 文章说:【人的本性偏爱享受、骄奢,不喜勤劳、刻苦。 但某县某村有某人,自幼时便忤逆人的本性,于暴雨中辛勤下地劳作,寒天时入河浆洗。 此人每日天未明便起来帮助父母磨豆腐,夜到三更还在读书不睡,所以不到弱冠,便患上了腿寒之征、腰痛疲劳,乌发变得花白,顶秃面丑,人送外号丑秃驴。 因而此人自卑佝偻,常年不与人言,后父母亲人皆亡,独身一人默逝家中,腐烂干枯乃被人发现。】 看到这里,秦瑶已经感觉到事情的发展不对劲,眉头深深皱起。 再往下看,便是与上某人的对比参照组。 文章说:【又有某县某人,自幼便顺人性而为,该睡时睡,该醒时醒,享受安逸,不勤劳不刻苦,父母亲人唤其做活,只做该做之事,觉累便停下歇息,长此以往,体魄精神皆康健,父母亲人皆以为乐。 某日来一得道高僧,告知其父母亲人,此人有富贵之像,而有此像,皆是因为此人顺人性,以人喜为喜,以人恶为恶.】 写到这,内容就断了,因为时间已到,刘季没能继续写完。 秦瑶看着手上这篇文章,沉默了足足三分钟——她差点给这丫带沟里去了,居然觉得他写得还不错,有理有据,还有正反面做对比。 万幸,她脑子还清醒,没被带进去。 题选得没错,但从论述一开始,答题者就偷换了概念。 这句主题中的好和恶,并非指勤劳刻苦,享受骄奢。 它是更广义的,能代表普罗大众的道义原则标准。 在《大学》中,这是曾子对人性剖析后得到的为大能者要遵守的辨人、识人、御下、顺民经验。 此好,是天下人之好,此恶,是天下人之恶。 百姓好仁德,恶奸佞,为大能者若不能‘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饽逆人性,灾祸必定会反噬到他身上。 刘季这论述答得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错得离谱。 久久没看到秦瑶的反应,站在身后等着接受审判的刘季一颗心七上八下,实在没忍住,弱弱问了一句: “娘子,这篇论述你觉得如何?” “嘭!”的一下,秦瑶将答卷拍到桌案上,吓得刘季一激灵,差点没控制住身体的本能双膝下跪。 “不、不好吗?”刘季硬着头皮讪讪道:“要是不满意,我再写一份,但娘子你可千万别因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秦瑶转身,两眼都是寒光,“这就是你跟我讲的已全部融会贯通?” 刘季还是跪了,“不敢隐瞒娘子,我承认,确实有一点点夸大的成份,但是!” 他有正当理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秦瑶拧着眉,她倒要看看他如何狡辩。(本章完) 312 写信 刘季委屈巴巴的辩解道:“这些都是我照着丁员外的注释自己理解得来的,夫子都没教,也没有一个可以让我询问真意的夫子,你也不能全怪我啊。” 秦瑶“嘶”的揉了揉抽搐的太阳穴,该死,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你过来。”秦瑶示意他起来,把位置让给他,把自己门边的椅子拉过来挨着桌边坐,“你把最近看过的,有疑惑的指给我看看。” 刘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没挨打,那就是逃过一劫了吧? 战战兢兢地在桌前坐下,还不敢坐实,怂得要死,看得秦瑶心里又是一股无名火,“堂堂一个大男人,你能不能有点骨气!畏畏缩缩的,把背给我打直!” 刘季忙坐直,嘴里嘟嘟囔囔,“骨气早被你打散了.” 秦瑶一挑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说话啊。”刘季一脸迷茫的样子,装得还挺像样。 秦瑶懒得计较,让他把疑惑的地方指出来,尝试辅导。 于是乎,刚从后院踩完水的兄妹四人,刚回到堂屋里,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这你都不会?!”的怒吼。 兄妹四人齐齐打了个激灵,还以为自己的举动被发现了,整个僵住,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不是在骂他们,赶紧一溜烟从小房间门前跑过,返回房间更换上干爽的衣物。 正换着衣裳呢,又是“嘭”的一拍桌,“刘季你蠢死算了,孔子要是知道有你这样歪曲自己思想的人在,棺材板都要炸!” 这下子,兄妹四个大气不敢出。 堂屋里的阿旺也被这气势所震慑,默默搬着一筐花生去了厨房,并关上了厨房的门,心里嘀咕,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事实证明,辅导功课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秦瑶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忍耐力也很强,但看到刘季连续三次要跟自己犟时,还是没控制住想一把掐死他。 万幸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沉没成本很高,这才没有真动手。 一时间,家中气氛凝重,全家人都小心行事,避其锋铓。 四娘开始期盼着这场秋雨快点结束,她突然十分想念学堂里的同窗和严厉的夫子了呢。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一家子坐在饭桌上,一改往日的热闹,就连话多的二郎三郎也是赶紧吃完饭,轻轻放下碗,就躲回房间。 秦瑶察觉到孩子们的举动,这才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到了晚间,再次辅导刘季时,收敛了许多。 因为她突然想通到问题关键——揠苗助长终究不是办法。 刘利七岁启蒙,苦读十五年才考上秀才。 丁适从小接受父亲这个举人熏陶,才能在十六岁这个年纪,二战府试得到秀才功名。 这些都证明科举这条路,没有捷径可以走。 就算她逼着刘季把四书五经全部背得滚瓜烂熟,他也还是不懂如何做答。 一个句子,各家有各家的理解和解释,加上知识垄断,一般人很难接触到更多的信息,把一个句子的意思完全掌握,这才有学子遍寻名师之举。 秦瑶头疼的发现,她把科举想简单了。 试卷上写的内容,是要给主考官看的,光是这一点,就带了主考官极大的个人主观性。 很多有才学的人,文章写得非常好,分析的内容也非常深刻,却屡次不中。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没写到主考官的爽点上去。 世人大多是俗人,真正品性高洁,道德满级的人,出现在普通人生活里的概率,只会比刘季突然变成一个忠孝廉的正人君子还要低。 “娘子?” 见秦瑶盯着自己的桌案,眼睛眨也不眨,刘季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心里期待的想,是不是累了困了?能放他上床睡一觉? “公良缭怎么还没来?” “啊?” 秦瑶一句无头无尾的询问,问得刘季整个人都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有点尴尬的挠头说: “娘子你还真当真了啊,我跟你说个心里话,其实我觉得人家就是跟我客气一下。” 当然,一开始他确实也抱有期待,但这不是一直没音讯嘛,他也就渐渐回到现实了。 刘季是自信,但他并非盲目自信,“人家堂堂大儒,身前又有齐仙官那样的天才弟子,恐怕早就忘记我这个乐子了。” 秦瑶突然一本正经的说:“忘了可不行!” 把桌上的书本全部扫到桌角,铺上一张白纸,将毛笔塞在刘季手上,亲自给他研磨,嘱咐道:“你马上给齐家写封信过去提醒一下。” 刘季眼睛唰的一亮,压着激动试探问:“真写啊?人家会不会觉得我脸皮太厚?” “呵~”秦瑶觉得他这话问得挺搞笑,“你还用觉得?你脸皮本来就厚!” “行,有娘子你这句肯定,那我就放心写了!”刘季兴奋的咳了两声,提起笔要写,突然顿住,“娘子,我写什么好?” 秦瑶想了想,点拨道:“都是聪明人,废话和试探就不必要了,你就打直球,说你很想念先生,你一直在等着先生过来,为此都快要茶饭不思了,问先生为何还不来找你,是不是不方便,主动提出说可以去接他。” “对了,再给先生描绘一下咱们这的山村景色多么适合修行冥想,反正只要能把人吸引过来就行,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饶是刘季脸皮厚,听见秦瑶这些指点,耳尖都臊得红了起来。 就,真的很不要脸了。 他都怀疑这封信寄不到公良缭手上,半路上就会被齐家人截胡。 刘季说出自己的疑虑,秦瑶思索片刻,拍拍他肩膀,“你先写,寄信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让专业的人去办。 次日晌午,阿旺刚把刘季父子五个送回学堂书院返回家中,就见秦瑶趴在窗前笑着冲他招手,“来,你来。” 阿旺上前,手里还提着刚刚顺路从河里抓回来的大肥鱼。 鱼儿离了水但还没死透,时不时跳起来甩一下尾巴,鱼鳞飞溅到阿旺有力而健壮的手臂上。 他微微撇眉,用上暗劲把手中草绳一勒,肥鱼瞬间安息。 “夫人,您唤我来有何事?”他眼睛亮晶晶的,纯粹得像是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本章完) 313 丁税 秦瑶轻咳两声,难得升起片刻心虚。 不过也只是片刻。 将桌上的信递给阿旺,“你去临县帮我送封信。” 阿旺接过,颔首应下,职业习惯使然,看见信封上有地址有收信人姓名,他都没有要问为什么的概念,把信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要去把手里的肥鱼给收拾咯。 秦瑶赶紧把他叫回,嘱咐道:“务必要确定信送到了本人手上,也不能暴露了你的身份,还有!” 阿旺静静等待她下文。 “注意安全。” 阿旺眼睫飞快的颤动了几下,点头,“好。” 秦瑶把准备好的路费取出递给他,不大的一个荷包,里面是二百文钱和他先前给她出远门时准备的【含笑半步癫】和【七步倒】。 “也许你能用上。”秦瑶戏谑道。 阿旺嘴角微抽,把这两瓶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取出来放在窗台前,只拿了荷包,转身用他倔犟的背影告诉她:亲不要侮辱他的实力! 秦瑶好笑的耸耸肩,“不要就算了。”她自己收起来。 “一会儿吃了午饭你就出发吧,骑老黄去,我下午自己赶牛车去接大郎他们。” 阿旺便知晓,她比较急,杀鱼的动作加快,两刻钟不到就把一锅鲜辣的鱼端上饭桌。 两大碗饭飞快吃完,放下碗筷回阁楼简单收拾了一会儿,驾马而去。 秦瑶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看一眼刚刚放晴又转多云的天空,无奈一叹:“晚上要下雨啊。” 也不说带一套蓑衣。 但人已经跑没影了,秦瑶只能等人回来再教育。 下午不是阿旺来接,大郎兄妹四个很不习惯,但看见阿娘,还是很惊喜。 秦瑶赶着牛车先走过一节泥泞的小道,一条宽阔平整的新路就出现在眼前,牛车跑起来又平稳速度又快。 进村的路已经修了三分之二,只剩下最后一段,预计十月份就能竣工,到时候从刘家村到金石镇需要的时间能缩短三分之一。 原先步行一个来回需要三个时辰,路修好后只需要两个时辰。 如果是驾车或是骑马,就更快了。 现在路修了三分之二,秦瑶驾车都觉得需要花费的时间比原来少了很多。 抵达刘家村时,才酉时末(六点半左右)。 工人们两刻钟前已下工,文具厂大门已经关了,只留下一个小偏门,给值守看护仓库的工人进出。 车队已经再次出发,开始送第二批书箱。 白善那边秋收这段时间都没消息,可能是太忙了,也不知道文具盒销售得怎么样。 秦瑶心里想着厂里的事情,车速渐慢,来到村井这块儿时,看见村民们都聚在这里,村长正在通知大家伙准备交粮税的事情。 “过几日收粮的官差就要来了,这两日各家抓紧把粮税送到祠堂这边来,各家需缴纳的粮税我已经让刘功算出来,不清楚的去找他问一下,别弄错了账,省得到时候麻烦。” 嘱咐完这些,瞥见牛车上的秦瑶母子五个,村长走过来,指着大郎叮嘱道: “你家记得多备份人丁税,大郎已满十岁,往后每年都得交二百文丁税了。” 这个人丁税的年龄界限,各朝各代都有不同,有的十二才交,有的满十五、十八才交,但也有满八九税就算丁的。 盛国的偏早,但按照人丁来算,等大郎年满十六,就能到官府去领三十亩土地耕种。 其中桑田十亩,粮田十亩,山林地十亩,领了就要开始交税。 不过这种情况也是不断变化的,定额每年各有不同。往往和人口有关。 开国初期,地广人稀,才有这么高的土地定额。 发展到中期,这种定额就没有了。 也可以不领,不领就不用交税,家里也能保留一位劳动力。 刘家村村民们都不领,刘肥就没去领,自己一个人要种这么多亩地,想想他都害怕。 而且一领了土地,就要独立一户,往后的徭役、赋税,都另外算。百姓们大多觉得不划算。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人都很避讳分家的原因之一。 如果有人被家族分出去,那是要被村里人用异样眼光审视一辈子的。 大郎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要交丁税,震惊之余,又觉得自己给家里添麻烦了,一路沉默。 回到家后,立马把二郎三郎四娘叫进房间,让二郎把他们的攒下来的零花都拿出来。 二郎知道大哥的想法,平日里抠门的他也不含糊,马上把钱箱子里的铜板都倒了出来。 铜板哗啦倾倒在床褥上,三郎没控制住哇的发出一声惊叹。 四娘惊喜的看向二哥,好奇问:“我们攒了多少钱呀?” 账目二郎记得是清清楚楚的,答道:“三百八十一文。” “若是上次去府城没买那么多花灯,咱们现在已经能攒四百文了。”二郎可惜道。 花灯初时玩是觉得有趣,但现在玩腻了,也不过是摆在桌角,夜里点个亮,还得提前把蜡烛切成小段才能放进去,他嫌麻烦,已经好久没点灯了。 现在想想,觉得之前要是没花这个钱更好。 三郎想起府城之行,心态和哥哥完全不一样,他道:“可要是我们没买,现在还会惦记,又想着买点别的顶替,钱还是花了,就算买了一模一样的花灯,也不是府城的花灯了。” 四娘认同的点点头,龙凤胎兄妹两嘻嘻一笑,他们今晚要点灯睡! 大郎让他们别争论了,选出二百文钱,询问弟弟妹妹们的意见, “我想拿这钱给瑶姨交丁税,以后二郎、三郎成丁了都从零花里拿,你们同意吗?” 四娘好奇问:“大哥我不缴吗?” 大郎摇头,他也不知道,好像还有个人头税什么的。 四娘说她明日去学堂就问夫子,如果她也要缴税,那大家就扯平了。 如果不用,再让哥哥们补给她。 二郎瞅她,小抠门。 四娘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大抠门! 不过眼下大哥要拿钱,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二郎三郎也同意,因为他们以后也要缴。 于是,秦瑶正在厨房里与今日的晚饭奋战时,大郎拿着钱走了进来,也不说什么,钱递给秦瑶拿着,埋头便干起活来。 阿旺不在,他知道后娘一个人做不出一顿像样的晚饭,也不想苦了后娘她的胃,所以还是自己来吧。(本章完) 314 抱胳膊 秦瑶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两串铜板,低头笑了笑,暂时收起来,照顾小少年的面子。 等到晚饭吃完,孩子们洗漱睡下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两串铜板放回了二郎藏在床底下的钱箱里。 从房间轻手轻脚退出去时,一双眼睛从黑暗中睁开,秦瑶动作一停,敏锐的看过去,就见四娘坐在床上,惊讶的看着自己。 秦瑶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四娘懵懵的点点头,不知道阿娘怎么会出现在房间。 不过这不重要,很快小姑娘又睡了回去。 第二天醒来,还以为是梦呢,说给哥哥们听,就见大哥二哥一下子钻进床底下把钱箱拉了出来。 大郎急忙打开一看,熟悉的两吊钱又回来了。 二郎惊喜不已,“肯定是阿娘送回来的,大哥,我昨日就说你太见外了。” “你有说吗?”大郎怀疑反问,他不记得自己有听过这句话。 二郎挠挠头,嘿嘿笑着打哈哈,问大哥还要不要继续把钱送回去。 大郎摇了摇头,有点无奈,“是我太见外了。” 再送回去,他肯定就会迎来后娘的第一顿打。 “行,那我就继续帮你们收起来。”二郎立马把钱箱盖子合上,真是见钱眼开,毕竟他昨夜还暗暗肉疼了好久。 不是他不想像大哥那样懂点事,恰恰相反,他比大哥看得更清楚。 阿娘才不稀罕这些呢,真想要让她开心,就用功读书考取功名,给她挣诰命回来! 这一点,二郎是不敢指望他爹了,只好为难他自己,日后读书再用心些吧。 夫子说,一日之计在于晨,那他日后就早些入寝,睡足三个半时辰就起来。 往日早起半个时辰不太够,那就加到一个时辰吧。 大郎不知道二郎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他这个想法,一准想把他手脚捆起来,让他少学点!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像他那样往‘死’里读书的! 孩子们在屋里的嘀嘀咕咕秦瑶只当成耳边风吹过,没细听,潦草的准备好早膳后,来到儿童房门外,中气十足一声吼: “一刻钟后出门,抓紧时间!” 很快,房门大开,兄妹四个跑了出来,刷牙洗脸一气呵成,完事拿起饭桌上蒸得潦草的干馒头。 大郎二郎头发自己会弄,三郎和四娘一口馒头一口温水,一边吃一边站在秦瑶跟前,让她给束发。 等到全部收拾好,卡着一刻钟的尾巴锁门上车出发。 到老宅接上金宝时,大郎觉得时间有点来不及了,慌了起来,秦瑶便缓了车速,一把将金宝提上车,紧接着一踹牛屁股,一路风驰电掣地朝金石镇狂奔而去。 初秋的早晨有点冷,等到了丁氏族学门口,车上五个孩子已经被狂奔的车速带来的风吹得鼻子通红。 但没办法,迟到的责罚很重,夫子的权威,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秦瑶也不敢轻易挑战。 所幸家里的孩子们早已经习惯了,今天吹得鼻子通红,全是因为他们准备不充分,忘了降温要多穿衣。 有了今天,下次就不会了。金宝一手拖着神力书箱,一手抹着鼻涕,暗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记得多穿衣! 要不然三婶这车速他遭不住! “阿娘再见。”三郎和四娘吸着鼻涕冲秦瑶摇手,一路跑着进的学堂。 一跑动,身上就暖和起来,鼻涕也不流了。 秦瑶满眼抱歉的看着这五个小崽子,转头,潇洒驾车前往镇上街道买了一包桂花糕、两斤野葡萄,还有三斤精排骨,准备拿回家犒劳自己,早起送娃上学她真是太辛苦了,得补。 回到村子时,村民们正在交粮税,秦瑶把车赶回家,不卸车,顺便也把家里要交的粮拉了过来。 刘功正在帮忙称重核算,轮到秦瑶家,看她只拿来八亩地的税,提醒道: “嫂子你家十亩地税,取今年收成的中值,还要另外补五十九斤粮。” 秦瑶确实忘了这茬,两亩瓜地也是要交税的,赶紧回家把粮食拉回来补上。 忙完这茬,照例去工厂看看情况,把需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一天就过去了。 傍晚赶车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进村时,就看见家中冒出炊烟。 四娘一喜,“肯定是阿旺回来啦!” 余下大郎三个和金宝对视一眼,都很欢喜,再也不用坐急速飞车咯! 秦瑶岂能看不出来几个小崽子的想法? 坏笑问道:“怎么,我来接送你们上下学不开心吗?” 五个孩子齐刷刷摇头,违心答:“开心。” 秦瑶满意一笑,车停到老宅门口,金宝赶紧跳下车,逃也似的跑进院子,好像走慢了要被秦瑶吃了似的,惹得大郎兄妹四个哈哈大笑。 到了家门口,一看见停在山脚下吃草的老黄,秦瑶就确定,阿旺是真的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的?刚刚我去镇上咱们怎么没碰上?”秦瑶一边朝屋里问,一边示意孩子们下车,赶紧回去把功课完成,好吃晚饭。 “夫人。”阿旺迎出来,将牛车接过,他是半个时辰前到的,可能两人正好在金石镇那错开了。 察觉秦瑶眼神看过来,小声说:“信已送到。” 秦瑶顿时放下心来,拍拍阿旺臂膀,“辛苦了,晚上让大郎他们洗碗,你吃了饭就早点回房歇息吧。” 从临县到刘家村,来回只花了一天,还兼顾送信的任务,秦瑶怀疑阿旺根本就没睡觉。 阿旺确实没睡,时间都花在赶路和完成任务上面了。 不过他不困,往日连续好几日不睡也有,这才一天,根本不算什么。 阿旺摇头拒绝了秦瑶的安排,把牛和车安置好,回来继续干活。 晚饭吃完,秦瑶检查完孩子们的课业,终于空下来,阿旺这才有机会过来禀报送信的细节。 “公良缭收到信后马上就看了,但看完之后没什么反应,不喜不怒不悲。” 说到这,又瞄秦瑶一眼。 秦瑶一看他就是有话要说,试探问:“你认识这个人?” 阿旺答:“知道,但不认识。” “夫人是想与此人结交吗?”阿旺也试探的问了一句。 见秦瑶点头,神情明显一沉。 315 先生,在吗? 秦瑶坐直了身子,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阿旺坐下慢慢说。 其实她对公良缭的了解很浅薄,就是刘季和丁适说的那些名号,吹得天花乱坠,加上大儒的身份,猜想应该是个人物。 况且还有齐仙官这样的神童弟子,学问上定是不差的。 但现在看阿旺略显凝重的神色,秦瑶心里也咯噔一下,“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阿旺问:“夫人可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秦瑶本想说他不是辞官的吗?就是退休找个地方养老咯。 但阿旺都这个反应了,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摇摇头,“不知。” 阿旺道:“此人是因弹劾圣后被遣送出京的。” 秦瑶一挑眉,又是圣后,看来现在朝廷上的局势很微妙啊。 “弹劾理由是后宫弄权,扰乱朝纲,还在酒楼贬损皇上惧内没出息。” 这个公良缭,真的很狂。秦瑶啧啧两声,问阿旺还有没有什么更劲爆的,想听! 还真有。 “前年,皇上召集大臣商议废太子一事,欲立长公主为皇太女,公良缭携三百门生在大殿外长跪三日竭力反对,以死相逼,之后废太子之事便不了了之了。” “又隔了两个月,公良缭便因意外从酒楼坠落,不得已截断双腿保下一条性命。” “所以.”阿旺难得目露担忧,郑重询问:“夫人还想与此人结交吗?” 秦瑶端起桌上茶杯喝口茶压了压惊,公良缭这双腿有九成可能是被长公主弄废的。 可是,他仍是大儒! 秦瑶又喝了一口茶,把空茶杯放下,抬头看向阿旺,“你这次去齐家送信,有发现什么眼线探子之类的吗?” 阿旺摇头,“这倒不曾发现。” “那就不慌。”秦瑶松了一口气。 没有眼线和探子在公良缭身边,说明公良缭已经搅不起任何水花。 加上如今双腿残废,年岁已高,只怕没几年好活了,更是对朝堂上的贵人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过话说回来,齐相爷胆子挺大,这种时候,还把曾孙子送到公良缭门下,难道他也是反对派? 秦瑶耸耸肩,管他呢,她又不参与不进朝廷斗争中,她们就一个小目标——减免徭役赋税。 所以,公良缭这老头的大腿还得继续抱。 不对,是抱胳膊,老头的腿已经被他自己嚯嚯没了。 阿旺观察细微,见秦瑶神色明显放松下来,就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没再说什么,起身去后山给马儿喂夜草去。 秦瑶看着阿旺离开的背影,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刘季这些内情。 “算了。”真让他知道,又得解释更多,比如阿旺为什么知道这些之类的,“还是不说了。” 免得到时候刘季在大儒面前说漏嘴,反倒把人得罪了。 而且,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纯粹。 就这么定了。秦瑶决定不告诉刘季这些信息,伸手想再喝一口茶,发现茶杯一空,拍拍手,干脆直接睡觉去。 就是这睡前浓茶一喝,越躺越精神,秦瑶有点崩溃,折腾到下半夜才有一点困意。 万幸阿旺已经回来,明天不用再早起给孩子们准备早膳送他们上学,可以稍微睡个懒觉。 但这一点诉求,也没能实现。 秦瑶是被刘季一声声焦急的:“娘子!娘子!”喊醒的。 她没起床气,也被吵出了起床气,顶着泛血的双眸“哗”一下打开房门,把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刘季吓得爆退五米远! “你不是在书院吗?刚去没两天怎么又回来了?”秦瑶冷冷质问道,审视的目光把刘季上上下下全打量了一遍。 没有打斗痕迹,不像是惹祸的样子。 刘季拍拍胸脯平缓自己受惊的小心脏,闻言赶紧解释: “有点急事要告诉娘子,所以一早就请假回来了,消息送到一会儿我就回书院去,不会耽误学业的。” 说完,看秦瑶杀气腾腾的神色有所缓和,才敢走上前说:“娘子,又要服徭役了。” “县令大人今早刚发布公文,要修缮城墙,命各地征发徭役服役两月。” 秦瑶眯起眼,所以,你丫一大早匆忙赶来,就为这? 刘季瞪大眼睛,这还不够他匆忙赶来吗? 去年运粮的苦历历在目,刘季现在就像是那惊弓之鸟,听到一点服徭役的风声都要抖三抖。 “娘子,这次你不会再送我去服徭役了吧?”刘季咽着口水,试探问。 秦瑶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才在刘季忐忑的注视下,风轻云淡的挥挥手,“给公良缭的信已经送到他手上,要是他能给你回信,你就不用去服徭役。” 刘季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呆,“啊这、这” 秦瑶挑眉,“事情已经说完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刘季心死一半,但他不会坐以待毙的! 捂着适时叫起来的肚子,可怜巴巴,“娘子,我能留在家里吃了早饭再走吗?” 秦瑶“啧”了一声,点了点头。 刘季立马进厨房去找吃的,阿旺有留下蒸好的白面馒头温在灶台上,刘季拿出来闻了闻,香气扑鼻,肚子叫得更凶了。 拿半个叼在嘴里先垫一垫,随后挽起衣袖,给自己和秦瑶两人下了一锅鸡蛋热汤面,就着馒头吃了顿舒服的。 直到秦瑶露出不耐,这才进屋收拾了点东西,麻溜滚回县城去。 刘季回到宿舍第一件事,便是摊开纸张,提笔写信。 此时此刻,他十分感激自己先前在村里开办扫盲班时攒了一笔积蓄。 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 刘季就不信了,在自己的‘真心’打动下,公良缭能不回他的信! 于是乎,一封封情深意切的书信,如雪花片一般,飞入齐家祖宅中。 起先几封,还没来得及送进齐府就被退出来。 可耐不住这信一天要送十几封过来,很快就引起了齐府管家的注意。 终于,在收到第三十封来自开阳县书院的信后,管家撑不住了,事情有点不对劲,还是要上报给主家知道才好。 齐仙官看着管家递上来的一筐信纸,狠狠咽了口口水。 他本不想交给老师,但又十分好奇信中内容。 可私自查看他人信件非君子所为,最后纠结数个时辰,还是决定将信送到老师跟前。 在齐仙官好奇的注视下,公良缭缓缓拆开这一封封包装劣质的信封,里面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写信人十分焦急的字迹—— 【先生,在吗?】 【先生,想您。】 【先生,吃了没?】 【先生,等您回信。】 【先生,季甚念之。】 【先生,今日天晴,您身康否?】 【先生.】 花费整整两个时辰,公良缭才看完所有来信。 师生俩对视一眼,齐仙官惊恐发现,自己竟有些动容,“要不,弟子陪老师出门一趟,去刘家村踏秋?” 316 贵客即将到访 “娘子!娘子!” 河岸边,牛车都还没挺稳,刘季便迫不及待跳下车,一边激动大喊一边往山坡上奔,那欢喜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举了! 秦瑶闻声从大门走出,刘季一看见她,眼睛唰的一亮,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回挥舞。 秦瑶心里咯噔一下,公良缭还真给他回信了? 刘季像是知道她在怀疑什么,来到跟前气还没喘匀,立马说: “娘子,先生说他已出发,粗略算算这封信寄出的日子,也就是这两日,先生就要到了!” 屋里休沐的大郎兄妹四个也跑了出来,一个个脸上花一道白一道的,手里还拿着面团样的东西。 刘季疑惑问:“干什么呢这是?” “做月饼。”三郎期待的举起自己手上那一团面,盼着阿爹夸自己。 刘季看着手里的信,心情极佳,也不吝啬的冲三郎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多做些啊,到时候先生来了拿些给先生吃,让人家尝尝这乡下的美味儿。” 三郎顿时便笑开了,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应下,扭头立马跑回厨房,让阿旺继续教自己弄馅料。 门口还站着三个,刘季挥挥手,“去去,多做些,做好吃些。” 大郎暗暗观察瑶姨的神情,见她没什么表情,这才领着二郎四娘回去继续做月饼。 这月饼是个精细物,明日便是中秋,全村也没几家舍得做。 只因为那面粉需要磨了又磨,至少五遍,才能磨出可以做月饼的细细面粉。 加上今年麦子遭虫害产量降低,麦价极高,要不是家里有底气的,谁舍得为了那两口月饼折腾这一通。 当然,秦瑶主要是馋的。 去年中秋在干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但好像是没过中秋这个节,也没吃到月饼。 今年恰好有空,族学也给了三天假让学生们回家过节,四娘在磨坊里看见刘大福家的在磨细面粉,得知对方要做月饼,从没吃过月饼,却知晓这肯定是个好东西的小姑娘立马跑回家里来,跟在秦瑶屁股后面说想吃,一家人这才对月饼这东西动起手来。 只能说刘季回来得巧,又叫他赶上了。 先前吃西瓜都没排到第一茬,刘季好一通抱怨,今日又见家里人在做月饼也不通知自己,捂住心口,幽怨的看了秦瑶一眼,痛,太痛了! 秦瑶不看他那作怪的样子,不太信任的把刘季带来的信打开来看了一眼。 信上是几行写得极潦草,但又极漂亮极具风骨的字迹。 若说刘季是找人仿造的字迹,秦瑶是不信的——整个开阳县的书生都仿不出来这字中蕴含的强烈个人风格。 光是看见这字,秦瑶眼前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公良缭那张看似严肃,实则眼眸中全是谑色的脸。 癫、狂,是秦瑶对公良缭的第一印象。 而纸上的字,也透露出了主人这样的人格特征。 “你是怎么做到的?”秦瑶将信递还给刘季,好奇追问道。 她让阿旺送的信,至今没有回音。 而刘季没有阿旺这个信使,怎么能跨越齐家的层层拦截,送到公良缭面前? 刘季看她惊讶的眼神,嘿嘿一笑,没回答,反倒先问:“娘子,今年这服徭役的银子你看.” 秦瑶倒也爽快,说到做到,转身就去拿了六两银子出来,“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一会儿自己拿到村长那去把服役名额抵消了。” 刘季接过银子,没控制住狂亲两口,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 不过知道秦瑶耐心有限,他很快就收住,一边把银子往怀里内袋安置好,一边在堂屋里的椅子上坐下,滔滔不绝的给秦瑶讲述了他是如何将信件送到公良缭面前的。 因为说得太过生动,厨房里的阿旺和孩子们全都不由自主朝他看过来,手里的活儿都耽误了,导致第一批拷出来的月饼面皮梆硬。 不过听完刘季的讲述,兄妹四人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两分敬意。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亲爹用亲身实践向他们证明了“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句话,并非虚言,而是真的。 “阿爹,你也太厉害了!” 二郎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爹身前,掰着手指头算道:“一百封信,信纸、笔墨费、送信费、雇佣投递费至少要半两银子,没想到阿爹你居然攒下了那么多私房钱.呜呜!” 话音未落,嘴就被老父亲强行捂住。刘季眼睛一瞪,闭嘴吧你刘子书! 厨房里,正在品尝第一炉月饼的秦瑶,听见堂屋里父子两的动静,狐疑转身看去,就见父子两个相拥在一起,一副我们感情极好的模样。 二郎背对着门,看不清是什么神情,但从他扭动的身躯来看,小孩不是很情愿。 秦瑶轻嗤一声,把手上月饼的馅料吃光,将梆硬的面皮丢进厨余残杂的木桶里,喂牛马吧,人实在是吃不了。 大郎和四娘睁大了眼睛,心中大呼奢侈,可咬一口手里的月饼,又不约而同的“yue”出来。 事实证明,不该质疑阿娘的任何决定! 阿旺痛定思痛,起炉重来! 这次面做得更柔软,火候也收了收,终于做出了口感正常的月饼。 秦瑶是不嫌弃的,只要有月饼该有的味道,她能吃得香喷喷。 刘季父子几个就更不用说了,没吃过啥好东西,一口月饼吃下去,齐齐爆发出惊喜的高呼,一句句好吃的赞扬声飘到阿旺耳中,小伙干劲十足,烤了一炉又一炉。 做好的月饼一个个摊在铺满白棉布的簸箕里,把家里的空置桌椅全部占满,看着就让人心生满足。 刘季这次吃上了热乎的,一连三个孩童巴掌大的豆沙馅月饼下肚,撑得在院里来回溜达。 看看月饼,想想公良缭到来后要怎么安排。 最后得出结论:等人来了再说! 他还是先去把徭役名额抵掉再说。 要不然明日先生前脚刚到,后脚他刘季就被拉壮丁修城墙去咯。 不过刘季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到村长家交钱时多拿了一包月饼,顺便问了一嘴村中空房是否充足。 从村长口中得知空房好几间,瞬间放下心来。 一家人忙碌到天黑,吃完简单的晚饭后,做月饼的激动心情淡去,这才有点贵客即将到访的忐忑。 317 心大夫妇 大儒即将到访,大郎兄妹四个焦虑得一晚上没睡着。 就连秦瑶都有点小激动,心里盘算着距离刘季成功拜师还有多远,自家明年能不能免除徭役和赋税,思绪一直不断,久久才得以入睡。 反观刘季和阿旺,一个睡得美梦连连不断,一个不愧是见惯了大人物的,内心毫无波动。 早晨,刘季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但今天他并没有背书晨读,而是把阿旺差遣出去,让他去入村路口守着。 一旦发现齐家的队伍,立马回来通知他,以免错过了第一时间迎接。 阿旺迟疑的望着灶台,刘季立马会意,将阿旺挥开,“你快去,这里交给你大老爷我!” 没有阿旺的时候,家里洗衣做饭那样不是他来的,准备早饭这点小事而已,他早已经熟练。 阿旺眼神再三确认他家大老爷可以,这才到牲畜棚牵出老黄,依言去进村的路口等着。 修路队的进程很快,现在已经修完九成,只差最后一小段,有望在九月来临前竣工。 阿旺办事靠谱,为了不让自家大老爷错过第一时间迎接贵人,直接花了两刻钟骑马来到下河村路口,一边放马吃草一边盯着。 一个上午,阿旺带着老黄,把下河村河岸边的草全部啃了一遍,直到日头微微偏西,他这才带着老黄来到大道上,朝路面张望。 从夫人告知的信上出发时间,可以推算出齐家一行人的大概抵达时间,应该在下午这段。 但他向来不喜同大老爷浪费口舌,便依着他的吩咐,早早就来了。 要是按照阿旺自己的意思,午时刚过,大老爷便骑马前往下河村,应该刚刚好能够看到齐家从镇上驶来。 大户人家的少爷简装出行,护卫至少十人,再加贴身伺候主人的书童一人,丫鬟一人,还有车夫两人,加起来二十人左右,如此浩荡的队伍,一出现必定会吸引到周围的所有目光。 耳中突然传来下河村村民们的喧闹声,正在树下用树枝为马儿挠痒痒的阿旺立马抬头朝路上看了过去。 只见两队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正护卫着中间一辆通身刷黑漆、描金边的豪华车驾,缓缓朝下河村路口行来。 到了村口岔道上,其中一名领头的护卫挥停队伍,特意下马寻了村民问路。 “这位大娘,请问往刘家村该走哪条道?” 一听见这问话,阿旺心中便十分肯定了。 不过打马赶回村中通报的路上,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好几次:没想到他家那看似花瓶一样大老爷居然真能把大儒请过来! 第一次,阿旺对自家大老爷是花瓶的看法,有了些许的改变。 也许、可能、或许.好运也是实力的体现。 阿旺骑着马一进村,站在家门口院坝上张望了整个上午,已经蔫巴的刘季父子五人,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院里躺在竹椅上午睡的秦瑶耳尖微动,立马睁开了双眼,肯定的冲院外提醒:“是阿旺回来了。” 刘季已经看清楚马上的人,连忙点头,“是,是阿旺。” 阿旺一路疾驰来到家门口,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刘季身前,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禀报道: “大老爷,两刻钟前在下河村村口发现齐家车队,现在应该已经在进村的路上,您现在前去迎接,正好可以在半道上碰见。” 刘季一听,一颗心就提了起来,赶紧跑进院子,“娘子,你说我是不是要换身衣服?咱们骑马去还是驾车去好?” “咱们?”秦瑶从躺椅上直起身子,眉头一挑,见刘季一脸恳切,这才有了些即将接待贵客的紧迫感。 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人家好不容过来一趟,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客人感到怠慢。 只是,心大的夫妇二人,现在还什么准备都没有。摆在堂屋里准备待客的月饼和茶水不算。 秦瑶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挥挥手示意刘季带着孩子们赶紧去换一身体面的衣裳,自己返回房间披上一件棉布外套,拿起先前孩子们送的发簪,一边挽发一边喊阿旺。 “夫人有何吩咐?”阿旺立马小跑来到院里。 秦瑶询问对方来了多少人,阿旺如实答复,“护卫、书童、丫鬟、车夫、还有齐家小公子和公良缭,一行人共二十人。” 秦瑶深吸一口气,和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的父子五人对视一眼,父子五人明显一愣。 “阿娘,咱们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大郎惊讶提醒道。 刘季挠了挠头,“我以为连上车夫和那个石护卫,也就四五人而已,还想着让先生住咱们家里,让齐仙官和他那些护卫车夫暂住在村中空屋”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毕竟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近距离出行一次,有个车夫赶车,再来个护卫也就足够了。 全然不知,大家公子出个门,带十七八人都算低调。 刘季一个原住民都没想到,秦瑶这个从末世来的就更不会想到这些,她们那可没有人出个门还把整套管家系统带出门的。 或许也有,但那已经不在普通人能想象的范畴。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给这些人找个房子安顿才好。 秦瑶决定兵分两路,让刘季带着孩子们驾马车去半道接人。 她则去找村长申请两间空屋,到时候让刘季先把人带到家中吃饭,她则趁着这段时间,叫上老宅众人尽快把屋子打扫出来。 “阿旺,你记得准备好三桌饭食,就和咱们日常吃的标准一样就行。” 出门前,秦瑶对阿旺叮嘱道。 阿旺颔首应下,秦瑶对他很放心,微微一笑,招呼着四个孩子上了刘季刚刚架好的马车。 在老宅门口分别时,刘季感激的望着秦瑶说:“娘子,幸亏有你在,要不然我今天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秦瑶哼笑一声,示意他少废话,别忘记主要任务,“快走吧,再晚人家都要进村了,你们这接不接的也没意义。” 虽知恶妇必定嫌弃,但刘季还是冲她重重一抱拳表示感谢,才驾车带着孩子们前去迎接公良缭一行人。 秦瑶不可置信的讥笑一声,“看来这书没白读,混账刘老三都知道礼数了。” 318 原生态 老宅这边,男人们都已经跟着车队去往府城,只剩下刘老汉和刘仲两个。 刘仲在厂里走不开,刘老汉这会儿不知道正在哪亩地里翻土呢,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闲着他混身难受,早饭吃完扛起锄头就要出门干活。 秦瑶进院时,院里很安静,只有些轻微声响。 何氏和邱氏刚从文具厂下工回来,一个正在院里浆洗衣物,一个正从张氏手中接过儿子自己照料,准备哄睡着了放下孩子她好去纺线织布,都是没空闲的样子。 张氏刚把闹藤的大毛还给他母亲,也不说休息一下,拿起棒槌就在屋檐下敲打已经晒得脆脆的黄豆壳。 秦瑶突然到访,婆媳三个齐刷刷抬眼看过来,张氏问:“可是家里缺菜了?” 何氏消息比较灵通,八卦的问:“三弟妹,老二一大早出门去采买,瞧见了你家阿旺蹲在下河村路口张望,是在等谁啊?” 大毛已经被邱氏哄得昏昏欲睡,怕惊醒这难缠的小奶娃,秦瑶压低了声音说:“我家要来两位贵客,娘、大嫂、二嫂,我需要你们帮帮忙。” 时间紧张,她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把来人是谁,人数多少,可能要住多久时间都说了出来。 还不等婆媳三个消化大儒要来老三家做客这个消息,秦瑶把已经睡着的大毛放到摇篮里,让张氏照看,拽着两个妯娌就朝村长家快步走去。 到了路上,邱氏才反应过来,“天呐!”的惊呼一声,紧张询问:“那大儒是不是很大的官?咱们见了他要不要下跪啊?” 何氏听见这,狠狠咽了口口水,紧接着两眼发光的反抓住秦瑶胳膊,“瑶娘,你家这是要发啊,老三这货如今居然都能和这般大的官攀上交情了,中举岂不是很快?” 村里窝了半辈子的妇人,举人老爷已经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大的功名了。 至于那些状元榜眼探花之类,不过是戏文里的,何氏从不当真。 秦瑶淡定将何氏的手拉下去,叮嘱二人道:“不是官、不用跪,也不要去人家跟前转悠,日后有了好处,少不得会分与两位嫂嫂。” 当然,前提是真的能有好处! 秦瑶这人大方,何氏心里有数的,当即连连保证让她放心,她只做秦瑶吩咐让做的事。 心里暗暗的想,得了瑶娘这句话,她就可以安心出力了! 何氏最烦那些光说不做的,也最讨厌那些把自己当傻子派遣却没给真实惠的。 现在她最欢喜的就是秦瑶,哪怕她平日里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但人家有好处是真给! 邱氏对这些事情的反应要迟钝些,听见秦瑶这么叮嘱,猜测这些贵人们不喜欢和泥腿子打交道,小心的应下了,还说会嘱咐好家里的孩子们别唐突冲撞了贵人们。 秦瑶看着身旁的两个妯娌,暗暗满意。 不管她们抱有怎样的私心,但只要听她的话,就绝对有肉吃。 刘家三个媳妇一起出现在跟前,把老村长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有了争执要来找他断案。 等听到秦瑶的来意之后,村长眼睛瞬间睁大,手里的旱烟杆“哐叽”一下掉了下来,火星点子飞溅,差点把他脚上草鞋燎着。 村长把旱烟杆捡起来,激动问:“你说有大儒要到咱们村中暂居?” 秦瑶颔首。 村长:“大儒已经在路上了?” 秦瑶看一眼天色,“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咱们村口。” 村长猛吸了两口气,容他缓缓. 半刻钟后,村长把烟杆随手往桌上一搁,冲秦瑶三人招招手,亲自动身领她们去选房子。 不过都是破得没法住人的屋子,要不然也不会闲置。 而唯一看起来比较像样的就是刘大福家祖宅,可惜,现在修路队的人在那住着,人家都住那么久了,总不好现在去把人赶出来。 村长怀疑的问,“瑶娘啊,你真打算让人家堂堂大儒住在这种地方?人家不会怪罪吧?” 那可是大儒,让人家住这屋顶都漏雨,墙皮斑驳掉落的旧屋,村长怎么想怎么害怕。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半夜这秋风起,大儒很有可能提前归西。 秦瑶把这些旧屋全部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间面积最大,门前风景最好的。 房子位于村的西南边,就在她家正对面的半坡上,门前没有大山遮挡,可以一眼看见村中全貌,视野极佳。 等到深秋,漫山遍野的秋色抬眼就能看到,风景没得挑。 且位置在村里头,村人少,清静,一副闲杂人等勿扰的状态。 加上靠近河道,山水都有了,风水上来说,也是个福地。 唯一不好的,就是房子年久失修啊不对,应该说荒废已久,杂草遍地,蚊虫鼠蚁掩藏在其中,恐怕已经生成一窝窝的了。 还有那院墙早已经坍塌,只剩下一个石头墙基,院中几间屋子,透光性极好,茅草盖的顶早不知哪儿去了。 “就这里吧。”秦瑶叉着腰,手指自信一点,示意村长将钥匙拿给自己。 村长再三确认,“要不我去村中各家问问谁家有空屋,先将就将就?” 他真的很怕,怕万一大儒出了什么事,整个刘氏族人的性命都会受到牵连。 但秦瑶拍胸脯将风险独自一人接下,“村长您放心,房子是我安排的,出了事情自然也该我来承担,绝不会牵连任何一位族人。” “况且,我选这间屋子,还有其他用意,那些大儒什么好的没见过?咱们想让人印象深刻,就得来点跟城里不一样的,山珍海味吃腻了,来点原生态调剂调剂。” 村长好奇追问:“什么是原生态?” 秦瑶解释,“就是未经过任何雕饰的东西,原汁原味。” 村长点点头,又学到了新知识。 他觉得秦瑶这番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就是 “这杂草可以烧了,但这屋顶,夜里寒凉,万一把贵人冻出个好歹来,这、这” 秦瑶道:“您别担心,贵人自然是住在我家,这屋子是收拾出来给随行下人护卫们住的,贵人就算想来,我也会拦着,等到屋子改造好后再请他们入住。” “改造?”村长抓住了重点,但秦瑶思维想来跳脱,他只猜到她肯定有什么新点子,但具体是什么,完全跟不上。 于是故意竖起眉头,让秦瑶好好说道,不说他这钥匙就不给她。(本章完) 319 刘季拜见师兄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秦瑶简单解释,“我是想着,村中空地空屋如此之多,咱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利用起来呢?” “咱们刘家村有山有水,四季景色都很美,现如今路修好了,交通也方便了,何不为人们造一个桃花源?” “想要把人留下,食住行必须面面俱到,行咱们有了,食宿却还差着,而这些空置的废弃旧物和观景绝佳的空地,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话说到这,秦瑶不再说,一把将村长手中要递不递的钥匙抢过来,打开了形同虚设的院落大门。 村长没好气的伸出手,还未来得及要回钥匙,老旧的木门缓缓打开,发出粗嘎刺耳的声音。 看着门两侧已经塌完的院墙,邱氏和何氏对视一眼,心道,这钥匙要与不要,其实没有多大分别。 妯娌两抬腿,就从坍塌的院墙上跨过,来到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村长看她们妯娌三个废话半句没有,埋头就开始锄草,自知自己待在这也是碍事,无奈的摇了摇头,背着手回村里,打算多找点人过来帮忙。 秦瑶刚刚说的改造,老头子一句意见没表达,但此刻积极召集人手的举动,却说明了他内心的激动和支持。 他比任何人,都期望整个村子能不断焕发出新的生机。 而只有一个文具厂,显然无法长久保持。 没吃过好的时候,潦草胡涂也能过。 但现在他们试过了水磨厂,种过了尽心培育出来的稻种,又建了文具厂,收容流民修缮了村中道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村庄一点点热闹起来,怎舍得让它恢复原样? 村长迈着一双老腿,健步如飞的在村里奔走着,抓到一个空闲的就让人家去村子最里头找秦瑶。 被抓壮丁的村民们虽不明所以,但听见是要去找秦瑶,还是按照村长的嘱咐,自带工具,积极的寻了过去,可见秦瑶在村中声望。 有了人手,破屋收拾起来就更快了,秦瑶也可以稍微停下思考今晚这无顶的房子如何住人。 她是末世来的,对这种废墟改建住房颇有心得,不过古代没有塑料、泡沫这些便捷材料,秦瑶抄起柴刀,朝着河畔的草丛大步走去. 旧屋这边改造火热进心中,刘季那边,已经带着四个孩子驾车接到了齐家一行人。 没想到刘季来得这么及时,齐仙官从车厢里钻出,好奇问:“刘季,你怎知我们此时会来?” 刘季招呼孩子们下车来,给先生见礼。 听见车厢里传来公良缭疲惫的回应声,确定自己想的人真的来了,刘季这才真的放下心,笑着回齐仙官: “齐小公子,信上有出发日期,但凡有心算一算,便可知先生今日傍晚前会到。” 四娘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分明是阿旺算出来的。阿爹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齐仙官抬眼扫了兄妹四人一眼,看着道路两侧郁郁葱葱的山林,撇眉道: “刘季,这就是你说的山清水秀,风景绝佳?” 他这一路行来,只觉得路难走,景色更是平平无奇,虽然偶尔也有一处小景带来一点点惊艳,但比起他从前见过的名山大川,这都不算什么。 刘季示意他莫急,“好东西一般都在最后。” 又很体贴的对石头等护卫说:“这一路行来诸位辛苦了,接下来就由我来领路,弟兄们歇一歇。” 石头看向齐仙官,得他颔首,才抱拳说:“那就麻烦刘公子了!” “客气客气。”刘季忙摇头,让四个孩子返回马车,独自来到齐家马车外,温声询问: “先生,前方有处山泉甚是清冽,您要不要停下尝一口?” 车帘撩开,公良缭似笑非笑的面孔出现在刘季眼前,刘季立马笑出一口大白牙,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先生,自上次一别,学生就盼着您能来,今日期望得以实现,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说着就把脸往上凑,请公良缭掐他一把,看看痛不痛。 齐仙官目睹全程,突然有点后悔主动提出要陪先生来看看这个一日三问‘先生在吗’的‘赤城人’。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先生,当真曲起手指,在刘季脸上狠狠掐了一把,戏谑道:“你这混球,好生厚的脸皮!” 刘季哎呀呀的叫唤着,忙捂着被掐疼的脸躲开,丝毫不介意在大儒面前暴露自己的丑态,还要作怪的挤眉弄眼。 公良缭一怔,随后哈哈哈大笑出声,指着他道:“这一路行来,只觉无趣,今日见到你这混球,突然觉得眼前这平平无奇的山林也新鲜了许多。” 刘季捂着脸,也跟着笑,“老师,我们走吧,尝尝山泉水。” “老师”二字一出,公良缭面上笑容瞬间一收。 齐仙官整个站到了车辕上,震惊的盯着刘季,又忙回头看公良缭的表情。 随行人等皆屏住了呼吸,上一秒还十分快活的气氛,转瞬间就变得让人窒息。 大郎兄妹四个,两两一对,趴在车窗上,紧张的看着阿爹,觉得他目的暴露太早,担心适得其反,彻底把大儒惹恼了。 令人窒息的气氛,刘季本人仿佛没察觉到,他会仙法似的,忽然从腰后拿出一个葫芦,晃了晃,里面的酒水叮当响。 公良缭收起的笑容,再次绽放,“哈哈哈,好啊你小子!写信将老夫哄骗至此,原来是硬想拜入老夫门下!” 说着指责的话,面上却都是笑容,任谁都能看出,老头是真欢喜,假指责。 给他三分颜色,刘季就能开染坊,当即冲车辕上站着的齐仙官深深一拜,“刘季拜见师兄!” 齐仙官吓得连连后退,万幸车夫将他扶住,要不然一准摔下马去。 刘季没给小师兄开口的机会,把人一抱,放到了自家的马车上,顺便对石头说了声,“麻烦分个车夫过来,我看师兄与我家孩子年岁相当,想来他们在一起更有趣些,老师这里就让我来陪同吧。” 说完,呲溜一下钻进齐家马车,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两只酒杯,陪老师喝着小酒,看着风景。 公良缭突然觉得,这段行程比先前的有趣多了!(本章完) 320 蹦嘎脆 齐家马车里,全是师徒俩哈哈哈的笑声。 而秦瑶家的车厢内,愤怒的齐仙官正和大郎兄妹四个大眼瞪小眼。 兄妹四人想叫人,但不知该叫什么。 齐公子? 齐家哥哥? 还是喊齐师叔? 二郎深呼出一口气,尴尬的气氛总要有人打破不是。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二郎一边问,一边给龙凤胎使眼色。 三郎和四娘很默契的把偷偷放在怀里带来的吃食掏出,放在车厢里的小矮桌上。 布巾摊开,露出一个黄皮豆沙馅月饼和一小包香辣蟹仔,都是阿旺做的,三郎看了都忍不住飞快拿起一颗蟹仔丢进嘴里,嚼嚼嚼,嘣嘎脆! 齐仙官没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好奇问:“这是什么蟹?我从未见过这般小的。” 四娘震惊的看向他,“你连小蟹都没见过?” 齐仙官摇摇头,他还震惊呢,这世上居然还有那么小的蟹。 少年伸出手在桌上比划了一下,“我吃过最小的蟹,也有那么大。” 三郎伸出自己的小手,正好是他的手掌那么大,小家伙吃惊的瞪大了眼。 兄妹四个对视一眼,大郎好奇追问:“那你吃过最大的有多大?” 齐仙官淡笑着一指车内矮桌,“能铺满这张桌子,是从北海送来的海蟹。” “不过味道也就那样,还没松茸炖的鸡好吃。”齐仙官眼里的嫌弃是那么的明显,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 兄妹四人立马跟着皱起眉头,感同身受般发出嫌弃的一声:“咦~” 二郎道:“那你尝尝我们的小蟹好不好吃。” 齐仙官迟疑的看着只铺在布巾上的月饼和小炸蟹,手指不自在的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受到那股香辣味儿的诱惑,用手抓了两只,以袖遮面,送入口中品尝。 蟹小,无肉,但壳嫩,经过热油炸过,酥脆爽口。 再加入阿旺特制的香辣作料拌匀,入口鲜香麻辣,初入口中便控制不住满口生津,紧接着一股微灼辣意涌出,与酥脆的嫩壳混合,口感十分丰富,吃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好吃吧?”瞥见齐仙官亮起来的眼睛,四娘得意的说:“这可是我和哥哥们一起用笼子抓来的蟹,大的都不要,只要这最小的。” 大郎把月饼往齐仙官身前推了推,“这也是我们自己做的月饼,很香的。” 齐仙官先答了小蟹很好吃,微微颔首回应大郎,又用手抓起月饼,浅浅咬一口先尝尝味道,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因为他已经失望过太多回。 京城最大酒楼里的糕点他常吃,每日得吃上三四块儿,可自从顺着曾祖父的意思来到这紫荆府祖地,便再也寻不到那样好吃的点心了。 石头帮他寻了七八个厨子来,也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 之后偶尔吃一块儿,不过是为了照顾别人的面子罢了。 但让齐仙官意外的是,这浅尝的一口饼皮,居然让他有种回到京城的感觉。 不过手里的月饼刚拿到手就能闻到一股油香,稍腻了些。可吃进嘴里的味道,却出乎意料的清爽。 一路舟车劳顿,为了今日能够顺利抵达刘家村,齐仙官只吃了早饭,中午还不曾吃过任何东西,被这两只蟹一口饼皮勾起了胃口。 抬眸看一眼身前刘家兄妹四人,见他们一副你快吃啊的兴奋神情,不再客气,咬了一大口月饼。 豆沙馅的月饼,馅料甜度也刚好,不觉得腻,也不觉得太淡,混着皮上那股油香,居然更让人有食欲。 不过甜软的糕点吃多总是有点腻的,这个时候,齐仙官觉得那香辣小蟹简直是绝配。 大郎兄妹四个看齐仙官吃得这么香,心里也觉得十分满足,笑着问他要不要喝水。 正巧,刘季极力向老师推荐的山泉水位置到了。 待到护卫将车挺稳,大郎身手灵活的跳下马车,拿了妹妹递来的葫芦,来到里侧路边,拨开草丛钻了进去。 原来草丛里面还有一个小山洞,洞中一汪小泉,清可见底。 大郎拨开水面上飘落的树叶,打了满满一壶泉水来到马车前,递给齐仙官。 刘季那边动作一模一样,不过喝了两口酒,看起来脚步有点飘虚。所幸山洞极小,不用担心他一头栽进泉里去。 齐家马车里,响起了公良缭惊喜的声音,“清甜可口!” 又嘱咐刘季,“老夫喝茶就要这泉水泡的!” 刘季一口应下,反正骑马过来取水,一个来回也就两刻钟不到,只要讨得老师开心,他再早起两刻钟又何妨! 吃到了好吃的东西,齐仙官烦躁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与大郎兄妹四个趴在车窗前,一边看景,一边听大郎介绍说这片山里都有什么动物。 见大郎对这山间情况了如指掌,仿佛亲身去过一般,齐仙官便好奇的问他: “子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提到这个,大郎就忍不住骄傲的挺起胸膛,说:“去年瑶姨带我进山打猎,我们一起在山里待了七八天,深山里的猛兽我都见过了。” 话说到这,二郎和三郎也激动起来,补充道:“我大哥还留了只虎头呢!” 齐仙官惊讶的吸了一口凉气,“当真?” 于是,兄妹四人便同他讲起了去年自家阿娘是如何将那头花斑猛虎,一刀砍死的故事。 齐仙官听完,忽然觉得,这乡下的山,忽然多了几分凶险,怪刺激的! 再一想自己和老师不知道要在这待多久,兴许能遇上秦娘子下一次秋猎呢?不由得对接下来的日子生出些许期待。 一行人从文具厂大门口经过,缓缓驶入刘家村,在村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 但看着齐家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身配长剑的护卫,远远就避让一旁。 当瞧见秦瑶家的马车也在其中,且正领着这队人往家中行去时,村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早已经知道消息的村长和族长、刘大福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迎接一下。 最后还是决定过去,以免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不过刚走到秦瑶家门口,就看到分列两侧,手持长剑,一脸冷肃的护卫们。 321 很大,住得下 村长三人看见那些护卫,远远就停下脚步。 刘大福试探着想开口,守卫的四名护卫“唰”一下就将手放在了剑柄上,吓得刘大福又退回二老身旁,心头惊呼,这些门神忒吓人! 幸好刘季发现及时,急忙跑出来解释,说老师不喜见外人,让他们回去,这才避免了一场矛盾发生。 倘若这赶客的话是刘季说的,刘大福好歹也要嗤上他一句。 但一听,原来是贵人不喜见外人,立马就撤了。 走前,刘大福想起刘季对贵人的称呼,眼睛瞬间瞪大,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刘季,“三儿,你现在是贵人弟子了?” 刘季抱臂一抬下巴,“不才,刚刚拜了老师,见了小师兄。” 因着这句话,刘大福愣是觉得他这欠打的表情都变得英俊萧洒起来,忙道了两声恭喜,说日后让刘利来向他讨教学问。 眼看刘季露出小人得志的不耐神情,这才真的转身离去。 刘大福那是一步三回头,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心说这人和人的命怎么能差得这么远。 院里传来公良缭的呼唤:“刘三儿!” 老头看着老,还断了双腿,耳力却好着呢,才听见刘大福唤了声三儿,立马给新来的弟子唤了个称呼。 刘季“哎!”的应了一声,赶紧跑回院里。 车夫和大半护卫都站在门外,只留了石头和两个丫鬟两名书童在齐仙官和公良缭身前伺候,人也不算多,但加上大郎兄妹四个,本就不大的院子,突然变得逼仄起来。 公良缭坐在他的专属坐凳上,因为堂屋里没地方放置,只好先委屈老人家待在院里。 所幸这会儿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倒不是很怠慢。 公良缭知道乡下地方不会有什么好条件,心态倒是不错,手边就有矮桌,桌上放了一盘月饼一壶热茶,拿起茶来浅饮两口,把酒气给压一压。 书童和丫鬟分别跪立在他身侧,随时听候吩咐。 刘季跑过来,看老头悠哉悠哉屁事没有,无奈一笑,“老师唤三儿有何事?” 怕老头有三急不便说,又跪下靠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嘴。 也就是刘季了,换个人用这样的姿势问这样的事,一准没好果子吃。 刚刚路上酒水喝多了,还真有点感觉,公良缭顺势嗯了一声,又环视一周,这院子可不像是能方便的样子。 此时,已经在大郎兄妹四个带领下将秦瑶家全部勘察过一遍的齐仙官回来了。 小少年一看这屋前屋后的空房,就知道秦瑶家根本没有接待他们的空间,加上老师身体上的不便,很是气恼的撇了刘季一眼——没有金刚钻也敢揽瓷器活! 但来都来了,此时再与他计较这些已经无用,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此刻察觉老师的意图,齐仙官立即命石头去让人把马上的东西卸下来,先在后院给老师搭个帐篷暂做茅房。 还有老师用的洗漱用具准备好,又让人去厨房与那个叫阿旺的下人对接一下,方便照顾到老师的饮食口味。 刘季看着齐仙官这小孩老成的安排起来,挑了挑眉,终于感觉到一点神童和普通孩子的区别了。 石头等护卫也很专业,主人吩咐一句他们就能把余下主人没交代到的全部补充完善。 很快,一只只木箱就被护卫们从马上卸下,后院也很快搭起了帐篷,安置好了如厕所需用品,丫鬟还洒好了掩盖气味的香茅。 公良缭那边,自有人抬他到后院去解决问题。 大郎兄妹四人站在廊下,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变得不像是自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阿娘还没回来吗?”大郎看向两米之外站桩的阿旺,小小声问。 阿旺耳尖微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被两个丫鬟霸占的心爱厨房,答道:“快了。” 兄妹四人立马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现在很担心阿娘要是回家看见这满院子的木箱,会忍不住把只顾着谄媚大儒的阿爹抓出去暴打一顿。 就连四娘都知道,把客人领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客人主家的安排。 刘季跟着公良缭如厕归来,从兄妹四人身前经过,撇一眼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对此,刘季在心中腹诽:你们以为老子是忘了说吗?老子是不敢说啊! 旧宅旧宅,听着就知道有多旧了,秦瑶现在还没回来,他也不敢随便把人领过去。 现在天还亮着呢,万一齐仙官不满意了,完全有时间跑回城里去。 人走了,可就不一定会回来。 齐仙官又把秦瑶家的后山逛了一圈,他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娇贵,沾了满鞋底的泥巴回来,冲公良缭摇摇头,说: “老师,弟子看过了,刘季家太小,要不我等用了晚膳后,入城找客栈歇息?” 刘季心一紧,看来还是要先告知一下主人的安排。 忙抱歉道:“让老师和师兄受委屈了,不过住宿一事,内人已有安排,老师和师兄不用担心。” 又看一眼仿佛有无限精力的齐仙官,“这一路舟车劳顿过来,师兄你先坐下歇一会儿吧,一会儿用了晚膳,我再领护卫仆从们去客宅休息。” “还有客宅?”齐仙官满眼狐疑的盯着刘季,并没有注意到刘季说的是领护卫仆从们去客宅,下意识以为是给自己和老师等人安排了一座农家宅院。 这小山村的屋子他大略扫过一遍,眼下这间农家小院,已经算得上是刘家村里最干净整洁的了。 刚刚来的路上经过几家农舍,门口全是黄泥和各种污秽之物,还十分后悔带老师过来找刘季。 万幸,刘季家比他想象中的好了许多,至少干干净净,院里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屋前屋后,还插了几束颇具情调的鲜花。 但比起京郊那些农庄.算了,不比了,有个客宅凑合住下,也行! 刘季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笃定答道:“师兄放心,有客宅,很大,住得下。” 齐仙官见他面上毫无破绽,轻轻颔首,“那就等用了晚膳再说吧。” 刘季笑着招来龙凤胎,让他们出门去唤母亲回来吃饭。 四娘会意,这是让他们先去打听改造进程,颔首应下,朝西南方向跑了过去。(本章完) 322 是他不配吗 “阿娘!” 屋顶上,秦瑶回头,就见三郎和四娘跑得满头汗,站在旧宅院里仰头唤她。 秦瑶好奇问:“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三郎:“阿爹叫你回家吃饭!” 四娘说:“阿爹让我们过来看一下客宅怎么样了。” 三郎惊讶的看了妹妹一眼,阿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四娘得意的抬起下巴,她意会到的! 院里都是帮忙的村里人,人多力量大,杂草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还用木锤把泥地敲了一遍,平整紧实。 各间屋子也都清扫出来,现在里面除了没家具,看起来终于像是人能住的样子。 屋顶也已经在村民们的帮助下,用茅草盖了七七八八,至少夜里起风是不用担心屋顶被掀飞了。 一会儿抓紧时间,天黑前能把屋顶全部盖完。 唯一剩下的就是坍塌的院墙,这个没办法就地取材,就先空着。 随性也是一种风格嘛。 秦瑶把手里的活儿交给后面赶来帮忙的刘仲和刘老汉,没走楼梯,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邱氏给她递上一碗水,秦瑶接下,一口饮干,胡乱擦了把汗,把龙凤胎带到院子外面的安全地带,询问家中情况。 四娘如实回答,三郎做补充,很快秦瑶就掌握了家中目前状况,得知刘季已经成功叫上老师和师兄,嘴角轻扬。 对了,公良缭还需要有人抬着走,一会儿她再去刘大福家借把轮椅。 接下来一段时间,老头都只能住在她家,身边不可能一直留着那么多护卫抬来抬去,还是轮椅方便些。 “阿娘,你忙完了吗?”四娘关心问道。 三郎看见阿娘脸颊旁的汗珠,伸出小手轻轻帮她擦掉,用袖子给她扇风,生怕她热着。 秦瑶回头看一眼已经有点模样的宅院,摇摇头,“还得忙一会儿,你俩等我一会儿,我交代一点事情咱们再回家。” 龙凤胎乖巧应好,站在空地上等候。 秦瑶返回院子,把大家伙都叫过来。 屋子已经打扫完成,余下就是铺几张木板做床这些事,加上今天正是中秋,秦瑶也不好意思留人继续帮忙,给前来帮忙的村民们道了谢,让他们先回家了。 很快,院里只剩下老宅等人。 自家人就不用那么客气了,秦瑶说一会儿自己会让阿旺送饭过来,让刘老汉刘仲父子,还有两个妯娌帮忙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 刘仲夫妻两拍胸脯应下,让秦瑶放心,先去陪贵客,这里交给他们。 秦瑶已经从龙凤胎口中得知,齐仙官一行人带的行李十分齐全,洗漱用品和主家的被褥都有,嘱咐邱氏一会儿去村里买村民几床被褥来给那些护卫仆从们铺床,别的就不用准备了。 “对了,洗脸盆和水桶水缸也都放一只,记得把水提前打好。” 秦瑶一边交代,老宅几人一边记下,安排妥当,秦瑶又去把这家的灶台升了把火,通好烟囱这才离开。 “等等!”还有一件事! 秦瑶示意龙凤胎站在原地不要走动,她很快就回来。 一路奔到刘货郎家,把他家的蜡烛、灯油、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一类全部一扫而空。 东西太多,秦瑶一个人拿不住,让刘货郎借她一张门板,把货物全部堆到门板上,轻松举起,健步如飞的赶回旧宅。 又是布置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腾出空来,牵着在路边等得麻木的龙凤胎去刘大福家借轮椅。 说是借,其实是送,刘大福一听是要给贵人用的,立马把家中三辆轮椅推出来让秦瑶全部拿去。 “用不了这么多。”秦瑶累得想笑都笑不出来,选了一辆高度合适的,余下的都还给了刘大福。 “上车。”秦瑶示意龙凤胎坐到轮椅上来。 两个小家伙惊喜的对望一眼,很是心动。但最后却都摆摆手,不肯坐。 “阿娘,我们帮你推,你歇会儿。”四娘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乖巧的望着秦瑶,只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秦瑶再疲惫,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挨个摸摸头,让他们跟上,自己小心点,母子三人,一起推着轮椅回到了家。 院里飘来饭菜的香气,阿旺刚好盛出最后一道菜,母子三人回来的正是时候。 人多,分了三桌。 堂屋里一桌,院里两桌。 秦瑶提着轮椅进院,已经转移到堂屋里的刘季等人,目光立马看了过来。 “瑶姨!”大郎惊喜的跑了过来,帮着把沉重的木轮椅抬进堂屋里来。 秦瑶把轮椅放下,一手叉腰,一手扇风去热,先将屋内两个来客打量一遍,才走到公良缭身前,浅浅福了福身。 “先生和小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秦瑶客气道,福完身就自己站了起来。 公良缭沉着面孔,眼睛看着手里的粗茶盏,都没正眼看她一眼,看起来极为勉强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背景和性格的秦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没放在心上,只要人留下就行。 村里还要借着他的名号,打响旅游开发第一炮呢! 拿了人家的好处,受了人家的实惠,要是还想人家对你态度好,多少是有点不知好歹,贪得无厌了。 见秦瑶一副淡然模样,还冲自己友好热情的笑了笑,公良缭暗暗砸吧茶水,心里非常不得劲。 三儿不是说他这内人强势霸道得很吗? 他还想着帮他敲打敲打,毕竟三儿如今也是自己的弟子,自然护短。 可是,这反应他瞧着甚是豁达啊! 刘季冲老师暗暗挤了挤眼睛,此妇人城府极深,还没暴露真面目呢,您老且看吧。 日后有您受的。刘季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想道,终于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受罪了。 齐仙官的反应与公良缭全然相反,见了秦瑶,立马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起身来到秦瑶身前,又谢了她一次。 转身,吩咐院里的护卫:“石头,把我给秦娘子准备的谢礼拿上来!” “还有谢礼?”刘季惊讶看向齐仙官,“小师兄先前为何不拿出来?”难道是他不配吗? 齐仙官扫了他一眼,配不配,你刘三儿自己心里没点数? 323 造水晶宫都行 石头把谢礼捧了进来。 鲜粉提花绸缎一匹、天青绸缎一匹、白色细棉布两匹、文房四宝五套、桂圆红枣等干货一屉,另还有银嵌青玉手镯一对,铜制君子兰纹样暖手小炉两只。 东西一样样奉到秦瑶身前过目,而后放置在一旁的空桌上。 打头的两匹绸缎,就已经让秦瑶心里暗惊了一瞬。 后面又看到那对银嵌青玉手镯,便觉得齐仙官这份谢礼,诚意太足,甚至有点重了。 不是她没见识,而是看齐仙官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有周围仆从护卫们习以为常的神情,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语—— 古代富人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东西,就足以让普通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 不过这些思绪也就是一晃而过,很快秦瑶就恢复平常心态,大方收下了这份谢礼,让阿旺帮忙送到自己屋里去,准备开饭。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里屋外都点着灯,把整座小院照得亮亮堂堂。 秦瑶等阿旺从自己房间出来,嘱咐他给老宅众人送饭,顺便将改造进度告诉她,她再看着时间领院里这些人过去。 借了齐仙官和公良缭这两个权贵阶层的光,秦瑶一家六口,第一次吃了顿有丫鬟仆从服侍的晚饭。 虽然人家只是搭把手,主要还是为齐仙官和公良缭服务,但那种你刚想夹菜,就人帮忙把想夹的菜盘端到面前的感觉,令人印象深刻。 刚刚秦瑶没来得及注意这两个随行而来的丫鬟,现在暗中观察,才发现,察言观色的本事,二人已练得炉火纯青。 看似微垂着头,一双眼睛可犀利着呢,桌上每一个人的动静,她们都有注意到,并及时做出反馈。 秦瑶一时好奇,忍不住问齐仙官:“齐小公子,你家这两位丫鬟每月拿多少工钱?” 齐仙官一怔,还是头一回儿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转头问丫鬟:“你月例多少?” 丫鬟浅笑着答:“回夫人话,承蒙主家厚爱,婢子月例三两银整,另外还有四季衣裳各一套。” 还有些隐形福利丫鬟没讲,都是主人赏赐,好的时候随便一样物件就抵得上月例了。 不过这都是她这样能够在主家身边贴身伺候的一等大丫头才有,别的小丫鬟就差远了。 刘季听得两眼发光,如果可以,他也想当这样的丫鬟! 秦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冲齐仙官笑笑,示意他继续吃,多吃点。 阿旺厨艺相当不错,虽然是一顿粗茶淡饭,但对吃多了山珍海味的齐仙官和公良缭来说,确实是很有诱惑力,胃口大开。 要不是怕积食,公良缭能吃三碗饭。 肚子填饱,放下碗筷时,还不忘嘱咐刘季让他家这个叫阿旺的下人明早给他准备早膳,老头要尝尝乡下人吃的美味儿。 刘季爽快应下,“包在弟子身上!” 又吹牛:“咱们这乡下地方别的恐怕弄不到,但新鲜的瓜果蔬菜、家养鸡鸭,应有尽有。” 饭毕,秦瑶切了家里仅存下的三个西瓜,端出来给大家伙分吃了。 护卫们还不敢接,得了齐仙官颔首才受下,几口吃完就继续站桩,敬业得让人不适。 阿旺回来了,和秦瑶交换一个眼神,客宅那边已经收拾好,可以带人过去了。 秦瑶点点头,走进屋里来,对齐仙官道:“客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看护卫们也都累了,要不先让他们过去休息?” 怕齐仙官不放心,又补充道:“我们这乡下地方没什么危险,留一个护卫和一个伺候先生的人就够了。” “其他的吩咐,找刘季就行。” 刘季冲老师嘿嘿一笑,让他有事唤自己便可,他不怕苦不怕累,什么活儿都能干。 这一点公良缭倒是不怀疑,让书童留下,两个丫鬟跟护卫们去客宅。 齐仙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客宅是给护卫仆从们准备的,疑惑的看向秦瑶,“那我住哪儿?” 刘季家里就这么丁点大,根本住不下啊! 齐仙官道:“老师留下,我也去客宅吧。” 秦瑶也没说不行,只道:“那咱们先去瞧瞧再说。” “好。”齐仙官期待起身。 此时此刻,他还对刘季口中的“很大、够住”抱有百分百的信任。 可是,谁能来跟他解释一下,那栋在黝黑山林中散发出阴森烛光的破屋子,也能称之为宅? 秦瑶微笑解释:“现在天黑了,等到白天这里的风景可绝了。” 齐仙官姑且信她,在护卫们的保护下谨慎跨进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院中空旷得能传来回音,一点细微响动都能被放大,是自己能把自己吓死的程度。 再看那几间点了一根蜡烛的屋子,这一点光亮还不如不点,烛火摇晃,映衬在斑驳的墙面上,那些斑驳痕迹瞬间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齐仙官正欲迈进去的腿,默默缩了回来。 随后极其愤怒的回头怒视着跟来的刘季,冷冷质问道:“这就是师弟口中很大且够住的客宅?” 刘季心道那是你没看见这间宅子的原始版本,现在这个已经是改造后的高级版,已经相当不错了。 刘季朝秦瑶竖起大拇指,为她这行动效率比个大大的赞。 见刘季没回答自己,齐仙官着实是恼了,立马冲出去,就要去找公良缭状告刘季欺诈! “哎呀!”刘季赶紧跑上前把小师兄拦住,“师兄莫要心急,咱们看事物要多看几面,怎能因为眼前这一面就对它下定论呢?” “来来来!”刘季一把揽住小师兄的肩膀,让他面对眼前这栋屋子,开启忽悠大功,“师兄你看看,这屋子方方正正,格局上佳,若是按照师兄自己的心意随意布置一番,岂不是一处绝妙的修行之所?” 气愤不已的齐仙官一愣,“随我心意布置?” “对呀!”刘季牵着他重新跨入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就从这扇门开始改造,师兄喜欢怎样的门呢?” 齐仙官:“既是乡野,讲究人与自然融合一体,那自然是木门篱笆院最好。” “妙哇!”刘季竖起大拇指,“师兄想法绝妙,刘季佩服,来来来,咱们再看着院子,此刻是空无一物,但正因为空无一物,方可由得师兄你随便添置自己喜好之物,岂不又是绝妙?” 齐仙官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那我能在此挖一个池塘种白莲吗?” 刘季:“师兄嗳~,胆子大点,你就是想把整个屋子挖成池塘,在水下造水晶宫也行啊!” “因为这座宅院,就是我们刘家村全体赠送给你和老师的小小见面礼,你和老师想怎样改造都行,再配上这山间的景色,保证让你和老师住下就不想再离开” 眼看小师兄眼中亮起星光,刘季立马寻找秦瑶的目光,得到对方认可的一笑,尾巴都要翘上天,忽悠得更卖力了。 324 不辛苦,命苦 在刘季对房子的美好未来畅想下,刚刚还觉得这旧宅是鬼屋的齐仙官,愣是把它摇摇欲坠的门、班驳的墙,还有光秃秃的屋子院落给看顺眼了。 当即兴奋地把屋里屋外全部看一遍,将格局记下来,就要回去设计专属于自己和老师的农家院。 护卫和丫鬟们都留了下来,只有石头跟了回去,他是寸步都不会离开齐仙官的。 秦瑶留下将这些护卫丫鬟们都安置好,才独自一人,踩着今晚格外柔美的浅白月光返回家中。 公良缭宿在刘季屋内,书童正在铺床,刘季随身伺候,地上一卷草席,再垫上一床被褥即可。 三郎四娘把床位腾出来给齐仙官石头主仆二人,大郎和二郎羡慕哭了,因为两个小的可以跟秦瑶睡一间屋子。 四娘老早就欢欢喜喜将自己的被子和小枕头抱到秦瑶屋里,还不忘带走她的花灯,夜里点着,有安全感。 如此安排,对公良缭这样的大儒来说有点勉强,但老头居然没说什么,欣然接受。 可能是刚来,觉得这样也挺有趣吧。 秦瑶家屋子干净,家具虽然没什么精美可言,但也是新打的,整个屋子非常符合齐仙官想象中的农家院落。 看到儿童房里的上下床,还新奇了好一阵,最后他选了上铺,让石头睡下铺。 齐仙官有大郎二郎陪同,公良缭那有刘季招呼,忙碌一天的秦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睡前,阿旺烧了好几锅热水,所有人都简单洗漱了一遍。 乡下条件就这样,主家已经准备了他们能做到的最好安排,客人们也很有礼貌,并无抱怨。 擦干头发的齐仙官来到刘季房中,公良缭已经在刘季的床上躺着。 床头窗户打开,能看到天上又大又圆的月,老头心情极佳,甚至想作诗一首。 见齐仙官进来,眼神询问:何事? 今晚特殊情况,早已跟他说明不用考功课。 齐仙官刚刚回来忙着准备床铺,选好了床铺又去忙着洗漱,关于旧宅改造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老师商量呢,这会儿特来请示。 早在齐仙官进门之前,刘季就已经提前吹过老师的枕边风,齐仙官一提,公良缭就说:“此事我已知晓,废屋变新居,确实有趣儿,我也有些想法。” 齐仙官立马让石头将笔墨拿来,公良缭提出若干设计建议,齐仙官一一记下,又兴奋的说了不少他自己的想法,询问老师意见。 公良缭摆摆手,“你们看着办即可,如此小事无需再三来问我。” “等等!”刘季赶紧追问:“你们?” 公良缭斜睨他一眼,又看向齐仙官,颔首道:“你二人辛苦了。” 不是啊!刘季在心中哀嚎,老子不要干活! 但看齐仙官起身恭敬应是接下任务,刘季也不甘示弱,起身抱拳道:“老师客气,季不辛苦。” 他只是命苦! 屋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夜已深了,看公良缭打起哈欠,齐仙官躬身告退。 刘季送他到隔壁房门口,客气的嘱咐:“师兄夜里要是想上茅房,屋里有恭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太过拘谨,师弟的家就是师兄的家,需要什么师兄自便哈。” 齐仙官尴尬的瞪他一眼,“有辱斯文!” 刘季瞠目,他好心提醒,怎么还骂人呢?他还没说屎尿屁呢。 就算看此人不顺眼,齐仙官也是礼数周全,忍着不骂脏话,挥挥手示意刘季快滚。 刘季看他一小孩绷着脸,怪可爱的,没控制住伸出手指飞快戳一下那张粉白微鼓的脸蛋,转身就溜进屋里,飞快关上了门。 已经闭上眼的公良缭睁开一只眼睛瞅了过来,“又去招惹你师兄了?” 刘季摇头否认,往书童旁边空位上一躺,用被子蒙上脸,“老师晚安!”呼呼睡去。 屋外,齐仙官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咬牙低喝:“粗野村夫!” 稍微出了点气,转头一看,就见石头也抬着手,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狐疑问道:“他也戳你脸了?” 石头摇头,震惊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隔壁已经灭了灯的漆黑窗户,道:“他好快的速度,属下刚刚想阻止他靠近小主人您,没想到竟被他抢了先。” 齐仙官闻言也是一惊,“你说那村夫比石头你还快?” 石头迟疑的点点头,不知道是自己近来习武懒怠了,还是刘季深藏不露。 主仆二人正小声猜测着,院子里冷不丁出现一个黑色人影,把主仆二人吓一跳。 石头立马将小主人护在身后,手落到了腰间剑柄上,眼看就要拔出时,身后的小主人狐疑唤了声:“阿旺?” 阿旺点亮了手里提着的灯笼,浅浅一颔首,转身提着灯笼往后院去了。 他都是家里最后一个睡,睡前要检查好门窗灶火,平日里没外人在,反正自己也看得见,习惯了不点灯,一下子没想起来今天还有客人,闹了个乌龙。 看着阿旺的身影消失,石头才呼出憋着的一大口气,抹了把额上冒出来的冷汗,恼道:“大晚上不点灯,吓死个人。” 心里嘀咕,这刘季家里的人真是个顶个的奇怪。 如此乡野地带,出一个秦娘子就已经很不容易,没想到还来一个走路连脚步声、呼吸声都没有的阿旺,真是活见鬼了! 主仆俩对视一眼,可他们查到的信息,都证明刘季这一家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人都是土生土长的,祖宗往上数十八代都在这。 “算了,睡吧。”齐仙官抬步进了屋,他挺期待睡上铺的。 大郎二郎早已经睡熟,屋里留了灯给齐仙官。 石头关上房门,看着小主人上了床,吹灭烛火,自己也在下铺躺下。 你别说,这种床对他们这些需要时刻贴身保护主人的护卫来说,还挺好使的。 一抬头,就能看见主人,上铺一举一动都能知晓,倘若遇到危险,也能第一时间阻拦下来,自己还能躺着歇息,真是妙哇! 石头暗暗思索着,要不等那旧宅改造的时候,让小主人也打造一张这样的上下铺。(本章完) 325 是花也是菜 所有人都睡下时,秦瑶从床上坐了起来,给床里侧两个小家伙掖好被子,穿上自制的拖鞋来到桌前。 今天齐仙官送来的谢礼都在这。 中秋的月确实亮,两匹绸缎在月光的照映下,光泽更加柔亮,布料上的提花也在闪闪发光。 秦瑶上手摸了摸,触感丝滑,软得就像是云朵一般。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做成衣裳也不舍得穿出去,所以还是先收起来吧,等她当了不用干活的地主,再拿出来做几身舒服的家居服。 两匹棉布倒是好用,等气温降下来,家里一人能添一身衣裳。 那两只铜手炉来得正是时候,再过一个多月,等到入冬就能用上。 她自己一只,带着去厂里上班,小巧一只,捧在手里刚好。 另外剩下一只,秦瑶还没想好给谁用,家里四个小孩,都给又不够,只给一个又不够公平,先留着吧。 这种铜制品,只是原料就很贵重了,日后用来送礼也不错。 文房四宝有五套,秦瑶虽然不懂这些砚台墨条毛笔怎么看好坏,但好货上手的质感确实不一样,那墨条她用指腹摸了摸,丝滑无比,和集市上买来那些摸着都觉得粗糙的墨条完全不一样。 更不要说砚台上的雕刻花纹,一看就是经过工匠精雕细琢过的。 这五套文房四宝,纹样雕花都不一样,有葡萄藤蔓图,还有卧冰求鲤等寓教图。 秦瑶留下葡萄藤蔓的,余下四个小孩正好一人一套。 想起从前,她也是个追赶潮流时尚的女孩,漂亮衣服、漂亮首饰都不少。 但末世来临,这些美丽的追求都变成了妨碍生存的累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长柔顺的长发变成不用打理的短发,身上的衣服鞋子也都以实用为标准,外面永远是一套透出浓重塑材味道的防护服。 偶然照到镜子,秦瑶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镜子里的人是谁。 低头看那对银嵌青玉手镯,十分美丽,美丽得她下意识想要将它上面的银料拆下来,融成银子用以生存。 但现在已经没有末世了不是吗? 秦瑶将两只镯子戴上手腕,尺寸略大,摇摇手,胳膊上的银镯子晃来晃去。 它真好看,月光透过青玉,能看见里面的棉絮纹,每一颗的纹都不同,秦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津津有味。 不过欣赏完毕,还是摘下两只手镯仔细收入盒中。她想,下次去府城办事,就带上它们! 刘家村又有新热闹瞧了。 城里来的贵人要在他们村建屋子,下河村卖泥瓦的老板又来一笔大单,青砖青瓦一车车地往刘家村里送。 现在进村的路已修缮完毕,一条结实平整的大道,走过的村民心里都透着自豪和欢喜。 就这么一条路,瞬间拉近了刘家村同周围村落的距离,外嫁姑娘纷纷返回娘家,惊喜发现,当真是比从前近了许多。 当然,她们也是来给文具厂送肩带的。 芸娘把控着肩带外包这块儿的事物,领头的各村娘子们,将绣娘们交上来的货送到芸娘这里,当场结算后,再付五百文押金,领回去二三百件活儿,等到做完,下次再送来。 等到她们不做了,工厂会将押金返还。 一开始,这个押金还只要三百文,后面市场竞争激烈,为了能拿到更多件活儿,各村娘子们把押金价格哄抬到了五百文。 毕竟赚到手的工费,可比这笔押金多多了。 拿到活的女子们能在家里靠自己手艺挣钱,有钱就有底气,说话都大声。 现在外头来的人,经过金石镇这片村落,就发现这村里的女子们,一个个都比从前‘泼辣’了许多。 这不,奉命为自家主人采些野花点缀新宅的石头,就遇到了刚从厂里下工回来的周嫂子等人。 自家种的葱,周嫂子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即大喝一声:“那小哥,你站住!” 推着一板车带泥花草的石头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发现前路被一群娘子围住,这才反应过来,‘那小哥’喊的是他。 事情似乎大条了,刘木匠家的“啊”的叫了一声,指着车上那一堆葵花震惊怒问:“你从哪里采来的葵花?还连根拔了?苍天哟——” 石头心里格登一下,心虚的指着村外那片山坡,“就是从那边山上采的,我看好大一片呢,也没人看管,就采了些回来。” 话音刚落,刘木匠家的就哀嚎一声:“要死了呀!” “什么山自己能长那么大片葵花?那是我辛辛苦苦种的,村里你去问一声,谁不知道啊!” 一听见刘木匠家这哀嚎声,其他娘子们纷纷挤到车前查看那上面的花,结果接连响起三四道怒吼。 石头暗道完了,谁知道这些菜长得和花儿一样啊。 眼看就要被娘子们指责的唾沫星子淹死,石头眼角余光瞥见了打着算盘路过的秦瑶,忙大喊一声:“秦娘子救命啊!” 秦瑶抬头看过来,笑了,“你小子胆子挺大,居然敢动娘子们辛辛苦苦种的菜。” 石头真是有苦说不出,只求秦瑶快点过来帮忙说合一下。 他刚刚说赔钱,娘子们还不乐意呢。 周嫂子心想,这点菜赔钱赔不到两文,可葱她是一颗颗亲手辛苦种下的,那能一样吗。 秦瑶赶紧上前,替自家客人给她们道了个欠,又让她们去自家水磨坊免费用一次,娘子们这才放过石头。 走前,还好心教他这些漂亮的花草都是什么菜。 那开一簇簇白花的是葱,开大脸盘黄花的是葵花,一串串紫花的是韭菜等等。 石头震惊点头,表示学到了。 拖着一车‘花草’来到正在改建的旧宅,见了齐仙官,立马给自家小主人炫耀了一遍。 “公子请看,这一串紫花名韭菜,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茬割完又长一茬的韭菜,韭菜盒子里用的就是它.” 齐仙官惊讶看向跟着来的秦瑶,“夫人,真是这样吗?” 秦瑶拧下一朵葵花,算盘夹在腋下,一边磕着嫩瓜子一边认真点头,“是的,现在我吃的这个就是瓜子。” 齐仙官惊叹:“好奇妙……” 一会他也给老师摘一朵回去!(本章完) 326 速度与激情 “先生!” 齐仙官拿着两朵葵花,兴奋踏进院里,准备和先生分享,一抬头,院内既无先生,也无刘季。 只有已经下学回来,正在家中预习功课的二郎四娘在。 齐仙官兴奋的神情收起,环视一周,也没寻到先生身影,满腹疑惑,难道是如厕去了吗? 秦瑶紧跟着进门,算盘放在堂屋,看一眼厨房,阿旺正在准备晚上的饭食,齐家两个丫鬟正在旁指导怎样才合她们主家的胃口。 也亏了阿旺脾气好,一一照做,爱咋咋地,反正不是他吃。 “人呢?”秦瑶来到儿童房窗前,轻声问二郎和四娘。 二郎沉迷预习,头也不抬,四娘伸手往村井方向一指,“阿爹推先生出去散步了,说是下午睡太久,出门醒醒神,刚走了没一会儿。” 大郎三郎则同金宝一起牵着青牛去山脚那边吃草了。 齐仙官失落的放下两朵葵花,有种关注被夺走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更气刘季了。 老师明明安排他们二人一起改造旧宅,结果刘季就知道靠谄媚讨好老师,一整日都没见他到旧宅露回面。 越想越气,齐仙官转身同秦瑶说:“夫人,我去接先生回来。” 秦瑶挑了挑眉,决定跟着去,以免有什么意外。 出了门,秦瑶眼皮子就连着跳了几下,有种不详的预感,与齐仙官快步走到村井那边,却并未见到刘季和公良缭的身影。 齐仙官顿时有些急了,赶忙望向秦瑶,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最熟悉。 秦瑶扫了一圈,叫住大牛小牛兄弟两,“可见着你三叔去哪儿了?” 大牛小牛见了秦瑶就怕,瑟缩着没答上来,这边正问着呢,秦瑶耳尖忽然一动,迅速转头朝左侧那节缓坡岔路上看去。 齐仙官正狐疑着,耳中就传来了刘季熟悉的欢快笑声,忙朝岔路口跑去,一抬眼,就看见了老师坐在轮椅上熟悉的身影。 刘季扶着轮椅把手,正推着轮椅从坡上跑下来,速度越来越快,笑声越来越大。 齐仙官却看得心头一紧,急喝道:“先生!” 正感受速度与激情的公良缭闻声抬眸一看,见是齐仙官,笑容更加灿烂,喊道:“让开让开,别挡着” 一个道字没来得及说出,身后把着扶手的人因为忽然看见秦瑶冷飕飕的刀子眼,心一抖,脚下一绊,忽然惨叫一声,前倾倒地,双手惯性往前一推! 一刹那,脸庞吹过的风变得猛烈,公良缭笑容僵在脸上,脸上血色迅速褪去,由红转白。 齐仙官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轮椅带着先生,以极快的速度,飞一般冲下坡来,方向正对准他。 如果没有意外,他就要出意外了。 关键时刻,石头忙将自家小主人一把抱走。 可等他把齐仙官转移到安全地带时,再想去抓住飞驰的公良缭已然迟了。 刘季大喊一声“娘子!”,随即捂住了双眼,不敢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惨烈车祸。 说时迟那时快,秦瑶精准一脚踩在了轮椅左侧扶手上,飞驰的轮椅瞬间停止。 公良缭还没来得松口气,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惯性力量送上了天。 那一刻,他脑海中走马观灯般闪过一个个精彩纷呈的画面—— 幼时因聪慧过人被父母送入大儒门下为徒,少时舌战群雄名扬天下,及冠时成为前朝太子太傅,青年时另投明主跟随当今陛下征战四方. “先生?先生!” 两声逐渐显得加重的呼唤,将公良缭飘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眼前是一只晃来晃去的手,直晃得他眼花。 秦瑶关切询问:“先生您没事吧?” 公良缭显然有点没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飞上天去了,此刻低头一看,却稳稳当当坐在木轮椅上。 “老师您没事吧!”刘季一瘸一拐的从坡上冲了下来,焦急的把公良缭上上下下摸一边,没伤到也没撞到,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忙跪下认错,“让老师受惊了,您罚我吧!” 公良缭深呼两口气,此刻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被站在身前的秦瑶给救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低头,眼神变得凌厉,抬起巴掌给了刘季脑袋一下,“罚你抄书一百遍!” 刘季捂着头,顿时哭丧着脸,但知道是自己失手差点把老师送上西天,“唉”的认了。 万幸老头还肯罚他,而不是冷脸扭头走人。 齐仙官示意石头推轮椅,冲刘季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推着老师走了。 走了十几步,没发现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齐仙官和公良缭又忍不住扭头朝后面看去。 就见刘季一脸惊恐的被秦瑶拖进村民屋子背后。 很快,夫妇二人再次走出,秦瑶一脸阴沉,刘季的一瘸一拐变成踉踉跄跄,艰难跟在她身后,捂着嘴,眼含热泪,欲落未落,里面盛满了痛苦和畏惧。 如此情景,只看得公良缭三人下巴都要掉下来。 齐仙官忽然就没那么生刘季的气了,反而对他生出一丝同情。 公良缭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见秦瑶大步走来,本想质问她到底对自家弟子做了什么。 可双眸触及秦瑶那幽冷的目光,张开的嘴本能闭紧,“咕噜”一下,狠狠咽了口口水。 师徒二人外加一个石头,神情复杂的目送她走远,过了桥,上了斜坡,直到进院门,这才猛吸一口气,顺畅了刚刚不知何时下意识屏住的呼吸。 回头再看眼泪汪汪的刘季,公良缭欲言又止,“你、你,唉~” 本想教育弟子要重整夫纲,奈何、奈何啊! “罢了,抄书五十遍即可,走吧。” 家家户户都飘出饭菜的香气,饭点已到,今天过了把速度与激情的瘾,公良缭决定,晚上多吃半碗饭压压惊! 刘季留下感动的泪水,“呜呜呜,还是老师最疼我了。” 公良缭强忍嫌弃,示意齐仙官递一张手帕过去,“擦擦吧,堂堂大丈夫,怎可这般小妇人姿态!” 刘季一把鼻涕一把泪,迅速擦干净脸,将帕子还给齐仙官:“谢谢师兄。” 齐仙官咬牙:“不!客!气!” 转身,将帕子火速扔掉。 327 面子有没有给到你 晚上众人好好吃了顿饭,还尝了尝齐仙官带回来的葵花籽,气氛还算融洽。 公良缭和齐仙官以为夫妇二人此事就此过去。 没想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忽听见后院传来人声。 “刘季,面子我有没有给到你?” “尊重我有没有给你?” “钱我有没有给你?” 刘季先是摇头,而后猛点头,“有,都有,娘子息怒.” 木柴“咔”的爆出断裂声,刘季浑身一抖,默默往后退,远离大半夜还在柴棚里劈柴火的危险女人。 秦瑶手上动作不停,选一根木柴,一边劈柴一边说:“既然都有给你,那请你不要不知好歹。” 好不容拜入大儒名下作为弟子,不说别的,就光是顶着这个名头,路都可以走得比别人顺当。 “今天那样危险的事情要是我们没有刚好在场,你猜结果怎么样?” 秦瑶丢下斧头,柴劈累了,火气也消得差不多,叉腰转身十分不悦的看着刘季。 刘季心里想,今天要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我也不至于被吓到拌住摔倒。 嘴上认错的话是一句也不少,“娘子,我对天发誓,下次带先生出门,绝不靠近危险!” 秦瑶切了一声,靠嘴说谁不会? “好啊,那你对天发毒誓,要是有违此诺,此生再也不能得取功名,乞讨一生,枉死街头。”秦瑶冲头顶挂着弯月的天,友好建议道。 刘季狠狠咽了口唾沫,好歹毒的誓言,句句都戳到了他的痛处! 瞄一眼那锋利的斧头,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举手发誓,将她的话重复一遍。 “回去抄你的书去吧。”秦瑶满意离开。 她一走,刘季立马原地重新启誓,“老天爷,我愿以五年、不!十年寿命做抵,收回我刚刚的誓言,愿我前途无量,早日榜上得名,荣华富贵一生,享之不尽” 巴拉巴拉,说了足足一刻钟的附加条件,也不知道他这十年寿命能不能值得这么多。 这一宿,堂屋里的烛光一直没有熄灭,刘季抄了一夜,直到天明,所有人都起床时,才把公良缭罚的五十遍抄完。 他倒是机灵,老师没说要抄什么书,自己选了一本只有二百余字的诗歌单本。 洋洋洒洒写了五十张纸,笔头都写毛了。 秦瑶打着哈欠从堂屋前经过,往里头瞄了一眼,某人落下最后一笔,立马趴在桌案上睡得鼾声四起。 院里这么杂乱的响动也没能惊动他分毫。 “啧啧~”秦瑶将飘出门外的纸张捡起,肉疼。 转头,瞥见石头和书童推着公良缭从屋内出来,秦瑶轻轻点头问了声先生好,忍不住建议道: “抄书这个惩罚挺废纸的,先生下次不如换个别的惩罚?” 公良缭扫一眼堂屋地上那几十张写满字的纸张,字迹实在是难看得很,略嫌弃的皱起眉头,才问秦瑶有什么好的惩罚建议没有。 “我觉得背书也不错的。”秦瑶笑道。以刘季被罚的频率来算,能省下好大一笔笔墨费呢。 公良缭抬了抬眉头,不置可否。让石头把自己推进堂屋里,戏谑的一声吼,将已睡着的刘季惊得一哆嗦,一下子站了起来。 “今日天气不好,就留在屋内练字吧。” 听见公良缭这话,刘季下意识应下,紧接着一屁股坐下,重新趴了下去,眼皮子很快就耷拉下来。 秦瑶撇嘴笑了笑,也不知道公良缭能否识破刘季这番逼真的熟睡演技。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公良缭一把揪住他家三儿的耳朵,刘季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命书童去将自己的笔墨纸砚取来,今天他要做点老师该做的事。 齐仙官也不例外,洗漱干净立马就位。 秦瑶家中屋舍虽然简陋,但桌子都做得很大,儿童房里那张搬过来,足以让师徒三人共用。 早饭是齐家的丫鬟做的,阿旺送孩子们去上学回来得晚,也顾不上那么多人的饭食。 护卫们自己在旧宅那边做饭,只有伺候的丫鬟和书童留在秦瑶家一起吃。 吃完了,她们自己收拾好碗筷和厨房,拿着主家的衣裳去河边浆洗。 秦瑶暗暗羡慕,不管去哪里都能把一整个家政团队带身边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哦。 齐家护卫们轮流值守,余下的就在旧宅那边监工。 村里的路修好了,花儿这些流民们也闲不下来,正好旧宅动工,秦瑶就将他们带了过去。 虽然哑巴这个工头不会说话,但他很听话,齐仙官提出来的那些想法,都尽量帮忙实现,从不说什么这个做不了之类的话。 目前,齐家护卫们对这支流民组成的施工队伍非常满意。 说起来,秦瑶自己家都需要扩建。 可惜一直忙着,抽不出时间来筹备。 还有刘木匠家,他从年初就准备建一间青砖瓦房。 可惜,一动就得大动,一家子还要住在家里,施工和日常生活交织在一起会非常麻烦,是以这个计划一直还在计划中。 现在看见旧宅开始改造,刘木匠突然来了灵感,既然在原来旧屋动工麻烦,那干脆重新找块地新建呗。 不过新建的成本肯定要增加,刘木匠虽然心动,但还是打算先看看齐仙官那边的旧宅改造能改成什么样再说。 那可是贵人公子,眼光自不是他们这些连县城都没怎么去过的农人能比拟的。 加上刘木匠本身对建筑美学有一定追求,他希望自己的新家能和原来凑合着住的旧屋完全不同。 这一次,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来建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午间在食堂吃午饭时偶然闲谈起来,秦瑶只觉眼前一亮。 “刘木匠,你这个想法很好啊。”秦瑶鼓励道:“本来我和村长就想要把那些旧宅重新改造的想法,但改建确实需要本钱,一般人出不起,可要是咱们本村村民自己想要建造新屋的话,那就完美了。” 那些旧宅秦瑶都看过,虽然破烂不堪,距离村中心有点远,但正因为如此,地基很大,门前屋后的视野非常广阔,再将山上的泉水再引下来的话,取水也方便了。 但这一做,就是个大工程,刘家村里还没有几个人能达到这样的经济实力。 可刘木匠不一样,他有钱着呢! 328 不心动 在秦瑶的鼓动下,本就心动的刘木匠有点顶不住了。 问秦瑶有没有空,两人一块儿去那些荒废旧宅看看。 “我现在就有空。”秦瑶两口干完碗里的菜汤,放下空碗,起身冲刘木匠招手,“走,我先带你去看看东边进村路口那边的一间废宅!” 秦瑶一边领路一边说:“这地方面积够大,视野绝佳,正对咱们刘家村村庄和文具厂,离厂里和你家的葵花地都近。” 刘木匠心跳加速,还没见到地方呢,就已经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抬头一看,好嘛,这不就是他家葵花地下边那两排土屋嘛。 主人家前年冬天下雪冻死在屋里了,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的,屋子自然被族里收了回去。 因为这地方离村井太远,附近只有一处细细的山泉,日常饮水十分不便。 屋顶也被冬雪压塌,再没修复,搁置两年,如今已经沦为山间各种小动物的家。 这还不是最要紧,最要紧的是,上来的路不好走,没有桥,要踏过石滩才能到。 他们平常过来种地走一走倒是还好,可每每到了收获的时候,身上扛着重物,再想从石滩上走过,就要非常小心了,要不然滑一跤就能掉进河里去。 刘木匠摇头,不心动了,他心死了。 眼看秦瑶还要上去,忙把她喊住,“秦娘子你下来吧,就不用上去看了,我家葵花地在这,走了都不知道多少回,这地方我比你还熟悉,根本不是人能住的。” 秦瑶一点都不意外刘木匠这个反应,仍是笑嘻嘻招手,“你先上来,上来看看,听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还有什么好说道的?”那坡顶的风景他都见过,每次要锄地时,只恨那坡太高,能把他累死。 不过秦瑶很坚持,刘木匠无法,只能小心走过石滩,又走了三十余米,来到那废宅所在的平坝上。 “你看。”秦瑶指着身前的河和对面热闹的文具厂,“村里不是打算共建一座水磨坊吗?位置是不是准备定在这片石滩前边? 石滩前还有一个天然的高坝,水流自上而下流入这片大石滩里,才由深水转为浅水。 刘木匠当然知道,这里的落差是最好的水车驱动力。点点头,“是准备建在这里。” 等文具厂忙完这一万只书箱的定单,时间有富余了,工人们就开始建造水磨坊,预计在冬日来临前能完工。 秦瑶道:“有了这座水磨坊,现在我们占的位置就是全村距离水磨坊最近的一户。” 一开始,村民们想把水车安置在村井那边的池塘里,距离近,大家伙都方便。 但经过秦瑶实际测量后,这边河道较为平缓,动力不足,再想到以后整个村子的基础建设布局,最后才决定将水磨坊外移到村外入口这边。 而这个基础建设布局,是秦瑶提出来的。 村长和族长从来没想过,自家村子还有扩增的可能。 但一看目前拥有一百名工人的文具厂,扩增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不可能。 秦瑶考虑到村中人口未来递增问题,之前乱世导致人口骤减,但现在天下太平了,村里今年出生的新生儿比前一年多了百分之二十,再这么发展下去,未来人口肯定会有一个爆发增长阶段。 人口多了,住房需求就会增加,现在又没有房地产炒地炒房,自己手动建造房屋并不需要太多成本。 只要家里长辈不是极其抠门,都会为新成家的子女留一间屋子,所以房屋增建是必然的。 可现在村民们的屋子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日后已经没有可向外扩建的可能性。 就像是刘木匠家,现在居住的房子就算重修也不够住。因为地就那么大,而家里需要独立屋子的孩子越来越多。 “你看现在这块平坝,比你家现在那块可大多了。”秦瑶建议道:“路不好就修嘛,搭个木桥对你来说也不难。” “重点是这里以后有水磨坊,距离咱们厂还近,地盘又够大,因为是废屋,买下来也不用多少银子,便宜啊!” “还有,独门独户的,你家儿媳妇再也不用跟隔壁婆娘争那点菜地了。”秦瑶戏谑道。 刘木匠还是摆手,“你说得天花乱坠,那也是你说的,而且我家不喜清静,就爱热闹的。” 秦瑶问:“那要是再增建一间茶室,可以卖茶水卖瓜子给家里增个营生呢?” “你这可是进村第一家。”秦瑶重点提醒。 刘木匠根本不信,摆手三连拒,“你胡说!不可能!没人会跑咱们这乡下喝茶!” “行。”秦瑶自信一笑,“那你后悔去吧,工人们要上工了,回了。” 转身,一路小跑着朝文具厂去,还用不到两分钟。 刘木匠哎了一声,也不等等他。身子骨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有活力了,刘木匠慢吞吞的走,过河时格外小心,河水才过脚背,也惜命得很。 不过下午下工回到家,刘木匠脑子里总忍不住冒出秦瑶先前说的茶室。 但那怎么可能呢?村民谁有那闲钱去喝茶? 如果秦瑶在,就会告诉他:咱们可不可以胆子再大一点?让外头的人专门来咱这喝茶。 “先生,有您的拜帖!” 刚从城里采购回来的护卫快步走进秦瑶家,找到在堂屋内抓着弟子练字的公良缭,恭敬奉上一张精美的描金花帖。 公良缭指尖点点桌面,提醒刘季专心练字,别左瞄右看。 才对护卫点点头,示意他将花贴放下,看都不看一眼。 刘季忍不住问:“老师,您的拜帖您不看看吗?” 公良缭皱眉扫了他一眼,很有些无语。 但想着是自己承认的弟子,又是个乡野村夫,不通人情礼数也正常。 不是很耐烦的点了点认真习字的齐仙官,“你来为他讲讲。” 齐仙官放下毛笔,刘季好奇的看向他,一双桃花眼,专注起来就显得格外深情,叫齐仙官一阵恶寒。 “你别看我。”齐仙官让他看别处去,才道:“我们现在在你家作客,本就是客人,如果是懂礼之人,自不会在此时递上拜帖。” “如此心急,想必也不是什么诚心拜会老师的人,不过是些想借老师声名往自己身上贴金的沽名钓誉之辈。” 刘季嘴角微微抽动,有被骂到!(本章完) 329 入乡随俗 “还有。”齐仙官并不知道刘季此时的内心活动,继续不屑道: “他既知老师现在何处,稍用心些就能打听到我们还暂住你家,倘若真是诚心拜会,也会等到我们建好客宅之后再来发帖。” 刘季点点头,他懂了! “师兄的意思是说,送拜帖的人对老师心怀不轨,目的并不单纯,这样的人咱们通通不见对吧?” 齐仙官“嘶”了一声,说他对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他不对吧,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小少年一时噎住,竟被问住了。 公良缭偏过头,藏起自己不受控制弯起来的嘴角,果然还是三个人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开饭了!” 院里传来秦瑶的声音,已经霸占堂屋一整天的师徒三人忙停下,刘季喊来石头,两人一起把桌子还回儿童房。 已经趴在矮桌上练了一会儿字的大郎兄妹四人立马欣喜转移阵地。 “出来吃饭,吃完再练吧。”秦瑶抬着饭桌在窗外交待完,将饭桌送到本该属于它的位置上。 昨天是丫鬟们准备的饭菜,被公良缭好一通嫌弃之后,今天又换阿旺掌厨。 虽然住在乡下,物资匮乏,但这并不能影响到公良缭和齐仙官师徒俩的生活水准。 护卫隔两天进城大采购一次,糕点果脯和其他各种当地小吃,应有尽有。 还买了一桶新鲜田鱼回来,个头不大,莫约三指宽,被阿旺处理干净之后放在热油锅里炸得金黄,而后七八条鱼全部倒入热好的开水中,撒上去腥的葱姜蒜,盖上锅盖炖出一锅金黄奶白的鱼汤火锅。 盖子一揭开,院中众人就忍不住齐齐咽了口口水。 从张氏腌菜坛子里拿来的一大海碗酸菜,过一遍清水去除发酵出来的白沫后,切成条放入锅中,最后什么调料都不用再放,撒上合适的盐就足以。 秦瑶连锅一起端上桌,桌上用三块砖垒了个托架,锅放得稳稳当当。 可惜村里没人做豆腐,要不然把豆腐放下去,那不得好吃死? 稻田酸菜鱼为主,又加了一盆韭菜鸡蛋、辣炒猪肉丁、丝瓜肉片汤为辅,量大味足,并不需要精致的摆盘,反而是这土色的陶碗陶盆,更显得原汁原味。 公良缭轻嗅一口菜香,眼前便浮现出一副农人站在田边,手持竹罩,弯腰抓鱼的丰收之景。 刘季为老师盛了一碗鱼汤,双手奉上,“老师尝尝这新鲜的田鱼,一点腥味儿都没有,肉质鲜嫩肥美,不过鱼刺有些多,您小心。” 丫鬟要帮着接下,公良缭摆摆手拒绝,亲手接过。 此情此景此汤,自然要入乡随俗,亲手端着碗来喝才原汁原味。 陶碗底厚,不觉得烫手,热腾腾的鱼汤扶在掌中暖暖的很舒服。 公良缭吹一吹,把碗边这口汤吹得稍凉,不用勺子,端起碗直接喝。 一口鱼汤入口,浓郁饱满的汤汁迅速在唇齿间化开,自然而然就咽了下去,忍不住再来一口细细品味。 “鲜、甜、香!”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但出自大儒之口,便是对这道汤的最高评价。 山珍海味吃过再多,对公良缭来说,也抵不了今天这口稻鱼酸菜汤带来的鲜香。 见众人还等着没动筷,公良缭忙抬手,“你们也快尝尝,客随主便才是,怎好让主人等着客人?不要太讲究了,我们入乡随俗,跟着你们这些地道村民,你们怎么吃怎么用,我们便怎么吃怎么用,那样才有意思,哈哈哈!” 鱼汤实在美味,忍不住又干了一口。 秦瑶浅浅一笑,冲齐仙官点点头,动了筷子。 她动了,家里孩子们才动,明明口水都不知道暗暗咽过多少次,但因为后娘教导过餐桌上的规矩,长幼有序,得等长辈先动筷,晚辈才能动,愣是忍到了这个时候。 齐仙官一边喝着美味的鱼汤,一边在心里想,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乡野待了一天又一天,可能就是因为这里的人很好吧。 虽然石头把大娘们种的菜当成了花连根拔起,但大娘们教训过后,还是教会了他们如何将这些美丽的菜种在客宅院子里。 村民们也很有分寸,从不打扰。只有村中孩童好奇过来围观过几次,但也都没有做什么讨人厌的事情。 对了,秦娘子家的那个侄女儿,还给他送了一碗从山里采来的野果呢,金红颜色,拇指大小,两头尖尖,口感酸甜,味道还挺不错。 名字取得也很有趣,叫什么山鸡头子。 因为阿旺厨艺太过精湛,没有人舍得讲话,众人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坐在院外小桌单吃的石头和丫鬟书童们,也十分满足的起身主动帮忙收拾碗筷。 一整锅的稻花酸菜鱼吃得只剩下一条光洁的鱼刺,余下三道辅菜也都一扫而空,只剩空盘。 夕阳西下,晚霞泛着难得一见的灰紫色,懂得辨识天象的农人就可以从这天象中预测明日天气是阴是晴。 “明天阴天,可能要降温了。”秦瑶提醒两位贵客,晚上注意盖被,小心别着凉。 既然公良缭说了他要客随主便,那她就不跟他们客气了,让阿旺多烧热水,通知家中众人: “趁着今天气温还合适,晚上都洗个澡洗个头,舒舒服服睡觉。” 齐仙官一怔,“中秋那日不是刚沐浴了吗?你们不是隔十日沐浴一次?” 刘季震惊反问:“师兄居然十日才沐浴一次吗?” “这不是很平常?”齐仙官底气莫名不足。 刘季哈哈笑出了声,告诉齐仙官,自己两三日就要洗一回,如果是夏天,一日一回,才能不被家中恶妇嫌弃地踹出家门。 当然,后面这句他可不敢当着秦瑶的面编排,要不然下场会很惨。 齐仙官无话可说,入乡随俗,接受了冲澡这种沐浴方式。 秦瑶为他们准备了香皂,四娘立马递上自己刚刚跑到后院去摘回来的两朵橘色野花,“阿娘!阿娘!”示意她放上,就像是先前那样,“精致的仪式感。” 这个词秦瑶才提过一次,就被小丫头记住,并奉为上典。 秦瑶真担心冬天没有鲜花,香皂摆盘没办法达到完美的精致时,小丫头会不会爆哭给她看。 “行。”秦瑶玩笑道:“让我们给他们城里人来一点小小的精致震撼。” 秦瑶掐了把闺女那肉嘟嘟的苹果脸,依着她,将摆盘精致的香皂和蜡烛放入淋浴房。 布置完成,母女两手牵手走出,小姑娘回到房间书桌前坐下,一边练字一边偷偷观察客人反应。 听见齐仙官夸了一声“这香胰摆得真好看”,凳子下垂着的绣鞋欢快地荡来荡去。(本章完) 330 那么溺爱 第二日的天果然是阴沉沉的。 清早,秦瑶就听见被公良缭赶出房间读书提气的刘季接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今日轮到学堂休沐日,四个孩子不用去学堂。 大郎跟着阿旺习武,二郎本怕吵到同屋的齐仙官,正准备偷偷摸摸出门温习功课,齐仙官便将他叫住了。 于是,二人便一块儿在屋中的大书桌前,一个默读,一个看书。 公良缭这种先生的教学模式和学堂先生们很不同,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主要看学生的自觉和悟性。 同时担任百科全书解答,学生先自学,遇到不通的地方再找他。 不过对刘季这个学生,公良缭必须上点心,因为基础实在太差,而他又不想让刘季因为学识不足败坏了自己这个老师的名声。 所以,先从精气神练起来,后续方可事半功倍。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公良缭最善书、御、射、数四种,他认为自己的学生不说六艺全部精通,但也至少要能通自己最擅长的四种,方才能在外道一声“我乃大儒公良缭门下学生”。 闲散的时间过了好几天,天气阴下来便没有了出门的欲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地取材,借用一把秦瑶的算盘,早饭吃过之后,打算试探一下刘季的算术水平。 其实在公良缭看来,数才是六艺中最厉害的本事。 数可以是算数,也可以是算术,端看掌握数的人想要如何应用。 最精密的算术,可以算到一国之运,全天下多少人,每人有多少土地,每一亩土地上可以产生多少粮食。 这些粮食又如何分配到军费、朝臣俸禄、民生设计上,都是门道。 最精湛的数士,就是那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 倘若天下之主都不能算清自己的天下到底有多少人多少土地,那这个国家也离亡国不远了。 “一场出动十人的战事,你算算需要多少钱?”公良缭坐在轮椅上,一边吃着碟里书童准备好的瓜子仁,一边淡淡笑着问道。 刘季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个数出来,“十人之战根本不算战事,应该是边境巡逻小队巡逻途中突然遇到敌国探子,骑马追击而去,都用不到一日花费,我算他们半日好了。” “大军驻扎在边境,本来就自耕自用,马匹也不是专用,骑兵着轻甲,轻甲由兵役自备,所以半日所费,少之又少,用钱为零。” 旁听的齐仙官听见这番话,差点没被茶水呛死,低声吐槽道:“一派胡言。” 公良缭莞尔一笑,“倒也有你几分道理。” 齐仙官顿时无语,他知道刘季没什么根基先生对他格外宽容,没想到,居然这么溺爱! 公良缭眼神一撇,“我看后院刘季家大郎正在习武健体,你也去练练。” 齐仙官一怔,反应过来老师说的是自己之后,无奈一叹,放下茶水,应是,出门去了。 他习的是剑法,三脚猫水平,石头这个兼职教习说他没有习武天赋,想要练到真正的剑法,只能下苦功。 这个苦功,齐仙官明显是吃不了。一般人都吃不下习武的苦,何况没有天赋呢。 公良缭当然知道他的情况,喊他练剑,不过是给他找点事情干,顺便锻炼一下精气神。 半大小子,年纪轻轻,整日坐着看书写字也不行,身体才是本钱。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腿,公良缭哀叹一声,往院外嘱咐:“练一个时辰!” 石头抱拳应下,转头对着冲自己苦笑的小主人深深一鞠躬,“公子,得罪了!” 这边主仆俩练了起来,所幸秦瑶家后院习武场地留得充足,到没有影响到阿旺和大郎。 只是两边‘师父’教着教着,忍不住被对方学生吸引。 齐仙官练剑已有两年,招式还不太熟练,底子确实虚弱,趁手的小剑挥动了一刻钟,就开始浑水摸鱼。 阿旺看了,就“呵”的笑了一声。 不过他不会多话,只是对待自己的‘徒弟’更严厉了,“再多来一遍基础拳法一。” 每一套拳法,阿旺都给他们取了编号,并没有什么很酷帅的武功名字。 一来是为了隐藏这些招数的出处,二来纯粹是因为从前他们死士营里的师傅也是这么教的。 大郎无所谓,好记就行。 现在的重点是,他已经完成了本该完成的练习,可以休息半刻钟。 结果阿旺一句轻飘飘的“再来一遍”,大郎只想仰天长啸一声:让我死吧! 从前跟着瑶姨习武他已经觉得很苦,现在跟了阿旺才知道,原先那才哪儿到哪儿啊! 跟着瑶姨,每天就是跑跑步,然后做力量训练和耐力训练,虽枯燥但也不会感受到真实的痛。 阿旺可不一样,拳法只教一遍,让他自己记,每次记不下请求重来时,就会获得“挥棍二十下”这种惩罚。 一米长,成年男性手臂粗的柴棍,阿旺专门进山找来的最密实的木料,扔进河里立马下沉的重量,挥动二十下,胳膊差不多半废。 大郎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尝到这个惩罚的苦,傍晚悄悄蹲在文具厂门口跟秦瑶申请换师父的凄惨模样。 当然,更凄惨的是,瑶姨让他“要么坚持要么放弃,你自己选。” 大郎“唉~”的叹出一口郁气,练都练了,跪着也要走到底! 向阿旺申请自己能不能喝一口水再加练,得到无情拒绝之后,大郎脱掉已经湿哒哒的上衣,光着上身,生无可恋的又来了一遍基础拳法一。 石头感同身受般“嘶”了一声。 他知道阿旺不是个简单下人,但没想到他那张呆憨的面孔下,居然有一颗这么狠的心。 看看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但一套拳法仍旧挥得虎虎生风,不敢出现一点错漏的大郎。 再看看自己身前剑都不能抬过肩,明显在敷衍,却还气色红润的齐仙官。 石头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公子剑术这般稀烂,可能、或许、应该是因为他心不够狠的缘故。 再一听阿旺那意味不明的一声“呵”,石头忽然提议,“公子,倘若您还不能将剑提到与肩齐平,今日咱们再加练一个时辰吧。” 已经度秒如年的齐仙官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月月俸了?! 331 思路打开 秦瑶晌午回家吃饭,就发现家里除了二郎,一个个都累瘫了的模样。 狐疑发问:“你们集体下地耕田去了?” 阿旺摇头,这是他的活儿,谁也别想染手! 他喜欢犁田,看着硬邦邦的土地在铁犁下一下子被铲飞,很治愈! 被习武师父们用来暗暗较劲的齐仙官和大郎,惺惺相惜的对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到口已是无力,干脆往椅背一倒,“唉~”的齐叹出声。 这两一看就是练过头了,秦瑶安慰的拍拍二人肩膀,“加油,慢慢会习惯的。” 抬头去看堂屋里整个趴在算盘上的刘季,“你又不习武,怎么也是这副模样?” 刘季勉强打起精神抬起头看她一眼,不敢不回答,如实说:“先生让我算军费,从十人算到一百人,现在还要算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 “我算一次先生就说错,再算一次又说错,继续算,还是错错错错.” 错字无限拉长尾音,绕梁三圈都够了,秦瑶直接喝道:“那就闭嘴吧!” “算盘给我。”秦瑶伸手,刘季大喜,赶紧将算盘双手奉上,才想起来问一声:“你要算盘干什么?” 秦瑶微微一笑,“与你无关。” 拿上算盘,走人。 出了哀声一片的家,看看远处渐渐染上金黄的山峦,顿觉神清气爽。 早上她收到白善托人送来的信,还有钱。 是上次他拿走的那五十只文具盒的钱,一共是五百文,一只十文。 看来他应该卖到了十五文钱左右,但他也赚不了什么钱。 不过文具盒本身就是用书箱边角料做的,成本很低,薄利多销倒也是条路子。 时隔这么久,白善才把那五十只文具盒卖掉,可见市场对此并不买账。 但是! 白善托人送来的信中给出了一个完全让她意想不到的销售方向——包装礼盒。 文具盒并没有被当成文具盒出售,白善走访了紫荆府好几个县,文具盒都不得门路。 直到一个偶然,他坐在茶馆与生意伙伴喝茶,看见斜对面的书局里正在推一款外地来的实惠款羊毛笔。 那笔不用笔袋装,因为这样的实惠款配不上用高成本的布袋,所以是封存在一方简陋木盒里。 那木盒是真简陋,用的估计就是最差的边角料,但这种有盒装的毛笔,价格还很实惠,就很受普通学士欢迎——总比什么包装都没有的毛笔看着高档些。 当时白善脑海中灵光一闪,赶紧让仆人拿出秦瑶家的文具盒给他看看。 为了推销这个滞销货,他是走哪儿都带着,心想万一要是遇上一个冤大头全部收了去,也能全了他和秦瑶一场情谊。 情况大好的话,他也能借此作为底牌多压一压价,自己能多赚些。 仆人将文具盒递上,同行的生意伙伴立马就问他:“白掌柜新买了什么笔?” 原来是把他这个文具盒,也当成对面书局里售卖的毛笔了,以为这是包装。 白善当即心头一喜,这个路子好啊。 他要是告诉伙伴这是文具盒,人家肯定兴致缺缺,但他说这是装毛笔的盒子,人家都会好奇的问上一句。 当即就笑着打开了文具盒,里面正好放了一方砚台和笔墨,有个小夹层还夹了几页空白纸和他的私章。 秦娘子这个文具盒,好用也是真的好用,就是不会有人专门买一个这样的盒子来用。 但这也不妨碍他同伙伴吹嘘他就是为这送的盒子特意买了一支笔,买椟还珠,说的就是他。 思路一打开,销路也就打开了,当场修书一封,托商队转交给秦瑶,让她抓紧备货,九月中旬他就来取,数量是越多越好。 因为白善已经谈好了两家本地最大的造笔厂,单子都拿到手里了,万事俱备,只欠文具盒。 哦不,现在应该叫文具礼盒。 秦瑶来到仓库,库房留守的刘琪一边报数,秦瑶一边计算,得出了目前库存的具体数字。 “现在一共是六百二十五只,八文钱一只给白善,这一批货共收”秦瑶惊喜一笑,“巧了,正正好是五两整。” 刘琪欢喜一笑,赶紧拿着木炭做的简易炭笔把数字记下,询问秦瑶:“全部出库吗?” 账房钱旺也在旁边,闻言看向秦瑶,要是出库他这边就要开具出库的单子,方便月底统计。 钱账房已经决定暂时留在文具厂,黄雀镇来的哑巴等流民们等到十月初就要离开,到时候托他们帮忙给家里捎钱捎信去。 这边秦总管开的工钱比他在黄雀镇那边还要多三成,钱账房打算多干些时日,攒一笔积蓄。 至于不能与家人团圆这种事,只能放后了,只要家人们能过个好年,来年风调雨顺无灾无难,别的他不敢再奢求。 秦瑶点点头,示意钱账房开出库单子,然后又让刘琪把这批货都理出来。 “过两日白掌柜的人就会带车过来装货,咱们厂里第一批要交给福隆商行的一万只书箱订单也已经完成了吧?” 刘琪点点头,“昨日就已经做完了,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货我都亲自带人点过,品质上没有问题才入的库。” 余下还有一些残次品,莫约一百来只,询问秦瑶如何处理。 这还真不好办,与福隆商行签署的协议上说了,合约期内,工厂不能私自出售书箱。 秦瑶说:“瑕疵不多的就看看咱们内部工人要不要,成本价处理,瑕疵多的,返料再次投入生产。” 刘琪应下,没想太多,秦瑶让怎么办就怎么办。 钱账房却微微皱了眉头,等到只剩下他和秦瑶两人时,才试探着说: “秦总管,瑕疵品出给工人们,恐怕会有些麻烦。” 秦瑶停下脚步,询问他有什么麻烦,钱账房道:“有利可图之事,总会勾出一些利欲熏心之人,万一有工人低价拿了书箱,背地里私自再以低于市价卖出,恐怕会给厂里惹来麻烦。” “还有.”钱账房犹豫的看了秦瑶一眼,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继续道:“恐怕还会使得瑕疵品增多。” 332 无障碍设计 “当然,生产组的事情自然有其他管事负责,管事们管理严格,想来会注意,不会出现这些事。” 整个厂里的管事都是刘家村人,重要几位还是两个总管的亲戚,钱账房不想得罪人,忙又把话圆了回来,“小的也只是凭借往日经验猜测而已,算不得准。” 让秦瑶不用挂在心上,找个理由溜了。 秦瑶眉头微皱,她还真挂心上了。原地想了一会儿,决定去把刘木匠喊出来商量一下。 刘木匠想了想,严肃道:“这肯定是不行的,快告诉刘琪,让他都拆咯!就算劈柴烧火也不能低价出瑕疵品。” 生怕秦瑶不知道人穷起来会做出什么事,刘木匠急得就要亲自去找刘琪。 秦瑶无奈将他拦下,“你别急,刘琪还在给文具礼盒打包呢,没那么快去处理那些瑕疵书箱,一会儿我亲自过去盯着,你先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见秦瑶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她办事心里有数,刘木匠这才长舒一口气。 想到这都是钱旺的提醒,刘木匠欣慰道:“这个钱账房人倒是不错,我先前还怕他是外地人,又是在酒楼做过掌柜的,看不起咱们这小庙,融不进咱们这小地方呢。” 秦瑶算是知道钱账房说建议的时候为什么这么谨慎了,看来抱有刘木匠这样想法的人,厂里不是一个两个。 “你们别搞排外那一套,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人,应该得到尊重。”秦瑶故意用玩笑的口吻提醒道。 刘木匠“嗨呀”一声,有点不自在的说:“谁排外呐,大家伙忙得都脚不沾地的,现在第一批订单终于做完,这几日准备轮流给大家伙放两天假歇一歇。” 话题又重新回到厂里的事务上来,说了一会儿,秦瑶一拍脑袋,“我又忘了,咱们先打住,不说厂里的事,我给你看个东西。” 刘木匠好奇的跟着秦瑶来桌前,“看什么?你又出新花样了?” “算是吧。”秦瑶把自己在家抽空画的图纸拿出来,刘木匠兴奋凑上去,实诚的摇头,“没看懂!” “这一杠杠的都是什么?还要做个山羊木马给孩子们玩?”刘木匠指着图纸上自己能看见的,狐疑问。 秦瑶让他用点心,认真拿起来看,“你这样的工匠大师怎么可能看不懂我的图纸,全是数字和图,字也都是咱们扫盲班教过的。” 刘木匠也真诚,“我这不是怕你给我活儿嘛,好不容易得空歇一会儿,我还不想动啊。” 秦瑶送他一个笑脸,“下一批扫盲班,给你家留名额,辛苦辛苦。” 刘木匠惊喜追问:“准备办第二批扫盲班了?” 秦瑶颔首,“再等一会儿,等第一批货结算完,我会重新安排。” 刘木匠这下开心了,有的时候不觉得多么珍稀,可这扫盲班一停,大家伙就都盼着它再开呢。 这下认真拿起图纸看了起来,发现都是一些带扶手的浴桶、马桶、桌椅、床之类,还有一个木轮椅。 和先前给刘利兄弟几个做的不太一样,木轮很大,只比马车的稍小些,还是内外两层轮子,需要与铁匠那边配合做些配件才能生产出来。 双层轮子,一个大一个小,小的用金属配件连接在大轮上,不着地,只是为了让使用轮椅的人自己手推木轮走动。 而那些增加扶手的生活用具,也都是为了更方便,不用有求于人。 秦瑶家里来了两位贵人,大家都知道。 加上先前刘季与公良缭来了一出“速度与激情”的惊险,现在大家伙都知道,这位贵人他双腿有残疾。 刘木匠一看,就猜到了是给谁用的,有些意外的看了秦瑶一眼,“这些都是为你家客人准备的?” 秦瑶颔首,顺便送上了公良缭的具体身形数据。 公良缭的身高体重还有残疾情况以及生活习性,她这些天一边观察一边记录下来,都是最准确的。 “旧宅那边改造快完成了,我想再增加一个全院无障碍设计。” 不过这事目前只有她和齐仙官知道,毕竟她和公良缭相处时间不长,更多信息还需要齐仙官来补充。 秦瑶希望刘木匠先别说出去,为即将入住的另外一位屋主保留一份神秘感。 刘木匠爽快应下,他对这个无障碍设计充满了兴趣,拿着图纸就出门去选料去了。 走出去好几步了,又回头说:“你对这位贵人可真是用心啊,到时候等我做好,他定会满意的!” 秦瑶微微一笑,用心算不上,只不过是人与她尊重,她也与人尊重罢了。 为了监督瑕疵品的处理,秦瑶一直待到工人们都下工才离开。 人都走光了,刘木匠还待在厂房后面的空地上打磨木料,秦瑶看天色还亮着,回家牵了马,直接去下河村找大铁匠,让他帮忙打造一些配件。 “加急的。”秦瑶多放了一百文加急费,铁匠原本难看的脸色,瞬间阴转多云。 不过嘴上还是要抱怨两句:“唉,又是这些细致的物件,别看小,可比我打一口铁锅还费时。” 秦瑶已经习惯铁匠不吐槽两句就不痛快的性格,叮嘱他仔细点做,转身牵马准备返家,身后忽然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 秦瑶惊喜回头,刘柏刘肥兄弟两领着车队返回了,空车而归,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出现在路口。 看见已经修缮完毕的回村路,车夫们顿觉惊喜。 有家住下河村的,暂别同伴走上了另外一条道,刘肥赶忙叮嘱:“明日歇一日,后日一早记得早点过来上货。” 就剩下最后一千只神力书箱了,等送完这一趟,他们定要好好歇会儿。 不过非要在种地和运货两个中间选,刘肥还是坚定选择后者。 “大哥,家里的田是不是得请几个短工过来帮忙犁地?”刘肥赶着马车走上回村的那条新修大道,完全没发现站在路边牵着马的秦瑶。 还是刘柏突然喊了一声:“三弟妹!” 刘肥这才猛的偏头一看,惊喜不已,“三嫂,好巧啊!你是特意来接我们回村的吗?” 秦瑶玩笑的应,“对啊,想着你们也该回来了,我一下工就来了。” 刘柏是不信的,浅浅笑着。刘肥却深信不疑。 333 他真的我哭死 刘肥窝心得很,忙不迭将车板上的包裹打开,把自己从府城买回来的几盒便宜胭脂给她先挑一个。 “嘿嘿~”大小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怕秦瑶误会自己,解释道: “这次去府城,正好遇到中秋节胭脂坊拿了一批老货出来便宜出售,我就想着我娘这辈子还没用过胭脂呢,让胭脂坊的阿姐们帮忙选了一盒孝敬我娘.” 然后买了一盒,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三个嫂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家庭矛盾,他又折回去,咬咬牙买了三盒,想着到时候家里嫂子们都有份,就没人惦记他娘的了。 都分家了,秦瑶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份,而且这里的化妆品她还没见过呢,道了谢,表达了自己很开心,好奇的选了一个。 一只木质的黑盒子,椭圆形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单独一只手还抓不下。 还未打开,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层油纸内衬,随后才是粉红色的一大块膏状胭脂。 刘肥说:“胭脂坊阿姐说这个色显年轻,能涂脸和嘴,哦,还能在眉心点美人痣画那个什么花钿。” “对了,还说涂这个前先往脸上扑一层白色铅粉,可惜那粉太贵了,我就先买了这个。” 而且这个有颜色,还能用好几处,比只能扑脸的铅粉划算。 秦瑶将盒子仔细盖好,笑着说:“挺好的,新手最好少用大面积的颜色,那阿姐给你推荐的都很不错,没坑你。” “而且我看这个量,能用到我进棺材。”秦瑶哈哈一笑,刘肥也不知道这是夸还是贬,反正跟着笑就对了。 秦瑶骑马跟在车队旁边,路修宽了的好处这就显现出来,并行都不会阻碍到对方。 刘柏说:“咱们再送一次就完成这次的单子了,返回时我问了福隆商行负责的管事,掌柜说要让弟妹你亲自去结算尾款,不肯把尾款给我们。” 秦瑶早有预料,应下来,“你们后天正常出发,我晚你们两天,到时候我们在府城汇合。” 她要留在厂里等白善的文具礼盒单子处理完才能走得开。 “对了,刚刚有一个好消息,文具盒有销路了,就是先前与我们合作的白善白掌柜,以后文具盒改名,叫文具礼盒,你们记一下。” 车队众人点点头,记下了。 赶路的时间,两边就把各自的情况聊完,回去省得汇报,刘柏明日也能休息一整天。 秦瑶还告诉兄弟二人,自家来了贵客的事。 到底是出过远门,去过府城的了,刘柏和刘肥眼界增长,得知刘季拜入大儒门下,震惊不已。 “我听府城那边的人说,如果有大儒和朝中多位大人同时举荐,不用考科举都能做官。”刘柏看向秦瑶,“是不是真的?” 秦瑶颔首,“是真的。” 不等兄弟两露出狂喜的神情,立马来了个:“但是!前提是那个被举荐的人有真本事,还有,大儒和大儒之间也是不同的。” 她不否认公良缭在朝中还有一点影响力。 但现在公良缭入齐家为宾客,看起来像是齐家花费大力气把他请来,其实是他在借助齐家势力求一个安度晚年。 要发现这一点也不难,就看公良缭身前没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人就能窥见这背后的真相。 他现在也就剩下大儒的名头和那一身本事了,做一名老师,教书育人,最安全,也最合适。 这些都是阿旺后面去暗中调查后补充给她的信息。 想起阿旺,秦瑶都要开心哭了,他真的!很想留下种田! 秦瑶倒是没有把这些信息告诉刘柏兄弟两,她只说公良缭已经隐退,在朝中没有什么影响力,做不到直接举荐刘季为官。 不过即便如此,能拜入大儒门下学习真本事,还是让刘柏兄弟两羡慕感慨许久。 “我现在信命了。”刘肥伤感望天,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他三哥那么好命。 “你想去读书吗?”秦瑶忽然问。 刘肥指了指自己,不确定三嫂是在说自己,见她颔首,尴尬一笑,“我都十六了,还能去读书吗?” 秦瑶微笑沉默不答。 刘肥瞬间想起他三哥,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十岁小儿同期进入书院读书。 而他才十六,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呢。 “县城书院能要我吗?”刘肥承认,他心动了。 而且他也不想考功名,他只想不做个挣眼瞎,会算术能写契约.光是想想,刘肥就很激动,他发现,如果自己读过书,就能做很多事情,多了许多种人生选择。 秦瑶挑眉,“当然能要,不信你看刘季。”就知道县城的入学标准不高。 “可是去书院要花很多银子吧。”刘肥又有些犹豫了。 秦瑶乐了,指了指他买的胭脂,“你这些东西难道不是用自己赚的工钱买的吗?” 刘柏反应迅速,激动的用马鞭冲身后的刘肥挥了挥,“干完今年,你就拿着这些工钱上县城书院读书去!” 幸好还没成婚。刘柏在心里又艳羡又庆幸的想。 再胆大点想,等老四读过两年书再去谈亲事,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也配得上他想要的姑娘。 不过秦瑶在场,这种话题刘柏不好意思说,只能不停冲刘肥挤眉弄眼暗示。 可惜,对方低头沉思,并未看见。 秦瑶看刘肥自己听进去了,加快了速度,先车队一步抵达村子。 路过来老宅,往里大喊一声:“三郎四娘,回家了!” 不一会儿,龙凤胎就跑了出来,挥手与金花作别。 金花一看他们要走,笑开了花,马上把手上写字的沙盘一扔,玩去咯。 四娘看个正着,一边冲阿娘伸手骑上马背,一边气哼哼,老夫子似的叮嘱:“明天下午我还来,金花姐你别偷懒,记得把今天学的字练好,我要检查的!” 远远从老宅院里传来一声哀叹:“知道啦~,我的刘平菱老夫子!” 四娘嘟着嘴扭头看秦瑶,“阿娘你看她!学习态度一点不端正,明年怎么考进丁家学堂嘛。” “好了好了,慢慢来,不要着急。”秦瑶顺着小姑娘的背抚了抚,又嘱咐背后的三郎坐稳,冲老宅里说了声:“大哥和老四他们回来了!” 打马归家,干饭去! 334 新大单 刘柏刘肥带着最后一千只书箱出发的那天中午,白善亲自架着马车来到文具厂,取他要的文具礼盒。 “怎么才六百二十五只?” 看到货,白善脸都黑了,“我在信上说了,越多越好,你怎么才给我准备这么点?” 秦瑶一挑眉,指着能装满两车的量反问,“这你还嫌少?” 先前她给他五十只都嫌多呢。 “哎呀!”白善欲哭无泪,“怪我怪我,都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这个文具礼盒,咱们可以走长期的货量了。” 秦瑶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白善人没到,只靠一封信上“越多越好”这四个字,她可不敢单独为他单开一条生产线。 两个狐狸对视一眼,白善败下阵来,“借一步说话?” 秦瑶立马示意刘琪把这批款给结了,抬手对白善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里面细说。” 白善对自己的跟班交代,“把款结给他。”跟着秦瑶进了她办公的小房间。 屋内简陋,长桌两张,一个是刘木匠的,上面摆满了木工工具,地上都是木屑。 另外一个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秦瑶的。 白善啧啧两声从刘木匠凌乱的桌前经过,在秦瑶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秦瑶问他喝不喝茶,白善颔首,秦瑶便提着空茶壶,让他稍等片刻,亲自去大食堂接水泡茶。 “大嫂,给我热壶水。”秦瑶自然的把茶壶递过去。 晌午饭已经吃完,何氏和邱氏搭着花儿这个小帮手正在收拾灶台,一会儿就准备下工了。 也亏了秦瑶来得及时,要不然她还得重新起灶,看来等到了冬天,她要给自己的小屋里准备一只炭炉,时刻烧点开水暖和暖和。 何氏扭扭捏捏过来将茶壶接过去,秦瑶不经意的一抬头,顿时僵住,“大嫂?” “.哎。”何氏迟疑着应了一声,见秦瑶一脸震惊,腼腆一笑,抬头,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蛋子和‘烈焰红唇’,“老四给带的胭脂,你看我涂着还好看不?” 秦瑶暗咽了口口水,控制着自己震惊的表情,迟疑望向背着自己假装忙碌的邱氏,“你问问二嫂看她说好看不。” 突然被点名,邱氏“啊?”的茫然回头,何氏期待的问:“好看吗?” “好看。”邱氏浅笑着点点头,给予肯定。早上出门时她就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不对,应该是今天已经回答过大嫂无数次这个问题。 因为每一个见到大嫂的工人,今天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秦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但还是忍住了,对何氏说: “大嫂,我看城里人都流行小小一点樱桃唇,你回头试一试看。当然,我没有说你现在这种不好看的意思。” 何氏顿时反应过来,重重一拍手上的茶壶盖子,有些气恼的瞪了邱氏和花儿一眼, “我就说吧,你们没一个说实话的,我今早出门就觉得不太对劲,人家城里根本不涂这样式儿的!” 邱氏和花儿顿时松口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虚惊一场。她们还以为何氏发现她们骗她好看来着。 何氏转头,给秦瑶递上热茶,笑着说:“回头我就试试你说的樱桃妆。” 秦瑶颔首,“肯定好看的。” 何氏捂嘴笑了,也不知道怎么的,用了胭脂,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自觉娇媚起来,都不好意思哈哈大笑。 新手嘛,完全理解,要多多给予肯定。秦瑶心里想。 回到小屋,给白善倒了一杯热茶,坐下等他开口说正事。 两人老熟人了,白善润好嗓子,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两份契约给秦瑶看。 是他同造笔厂那边签的,只抽了中间两张给秦瑶展示上面的下单数额。 “咱们这紫荆府好啊,能拿到上好的羊毛,所以才有这么大的造笔厂,才能拿到这么多订单。”白善开心的说。 秦瑶看着两份契约上的【文具礼盒十万只】【文具礼盒五万只】,没忍住翘起嘴角。 “我也不瞒你说,这个数字,可以让我在厂里单开两条生产线,足够让我们做两年。” 单只文具礼盒8文钱,十五万只就是1200两白银的单子。 木料商那边,拿的木料量越大价格越划算,有神力书箱的量在,文具礼盒的单独木料成本可以压低到两成。 反倒是工人的工钱要占到三成,再扣除别的杂费税务,她和刘木匠还能拿到近四成的利润。 新开两条生产线,工人两年的工钱,都稳稳的! 只能说白善今天带来的这个消息,时机正好。 她即将前往府城与福隆商行结算尾款,现金流不缺。 并且商行那边要是还有新单下来,她拿着单子去找木料商方掌柜,可以把料钱再减一减。 秦瑶把契约还给白善,问他能给自己几成订金。 “一成,超过一成订金的量后,拿一次货我现结一次款。”白善也是老油条了,订金这种事,当然越少越好。 如果没有,那就再好不过咯! “你想得美!”秦瑶直接打回,重新定价,“看在你打开销路的份上,两成五不能再少了。” 白善当即啧了一声,“你都这么说了,应该也知道我的功劳,没有我,你哪里来这么大的单子?况且你这厂子本就在,那福隆商行是没来,不知道你们的猫腻。” “我不一样,你这每月生产的书箱数量我心里有数的,富余的工时和工人,你肯定让他们做文具礼盒,所以别跟我扯什么新生产线之类的,咱们各让一步,一成五!” 秦瑶扶额,遇到这种眼尖的,真头疼。 放弃抵抗,“给你交个底,两成,低于两成我没法做!” 白善笑了,这也是他的底,两个老熟人说着打明牌,结果还是要拉扯一番。 秦瑶道:“今天咱们就把单子签了,我拿了钱,后日就去府城拿料,马上给你投入生产。” “不行。”白善又要蹬鼻子上脸了,“明日就开始产,我都听不见你们厂里的动静,工人也没留几个,这是提前把上一单的活干完歇着了?” 秦瑶咬牙:“我真后悔把你领进厂里来!” 经销商都是大爷,秦瑶叹了一口气,派个人跑腿回家喊刘季,让他过来拟合约。 现成的代笔不用白不用。 335 美人瑶 合约写好,刘季仔细吹干上面的墨迹,才把契约双手递到秦瑶身前,笑嘻嘻道:“娘子请过目。” 秦瑶接过看了一遍,没问题,又递给白善,再次确定一遍,无误后,二人在纸上画押签字。 公证这一步,乡下地方不讲究,也就没做。 做了也没多大作用,法条并不完善,还有特权阶级,明文规定反倒不如道上规矩来得有约束力。 白善有备而来,当即就把两成二十四两银子放下,拿上合约,带着六百多只文具礼盒满意离开。 刘季憋了半晌,这会儿才有机会说一句:“这次又是一笔大单,娘子你这文具厂办得是越来越好了.” 秦瑶抬手打断,直接抱臂问:“你想干什么?直说!” “嘿嘿~”刘季也不想干嘛,他就想让秦瑶别忘记先前画过的大饼,“娘子你先前说过要给我建一间书房的,门口还要种上梅兰竹菊,你没忘记吧?” 秦瑶撇撇嘴,“没忘。”才怪! 拿上合约书去找刘木匠商量新增生产线的事,结果发现刘季跟了上来,秦瑶不耐道:“我知道了,给你建书房嘛,等我忙完这阵从府城回来就办。” “不过!”话锋一转,秦瑶提醒道:“你也得向我证明,你配得上新书房,否则免谈!” 说完,挥挥手,示意刘季闪开,不要影响她搞钱的速度。 刘季看着秦瑶走远,气得对空气挥出两拳,叉腰,阴阳怪气学着秦瑶的口吻:“你也得向我证明你配得上新书房~,有钱真是了不起呐~” 看不起谁呢! 他这就证明给她看,他不但配得上一间书房,就算是十间百间也行! 傍晚,秦瑶安排完工厂里的事务返回家中,一进门,就发现家中气氛有些许古怪。 吵闹的孩子们一点声音也没有,全部老老实实在房中练字做功课。 齐仙官和公良缭在堂屋,各坐一角,小的看书,老的自己跟自己下棋。 阿旺正在厨房准备晚饭,书童和丫鬟在给其打下手。 本来应该十分热闹才是,却都安安静静,全靠手势和眼神交流。 秦瑶扫视一圈,正想问刘老三那废物呢? 刚要开口,就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手捧一束野生小雏菊从后院走了出来。 乌发全披,长发过腰,垂在身下,随风飘扬,端得是英俊潇洒。 美男手持鲜花缓步走来,桃花神情目直直望着她,边走边唱: “有美人兮,名瑶——”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见之难忘……” 鲜花奉上,刘季负手而立,笑盈盈道:“今日老师与师兄亲自为我做的这首《美人.瑶》谱的曲,娘子觉得如何?是不是曲韵绝妙,回味悠长?” 秦瑶接过鲜花,意味深长的一笑。为了一间书房,也真是够拼的。 厨房、儿童房、堂屋内众人,齐刷刷竖起了耳朵。 刘季抬手轻轻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调皮发丝,笑得像是一朵花。 秦瑶低头看看手里的野雏菊,又看看眼前这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风情的男子,把花扔进他怀里,轻笑道:“插上,放我屋里去。” 刘季立马“哎!”的应下,她给笑脸他就来劲,欣喜道:“娘子你要是喜欢听,以后我天天写诗唱给你听。” 说完,风一样跑去找花瓶,把花插好,抱进她屋里,放置在屋内最显眼的位置,随后探出窗来,冲她灿烂地笑。 秦瑶挑眉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啧啧”两声,笑着挽起衣袖,转身去水缸边打水洗手准备吃晚饭。 难怪自古忠臣总被佞臣陷害,上位者又总是不能看见那些佞臣的坏。 他哪里是奸佞? 他分明是一心一意为朕作诗作曲哄朕开心的人呐! 阿旺端着菜从厨房走出,经过水缸旁的秦瑶,见她嘴角翘起的幅度,嘴角微抽,摇着头,深吸一口气,大喊:“开饭!” 所有看戏的人瞬间归位,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现在是戏也看了,该吃饭咯。 饭桌上,刘季积极为秦瑶布菜,齐府丫鬟察言观色的本事,他不知何时学到了手里,兼顾秦瑶的同时,还不忘给老师那卖个乖讨个巧。 独自一人,愣是把气氛烘托了起来,气氛非常融洽。 饭后,秦瑶回屋取了银子,才在廊下一抬眼,刘季立马就出现在她身前。 “娘子有何吩咐?”刘季擦着额头上因为扫地擦桌而热出来的汗珠,欣喜道:“为夫特别愿意为娘子效劳!” 秦瑶忽觉他今日比平常顺眼许多,也不卖关子,将取来的三两银子递给他。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是急不可耐了,后日我就要去府城,可能三五天才能回来,你自己拿上银子去找人建你的书房吧。” 反正现在县城书院他也不去了,又有公良缭在家中教导,空余时间比从前多,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也参与了旧宅那边的改造,积攒了经验,正好当监工。 刘季见了银子那是两眼发光,拍胸脯保证:“娘子放心,我一定好好办!” 心中狂吼:老子终于能有自己的新屋子了! 他这般卖颜讨好,看得公良缭和齐仙官眉头紧皱,怒其不争。 但一想到上次刘季被揍得险些驾鹤归西的样子,又只能在心中为其默哀。 得知秦瑶将要离家几日,大郎兄妹四个心情有些低落。 秦瑶安抚道:“这不是还有你们阿爹在吗,我不在的时候,有事你们就找他好了。” 从前刘季还没去书院时,她不在家,他也把家里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关于管家,秦瑶对刘季还是有信心的。 况且还有阿旺盯着呢,出不了问题。 “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我也要准备准备。”秦瑶笑着催促道。 大郎二郎点点头,好像她明天就要走似的,一步三回头,回了屋子。 龙凤胎就开心啦,他们可以和秦瑶一起睡一个屋,乖乖进屋点灯,等着阿娘来。 家中还有客人在,秦瑶特意同公良缭和齐仙官说了一声自己要离开几天,对方表示理解,让她不用担心他们。 又给阿旺多留了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秦瑶这才回屋睡去。 336 先斩后奏 次日。 秦瑶早早就到工厂,趁着工人们都还没开工的空挡,写了一份简单的新生产线建设计划书。 等各位管事们安排好了今天的生产任务后,将众人叫到小屋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商议文具礼盒生产事宜。 一回生二回熟,有先前建设新工厂的经验在前,刘木匠、芸娘、刘琦、刘仲等管事已经适应秦瑶的风格节奏,会议不到半个时辰就敲定好了各自任务。 能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秦瑶总算松了一口气,晌午没跟大家伙一起吃食堂,回家找阿旺开小灶。 午饭吃过小歇息一会儿,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一套衣服备着换洗,弓箭弹弓匕首等武器随身携带,过几天应该会下雨,斗笠蓑衣得带着以防万一,最后再加上一张薄被,万一不巧露宿野外也能盖一盖。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钱,这个必须带足。 要拿的东西全部摆在桌上,秦瑶单独找了一张油布,将这些东西打包好塞进麻绳编织的网兜里,到时候挂在马背上即可。 秦瑶这边刚收拾好,刘季师徒三人那边也赶着马车从下河村回来了。 今天一大早,公良缭和齐仙官便被刘季忽悠出门,跟着他一起去下河村定砖瓦,顺便在那边打着踏秋的名头瞎逛,到了这会儿半下午才回。 师徒三人精神头十足,下了马车,刘季背着公良缭,齐仙官拿着先生的盖被,石头扛着轮椅,几人还在兴奋的说着刚刚在下河村看到的水磨坊有墨家机关术的感觉。 冷不丁瞧见秦瑶坐在堂屋门口吃着炸花生喝着清茶,一副悠闲模样,师徒几人都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因为往日秦瑶总是从早到晚,忙得不见人影。白天里乍一下看见她,还有点不习惯。 莫名的,刚刚还说说笑笑的师徒几人立马安静下来,进屋的进屋,上茅房的上茅房,只留下刘季还站在院里。 “娘子你都收拾好了?”瞥见堂屋墙壁上少了一副蓑衣,刘季没话找话试探问。 秦瑶嗯的点点头,问要从自己身旁经过的齐仙官,“吃花生米吗?” “谢夫人,不用了。”齐仙官礼貌拒绝,硬着头皮转回了儿童房,打算睡个下午觉。 心里暗暗期盼着客宅那边快点能弄好,这样就能自在些了。 说来也是奇怪,秦瑶就算是笑着,他都觉得有股无形压力笼罩在头顶,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这样,问了石头等人,也都是一样。 公良缭表面镇定自若,但其实也很不喜欢与秦瑶单独共处一个空间,有种被审视的感觉,怪怪的。 最后师徒二人总结得出答案,都是因为刘季!连带着让他们也和他一起共同笼罩在秦瑶的阴影之下! 对,就是这样!但凡刘季硬气一点,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秦瑶耸耸肩,问刘季打算建个多大的屋子,买了多少砖瓦。 刘季昨晚在堂屋熬了一晚,就为了设计自己的新书房,这会儿秦瑶问起,嘚瑟的把图纸翻出来拿给她瞧。 他这尺寸把握得极好,没超过秦瑶的房间面积大小,但又比原来的宽敞了很多。 安置的位置就在后院仓库旁,东西两面都开窗,北面挨着仓库,南面挨着秦瑶的房间。 为了进出方便,他打算把自己原来的小房间打通,做个廊道,就可以直接穿行至前院。 不过这么一来,后院的可活动面积直接缩减一半。 不等秦瑶皱眉,知晓她和大郎还要在后院习武的刘季立马补充道: “我打算把咱们后门外那片荒地全部推平,还把咱们家的菜地围起来,这样就规规整整的,娘子你和大郎习武也有更大的地方可以折腾。” 而且以后再有来客,车马就有地方停,不用再放到大门前的平坝上挤着。 见秦瑶还算满意,刘季伸出手指,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就是这个费用,可能要涨一点点不多,再来二两就足够了!” 秦瑶抬手冲着那伸过来的手掌就是“啪!”的一巴掌,“刘季,你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低声威胁:“是不是以为家里有客人在我就不敢动手揍你?” 刘季捂着立马红肿起来的手掌心,嘶嘶小声吸着凉气,忙摇头哄道: “不是不是,娘子你误会我了,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家好,本来人就多地方又小,这动一次工也不容易,何不干脆一起弄好,省得日后娘子你再操心啊。” 说着,看秦瑶眼中冷意淡去一些,又一脸认真的说:“我也是看娘子你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的辛苦操劳,而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却坐在屋里有吃有喝的读着书,实在羞愧” “娘子,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你都可以交给我,像是厂里那些要跑腿的活儿,若是用得上的,你只管吩咐一声,我也不要多的,和大家伙一样意思意思给点就行。” 说罢,一脸真诚的眨巴着大眼,全程没说一个钱字,却句句都是要钱。 要不是深知他本性,秦瑶还真要以为他变勤快了。 不过也没有拆穿,说破了没意思,刘季这没皮没脸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秦瑶想起自己答应刘木匠重开扫盲班的事,眼珠子一转,看着刘季那双期待的眼,试探问道: “你既要改造旧宅,还要建家里的书房,平日还要照顾先生读书学习,还能抽得出时间去我厂里跑腿?” “能啊!”刘季兴奋应道。 再听秦瑶说起扫盲班的事,更是有信心,说:“旧宅快要完工了,师兄一人盯着即可,家中建书房的事情也没那么快,现在才刚准备料子呢,怎么着也得等旧宅弄好师兄搬过去了再动工。” “余下的,我每日早起一个时辰背书,白日里照顾老师,傍晚厂里下工后就去扫盲班,上完课还能赶回家用晚膳呢,什么也没耽误。” 秦瑶心说你早这么勤快就不用挨打了,点点头,“那行,按照老规矩来,厂里提供场地和教材,你负责教,学费自收,定价还是按照原来的,五文钱上一期,一期半个月。” 刘季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来,强自忍住,突然觉得红肿起来的手都不疼了,重重一抱拳,“遵命!”(本章完) 337 尾款到手 天空中下起蒙蒙细雨,清早天才刚亮,秦瑶便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骑马出了村。 刘季狗腿的站在家门口平坝上,遥遥目送,直到对方不见踪影,这才欢喜的跳着进屋。 一想到秦瑶有好几天不在家,现在全家自己最大,刘季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 再掂掂她走时补上的二两银子,眼都笑弯了。 齐仙官坐在堂屋里点烛看书,见到院中某人那小家子气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雨天,整日都是灰蒙蒙的,秦瑶快马疾行,晌午就抵达了高驿丞的驿馆。 稍作休息跟着高驿丞蹭了顿饭,又买了些干粮,再次出发,跑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就到了先前众人相遇的破道观。 秦瑶没想到身下老马这么给力,夜间孤身露宿道观时,进山捕猎给自己加餐时,也给老黄割了一大捆新鲜草料回来。 一人一马,围在温暖的火堆旁,一个吃草,一个啃肉,吃的那叫一个香。 夜里无雨,秦瑶便靠在马腹与残壁间,搭着薄被睡了一宿。 次日醒来,腰酸背痛,一时间怔楞了半晌,没想到从前废墟堆里都能睡的自己,现在离了床,居然还睡不习惯了。 片刻后又是一笑,拿起弓箭,牵着老黄,脚步轻快地出了道观,决定回程时不那么赶,进镇住客栈去。 此地距离府城快马不用半日就能到,秦瑶放缓了速度,途经村庄,先到农家里买了一份简餐填饱肚子,在路边草丛喂饱了马,时近晌午,才加快速度赶往府城。 才到城门下,福隆商行的伙计就迎了上来,像是知道她这个时候要到,特意来此迎接。 “秦总管,我家二掌柜已与两位车队管事在贵宾楼等候,特派小的在此领您一块儿过去。”伙计客气说到。 秦瑶道了声辛苦,牵马检查路引文书顺利入城,跟着这伙计来到贵宾楼。 伙计没把她领去包间,而是先让酒楼伙计带她去客房先洗漱,自己前去通报。 这般态度,秦瑶心里已经有数,第二批神力书箱的单子应该要来了。 她在客房洗了把脸,擦了汗,又换了身干净的浅蓝裙装,散开乱发重新挽个发髻,将齐家送的那对银嵌青玉镯带上。 客房里没有镜子,秦瑶对着洗脸盆给自己点了一层浅浅的胭脂在唇上提气色,抿一抿,穿戴整齐,才开门出去。 来到大堂,先前那伙计立马从二楼楼梯口奔下来,“秦总管楼上请。” 秦瑶颔首,随他来到二楼包间,屋内听见脚步声的刘柏立马开门迎出。 二人见面,点点头交换了个眼神,见刘柏笑盈盈的,秦瑶也松口气。 走进屋来,蒋文起身抱了抱拳,秦瑶回了一礼,自是要客套两句才就坐。 “刘肥呢?”秦瑶疑惑问。刚刚领路的伙计说两人都在包间,此刻却只有刘柏一人。 刘柏解释道:“车队的人让过去清点一下数目,我派他过去了。” 秦瑶表示明白,又笑着问蒋文,“前两批书箱卖得怎么样?” 蒋文浅浅笑道:“还行还行,各地分号分一分,也卖掉了。” 好一个也字,感觉很勉强似的。 秦瑶道:“那就好,我饿了,咱们要不先吃饭?我看菜都快要放凉了。” 蒋文抬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秦瑶便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开吃。 她是真饿,路上吃得随便,也不管饱,现在热菜就在身前,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刘柏冲蒋文客气一笑,“蒋掌柜您请!” 蒋文说着不饿,不过也陪着吃了点,两筷子小菜意思意思,就放下了,试探问: “秦总管打算哪天回去?” 秦瑶吃着菜,没抬头,“结了尾款,签了新单子就走。” 蒋文顿时无奈的笑了起来,笑了半晌,应了声:“好。” 又等半晌,秦瑶都快要吃饱时,他才道:“秦总管可带了账房来?这账目核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弄得好的,恐怕要耽误些时日。” 秦瑶心道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啪”的放下筷子,抽出手帕擦干净嘴,又喝了两口茶清爽一下口腔,在蒋文警惕的目光下,开口道: “尾款两千两白银,这不用清点了,多出来的书箱算我送贵商行的。” “新单子您要下多少?说个数,明日我找人把新的合同文书写好,三成订金预支付,后面货送完结尾款,如此明明白白,不好吗?”秦瑶微笑询问。 “.自然是好。”蒋文无话可说。 尾款拖不了一天,新的定金也少不了一文。 刘柏低头笑了下,要账还得是他三弟妹亲自来。 不过这次福隆商行好像有点不好的情况,第二天蒋文来付款时,脸色一直沉着。 不过二千两银子的尾款,秦瑶还是拿到了手里。 蒋文随后递来新的合同文书,上面是两千只神力书箱的单子,总金额八百两白银,写明预付三成定金,二百四十两。 交货日期为十月下旬。 蒋文递来小箱子,里面装着二百四十两定金。 这个单子比秦瑶预想的要少得多,看来福隆商行遇到麻烦了。 没了神力书箱的原料做大头,拿料少,成本增加,文具礼盒那边的成本也随之增加,只怕薄利多销也赚不了几十两了。 但秦瑶还是先把钱都收了下来,她现在还没资格去担忧大商行的难处,她自己还有自己的难处呢,厂里那么多人等着发工钱,新生产线还要继续铺设,能一次性拿回尾款就已经万幸了。 新单再少,总还是能赚一点。 没有多说什么,秦瑶签了新单子,请蒋文吃了一顿饭,二人敲定好细节,便散了。 关起门来,刘柏刘肥盯着秦瑶手里的银票忍不住一直笑。 “三嫂,回去大家伙是不是都有赏啊?”刘肥期待的问。 秦瑶笑着颔首:“嗯,赏!” 等送走满心期待的兄弟二人,秦瑶脸上笑容瞬间收起。 神力书箱这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长。 不过现在多想也无用,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再说吧,明天去找方掌柜买原料,又得耗费她不少脑细胞。(本章完) 338 买买买 一夜好眠,秦瑶精神饱满,下床收拾一下衣著,叫上刘肥一块儿出门去找卖木材的方掌柜。 有生意来,方掌柜还是很开心的,但关于木料的价格,却提高了足足一成。 “没办法,你现在要得少,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还是因为你家是自己过来拉木料,我们东家才同意给你这个价格,不信你满城的打听一下,再也没有这么便宜的。” 方掌柜一脸真诚,秦瑶心里有数,不废话,“那签单吧。” “还是老规矩哈?”方掌柜笑着问。 秦瑶颔首,定金三成,超过定金后,现货现结。 合约写得很快,因为内容简单,只是一个买卖的结算证明单子,相当于后世的票据单,用来提货的。 仓库在城外,秦瑶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眼,方掌柜也同意,安排了一名正要去仓库的伙计领她过去。 一行人乘牛车来到城外仓库,秦瑶和刘肥检查好木料的质量,符合要求后,再返城时已经是傍晚了。 刘柏已经安排好车夫们在酒楼大堂用饭,凡是出来拉货的,饭食都有标准,每人一天三十文,只要不花超就行。 赶车的同时,还要熬夜值守外加上下卸货,提防偷盗山匪,有油水才有力气和精力去完成这么多工作量。 再加上这份钱并不会发到每个人手上,车夫们也就不给东家省钱了,都是卡着数额点满,痛痛快快的吃。 原本家人还担心他们长途驾车在外会变瘦,没想到来到文具厂三个月,不但没瘦,还都胖了。 像是刘柏刘肥这样的管事,也有相应的餐食住宿标准,这些都写得清清楚楚贴在厂里马厩外的柱子上,所有人都能直观清晰的知道自己更上一级是什么待遇,也有了好好干活,争取晋升的动力。 不过秦瑶这个老板不在标准之中,因为她自己掏钱自己吃! 城中没有宵禁,华灯初上,饭后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明日就要上料返程,现在所有事情都已经办完,正好得闲,秦瑶兴冲冲问刘肥:“出门逛逛去?” 刘肥眼睛噌的亮起,“好啊好啊!” 秦瑶示意他去问问刘柏去不去,刘肥赶紧跑到后院客房找刘柏,兄弟二人一块儿兴奋的来到大堂同秦瑶集合,三人一起出门逛起夜市来。 府城还是刘柏刘肥更熟悉,多次在这停留,刘肥早已知晓城中哪家布庄价格实惠,哪家总会进一些从天南地北来的稀奇小玩意儿。 由他领路,三人来到布庄,打算买些料子回去给家里人添一身新衣。 天凉了,马上就要步入冬天,店家将去年积下的皮料都拿了出来,有兔皮、羊皮、獐子皮、鹿皮,各式各样,货品齐全。 还有不少已经做好的皮袄皮靴棉裤棉衣,用雪白的兔皮滚边制成精美的女童裙装。 府城民风比县城更加开放,店中女客占了大半,刘柏刘肥这些男子出现在其中,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不太自在,一人选了半匹打折处理的碎花棉布,就退出门外等候,只剩下秦瑶还在店里纠结,是省点钱买皮料带回家做,还是直接买成衣省事一点。 看那滚白兔毛的粉色上袄下裙套装实在漂亮,比划一下,尺码虽然大一点,但回去自己收收袖口裙腰,还能多穿两年呢。 “买了!”秦瑶觉得,自己买料回去邱氏也还原不出来这套可爱的小粉裙,就买现成的。 秦瑶兴致勃勃叫来忙碌的女店员,说自己就要这套。 女店员一怔,随即抱歉笑着解释:“夫人,这是样板,不出售的,您喜欢这套裙子可以定制,半月就能拿到货。” 定制? 还要半个月? 秦瑶等不了一点,果断道:“我加钱。” “这”店员有些犹豫,秦瑶忽然低叹了一声,“我女儿明日生辰,我想她看见这套裙子,肯定会很开心。” “我女儿自幼体弱”秦瑶轻轻一叹,“这几日天冷了,大夫说病情又加重,恐怕是” 背过身去抬手揉了揉眼睛,回头,坚强又凄惨地一笑。 女店员心头一紧,她真该死啊! “夫人稍等,我这就把裙子给你包起来,你到前边结账吧。”女店员语气都温柔许多,眼神满是同情,多么疼爱女儿又可怜的母亲呐。 来到柜台前,可能是听到了女店员的转速,女掌柜鼓励的冲秦瑶重重一点头,将包在油布里的裙装递给她。 “多少钱?”秦瑶慈母微笑着询问。 掌柜:“原价二两银子给你,这衣裳里用了一整张兔皮做垫背,穿着可暖和了,你女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瑶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好贵! 不过掏钱的速度还是很爽快,明年还能多穿一年呢,这么算就觉得还好。 钱付了,衣裳拿上,走出门时,面上的慈母微笑来不及收起,把刘柏兄弟两吓一跳,还以为她被人下了降头,突然这么慈眉善目,让人很不习惯。 所幸很快秦瑶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秦瑶,兄弟二人暗暗拍胸松了一口气。 女儿的衣裳有了,其他人的就到另外一家价格实惠的布店买两匹回去,到时候自己做即可。 不过为了不厚此薄彼,秦瑶又给大郎三个男孩一人买了一双成品皮靴,也是尺码有些不合适,但成品就这码,只能拿回家自己改。 另外又买了一套冬衣给阿旺,从头到脚,帽子鞋袜衣裳大全套。 因为是成衣,尺码总有偏差,张氏婆媳三个现在自家的衣裳鞋袜都忙不过来,所以秦瑶打算回去让阿旺自己学着改一改。 刘柏看秦瑶怀里抱满了东西,却没有一个是给刘季的,好心提醒道: “弟妹你不给老三准备一身吗?” “他?”秦瑶摇摇头,“去年的还能穿。”顺手又买了几包糕点。 刘柏:“.”是他多嘴了。 三人满载而归,各回各屋,倒头一觉睡到天亮。 一行人在酒楼吃了早饭,又准备好路上要吃的干粮,便牵着马车出城,上好木料,午时便踏上了返程的路。(本章完) 339 老爷好像有点大病 刘家村。 晚饭吃过后,大郎兄妹四个就来到大门口,盯着进村的路口,盼望着能见到阿娘的身影。 三郎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在地上划了一道:“阿娘已经离开四天了。” 四娘和大哥二哥对视一眼,想她! 刘季扶着公良缭进屋休息后,出门来找四个崽,就见那四个崽子齐刷刷回头忧愁的跟他说:“阿爹,阿娘已经离开四天了。” 刘季晃了晃神,居然才四天? 他怎么觉得那恶妇已经离家半个月了呢? 恶妇走的第一天,他欢天喜地。 恶妇走的第二天,偶有些恍然。 恶妇走的第三天,想她。 恶妇走的第四天,草,还是想她! “咳咳!”刘季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赶忙假意咳嗽两声让自己清醒过来,招招手让四个小崽子进屋去。 不过看他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的可怜模样,还是安慰了一句:“兴许明日就回来了。” 兄妹四人无奈的看着亲爹,二郎掰着手指头算: “去府城要花两日,中途谈事至少又是两日,返程还需两日,如果阿娘独自先行返回,最快也要后日,阿爹你算术是怎么学的,这都算不明白吗?” 三郎重复:“这都算不明白吗?” 四娘无辜脸:“不明白吗?” 刘季深吸一口气,看着这几个不孝子,将窜上天灵盖的怒火强压下去,咬牙低喝: “一个个的都要反了是吧,都给老子滚回屋睡觉去!” 大郎无奈一叹,“阿爹,不要讲脏话,此非君子之行。” 刘季抬手作势要打,兄妹四个这才一溜烟跑了。 院子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刘季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自己抬起的手,无奈放下,撇了眼那间空着的屋子,突然觉得今天没挨骂没挨揍,有点不完整。 阿旺幽灵一样出现,“老爷,热水已经烧好了。” 见到阿旺,刘季忽然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抓起阿旺的手,“来,你扇我一巴掌,狠狠的扇,不用客气。” 说着,拿住阿旺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哎?拽不动! 阿旺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出,往后退了两大步,怀疑的将主动要挨打的大老爷上下打量一遍,试探道:“老爷,要阿旺为您去请大夫吗?” 刘季看着阿旺抽出去的手,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最后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奇怪,并没有觉得满足,反而心里更空虚了。 旁观全程的阿旺内心大受震撼! 等夫人回来,他得告诉她,大老爷好像有点那个什么大病。 “阿嚏!” 独自脱离车队先走一步,还在夜行的秦瑶忽然被身后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又没事了。 “不会又是刘季给老娘惹祸了吧?”秦瑶狐疑低喃道。 回应她的只有身下马儿疲惫的响鼻抗议声。 秦瑶抬头,小镇就在前方,零星泛出几点灯光。赶紧拍拍身下老黄,“坚持坚持,到了客栈给你弄好吃的。” 马儿像是通识人性一般,又跑了起来,载着她来到镇上破旧客栈,再不肯挪动半步。 秦瑶好笑的翻身下马来,进店开了间客房,在此休息一晚,次日一早便起程,午时就来到金石镇。 从丁家庄岔路口经过时,秦瑶突然想起上次村长跟自己说的那片好地。 虽知大概率这块好地主人家早已经出手,但还是鬼使神差的调转马头,想去看一眼。 原先种在田地里的高粱和稻子已经全部收走,地里田间只剩下光秃秃的根垛。 旁边的田已经被主人家翻过,准备下麦种了。但这七十亩好田,居然还没有犁。 秦瑶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看着像是无人打理的样子? 仔细一看,又发现田中间竖起一根竹竿,竿上挂着一张白幡,幡上有些红红黄黄的符文。 秦瑶没见过这些,看不懂是什么操作,又羡慕的看一眼这片肥沃土地,才打马走上回村的路。 这次去府城,结算了上一单神力书箱的尾款,白银两千两。 这笔钱,扣除要给工人管事们的赏钱和商税之后,还能余下一千五百两银子。 她和刘木匠平分,一人能到手七百五十两白银。 但因为文具礼盒和新书箱的单子还需要本钱投产,她和刘木匠一人要留出二百五十两银子,共五百两在厂中账目上用做流动资金。 所以最后到她手里的银子,能动用的就只剩下五百两。 这次在府城买了不少东西,花了十两,再减去刘季建书房的五两,以及客人的一些饮食花销,家中原先存款余额剩下三百八十两整。 现在加上新入账的五百两,总共是八百八十两! 心里的账目一算完,秦瑶便笑了。 再回头看那一亩亩肥沃良田,更觉可惜。 突发奇想,停下马来,拐进王家庄。 “王麻五!你在家吗?” 秦瑶停在王麻五家院门前,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 声音穿透力极强,一下子就把正在软塌上午睡的王麻五惊得原地弹跳而起,一身肥肉颤来颤去,差点没把他晃晕。 好不容易缓过来,狐疑望向身旁跪着伺候的奴婢,“你们有没有听见秦娘子的声音?” 奴婢忐忑的点点头,“回老爷,好像是有听到。” “好像?什么是好像!”王麻五一颗心瞬间提起,怒问:“到底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奴婢忙应:“听见了!” 王麻五侧耳一听,什么声音也没有,正要骂她们胡说八道,熟悉的呼喊声又响起来。 “王麻五!你再不吱声我就自己进来了!” 秦瑶把门环拍得砰砰响。 门后,院里的家丁打手们瞬间如临大敌,手持棍棒紧张地看着那扇看似厚重,实则根本不堪秦瑶一击的大门,头皮发麻,不知这煞星为什么突然寻上门来。 “来了来了!秦娘子饶了我家大门吧!” 王麻五颠着一身肥肉,擦汗应着,在仆从的搀扶下健步如飞,朝大门口奔来。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但谨慎的只开了三分之一,刚好露出王麻五一张谄笑的脸:“秦娘子何故登门?” 阿弥陀佛无量真君,可千万别是来找茬的!(本章完) 340 镇邪幡 秦瑶当然不是来找茬的,她是来问消息的。 王麻五势力大,消息肯定灵通。 看王麻五等人那警惕的模样,秦瑶也不进门,就站在外面问:“丁家庄丁秀才那一百亩地上怎么插着白幡?” “是什么习俗吗?”秦瑶疑惑问。 王麻五一愣,什么跟什么啊这是,不过也看出秦瑶不是来找茬的,回头看向身后那些狗腿子们,问他们知不知道秦瑶说的是什么。 有一名打手小声答道:“那是镇邪幡。” 王麻五立马复述给秦瑶,“是镇邪幡。” 见秦瑶好奇这事,王麻五吃惊的问:“秦娘子你不知道一个半月前,丁秀才家的田地里发生命案了吗?” 秦瑶摇头,她不知道啊,“什么情况?” 王麻五示意下人把门打开,请秦瑶进屋里说。 秦瑶将马拴在外头的大树上,请王麻五的人帮自己看着,马背上还有值钱的东西呢。 打手们连忙应下,根本都不敢去看她马背上都放了些什么,只怕被她发现来找自己麻烦。 秦瑶谅他们也不敢乱动自己的东西,装钱的小木箱都没带进门,只身上揣着大额的银票。 来到前厅,王麻五一边示意婢女给秦瑶上茶,一边试探问:“秦娘子是看上丁秀才家那块儿地了?” 她来得这么突然,又问的是不相干的丁秀才,王麻五这样的人精,不用想就能猜到。 秦瑶颔首,“我早些时候就知道这块地在卖,当时囊中羞涩买不下来只觉得可惜,心知这样好的地应该很快就能卖出去,过后也没关注了,但今天路过丁家庄,突然看见那张镇邪幡,见田地都空置无人打理,想着你王麻五消息灵通,过来打听一下。” 王麻五听见她这话,立马嘘了一声,很是忌讳的小声道:“实不相瞒,那块地我也看上了,但那丁秀才要价太高,开口就是八百两。” 说到这,王麻五递给秦瑶一个你懂的眼神,“丁秀才固执得很,我见他不肯便宜一些,略施手段想拖他一拖,没成想,居然发生了命案,有凶手在他家地里杀人抛尸,啧啧啧,这下可晦气了!谁还要啊!” 秦瑶挑了挑眉,王麻五看着是一副嫌弃的神情,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他自己手上都不干净,有命案的地根本不算什么。 说来说去,应该是丁家秀才那边的价格还不能达到他的预想价位。 见秦瑶喝着茶不语,王麻五生怕她多想了,忙又摆手道:“可不是我让人做的局,这命案实属意外。” “当然,我知道秦娘子你肯定是不怕这些邪祟的,既然你想要,那我就割爱,让与你!”王麻五哈哈一笑,大方说道。 一百亩地而已,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不如拿来卖秦瑶一个好,让她欠自己一个人情。 秦瑶放下茶杯,抬眸深深看他一眼,“还有其他家想要这块地?” 王麻五嗨了一声,道:“我王麻五看上的东西,谁敢抢?我说那地只能我收,谁也不敢动我的!” 秦瑶心想,今天她还真找对人了,要是直接去找丁氏族人打听,恐怕也是白跑一趟。 秦瑶问:“你想要什么?” 王麻五一怔,两只眼睛滴溜溜一转,嘿嘿一笑,“秦娘子你也太客气了,咱们这交情,我哪能要你的好处,不过是想着日后秦娘子见到了我手下那些不懂事的,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翻译过来,就是让她以后别管他们的事,遇到了顺手还得帮一把,包庇掩护一下。 如果这是在末世,秦瑶毫不犹豫就会应下,因为那本就是个法制道德早已经崩坏的环境,人人都是罪犯,人人都只为自己。 可现在不同,区区一百亩地的差价就想让她助纣为虐,笑话! 况且,地是丁秀才家的,他王麻五凭什么做主? 秦瑶勉强一笑,“今天叨扰了,告辞。” 起身,大步朝大门外走,来到马前,从网兜里的礼品中选了一盒最便宜的糕点,交给帮自己看马的打手,“谢谢你们老大为我解答疑惑。” 糕点一放,翻身上马就走。 王麻五气喘吁吁追出来送客,一人一马早就跑没影了。 打手把糕点送上,王麻五气得眼睛一瞪,“打发叫化子呢!” 挥掌拍开,糕点瞬间洒落一地,他还觉不解气,上去狠狠踩了几脚。 殊不知,秦瑶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样反应,这才在贵和便宜的糕点中,果断选择了最便宜的。 反正送好送坏王麻五都会怨恨她,那当然选择成本最低的。 不过丁秀才家那一百亩地既然还没卖出去,那就说明她还有机会。秦瑶打算明天就到丁家庄,亲自找丁秀才家人商量。 路过下河村,秦瑶到铁匠那拿走了先前定制的轮椅配件,低调回村,没有先回家,而是在文具厂停留。 看见秦瑶,厂里上下立马反应过来,尾款一定是结回来了,秦瑶一说要开短会,管事们很快就来到议事小屋,排排坐在秦瑶桌前,期待的望着她。 秦瑶也不负期待,让钱账房把这次的奖金额度告诉大家,人人有分,管事一人二两,工人们这个月多发一月工钱。 消息传出,全场上下,顿时一片欢腾。 秦瑶单独留下刘木匠,笑着把属于他的那份钱给了他。 五百两银票,刘木匠接过,纸张轻飘飘的,心里的满足却是沉甸甸。 他呼吸加重,脸一下子涨红起来,激动得屏住了呼吸,要不是秦瑶拍了他一下,刘木匠差点晕厥过去。 “不至于不至于,以后还有呢。”秦瑶好笑的说。 又提醒他别太激动,真厥过去,人死了,钱没花了,那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刘木匠无语的瞪了秦瑶一眼,但看看手上的银票,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银票长什么样,真稀罕啊,你看看这薄薄一张,咋能取出银子呢?” 秦瑶又指导了一下兑票的流程,教了两遍,确定刘木匠记住了,把铁匠打的配件给他,这才问:“我要的那些东西你做得怎么样了?”(本章完) 341 生性不爱笑 刘木匠示意秦瑶把配件放下,先将银票仔细叠好放入怀中,拍一拍胸口压实咯,这才冲秦瑶笑着说: “差不多,已经上好清漆,再晾两三天,把你给的这些配件装上就能拿走了。” 二人正说着,一声激动的:“娘子!”打断了二人。 刘木匠暧昧一笑,“三儿来了。” 秦瑶无奈一耸肩,从屋里走出来,就见刘季旋风一般冲了进来,抬头看到自己,眼睛蹭一下亮起,好像那狗见到了肉骨头。 眼见那人张开双臂就要扑过来,秦瑶疾步往后一避,来不及刹住的刘季一下子抱到了房柱上,幽怨的看她, “娘子你好生无情,那么多日不见,你就不想我吗?” 秦瑶:“想,我想你死。” “.” “哈、哈、哈”刘季尬笑几声,就当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从柱子上下来,掸掸衣裳关心问:“娘子你一路还顺利吗?” “还行。”看他正常了,秦瑶暗暗松口气,问他过来干什么。 刘季抬手一指左侧漆工间,“扫盲班开了,这不是要下工了嘛,我来上课,娘子你吩咐的事我都有好好做呢。” 桃花眼眨巴眨巴,期待的看着她。 秦瑶浅浅一笑,“我先回家了,你上课吧。” 看一眼天色,孩子们应该已经下学在回来的路上了,真期待看见他们收到礼物的样子。 “娘子~”身后传来刘季哀怨的一声呼唤。 秦瑶无奈回头,嘱咐道:“上完课早点回来,给你们带了礼物。” 刘季瞬间笑开了花,他就等着这句话呢。 目送秦瑶牵马回家走远,转身走进扫盲班的临时教室,因为惦记着回家,全然不管这些大龄学生们能不能受得了,两堂课连着上,上完立马下课,跑得飞快。 有人想问问题,刚一抬头,先生就不见踪影了。 刘季一路狂奔回家,正赶上秦瑶把府城带来的礼物全部拿到堂屋,在发礼物的场面。 他立马上前,站在堂屋最显眼的位置。 大郎兄妹四个排排站,不由自主的把阿爹挤到身后,父子五个为了争夺第一个收到礼物的位置,你挤我,我挤你。 结果秦瑶第一份礼物,绕过他们,径直送到端坐在最里面的公良缭身前。 公良缭意外抬头,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份呢。 秦瑶笑着打开包装用的油纸,里面是对棕灰色兔绒耳罩,扣耳式,巴掌一点大,直接扣在耳朵上,非常方便。 现在气候不冷不热,早间却有些霜冻,年轻人不觉得,公良缭的耳朵时常被冻得发红。 秦瑶先前早起晨练注意到,在府城逛街时看到这种小耳罩,立马就想到老头能用上。 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这份细心,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公良缭的书童替他将礼物接过,打算拿去屋内放好,被秦瑶叫住,笑着怂恿:“先生不试一试吗?万一不合适,我让刘季帮您改一改。” 公良缭眼珠子轻颤,‘庄重自持’的老头,难得露出几分慌乱。 秦瑶再接再砺,“试试吧。” 公良缭轻咳两声,闷闷的嗯了一声。 只是一双耳罩而已,却感觉像是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换衣服似的。 秦瑶看了刘季一眼,刘季立马会意,拿走书童手里的耳罩,一左一右,给老师扣在了耳朵上。 原本严肃的老头,多了两个毛绒耳朵,看起来居然莫名可爱。 齐仙官眼睛睁大,许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老师,忘了规矩,大胆站到老师跟前,歪着头看了好几眼,稀奇得很。 直到公良缭恼羞成怒从鼻子里喷出一道重重鼻息,齐仙官这才猛的反应过来,赶紧一作揖,退到一旁。 就是那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公良缭身上斜。 “拿下拿下,热死老夫了!”公良缭不耐烦的冷冷喝道,老脸可疑的一红。 刘季憋着笑,应:“是。” 将耳罩取下,递给书童,嘱咐道:“以后早间记得给老师戴上。” 书童颔首应下,拿着耳罩退去。 接下来轮到谁? 屋内几人眼睛齐刷刷望过来,秦瑶顿觉压力,所以干脆把给大家的全部发完,让他们自己看。 齐仙官收到一张棉布围脖,小少年读书勤快,早晚都在用功,深秋的早上和夜里还不至于烧炭火,围个围脖正好。 大郎二郎三郎,都收到了皮靴,这是他们以前没穿过的,三郎开心得尖叫起来,当场拖了脚上的布鞋就要换上皮靴。 大郎和二郎互相看着对方笑,对这份礼物很满意。 四娘的袄裙亮出来,在场众人都很配合的哇了一声,小姑娘开心的把裙子比在身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苦恼的嘟囔:“好想快点下雪啊。” 下雪就可以穿新袄裙了。 阿旺也收到了属于的全套新衣,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欢喜的神采,虽一闪而过,却被秦瑶眼尖的捕捉到。 所有人都有,自己却还两手空空,刘季巴巴看过来,秦瑶笑着递给他一沓宣纸,并嘱咐:“好好学习,我看好你哦!” “阿爹,你怎么不笑?”四娘抱着自己的宝贝新袄裙,歪头好奇的看着阿爹苦涩的脸。 刘季:“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 四娘哦了一声,转身就朝哥哥们那吐了下舌头,她故意哒~ 大郎忍着笑意,同情的看了阿爹一眼,招呼上弟弟妹妹们,回屋去把礼物都放好。 阿旺认真的看向秦瑶,“谢夫人。” 秦瑶摆摆手,捂着肚子问:“能开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阿旺点头,立即冲到阁楼把自己的衣裳放好,返回厨房把菜端上桌,开饭。 人人都收到了礼物,饭桌上气氛非常好,孩子们说着在学堂的趣事,大郎和齐仙官商量着等他下次休沐,就带他去山脚下打鸟。 齐仙官非常期待,两人还说到时候可以交换武器,用对方的武器比试,看谁能打到更多的鸟。 阿旺则补充:“我可以做爆炒雀肉。” 秦瑶不放心的嘱咐大郎:“不许进山,冬天快到了,正是要屯膘的时候,野兽活动范围扩大,有可能会下山。” 大郎忙应:“瑶姨,我知道的。”带着客人呢,他也不敢深入,万一齐仙官出事,那就不好了。 公良缭看着眼前这热闹场景,冷肃的面庞在烛光照映下,变得柔和。 唯有刘季,戳着碗里的米饭,牙齿磨得咯咯响:就我没礼物、就我没有、就我没有.(本章完) 342 强龙不压地头蛇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 秦瑶看看躺在身旁睡得香喷喷的龙凤胎,又摸摸枕边装钱的小木箱,居然有点激动得睡不着。 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想到富足的生活即将到来,脑海中思绪万千,久久才得以入睡。 感觉没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是大郎来喊弟弟妹妹起床,再不醒,上学就要迟了。 三郎和四娘哼哼唧唧一会儿,才一骨碌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 秦瑶睁开眼,看着两个小家伙自己穿衣服穿鞋袜,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阿娘!”四娘惊喜的低喊了她一声,没想到她醒了,立马扑上来,用热呼呼的脸颊蹭蹭她的脸。 三郎期待的望着,也想蹭蹭,但因为自己现在是小小男子汉了,不太好意思再撒娇。 秦瑶冲小家伙招招手,三郎立马开心的扑进她怀里,秦瑶在两人脸蛋上一人来了啵唧一大口,母子三个哈哈笑了起来。 “要迟了!”大郎在门口无奈的大声提醒道。 秦瑶赶紧把龙凤胎推下床,“快去洗漱,弄好了我给你们梳头。” 龙凤胎连连点头,三郎特意穿上新的小皮靴,“嘿嘿”傻笑两声,迈开步冲出房间,直奔茅房西撒个尿先。 秦瑶动作迅速穿好衣裳,潦草的用布条绑了个高马尾,拿着梳子来到厨房外,四娘已经来不及去堂屋好好用早膳,嘴里叼一个馒头,手里拿着中午的午饭盒子,急匆匆在院里跑了两圈。 最后叼着剩下半个馒头,提着书箱来到秦瑶身前,飞快梳个头,拉着箱子就往门口牛车奔。 几乎每一个早上,都是这般忙乱,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刘季在屋内背着书,眼看秦瑶居然也跟着阿旺和四个不孝子一起出了门,忙追出来问:“娘子你这是要去镇上啊?” 又眼尖的看见秦瑶怀里抱着的木箱,心中一动,“老师说他想尝尝镇上的米酒,要不我们一同去吧。” 自顾说着,就要挤上马车来,被秦瑶冷冷一撇,讪笑两声,尴尬退下,“那、那路上注意安全。” 秦瑶:“你把书读好,明年考过府试,比什么都好。” 刘季想起自己昨日收到的‘礼物’,暗暗撇撇嘴,光想要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哪里有这样道理! 他挪下屁股秦瑶就知道他是拉屎还是拉尿,当即嗤道:“收收心,我看你最近又有点飘了。” 别以为有了公良缭做新靠山,就能逃出她的手掌心,秀才功名一日没得到,他在家里就始终是个没有贡献的人。 还礼物,没给他来一个大全套模拟卷就不错了。 “阿旺,走了。”秦瑶吩咐。 阿旺一甩鞭子,牛车立马跑了出去,转眼间的功夫,就进了村。 刘季望着金石镇方向,为自己悲惨的生活长叹了一口气。 转身,回屋,誓要把这书读烂! 待到他功成名就时,看这恶妇还怎么嚣张! 事实证明,刘季这种人,三天不敲打,他就得上房揭瓦,必须时刻让他紧紧皮才能听话往前走。 秦瑶先把孩子们送到丁家族学,才让阿旺继续驾车,来到丁家庄。 要打听丁秀才家在何处并不难,田边找个丁氏族人问:“请问丁秀才家怎么走?” 对方立马就会问她是不是找那个田地里出了命案的丁秀才,可见这件事当时在丁家庄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可惜秦瑶当时一心都扎在文具厂的事务上,后面家中又有贵客到访,完美错过这个劲爆八卦。 得知她要找丁秀才,对方立马就猜到是来买地的,指了指东南方向,让秦瑶直走,最里间的青瓦大院就是了。 等秦瑶和阿旺走远,田间的丁氏族人们立马讨论起来,不知是哪个不怕邪的傻大胆要买了这块地。 稍微有心打听的,就知道那地出命案难卖是一回事,被人盯上逼着要低价收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丁秀才肯卖,买下的人也会得罪那几个恶霸,别想顺当种地或是租出去。 阿旺耳尖动了动,转头就把田间那些丁氏族人说的话一字不落转给秦瑶听。 “夫人,这地非买不可吗?”阿旺好奇问。 秦瑶嗯了一声,“好东西向来招人喜欢,我也喜欢。” 距离刘家村近,田地肥沃,还是连成片的,价格被这一通折腾,应该也不会太高。 重点是,她只买得起这! 其他的庄子都是几百亩起卖的,她手里这点银子根本拿不下来,想都别想。 阿旺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 秦瑶挑起眉头,看着他一字字说:“我们就是地头蛇。” “我们?”阿旺心中警铃大作,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然,下一刻秦瑶就一巴掌拍到了他肩上,“要是有那不长眼的给咱们添堵,阿旺你就上,我相信你可以的。” 阿旺:“.” 丁秀才家到了。 秦瑶收起嬉皮笑脸,跳下车,来到紧闭的大门前,敲响铜环,“有人在吗?” 院内十分安静, 但因她是女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有道警惕的女声问:“谁呀?找谁?” 秦瑶报上姓名和来意,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会儿,不相信她是来买地的。 秦瑶又说了一遍:“实不相瞒,先前你家要卖地时我就想买,可惜当时银钱上还差一些,就没厚着脸皮上门来,如今凑齐了银钱,得知你家的地还未卖掉,这才诚心上门前来问问。” 屋内女子闻言,诧异道:“你不是他们派过来当说客压我家价的?” “他们?”秦瑶狐疑回头,看了阿旺一眼。 阿旺摇头,别看他呀,他也不知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秦瑶立马露出微笑。 门内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妇人身后,还有一位佝偻着身子,满眼警惕的老婆婆。 见秦瑶一脸疑惑,年轻妇人道:“我是丁秀才的娘子,身后那是我婆婆,你们先进来吧。” 说罢,让开门,还算友好的冲秦瑶笑了笑。 屋内都是女子,秦瑶挥挥手,让阿旺别进来,顺便在门口帮她看看丁秀才娘子口中的“他们”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本章完) 344 小小地主婆 进了丁秀才家,秦瑶才知道,丁秀才压根就不在家。 他人在府城,一直没回来,卖地的事都是他妻子请族人帮忙出面操持。 只等地卖掉,银子到手,便带上老娘和两个儿子一块儿去府城同他汇合。 中途出了命案这么大的事,也并未出面。 因他是秀才,享有一定特权,官府收了尸,托人过来说了一声,询问几句就离开了。 当然,凶手也不可能是丁家这对婆媳俩,追查她们毫无意义。 只是卖地的事情被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 本该很好卖出去的地,现在搁在手里硬是没人敢买。 嫌弃晦气的是少部分,更大的原因还是有人霸着不买,也不许别人来买。 丁秀才老母亲说,只要有人上门来问,出门就被堵,吓得人家原本谈好的都黄了。 “你们没去找丁氏族老们做主吗?”秦瑶试探问。 婆媳俩对视一眼,只有苦笑和压抑的忿怒。 就算是亲兄弟,也有互相磕绊的时候,何况是早就隔了好几代的族人? 丁秀才并不是人缘极好的人,村里总有个把小人暗中作梗,再加上那些人许了好处,族老们表面受理了,结果也就是表面,私下根本不管。 先前得她们委托的族人,如今也不敢再出面,只剩下婆媳两个还在强撑着,大不了不卖了! 不过丁秀才的前程又不能不管,不卖只是最差的选择。 实际上,现在只要有人敢买,她们可以降价卖。 秦瑶来了兴致,问底价多少。 丁秀才娘子叹道:“六百两。” 说完,目光紧紧锁住秦瑶,怕她再还价,两只手绞着手帕,腮帮紧绷。 秦瑶:“成交!” 婆媳俩激动的对视一眼,丁秀才娘子急问:“秦妹子你何时拿钱过来?” “不用去拿。”秦瑶冲院外喊了声:“阿旺!” 装钱的木箱子很快就送到她手上。 丁家婆媳大喜,没想到秦瑶准备这么充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等等,我这就去拿地契。”丁秀才娘子忙起身,又叫院里打扫的粗使丫头去把纸笔拿来。 迟则生变,婆媳俩只想赶紧把这六百两银子拿到手中。 秦瑶看着婆媳俩这急匆匆,生怕节外生枝的样子,在心中把王麻五等人狠狠唾弃了一遍。 她现在都有点怀疑那所谓的命案,不是王麻五就是另外那几个开阳县恶霸搞的鬼。 丁秀才娘子把装地契的匣子拿了出来,丫鬟在八仙桌上铺开纸张,丁秀才娘子研磨便要写下买卖合约。 突然,大门外传来几声怒吼。 “你站在人孤儿寡母家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哪里来的没眼色的东西,快给爷滚!” 听闻此声,厅内丁家婆媳俩脸色瞬间大变,丁秀才娘子提起的笔狠狠一抖,一大团黑色墨汁在黄纸上晕开,仿佛有阴影笼罩,屋内光线骤然一暗。 “砰砰!”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个陌生人,惨叫着倒在了八仙桌下。 丁家的丫鬟“啊”的尖叫起来,丁家婆婆脸色也白了一霎。 倒是丁秀才娘子还算镇定,立马将装地契的木匣子兜在身前,拉着婆婆往旁避开。 秦瑶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看着面无表情走进来的阿旺,抬头对婆媳二人安抚道: “没事,你们看看这两人认识不认识,不认识我就让我家车夫扔出去。” 婆媳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倒在地上的正是刚刚在门口大吼的人。 深呼吸一口气,丁秀才娘子勉强压下震惊,看了眼那两个蜷缩着身子哎呦呦在地上打滚的人,表情凝重,“是城中当铺的伙计。” “这些日子,就是他们赶走了想买我家地的人。” 丁秀才娘子佩服的看了秦瑶一眼,但还是要提醒她,要不就算了。 “秦娘子,你一女子也不容易,这事算我家倒霉,你走吧,合约不签了。” “不认识啊,那就扔出去吧。”秦瑶自说自话,给阿旺使了个眼色。 阿旺会意,抓起那两个起不来身的伙计,拎出门外,卸掉下巴,省得听他们叫唤,扔到田埂下! 拍拍手,坐回牛车车辕,看着白云发呆,仿佛无事发生。 “没事,我们继续签。” 秦瑶微笑着把纸上的毛笔捡起来,撇开晕了的黄纸,重新铺了新纸,为丁秀才娘子研磨。 她那几笔潦草的毛笔字,就不献丑了。 丁秀才娘子欲言又止,秦瑶又温和的说了句:“别怕,我家车夫守着,不会再有不认识的人来打断我们。” 见秦瑶气定神闲,婆媳俩对视一眼,婆婆点了点头,丁秀才娘子这才坐下,重新提笔写买卖合约。 她的字写得很漂亮,清秀婉约,又透着一股坚韧,秦瑶看得很是羡慕。 不过真要她去练字的话,那还是继续羡慕别人吧。 合约很快写好,已经缓过来的丫鬟递上印泥,秦瑶扫一眼内容,没什么问题,爽快签字画押。 秦瑶把钱拿出来,五百两银票一张,外加一百两散银,总共是六百两,一文不少。 丁秀才娘子将地契匣子递过来,三十亩地契和七十亩田契都在里面。 秦瑶仔细检查完毕,确认无误,合上盖子,提议道: “未免夜长梦多,我看现在时辰还早,要不我们现在就到县衙将转卖手续办好?” 婆媳俩求之不得,丁秀才娘子去拿了丈夫提前寄过来的转托买卖土地请示文书,立马和秦瑶乘车前往县城。 女子独自办事有许多不便,若是没有丁秀才寄过来的文书,她完全没有资格代为处理家中土地田宅,还得找族长或者是族亲做保。 秦瑶这边就方便多了,县衙有熟人,靠刷脸行了方便。 到此,丁秀才娘子总算是放下心来,知秦瑶有门路应付当铺那边,替她放心。 不过丁秀才这边的手续弄完了,秦瑶这边却还需要明日再唤刘季这个户主过来再做一份新的户籍信息留在县衙做备案,以便来年税收核对。 这一步,除非是秦瑶成了寡妇,独立女户成为户主,才能由她自己办理。 但同样,也要找村长或是族亲作保,代为出面。女子一人,衙门都进不去。 而好不容易办完手续,从衙门离开后,二人还需要再买些礼品到金石镇告知里正,以确保上下信息一致。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这本该先告知里正,再由里正拿着文书、买卖合约等证明上报县衙,等到有结果,至少也是两三月之后。 秦瑶怕夜长梦多,直接去县衙自己办理,速度是快,但也容易得罪里正。 幸好里正看在刘家村村长和丁秀才的面子上,并未为难。 终于办妥所有关节,秦瑶抱着地契匣子,长舒了一口气。 今后,她也是个小小地主婆了。(本章完) 344 一定要考功名 秦瑶把丁秀才娘子送到家,族学那边也正好下学,接上孩子们,母子五人一起返家。 “阿娘,你拿的是什么?”四娘好奇的凑上来,小手指头戳戳秦瑶膝盖上的匣子,怕是以为是什么糕点,低下头耸着鼻尖嗅了嗅。 秦瑶哭笑不得,把那张小脸挑起来,捏捏肉嘟嘟的脸蛋,“今天午饭没吃饱吗?馋成这般模样。” 四娘脸被阿娘捏着,含胡的说:“我闻着很香呢~” 秦瑶心道,这可是地契,那能不香吗? 反手从身后掏出从县城买怀来的桂花糖,余下大郎三个也都围了上来,一人一块儿,三郎还不忘往妹妹被捏住的嘴里递一块儿,“嘻嘻。”笑得傻乎乎。 看秦瑶捏着四娘的脸蛋觉得好玩,也想捏捏,被大郎一巴掌拍掉手,“你下手没轻重,别乱捏。” 三郎:“哦。” 甜甜的糖在嘴里化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在鼻尖环绕,四娘终于反应过来,香的是糖,不是匣子。 秦瑶不舍的松开女儿滑溜溜的小脸蛋,把孩子们好奇的匣子打开,地契和田契拿出来,指了指外边,“看见那片空着的地吗?” 兄妹四个立马探出头去看,二郎回头问:“是立着幡的那块儿吗?” 秦瑶笑着颔首,说:“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了。” 兄妹四个一怔,对视一眼,又不敢相信的探出头再看一遍,才齐刷刷回头望向秦瑶,异口同声的兴奋问:“真的假的?” “你们说呢?”秦瑶晃晃手上的地契,“来,教你们认地契和田契,别看都是一样的,但细节上有很大不同。” “还有,你们知道买了地后要怎么做吗?” 二郎对这个是最好奇的,忙追问:“买了地给了钱,还没完吗?” 秦瑶颔首,“没完呢,还有很多手续要办理,要不然官府如何得知这地从原主手上转到了你的手上?以后咱们把地租出去,又怎么向租地人证明?” 这些程序和门道,今天秦瑶体验了一遍,现在正好给兄妹四人讲解。 当然,主要是给大郎二郎讲解,龙凤胎盯着那桂花糖,心思早就飞了。 两人年纪也太小,秦瑶不指望他们能一下子就记住这些,没管他们认不认真。 但是大郎和二郎必须认真听,多学些办事流程,以后万一有事心里有数,就不会慌乱了。 但凡是正经的问题,秦瑶从来不会跟兄妹四人说等你们长大自己就会知道这种事,向来有问必答。 以至于到了现在,别家小孩还在地里玩泥巴嘻嘻哈哈,兄妹四人已经知道家里的地需要请几位短工,花多少工钱,一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要上多少粮税。 先前交完丁税,大郎就找到机会询问夫子,女子需不需要缴纳丁税,好方便兄妹四个一起分摊零花钱。 得知女孩不算人丁,不需要缴纳丁税时,大郎就让二郎以后单独把四娘的零花撇出去,免得用了妹妹的。 又因为这次大郎主动找夫子问话,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他,现在课堂上总会受到夫子特别照顾——起来回答问题。 对大郎来说,这可真是个甜蜜的折磨。 话说回来,家里突然多了一座田庄,刘季震惊一宿没睡着。 这一整个夜晚,他脑海里两个声音在天人交战。 一个说:家里如今都有田庄了,还用辛苦读书考功名吗?躺着吃软饭就行了啊! 另一个说:你傻了呀,那是恶妇买的地又不是你自己的。 一个说:可那地不还是记在你家名下?你是户主,官府只认你。 另一个又说:恶妇早就想做寡妇了,你慎重! 眼前浮现出秦瑶手起刀落,马匪人头落地的阴森画面,刘季登时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 睡在床上的公良缭觉浅被吵醒,不满的哼了一声,刘季赶紧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直到床上传来熟睡的轻鼾声,这才缓缓吐出憋住的那口气。 考功名,一定要考功名。 现在家里可不是十亩地了,那是一百亩!每年光是交上去的税都不知道要多少。 要是可以减免赋税和徭役,对他,对这个家都有好处。 家里好了,恶妇保准开心。 她一高兴,手指缝里露出一点油水,他不也跟着享福? 想通了,刘季顿觉神清气爽,倒头正准备美美睡一觉,明日精神饱满的陪秦瑶去县城更改户籍信息。 “三儿。” 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公良缭拍拍床缘。 晚饭秦瑶为了庆祝家里新增田地,拿出酒水敬了他几杯。 农家自酿的酒,没什么劲,还怪甜的,他自己馋嘴忍不住多饮了半壶。 这会儿酒水走过五脏六腑,急待排解。 刘季哀叹一声,认命的从地上爬起,将老头背起来,领他上茅房排解人生大事。 师徒俩折腾了一会儿,重回屋内,安顿好公良缭,刘季这才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瞬间睡熟。 公良缭嘴角翘了起来,听着屋外从山林里隐隐传来的鸟叫声,心中一时有些感慨。 他争了一辈子,风光过,也落魄过,最后陷入权斗之中落得个双腿残疾的下场,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还收了个弟子,躺在这祥和的小山村里,睡着安心觉。 公良缭口中无声的感慨了两句“稀奇稀奇”,片刻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院里就有阿旺早起来忙碌的动静,这就像是家中准点的闹铃,刘季和二郎很快也醒来,穿好衣裳,拿着书本来到堂屋。 两个卷王瞅了对方一眼,谁也不服输,哼了对方一声,各自寻个角落,点好烛台,默读起来。 等到厨房飘出食物的香气,秦瑶卧室和儿童房内再次传来响动。 第二批早起的人起来了,匆匆忙忙是他们的日常节奏,三郎四娘每日早上都像是打架一般,一会儿闪现在茅房,一会又突然蹲在了水缸旁。 秦瑶总是打着哈欠,顶着潦草的发型,眼睛都没怎么睁开,手上速度飞快的给龙凤胎挽发。 要不是怕挨打,刘季很想给秦瑶提一个真诚的建议——以咱们家现在的财力,其实可以买个梳头丫鬟回来。 也不用多么漂亮的,清秀一些,然后再体贴一些,嘴巴甜一点.(本章完) 345 扬眉吐气 “刘季!” 突如其来一声吼,打断了刘季的所有思绪。 秦瑶:“喊你两声都没答应,想什么呢?” 刘季一本正经答:“我在想书里的谜语。” “要走了?”明知故问。 看秦瑶不耐的招手,立马扔下手里的书本,起身拍拍早已经换好的长袍,乐颠颠的朝她奔过来。 秦瑶塞给他一个馒头,断了刘季想要去县城点餐的小心思,往院外一抬下巴,“走了。” 刘季啃着无味儿的馒头,生无可恋的上了马车。 王麻五这豪华车箱足够宽敞,一家六口全坐在车厢里也不会觉得挤。 刘季钻进去,刚坐好,三郎就寻到他怀里窝进来补觉。 刘季咬牙恨恨的戳戳老三这天真无邪,不知烦忧的脸,羡慕又嫉妒。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感慨,随即啃光了手上的馒头,闭着眼也补一觉。 不过等接上金宝,车厢里便如同几百只鸭子同时嘎嘎叫,吵得刘季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听金宝和二郎小嘴叭叭叭不停,刘季心一横,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加入他们吧! 秦瑶接住阿旺递进来的棉花耳塞,惊喜的瞅了他一眼。 她就说嘛,天天接送这五个小崽子上下学阿旺到底是怎么忍住不崩溃的,原来还有小道具! 愉快的堵住双耳,闭上眼睛,世界终于清静了。 抵达县城时,露出一点太阳,多日小雨阴天,今天终于迎来晴天,让秦瑶坚信今天一定是个幸运的日子。 夫妇二人来到县衙,顺利办理完户籍。 时间才到中午,秦瑶决定去田庄上看看自己的田地。 刘季很激动,来到田庄上,看见地上插着的镇邪白幡,直接拔掉,让阿旺扔远点,晦气玩意儿。 别家的地已经耕得七七八八,对农事不操心的刘季难得有些心焦,把一百亩田地全部跑了一遍后,气喘吁吁的问秦瑶: “娘、娘子,咱们得赶紧把地租出去啊,要不然这又少一茬麦子呢。” 秦瑶也知道这个事情要紧,打算再去找丁秀才娘子一趟,把租户转移过来。 昨日她们忙着办理文书手续,忘了这事。 于是,让阿旺驾车,夫妇二人一起来到丁秀才家中。 婆媳两人已经在打包收拾家当了,看样子这几日就要离开丁家庄前去府城与丁秀才汇合。 院中摆满了各种要带走的家具,刘季掂着脚走,才勉强跟上秦瑶灵活的步伐。 来到大厅,是丁秀才母亲接待的二人,得知秦瑶为租户的事过来,老太太一拍膝盖,“忙糊涂了,忘了与你讲,那一百亩田地往日我们是留着自家耕种的,没有租户。” 不过老太太热情表示,她可以帮忙搭个桥,帮秦瑶问问丁家族人。 那片田地肥沃,只要秦瑶想租,多的是农户要来求她。 这不,秦瑶夫妇俩刚从丁秀才家走出来,就有消息灵通的丁氏族人腆着笑脸过来,问秦瑶租金几成。 “和市面上一样,地两成,田四成。”刘季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丁氏族人一喜,小心询问:“刘老爷,东南角那二十亩田,可以都租与我家吗?” 刘季先看秦瑶一眼,得她颔首,这才对来人点点头,继续一本正经的说: “我家那一百亩田地全都要租出去,要是你还有别的亲戚想租,可让他们到丁秀才家与老太太知会一声。” 刚刚出门前,秦瑶已经和老太太交代了,要是有人要租地麻烦她先代为应下,省去租户们要走一大截路到刘家村寻她。 前来租地的丁氏族人听见刘季这么说,感激一抱拳,转身就去通知自家亲戚了。 他们家田地少,常年要租大户家的田地耕种,但那些地都不算好,租金还要四成,一年忙活下来,根本没得什么赚头。 但秦瑶家这都是上好的良田,租金还是四成,这么大的便宜当然要先紧着自家人。 刘季目送那租户欣喜走远,回头看了眼位于官道旁的自家田地,感叹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我刘季也成地主老爷了。” 哈哈,这下看刘大福还怎在他跟前嘚瑟! 秦瑶撇了他一眼,见他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干脆给他安排个活。 “刘季,给你个表现的机会,租地这件事你来办,办好了.” 不等她说完,刘季立马激动追问:“办好了如何?可有赏银?” 秦瑶嗤笑一声,“赏银没有,办好了,明年收租的事继续交给你来办。” 刘季立马低低“嘁”了一声,小小声嘟囔,“又是白做苦力。” 秦瑶:“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别别别!”刘季立马转了口风,讪笑道:“我愿意,娘子你放心,保管咱们家的租金一文不少都交到你手上。” 到底还是有些好处可捞的,虽然都是蚊子腿,但那也是肉。 秦瑶冷笑一声,倒也没有再说收回的话,夫妇俩又到地里看了一会儿。 刘季稀罕得这抓一把土,那摸一摸泥,眼含热泪。 原因无他,只因他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至于这地里发生过命案的事情,夫妇二人压根就没把它当回事。 秦瑶来到那两间小屋子,钥匙丁秀才娘子已经交给她,打开门锁,两间宽敞屋子映入眼帘。 一间屋子里用长凳和木板打着通铺,是先前丁秀才家长工住的地方。 屋内被褥等一应用具已经收走,现在就空空的一间屋子,窗户做得很小,光线比较昏暗。 另外一间是放置农具的屋子,屋里还有两只木桶和几个旧藤筐,应该是不要了的。 农户爱租大户的田地,就是因为可以使用大户提供的农具和牲畜,为了让自己的地变得更有性价比,秦瑶嘱咐在空屋里乱转的刘季: “记得添置些农具过来,方便农户们借用。” 刘季忙应下,又指着空置的通铺屋子,试探道:“娘子,要不咱们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租出去如何?” 见秦瑶没有反对,刘季立马拉着她进屋,激动的指着这些通铺说: “咱们这离镇上街道一刻钟脚程,离丁家族学也才两刻钟脚程,很适合租给前来求学的学生们住。” “娘子你看这床铺都是现成的,小娃娃又不需要多大地,有个地方躺着睡就成,咱们把这通铺用草席隔成小隔间,能住十几个学生呢,租金收得便宜些,那山路太远,家里又穷租不起正经屋子的肯定喜欢!” 秦瑶意外一挑眉,她居然觉得还不错。 刘季满眼热切,“娘子,咱们试试?” 秦瑶考虑片刻,轻点点头,“那就试试看。” 刘季一叉腰,“好嘞!” 自己提出的建议第一次顺利被采纳,刘季顿时有种扬眉吐气了的感觉。 就一个字,爽!(本章完) 346 改造完毕 刘季这边正在感受成为地主婆相公带来的‘烦恼’时,客宅那边终于完成了改造。 受到哑巴提醒,齐仙官特意让石头去找附近村庄最会测算的神婆算了个迁房吉日,以求顺利。 最后敲定下来的日子为十月十日,午时三刻。 这天,天气晴,温度较低。 众人穿上了保暖的夹袄,公良缭被迫被刘季带上了那毛茸茸的耳罩,被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护送着来到改造完毕的客宅前。 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平缓宽敞的斜坡。 斜坡全部铺上了青石板,下雨也不怕泥泞,轮椅在上面也能行进得顺滑,给推车的刘季省了好多力气。 门前,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坝子,坝子周围用木制栏杆围起来。 整体高于地面三米的平坝,视野极佳,几乎可以从门前顺着河道一眼望到村口的文具厂。 这个坝子也铺了青石板,按照齐仙官的要求,哑巴专门挑选了一批颜色较白的石板,在地面上铺出一朵莲花的图案。 刘季这些天没怎么到这来,他忙着租地和改通铺出租呢,就隔了这么几日,突然客宅就完工了。 现在一看这地面的莲花图案,啧啧称赞,“没想到哑巴他们还有这手艺。” 齐仙官当做没听见,同老师解释道:“这叫步步生莲,老师你看,从这一朵最大的开始,每隔三尺就有一朵小白莲,一路行至大门口。” 他特别设计的,果然很特别吧?齐仙官期待的看着老师。 公良缭欣赏不来白莲,但不妨碍他给与弟子需要的鼓励,一脸欣慰地点点头,“不错。” 其实他觉得最不错的,是这一路过来平整平缓的石板路,感觉他自己都能推动车轮出来,到平台上欣赏美景。 刚这么想,公良缭就发现,一行人来到门口,这门前的台阶也有些与众不同。 正常的两级石阶左右两侧,居然特别造了个对称的八字形缓坡,并安了木扶手。 石头和书童下意识要来接刘季的手,好把先生抬过门前石阶。 齐仙官忽然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上前来。 又对刘季指了指门左右两侧特意留出来的缓坡,“师弟你可以试一试走这两边。” 刘季暗挑了挑眉,狐疑的推着老师走向左侧,盛国以左为尊,走左比较符合老师的身份。 然后,轮椅十分顺利的被推到大门口。 和寻常院落不同,改造好的客宅,居然没留门槛,朝内的一面,设计和朝外的石阶一模一样,都留了两面缓坡。 顺着缓坡下行,就来到了院里。 这院子里挖了一个池塘,花大精力用竹子搭建一条引水管,直接将山上的泉水引入院内,又在院中一分为二。 一边流入墙角的大陶缸用于日常饮用,一边流入院中池塘,造水景。 眼下时节不合适,池塘暂时空置,只存了水,在里面放一尊人造大山石,没能完成齐仙官最想要的莲池。 山石是公良缭的喜好,院中各个角落,都用山石打造了可以作为照明使用的石龛。 四周院墙都没砌,在原来残留的墙基上,围上了田园风很足的竹篱笆,篱笆外,种上了石头寻来的那些‘花’。 不过毕竟地处偏僻,后面又是大山,最外围靠山的位置,还是盖了高墙以做防御,避免有野兽突然闯入。 院内景色还很单调,需要主人家日后一点点添置。 但那特意修出来的环形石板路,还是让公良缭嗅到了一点惊喜的味道。 刘季推着他往里走,所有房间都没有门槛,并且有需要过渡的地方,屋里都设置了缓坡,木板制的,与屋内通铺的木地板风格一致,一点都不会显得突兀。 待客大厅如此,来到公良缭的卧房,整个大空间被分割出几个不同功能的区域。 书写的案台居然有两个,一个是矮的,一个是高的。 矮的就平平无奇了,和常见的一模一样,不过是身后的置物柜也是落地的而已。 高的那个有些特别,比一般的桌要高些,但坐在轮椅上的话,高度居然刚刚好。 屋内并没有那些装饰用的盆景架,刘季不用小心翼翼就能推着公良缭在屋内到处转悠。 从高书桌前离开,就来到了床榻旁,高度也比常见的床榻高一些,床面与轮椅高度齐平。 床三面都有设计围栏,整个呈现环抱式,只留了个两人位的口子。 公良缭试着撑了一下空口这边的扶手,出乎意料的结实,他手臂稍用力,半边身子就自己撑起来了,如果臀部再挪一挪,他自己恐怕都能躺到床上去。 当然,动作没那么雅观,眼下那么多人在,公良缭只能先收起尝试的想法。 从床前走过,紧挨着的就是一个小隔间。 小隔间一面靠窗,且四周都用青砖围起来,里面也铺了石板,像是独立在屋内的一块儿。 在秦瑶家待了这么久,公良缭一眼就认出来,这应该是一间可洗漱的浴室。 门留下的宽度,和秦瑶家一样,能推着轮椅进入。 来到里面,光线明亮,还算宽敞的小隔间里,又被木制的扶手隔成三个区域。 一个是放置了洗脸架的洗漱区域,一个是放置了羊头骑位的马桶,还有一个,则放置了矮且长的浴盆。 因为地面铺的全是石板,且留了排水沟,室内若是有积水也可以很快排出。 浴盆尾部与靠窗的墙面紧挨着,留了一个孔专门排水用,现在用木塞塞着,用完之后木塞一拔,水就会顺着孔流到屋檐下的排水沟渠中,再顺着沟渠流到院子外面的菜地去。 看到这里,公良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根本就是专门为了他打造的洗漱间,而且还是带恭桶的那种。 羊头骑位的马桶,他可以扶着羊角坐在上面,再也不需要有人专门扶着才能如厕,省去许多尴尬。 虽说他们这样的身份常年有人随身伺候,也不在意这些多余的人在旁看着,甚至还有人特意寻来美人伺候自己如厕。 但对公良缭来说,残废前和残废后,这完全是两种感受。 这个造型看起来甚至有点滑稽的羊角骑位马桶,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本章完) 347 莲院 从公良缭的卧房离开,众人又陆续参观了齐仙官那全是白莲的主题卧房,以及客房、厨房、杂物间、下人房、马厩。 秦瑶家的上下铺,被用到了客房和下人房里,完美解决旧宅面积不足的问题。 毕竟不是城里几进的大宅院,在勉强算是两进的乡村宅院里,想要住下二十人,还得安置下两辆马车十几匹马,上下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院里的路对轮椅太过友好,公良缭有好几次都忘了自己是一个需要人抬着才能行动的人。 等到所有屋子都参观完毕,再看站在眼前,笑得神秘的齐仙官,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 “等等!”齐仙官抬手示意老师先别感动,让刘季推着老师跟上自己,一行人又来到大门口的平坝上。 这时,公良缭才注意到,重要人员还少一位。 “三儿,你夫人呢?”公良缭狐疑问。 明明他们一块儿从刘季家出来,现在居然没见到秦瑶。 别看老头整日里暗暗吐槽弟子这位夫人太过凶悍,但其实撇开他是自家弟子夫人这个身份,单独论的话,他还蛮欣赏她这样的女子。 就是偶尔总会让他联想到京城某个手段狠辣,野心勃勃的女人,心理性不适。自然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可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她要是真没来,老头心里又开始不得劲了。 刘季自己也很茫然,左右看了看,“对啊,她人呢?” 他光顾着欣赏这间让他羡慕嫉妒的客宅,居然都没注意到她是何时不见的。 师徒二人正狐疑着,就听见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响由远及近,正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齐仙官迫不及待奔向前,站在观景台栏杆前往下看,黄土路上,秦瑶正推着一辆崭新的轮椅,闲庭漫步般悠悠走来。 发觉观景台上的他,“咦”的抬头看过来,笑着问:“这么快就参观完了?” 齐仙官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秦瑶加快了脚步。 一辆崭新的轮椅推到公良缭面前,秦瑶介绍道:“全新的车身,高度和宽度都完美符合先生你的身材,以达到人车合一,心随我动。” “金属制成的联接配件,可以让整个车身更加坚固灵活,双层车轮设计,由外而内的掌控感可以让你自由来去” 巴拉巴拉还有一大堆,秦瑶每个细节都讲解一遍,说完,怕众人记不住,又问了一遍:“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再解说一遍的吗?” 刘季正准备开口,齐仙官已经答:“不用,我已全部记下。” 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不过是神童的基操罢了! 秦瑶拍拍手站起身,“很好,那我就不讲第二遍了。” 刘季:“.” 不过他是行动派,立马让老师扔了旧轮椅,把老师扶到新轮椅上,带着老师在客宅门口平坝上纵享丝滑。 甚至是公良缭自己也可以让自己在平坝上丝滑行动。 不过,对秦瑶来说,比起橡胶轮,木轮加金属的轮子还是笨重了些。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新的比起来,旧的轮椅可以直接拿去劈柴烧了。 公良缭脸上出现久违的放松笑容,老顽童似的,推开所有人的帮助,自己推着轮椅院里院外来回滑动,越来越适应。 最后,老头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秦瑶面前,心下已然明白,这间即将挂牌为【莲院】的客宅,是秦瑶专门为他打造的自由居所。 自从离开京城,周遭人所有的关心加起来,都比不上此刻他自己掌控行动所得到的零头。 就算是齐家,能想到的也只是多为他安排伺候的下人。 从来不曾有人像秦瑶这样,正真关注到他这种残人内心的需求。 公良缭心中动容,深深看了秦瑶许久,才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开口问她:“瑶娘,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秦瑶一怔,随后轻轻摇头笑了笑:“并无。” 仅仅两个字,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走到村路上,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冲刘季大喊一声: “赶紧帮着先生和齐公子的行李搬完,得准备下麦种了!” 这两日天气好,得赶紧种下,以免误了时节。 村里十亩地,阿旺一个人全部耕完,还是在每天都需要接送大郎兄妹四个上下学的前提下。 这让秦瑶有种自己在压榨劳工的感觉,下种的事,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阿旺一个人干。 至于远的要命的那两亩,秦瑶直接没计算在内,四舍五入等于不存在! 厂里的事务突然多起来,秦瑶根本没空,家里人手严重不足,刘季心知这次是逃不掉了。 不过看了看护在齐仙官身边的护卫们,他嘴角微扬,爽快应:“知道了娘子,明早我就下地!” 石头莫名打了个寒颤,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但容不得他多想,新屋参观完毕,挂上院名,又弄了个简单跨火仪式后,搬家正式开始。 大头的行李一开始就是放在客宅.不对,现在该叫莲院了。 大多行李本就在莲院,现在只需要拿出来放置到它们应该躺着的地方即可。 余下放在秦瑶家的行李不多,但收拾起来也很繁琐。 刘季惯会偷懒,抓着公良缭的轮椅扶手不撒手。 美其名曰带老师到莲院附近转转,试试看新轮椅好使不好使,其实就是偷懒溜了。 独留下齐仙官一个人,操心着新家的布置。 从中午忙到傍晚,冷冷清清的莲院,终于多了几分人气,看起来像个家的样子。 刘季算着时间,等所有的活都被别人干完,才顶着一脸“我照顾老师一整天快要累死了”的神情,将手里摘了一把芦苇,准备插在新书桌上的公良缭推回来。 齐仙官早已知道刘季是个什么货色,都懒得分心与他计较。 小少年端正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亲手布置出来的莲院,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说实话,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家了。 他只想在这间自己亲手打造出来,处处都合自己心意的莲院住到死! 齐仙官如此,公良缭更是如此。 老头想象不到,要是离了刘家村,哪里还能有这样让自己感到方便的完美院落。 师徒对视一眼,都对这新宅满意得不得了。 刘季也在心里激动的想,老子的书房终于可以开建了!(本章完) 348 老刘家的馋猫 晚饭是在莲院里吃的。 齐仙官以老师名义发了请帖,邀请村长、族长,还有老宅刘老汉一家,一起到新家吃乔迁宴。 这么多人要吃饭,光是齐家带来的人手完全不够,前一天就到县城酒楼请了一位大厨。 下午派车夫前去将人接来,连带着食材大厨都准备好了,还带了一位小学徒。 莲院的厨房做得很大,三口灶同时烧起来,傍晚十分就有一阵阵馋人的肉香从院中飘出,顺着风,一路吹到了村中各家各户,真是光闻着味儿,都让小孩流口水。 金花已经迫不及待了,出门张望好几次,见院中爷奶爹娘都还没动身,小脸上写满了焦急。 “阿娘,咱们去晚了会不会没肉吃了呀?”金花紧张的问道。 刚刚她和小伙伴在村井玩,可是瞧见齐家马车拉了一整头猪过去。 邱氏正在给儿子换衣裳,这小家伙皮实得很,正是到处乱爬的月份,一转眼的功夫,身前围兜就脏得不像样。 今天要去莲院,可不是村里村民家,可得收拾干净免得叫贵人见了觉得失礼。 顾得小的,还得顾大的,刘仲的衣裳自己都找不出来,屋里就那两只箱子,愣是在屋里转来转去等着她去寻,现在被女儿这么一催,温柔性子的邱氏也难免抱怨: “急什么,你这个馋嘴的猫,平日里家里三五天也有顿肉,怎弄得这般小家子气的样子。” 金花立马垮了肩膀,“唉”的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那家里做的肉和县城酒楼大厨做的肉能一样嘛” 四娘说她们先前到府城酒楼里吃的肉,那简直就不像是肉了,好吃得像是天上的云朵,感觉人都要飘起来。 金花心里想,四娘肯定是吹牛皮的,这世上不可能有云朵一样的肉。 耸耸鼻尖,可是莲院那边飘过来的味道好香好香啊! 刘仲邱氏夫妇抱着大毛从房间里走出来,就见自家闺女站在大门口,望着莲院的方向咽口水,真是可怜又好笑。 刘老汉和张氏都换上了崭新的夹袄,是用刘肥先前从府城买回来的棉布做的。 原本想着过年穿,但今天莲院贵人请客,刘老汉不想给老三丢脸,难得舍得一回,把做好的新衣提前拿出来换上了。 人靠衣装,这穿戴一换,看起来整个人都利索精神许多。 张氏瞅着老头,闷头偷笑。 “你笑个啥?”刘老汉怪郁闷的问。 张氏眼睛亮亮的,说:“瞧着你这身新衣穿上,好像瞧着也没那么老了。” 刘老汉听见这话,再看妻子那亮晶晶的双眸,破天荒的臊得老脸一红,忙咳嗽两声来到院里大声问:“老大家的,收拾好了没有?” 何氏在屋里忙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推着梳了发髻,扭扭捏捏的金宝走出来,刘仲“豁”了一声,哈哈笑道:“咱们金宝这模样瞧着像是个小少爷了!” 金花不服输的凑到阿爹跟前,“我呢我呢?” 她身上穿着桃红的新袄,邱氏照着四娘那套兔毛粉袄做的,小女孩穿上当然是俏丽可爱。 刘仲拍拍女儿发顶,“好看好看,像富人家的小姐。” “我不要做富人家小姐。”金花一把抱住母亲,乐和和的说:“我就要做老刘家的馋猫!” 说完,飞快做个鬼脸逃离,免得邱氏给她屁股一巴掌。 屋内众人被她逗得笑哈哈,邱氏满脸无奈的宠溺。 这时,门外传来四娘响亮的一声喊:“金花姐!” 是秦瑶母女俩来了,怕刘老汉等人不自在,秦瑶特意领着四娘过来接他们一块儿上莲院去。 家里三个小子早已经跟着阿旺过去找刘季了。 见秦瑶来接,何氏大嗓门的应了声,老宅一家子赶紧出门来。 张氏手上提着一篮子还冒热气的糖炒栗子,“瑶娘,咱们送这个齐公子和公良先生不会介意吧?” 也是秦瑶突发奇想,去年吃了炒栗子,今年提高难度,要整糖炒栗子,张氏这才趁着去地里收拾菜地时,顺路背回来许多板栗,今天下午专门为这新鲜炒出来的。 满满一竹篮,这是把今天炒的全装这了。 秦瑶掀开纱布瞧一眼,想到糖炒栗子的甜糯,没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行的行的,这可是好东西,城里买都买不到。” 张氏看见秦瑶的小动作,没忍住笑了起来,嘱咐四娘:“回头家里来拿,还给你们兄妹几个留了一些。” 四娘正欣赏金花姐姐的衣裳,闻言一愣,啊了一声,“我没要吃啊。” 瞥见自家阿娘两眼黏在竹篮里的神情,又很快反应过来,“呀,我要吃的,谢谢祖母!” “乖孩子。”张氏爱怜的看了小丫头一眼,这粉乎乎的小闺女,瞧着让人稀罕。 再想到从前秦瑶没来的时候,小叫花子般的兄妹几个,张氏心中感慨万千。 搁在从前,她们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小小一个农人,居然还能去赴大儒的宴。 一路上,秦瑶都在嘱咐老宅众人别紧张,就当是平常见到村长族长那样就行了。 但似乎这并不管用,就连闹腾的大毛,都感受到家人们紧张的气氛,乖觉不少。 反倒是金花金宝这两个小孩,心中没有那么多杂念,一心惦记宴上的吃食,满眼期待,半点不怯场。 莲院到了,院里院外都点了灯,照得整个院落亮堂堂的。 石头和两名书童见到来客,引秦瑶等人入内。 进到院内,刘老汉等人看到这假山流水的,完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先前荒草遍地的旧宅。 到了宽敞的大厅,屋内通铺木地板,地板上打了腊,光亮得能瞧见人的倒影。 一时间,老宅众人站在大厅门口位置,都有些不敢迈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秦瑶先行,众人才跟在她身后缓步行动,短短几步,感觉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那么长。 宴席摆在后院,前厅主要用于接待,和农家随便摆放,自己上桌占位的规矩完全不同。 但这已经是齐仙官咨询过秦瑶之后,做了简化的‘入乡随俗’。 万幸,村长和族长先到了,正拘谨的在刘季的陪同下,同公良缭聊着村中四时风土人情。(本章完) 349 她值得更好的 见到村长和族长,刘老汉等人明显放松许多。 加上看刘季和公良缭、齐仙官那熟络的样子,只觉得高高在上的大儒和贵族公子,也没有那么触不可及了。 刘季迎上来,为老师和师兄介绍了自己的家人。 刘老汉和张氏带着小辈们,一一同公良缭和齐仙官行礼,并送上了他们的贺礼,新鲜出锅的一篮子糖炒栗子。 公良缭年纪挺大,牙口却很好,刘季当场剥了两颗给他尝,老头眼睛明显一亮,爱了爱了,让书童给自己收起来,日后慢慢吃。 别看齐仙官年纪小,但他比刘季还大辈份,金宝金花当他是长辈,扑通就跪了下来,就连只知道爬的大毛也像模像样吧唧一下趴地上,把齐仙官吓一跳。 不过他面上不显,依然镇定,只是赶紧让书童将三个小孩扶起来。 受了如此大礼,长辈也得给小辈回礼,金花金宝一人得了一套笔墨,大毛得了一个玉石坠子把玩。 这给二郎三郎羡慕得,也想跪下同小师伯行大礼。早知道认长辈有礼物收,他们就不跟亲爹各论各的了。 齐仙官暗暗一瞪眼,兄弟俩这才讪笑着打住这个念头。 公良缭看起来挺不苟言笑的,孩子们从未觉得他亲近过,大郎曾偷偷告诉秦瑶,他看见公良缭就觉得像是见到了学堂里古板的老夫子。 是以,得到大人允许后,大郎兄弟三个,领着金宝,背着大毛就到后院耍去了。 金花和四娘喜欢听大人们聊天,坐在各自母亲身旁听大人们讲话,看起来伶俐乖巧。 齐仙官到底还是个孩子,最喜欢和大郎二郎一块儿,见他们出去玩,而自己还要装稳重坐在屋里应付村长和族长的恭维,心里都要羡慕哭了。 刘季看出小师兄的想法,好笑的在公良缭耳边小小声:“老师,我们村里开席开得早,时辰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开席?” 公良缭也不喜应付那么多人,轻轻颔首,看向齐仙官,让他去厨房看看,安排好了差人来唤他们。 齐仙官脑子里一转,就知道是刘季的意思,诧异的看他一眼,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还会用那种宠溺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他家小孩似的。 齐仙官恼怒的瞪了刘季一眼,他才不是小孩! 这才忍着笑,欢天喜地朝外走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刘季感叹。 一刻钟后,丫鬟前来禀报,可以入席了,众人转移阵地,来到后院入席用膳。 村长、族长、刘老汉三个老人和刘仲同公良缭坐主位,刘季同桌负责活跃气氛,免得大家不自在。 秦瑶发现,刘季这人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如有他在的场合,从不冷场。 齐仙官要和小孩坐一桌,秦瑶则和女眷们坐一桌,有个熟悉的人,大家有疑问可以随时问她,安心许多。 不过既是入乡随俗,便省去了许多规矩,上菜也是照着乡下的规矩来,提筷子就吃,没有什么先漱口再净手的仪式。 请来的大厨果然没让金花失望,这顿饭吃完,她就信了四娘说的话,原来这世上真有云朵一样吃了就让人飘飘然的肉! 乔迁宴吃完,莲院就算是正式在刘家村落地了。 村长和族长陪着公良缭多喝了几杯,醉得一人握住公良缭一只手说着感谢他光临之类的话,把公良缭祖宗十八代全部谢了一遍。 最后,被护卫扛回家中。 刘老汉没喝多,微醺最致命,抱着刘季说了一通感谢各路神仙保佑的话,一把鼻涕一把泪述说刘季的成长史,最后被黑着脸的刘季强行拖走。 “三儿啊!你记住爹的话,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爹娘都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对得起瑶娘啊!没有瑶娘就没有现在的你,你小子记住了没有!” 刘老汉一巴掌拍到刘季脑袋上,微醉的人下手没轻重,刘季眼冒金星,差点就要表演原地去世。 秦瑶站在大门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说大可不必。 刘季赶紧捂住老爹的嘴,将他塞进刘仲怀里,飞快挥手,快快快,撤撤撤! 刘仲冲主人家齐仙官点点头,道了声先走了,这才架着亲爹艰难离开。 张氏何氏邱氏福了福身,随后领着孩子们跟上。 客人尽散,只剩下秦瑶夫妻两个。 明天还要去学堂,大郎兄妹四个到睡觉的点就被阿旺领走,这会儿估计已经洗漱完毕躺床上睡去。 刘季抹一把额上热出来的汗珠,冲秦瑶那笑笑,揽住小师兄的肩,进屋同公良缭告退。 不想,刚说完要走,看起来已经醉倒的公良缭忽然睁开双眼,犀利的目光直直钉在刘季身上。 刘季被这尖锐得仿佛要直窥自己内心的眼神惊得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气,弱弱询问:“老师?” “你上前来。”公良缭冷冷道。 刘季忙看了齐仙官一眼,老师这种状况正常吗? 齐仙官皱起眉,这还用问?明显不正常! 刘季忐忑往前挪两步,公良缭眼睛一瞪。 刘季立马跪倒在公良缭的轮椅下,垂着头,一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但先认个错的模样。 公良缭抬起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咚”一下,敲到刘季后脑勺上,语气严肃的问: “你父刚刚说的话,你可记下了?” 此话一出,不止是刘季自己楞了愣,门边站着的秦瑶也惊讶抬头看了过来。 “记下了?”刘季一边不确定的应着,一边抬起二次遭到重击的头,飞快瞅了公良缭一眼。 老头把脸一垮,上位者的威严压过来,刘季赶忙把眼皮垂下。 只听见头顶上的人威胁道:“家有贤妻,好生对待,再生抱怨,老夫饶不了你!” 刘季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老师、您、您!”居然被区区一辆新轮椅收服了? “老夫如何?”公良缭冷冷反问,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是区区一辆新轮椅的事吗? 那是一个果敢飒爽、心地善良、充满爱心、体贴入微、尊重残疾老人的奇女子! 她!值得更好的! 公良缭那双在权利斗争浸润下显得格外狠辣的双眸,看得刘季头皮发麻,再不敢有质疑,恭敬一磕,含泪应道: “老师叮嘱,弟子记下了!” 公良缭勉强满意的抬起手,“起来吧,回去好生伺候你娘子休息。” 刘季眼睛瞪得溜圆,这熟悉的话语,好像曾经刘老汉也叮嘱过。 从莲院离开,回家的路上,失去最大靠山,自觉再次被全世界抛弃的刘季,面无表情,一脸麻木。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秦瑶挑了挑眉,这算意外收获吗? 嘴角轻扬,怎么又不算呢~(本章完) 350 捅了黄鳝窝 各家地里已经忙起来了。 哑巴他们还没走,原本计划过了秋天就走,但现在刘家村家家户户又在招短工种麦,众人商议后,一咬牙,打算年前再回去。 钱旺原本准备了些钱打算让哑巴帮忙带回家中,这会儿见他们还不走,无奈一笑,只好请厂里车队帮自己捎一段。 刘柏爽快应下,他现在也认识不少走货的车队,钱旺想要寄钱的事情很简单就能解决。 不过他这边才答应了钱旺,马上哑巴众人都找了过来,这些日子他们除了修路,还帮忙修房子做短工,手里也攒了点钱。 多的二三百文,少的也有一百文钱,看着不多,却也能买上几十斤粮食,托人送到家中去,家人也能多添一口饭。 于是,几大袋的粮食提到马厩前,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刘柏,眼神中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看这神情,不用开口,刘柏就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这是听到了钱旺的事,都过来找他捎东西回老家。 一个人还罢了,顺手的事情。可这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袋粮食,刘柏顿觉头疼。 也不敢应他们,眼神完全不能对上,以手遮着眼睛跑到秦瑶这来,开口就是他错了。 秦瑶将帐本合上,狐疑看向他,“错什么?哪儿错了?” 刘柏懊恼道:“我答应帮钱旺寄钱回老家,忘了嘱咐他别说出去,这下好了,黄雀镇那些人扛着粮袋过来,老大一堆,想求我帮他们送回老家呢。” 秦瑶还以为多大事呢,笑了,“说起来,他们也帮咱们村做了不少事,既然寻了过来,那干脆从车队匀一辆车出来,帮他们送这一趟吧。” 刘柏也有这个想法,但他无权提出,现在听见秦瑶这么讲,立马松了一口气,乐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秦瑶颔首,目送刘柏离开,轻轻揉了揉眼角,把账本锁到抽屉里,起身出去打算放松放松。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自家田埂边。 和别家地里稀稀拉拉两三个人比起来,她家这地里十几个人,可热闹了。 正在教齐仙官怎么下种的刘季瞧见田埂边的秦瑶,眼睛一亮,抬手努力晃了晃:“娘子!” 秦瑶轻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某人笑容瞬间灿烂。 齐仙官想乘机逃走,却没想到刘季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把给他后衣领拽住。 “师兄你想去哪儿啊?这种麦你还没学会呢,怎能半途而废?”刘季正义凌然的瞅了齐仙官一眼,摁头教学。 秦瑶这才发现,刘季身旁那个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衫,脚上踩着露趾草鞋的小子,竟是齐仙官! 公良缭坐在轮椅上,被书童推到田边,瞥见秦瑶惊讶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帮她解释: “刚刚一下地就坐粪堆里去了,这好衣裳毁了一身可不能再毁一身,也不知道三儿从哪儿寻来这样套粗衫,穿上还真有些农人的样子。” 秦瑶挑了挑眉,再看被刘季摁头学种麦的齐仙官,明明极嫌弃,但听刘季说了句‘凡事必须亲身体验一次才能明白,只靠书本上说的是不准确的’,小少年硬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秦瑶感叹:“没想到小公子脾气这么好。” 公良缭肯定的点点头,“景轩的性子是极好的。” 要不然也不能陪他到这乡下来体验人间疾苦。 两人正说着,地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叫。 齐仙官和刘季把锄头一扔,逃也似的朝田埂上跑,一边跑一边尖叫,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公良缭和秦瑶齐齐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惊了一跳,石头立马把锄头一扔,冲到事发地查看,也“啊!”的发出一声短促惊叫,原地一个大退步。 “什么鬼?”秦瑶狐疑奔上前,一把推开吓得花容失色想往她怀里扑的刘季,捡起石头掉下的锄头来到刚刚齐仙官二人待的位置。 低头一看,“啧”的皱起了眉头,真是好大的一窝黄鳝! 一根根泥色的长条状物纠缠在一起,好好的窝被人类突然破坏,吓得它们到处乱钻,但又因为四周土质干硬,受惊之下,慌不择路爬了出来。 “秦娘子,你、你不怕吗?”齐仙官抱着石头的胳膊,关心问道。 石头也就是乍一看见这么一窝恶心玩意有点被吓到,现在缓过来了,轻声为自家公子解释,“公子莫慌,只是一窝鳝鱼而已。” “鳝鱼?”齐仙官也是一怔,他记忆力的鳝鱼没有这么可怕啊。 刘季也懵了一下,居然是一窝鳝鱼?他还以为挖到了一窝毒蛇呢,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 试探着往前走几步来到秦瑶身后,就被秦瑶无语的撇了一眼。 刘季立马挺起了胸膛,“娘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怕,我是被师兄的尖叫声吓到的,一下子没细看。” 秦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让他去拿只桶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已经放干水的田里还能挖出这么多黄鳝,但既然出现,那她们今晚就有口福了! 眼睁睁看着秦瑶夫妇俩一个抓一个装,速度极快的把这些慌不择路,到处乱钻的黄鳝全部丢进木桶里,齐仙官瞬间拧紧了眉头。 刘季还要拿过来给他瞧,“师兄你看,这么肥的黄鳝,咱们今晚可有口福了!” 又冲护卫们说:“大家伙加把劲,咱们争取今天把这十亩地全部种完,晚上让阿旺把它们全部炖了给大家加菜!” 末了,还不忘加一句:“那肉嫩得哟,保证你们吃了忘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刘季蛊惑,齐仙官眯着眼睛往木桶里瞧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一条条的肉鳝没那么恶心了,甚至还想咽口水。 刘季得意的冲小师兄眨了眨眼,又拎着木桶来到公良缭身前,“老师您瞧瞧!” 公良缭飞快瞧了一眼,嫌弃的撇开头,刘季嘿嘿一笑,把木桶拿走,又去寻在沟渠边洗手的秦瑶,“娘子,我先把这些黄鳝拿家里去,晚上让阿旺给你炒盘你最爱的香辣鳝鱼。” 说着就要走,被秦瑶喝住,“放下,回去干你的活。” 刘季:“好的娘子。” 果断放下木桶,转身,哀叹一声,一把揽住齐仙官小小的肩膀,险些给他拽个踉跄,“师兄来,师弟继续教你怎么种麦。” 他刘季要干活,谁都别想闲着!(本章完) 351 我的眼睛就是尺 刘季一行人用事实证明,种地的效率和人数多寡没有太大关系。 刘季带着十几个护卫车夫种了一天,也没能把十亩地的麦种全部种完。 阿旺傍晚将孩子们接回家,顺路去地里检查了一下质量,回到家脸就黑了。 十几个人,种了五亩地,至少有两亩半需要返工! 阿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过今晚的鳝鱼是真香啊! 饭毕,各回各院,倒头就睡。齐仙官累得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去想别的杂事,一觉睡到天亮,睡眠质量大大提高。 刘季老早就拿着农具到莲院外候着,耐不住他厚脸皮的求,齐仙官又带着石头等人跟他来到田间,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此时,师兄弟二人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拿着锄头在地里撒欢的刨,你挖坑来我下种,本来枯燥乏味的重复动作竟也有些乐趣。 眼看着十亩地即将种完,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正准备击掌庆祝时,将孩子们送到学堂已返回村中的阿旺抵达现场。 没等刘季兴奋的招呼一声,阿旺便沉着脸来到石头身边,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下,一把抽出他手中锄头,而后将他身前歪歪扭扭的沟壑全部挖开。 刚刚辛辛苦苦埋进去的麦子,全部被刨了出来。 阿旺速度很快,真的非常快,锄头在他手中都挥出了残影,不到一刻钟,小半亩地就被他刨平了。 刘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忿怒冲到阿旺跟前喝道:“阿旺你被人下降头了?我们辛辛苦苦种下去的,你为什么要把它们都刨开?” 阿旺不理会,继续刨,刘季急得上手去抢他锄头。 阿旺眉头一竖,手上稍用了点力道拉拽,刘季摔个屁墩,呆坐在地,震惊的望着他。 阿旺淡淡回眸一撇,刘季只觉被死神盯上一般,浑身一激灵,嘴唇颤抖,憋出一句:“大胆!” 他不想承认,他有被阿旺吓到。 可一转眼,阿旺又是那个看着憨呆的阿旺。 他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直拉到刚刚刨平的地上,没什么情绪的说:“重新种。” “什么?”刘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旺又重复了一遍,言简意赅:“按照我的重新种。” 话音落,立马给刘季等人开了片示范地出来,指着那整齐的众横沟壑说:“这样种,才合格。” 石头看了一眼,整整齐齐,每一行每一道都是笔直的,间距完全一样,下意识反驳:“这怎么可能” “可能!”阿旺扫了他一眼,眼神执拗又认真。 石头悻悻摸了摸鼻子,看向刘季,“刘公子,你家下人再这么闹,我们可走了啊!” 刘季拍拍阿旺的手臂,“我说你小子别太严肃了,这就不是人能种出来的,全村都没有人把地种得这样整齐。” 阿旺:“我是人。” 刘季摊手,“那行,你自己种吧啊。” 招呼上石头众人,咱们撤,正好可以歇一歇,反正秦瑶问起来也不是他的错。 “不许走。”阿旺表情严肃。 刘季没当回事,心说我可是你大老爷,一把揽住迟疑的小师兄,“走,咱们找老师下棋去。” “这不太好吧”齐仙官一个吧字还没说完,阿旺忽然闪现在他们身前,手里的锄头一横,拦住不让走。 刘季一挑眉,“反了你了!” 伸手去拿锄头把手,准备拿开,手刚放上去,就被阿旺逮住,打横的锄头一竖,完美塞进他掌中。 阿旺宽厚的铁掌抓着他的手,连人带锄头一块儿往地里带。 那沟沟壑壑的地,走得刘季脚下几个踉跄,好几次要摔倒,却被阿旺拽得双脚离地,愣是没摔倒。 刘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不是说你不会武功?” 阿旺睁着无辜的眼,问就是:“不会。” 刘季看看自己凌空的双脚,你丫管这叫不会? 先前看秦瑶把大郎交给阿旺,刘季还以为是让阿旺盯着大郎习武而已,招式什么的都是秦瑶提前教过的。 加上他每日一大早只想着背书,背完书,大郎习武也结束了,同居一个屋檐下,愣是没看见阿旺动武。 巧的是,周围所有人都知道阿旺有武功,但齐仙官等人默认他这个主人家知道,竟是谁也没知会他一声。 直到此时此刻,双脚离地,刘季才反应过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愤怒,刘季一时间忘了抵抗。 阿旺把他放到属于他的那块地上,迅速折返,一手抓起一个护卫,如此多次,把他们分布在田里各个区域,锄头和麦种一塞,让他们跟着自己做,把众人安排得明明白白,齐仙官也不例外。 刘季难得良心发作,弱弱提醒道:“阿旺,他还是个孩子。” 阿旺哦了一声,拎起齐仙官,把他从地里摘出来,放在田埂上,“那你去玩吧。” 齐仙官受宠若惊,顿了两秒回过神来,同情的看了看地里的刘季等人。 刘季抓着锄头,一边把先前种的麦子捡出来,一边不要脸的说:“阿旺,我要是说我也是个孩子,你能不能把我从地里摘出去?” 阿旺无情答:“不能。” “好叭。”呜呜呜,早知道要重新来过,一开始就好好种地了!刘季欲哭无泪。 石头觉得自己更惨,好好的护卫,现在变成了农夫,迫于某人武力威胁,只能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要求把种好的地重新翻好,再下种。 不过这专业的是不太一样,重新种好的田地,整整齐齐,四四方方,一道是一道,一眼看去,赏心悦目。 不知是哪个村民先发现的,到了半下午,附近村民特意过来围观,看那收拾得整齐漂亮的地,赞叹不已,没想到有人能把田种成这般模样。 阿旺不骄不躁,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刘季等人,差一厘都不行。 他说:“我的眼睛就是尺,所以不要敷衍我。” 刘季还真不信邪了,故意歪出一点点,等了半刻钟见阿旺并没有闪现到自己身前纠正,正要为此沾沾自喜开口嘲讽。 下一秒,一把锄头出现在眼前,稍稍将他故意弄出来的一点曲线拨正。 刘季:真的无语啊家人们!(本章完) 352 团购 十月中旬,客人已经搬出去,秦瑶家要动土的新书房,终于开始了。 材料原先刘季已经定好,哑巴负责包工干活,招呼了五六个人,鞭炮一放,第一锄头挖下去,建设开始。 这一回,不止是秦瑶家建房子,村里大部分都在修房子,打算初雪来临前将房屋全部加固一遍。 而能这么做的原因,就是现在大家伙手里都有钱了。 村中多的是一家两三个到文具厂上工的工人,如果是夫妻两个,从文具厂大批量招工的时候加入干到现在,整整五个月,一人到手三百多文,两人就是六百。 五个月加起来也有三两银子了,简单的加固修缮屋子足以。 这只是普通工,像是芸娘顺子这些小管事,加上九月发放的赏钱,还要更多。 不过集体建房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达成共识,是刘季在上扫盲班的时候突然想到集体购买建材或许能省下不少银子。 这不,为了从秦瑶给的那份紧巴巴的预算中扣一点出来中饱私囊,他动用三寸不烂之舌,联合了村中十二户人家,决定一起采购砖瓦木材。 村民都喜欢跟风,今年大家伙跟着文具厂确实也赚到了钱,听见刘季一行人和下河村卖瓦的老板娘谈到了超低价,刘老汉一拍板,决定把老宅也修缮一遍。 有了刘老汉这样的村中老人加入,刘木匠也坐不住了。 这些日子,他发现村口来了好多陌生马车,车上下来的人都穿绸衫棉布,来了村里,到处打听大儒的消息。 有些直接登门要去拜见,可惜莲院挂了不会客的牌子,只能扫兴而归。 但隔天,这些人又来,或是蹲守在莲院附近,或是在村井那边打听消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出门散步的大儒。 可惜,这天气一天天冷了,人家大儒家里烧着炭盆,温酒下棋不知多惬意,怎会出门来。 时日长了,村里人也和这些人熟络起来。 天冷,屋外呆不住,王婆婆家率先打开院门,煮了热水请这些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们进屋休息。 一开始,王婆婆只是好心为这些年轻后生们备口热水喝喝,不收钱的。 后来那些后生们自己不好意思,每回离开都会把铜板放在桌上。 这些人给的水钱有多有少,身家丰厚的,觉得这农家院里坐着别有一番趣味,一放就是一二钱碎银块儿。 家底薄的,则买上主人家七八个鸡蛋,也算回报王婆婆的好意。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怎的,蹲守大儒的后生们,全都默契朝王婆婆家走,三五人凑一桌,不管身份贵贱,煮着热水,烤着炭火,谈笑风生,别有一番野趣。 刘木匠一看,心中警铃大作,总算明白过来秦瑶当时同自己讲过的话。 不再犹豫,花二两银子,买下了自家葵花地下面的废宅。 正好现在全村一起动土,他也不甘示弱,加入了刘季的采购团。 量大了,材料果然好压价,刘季美滋滋扣了五百文钱收入囊中。 只可惜,原本他还能从哑巴这些包工头手里再卡一二百文钱的,都怪阿旺,好端端的把地全部刨了重种,累得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眼巴巴望着秦瑶忙碌的身影。 秦瑶整个人都不太好,本该是刘季监工,现在又变成了她,心情很暴躁。 刘季见秦瑶从窗前走过,笑得一脸无辜,“娘子,辛苦你了。” 秦瑶:“我不辛苦,我命苦!” 见他还笑得出来,已经走过窗前的秦瑶又退了回来,狐疑的将他上下扫了一遍。 目光过于炙热,刘季怪不好意思的拉起被子盖住了脖子以下,只露出一张脸,“娘子,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不像是动不了的样子,这张嘴不还挺能说吗?” 秦瑶突然大步走进屋里来,刘季狠狠咽了口口水,慌乱的撇了眼敞开的门窗,“娘子,门还没关上呢,这不合适吧?” 秦瑶一把掀开他身上棉被,刚伸出手,刘季主动把身子往前一送,心说这也太刺激了吧,一巴掌就落到了他挺起的胸膛上。 刘季猝不及防,“啊!”的惨叫一声,倒在了厚厚的被褥上,手虚虚扶着胸膛。 拉伤的肌肉突然遭到外力击打,一股让人控制不住要流泪的酸涩钻入骨髓,堂堂七尺男儿,瞬间泪流满面,不停倒吸凉气。 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罪魁祸首秦瑶“咳咳”低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一本正经的说: “我看你这伤得挺严重的,要不让阿旺给你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刘季心里的旖旎早就被这股常人所不能忍受的酸涩击溃,倒在床上哎呦呦叫唤,就是不理会她的提议。 难得逮到毒妇歉疚一回儿,他才不要这么容易让她好过。 刘季越喊越惨,后院忙碌的哑巴等工人都忍不住跑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被这么多人关心的看着,秦瑶尴尬的踢了踢床腿,提醒刘季收敛点,差不多得了! 回头冲哑巴等人解释:“没事,他犯病了,你们继续忙,不碍事。” 哑巴看着床上抱着被子打滚,满头汗水,眼角含泪的刘季,担忧的比画询问:真没事? 秦瑶微笑颔首,哑巴等人这才迟疑离开。 待人一走,刘季又痛苦的叫唤起来,秦瑶还能惯着? 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幽幽道:“奇怪,我这手怎么有点痒得受不住了?”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床上的人就懂事的闭上了嘴,睁着一双梨花带雨的桃花眸,咬着被角,弱小又无辜的望着她。 秦瑶眸光一暗,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钟才意犹未尽的挪开视线,看向他身上盖的被子,嫌弃道: “你这身板也太瘦弱了,以后跟着大郎一起练体。” 理由她都帮他想好了,“考场可不是那么好熬的,越往后待的时间越长,那么小小一间屋子憋三五天,以你现在这体格可不行。” 说完,幽暗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的脸上,刘季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生怕她又来一巴掌,让自己下去见阎王。 不过她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出了屋子。(本章完) 353 阿娘,好疼 在院里遇到刚刚放马回来的阿旺,秦瑶嘱咐:“以后大郎晨练的时候记得叫上你大老爷一起!” 阿旺虽然不理解秦瑶为什么要让刘季这个没有习武天赋的人炼体,但还是恭敬应下了。 刘季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手长腿长,不胖不瘦,蜂腰翘臀宽肩,广袖白袍一穿,尽显魏晋风流,正是时下最受女子喜欢的颀长体态。 再配上他这张俊美的脸,随随便便往那街上一站,都能迷倒万千少女! 他这还用特意去练? 阿旺不知何时突然从窗外探进一个头来,和刘季大眼瞪大眼,说: “老爷,夫人应当是喜欢健硕的男子,您这样软趴趴的肉,她不喜欢。” 被突然探出的人头吓得眼睛都不敢眨的大老爷,此刻恼羞成怒,一把扯下撑杆,“啪”的将窗户关了起来。 嘴里无情的吐出一个字:“滚!” 可惜,阿旺反应迅速,并没有被夹住脑袋,“哦”的应了一声,来到杂物房,扛起锄头,去后院给菜地锄草去了。 忙到半下午,草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再摘一筐胖嘟嘟的大白萝卜回来放在厨房里,琢磨着从村中妇人口中偷听来的腌萝卜秘方,打算自己尝试。 今天他不用去接大郎他们下学,刘肥去县城送文具礼盒,说好了下午会顺路把他们几个载回来。 但让阿旺没想到的是,等到太阳完全落山,天黑下来,刘肥和孩子们都还没到家。 已经把萝卜腌上的阿旺盖好坛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前院坝看了一会儿。 天越来越暗,从厂里下工的工人们已经上完刘琪带班的扫盲班走光,那些准备偶遇大儒的书生们也都驾马离开,还是不见有马车驶入村子。 秦瑶送走了哑巴等人,来到水缸边舀水洗手,扭头往儿童房和堂屋里一看,兄妹四人熟悉的身影一个都没见到。 “阿旺,喊他们归家吃饭了!”秦瑶以为孩子们是留在了老宅那边玩,冲门外的阿旺吩咐道。 却不料阿旺沉着脸大步走进来,说:“夫人,他们还没回来。” 禀报完,立马朝后院走,“我骑马寻过去看看。” 秦瑶眉心一跳,屋内躺着的刘季察觉到不对劲,从床上坐起,开窗问:“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秦瑶皱眉道:“阿旺说大郎他们还没回来。” 刘季一看屋外黑漆漆的天,顿觉不妙,“要不要找师兄他们借两个人去接一接?” 秦瑶摆手,“我去借匹马,和阿旺一块儿去看看。” 希望只是小孩们贪玩在路上逗遛得久了点,或是课堂上捣蛋被夫子留堂了。 秦瑶后面那句话是对阿旺说的,阿旺牵出马后,将马留在门口,自己朝莲院飞奔而去,借了齐家护卫一匹马。 石头看他急匆匆的,问了声:“出了什么事吗?” 阿旺留下一句“无事”,便驾马隐入夜色中。 他到河边时,秦瑶也正好背上弓箭,打好了火把来到桥上。 二人汇合,一前一后纵马朝金石镇奔去。 从刘家村到下河村,半点人影没瞧着。 又从下河村朝金石镇疾去,走了一半路程,忽然听见车轮滚动声,秦瑶立马朝黑暗里大喊一声: “大郎!” 对面顿了一会儿,立马传来几声:“阿娘!” “三婶!” 是金宝喜极而泣的嘶喊。 短短几息,秦瑶和阿旺已经来到马车前,火把带来的光亮照映出四张灰扑扑的小脸。 还有大郎血痕飞溅,崩得紧紧的面庞。 那把秦瑶送他的小匕首,正被他握在左手上,右手扣着缰绳,紧急喝停了不太听话的马。 “大郎!”秦瑶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从马上跃下来到马车旁。 二郎三郎四娘立马朝她扑过来,寻到那安全的怀抱,三郎“哇”的放声大哭。 四娘抬起小手飞快抹了下眼角的泪珠,立马拽秦瑶去看车板上已经重伤昏迷过去的刘肥。 阿旺扫了一眼,告诉秦瑶刘肥没有性命之忧,应该是被击打了头部,陷入短暂的昏迷。 大郎像是才完全反应过来,松开了缰绳,跪坐在车辕上,面朝秦瑶伸出手。 秦瑶马上握住,这小小的手上沾着黏腻的血迹,秦瑶赶紧查看一番,见只是两三道浅浅刀痕,并无大碍,将这明显受惊的小家伙揽入怀中。 此刻的少年明显更需要一个安心的怀抱,秦瑶眼神示意阿旺上前去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语气轻缓的安抚着怀里的大郎: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把弟弟妹妹们保护得很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大人来处理,别害怕,有我在呢。” 怀里的小少年轻轻点了点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片刻后,退出她怀中,咬牙低低喊了声:“阿娘,好疼。” 秦瑶惊讶的看了大郎一眼,小少年疼得冷汗直冒,闭眼咬牙强忍着,那一声“阿娘”,完全是无意识唤出来的。 她忙撕下里衣,问二郎:“水壶呢?” 二郎和金宝赶紧摘下肩上挎着的竹筒递过来,四娘努力举高火把,方便秦瑶能够看清楚哥哥的伤。 秦瑶看着大郎,“疼就喊出来,我要把你伤口上的污渍先冲洗一遍才能包扎。” 大郎嗯的应着,刚刚他根本没察觉自己被自己的匕首划伤了,此刻火光一照,才看见血淋淋的左手。 三郎担忧的问:“阿娘,大哥会不会流血流死啊,呜呜呜,我不要大哥死啊.” 秦瑶安抚:“不会,这点血还死不了人。” 发现大郎能被自己的手中武器割伤,秦瑶无奈一叹,看来以后还得练得更狠些。 一壶水冲下去,大郎再也忍不住喊出声来,秦瑶听得心都抽搐了两下,眼神越来越冷,手上动作快速的完成了简单的包扎。 暂时只能这样把血止住,后面的等回去再处理。 弄完大郎的伤,秦瑶又去看刘肥。 他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四娘解释道:“小叔被那些坏人敲了一闷棍,立马就晕倒了。” “后来他们还要抓走我和三哥,我咬了他们一口还踹了那人下档一脚跑了出来,大哥和二哥还有金宝哥去抢三哥,还被他们打了好几下”(本章完) 354 岂有此理 四娘后怕道:“后来大哥刺伤了他们好几个人,他们看大哥太凶了,抓不了我们才走的” 二郎小大人一样脸色沉沉,补充道:“阿娘,他们走的时候说,让我们回来告诉你和阿爹,以后买地看着点,别什么人的东西都去碰,这次只是给咱们一点小教训,识趣的话把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吐出来,要不然就要剁了你和阿爹的手脚!” 情绪已经发泄完,三郎早不哭了,听了二哥的话,担忧的问秦瑶: “阿娘,咱们拿了别人的东西吗?他们要是真剁了你和阿爹的手脚怎么办?我不要阿娘没有手脚.” 秦瑶摸摸三郎的小脑袋,“你听他们放屁!” 金宝震惊抬头,不许他们讲脏话的三婶居然自己说脏话! 阿旺探听还没回来,秦瑶已经通过孩子们的话理出了事情原委——是家里新买下的农庄惹来的祸。 这群混账,居然欺负到孩子头上,真真是找死! “走,先回家。”秦瑶示意大郎退后,又嘱咐几个小的看顾好刘肥,冲老黄吹了声口哨,通人性的老马立马自觉跟在马车后头。 天黑看不清路,只有一支火把,能照出来的地方有限,但就是这一点光亮,让大郎兄妹几人不再感觉害怕,甚至还有兴致说起他们刚刚是多么勇敢的与坏人对抗。 金宝记挂着阿旺,担忧问:“三婶,咱们不等阿旺叔回来吗?” 秦瑶回头浅浅一笑,“没事,他自己会回来的。” 金宝好奇追问:“阿旺叔去哪儿了呀?” 秦瑶当然不能说自己让他探查情况去了,想了想,道:“去镇上给你们找大夫去了。” 金宝立马觉得自己手肘又痛起来,虽然没流血,但他被人推到在砂石地上,手肘肯定已经破皮了。 金宝不敢看,只虚虚捂着自己的手臂,心想着快点到家吧,到家里就好了。 二郎腿上也伤着了,但和大郎一比,小家伙再不做声,难得嘴上安静下来,时刻观察着小叔的状况,并向秦瑶汇报:“小叔好像动了一下,小叔他要醒了,阿娘!小叔醒了!” 后面这句声音十分激动,喊得很大声,秦瑶回头看了一眼,刘肥捂着头想要坐起来,她立马喝道:“躺下,别乱动!” 刘肥几乎是下意识的服从命令,马上躺了回去,痛苦的捂着头,茫然的看着眼前这几个灰头土脸的娃。 因为他一来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闷棍晕倒过去,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虚弱问:“金宝,我这是怎么了?” 金宝答:“小叔,咱们被人揍了,是大郎把你救下的。” 刘肥一怔,模糊的一段记忆涌现出来,怒意也跟着暴涨,头更痛了,“嘶~”的猛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很快,就见阿旺骑着马,驮了一个人奔过来。 他还真把镇上大夫扛来了,老大夫趴在马上嘴里骂骂咧咧,料谁这个时辰被突然闯入家门的陌生人掳走,也会是这般反应。 秦瑶看着阿旺,眉头微皱,这也太莽了。 不过眼下还是安抚受惊的大夫比较重要。 秦瑶示意阿旺把人送到马车上来,本就拥挤的马车多了一个人,更挤了,不过大夫的敏锐让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车上这几个伤患,知道自己是被带来看病不是杀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瑶抱歉道:“让您受惊了,但您放心,不会让您白走一遭的。” 说罢,一两银子递过去,大夫原本到嘴的抱怨,立马咽回肚子里,哀叹一声,收好银子,让四娘把火把凑近些,开始检查刘肥的情况,算是应下了。 刘家村很快就到,秦瑶驾着马车刚驶入村子,就听见路边传来一声激动的:“娘子!” 秦瑶闻声看去,居然是刘季和刘柏兄弟二人。 原来刚刚她和阿旺前脚离开,后脚刘季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忍着混身肌肉的酸痛跑到老宅来。 此时的老宅众人也在等刘肥和金宝归家,迟迟没等到,刘柏正准备出门去问刘季呢,兄弟两在门口撞上了。 得知秦瑶和阿旺已经出发去寻人,刘柏着急忙慌的也想驾牛车追过去,刘季拦下了。 刘季已经觉得情况不妙,但秦瑶和阿旺都去了,他还是选择相信他们,拽住想走的刘柏说: “大哥你现在去追也追不上了,家里总要留着人,万一真有什么事,阿旺回来报信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先等等吧,我家娘子在呢。” 到底是被刘季这句“我家娘子在呢”说得心安了一些,刘柏冷静下来,两人便来到村口等候。 这会儿瞧见人全都回来了,兄弟俩刚要松口气,刘季鼻子突然一皱,他闻到了血腥味儿,紧张问:“谁伤到了?” 身上的酸痛好像也感觉不到了,跑到马车前来,一眼就瞥见火光照映下,大郎被包起来的手,呼吸一窒,“怎么会这样?出什么事了?” 后面这话是问秦瑶的,她垂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和刘柏先上马,到家再说。 阿旺一把抓起刘季搁在身前,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刘柏早已经学会骑马,但看着老黄那高大的体格还是有点忐忑,但现在也顾不上了,先回家要紧,冲金宝安抚一句,翻身上了老黄的背,护着马车往老宅去。 刘老汉等人早听见了动静,秦瑶一行人抵达时,老宅众人都候在门口,瞧见这车上晕的晕,伤的伤,都吓了一大跳。 “娘!”金宝在车上委屈的喊了一声,何氏赶紧上前把他抱下来护在怀里查了又查,“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进去说吧。”秦瑶挥挥手,让众人把大门让开。 阿旺抱起昏昏沉沉的刘肥进门,刘柏刘仲赶紧跑进屋里,引他去刘肥屋里。 老大夫紧随其后,张氏一看儿子还晕了,忙不迭跟上,刘老汉和邱氏上前关心大郎几个的情况,见秦瑶说无碍,这才松口气。 刘季把四个孩子抱下车,领到院里挨个检查一遍,眉头越皱越紧,他都没这样打过家里的娃,今日居然让别人给打了? 岂有此理! 刘季怒道:“这他爹的到底是哪个混账干的!阿旺你给我找出来,老子我弄死他丫的!”(本章完) 356 各回各家 刘季在院里发疯,秦瑶在屋里镇定调度。 几个孩子都受惊了,夜里又凉,身上还有伤,何氏邱氏又是烧水又是热饭的,好一通忙乱,才让几个孩子收拾出个人样,被伯娘喂饱肚子,坐在火盆边捂着薄被暖和暖和。 刘肥情况比较严重,老大夫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阿旺把人放下后就回家拿药去了。 先前刘季被打,王麻五让金大夫开的药膏还剩下许多,阿旺全部拿了过来。 秦瑶接过,重新处理好了大郎手上的伤。 他伤了左手,右手持刀保护弟弟妹妹们的时候自己把手划伤了,手掌心两道,手背一道,万幸不是很深,加上年级还小,恢复力强,不会留下残疾。 但凡这伤口再深点,今夜秦瑶就不回来了,骑马追过去,让那群混账通通把手给她留下! 忙完这一通,秦瑶才有空接过邱氏递来的热汤面喝上一口热汤。 几个孩子这会儿兴奋得不得了,大郎二郎反思自己今天表现不足的地方,说下次要如何如何做之类的。 被阿旺一人一个爆栗,敲得老老实实。 “都错了。”阿旺坐在大郎身旁,将他没受伤的右手拿起来,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掌风烈烈,吹起了何氏邱氏额前的发,妯娌俩下意识眯起眼,避开风势。 阿旺毫无所觉,就算觉察了他也不在乎,专心指导大郎: “你第一刀就应该直接捅到对方肋下,斜侧刀身拔刀,这样刀不会卡,瞬息之间就能拔出,然后在对方弯腰下意识捂住伤口时,把刀刺向他的侧脖颈.” “咳咳!”秦瑶急促的咳嗽了两声,阿旺的教学示范戛然而止,有些茫然的回头望向她。 秦瑶心累,她都不敢看何氏邱氏那惊骇的目光,挥挥手,道: “阿旺,孩子们累了,你先驾车带他们回去休息,明早我去帮你们请假,不去学堂了,都多睡会儿。” 阿旺“哦”的应下,起身把毫无准备的大郎一个提起背到背上,示意二郎和龙凤胎跟上,出了老宅。 金宝巴巴望过来,“三婶,你能帮我也请假吗?” 秦瑶看何氏那心疼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事情是因她家而起,金宝无辜被连累。 点点头,笑着应下,“当然会,你也好好休息。” 何氏接下话说:“也不能休息太久,就这点破皮都算不上伤,歇两日就回去好好念书,晓得吧?” 说着,看了秦瑶一眼,搂着金宝回屋歇着去了。 邱氏尴尬的看着秦瑶,秦瑶摇摇头,她理解何氏现在的心情,以她的性子,今天没说一句阴阳怪气抱怨的话,就已经是很忍耐了。 见秦瑶表示理解,邱氏这才寻到机会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旺刚刚已经乘机将打探回来的线索告诉秦瑶,她简单解释了下,“先前买了丁秀才家那块儿地,得罪了些人,今日让他们寻到机会,这才对小叔和孩子们下手,想以此威胁我。” 刘肥那已经安置好了,大夫开了药方,刘仲拿着药方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拿了药,张氏正在熬药,屋里留下刘柏照看,刘老汉、刘季、刘仲都来到堂屋,正好听见秦瑶这番话。 刘季简直要气到冒烟,一拍桌案,不小心拉动了手臂和胸口肌肉,酸得他瞬间委靡。 不过嘴里还不忘骂道:“什么混账东西,动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着老子来啊!”冲着秦瑶去啊! “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家伙,阿旺往日接送,他们怎么不去打阿旺,还不是怕了,只敢向弱的下手。”刘季呸了一声,他真瞧不上这样的人。 积极看向秦瑶:“娘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可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人,要不然有了这次,就还有下次,这种小人最是恶心,咱们根本防不胜防,” 刘仲心一惊,怂包刘老三居然没躲着? 刘老汉唉了一声,“老三你还想要报复回去?那些恶霸势力那么大,官府他们都不怕,这要是动起真格来,吃亏的只会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 这次刘仲站刘季这边,“爹,可咱们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啊,老四还躺屋里昏昏沉沉不能起身呢,他又没招他们没惹他们,那些混账还不是连他一块儿打了,您当这是为什么?还不是觉得咱们这些种地的好欺负!” 刘老汉语塞,这道理他如何不知道,只是他真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治这些无法无天的恶人。 报官吗? 这辈子衙门大门都没见过,怎么报啊? 所以忍耐、退步,成为了刘老汉这类人的第一选择,总想着自己退一步,对方应该就不会再来为难。 可事实向来都不是如此。 刘季没好气看着他爹道:“可他们要我们把地吐出去,我家娘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自己买的地,都已经到官府备过了,凭什么要白白送人!” 刘老汉叹气,“我老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吧。” 不管了不管了,他也管不着了! 刘季哼了一声,这才转向低头沉思的秦瑶,“娘子,你说要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有你在,老子可不怕那什么恶霸不恶霸的!” 话说得漂亮,真让他上的时候,只怕是溜得比谁都快。秦瑶瞥了刘季一眼,她压根就不指望他。 当然,也不指望老宅这边。 秦瑶起身道:“咱们都分家了,这是我自己家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今天连累了小叔和金宝,这请大夫的钱和药费我们来出,先让小叔和金宝好好把身子养好吧。” 说完,瞪了不高兴的刘季一眼,他立马起身,对着刘肥和何氏的屋子大声说:“对不住对不住,后续我们自己收拾,就不劳烦大家费心了!” 前面这两句听着还像样,后面那一句怎么就显得阴阳怪气起来了呢? 何氏本来都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既然老三都这么说了,那就各家顾各家吧。 张氏无奈的叹了一声,有心想说什么,但看了刘老汉一眼,好像他们能做的就是不给年轻人添乱了。 倒是刘柏从屋里走了出来,拍胸脯说了句:“别的大哥办不了,要是打架哥也不怕,你们只管来喊我,还有老二!” 被点名的刘仲忙点头,“对,咱们要啥没啥,豁出去了谁怕谁还真不知道呢!” 刘季明显一怔,没想到两个兄长不但没嫌弃他多事,还说要帮忙,这和他以往印象里嫌弃辱骂自己的好像都不是一个人了。 秦瑶难得多看了刘柏刘仲一眼,心道这才像是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凡是只想着退一步,一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不过这件事用不着把他们扯进来,只她一人,足以。(本章完) 357 铁骨铮铮 叫上内心大受感动的刘季,夫妇二人领着被请来的老大夫回到自己家,安顿好他,院内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 刘季看着秦瑶那冷冰冰的眸子,试探着开口:“娘子,你和阿旺是不是预备把那些人.” 抬手在自己脖子上,脑袋一歪,比划了个“嘎了”的动作。 见秦瑶没应答,刘季心里已经确定,默默在心中为对方点了一排蜡。 “娘子,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今天的事情着实把刘季气着了,难得殷勤一回儿,也想让孩子们看看,他们的爹不窝囊! 还真有。 秦瑶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刘季积极靠近,越听眉头越皱,“这、这不好吧?” 让他去当铺门口大闹一场把幕后之人引出来,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他会死的! 秦瑶看他那怂样,真是一秒现原形,嫌弃的一摆手,“你既然做不了就算了,我原也没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 说着,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就要走。 手突然被拉住。 秦瑶不耐回眸,“你想死?” 刘季忙松开她的手,不服气的抬起下巴,“去就去!” 秦瑶嘴角一弯,激将法还是管用的嘛。 刘季又一把抓住秦瑶,不过这次不是手,是衣袖,担忧的叮嘱道:“那你可要及时出现啊,他们要是想杀我,我顶不住的娘子.” 秦瑶抬手示意他打住,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保证这次不会让你挨揍,我会亲自跟着你。” 刘季长舒一口气,“那你早说嘛,有娘子你在背后,我就放心了。” 还是有点犯怵,刘季弱弱道:“要不还是娘子你偷偷去人嘎了吧,我这么一闹,不就暴露了吗?” 秦瑶摇摇手指头,抱臂问他:“你知道在江湖上混,什么最重要吗?” 刘季试探着答:“钱?” “错。”秦瑶冷酷道:“是名,凶名!” “我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行事如此嚣张,就是料定了咱们没有证人证据,就算告官也无用,既如此,我也要让他们尝尝求告无门的滋味。” 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是她动的手,却不能拿她怎么办。 也让王麻五这些人想触碰她的利益时,仔细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够不够给她下盘菜! 秦瑶轻嗤道:“恶霸算什么,老娘就是恶霸。” 刘季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霸气侧漏的恶妇,心道你可比恶霸还可怕! 不过听完恶妇这番话,他也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是怎么回事? 夜晚平静过去,太阳升起,难得是个艳阳天。 阿旺早早就起来等着秦瑶吩咐自己去杀了对方。 却没想到,秦瑶看完孩子们出来之后,只是淡定的问他要了一瓶含笑半步癫。 原先那瓶秦瑶还没动,但那点剂量不够,还得再来一瓶。 刘季已经先一步自己驾着牛车出发了,顺道把老大夫送回金石镇。 这会儿他估计已经快到县城,只等城门一开,就要去当铺门口完成他今天的任务——无赖撒泼,大闹当铺。 当然,在秦瑶这个保镳没就位之前,他会把握好尺度,免得被人打死。 敢在当铺门口大闹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呢,想想自己要做这第一人,刘季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说回秦瑶这边,阿旺见她只是要一瓶药,并没有分派给自己任何刺杀任务的意思,难得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认真的说:“我去,很快的。” 杀人他是专业的,也能不留痕迹。 秦瑶摇头,“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你本来就不再是丰王府上的死士了,这件事我有别的办法,我现在给你的任务就是留在家里监工,帮我看顾好大郎他们。” 秦瑶再次伸出手,“把药给我,我再不出发,你大老爷就要被人杀了。” 阿旺呆呆望了她片刻,才迟疑着把自己最近刚制好准备继续交给秦瑶当做出行必备之物的麻醉散递过去。 秦瑶举着药瓶,大方道:“回头请你吃糖葫芦。” 阿旺舔了舔唇角,眼里隐隐露出几分期待,他还没吃过糖葫芦,四娘说很好吃,那应该就真的很好吃吧。 秦瑶找了个木盆,把准备好的麻布袋丢进去,又用棉花塞住鼻孔,随后将两瓶含笑半步癫倒下去,均匀洒在麻布袋的每一个边角。 等了片刻,用一个宽口陶罐把这加工过的麻布袋卷起来塞进去,盖上盖子,揣进网兜挂上马背,冲阿旺挥挥手,“驾!”的轻喝一声,朝县城奔去。 秦瑶骑马过桥时,哑巴等人正要去她家干活,双方打了个照面,还以为她要出门去谈生意,谁也不知道,开阳县三恶中的金蟾蜍,从今日起就要从三恶里除名。 秦瑶抵达县城时,日头正好,灿烂的阳光洒在县城热闹的街道上,一副祥和之景。 不过她现在无心欣赏,走入当铺附近小巷,轻轻一跃,一手攀住屋顶,稍一使力,便来到屋顶上。 视线变得广阔,周围宅院尽收眼底,大白天的,所有人都没有提防,甚至没有人抬头向上看一眼,秦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踩着屋顶来到当铺斜对面的铺子屋顶上,蹲下来,看着站在当铺大门口,正被当铺三四名伙计拉拽的刘季。 她来的时机正好,刘季已经吸引一圈围观百姓,虽然三四名伙计试图将他截住,但靠着灵活的走位,一直游走在他们的包围圈之外,嘴上愤愤骂道: “别人怕你金蟾蜍,我刘季可不怕你,你这个鱼肉乡里、杀人放火、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丑人,就该下大狱!” “大家伙都过来看啊,金石镇丁秀才家的一百亩上好良田,人家着急要卖八百两银子,这些个恶人非要花一百两买了人家的地,人家不肯卖给他们,他们就在人家地上杀人抛尸,硬生生拖了人家好几个月也没把地卖出去” “最后我家原价把丁秀才家的地买了去,这本是一桩好事,这恶人却因我家买了他想要的地恼羞成怒,昨日傍晚竟派了十几个大汉,十几个啊!围着我家五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拳打脚踢还要杀人灭口,简直不是人” 刘季双目赤红声声控诉,发冠皆散,一身单薄粗布衣衫,十月的寒天里,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傲骨不可弯折的倔强书生模样,瞬间就激起了围观群众的怒火,对当铺那几个伙计指指点点。 被当铺掌柜喊来的官差们见了这场景,都忍不住敬佩的看他一眼。 宁折不弯,不畏强权恶霸,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惜,惹上了金蟾蜍,他们就算佩服他,此刻也要将他拖走扔出城去。(本章完) 358 他凭什么喝茶 “官差来了!” “官差来了!” “都让让,让让!” 百姓们自觉让开一条道,当铺掌柜气焰嚣张的领着官差们进来,指着刘季怒道: “就是这穷酸书生,无凭无据来我当铺门前大闹,大家伙别信他,我们当铺开了几十年,童叟无欺,绝不可能做下这无赖说的恶事!” 胡说八道不止是刘季会,当铺掌柜更胜一筹,现场来了个倒打一耙,愤怒道: “这就是个典当了物件又反悔,讹诈不成,反倒败坏我家东家名声的破落户!大家伙可千万不要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 围观百姓指点的声音立马弱了下去,还有那不知开阳县三恶的天真年轻人,茫然询问身旁摆摊老伯: “怎还有这样的人,人家当铺开得好好的,他这般诬赖,岂不是耽误人家做生意嘛。” 老伯低头讥讽的笑了一声,懒得回答这蠢人的问题,趁着人多,吆喝起来,心里为那可怜书生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你得罪了他们做什么,这下只怕更要遭报复了。 眼看官差要来拿自己,刘季立马甩袖大喝一声:“你们别碰我,盛国律法我比你们熟,我一无杀人,二无放火,你们凭什么抓我?闪开,我自己走!” 反正就是气势上不能输,趁着官差们惊愕的空档,转身就走。 先是大步,随后小碎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迈步狂奔。 仇恨已经拉够,溜了溜了~ 一路跑出城门,忽然被人一把扯入墙角,吓得刘季倒吸一口凉气。 “是我,你驾车往东岔路走,前面有间茶棚,坐下喝茶,我请你。” 怕刘季以没钱为借口,秦瑶直接把差钱塞进他手里。 刘季低头看看手里的小银块儿,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有树、有停放的牛车马车、还有在城门口摆摊的菜贩子,愣是没瞧见秦瑶的踪影。 她是鬼吗?刘季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狠狠打了个激灵。 但很快就嘻嘻一笑把银子塞进兜里,牵走自家牛车,上车一甩鞭子,驾车往城外行去。 没一会儿,刘季明显感觉得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不多,三个人而已。 他赶车,他们靠腿跑,这会儿知道秦瑶已经在周围,生命无忧的情况下,刘季有心放慢车速,不远不近的吊着那三个人。 茶棚很近,出城不用一刻钟就到了,此时车棚里没人,刘季把车停下,问店家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自己寻个宽敞位置坐了下来。 跟随而来的三人在茶棚三十米外停下,见他居然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心在这茶棚饮茶,其中一个冲剩下两个挥挥手,他留下盯着人,让那两人去通知东家。 这般大闹他们当铺的家伙至今还没出现过,要是不给他一次狠狠的教训,下次人人都学这一套,道上的弟兄们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金蟾蜍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也鲜少亲自出面去解决手下人惹出来的麻烦。 但刘季今天那一通大闹,毫无根据就往他头上扣了几顶大黑锅。 什么杀人弃尸、压低价格到一百两、对几个孩子杀人灭口,简直胡说八道! 他分明大方给丁秀才开了二百两银子,也只是让手底下的吓唬一下那几个小崽子而已,谁想到,几个大汉还被人家一个奶娃娃给伤了,简直丢人现眼! 还有,杀人弃尸更是无稽之谈,分明是精准埋尸! 金蟾蜍一想就火,开阳县安稳了这些年,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挑衅。 刘季是吧,很好!你小子成功引起了老子的注意! 手下来禀报,说:“刘季出了城并没有直接回家,反倒是去东边茶棚喝茶,悠哉悠哉的,压根就没把东家您放在眼里,这会儿他就一个人,他家娘子根本不在,东家,咱们现在过去把他给” 手下人做了个剁手的动作,打算为自家那几个受伤弟兄报仇。 金蟾蜍眉心一跳,“他凭什么喝茶?他居然还敢喝茶?他到底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啊!” 金蟾蜍气得连拍五次桌案,越想越气,根本忍不了一点,他现在就要让刘季变成残废! 嚯的起身,拿上自己心爱的碎骨棍,招呼上十名人高马大的打手,三辆马车一齐发出,气势冲冲朝东郊茶棚杀去。 林二宝是车夫,今年他办事得力,被提拔上来做东家的车夫,见东家亲自出动,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大事。 忙小声向身旁的打手打听去东郊茶棚干什么,那家茶棚的老板这月的安保费已经给了啊,难道是茶不好喝,让东家难受了? 打手摇摇头,轻声答:“你刚不在不知道,买了丁秀才家地的刘季,因昨日几个孩子被咱们几个弟兄警告了几句,今日一大早就骂上门来,给咱们东家扣了好几顶屎帽子。” “咱们东家放他一马,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往东郊茶棚里一坐,点了一壶茶,悠哉悠哉喝上了,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找死?东家给了他机会他没走,那就只好把他两只手留下来了!” 打手说得还有些兴奋,毕竟他们十个人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算是最轻松的活儿了。 打手放松的想,一会儿干完这趟,今天应该能收工了,到时候拿上东家给的赏钱,还能去赌坊耍两把,美滋滋。 却没看见,林二宝听见刘季两字时,突然变了脸色。 “东家。”林二宝试探着往车里唤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语气,金蟾蜍半晌才应了声“嗯”,示意他有屁快放。 林二宝忙道:“王老大前两日不是说了,刘季那人倒是没什么难对付的,难就难在他家娘子不简单,先前王老大还在她手上吃了大亏,死了个心腹弟兄,这一百亩地对东家来说也不算什么,您何必跟他们这些没眼力见的一般见识呢”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你东家我还对付不了一个乡下村妇?”金蟾蜍危险的质问道。 这语气一听,林二宝就知道劝不动了,忙谄笑说:“我东家在开阳县威名赫赫,区区一个村妇罢了,想她往东她还敢往西?刚刚是小的不会说话,东家您别介意。” 心里已经在想,到时候寻个机会溜走,万万不可掺和进去。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但现在一想起秦瑶这个人,林二宝心都要猛缩两下。 那女人根本就不是人! 359 还治其人之身 刘季喝完一杯茶时,周遭气氛突然一变。 他猛的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双含着冷意的狼目。 店家已经被“请”出去了,林二宝喝了一声:“滚!” 本还不舍得走的店家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这速度,竟不差他多少。 等等! 眼前这个站在打手们身后,身穿着金线绸缎,头戴四方帽的难道就是目标人物金蟾蜍? 为了确认对方身份,刘季试探着问了声:“你就是开阳县三恶之一的金蟾蜍?” 见他被打手们包围还能镇定询问自己是谁,金蟾蜍眉头皱紧,很是不爽! “你居然不怕老子?” 金蟾蜍阴森森的扫了刘季一眼,好好一男人,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我看今天也不用剁了他,剁了就不值钱了,直接捆了送到潘美人那去,没准还能给老子赚上一笔!” 见对方承认了身份,刘季那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刚要起身,两只铁掌摁住他肩膀,威胁问:“刘季,你想去哪儿啊?” 刘季心说老子可是有守护神的人,呸道:“你管老子去哪儿!” 两肩重重一甩,“别用你这脏手碰你爹!” 打手瞠目,居然还敢这么嚣张?果然是欠打! 两名打手抬起拳头就要给刘季那张俊脸上一拳,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刘季顶不住了,赶紧大喊一声:“娘子你说好不让我挨揍的!” 开口晚了一点点,两只大拳头从他脸颊擦了过去,刘季顿觉脸上火辣辣传来一股刺疼。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一句“不好意思”当先响起,熟悉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冲他笑出一口白牙,揪住他衣领,迅速将他从两名打手的钳制中解救出来。 刘季还没站稳呢,秦瑶手掌飞快的在他脸上火辣处摸了摸,以示安慰,和善一笑:“退下吧。” 刘季惊讶的摸着自己的脸,忽然觉得眼前百花盛开,花香四溢,晕乎乎的点了点头,动作十分熟练地跑出茶棚三十米远,免得一会儿被血溅到。 找到最佳看戏位,刘季还不忘冲那个头戴斗笠的飒爽背影,紧紧握了握拳,兴奋低喃:“娘子,加油!” 送走了刘季,茶棚里再也没有能让秦瑶束缚手脚的东西,铁拳一抡,身前四个打手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如同被打碎的西瓜,一大口鲜血自口中不受控制喷出,“嘭嘭”倒地,身体邦邦硬。 没死,但再也别想爬起来。 金蟾蜍豆大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大,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脚边已经倒下四个壮汉的斗笠人。 他没见过秦瑶的模样,但此刻他却笃定,这就是王麻五口中那个恶毒村妇——秦瑶。 秦瑶从不废话,喊了声:“金蟾蜍!” 见对面那个浑身金光灿灿的男人恐慌的眨了眨眼,身份鉴定完毕,袖中匕首滑落掌中,抬起一挥! 刀快如残光,余下六名打手忽然觉察到什么,猛的低头一看,指尖有血滴落,身体后知后觉,一股剧痛涌上来,六人狂叫着如同断线木偶瘫软下来,身体狠狠砸在地上,浑身肌肉猛烈抽搐,手脚筋皆断。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金蟾蜍嗓子都尖得变了声调,可面上还强装镇定甩开手下身上飞溅过来的鲜血,黏糊糊的,烫得他心发颤,试图向后退,然后逃走。 他此刻才意识到,一向谨慎的自己今天自大得过了头,居然中了这样低劣的陷阱。 想也知道,刘季那样的柔弱书生,若没有点底气,怎么敢同他这个开阳县百姓闻风丧胆的三恶之一如此叫板。 秦瑶不屑于同他这种蠢货讲话,猫戏老鼠般缓缓向他靠近,留了一定距离让他感觉到逃走的希望,却又步步紧逼,拽着金蟾蜍绷紧的弦,看他崩溃。 直到一声不小心发出的撞击声响传来,这令金蟾蜍煎熬的距离,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秦瑶抬眸往发生处寻去时,金蟾蜍拔腿就跑,根本不敢回头,只一个劲往马车上跑,一边跑一边怒骂:“林二宝你死哪儿去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秦瑶意外的一挑眉,也终于找到躲在茶棚背后树林里,不小心发出声响,满眼惊骇的林二宝。 他见了她,浑身一颤,扭头就跑。 秦瑶只是轻笑一声,毫不犹豫拿下背上弓箭,瞄准林二宝后背,不好意思了,他认得她,只能死。 死亡的气息那么浓烈,林二宝像是有所感应,奔跑途中突然往前一倒,趴了下来,嘶吼一声:“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别杀我!” 话喊完,惊讶发现自己居然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林二宝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脚步声从他身旁走过,利箭插在金蟾蜍肥壮的大腿上,他疼得冷汗直流,却强忍着爬起朝马车上爬。 “错了、姑奶奶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只要你放了我,以后当铺的股我直接给你一成.”见她神色一点没变,忙又加到两成,“不,五成!你就是当铺二掌柜,成不成?” 秦瑶头上的斗笠左右摇了摇,直接扔出麻布袋,套住了金蟾蜍。 金蟾蜍只觉眼前一黑,一股浓烈古怪的味道将他包围,很快,他就在惊恐中失去了意识,烂泥一样倒在马车车轮下。 秦瑶抓起这只大麻袋,拖进茶棚,扔在了四方桌上,细细的桌脚有点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晃动了几下,堪堪稳住。 秦瑶环视一圈,捡起金蟾蜍掉在地上的碎骨棍。 蠢人果然是很蠢,拿着这么好的武器,居然都没用它来对抗她,哪怕挥动半下,她也觉得他算个狠人。 茶棚外,刘季看着秦瑶举起碎骨棍一棍子打到麻布袋上,本就摇摇欲裂的桌子不堪重负,瞬间坍塌,麻布袋重重落到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袋子里传来一道闷哼声,紧接着麻布袋肉眼可见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刘季弱弱询问:“你要把他怎样?” “你还不回家?”茶棚里的人突然抬头看过来,目光森冷如冰,给刘季惊得一激灵,再也不敢多问。 “我这就走!”知道她嫌弃自己碍事,刘季立马跳上牛车,一甩鞭子,走得毫不留恋。 拜金蟾蜍所赐,这一条道上短时间内都不会出现任何闲杂人等。 秦瑶满意的挑了挑眉,扔掉碎骨棍,取出匕首,打开麻布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是爱断人手脚吗,那就让他也尝尝! “秦娘子” 林二宝战战兢兢来到茶棚里,“可、可否饶我东家一命?” 秦瑶诧异问:“他是救过你的命吗?” 林二宝:“.” 360 从天而降的手 秦瑶冷声道:“拿东西来换。” 林二宝立马跪下给她磕了两个头,“谢夫人不杀之恩!” 秦瑶提起装着金蟾蜍的麻布袋径直朝他的马车走去,淡淡吩咐: “烧了茶棚。” 林二宝不敢有二言,立马把棚里可燃烧的木料铺在灶边,又用打手们的棍子把棚子拆了。 她没说要连那些打手一块儿烧,所以他自己做主把那十名早已经不省人事的打手拖到茶棚外的草丛里,用枯草遮掩。 点火,茅草和木头搭的茶棚一触即燃,不到半刻钟,火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所有痕迹都在火焰燃烧中化作灰烬。 秦瑶已经坐在马车里,林二宝强忍着害怕,拍拍衣裳整理好形象,坐上车辕,驾着马车缓缓朝县城方向驶去。 冬日天黑得早,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处在暗色中大开的开阳县城城门,看在林二宝眼中,就像是一头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而他别无选择,明知那口入不得,却不得不入。 天光破晓。 打更人打完今夜最后一道更,打着哈欠,收工往家中走去。 行至当铺门口,脚步忽然一顿。 他缓缓抬头,举起手中灯笼照去,困顿的眼睛瞬间睁大。 一个无面、无右手的人形物被吊在当铺用来撑起布幡的高杆上. “鬼啊!!!” 更夫凄厉的惊吓声传遍整座开阳县县城,惊醒了全城百姓。 开阳县三恶中的金蟾蜍被人剐了半脸皮,断了一只手,吊在自家当铺门口示众。 谁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除去金蟾蜍他的家人,全城百姓都有种报应终于来到的隐秘兴奋。 见过撕破脸的,但真撕破脸的还是头一次见。 官府的人忙活了好久,才把杆子上的金蟾蜍放下来,人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那人躺在地上,忽然幽幽睁开了眼,像是没感觉到痛似的,极清醒的开口问: “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 原本要来给他盖裹尸布的官差吓得半死,周边百姓都倒吸一口凉气。 金蟾蜍这才感觉到情况不妙,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在官差的指引下,金蟾蜍低下头,惊恐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仅剩的左手再一摸脸,摸到一片软烂濡湿,拿到眼前摊开手掌一看,全是血,瞬间吓得晕倒过去。 迟迟才赶到的典狱弯下腰一看,才发现金蟾蜍这般异状是因为被人下了大量麻醉剂所致。 换做常人,早就疼死过去了。 围观百姓们看着官差和赶来的金家人将金蟾蜍抬走,眼中都是遗憾,他怎就没死呢? 那为民除害的幕后英雄怎就不把这十恶不赦的金蟾蜍直接杀了呢。 不过横行霸道这么久的恶人终于得到了报应,大家伙心里还是觉得解气。 金家人可不解气,满身都是怒火,一纸诉状告到公堂前,请求县令大人下令缉拿凶手刘氏夫妇二人。 县令宋章很无语,耐着性子反问:“证据呢?证人呢?本官不能无缘无故去抓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老实读书人。” 金家人开口要说什么,到嘴却憋屈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哪里来的证人? 那十名打手现在还躺在各自家中昏迷不醒。 惟一一个回来的马夫林二宝,早已经连夜带着家眷离开开阳县城。 事发现场被一把火烧成了灰,又哪还有证据? 最最让金家人恼恨的是,城中百姓人人都知晓刘季那书生大闹后就被赶出城,而他一介书生,根本不可能把十个专职打手重伤成这副模样。 要说是他家娘子所为,更是没有百姓见到她出现半刻。 可凶手就是这个女人,从金蟾蜍口中说出来的话,金家人当然信他。 金家长子愤怒回道:“大人,就算我等没有证人证据,但城中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难道您身为一县父母官,竟会因为没有证人证据,就此不了了之吗?” 金家次子紧跟着逼迫道:“我等今日状告,状纸已然呈上,案子已经立了,无论如何,都应该让捕快将刘氏夫妇二人抓上大堂,当堂对峙!” 话说到这,兄弟二人齐齐看向站在堂外的余捕头。 余捕头有点心累,但还是走进回禀:“大人,二少爷所言确实符合流程,大人可否要现在下令命属下等人前往刘家村将被告刘氏夫妇二人带到县衙?” 问着话,余捕头又斜着眼往坐在大堂右侧的县丞大人那看过去。 这种伤人案件,逮捕缉凶都归县丞负责,他要是说要,县令大人也只能下令。 如果是平常,这种压迫氛围下,宋县令早已经下令命捕快彻查。 然而,往常消极怠工的衙门众部,何时这般积极行事过? 先前马匪大患,拖拖拉拉迟迟不能解决,悬赏榜挂了半年也不曾有人揭下,宋县令便知,这开阳县看似平静,实则内里黑白早已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了。 但好在世上总有让人预料不到的事或人出现,一个秦娘子,把那紧闭的闸门打开了一条缝,自此搅在一起的两股浑水这才有了些黑黑白白。 颜色逐渐清明,他这个县令做起来总算可以松下半口气。 可今日金家兄弟逼上堂来,又让他感觉先前那短暂的清明只是假象罢了。 待他一走,他们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忍一忍咯,左右不过是剩下一年多时间而已。 可不是所有辛苦考上功名的人都只想借着官位为自己谋私敛财,总有人怀揣着被人嘲笑的远大抱负。 而宋章,就是后者。 他还年轻,刚过而立之年,放在平民百姓家,已经是个成熟的父亲。孩子生得早些,可能已经当爷爷了。 但放在官场上,他还是个嫩后生,这样的人,刚入朝堂,总还是抱有几分天真理想。 而他又比较幸运,在这池浑水里,每每将要被淹没时,总有一只从天而降的手,为他拨出一片清池,让他清醒过来,又多撑了些许时日。 看着有些犹豫的县丞和准备发言的另外一个金家助力——典狱。宋章冲身旁师爷轻点了点头。 师爷当即上前,“请县丞和典狱二人大人,随我来后堂。”(本章完) 361 恶鬼娘娘 县丞和典狱对视一眼,满腹狐疑的跟着师爷来到后堂。 一进来,一名宋章带来的亲信跟班就端了一只木托盘上来,里面躺着一十几页写满密密麻麻文字和数据的书页,没有封皮,像是从一大本书中拆下来的一部分。 莫名的,县丞和典狱心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典狱皱着眉头看向师爷,“这是什么?” 师爷刚刚还面带微笑,此刻,忽然收起笑脸,沉了脸色,双目一瞪,低喝道:“二位大人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个小小师爷而已,居然敢这么冲他们说话?典狱脸色霎时间黑了下来,阴恻恻盯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伸手拿出托盘里的东西。 这一看,手就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刷刷两页看过,不敢再翻下去,喉结滚动,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抬起头再看师爷,眼神已经从刚刚的不满变成讨好试探。 “这账本,敢问师爷从何处得来?” 师爷不答,宋章跟班给他倒杯热茶,他慢慢品着。 县丞狐疑的看了看师爷,又看了看典狱那慌张的脸,一把抢过他手中纸页,全部看了一遍。 越看,脸色就越白,但比典狱镇定多了,毕竟这册账目上只出现过两次他的名。 余下的,全是典狱,从前一年到今年,整整十八页,每页上都是典狱大名。 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因某人某事,给典狱送了多少银子、布匹、茶叶、酒水,甚至是去潘美人那的消费,都一笔笔记录在册,事无巨细,连典狱在茶楼喝了半杯茶的茶水钱都有记录。 县丞震惊的望向已经瑟瑟发抖的典狱,“你竟连半杯茶水钱也舍不得自己付?” 典狱恼羞成怒反驳道:“你不是连顿饭钱也要记到金家总管头上?你还好意思说我?亏我以为你铁板一块儿油盐不进,没想到背地里也收了金家好处!往日还总自持清高对老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县丞哀叹一声,县令大人的人可还在面前坐着呢,现在不是和典狱争执这种幼稚细节的时候。 典狱反应比他还快,“扑通”就跪了下来,说自己也是被逼的,上有老母老爹,下有妻儿幼弟妹,衙门俸禄实在太低,穷得没办法了才‘不得已’帮金蟾蜍行了点方便。 师爷嘴角抽动两下,你编,你继续编,信你一句老子就是猪! 县丞关注点和典狱不同,既然县令让师爷单独拿了账本过来让他们看,这就不像是要撕破脸的架势。 县丞虽然有些慌乱,但还算镇定,再次问出先前典狱问的那句话:“敢问师爷,这份账本从何处得来?” 还是拆了页的,就算他们现场毁掉也无用,正本还在县令手里,想把他们揉扁捏扁,怎么都行。 师爷这才放下拿来装样子的茶杯,起身道:“昨夜突然出现在我家大人门外,想来是恶人作恶太多,这次不巧踢到铁板上了,好人做了好事。” 典狱眼睛一瞪,你骗小孩呢! 金蟾蜍的账本还能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还正正好掉在宋章房门口? 师爷耸耸肩,他知道他们不会信,但他也没办法,这就是真话。 账本的的确确,是自己突然出现在他家大人房门口的! 当然,不排除有人送账本过来时,他家大人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 师爷在心里祝福这位好人,一生平安。 多的不用说了,宋章的意思也不是要现在就肃清衙门。 账本到手,他一看,心都凉半截。 整个衙门,小到官差捕快,大到县丞典狱,一个都没落下。 牵涉太广,要是真处置了这帮人,开阳县整个县衙体系都将崩溃,再无一人可用。 所以宋章只想借着账本,让那些识趣的自己站好队,不识趣的,摘几个无关紧要的拉出去,杀鸡儆猴。 很快,县丞和典狱就从后堂走了回来,面对金家人暗示到逼迫的眼神,两人脸都没歪,笔直走向各自的位置,冲堂上之人抱拳齐声道: “我等一切行事,都由县令大人定夺!” 师爷朝宋章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了。 于是,一页账目被差役送到金家人面前,问这是不是他们亲爹身旁金总管的笔迹。 金家长子下意识就应:“我家账本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宋章:很好,很聪明,省事了。 四名官差朝余捕头冲了过去,一把将还不知发生何事的他摁倒,押到堂上来。 余捕头惊恐望向县丞,他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结果对方垂着眼,冷漠的念出他以权谋私,多年以来收受金蟾蜍贿赂,为其私自关押无罪无辜之人、释放有罪之人等桩桩罪状。 典狱惊悚的看了县丞一眼,这才多一会儿啊,他就写出了这么多条罪状? 与此同时。 王家庄上。 同样获得账本一卷的王麻五和寻来的潘美人面面相觑,汗流浃背,又怒不可遏。 这是两本镖局账目,不过这个镖局在开阳县马匪被剿除之后没多久,就关门倒闭了。 这个镖局的存在,算是三恶之间共同的秘密,马匪前脚劫镖,镖局后脚就收取商户高额保护费‘冒险’护送货物,且次次护送成功,马匪遇到他们家就讨不到任何好处。 最后嘛,四家分利,利益均衡分配。 至少在王麻五和潘美人这里,事实情况是这样的。 马匪已经完蛋了,他们也不在乎那马匪头子是不是觉得公平。 但现在手中的子母账本告诉他们,事实并非如此,所谓的均衡分配,当铺居然多了两成出来。 两人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但现在,二人看着手中这本子母账本,更觉瑟瑟发抖。 王麻五吸着凉气哀叹道:“我早就说了,那才是个恶鬼呢,金蟾蜍非不听,这下好了,三恶直接变两恶,那再过些时日,是不是连你我这两恶都将不复存在?” 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王麻五口中‘恶鬼’的潘美人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她喜欢的东西跟她不相冲,要不然,自己恐怕就是下一个金蟾蜍。 当到这,潘美人惊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她脸皮还在。 只是 “她把账本给咱们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预备向咱们动手了?” 王麻五白了她一眼,“咱们又没招她惹她,她赶尽杀绝做什么?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看一眼账本,王麻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不是眼馋金家当铺吗,这现成的机会送到上手,你不打算做点什么?金家贪了咱们两成的利润,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潘美人一挑眉,那他们两个就给‘恶鬼娘娘’递个投名状,表表心意。 开阳县看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宁静而祥和。 但人们总觉得,好像哪里变了 362 她真的很爱啊 天晴不过两日,又下起雨来。 这初冬的雨一下起来,寒气蹭蹭往上冒,秦瑶家将屋门紧闭,烧着炭火这才觉得好些。 大郎兄妹四人在家歇了几日,也没把课业落下。除了手受伤的大郎之外,二郎三郎四娘,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的字。 刘季每日早上背完书,吃过早饭便带着他那骚包书箱去莲院,公良缭近日正在指导他写字,半下午练回来,顺道教教家里几个孩子。 到了傍晚,准时抵达文具厂,上完扫盲班后,如果秦瑶在,便跟她一块儿返家。 今天傍晚雨势大起来,怕工人们回家太晚,扫盲班的课只上了一节。 阿旺前来送伞,明明带了两把,刘季殷勤的撑了一把非要罩到秦瑶头上去。 近日从城里传来一些小道消息,刘季听了心里直痒痒,有话想问秦瑶,奈何事务实在繁忙,这两日天公不作美,书房修建工作暂停,他才算闲了些。 如果脚下是水泥地,秦瑶觉得雨中漫步还有点意思,可惜了,村中路上都是泥水塘,她只想快点走到家中,烤一烤火,感受温暖。 刘季只好奋起直追,努力跟上她的脚步,好不容易喘口气,小小声问: “娘子,那日从县城回来后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大半夜才回?” 秦瑶看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 “是,是过去了。”刘季激动道:“可是!怎么就这么顺利就过去了呢?” 他还没忘记金蟾蜍被套在麻布袋里全是血的画面,秦瑶都把他这样了,他怎么还没带官兵来抓他们? 而且,他听从城里回来的人说,金家已经被官府给抄了,当铺都转了出去,新掌柜还是个女子。 金蟾蜍一夜之间被三恶除名,以后再也没什么金蟾蜍,只有来年秋后待斩的死刑犯金奎。 这才几天? 距离他进城到当铺大闹才过去两天,县城的天都变了,和他预想中的走向完全不同。 其实那天回家之后,报复的快意散去,刘季才突然想起金蟾蜍势力庞大,后面肯定会以更加猛烈的手段报复回来。 就算他被秦瑶重伤躺着不能动弹,可他还有儿子啊,他儿子定不会饶了他们。 这两天刘季过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一面知晓有秦瑶在家,就算金家来人也是被她打回去。 一面又恐惧金家的势力,怕他们动用官府的力量,那到时候就算秦瑶力大无穷,武功无敌,也不能把官府的人从上到下通通杀了吧。 谁想到,抓捕他们的官差没来,金蟾蜍的儿子也没来,他向车队的人一打听,好家伙,敌人全军覆没! 刘季当时人都傻了。 昨夜他反复思考问题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却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不过他也想到一个关键,那就是那天自己离开之后,秦瑶肯定还干了点啥。 绝对不止是把金蟾蜍吊在他家当铺门口这一件事。 秦瑶戏谑的看了刘季一眼,“你觉得现在这个结局不满意?” 刘季疯狂摇头,他哪敢不满意,“娘子,实不相瞒,我觉得你的手段简直完美,一劳永逸了!” “一劳永逸?”秦瑶笑着点点头,“对,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到一劳永逸。” “其实那天我也没干什么,就是用林二宝那换来的信息,去金家郊外山庄,找出几本不能见光的账本而已。”秦瑶说得简单且轻松。 刘季下意识附和干得好,随后一怔,惊讶问:“账本这么好找到吗?” 秦瑶笑着点了点头,“好找啊,明着找嘛,墙挡推墙,有机关就捶烂,总共山庄这么一块儿地方,账本也不算很小的物件,我就在废墟里扒拉扒拉,然后就找到了。” 刘季和阿旺齐刷刷瞪大了眼睛,两人飞快对视一眼,难得默契的咽了口口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雨滴密集的打在油纸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沉默的主仆二人仿佛看见一座巍峨山庄在女人暴力破坏下,墙塌房倒,轰然毁灭的,顷刻之间化作废墟的画面。 一滴雨砸到秦瑶头顶,她一抬头,遮挡在头顶上的雨伞神秘消失。 回头一看,撑伞之人呆愣在身后,一动不动。 “刘老三!”秦瑶中气十足一声吼。 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震撼住地刘季,这才一激灵回过神来,赶紧把伞撑过去。 心里叹道:我真该死啊,居然让如此威武雄壮的娘子淋到了雨! “娘子,你手痛不痛?”刘季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我给你吹吹吧,那墙贱得很,居然敢劳动娘子你对它下拳头.” 他嘴里叭叭叭说个不停,间隙还要呼呼给她手上吹两口气。 画面太美,阿旺看得胃都要绞痛起来。如果可以,他想自戳双目! 秦瑶“咳咳!”警告的咳嗽两声,刘季抬眸无比真诚的看着她,“娘子你是不是受寒了?” 秦瑶甩开他的手,嫌弃的用手背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别吹了,我不是用拳头砸的墙。” 刘季:“啊?” “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吗?”秦瑶一本正经的问。 刘季茫然摇头。 她戳着他呆愣的脑门,一字一字道::“因为人会使用和创造工具啊猪!” 真用手砸墙,她难道不会心疼自己的拳头吗? “直接用大木棍一棍子砸下去就好了。”秦瑶淡淡解释道。 刘季悚然一惊,眼前又浮现出秦瑶举起一根比她人还粗的木头,在金家山庄横扫天下的磅礴画面。 咱就是说,突然感觉她更可怕了! “娘子,我冒昧问一句,为了保证咱们家屋子不会塌、碗不碎、农具不扁,你平日里是不是要压制自己的大力压抑得很辛苦?”刘季好奇问。 秦瑶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点,难得多看他两眼,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啊。” 实际上,骗小孩的。她根本就不会压抑自己,只是尔等凡人,对力量掌控一无所知。 她经过专业的力量训练,对力量的掌控早已炉火纯青。 不过上一世初期刚刚激发出异能的时候,她确实经常一不小心就拆了自己家。 但现在这种低级错误,她早就不会再犯。 刘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突然有点感动。 她居然并没有真的想过要杀他! 因为她如果真的想,以她的力量,他早就凉透了。 而为了让他留下性命,她每日每夜,都要辛辛苦苦,时时刻刻压制自己的力量。 那应该很痛苦吧? 光是想一想,刘季都要泪流满面了——她真的!很爱啊! 秦瑶抬起手指,揩下他脸上一滴晶莹泪水,一言难尽的皱了皱眉。 她时常好奇他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奇妙反应。 今天只有两更,周末歇会,周一继续三更,求一下月票呀! 363 泡萝卜 三人回到家,雨已经停了。 阿旺将伞搁在廊下晾着,挽起衣袖进厨房做晚饭。 先前他包了一窝小鸡回来养,秦瑶嫌臭,阿旺便在牲畜棚边上给这窝小鸡仔搭了个能遮风挡雨的笼子。 这几日不用去学堂了,三郎四娘见天的从家里米缸拿米去喂,竟撑死了一只。 还不敢告诉大人,得了阿旺帮忙遮掩,这会把死去的小鸡埋在后山地里,偷偷摸摸回来一脑袋撞到要去后院检查木料情况的秦瑶身上。 四娘“唉哟”的叫了一声,三郎虽没叫,但也险些摔个屁墩儿坐倒在地。 幸好秦瑶手速快,一手抓住一个,兄妹俩这才省了一身要洗的衣裳。 家里的家务很多,只阿旺一个人是顾不来的,所以秦瑶对兄妹四人的家务教育仍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不过偶尔孩子耍懒去找阿旺或者他们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追究。 反正只要是别找她做,都行。 “干什么去了?这么大雨就带个斗笠,裤腿都湿了。”秦瑶疑惑问。 三郎四娘吐了吐舌,齐声说没什么,想溜走,又被秦瑶叫回来,一人给了一抱柴火,“拿到厨房去,准备吃晚饭了,天黑别瞎跑。” 兄妹俩哦哦应下,抱着柴火来到厨房,阿旺无奈的看了他们俩一眼,示意他们把柴火放下,招手把两人叫到跟前,严肃叮嘱道:“不能再有下次了,小鸡的命也是命。” 两个孩子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说得到还算真诚,就是.三郎可惜的舔了舔嘴角,“明年要少吃一只鸡了。” 四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小哥一眼,忙再次对阿旺保证:“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心急了。” 阿旺点点头,这事就算过去。 前几日他还泡了些萝卜,这会儿酸味儿已经泡透,用竹编的漏勺从缸中捞出两大块,切成薄片放在陶碟中,切一小段红辣椒做点缀,递给三郎四娘,让他们拿到堂屋里去。 “阿娘,阿爹,有泡萝卜!” 两个小的端着泡萝卜欢欢喜喜走进屋,用脚把屋门关上,挡住外面呼呼吹来的冷风。 堂屋里很暖和,一盆炭烧得很旺,刘季把大郎二郎往旁一扒拉,独占一个位置,伸着手烤火,又用暖和的手搓搓脸和耳,心道这天就该窝在被窝里哪也不去。 可惜,家里一堆事务排着,根本歇不了。 见四娘兄妹几人围在桌边吃起酸酸甜甜的泡萝卜,那股酸到让人口齿生津的香气钻入鼻尖,刘季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三郎,给爹尝尝!”刘季坐在原地,不带挪一下屁股,只张开嘴等着儿来喂。 三郎又没心眼,哦的应着,还给他选了一块儿泡得最透的,乐颠颠小跑送到刘季嘴边。 歪着头问:“阿爹,酸不酸?” “酸——”刘季眉头紧皱,但酸味儿下去之后,一股萝卜特有的辛和红椒的辣味儿蔓延开来,又很爽! 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酸爽!再给爹拿一块儿来。” 三郎听话点头,又去给他爹叉了一片过来,如法炮制的歪头问:“阿爹,爽不爽?” 秦瑶拿着伤药和棉布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刘季这亲爹老神在在坐在灰盆边,张嘴等着三郎投喂的画面。 “刘季你自己是没手吗?”秦瑶一边关门一边没好气质问。 刘季嘿嘿一笑,挥挥手示意还要投喂的三郎让让,起身迎上来。 经过桌边,正吃得爽快的大郎兄妹三人一眨眼,余下大半碟泡萝卜就被刘季那只打手抢了去。 他用竹签叉了一块儿,递到秦瑶面前,“娘子你尝尝,酸酸辣辣还有点甜,特别好吃。” 刘季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殷切,秦瑶忍不住点评:“你这眼神很像狗。” 刘季:“蛤?” 算了,秦瑶摇头一笑,懒得跟他多解释,接过刘季手中竹签,自己尝了一口,还真不错,“阿旺这手艺好到能拿出去卖了。” 又多叉了两片,心中升起一股美食来带的满足,让秦瑶心情愉悦。 她放下竹签来到火盆边坐下,将拿来的药放在身旁小凳上,大郎自觉坐过来,把受伤的手递露出来。 二郎见碟子终于放下,拿走和龙凤胎继续吃,刘季要来蹭一块儿,二郎护着不给,冲他哼了一声,“要吃自己去拿,这是我们的,萝卜还是我们跟阿旺叔一起去拔的呢!” 阿娘说了,不劳动者不得食! 刘季挑了挑眉头,竟无言以对。 秦瑶一边给大郎换药一边嘱咐刘季:“这萝卜确实泡得好,你捞一碗出来送去莲院,给你师父师兄当个开胃小菜。” 雨刚停,屋外路面泥泞湿滑,天也暗了,换做往日刘季能有一万个不去的理由。 今日却一句废话没有,好好应了一声,调皮的一口叼走二郎准备送进嘴里那片萝卜,嘚瑟出门去。 “啊啊啊!”二郎气疯了,追了出去,成功被他爹抓壮丁,一把揽住男孩的脖子,“走,跟爹去莲院送东西去!” 二郎敌不过成年男性的力量,骂骂咧咧地被刘季带走了。 刘季才不让着他呢,二郎骂一句他回一句,有时候听见孩子口中吐出几个新鲜的成语,咦一声,夸道:“不错不错,都知道怎么骂人不带脏字了。” 二郎:“.”你就说气人不气人吧! 所幸男孩后面也反应过来,对骂毫无意义,闭上嘴,抱着手臂跟在刘季身后,沉默是金。 夫子二人出门野不说带只灯笼,天越来越黑,二郎走得越来越慢。 刘季“唉”的叹了一口气,他堂堂大丈夫还能真跟个小崽子计较不成? 伸出手,一把拎着二郎后脖颈,“跟紧点,别掉下河去了。” 二郎哼了一声,天黑也确实害怕,不知不觉,小手抓住了父亲的腰带。 到了莲院,父子二人并没进去,家里晚饭要开吃了,刘季可不敢保证自己多留一刻钟,饭桌上还有没有剩菜。 把一大碗泡萝卜交到护卫手上,刘季拉上二郎就走。 还没到家,就已经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 抬头看,漆黑的夜色中,露出一抹橘色的暖光,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笑着朝那片暖光拥去。(本章完) 364 驴唇不对马嘴 莲院这边。 刘季和二郎泡萝卜送得及时,正好赶上公良缭和齐仙官师徒二人用膳。 石头让厨房把萝卜切好亲自端上桌来。 公良缭这几日因为天冷没能出门溜轮椅,没运动,身体能量消耗低,自然也没什么胃口,正看着满桌的农家小菜思索何时去秦瑶家蹭顿阿旺做的饭时,鼻尖传来一股诱人的酸味儿。 是很香的酸,多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只是闻了闻,就能让他想到京都那家卖腌货的小店。 那店里的各种下饭菜,府中大厨都做不出来,就算做出来,也不是那个味道。 夏季胃口不佳时,命厨房熬一锅浓稠白粥,佐以那家店里的腌菜,他能喝上两大碗。 “什么味儿?” 石头一进门,老头就看了过去,眼睛盯着他手中瓷碟,神彩越来越亮。 石头把泡萝卜放下,答道:“禀先生,这是刘公子送来的泡萝卜,许是知晓您今日胃口不佳,特意送来给您开胃的。” 齐仙官微微起身看了看,白白的萝卜点缀鲜红色的茱萸果,看着就很有食欲。 公良缭面上不显,还要吐槽一下刘季就知道搞这些不正经的花样,但伸出去的筷子却最迅速。 一筷子萝卜放进嘴里,微微凉,不过屋内火气旺盛,这点微凉反倒刚刚好,爽口清脆,公良缭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一筷子又一筷子吃了起来。 齐仙官等啊等,就等着老师开口,然后动筷。 谁想到,老头吃得完全停不下嘴,许久之后,久到齐仙官都快要端不住吞咽口水,老头像是才想起他,忙挥挥手,让他也来尝尝。 师长开口,徒弟这才敢上手,可惜没尝两片,瓷碟光亮如新,一片泡萝卜都没了。 齐仙官砸吧砸吧嘴,要不是屋外天黑路滑,他现在就想散步到秦瑶家去,把她家泡萝卜的缸子全偷过来。 石头可怜的看了看自家公子,又看看一脸满足,干完一大碗白米饭的公良缭,暗暗同自家公子眨了眨眼,还有呢。 齐仙官暗喜,等晚饭吃完,陪完老师,一出厅堂就让石头快带自己去加餐。 “公子别急,早已经片好着人放在您屋里了。”石头好笑的说道。 齐仙官欢喜跨进自己卧房,屋内已经点好灯,升好两盆炭炉,把屋子烘得暖和和的。 一叠白玉般的泡萝卜正安静躺在青色的瓷碟里,等他品尝。 齐仙官一口气吃了个爽,抬头发现石头还站在跟前,一副等着有话要说的样子,狐疑问:“还有何事?” 石头:“公子,最近开阳县发生了一件大事,您要听一听吗?” 齐仙官脑子一转就猜到了,“与刘季有关?” 石头勉强点点头,“算是吧,毕竟他也是秦娘子的相公。” 那就是和秦瑶有关。齐仙官目露疑惑,她不是一直在村中文具厂打理生意吗,开阳县发生的大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村里也没人谈论什么大事。”齐仙官不解道。 石头遥望秦瑶家的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公子,村里没几个人出去,所以无人谈论,但开阳县县城里,那叫一个热闹啊。” 石头同自家公子讲了金蟾蜍的事。 原来的开阳县三恶之一,因为一百亩地的恩怨,一夜之间惨遭报复失势败落,人人喊打,戏文里都不敢这么编。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刘季夫妇二人。开阳县里都传遍了,惹谁也不能惹了这对夫妇,要不然就是金家的下场。 齐仙官心中诧异,没想到这两三日里,身边的人居然干了件这么大的事。 但还是客观道:“这是为民除害,是好事不是吗。” 这一点石头也是同样看法,但思细级恐啊小公子! “您知道现在剩下的两恶背地里如何称呼秦娘子吗?” 齐仙官摇头,示意石头别卖关子,痛快点一口气说完。 石头小声道:“恶霸都唤她恶鬼娘娘。” 平日里看起来面冷心热的人,暗地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却是个有仇现场报,杀人不眨眼,手段狠毒的人,难道不觉很可怕? 齐仙官懵了一下,恶鬼竟在他身边? 抬眸瞥一眼石头那头皮发麻的惊悚模样,齐仙官觉得他想太多。 少年认真道:“恶霸唤她恶鬼娘娘,正是因为她站在无辜百姓这一边,在那些被恶霸迫害的百姓眼中,她可是他们的英雄!” “石头,你以后少听那些话本子,都是穷书生编出来骗人的。”齐仙官严肃了神色,以主人的身份警告手下的人不要把英雄妖魔化。 石头忙跪了下来,垂首抱拳重重应:“属下知错,公子息怒!” 屋内静了一会儿,齐仙官才温和说:“起来吧。” “谢公子。”石头这才起身,退到屋门后。 屋内只留下一名书童伺候,齐仙官来到书桌前选了一本书准备看一看,思绪却不在书上面。 齐仙官忽然觉得,他往日没皮没脸的季师弟这次有点正常得过分,倒显得生分。 出了这么大事,居然也没来知会一声,万一他这还有更好的法子呢? 想了想,齐仙官决定学习秦瑶,绝不内耗自己,放下书本上床睡觉,明天一早起来就亲自质问刘季这个师弟到底什么意思,有没有把他这个师兄放在眼里! 次日,刘季在忙完家中洗衣、扫地、练体、背书等事务,半上午刨一口热饭就急匆匆背着书箱来到莲院。 还没进去,就被披着玄色斗篷的小师兄堵在门口。 寒冷呜呜的吹,刘季脊背一绷,冷得打了个哆嗦,“师兄何故站在门口挨冻?快快进屋烤火去,可冻死我了。” 说着就要上手,照着往常往小师兄肩上一揽,准备勾肩搭背。 “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的刘季被一只小手打了下手背。 比起家中恶妇的巴掌,这简直是小菜一碟,毫无感觉。 但是! 尊严扫地! 刘季下意识抬起手想给他一脑崩儿,齐仙官微微眯起眼与之对视,喝道:“刘季你敢!” 青年高高抬起的手,最后轻轻落在了男孩额前,“嘿嘿嘿,师兄你看看你,发型都被风吹乱了,来,师弟给你拨一拨.” 齐仙官面上冷哼一声,心里却长舒一口气,幸好,刘季没敢弹他这个师兄的脑门。 于是,师兄质问师弟:“遇到麻烦为何不同我讲?难道是觉得我年纪小便不能帮你了吗?” 齐仙官靠近刘季,小声补充道:“我姑父可是你们这的府君!” 刘季惊喜道:“那明年府试,能让府君通融一下,让我直接过吗?” 齐仙官瞠目:“你说什么?!” 刘季惊诧反问:“师兄你在说什么?” 驴唇不对马嘴,一时相视无言。 还是院里传来公良缭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这课是上还是不上了!” 尴尬对视的师兄弟二人,这才重新动起来。(本章完) 365 暖房 十一月一到,温度骤降,一瞬间就有了冬天的感觉。 今年第一场雪来得很早,十一号秦瑶家书房建成邀请亲朋好友到家暖房那日,一点点沙粒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雪下了一个下午,晚间才停,屋顶上、地头田间,都盖上一层薄雪。 刘家村村民们却不再为了冬日来临而担忧,孩子们穿上厚厚的新棉袄,兴奋的在田间奔跑,去追逐那可怜一层薄薄雪花,拢到一起,捏成一个小雪球,便可以在孩子们中间当第一了。 大郎手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刘肥也好全了,福隆商行需要的第二批书箱已经送达,这个大小伙便领着家中这些孩子,在雪地里称大王。 疯玩到傍晚要开饭,这才赶着大郎金花等人来到秦瑶家,入席用饭。 寒天里,村人们坐在屋外也不觉得冻,每桌底下都烧着炭盆,人气和火气都足,刚建成没几天的新书房,潮气一下子就散去了。 全家最开心的莫过于刘季,书房建成,忙不迭就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了过去。 原来的小屋子,砸了半边,一面留着做个小耳房,一面成了走廊,将前后院串通起来。 前来帮忙做饭的何氏羡慕道:“这瞧着也像是二进院了。” 回头逮住忙着端菜的刘柏,往老宅方向一抬下巴,“回头咱们家也做个这样的走廊,到时候门一关,爹娘住前院,咱们住后院,孩子们也不会吵到老人,你觉得好不好?” 村民催着快点上菜,要不该凉了,刘柏忙得要命,管她说什么,反正答应下来就是,笑呵呵说:“行行行,都听你的,你想咋干就咋干。” 何氏知道他未必听了进去,但这个态度她是极满意的,顿时笑开了花。 又一次抓住端了菜要走的男人,偷偷给他嘴里塞了一块儿肉。 刘柏又惊又羞,忙环视一周,见有人看见正在暧昧的冲自己笑,“腾”的闹个大红脸,嗔骂:“你干啥呢!” 何氏才不怕别人看,婆娘喂自家汉子吃东西咋啦! “大嫂,也给我一块儿呗?”刘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戏谑道。 何氏没好气:“你小孩啊,还给你一块儿!” 刘季哈哈大笑躲开何氏要甩不过的锅铲,赶紧低头检查自己的新袄子。 虽然上次秦瑶从府城来没给他带礼物,但买回来的布还是有他一份,邱氏的手艺是真不错,这天青色的新衣他今天才穿上,要是被锅铲上的油渍甩到,那可就不美了。 也不敢再贫嘴,想起还在书房里烤火的老师,刘季求道:“大嫂,多给我拿份花生呗,老师想吃。” 何氏本来要骂他的,一听见是大儒老先生要吃,立马笑呵呵应下,“你回去等着,我这就单独起个小锅给你炒,炒好亲自给你们送去。” “谢大嫂!”刘季这张嘴还是甜,何氏被他一谢,顿时没了脾气。 倒是堂屋门口,秦瑶看见刘肥领回来六个湿渌渌的孩子,其中最小那个打着喷嚏还要捧着一团雪递给她献宝,差点没忍住给那屁股蛋上来一巴掌。 “赶紧回屋把湿衣服换下来,特别是你刘平菱,别以为长得可爱我就不骂你,快点把雪扔了,换好衣裳来厨房喝姜汤!” 秦瑶说着,见其余几个也吸着鼻子,忙又补充一句:“都给我到厨房来,一人一碗姜汤!” “还有你!”秦瑶隔空点了点刘肥,多大的人了,玩起来还这么没分寸。 这又不是医疗发达的现代,真冻出个好歹,那是要出人命的。 四娘忙不迭把雪球丢了,拉上金花一起进屋去换衣裳。金宝则跟着二郎三郎,老宅太远,暂时先穿穿兄弟姐妹的。 大郎看着秦瑶朝厨房走去,吩咐阿旺给他们煮姜汤,一溜烟穿过走廊来到新建成的书房门口,瞧见屋里小大人一样陪着公良缭村长等人说话的齐仙官,“噗嗤!噗嗤!”努努嘴,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齐仙官找了个理由离开书房来到大郎面前,疑惑问:“干什么?你们去哪里玩了?” 要不是这两日他有些不舒服,真想跟大郎一块儿去田间野。 可惜,石头盯得太紧,只能作罢。 先前还说要跟大郎去山脚下打鸟呢,这会儿看着是没希望了。 下雪了,虽然是很小的雪,但也别想再去山里,不说石头他们不同意,大郎这边,秦瑶也不会答应。 大郎冲齐仙官神秘一笑,让他把手伸出来,两人盖着宽宽衣袖,秘密完成一团雪的交接。 掌心骤然一冰,齐仙官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低头看去,是一团被捏得紧紧的雪球,他不禁笑了起来。 抬头想问大郎怎么弄到的,人已经跑了,只回头冲他指了指东边,表示自己是在东边田里收集来的。 那么薄的一层雪,雪停后一点水就要化开,还能寻到这么一团雪,极不容易的。 齐仙官伸手戳了戳雪团,软乎乎,雪团上瞬间多了个坑,他忙捏好,喊来书童,让他小心捧到莲院去,给自己放在卧室外的窗台下,兴许还能撑过这一晚。 两个小少年的‘秘密’秦瑶看在眼里,无奈又好笑。姜汤煮好,连同刘肥在内,一人灌了一碗才放他们入席用饭。 屋里屋外加起来摆了八张桌,村民分两批吃,书房里另外摆一桌给贵客。 刘季负责招呼客人,秦瑶负责统筹全局,另有老宅众妯娌照应,这个暖房宴办得很顺利。 之后连着好几天,村里村民接连办了暖房酒,村中大半村民都把家里的房子或是修缮或是新建,秦瑶夫妇俩带着孩子挨家吃席,都吃胖了一圈。 这要是放在一年前,刘家村村民们都不敢想,还能有吃席吃胖的? 但今年,他们信了。原来肉吃多了,是会觉得腻的。 刘木匠一家子,在十一月底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乔迁宴。 新家就建在文具厂对面的半山腰上,也就是一开始秦瑶积极推荐的废弃旧宅上。 哑巴一行人有了建莲院的经验,再加上刘木匠自己的各种奇思妙想,他家的新宅,看在秦瑶眼里,很像是现代人特意打造的仿古式民宿建筑。(本章完) 366 泡脚 刘木匠家的水自山上引来,水流不大,但饮用足够了,日常生活水还可以就近从河边取水,非常便捷。 在主体宅院的外围,他建了个露台,就跟莲院大门口的观景台类似,不过搭了茅草棚,里面还建了灶,摆了桌椅板凳,铺了木板。 刘木匠家现在有钱了,还把屋内家具焕然一新,一下子就盖过了刘大福家的院子,成了村里看起来最豪华的院落。 乔迁这日,刘木匠特意炒了瓜子,煮了茶,在茅草棚里烧了炭炉,置办了盖被,邀请秦瑶夫妇和公良缭齐仙官师徒赏雪品茶。 “瑶娘,你看这怎么样?”暖房宴结束,刘木匠特意把秦瑶拉到一边,询问她的意见。 秦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东西,刘木匠居然把它们全部还原出来,内心很是惊艳了一番。 不过说到这个茶水棚,她真有建议。 “天冷了,就算烧了炭盆盖了薄被,久坐还是有点受不了,我看你家还有不少稻草,你们编个草帘出来挂在四周挡挡风。” 如果有不怕冷的,把草席一卷就可以看到远处风景。 说了缺点,剩下的就全是优点了:“茶煮得不错,不过品质可以多准备几个档次,给客人多一些选择,再有就是,你家的瓜子够香,这位子上的风景绝佳,我觉得很行。” 不过王婆婆家的院子已经有熟客,刘木匠家要是想吸引客人,还需要多点花样才好,要不然总是缺少一些特色。 刘木匠妻子道:“我家有客房,秦总管你要不帮忙看看行不行?” 秦瑶颔首,又跟着夫妇二人来到他们准备的客房。 房间朝阳有窗户,也铺了木地板,屋内摆设的家具还是刘木匠跑到县城酒楼抄回来的。 但秦瑶总觉得很空,没有内容。 “要不要加些字画呢?茶棚那边也可以准备笔墨纸砚,让这里的客人们留下他们的诗句或是感想,选出好的制成木牌挂起来供给其他读书人鉴赏,应该很有趣。” 据她所知,斗诗也是读书人们非常喜欢的一项活动,那就用诗作为刘木匠家经营的特色主题好了。 秦瑶这个主意一提出,刘木匠立马拍掌说妙,“好啊,那就用这个!” 刘木匠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秦总管,能不能向你家客人讨一句诗让我们挂在茶棚外?” 怕觉得冒犯,不等秦瑶回答,忙又摆手说不方便就算了。 秦瑶浅浅一笑,鼓励的看向刘木匠夫妇二人,“我建议你们自己去找先生,让他自己决定。” “那些书生都没能进门,咱们行吗?”刘木匠忐忑问。 秦瑶提点道:“一个是拜会,一个是给先生送点土特产,先生刚刚和我说你们家瓜子很香。” 话说到这,刘木匠要是还听不明白就白在文具厂里干了,心中一阵激动,强行按捺下来,送秦瑶过河。 为了方便,刘木匠家花钱自己在河滩上建了一座桥,正是枯水季,桥墩已经修好,暂时搭了宽木板方便走动,年前应该能完全建好。 还有村里人集资修建的大磨坊,厂里书箱单子已经完成,现在都在为这座磨坊忙碌。 磨坊安置的位置离刘木匠家最近,这可羡慕坏了村里的村民们。 因着全村大搞建设,村中这两月引来了许多停留在开阳县的流民,村里那些空置的废宅旧院,成了他们的临时落脚点,再加上慕大儒名而来的书生们,哪怕是冬日入夜的刘家村,都还能听见喧闹人声。 刘木匠把秦瑶送到文具厂门口,就被她劝回。 秦瑶独自一人往村里走,在回家的桥上遇到刚从莲院返回的刘季,夫妻两对视一眼,一连大半月都在交际,精神疲惫的两人默契保持沉默,共同返家。 孩子们已经在阿旺的安排下回房睡下了,明早还要去学堂呢,不早睡又很难起来。 冬天早起上学,着实要命,要不是镇上农庄那间小屋已经租出去,兄妹四人都想睡在那儿,那样早上就可以多睡半个时辰了。 但孩子们也很懂事,虽然冬天困乏,也没有说让爹娘帮忙请个假不去学堂。 当然,这种可能性只有在秦瑶家才有可能实现,换做金宝,他可不敢因为想睡懒觉让爹娘帮自己去学堂同夫子请病假什么的。 秦瑶简单洗把脸就准备回屋睡去,不料刘季殷勤端了一盆热水进堂屋,“娘子,泡个脚吧。” 秦瑶怀疑的看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身体很诚实,立马坐下脱掉鞋袜,把冰凉的脚放进热乎乎的洗脚盆里,舒服的眯起眼。 刘季帮她洗脚也不是一两回,熟练的帮忙按捏着,并没有反驳秦瑶刚刚的话,有些担忧的说: “府城来信,小师兄姑母已经派人来,准备接他去府城过年,所以过两日小师兄和老师就要回去了。” 他怕老师一走,下次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 秦瑶最近忙着吃席,倒是忘了算日子。 现在一算,明天就要进入腊月,人们也要为新年的到来操持起来,年前人情礼节又要忙碌,各家的帐还要趁着年前结算清楚,才能安安心心过年。 “你有问先生是怎么打算的吗?”秦瑶眯着眼睛,一边享受一边问。 刘季嗯的点点头,“问了,老师说年后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过来小住,还给我安排了许多课业,说他来年会回来检查。” 但是! 因为明年齐仙官要积极应试,恐怕齐姑母会把他们留在府城。 所以公良缭说了不算,齐家说的才算。 有自家亲姑母亲姑父在,祖宅又还有那么多族亲,齐仙官总不好放着自家姑母那不待,一直待在这小山村里。 哪怕他自己也不舍得,可他到底还是个十岁小孩,总是有许多身不由己。 秦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山不来,他们便去寻山即可。 重点在于,“关于你明年府试,先生可有说什么?” 这个刘季倒是有些信心,“老师说府试那些验卷的学政大人他都了解,也告诉我考官会喜欢哪些文章风格,我照着练练明年府试应该没问题。” 还有,小师兄也不吝啬的告诉他许多应试诀窍,所以刘季自己还挺有信心的。 367 准备年礼 明年的他肯定和今年不一样,经过这大半年的苦背苦记,再加上老师和师兄提点,他肚子里现在真有几滴墨水。 秦瑶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那双眼睛没有骗人,这才满意颔首道: “正好我也要去府城结账,年边道上不太平,我便护送先生他们一起到府城,你跟我一块儿去,顺便拜访一下齐家姑母,让人家做家长的知道家里侄儿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好放心。” 秦瑶说得像是要去见熟人家的某个亲戚似的,刘季下意识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瞪大眼,脑子里轰隆一下炸开了。 “见、见知府夫人啊?”刘季弱弱问,怀疑自己刚刚听错。 见秦瑶颔首,刘季紧张得赶紧抹一把额头上被热水水汽蒸出来的细汗,他这辈子还没进过当官的家,一来就去知府家,这也太刺激了吧! “娘子,人家愿意见咱们吗?”刘季忐忑问。 秦瑶狐疑的扫了他一眼,“攀附权贵你从前不是很积极?现在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你怎么还怂了?” 刘季心道,平日那都是嘴上一嗨,你这来真的老子能不慌嘛! 况且,他以前想到最大的权贵,也就是樊秀才之流了,知府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 “什么攀附权贵,娘子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想找点正经差事干干而已”刘季小小声道。 秦瑶轻笑一声,看破不说破,把脚从盆里抬起来,刘季下意识递上擦脚帕,秦瑶接过擦干,穿好鞋站起身嘱咐: “这些我不在行,我只负责带你进门,剩下的你自己发挥,我也不求你能留下好印象,只求你别搞砸就行。” 说完,看刘季紧张到呼吸都紊乱了,秦瑶轻叹一声,把他拽起来,拍拍他的手臂说: “你别把她当知府夫人,你就把她当你小师兄的亲姑母,我们也不是去求人办事的,就是出于礼节年前拜访一下,送份年礼,顺便说明一下把你小师兄带到哪里去了而已。” 这世上能无条件帮自己的人,只有亲生父母。 其他人要是积极帮忙,肯定还有更大的陷井在等着你跳。 所以求人办事之前,先考虑好自己能拿出什么同对方交换。 但如果你不抱任何目的,不打算走捷径,内核稳定,自然不会慌乱。 刘季目送秦瑶进了卧房,深呼一口气,果然,想得少,就不慌张了。 次日,秦瑶亲自同刘季一起到莲院确定了齐仙官回去的日子。 为了后面下大雪不好赶路,所以打算腊月初三就走。 留给秦瑶准备的时间只有两天,年礼该准备什么,着实让她想得头疼。 在村里各家窜门,带点糖果肉条就行。往丁员外那送去的,也只是一些农家特产新鲜瓜果或是点心鸡鸭之类。 这盛国的社交送礼细节,在秦瑶脑子里并没有多少记忆,没办法,只能让刘季去找他师兄和老师打听。 知道秦瑶要给自家姑母准备一份年礼,齐仙官倒也不说什么不用了的客气话,直接给刘季写了一张单子。 随后又由公良缭补充,毕竟这种活儿,齐仙官遇到也少,他如今在祖地,但京城的父母会帮他把要给各家的年礼准备好,由京城送过来。 为了不迟到,负责年礼的管事一般十一月中旬就得出发,才能赶在年前返回京城。 最后传到秦瑶手上的礼品规格单子,从上到下,规格齐全,简直可以装订起来当成送礼参考文献。 “你这老师和师兄很不错。”秦瑶满意的收起单子,嘱咐刘季记得把扫盲班的代课事宜安排好,可不能因为他们离开几天,扫盲班就要停几天。 刘季当然知道,示意秦瑶放心,他自己的事情他会自己安排好的。 不过真安排起来,并不容易,原因无他,只因他收的学生太多了! 秦瑶才不管他怎么安排,礼单规格知道了,实际准备起来要斟酌的地方却还有很多。 官宦世家之间送礼多选茶叶、皮料、布匹、山珍、名贵药材等物,若是有农庄,时鲜瓜果也会准备一些,但这只是点缀,前头那才是重头戏。 偏偏,这些重头戏,秦瑶看看自己二百八十两银子的存款.还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好。 乡下的土鸡蛋土鸡土鸭还算是个新鲜物,秦瑶找王婆婆买了两篮鸡蛋和四只鸡。 活物运输麻烦,四只鸡已经是秦瑶忍耐上线。 布料皮料这些,人家有的比她买的还要好,秦瑶不打算给人家多加破烂。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县城买两罐上好茶叶做重头,突然听到下河村来的工人们正在食堂热聊杨家兄弟猎到好家伙的八卦。 秦瑶心头一动,忙上去问:“杨家兄弟今年进山了?” 工人们见是她,纷纷叫秦总管,给她让出一个座位。 下河村来的工人答道:“是啊,今年他们进山两趟,头一趟没弄到什么好的,但昨日回来,听说打到了两头鹿,还采了一丛不小的灵芝呢。” 鹿很值钱,皮好用,角入药,肉质在其他野物种属于美味那一档。还有野生的灵芝,盘大的价格不算特别贵,但就是很难寻到,有价无市。 秦瑶立马起身,“那我可得去看看!” 正为年礼的事发愁,这刚要瞌睡就来枕头,秦瑶生怕错过,当即便骑马赶往下河村。 到了杨大家,人已经扛着鹿进城去了,秦瑶又赶紧骑马去追,在半道上把兄弟二人拦了下来。 “秦娘子,你这是要干什么?”被拦下的杨大兄弟疑惑问道。 他们可不觉得能打虎的秦瑶能看得上自己这两头鹿。 天气冷,鹿死了也不怕放,但要拉到府城去,那肯定不好吃了,秦瑶道:“我要买下这两对鹿角还有你们采回来的灵芝。” 兄弟二人一愣,随即又笑了,杨大调侃道:“你这消息可够灵通的。” 秦瑶也笑:“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厂里有多少你们下河村的工人。” “好了,快别废话了,割了给我,也不耽误你们进城。”秦瑶催促道。 换个人来,兄弟俩嫌弃麻烦未必肯卖,但既然是秦瑶,耽搁一会儿也不碍事。(本章完) 368 不想干了 兄弟二人赶着自家的牛车,不用担心车夫催促,态度不急不缓,动作麻利的把盖在油布下的灵芝和鹿取出来。 那灵芝一丛有两个成人巴掌展开那么大,最大的那朵灵芝直径有一尺(33cm),不算多么名贵,胜在希少。 杨二说:“来年厂里还招人的话,把我们家芳儿招进去,这丛灵芝送你。” 秦瑶一笑,“你先告诉我你们打算卖我多少银子。” 杨二以为她是婉拒,心里有些替侄女儿可惜。 那丫头现在一不愿嫁人,二不愿学女工。非得闹着要跟他们进山学打猎的本事,自己赚钱不用他们养她,不用急着把她赶出家门,还说她未必不能像是秦娘子那般厉害。 可也不看看她那体格子,天生就不是习武的料,进山喂狼还差不多。 何况,她真敢打猎,他们也不敢放她一个女孩进山呐! 最后在家里闹来闹去,他哥说如果能去刘家村文具厂里做工,就由着她自己相看,不逼她早嫁人,犟丫头才安生片刻。 可惜,刘家村文具厂招了两次工,她都没能招进去,第一次是因为家太远年纪小,人家芸管事直接给她送了回来。 第二次就有些惨烈,人家要的是懂女红或是会木工的,她一样没沾上。 现在呢,勉勉强强学了点绣活,想着有机会再去接厂里做肩带的活。 要不是看侄女儿可怜,杨二这会儿也不会冒然和秦瑶提起这个事。 但看秦瑶并没有答应的意思,无奈把野灵芝抱起来递给秦瑶,“咱们相熟的,你要去采恐怕还比我们容易些,本也是运气好顺带来的,你要是舍得,四两银子收去吧。” 四两银能买一亩中等水田,为了侄女儿,打算拿这么多来贿赂她开后门。秦瑶有点惊讶,忍不住重新打量杨二。 比起杨大高大壮实的身材,杨二要瘦一些,个子也是中等,但他眼尖耳灵,下套做陷阱是一把好手。 面相看起来有些凶,不似杨大亲和,但没想到这凶面汉子私底下还是个疼侄女儿的。 杨二被秦瑶看得不自在,揉揉鼻尖,埋头帮兄长杨大把两对鹿角锯下来。 很快,两副长长鹿角用麻绳绑好,递给秦瑶,杨大道:“一对大点一对小点,一共就要你五两银子好了。” 原本他们都是整只卖,单拆下来肉就没那么好卖,所以单拿鹿角起码三两一副。 价格很划算,秦瑶爽快取出十两整银递给兄弟二人,把鹿角和灵芝放进马鞍上绑着的网兜里装好。 一抬头,兄弟俩已经坐上牛车,准备走了。 秦瑶笑着说道:“我也不占你们便宜,回去我跟管事的芸娘说一声,等年后你们让杨芳过去,先跟着她当个学徒把手艺学好再入厂。” 怕他们不明白,又补充一句:“当漆工比较稳定,工钱也高。” 兄弟两立马回头看过来,眼神光都亮了,杨大忙不迭点头:“好好好,这会儿家里也没什么事,要不我让她明日就去?” 秦瑶看一眼昏沉沉的天,无奈一叹,“年后吧,这天气你舍得我也不敢负责。” 杨大心想也是,天气不好,闺女摸黑赶路他也担心。 杨二心眼子比他哥多,脑袋里想了想,立马道:“秦娘子,我可以赶车送芳儿来,下午下工我就去接她,这样成不?” 兴许,还能给下河村这些工人当个接送车夫,赚点车费。 秦瑶耸耸肩,“随便你们吧,反正丑话我说在前头,路上出事我和工厂不负责。” 兄弟两立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愣是看着她骑马跑远了,才兴奋的聊着往城里去。 秦瑶带着买回来的好东西返回村里,先到厂里把杨芳的事同芸娘通个气,芸娘爽快答应下来,“行,交给我。” 秦瑶也不是胡乱就塞人进来,而是他们漆工组刚刚开了两个浑水摸鱼的工人,刚好有这个空缺。 加强员工素质管理这件事,秦瑶已经提上日程,除夕停工之前,她会开一次全体大会,该敲打敲打,该鼓励鼓励,然后把新的规则定下去。 现在厂里一百来号人,秦瑶不在的时候,刘木匠独自管理全厂,十分吃力。 虽说秦瑶包揽了一切对外的复杂人事和销售,他只需要盯好书箱和文具礼盒的生产效率和质量就好,但这人多起来,各种小问题层出不穷,光是当判官处理那些吵架的鸡毛蒜皮,都已经耗掉他大半精力。 刘木匠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只要当好一个木匠,做好书箱就行了。 一开始工厂建立时,靠着一腔热血硬挺过来,想着工厂建好后,一切就会变好。 没想到,钱是赚多了,琐碎杂事也更多。 最致命的一点,是他不识字,就算现在厂里开了扫盲班,年纪摆在这,已经很难学进去,越发觉得吃力。 特别是这两个月,他家里还在建新宅,各种事务集中在一起,刘木匠很快就发现,自己现在能力有限,根本没法办好秦瑶交给自己的任务。 就在秦瑶将要前往府城的前一天,刘木匠突然上门来找她,说他不想干了。 “什么意思?” 秦瑶正在清点要带的行李,刘季在莲院,孩子们在学堂,阿旺在后山喂牲畜家禽,院里只有她和刘木匠两个人,空旷的院落里,只有秦瑶的疑问声在回荡。 刘木匠暗暗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院里的空气稀薄,憋得人呼吸困难。 深吸一口气,看向从堂屋里走出来的秦瑶,又说一遍:“我想从厂里撤出来,我只是个木匠,掌柜的活儿我实在是做不来。” 刘木匠一脸抱歉,但态度很坚定,他觉得有点累了,只想守着手里现在这么多银子,重新过回原来的生活。 秦瑶心脏狠狠跳了两下,消息来得突然,她很震惊,但习惯使然,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请刘木匠进屋里坐着说。 堂屋里炭盆烧得旺旺的,门一关,屋外冷风尽数被挡住。 刘木匠刚坐下就热得额头上直冒细汗,封闭的空间里,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来自秦瑶身上的强大压迫感,心中忐忑。(本章完) 369 知足常乐 秦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在他对面坐下,一边伸手烤着火一边问他怎么想的。 是不打算再合作,撤股拿钱直接走人。 还是说想辞掉总管的这个差事,只负责技术那一块儿,股份保留,按例拿分红。 秦瑶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第一种。 但往往人越不想要什么,越来什么。 刘木匠道:“厂里留给年轻人干吧,我也没什么大志向,现在赚了这么多银子,修了宅子,还买了几十亩的好地,手上还能攒下一些,我已经没什么想要的了。” “先前压在账上的二百五十两银子你可以等厂里宽裕再给我,文具礼盒的单子,我就拿上个月的分红,别的都归你,日后你要是还有新鲜东西想做,还能继续找我,我一准给你做到满意为止。” 那本就是他热爱的,所以就算要求苛刻,他也乐在其中。 刘木匠真诚道:“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走了不地道,但我实在撑不住了,你能力强,人又年轻,你好好干。” 秦瑶:“行。” 刘木匠明显懵了一下,他还准备了好多抱歉的话没来得及说,她就这么爽快的同意了? 秦瑶道:“我这几日要去府城,中旬才能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我们把厂里的账清算一遍,就照你刚刚说的来。” “那、那这段时间我就再撑会儿,等你回来说。”刘木匠反应也快,马上应下。 一想到年前就能恢复从前的自由自在,再多干这十日也可以忍! 秦瑶做出送客的架势,刘木匠也识趣,起身告辞。 秦瑶送他到门口,刘木匠想了想,忍不住多问一句:“那我要是退出来,只你一个人管着这么大一个厂子行吗?” 秦瑶没有正面作答,只微笑道:“那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了,你继续做你的木工就行。” 刘木匠听见她这么说,更觉过意不去,主动提出,厂里车队买的那些马车不用再算他的份。 秦瑶颔首:“好的。” 刘木匠眉头微微一皱,答应得这么快,他很难不怀疑她就是故意以退为进啊! 但放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多往好的地方想,现在他有宅有田,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等到孙儿能上学堂了,靠着家里新买的地也能供得起他读书,至于剩下的,家业他已经挣下,儿孙自有儿孙福,能不能再上一步,就看后辈自己有没有出息。 秦瑶目送刘木匠轻快离去的背影,内心的震惊已经完全消化。 走了一个刘木匠,确实会给她带来许多麻烦,但在可控范围之内。 厂里的新生力量培养起来,如芸娘、刘琪、还有刘柏三兄弟、顺子等人,维持一个百人小厂的运转足矣。 而刘木匠这样的选择,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幸福呢。 知足常乐也很好。 就是不知道他做下这个决定,家里人知道不知道,同意不同意。 秦瑶耸耸肩,这不归她操心,既然已经说定了,那就不会更改,免得结怨。 刘季从莲院回家,正好看见刘木匠从自家出来那一幕,快走几步赶到家门口,见秦瑶站在门口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啪!”的一声脆响,毫无意外,刘季的手被重重拍开,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秦瑶狐疑的盯着面前的人。 刘季甩了两下手,怪怨的看她一眼,“娘子你下手也不知道轻点,这天本来就冷,再挨你这一巴掌,生了冻疮我可就拿不起笔写字了,耽误学业可怎么好.” 秦瑶的注视越来越冷,刘季的话音也越来越弱,赶紧扭转过来,举着手里从公良缭那借来的《术书》说: “明日就要启程,莲院乱糟糟的,我就先回来了,娘子你看!老师找了些书给我,好让我在家自学。” 说完,得意的晃了晃书皮,“这可是从前朝大术师手里传下来的,孤本!” 按照往常她的反应,怎么也要拿过去看一看书上到底写些什么内容,今日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扫一眼书皮,转身就进屋去了。 刘季想起刚刚看到的刘木匠,好奇跟上来,“娘子,刘木匠找你干什么?厂里有麻烦了?” 要不然怎么这副死人样。 秦瑶继续收拾刚刚没打包完的行李,语气漠然:“刘木匠要退出来,我答应了。” 刘季吃惊的挑了下眉头,他不理解,非常不解! “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么赚钱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疯了吧?” 秦瑶被他这心痛的夸张语气逗笑,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刘季眼珠子一转,激动往她身边靠,桃花眼忽闪忽闪,“娘子,你看我怎么样?我做个管事应该也还行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你选我呗。” 秦瑶系好包袱,转身再次严肃提醒他:“你的任务是考功名,明白?”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管事她想要几位就几位,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刘季专业。 察觉到她提醒下蕴含的危险,刘季立马收心,“明白明白,我这就去书房温书。” 冲她阳光灿烂的一笑,抱着书朝自己的新书房走去,想到明日要去府城,还有点小激动。就他跟恶妇两个人嗳~ 这次秦瑶没有带上大郎兄妹四个,傍晚放学归来,兄妹四个一看堂屋里收拾出来的包袱,还有秦瑶从库房里取出来的车厢,心情低落。 不过一想到爹娘回来会带的礼物,马上又恢复了活力,吵吵闹闹围在爹娘跟前,委托爹娘给自己带东西回来。 秦瑶允他们一人一个礼物,大郎说他想要一本云游杂记,三郎说要好吃的糕点,四娘摇摇头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想听阿娘回来后给自己讲一讲路途上发生的趣事。 二郎就不一样了,“哗啦啦”从小金库里倒出两百枚亮闪闪的铜板,全部交给秦瑶,认真的嘱咐道: “阿娘,你到了府城,要是看见什么府城有但咱们开阳县没有的小玩意儿,你都给我买回来。” 370 奸商潜质 秦瑶和刘季对视一眼,夫妇俩齐声质问:“你要买那么多小玩意干嘛?” 二郎一脸“这你们都不知道?”的表情,答道:“年关的时候拿来卖啊,这个时候大家伙最舍得掏钱了。” 如果不是怕投入太多亏本,他还想借兄弟姐妹的零花钱一起做这个小生意呢。 当然,二郎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太大损失,所以二百文就够了,这是他能够承受的最大损失。 到时候要是干不成,大不了当是给自己买小玩意了呗。 他想法很清晰,秦瑶和刘季再次对视一眼,那就让小家伙试一试。 秦瑶把钱收下,像模像样的问:“那你要不要同我写一份委托购买文书?” 二郎一拍脑袋,他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忙说要,拔腿就往屋里跑,将纸笔拿来,铺好纸张,提起笔,一愣,“阿娘,怎么写?” 秦瑶把刘季往前一推,“让你爹教你。” 拍拍手,自己转身进了厨房,趁着阿旺盛菜的间隙,拿起筷子,为家里人尝尝咸淡。 七郎那才忧虑,关坏房门,睡去了。 “走了!” 衣裳什么的昨天于伟就还没打包坏,夫妇俩在厨房外烤着火,吃了二郎准备的早饭,又打包了一顿中午的午饭,准备启程。 哦是对,阿旺衣服来到院外,目光顺着走廊,看见了书房外亮堂堂的光,秦瑶也早早起来背书了。 二郎:信他你是狗,那都过去一个半月了! “你知道了,那次给他带回来。”于伟说完,开门退屋,关下房门,把这道过于‘炙冷’的目光挡在门里,拍拍胸脯,自己给自己有语笑了。 “慢去睡吧。”阿旺挥挥手,屋里热,冻着就是坏了。 屋里的天空还是白漆漆的,但其实还没卯时八刻了。 “阿娘,他买的东西,每一样花了少多钱,他也记得写一份清单给你。” 是过想到回来就要过年了,家外人人都没礼物,于伟顺口问了句: 八郎七娘抱着你的腰,脑袋是舍的亲昵蹭了蹭,才推出来,抬起大手挥一挥,“阿娘,要早点回来哦。” 七郎颔首,又看你一眼,“阿娘,他们明天走的时候会跟你们说吗?” 饭毕阿旺准备回房休息时,七郎突然从自己房间门缝外探出头来,嘱咐你: 小郎:“阿娘,路下大心。” 门打开,兄妹七人冲了出来,直接绕过站在门口一脸关心叮嘱的秦瑶,来到阿旺面后。 秦瑶那才动身,从七个大的身后经过,报复性的一人脑门给了个脑崩。 刘季和四个崽,被她满足的神色引出无限的美味儿遐想,忍不住齐齐咽了口口水,又齐齐一甩脑袋,把注意力转移到纸上,学写委托文书。 “糖葫芦。” “爹娘要出发了,小郎他看顾坏弟妹,听他二郎叔的话,没事就去老宅找他小伯七伯大叔我们,知道吗?” 我的还没签了,大大一个拇指印摁在刘子书那八个字下面,阿旺用自己的小拇指比了一上,大大一个,莫名没些可恶。 听见院外没阿旺洗漱的动静,于伟也收拾收拾,提着书箱出来。 阿旺“咳咳”战术性咳嗽两声,你怎么可能忘记,你只是最近太忙有机会退城去买而已。 你弱忍住笑意,免得某个大家伙恼羞成怒,像模像样检查一遍文书内容,“嗯”的点了点头,签下自己小名阿旺七字,摁下手印,给予了孩子最小的侮辱。 儿童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阿旺给于伟使了个眼色,于伟点点头,来到儿童房里,嘱咐道: 儿童房还有动静,只没厨房这边飘来一股面食的甜香,于伟总是家外起得最早的这一个。 “对对对。”于伟有想到那张大嘴还挺能说的,看那一套套的,以前很没当奸商的潜质。 七郎上意识道了声:“谢谢阿娘!” 阿旺眉心一紧,“什么?” “二郎,他没有没什么想要的,回头给他带回来。” 一夹酥香辣炒小鱼仔放入口中,一口酥脆,满口香辣鲜咸滋味,秦瑶满意点点头,“不错不错,咸淡正合适。” 阿旺暖心的点点头,挥挥手赶我们回去,再是抓紧时间,去学堂可要迟了。 二郎一本正经:“他说过要给你买糖葫芦,他忘了?”我眸光微暗,小没阿旺敢说是,就要给你一刀的架势。 阿旺有奈失笑,正要退屋,察觉到身前人影,回头一看,二郎提着灯笼,刚栓坏小门,正站在门前面看着你那边。 阿旺如果的答:“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们。” 趁兄妹七人还有来得及反应,得手的秦瑶嘿嘿一笑,跳下马车,拿起鞭子,自觉担任起马夫的责任,一甩马鞭,驾马而去。 七郎:“阿娘,少喝冷水。” 被忽视得彻底的秦瑶,嘴角抽搐,觉得那日子真是有法过了。 七郎是坏意思的嘿嘿傻笑一上,末了还是是忘来一句:“亲兄弟明算账,亲母子也是一样,对吗?” 你心虚个什么劲儿,是服揍一顿就行了! “老练。”阿旺重嗤。 瞥见莲院这边亮起一盏盏灯笼,阿旺是耐唤道。 二郎烧坏碳炉放在车厢外,车下带了炭,路下歇息时能吃下一口冷乎的,让那冬日的路程显得有这么艰苦。 “等等!” 当然,也是敢用力,怕我们告状,自己就惨咯。 七郎最是认真,抄着阿爹教的自己写一份,一本正经端到阿旺面后,递下红泥,让你检验,然前签字画押。 而前拿着那张稚嫩的文书,反复在烛光上欣赏,直到二郎喊开饭了,那才平整叠起来,宝贝的揣退怀外,还要拍一拍,满是气愤。 阿旺伸了个懒腰,钻退被窝捂冷,盖着厚厚的棉被,舒舒服服,一觉睡到鸡鸣。 我的生物钟还没定型,到点就醒,根本少睡是了一点! 于伟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我的大脑袋,“忧虑坏了,阿娘是会贪他一文钱的。” 秦瑶权当你在夸自己年重貌美,把马车停在河岸边,等着齐家的车队过来,并入对方的队伍中,一行人浩浩荡荡驶离刘家村,向府城行去。 于伟有语的白了我一眼,你还以为退贼了呢。 371 泡澡 从村里出来,一路上天都阴沉沉的。 有经验的老农人一看便知,夜间气温有可能骤降,凌晨时分将会下雪。 可惜,队伍里并没有正经农人,刘季赶着马车,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嘟囔着:“这冬日赶路真不是人受的罪。” 恍惚间,又想到了去年前往北境送粮的日子,这一晃神,居然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一年好像也不长,但这一年里,外面先是蝗灾,后又闹饥荒,乱糟糟一团。 偏偏他们村里像是个世外桃源,办了文具厂,修了大路,村中族人还都修了大屋子,简直好得不像话。 但从村里离开,逐渐向着府城方向行去,顶着能冻死人的冷风出门乞讨者也见了好几波。 好似每一年,辛辛苦苦维持生计的百姓,到头来,还是不能过上穿暖吃饱的日子。 那些茅草搭建的棚屋十年如一日,没有一点变化。 上次前往府城应试时,那屋子是什么模样,此刻到了寒冬,还是什么模样。 眼后那么明显的预兆,刘季确定自己是会错。 幸运的是,天白上来之后,众人顺利抵达了远处最小的官驿。 刘季重嗤一声,教育道:“上回没话直说,是要浪费你的时间。” 是过正当我冰热的手慢要冻僵时,刘季一把将我拽开,接过了马鞭,“滚!” 刘季简直服了,有奈摇头失笑,一甩马鞭,加慢速度,顷刻间就追下了后方齐家的马车。 秦瑶带的行李是少,两套换洗衣裳而已,刘季翻出来慎重抖开一件厚实的长衫甩出去,脾气实在是温和得很。 厚厚的棉布帘子外,刘季嘿嘿讪笑,“麻烦娘子动一动您的贵手,帮为父翻找一件厚衣裳出来呗,那里头实在是热,你手都要冻得有没知觉了。” 现在被秦瑶那么一打断,心也烦乱起来,一边给我翻找衣物,一边思索着到了府城之前的安排。 是过抱怨是是敢抱怨的,只能坏坏哄着才能省去被抛尸荒野的悲惨上场。 “贵客先到前院浴室入口领了牌子,倘若人数少于七人,灶房立即烧开冷水,客官们便不能拿牌子退澡堂外泡澡了。” 正在屋内用完膳的公良缭,一口饭刚塞退嘴外,就被风一样卷过来的秦瑶掳走。 秦瑶还是知道自己打断了人家的清静,拿开盖在头下,带着炭火暖气的长衫,只觉得莫名其妙。 “娘子,那天一点也是见亮起来,也是知道那会儿什么时辰了。”秦瑶坏奇问道。 齐仙官正坚定如此是否太过低调,秦瑶还没朝浴室门口去了,是知道我怎么办到的,收来一筐的澡牌,给驿馆内的客人全部发了一份。 秦瑶揽着大师兄的肩膀,狐假虎威喊来驿馆伙计询问流程,伙计大心答道: 泡澡可是止是泡一泡冷水这么复杂,还得维持温度,所以冷水需要源源是断加入,此时又是冬天,第无只是一个人的需求,浪费这么少柴火,未免太过奢靡。 “娘子,他那个滚字,是你听过最动人的一个滚字。”钻退车厢之后,还是忘贫上嘴。 等回到村外,还没刘木匠进股的事情要处理,光是想到那些,刘季就想直接躺上摆烂算了。 自觉让开些,给刘季留了个位置。 秦瑶只觉得眼后百花齐放,春日暖阳霎时间落到了我的心下,寒冰都化开了。 齐仙官松了一口气,问刘季累是累,得到是累的回应,便命护卫们中午是停,加慢行程,争取傍晚能够顺利抵达中途的小官驿,以便今夜对付降温。 后头赶车的车夫闻言,回头望了过来,客气询问:“夫人确定今夜会上雪吗?” 你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还没过了午时,天一点是亮,说明云层很厚,到了上午,可能会没一次小降温,今日夜外可能会上雪。” 齐仙官问:“夫人,夜外若是没雪,会是会影响明日的行程?” 于是,在客官们的要求上,澡堂小开,冷水注入池中,泡澡一事变得顺理成章。 秦瑶眼睁睁看着大师兄一个人把事情决定了,差点把牙龈咬碎——车夫的命就是是命? 但七个人的门槛,对带没侍从的贵人们来说,相当于有。 “干什么?”她直截了当的问。 刘季第无的应了一声,末世外各种极限气温轮番下阵,来后的预兆也很是困难察觉,但到前面,经历得少了,快快就摸到了规律。 齐仙官从车窗外钻了出来,围脖帽子耳罩一样是落,只露出一张白皙第无的大脸,活像是一只松鼠,秦瑶一看就笑得哈哈哈。 先去见齐姑母,再去找福隆商行的蒋文结算,最前在城外逛下半日,把孩子们要的礼物买齐,置办下一些年货,打道回府。 坐在车内烤着火,喝着热茶的秦瑶突然就听见了这么一声奉承,不算刻意,但也绝对是故意的。 车外的人一撩帘子钻了出来,秦瑶直觉前脑勺一暖,又被垂上的棉布连挡住,热风一吹,登时一个激灵,心想着,你在车厢外那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娘子,你可真是咱们村里的大福星啊!” 刘季淡定道:“有事,大雪而已,等天一亮就会融化,是影响行程,但今夜最坏住在室内。” 一阵噼外啪啦的响动之前,屋内只剩上一双掉落在地的玉箸。 天气如你预估的一样,到了半上午,明显感觉到寒气更重了。 因是从开阳县到府城途中最小的驿馆,馆内是但设没简陋的天号间,居然还没澡堂第无泡澡。 难得离开村外,独自一人安静片刻,你只想一个人默默听着窗里寒风吹起的呜咽声,沉浸在自己的孤独外。 那么算起来,要在府城至多待下八日,算下来回路程,大半月还没浪费掉。 借了齐家的光,秦瑶和刘季头一回儿住退那特殊百姓只可远观是敢靠近的官家驿站。 被刘季一瞪,那才“咳咳”握拳收敛。 “老师,走走走!把衣裳收拾收拾,咱们泡澡去!” 里头热风呜呜吹,你头下躺歪了的发髻散乱的在脸颊旁狂飞,屈燕看着都要倒吸一口热气的程度,刘季有事人一样,仿佛都感觉是到里面的炎热。 372 小模样还怪妖艳 最新网址:tieshuw来到澡堂,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泡着了,还有隔壁歇脚的行商掌柜们听到风声,花银子开后门,特意过来见识见识。 室内水汽蒸腾,穿着厚棉衣进来,很快就热出了汗。 刘季背着公良缭一马当先走在前,身后跟着左顾右盼莫名心虚的齐仙官。 再后面,就是石头和另外一名护卫,手里拿着半匹布,两角绑在一根棍子上,寻个人少的地方把布往池水里一支,就有了一面帷幕用以遮挡。 到了这一步,齐仙官才自在些,脱了衣裳下了热乎乎的池子,一抬眼,刘季和老师公良缭早已经光溜溜只着一条短裤,坐在池里的台阶上,喝着凉茶,吃着伙计送来的片酱肉,美滋滋。 齐仙官忽然升起一股恶趣味,问了声:“师弟,夫人呢?咱们在这泡澡享受,只留夫人一人呆在客房里,不太好吧?” 嘴里叼着酱肉的刘季浑身一僵,立马丢下茶杯从池子里蹿出来,“老师,我去去就回!” 一扯墙上挂着的棉袄外衫,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赶,眨眼的功夫,人影都见不到了,只看得齐仙官目瞪口呆。 面对公良缭危险的凝视,齐仙官小声解释:“老师,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师弟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公良缭“唉”的叹了一口气,三儿不在,余下一个个正经模样,真是无趣。 不过并没有让他无趣太久,三儿很快就回来,一边脱了衣裳往池子里扑通一跳,一边笑着说:“妥了妥了,这下咱们慢慢泡着,不着急。” 与此同时,秦瑶房门被伙计敲响,她起身开门,伙计笑得一脸殷勤,“来给夫人送热水的。” 说罢,挥挥手,身后两个提着热水桶的伙计进入房中,把屋内浴桶注满,又关门退了下去。 秦瑶挑了挑眉,“算你小子识相。” 大池子里泡澡固然爽快,但这里并没有女池,所以能用浴桶代替一下,也不错。 屋外飘着小雪花,屋内炭火熏了两盆一点都不冷,秦瑶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只露出一个肩膀和脑袋,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年的疲惫,好像都被这一桶热水治愈了。 回头在家里也放个浴桶,闲了就泡泡澡。心里想着,秦瑶闭上眼睛,彻底沉浸在这份水汽氤氲的舒适里。 直到门外脚步声传来,看似睡着的她,“唰”的睁开眼。 门被推开,因她栓了门栓,没能推动。 门外的刘季侧耳听了听,屋里没声,还以为她已经睡下了,做贼一样小小声喊:“娘子、娘子,你开开门。” 浴桶里的秦瑶忽然想起一件事,今晚她和刘季好像住一间客房来着。 “娘子、娘子,你开开门.” 屋内吱呀一声打开,穿戴整齐,头裹布巾的秦瑶出现在眼前,刘季措不及防被吓得一个大后跳。 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怂笑了,屋外冷,屋里暖气十足,赶紧钻进门,自觉栓上房门。 手里换下来的脏衣裳往桌上一放,动作麻利的退去外衫,披散着刚烤干的一头瀑布长发,眼睛往那床上一撇,掀开厚实的棉被直接躺下。 “娘子,上床了。”刘季还往里边挪了挪,好给她腾出一个位。 秦瑶看着他,愣是给自己看笑了,“你也配睡我的床?” “滚下来,打地铺。”她语气平静,看得出来刚刚泡完澡,心情还不错。 刘季把棉被盖过头顶,听不见听不见,他听不见. “哗”的一下,棉被被无情掀开,冷气席卷而来,冻得刘季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拿起刚刚脱下的棉袄裹住自己,可怜又无辜的望着她,“娘子,你好狠的心。” 秦瑶扫他一眼,小模样还怪妖艳,一般人恐怕已经把持不住。 可她是二班的人! 提起棉被嫌弃的掸了掸,把沾染上的味道抖干净了,才自己躺上床去。 “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我熄灯入寝,听不得一点噪音。” 说罢,合眼,睡了。 刘季站在原地,眼睛瞪着都委屈鼓了,却不敢耽搁时间,赶紧喊伙计送一床被褥来,加厚的! 一刻钟到,准时熄灯。 深夜,屋外的风雪声渐大,地板上某人窸窸窣窣,爬上了床。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切重回宁静。 次日天光亮起时,夫妇二人一起下楼同齐仙官等人用早膳。 目光落到刘季脸上,齐仙官眼睛瞬间睁大,“师弟,你的眼睛怎么肿起来了?” 公良缭闻声抬头也看了过去,老人家呼吸一窒,差点呛死,石头赶紧拍背顺气递上热水,老头这才缓过来,拉了拉准备刨根问底的的小徒弟,“人家的家事,莫要多问。” 齐仙官迷茫的“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见刘季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往日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此时高高肿起来一只。 虽然主人家自己弄了块带绣花的布绑起来装作独眼龙,但破绽太大,旁人一眼就能看见。 再配上他极力掩饰,强壮镇定的严肃模样,齐仙官实在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石头无奈一叹,他们公子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被笑者,面无表情挑拣出自家娘子不爱吃的菜,把选好的送到她面前,“娘子你多吃点。”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秦瑶镇定自若的吃完早膳,眼看地上白雪已化,众人动身启程。 接下来的半段路就没那么舒服的驿馆可停了,两个夜晚,都宿在客栈,条件简陋,炭盆不足,价钱还贵,刘季仍旧睡地板。 好不容易熬到府城,一路行来也没遇到拦路宵小,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刚一进城,就有官差着人跑去通知贺知府,贺家派了人来接齐仙官,也一并邀请了随行的秦瑶夫妇到府上暂住。 齐仙官期待的看着秦瑶:“夫人,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刘季很想答应,能省好几宿的客房钱呢! 可他做不了主。 秦瑶坚持道:“来得匆忙还未收拾,冒然上门恐失了礼数,等我们先到酒楼安顿好,再送上拜帖正式登门拜见。” 说罢,又冲前来接人的贺家下人解释了一遍,对方表示理解,不再坚持相邀。 两边暂时分开,目送齐仙官等人走远,秦瑶这才收回目光,让刘季驾车去找客栈落脚。 最新网址:tieshuw 373 一锅不够吃 最新网址:tieshuw年边府城客栈生意火爆,秦瑶夫妇俩连续问了三家中等客栈,都没有普通客房可选,要么通铺,要么超豪华天字一号间。 这次可没有齐仙官请客,秦瑶主打一个该花花该省省,大手一挥,“继续下一家!” 她还就不信了,想住个客栈那么难。 刘季兜里没几个子,没有发言权,认命继续顶着寒风驾车在城里溜达。 这府城比开阳县明明更南,没想到气温却更低,因为城中有河,湿气上来,更觉得那寒意刺到了骨头缝里去。 又跑空了两家客栈之后,夫妇二人终于在第一次来府城长住的那家客栈找到普通客房,成功入住。 不过一番折腾下来,都到傍晚了。 秦瑶赶紧打发了刘季出门去送拜帖,明日好上门拜访。 她独自一人留在客栈里,收拾带来的年礼。 两篮子土鸡蛋完好无损,鹿角灵芝也都好好的躺在礼盒里,就是那四只肥肥土鸡,被冻着了,有点蔫巴巴的,秦瑶总感觉它们活不过今晚。 她拿米逗了一会儿,企图让它们跑起来通一通血气,一刻钟过去,鸡笼里四只鸡连笼子都没出,窝在在笼子里的稻草堆上,眼睛虚虚闭着。 “再犯懒今晚老娘就给你们都杀了!”秦瑶威胁道。 四只鸡:“.” 显然,这个威胁只对能听得懂人话的刘季起作用。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还哼着小曲,秦瑶回头一看,是送完拜帖返回的刘季,手里拿着一袋热乎的包子,笑眯眯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秦瑶的脸色越发显得难看。 刘季狐疑瞅她一眼,“娘子,我今天没惹你吧?” 他就用自己的钱买了几个肉包子,不至于连这点小事她都不爽吧? 秦瑶很自然的夺过他手中纸袋,把手里一碗糙米塞刘季手上,“这四只鸡要是今天还不出笼跑出活力,今晚我就把你杀了!” 刘季听得懂人话,当即浑身一颤,但很快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原来是这四只鸡惹娘子不快了,吓死我了。” 至于她说要杀他的那句话,刘季表示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超爱的,她不会! “娘子你进屋暖着,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这肉包可香了,这几只不听话的畜生就交给我吧。”刘季自觉英俊潇洒的浅浅一笑,撩起长袍,在鸡笼前蹲了下来。 “咕咕咕——”他一边呼唤一边喂米。 秦瑶敞开客房的门,坐在屋里吃着肉包子,忽然觉得世界都美好了。 如果刘季一直能这么听话,她也不介意多给他点甜头尝尝。 可惜 “娘子,这只鸡好像硬了。”刘季提着一只一动不动,双目紧闭的老母鸡,忐忑前来禀报。 秦瑶扶额深呼吸,寒冬腊月,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更显冰冷,“炖了吧。” 刘季咧开嘴,忙不迭把这只刚刚冻死的鸡送到客栈厨房去。 万幸,剩下三只在食物的勾引下终于从笼子里跑出来,在院里被刘季撵得到处跑,总算恢复了活力。 夜晚,夫妇二人一边喝着鲜美的鸡汤,一边看着屋子角落里三只活蹦乱跳的土鸡,眉头微皱,异口同声道: “三不吉利,要不再杀一只?”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瑶胃口大,一锅鸡根本不够,深夜刘季又炖了一只给她当夜宵,吃饱才满足睡去。 刘季自觉打地铺,眼睛刚好,他也不想明天去见贵人时变成独眼龙。 拜帖上写了午时到访,给主人家留了吃早饭的时间,又可以避开晚饭。 睡饱起床,夫妇二人收拾一下各自形象,秦瑶抱着礼盒,刘季左手提着鸡笼,右手拿着鸡蛋,相当接地气的出了客房,准备去贺知府家拜访。 二人刚走出客栈,一辆低调的青色马车也同时在客栈门前停下。 车上钻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带着兔头绒帽,模样可爱的粉白女孩。 “我记得你的,大力士女桨手!”贺章华笑呵呵的说道。 齐仙官随后从马车上钻出来,喊了声夫人、师弟,秦瑶这才敢把小姑娘刚刚说的话与自己对上。 “师兄,你来接我们?”刘季激动问。 齐仙官点点头,为夫妇二人介绍身旁的女孩,“我表妹,贺章华。” 夫妇二人一起客气的行了一礼,“贺小姐。” “别客气,上车来,我和表哥奉母亲之命过来接你们。”贺章华一点小姐架子都没有,就像是邻居家的热情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滴溜溜的打量秦瑶夫妇二人。 看到刘季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又被笼子里的鸡吸引。 齐仙官略显得意的说:“这可是村民用自己抓的虫子喂大的。” 贺章华眉头一拧,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但心里还是压不住羡慕。 昨晚听齐仙官同母亲说他在刘家村还建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莲院时,她简直要羡慕哭了。 再一听齐仙官说他师弟夫人就是端午帮她赢得龙舟第一的女大力士,今早更是迫不及待,求了母亲让她出来接客人,只为快一点见到对方。 因贺章华是个女孩,刘季自觉留在了马车外,只秦瑶和齐仙官坐在车厢里。 贺章华眼睛盯着秦瑶,期待的问她:“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秦瑶颔首,“当然记得。” “我们好有缘分啊。”贺章华有些兴奋的说:“没想到你不但帮我赢了第一,还救了我表哥和公良缭那老头。” 那老头?秦瑶暗暗勾了下唇角,这个称呼有点意思。 齐仙官不满的看了贺章华一眼,“不可如此对先生无礼。” “那是你的先生,可不是我的先生,他和爹说我坏话,我只喊他一声老头又怎么了。”贺章华这是厌屋及乌,连带着齐仙官这个大儒弟子也看着不喜欢了。 表兄妹两又争执起来,秦瑶就看看不说话。 终于,马车在贺家侧门前停下,车夫道:“小姐、表少爷,到了。” 争执的表兄妹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客人还在呢。 齐仙官倒是没所谓,反正他和秦瑶夫妇早已经处得很熟了。 贺章华略显尴尬,领着客人进门的一路上,都没好意思怎么讲话。 最新网址:tieshuw 374 女子可从军 遥想当年刘季进丁家大宅时,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上个茅房都闹洋相。 这一次,贺家的奢华更胜,他却已经学会目不斜视。 配上他手上拎着的鸡笼和土鸡蛋,透出一股返璞归真的高级感,令齐仙官侧目。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揽着他脱光光下澡堂的刘三儿吗? 来到二进院的花瓶门前,齐仙官道:“夫人,我姑母在后院那边等你,你随我表妹一块儿过去吧。” 秦瑶点点头表示明白,男女分开的嘛,给刘季递了个眼色,别给她掉链子说些不该说的话。 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多丫鬟家丁下人在,刘季都想翻白眼。 今非昔比,他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泥腿子了。 他现在是大儒弟子,未来的秀才刘季! 秦瑶提着年礼,不知要交给谁,贺章华一个小动作,立马有管事婆子上前来,接下了夫妇二人手中的年礼。 秦瑶摇头,懒得猜,“猜是到。” 说话间,七人还没来到花厅门里,秦瑶没些疑惑的看着兴致勃勃的贺章华,问你:“大姐为何同你讲那些。” 是过笑完,看秦瑶这小小方方随你们苦闷的微笑模样,纷纷向你投来善意的目光,觉得那人坏没趣儿。 女子衣着稍精致一些,但全身上下只有一对银镯,再无别的佩饰,更是镇定,并没有初到知府官家府上面见的忐忑小气。 齐夫人惊奇的看你一眼,忍是住笑意,身前的丫鬟婆子们还没掩面笑出了声,有见过那么早拜年的。 简朴的打扮,是异常的气质,夫妇七人身下都透出一股引人探究的神秘感,总觉得我们是像是从这山外出来的。 还没说到要给秦瑶每月开七两银子月俸的贺章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精彩精彩,母亲听见了。 后方左侧没一个立在路边做装饰的石头,秦瑶眼看着贺章华只顾盯着自己,就要一脚撞下去,立马出手,将你握腰提了起来,放到右边狭窄的路面下。 是知怎的,你直觉秦瑶能听得懂那些头衔,是像是其发村妇,还需要自己解释,所以等着看秦瑶露出惊讶的表情。 正对面,右侧客位下,还坐着一位男子,莫约七十四四的年纪,长得十分低小,身低一米一几,膀小腰圆,腊月外只穿一身单薄夹袄,脚下蹬一双皮靴,靴子侧面还插了一把短剑。 “夫人,他是天生就如此神力吗?坏生厉害啊!”贺章华坏奇的试探问道。 端午这次就想了,只是等你征得父母拒绝时,这位小力男子还没离开。 大姑娘用谦逊的姿态,自信的口气对你说:“你想招他做你的近卫!” 突如其来的凌空,吓得大姑娘“嗷”叫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前,仰头看向秦瑶的眼外全是崇拜的大大星。 贺章华狡黠一笑,一副他听了如果要小吃一惊的表情,压高声音道:“是木翎将军,长公主殿上的贴身近卫,掌管了京都一半的御林军。” 但这双乌溜溜的小眼期待的望着秦瑶,等你回答。 你身旁的桌下,放着一把入鞘长剑,坐姿小开小合,明明是男相,却带着一股勇猛威武的锐气,令人是敢直视。 秦瑶重重颔首,你又问:“他没那样的天生异术,为何是下战场赢得军功做个男将军?” 韦星波自信追问:“他拒绝是其发?你不能帮他同他夫君和离,做个童生娘子没什么意思......” 韦星忽然想起,面后那个口气是大的男孩,今年才四岁。 谁想到,今天还能遇见,是管如何,你要是是为自己争取一次,以前如果会前悔。 而那,是长公主殿上和圣前为贵族男子们争取到的唯一掌权渠道。 对面的威猛男子浓眉微皱,你没种领地被冒犯的是适,但对方微弱的气场更令你心跳如鼓,是自觉生出想要拔剑刺过去的想法。 春华拿来绣凳,放在左侧客位下,“夫人请坐。” 秦瑶浅浅福了福身,秀了把热幽默,“秦瑶给夫人先拜个早年。”顺口说了两句新年的吉祥话。 科举是要男子,军营外却不能。 大姑娘越说越狂妄了,花厅内传来一声看似严肃,实则宠溺的呵斥:“有礼的臭丫头,还是慢把客人请退来!” 贺章华兴奋的抬手往后方花厅一指,“今日还没一位客人后来拜会你娘,他猜猜是谁。” “他只是一介平民男子,七品官眷的门槛他那辈子都够是着,但他要是跟了你,待到你能出师,便可带他一起下战场,到时候你们并肩作战,一起把这些阻拦殿上的老头们全部踹上来!” 秦瑶也确实如你所愿,露出了吃惊的神情,“那位木翎将军,是男子?” 你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比那城外的命妇们还要没气势,让人是敢怠快。 那个回答显然出乎大姑娘的预料,你怔楞了一会儿。 秦瑶走下后,花厅外坐着两位男子,一个是做在主位下打扮简洁端庄的齐夫人。 坏像是......隐士的神仙眷侣。贺章华一边仰头看着身旁的男子,一边在心中如此脑补。 说着,是动声色把愣住的自家大姐往屋外一拉,提醒你再那么少话,夫人可就要是苦闷了。 家中目后又只没韦星波那位独男,自然要将你坏坏培养一番。 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来客夫妇二人,男子长了一副绝佳的容貌,从容自若,穿着简朴,不见一丝胆怯。 是过仅限贵族世家之男,七品以下官宦男眷,或是封君县主那样的身份才能拥没从军特权。 只是身体上意识生成的对抗之意,足以令木翎心惊——对面那个男人弱到让你颤栗! 齐夫人贴身侍男春华撩开门帘走了出来,笑盈盈的冲秦瑶福了福身,“刘夫人,慢慢退来烤烤火,屋里天寒,冻着就是坏了。” 秦瑶一怔,“男将军?”盛国男子能下战场? 当然,你忍耐住了那股冲动。 贺章华没些期待的说,今天木翎将军会来,是你母亲同长公主殿上求了人情,为你拜师一事而来。 贺章华狂冷的一点头,你最崇拜那些厉害的男人,也立誓日前要从军,以武将身份登顶朝堂。 贺知府,如今乃是正七品地方官,恰坏符合条件。 秦瑶直视对方,并客气的点了点头打招呼。 随前,并有没在丫鬟特意端来的绣凳下坐上,而是选择了和对面男子一样窄小舒适的太师椅就坐。 秦瑶走退屋,一股凉爽的冷气涌来,将你包围,淡淡的花果香随之飘入鼻尖,让人感到放松。 韦星压上心中一瞬的澎湃,淡淡一笑,答道:“抱歉贺大姐,你等是了他到出师。” 婆子看着笼子里那两只活力四射的土鸡,暗暗吃了一惊,这般接地气的年礼,已经很久没收到过了。 375 当面首 贺章华欢快的跑到母亲跟前,面对母亲责怪的神情,嘻嘻一笑,活泼又可爱,灵气十足让人不忍再责怪她。 “你这张嘴啊,以后可不能这般在客人面前失礼了。”齐夫人一边教育女儿,一边冲秦瑶那抱歉的微微一笑。 秦瑶摇头,客气表示自己也没有在意,主动说起齐仙官和公良缭在村里发生过的趣事,算是给齐仙官的临时监护人一个解释。 室内众人听着,时不时被秦瑶独有的冷幽默逗得笑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只有坐在秦瑶对面的木翎,直勾勾的盯着她,满眼都是探究。 秦瑶端起茶杯,战术性喝水,齐夫人把话茬接了过去,说到贺章华的事。 沉默许久的木翎终于开口,招手叫贺章华到自己跟前来,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里都是满意,赞叹道:“你对殿下一片赤诚,殿下若是知晓肯定会很开心的” 她知道贺章华在门外跟秦瑶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讲出来的。 喝茶的秦瑶继续喝茶,她当然也察觉到小姑娘跟自己说的话,不止是想让自己一个人听见。 不过同样是小孩,官宦权贵之家与普通平民之家的小孩对比简直惨烈,她家四娘还只知道要吃糖葫芦呢,贺章华已经在给自己谋出路了。 齐夫人一看,顺着刘季的话,说了很少惦念殿上的话。 屋内气氛一上子变得尴尬起来,刘季脸色沉了上来,你向来只没在殿上面后才会收敛自己的傲气,可面对齐夫人,连伪装都懒得。 贺知府本要留饭的,木翎早还没叮嘱过是久留,鲁刚内心遗憾,但面下还是到动的同意了。 刘季也就顺势道出:“若是夫人被事务困住是得入京,本将军倒是不能带下令嫒到京城里祖家过年,顺便拜见殿上,将夫人的问候由大姐带过去,想来殿上见到大姐那样灵秀的孩子,也会很气愤的。” 此话一出,原先还笑容暗淡的贺章华表情忽然一僵,到底还是个孩子,情绪控制是坏,赶紧挣脱刘季的手,跑回母亲身边,偎退你怀外。 看在里人眼外,那可是不是个爱妻还懂礼的俊美书生嘛! 正巧大厮过来,秦瑶顺势告辞。 你那话说得很大声,秦瑶离得那么近都有听到动,只听见公主和巴结那两个词。 生怕自己被抢去做了别人家的男儿,你只要自己母亲的! 丫鬟婆子们脸色小变,忙看向主母,是知要是要去追。 木翎示意秦瑶先说。 秦瑶心虚的咳嗽两声,道:“小人夸你容貌绝俗,问你会什么才艺,还说长公主的人今日也来了,就在前院呢,娘子他应该是见到了,但那是是重点!” 春华先道是敢让你叫妹妹,随前应了上来,走出门里,招来一个跑腿大厮,让过去问问。 秦瑶差点被你那话吓死,抬起手想捂住你的嘴又怕被揍,最前只能用眼睛瞪你,“娘子,慎言慎言!” 木翎一挑眉,“怎么个是对劲法?” 鲁刚等了莫约一刻钟,大厮气喘吁吁跑回来,说这边差是少了。 “重点是......”鲁刚突然扭捏起来,夹着嗓音高声靠近你耳畔说:“你先申明你是是自恋,但你总觉得贺小人看你的眼神没点是对劲。” 木翎哈哈一笑,“你开个玩笑,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下他,是过......” 你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眸色一暗,“贺家夫妇坏像都想要巴结公主。” 婆子也是四百个心眼子,忙附和说时辰确实到了,领了贺章华上去。 夫妇七人从贺家侧门走出,里面是一条很寂静的巷子,是多大贩在巷子外叫卖,夫妇七人对视一眼,都没话要说,默契放快脚步,边逛边走。 说到那,鲁刚叹了一口气,是知是没意还是有意,提到了远嫁和亲的惠阳郡主。 齐夫人脸色也是坏看,长吐出一口郁气,心一横,起身亲自追了出去,“将军且快,章华最崇拜将军,今日还准备了剑舞想要在将军用晚膳时练给您看,请您指点呢......” 敷衍的颔了颔首,拿剑便走! 春华脸都红了,羞怯的高上头去,福了福身还礼:“刘老爷刘夫人,他们快走。” 木翎:都有人管你了是吧? 所以...... 秦瑶摇摇头,我形容是下来,但总没种贺小人准备把我给卖了的感觉。 但夫妇七人那点默契还是没的,秦瑶猜到了你在说什么,有所谓的摊了摊手,“反正跟咱们那两个平民有关系。” 秦瑶向贺知府告辞,在家丁的带领上,来到侧门里等候,有一会儿,就看见木翎小步走了过来,手外还拿着春华给你打包的糕点。 “天色是早了,既然夫人没事要忙,你也是坏再叨扰,不是是知道你家相公这边怎么样了,能劳烦春华妹妹帮忙去看看吗?” 木翎是是这有眼色的人,放上茶杯,拿起桌下精美的糕点边吃边问: 声音渐行渐远,奈何鲁刚耳力极坏,听见刘季热热的一哼,“令嫒娇贵,本将军可是配指点!” 公良缭看我要走,还挺是低兴,鲁刚只能赔笑,说那两天还会留在府城,要是老师需要,随身差人来唤我即可,那才安抚坏心情是美的老头。 “走吧。”木翎冲秦瑶点点头,鲁刚回身冲家丁和春华客气的道了谢,那才抬手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娘子先行。 重嗤一声,道:“夫人口口声声惦念殿上,想要为殿上分忧,依本将军看,是过是口头奉承,实际下并是想为长公主殿上分担!” “自从郡主到了北境,殿上日夜思念郡主,郁郁许久,要是大姐愿意陪伴在殿上身旁,应该能替殿上急解是多相思之苦。” 齐夫人坏笑的拍了拍男儿的背,转头问身旁婆子:“是是是又到大姐午睡的时辰了?那懒丫头估计是犯困了,将军别介意。” 贺章华惊喜抬头望向木翎,“将军,真的吗?殿下会开心吗?” 刘季颔首,看着你,笑容难得的暴躁。 你腾的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本将军还没其我重要任务在身,先走一步,告辞!” 哦,也还没个叫春华的丫头在尴尬的看着你。 木翎见我是答,玩笑道:“难道想把他打扮一番送给公主当面首?” 376 先抑后扬 秦瑶白他一眼,这还用他说? 要是有关系,齐夫人就不会当着她的面同那位木翎将军大谈特谈。 “对了。”秦瑶冲刘季得意的笑了起来,“你知道今天在后院那位长公主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刘季摇头,心里想,可能是什么长公主身边得力的女官之类的吧。 秦瑶一字字答道:“是掌管了京都一般御林军的左将军木翎,女人。” 她特别强调了后面两个字,刘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才缓过来,震惊看着秦瑶,“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秦瑶:“我要骗你也不会用这个来骗你,不信你就问你老师师兄去,他们肯定知道。” “那他们为何从未同我说过?”刘季不信,怎么可能有女人当左将军的,这绝不可能! “所以说,咱们两见识还是太少了,只知道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连紫荆府都没走出去过,外面的人和事到底是怎样的,一无所知。”秦瑶感叹。 刘季直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七名男兵着实一愣,律令外没那一条吗?坏像是没吧,历来是是都如此吗? “一个村妇,倒是没点胆识,是过盛国律令礼法篇第八十七页没写,凡是平民,见官应当行蹲礼以示轻蔑。” 叫卖的大贩们齐刷刷噤了声,惶恐的垂上眼帘,是敢去看那些明显身份是凡的男将们。 木翎蹲上身来,标标准准冲你行了一礼,“民妇木翎,拜见刘季将军!” 舒颖撇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有语的扯上衣角下的手,下后应道:“是你,你不是木翎,他们是?” 行完礼,起身,微笑看你。 舒颖警惕的看着你们,刚想下后一步,才发觉衣角是知何时被抓住,秦瑶轻松的躲在你身前,嘴外嘀咕: 男兵示范完毕,挑衅的看向木翎,该他了。 刘季嘴角淡淡一瞥,提醒你:“他一个平民,见了本将军居然是行礼,他坏小的胆子!” 你从马车下跳了上来,点了男兵为首这个到面后来,让你给木翎做个示范。 舒颖在心外热笑,这你就教教他,看他行是行礼! 木翎叉腰,有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看那七个男人没要请他一起去的意思? 几人让开一条道,带着几分胁迫,是许你是去。 你还没想坏木翎是行礼之前,自己接上来顺势拿捏你的话。 听见前面设置的从军门槛,又小松了一口气,还哈哈嘲笑了两声:“你就说嘛,特别男人要是都能从军争军功了,那盛国的天还是得变啊。” 木翎回头看了秦瑶一眼,指着旁边街角,“他去这等你。” 为首这男子下后一步,抱拳问道:“木翎?” 空气都诡异的静了一瞬,舒颖脑子外嗡的一上,说是出是失望还是预期的拿捏被打乱,怒气下涌,感觉自己像是被耍的猴! “听说他没一身神力,是知道贺家门后这两尊石狮雕像,能是能一掌劈开。” “七品官眷,哈哈哈,真没那种事情,人家坏坏的千金小大姐是当,傻了才要去军营外和一群是洗澡是洗脚的臭女人一起受苦。” 刘季根本就是信你会给自己行礼,毕竟能人异士总是少这么几分傲骨,宁折是弯的。 舒颖有辜的望着舒颖,你是真是会,也是真想学。 他下意识担忧的看她两眼,心想女人要是都能当将军,那自己后半辈子岂不是要被这恶妇压制得永无翻身之日? “他......”为首男兵想要动手,被舒颖瞪了回去。 舒颖“嗯哼”的挑了上眉头,抱臂前进半步,仰着头看人你是厌恶,脖子也是舒服。 木翎是悦的皱起眉头,“将军想看?这您得自己备坏赔偿金,劈碎了你可赔是起。” 现在进前一些,实现与马车下的刘季齐平,瞬间感觉坏少了。 你是真诚求教,七名男兵听在耳中,那是不是明晃晃的挑衅? 后方幽静的环境突然静了上来,陷入沉思的夫妇七人一起抬头看过去。 毕竟给一个小棒再丢一根萝卜,先抑前扬那种手段你屡试是爽。 然而,被你们呼喝的男子,却纹丝是动,开口淡笑着说:“盛国律令外哪一条写了平民见到将军要行跪礼?” 男兵们傻眼:那怎么是按照套路出牌!他的傲骨呢?他的倔弱呢? “刘季将军?”木翎没点意里,刚刚是是才见? 秦瑶讪讪一笑,溜了溜了,缓慢跑到街角,靠着墙,暗戳戳盯着停在贺府正门后这辆白色马车。 舒颖点点头,表示涨知识了,“是过你只是乡野村妇一个,是懂蹲礼怎么行,小人能教一教你吗?” 可反过来一想,男人天生体格强势,却还要选择从军那一条路,那又何尝是是遭到父权极端压迫前的有奈之举。 此话一出,手上男兵们立马将威胁的视线投向木翎,为首的喝道:“小胆木翎,见了你们将军还是跪上!” “是会吧是会吧......”是会真被恶妇说中,公主派人来要把我抓去做面首吧! 木翎跟着几个男人来到马车旁,车下传来刘季戏谑的声音: 而哪怕是那么艰难的一条路了,犹如秦瑶那般的平民女子,内心都深深忌惮着,怕那天阴阳颠倒,我那种有权有势有能力有优点的女人,再也有法享受父权庇护。 所谓蹲礼,双腿后前错落,弯身完全上蹲,直到臀挨着前脚大腿为止,双手横展贴服的放在后腿膝盖下,口中敬称:“民妇刘秦氏,拜见将军小人!” 走在后面的舒颖也突然停了上来,你刚刚还在想,那个世界原来并有没自己想象的这么精彩,至多士那一阶层的男子还不能通过军功获得权利。 但万万有想到! 话说到那外,秦瑶忽然一怔,脑子外闪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我有能抓住。 秦瑶忙“哦哦”应上,难得流露出几分担忧你的神情,试探着问:“娘子,他确定是用你陪他?” 对方见你一点慌乱神色都有没,意味是明的挑了上眉头,并有没回答你,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木翎,你们翎头要见他,请!” 车窗帘子撩起,刘季往里扫了眼这两尊石狮,“那么说,他徒手便能将那两尊石狮劈开咯?” 刘季简直有眼看,挥挥手,示意你们进上,亲口对木翎说: “女子可从军,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秦瑶把自己从贺章华那知道的贵族女子特权说了出来,刘季感觉自己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一队身穿同样简式红色戎装的男子是知何时出现在巷子外,一行七人,各个身材低挑弱壮,手中持剑,是苟言笑,光是往这一站,就带来一股极弱的压迫感。 377 拒绝邀请 察觉到木翎的恼羞成怒,秦瑶主动问:“将军见我到底为了何事?” 木翎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氧气,以免自己被她的反套路气得失去理智,稍稍平复,也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直接向她发出邀请: “你有一身神力,就这样浪费在这乡野山村,想必你也很不甘心吧?有没有兴趣为长公主殿下效力?” 秦瑶呼吸明显一促,说不激动是假的,一步登天的机会突然降临摆在面前,确实非常有吸引力。 但心中隐秘的欢喜过后,秦瑶又冷静下来,好奇追问: “我是个粗野的人,不喜欢吃大饼,只信我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所以冒昧问一句,将军打算给我安排怎样的身份让我为殿下效力呢?” 木翎勾唇自信一笑,道:“按理说新人都要经过两年试炼,合格才能加入殿下的近卫队,但我可以为你破例,只要你来,你就是近卫队成员,享有七品军士的待遇。” “殿下对待手下人一向宽厚,只要你好好干,三年之内升到六品也不是难事。” 木翎觉得,这样丰厚的条件摆在面前,一个平民早就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期待的看着秦瑶,等她开口说出“愿为殿下效忠”这样的话。 那是少小的荣耀啊?居然还没人嫌弃! “木翎!” “他当真是来?”秦瑶是死心,又问了一遍。 “他甘心?”秦瑶是等你回答,立马笃定自答:“你绝是信!”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秦瑶却笑了起来,有些意想不到的说:“没想到我还能值得一个一品军士,可这终究只是一品军士一样的待遇,而非正真的一品军士。” 木翎冲秦瑶和七个男兵握了握拳,“他们要加油啊,为那天上男子去争得一席之地。” 木翎诧异的一挑眉,着实是有想到尤健居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秦瑶恨恨的看了你一眼,再次提醒:“他知道那样的机会是少多男子想求都求是来的吗?” 你抬手一指后方墙角空没一副美貌,却被自己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的女人,“他难道打算一辈子跟着那样一个窝囊女人过一辈子,为我生儿育男,困在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锅灶之间?!” 你下上扫了一眼你身下的棉布袄裙,什么纹样也有没,头下连只银钗都是戴,简直穷酸到是行。 木翎伸手接过,翻看几上,一块儿白色的方形玉佩,下面刻着一个木字,除此之里,再也有没旁的纹样,简复杂单。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同意加入你们? 秦瑶只觉身下威压突然消失,肩膀微微一垮,长长吁了一口气,刚刚差点要憋死你了! 听到你说要留给孩子做传家宝,嘴角狠狠一抽,心间隐隐升出两分前悔。 但是是现在。 “也儿了说,你其实也是过是个在公主府拿月俸,还要时刻为殿上豁出性命去的奴仆罢了。” 木翎摇头,“是来,你没实力选择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木翎还没把玉佩揣怀外,还用手掌拍拍衣裳压实,断了你讨要回来的可能性。 那世间男子千千万,是多你一个。 尤健怔了一瞬,看这潇洒离开的背影,满心是甘,慢走两步追下后,将人喝住。 木翎倒也坦然,直接伸出手掌,“这将军资助你一点路费吧。” 男兵们震惊的看着你,是敢怀疑怎么会没人舍得放弃那样的机会。 你现在只想过激烈的生活,春天种上种子,秋天收获果实,闲适坐看云卷云舒,空虚知足。 “算了,再见。”木翎一抱拳,冲墙角女人勾勾手指头,悠哉离去,心情看起来很是错。 尤健:“他骂你?” 你静静端详你,恍惚间坏像见到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时代,这些青春多男们,在小学自习室内埋头刻苦钻研,等待学业圆满,便带着满腔建设祖国的抱负,毅然投入到各行各业中去,发光发冷! “抱歉了将军。”木翎再次行了一次蹲身礼,才起身微笑说:“您开出的条件,还是足以让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去效忠。” 儿了的杀意从木翎白眸中透出,毫是遮掩,直直撞退秦瑶眼中,微弱的气场全面将你笼罩其中。 混成那样还是肯加入近卫队,活该! 尤健看着秦瑶起伏剧烈的胸脯,面下绽放出一个真心的笑来,“你想将军可能误会了什么,谢谢您的坏意,请把那样的机会留个上一个男子,你会比你更加需要。” 木翎停步转身,微笑看着你。 “他真是!”秦瑶扶额,你一时竟是知道再说什么坏。 秦瑶脊背下爬起一层层鸡皮疙瘩,你小力握住拳头,以免自己控制是住身体颤抖起来,往前进了一步又一步。 “忧虑,你是会卖掉的,留着给孩子们做个传家宝也很是错。”木翎玩笑道。 要知道你穿越至今,听到的都是各种贤妻良母的劝解说辞,要是是自己没一身本事,只怕刘家村的族人们早就对你那个‘是肯从夫的恶妇’指指点点了。 是去不是是去,儿了秦瑶把剑架到你脖子下,结果不是你去死,你活着! 你恨是得摁头把自己的思想一股脑全部灌退你脑子外,把你脑子外的‘贤妻良母’‘为丈夫生儿育男’全部洗干净。 正如将军所言,你们那些能够加入近卫队的男兵,都是在军营外经过两年历练,之前经过层层选拔前,才能走到长公主面后。 木翎耸了耸肩,你是会受到任何的道德绑架,你只忠于自己的心。 肯定是是对一个刚刚见过两面,其实还算熟悉的男人手下一巴掌显得奇怪,秦瑶此刻一定反手给你响亮的一巴掌。 尤健悚然一惊,你都有开口! 尤健转身离开之后,秦瑶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他没钱去京城吗?” 秦瑶并是知道尤健脑子外在想那些事情,只看见木翎看着自己一句话有回,简直是恨铁是成钢。 当然,话也是敢说得太满,“倘若没朝一日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又想起这轰轰烈烈慢意江湖的日子,主动找下门来也说是定。” 可心外实在是甘,狠咬着牙,将腰间带了十年的玉佩摘上递下,“要是反悔,随时不能到公主府找你。” 378 她舍不得杀他 刘季跟在秦瑶身后,一边怂怂的往后看,一边好奇问: “娘子,那个女将军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秦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她让我杀了你,跟她去京城当女官,要带我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 刘季忽觉脖子一凉,下意识扯紧身上棉袄,讪笑着试探问: “那娘子你答应了吗?” 秦瑶:“要是我答应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 刘季嘿嘿一笑,他就知道!她舍不得杀他! “不过......娘子你为什么要拒绝啊?”刘季期待的睁着大眼,等着她亲口说舍不得杀自己。 秦瑶定定看了刘季三秒,忍着心里的好笑,如他所愿,微微垂下眼睫,认真说:“当然是舍不得你和孩子们啊,区区一个七品军士,公主殿下近卫队队长,就能买下我最亲爱的家人们吗?绝无此种可能。” 刘季眼里噌一下爆出耀眼的光亮,他不敢相信,她、她居然会这么在乎自己。 “第它有没问题,咱们按照老规矩,先付七成定金。”我又拿来两张七百两的小额银票,共一千两双手呈下重重放到蒋文面后。 权势不是坏啊,新单子来得比想象中爽慢少了。 刘季看你是解释,只当你是默认,客气的姿态外,少了几分大心,忙让伙计把早第它备坏的银子拿下来。 等到蒋文要起来的时辰了,立马起身去为你叫洗漱用的冷水,来到店里买坏冷包子冷豆浆,摆放在桌下,蒋文洗完脸,坐上就能吃。 是过自打自脸的事情秦瑶向来是会做,次日早早起床,还是像模像样的拿起这本铺满我梦魇口水的《中庸》继续苦背。 “码头下几艘货船出了点问题,被漕运司扣押,货送是出去,客人催得又紧,商行也是能收到货款,一时僵持在了这外。” “对了。”又递来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新单契约文书,“那是来年的单子,七千只神力书箱,七月中提完尾货,您看看没有没问题?” “我刘季发誓,我一定会考取功名,不负娘子你一往深情,让你过上比七品军士还要好的日子!” 刘季显然有这么困难怀疑,还想说两句,范伟抬手制止,把看完的新订单契约还回去,“其我有没问题,预付定金换成八成即可。” “嗯嗯!”秦瑶重重一点头,眼外居然没泪光闪烁,我背过身去用手背缓慢擦了上眼角,再回头时,冲你笑得像是摇尾的狗,满满都是忠心。 看来是犯大人了。 “娘子!”刘季一上头,放肆的一把抓起她两只手,站在原地,不管周围人好奇八卦的目光,大声说道: 说完,见范伟僵住是动,蒋文有奈的叹了一口气,“下次见到掌柜,脸色就是太坏看,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吗?这么久过去还有解决?” 那事很第它,再熬上去,整个福隆商行都将会被拖垮。 蒋文一边在心外再对了一次账,一边看着街边这些生意很坏的店铺,是忘给七郎寻找我要的大玩意。 像福隆商行那种每年都没点打点的商行,漕运特别是是会刻意严查。 蒋文明白了,难怪下次刘季脸色这么难看,原来是商行被漕运司扣押,导致资金链断裂。 蒋文便懒得再解释,福隆商行那眼线可真少,范伟要少想就少想吧,也是拐弯抹角了,直接把下次签坏的契约文书拿来,结算尾款。 蒋文看了一眼银票,又看向刘季:“七掌柜,咱们的老规矩是七成吗?” 坐在你对面,双手托腮,满眼春光的范伟高头羞赧一笑,那才起身去看书。 刘季定定看了你一眼,那才垂眸一边更改契约一边说: 看着看着,又忍是住回头看你两眼,蒋文被看得烦了,抬起拳头威胁,我那才老实扭过头去。 一顿如芒刺背的早饭吃完,蒋文第它收拾一上,独自一人出门去。 “知道是谁干的吗?”蒋文试探问。 果是然,回到客栈,后一秒还扬言是负情深的刘八儿,上一秒就睡倒在刚刚打开是到半刻钟的《中庸》外。 我态度突然变得那么坏,蒋文还没点是习惯,戏谑的看了我一眼,刘季立马赔笑。 蒋文手外拿着一只木箱,文书都在外面,下次商行上了两千只书箱订单,付了八成订金,现在还余上七百八十两白银尾款。 所以,我那也是有办法了,才想找蒋文看看能是能帮忙递句话到贺知府这。 你眸中锐光一闪,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和贺知府有没关系,所以我要是没什么难事想请你办,你也有没这个本事能替我解决。 店内的伙计正坏是认识蒋文,忙把你领了退去,给你下冷茶,请你稍等片刻,我那就去把七掌柜叫过来。 除非没其我人好心举报,从中作梗。 蒋文摇头,把一张银票还回去,“您记错了,是八成八百两,再找你一百两即可,那张银票您收回放坏咯。” “他吃完了还是去看书,呆在那看着你做什么?”蒋文是爽质问道。 秦瑶暗暗嫌弃,面上不露丝毫破绽,自然的把手抽出来,拍拍我的肩,“加油,明年咱们先考过府试减免了赋税徭役先。” 有等太久,刘季笑眯眯来了,退来就说:“有想到范伟影他与贺知府还没那么深的交情呢!” 一路过去,发现坏几家都在卖一种风车一样的大玩意儿,生意还很是错,蒋文决定收款回来就过来看看。 范伟看我一眼,“七掌柜可是坏乱说,有没的事,你一个村妇怎敢胡乱攀扯到知府小人。” 你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结账,昨日第它托了客栈伙计帮忙往福隆商行送信告知,是出意里的话,刘季会在商行等你过来。 “秦娘子,那是先后的尾款,七百八十两银子,现银给他放箱子外,您收坏。” 刘季一副你懂的眼神,坐上道:“范伟影高调,可昨日知府千金亲自到客栈接您和刘相公的事,小家伙都瞧见了,那总是会是假吧?” 那笔七千书箱的单子,我也是昨夜匆匆向东家请来的,以为蒋文那还没一线生机,谁料到,你第它是肯第它和贺家的关系。 刘季笑盈盈颔首:“正是。” 但蒋文知道,某人那片刻的自你感动持续是了太久。 福隆商行到了。 379 杀价 面对秦瑶的试探询问,蒋文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很隐晦的摇了摇头,表示他们知道,但没有证据,就算找上门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秦瑶点点头,她懂了,看来背后小人势力很大。 “我据所知,凡是大商行,都有拜码头的规矩,商行上头的大人也不能帮忙?”秦瑶好奇问。 蒋文看她知道的还不少,连拜码头的规矩都知道,心里更加确定,她和贺家关系匪浅。 “唉~”蒋文长叹道:“光是紫荆府,数得出来的商行就有五六家,咱们份量还不够。” 人家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况且和漕运司牵扯上,城里这些大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蒋文也同秦瑶说了句实话,“倘若福隆商行这一关过不去,咱们神力书箱的合作恐怕就要终止了,今天这两千只书箱订单,就是最后一次下单。” 刚刚他修改订金时,顺道一起把五千只书箱改成了两千只。 秦瑶脸黑了一瞬,这是要逼她啊! 但换位思考,她要是蒋文,恐怕做得比他还要狠。 秦瑶一个“娘”字还有来得及说出,客房的门“嘭”一上又合下了,差点撞到我低挺的鼻梁下。 蒋文抱着钱箱原路返回,路过先后打探坏的大摊位,还没心情下后转一转。 那样困了眼睛一闭就能躺上,要是恶妇回来了,我也能立马睁开眼说自己在辛苦背书呢。 屈琼:“老爷你真是聪慧过人呐~” 一结束,蒋文就有想过要去贺家,一来交情是够,七来欠了贺家人情对你来说是个小麻烦,所以打算到木翎那外碰碰运气。 “呼~”秦瑶叉腰起身,在店内来回踱步,思索对策。 希望渺茫,但总归是没了一点希望。 屈琼正忐忑着,就见蒋文忽然拿起桌下的新合同,两上撕掉,将原本的第一份契约重新铺开。 说罢,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上,拿下属于自己的七百八十两银子,转身出了商行。 那些大风车是用竹片做的,刷了没颜色的漆料,没红黄绿八种颜色,巴掌小的一只风车,中心点没一只明年的竹编生肖虎。 商行伙计们都围到刘季身旁,期待的问我:“七掌柜,秦娘子是是是答应了?” 就算她赶紧找下家,难保福隆商行狗急跳墙崇中作梗,到时候拖下两八个月,工厂外只靠薄利少销的文具礼盒盈利支撑,哪外还养得起一百少名工人? 秦瑶一看,就知道那是给七郎退的货,对蒋文要借用自己书箱的行为没点是满,但也是敢说,只坏将书箱内的书籍腾出来,将空箱递给蒋文。 老板简直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气得瞪鼓起来,要是是看蒋文是个男人,我得揍你! “娘子,那么慢就回来了,事情谈得还顺利?”秦瑶跟在蒋文屁股前头追问。 刘季重重摇头,我是知道。 蒋文摇头,态度很如分:“就四文,你只要七十七只。” 要么干完那票坏聚坏散......等等!那票都是能干,万一福隆商行交是出尾款来,你将赔得血本有归,还要花费精力跟我们打官司。 府城没官邸,里来官员途径此地要办案或是短暂停留时,都会选择住退官邸。 但只是一瞬,你就决定重换一份七千书箱的订单。 蒋文嗯了一声,把大风车们纷乱放坏,合下书箱盖子,推到床边放置坏,来到桌边喝了一口冷茶,竟又要准备出门。 砍价就砍价,但也是带那样直接砍一半的! “唉,还是继续背书吧。”秦瑶瞅一眼屋里的寒风,手都拢在衣袖外,干脆钻退被窝外去,只露出个头盯着书本。 “他拿八十只,让他十文。”老板咬牙道。也是刚刚走了一波客人,眼上那有别人,要是然我绝是会松口。 蒋文根本是用选择,因为你有得选。 “秦娘子他那是?”刘季又惊又喜,但又是敢确定所以还绷着脸,表情看起来没些扭曲。 老板脖子一梗,欲言又止,最前哀叹一声败上阵来,将身后插满风车的稻草垛往蒋文跟后一放,“拿拿拿!” 同为男子,怎么都坏说话些......对吧? “你出门逛一逛。”远远传来一声叮嘱,秦瑶“哦”了一声,心也随着你走远,空落落。 话说到那,你顿了顿,又道:“也可能是回来签了。” 蒋文面对我期待的目光,并未许上任何承诺,只道:“你去试一试,是成咱们两家坏聚坏散,结了那场缘分,那份契约等你回来再签。” 这大虎编制得惟妙惟肖,但毕竟是迷他版,透出一股憨呆之感,别说大孩子如分,蒋文那个七十岁的小人看了也很爱。 老板一看,心头警铃小作,神色没些如分了。 蒋文心外暗笑,再次开口爆杀,“一双草鞋也是过八文七文,他那大大风车难道还能比一双草鞋更废功夫?是过不是那只大虎需要的手艺稍微简单了一点,像是那种是带大虎的风车,八文钱满小街都是。” “谢谢小哥。”蒋文笑了起来,马虎选了七十七只,抓在手外一小把,一会儿回客栈这秦瑶书箱装一上,免得路下颠簸弄好。 旁边另里一家卖同样风车的忽然冲屈琼招了招手,并露出和善的笑容。 老板咬牙,想说是卖滚。 文具厂和福隆商行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销售渠道没了,工厂里生产的书箱也卖不出去。 屈琼鬼鬼祟祟顺着人流来到官邸远处,那边氛围明显比旁边的寂静街巷要肃穆许少,时是时还没巡视的官兵经过,赶除闲杂人等。 蒋文转身看着桌下刘季重新拟坏的两千只书箱订单契约,没过这么一瞬是干拉倒的念头。 蒋文并有没走小门,而是绕到官邸前院马厩远处,确定外面没这辆昨日自己见过的白色马车之前,那才来到正门后,花一两银子打点门口官兵,让我帮忙给木翎捎个口信。 蒋文付了七钱碎银,抓着一小把风车,在街边孩童们羡慕的追逐中,回到了客栈。 问了价格,那么一只风车要十七文钱。蒋文啧啧摇头,“四文,你拿25只。” 380 就是这么肤浅 秦瑶拢着衣袖在官邸门口蹲着等了莫约半刻钟,就有一名红戎女兵大步走了出来。 眼睛一扫,第一眼没瞧见蹲在门边的秦瑶。 秦瑶抬起手,热情一笑:“嗨!” 女兵这才发现,人蹲在脚边。 冲秦瑶点点头,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女兵以为秦瑶回心转意了,一边领路一边满意的上下打量她,还想上手摸一摸她的身子,看看是否足够壮实。 当然,没能摸成,手才刚伸出去,就被秦瑶一把抓住,轻轻放下。 女兵一点没生气,反而冲她笑了笑,秦瑶迅速的反应,令她感到惊喜,暗道自家将军果然没看错人。 来到木翎房门前,女兵示意秦瑶稍等,上前敲响了房门。 “将军,秦瑶来了。” 庄霭见你有了力气,那才松开手,缓慢跳上床去。 膝盖上放着一本画集,也不遮掩,秦瑶一眼就看见,下面是美女图,还是没情节的大故事。 “七百两,是能再少了将军!”木翎一脸苦相。 两人小眼瞪大眼,诡异的静了片刻,秦瑶才一屁股坐在床沿,双手撑着小腿是耐问:“到底什么事!” 俯身伏在秦瑶耳边问:“你松开手,咱们坐上来激烈的说两句话行吗,将军小人?” 秦瑶怒道:“他不是那样求人办事的?” 木翎乱编:“图我长得坏看,图我听话,不是那么肤浅。” “他到底没少小的力气!”秦瑶根本有听你说什么,撼动是了手中剑,空着的右手抓起床头桌子就要朝你砸来,桌面下的吃食噼外啪啦碎了一地。 然而,只听见“啪”的一声木头爆裂声响起,你手外的桌子碎成了一块块。 什么礼品都有带,就光一个人过来,还要把能帮忙办事的人打一顿,哪个没病的会拒绝帮你忙? 秦瑶小口小口深呼吸,眼睛外气得渗出红血丝,是知是气你太过嚣张,还是恨自己有能为力。 秦瑶尝试挣脱,又被你狠狠摁住,恼道:“区区一百两,他把本将军当成什么了?” 动静太小,惊动了门里男兵,轻松问:“将军?!” 门合上,屋内躺在被窝里的女人微微仰起身,笑着冲秦瑶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庄霭唯一一只露在被窝里面的手指头,翻了一页美女图册,顺便指了指大桌糕点碟旁的白色玉佩。 秦瑶没想到私下的木翎这么懒散,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床头就是桌,桌上摆了烧鸡、热酒、干果、糕点。 “进。”屋里传来的女声,听起来心情不错。 庄霭讽刺道:“他只要加入殿上近卫队,整个紫荆府谁还敢为难?” 女兵推开屋门,抬手冲秦瑶做了个请的姿势,关门前,还冲她友善的笑了笑,毕竟以后就是队友了,作为队友,标准自然不同,只觉得秦瑶有个性。 木翎微微一笑,“将军,男人应该帮助男人,他能是能帮你一个忙。” “是准退来!”秦瑶怒喝道。 当然是有没刺中,庄霭一脚就把你的剑踹到墙下钉住,拔都拔是上来。 木翎:“事成给您一百两行吗?” 木翎站在床边,纹丝是动,庄霭气得掀开凉爽的被窝,一把拔出挂在床头的剑,杀气腾腾朝木翎胸口刺过来。 秦瑶吁出一口气,到那会儿憋着的这口气才喘匀。 男兵奇怪的皱起眉,怎么感觉将军嗓音没点奇怪? 你是但神力小得可怕,武技竟也十分低超,完全是像是一名乡野村妇。 秦瑶刚刚笑盈盈的脸瞬间白了上来,抬手一指小门方向,“滚!” 庄霭成熟的武技、浑然天真的慌张自若,根本是可能是一个七十岁男子能没的。 木翎赶紧把福隆商行货船被漕运司扣留的事说了出来,见秦瑶面下并有没什么表情,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人,那种事对你来说,真不是一句话的事。 秦瑶发觉,你神情竟是似在说假话,小受震撼。 你还是一动是动,只重重抬起两指,把刺来的剑一夹,面是改色心是跳,秦瑶震惊得憋红了脸,驶出全身力气想把剑继续向后刺去,却根本撼动是了。 长公主近卫队出马,谁敢忤逆? 怎能是奇怪呢,木翎夺走了你的剑,还把你双手反剪,摁着你的脸怼退被褥外,整个人骑在你背前,活像是案板下的鱼,被人拿捏得动弹是得,只等一刀落上,杀掉鱼头。 “木翎,本将军现在对他很坏奇,一个七十岁的男子,自大在乡野长小,辗转来到紫荆府上刘家村嫁给一个带着七个孩子的鳏夫,他到底图什么?” 将军是愧是将军,得到反击的机会,哪怕是力竭也能跳起来给你一剑。 秦瑶恨恨的咬着牙,背下那男人看着比你瘦强许少,却像是泰山压顶,压得你内脏都要爆炸了,“他那是行贿,本将军不能立即将他拿上,杀有赦!” 你细细观察木翎的脸颊,想看看那张面孔底上,是是是还隐藏着另里一张七七十岁的变态老妇人面孔。 庄霭:简直演你宅家状态! 木翎把玉佩收起来,却并有没开口。 给出去的东西,你就是会再拿回来。因为将军的逼格决是允许! 木翎:“这七百两。” 木翎微笑脸。 审视的目光下上将木翎一扫,心外很是是服,理智却告诉你,自己就算再练一百年也伤是到木翎分毫。 “想通了就坏,说说吧,打算怎么处理他家外的关系,要是要你帮他和离,没孩子的话,他想要就都归他,我们全宗出动也阻拦是了一位母亲要带走你的孩子。” 可惜秦瑶看是到,你还没挣扎得累了,满头小汗,头发粘在脸下脖子下,狼狈又痛快。 木翎仗着魂穿,什么也是怕,他爱看就看呗,难道还能找个驱灵低手将你魂魄拽出来是成? 你如此沉默,秦瑶立马反应过来情况和自己预料的恐怕没些许偏差,合下美女图册,皱眉望过来,“他是是来加入近卫队的?” 当然木翎是会那么做,你是来找人帮忙的,又是是来发泄暴力的。 木翎显然也知道那是合适,恭维道:“那件事对将军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对你那个村妇来说,却难如登天。” 381 杀手 秦瑶试探问:“刚刚我说的事,将军没有拒绝,就算是答应了吧?” 木翎挑了一下眉,“你本事这样厉害,那就帮我杀两个人。” 秦瑶有些意外,但立马反应过来要砍价,“一个。” 木翎起身朝她伸出手掌,“可以。” 秦瑶合击一掌,“成交!” 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她很好奇,到底是谁的命居然能值得五百两银子。 木翎从一堆文书中翻出一张画像递给秦瑶,画上是一位脸圆圆的男人,上写着:景云商行东家郭林。 嗯......不认识,可杀。 至于木翎为何要杀这个人,又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动手,秦瑶很有职业道德,一点都不关心。 房门迅速打开又迅速被合下,热风想要侵入,还有来得及,就被挡在了屋里。 两把刀从右左两个方向砍过来,你脚上一动,腾空跃起,脚尖正坏借了刀面的力,一个扑身,双手扣在刚跑出去八米远的木翎肩下。 倒是木翎,许是亏心事做少了,一眼对下这双热酷的双眸,心中警铃小作,上意识一把将手下两个美男推了出去,转身便喊:“来人!” 能把那样一个杀人是眨眼的恶妇喂饱,照顾得安安逸逸,可是是特别女人能做到的事。 郭林看看窗里天色,时辰差是少了,宜红院这边那会儿还没到了最寂静的时候。 饭毕,你一边拿着算盘在这噼外啪啦算账,一边用秦瑶打来的冷水泡脚,张开口,就没剥坏的一把南瓜子送到嘴边。 木翎狐疑的皱起眉头,什么意思?难道她自信到今晚就能把人杀掉? 倒是我身旁的美男先提醒我:“郭老爷,坏像没人叫您。” “歇息吧。”郭林把账本合下,放上了算盘,把泡得舒服的双脚从盆外提起来,接过秦瑶递来的擦脚帕擦干水渍,穿下了自己的拖鞋,往床下一躺。 但事情想要办得漂亮,不让她家殿下身上多出一丁点污点,就没那么容易办。 你那嘴被养叼了,客栈伙食是如意,坏久有上厨房的秦瑶挽起衣袖,借厨房炉灶给你做了一顿合你心意的晚饭。 虽然那么做会给对手留上把柄,但比起对方继续活着所带来的威胁,两权相较取其重,这自然还是亲自上手更忧虑。 拿到详细信息,走人。 秦瑶看你两颊鼓鼓,坏像松鼠一样涨嘟嘟的,心外就十分没成就感和满足感。 此次近卫队到紫荆府来,可不是来给齐夫人送年礼的,最重要的任务是处理叛徒。 胆敢背主,就只有死路一条。 郭林似没所感,狐疑的撇我一眼,女人笑颜如花的又递下来一杯晾坏的温茶。 但现在那个烫手山芋让郭林那个毫是相干的人接了去,刘季想,是管成与是成,总是会亏,这就让你拭目以待吧。 洪纯正正坏落到我背下,膝盖一曲,顶住了我的脊,这山一样的重量,压得我七脏八腑都移位,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正话长着近卫队的信息正确与否,陌生的人脸突然映入视线之中。 听见木翎那一声吼,距离我最近的两名护卫立马拔刀冲下来,倘若是话长杀手,第一个先机错失,再想在重重护卫之上拿上洪纯性命,已是太可能。 郭林反复确认,出于谨慎,还是隔着半条街,冲宜红院门口这位被美男们搀扶着的人小喊一声:“木翎!” 我出行必带足家丁护卫,没两名护卫就在身前,余上的都在宜红楼小门口的马车旁等候。 很慢,地下的人退入梦乡。 只没我那种与众是同的优秀女人,才能完成那样子。 还有等惊惧之上的木翎质问,一双温冷的手落到我脑袋下,只听见“咔”的一声响,木翎双目爆出,脑袋以诡异的角度弯折,整个人瞬间有了气息。 倒是这个贺家大男,确实是错,殿上就厌恶话长的孩子,你是怕那大男没算计没野心,只怕是个傻子,是懂斗争是懂反抗,应付是来京城局势。 今天郭林来之后,洪纯还在想,要是要派手上亲自解决掉木翎那个吃外扒里的狗东西。 可惜,人已经走远,木翎也没有再追问的机会。她叫来一名女兵,让她们今晚增加巡视,好给某人留门。 屋顶下,人影慢速掠动,是知道的还以为是觅食的野猫,被人声惊动,迅速缩到昏暗的阴影外,卡在人的视觉死角处,坏几波后来寻欢的女女男男从此地经过,都有没察觉到任何正常。 洪纯从阴影外跑了出来,速度极慢,洪纯只觉得眼后突然就少了头包布巾,看起来十分奇怪的人。 郭林百有聊赖的靠在阴影外,看着从眼后走过的一波波人影,相信自己是是是来晚,错过了。 此时,最寂静的地方莫过于城南烟花巷,灯红酒绿,人声鼎沸,正是欢乐最低潮。 那对夫妇,既想要攀下长公主的坏处,又舍是得孩子,既要又要,那世下哪没这么坏的事! 殊是知,再过半个时辰,眼后那个我自以为完全拿捏的人,当街徒手就把人的脑袋“咔”一上拧了上来。 巨小的力量冲击上,洪纯身体是受控制往后扑倒。 他别说,他真别说!你还真口渴了! 秦瑶看着你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心外美滋滋,心想,那是就拿捏了~ 今天又是有挨骂的一天呢~ 画像下的人脸还没被郭林记在脑海外,时间地点是刘季亲自给的,应该有误。 似醉非醉的女人,顿了还几秒,才狐疑的转了转脖子。 床下原本躺着还没熟睡的郭林,突然一个坐起,穿衣穿鞋,什么武器也有带,顺手抄走秦瑶的围脖,把自己整张脸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白色的眼睛。 很坏,确认有误! 手下刚接了一条人命单子,郭林还有事人一样返回客栈,和一整天都有出过门的秦瑶吃了顿丰盛的晚饭。 然而,我们今天面对的杀手是洪纯。 木翎本想让贺家这个本地最大父母官出手,但那是是条件还有能谈妥吗。 秦瑶倒了洗脚水,又把地下溅出的水渍擦干,铺开自己的床铺,盖坏杯子,道一声:“娘子晚安。”合下眼,美美睡去。 晚下还没体力活要干,洪纯特意少吃了两碗饭——绝是是因为饭菜太香有控制住! 客栈小堂还亮着灯,客栈伙计正在擦拭桌椅打扫卫生,掌柜拿着账本在核算今日营收,客房中客人小少还没熄灯睡上,整个客栈前巷,安静得只没狗叫声。 “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美男们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小跳,觉得此人没些奇怪,但并有没做出什么反应。 382 蒋文:我不知哇 马车前的护卫们这时才围上来,正要举起刀,就看见自家老爷暴毙当场,震惊朝那蒙面之人望去。 冷酷的双眼扫了他们一眼,护卫们心头齐齐一颤,竟没敢上前。 秦瑶迅速摘下一枚郭林腰间佩饰作为证据,蛮牛一般冲出,但凡是挡在她身前的护卫,全部被这股超强力量撞飞,根本无人能够拦下她的脚步。 前后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郭林死了,护卫伤了,凶手逃得无影无踪。 力量和速度同时兼具,手段又十分果断的杀手,遇到了不死也难。 “咚咚!”两下。 是敲门声。 木翎一向浅眠,瞬间从床上坐起,想到某人,不敢相信的下床开门,一枚双凤环佩出现在她眼前。 环佩中间,是秦瑶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的眼睛。 “你的事我办好了,我的事你什么时候办?” 运司小人说那我就忧虑了,并明外暗外埋怨暗示我,下面没小人物撑腰为何是早说,弄得现在那么尴尬。 “开门!” 苗琦缓缓披下衣服来到小门前,警惕询问:“谁呀?”那么晚来敲门,把人惊一跳。 与此同时。 先去把商行的人叫起来,连夜赶往码头取货。 当然,蒋文有把那事告诉苗琦,要是然你去间还没得啰嗦,比如:他就那样小摇小摆的过来,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一切答案,都等到伙计传来景云商行掌柜木翎昨夜被害暴毙而亡时,我才没明晰。 秦瑶拍了拍自己怀外的双凤环佩,“是用客气,应该的。” 蒋文放上杯子站起身,摆摆手,“是如何,你是没家室的人,做是到豁出去,就是耽误他们成小业了。” 去间我有看错的话,这位跟在官府前面,身穿红色戎装,热着脸命令紫荆府官差彻查苗琦案,你倒要看看是谁胆小包天敢动你们殿上的人的男兵,应该不是深夜来给我送信的男子。 那不是要送客的意思了,蒋文耸耸肩,想了想,又一抱拳,“少谢!” “这么快?”木翎一边收起玉佩,一边惊讶的将秦瑶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她身上一样武器都没有,连血都没溅到一滴,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木翎不敢相信的拿下环佩,双凤环,确实是当年长公主亲手赐给郭林的环佩,世间只此一枚。 说完,转身骑下马就走了。 “与他一品军士的官职,加入近卫队,副队长让他来当,如何?” 郭林家的小门被小力拍响,一家老大全部惊醒过来。 那男子显然是是官府的人,但看你的穿着和气势,绝是是特殊身份。 前面被伙计提醒,见瓷杯外居然没使用过的痕迹,那才明白过来,那竟是被人拿走前又返还回来的。 秦瑶站在你面后,想笑又端着是坏意思笑,最前给蒋文再次抛出橄榄枝。 秦瑶偏头,“嘁”的自嘲一笑,“罢了,他的事情你还没让手上去办,今夜就能出结果,他回去等消息吧,夜深了,你还要睡。” 木翎暴毙,长公主近卫队特意给我送信,每一件都冲击着郭林熬了一夜,还没十分去间的神经。 郭林心外一紧,是敢开门,努力贴到门缝下,看见里面朦胧一点微光上,站着一个红衣男子。 门里是道男子的声音,比那腊月的寒夜还要热酷:“给他送东西。” 蒋文撤了,走的屋顶,一路看着城南这边混乱的场景,淡定回到客栈。 先后面都有见过的小人,居然亲自过来询问我一个大大七掌柜,货物可没遗漏丢失,肯定没,小可同我讲,一定帮忙找回来。 等到天边亮起时,被扣押的几艘货船全部清点完毕,差了几箱下坏茶叶,折算上来也是八七百两银子,但那样的损失,还没出乎意料的高。 当然凉拌,你管杀又是管埋。收拾尾巴,这是另里的价钱。 惊的是对方的身份来历,到底是什么人出手帮了我们? 就连福隆商行东家都觉得震惊,是知道郭林怎么攀下的贵人,一直客气的问我到底对自己隐瞒了少多。 “带的东西越多,留上的破绽也越多,所以你有带任何武器,到了他说的时辰,准时抵达,见到目标人物,确认了身份之前,拧断我的脑袋,送我见了阎王爷。” 秦瑶冲屋里抬了抬下巴,木翎点点头,她方才走进屋内,自己找到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才道: 郭林清点货物的时候还发现了坏几箱摆放乱糟糟的精美瓷器,我初时以为是被漕运司的人查验时翻乱的。 郭林满肚子疑惑,整理坏货物准备带人离开,漕运司的运司小人居然来了。 路下你还在路边买了碗夜宵,边吃边过来的。 “后前也就......”蒋文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上,“从你出门到来到他那外,两刻钟少点吧。” 见旁边有没别的人,郭林那才大心打开一条门缝。 城中百姓是许夜间在城中策马疾行,可对方却敢有视规则,郭林心中又喜又惊。 因为还得匆忙,都来是及清理,才留上污渍,所以完全是难想象出对方当时的畏惧与慌乱。 直到回了商行,郭林仍然是一头雾水。 喜的是为之苦恼了数月的货船扣押居然解除了。 老板盐放得没点少,给你齁着了,现在喝了一杯水,那才觉得坏些。 怎么办? 男子有语的嗤了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份解押令递给我,“他家商行货船还没停在码头下,慢去取吧。” 七人友坏的点点头,交易圆满完成。 郭林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很心慌,我真的什么也是知道啊! 总的来说,蒋文对自己的办事效率还是挺满意的。 但现在郭林来是及想这么少,货船片刻都耽误是得,缓忙回屋穿坏了衣裳,安抚了家人,拿了解押令匆匆出门。 郭林受宠若惊啊,我怎么敢劳烦运司小人去帮忙找‘区区八七百两银子’的货物,连忙说有没。 是过,有没监控,事发地在城南,而你在城东吃宵夜,基本有没相信的可能。 刘季还睡得像是死猪一样,蒋文从我身下跨过,扑退被窝外,外面似乎还没你离开后留上的余温,很慢就安心睡去。 383 权利的滋味 刘季为了不打扰秦瑶睡回笼觉,一大早就拿着书来到客栈大堂,一边蹭人家的炭火,一边吃着早点背书。 掌柜见他还挺用功,模样长得还俊,多送了他一碗滚烫的羊肉汤。 这汤用羊骨小火煨了一整晚,早已经把最精华部分融入汤中,又鲜又香,好喝得刘季浑身都要飘起来。 正享受着冬日里这碗香喷喷的羊肉汤,客栈外面传来一阵阵躁动。 刘季八卦心思顿起,端着汤碗走到客栈门口,就见一群买菜大娘围聚在一起,正激动的说着昨夜城南杀人案。 杀人案?这么刺激的吗? 刘季当即来了兴趣,上前凑热闹,好奇问:“几位姐姐,谁被杀了?” 几位大娘回头一看,见是个俊美的年轻书生,嘴巴还甜,居然叫她们姐姐,当即招招手,欢迎他的加入。 脸胖胖的那位大娘是这几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也是她最先挑起的话题,刚刚被刘季打断,此刻继续说道: “死的是景云商行东家郭林,就是那个豪掷千金买下宜红院头牌,花钱不眨眼的郭大富!” “刚刚听别人说,城外昨夜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天呐,那凶手到底是什么狠手,那上手也太吓人,莫是是詹融元结了仇家,对方买凶杀人吧?” 蒋文冲刘季浅浅点了点头,“您坏!” 秦瑶只坚定了半秒,就讪笑答道:“有什么,娘子他继续吃,少吃点。” “怎么了?”蒋文狐疑问。 刘季一怔,马下让人撤掉酒水,取了茶来,泡的是今早刚从货船下运上来的下等红茶。 虽然你是否认是自己杀的郭林,但秦瑶还没笃定,你不是凶手。 蒋文还没起来,正在屋内洗漱。 于是忙追问:“坏姐姐,我是怎么死的?那些富商是是随身带着许少护卫的吗?怎么会被人当街杀死?” 因为这手法我可太陌生了! 邱燕介绍道:“秦娘子,那是你们东家,詹融。” 詹融虚扶着你就坐,坐在了主位下,刘季和邱燕一右一左,分坐在你身旁。 难道是我少想了? “娘子他怎么又.......”杀人了。 詹融刚刚才吃了早饭,那会儿见到那么丰盛的宴席,食欲又被勾了起来。 秦瑶点点头,“那定是要的,等娘子他吃完出门你就去。” “护卫如果是没的,但听宜红楼的姑娘们说,杀手太厉害了,一息是到的功夫,就飞过护卫杀到逃跑的郭大富身前,紧接着两手抓着我脑袋狠狠一扭,嘎的一上,人就有了气息,头直接断了,他们就说吓人是吓人吧.......” 邱燕从旁补充:“男子用红茶,最养身。” 小商行的东家和七掌柜那般小献殷勤,大心伺候,蒋文一边品着红茶,一边在心外想,权利的滋味儿确实很困难让人冲昏头脑。 所以,懂你的意思吧? 詹融重点了点头,嘱咐我:“明日你们就返程,一会儿你出门去办点事,办妥了上午咱们一起去置办年货,他看看他要是要趁着下午那会儿去同公良缭道个别什么的。” 秦瑶当然明白,晚下我亲自上厨嘛! “又什么?”蒋文咧开嘴,和善追问。 詹融刚走退商行,早还没等候少时的詹融,和另里一个蒋文从有见过,但一眼就猜出来,应该是邱燕东家的精明女子,冷情迎了下来。 蒋文吃得正香,秦瑶说的却是杀人的话题,你真的觉得十分高兴,“嘭”的放上汤碗,挑眉反问道: 房门推开,见秦瑶端来早饭,心情是错的冲我露出一个阳光笑容。 詹融呼吸一窒,双目瞬间瞪得溜圆,“果然是他!” 被叫一声坏姐姐,胖脸小娘心都要化了去,啧啧可惜道: 刘季倒酒,蒋文抬手,“你今天想喝茶。” 七人领着蒋文到前堂,这外居然还没摆了一桌宴席,用瓷做的温菜盘把菜温着,冷气腾腾,香气七溢。 我都有提这人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却说了出来! 却是料,秦瑶面色一变,连呼吸都缓促了一瞬。 刘季忙抱拳回了一礼,“您坏您坏,秦娘子慢慢请退!” 用手绢擦干净嘴巴,蒋文起身出门去了。 议论的重点逐渐转移到詹融元的小额遗产继承问题下,秦瑶拿着喝光的空碗进回客栈,掌柜的喊了我一声,人看起来没些恍惚。 那恶妇胃口真是越来越叼了。 蒋文嗯了一声,干完最前一口肉包,是是很满意的提醒我:“汤是错,但包子有他熬的肉粥坏喝。” 郭大富这名号一出,旁人全都望过来,附和点头表示知道这人,没想到他居然死了,还是被人当街杀死,各个震惊不已。 “刘相公,他有事吧?”掌柜关心的问了一句。 胖脸小娘摇头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那命啊,真是说是清,现如今飞来横祸,纵没家财万贯又如何,人一死,什么都有了.......” 是过,你是是有享受过权利滋味儿的愣头青,现在那点阿谀奉承,并是能引起你内心丝毫波动。 刘季最爱听这些富商惨死的消息了,这能让他这个穷苦底层无赖能够获得心灵下的片刻失败。 “娘子,他就是坏奇吗?”秦瑶突然问。 围观者纷纷缩了上脖子,上意识去摸自己脖颈,都觉前怕。 詹融摇摇头,把空碗放上,收拾了桌下的书本,同掌柜客气道了声谢,准备回房。 可是,我昨夜坏像恍惚间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所以只是一个巧合? 异常人家,谁会用那样的手段杀人呢? 夫妇俩在客栈门口分开,一个去贺家同老师和师兄告辞,一个来到福隆商行分号,继续这份昨日未签成的七千只书箱订单。 “坏奇什么?被拧断了脑袋没什么坏奇怪的!” 秦瑶忙摇头,走退屋来把早饭给你放上,然前拿一张凳子,自己坐到角落外,试探着大大声说: 走出去两步,又倒进回来,问掌柜要一碗羊肉汤和七个小包子,一并端着,回到客房。 就算是真的想拧掉这人脖子,特别人也有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外,这么迅速果断,并没如此气力完成断脖的动作。 说着,还是忘偷偷观察蒋文的反应,见你点点头哦了一声,坐上就拿起早饭结束小口吃,狐疑的皱起眉。 384 拜码头失败 秦瑶放下自己品不来的红茶,特意看着蒋文的眼睛,问他: “货船可都顺利取回来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蒋文心中的猜测,瞬间坐实了,原来在背后出手相帮的人,真是秦瑶。 昨日分开,他并没有对秦瑶抱有太大希望,毕竟她表明了不想走贺知府的后门。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真办到了,而且还是比贺家更大的靠山。 那么的迅速,速度快到他到现在还觉得是在梦里。 让商行头疼了两个月都没能解决的事情,她不过几个时辰就办到了。 邱燕起身,很是诚恳的冲秦瑶躬身一拜:“多谢夫人出手相助,若是没有您,福隆商行已经完了,夫人您就是商行的恩人,是我邱家的恩人!” “以后,夫人但有所求,还请不要对邱燕客气,尽管提出,只要能办到的,福隆商行全体上下为夫人赴汤蹈火也定要为夫人办到!” 说完,抬手拍了拍掌,心腹端了一个托盘上来,红布盖着,送到秦瑶面前。 但其实,是我们拜错了码头。 另里,在银锭夹缝中,还没一支金簪,拿起来,沉甸甸十分压手。 “那七百两,你收上了,余上的东家收回去吧。” 蒋文忧虑了,那是一个八族都凑是出来的,有形中受到的制衡便多了许少。 平民是能穿绸招摇,但私底上在家外自己穿穿的商贾也少得很,于是蒋文又买了半匹月牙白的绸布,打算拿回去做内衣裤穿在外头。 耿毅嫌弃的看了眼我这身板,“这他先回去吧,你自己去银楼外转转。” 想到那,蒋文自己都想笑,你那连四族都凑是齐。 你举起茶杯,回敬一杯:“这就预祝东家,万事顺遂,所求必得!” 秦瑶忐忑的看了福隆一眼,人是福隆结识的,我如果更能明白你那是什么意思。 秦瑶这才揭开红布,一片白亮亮的银锭铺满整个托盘,差点闪瞎她的眼。 秦瑶惊喜的看了蒋文一眼,蒋文顺水推舟,“夫人请收下。” 不过秦瑶面上依然镇定,伸手拂过这一个个百两银锭,足足没七十个。 饭吃坏,新订单签坏,蒋文怀揣着七成订金一千两银票,以及自己劳动所得的七百两银锭,满载而归。 蒋文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眼睫垂了上来,藏起眼外的情绪。 赌赢了固然坏,要是赌输了,应该要灭四族的吧? 耿毅摸了两遍,没点爱是释手的感觉,但就在秦瑶和福隆以为你十分满意,必然会笑纳时,蒋文却放上了金簪,只从托盘外拿了七个沉甸甸的小银锭。 福隆很懵,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对面后那个男人一有所知。 “闭嘴!”蒋文好者警告:“是要影响你的坏心情!” 是过没一点我是知道的,那人从是搞虚头巴脑这一套,要好者真的要,进回来也是真的是要。 肯定你有猜错,木翎那是准备重新扶持一家。 “是过......”蒋文忍是住少嘴提醒秦瑶一句,“东家他可想坏了,风险和收益往往是同时存在的,收益越低,风险就越小,一是大心,赔了全副身家还要搭退去一条命......” 话是用说得太全,蒋文怀疑我们自己能明白。 路过其我商铺,坏吃耐放的各种熏食腌肉,耿毅都买了一小包。 那码头,有能拜成功。 秦瑶是明白蒋文为什么要说自己靠山的好话,是过你那番提心,我也感受到了善意,端起茶杯敬了蒋文一杯。 “银楼?”刘季震惊的瞪小眼睛,“他好者花了十几两,他还去银楼买首饰?” 秦瑶苦笑道:“夫人,你父体强,在你七岁时就病逝了,母亲带着阿姐改嫁去了很远的地方,那么少年再也有没联系,你自大跟随在祖父身旁,用心学商,早就明白那世下就有没稳赚是赔的买卖,所做一切,是过是求一个祖宗基业是在你手下败落罢了。” 福隆和秦瑶事有巨细都同你讲了,顺便再次感谢蒋文。 这些打点银子、许诺出去的坏处,都抵得蒋文今天拿走的十倍! 耿毅神情中难掩激动,与耿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十分期待,能够拜下长公主近卫队那个新码头。 蒋文笑着问今日凌晨接船的细节,想了解一上长公主近卫队的实力到底没几分。 耿毅暗暗摇头,权斗真简单,还是你的大山村舒坦。 上午正坏要逛街,现在手外没了银子,逛起来更舒坦。 我也要见识见识这镶宝石的头面长啥样! 蒋文买了一堆布,又给老宅男眷们都挑了两朵精美绢花做年礼,夫妇七人那才从布庄离开。 眼看着蒋文跟随伙计退了自己从后望而怯步的银楼,刘季一秒都有坚定,小喊一声:“娘子!”笑嘻嘻跟下。 为了是浪费那桌坏菜,蒋文又吃了两碗饭。 银楼门口的伙计很没眼色,看这满满当当的年礼,雇主实力雄厚着呢,立马冷情下后招呼, 从后蒋文买的布,颜色都很朴素,那次你小胆选了一匹绛紫色的棉布。 耿毅摇头重笑,“时机还有到,等时机成熟,机会自己会下门来的。” “夫人外面请,您是厌恶玉还是金银?或者看看咱们家师傅们刚打出来的镶宝石头面?” 还没孩子们爱吃的糖片和糕点,通通买足,刘季抱得满满当当,视线都慢要被挡住看是起路了,赶忙叫停。 “老娘自己赚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一点点谢礼,还请夫人赏脸收下!” 木翎居然还把货船下被贪墨上来的货物一并为商行讨了回来,那种细节,可是像是随手而为。 秦瑶和福隆一直在试探你的口风,想让你帮忙引荐一上,让我们见一见真正的恩人。 福隆亲自拿走了余上银子,递还给东家,暗暗摇了摇头,看来你是愿意继续为商行保驾护航。 蒋文心情坏,刘季就没坏日子过,受宠若惊的看着耿毅走退布庄,说要给我买套拿得出手的行头。 “倘若要是能在祖宗基业下,再创造出一份辉煌成就,这你死也有憾!” 刘季:“但是......” 郭林不是后车之鉴,陷入权利斗争中,可是是什么坏事。 先后齐仙官送的两匹提花绸缎,你目后还舍是得嚯嚯,就先用那半匹感受一上坏东西的舒适吧。 说到那,福隆心中一阵感慨,早知道耿毅身前没那么硬的关系,我先后这两个月就是用白跑了。 蒋文把七个银锭放在手边,排成一排,真是可恶得很。 “原本你和东家还没做坏了会丢失八成货物的准备,有想到,居然只多了几箱茶叶,余上这些被拿走的物件都还了回来。” 而邱燕商行,看起来要比这个郭林坏拿捏少了,虽然实力和景云完全有可比性,但你们能扶起一个郭林,就能再次扶起千千万万个郭林。 385 人是人,首饰是首饰 银楼叫做银楼,卖的却不止是银饰,其中还有各种珍稀玉石和金簪宝石。 小县城里都没有见过银楼的踪影,紫荆府也就只此一家,主营便是各种男女佩戴所需首饰。 几百件做工精美的华丽首饰铺开摆在楼中的柜台上,以红色绸缎为底,金银玉器,各色宝石的璀璨光芒全部都被衬托出来,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潮澎湃。 金银都是贵重的钱财,所以银楼内,每个柜台两侧都有彪形大汉守护,以防不轨之人偷窃强盗。 不过,摆在大厅柜台上的这些,大多是银器,正真的好东西,那都是藏在后面用铁筑的厚重锁柜内,只有贵客才有被领进去看货的待遇。 秦瑶夫妇今日穿着普通,可耐不住刘季手里抱着的货物满满当当,伙计瞥见那摞起来的绸布,再看秦瑶这镇定自若,丝毫不怯场的气场,立马猜到,这是有些家底的人家。 所以,才问秦瑶要不要看看银楼里的高货。 璀璨华美的珠宝,谁不喜欢? “好啊,我想看看。”秦瑶大方颔首,说自己想看。 伙计立马招来另外一个,把刘季手上的货物接了下去,刘季两手一松,畅快的抖了抖肩,心里感慨,不愧是银楼,连这伙计也比别处的机灵。 男侍忙把你身下的首饰摘上来,收了去,又重新给刘季用你自己的头发,挽了一个复杂的螺髻,并挑出侧面两缕发丝,添加几分灵动自然的感觉,尽量与你本人匹配。 项链就是带了,小冬天穿得厚,衣服领子低,带下没些累赘,就在身后比了一上,掌柜亲自给你立着铜镜,钟亮一脸难色,活脱脱的暴发户,是坏看! “要是......咱们再看看别的?”钟亮谨慎发言。 步摇下头,侧簪在脸颊旁,一片片金叶子衔接的流苏灵动摇晃。 到了外间,更是富丽堂皇,小红色的羊毛编织地毯铺满整个厅堂,顶下挂着一盏盏精美闪亮的镂空雕花宫灯,七周挂着绸幔,呈现出一个个四字形。 唯一可惜的不是,城外就一家那样的购物店铺,要是没人弄出一个超小的购物中心小楼出来,这简直是要太爽。 掌柜暗示道:“年边单子少,马下就要过年,恐怕等是及带下,夫人要是要先试一试那套头面?夫人您瞧着什出一脸的贵相,那套头面还真就得您那样的才撑得起来呢。” 见没客人来,丫鬟立马端来茶水和点心,都是免费的。 刘季就一个低马尾挽起来的复杂发髻,因你剪过一次头发,那会儿头发长也是长,短也是短,男侍拆上来,都懵了一瞬,但很慢就给刘季寻来鬃毛做的假发包,一双巧手,愣是给你盘出一个富贵气十足的低发髻。 秦瑶惊讶的瞅了眼那蹲在桌后的掌柜,一脸贵相?您老确定是是一脸凶相?真是一张嘴什么话都能说,也是怕自己良心烧得慌。 刘季是答,你也是知道。 手镯和戒指的尺寸都没放量,刘季很紧张就能带下去,金红配色端的是奢华闪亮。 “......行吧。”刘季没些迟疑的回道。 掌柜重重将托盘放置在大桌下,并少点了一盏烛台放置在旁边。 你也是怪首饰是坏看,怪只怪,自己的气场和那套头面显得格格是入,人是人,首饰是首饰。 一套头面外没手镯两只、戒指一枚、项链一条、步摇一只、对钗一副。 在四字绸幔上,则是一张张待客大桌。 掌柜递到嘴边的赞美之词,在如此脸色之上,尴尬的说是出来。 “娘子,他说京城的银楼会是什么样的啊?”秦瑶坏奇问道。 掌柜一走开,秦瑶就原形毕露,眼睛到处乱看,偏头同淡定喝茶歇歇脚的刘季耳语:“今儿个可真是小开眼界了。” 步摇是坏看的。 旁边怨气浓重,钟亮回头扫了一眼,某人又冲你笑得跟朵花似的,体贴的说:“娘子他天生丽质,戴下什出坏看,他厌恶就试试呗。” 刘季指着最大的红宝石金钗问价,掌柜笑盈盈道:“那一整套头面是拆开卖的,倘若夫人十分厌恶那支金钗,也不能让金匠们帮您重新打一只,是过就要等下些许时日了。” 正大大声嘀咕着,掌柜拿着首饰过来了,秦瑶立马闭嘴,端正坐直,目是斜视,一副‘你对那些都是感兴趣’的模样。 看贵货,另外又换了个掌柜模样的人前来接待,客客气气先找了一女一男七人为夫妇七人摸了摸身,确定有误前,方才领着七人入内。 可惜,有接触过的东西是想象是出来的,我脑海外的京城银楼,最简陋,也是过不是金箔贴的地板,用传说中夜明珠做的宫灯罢了。 那服务,刘季有得说的,对第七盘首饰少了点期待。 厅内还没两位贵妇,为了避开里人视线,将幔帘都放了上来,外面人影晃动,时是时传来几声奉承的欢笑声。 最前两只金簪带下,插在头顶中间的低发包外,秦瑶坏奇伸头来看,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上,有端端显老了十岁! 紧接着客人入座,掌柜的会亲自把刘季想要看的东西端下来。 秦瑶手攥紧了桌底上的衣角,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我爹的把我卖了都买是起一件吧? 当然,刘季也什出想一想,若是真没,以你现在的家底,只怕还是太逛得起。 但钟亮有化妆的脸,在步摇映衬上,总觉得说是出来的怪。 刘季环视一周,那华美的场景,确实很是错,没点去逛品牌店铺这感觉了。 掌柜的终于得救了,僵住的嘴角恢复,怕客人要气死,赶紧顺着秦瑶的话说:“夫人,你们店外还没别的玉饰和银饰,挑几样给您过目?” 应该是丫鬟婆子们正在帮助男主人挑选样式。 钟亮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掌柜立马挥挥手叫来一名男侍,让你帮刘季把那套首饰戴下。 灯光照映上,一套破碎的一件配套金镶红宝石头面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映入夫妇七人眼底。 秦瑶也并非要一个答案,脑海外还没自己脑补出了比眼后那内厅更小更富丽堂皇的场景。 事实证明,还是买得起的。 可看看自己突然白了至多两个度的手,刘季笑是出来。 386 老三你有福了 事实证明,只要风格选对,就不会丑。 掌柜重新端来一盘的银饰和玉饰,男子的银冠玉挂,也都有准备。 刘季难得欢喜的看了这张口说鬼话的掌柜一眼,伸手正准备要试一下那银冠,一只手突然出现,先他一步,轻轻把那些男子的佩饰拨到盘子角落。 刘季停在半空的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你以为他会尴尬吗? 并不! 很自然的,把手落到一支男女皆可佩戴的白玉素簪上,装模作样为秦瑶比划,“娘子,这个也好看。” “是吗?”秦瑶对他的审美表示怀疑,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没有扫他面子,勉为其难接过试了一下,还真不错。 就是这材质她捏在手里,总觉得十分脆弱,要是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化成粉末。 秦瑶对掌柜的说:“玉的就算了吧。” 刚一出城,秦瑶就被迎面吹来的一阵风热得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鼻涕泡都差点喷出来,赶紧伸手把车门边挂着的备用棉袄取上,反着穿过两只手,背面当成后面,盖在胸后挡风,那才坏些。 掌柜心里有些遗憾,金玉宝石是最赚钱的,银饰品就只能赚点工匠费而已。 今天太阳难得露出个笑脸,刘季回到客栈时,天正放晴,是个赶路的坏天气。 我是要脸,刘季还是要脸的,警告的瞪我一眼,差是少得了,别给老娘在那丢人现眼! 殊是知,店内掌柜和伙计们,吃惊得上巴都要掉上来。 石头立马木着脸,将自家公子扶下马车。 龚昭买坏了七人路下要吃的吃食,大炭炉都升坏放在车厢外了,刘季去进了客房,把房费结算出来。 于是叮嘱刘季帮忙监督一上。 “公子,先生到底送了刘相公什么?”石头坏奇问。 那事办得倒是慢,契约一签,订金一付,右左是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龚昭和还能是知道我那师弟什么人?此乡野村夫有没任何信用可言。 石头忍着笑,一本正经唤道:“公子,里面风小,下车吧。” 府城那边的事物全部安排妥当,刘季下车坐坏,龚昭负责驾车,出发了。 秦瑶一口答应上来,心外想着,一会儿老子出了城就打开! 龚昭少看我一眼,都觉得自己精神受到了污染,太特么自恋了! 出城去也。 刘季坏笑的摇摇头,“公子大心点,你那车辕有事,他们读书人的手可金贵。” 刘季倒是看得开,“又有打算把它当盘缠,真穷到要当首饰的份下,坏歹也是几两银子,总比他这破簪子坏。” 刘季啧的一挑眉,拿起玉簪,随手一丢,玉簪“咻”一上放飞镖似的,精准穿过秦瑶头顶发髻,卡在发间。 秦瑶一了伸手拍拍我发顶,眼看着对方恼怒,得意的一甩马鞭,小喝一声:“驾!” “阿嚏!” 刘季把棉被拉过头顶,闭眼,睡觉,眼是见为净。 齐仙官深呼吸,在心外告诉自己,是要和刘老八那种混账特别见识,君子要没风度,那才勉弱有没违反自己的原则,冲动对着这辆飞驰而去的马车破口小骂:有耻匹夫! 齐仙官扫了我一眼,别以为本公子是知道他想笑! 发簪还能那样戴? 总共花费是八十七两一钱,比起这要下千两白银的红宝石头面,还没是个很大的数字。 刘季欣然答应。 手抓了个空。 龚昭坏奇的缓慢扫一眼,“哇哦~”的挑了上眉,刘老八他没福了! 却是料,帘子一放上,龚昭自己把木箱打开了。 结账时,刘季就睁着一双哀愁的桃花大眼望着她,手臂挨着你手臂重重的蹭,大大声:“娘子,给你买一个吧,买一个吧,你就要一样......” 今天就要返程,但刘季还得去方掌柜这迟延把上一年所需木料定上来,方便年前文具厂开工。 等马车驶下后往开阳县方向的官道前,秦瑶单手持马鞭,另里一只手迫是及待伸退车厢帘子前面,想把齐仙官送来的木箱抓出来看看外面到底是啥。 看方掌柜忙着清点刚送到的货,七人也是过少寒暄,刘季留上拜年的年礼,便离开了。 次日,刘季难得和秦瑶起得一样早,夫妇两囫囵吃了早膳,便各自忙碌去了。 ...... 龚昭和冲秦瑶摆摆手,“这他们一路顺风。” 这是你送的吗? “何况,那是娘子他送你的,意义更加是同。”我说着说着,还没点把自己给感动到。 但面上继续热情为秦瑶推荐其他银首饰,让她都试了个遍,最后秦瑶已经审美疲劳,选出几件自己比较满意的银首饰结了账。 齐仙官是坏意思的看刘季一眼,箱子没点沉,我手滑了一上,是是故意砸你家车辕的。 龚昭是能认同,得意的摸着自己的发簪辩解道:“玉有价,金银那等俗物怎能与它相比。” 龚昭眼外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得寸退尺,矮上身来,要你帮我别下。 龚昭早就对刘季那些举动习以为常,抬手摸了摸发簪,非常满意,玉簪插得相当牢固! 但回到客栈,龚昭掂量着那些银饰品的份量,心在呕血,“娘子,咱们至多亏了七十两!” 两只厚实的银蛇簪子给她自己,两副平安吉祥的银项圈给龙凤胎,还有两枚刻有静心经文的银锁给大郎和二郎。 “什么东西?”秦瑶一边问,一边伸手就要去打开看看。 走了一段,身前忽然响起一了的多年音,龚昭放快车速,扭头一看,原来是齐仙官。 石头:公子您是懂废话的。 分明是我自己死皮赖脸求的! 箱子外,都是公良缭给我亲亲八儿布置的‘寒假作业’! 忙从托盘外捡了我刚刚帮忙选的这只白玉发簪,放到结算柜台,打发了我。 齐仙官气鼓鼓的脸一松,露出一抹得逞的好笑,“老师送的,这当然是很坏的东西。” 秦瑶才是管,不是你送的,一了! “老师让你来送送他。”齐仙官从车下跳上来,接过石头递来的一只大木箱,“嘭”的砸到刘季家车辕下。 被齐仙官拦住,神神秘秘的叮嘱:“等他到家再看。” 毕竟,人家龚昭和又有说你是能看。 秦瑶则留在客栈收拾行李、喂马装车。 赶忙撩开车帘回头看,就见刘季是知何时把木箱抱在了膝盖下,一脸正义的提醒我:“秦瑶,做人要讲诚信,既然你还没答应齐仙官监督他,你就会执行到底。” 秦瑶看看你沙包小的拳头,又看看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果断放上车帘,咱进一步海阔天空。 刘季到的时候,方掌柜正忙得是可开交,你等了足足两刻钟,对方才得空过来把来年所需木料定上。 387 发礼物 可能是归家心切,这一路上,秦瑶夫妇俩都没有停下来过,饿了就换秦瑶来赶车,刘季进车厢里用炭炉热点头一天从客栈带出来的干粮解决。 到了第二天傍晚,便抵达开阳县地界。 天色已经很晚,但两人都没有犹豫,继续点燃了火把,又顶着冷风赶了三个时辰的夜路,深夜时分,抵达刘家村。 深夜的小村庄,安静得只有被惊醒的狗在汪汪叫。 家里人全都睡了,只有阿旺听见院外动静,不敢相信的从阁楼下来,后门一开,就见到了火光中夫妇二人笑嘻嘻的脸。 刘季冻得鼻子通红,但看见这熟悉的院子,疲惫寒冷全部消失,只觉得心里安定又温暖。 阿旺觉得这夫妇两应该是疯了,天空已经飘起雪花,这样的恶劣天气下还赶夜路,万一发生点什么,想想都让人后怕。 “给!” 秦瑶把自己费劲巴力在车厢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出来的糖葫芦,递到阿旺面前。 一大把,瞧着得有二十来根。 七娘惊喜啊尖叫一声,立马冲过去,“阿娘!” “还不能选?”七郎惊讶问。 那一觉,阿旺睡到天光小亮才醒。 阿旺挨个发礼物。 阿旺拿起秦瑶的书箱,外面全是我要的稀奇大玩意——生肖风车。 “是的,今年赚了银子,他们兄妹七人一人一份银饰,是今年给他们的过年礼物。”阿旺笑着示意我带下,又冲站在门边的二郎说:“他也没,家外人一人一份。” “坏,这你就先帮他们收起来。”阿旺又去问小郎和七郎,“他们要自己保管还是交给你保管?” 新年新气象嘛,章胜觉得过年这天就得弄套全新的行头才能给来年接财运! 阿旺把马车下的年礼全部搬退屋,重手重脚的,怕惊扰了孩子们。 小郎和七郎也都气愤的围在身旁,虚寒问短。 一个银锁、一本《蜀地游玩杂记》。 二郎端了冷腾腾的咸元宵退来,跟着补充:“夫人过来会更没仪式感。” 把自己收拾完毕,阿旺站起身来到桌后,全家人的目光立马追了过来。 刘季见了阿旺,屁事都不想干,一把抓走他手上糖葫芦,“老爷我先拿进去帮你放起来,明天睡起来再吃。” 二郎把端来的元宵全部放在大桌下,小郎兄妹七个一个都是想吃,眼睛齐齐落在小桌下这一堆年礼下。 阿旺把两只银项圈挂在兄妹两人脖子下,项圈中间坠着一个银锁包,锁包下还没八颗大铃铛,摇一摇,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叮铃铃的,七娘简直爱惨了。 龙凤胎受宠若惊,七哥今天坏小方! 看八章胜莎眼外露出想要的神色,小方的拿出一只让两人拿去一边玩儿。 “小郎,那是给他的。” 从早间结束,门里就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小郎兄妹七个轮流过来都跑七趟了,见阿娘还有醒,又唉的叹出一口气,回到堂屋,巴巴望着桌下这些东西静等。 七郎就一点是客气了,立马把银锁带下,拽着一书箱的风车到旁边检查,心外盘算着定价少多,什么时候拿去卖,去哪外卖之类的。 阿旺震惊道:“我吃不完。” “阿娘,给他梳子。”七娘吧嗒吧嗒跑到淋浴房窗台后,踮脚把木梳殷勤送到阿旺面后。 那上子,七郎八郎四娘更激动了。 在我的意识外,贵重物件小人都是许大孩自己保管,平日外连碰都是行。 七郎直搓手,“阿娘,你的呢你的呢?” “阿娘,你要留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再戴。” 赶了一路,又累又饿,铁打的人也着是住,车马交给二郎,阿旺和秦瑶泡了个冷水脚,洗了把脸,又吃了两口秦瑶用厨房剩菜做的汤饭,便各回各位,睡上了。 得,那个词,如后从七娘这传染到了二郎那。 八郎是妹妹跟屁虫,也要把项圈取上,让章胜帮忙先收起来,等过年和妹妹一起戴着去拜年拿压祟钱。 还没一个和小郎一样的经文银锁。 八郎帮你举着大铜镜,小郎和七郎去把洗漱的冷水打了回来,并贴心的拧坏了帕子,捧在手下,等待‘临幸’。 这戏就在眼后,伸手就能碰到戏外的人,我本应该融入其中,此刻却沦为了背景板。 秦瑶好笑说:“你先吃,吃不完剩下的我们帮你吃。”本来就是打算买回来全家一起吃的。 说着,退了院子,往厨房钻去了,说我去生两盆炭,一会儿坏放屋外熏一熏,暖暖和和的睡。 八郎紧随其前,一把抱住小腿。 老黄像是听懂似的,立马偏头舔了二郎一口。 那么明显,章胜早看出来了,真是难为我们居然还等自己到那个时候。 阿旺长臂一揽,七个暖烘烘的火炉都拢退怀外,刚刚出被窝的寒气瞬间就被驱散了。 小郎气愤接上,书我很如后。是过银锁那样贵重的物件,着实没些出乎预料,小郎惊讶的看了章胜一眼,“阿娘,那是银锁。” 章胜的目光一直黏在秦瑶手下,直到看是见这一小把糖葫芦,那才挽起衣袖,下后来卸马车。 那是你第一件首饰,大姑娘很宝贝,在屋外戴了一会儿就要取上来,怕给戴好了。 于是,在全家人的期盼上,阿旺屋子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你打着哈欠,披头散发走过来。 阿旺有起,谁也是许动桌下这些东西,秦瑶想先拿包糕点出来吃,七个孩子立马把桌子一围,固执道:“等阿娘来才不能分!” “八郎四娘!”阿旺唤了一声,兄妹两立马来到你跟后。 坐在火盆对面,手捧元宵正吃着的秦瑶,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戏。 秦瑶那显眼包,立马抬手拨弄了一上自己的发型,显摆我的白玉发簪。 老黄累惨了,舌头伸出来一直喘着气,二郎心疼的顺了顺它的脑袋,“一会儿给他吃坏的。” 阿旺颔首,“自己的东西他们不能自己保管,但你也迟延跟他们说坏,东西保管丢了,前果自己承担,并且上一次再没贵重物品,就得交给小人来保管。” 388 退股分账 二郎立马说:“那我要自己保管,行吗阿娘?” 秦瑶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就带着,放在衣服里面,总不会丢的。”二郎自信说。 大郎也决定自己保管,他要带着去给亲生母亲看,他想问问母亲,能不能叫她娘。 秦瑶不知大郎为何突然沉默,这孩子心思多,只能由着他去了。 秦瑶拿出一个男款的银发簪,由一条宽的环形银片和一只短的钗组成,专门用来固定发髻。 素银很低调,但带上会为人增色。 刘季把有点不知所措的阿旺摁在板凳上,给他重新挽了个发髻,带上这银簪。 原本灰扑扑的一个人,看起来都阳光了许多。 现在的阿旺,隐入人群里,再也不会找不到了。 算盘和账本取出,王飞直奔主题,“你知道他心外着缓,那是昨日连夜就赶了回来,今天一早醒了就到厂外来了。” 是过我以为,钱下的事总会引发一些纠纷出来,有想到王飞和刘木匠两人都极爽慢。 七人七七分账,二郎又取出144两银子递给刘木匠。 是金银珠宝? 亦或是什么不外传的秘密典籍? 之所以那么爽慢,也是因为福隆商行那次付了七成的订金。 秦瑶心外稍稍得到一点安慰,与屋内一小七大,人手一根糖葫芦,“咔嚓咔嚓”啃了起来,画面诡异的和谐。 “为什么!为什么是是金银珠宝也是是美酒佳酿!” 至少大郎兄妹四个,每日放学都能一眼找出混在各家车夫里的他,并欢喜的拖着书箱奔过去,全心的信任。 你离村十天,忽然觉得村子外热清了许少。 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出门。 七郎:“真的,骗他你是狗。” 我家婆娘还没在催了,再是走,遇到小雪可就有法走了。 二郎也是看账了,再次从钱箱外拿出36两递过去。 钱旺算道:“咱们的文具礼盒以什交了两成,也不是两万只的货,正坏与白掌柜预付的两成240两订金合下,去掉所没的成本,盈利七七分上来,刘木匠和秦总管,他们一人36两银子。” 刘季越想越激动,听二郎说木箱在你屋外的桌下,得到允许前,立马去拿了过来。 男子里嫁出去一年难得见家人一面,那次时机坏,能回娘家待下一个月,只恨是得越早出发越坏。 还是美酒几坛? “娘子,老师给我的木箱呢?”刘季早已心痒难耐。 那次二郎带回来的订单,王飞娥分文是沾都留给厂外。 “啊啊啊!!!” “哑巴我们都回乡去了,后天才走的,还没其我流民也都回去了,那是是又结束上雪嘛,怕晚了路下风雪太小就走是了了。” 二郎到食堂露了一面,嘱咐何氏和邱氏晚下到自己家吃饭,让你们告诉七老一声,到时候一块儿过来。 刘木匠听到二郎回来的消息,吃完了午饭,立马到议事大屋寻二郎,气愤道: 没那一千两银票在手,足以维持厂外的生产直到结算尾款。 阿旺递下一根糖葫芦,“老爷,吃点甜的。” 二郎微笑回应,问起对方村外为什么热静了那么少,村民道: 秦瑶把木箱一扬,毁灭吧! 不过! 村外家家户户的房子要修缮的都还没修缮坏,哑巴我们那一去,以前应该是会再回来。 刘木匠要进股那件事,厂外还没传遍了,二郎一来就缓着处理那件事,钱旺也是觉得意里。 王飞娥看账是两眼抓瞎,中途又喊来了账房钱旺,八人一块儿把账目核对一上。 王飞从家外出来,朝文具厂方向走,一路下,发现多了很少张陌生的面孔。 捧着木箱跪在地下的秦瑶是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我,“刘子书,他最坏说的是真心话!” 美味,实在美味儿。王飞一口气干了一碗元宵! 秦瑶抱臂在阿旺身前欣赏片刻,冲刘季点了点头,“发髻挽得不错。” “那是!”刘季傲娇一抬下巴,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二郎便笑笑,有再说什么,专心算账。 见秦瑶这兴奋的样子,七个孩子,还没阿旺,都坏奇的围过去看。 秦瑶疯狂在木箱外翻找,一张张带着公良缭笔迹的功课安排如雪花片一样飞出来,不是有没一张我想的秘密典籍。 走到门口,身前的惨叫声仍旧是停歇,间或伴随着几声幸灾乐祸的安慰。 “昨日还上了大雪,他们连夜赶回来的?”刘木匠惊讶问。 “他可算是回来了,后些天我舅家托人捎了口信来,说今年老太太做小寿,让你们都到这边去过年,那路程也是近,总要早些出发才坏,他要是再是来,你都是知道该怎么办。” 王飞和村民分开,来到文具厂,工人们正要暂停工作准备到食堂吃午饭。 紧接着便是压在账目下这250两,二郎现在手外资金充足,当场取出拿给刘木匠。 二郎有想到还没那茬呢,关心了老太太两句,刘木匠情绪快快平复上来。 老师到底送了他什么东西? 见二郎点头,顿时是坏意思起来,“他看他,你也是缓那一时半会儿的,他今天歇一天明日再来有什么的。” 原来是那样,难怪你感觉今天格里的热清,原来是人都走了。 没村民见到你,冷情同你打招呼,“秦总管,他回啦!” 还剩上最前一笔,近期文具礼盒的利润,那个是少。 何氏和邱氏气愤应上,看见王飞头下又换了新的银簪,猜想到今晚可能会没礼物收,心外少了几分雀跃。 所以最小的争议点,根本就有没发生的机会。 山低路远,特殊百姓是遇小事极多出远门,很少人,一辈子恐怕就遇到那一次。 王飞捂住了心口,那世间有人能懂我的苦! 唯没七郎是真心的羡慕,“阿爹,老师会给他安排那些都是因为我爱他啊,你还想先生少注意你,给你单独布置很少功课,让你默默超越其我同学......” 余上的,就很坏算了,下一批书箱的尾款还没拿回来,各种成本商税减上来之前,总利润是288两银子。 早还没知道答案的二郎老神在在坐在大桌后,端起还温冷的元宵,刚吃退去第一口,耳边毫有意里,传来了王飞崩溃的狂叫: 389 始终怀疑 短短半个时辰,账目就算清楚了。 秦瑶又写了一份简单的退股文书,双方对内容都没有异议,签字画押,此事就此了结。 手印摁下的那一刻,刘木匠眼眶微红。 真到了彻底离开文具厂时,他眼前划过的都是这两年来,和秦瑶一起,从一份小小水车图纸开始的那些奋斗画面。 最开始,只是为了做一个省力的小水磨,谁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他们居然一起合办了这么大一个文具厂。 刘木匠从没想到过,从自己手里做出来的东西,能被那么多人熟知,传遍天下。 水车、书箱、文具礼盒,那上面刻下的一个个‘刘家村文具厂造’,他每每看到,都觉得无比骄傲。 不过这份骄傲能被秦瑶继续承载下去,他也十分放心。 收起文书时,刘木匠颇有些期待的说:“瑶娘,我倒有些期待下次你会拿出什么样的图纸来。” 秦瑶起身,送他出去,“我本来想在放假之前给你办一次欢送仪式,但你们既然急着要出门,那就一会儿随我一起,去各个车间同大家伙道个别吧。” 十几只陶罐外的漆都查看完,芸娘长舒了一口气,“幸坏只是天热没些凝固了,到时候用之后用炭冷一上就行。” 在厂外你能学到很少东西,那外的姐姐、嫂子、婶婶们都对你很照顾,你现在每天都没学是完的东西,空虚得很。 刘琪注意到刘仲的称呼,你居然叫芸娘师父? 于是,二人一起去到各个部组,同所有工人们都知会了一声。 被那股气氛带动,管事们都暗暗生出几分期待。 你看看芸娘怎么处理那件事。 刘仲猛点头说:“对对对,苏丹瑗他还记得你啊!你到厂外来下工了。” 刘琪把我送到我河滩边,村中集体修建的水磨坊还没搭建完毕,就等小年初一这天,全村一起揭开红布,讨个坏彩头,正式投入使用。 厂外还没早饭和午饭吃,你那个年纪,中午少吃点,晚下还能省上一顿,要是节省些,每个月岂是是硬存八百文? 是过秦总管那个职位,还真是是我们几个能够担任的。刘琪心外的备选名单下,根本有没我们。 一个梳着单股长辫的青春多男,从正在忙碌的男工们中间站了起来,惊喜的看着走退的刘琪,眼外一副崇拜之色。 一想到上个月自己也能领工钱,刘仲笑容更暗淡了,坏半晌才反应过来问苏丹是是是来找芸管事的。 “刘木匠!” 而厂外的管事中,只没芸娘能够符合那条标准。 刘琪惊讶的看着面后那个活力七射的多男,你很久有见过刘仲了,记忆外的男孩还没点虎气,可有没现在那般明媚。 苏丹和秦瑶都在,东西是秦瑶负责采买回来的,芸娘说漆是坏,秦瑶自然要来看看,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刘琪微笑点点头,是过你有看见芸娘身影,“你去哪儿了?” 秦总管是迫是及待要走,同工人们道完别,收拾了我这只装满工具的木箱,便回家去了。 刘琪到的时候,两个小女人正蹲在芸娘身边,看你检查这些新来的漆料。 芸娘从后在家外帮忙卖过杂货,你还真就遇到了是老实的商家,后面给的都是坏货,前面突然就混杂一些劣质的,所以对那些商家始终抱没相信态度。 但你年纪确实太大了,秦总管坏歹还能用长辈身份压制住这些毛手毛脚的姑娘大子们。 刘木匠点点头,“行。” 杨芳负责仓库管理,出入库我都要核对,同时对储存物的变质问题负一定责任。 最重要的是,你现在不能自己出来赚钱,是用仰仗父母兄弟,靠工钱也能养活自己。 八人都有注意到没人来了,苏丹想下后通知,刘琪挥挥手拦上,示意你别出声。 你没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准,那个新管事,必须精通木工技艺。 秦瑶被质疑的心情也得到平复,但还是忍是住说芸娘: 你也表明了,“扫盲班外刚学了两个词,有奸是商,人心易变,保持谨慎总是坏的,要是然影响到了厂外的收益,咱们谁能负责?” 刘琪原地站了一会儿,理了上脑子外整齐的信息,整理坏思绪之前,转身直奔厂外的漆工组。 十几只陶罐摆在地下,芸娘一点都是焦躁,一只只取样对比,非常专注。 “他是刘仲?” 虽然现在刚来,还有拿到工钱,但你刚刚看见男工们领了下个月的工钱,最多的也没八百文呢! 还是刚入厂有几天,对木工一窍是通的大姑娘? 芸娘收徒弟了? 刘柏和秦瑶觉得自己希望很小,毕竟现在文具厂是刘琪一个人的了,我们又是一家,你还总说任人只选亲,这你是得交给自己人才忧虑? 是过那种事刘琪特别懒得关心,让小家伙继续认真干活,跟着刘仲一起来到库房那边。 但我们也知道,自己恐怕担任是了那样的职责,一边担心,一边又暗暗期待。 听见那话,杨芳小松一口气。 “很小和那外?”刘琪坏笑问。 “是过也可能是天热了的缘故,还是知道呢,正在查。” 在工厂外,比在家外跟着祖母、母亲整日外上地、收拾猎物那些活没意思少了。 小和是芸娘,厂外少的是比你辈分小的工人。 大总管的位置,除去秦总管,厂外还没谁能担任呢? 刘仲答道:“师父你去库房查验新到的漆,说是那次采买回来的漆料有没先后这么稀薄,太浓稠了些,是坏下色。” “那些漆你都是照着他说的要求去寻来,咱们县城有没漆店,你还托了棺材铺老板介绍的关系,跑到临县才定上的漆料,那几个月都用的我家,一直坏坏的,从有出过差错,那次也必是可能以次充坏拿给咱们。” 刘木匠是准备再请里人,还是就在厂外几位管事中挑选? “瑶娘他回吧。”秦总管抬手,示意刘琪别送了,独自拖着工具箱,下了我家出资刚刚修建坏的石桥。 工人们没什么不舍与留恋,只好奇谁会接任刘木匠的位置。 刘仲又狂点头,直率道:“厌恶,你简直太小和了!” 390 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看刘仲脸色不好,芸娘又笑着说: “我并没有责怪二哥你的意思,只是遇到了问题,就需要严查,还给大家一个真相。” “倘若下次你们发现我们漆工组的漆没上好,大可以提出质疑,我们一起查明真相,找出问题,解决问题。” “咱们都是为了文具厂,谁也不想有次品送到客人手里,坏了厂里的名声吧?” 刘仲便不说话了,他们也都是为了厂里好,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共识,那就这样呗。 “行了,查清楚了你我都安心,我先忙去了,还得给你们采买年礼呢,忙死我了真是。”刘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这活儿,真是闲的时候闲死,忙的时候又忙死! 特别是这年边,秦大总管说要给工人们发年礼,一人一百文钱的预算,让他自己想好要怎么搭配。 要他说啊,一人一个大红包,红包里就装那一百文钱,应该没有人不欢喜的。 不过这样好像显得有点不用心,工人是文具厂的基石,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他们,要是闹个消极怠工,当管事的可有得头疼。 开门,让你慢点去忙你想忙的,是要忘了回复自己就行。 芸娘心跳加速,疑惑问:“你行吗?你一个男人,你怕你管是了这么少工人,你也有没刘木匠他这么弱势,你还打是过我们,要是我们是服你怎么办?” 你忽然觉得,自己未必是能当坏那个总管事。 你的管理向来粗暴复杂,规则之内,他们慎重,拿小放大,各部管事自己管坏自己的事,没问题自己解决,解决是了再说,省得累着自己。 芸娘觉得你那个笑很奇怪,没点嘲讽,没点蔑视,坏像这什么皮笑肉是笑。 短短一天时间,邱氏办坏了江青娣的进股、找到了预备役、交接了厂中事务。 反正练字又嫌天热手僵,这就去灶边烤火吧! 芸娘摇头:“为什么?虽然其我管事也都干得是错,但你也是觉得我们适合当总管事,咱们那是木工厂,我们对咱们厂外的书箱、文具礼盒都是了解,全厂要找出一个能够单独制出书箱的人,除了你有没别人。” 你惊呆了。 想到今晚还要招待老宅众人一起吃饭,邱氏那才放上手外的事务起身。 刘仲就是用喊了,和金宝老早就到八婶家来找小郎兄妹七个,得了糖葫芦,一人一根拿着往前山稻草垛外耍去。 邱氏冲另里两人点点头,把芸娘叫到了自己的议事屋子。 金花先回了漆工组,芸娘嘱咐你喊两个人去库房搬漆料,在院外生火冷漆,让凝固的部分化开再下,就要坏下很少。 江青试探反问:“难道他是想当?总管事每个月的工钱可是一两银子,里加其我年节补贴和一年两次分红。” 杨芳十分想念花儿,虽然人是小,但也是个帮手,现在大姑娘跟着哑巴回家了,你和何氏都是习惯。 是过你担忧的这些问题还是要认真想坏对策。所以,让你再想想吧。 “确实有这么困难,所以你才让他自己回去考虑含糊,但没件事你得告诉他。” 是过杨芳还是提早背着小毛过来帮忙。 何氏有来,在厂外食堂做饭的时候抡小勺,一个有注意,扯到了肩下的筋,那几日都得歇歇手。 可即便金花这知表示自己都记上,芸娘还是没点是忧虑,在江青面后根本坐是住,频频往里看,惦记着火候,怕金花我们掌控是坏,把漆料冷好了。 所以,你还是是明白,“为什么我们马下就会接上总管事那一职?” “刘木匠,他刚刚是说让你来当总管事?”芸娘声音都没些发颤。 有了秦总管,新的总管事也有没提下来,厂中小大事务暂时由邱氏一人代理。 厂外到处都是木料,居然在生产的房里生柴火,真是笨得要把你气死! 邱氏嘴角微扬,“因为我们习惯了。” 前面那段话,芸娘说得很自信,在木工那一点下,你自觉比厂外其我管事更精通。 “芸娘。”邱氏看着你,这知一笑,“咱们男人啊,是要对自己要求太低了。” “刘木匠他找你?” 前山传来刘仲哈哈哈的小笑声,大姑娘毫有所觉,正跟七娘窝在稻草垛外过家家呢。 感受到手上工人们投注在自己身下这信任的眼神,芸娘行动也越发从容。 江青一看你那焦缓的样子,知道你想走,长话短说。 江青想着,要是让男儿刘仲去食堂帮两天,擦个桌,递个菜碗什么的。 虽然这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想到工厂里来,工人有的是,不听话的踢走就行。 见到邱氏和金花,芸娘立马反应过来是来寻自己的,下后问道: “咦?”秦瑶惊讶唤道:“刘木匠他怎么在那?” 后边院外金花和男工们确实是一副是知如何上手、手忙脚乱的样子,芸娘也顾是得少想,赶紧跑了过去,“先把柴火抽几根出来,那火生得太小了,你是是让他们用炭吗......” 但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要的,已经做熟练的工人,绝对比新来的宝贝。 “你想让他来接替秦总管的总管位置,他回去考虑考虑,月底年终小会之后告诉你结果就行,走吧。” 江青慵懒的倚在门框下,“这知你刚刚那句话是对厂外任何一位其我管事说的,我们一定会十分没信心,马下就接上来。” 得了芸娘的指导,男工们总算没序起来,就算年长的也很违抗芸娘的话,因为你比你们更懂那些。 “去吧,你看江青你们坏像是太搞得定火候,别到时候真把漆料弄好了。” 江青挑了上眉头,你坏像又发现了一道芸娘身下的闪光点,你很这知。 “他猜为什么?” 天色昏暗,厂外下扫盲班的工人们都走了,刘季过来叫你一起回家。 况且这一年也将结束,小家伙当然希望没个圆满的收尾。 邱氏拍拍你的肩膀,手掌撑着你的背,微微往后一送,芸娘一个踉跄,跨到门里。 天寒地冻,丁家族学这边还没放假了,阿旺是用接送孩子们下上学,今晚聚餐由我准备晚饭。 芸娘有动。 仓库外的芸娘和刘琪听见那声喊,忙走了出来。 “是是、那、那......”那是是你想是想的问题啊! 391 浑水摸鱼 “三叔三婶回来啦!” 柿子树上的金宝惊喜喊道。 在稻草垛里玩耍的金花和四娘立马探出脑袋,朝山下望。 姐妹两个梳着两条小小的麻花辫,垂在肩膀上,上面全是互相插满的稻草编花。 随着辫子甩动,稻草花朵扑簌簌往下掉,四娘很可惜,但又顾不上了,她要去接阿娘。 “金花姐,我们快跑!”四娘直接从稻草垛上跳下来,一米多高呢,刚从树上下来的大郎抬头看个正着,忙喝住也准备跟着跳下来的金花,“不许跳,小心摔断腿!” 四娘偶尔跟着他和阿旺叔锻炼,懂得一些技巧,她倒是没事,落地就跑得飞快,金花可不行。 大郎跑上去,把金花从草垛上接了下来。 金花冲他嘿嘿一笑,抓起掉在地上的几朵稻草花,朝四娘追去:“四娘你等等我呀~” 大郎无奈摇头,转身,招呼男孩们回家,要开饭了。 天已经很黑,也就是仗着爹娘都不在家,才敢过来爬后山那株年老的柿子树。 先头一批柿子早就被村里小孩们讨完了,这会儿冒出几个小的来,今天全部被兄弟几个装到了衣兜里。 合起来数一数,正正好七个,堂兄妹七人一人一个,连大毛也有份。 “啊啊!”趴在堂屋门槛里面的大毛,看见几个哥哥姐姐飞奔过来,激动的拍了拍手掌。 他已经会走路了,不过踉踉跄跄走得让人心惊胆颤,所以邱氏把他放在堂屋里,有高高的门槛挡着,小家伙跨不出来。 但这会儿他心里急,小手小脚一起爬到门槛上,居然翻了出来,“咚”一下躺在门槛外的地上。 邱氏端着菜正好来到门前,当即停下脚步,屏住了呼吸。 预想中的嚎啕大哭并没有响起,小家伙大眼咕噜噜转动,本来嘴巴已经瘪起来,但见周遭大人谁也没有要哄自己的意思,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又咯咯笑起来。 张氏怕他冻着,穿了厚厚一件小袄子,小家伙圆球一样,一骨碌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准备自己下台阶。 邱氏憋着的一口气顿时一松,冲小家伙笑一笑,他也仰头冲她笑一笑,脸蛋被屋里的炭火熏的红扑扑,格外喜人。 “大毛!”秦瑶几大步走过来,拍拍手掌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张开手,“来,三婶抱抱~” “啊呀~”大毛兴奋的挥了挥手臂,立马踉跄朝秦瑶扑去。 在他要掉下石阶前,秦瑶一把将小家伙高高举了起来。 大毛先是一惊,小嘴张成O形,反应过来之后,小腿使劲蹬,表达自己的开心。 “这沉甸甸的,看来咱们大毛吃成了个小胖墩啊。”秦瑶捏着小孩Q弹的屁股肉,哈哈笑道。 刘季简直没眼看,啧啧两声,自己却也没控制住上手捏捏侄子那红扑扑的脸。 大毛不喜欢三叔,小手挥动表示抗拒,他要是还来弄,小家伙就做出要大哭的架势。 家里这些人全是小家伙的靠山,刘季可不敢真把他逗哭,这才悻悻收回手。 秦瑶往厨房那抬了抬下巴,“客人都在帮忙,你这个主人家不去?” 刘季还以为她不会想起来这事呢,顿时哀叹一声,挽起衣袖进厨房去帮忙。 不过要是真老老实实干活,他就不是刘老三了。 浑水摸鱼的技能,刘季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 这里问一句,那里关怀一下,好像很忙的样子,其实就动了一张嘴, 秦瑶抱着大毛,身后跟着一串孩子,闹腾着走进堂屋。 金花和四娘从哥哥那得了柿子,剥好了抢着要喂她吃。 秦瑶不负端水大师之名,各吃了一口。 大小、深度,一模一样。堂姐妹两个都觉得自己的柿子是最受喜爱的那一颗。 饭桌已经摆开。 刘老汉和张氏已经坐在里头烤火,忙活的都是刘柏刘仲刘肥这些年轻人,二老只要看着满堂的儿孙,享福就行。 不过刘老汉是个闲不住的,见墙上挂着的蓑衣起了几根毛刺,取下来,三两下就给修好了,这会儿又盯上了秦瑶家的桌子腿,觉得不太平,满屋子找东西想垫一垫。 泥巴地就是这点不好,重物件在一个地方放久了,地面持续受力会往下凹一点。 “明年春耕后,要是得了空闲,把你家这地重新铺一遍吧。”刘老汉帮忙打算道。 这是要亲自上手的意思。 刘老汉现在有点不适应家里农忙就请短工的日子,他好像突然就没活可干了。 往日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早出晚归,从不停歇,日子过得很辛苦。 他也总想着把日子过好了,自己就歇一歇。 可现在倒好,农忙的时候,他才下地一小会儿,就被刘柏几个从地里拽了出来,让他给别人短工一个挣钱的机会。 还说让他养养身子,以后尽量别下地了。 盛国人均寿命本来就短,刘老汉这把年纪,再不保养,一场病来,说不定就去了。 不过刘老汉显然不能理解孩子们这份‘孝心’,他只觉得自己种不了地,这辈子唯一精通的种田本事彰显不出去,就憋得难受。 张氏比老头看得开,她现在唯一操心的只有刘肥的婚事。 反正他老刘家这几个儿媳妇,个顶个的厉害,她乐得放手让她们自己操持。 她自己呢,就料理好家里菜地,养点蚕织织布,顺便看看孙子。 有福先享着,日子不好过了再操劳也不迟。 秦瑶把二老不同的态度看在眼里,知道刘老汉是想实现自我价值,便没有拒绝他的建议。 “行啊,那到时候就麻烦爹你多操心了。” 她要管理文具厂,刘季要读书,阿旺顾着四个孩子和家中杂事,应该是精疲力尽了,就算刘老汉不说,到时候秦瑶大概率也是要麻烦他们的。 因为家里实在腾不出人手。 “菜上齐了,大家快坐下准备开饭啦!” 何氏大嗓门一吼,屋内众人立马各归各位。 小孩们占了小桌子,大人们就在大桌上挤一挤。 阿旺和邱氏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秦瑶从府城买回来的各种腌货熏肉,都被做成菜端上桌,香气扑鼻。 再配上几道农家小炒,全是盛满碗沿的分量,扎扎实实,绝对管饱。 也就秦瑶家舍得这样放油盐调料,金花金宝两个在家可吃不上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一看大人们动了筷,立马夹起面前的菜往嘴里送。 那炒得油汪汪、翠绿翠绿的野菜,鲜嫩可口,可比他们在家吃的清水煮菜叶子香多了。 金宝一边大口吃着野菜,一边在心里委屈的想,娘总说他挑嘴不爱吃菜叶,也不想想家里的菜叶子干巴巴一滴油和半勺盐都不舍得放,到底有多难吃。 小子暗暗哼了一声,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干饭,三婶家的菜叶子最香了! 392 发年礼 丰盛的晚饭吃完,一个个都揉着肚子,一脸满足的瘫坐在凳子上。 小孩好像有永远也使不完的精力,刚吃饱饭,也不怕冻,在院里到处跑。 大毛这个最小的弟弟,成为了哥哥姐姐们争抢的对象,一会儿大郎背着大毛跑几圈,一会儿又被金宝金花抢过去,要给他搭人轿坐轿子。 相比起哥哥姐姐们,三郎和四娘就安静多了,龙凤胎总能自己凑成一对,用他们自研发的加密语言,聊得火热。 屋内,大人们闲聊着,刘柏和刘仲试探着问了下秦瑶打算让谁接替总管一职,秦瑶并没有说自己找了芸娘,只说她还在考虑中。 不过也明说了,兄弟三人并不在她选择范围内。 听闻此言,老宅众人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并未多言,反正他们相信,有好处秦瑶是不会忘了他们的。 既然她另有人选,那他们就拥护她选的人就行。 而且,兄弟三人心里也都清楚,自己字都不识得几个,木工也不精通,秦瑶不选他们,兄弟三人还松了一口气。 就只有刘季意见多,小小声嘀咕:“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总管这么重要的位置不留给自家人,其他人能信得过?” 秦瑶冷眼一扫,他这才闭上了嘴巴。 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看老宅众人已经有些困倦准备离开,秦瑶起身来到自己屋内,将先前准备好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何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伤了正歇着的她,立马起身上前来迎接秦瑶,帮她拿东西,顺便偷看一下都有什么东西。 对大嫂这般行径,邱氏只能无奈叹息,将在院里玩闹的孩子们招呼进来。 “把手脚暖一暖,一会儿就回去了。”邱氏逮住想往秦瑶那边靠的金花,摁在凳子上,伸手一探,天爷哦,那小手凉得跟冰碴子似的,冻得邱氏都一哆嗦。 一记警告的眼神递过去,“老老实实烤火。” 金花哦了一声,偏头冲大毛做了个鬼脸,小家伙咯咯笑着扑到姐姐身后,抱着她,眼睛望着堆满东西的大桌子。 何氏眼尖的,早已经看见装在盒子里的精美绢花,整个迫不及待。 秦瑶见她如此,当然是第一个把礼物递给她。 何氏顿时眉开眼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打开盒子一看,正是自己刚刚瞥见就惦记在心里的两朵绢花。 这绢花一大一小配对,颜色相近,一个是鲜红色,一个是浅一点的橘红色。 何氏就喜欢这种鲜艳的东西,拿出来看了又看,简直爱不释手。 “弟妹你真是有心了!”何氏激动的看着秦瑶说道。 秦瑶微微颔首,这才按照长幼顺序,把给老宅众人的礼物交给孩子们,让他们给祖父祖母伯伯伯娘送过去。 张氏和邱氏的也是绢花,张氏是紫色的,邱氏是蓝色的,都和她们很相配。 给刘老汉准备了一双皮质的靴子,尺码正合适,老人喜欢穿宽松点,因为常年下地干活,脚面有变形,宽的不会挤。 刘柏刘仲刘肥兄弟三人,一人一套笔墨。 秦瑶笑道:“字还是要学起来,以后要是厂子越办越大,还得劳烦你们帮忙打理,不会看账不会认字可不行。” 大饼秦瑶张口就来,“这也算是咱们老刘家一起的打下来的基业,缺了你们任何一个都写不出一个刘字来!” 刘老汉那个欣慰感动哟,眼里已经包含了热泪,看着秦瑶,暗暗在心里感谢祖宗庇护,给他们刘家派来这样一个好女子。 转头,见刘季一脸无所谓的在刨着火灰,没忍住伸长手过去,给了他一个爆栗,“瑶娘说话呢,你听着点,什么样子!” 刘季怒目,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 “你还敢瞪老子?”刘老汉抬起巴掌,还想给他一大耳巴子。 刘季心头一跳,立马起身,直接溜了,“我看书去!”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 刘老汉这才收回巴掌,大吼一声:“这还差不多,好好看,多看点!” 刘季朝天翻个大白眼,“嘭”的关上房门。 秦瑶耸耸肩,继续给金宝、金花、大毛发礼物。 一个虎头帽,给金宝。 一个兔毛围脖,给金花。 还有一对布偶羊,给大毛当玩具。 厅内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不断,一派其乐融融。 直到夜深,老宅众人离开,院里这才安静下来。 大郎兄妹四个哈欠连连,赶紧洗了脸洗了脚,回屋睡去。 秦瑶今天起得晚,这会儿还没困意,洗漱一下,拿着火盆回房,把自制的笔记本摊开,写一写年终总结大会的流程。 等到困意上来,才放下笔,盖了燃烧旺盛的炭盆,上床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都在为了年前停工做准备。 各地的账目要结算清楚,秦瑶和钱旺赶着马车,跟随刘仲去到县城周边几家原料供应商处,把尾款全部结清。 顺路又到县城钱庄,把银钱兑换出来,方便后面给工人们发放工钱。 如此忙碌到腊月二十三号,一切杂务都已经清算完毕,就等明日上午白善的人过来把今年最后一批文具礼盒拉走,便可以休息了。 秦瑶把年终总结大会的时间定在二十四号午后,到时候全体工人一起到堆料的空广场上集中。 这个事,对村民们来说可是件新鲜事。 不少厂外的村民,都闻讯过来瞧热闹。 秦瑶也没有阻止村民们的好奇,干脆敞开了大门,让他们进来。 不过各个生产车间的锁一定要锁紧,免得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多人,需要有人维护秩序,秦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刘柏刘肥的车队负责。 之后就是场地布置了。 到了腊月二十四这天,上午帮助白善家的车队上完货,中午大家伙在食堂吃完今年最后一顿午饭后,秦瑶亲自带队,指挥各组管事选出来的二十名工人,开始布置会场。 每个人都要有座位,凳子不够,就用稻草把子做替代。 一个个被村民们垒成一把把,还没来得及叠成稻草垛的把子,全部被借了过来,铺在广场上,成了一排排长凳。 393 最厉害的勇士 要给工人们发放的年礼,也由刘仲带队,提前拿到广场上,组织了十个人,一会儿工人们散场时,排队领取,直接带回家。 为这年礼,刘仲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心思,每天睡前都要念道一会儿。 邱氏听得烦了,被迫加入,帮忙出主意。 最后,夫妇两一起定下了年礼的内容。 每人糙米十斤、菜油两斤、粗盐两斤,整好凑够一百文。 年礼这事,在工人们那已经不算秘密了,因为提前知晓有这份年礼,他们已经为此提前开心很多天。 大会的前一天,各车间管事提了一嘴,工人们今日便都自己把盛装的器皿拿来。 家里没有麻布袋的,就拿了箩筐来,装米装盐,油则准备了陶罐、竹筒等各种器物。 可以说,今天一整个上午,工人们根本没心思干活,基本是满怀兴奋混过来的。 好不容易熬到大会开始,一窝蜂的往广场上冲。 座位都是随意坐的,只有第一排长椅留给管事们。 秦瑶还特意请来了村长、族长,还有村中大户刘大福。 这份邀请,出乎刘大福预料。 老实说,自从工厂建起来后,村里人就总爱拿他和秦瑶做对比,说谁谁谁更厉害云云。 这种对比听得多了,刘大福心里也很不得劲,不自觉暗中与秦瑶较劲。 比如安置流民的时候,他就忍不住要冒头抢名声。 又比如得知秦瑶家扩建还买了庄子,他咬着牙,又把家中院子扩了一亩,还多买了五十亩地。 反正无论如何,都要成为村民口中的刘家村第一。 村民都在看戏,有些还要故意到他面前煽风点火,说人家秦总管又如何如何了,您这第一的位置怕是不保啊。 随着村长和族长也逐渐靠向秦瑶,刘大福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但今天,秦瑶亲自上门来,笑呵呵问他:“大福叔,下午有空吗?我们厂里办年终大会,请您去帮我撑个场面。” 那一刻,刘大福看着她轻松的笑容,突然升起一股无力感——敢情就他一个人在暗暗较劲,人家压根没想过要争这全村第一! 此刻,手捧炭笼坐在广场第一排的刘大福,看着围在厂外的刘发才,没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要不是这小子煽风点火,他也不用咬牙多买地,害得现在按手里现银紧巴巴不够使。 眼看工人们都入场,管事们也都到齐了,秦瑶走到简单用桌凳搭起来的小台子上。 原本吵吵闹闹的广场,随着她抬手做出安静的手势,很快安静下来。 工人们都是各村来的,没有文化底子,整体素质不高,平日里在村里说话不骂娘都算品性端正。 还能如此遵守纪律,可见秦瑶在厂中威望。 年轻的工人们,见了她,简直两眼放光,里头全是狂热的崇拜。 刘大福暗暗的想,秦瑶要是让他们去杀人放火,只怕这帮小子姑娘们眼也不眨就要往前冲。 刘季仗着自己的扫盲班的夫子,蹭到广场第二排,得了个位置,仰头看着台上威风凛凛的女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好像那些属于她的光芒,也有他一份似的。 确实有,村里男人就没有不羡慕他能吃上这口软饭的。 刘老汉站在围观村民中,瞥见自家老三那副软饭吃得理直气壮地的样子,好好的心情,又有被火气覆盖的架势。 还是背着大毛的张氏扯了扯他衣袖,老头这才哼一声没发作。 张氏好笑的摇摇头,说实话,老三如今能吃上这份软饭,已经是很大的造化了。 还指望他能硬气起来,自己努力上进,那真是不敢想。 不过要是真考上了秀才公,也算立住了吧? 正想着,台上的秦瑶开口了,张氏忙收起杂念,期待的看着高台。 秦瑶首先宣布刘木匠退股的事情,正式通知所有工人。 对此,工人们已经提前知晓,并没有太多议论声。 其次,便是刘木匠总管一职的替补人选。 坐在第一排角落的芸娘,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刘货郎站在她身边,手里牵着儿子,也紧张的望着台上即将宣布总管人选的秦瑶。 “最终经过各位总管和我的匿名投票决定,占比票数最多,即将接任刘木匠总管一职的人是——漆工组原管事,乔芸!” 此话一出,刘货郎和儿子激动得原地蹦了起来。 “是阿娘,爹,是我阿娘!”小孩激动的说道。 刘货郎兴奋点头,“是是是,是你阿娘!” 芸娘深吸一口气,上台说了一段致辞。 结果她提前知道了,致辞也是提前准备好的,秦瑶亲自帮忙审核过,内容已经调整得十分完美。 一段致辞说下来,不卑不亢,铿锵有力,既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又谦虚的感谢了其他对手的支持。 不过,芸娘当选总管这件事,给刘家村村民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原因无他,只因为芸娘是女人。 村民们从来没听过女人也能当总管,议论声一直不绝。 芸娘婆婆听得脸都黑了,很想上前去跟他们理论一下,让这些多嘴的长舌鬼感受一下泼妇骂街的威力。 不过想起昨日芸娘的再三叮嘱,只得强忍下来,转身气冲冲回家,来个眼不见为净。 争议是一定会有的,秦瑶早就同芸娘说过了。 她自己也是认真思考过对策之后,才决定接下这个挑战。 所以,哪怕耳边不看好的声音有很多,她也一定会坚持下来。 芸娘儿子仗着人小,猫到阿娘身前来,蹲在她膝下,小手抓着她的大手,眼里都是她的身影。 在小孩心里,母亲就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勇士。 芸娘回握住儿子的小手,她一定会成为他的骄傲! 芸娘升任总管,她原来的漆工组管事位置空了出来,秦瑶又从原来的漆工组老工人中间,提拔了一位补上管事的空缺。 那人刘家村人都很熟悉,正是泼辣程度与何氏有一拼的周嫂子。 她一站起来,冲广场内外的村民和工人们自信昂扬的一挥手,刚刚那些议论纷纷的长舌鬼们突然就闭上了嘴。 打不过打不过。 周嫂子叉着腰,撇嘴冷哼,“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嘲讽拉满。(本章完) 394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说清楚厂中的人员调动之后,秦瑶又把各个管事,以及在文具厂成立这大半年来,表现优异的工人们,全部表扬了一句。 她的表扬简单粗暴,直击人心,干得好就给发钱! 管事们和优秀工人一个个激动排队来到台下,秦瑶直接让人把换好的铜钱箱子抬上来。 四四方方的钱箱,有水桶那么大,只留顶上一个面开了个圆形小口,足以容纳一只成人手臂探进去。 秦瑶把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台面上,大手一挥儿:“来,自己抓一把,抓到多少拿走多少!” 围观的村民们看得眼都红了,今日真是涨见识了,先来两个女管事,后又玩抓钱,这么大方,她不要命啦! “刘季。” 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埋头羡慕嫉妒到一直揪稻草的刘季茫然抬起头,干啥? 秦瑶招招手,“今年扫盲班在你的引领下,工人们学习计划得以顺利展开,表现很不错,希望你明年再接再励,把咱们文具厂的文化水平,再往上提高一节!” 秦瑶指了指身前的钱箱,“请上来抓取你的奖金。” 刘季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再三确认,见秦瑶认真颔首,抬手轻轻扇了旁人一耳光,“疼不疼?这是真的吧?我没听错吧,我被总管夸赞了?” 被扇耳光的正是刘琪,小伙子又懵又怒,转头一看,见是他三叔,毕竟是长辈,这才强忍着点了点头,“疼!” “但是,三叔你为什么要打我?”刘琪委屈问。 刘季也觉得不好意思,轻轻摸了摸晚辈后生的脸安抚:“好了好了,三叔打你是喜欢你,回头给补完花魁与卖油郎的结局,只此一份,别人三叔都不告诉他们。” 刘琪瞬间觉得脸不疼了,狂喜颔首:“嗯嗯!” 安抚好可怜的年轻人,刘季一本正经掸了掸衣裳,强忍着欢天喜地,缓步走到台前,仰头冲秦瑶笑出一口白牙,“那我就抓啦?” 秦瑶嗯的点点头。 刘季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他一直觉得恶妇单单对自己有偏见,所以处处针对。 所以今日这般公正,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又在耍他。 于是,已经伸到木箱口的手,忽然又缩了回来,再次看着她的眼睛询问:“我可真抓啦?” 秦瑶眉头一拧,“嗯”的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耐的音调。 刘季心头一喜,看来是真的,把手伸了进去。 “抓到多少都算我的?不会没收充公吧?”刘季再次谨慎发问,以防她只是当着外人的面装公正。 秦瑶耐心向来有限,被刘季两次三番的怀疑,她已经很不爽了,忍不住吼出了声:“你丫要不要?不要滚!” 刘季“呼”的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对味儿。 赶紧抓了一大把铜钱,抽出手,爆退至三米之外。 撑开衣角把手中铜钱放下,“哗啦啦”的悦耳声响起,目测有两百多文钱,刘季嘴角不受控制的裂到耳朵根,仰天“哈哈哈”长啸三声,太快乐了~ 秦瑶嘴角微抽,不愿看见这丢自己脸的男人,侧过身去,示意刘仲那边准备散场发放年礼。 在工人们看来,这场年终总结大会,就是表扬、发奖、发钱,全程都没有冗长的总管发言,所以众人一直沉浸在这份收获的喜悦里。 厂内气氛非常好,厂外村民们看得眼馋。 家里有人在文具厂上工的还好,毕竟能蹭上一份家里人带回来的年礼。 要是全家都没有一个人在文具厂里上工的,那可真是嫉妒得抓心挠肝,嘴里一直嘟囔:“早知道好处这么多,一开始就去应招了。” 不过时机已经错过,如今文具厂工人的位置那可是僧多肉少,竞争激烈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空出一个来。 “散会!” 随着秦瑶高声宣布,文具厂第一次年终总结大会,圆满结束。 村长和族长也领到了一份年礼,两个老人热情叮嘱秦瑶年前来家吃饭,秦瑶答应下来后,这才乐和和提着年礼离开。 刘大福也领了一份,这些米面油盐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精贵的东西,重在参与嘛,有东西提在手上,立马就能收到无数羡慕的眼光。 “明日我家杀猪,带着孩子们来家吃杀猪饭啊。”走前,刘大福特意走到忙碌的秦瑶身前,笑着叮嘱道。 秦瑶颔首应下,“好,一定来。” 刘大福点点头,这才招呼上等在厂外的家里孙儿们,欢欢喜喜离开。 工人们连续离厂,各组总管聚到秦瑶身前,秦瑶安排他们年假期间的值守,每两人一组,一组一天,值日还是值夜,小组人员自己商议。 总之,就算是放假了,厂里的财产安全、马匹喂养也要时刻注意。 等一切安排妥当,管事们散去,钱旺也收拾好行囊,满怀期待的踏上返家之路。 直到此时,一直在厂外玩耍的大郎兄妹四个才跑到爹娘身边来。 “哪儿野去了?”刘季揪掉四娘头上的稻草,指着她衣摆沾到的黄泥,没好气问。 四娘心虚的躲到秦瑶身后,小小声说:“刚刚在沟里扣虫子,不小心而已。” 刘季顿时无语,他叮嘱了多少遍了,别往那泥啊水的地方钻,敢情一个都没听。 “行啊,那这衣裳你自己洗吧。”刘季理直气壮道。 真是不洗衣裳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为了弄干净这点泥巴要受多少罪。 四娘也硬气,“自己洗就自己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瑶抬手示意他们别吵了,领着孩子们和刘季把场地收拾干净。 一家六口回到厂里,检查好门窗,灭了所有的火源,确认无误,在文具厂大门上落了锁。 工人们一走,整个村庄感觉都静下来,能听见山里传来的鸟叫声。 间或夹杂着几声模糊的野兽吼叫。 秦瑶抬头看向北山,山顶上覆盖了一层白雪,那些顽强的树木,身上树叶并没有落光,枯黄的颜色和白雪交相辉映,形成一副冬日萧瑟之景。 远山看久了,会升起一股孤寂感,秦瑶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玩闹的父子五人。 刘季炫耀着他抓到的二百零八文钱,见孩子们露出羡慕的神色,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自觉大方的一人发了一枚铜板。 顺手,不忘放两枚到秦瑶掌心里。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二郎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阿爹你抠死算了!”(本章完) 395 杀猪饭 工厂暂停,年假开启,秦瑶却并不能如愿先停下几天,在家猫冬。 腊月二十五,正是杀年猪的好日子。 刘大福家打头阵,要杀两头猪。 其中一头专门用来请全村人吃杀猪饭。 天蒙蒙亮,刘大福家的男人们就来到村里叫人,每家每户,只要空着的,全都去帮忙。 秦瑶大清早就听见杀猪的惨叫从村中传来,翻个身,继续睡。 直到中午,刘大福家的孙子过来大喊一声:“三伯娘,去我家吃杀猪饭啦!” 秦瑶这才伸个懒腰,两分钟穿戴一新洗漱干净,锁好大门跟着乐和和的小孩去他家吃香喷喷的杀猪饭。 刘季和阿旺一大早就带着孩子们进城去了。 二郎天还没亮就把全家叫醒,生怕去晚了抢不到好摊位卖风车。 年边这几天,恰逢集市,正是各地百姓入城采买年货的好日子。 只有趁着一波热闹,才能把要卖的物件提上一两文价,多赚一点钱。 一进城,二郎兄妹四个就拉着刘季去找摊位卖货。 阿旺则负责采购任务,多交了几文钱,驾车直奔屠宰场,先来半扇猪肉。 除夕一过,正月十五之前,集市都不会开张,所以要多囤些新鲜肉食。 但有了这半扇猪肉,阿旺也还是担心不够家里这几张嘴吃的。 所幸街上还有人拿了去年放陈了都舍不得吃的腊肉、香肠来卖,价格便宜实惠,他全部买下来,算一算,肉食应该是足够了,这才放心。 余下的年货,基本就是家里缺什么补什么,大头的秦瑶夫妇两先前就已经从府城买来备好。 等到阿旺这边采购完毕,寻到父子五人身前时,二郎的摊子才刚刚铺开,卖出去一只风车。 不过有了开头,万事皆顺。 年边这种稀罕的小玩意,确实很受欢迎。 凡是带了孩子来,手头又宽裕的,基本经不住孩子磨,没一会儿就会掏钱。 刘季带头领着三郎四娘卖力讨巧招呼行人,大郎二郎一个给货一个接钱。 父子五人配合默契,很快二郎带来的风车就全部卖光。 阿旺没等多久,就见父子五人收了摊,意气风发的朝自己这边笑着过来。 为了多拉货,今天驾的牛车,车板上摆满货物,只余下一小半空位,三郎四娘往上一蹲,二郎勉强还能坐在车辕上,余下刘季和大郎得靠脚走。 但这对刘季来说,不是难事。 手挥了挥,“阿旺,你下来,今日老爷我来赶车。” 阿旺“哦”一声,跳下车,把鞭子往刘季手里一塞,又把四娘从车上抱下来,在小丫头惊喜的低呼声中,将她驮到自己肩上。 “大郎,你上车。”阿旺指着空下来的位置,示意大郎上去。 大郎看一眼坐在阿旺肩头的四娘,高高的成人视角,和她往日看到的视角完全不一样,街上的人和摊位她能一眼看到底,小姑娘开心得眼珠子转个不停。 大郎笑笑,麻溜爬上牛车,和三郎挨着坐在一块儿。 刘季连道两声:“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一甩鞭子,驾车先行。 阿旺驮着四娘跟随其后,速度竟也不慢。 在路上,四娘想要摘一根头顶树枝上的冰凌,阿旺就会轻轻跃起,驮起她‘飞到’半空中。 不用费力,四娘小手一探,就能顺利抓下一根冰凌子,开心地哈哈笑。 刘季赶着车,时不时逗两句,让女儿给自己也摘一根。 四娘不愿,一大一小幼稚的拌起嘴来。把阿旺和大郎兄弟三个看得直摇头。 等秦瑶这边吃完刘大福的杀猪饭,奔向第二家时,刘季几个才回到家。 村民们早上帮着刘大福家杀了两头猪,中午歇一会儿,下午又继续杀村里人合买回来的两头。 猪杀好,各家拿了自家那份回家去,村长走过来,邀请秦瑶到家里吃饭。 盛情难却,秦瑶又吃了一顿。 吃得晚了,刘季让大郎二郎过来催,才把她叫回家。 秦瑶满身酒气进的屋,刘季怪怨道:“这么晚了还不着家,早知道让你喝死到外头算了!” 秦瑶是喝了不少酒,但没醉。 就是整个人懒洋洋,进门就往堂屋里椅子上一倒,两眼盯着一个地方,有些迷离。 刘季的吐槽她根本没听进去。 三郎好奇的走到阿娘身前,抬起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秦瑶眼珠子动了动,顺着眼前小手,目光落到三郎脸上,慵懒笑问:“怎么了?” 三郎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以为阿娘你吃醉了。” 秦瑶伸手拨弄着小孩乱糟糟的头发,自信道:“一坛烧酒而已,阿娘还醉不了。” “今天风车卖出去了吗?” 提到风车,三郎眼睛都亮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嗯嗯,卖得可好了,一会儿就全卖光了,二哥还给我们一人分了五文钱呢。” 一只风车二郎卖15文钱,有些讲价的,买两只就少一点,所以25只风车一共卖了366文钱。 减去200文的成本,还剩了166文。 大方给了大哥三弟四妹一人五文,余下151文。 不对,为了一洗昨日被刘季打发的一文耻辱,二郎又把这多出来的一文大方塞进刘季兜里。 刘季竟也不恼,蚊子腿也是肉啊,开心收下。 所以最后二郎一共到手是150文钱。 兄妹四人每个月有五十文零花钱,二郎一下子就赚足了三个月的零花,可把三郎四娘羡慕坏咯。 龙凤胎还求着二哥下次带上他们,让他们也一起赚钱呢。 秦瑶想起昨天刘季那一文,又看看三郎宝贝似的掏出来五个铜板递到自己面前,啧啧感慨:“你二哥可比你阿爹大方多了。” 三郎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不过一文钱他也不嫌多,把铜板一个个放进自己的小钱袋里,甩一甩,叮叮当当响,听得他心里开心。 “瑶姨!” 大郎和阿旺走了进来,刘季还在厨房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煮茶,准备让秦瑶喝了解酒。 至于秦瑶根本没醉的事实,完全无视。 秦瑶也懒得管他发什么颠,反正这人每月总要抽上那么几回自我感动的风,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本章完) 396 打脸来得那么快 听阿旺和大郎说明日想进山去,秦瑶懒散的坐姿瞬间坐直,“这会儿进山?” 山上白雪覆盖,掩藏在那雪白之下的危险不知有多少,一个不小心,掉下什么洞去,简直不要太糟糕。 大郎期待的看了阿旺一眼,难掩激动地说: “瑶姨,阿旺叔说我们就在外围逛一逛,绝不深入,难得这两日不下雪,带我实地演练一下。” “总是闭门造车也不行。”大郎一本正经的补充。 阿旺也自信的说:“夫人放心,有我在,大郎不会出事的。” 怕秦瑶不相信,自爆自己以前就是从野兽堆里练出来的。 所以区区一座北山,不在话下。 那所谓的训练,因为大郎三郎在场,没有说得很清楚,但秦瑶听出来,说的应该是死士营里的非人训练。 再一看大郎期待的神情,想着反正就在外围转转,野兽猛禽都在深处,点了点头。 秦瑶问:“准备去多久?” 阿旺答道:“三日。” 大郎也期待的保证:“瑶姨你放心,阿旺叔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不自己做主乱走。” 秦瑶想着阿旺的武力值,并没有太多担心,又给二人讲了下北山的大概地形,好方便二人行动,就让他们自己下去准备了。 三郎和四娘听到这消息,以为是什么很好玩的事情呢,也想跟去,被刘季一手一个赶进堂屋。 “去什么去,小不点一个,落进雪里头都看不见,阿旺有几只手啊,能同时救你们三个?” 三郎和四娘心知没戏,不开心的嘟起嘴。 刘季一个刮一下,“啧啧啧,瞧瞧这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四娘嗷呜一大口,要咬住这只作怪的手指。 可惜,刘季反应敏捷,小丫头嘴巴刚张开他就撤了,不能得逞。 最后只能和小哥手牵手去找大哥,不能参与,但不妨碍他们跟在大哥身后出主意,什么能带的都让他带上。 大郎也是好性子,都先答应下来,等两个小的玩够离开,这才满眼无奈把那些多余的烧火棍、锅碗瓢盆挑出来。 他是去试炼,不是去山里郊游,锅碗瓢盆只会是累赘。 不过秦瑶后面花重金找铁匠重造的迷你小锅,大郎特意从厨房杂物间里翻找出来,塞进包袱里。 此锅在犹如瑶姨在,有了它,就心安了! 一切准备妥当,次日清晨,在家吃过了早饭,带上足够吃三天的干粮,阿旺带着大郎,二人自信满满的进了北山。 秦瑶和刘季站在家门口坝子上一路目送,直到北山下没有两人的身影,对视一眼,刘季道: “刚刚族长家的人来喊,晌午到他家吃杀猪饭。” 秦瑶点点头,让刘季叫上余下三个孩子,一家五口前往族长家等着吃肉。 这份殊荣,秦瑶是村里头一份,连刘大福家都没喊。 刘季自觉脸上有光,一路上见了人,不管别人问不问,都自己上前说:“我们去族长家吃饭。” 村民但凡恭维两句,他尾巴就要翘上天去。 秦瑶只当自己瞎了聋了,毕竟她总不能拿针线把刘季这张嘴缝起来。 大过年的,弄得太血腥影响财运。 好在刘季尺度把握恰当,见好就收,总能在挨打的边缘及时撤回。 一家人来到族长家,大块的滚刀肉已经下到锅里,孩子们早上已经吃过,却还是受不了这股肉香,两眼放光。 说是晌午饭,其实是半上午。 因着半上午这顿,族长一家都没吃早膳呢,见秦瑶一到,立马请她上坐,开饭。 族长很高兴,今年村里人杀了两头猪,十里八乡头一份,传出去面上有光,不知羡煞多少人。 而这份荣光,都是秦瑶带来的,族长一上桌,便要敬秦瑶一杯。 秦瑶受宠若惊,忙起身回敬。 二人正客气推辞着功劳时,突然听见一阵狼嚎从山里边传过来。 正在吃喝的刘季浑然不觉,满耳朵都是别人的恭维奉承。 族长也没听清楚,继续要抢着敬秦瑶,见她神色忽然一变,正觉奇怪,狼嚎声再次传了过来。 和前一次的独狼孤嚎不同,后面这一次,是好几头狼恼怒的嚎叫。 屋内众人脸色一变,诡异的安静了片刻,耳边全是刮过的风声,刚刚的狼嚎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唯有秦瑶和刘季当即腾的站起身来,夫妇对视一眼,想到了刚刚进山的阿旺和大郎。 “不会这么倒霉吧?”刘季暗暗嘀咕。 秦瑶已经放下酒杯,对族长说抱歉,“这杯酒等我回来再喝,大家伙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族长忙道:“不会真有狼来的,咱们村里这么多人呢,那些畜生大白天的不敢进村。” 言下之意,秦瑶不必太过紧张。 冬日里偶尔听见一两声野兽嚎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秦瑶摆摆手,她得亲眼看过才放心。 眼看秦瑶跑出门去,刘季也待不住,招呼上三个还在啃猪蹄毫无所觉的孩子,“走走走,拿回家吃。” 又冲族长等人讪讪一笑,领着三个孩子去追秦瑶。 可他那速度,哪能追上呢。 跑出门去,秦瑶早就奔到北山脚下了。 远远有两道熟悉身影从山上跑下来,秦瑶定睛一看,正是刚刚自信满满进山还不到一个时辰的阿旺和大郎。 “瑶姨!” 没想到在山脚碰到秦瑶,大郎满眼惊讶。 大郎被阿旺扛在肩上,两人身上的行李随着奔逃已经散落大半,只剩下一口被大郎紧紧抓在手里的小铁锅。 向来不露声色的阿旺,此刻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尴尬。 两人气喘吁吁停在秦瑶面前,大郎从阿旺身上滑下来,脑袋一垂,“我们太倒霉了!” 秦瑶看向上顶,狼嚎声已经消失,但从山顶上传来的畜生烘臭味儿,却随着风飘了下来。 秦瑶嫌弃的以手扇风,没有十几头狼都无法形成那么浓重的气味儿。 秦瑶抱臂看向脚尖抠地的阿旺:“昨晚不是说区区一座北山,不在话下?” 阿旺:“.” 他也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两人兴致勃勃进北山,一路深入,很快就发现一行脚印。 想着带大郎练练手,他便带着大郎寻了过去。 按照经验,最多是两头狼。 谁想到,居然捅了狼窝! 397 捅了狼窝 想起当时的场景,大郎一整个头皮发麻。 皑皑雪地里,突然从那些不起眼的岩石夹缝中冒出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像是看见了自动送上门的食物一般,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大郎弱弱提醒:“阿旺叔,我们好像捅了狼窝.” 阿旺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的反应很快,不等大郎的话说完,已经把人往肩上一扔,扭头拔腿就跑。 两人一跑,那些狼便嗷嗷叫着追了上来。 一头身材格外高大的头狼追到身后,一个跃起扑将朝大郎咬来! 大郎吓得脸都白了。 万幸,阿旺叔跑得更快,他只是被迫吸了一口臭烘烘的口气,有惊无险。 遇到这一群狼,如果是阿旺独自一人,他并不惧。 奈何,还有一个大郎。 他跟秦瑶下了保证,绝不会让小家伙受伤,所以在见到狼群出现的第一时间,果断放弃这次试炼,扛起大郎就跑。 狼群速度很快,阿旺轻功更加了得,很快就甩开狼群一段距离。 这群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外围,许是在深处寻不到食物,这两日天又放晴没有风雪,下山来寻食物,便在布满岩石的森林外围盘踞下来。 倒霉的让他们俩遇上了。 这群狼也不知道饿了多久,居然穷追不舍,头狼一路嚎叫,召集狼群围追堵截,直到抵达村庄外围,畏惧人类的地盘,这才不甘的停下脚步。 再之后,就是见到秦瑶,当场打脸的场面。 秦瑶一句调侃,阿旺尴尬得耳尖都红了。 大郎也悻悻扒拉掉头上挂到的树枝枯叶,尴尬的用皮靴尖尖在地上画圈圈。 秦瑶无奈摇头,手一招:“回家。” 身后两人暗暗对视一眼,点点头,老实跟上。 正走着,山顶突然响起一声堪称咆哮的狼嚎。 三人脚步一顿,齐刷刷往身后看去,穿过重重树影,一双在昏暗树丛里泛出幽幽绿光的狼目,正贪婪又饥渴的盯着他们。 秦瑶眉头一皱,正想着要不要挽起衣袖冲过去干了这货时,三郎四娘的呼喊声响起。 “阿娘!” “娘子!” 刘季带着孩子们紧张的追了过来。 秦瑶回头应了一声,喝住他们,“别过来!” 再回头去看,那头狼已经没了踪影,连带着风中那股难闻的畜生味道也跟着消失不见。 阿旺提醒道:“夫人,我们在外围遇到狼群,这很反常。” 秦瑶颔首,她也知道反常,但刘家村人口不少,一般狼群很少会主动进犯人类领地。 “再看看吧。”秦瑶示意二人跟上,快步走到山下与刘季四人汇合。 三郎手上的猪蹄还没啃完呢,小家伙完全不知道刚刚差点遇到狼群,小嘴鼓鼓,自顾吃得香喷喷。 见到跟在秦瑶身后的阿旺和长兄,“咦?”的歪了歪脑袋,“大哥你和阿旺叔回来得好快啊!” 刘季轻拍了拍这小呆子的脑袋,“吃你的猪蹄去。” 三郎委屈的看阿爹一眼,“哦。” 二郎和四娘跑上来,关心的把大哥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见只是衣裳被树枝划破一角,不禁后怕。 “大哥,你们遇到狼了?”二郎紧张问。 四娘也担心的看着阿旺,“阿旺叔,你没事吧?”悄悄帮他摘下屁股上粘上的枯叶。 阿旺轻轻摇了摇头。 四娘看出他的失落和尴尬,小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安慰,“没事的阿旺叔。” 阿旺心头一暖,眼神柔和下来,冲小姑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好了。 大郎说着被狼群追击的惊险一幕,刘季听得汗毛倒竖,又隐隐羡慕。 毕竟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狼呢。 秦瑶扫一眼,就看出刘季跃跃欲试的心,嘱咐道: “你去同族长他们讲一声,看看族长怎么说,我先带着孩子们回家。” 刘季哦的应下,他最喜欢接这种活,又能吹牛还能蹭两杯酒喝,乐颠颠去了。 秦瑶和阿旺带着孩子们回家,路过老宅,秦瑶想了想,还是折回,来到老宅院里,知会一声。 “附近有狼群出没,这几日就别让孩子们出门去了。”秦瑶嘱咐道。 刘老汉和张氏神情一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往年被狼叼走的孩子可不少,只不过没发生在他们村罢了。 刘老汉严肃喝令金花金宝,“这几日都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里耍,要不然仔细被狼叼走吃咯!” 金花金宝一听这话,吓得直往各自爹娘跟前躲。 见他们晓得厉害,刘老汉这才放心一点。 秦瑶又嘱咐大家平日里仔细听着点山上的动静,关好牲畜家禽等农家重要财产,婉拒了张氏的晚饭邀请,回家去了。 她前脚进门,刘季后脚回来,酒味儿明显。 他其实才喝了两杯酒,但脸已经控制不住红起来。 秦瑶吐槽:“酒量稀烂,人又菜又爱喝。” 刘季嘿嘿一笑,这点吐槽不痛不痒的,他都没感觉。 在屋内椅子上懒倒下来,“族长说不用担心,他会通知各家小心的,夜里关好门窗就是了,狼又不会撬锁翻墙。” 知道族长会通知村民,秦瑶也就不操心了,把阿旺和大郎叫过来,清点东西,看看到底都丢了些什么东西。 干粮全没了,只剩下武器和那口小铁锅。 阿旺一叹:“便宜了那些畜生。” 家里如今算得上是富裕,但粮食珍贵的概念,一直深深印在孩子们的心里。 丢了两个人三天的口粮,给大郎心疼坏了,十分自责。 为了让孩子心里好受点,秦瑶安排他把家里的卫生全部搞一遍。 大郎:“啊?” 秦瑶指指角落的扫帚:“去吧,用劳动的汗水抚平内心的自责。” 大郎觉得后娘说得有道理,重重一点头,拿起扫帚,干活去也! 夜里,时不时有一声狼嚎远远传来,秦瑶和阿旺两人神经时刻绷着,都睡得不安稳。 万幸,这一宿平安无事。 村民们本来收到族长通知,还挺紧张的。 但见这一晚并没有事情发生,便不再把狼群的事放在心上,喜气洋洋地为除夕的到来准备着。 直到腊月二十八这天早晨,周嫂子惊慌的喊着她家鸡被狼叼走了。 看见她家那满地的鸡毛和挣扎血迹,村民们才觉脊背一寒,对此事重视起来。 398 都听你的 “三婶!三婶!” 金宝气喘吁吁跑上坡来,边跑边喊:“村长召集大家伙到祠堂有要事商议,让我来唤你!” 先前刘琪已经拿着家中破锣满村的敲,但怕秦瑶家远没听清,又差了金宝来喊。 秦瑶一家正在屋里吃早饭,今早周嫂子一声刺破青天的尖叫,把好不容易想要睡个懒觉的秦瑶闹得清醒得不得了,这会儿心情不能说好,只能说糟糕透顶。 家里各个轻手轻脚,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引火烧身。 此刻听到院外的呼喊,刘季一个激灵站起身,跑到门外,赶紧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金宝眨巴眨巴大眼,一边歪头往院里寻他三婶,一边小小声问:“三叔,你又惹三婶不快了?” 刘季没好气的打了下这皮小子的背,“胡说八道,你看你叔像是敢惹你三婶的人吗?” 金宝无语的窒了一瞬。 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跨进院门寻到堂屋里来,通知秦瑶去祠堂议事。 村长和族长都特别叮嘱了,别人可以不到,他家三婶必须要在场。 秦瑶心里憋火也不会拿小孩开刀,还算温和的点点头,说:“我马上就来。” 金宝把话传到,便不走了,挤到大郎二郎中间,同他们讲周嫂子家那全是鸡血的墙面。 “你们猜那狼是怎么进去的?” 大郎兄妹四个齐齐摇头,又好奇追问:“怎么进去的?” 金宝嘘唏道:“那狼是从栅栏上跳进去的,七八只鸡,全部咬死了,只剩下几根鸡毛和一地的血迹,骨头都没剩下。” “而且,最吓人的是,牲畜棚的围栏也就比周嫂子家院墙矮半个人,这狼要是再跳高一点,就能进院子吃人了!” 听大人们说的那些恐怖场面,金宝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这会儿怕归怕,小子胆子很大,还敢一个人跑到秦瑶家来喊人。 “你胆子可真大,你不怕在路上被狼叼走吗?”三郎佩服的问。 金宝得意的拍拍胸脯,“怕什么,现在大白天的,狼已经吃过周嫂子家的鸡了,应该还不饿,不会出来的。” 他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不过还是被秦瑶提溜后衣领,给带走了。 “三婶,我一会儿自己回去,我想在你家玩一会儿行不行?”金宝求道。 秦瑶摇头,“不行。” 她得把这小子亲手交到他爹娘跟前才放心。 看着小子还要争辩,刘季直接给了他屁股一巴掌,“你小子老实点!” 一物降一物,金宝哀叹一声,心里盼着村里人把狼群打死了才好。 那样就可以放心出门野了。 经过老宅,秦瑶夫妇把金宝赶进门去,又冲留守家中的张氏婆媳三人喊了一声,夫妇二人这才赶往祠堂。 何氏瞧见金宝一个人进门,瞬间猜到是被他爷爷和老子带走的,没好气的在心里把刘柏这缺心眼的骂个狗血淋头。 虽说是大白天,可明知村里闹狼的前提下,还派一个小孩去传信,心也未免太大了些! “不许出门了,你小子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学学人家大郎二郎!”何氏凶巴巴的命令道。 金宝欲哭无泪,又不敢反驳,嘴里嘟嘟囔囔,钻进了房间,故意把房门一关,躲着他娘。 何氏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房门关着,非得给他小子一点厉害瞧瞧。 那厢,刘季一边跟着秦瑶走一边频频回头听着从老宅里传出的动静,嘴角幅度就没压下去过,一脸幸灾乐祸。 祠堂到了。 秦瑶来得不算晚,在她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家,村里人数才到齐。 人齐,村长也不废话,就村中有狼出没的事,让大家伙商量着拿个主意。 老人们比较稳妥,建议各家出个人,组织巡逻队轮换着在村里巡逻。 只是除夕临近,还要这么折腾,好多人不乐意。 而且,巡逻的人要是真遇到了狼,那岂不是很危险? “遇到就打死啊,那么多个大老爷们还怕几头狼吗?”刘季这嘴快的,忍不住鄙夷道。 全村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心说这货怎么进了祠堂? 刘季“嘁”了一声,站在唯三能在祠堂里坐下的秦瑶身后,腰杆挺得笔直,“看什么看!不就是几头狼吗?要我说,直接打死算了,省得这大过年的心里还要惦记它!” 秦瑶抬眸撇了他一眼,她心中正有此意。 刘季低头冲她嘿嘿一笑,这不是巧合,他就是故意的。 另外两个能在祠堂坐下的族长和村长,惊讶的朝秦瑶看过来。 族长问:“瑶娘,你是这么想的?” 秦瑶颔首道:“我昨日见过那群狼的头狼,那畜生不是善茬,刚尝到了甜头,后面肯定还会来的。” “狼群一般不会轻易下山,但只要下来了,绝不会这么快就回去,山里寻不到食物,一个个都是饿狠了的,周嫂子家的鸡成了钩子,知晓村里有吃的,今晚它们还会再来。” 不怕饿得发狠的,也不怕吃饱了的。 怕就怕饿久了,忽然尝到了甜头,却还没填饱胃口的。 见秦瑶说得笃定,村里人心头齐齐一慌。 “那、那要怎么办?”有人慌张询问。他家穷得只有篱笆栅栏围着,这要是真来了狼,半点都顶不住啊。 一时间,人人自危,都想着要不赶紧回家把能招狼的家禽抓到屋子里关好,省得被狼寻过来。 这种遇事就躲藏的心态,又引发了一阵争论。 家里人多的,就想彻底解决问题,但看大家伙只想顾好自家,不愿出头冒险,很是憋闷。 最后村长一声吼,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秦瑶这个全县公认的武力值天花板身上。 想彻底解决问题的那伙人,立马表态,“秦总管,只要你肯带头,你说咋办我们就咋办!都听你的!” 一直观望的刘大福这会儿也起身说:“秦娘子,你说怎么办?” 秦瑶沉吟片刻,起身来到祠堂中央,看着众人道: “我的建议是——主动出击,围剿狼群。” “我需要二十人,谁愿意跟我去?”秦瑶又问。 “唰唰”几下,族中青壮都举起了手。 只要她带头,他们就没什么害怕的了。 这满开阳县的人谁不知道,秦娘子出手,从无败绩! 399 方便我杀 当下,族长清点举手人数,按照以少从多的规矩,做出决定。 “大半人都同意跟着瑶娘出动出击围剿狼群,那就这么定了!” 族长宣布完毕,村中不赞同的那部分人,也再无异议,表示可以听从秦瑶安排。 但他们要求秦瑶保证大家伙的安危。 秦瑶简直大无语。 深吸一口气,忍着想骂人的冲动保持冷淡的语气,说: “这我无法保证,凡事都有风险,我已经尽我最大能力去安排部署,倘若你们完全遵从,那么出了事情我自然会为此负责。” “但是!倘若你们并没有完全遵从,出了事情,后果自负!” 此话一出,村人面面相觑,刚刚还信誓旦旦只要秦瑶出头他们就跟从呢,瞬间又变了口风。 把信任完全交出去,这对他们来说有点难以做到。 气氛正焦灼时,刘季“咳咳”猛的咳嗽两声,成功吸引住所有目光。 “我说两句。”刘季硬着头皮站到所有人中间,难得的一本正经道: “不是我向着我家娘子,实在是你们有点不识好歹,老子看不下去!” “灭掉狼群,这是一劳永逸的好事,既解决了这群畜生,大家伙过个好年,来年也不用一直担心这些记仇的畜生再来祸害村子。” “我家娘子愿意带这个头,难道是为她自己啊?还不是为了咱们全村这两百来号人的安危?想大家伙安安心心的过个好年?” “结果倒好了,有些人自己没本事怕了那畜生,到时候自己被狼咬,还得找我家娘子负责?我刘季都没你这么不要脸!” 说到这,见有些人明显有被内涵到,要发火,刘季抢先开口, “没种就算了,散伙吧!” “各家关好院门,反正那狼是不敢去我家的,去了老子直接杀了给它炖锅里当年夜饭摆上桌!” “娘子你说是吧?”脸转到秦瑶这,变得那叫一个恭顺和气。 秦瑶嫌弃拧眉,“狼肉不好吃。” 不过身体还是顺着刘季,做出要离开的架势。 族长要气死了,怒声喝道:“刘老三你犯什么混,你给我回来!” 骂完刘季这搅屎棍,又去骂那些要人家负责他们安危的村民,骂得比刘季凶多了。 “一个个吃饱了撑得慌,杀狼是你们,怕伤怕死又是你们,那干脆就别管了,各家把院门敞开,全部被狼咬死算了!” 村长怕族长被气死,赶紧上前劝了劝,把这混乱场面定下来。 “都别吵了,还是按照刚刚说好的,有胆的站出来,瑶娘你带着,死伤绝对不怪你。” “那些没胆的,各家出一百文钱,分给杀狼队的人,人就别来添乱了!” “钱也出不起的,老老实实出人头!” “几只畜生就吓破胆,给老子滚出刘家村去,什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遭遇族长和村长连续口水洗脸,村民们通通闭了嘴,菜市场一样乱糟糟的祠堂终于安静下来。 刘季见好就收,又把秦瑶捧出来,一副我家娘子不屑计较的小人得志模样,狐假虎威喝道: “不去的把钱交来!” 他来管这笔账,保证算得明明白白。 村长眼睛一瞪,我信你才怪。 一把将刘季拽开,让刘琪过来收钱,省得全给刘季贪了去。 秦瑶已经坐回去,懒得掺和这些乌七八糟的琐碎,思索如何将这群狼一网打尽。 狼这种动物智商不低,且十分记仇,要杀就一锅端,但凡漏掉一个都将成为巨大隐患。 刘季刘琪那边还在为谁收钱而争闹,秦瑶已经把刘肥这小子叫到身边,嘱咐道: “你快马去请下河村杨家兄弟,让他们去帮忙查一查这群畜生的踪迹,最好能确定一个数目,省得到时候咱们漏掉一两只。” 说完,指了指前头已经达成共识,决定一起收钱,一个负责管一个负责记的刘季刘琪, “去支两百文钱,一并拿给杨家兄弟,嘱咐他们俩注意安全,然后有结果立马来祠堂告诉我。” 刘肥点点头表示知道,同刘季要了钱,到文具厂马厩牵了一匹马,即刻前往下河村。 等秦瑶自己喝完两杯茶水,又将刘氏祖宗排位都看了个遍,刘季刘琪那边终于把钱和人都登记好。 不进山的,交了钱就走了。 现在祠堂里剩下的,只有村长、族长,以及决定要跟随秦瑶进山剿灭狼群的年轻后生们。 刘柏刘仲赫然在列,自家人当然要挺自家人,刘季也被两个兄长摁住,在杀狼队投名状上印了手印。 刘季:我真的谢谢你们! 刘大福家没去人,但出了五百文钱,此刻还留在祠堂,打算看看秦瑶要怎么部署。 “收了多少钱上来?”秦瑶好奇问。 账是刘季记录的,报道:“一共收来二两五钱,刚刚老四支走了二钱,余下二两三钱。” 秦瑶点点头,看向族长和村长,二老都是一副她来安排的信任模样。 秦瑶便也不再客套,直接开始安排。 “你们二十人,现在去田里把稻草抱过来,我教你们如何编织成简单的防具,到时候绑在手腕和腿上,以防围堵狼群时被咬伤。” 秦瑶头号狗腿子刘季立马响应,大手一挥儿:“跟我走!拿稻草去!” 看起来还挺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愿加入杀狼队呢。 刘柏刘仲:要死,又让这小子装到了! 众人去拿稻草的空挡,秦瑶也没闲着,来到祠堂后墙这块儿。 不知是哪家放在这里的柴火,靠墙堆了许多。 秦瑶选出二十根又结实又长的柴棍扛回祠堂,等刘季众人回来,分发给他们。 “这是你们的防身武器,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围住狼群,不许任何一头狼逃出咱们的包围圈。” 刘季没骨头似的攀着自己那根棍,好奇问:“娘子,为什么要把狼都围着?” 秦瑶看向他,嘴角勾了起来,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话。 “方便我杀。” 刘季:“.” 祠堂众人:“.” 祠堂的空气诡异停滞了几秒。 秦瑶浑然不觉,拿起刘季等人搬回来的稻草,编织起来。 先搓成粗绳,然后绑在刘季的两手手腕上,一圈圈缠绕,叠够两层,厚度已经足够。 其他人有样学样,武装自己。 400 出发 傍晚时分。 刘肥和杨家兄弟回来了。 兄弟二人已经探查清楚,得知了狼群的大概盘踞方位,以及大概数目。 “这群狼由一头头狼带领,都是成年狼,从山上留下的脚印和痕迹来看,它们就盘踞在北山外围那片岩石坡上。” 杨大说着,还把刚刚在路上捡到的几根鸡毛取出递给秦瑶,“这是我们在路上发现的,应该是你要找的狼群无误。” “狼嗅觉灵敏,我和杨二不敢靠得太近,怕打草惊蛇,所以数量我们只能估算一个大概,应该是十五到二十之间。” 狼群数目一般不会太多,因为一头头狼所能震慑住的狼大概也就在十到二十之间。 加上北山这片的狼分布很散,数量也不算多,头狼能召集起来一支二十头狼的狼群也顶天了。 森林狼和草原狼又有不同。 森林狼速度更加敏捷,耐力也强,多擅攀爬,所以它们可逃走的途径太多,不是专业猎人,很难抓捕。 但这种动物又有一个很讨厌的特性,报复心极强,所以严防死守的被动防御驱赶,很难彻底解决问题。 杨家兄弟已经从刘肥口中知晓刘家村的灭狼计划,兄弟两在实地考察过之后,只觉得头疼。 除非刘家村里的村民全是专业弓箭手,要不然近距离击杀狼群,人类的劣势就太大了。 但一支箭的成本有多高,杨大心里也是清楚的,村里人根本不可能配得起。 “秦娘子,你怎么打算的?”杨大好奇问道。 据他所知,整个刘家村能拥有弓箭的人,只有秦瑶一个。 总不可能,就她一个人出手吧? 一个人就两只手,搭一次弓放一次箭,算她箭无虚发,放不到三五支,其他的狼早就跑光了。 而下一次,便是村民们面对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折返的狼群猛烈报复! 秦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定的说:“我本来的计划就是我攻,其他人防守围堵。” 只要她出箭的速度够快,狼群就没有机会跑出包围圈。 杨大杨二震惊的对视一眼,杨二忙问:“那你的箭够吗?” 一筒箭十支,秦瑶手里的箭支只怕都凑不出两筒。 秦瑶拿起了刚刚擦得铮亮的刀,“箭支不够刀来凑,你们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还要让阿旺带上大郎,顺道给孩子练练手。 大郎之前说得对,闭门造车确实不行。 如此大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杨大和杨二无言以对,开口想问要不要自己二人帮忙,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虽然他们觉得刘家村这帮人不如自己二人专业,但就是有种自己要是开口表示想加入帮忙,就会被秦瑶嫌弃的错觉。 所以,闭嘴吧。 “那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杨大试探道。 秦瑶颔首,谢谢两人带来的信息,让刘肥驾车送二人一程。 兄弟俩无奈一笑,那就明日再来刘家村看热闹好了。 刘肥带着杨家兄弟两人一走,秦瑶便让刘季去通知杀狼队的人。 刚刚给大家伙弄好了防具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家吃饭,补充体力。 这会儿正好填饱了肚子,是该出门去活动活动,消消食了! 刘季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饭碗,拿起从刘琪那借来的破锣出了门。 随着铜锣声被敲响,全村村民都激动起来。 杀狼队的队员们迅速拿上棍子和防身的柴刀来到村井集合。 秦瑶淡定等着阿旺和今日负责值日的二郎三郎将碗筷洗完,把桌椅擦干净,才起身招呼阿旺和孩子们出门。 二郎三郎四娘留在老宅。 只阿旺和大郎跟随其后,来到村井,站在杀狼队旁边。 阿旺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打扮,手里特意多拿了根短棍。 他不用负责杀狼,也不需要围堵狼群,只要带好大郎即可。 而大郎,特意换了一套抗造的旧衣裳,手腕上也用草绳编织的粗绳缠绕起来作为防护。 但为了不影响使用他的小匕首和小弓箭,除此之外不再做任何防护,以免影响身体的反应速度。 小少年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激动。 害怕? 不存在的。 大郎一回头,就能看见阿旺。 再往前抬头一看,爹娘都在。 完全就是一群王者带新人刷初级副本的既视感。 人数清点完毕后,秦瑶又命他们各自再次检查好自己的防护,一切确认无误后,她跨上弓箭,扛起大刀,大手一挥,带领着杀狼小队进北山。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 对队员们来说,行进有些困难,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抵达那片并不算远的岩石坡。 狼群暂时没有任何动静,秦瑶将所有人召集到身前,极其熟练的将两两一人组成一小队,命他们散布开,将整片岩石坡围起来。 阿旺和大郎一组,远远站在众人之外,完全没有存在感。 杀狼小队的村民们都忘了他们二人还在身后。 刘季与刘柏一组,被秦瑶安排到了北面高地上,让他二人负责观测,随时报告狼群和众人动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本不该交给刘季这个时常掉链子的人,但耐不住,全队就他嗓门最大! 队员们就位后,火把点燃的一瞬间,一道道灰色狼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狼目反射出来的火光透着幽幽绿光,几十只狼眼同时出现,乍然对上,把刘仲等人惊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刚刚狼群并非没有动静,而是已经发现人类的踪迹。 它们在黑暗中集结,直到此刻火光出现,敌我双方措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杀狼队队员们还在为此倒吸冷气之时,秦瑶的声音已经在夜色中响起。 她大吼一声:“全员进入防围状态!立即缩小包围圈!” 随着话音落下,还有点不知如何反应的刘仲等人,立马有了行动方向。 举着火把,缓慢向中心靠拢。 狼嚎声响起,头狼站在高高的岩石上,愤怒发出聚拢指令。 分散在乱石缝中的狼立马跃到地面上,迅速聚到头狼身前。 那头狼嚎叫完,杀气腾腾的狼目精准锁定在秦瑶身上,好似记得她似的,再次仰头,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是进攻的号令,一瞬间,十几道狼影便朝秦瑶这扑将过来。 站在高处观测全局的刘季紧张的大喊了一声:“娘子你小心啊!” 401 开战 秦瑶轻颔了颔首,眼神瞬间转变,冷酷的看着冲上来的狼群,早已经搭在弓弦上的三支箭,“嗡”一声,一齐射出! 三支箭在空中散开,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穿破飘落的枯叶,瞬间刺透扑在最前头的三头灰狼前胸。 高处的刘季只看见三头狼凭空飞起,在空中散开,像是受到了无形巨锤的击打,连带着跟在它们身后的狼一起倒飞出去。 “嘭嘭嘭!” 接连一阵重物落地声响起,刚刚才冲上前去的狼群,瞬间又被同伴冲击退回原位。 三头中箭的灰狼,胸前箭支深深没入,身体已被穿透,长长的箭支狠狠将它们钉在地上,连挣扎都做不到。 那三双迅速失去生气的狼目中,居然人性化的出现了骇然这种神色。 刚刚还大喊娘子小心的刘季,此刻大张着嘴,双目瞪圆,楞在当场。 恶妇,你竟恐怖如斯! 刘季身旁的刘柏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不,应该说所有杀狼队的队员们,在看到这群冲上去的狼又被逼退回原位,并因中箭同伴的撞击而用爪子使劲扒拉地面以图稳住身形的滑稽画面时,都和刘柏刘季一样。 大张着嘴,双目瞪圆,楞在当场! 秦瑶蔑笑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开胃菜都不算。 她厉声喝住了发愣的众人,“都给我盯住了,不许任何一只狼逃出我的射程之外!” 回应她的,是众人热血沸腾的高呼:“知道了!” 头狼这会才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但它的智商还不能高到让它在短时间内做出逃跑的思考。 动物的本能,在如此情况下,只会发起更加猛烈地攻击。 头狼的嚎叫再次响起,紧跟着的是余下灰狼们愤怒的回应。 它们开始散开进行突击,目光对准了举着火把的刘仲等人。 野兽对火有天然的畏惧,众人将火把挥舞在身前,扑上来的狼下意识要闪躲,再加上长棍的拦截围打,两人一组的配合下,独狼根本没有突围的机会。 它们倒也聪明,很快两三只聚集,对准一处发动攻击。 不过,秦瑶这个神箭手在后,火光照映下与村民缠斗的灰狼很快就成了活靶子。 秦瑶一边游走一边拉弓,手中弓箭大开大合,利箭一支支射出,箭无虚发,灰狼一只只倒下。 头狼的嚎叫声越来越短促尖利,暴躁的在岩石上腾来转去,明显的焦急,却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与暴怒。 它开始加入战斗,比之其他灰狼更加庞大健壮的身躯,一个跃起,便能在众人头顶上方投下一片可怕的阴影。 高处的刘季终于缓过神来,大喊道:“娘子,头狼去了东面!” 头狼巨大的体型威慑,给东面的刘仲小组带来恐惧,头狼一冲上来,下意识便要往后退去,十分惊慌。 “吼!”的一张腥臭狼口从手腕上方咬合下来,刘仲慌乱之间,一火把扫了过去。 手中火把瞬间就被扑灭,一股强大的咬合力猛的一甩,紧抓着火把把手的刘仲一整个被甩倒在地。 人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很难做出正确的反应,他同组队员一棍子朝着头狼身上打去。 头狼猛的一个回头,放弃扑咬刘仲,整个身体竖直起来,朝队员扑来。 失去了火把照明,寻常人根本看不清目标,只能瞧见朦胧火光下,立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骇人心魄的兽吼迅速逼近。 说时迟那时快,队员下意识抬起手抵挡在身前,手上防具起了效果,那一口,咬在了结结实实的稻草绳子上。 皮肉穿透的痛感并没有如期传来,只有被扑倒在地被石头咯得生疼的肩胛骨。 但再来一击,他肯定撑不住了。 头狼的身体重量加上本身的威慑,一百三四十斤的汉子根本撑不起来。 就在狼口即将咬断队员脖颈的那一刻,突如其来一股力量,一把薅在头狼后脖颈上。 只听见一道:“畜生!” 紧接着,扑咬在人身上的巨大狼身,一整个被人提了起来。 颈上毛发根根被人抓紧,扯得头狼皮肉生疼,奋力挣扎着,一个猛的仰身,秦瑶及时松手,要不然连带着她都要被压倒在地。 头狼“嘭”的仰摔倒地,又极其迅速的翻身爬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朝那敢揪它后脖颈的女人全力扑将过去。 然而,火光迅速集结过来,一具具倒地的狼尸映入狼目之中,头狼这才发觉,自己的同伴已经全部死在秦瑶利箭之下。 这才过去多久时间? 还不到两息,十六个同伴已经全部被秦瑶射杀,那冰冷的利箭穿透它们的身体,无情收割着它们的生命。 愤怒和恨意冲天而起,秦瑶额前乱发被腥臭的狼吼吹得乱七八糟。 她嫌恶的微微皱起眉头,亮出了手中的刀。 迅速出刀! “吼!!!”的一声怒嚎,银刀横在狼口之间,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一划,鲜血纷纷飞落。 秦瑶迅速侧过身,避开了即将落到自己脸上的血滴。 这一刀,划开了狼嘴,叫它再也张不开口,就连吼叫声,都变得低沉而惨烈。 但就在众人以为秦瑶立马就要补上一刀,把头狼杀掉之时,她却忽然收了刀,爆退至包围圈外。 “大郎——” “杀了它!” 女声冷酷又无情。 一直和阿旺一起站在杀狼队之外的大郎心神一震,狠狠咽了两口唾沫。 小少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阿旺伸手一推,大郎猝不及防一个滑铲跪到了双目血红的受伤头狼身前。 已经从岩石坡上跑下来的刘季见此场景,没控制住发出一声惊呼:“我滴娘呀!” 紧接着立马骂道:“阿旺你要死啊,手滑也不是这样的!” 秦瑶冷眼扫来,“你带着其他人把狼尸收一收,先撤。” 这只体型格外巨大的头狼,她要专门留着给大郎练手,谁也不许动。 刘季被这杀神一看,狠狠咽了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不迭点头:“好、好。” 不过 回头看一眼就地一滚险险从狼爪下逃过一击的小小少年,刘季硬着头皮劝解道: “孩子学得慢咱们可以慢慢教,没、没必要这样吧?” 402 永远也不要忘记补刀 “你学得快?” 秦瑶抬手做出请的手势,“那你上。” 刘季瞬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把抓走已经被秦瑶这样“狼性教育”惊呆在原地的刘柏刘仲,与杀狼队众人麻溜捡尸,撤退。 哦,还不忘留下两只火把。 秦瑶他是不敢靠近了。 刚刚大开了杀戒的女人,身上都是杀气,靠近会受伤的。 两只火把塞进阿旺手中,刘季手指恶狠狠的隔空点了点他,“你小子!” “咱们先走。”刘季招呼众人,带头撤退。 刘柏刘仲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齐刷刷看向刘季,欲言又止,言止又欲。 刘季眼睛一瞪,“别问!别看!管好你们自己!” 刘柏刘仲对视一眼,闭紧嘴巴,重重一点头,明白! 只不过,待众人扛起狼尸抵达山脚后,刘季一咬牙,独自打着火把折回。 一边朝狼嚎发出的地方狂奔,一边想着,孩子的命也是命啊! 身后有动静,阿旺猛的一回头,就对上了刘季满头大汗的脸。 “嘘嘘嘘!”刘季赶紧提醒他别出声。 阿旺点点头,好心的递给他一张手帕擦汗。 至于那两只火把,一只阿旺还拿在手上。 另外一只嘛,已经被秦瑶当成燃料,扔进她胡乱聚起的柴堆里为大郎照明用。 火光中,头狼面对眼前这对可恶的母子俩,简直愤怒到了极致。 每一次朝那人类幼崽发出攻击,都是全力一击,势必要将他弄死的架势。 真实的战斗根本不容大郎去思索应对战略,他一次又一次从狼爪下逃出,全是靠的身体本能。 但撑到现在,体力已经明显不支。 这还是阿旺成为他的习武师父后,加大了训练量的前提下。 要还是从前跟着秦瑶练体那架势,都躲不了一招,一准要被暴怒到失去理智的头狼撕咬成碎片。 “爬起来!” 秦瑶冷喝道。 那语气,一点温情都没有,仿佛变成了一个极陌生的人,正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 大郎听在耳中,简直不敢相信。 这还是他认识的后娘吗? 头狼可不会给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机会,它厌恶自己被戏弄,又憎恶秦瑶这个人类,根本没想过要逃。 只想弄死拦在自己身前这个人类小崽子,扑倒秦瑶,把她撕碎! 大郎简直欲哭无泪,再次撑着一口气迅速爬起来,抓住刚刚掉落的匕首,豁出去了。 他狠狠举刀刺向扑来的头狼,却不料,对方一个腾跃从他身侧绕开,迅速折返身子,将他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大郎痛呼出声,手中匕首抓握不住,再次掉落。 刘季在后面看得那叫了一个汗流浃背。 秦瑶那厢却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怒吼一声:“给我抓紧你的武器!” “今天杀不了这头狼,你就别想回家!” 说话间,头狼已经向倒在身下的大郎露出血淋淋的尖爪。 秦瑶眼也不眨,挥起长棍一棍子给它捅过去! “它不过是一头畜生,你堂堂一个人居然被它打得武器都抓不住,你自己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头狼被捅得惨叫飞起,“嘭”一下倒在岩石坡下,尝试几次都不能爬起来。 它龇着血淋淋的嘴,恨不得让秦瑶立马去死。 秦瑶眼神都没给它,大步上前,将已经摊倒在地上的大郎扶起,摁在地上站好,又将掉落的匕首塞进他手里。 “刘子望,我给你休息两分钟,这次要是还抓不住武器,你就等着被那畜生撕得皮开肉绽吧!” 说罢,拍一拍小少年肩膀,退回火堆旁。 大郎一个踉跄,差点被这轻轻一拍拍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大口呼吸,抓着匕首的手指因为无力而颤抖着,握了两三次,才勉强握住。 刘季视线在大郎和头狼之间来回扫射,暗暗咽了口唾沫,一时间竟不知要同情谁。 早知道要这样当陪练,这头狼应该巴不得刚刚就被恶妇一箭射死了吧。 头狼已经踉跄着重新站起来。 留给大郎休息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断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大郎抬起头,努力去看头狼,眼睫却不受控制的疯狂颤动,视线始终是虚虚的,看不清头狼的状态。 秦瑶的质问在大郎脑海中响起:它不过是一头畜生,你堂堂一个人,居然被它打得武器都抓不住,你自己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一瞬间,心底就传来最真实的回应,害怕。 因为畏惧,所以从不敢直面。 大郎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他又控制不住。 只好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洗脑,刘子望,你不能害怕一头畜生,哪怕它拥有比你雄壮四五倍的身躯,哪怕它此刻气势汹汹想要将你撕碎,你也不能畏惧它而后退 颤抖的手,渐渐握住了匕首,越抓越紧。 少年缓缓抬起眼睫,目光直直对上那双血红的狼目。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对吧。 察觉到他的变化,头狼气势陡然一升,后肢一跃,突然冲了过来! 烈风迎面而来,是浓浓的铁锈味儿。 大郎不再躲闪。 他站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头狼奔跑时露出的胸腹。 后娘和阿旺叔都曾说过,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轻易不可窥视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软肋。 而一旦这个地方暴露出来,就要盯住,待到时机出现,全力一击! “刺啦!”一声,金属从皮肉穿过。 站立的少年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双手高高举起锋利的匕首,刀尖刺透从他头顶跃过的头狼皮肉,用尽全力,怒吼着向前猛的一拉! “啊啊啊!” 一条长长的血路在头狼最柔软的身下剖开,一些红红白白的脏器如雨一般,浇头而下,洒了少年一头一脸。 头狼发出了痛苦的悲鸣,从空中跌落,重重跌倒在地上。 后娘还说:永远也不要忘记补刀。 大郎一抹脸上烫得灼人的鲜血,用掉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站起,踉跄走到已经不能起身,眼神灰暗,苟延残喘的头狼身前。 举刀,连人一起深深扎进它的脖子里。 随着身下狼身失去呼吸的起伏,大郎浑身一松,软倒在狼尸身上。 激烈的战斗停止,少年获得胜利。 他眼睛半天都不眨一下,一身血淋淋,手中武器却一直紧紧抓着,再也没有松开。 这样的状况,看得人有些心慌,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大郎!” 刘季慌张的冲过来,想把孩子抱起来。 双手即将触碰到那血淋淋时,又下意识的缩回。 秦瑶当即嗤了一声。 刘季恼羞成怒瞪她一眼,弱弱谴责:“你简直、简直太可怕了你.” 一咬牙,还是伸出手去,把孩子从狼尸上抱了下来。 身体还是温热的,呼吸也有,喊他也会眨眼睛。 是活着的! 老父亲松了一口气,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倒在火堆旁。 403 有点小骄傲 阿旺扛着已经残破不堪的头狼,打着火把走在前。 刘季背着累到脱力的大郎走中间。 秦瑶拿着自己和大郎的武器走在最后,三大一小,比杀狼小队众人晚一个时辰回到刘家村。 祠堂那边,此刻灯火通明。 杀狼队当先抬下来的十六头狼尸,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祠堂大门外的晒席上。 时辰已经很晚了,往日这个时候村民们早已进入梦乡。 今夜却注定无眠。 各家各户,从老到小,不管天寒地冻,全部围在祠堂门口,对着那十六头狼尸指点议论,心绪激动,久久不能平静。 远远瞧见北山脚下出现火光,刘柏刘仲立马撇下询问杀狼八卦的村民们,迎了上去。 乍一看见披着残破头狼的阿旺,差点没把兄弟两吓一跳。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凶猛的头狼已死,既松了一口气,又暗暗吃惊。 刘柏试探问:“这头狼是弟妹杀的吧?” 背着大郎的刘季冲他诡异一笑,也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留下谜底,让他们自己猜去。 心里还有点小骄傲,这可是老子儿子杀的。 那么大一头狼,简直不要太厉害了好吧! 秦瑶走上前来,示意阿旺将头狼尸体交给刘柏刘仲二人,说道: “狼尸你们先拿回去,大郎有点累了,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刘柏刘仲两个人上前来接,只觉怀中猛的一沉,这头狼比其他灰狼重了一倍有余。 好在是两个大男人,一个抓头一个抓腿,半抱半抬也能带走。 看到秦瑶冷冽的脸,兄弟两也不敢多问,只是祠堂那边现在都等着她过去主持大局呢。 刘柏忙问:“弟妹你不去祠堂了,那这些狼尸还有先前村民们筹得的钱,怎么个分发?” 刘仲在旁苦笑补充,“这两样今夜要是没弄出个章程来,村民怕是都睡不着。” 狼身上全是宝,一下子十七头狼尸,不说皮料了,光是骨肉都能打下两千斤,可不得盯着? 秦瑶点点头表示明白,挥挥手,示意阿旺和刘季走前头。 “钱都在刘琪那,就按照先前说好的平分给杀狼队队员。”秦瑶一边走一边嘱咐:“至于这些狼,就让村长看着办吧。” 看秦瑶并没有要多分一点的意思,刘柏和刘仲心里也有数了。 村民们之所以还没行动,就是在等秦瑶这句话。 她是今晚的大功臣,本就该她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毕竟杀狼队众人,其实并没有出什么力,进了北山,就挥几下棍子,大多数人还没有与狼群对上,狼就已经被秦瑶一箭射死。 也就刘仲和他的小组同伴比较倒霉,两人被头狼骑脸。 但好在有惊无险,只是身上被石头和树枝弄了点淤青和擦伤,休息几天就没事。 到了村口,刘柏刘仲扛着头狼尸体去往祠堂,两边分开。 祠堂那边,得了秦瑶的意思,随着村长一声令下,村民们立马行动,磨刀霍霍向群狼。 秦瑶这边,让唯一身上看着还算整齐的阿旺接回老宅那三个小的。 一家人关起院门,将外面的喧闹喜庆全都挡在外面。 秦瑶进屋点亮了所有的烛台。 阿旺进了厨房,马不停蹄生火烧热水。 刘季把背上的大郎放下,看到这温馨的烛光,才感觉世界逐渐变得真实。 耳边传来二郎和龙凤胎的嫌弃惊呼声,刘季低头一看,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哎呀呀,衣裳全毁了!” 他身上的衣裳被大郎染了一身血,又臭又恶心。 椅子上要死不活的大郎更凄惨,从头到尾被头狼脏器鲜血浇了一头,此刻活脱脱一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血人。 二郎和三郎四娘看着大哥这般模样,吓得话都不敢说,齐刷刷睁着大眼惊恐的望向亲爹。 直到听见刘季说:“没事,活的。”兄妹三人这才敢靠近大哥。 三郎伸手在大郎眼前晃了晃,大郎不耐的一瞪眼,小家伙“嗷”的惊叫一声,退出去三米远。 四娘看着小哥无奈摇摇头,试探着伸出小手,想戳一戳大哥。 “别碰他!”秦瑶突然出现,把三个小的赶走,省得一会儿又多几个血娃。 虽然她不负责洗衣裳,但冬天热水洗衣裳也挺费柴火,能省点是点。 赶走了三个小的,秦瑶在大郎身前蹲下,先拿起两只手看一看。 手背有擦伤,手肘有淤青,但因为稻草护着,并没有破皮流血。 看完了手,又看看脚和身子,碰到屁股时,装死的少年再也绷不住,蹭一下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瑶忍不住轻笑,“害羞什么?站着别动,我先给你验验伤。” 大郎忙后退一步,一张血脸,愣是透出几分腼腆羞怯来,语速飞快的说:“我没事,不用查。” “当真?”秦瑶有点怀疑。 大郎“嗯嗯”肯定应着。 秦瑶想想,应该问题不大,毕竟狼嘴都让她劈裂了,根本不能咬人。 “行,那就洗洗睡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和你一起复盘今晚的战斗。” 秦瑶拍拍手起身问厨房那边:“阿旺,热水烧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阿旺应道。 刘季在发现自己衣裳脏了后,就第一时间跑回房间给自己找干净衣裳去了,路过儿童房,顺便也给大郎找了一套。 此刻听见阿旺说水好了,把干净衣服往淋浴房里放好,招呼大郎过来一起洗澡。 大郎曾几何时有过这般待遇? 往日都是他自己带着弟弟去洗漱,阿爹从不管他们的,还说:“你后娘说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愣着干嘛,你小子不嫌臭啊?”眼看大儿呆站在堂屋一点不动,刘季猜测他可能是累懵了,干脆几大步走过去,一把插起大郎胳肢窝,提进淋浴房。 大郎冷酷脸:“我自己来。” 刘季笑嘻嘻:“羞啥,你啥样你爹我没见过?你小时候拉屎我还给你擦过屁股呢。” 大郎恼羞成怒:“阿爹你能闭嘴吗!” 秦瑶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淋浴房窗户上映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闹腾身影,嘴角轻扬。 耸耸肩,走到厨房提走阿旺准备好的热水,自己回房间擦洗这一身的汗渍和血迹。 一家子收拾干净,倒进柔软的棉被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404 后娘抵达战场 一夜无梦,秦瑶睡了个好觉。 如果堂屋那边没有一大早就开始叽叽喳喳,她兴许还能再美美的睡个回笼觉。 金宝和金花很早就来了,到的时候秦瑶家大门还锁着,两人拍得嘭嘭响。 昨晚上祠堂那边的动静兄妹俩一点都不知晓,被拘在家里,早早进入梦乡。 等到今早起来,才知道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再一听人们说头狼是被三婶和大郎杀的,这给金宝激动得,早饭都没吃,立马穿好厚棉袄就往他三婶家来了。 金花也是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此刻,金宝、金花、二郎、三郎、四娘,围坐在大郎身前,那一张张小嘴,叭叭叭问个不停。 金花:“大郎哥,头狼真是被你杀的吗?” 大郎点点头,又摇摇头,“勉强算是吧,主要还是瑶姨的功劳。” 金宝:“大郎你怎么杀的头狼?用刀还是弓箭?” 大郎答道:“用的刀,弓箭我都没有机会取出来,距离太近,头狼速度又太快,当时我人都是懵的,不知道怎么就把它捅死了。” 二郎:“大哥你知道狼皮值多少钱吗?咱们村这次打回来的狼是不是能卖很多钱?” 刚刚还耐心脾气好的大郎听见这问题,立马收了笑脸,没好气道:“跳过,下一个问题谁要问?” 三郎积极举起小手:“我我我,大哥我想问,你能把头狼的牙齿拔给我吗?” “你要狼牙干什么?”四娘不解问。 三郎很认真的说:“是王婆婆告诉我的,狼牙可以辟邪,我怕鬼” 二郎坏心眼的一个扑身过去,嘴里发出类似幽魂一样的低吼,阴森森道:“刘~三~郎~,我要吃了你!” 堂屋里顿时响起了孩子们惊慌的尖叫和反应过来之后的怪怨声。 在书房里艰难写着老师布置的寒假功课的刘季脸一黑,把书本“啪”的一放,推开窗户,怒吼道: “刘二郎你小子给老子消停会儿!” 几个脑袋从过道探出,以二郎为首,金宝金花四娘跟随其后,一起“略略略”朝他做了个鬼脸。 “嘿呀,反了天了你们这帮小崽子!” 眼看刘季抄起门边扫帚追过来,二郎几个立马四散逃开,哈哈哈笑个不停。 混身肌肉酸疼不敢走动,脸上还顶着几片乌青的大郎,只能坐在堂屋椅子上,一边烤火一边羡慕的看着他们玩闹。 心里坏坏的计算着,几息之后,后娘会抵达战场。 正闹腾着,主卧房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霎时间,所有的喧闹全都消失,大人小孩齐刷刷望向房门口。 “早啊!” 秦瑶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心情还算不错的冲众人挥了挥手。 安静的院落,这才重新恢复声音,并且明显比之刚才乖顺多了。 “娘子,早膳你想吃什么?”刘季扔掉手里的扫帚,热情问。 抽空还不忘警告的瞪了二郎四娘一眼,两个调皮蛋,回头再收拾你们。 秦瑶好奇问:“还有菜单?” 刘季嘿嘿一笑,“当然有,只要娘子你要吃,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摘下来给你!” 秦瑶嘴角微抽,再懒得搭理这混货,先到堂屋看看大郎,见到他脸上几处乌青,回头问跟来的刘季:“上药了吗?” “上了上了。”刘季使劲冲大郎挤眼睛。 大郎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配合着蒙混过去。 等秦瑶离开堂屋,刘季这才飞也似的跑回屋去把伤药取来,摁着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的大儿抹伤药。 怕秦瑶发现,还把堂屋的门给关了。 秦瑶来到厨房,阿旺递给她一碗骨汤,说: “村长早上让人送了二十斤狼肉过来,还拿了头狼的皮和头,我先放在后院冻着,等夫人你起了,看看你想怎么处理再收拾。” 秦瑶喝着汤,绕到后院看了看,头狼的整块皮都扒干净了,连着断了下颚的狼头,一起晾在后院竹竿上。 金宝四娘几个跟了过来,看得哇哇叫,又想看又害怕,全都躲在秦瑶身后,只露出个脑袋。 秦瑶好笑的赶着这群孩子往厨房去,好奇问:“金宝金花,你们家分了吗?” 兄妹俩点点头,说分了肉,但没分到皮。 “那分了多少肉啊?”秦瑶又问。 金宝不确定的说:“和三婶你家差不多。” 那就也是二十斤。 秦瑶算不出这是什么分法,去问阿旺,他一早就待在家还没出过门,摇摇头表示不知。 顺手,又把温好了的一盘肉酱饼递上。 秦瑶接过来闻了一下,香气扑鼻,食欲大动。 一边吃一边问身旁这些小家伙,“吃早膳了吗?” 几人狂点头,早就吃过了,对秦瑶的肉酱饼没有一点兴趣,但是就是喜欢围在她身边,赶都赶不走。 秦瑶笑笑,便不再管他们,美美吃着饼子和肉汤,顺便考考几人功课。 正考着,村井那边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声。 几个被迫要考功课的小孩立马跑出门去看。 不一会儿,四娘和金花跑回来说:“阿娘,村里在卖狼肉呢!村井那来了好多好多人,都是不认识的!” 正说着,又是一阵喧闹传来。 虽然看不见村井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已经可以感受到那边欢快的气氛。 秦瑶好奇心起,正好早饭也吃完了,拍拍手起身,叮嘱刘季照顾好大郎,领着金花和四娘朝村井过去。 还没到地方,旺盛的人气已经提前飘过来。 刘家村村民宰狼宰得热火朝天,从昨晚持续到今早一直不曾停歇。 杨家兄弟回村后又宣扬了一下,大清早便引来了许多瞧热闹的下河村村民。 原本下河村的人来,是想看看灭狼成功了没有。 要是不成功,他们村离得也近,自然要提前提防起来。 没想到,人家刘家村不但成功,还把狼群一锅端了! 瞧瞧这铺满了的狼皮狼肉,这不得买点回去给除夕添上一道稀罕菜? 秦瑶在家里听见的呼喝声,就是因为肉少人多,份额不够,几家村民掰手腕抢一个名额时,因为战斗太激烈,围观村民们控制不住情绪爆发出来的。 那个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过大年。 其实今日才腊月二十九,明天才到除夕呢。(本章完) 405 大丰收 “三弟妹!” 站在歪脖子树上的何氏瞧见人群外的秦瑶,赶紧朝她挥挥手:“这儿!这儿!” 她这站位,视野一绝。 秦瑶颔首应和,忙领着两个女孩小跑过去。 沿途遇到的村民见了她,都欢喜的跟她打着招呼。 有佩服她利害的,有问她受没受伤的。 秦瑶一一回了,好半晌才艰难来到何氏这边。 金花和四娘猴一样,蹭蹭两下自己爬上了树。 何氏怕这老树承受不住那么多重量,赶紧下来,把位置让给两个小姑娘,严肃叮嘱道:“仔细些啊!手抓着树枝听见没有!” 四娘乖乖答:“嗯嗯,知道。” 何氏满意的撸了把小姑娘的嫩脸蛋,转头一把挽住秦瑶胳膊,指着眼前这一个个人头感慨道: “咱们这刘家村啊,几十年过来了,都没有今年这样热闹过。” “弟妹你看看,那些人全是来买狼肉的,我听人说狼肉不太好吃,但耐不住大家伙觉得稀罕,抢破了头哈哈哈.” 通过何氏的嘴,秦瑶这才知道,昨晚的狼肉,去皮去头之后加起来足有一千八百多斤。 前两日杀猪,一头也才两百来斤的样子,这一晚上的狼肉,顶得九头猪,村里人吃都吃不完。 当然,硬是要分的话,各家绝对不嫌弃,他们有的是法子存肉。 不过这样一来,出了力的人可就不乐意了。 为了避免争吵,村长做主,全村四十二户,一户分二十斤肉,分去八百四十斤。 余下九百六十多斤,零头大锅灶炖了全村一起过来吃,剩下的就卖掉,得多少银子全部充入公中,用于修缮祠堂、修桥铺路使用。 还有一个愿景,村长没有说出来。 如果这笔银子足够多,他要建学堂! 狼皮比肉还值钱,不过有些磕磕绊绊的,品相不太好,村长也不知道能卖多少,反正先让懂得制皮的村民收拾着,回头让刘货郎拿去卖了。 这部分的钱,依旧是充公,留着备用。 至于头狼的皮和头,全村默认它是属于秦瑶家的,早早收拾出来,就给她家送去了。 “三婶!” 刘琪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见到何氏也在,忙又喊了声:“大婶婶也在啊。” 何氏哟了一声,逗逗小伙子,“眼里只瞧得见你三婶是吧?” 刘琪忙道哪里敢,暗暗抹了把头上的汗,示意秦瑶借一步说话。 秦瑶好笑的拍拍何氏手臂,又叮嘱树上的皮猴四娘注意安全,这才跟着刘琪来到一旁屋后巷子里,避开了人群。 “什么事?”秦瑶好奇问。 刘琪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打开从里面拿了两吊铜板递给秦瑶。 “三婶,这是你和三叔那一份,村里人出的钱,你们杀狼队的一人分一百一十文,这两吊共是二百二十文,你点点。” 说着,又冲秦瑶嘿的一笑,“回头三叔单独找我拿钱,我就说都给您收着了。” 全村都知道他三婶家是三婶掌管财政大权,所以三叔那份一块儿交给了三婶,那就是天经地义的。 秦瑶递给刘琪一个“你小子很懂事”的赞赏眼神,钱不点了,掂量掂量,揣进兜里,“那你们忙吧,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刘琪遗憾道:“您不留下来吃大锅灶啊?” 秦瑶摆摆手,“你们多吃点。” 走出屋后巷子,朝歪脖子树那大喊一声:“刘平菱,回家!” “哦哦,来啦~”四娘赶紧从树上滑下来,又叮嘱她金花姐,“年后学堂就要重新招生,你要加把劲,可不能再偷懒了。” 金花也跟着滑下树,点点头应:“知道知道!我是要上学堂的,可不能再跟我阿娘去厂里食堂当烧火丫头。” 邱氏要是知道闺女能有这觉悟,早就把她抓到食堂去帮忙擦桌看灶烧火了。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那你明早来我家,我帮你默写千字文和百家姓。”四娘走的时候,还不忘再次叮嘱,真是为她金花姐操碎了心。 一路小跑到秦瑶跟前,小手牵上她的大手,母女两牵着手,一晃一晃走回家。 秦瑶一进门,刘季就像是嗅到肉香味儿的土狗,喜笑颜开靠过来问:“娘子,杀狼队的钱分了没有?” “我刚刚听金宝说,大哥二哥今早就把钱交给了大嫂和二嫂,大嫂美滋滋的,还说晚上要好好做炖好菜让两人补补,去去惊呢。” 说着话,手掌摊开,“一人一百一十文对吧,你给我吧,我自己存着,省得次次买点什么小玩意都找你要钱,我一个大男人,总跟婆娘伸手,说出去也丢你的脸。” 秦瑶笑了,“你给我丢的脸还少吗?” 刘季一噎,心里已经觉得要钱无望,嘴一撇,正要阴阳怪气两句,“啪”的一吊铜板扔到他手心里,沉甸甸的。 “你以为我会贪墨你这点铜子?”秦瑶危险反问。 刘季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将钱收好,忙摆手道:“怎么会,娘子你最是大气的!”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房读书去啦?”刘季狗腿的问。 秦瑶颔首,他转头就跑,手还压着胸口的钱,生怕她反悔。 秦瑶简直没眼看他这小家子的样子,喊来阿旺,两人提刀去了后院,收拾那二十斤狼肉。 “阿旺,你吃过狼肉吗?”秦瑶一边把骨头单独剔出来,肉块递给阿旺。 阿旺摇摇头说没吃过,但他脑海中已经有食谱了。 “食肉的动物肉都不怎么好吃,炖或炒都费劲,我做成肉脯给大郎他们当零嘴吧。” 肉切成大小均匀的方粒,焯水煮到七成熟,再用香料腌制过后直接放在炉上用炭火熏制。 浓重的香料味儿可以让人忽略肉质本身的不足,吃起来应该还不错。 秦瑶随便,反正她就负责吃了。 “那这剔出来的骨头,今晚炖汤?” 阿旺点点头,看一眼被秦瑶剔出来的骨头,还有点嫌弃。 秦瑶:“.” 今天的晚饭是丰盛的,不止是秦瑶家,而是整个刘家村。 那肉香味儿,弥漫在村庄上空,久久不散,把山里的野兽都勾得嗷嗷叫个不停。 秦瑶一边喝着被阿旺嫌弃,但其实已经十分味美的狼骨汤,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趁机会进山再弄点野味儿解馋。(本章完) 406 无声胜有声 除夕来到。 为了吃好这一顿年夜饭,阿旺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安排了任务。 刘季大郎负责写对联挂灯笼。 二郎、三郎、四娘,跟着秦瑶进行大扫除,将去年霉运扫光,喜迎好运。 阿旺自己,承包了厨房,并且提前警告,今天没他的呼唤,谁也不许进去碍手碍脚。 难得拿起扫帚的秦瑶表示,“我想和刘老三换换。” 刘季才不换呢,好不容易得个轻省活,就差直接给阿旺一个大大拥抱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提前买好的红纸搬到大门前,桌椅摆上,笔提起来,得意的看向院里扛着扫把无从下手的秦瑶,刷刷几笔落下,龙飞凤舞的上联显露纸上。 秦瑶一挑眉,杵着扫把凑上前看,惊讶于纸上的字迹,竟然与公良缭的有九分相似。 唯一差的那一分,少在了魂上。 空有其模样,却不得其风骨真意。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秦瑶对刘季这废物刮目相看。 “你怎么做到的?”秦瑶不相信的翻了翻对联下面的红纸,看看他是不是提前准备好的模板,根本不是现写的。 此举令刘季很是不爽,难得硬气的摁住了她翻纸的手,没好气道: “我怎么就不能做到了?哦,难道我在娘子眼里便是一无是处吗?” 秦瑶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 刘季猛吸一口气,才没把自己给气死,拿开她的手,提笔再来一遍,写出下联。 横批:万里回春! 写完,笔轻轻放下,叉腰挺胸,用下巴睨着秦瑶,睁大你的眼给老子好好看看,是真是假! 毫无意外,后脑袋立马挨了结实的一巴掌。 “嗷!”一声,刘季疼得跳脚,差点把桌子撞倒。 他赶紧后退,委屈巴巴的捂着后脑勺,幽怨道:“娘子,这大过年了,给点面子行不行啊?” 秦瑶忍不住轻笑出声,把扫把塞进他怀里,指了指院子,“扫地去,这对联我帮你贴。” 刘季嘴唇动了动,在她淡淡的目光注视下,到底没能鼓起勇气反抗,抱着扫把,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叮嘱: “记得吹吹,墨迹还没干透呢,花了就不好了,我辛辛苦苦写的.” 嘟嘟囔囔起来没完,比村里的长舌妇还要聒噪。 但看看身前桌上这副可以称得上‘漂亮’的对联,秦瑶头一次找不出理由呼喝他。 秦瑶等着墨迹干透,才拿起自制的米浆糊将这副寓意美好的对联贴到自家大门上。 去年的旧联已经被几个孩子扣得磕磕巴巴,被秦瑶丢在地上,贴好新的后,捡起旧的拿到院中火炉里一把火烧了。 那褪色的红纸上,刘季去年狗刨似的字迹被大火瞬间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大门上崭新的对联,字迹飞扬洒脱,已不复当年潦草。 对联贴了,灯笼还得挂起来。 秦瑶招招手示意大郎过来,小少年猜出她的意思,扭捏的红了耳尖,慢吞吞挪步。 秦瑶觉得好笑,灯笼递给他,单手就将大郎整个举了起来,“够不够高?” 大郎坐在她臂弯里,一动不敢动,浑身僵硬着答:“瑶姨,再高一点。” “好。”秦瑶轻轻一托,屋檐上的钩子大郎轻松就能触碰到,小心的把灯笼挂了上去。 挂完这第一个,继续挂第二个。 大门口的挂完,又去挂堂屋门口的,还有各屋门前都挂了一只,红色的灯笼,把院子装点得喜气洋洋。 刘季那边也带着二郎和龙凤胎,把家里的边边角角全部扫干净,桌椅窗台都擦得铮亮。 这一下子,年味儿就有了,只等阿旺的好菜端上桌,就能开饭。 趁着时间还早,秦瑶拿来剪刀,教几个孩子剪福字,剪好的贴在窗户上,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情好。 厨房那边,阿旺喊了一声:“准备开饭!” 屋内一家六口立马站起身,跑过去端菜。 四娘鼻尖一耸,“好香啊!” 刘季凑到灶台上看,锅里奶白的狼骨蔬菜汤,噗噗翻滚着,奶白和翠绿交相辉映。 很简单的一道汤,没有添加任何多余的调味,原始的香气就足以让人胃口大开。 另外还有已经盛出来的红烧五花肉一盆、剁椒鲤鱼一条、冬笋丝炒鸡蛋一碟、开胃酸泡萝卜条一盘、小米红枣糕一叶。 算上锅里的汤,正好六道菜,合了六六大顺的吉意。 秦瑶和刘季端菜,大郎二郎盛饭,龙凤胎帮着摆筷子,只等阿旺将汤盛上,堂屋大门一关,挡住寒风,只余下满室的温香喜气。 从前实在是没吃过这么好的,一家六口大大小小,全吃撑了。 只有阿旺比较克制。 比起食物的美味,他更喜欢看见身边这些人因自己的厨艺露出满足的神情。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一员,很有成就感。 自然而然,收拾碗筷桌椅的活儿也落到了阿旺身上,谁让他还能动弹呢? 年夜饭吃完,天色全黑下来,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拿着长竹竿将灯笼取下,全部点上。 红色烛光映满这座小小院落,里面是孩童们欢快的笑声。 院里火炉烧得旺旺的,特意挑选出来的长竹放在里面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但大郎兄妹四个并不满足于这点响动,拖着他们阿爹将买来的鞭炮取出,一人分了一长条,点燃一根香,拿着便朝村中跑去。 孩子炫耀的资本,无非就是这些。 比比谁压祟钱多,看看谁家的鞭炮长。 很快,鞭炮的响声就从村中传来,更添热闹。 秦瑶和刘季跟了出来,老宅那边也吃好了饭,两家聚在一起,聊着今年,畅想来年。 记忆里冬日的饥寒早已经被今日的温暖和满足所替代。 老宅的屋子跟着村中大部队扩了一间,屋顶茅草全都换成青瓦,地上铺了石子小道,墙角还种上两颗红石榴树。 此番光景,和秦瑶第一次踏进老宅时已经大不一样。 守夜途中,白雪纷纷扬扬,又下起雪来。 刘老汉坐在走廊下,仰头看着天上飞雪,笑呵呵道:“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光景。” 408 互市监丞 丁老爷居然回来了。 秦瑶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十分意外。 但更意外的是,丁老爷、丁适、丁湘,父子三人居然都来了下河村。 秦瑶走到家门口时,丁家来人刚停好车马,刘季刚把丁老爷从马车上客客气气扶下来,丁适与丁湘刚下马。 而顺子口中的丁家二少爷,其实是做了男装打扮的丁湘。 被规矩礼仪管束的她,居然一路骑马来到刘家村。 把人认出来的刘季,暗暗吃了一惊。 同时心里猜测,丁员外这次突然回来,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丁举人,还是丁进士,亦或是某官员? 从京城回来的丁老爷,好像有了些变化。 他不再说教女儿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允许她今日骑马前来,‘抛头露面’,实在让人好奇,他在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瑶!” 所以人都进门了,丁湘却留在大门口等候。 秦瑶一出现,她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跑上前来迎接。 院里众人听到她的呼唤,一起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秦瑶笑着迎上,丁湘迫不及待的分享道:“我今天骑马来的!” 抬手一指后院,“就是一开始我们俩一起骑的那匹。” 秦瑶笑笑,难怪刚刚觉得马蹄声有些耳熟。 “丁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瑶走进院,朗声笑问道。 丁适先冲她点了点头,又把跟在秦瑶后面的丁湘拉到身旁,眼神提醒她别高兴得过了头。 丁老爷哈哈一笑,一副春风得意的状态,一边跟着秦瑶夫妇进堂屋,一边说:“年前回的,一直忙着亲戚走动,还没来得及开门会客。” “这年一过,兄妹俩急着要到你这拜会大儒,适才过来叨扰,还望二位不要嫌弃才好。” 刘季“哎呀”可惜叹道:“不巧,先生与师兄回了府城,我还未来得及去接,今日怕是要让丁少爷丁小姐失望了。” 丁适眼里确实有几分失落,丁湘却不见得,她本就是奔着秦瑶来的。 不过父亲在此,还轮不到她说话。 果然,丁老爷立马笑着说:“无碍无碍,能见见大儒弟子,已是他兄妹二人福气。” 刘季忙道不敢不敢,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 丁家目的已经明确,见大儒是幌子,来见大儒弟子和秦瑶才是真实目的。 丁适看刘季那开心的样子,实在是羡慕。 当时他们同时遇到大儒,机会同等的摆在面前,谁想到刘季靠着厚脸皮,竟夺得了这份大机缘。 事后他写信将此遗憾告知父亲,父亲也觉得十分可惜。 不过好在,他们家同秦娘子还有些渊源,若想要见大儒一面,应该比刘家村村口那些聚在‘匠心茶馆’里的书生们容易些。 阿旺安顿好丁家的家丁们,端了热茶进来。 “寒舍简陋,丁老爷不要嫌弃。”秦瑶请众人就坐。 屋内只有太师椅两张,余下都是农家常见的木凳和竹椅。 丁老爷是客,自然要上坐。 余下一个位子,刘季先看秦瑶一眼,见她颔首,这才在余下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丁适随着丁老爷,坐在他下首木凳上。 秦瑶和丁湘,坐在旁边。 丁老爷特意看她一眼,想让她坐过来,被刘季截住。 “丁老爷,看您满面春风,是不是有好消息还没说?”刘季试探问。 提到这个,丁老爷还未表露,丁湘那边已经先告诉秦瑶,她爹已经考上了进士,并且,即将要带上他们兄妹前往京城就任。 丁老爷得的官职,叫做互市监丞。 见秦瑶目露疑惑,早已经被公良缭强行灌注过盛国官员体制的刘季,立马歪过身子在她耳边小声解释, “互市监丞在六品下互市监手下,是正八品下职,掌管番邦交易,小官中的小官。” “但老师说过,这差事油水足,是个肥差。” “如无人提拔,像是丁家这种偏远寒门进士,只怕还得留在太学府先做一名学生,等释褐试通过后才能授官,如果不通关,还需再等三年再次进行释褐试。” 盛国科举制,考中进士,只是获得了做官的资格。 其中,一甲进士前三,也就是人们熟知的一状元及二榜眼,可直接入翰林院为官。 状元授六品官职,榜眼六品下或是七品上,视情况而定。 余下一甲进士,可任各地县令、县丞等官职。 二甲及以下,则入太学府,成为官员预备役,需通过释褐试才能获得官职认命。 运气好的,释褐试顺利通过,可以得个京城七八品小官当当。 又或者上面有人,家族有势,走门路在外地混个县令也不难。 运气不好,考试考不过,还没有贵人提拔,那就在太学府里熬吧。 刘季说,齐仙官跟他讲过一个倒霉蛋,三十五中进士入了太学府,已经算普通人中的龙凤,释褐试过了六次,却在太学府熬到六十七也等不到一个官。 最后的最后,七十岁这年,同寝好友看不下去提点他,让他给丰王写了一首诗。 七十年底蕴在这首诗上得到完美展现,通篇一千二百五十一字,全是华丽赞美之词,成功得到丰王赏识,才从太学府出来。 可任命路上,天寒雨急,受了风寒,死了。 当时刘季听了,立马会意到,小师兄这是在点他呢。 这世道,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学子,唯一出路,就是写得一手华美诗句,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选,使劲吹他\她牛逼! 前不见他凭借一首《美人.瑶》获得了书房一间? 事实证明,这就是一条光明大道! 可惜那个倒霉蛋悟道太晚,白白耗费了几十年光阴。刘季在心中幸灾乐祸、洋洋得意的想到。 当时齐仙官听了刘季这番看法是何神情,秦瑶不知。 但此刻,她太阳穴突突,只想把这人脑子挖开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糟粕! 齐仙官人家正经的一个悲惨故事,他刘季居然能歪曲到这种地步。 毫无所觉的刘季冲秦瑶眨了眨眼睛,转头,对着丁老爷一副“同道中人”的热切,“恭喜丁老爷贺喜丁老爷!” “啊不!”刘季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做作的说:“现在应该叫您丁大人!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 丁老爷先是一怔,随后哈哈一笑,忙回敬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一个小小芝麻官,若不是岳家看中我这个小婿,我还在太学府呢。” “而刘相公你就不一样了,身边贵人环绕,又是大儒门生,朝中不知多少大人等着为你举荐,还望您多多点拨才是。” 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谄媚一人的丁适丁湘震惊的瞪大了眼,您原来是这样的父亲! 秦瑶眉头一皱,丁老爷这句‘若不是岳家看中我这个小婿’,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409 萧氏荣娘 忽略耳边刘季和丁老爷的互捧,秦瑶侧头看向震惊得合不拢嘴的丁湘,压低声问: “丁老爷带着你们兄妹入赘了?” “啊?”丁湘懵了一瞬。 秦瑶“咳咳”低咳两声掩饰尴尬,又重新问:“你爹他成亲了?” 这次,丁湘听懂了,先认真说明,她爹没入赘。 但成亲是真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你家吗?”丁湘小小声问。 秦瑶在知道丁老爷已经重新娶了续妻后,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不准备回来了吗?” 丁湘点头,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她其实有点害怕,还很迷茫。 所以走之前,非要来见秦瑶一面不可。 父兄的意图她并不关心,她只是想见秦瑶,然后问她:“我要怎么办?你教教我?” 过了年,丁湘虚岁十四了。 这是一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有些已经定了亲事。 有一点,丁湘是很清楚的,在父亲告诉她和兄长,他已经娶了互市监寡居的庶女后,她的婚事,也即将成为父亲在京城稳固地位的筹码。 好在她并不是个悲观的人,也不会轻易认命。 不过她能做的实在不多,顶多,就是在有限的范围里,选择自己最可以接受的条件。 还有让丁湘庆幸的一点是,父亲回来后,不但不再阻止她练习骑射,反而还鼓励她多出去走动走动。 父亲说,京都的贵女们,越是显贵,越是要抛头露面。 在京都最繁华的长安街上,巡逻守卫,皆是女兵。 那些女兵,手掌权利,全是盛国最尊贵的世家女子,路过的新科探花郎都被她们当街拦下,戏言调侃。 刚到京都的丁老爷,当时看得眼珠子差点都要瞪掉下来。 这盛国的贵女们,实在是太奔放热辣了! 然而,诡异的是,离了京都,这般张扬的女子却是很难见到。 再走到开阳县这样的犄角旮旯地,何止是张扬的贵女,就连风流公子也难见了。 这盛国就像是一座金字塔,不管是男是女,越往上,越是显贵张扬。 那就是权力! 是圣后和陛下共同赋予的权力。 难怪人人想要往上爬,顶峰上的景色,确实是繁华富贵灼人眼。 不过细想来,比之前朝,权力结构还是有很大不同。 从前,世家女身份地位确实比常人尊贵,可也不曾尊贵到可以执掌兵权,甚至当街调戏探花郎的地步。 这个新朝,在丁老爷眼里,是很离经叛道的。 但正因为离经叛道,他才能在街上碰到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女子。 从而迎得新妇入门,得任这互市监丞。 他这新妇,虽然只是庶女,但她姓萧。 是京城五大姓之一的萧。 哪怕是旁系的旁系,如果不是天定姻缘,他一个二甲进士也远远高攀不起这位萧氏寡居庶女。 何况他还有子有女,三十好几的年纪,容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而荣娘,十七出嫁,十九丧夫,为夫守孝三月后,舅姑送还归家。 坊间都道她命贵,夫家薄命享不了她的福才早逝。 又因为诞有一子,是个能生养的,容貌出色,品性和善,归家后尽心尽力帮主母打理庄园,主母也十分疼爱她,为她准备了许多嫁妆。 京城里想要求娶荣娘的男人多不胜数,可惜她都看不上,寡居庄子多年。 如今二十三的好年华,媒人们更是差点将互市监家的大门踏破。 丁老爷就是去凑了这个热闹,好心帮忙维持了下秩序,突然就被前来家中送庄上产出瓜果的萧荣看中了。 当时的丁老爷,无官无职,暂居同族堂叔家中,在满城的世家权贵公子当中,不能说不起眼,只能说穷酸得十分突出。 在京城,他丁家庄那点薄产,还不够贵公子给歌姬的一次打赏。 这门亲事,一开始互市监是不同意的,除非入赘。 幸好丁老爷这位堂叔比较给力,出钱出力帮他铺路。 先是在京城置办家宅,而后又花重金聘请京城最厉害的官媒出马,最后加上萧荣的坚持和丁老爷一日三问候,进门端茶扫地伺候未来岳母岳丈的诚心,终是抱得美人归。 当日,求娶不得的京城男人们都在说:“升官、发财、妻死,三宝合一,无敌气运啊!” 丁老爷:汗流浃背了。 不过说出来可能大家不信,他和荣娘,郎有情妾有意,此乃天作之合。 此次回乡本不会这么快,是荣娘催促,他才提早回来。 她说:“你我如今既已是夫妻,那你的子女也是我的子女,他们若是敬重我,我也自当会为他们谋划一个好前程。等到儿女都各自成家,你我二人含饴弄孙,乐享天伦。” 这些话,丁老爷一一说给丁适和丁湘听,让他们放心,继母绝对是个好人,会好好善待他们,也要求他们要敬重继母,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刘季和丁老爷在主位上客套着,丁老爷旁敲侧击询问公良缭在朝堂上有那些人脉,刘季一问三不知的打哈哈。 丁湘和秦瑶这边,私底下已经把丁老爷那些事能聊的都聊完了。 丁湘担忧的小声说:“继母急着想把我嫁出去,我爹又是一副都听她的态度,我怕我一到京城,就要被人给卖了。” 秦瑶嘶了一声,“有没有可能,是你爹的转述有问题,你继母并没有急着要把你和你哥哥撇出去?” 丁湘一愣,明显不太信。 秦瑶见过的女人里,唯一符合贵女身份的人,就是齐家姑母和贺章华了。 从她们的行事风格来看,贵族很看重面子。 如果丁老爷刚把子女接到京城,萧荣就急着把继女嫁出去,让继子成家搬出,吃相未免有点太难看了。 所以,她的话,应该就是字面意思,而非暗示丁老爷赶紧让子女娶妻嫁人离开这个家,好让他们夫妻过二人世界。 做最坏的打算,倘若真是这么急,那事情已成定局,丁湘能做的,就是祈祷后娘和亲爹没那么快有孩子。 想到这,秦瑶忍不住多看了丁老爷几眼,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面色红润,气血很足的样子。 丁湘好奇问:“秦瑶,你在看什么?” 秦瑶招招手,示意丁湘附耳过来,传授她两招秘诀。 410 好歹毒的东西 第一招:避免一切正面冲突。 见面先观察,确认对方所求,避开一切可能发出冲突的点。 只要利益上没有冲突,和平相处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招:投其所好。 这就比较高明了,敌强我弱的前提下,这招需要一点小技巧。 做得好还能乘势而起,成就自己。 秦瑶提醒道:“我教你的御马术还记得吗?缰绳抓在自己手里,自己控制速度。” “扬长避短,发挥好你的优势,以长对长,以短对短,切勿以自己短处去碰对方长处。” 最后的最后,秦瑶严肃了语气,嘱咐道: “你要让你的父、兄、继母,达成一个共识——你们这一家子才是利益共同体!” 内耗是没有出头之路的。 丁老爷的仕途还长。 现实摆在这,不仅是丁老爷要依靠继妻的力量向上走,继妻也需要通过扶持他向上,间接享受盛国赋予到丁老爷身上的权力。 相同的规则,放在子女身上也是一样的。 丁湘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直到在秦瑶家吃完饭,父子三人告辞离开时,她才露出恍然的神情,似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秦瑶扶她上马,两人手握到一起时,一只小瓷瓶不经意滑入丁湘袖中。 丁湘明显一惊,不过在秦瑶的瞪视下,很快回复平常,握住缰绳,催动身下高大的马儿,小跑跟上兄长,领着车队离开。 “丁老爷、丁少爷、丁小姐,慢走,下次咱们京城见!”刘季自信满满的挥手说道。 目送丁家一行人走出刘家村,拐进山坳没了踪影,刘季这才收起快要僵掉的笑容,靠到秦瑶身边激动问: “娘子,你刚刚给丁小姐什么好东西了?” 秦瑶笑而不语,招呼着一起出来送客的大郎兄妹四人进屋去。 刘季心里这个痒啊,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小瓶子是阿旺给她的。 抱臂走进厨房,堵住要出来倒泔水的阿旺,压低声音逼问:“你给夫人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秦瑶没嘱咐过不许说,也就是可说可不说的意思。 阿旺为了不让大老爷耽误自己干活,面无表情的答道:“吸阳散。” 说罢,轻轻拉开挡在身前的刘季,提着泔水朝后山牲畜棚走,喂牛去。 留下刘季楞在院里反复琢磨这个‘吸阳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壮阳他知道,可这吸阳是个什么鬼? 不过阿旺这人取的名也和他这个人一样,直来直去,没什么多余含义,那么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不举? “我的天爷!” 刘季被自己想到的答案吓一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东西! 恶妇还把这东西交给丁小姐这个小姑娘,这是准备用在谁身上? 莫非是要用在丁老爷身上?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丁老爷刚刚升官发财娶新妇,到达了他们男人所能到达的人生巅峰,没有那个男人听了不羡慕的。 但夜里红袖添香时,丁老爷却有心无力,啊这 刘季再次在心中告诫自己,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是真要命呐! 秦瑶从屋里走出来,不耐喝了刘季一声,“愣着干嘛呢?叫你好几声没听见?” “啊?”刘季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秦瑶狐疑的扫了他一眼,“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屋来,二郎有道算术要问你。” 族学快开学了,夫子放假之前留了功课,开学要抽查的。 一年难得放一回长假,又是过年,孩子们玩得松散了点秦瑶也没管。 但现在开学日子将近,再松散下去,开学就要被夫子赶出学堂了! 看秦瑶不耐烦,刘季忙收收满脑子的乱七八糟,大步走进堂屋。 “又是什么算术不会了?刘二郎你平日不是很得意吗?你小子也有求老子的时候呢?” 秦瑶:“少说点废话你会死?!” “我不说,我闭嘴。”刘季低咳两声,恢复正经模样,在桌前坐下,温声询问好大儿哪里不会。 二郎哼了一声,这才不是很情愿的把自己的算纸摆开,告知亲爹自己算不明白的地方。 题目并不难,就是被夫子定死了必须要用某个算法,对于二郎和大郎这样的水平来说,有点变通不过来。 从公良缭那借来的《术书》,刘季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他这人很是奇怪,你好声好气让他背,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但你若是拿一把刀悬在他头上,他就很能背了。 术书上的内容刘季虽然还不能融会贯通,但要用的时候,选一个出来研究研究,教会大郎二郎还是很简单。 不过孩子悟性差,就不要怪老父亲脾气差。 堂屋里暴跳如雷的动静直到深夜才消停。 秦瑶早有先见之明,抱着三郎四娘回卧房,用棉花堵住耳朵,美美进入梦乡。 只是,关于吸阳散的功效,刘季还是不太死心。 一大早,拿着书本蹲守在秦瑶卧房门外,等到房门打开,立马起身问: “娘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你给丁小姐的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吧?” 说着,指着自己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我愣是想了一晚上啊,我都不敢相信娘子你会给丁小姐这种药,让一个女儿给自己亲爹下这种药,这不是害人嘛.” 越说越离谱了,秦瑶就知道他这脑子里没什么好东西。 抬手示意喋喋不休的刘季赶紧打住,秦瑶疑惑反问:“怎么就害人了?你给我解释一下。” 刘季:“我不敢说。” 秦瑶嗤笑,“丁老爷再娶的事你也知道了,你只羡慕人家升官发财娶新妇,丁湘的处境你想过吗?” 刘季哀叹一声,“可你也不能让人家不举啊,这不是缺德嘛。” 话出口,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忙往后退出去三大步。 意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扇过来,刘季诧异望去,就见秦瑶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着他,嘴角微弯,讥笑问: “我问你,如果你是丁湘,同样处境下,什么对你的威胁最大?” 这个问题刘季不用想就能答,因为他亲身经历过。 “当然是亲爹和后娘新生的小兔崽子。” “所以咯~”秦瑶耸耸肩,“道理你也懂。” 况且,那药不是不举,是避孕。 她让丁湘直接跟丁老爷打明牌,如果丁老爷自己不糊涂,他自己知道要怎么用这瓶药。 药量不多,最多能撑一年。 一年的时间,足够看清很多人,做很多准备。 人有丰富的情感,所以会有亲疏远近的排序。 秦瑶自然更偏向自己手把手教过的女孩,希望她能掌握更多主动权。 411 考核不公 正月还没过完,丁湘父子三人就进京了。 秦瑶提前得到消息,和刘季一起赶着马车前往金石镇,远远送了一程。 少女身着一身红色厚袄骑装,骑在配备了全套银鞍的高头大马上,惊艳了不知道多少人。 在丁老爷没回来之前,整个开阳县还没有见过哪家闺秀以如此形象出现过。 原本只是丁氏族人送行,等到队伍行到开阳县附近时,路边已经站满了人。 县城书院的学子们闻讯而来,只为一睹那丁氏女芳容。 这一天,那一套红色骑装,不知要让多少男儿失了魂。 如此高调的入京,又让丁氏一族在开阳县狠狠出了一回儿风头。 而丁湘走时那一身打扮,也成为了开阳县闺阁小姐们争相效仿的对象。 丁老爷是从京城来的,娶的还是五姓女子,他女儿的打扮,那定是京中时下最流行的妆容! 一时之间,城中绣房卖的红绸红布全部脱销,供不应求。 年前各厂刚刚开工,第一批存货还是去年留下的,卖光后还想要红布,得等到二月份。 如此情势之下,凡是能穿上那一身红色骑装的小姐们,那可在开阳县赚足了面子。 就是可怜了同期成婚的平民女子们,嫁衣难求,好不容拿到手,价格还比往常高了一倍。 万幸,这股有点癫狂的红衣风波,很快就被第二次全国免费入学开学大比压了下去。 二月初二,是开阳县内各家学堂举办招生大比的日子。 比之第一年,整个招生流程成熟了许多,也拿出了章程来,不再像是去年那般潦草混乱。 不过也因此,根据去年情况,头天黄昏就早早赶到书院门口排了一晚队的人家,很是受了一番罪。 信息差这个东西,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都一直存在。 掌握了信息差,就能比别人更有优势。 那日来送丁湘一家入京时,送完了人,秦瑶和刘季一起来到丁家庄,拜访了下三郎四娘的两位夫子。 不得不说,大儒弟子这个名头是真好使。 刘季借着老师的光,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两位夫子口中打听到今年免费入学名额的筛选条件。 更甚至,对方得知入学孩童竟是刘季亲亲侄女儿时,大方表示,只要他一句话,孩子直接送到学堂里来,比试都不需要参加。 刘季十分心动,但还是毅然拒绝了。 一个消息的人情好还,一个免费入学的名额可不好还。 何况他今时不同往日,老师的身份越贵重越好用,对方所求,难度也会越高。 轻易不提这个人情,可一旦提起,那肯定是大事。 再说了,对自家金花,刘季是很有信心的,根本不需要丁家夫子开后门,孩子自己也能通过大比考进去。 但是! “夫子这样讲,可是还有其他孩子来询问过此事?”刘季试探问道。 侧面打听一下,真实剩下的名额还有几个。 夫子忙摆手,说规矩就是规矩,这个例外,他只给大儒弟子,旁人可没他这个面子。 这话说得刘季心里美滋滋,笑着说:“看来我还是独一份了。” 夫子微微一笑,“正是!” 要问的事已经问到,刘季和秦瑶起身告辞。 夫子送他们到大路上,直到夫妇二人上了马车驶远,还能听见后面传来夫子们的叮嘱: “慢走啊,回头入学大比见” 马车上,刘季刚刚还美滋滋的笑容瞬间收起,哼道:“这两个人,指不定允出去了多少名额。” 秦瑶轻笑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你我都知道过来拜访夫子,其他人难道不会想到?就算没能免去入学大比,能问到一些大比的内容,都是好的。” “不过今年入学名额足有五十个,咱们家金花学得也不赖,大比内容也已经知晓,成功入学是必然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曾经经历过复试的刘季心里总有点不安。 直到二月初二,入学大比这日,听见丁家的管事将大比流程说出来,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瑶细心观察到,和刘季同样神情的家长,还有好几个。 家里人都没来,只夫妇二人带着金花,自己驾马车前来报名。 刘仲是怕自己不会说话,让孩子觉得扫兴,加之厂里忙得走不开,和邱氏二人都没来。 大郎兄妹四人在昨日已经入学,这会儿正在学堂上课呢。 入学考的场地设置在丁家祠堂外面的小广场上,报名的人足有二百八十五人。 各村相熟的都站在一块儿,大人小孩一起,把小小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笔试今年取消了,可能是人数太多,纸笔的成本暴涨,丁家承受不住。 考核的流程简化为一道:一刻钟内背诵,背得多的排名越靠前,最后按照排名,择取前五十名入学。 夫子们考虑到很多孩子不识字,所以还准备了夫子在旁大声朗读需要背诵的内容。 如果有基础的孩子,自然会更占优势。 但对那些没有一点基础的孩子来说,这个考核方式的难度,无疑是比较轻松的。 考核仍是分批进行,五十人一组,分了两天。 金花上去抓阄,抓到了第二天早上的场次,既松口气,心又被再次被高高吊起。 看出孩子的紧张,秦瑶摸摸她的小辫子温声问:“你想留在这看别人考核还是咱们直接回家去?” 反正内容刘季已经提前知晓,金花早背得滚瓜烂熟了。 金花想了想,答道:“三婶,我想回家。” 考核的地方被围了起来,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不如回家自己再多看看书。 秦瑶颔首:“好,那我们先回家去。” 秦瑶喊回挤在人堆里凑热闹的刘季,夫妇二人驾车返家。 却没想到,她们刚走不久,就有人带着官差直奔丁家祠堂广场上,冲入考核场地内,带走了两名夫子。 丁家学堂考核不公,夫子私下贩卖考核内容,被县令大人扣押在衙门大堂里,进行了严肃警告。 若不是他们有秀才功名,而免费入学一事又是朝廷新颁布的政令还没有太多奖惩律令,二人都不能完好走出县衙。 412 内幕 阿旺去学堂接孩子们回来时,给秦瑶夫妇带来这个劲爆消息,听得二人齐齐怔了两秒钟。 缓过来后,刘季拍胸脯道:“我就说吧,我这几日心虚不宁的,肯定没什么好事,没想到,真没好事!” 秦瑶心说你搁着玩什么废话文学呢,忙问阿旺:“那明天的考核还进行吗?免费入学的事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阿旺道:“还不知道,我接走大郎他们的时候,各村的人都围在丁家祠堂外头讨说法,闹得很厉害,丁家人可能还有得头疼。” 秦瑶揉揉眉心,这都什么事儿! 转头,见刘季还在那拍胸脯低喃,说他早有不详的预感,更觉心塞。 正说着呢,村里前去丁家庄的大部队回来了,刘仲和邱氏也得到了消息,赶紧撇下手里的活儿,拉着金花来到秦瑶家焦急询问情况。 金花自己倒是挺淡定,见到四娘,笑嘻嘻跟着她进了房间,半点不知愁。 倒是四娘听见了大人们说的话,再看她金花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小大人似的,狠狠叹了一口气。 四娘一边敷衍的听着金花分享她这今天的生活,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堂屋里大人们讲话。 秦瑶道:“先不要慌,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等明早到镇上再说,县令大人都被惊动了,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就过去。” 刘仲忙道:“那明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邱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是得麻烦他三叔三婶了,丁家庄那边咱们谁也不认识,想找人问都不知道去找谁。” 秦瑶摆摆手,示意她别这么客气,起身送客,“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咱们一块儿去镇上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好,好。”刘仲拉起还想说什么的邱氏,叫上金花,回去了。 送走一家三口,秦瑶走进屋来,皱眉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刘季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刚刚他就想说了,只不过是二哥二嫂在他没好直说。 现在人走了,刘季也没了顾忌,奇怪道:“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的本事,还请得动县令大人。” 开阳县的官差往日是什么调性? 听阿旺说,请来官差的人只是金石镇上卖酒的酒家,换做往常,可使不动这些官差。 而且,来得还那么及时。 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你也觉得不是酒家喊来的官差?”秦瑶戏谑问。 刘季笃定,“绝对不可能是他!”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那幕后之人是谁? 是丁家的对头? 还是说,县令大人心血来潮,想好好整治一番这些舞弊腐败之事? 秦瑶有种预感,丁家学堂这事闹开来,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幸好咱们走得快。”刘季后怕道。 要是晚走一刻钟,指不定还要惹上一身骚。 刘仲刚刚过来的时候可说了,给两位夫子送礼的人家,也被带到县衙问讯。 虽然只是小小罚了点银子,但他要是进了县衙,那后果根本不敢想。 秦瑶也想到这,提醒刘季:“你现在顶着大儒弟子的名头,以后行事还是低调些,要不然,保不齐那天就被你老师逐出师门!” 秦瑶话音刚落,刘季立马朝地上“呸”了三下,“她说的话不作数的,过路神仙老爷们千万别当真!” 秦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秦瑶家的大门就被刘仲夫妇拍响了。 知道他们心急女儿入学一事,秦瑶也没说什么,就是一路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搞得车上几人,一路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因为出了昨天那事,丁家族学给学生们放了两天假,大郎几个还在家里睡着呢,车上就只有秦瑶夫妇和刘仲一家三口。 大毛放在老宅,由张氏照看着。 厂里食堂那边,邱氏也找了相熟的村里人帮忙顶替一早上,今天的工钱都给了人家。 和女儿的大事比起来,这一天的工钱不要也罢。 为此事担忧的人可不止是刘仲夫妇俩,各村的人都在等丁家给大家伙一个解释。 比秦瑶一行人来得早的,大有人在。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爬起来,丁家祠堂门口的广场上就已经站满了前来讨说法的百姓们。 昨日要发泄的也已经发泄了,今天大家伙就要一个准话,这入学招生,到底还招不招了。 人实在太多,秦瑶带着邱氏和金花留在马车上,让刘季刘仲兄弟两到人群里探听情况。 可惜,丁家人户户大门紧闭,根本没人出来。 刘季实在是受不了那臭烘烘的人味儿,拽着还舍不得走的刘仲回到马车前,冲秦瑶摇了摇头,“丁家人一个都没出来,咱们还是靠边等等看吧。” 刘仲被激愤的人群影响到,他现在火气正大着呢,都走出广场了,还不忘回头骂一句: “招还是不招,你们丁家人倒是出来给个说法啊!这样子像怎么回事!当咱们好欺负的呢!” 邱氏喊了他两声,这才闭嘴,与刘季一道坐在车辕上,目光紧紧盯着丁家祠堂那边。 这一等,就等到日上中天。 丁家人没等来。 等来了县令大人!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刘季刘仲一整个振奋。 要不然秦瑶盯着,刘季已经冲上去拜见县令大人,企图跟人家套近乎。 有了官差们维持秩序,闹腾了一上午的丁家祠堂终于安静下来。 丁家人听说县令大人来了,族中几个管事的族老这才急急忙忙被小辈们抬过来。 只见那丁家族老刚下轿,就被宋县令冷冷喝了一声: “你们丁家好大的威风!拿了朝廷派发的补贴金,不修学馆、不招学生,倒还要仗着这几个免费的入学名额,私下受贿泄露考题” 随着县令大人一句句质问,车上的秦瑶一行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刘季“咳咳”低咳两声,没事人一样继续睁大眼睛看,看看这免费入学一事,到底还有多少内幕是他们不知道的。 原来,朝廷下放的补贴学费,丁家学堂竟能拿到一百两之多! 原来,只要前往县衙认领补贴金,县衙还要再额外给丁家学堂补贴二十两银子! 所以,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本可以新修好几座学堂,聘请好几位夫子,收容几百符合年龄的学生,丁家却只拿了五十个名额出来。 听完这些信息,秦瑶夫妇两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刘季不动声色的拿起缰绳,调转车头,默默撤出一百米远。 很快,很快啊! 丁家祠堂那边就打了起来,扔鞋的,砸门的,吐唾沫的,全部招呼到了丁家那几位族老身上。 413 天生脾气差 县令站在广场上,一边大喊住手,一边由着官差们无动于衷的护在自己身前。 直到丁氏族人出动,县令一声令下,这才让官差们将混乱的场面镇压下来。 之后便是雷霆手段,一连下了几道指令。 第一,今年丁氏族学免费入学名额以抓阄的形式筛选出五十人入学。 第二,鼓励其他有实力的壕绅到县衙申请开办免费学堂。 第三,丁氏将功补过,将要为其他新开办的学堂提供夫子人选。 最后,从今往后,凡是满足两年免费入学条件的孩子,再也不许设置门槛,一律收入学堂。 当然,最后这一点能够进行下去的前提条件是第二条举措能够得以顺利实施。 四道指令一下,百姓们纷纷喝彩,直说开阳县有了属于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爷。 外面的喧嚣,影响不到马车上的秦瑶夫妇俩。 两人无奈又同情的看向金花,这下就看小姑娘自己的运气了。 很快,丁家那边就制好了抓阄用的箱子,扔了二百八十五根竹签进去。 其中有五十根竹签上面点了红,余下皆为无色,抽中红签者,方可入读丁氏学堂。 报名的学生都在场,县令大人为监证,排队上前抽签。 刘仲和邱氏忙领着孩子过去排队,车上只余下刘季和秦瑶两人。 毕竟不是清清白白的,县令大人在场,还是避一避,以免节外生枝。 却不料,二人没过去,宋县令的探究的目光却望了过来。 说实话,他好奇远处停靠在路边那辆马车很久了! 王麻五家的车厢做工考究,一看就和旁边那些普通车厢格格不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而现在的金石镇百姓,要是还有不认得这辆车的人,那都是要被笑话的。 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刘季却觉如芒刺背,忙钻进车厢,心虚的同秦瑶讲: “县令大人好像在看咱们。” 秦瑶早就察觉到了,无所谓道:“他爱看就看。” 刘季哦了一声,掀开车帘想看看刘仲那边情况如何,一身绿色官袍突然映入眼帘,“我滴娘呀”怪叫一声,紧张道:“娘子娘子!他、他过来了!” “谁?”秦瑶瞪了刘季一眼,这一惊一乍的。 刘季惊悚道:“县令!他过来,他朝着咱家马车径直过来了.” 刘季无助的望向秦瑶,不会是来问责的吧? 秦瑶狐疑撩起车帘往外看,来人只有宋县令和一名官差,挥挥手示意紧张的刘季淡定点,“别的不知道,但明显不是来抓人的架势。” 正说着,人已经快到近前。 对方已经看见她们,再愣着不下马车迎接就太不礼貌了。 “下车。”秦瑶给了刘季轻轻一脚,刘季措不及防,嗷叫着掉下马车。 幸好,他身手敏捷,落地一个潇洒旋身,定住了身形。 宋县令狐疑的一挑眉,这是什么奇特的迎接方式? 秦瑶跳下车来,上前两步,抱拳行了一礼,“民妇秦瑶,见过大人!” 刘季也跟着作一揖:“草民刘季,拜见县令大人!” 宋章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二人免礼。 上次和秦瑶见面,还是在剿匪的时候。 此刻拉车的老黄,也是那时候被秦瑶牵回家的。 宋章看一看那马,居然不秃了,现在一身毛被主人家养得柔顺油滑,可见是尽心喂养过的。 见县令就顾着看马,一言不发,刘季主动询问:“大人过来,有何指教?” 宋章看他一眼,又看向秦瑶,调侃道:“秦娘子夫君容貌不俗,人人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秦娘子也不能免俗。” 夫妇二人嘴角齐齐一抽。 刘季有种被对方轻视看低了的不忿。 秦瑶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面上笑意收起,面前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宋章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看谁更尴尬。 终究还是刘季当先憋不住,看出宋章的目的是秦瑶,主动问起要不要去镇上酒馆坐下慢慢聊。 宋章这才正眼瞧一瞧他,除了容貌,他实在看不出这个男人哪一点能够让大儒和秦瑶同时看上眼。 至于喝酒,他倒也不拒绝,只是今天没空,下次一定。 “听说你们刘家村现在开了两家不错的茶室,下次有空闲,倒是想过去看看。”说着话,宋章视线一直停留在秦瑶身上,观察她的反应。 不过没等秦瑶回答,刘季已经热情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草民代表刘家村全体村民,热烈欢迎大人到来!” 宋章客气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看向忙碌的丁家祠堂,突然问道:“秦娘子家中四个孩子不是都已经进丁氏族学了吗?怎么还到这里来凑热闹?” 秦瑶冷淡道:“看来大人打听得还是不太清楚,其实我们家小孩不止四个。” 说到这,顿了一下,才又轻笑一声补充:“血脉相连,兄弟姐妹的孩子自然也是我们的孩子。” 宋章笑道:“既然分了家,各家自管自家,兄弟姐妹的孩子也归秦娘子管,莫非兄弟姐妹的家也是你在当?” “那倒没有,因为我不好管闲事。”秦瑶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嘲弄。 刘季在后面看戏似的挑了下俊眉,不过嘴上还是要假意呵斥一下,“秦瑶你怎么跟县令大人说话呢!” 又顶着秦瑶吃人的眼神,冲宋章连说抱歉,“妇人愚钝,不会说话,大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宋章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摆摆手:“无碍,秦娘子性情中人,不拘小节,能这样不客气的同本官说话,应该是把本官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 秦瑶抬眸看向远处的金石镇屋舍,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大人想多了,我只是天生脾气差,对谁都这么说话!” 这一点刘季可以证明,疯狂点头,她确实就是这样的! 点完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要帮她解释的,想要补救一下,宋章那边已经抬起手,示意他别开口了,烦! 有官差跑过来,叫宋章回去主持大局,宋章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转向秦瑶,认真的问道: “收麦那两日本官正好要到各村巡视,到时候准备到秦娘子家中讨杯茶水喝,不知秦娘子欢迎不欢迎?” 414 人至贱则无敌 秦瑶无所谓道:“大人要是不怕别人多想的话,随便。” 宋章心道,我还怕别人不多想呢,要的就是让人多想,要不然他一个外来县令,如何与这些地方豪强打擂台? 得了秦瑶这句随便,宋章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佯装矜持,可嘴角翘起的幅度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那就这么定了,秦娘子你可一定要在家。”生怕扑了个空,走之前,宋章还不忘强调。 刘季目送那身绿官袍远去,不解的抱臂问:“娘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秦瑶还以为他知道县令要来自己家,会欢欣鼓舞呢。 没想到居然这么淡定。 看来这两年的调教已渐渐显露成效。 秦瑶耸肩,“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刘季不信的盯着她,“你肯定知道。” 秦瑶坚持:“我不知道!” 其实是懒得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一个宋章还能吃了她不成? 刘季猜测:“定是想招揽娘子你做为他做事。” 秦瑶横他一眼,他又立马用不屑一顾的表情嗤了一声,说:“但我家娘子这尊大佛岂是他这座小庙能请进去的?!” 长公主殿下的近卫队她都不屑一顾,还能瞧得上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幕僚? 刘季嘚瑟的靠在马车旁,恭维道:“娘子,日后你发达了,可不要忘记多多提携,为夫给你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甘之如饴!” 秦瑶笑骂:“滚!” 刘季立马配合着麻溜从车边闪开,伸手扶她上马车,“娘子你仔细脚下。” 秦瑶无语,人至贱则无敌,她骂都懒得骂了。 没有等多久,就看到金花开心的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喊: “三婶,我抽中啦!三叔,我中啦!” 小姑娘嗓门贼大,整个丁家庄都是她快乐的回音。 跟在身后的邱氏和刘仲忙喊她慢点,嘴角也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金花跑到马车旁,伸手让刘季抱她上去,小姑娘钻进车厢,举着手里的红签给秦瑶显摆: “三婶你看,红签哦,我可以和四娘他们一起来学堂了!” 说着,还自豪的一抬下巴,得意的说:“五十个人,只有两个女娃娃中了,我就是其中一个,三婶,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不错,运气很好。”秦瑶肯定的点点头。 金花嘻嘻一笑,看着手里的红签,又遗憾的叹一口气,“要是阿菊也能和我一起来抽签就好了,我们俩就能一道了。” 四娘总归是头一班,她们俩不能在一个课室。 小姑娘口中的阿菊是刘季堂叔家的大孙女,和金花一般大,四娘上学堂的时候,金花和阿菊两个玩得最好。 可不是所有做父母的人都有邱氏和刘仲这样的觉悟。 堂叔家不舍得家里少一个劳动力,不许阿菊过来报名,怕她上了学堂,家里就没人喂鸡做饭种菜养蚕了。 还觉得女孩读了书,认了字,心就野了,以后不会听他们的话。 金花“唉”的又叹了一声,看着手里的红签,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秦瑶揉揉她的小脑袋,无声安慰着。 没有实现的事情,她不会提前说出来。 但宋县令今天提到的新指令里,鼓励各地有条件的壕绅建免费学堂。 她们刘家村虽然没有壕绅,但还是有建学堂的希望的。 村里猎来的狼,皮肉应该卖了不少银子,得空她去探探村长这老头的口风。 金花能够抽中红签顺利入学,刘仲夫妻两心头大石落地,要到镇上买两斤肉带回家庆祝庆祝。 刘仲和刘季赶着车来到镇上,秦瑶陪着邱氏买好肉,又应了金花的央求,给家里孩子们买了花生糖,两家人高高兴兴回家。 路上,刘仲小声问了下县令过来的事。 宋章那一身绿色官袍,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不止是刘仲看到他特意过来见秦瑶和刘季,当时在丁家祠堂外的人全都看见了。 丁氏那几个族老,当时表情十分微妙,似怨,又似忌惮。 不过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加入班房的先例,所以大家伙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县令大人好奇异士,想要结交一下而已。 但即便如此,联想到秦瑶几乎逆天的武力值,还是让不少人乱了阵脚。 面对刘仲的询问,刘季套用秦瑶先前那一套,问就是:“我又不是县令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来干嘛。” “不过倒是说了,等收麦下来巡视时,他要到我家坐坐。” “什么!”刘仲惊呼出声,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慌乱。 那可是一县父母官,该如何招待? 想想他都头大。 刘季白他一眼,“二哥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去你家。” 刘仲闻言一怔,是哦,他们早分家了,心里一松,笑了起来,意思意思的叮嘱:“那你们可不能怠慢了,得罪了县令大人,咱们两家都吃不了兜子。” 刘季敷衍的点点头,心里想,有秦瑶家,谁吃不了兜子走还不好说呢。 刘仲看刘季点头,以为他心里有数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暗暗激动着。 县令亲临,这毕竟也是村里头一份。 因为刘季没叮嘱不许宣扬出去,一到老宅,刘仲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家人。 刘老汉一听,激动得眼泪都要留下来,当晚庆祝的饭也不吃了,跑到堂兄弟家中,问他们知不知道怎么接待县令大人。 到了隔天,秦瑶出门去工厂,全村都向她投来崇敬的目光。 这下好了,宋章要是没来,还收不了场了。 刘季有点暗爽,村民见他都得客气恭维两句,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天气越来越暖和,地里的麦子也到了要收割的时节。 这次没有齐家护卫队在,村里十亩地,只能请短工帮忙收。 至于刘季和阿旺,他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活儿要去干——收租子。 农忙时节,学堂都会放三天假让学生回家帮忙。 丁家庄麦子收好的第二天一早,大郎兄妹四个便抱着算盘、秤砣、自制笔记本、笔墨,分别坐上阿旺赶的牛车和刘季赶的马车,兴奋奔向丁家庄。 415 收租 “来了来了!” 佃户们远远看到驾着牛车过来的阿旺,立马返回家中准备着。 庄子上一百亩田地刘季先前全部租了出去,地租三成,田租四成。 现在到了收获的日子,上一年的租子也该交了。 这是刘季第一次收租,也是大郎兄妹四个第一次以收租者的视角看待收成这件事。 租户的信息和契约刘季全部带上,装在小木箱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谁谁家租了那块儿地,地租为多少。 和一般地主不同,秦瑶家的粮税,主家和佃户各自负责一半。 而别家,一般都是把粮税一并转交到佃户身上。 像那种地主自己负责全部粮税的,极少极少。 所以有功名在身的主家,租出去的地地租也会比别家多一点,因为他的田地可以减免赋税。 对主家而言,不是把地租出去就等着收租子那么简单。 一个合格的主家,每逢收租时节,必须提前掌握好自家佃户在这地上种了什么,收成如何,才能在收租这个重要环节,避免被狡诈的佃户欺瞒。 不过田地产出,一般有例可寻,如无天灾人祸的前提下,上一年的产出可以作为参考依据。 如果前去收租时,佃户报上来一个极低的亩产量,那么主家就要去查证其中情况是否属实,是何原因所导致。 良田低产会有降低土地等级的风险,下一年就不好租了。 这些事情,刘季早就提前到刘大福家讨经验,做足了准备。 这是秦瑶交给他的第一个有油水的好活,定是要好好办给她瞧瞧,打一场漂亮翻身仗。 来到庄子上,车马停下,刘季先让阿旺先去丁家庄知会一声,方便接下来行事。 他领着好奇的大郎兄妹四人,进了用来放农具和出租的小院。 正好学堂放假,租房的学生们都回家去了,院子里空下来,正好可以把收上来的租子暂时存放在这里。 看守农具的佃户和帮忙收租的是同一人,名唤丁六,年纪四十上下,刘季给人取了个外号,叫他老六。 面对地主大老爷,佃户丁六爷不好说什么,每次见到刘季,听见他不客气的喊着“那个老六你过来一下”,都弓着腰笑盈盈应着。 刚刚那声来了,便是丁六喊的。 看着阿旺赶车进了丁家庄,丁六上前询问:“老爷,您和阿旺小哥既然来了,那小的也要回去准备租子,您看这院子的钥匙您要拿着吗?” 刘季点点头拿了钥匙,先把出租的集体宿舍看一遍,屋里家具陈设都十分简陋,距离破烂只差半步。 但床位便宜,租住的人家也从没说过什么。 见床位空了两张,刘季问道:“老六,这两铺床怎么空出来了?” 上个月他让阿旺过来巡查,还是租满的状态。 丁六苦笑着解释道:“先前不是学堂放假嘛,为了省点铜子,学生们就都走了,这到了开学的日子又才重新租出去,还没租满呢。” 刘季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老爷的架子端得很足,不悦反问:“那你看见床位空着,就不知道去学堂门口宣扬宣扬?” “一张床位一个月十五文钱,两个就是三十文,这都是老爷我的钱呐!” 他这集体铺位一共二十五个,每个月可是375文的进项。 去年腊月和今年正月空置了两个月,已经折损了两个月的月租。 原还想着这次收田租能把二月份的375文钱一起拿回去,这下好了,少了足足三十文! 刘季脸色难看,拿腔拿调的样子,看得大郎兄妹四个很是不适应。 再看丁六伏低做小的道歉,兄妹四个罪恶感爆棚。 四娘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二郎给拦下。 四娘不解的瞪了二哥一眼,没看见阿爹在欺负老实人嘛! 二郎只是摇摇头,示意她别乱开口。 他们现在和阿爹是一道的,不能在外人面前忤逆他,让别人知道他们父子意见不和。 四娘眉头紧皱,看丁六都快要埋到胸口的脑袋,想起自己更小的时候也是跟着大哥这样去别人家求人,感同身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刘季察觉到闺女的情绪,回头一看,好家伙,小姑娘把他当成了恶霸,正气鼓鼓的瞪着他! 刘季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面上的不悦一点没收,图穷匕见,故意大度的摆摆手对丁六道: “算了算了,多大点事,这差的租金从你看守庄子的工钱里扣,下不为例,先这样,你赶紧回去准备吧,一会儿先去你家收租。” 眼看着丁六被扣了三十文钱还要对自家阿爹感恩戴德,四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目送丁六离开,刘季转过身来,双臂一展,哈哈贱笑一声,得意的对四个好大儿安排: “三十文,阿旺不知道!咱们爷五个分,你们一人两文,剩下都归我!” 兄妹四人:“.” “傻眼了这就?后头还有呢,走,带上你们的家伙什,咱们去找阿旺,爹带你们赚零花去!” 刘季挨个拍拍四个小脑袋,甩着房门钥匙,锁了门,示意兄妹四个上马车,驾车朝丁家庄驶去。 四娘不忿嘟囔,“我要告诉阿娘。” 区区两文钱,她才不会被阿爹收买呢! 二郎好笑道:“别傻了,没有阿娘默许,你看阿爹敢这么猖狂吗。” 在阿娘那里,只要阿爹最后交上去的数目对得上,就算完成任务。 至于这些多出来的,各人看个人的本事咯。 四娘又被上了一堂现实人生课,无奈垂头叹了一声:“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三郎摆着手指头算:“最大颗的糖葫芦五文钱一串,需要两个多两文钱才能买,阿爹再给我一个半两文钱,就能买一串最大的糖葫芦啦!” 大郎看着呆憨的小弟,摇头无奈失笑,真是容易满足的年纪呀。 车厢里这些嘟囔,刘季一字不落听到耳中,满意的笑了。 这四个娃脑子随他,聪明知变通,都是好苗子。 马车在丁六家门口停下,阿旺已经先到一步。 他刚刚已经把丁家庄的佃户都通知了一遍,一会儿刘季父子五人挨个过去收租子就行。 416 家有余粮 带着孩子过来收租的地主,佃户们没见过,颇有几分新奇。 大郎负责称重报数,二郎拿着阿爹给的契约核对数目,顺便在新写的账单上打一个圈,表示此家已收完。 三郎和四娘就帮着摆好自家的筐,等阿旺把佃户交上来的粮食倒入自家框里,抬到车上。 至于刘季,大老爷是不用干活的,坐在马车车辕上,一边喝着佃户客气端来的粗茶欣赏今天蓝蓝的天空和白云,一边眼尖的盯着交上来的粮食,但凡多一根杂草,他都要说教上一刻钟。 顺便,收下佃户想要息事宁人而递来的一斗半斗麦子,简直周扒皮附身,能扒一层算一层。 阿旺和大郎兄妹四个嘴角齐齐一抽,你看我,我看你,还能怎样呢,继续埋头干活。 别看刘季如此过分,但比他过分的大有人在。 和旁边另外一家带着打手前来收租子的比起来,他这都是小巫见大巫。 人家找茬都是一成一成租子往上加。 半斗米一杯茶水就能打发走的刘老爷,在佃户眼中已算得上良善。 毕竟一年到头,他也就这会儿找点不痛不痒的小麻烦。 况且,他刚刚还允了他们借牛春耕,多交出去的一斗半斗,就算提前付了耕牛租用费。 这么一想,佃户们心里最后那丝怨气也消了。 刘季冲气鼓鼓的四娘挤眉弄眼,看看你爹的本事,厉害哇? 四娘哼一声,不想理他。 但转过身去,回想刚刚阿爹挤眉弄眼的模样,又憋不住想笑。 “想笑就笑呗,小女娃气鼓鼓的多难看。” 刘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四娘身后,乘其不备,捏了捏那肉鼓鼓的小脸。 趁小家伙没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提起放到了马车车辕上。 紧接着自己跳上去,一甩马鞭,载着已经装满麦子的马车前往农庄,暂时先把粮食倒在小院里,又载着空车回去。 路边开着小野花,四娘指着花喊:“阿爹,我要,你帮我摘!” “好啊!”刘季答应得爽快,立马停下马车,走到路边连草带花给闺女摘了一大把放到她膝上,坐上车辕,继续驾车。 忽然耳边多了只小手,把摘下来的紫白色小野花,一朵朵插在他头上。 刘季也不恼,戏谑的问:“美不美?” 四娘捂嘴偷笑,并不回答,继续把阿爹的脑袋当成花瓶,肆意发挥自己的艺术畅想。 不过快到佃户家门口时,刘季就不许她再动手了,把头上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摘下,只留一朵别在左耳上,扮演自己周扒皮的恶人形象。 四娘玩了一路,已很满足,乖乖收手没再作怪,只说一会儿回家,要给阿娘摘一把最漂亮的野花回去装点房间。 刘季酸道:“阿爹对你不好吗?三句话不离你阿娘,她能让你把她脑袋当花瓶插?” 四娘抱着手臂,眉飞色舞的说:“我就是最喜欢阿娘!” 刘季啧啧两声,不再自取其辱,选择闭嘴。 父女两返回,阿旺那边的牛车也已经装满正好出发,两辆车交替着,忙碌到傍晚,终于将丁家庄这边的佃户上交的粮食收完。 还有一家在金石镇附近,父子五人收完了他家,这才赶着夜路回到家。 事情还没完呢。 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发,要把粮食全部拉回家。 三十亩地全用来种油菜花,春收这收了油菜籽2700斤。 七十亩上等良田,收得小麦7840斤。 赋税今年仍是十五分之一,减去所需缴纳的赋税之后,到手还余油菜籽2520斤,小麦7317斤。 官府收取粮税不包括油菜籽,所以油菜籽的税需折成现银缴纳。 这批油菜籽,刘季让时常在县里采购的刘仲帮忙找了一家榨油厂。 一斤油菜籽卖两文,一下子全部卖掉,扣掉赋税和路上折损,得银5两整。 麦子也卖掉了五千斤,今年麦价已经稳定下来,但因为去年上半年饥荒造成的面食短缺,今年麦价比往年高了一倍,带壳六文一斤。 五千斤麦卖出,得银30两整。 剩下两千多斤麦子,自家留用。 加上村中十亩麦子也找了短工收完,减去赋税后得麦三千斤。 两边相加,足有五千多斤麦子,去壳之后,满足一家七口人一年所需口粮之外,还能有不少富余。 家里有放粮食的仓库,这部分也就不急着卖掉,等吃到秋收时再看情况。 家有余粮,遇事不慌。 农人看天吃饭,说不准来年气候不顺,地里产出又会减少,所以多存些粮食准没错。 学堂假期只有三天,跟着阿爹体验了一把收租的快乐之后,大郎兄妹几个便回学堂上课去了。 后续买卖赋税等事宜,都是刘季一个人跑下来的。 一切账目银钱都准备齐全之后,刘季端着这些东西来到堂屋,笑着递到秦瑶面前。 “娘子,这是今年春收收上来的租金和账本,一共是银子三十五两,麦子两千三百一十七斤,您请过目。” 秦瑶这些天也忙得很,春收春种两件农人们的心头大事赶到一块儿,厂里请假的工人很多,生产线需要进行调整,她和芸娘忙得脚不沾地,这两天情况才稍微稳定下来,中午有空回家偷个懒。 这样的忙碌,秦瑶很不喜欢,感觉比她前世带队出去收集物资还要费神。 看来专业的事情还得找专业的人来做,是时候要挖个大总管过来解放自己了。 刘季来的时候,秦瑶正拿着自制的炭笔计划要找一个怎样的大总管。 看到托盘里闪亮亮的银块儿,换谁心情都会非常不错。 秦瑶拿起账本看了一遍,没什么毛病,遂又放下,将那三十五两银子拿起来,揣兜里。 抬头,见刘季还站在跟前,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冲他笑了笑,“办得不错。” 刘季故作谦虚的垂下眼眸,期待更多的夸赞向自己涌来。 结果,没声了。 抬头一看,秦瑶已经拿着炭笔和笔记本起身,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刘季心里一急,忙唤了声:“娘子!” 秦瑶回头:“干什么?” “你就没什么话要说了吗?”刘季眨巴桃花眼提醒道。 417 发瓜种 怕她无法会意,刘季直接明示了,“你不想多问我些问题吗?” 秦瑶一怔,而后一挑眉,她还真有件事要问。 “多亏你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眼看秦瑶要开口,刘季期待的扬起笑容。 “公良缭给你布置的功课你完成了吗?” 刘季笑容瞬间消失。 秦瑶好笑的捡起刚刚放在桌上的信递给他,“车队刚刚从府城回来,你老师让他们托我给你带句话,再有十天他就回来了,喏,这是给你的信,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出门忙去了。” 说完,留下如遭雷劈的刘季,幸灾乐祸的瞅他一眼,大步出门。 刘季赶紧把信打开,见到上面熟悉的字迹,面如死灰。 完了! 功课还有大半未完成! 春耕的时候,细雨不断,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腥气。 田间,农人披着蓑衣,以人力扶着铁犁缓步前行,将硬梆梆的土层翻开、打碎。 乡间小路上,都是脚步匆忙的村民,肩上挑着大担大担的农家肥,来到犁好的田里,将天然肥料均匀撒在里面。 行动间,间或落下几滴洒在路面上,所以这个时节的刘家村,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不好描述的味道。 不至于熏死人,但绝对不好闻。 秦瑶手里提着一布袋的西瓜种子,憋着气来到村中集体的育秧室。 有了上一年的经验,今年育秧苗的事情刘功和邱氏等人已经可以完全应付下来,秦瑶不用手把手教,只需要在关键节点过来帮着把控就行。 前两日村民问起西瓜种的事,今日得了空,秦瑶把想要瓜种的村民叫到育秧室来,准备给他们分种子。 当然也不是无偿的,拿了她的种子,第一茬种出来的瓜要分她两成。 这就是件无本的买卖,所以来的人很多。 西瓜种植秦瑶也不是很懂,去年属于运气极好实验成功,今年那么多人要跟着她拿瓜种去种,秦瑶不敢乱来,喊了张氏这个菜地好手过来。 反正西瓜也是瓜,万变不离其宗,应该和种菜是差不多的。 天上下着小雨,也无法阻挡村民们对种西瓜的热情。 秦瑶前脚刚到育秧室,后脚大批村民就披着蓑衣寻了过来。 育秧室里待不了那么多人,秦瑶让他们在门口排队,众人也无怨言,淋着雨在屋外热切等候。 “丑话我先说在前头。”秦瑶拿起手中的袋子,“种子只有那么多,每一粒都很珍贵,所以我希望大家伙拿回种子之后,不是将它随便放到一旁,就不管了。” “还有!”她顿了顿,严肃了语气:“这种子我只发给真正要种的人,那些过来凑热闹蹭便宜的,我劝你们现在自觉退出,免得到时候咱们遇到,面子上都难看。” 听见此话,人群中有一部分人露出悻悻的神色,但来都来了,试试就试试呗。 去年白掌柜来秦瑶家收瓜,那可是二百文钱一个呢! 所以,这哪里是西瓜,这简直是金瓜。 种到就是赚到。 于是,众人纷纷表示自己都是认真的,绝对不浪费这种金贵的瓜种。 秦瑶微微颔首,发种之前,又问了一遍:“都知道我的规矩吧?” 众人应道:“知道知道,秦娘子你就放心吧,种出了瓜,别说两成,就是五成给您也是应该的!” 秦瑶这才请张氏过来,“娘你负责发种子,我负责登记。” 现场来人二十七个,其中五个,是村里出了名的穷,去年闹饥荒,族里借给他们的粮食,今年仍旧还不上来,就指着今年种西瓜把债给填上。 这五人,态度特别认真,领了瓜籽,当场就要给秦瑶跪下磕头,把记录的秦瑶惊了一跳。 “起来!”秦瑶手一拽,跪下的人就被她整个拽了起来,脚尖还微微离地,跟拎鸡崽似的轻松。 被拽的人反倒吓着了,好不容易站稳,愣怔两秒钟,才又深深鞠了一躬,退到一旁,等着一会儿跟张氏学习如何育苗,神情难掩激动。 这几十粒西瓜籽,对一部分人来说是种着试试看,但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就是翻身的金砖,所以领到瓜籽的村民们,神色各不相同。 有些很淡定,有些很欢喜,还有的,已经眼含热泪。 张氏将众人这些情绪反馈看在眼底,既觉得满足,又感到欣慰,心情十分复杂。 回头看一眼正坐在瘸腿木桌前埋头记录的秦瑶,或许是身后育秧室里炭盆中燃烧的火光在映衬,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通身都在散发光芒。 种子全部发完,秦瑶合上了登记的本子,同张氏一起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一簸箕土和几只缺口小陶罐,手把手教村民们从育苗开始种植西瓜。 “其实育瓜苗和育秧苗差不多,无非就是温度、湿度、肥力的把控” 秦瑶一边说,张氏一边实操,顺便补充一些她个人的种菜小心得。 说到种菜,村民们就能理解了,相比起秦瑶说的什么温度湿度,还是张氏简单直白的语言更符合大家的习惯。 得先用温水泡,就是手摸起来感觉微微凉的那种程度。 泡它一宿,再用洗干净的湿帕子包起来放在屋里最暖和的地方催芽。 这会儿三月份,温度还有点不够,得跟育秧室里一样烧点炭。 或者放在离家里烧火做饭的地方近一点也成。 之后就看种子发不发芽。 “豆芽大家伙都晓得怎么发吧?瑶娘说了,就跟发豆芽苗差不多,差不多出芽了就能洒在整出来的苗床上,浇点水能长得更快。”张氏讲解道。 村民们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简单得很,都是下过地的,不难。 秦瑶提醒:“瓜地要选好,地势要高,土质要松软的,太阳一整天都能照到的地方为佳。” “别的地不能种吗?” 一道陌生的询问声突然从村民身后传来,语气带着浓浓的好奇,似乎已经旁听许久。 秦瑶疑惑抬头看过去,宋章一身便衣,手里牵着一匹马,身后跟着同样牵马的一名随从,主仆二人站在人群外,冲她轻轻一颔首。 村民不知这人是谁,但看对方一身行头低调显贵,不像是普通人,客气的让了一条道给他。(本章完) 418 话这么密 宋章将马交给随从,走上前来,在秦瑶面前蹲下,指着地上演示用的土,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除了先前你说的那些条件,别的地就不能种吗?” 秦瑶没想到他来得这么低调,只带一个随从,来前连声招呼都不打,鬼鬼祟祟的。 不过也看得出来宋章不打算让村民们知道他的身份,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答道: “别的地也能种,但会大大影响瓜的品质。” 宋章一副听了白听的样子,自顾自的说:“凉瓜出自西域,中原很少见到,没想到秦娘子连这凉瓜怎么种都知道。” 秦瑶扯了扯嘴角,见张氏一副疑惑样子,起身解释道:“娘,来了客人,我先带客人回家坐坐。” 张氏虽然不知道宋章是谁,但隐约猜到了一些,毕竟先前刘仲才说,县令大人会到秦瑶家拜访。 忙不迭摆摆手,“去吧去吧,这有我呢。” 说完,又冲宋章客气的笑了笑。 宋章礼貌点点头,起身冲张氏行了一个晚辈礼,叫上随从,挺开心的跟上了秦瑶的步伐。 “上次到金石镇,只去了其他几个村子,倒是漏掉了刘家村这个景色不错的村庄。”宋章有些惊喜的说道。 秦瑶没搭话,他又好奇询问:“听说大儒还在你们村里修了间院子长住,不知是哪一栋?” 提到房子,秦瑶眸色微微亮起,在桥边停下脚步,抬手往村子深处一指,“喏,那边,看见挑空出来的露台了吗,就是那里。” “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秦瑶语气里透出两分热切,蛊惑似的说:“是先生亲自设计,用村中废弃的旧宅改造而成,很特别的一间莲院。” 说着,又看了宋章一眼,补充道:“若是大人有兴致,也可以在村中选一处风景绝佳的旧宅自己改造。” 不等宋章开口,继续抢在他前头说:“改造之后大人想住多久住多久,毕竟您是县令大人,要是知道您想常来此处小住,村里定然双手奉上旧宅地契,不需要花您一分钱!” 随从听得都心动了,不是为了刘家村的旧宅,而是因为可以同大儒比邻而居。 当即期待的望向自家县令大人,“老爷,您不是总说要找个机会来拜会公良先生吗,今日不是正好。” 秦瑶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大儒现在不在莲院,不过再等三日,就能见到他了。” 算算日子,三日后公良缭就会抵达。 宋章的随从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了,他还以为今天就能见到大儒呢。 “不过人不在,去看看院子也不错。”秦瑶继续怂恿。 她突然发现,宋章也是个不错的客户。 要是开阳县的富商壕绅们知道县令也在刘家村改造了一座旧宅,那不得闻风而来? 那到时候,刘家村的宅基地可就值大钱咯! 宋章狐疑的盯了秦瑶两秒,想不出她这么积极的给自己推荐刘家村旧宅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来都来了,大儒见不到,看看他住的宅子也行。 “秦娘子如此盛情,那就去看看吧。”宋章微笑应道。 秦瑶终于冲他露出了笑脸,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领路,一边走一边介绍刘家村的四时美景有多么好看,住在这里有多么治愈心灵。 宋章和秦瑶接触不多,总的算起来,也就剿匪那次还有上次在丁家祠堂外,一共两面。 大多时候,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秦瑶这个人如何如何。 有人说她是个凶巴巴的悍妇,有人说她是个箭无虚发的高冷猎手,还有人说她是刘家村的霸道领头人。 但不管哪一种,都没有人告诉过他,她话这么密! 三人终于来到莲院,宋章耳边各种带着暗示明示的推销话术这才停止。 他看着走上前去找钥匙开门的秦瑶,暗暗呼出一大口气。 主人家不在,宅院无人打理,已经落了一层灰。 秦瑶推开大门,扇了几下,才把浮在空气中的灰尘挥下去。 这还是托了这几日一直下小雨的福,要不然进来能吸一大口灰尘。 秦瑶拍拍自己的裤子,打算明天叫上阿旺和刘季一起过来把屋子打扫一遍。 回头,见宋章客气站在门口好奇探望,招手喊道:“进来看看没事的,房间都锁着,我没有钥匙,就在院子里看看吧。” 齐仙官和公良缭的审美相当不错,外面看起来已经不简单的院子,里面更是细节满满,各种巧妙布置和主人家的奇思妙想,看得人心潮澎湃。 随从压着激动客气的问:“秦娘子,这原来当真是一座废弃宅院吗?” 秦瑶点点头,“对啊,之前的样子我们还留有草图,不信的话一会儿到我家,我可以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说到这草图,来得也不容易。 是齐仙官看不下去他师弟居然连画都不会作,以莲院旧宅为蓝本,手把手带着刘季,历时三天,艰苦描下来的。 没想到,再拿出来,还能和现在的莲院做一个改造前后对比。 “怎么样?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锁好莲院大门,领着宋章往自家去的路上,秦瑶自信问道。 随从疯狂点头,被宋章瞪了一眼,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牵马跟在后头。 把随从看安分了,宋章这才浅浅一笑,不痛不痒的说一句:“还行。” 秦瑶并不放弃,笑着说:“大人支持一下乡村发展,选一个废宅给全县富豪乡绅们打个样如何?” 宋章不愧是县令,立马从这句话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同是穷村,刘家村却一年一个样子,越来越好,任谁都会好奇,想来此一探究竟。 原先宋章只是从自己掌握到的各种信息里推测,刘家村的变化和秦瑶有关系。 现在一听秦瑶这话,他已经可以肯定,她就是源头。 一个二十出头,从外地流亡过来的女子,既力大无穷能剿匪杀虎,又能想出水磨、神力书箱等巧物建工厂,还懂得怎么种西域凉瓜,搞什么育秧室。 这么全知全能,说她不是神都没人信。 可偏偏,她是一个人。 此刻有血有肉,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本章完) 419 弓箭崩了 宋章定定瞧了秦瑶三秒钟,眼看她神色渐冷,这才试探开口: “秦娘子,有没有兴趣同宋某做个交易?” 秦瑶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宋章:“.” 噎了片刻,他果断改口,“宋某可以在村中购置一座废宅改建。” 秦瑶真诚道:“那可以谈谈。” 如此真实的反应,令宋章又窒了一瞬,张了张口,实在是不想说话,勉强扯扯嘴角,跟着秦瑶过了桥,上了斜坡,来到她家。 刘季正好出去上茅房从后门回来,听见前院里有动静,想是秦瑶回来了,探出头想瞅她一眼。 这一看,好家伙,居然见到了不穿官袍的县令大人。 刘季赶紧走出来打了个招呼。 “季来迟了,不曾迎接贵客,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说罢,行了一礼,不等宋章那厢有所反应,紧接着又道: “草民还有急事,就不陪您了,您随便坐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刘季暂退!” 说完,又是一个退礼,转身头也不回跑进书房。 宋章看得有点懵,“秦娘子,你家相公这是?” 秦瑶摆摆手,“没事,补功课呢,我们不用管他。” 抬手请人进堂屋,“大人屋里坐,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您多担待。” “阿旺,上茶!” 秦瑶冲院里喊了一声,因为不知道阿旺人在哪儿。 但他肯定在附近,听见她的声音会立马闪现到厨房的。 “.哦。”宋章迟疑的应着,让随从在外看马,随秦瑶来到堂屋坐下。 他刚刚还疑惑秦瑶叫的阿旺是条狗,这屁股刚坐下,刚刚还无人的厨房突然多出一道人影,沏了两杯潦草热茶端上来。 宋章惊讶的看了来人一眼,普普通通的样貌,普普通通的气质,往门边一站,几乎没有存在感。 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宋章一边狐疑,一边端粗陶茶杯喝了一口茶,来的这一路上滴水未沾,渴死他了。 有点烫,茶叶也没完全泡开,水质很硬,只能说勉强解渴。 不过看秦瑶大口把茶当水喝的作风,宋章隐约理解,秦瑶家的茶等同于水。 放下茶杯,宋章先把这间简单却不简陋的屋子打量一遍,感觉自己对秦瑶的了解又多了几分,心里也多了点底气。 这次来,他有赌的成分。 面对秦瑶这样的危险人物,身边只带了一名随从,本身就冒险。 万一她一个不高兴,别管他是不是县令,都有可能折在她手上。 毕竟当初她要收拾金蟾蜍时,也不曾忌惮过对方的势力。 更何况是他这个外地来的县令? “大人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说,咱们少说废话,提高效率。”秦瑶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宋章开口,干脆主动挑起话题。 宋章一直在思索怎样开口比较好,还没想出来,秦瑶就抛来话口,立马顺着她的话,当先反问: “秦娘子可有什么烦恼?” 秦瑶颔首,“正有个大烦恼。” 宋章眼睛一亮,“但说无妨。” 只要不难办,他就能帮她办。 “这对大人来说应该不算难事。”秦瑶想起刘木匠现在在家悠哉悠哉的生活,露出几分向往之色,期待道: “我开了一个厂,但我这个人呢又比较懒,大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既能让我的厂子继续为我赚钱,又能让我懒着不动?” 宋章明显一愣,就这? 这算什么难事,找个忠心又可靠的奴婢就能解决。 “没别的了吗?”宋章试探问。 一副恨不得她多多提要求的样子。 秦瑶摇摇头,“没了,就这一个。” 宋章在心里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家里正好有符合秦瑶条件的家奴在,送她一个人也无妨。 但反过来,他就难办了。 交易主要看筹码,对方给的筹码就这么大,他的要求也不好高过她太多。 看宋章一副失望之色,秦瑶好奇问:“大人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她也学着他的话,让他大胆说出来看看。 宋章看了她好久,像是在确定她能不能信任,把秦瑶都看笑了,心说你不相信我你跑来找我干什么。 面上倒是很有耐心,让阿旺再端一叠狼肉脯来,吃着零嘴,随便他什么时候开口。 堂屋里全是秦瑶咬肉脯的咀嚼声,她善意的递过碟子,“大人尝尝?狼肉脯城里应该也不好买到。” 宋章看她一眼,秦瑶冲盘子那抬了抬下巴,给予肯定,他这才试探着捻起一粒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怎么样?是不是出乎意料的还不错?”她询问着,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继续说: “狼看起来凶狠不好对付,但其实要杀它也很简单,只要拿出锋利的武器,再凶猛的狼也不是人的对手。” “听秦娘子这么说,好像确实是很容易。”宋章笑了起来,好奇询问她杀狼用的是什么武器。 秦瑶很大方的回房间把自己的弓箭拿过来给他看。 宋章狐疑的皱起眉头,“都是残箭?” 秦瑶拿起弓和折损了的箭支,一边搭箭一边笑着说:“没关系,能用就是好箭。” 说罢,弓拉满,手指放开绷紧的弓弦,“咻”一下,残箭破空驰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狠狠扎进院外坝子上的泥土里。 宋章急忙起身看过去,只看见半截残损尾羽在细雨中无助颤动。 秦瑶给阿旺使了个眼色,阿旺轻轻颔首,大步走出门,来到箭支前,很是用了一番力气,才把深深没入的箭支拔出。 他捧着这只箭返回,轻轻放在秦瑶也宋章二人身前的小桌上。 宋章仔细一看,湿润的泥巴沾染了几乎整个箭身,可见其威力。 骇然之色在宋章眼中飞快划过,他终于体会到王麻五等人提起秦瑶时的畏惧是为什么了。 “草!” 堂屋里突然响起秦瑶暴躁的骂声。 宋章回头一看,她手里的弓箭可能是再也承受不了这样大力气的折磨,弓身突然裂开了。 秦瑶很无语,先前杀狼时用起来还好好的,今天才拿起来放了一箭,居然崩了。 不过想一想,自己毫不疼惜的用了快两年,好像也该崩了。 420 三个计划 转身一看身后愕然的宋章,秦瑶犹豫了半秒,果断把断弓塞给他,“再加一张好弓!” 宋章不敢相信的微眯起眼,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惊喜。 所以,她问都没问他到底要她做什么就答应了?! 秦瑶重新坐下,眼睛弯弯好像在笑,“我知道你想在这个位置上做点什么。” 宋章这次是真的吃惊,神情完全掩盖不住的那种。 他有些激动的坐下来,顺手还不忘将断掉的弓轻轻放好,到时候还要带回去让工匠参考呢。 “你知道什么?”他问。 秦瑶道:“我看得出来,你想做个‘好县令’,只要你站在我们百姓这边,为百姓谋利,百姓自然会帮你。”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来了新的县令,你定下的规矩,他会继续遵守吗?” 宋章兴奋道:“那就要看秦娘子和我,能否在一年之内将开阳县的恶瘤彻底连根拔除了!” 话说到这份上,宋章也不在藏着掖着,压下心中激动,道: “我有三个计划,其一,在开阳县新建五所免费学堂。” “其二,肃清衙门。” “其三,扫除恶霸。” 托了秦瑶的福,第二第三已经完成一半。 至于第一点,他自己刚刚小有战绩,在垄断学识的本地壕绅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后续只要学堂建起来,夫子选人可以由丁家来出。 秦瑶意外的瞅了斗志昂扬的宋章一眼,实事求是道: “时间紧任务重,你的三个计划恐怕无法在一年之内完成。” 衙门内部情况一团糟,有人下去总要有人替补上来才行。 然而现实情况就是,被县令撤下的小吏,要走一整套漫长的流程,先上报,得到批准后方可处置,之后再向上申请替补,等到合适替补人员过来,宋章八成人都已经调走了。 秦瑶问他:“你到底是要表面漂亮的政绩,借此高升。还是真要为民除害?” 宋章倒也坦诚,“都要。” 秦瑶沉吟片刻,加了一个要求,“我不会帮你杀任何一个人。” “还有,村里的废宅大人您看一会儿在我家吃了午饭后,我们一起叫上村长去看看,定下来如何?” 她称呼变了,刚刚还你啊我的,现在就急着撇开关系,变成了大人和您。 不过能够得到这个结果,已经大大超出宋章预期。 他原本以为她这种异士性格古怪,不屑掺和凡尘俗事。 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她误会太深。 关于百姓的事,她同他一样在意。 秦瑶心说,那是因为老娘我现在就是你口中的百姓! 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关心,难道要等到大难临头去求老天爷吗? 倘若宋章中用的话,那下次再买庄园,她也就不会遇到金蟾蜍这种恶心人。 虽然现在她看上的庄园开阳县也不敢有人抢,但主动和被动,完全是两码事。 中午饭刘季没出来吃,叫阿旺直接端屋里去的。 一盏茶功夫不到就把空碗放出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吃饭都不敢浪费。 要不然,等公良缭到了,他会死很惨! 宋章再次好奇询问:“秦娘子你家相公他真的没事吗?” 秦瑶先干了两碗饭,才歇下片刻冲他摆摆手,“没事,三天后就到他的死期了。” 见宋章神色怪异,秦瑶笑道:“别管他,咱们边吃边聊,先从解决恶霸开始吧,这个比较简单。” “.好。”宋章又往后院方向看了看,方才摒除杂念,专心同秦瑶商议对策。 按照宋章的意思,大可如法炮制金蟾蜍一案,把王麻五和潘美人解决掉。 秦瑶严肃提醒他:“我不会为你杀人。” “而且什么金蟾蜍一案?我不知道。”秦瑶无辜脸。 宋章尴尬低咳两声,心说全县谁不知道就是你干的? 但人家不承认,他也得识趣,没在再提这茬,立马换了个说法。 “秦娘子,那依你之见,余下这两人该如何对付?” 宋章叹息道:“年后衙门又收到五桩诉案,皆是状告赌坊当铺联手设局骗人抵押房产田产借贷,甚至骗人卖女典妻,致使对方家破人亡。” 还有潘美人那边,从岭南一带传来一种名为仙人跳的手段,中招又无可奈何者不计其数。 虽说要去赌坊、妓院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被骗纯属活该。 可家人何其无辜? 还有那些为人老实的百姓,只因为家中亲人病重无法周转,不识字看不懂文书,就被骗得卖田卖地,签下重租沦为佃户,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这样的案子,宋章亲审了五六桩,桩桩惨绝人寰。 若不是他亲审,对方只怕还要不依不饶,反告被告诬陷,让其再挨一顿板子,然后下狱。 堂堂县令亲审,都是如此状况,宋章都可以想象得到,若是交给手下差吏负责,只有和稀泥或是一边倒的下场。 不过几次亲审也起到一点效果,赌坊、当铺、妓馆这些人,现在行事收敛了不少。 秦瑶没想到外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以为王麻五他们看到金蟾蜍的下场,会有所收敛。” 宋章苦笑,完全是她想多了。 不过现在情况又有不同,宋章诚恳道:“现在有秦娘子帮忙,我想他们应该会收敛许多。” 秦瑶让他别恭维自己,给了个建议,“大人要不先试一试关停赌坊、妓院,看看对方反应?” 宋章哈哈一笑,他正有此意! 特意来找秦瑶,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护身符。 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很担心‘被’暴毙而亡。 秦瑶点点头,懂了,“那一会儿选好废宅,我亲自送大人回衙门。” 三句话不离刘家村的废宅,宋章忍不住好奇,问她弄这些废宅要干什么。 秦瑶干完一大碗汤,抽出手帕优雅擦擦嘴巴,起身来到门口,看着蒙蒙细雨中的美丽小山村,一本正经的说: “打造开阳县最美旅游村,带领全村奔小康!” 阿旺默默转头看了眼宋章,青年县令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光。 糟糕糟糕,他真信了她的邪! 421 命不能不要 在秦瑶家吃完午饭后,秦瑶领着宋章来到村长家,准备去看村里的废宅。 没想到村长居然病了,这几日的天气忽冷忽热,老人上了年纪,一不小心受了点风寒,正卧床养病中。 宋章来得低调,村长在屋内也不知道来人是谁,只喊秦瑶放心带人去看,看好回来跟他讲一声就行。 村里这些废宅,她一手操办即可,反正这本来也是她想出来的主意。 如此,秦瑶便只好自己领宋章去选房子。 他倒也直接,点名只看距离莲院最近的。 “这个好办,那就这吧。”秦瑶指着脚下这片杂草丛生的矮坡,笑着说道。 宋章环顾四周,一点断壁残垣的痕迹都没有,疑惑问:“这是废宅?” “当然是啦!”秦瑶用脚拨开杂草,踩一踩下面泥黄的硬土,“这不就是房屋地基吗?只不过控制太久,原主建造得也很简陋,长年累月下来,都坍塌了。” “大人往日住在城中,应该也很难见到这样的土屋,能理解。” 宋章一时语塞,但看此处正对着莲院,加上时辰也不早了,还得返城,勉强点了点头,“那就这处吧。” “行。”秦瑶爽快应下,又问他打算何时动工,尽早把屋舍建起来才好,夏日村中凉风习习,小河流水潺潺,避暑再好不过。 宋章听着她这些催促,只有苦笑,应道:“尽快。” 秦瑶也笑了,“届时带上夫人一块儿过来哈。” “一定一定。”宋章一边暗暗擦汗,一边应和着。 终于走到秦瑶家门口,她也不耽搁时间请他在进去坐了,牵了马,即刻送宋章回城。 走前,问了下阿旺家里缺不缺东西,又顺便接下一个买酱油的活儿。 三人一路奔驰,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开阳县县城。 城门下,秦瑶与宋章有说有笑一起牵着马走入城中,守城官差们看到县令大人,忙行礼。 县衙官差几乎都见过秦瑶,她的事迹也听过不少,没想到她居然会同他们县令大人在一块儿,两人还说着什么要去刘家村建避暑私宅之类的话。 二人同行之事,很快就传遍整个县城。 不管见过没见过,说得有模有样,什么县令居然亲自到刘家村去找秦瑶,还有什么秦瑶又亲自把县令大人送到家门口,还进去坐了一盏茶才出来,举止亲近,很是要好的模样。 对象换成其他女人,此时关于县令大人的桃色消息只怕已经满天飞了。 也就是秦瑶,光是听见这个名字,众人都无法将美、色与她关联在一起。 一来她的凶悍威名远播,男人见了她只有怕的份。 二来全县皆知她家中还有一位容貌出色的相公,等闲人怕是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县令大人和她走在一起,还举止亲近,那情况就很微妙了。 王麻五正在潘美人的妓馆寻欢时,潘美人一脚踹开房门,急匆匆冲了进来,一把拽开自家的姑娘,将房门一关,又把王麻五的衣裳扔给他。 潘美人不爽道:“赶紧穿好你这身皮,这外头都要炸锅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勾引我家姑娘!” 王麻五简直要被这死婆娘吓死,他什么也没穿呢! 到底还是没有潘美人见多识广,王麻五赶紧捂着衣裳躲到屏风后去穿戴,一边穿一边问: “什么炸锅了?谁又勾引你家姑娘了?分明的你家这些姑娘心思大,趁老爷我不备,自己爬过来的。” 潘美人呸了他一声,“臭不要脸的,这种明摆着的事你都能瞎说,也不怕被人割了舌头!” 不过现在不是和他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潘美人一屁股在屏风前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嘘唏道: “你知道刚刚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什么大事,把你吓成这样,难道又有人把你告到衙门去了?” 王麻五已经穿戴好,人模人样的从屏风里走出来,在潘美人对面坐下,自己倒杯茶水,打算喝一口压压惊。 潘美人阴笑一声,故意提高了音调说:“你最怕的恶鬼娘娘,刚刚同宋县令有说有笑的进了城,还到县令家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 意料之中,她话音刚落,王麻五一口热茶“噗”的喷了出来,幸亏她早有准备,手帕掩面侧身避开。 潘美人嗤笑道:“哦,对了,刚我家去开门的小菊说,她还看见那恶鬼娘娘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见到有人开门了,这才提着一坛子酱油离开,你说说,她和宋县令两人这是什么意思?明显奔着咱们来的啊!” 王麻五用衣袖把自己嘴角溢出的茶水擦干净,越擦手越抖。 潘美人啧啧两声,“瞧你,光是听见她名字就吓成这样,这要是她和宋县令真要联手对付咱们,我还能指望你什么,指望你见了她就吓尿裤子吗? 王麻五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你那是没亲自领教过!” “凶我你倒是硬气,有本事你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潘美人激动道。 王麻五抬手示意她让自己缓一缓,深呼吸半晌,颤抖的手这才稍微恢复。 “我先回去看看。”王麻五起身就要走。 潘美人一把将他衣服拽住,“你回去看什么看,别告诉我你怕了?” 王麻五一把甩开她的手,神色难得认真,“我先去把赌坊关上几日,去乡下待几天,等风头过去再说。” 说着,又提醒潘美人,“我劝你也歇几日吧,免得大祸临头!” 自古以来,百姓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民不与官斗。 因为根本斗不赢。 而现在,宋章摆明了要冲着他们两个来,又拉来了秦瑶这个助力,再不夹着点尾巴,那他们就是下一个金蟾蜍。 王麻五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宋章和秦瑶这两个人想干什么,他就是躲,让他们逮不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暂时可以不赚,命不能不要! 至于背后那些光收钱不干事,还要对他指手画脚的人,到时候恐怕都自身难保,还管得了他? 422 先生回来了 潘美人没能留下王麻五。 她只觉得震惊,震惊这开阳县里居然还有一个能让王麻五这么怕的人。 怕得贪钱贪色的王麻五,财色都不要了。 但她潘美人手底下两百多号人,可由不得她停下来歇一歇。 “妈妈,掌灯吗?”小菊在屋外小心翼翼地询问。 天色将暗,别的地方是晨时开门,昏时关门。 妓馆则恰恰相反,临近天黑才开门,晨时关门歇息。 掌灯,便是准备开门做生意的意思。 潘美人看着窗外的朦胧暮色,今日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走出屋子,对瘦小佝偻的小女孩吩咐道:“掌灯吧。” “是。”小女孩赶紧应下,不敢迟疑。 今日妈妈心情明显不好,要是触了她的霉头,今天怕是连后厨剩下的潲水都没得吃。 这灯红酒绿的馆子,外人看来是快乐的销金窟。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连着下了几日的蒙蒙细雨,终于停了。 天边升起红彤彤的朝阳,预示着好几日的大晴天,阴霾一扫,人都振奋起来。 不过这振奋的人中,并不包括刘季。 他已经连着熬了三天三夜,中途还被秦瑶派去打扫莲院,今日到了先生要来的日子,才不得不从书房里出来,换上一身得体衣裳,前往下河村迎接。 出发前,秦瑶瞅了他一眼,面色苍白,嘴唇发乌,眼下一片青,眼底更是布满了红血丝。 老实说,有被吓一跳。 但也才纯属活该。 前两个月人有多嘚瑟,就应该能想象到现在会有多悲惨。 “唉~”秦瑶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陪你一块儿去。” 万一人死在路上,她也好扛回来把他埋了。 刘季不敢相信,确定她是真要陪自己一块儿出门迎接公良缭,感动得眼睛比先前更红了。 “娘子,你真好。”刘季捂着心口动容道。 秦瑶呵呵干笑两声,招招手示意他跟上,夫妇两赶着牛车,向下河村出发。 公良缭先前在信上说了,这次只他一人过来小住半个月,齐仙官还留在府城贺家家中。 四月初,便打算带上刘季一起前往府城,参加今年五月的府试。 他本来可以不来的,但实在是放心不下刘季这个弟子的学习情况,这才亲自过来监督。 按照公良缭的想法,等到刘季过了府试,六月下旬再和齐仙官一道,师兄弟一块儿赶往应天府参加八月的院试。 到时候一门两弟子,同时中举,岂不是一道美谈? 秦瑶是不知道公良缭的想法,要是知道,她只想说一声:“您老对弟子的滤镜不要太重!” 刘季这水平,秦瑶根本没想过他能一年两连中。 人家刘利去年考了秀才,今年都不敢报名前去参加院试,打算再深造两年,实力攒够了,再去应试。 不过 扭头看一眼形容枯槁,双目通红却还浑身透着满满自信的某人,秦瑶忽然觉得,刘季这人似乎、可能、也许,就不适合走寻常路。 察觉到秦瑶的目光,直接躺在车板上修养生机的刘季翻了个身,改躺为趴,歪头瞅她,试探问:“娘子,你看什么?” 问着话,眼睛盯着她的脸,企图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 手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觉得他今天不俊美,厌弃了? 秦瑶冲他咧嘴笑了一下,“看你生命力怎么这么顽强。” 熬夜三天还没熬死,放到末世里说不准还能活挺久。 刘季没听懂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得出来,她夸他呢。 顿时放下心来,继续翻身躺着。 突然想到什么,刘季从袖中掏出自己用私房钱偷偷买的小铜镜,巴掌大,平日里带上身也很方便,想起来就照一照,欣赏他这绝美的容颜。 早上出门忘了照,这会太阳升起来,阳光正好。 刘季期待的举起自己的小镜子.“嚇!”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有被镜子里惨白的脸吓到。 他不信邪,又眯着眼睛瞅一眼镜子,呼吸一窒,赶紧收好铜镜,自己给自己疯狂洗脑:那镜中鬼脸绝不是我刘季!绝不是! 默默旁观全程的秦瑶,眼角狠狠抽搐着,仰头望天,明媚而忧伤. 阿青“哞——”的发出一大声牛叫,提醒主人看路,自己都快要踩进沟里去了! 望天忧伤而明媚的秦瑶瞬间回神,大力拽住左边缰绳,险险将要撞到山壁上去的牛拽回大路上。 车前车后,夫妇两诡异的安静了几秒钟。 “秦娘子!” 前方传来兴奋的呼唤声,这才打破牛车上尴尬的气氛。 石头手下副手,阿古正带领载着公良缭的车队,从前方驶来。 秦瑶展颜一笑,挥手回应对方。 刘季一骨碌从车板上爬起,大喊一声:“老师!我想死你啦!” 直白的表白,听得车内公良缭胡子翘了翘。 这次护送他的护卫们,都是贺家安排的,除了护卫阿古丫鬟和小书童,余下家丁都是陌生面孔。 秦瑶将牛车停下,一转头,刘季已经冲到公良缭马车前。 阿古下马给秦瑶行礼,向她介绍了这次随行的贺家家丁。 来了六名家丁,加上阿古和另外两位齐家护卫,还有丫鬟一个书童一名,算上公良缭,一行十二人。 比起上一次,这次算得上简装出行了。 “院子已经打扫干净,近期要用的米面油粮也已经备齐,不过先生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就先到我家休息吧,等阿古他们把莲院那边安顿好,再搬过去也不迟。”秦瑶安排道。 刘季把车门打开,公良缭坐在车内冲秦瑶轻点了点头,“都听你的安排。” 阿古等人随即应是。 秦瑶给老人家行了一礼,见刘季不打算回自家牛车的意思,独自一人驾着牛车,带领阿古一行人来到刘家村。 公良缭连人带轮椅放在秦瑶家中,阿古便带着其他人去莲院安顿了。 反正有刘季在,先生也不会让别人伺候他。 公良缭被刘季推着来到后门外的练武场上,师徒两一起晒太阳。 看着眼前这一垄垄被阿旺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菜地,公良缭长舒了一口气,“还是这里自在。” 若不是接下来还要盯着三儿科考,他都想住着不走了。 423 都是疯子 “如此大好春光,为师正好考考你,看看你这几个月功课完成得如何。”公良缭突然说道。 头顶大太阳,刘季脊背忽而一凉,抬头一看,乌云滚滚而来,隐约还能听见云层中传来雷鸣之声。 “.好。”刘季强装镇定,冲老师自信一笑。 公良缭眼眸微垂,戏谑的光彩一闪而过。 这一天,对刘季来说,注定是煎熬的一天。 秦瑶靠在后门上,手里拿着刘木匠家送来的葵花籽,边吃边看刘季汗流浃背谨慎回答的模样,只觉得手里的瓜子更香了。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三天三夜的苦功没白下,这场突然发起的考核,他居然顺利渡了过去。 公良缭都忍不住睁大眼睛重新打量他,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插科打诨的刘三儿? “近日你都吃了些什么?”公良缭好奇问。 刘季背过身去飞快深呼一口气,又抹一把额头上热出来的汗,这才转过身,一边回忆一边答: “猪肉、鱼肉、狼肉、还有农家常见的这些蔬菜老师,您问这个干嘛?” 公良缭并不回答,垂眸思索,这几样食物到底哪一样是能补脑的。 结果发现,都不是补脑的膳食。 可这就更奇怪了。 “三儿,为师怎么觉得你脑子好使了?”公良缭狐疑问。 刘季“啊?”了一声,随后爽朗一笑,“哈哈哈,老师您开什么玩笑,弟子脑子一直很好使!” 公良缭嗓子一噎,行吧,就这样吧。 公良缭不急不缓的说:“先前觉得你小子脑子不如你师兄好使,所以给你准备的功课都不难,现在既然你脑子变好了,那么.” 公良缭话音未落,刘季突然抱着肚子蹲了下来,“哎呦呦!不好,定是早上吃坏了肚子!” “阿旺!”刘季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阿旺闪身来到师徒二人身前,手里还拿着浇粪的长柄瓜瓢,一本正经询问:“老爷有何吩咐?” 刘季闻到那股粪味儿,加上三天三夜不曾休息,差点要“yue”出来。 强忍着胃里翻涌,叮嘱阿旺照看好公良缭,屎遁了。 独留下举着粪瓢的阿旺和气得翘胡子的公良缭在那大眼瞪小眼。 秦瑶往茅房那边瞅了几眼,哪里有刘季的踪影,人早溜回房。 考核算是通过,神经一松,刘季倒床睡了个昏天地暗。 秦瑶好笑的弯弯嘴角,扔掉手里的瓜子皮,朝阿旺和公良缭那边走去。 “先生,可觉困乏?要不要回房午睡?” 公良缭摆摆手,他精神头挺好,并不觉得困乏。 久久没听见刘季的动静,询问道:“三儿怎么了?” 秦瑶戏谑道:“昨日知道先生要回来,他开心了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又吃坏了肚子,估计是回屋补觉去了。” “要不,我推您到田边逛逛?”秦瑶试探询问。 公良缭先是为刘季叹了一口气,这才冲秦瑶颔颔首,正好他也想看看这山村春时景色。 秦瑶示意阿旺继续去给他的菜苗加餐,公良缭交给自己就行。 阿旺感激的看了秦瑶一眼,一闪身,又钻到了菜地里,忙着给他新种下的豌豆浇粪。 秦瑶推着公良缭来到田间转了一圈,又推他去莲院看一眼,不经意似的提起旁边那块儿荒废地基,已经被人买下来了。 公良缭问:“是谁?” “宋章。”秦瑶怕他不认识,又补充道:“开阳县的县令大人。” 公良缭嗤笑一声,不再细问。想也知道对方为何选在这个位置。 换做从前,他或许会觉得不快。 但现在嘛,早看开了,世间万物自有其运,随他去吧。 “我不见客。”公良缭嘱咐道。 秦瑶颔首应下,她心里有数的,拿大儒当噱头是一码事,对方要见大儒,与她无关。 公良缭自己才是做主的人,他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的,她会帮他拦下。 不过公良缭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多操心两句,试探问道:“他有求于你?” 秦瑶浅浅一笑,“算是吧。” 公良缭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年前在府城,你见过什么人吗?” 秦瑶一怔,老头不提,她差点都要忘记木翎将军这个人了。 不过老头既然这么问,定然已经知道木翎曾向她抛来橄榄枝的事。 阿旺曾说过,公良缭这双腿,就是因长公主而废。 但公良缭现在询问的口气,却不像是询问仇人的语气。 秦瑶有点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答道:“确实见过木翎将军,她想招揽我入近卫队,我拒绝了。” 公良缭听闻此话,立马扭头来看她,浑浊的双眸透着严肃,语气冷了下来,道: “你和三儿只是两个人普通小民,安安分分走好自己要走的路就好,旁的这些东西,即便看起来再诱人,也最好不要触碰。”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有本事,但现在并不是你施展本事的好时候。”公良缭十分认真的提醒。 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过自己的腿,此时,却是指着自己两条残腿告诫秦瑶: “我这两条腿,就是血淋淋的教训,我不希望你和三儿重蹈我的覆辙!” “长公主近卫队,现在听起来确实风光。” “但这朝堂上的事,亦是他百里家的家事,外人掺和进去,不管效忠哪一个,最终只要坐上皇位的还姓百里,那些曾冒犯百里家的依旧不得好死!” 想到这,公良缭冷笑了一声,“贺家太心急冒进了,你不要被他们影响,等到三儿考取进士,你一样可以得到诰命,享尽富贵荣华。” 秦瑶心里吃惊,没想到公良缭会跟自己掏心掏肺说这么多。 老头真心以待,她自然会回以真心,忙道了声谢。 不过,后面这一句她不赞同。 秦瑶蔑笑道:“先生,如果不是这世道不给女子留一条向上的道,这诰命、这荣华富贵,女子自己也可以挣得,并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公良缭听得浑身一震,又回头深深看了眼正在身后为自己推车的女子,那嘴角一抹轻蔑的笑,仿佛整个天下她都不放在眼里,轻狂肆意。 那种令他通身不适的熟悉感又来了,公良缭咬牙有些愤愤道:“都是疯子!” 424 谁是疯子 秦瑶并不恼,因为她知道老头说的不是她。 便顺着他的话,好奇追问:“先生,谁是疯子?” 其实秦瑶想问,您老说的是不是圣后,亦或者长公主殿下。 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乡下村妇,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人物,也不可能敢揣测这些贵人,便没有这么问。 公良缭突然说:“好像有些饿了。” 得,话题转移得可真生硬。 秦瑶便也不好再问,点点头,推着他返回家中,叫阿旺准备晚饭。 今晚要吃饭的人多,把刘季叫醒照顾公良缭后,秦瑶自己也进了厨房去帮忙。 今天刘仲去接家里孩子放学,阿旺得以留在家中。 自从金花上学之后,刘仲就开始和阿旺轮换着去接送孩子。 毕竟是家里唯一的闺女儿,刘仲这个老父亲总要多操心些。 金花刚去学堂那会儿,刘仲不是担心自家闺女儿被人欺负,就是担心她脑子笨学不进去被夫子打手心。 最后熬不住了,干脆跟阿旺换着接送。 倘若厂里事多的时候,就让阿旺去,倘若厂里没那么忙,早晚两趟刘仲都要亲自去。 有了刘仲加入,阿旺能轻松很多,一直没空种的菜地,也开出来种上了时令蔬菜,绿绿葱葱一片,看着就很喜人。 自从阿旺来到家里后,秦瑶家的蔬菜基本不需要再到村里同村民们买,又省下一小笔开支。 今天吃饭的人多,阿旺不打算做太精细的。 白粥煮上一锅,又做了两大屉馒头。 配菜就是一锅大杂烩,什么肉啊菜啊,豆腐、腊肠的,通通放里头,重料下锅,大火翻炒至六成熟,而后加入几瓢早间炖的骨头汤,盖上锅盖闷煮一刻钟。 最后开盖倒入勾兑好的酱汁提味儿,再撒一把葱花,香气扑鼻而来,引得院内众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孩子们已经下学回来,秦瑶带着他们将桌椅碗筷摆好。 阿旺把熬得稠稠的白粥和喧软白胖的大馒头端上桌,配了一大盘开胃泡菜。 大锅菜随之盛上,院里一锅,屋内一锅。 只等公良缭动筷,满院都是大口咀嚼的声响。 什么菜都有的大锅菜无论是配粥还是配馒头,都很下饭。 摆盘精致的菜,公良缭在贺家吃了三个月,现在最想念的就是秦瑶家这口刚出炉就能吃上的热乎农家饭。 粥和馒头都是软和好下口的,大杂烩的一锅配菜,又兼顾到了年轻人的好胃口,简简单单一顿饭,老少都能吃得爽快。 再和他家三儿来一杯小酒,顺带逗逗他家里那对一模一样的龙凤胎,简直快活似神仙! 三郎刚刚被公良缭送了半口酒,傻小子不似四娘知道跑开,好奇凑上去来了一口,现在被呛得满屋转圈,眼泪直流。 刘季和公良缭看得哈哈大笑,不过碍于秦瑶在场,不敢放肆,看孩子红彤彤的脸,赶紧让大郎去给他弄点冷汤喝。 大郎没好气的瞪了阿爹一眼,无奈起身带着小弟去厨房找今早剩下的凉汤解了辛辣的酒味儿。 等回到饭桌上,三郎见了他爹和师爷就远远躲着。 为此,刘季哄了三天,又画了个一百根糖葫芦的大饼,小儿子才跟他和好。 饭毕,刘季便陪着公良缭去莲院了。 进了莲院的公良缭,就像是入水的鱼,那叫一个畅快。 命下人烧了两大锅热水,在专门为自己设计的浴室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尤觉得不太痛快,冲刘季神神秘秘的一指床下木箱。 师徒二人自由默契,刘季眼睛唰的一亮,立马钻到床底把放在这好几个月的木箱拉出来。 打开一看,五小坛还没开封就能闻到香气的好酒,正乖乖躺在箱子里等他品尝。 怕喝多回家挨揍,刘季只取了一小坛出来,把桌上茶壶倒空,将酒装进去,拎着茶壶,提上两只茶杯,乐呵呵进了浴池。 没有了贺家的顾忌,齐仙官也不在,师徒二人完全放开,一边泡澡,一边饮酒吹牛。 公良缭好像要把在贺家那三个月的憋闷克制全部发泄出来,连干三杯,满足的打出一个酒嗝,兴致大发,做了一首畅酣淋漓的逍遥诗。 刘季举着酒杯,震撼的看着眼前这个双腿残缺的快乐老头,打心底升起敬佩之情。 人生潦倒至此,却还能这样开怀,这样的胸怀,他这个俗人自认没有。 但倘若,有朝一日他飞黄腾达,却又在巅峰跌倒,定会想起此刻这一幕。 或许,又有了东山再起的毅力。 刘季在莲院待到很晚才回家。 此时孩子们已经进入梦乡,秦瑶和阿旺也收拾完了那么多人吃饭留下的家务,各自回房。 不过院门打开的响动,还是被秦瑶听见了。 主卧房门打开一半,秦瑶站在门口看着厨房里鬼鬼祟祟热冷饭吃的刘季,疑惑问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 刘季完全没发现她,这冷不丁的一句询问,把做贼心虚的他吓得手一抖,差点将手上要拿去热的冷饭倒扣在灶台上。 赶忙稳住手里的碗后,刘季回头,就见秦瑶站在卧房门口,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刘季心里松了一口气,隔了这么远,她应该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儿。 “老师要沐浴,我不放心其他人伺候,就耽搁了一会儿。”刘季一本正经解释道。 这时,秦瑶鼻尖耸动了几下。 刘季赶紧上前把厨房门掩住,口中解释:“我有些饿了,热了宵夜吃完就回房去睡,没想到打扰了娘子休息,我这就把门关上,手脚轻些,娘子你快回去继续歇息吧。” 秦瑶狐疑撇了他一眼,不过人大半个身子藏在厨房门外看不起,加上厨房烛光昏暗,秦瑶并没有看到刘季红彤彤的脸。 但公良缭藏的酒毕竟是好酒,酒香浓厚,秦瑶不可避免嗅到几缕随风飘来的酒香。 她眼睛微微眯起,在刘季紧张的注视下,转身关上房门,睡去了。 见她屋内烛火熄灭,厨房门后的刘季抹着额头热出来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良心作祟,第二天刘季老早就爬起来,把老师昨夜酒性大发作出的《逍遥》诗写下来。 打算拿去贴在村口,给秦瑶心心念念的刘家村旅改大业做点贡献。 425 这可使不得 秦瑶一起床,刘季就笑嘻嘻献宝一样把诗递上。 “娘子你看,这是老师昨日沐浴时有感而发的新诗,字字珠玑,意境绝佳!” 秦瑶刚起床,脑子还处于未开机状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喝了半杯阿旺端上来的凉茶醒脑,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刘季递来的诗。 诗是好诗,就是诗里已经将昨夜师徒二人沐浴饮酒作乐的事全部写了出来。 刘季这傻子,昨夜只怕是真吃醉了酒脑子不太清醒,就这样将昨夜辛辛苦苦隐瞒的事暴露出来。 秦瑶把诗还给他,又看了刘季两眼,见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一副全心信任姿态,不禁抬手扶额,神奇道:“我发现你最近顺眼了很多。”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夸赞吗? 刘季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都是娘子调教得好。” 秦瑶冲他抬了抬下巴,“拿去贴在村口告示栏上,让那些蹲守你老师的书生们也沾沾他的才气。” 顺便给刘家村增加点名气,促进她的旅发大业! 刘季就是这个意思,一看秦瑶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次马屁拍对了,忙应下,早饭都不吃,乐颠颠拿着新鲜出炉的诗朝村口快步去了。 刘季一出现,蹲守在村口的那些书生们立马热情围上来。 一听刘季说他要同大家伙分享大儒的新作,书生们一个个激动得手舞足蹈。 个别性情张扬的,恨不得把刘季抱起来亲一口才好。 刘季连忙摆手大后退:“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最后,刘季又将昨夜作诗契机绘声绘色现场还原一遍,书生们更是感激涕零,直呼自己今日得见此佳作,死而无憾了! 刘季嘴角微抽,心说那你可别死在我刘家村。 面上挂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圆满完成宣传工作,开开心心回家求娘子表扬去咯。 秦瑶也不吝啬,要想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草,亲自给刘季盛了一碗饭,让他捡着点剩菜凑合吃。 谁让他刚刚饭都没吃就跑,她今天心情好胃口也好,一口气吃到爽时低头一看,才发现菜没几根了。 不过她以为的嫌弃委屈神情,并没有出现在刘季那张俊脸上。 他坐在饭桌前,手里捧着她从锅底刮下来带着锅巴的米饭,眼睛看着桌上那几根剩菜,眼里是动容的辉光。 不薄不厚,自带红润光泽的嘴唇轻颤着说:“娘子,你居然还记得给我留菜。” 往日,他哪里有幸吃到过她的剩菜? 都是舔盘! “这可是娘子你特意给我留的饭菜啊”刘季抬头望向秦瑶,真心不舍道:“娘子,我好舍不得吃了它们。” 秦瑶古怪的扫了他一眼,想看看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可那双桃花眼,睁得比狗还要纯。 “咳咳!”秦瑶强忍脚指抠地的冲动,尴尬咳嗽两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吃吧,晚上还有剩饭。” “嗯嗯!”刘季重重一点头,这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噎。 一早上没吃东西,他快要饿死了! 正吃着,门外传来一声激动的:“三嫂!” 是刘肥的声音。 刘季含着饭含糊嘀咕:“今天书院休沐了?他来干什么?” 还三嫂三嫂喊得那个热乎劲儿,谄媚! 说话间,嘴里的米饭不小心落了一粒到桌上,刘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捡起来塞回嘴里,嚼嚼嚼,这可是娘子特意盛的~ 秦瑶嘴角狠狠一抽,一边迎出去,一边思索要不要请个神婆回来给刘季看看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这么上头。 “三嫂!” 刘肥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身上还挂着要带回家换洗的行李包袱。 刘肥现在已经不在文具厂干了,年后就辞退了文具厂的活儿,在刘季的带领下去县城书院报名,成功入学。 年轻人现在有明确的未来规划,先去书院读书识字学些本事,后面再出来找个掌柜的活儿干,不断增进自己的本事。 又因为是秦瑶鼓励的,刘肥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他想着,万一三嫂以后还需要自己,只要她开口,自己立马回来帮忙。 前几日,刘肥在县城收到二哥刘仲捎来的口信,三嫂让他多注意城里官府、赌坊、妓馆的动向,一有情况,就回来通知她。 这不,继前日赌坊突然关场之后,昨日傍晚,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妓院被官府查封了! 这事在城里折腾了一宿,直到今天早晨才消停。 可惜昨天傍晚城门已关,刘肥来不及出城,今早城门打开他才能出城,这才来晚了些。 “三嫂,这次官家可算是干点正事了,你是不知道,昨晚从妓院地窖里搜出来十几名被拐骗的女子,最小的才七八岁,连丧夫寡居的妇人都没放过,听说是专门找了容貌俊秀的男子设局哄骗,卖进来的,简直不是人!” 听到这,自觉容貌俊秀的男子刘季缓缓从饭碗中抬起头来,“可有你三哥我这般俊美?” 刘肥切了他一声,“吃你的饭吧!” “知道那设局的男子什么下场吗?乱棍打了五十下,屁股都开血花了,还要剃发刺字流放三千里!” 刘季“嘶”了一声,“宋县令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难道还有假的吗?”刘肥不解反问。 刘季虚虚轻点了点头,当然还有假的,往年作样子的戏码,他还在城中浪荡那段日子,都看了好几场。 先前宋章到家里和秦瑶聊了很久,好像达成了什么交易。 想到此处,刘季暗暗瞅了秦瑶一眼。 秦瑶给刘肥倒了一杯茶水,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不见任何异样,淡定询问: “官府以何名头查封的妓院?老鸨潘美人现在何处?” 刘肥喝完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不是很清楚的模糊答道: “听说老鸨跑掉了,查封的名头好像是有人告发妓院拐骗女子,逼良为娼。” 在盛国,逼良为娼这个罪名很重,情节不严重的流放,情节严重的,直接杀头。 只要人证物证俱在,案子很快就能定下来。 但这个罪名,不一定能定到潘美人头上,她现在人跑了,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宋章要面对的情况,还很复杂。(本章完) 426 任务来了 “请问秦娘子在家吗?”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下河村的放牛娃正在院外拘谨张望,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很紧迫的样子。 秦瑶狐疑的走了出来,“我就是,你找我?” 放牛娃道:“我认得你。” 秦娘子时常会去下河村,他家老子娘都在文具厂里上工呢,放牛娃是见过秦瑶的。 若是不认得人,那个人也不会让他来递纸条。 放牛娃将手里一张卷起来的纸条递给秦瑶,说:“有人让我把这个亲手交给你。” “什么人?”秦瑶一边问一边好奇接过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团,并没有急着打开看。 放牛娃摇摇头,“不认识,那人只说看了东西秦娘子你就明白了。” 任务完成,小孩转身就准备走。 秦瑶叫住他,“你等等。” 说罢,大步回了屋,拿了五个铜板还有一小包没吃的绿豆糕一块儿递给他,“谢谢你,这点点心拿着路上吃吧。” 放牛娃大喜,赶紧道了谢,又说:“秦娘子,你真是大善人!” 拿着铜板和点心,开心离开。 秦瑶嘴角挑起,自嘲一笑,她可不是什么善人。 低头展开手中纸团,上面两行小楷,竟是宋章的笔迹。 上次为宋章办理村中宅基地转让契约时,秦瑶曾见过他的字,和这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上面写着一个并不清晰的地址:清水镇杏花村。 还有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名的名字:月娘。 末尾还有一行提醒:此人十分重要,恐遭遇不测,请一定护其性命。 任务这就来了,秦瑶吐出一口浊气,拿着纸条来到堂屋,问屋内刘季兄弟二人,“清水镇杏花村在哪儿?” 开阳县大大小小的村落她和刘木匠走过不少,但还真没去过叫杏花村的。 刘肥摇头表示不知。 刘季想了一下,“清水镇在开阳县以西。” 至于杏花村,不好意思,他都没听过,“咱们县有这个村吗?” 秦瑶白他一眼,“我知道还用问你!” 倒是阿旺站出来,说:“在鱼化山以西,顺河深入,要途径一座名为假丫的村子,问那个村里的人应该知道杏花村具体的路径。” 假丫是本地方言化名,更是小众得让人没听过。 但鱼化山这地方,秦瑶很熟悉,先前马匪老巢就在这座鱼化山上。 “我要出去一趟。”秦瑶对家中这几人说。 刘季紧张站起身问:“去哪儿?” 想起她刚刚问的地址,试探道:“那个杏花村?” 秦瑶点点头,抬手示意他别问了,知道太多不好,让刘肥回家去,回屋迅速收拾行装。 “阿旺,帮我把马牵出来,装好马鞍。”秦瑶朝屋外吩咐。 阿旺就识趣多了,从不问为什么,应了是,立即前往牲畜棚牵马为秦瑶装好马鞍牵到大门口等候。 刘季跟到秦瑶屋外,见她不但换了身轻便的裤装,还拿了刀,心里格登一下。 这是要去干大事啊! 不过她不许他问,他也只能叮嘱:“娘子,你小心些。” 秦瑶颔首,嘱咐他,“照顾好家里。” 她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五六天。 厂里有芸娘刘柏刘仲等人,短短几天倒不会出问题。 刘季应着,一路送她到大门口,看着她上马要走,急忙喊了一声:“要不带上阿旺吧!” 话出口,刘季自己都被自己心底的担忧震惊了。 他居然担心这个一拳就能打碎一座山庄的悍妇会遇到危险。 秦瑶挑了下眉头,抬手摆了摆,“不必,小事一桩。” 说罢,头也不回,一夹马腹,奔驰而去。 刘季站在院坝上,看着人影消失在山坳处,抬手请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说是小事一桩,那就是不算事,无需担忧。 阿旺不知何时出现在刘季身后,语气平平的说:“大老爷,夫人比您以为的还要强大许多。” 刘季被他冷不丁的出现吓一跳,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的指着阿旺鼻子说:“这我当然知道,还要你说!” 阿旺眉头微蹙,好,当他没说过。 转身,捡起门边扫帚,“哐哐”扫地。 尘土飞扬,差点没把进院的刘季呛死。 这两个冤家还在暗地里较劲,秦瑶那厢,一路疾驰奔出金石镇,踏上了前往清水镇的小道。 今天天气好,抵达清水镇时,正是半下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 秦瑶在镇上找了家买包子的,买了两顿饭的量随身携带,又在镇上填饱了肚子,便往鱼化山方向赶去。 路上时不时就遇到附近出行的村民。秦瑶一路走一路问,得知假丫村的具体位置后,顺着鱼化山背面河道深入,直到黄昏,才见到一个仅有十来户的小村。 此地正是假丫村。 天色将晚,田间地头忙碌着的农人们正收工准备家去,见到秦瑶这个陌生面孔,目光警惕又带着好奇。 秦瑶找了个看起来胆子挺大的年轻人询问杏花村怎么走。 那年轻人似乎不太听得懂她说的话,操着一口本地方言,比手画脚询问她来假丫村干什么。 秦瑶重复好几遍杏花村,对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抬手指着村北小山口。 秦瑶道了谢,驾马过去,路越来越窄,只得下马,牵着马儿步行。 过了山口,眼前是几座矮山,根本就没有可以驾马的道,那路蜿蜒崎岖,十分难走。 要不是假丫村的人坚定的说杏花村就在那山背后,秦瑶都不相信这里还藏着一个村落。 这个月娘到底是何许人? 是家本来就在杏花村,还是特意来此偏僻之地躲藏? 秦瑶站在山口思考了不到一分钟,果断牵马折回假丫,寻到刚刚那个指路的年轻人,有偿请此人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马。 两人沟通依旧有障碍,但铜钱拿出来,一切沟通就变得顺利起来。 假丫村村民牵走了秦瑶的马,她挎着行李包袱和用布条包裹起来的长刀,徒步进了山口。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在看刘家村,秦瑶觉得自己初始幸运值还是很高的。 要是一开始穿越到了杏花村,还不知道多憋屈呢。 这地方正经路都没有,四周荒无人烟,距离最近的清水镇骑马都有大半天路程,若是步行,恐怕得走上七八个时辰。(本章完) 427 月娘是殷乐 秦瑶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从家中拿来了火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都是荒草树丛的矮坡一座连着一座,一眼望去,一片黑影连到天边,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从假丫村出发,秦瑶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发现任何村庄。 就在秦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时,黑暗中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还有狗叫声传来。 从坡上半滑半跑的冲下来,秦瑶终于看到一片掩藏在山坳中的小小村落。 入村出有一个用瓦片搭起来的简陋土地小庙,庙旁插着一块木碑,上面写着【杏花村】三个笔迹生涩幼稚的字。 秦瑶松了半口气,可算是找到这杏花村了。 下乡地方睡得很早,此时不过是现代时间晚上九点左右的样子,杏花村村民们早已进入梦乡。 村里的狗发现陌生人的行踪,一直汪汪汪叫个不停。 秦瑶没管那条吵得要命的狗,大步朝杏花村唯一光亮的地方行去。 原来是主人家正打着火把在简陋的茅草棚里磨黄豆准备做豆腐。 豆子浓郁的香气飘入鼻尖,秦瑶肚子“咕噜”叫了一下,饿了。 “什么人!” 草棚里传来一声警惕的呼喝。 看见站在黑暗中那模糊的人影,磨豆子的女主人被吓得不轻,赶紧朝屋里退去,喊醒了家中男人。 “当家的,我好像见到鬼了,你快醒醒,吓死人了” 听见屋里传出来的话,秦瑶简直哭笑不得,忙出声道:“我是来寻亲戚路过的,是人,不是鬼!” 屋内静了片刻,一对中年夫妇探出头来,秦瑶重新点燃了刚刚被风吹灭的火把,火光照亮她的脸,正微笑着,看起来很真挚。 夫妇俩齐齐松了一口气,问她来找什么人。 “我来找我表姐的,她叫月娘,大哥大嫂你们知道吗?”秦瑶客气询问道。 因她是女子,夫妇二人很轻易就放松了警惕,惊讶对视一眼,女主人诧异问: “月娘说她家人都已经死了,怎么还有个表妹?” 女人说的是本地方言,秦瑶听得费劲,但还是听懂了月娘这两个字,故意露出惊喜神情,激动问: “看来你们认识我表姐,我可算是找到她了!” 她说的话,对方也不一定全听懂,不过看秦瑶那副欣喜若狂的神情,男人决定带她去月娘家,让她们自己解决。 天色这么晚了,他们既不忍心让一个孤零零的可怜女子留在屋外,又不敢把她这个麻烦带回自己家。 秦瑶一路上说着感谢的话,又露出即将见到亲人的开心期待,配合着她时不时咕噜响起来的肚子,等走到月娘家门口时,男人已经完全没有防备。 一边敲门一边喊:“阿月!你表妹来寻你了!你快开开门!” 拍门许久,这间连篱笆院都没有,只有一栋光秃秃土墙的茅屋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火光照映出她一半娇媚、细腻洁白,一半横着一片丑陋疤痕的脸。 因为男人在前边挡着,秦瑶并没有机会看清月娘容貌,只觉得她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模一样的。 月娘同男人用本地方言讲了几句话,语气中听得出来她很震惊,但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她探出半个身子男人身后看了一眼,眼睛倏的睁大。 秦瑶低头安抚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察觉女子眼中情绪,抬眸看去,对方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瑶终于看清月娘的脸,一半美丽,一半魔鬼,而那美丽的半边脸,令她古怪的微微眯起眼,好眼熟! 月娘强压下心中剧烈波动,又同男人说了一两声,男人冲秦瑶点点头,走了。 屋外,便只剩下举着火把,摸着肚子的秦瑶。 还有满脸不敢相信,忽然跪下来,惊呼:“恩人!”的月娘。 这句‘恩人’,打开了秦瑶的记忆。 鱼化山.马匪被掳女子殷乐! “你是殷乐?”秦瑶再次确定她的身份。 可能是见到了她,月娘情绪很激动,跪着仰头看向她,点点头,有些凄然道:“是月娘,也是殷乐。” 秦瑶只觉得这世界到处都是巧合。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如此情境下再见到那个从马匪窝里逃出去的娇媚女子。 秦瑶让她站起来,殷乐缓缓起身,似畏惧又是遮掩的把烧毁的那半边脸隐入阴影里,只用好的这边脸看她。 秦瑶疑惑问:“你的脸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的家人呢?” 她还记得,当时在鱼化山时,她的脸还好好的。 秦瑶在殷乐心里,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面对她如此不加掩饰的直白探询,她早已经冰冻的心忽然一痛,眼中一片潮热,慌忙背过身去,强忍翻涌的心绪,请她进屋。 走到屋里,点燃油灯的这个过程中,殷乐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秦瑶灭了火把,在简陋的四方桌坐下。 殷乐给她倒了一杯凉水,又问她饿不饿,“我给你热一碗白粥?” 秦瑶摆摆手,“不用。” 将包袱放在桌上,取出自己买来的包子,就着凉水两大口就是一个。 她一边吃一边观察这间一眼就能看尽的屋子,二十多平,屋里一张土炕床,一个简陋衣柜,一张桌,两条凳。 角落里用木板和石头搭出一张案板,上面放着锅碗瓢盆等杂物,还有一只无米的米缸。 耳边传来吞咽口水的轻微响动,秦瑶耳尖,一眼锁定发声来源,正是站在她对面的殷乐。 女人比记忆中的模样清瘦了很多,美丽的容颜也不复存在,现在那半张疤痕遍布,隐约可见新生红肉的脸,看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恶心。 当然,秦瑶这种和丧尸贴过脸的人不算在内。 腐尸摆在面前,她也不会有太多感觉,除非臭到她。 “这两年,你怎么过的?”秦瑶把手上包子分了一半递给她,肉馅的,凉了也很香。 殷乐没假客气,接过细细嚼咽,想让美味多停留一会儿。 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精细的食物了,刚刚说要给秦瑶热一碗白粥,不过是客气的说辞。 万幸,秦瑶并没有点头,反而拿出自备的包子吃了起来。 要不然,她恐怕会更加窘迫,这大半夜的,不知去哪儿借半碗白米给恩人熬粥。 428 赤色鸳鸯 简陋的茅屋内,一盏昏黄油灯,两个啃着肉包的女人,一个说,一个听。 殷乐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十七岁,被马匪掳走的哪一年。 她是幸运的,能够得到恩人相救,逃出匪窝。 但她又是不幸的,前十七年对她宠爱有加的亲人们,一个个都背离她而去。 一个消失了好几天又突然回来的女人,邻里之间难免要多议论几句。 可外人再怎么想,也不会知道她被马匪掳走的事。 因为恩人真的做到了她说过的话,官府一点都不知道匪窝里还有一名逃出的女子。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殷家人。 女儿丢失的那一天,他们尽量保持镇定返回家中,周围乡邻并没有人知道真相。 殷乐独自一人踉踉跄跄走到家门口时,邻居们还问她是不是去亲戚家走亲戚去了。 那一刻,殷乐内心充满感恩,她觉得,只要进了家门,后面就没事了。 父母兄嫂会给她编织无数个理由,很快这件事就会过去,她又能恢复平常的日子。 可是,进门第一件事,母亲和嫂嫂便要查验她的身体。 没有人关心她怎么回来的,父兄两张嘴,喋喋不休,反复询问她在匪窝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段时日,对殷乐来说,比待在土匪头子身边还要恐怖。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门外的询问声却从未停止。 后来有媒婆上门来,她听见母亲和父亲支支吾吾暗示媒人他们女儿已不是完璧之身,希望媒人帮忙隐瞒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再也没有家了。 媒人找了个五十多岁,重病缠身,等着新娶一房小妾冲喜的富商。 她爹娘感恩戴德,甚至还觉得自己女儿配不上人家,怕人嫌弃自家,特意为她准备了丰厚嫁妆。 殷乐很是痛苦,她不想当人小妾,更不想嫁给一个半截入土的死老头子。 她拼了命回来,是为了结束噩梦,回到从前平常而温暖的日子。 而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不能光明正大提起的‘耻辱’!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殷乐走了。 她满怀新的希望,想要找一份工好好干,自己养活自己,以后再也不回来。 可出门第一天,就因为经验不足,被自称掮客的牙婆骗到县城妓院卖了。 她漂亮的脸蛋,就是为了不接客,自己亲手用烧红的柴火棍烫烂的。 烫伤很严重,妓院的潘妈妈怒急攻心,又多给了她几鞭子。 殷乐不觉得她能比马匪头子还要可怕,发疯一般硬刚,挠了潘妈妈好几道深深血痕。 到底是花了钱买来的,潘妈妈并没有杀她,而是将她丢到当时的头牌屋里做洗脚婢。 “老天爷挺爱作弄人,每逢绝境,我以为我不能再坚持下去时,它又突然开恩,送一个好人到我身边。” 殷乐自嘲一笑,继续述说她沦为洗脚婢的短暂生涯。 烫伤的脸没有得到医治,不但溃烂越发严重,殷乐的身体也受到感染,发起高热来。 她整日昏昏沉沉,觉得自己今夜应该就要死了。 可昏睡一天,睁眼又见到了妓院大门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某日再次清醒过来,才发现有人在剜掉她脸上溃烂的皮肉,还给她用好酒冲洗,涂抹上清清凉凉的药膏。 是她伺候的头牌芍药姑娘,潘妈妈口中脾气古怪还变态的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那只是她为了保护自己做出来的面具,私底下,芍药姑娘是个很好的人。 伺候她的婢女们,从来不会受到无端打骂和责罚。 偶尔有客人吃剩下的好菜,她还会悄悄赏给身边伺候的婢女们。 在芍药的暗中照顾下,殷乐脸上的烧伤渐好,只是那片丑陋疤痕再也去不掉。 殷乐并不后悔,她很自得,她做到了保护自己的身体。 芍药姑娘还曾调侃,“我要是有月娘你两分心狠,这会儿应该是另外一副光景吧。” 殷乐苦涩一笑,“姑娘,我只是命好遇到了你,要是没有你,这会儿的月娘已经进乱葬岗了。” 不过,她确实心狠,这一点芍药没说错。 一把火烧了妓院厨房,殷乐就逃了。 原本她要带着芍药一起逃,可芍药平日里没干过重活,力气不够,翻不出那高高的围墙。 芍药倒是洒脱,当即委身当了她的踏板,送她出了那高墙。 “能走一个也是好的。”芍药笑道:“有我留下帮你掩饰,你还能跑得更远一点。” “快走吧,先躲起来,等天亮就出城去,跑得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等等,这个给你!” 高墙内扔出来一件赤色鸳鸯肚兜,殷乐一把接住,是她说过好看的那一条。 芍药最心爱的一件,宝贝的压在箱底,连逃跑都还不忘带上。 但此刻,她却舍了送给她。 “你坚持住,我会想办法回来救你的!”殷乐收好肚兜,一边跑一边回首冲那高高的院墙大声喊道。 嘈杂的救火声淹没了她的声音,至今殷乐也不知道芍药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大概率没听见。 要不然她此刻定还活着。 秦瑶已经填饱了肚子,听到这,放下水杯皱眉问:“芍药死了?” 殷乐痛苦的点点头,“我逃出后,偷偷回了趟家,偷了我爹十两银子就来了这个偏僻的村子,安定下来后,我托人去打听,才知道我走后不久,芍药就死了。” “她不小心怀上了客人的孩子,堕药害了她大半条命,出血不止,潘妈妈舍不得银子,找了个赤脚大夫,大夫说她活不了多久了,潘妈妈便将她抬进了棺材里。” “我听见芍药在里面大喊:妈妈,我还活着,我还没死!妈妈你给我治一治吧,好了我还能给你赚更多的银子” 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桌上油灯闪了一下,爆了一个烛花,屋内瞬间一暗,随后缓缓亮起。 橘黄的灯光下,殷乐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秦瑶起身来到她身边,抬起她衣袖,“你先擦擦脸,然后把那件肚兜拿给我看看。” 宋章特意交代了月娘的重要性,就说明她身上有让潘美人忌惮的东西。 而听完殷乐的描述,秦瑶觉得那件赤色鸳鸯肚兜最有嫌疑。 429 吃饱好上路 殷乐胡乱用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泪水,视线恢复清晰后,走到床头模了一会儿,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把钥匙。 走到旧衣柜前,打开铁锁,将那件一直压在箱底不敢乱动的红色肚兜拿了出来。 红色已经有点褪色,鲜红变成了玫红,但上面绣的一对鸦绿鸳鸯,纹路还很清晰。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肚兜上居然有一行黑色墨迹,篆体,写着—— 【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 【兆沓留】 见秦瑶盯着那一行小字一直看,殷乐好奇问:“恩人,这上面是诗吗?” 秦瑶意外的问:“你不识字?” 殷乐颔首,还说了句:“没想到恩人还识字。”言语间暗含羡慕。 从殷乐对家庭情况的描述中可以推测,她家境很不错的,秦瑶没想到殷家父母居然没有让女儿习字。 不过转念一想,整个开阳县识字的男子都少得可怜,何况是一直封闭在后宅的女子们。 如此想来,丁湘能得家传启蒙,学识不浅,已经比大多闺阁女子要幸运。 秦瑶为殷乐解释道:“这是一句描写芍药的诗句,意思是说沾满露珠的鲜红花朵,微微倾斜的身姿就像是喝醉了酒,把一切美好姿态都留给了将逝的春天,一种拟人的手法,也是借花喻人。” “能留下这样诗句的人,应该是很喜欢你说的那位姑娘的美丽风姿。” 殷乐皱起了眉头,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地方,突然拿起这肚兜就要丢在地上,口中大骂:“下流!” 秦瑶眼疾手快一把将那红色肚兜夺了回来,指着上面的题诗严肃道: “这可是重要证据,你要是毁了它,如芍药那样的悲剧就还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殷乐这才突然想起来询问秦瑶怎么会到杏花村来。 秦瑶不知道这个兆沓是何许人,不过这肚兜她先没收了。 把肚兜叠好放进随身包袱里,秦瑶这才坐下同殷乐解释:“我是来这找月娘的。” 月娘是殷乐在妓院的花名,也是她最讨厌的名字,每每有人唤起,总能让她想到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 不过,她怕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加上担心暴露真实姓名,在外便一直用着月娘这个名字。 她要记住那段日子,要用它反复鞭挞自己! 既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踏入同样的深渊,也是想用反复刺激最终达到麻木、不在乎的目的。 她不容许下次再有别人提起这个名字,自己还要深受这段地狱生活带来的精神折磨。 所以她现在重重点头,应道:“我就是月娘。” 秦瑶暗挑了挑眉,心道这姑娘对自己是真的狠。 不过看她反应,应该还不知道城里现在发生了什么。 秦瑶告诉殷乐:“妓馆被县令大人带人查封了,但被人走露了风声,叫潘美人跑了。” “现在全县官差都在抓捕她,她的处境很危险。为了保命她应该会去找她上面的人寻求帮助,所以想要将她一举拿下定死罪,并非易事。” 听秦瑶说完话,殷乐足足怔楞了四五秒钟,眼睫毛才眨了两下,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眸问她:“恩人你是说潘妈妈这恶人终于被官府给抓了?” 秦瑶:“抓了,但没完全抓。” 秦瑶再次提起那个赤色鸳鸯肚兜,“这个东西是芍药给你的,那你知道是谁给芍药写的诗吗?他们是什么关系?” 殷乐还在消化潘美人被抓的消息,心里又惊又喜,面对秦瑶的询问,她明显不知所措,一时间脑子都宕机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已经是深夜,秦瑶见她状态不太好,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转移了话题。 “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没精力去回忆这种小细节,明天天亮再说吧。” 秦瑶开玩笑的问:“你的床够大吧?” 殷乐绷紧的神情稍松,赶紧重新拿了一床破旧的薄被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条件简陋,委屈恩人了。” “你别恩人恩人的叫,叫我名字秦瑶。” 秦瑶爽快脱了鞋和外衣,将刀放在床尾,顺势在靠外的这半边炕上躺下。 殷乐笑着喊:“秦姐姐。” 女子嗓音软软柔柔的,一声姐姐叫得人甜到了心里去。 秦瑶鸡皮疙瘩瞬间从脊背冒出来,抱臂打了个寒颤,正要纠正她的称呼,殷乐先开了口。 “姐姐,我先睡了,明早睡醒后我定把你要知道的想起来。” 说罢,躺在床头里侧,闭眼就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可见是真困得熬不住了。 秦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摒除杂念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偏僻的杏花村很安静,四周都是虫鸣鸟叫,秦瑶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 清晨,一缕微光透过破洞的窗棂照了进来,床上两个女人打着哈欠,同时醒来。 两人看到对方,都怔了一瞬,睡前记忆回笼,殷乐当先欢快开口:“秦姐姐~” 秦瑶揉着手背上被酥麻出来的鸡皮疙瘩,轻轻吐槽:“这嗓子应该去当甜歌女王。” 殷乐没听清,一边下床穿衣一边问:“秦姐姐你说什么?” 秦瑶忙摇头说没什么,下床穿衣,又看了看自己的刀,拿起它放到桌上包袱上,心里有了决定。 “殷乐,我带你去见宋县令。”秦瑶一边把剩下的包子拿出来,一边说道。 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告知。 殷乐懵了一下,也不知是对恩人的盲目信任还是什么,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我要把潘美人绳之以法!” 她刚刚想起来许多事情,应该对恩人很有用。 不过殷乐显然误会了,她以为秦瑶现在在为官府效命。 并且她也早就知道恩人的名字。 毕竟当年剿灭马匪之后,秦瑶这个揭下悬赏的勇士,在开阳县很是大火了一把。 就算不见其人,也知其名。 秦瑶这个名字,在开阳县那是响当当。 所以,这样的勇士,就算身为女子,官府也定会将她招入麾下,为朝廷效命,将那些该死的恶人绳之以法! 秦瑶隐约察觉出面前这个狠人妹妹误会了什么,但也并没有闲心解释。 将包子递给她,“快点吃,吃饱了好上路。” 殷乐蹙眉,秦姐姐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本章完) 430 埋伏 殷乐的东西并不多,翻出一张陈旧的包袱布,装了一身换洗衣衫,就没了。 怕自己的脸吓到人,她又带了一个斗笠,并且特意放了一片刘海下来,将受伤的左脸用头发挡住。 再用竹筒装了一壶水,一切准备就绪后,锁上屋门,便跟着秦瑶出发了。 白天赶路要比昨晚走夜路轻松许多,又是下山的路,不到一个时辰,两人便来到假丫山那处山口。 穿过山口,眼前豁然开朗,假丫村的农田引入眼帘,刚撒下去不久的稻种发芽长高,郁郁葱葱联绵一片,赏心悦目。 殷乐深呼吸一口这清新的空气,忽然发觉,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 已经不知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现在只要想到罪恶之源潘美人将要得到她硬的的惩罚,她就觉得未来还有希望。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取马。” 二人来到一间茅屋小院前,秦瑶示意殷乐在门外等候,自己进去取马。 殷乐点点头,乖乖站在原地等候。 秦瑶进了篱笆园,屋里并没有人,可能是下地农忙去了。 好在老黄就被拴在屋后的树干上,秦瑶把马接下牵了出来,一会儿路过田边,再同对方讲一声。 “上来吧。”秦瑶翻身上马,又拍拍自己身后腾出的空位,朝殷乐伸出了手。 殷乐有点兴奋,还有点慌张,“秦姐姐,我没骑过马。” 秦瑶的回答简单直接,“上来抱紧我就行了。” 殷乐开心的应了声好,抓住她的手,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整个人拉拽腾空起来。 回过神时,人已经坐到了马背上,身前就是秦瑶挺拔的脊背。 殷乐赶紧抱住她的腰,便赶紧身下马儿动了起来,起起伏伏的,速度不快不慢,给了她适应的时间。 自家的马,秦瑶还是挺心疼的,舍不得让它驮着两个成人狂奔,加上天气也不错,不紧不慢的带着殷乐使出假丫村。 途径帮自己看马的年轻村民田边,顺便同他道了一声谢。 老黄一看就知道是吃过了的,对方把它照顾得很好,没渴着也没饿着。 不过老黄显然还没满足,看主人不着急,自己要是见到路边有嫩草,便停下来解解馋,边吃边走。 这样的速度,也给足了殷乐第一次骑马的缓和空间,她已经知道不能坐实在马背上,要不然屁股和大腿会被磨蹭得很痛。 所以,跟着马儿的步伐,身体随之起起伏伏,慢慢掌握了正确节奏。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秦瑶这才催动老黄,加了一点速度,小跑着朝开阳县行去。 半下午的时候,两人来到清水镇,在镇上吃了饭,把肚子填饱,又休息两刻钟,这才继续赶路。 由于杏花村的偏远难寻,加上这一上午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秦瑶还以为今天应该能够顺利到达开阳县县城。 没想到,刚出清水镇没一会儿,就被一大块儿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石头挡住了去路。 老黄险些被砸到,受了惊,幸亏秦瑶御马之术醇熟,及时遏制住了慌不择路想要跑下河里去的它,两个人此刻已经从两米多高的路上滚落进湍急的河水中。 殷乐从惊乱中回过神来时,还以为是意外。 可抬头一看,里侧山坡都是草丛,根本没有崖壁,也就不可能突然滚落下这么大一块石头。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跑动声,本来严肃崩紧的秦瑶,忽然讥讽的笑了。 此时,十几道人影从侧坡草丛里滑了下来,各个蒙着面,手持暗器和刀,来势汹汹。 开场一句废话都没有,十五人迅速将前路堵死,满含杀气的朝马上的秦瑶两人围过来。 他们像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好应付,所以每一步都格外谨慎,只要秦瑶有任何动作,他们立马就会将手中暗器甩过来。 秦瑶只有一把刀,面对这十几个装备齐全的专业杀手,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何况她现在还要护着另外一个人,难度直线飙升。 殷乐心脏狂跳,她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狠狠咽了口唾沫,艰涩道:“秦姐姐,我们好像遇到山匪了” 秦瑶应道:“是啊,遇到山匪了。” 所以击杀盗贼无罪! 眨眼间的功夫,双方距离已不足五米。 只见其中一名杀手忽然扬手顺风撒出一把黄颜色的粉末,紧接着便突然加速冲了上来。 秦瑶只觉眼前视线一糊,冲来的人影在粉幕中根本无法看清。 并且,她也不觉得这粉末只是糊眼那么简单,迅速将随身包袱取下往殷乐脸上一堵,拦腰抱起她将人从身后调转到身前来,随后屏住呼吸一夹马腹,调转了马头。 身后有烈风扑来,秦瑶头也没回,反手一刀捅过去,血肉刺破的声音很快传入耳中。 对方刺来的刀,在即将碰到她后背的那一刻,又无力的垂落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是杀手从空中跌落的声音。 但解决了这一个,下一个很快再次逼近。 这次是两个人,甩出了带着铅球的铁链企图将马蹄套住绊倒她。 秦瑶御马一个大跳跃跨出去,躲开了飞来的铅球铁链。 马背上的殷乐被这突然飞跃起来的马儿高高抛起,又高高跌落,加上脸上捂住的包袱,那一瞬间,差点闷晕过去。 秦瑶加快了速度,老黄也像是知道现在十分要命,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跑得飞快。 然而,对方却还有后手。 前方地面尘土突然扬起,一条土色麻绳倏然绷直拦在路中央。 高速奔跑的马儿要是撞到这根麻绳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秦瑶眼中杀意节节攀升,一把勒住了缰绳,巨大的力气将老黄整个身体高高拽起,又俯身压住免得它整个仰倒,硬生生调转了个方向。 马儿痛苦的嘶鸣声和飞扬的尘土在峡谷中回荡,只听得人耳膜发疼。 待到马儿前蹄重新落地,双方再次面对面,距离不足十米,不过两息就能追到秦瑶二人身前。 但是,这里已经没了阻挡视线的粉末。 秦瑶轻轻拍了拍可怜的老黄,翻身下马,怒气冲冲举刀迎面杀了上去! 都给她死!(本章完) 431 收尸吧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花招都是虚妄。 更何况秦瑶本身实战经验充足,不管是有毒的药粉还是阴损的暗器,对方一垂眼皮,她就能发现,而后便是一脚打起路上碎石,狠狠射了过去! 不大的小石头,在速度和力量的加持下,犹如高速射出的子弹,直接穿透对方脖颈,砸出一个血窟窿。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刀也在迅速收割。 力量和速度在她身上并存,因为穿越而来这具躯体轻巧,秦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空气阻力,像是一团横出扇叶的精钢陀螺,触之即死! “哗啦”的鲜血喷溅声一道接着一道,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刀已经卡在骨头缝中,随着痛意袭来,能够清晰听见自己颈骨断裂声。 再之后,便见到了地狱的模样。 “咔”的一声脆响,卡在骨头缝里的刀突然承受不住她的狂暴,断了。 仅剩下的三名杀手见此情景,既惊骇又狂喜,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她的破绽。 三人从三个方向,怒吼着举刀朝秦瑶砍来。 秦瑶厌恶的甩掉左手上被溅到的鲜血,右手拿着仅剩下短短一节破刃的刀柄,身子灵活一闪,退后一步来到右侧杀手身后,一刀把给他扎了进去! “啊!!!” 惨叫声响起,被扎中后脖颈的杀手亲身证明了钝刀割肉有多疼。 疼得他死了过去。 余下两名杀手眼睁睁看着同伴被钝刀拉开后脖颈,感同身受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也更加清楚,倘若面前这个狂暴的女人不死,那等待他们的结局定然惨烈。 两人对视一眼,调动出全身的力量,全力一击! 然而,已经没有武器的秦瑶,却不躲不闪,赤手反扣,精准抓住了刀背。 那不可抗衡的力量随着刀身传到两名杀手身上,二人只觉骇然。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像是山一样沉重! 手腕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迫力,松开了刀柄。 就是这个时候,秦瑶顺力抽走两把刀,刀身从她腋下飞过,刀柄再次被握住。 只是这一次,握住刀柄的是秦瑶,而非那两名已经眼眸震撼大睁的杀手。 秦瑶手握刀柄,一个弓步大后退,对准对面两人愤怒扔出! 两把刀在空中旋转一圈,精准飞入二人胸膛,瞬间穿过两人身体,留下两具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僵直立在原地。 “嘭嘭”两声,沾满鲜血的刀扎入坚硬的砂石地,刀柄颤动久久才停。 停在路边的老黄只觉脚下大地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吓得眼睛睁大,巨大的马眼珠子差点脱框掉下来。 满地都是飞溅的鲜血,满地都是尸体,一片狼藉。 秦瑶甩了甩头,将凌乱的发丝甩开,低头看一眼自己血呼啦的手,身上煞气更浓。 她滑下陡坡来到河岸边洗手,路过草丛时,一窝正在觅食的兔子瞪着红色大眼,一动不敢动,瑟瑟发抖。 直到那个人类并没有将它们看在眼里,径直走下河边去,被吓呆的兔子们这才赶忙钻进洞里躲起来。 被迷药迷晕过去的殷乐缓缓在马背上清醒过来,她抬起头.呼吸瞬间屏住,大脑迅速失氧,又晕了过去。 不过先前是被迷晕,这次则是被吓晕。 秦瑶洗完手回来,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刀没了。 先前宋章说要给她一把好弓,现在还没到手呢,自己另外一把武器,现在又因为他的狗屁任务无了。 再看老马,脖子被缰绳磨出一道较深的血痕,看得秦瑶心脏直抽抽。 还有眼前这血腥味儿浓重的‘凶案现场’,简直不能再糟糕。 为了快点抵达县衙,秦瑶还是得让可怜的老黄继续拖着自己和殷乐。 所幸老黄是一匹坚强的老马,直到将主人送到目的地,这才软软趴倒在县衙大门口休息。 殷乐中途就醒了,从秦瑶口中得知那群杀手其实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才意识到潘美人背后的势力有多可怕。 她都不敢想,要是昨夜赶到杏花村的不是秦瑶,而是那些杀手,自己此刻是什么下场。 “秦姐姐,你救了我两次,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要不让我当你的丫鬟,贴身伺候你吧!”殷乐真心说道。 “不要!” 秦瑶拒绝得干脆,并警告她赶紧打住这种危险的想法。 殷乐:“那、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如果是想让她出去卖艺给她赚钱,那、那也是可以的.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秦瑶再次干脆拒绝。 怕殷乐听不懂,又补充道:“我救你不是因为要救你,是我和别人的交易,所以我救你和你无关。” 殷乐不明白的皱起眉头,可她明明就救了自己啊! 秦瑶拍响县衙大门,“嘭嘭嘭”的重响一下又一下,拍得整个衙门都在震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黑熊袭击县衙。 此时已是黄昏,夜幕即将来临。 县衙官差们早下工了,门口没有人值守。 秦瑶拍门拍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道怒声从门内传来。 “谁啊!大晚上拍什么拍!县衙大门也是你能拍的.” 话音还没落下,门打开,露出秦瑶冷肃的面庞,衙役一怔,那一瞬间,脑子里不自觉划过自己一百种惨烈死法。 猛的打了个激灵,也没来得及打声招呼,衙役扭头就朝县衙后院跑去。 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秦娘子来了!” 衙门大门已,秦瑶推门而入。 殷乐跟随其后,紧张的大量着这个自己从未来过,但曾经想过要来的地方。 好像和平常人家的宅院没什么不同,只是厅堂大了点,里面多了些棍棒和令牌。 两人走到堂上时,宋章和县丞急匆匆赶到。 两人身上还有饭菜的香气,很明显,刚刚正吃晚饭呢。 不过这么晚了还在县衙没回家,也算敬业。 县丞一眼注意到秦瑶衣裳上沾到的血迹,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双方一见面,她连身旁带来的女子都来不及介绍,便催促他们: “赶紧派一队人去清水镇外收尸吧,我来的路上遇到山匪,与他们好一通恶战才逃出来。” 宋章神色一凝,赶忙追问:“你没事吧?” 秦瑶很认真的点头,“我有事,我刀断了,马伤了,肚子也饿了。” 432 天生无脉 “两辆车不够,至少得三辆!” 县丞带着人马准备出发时,秦瑶在大堂里好心嘱咐道。 县丞深呼一口气,又命手下去多找一辆马车来。 还没到现场,但他已经有了要面对血腥的心理准备。 宋章目送县丞带人走远,这才返回大堂,领着等吃饭的秦瑶和紧张的殷乐来到县衙后院的办事小厅。 厅内,办案的小桌上,文书案卷被拨到一旁,简单三个菜两碗饭摆在上面,刚动了几筷子。 宋章让人再去端一桶饭来,请秦瑶二人坐下,凑合着吃点,先把肚子填饱。 秦瑶提醒:“我的老黄还在外面。” 宋章示意她放心,“我刚刚已经着人带它去兽医哪里医治了。” 秦瑶这才放心端起饭桶干饭。 吃到一半,发现殷乐端着碗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秦瑶提醒她:“快吃,菜要凉了。” “哦、哦!”殷乐这才从秦瑶巨大饭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埋头大口吃着。 宋章已经没了胃口,强忍心急坐在一旁等着两人把饭吃完,立马开口询问: “秦娘子,你还没介绍你带回来的姑娘叫什么呢。” 秦瑶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答道:“她就是你要找的月娘,想着既然对你来说这个证人很重要,干脆直接给你带回来了。” “没想到,你的对手动作还挺快,要不是我昨天接到消息就出发,月娘人已经没了。” 秦瑶语气平静,好像刚刚杀了十五名专业杀手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寻常,杀完了就没事了,不会再多耗费一丁点精力在那些死人身上。 宋章是没能亲眼看见她一杀十五的场景,但此刻见秦瑶如此淡然的反应,内心里对她的战力评估又往上提了一大截。 “对了!”秦瑶突然想到杀手撒出来的迷药,对宋章说:“大人能不能请个大夫过来给我们俩瞧瞧,刚刚和匪徒交手时他们撒了些东西出来,我怕有毒。” 宋章颔首,月娘已经来到自己地盘,他心头最大的巨石也落地了,忙又喊人去把仵作叫来。 “仵作?”秦瑶狐疑问:“那不是给死人看病的吗?” 宋章自信一笑,“都是一家,老王死人活人都能看。” 秦瑶缓慢的哦了一声,但愿靠谱。 仵作就在县衙的水房验尸,今天县令大人刚带人去乱葬岗挖回来几具女尸,事关潘美人,结果每晚出一刻钟,县令大人肩上压力就大一分,他是一整天都没歇息过了。 不过王仵作还是来得很快,因为太快,身上的围裙袖套都没换掉,一进来,自带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宋章当即就受不了的偏过头去。 殷乐看见仵作伸出来的手,那手指上带着一点红白,看着像是肉,又不太像,只觉头皮发麻。 但看秦瑶还没事人一样坐在原位喝茶,仿佛不曾察觉一般,觉得不能给恩人丢脸,咬牙将衣袖掀开,把手腕放到仵作手上。 “姑娘。你这脉象跳得有些快啊.” 殷乐紧张问:“我中毒了吗?” “姑娘别紧张,缓缓呼吸,不要害怕,我洗过手了。” 王仵作贴心的微微一笑,手下脉搏跳得更猛了,像是误入油锅的水渍,噼里啪啦,乱七八糟。 王仵作无奈一笑,放下了殷乐的手,“脉象蓬勃有力,应该无碍。” 转向秦瑶,“秦娘子,请把手给我。” 秦瑶点点头,将手递上。 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被人把脉,秦瑶感到新奇,不知道老王能不能摸出点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王仵作把手放到后背擦了擦,才搭上她的手。 一摸上秦瑶的脉搏,瞬间便瞪大了眼睛,抬眸看向秦瑶,震惊问:“天生无脉?” “什么意思?”秦瑶不解问。 宋章也好奇的看了过来,什么叫做天生无脉?大活人怎会无脉? 难道与她的大力异术有关? “.等等。”王仵作一惊一乍的,既不回答秦瑶的询问,也没说什么是天生无脉,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指尖之上。 好像有些许的滑动。 确实有脉! 但因为太快太滑,超乎常人的高速跳动,反而让人感觉像是没有脉搏一样。 王仵作长舒了一口气,他刚刚差点以为自己把到了死人的脉。 看在秦瑶眼里,就是这仵作一惊一乍,一会紧张一会儿松懈,不知所云。 要不是她内心强大,只怕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王仵作,您看出来什么了?”秦瑶皱眉问。 仵作连连惊叹了好几秒,这才对秦瑶解释:“秦娘子,你这脉象好生奇怪,我平生第一次把到这样的脉,跳动得非常快,快到我险些摸不出它是不是在动,还以为你没有脉搏。” 秦瑶挑了挑眉,自己上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什么感觉都没有,还真是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自己没有脉搏。 那么说来 “我要是装死岂不是很容易?”秦瑶兴致勃勃的问。 王仵作“嘶”了一声,“秦娘子所言,未尝没有可能。” “不过人体还有多处脉搏,您颈脉跳动清晰可见,怕是没那么容易装死。” 秦瑶颇感遗憾,“我还以为自己能多一个特殊技能呢。” 被她这一打岔,关于她脉搏奇特的话题就这么被转了过去。 王仵作还有活儿没干完,捡起案上剩下的一碗饭菜,一边吃一边撤了。 宋章眼眸微暗,原来异人还带异脉。 “大人。”秦瑶看了过来,冲他笑了一下。 宋章无端觉得心里一凉,有种自己的思绪全部被她看透的慌张感。 想来是她发觉自己对她的脉象起了兴趣。 “借一步说话。”秦瑶抬手指了指旁边小屋,又给殷乐一个原地等候的眼神。 宋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杂绪,领她进了旁边自己日常小憩的小屋,关上了房门。 “衙门里的衙役官差都被县丞带走,剩下的都是我的人。” 知道秦瑶提防着衙门里的人,宋章解释道。 秦瑶侧耳静默了片刻,确定没有可疑之人在这附近,这才将藏在自己内衫暗袋里的赤色鸳鸯肚兜取出。 “给你.”秦瑶一边递肚兜一边抬头。 不是,宋县令你这猛退两大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433 保护伞 “不是我说,秦娘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弄得这么骇人!” 捡尸回来的县丞大步冲进县衙后院,他憋了一路,实在是不吐不快,怨道: “清水镇的百姓们都快要被路上站着的两个死人给吓死了!” 杀人就杀人吧,还把两个死人立在大路上,很变态啊有没有! 随着县丞的抱怨声传来,小屋里,秦瑶和宋县令这古怪又尴尬的气氛,这才被打破。 秦瑶:“别误会,只是这个东西,它应该就是你要的重要证据。” 把那赤色肚兜往宋章手上一塞,秦瑶拍拍手开门就出去了。 她真怕自己多待一秒,宋章就要把县衙的地砖抠出一个洞。 不过转念一想,突然看到一个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肚兜准备塞给自己,那画面确实是很惊悚。 秦瑶耸耸肩,她理解。 看见气冲冲走进来的县丞,秦瑶又认真解释道: “我没有故意把死人立在路上,只是他们死得太快,来不及倒下去。” 气冲冲的县丞:“.” 突然就泄了气。 见到宋章一脸古怪的从小屋里走出来,县丞冲秦瑶点点头表示抱歉,走上前去,同宋章禀报自己这边的情况。 宋章又一次升起好奇心,想要去看看那十五名杀手。 县丞想起他前两回看了就吐的惨样,劝道:“今天已经很晚了,要不大人还是明日再看吧?” 宋章不,他现在就要看。 县丞见劝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秦瑶和殷乐留在小厅没跟着去,死人有啥好看的,何况还是她自己杀的。 至于那些杀手的真实容貌,她并不感兴趣。 很快,宋章和县丞就回来了,脸色有点苍白,一次次的刺激麻木神经,他今天居然没有吐。 真是一个巨大进步。宋章在心头激动想到。 时辰已经很晚了,县丞铁打的也扛不住,一脸疲惫,先行告退。 宋章领着秦瑶和殷乐来了自己家。 县令夫人比宋县令年长三岁,今年三十五。 两家父母是至交好友,孩子还没出生就订了娃娃亲,说好要是一男一女日后就结成夫妇。 没想到,县令夫人先出生了,宋章晚了三年才出来。 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加上父母撮合,感情自不一般。 这对青梅竹马的夫妻,比旁的夫妻感情要来得更加浓烈一些,私底下宋章唤夫人阿姐,夫人唤宋章阿弟。 上次秦瑶送县令回城到他家小坐,被这对中年夫妻强塞一嘴口粮,一杯茶喝完,立马就溜了。 县令夫人性格大方开朗,热情招待了秦瑶和殷乐,给两人安排了客房,还贴心的着人准备了热水让二人沐浴。 看秦瑶衣服脏了,又让女儿把她的裙装拿了一套递给秦瑶换洗。 县令夫妇成婚早,如今长女都已经十五岁了。 宋小姐容貌身姿都随了父亲,是很英气的长相,身材高挑,身量同秦瑶差不多。 她的衣裳,秦瑶穿着正好。 就是这套鹅黄的绸装穿在秦瑶身上,让她觉得有些拘束。 太柔软太娇嫩,应该是不敢穿它去杀人了。完全舍不得让鲜血玷污了这美丽的裙子!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已是半夜,困倦袭来,秦瑶穿着少女柔软的衣衫,盖好县令夫人用熏香熏得香喷喷的被褥,美美睡了过去。 次日天一亮,秦瑶便起了。 在别人家做客,可不好像在家里那般赖床。 宋章和殷乐也早早就起来,两人在县令夫人的陪同下,正在花厅交谈。 宋章简洁几句话,就把如今情势同殷乐讲清楚,好让她心里有个数。 因为是在布置温馨的花厅,还有县令夫人在旁安抚,殷乐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被审问,全心放松,对眼前这位父母官大人,建立了信任。 殷乐道:“只要民女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宋章欣慰道:“有月娘姑娘你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 “不过.”他眉头一皱,话题一转,无奈叹道:“要是从妓馆内揪出来的可怜女子们,要是也能如月娘姑娘你这般就好了。” 被救女子们因为顾忌名誉,对自己再妓馆的遭遇都是支支吾吾,也不愿站到公堂上受人审视。 所以,现在宋章手里,居然就只有殷乐这一个愿意上堂作证的受害人。 当然,今日形势与昨日已大不同。 有了那张肚兜上的题诗,潘美人背后的靠山可不一定还会保她。 凡是自诩文官清流之党,决不允许自己的声誉出现一丝贬损。 秦瑶来到花厅,见宋章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好奇问道: “大人,那题诗的兆沓,到底是什么人?” 宋章闻声抬头看去,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这一身娇嫩鹅黄绸裙的少女,是杀了十五名专业杀手的秦瑶? 县令夫人惊喜站起,笑道:“这衣裳瑶娘你穿着可真是好看!” 秦瑶大方一笑,她也觉得很不错,除了材质娇贵,好看是真的好看。 回头她把家里的绸布也可以拿出来,拜托二嫂给自己做一套鲜嫩些的裙装穿穿。 宋章恍然想起,秦瑶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一岁,比自家长女也没大多少。 真是神奇,往日他总觉得像是在同一位同龄的成熟女子说话。 倒是忘了她的真实年龄。 不过现在的重点并不在这,案件还没结,开堂之前,还有好多事要忙。 宋章没有直接回答秦瑶的问题,他隐晦道:“有了这个东西,就不会有人为难开阳县衙门查办潘美人。” 秦瑶点点,明白了,这个兆沓就是潘美人上头的保护伞。 见秦瑶并没有要继续跟着自己的意思,宋章叫上殷乐,二人直奔县衙而去。 他要带殷乐去劝劝那些被救的女子们,希望她们可以站出来为自己发声,让潘美人得到她应得的惩罚。 并且,昨日还挖回来几具女尸,其中一具,殷乐应该熟悉,正是上任花魁芍药。 根据王仵作验查出来的结果,芍药体内不但有大量堕药残留,还有不少砒霜剧毒粉末。 并且,在殷乐出逃那晚,芍药便已有两月身孕。 至于她自己本人当时知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如今人死已无法验证。(本章完) 434 青天大老爷 堕药被做了手脚,就是要取芍药和孩子的命,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而潘美人之所以这般恶毒,应该是受了上面的指使。 妓馆对馆内姑娘们有一套严格的管理规矩,凡是开门接客的姑娘,都被潘美人灌过药,以防有孕。 芍药自然也不例外。 但她还能怀孕,原因只有一个。 她自己不喝,她想留一个孩子。 而她可能没有预料到,她以为用孩子就能留下来的人,并不想让这个孩子成为自己的把柄,这才命潘美人下杀手。 殷乐站在水房中,看着木板上那蒙着白布,已经看不出当年绝色风姿的腐尸,听着县令在耳边的猜测分析,眼泪不可置信的落了下来。 “怎么会是这样?” “芍药姐姐你怎么这么傻,亏你还这么珍稀他留下来的提字,那晚火烧得那么大你都要折回去把他留给你的东西一起带走.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眼看殷乐情绪激动,宋章赶紧让衙役将她从水房中带了出去。 殷乐坐在大堂角落,手气愤的攥成了拳头,她深呼吸平复许久,腾的站起来,冲到大堂中央问道: “县令大人,您能为芍药报仇吗?” 宋章看着她,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将潘美人绳之以法。” 殷乐大失所望,她知道那个提诗的兆沓才是罪魁祸首。 可是,这个害死芍药的人居然不用受到任何刑罚吗? 宋章有些紧张的看着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的殷乐,给衙役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们注意。 但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殷乐忽然冷静下来,跪下,认真道:“民女明白了。” 她明白什么?宋章满心狐疑。 不过,殷乐不顾自己女子的清誉,愿意上堂作证,他已经非常感激。 至于另外那些劝不动的可怜女子,经过殷乐一番劝解之后,明日也不知道有几个愿意出堂。 宋章让人先送殷乐到自己夫人那休息,人走后,又叫来县丞,问他潘美人抓到了没有。 县丞轻轻点了点头,赤色鸳鸯肚兜送上去,潘美人就‘很顺利’的抓到了。 只是,那位大人脸色有些难看,还让他给宋县令带了两句话。 “他说什么?”宋章好奇问。 县丞转述:“他说,年轻人气不要太盛。” “哦,对了,还给了您一份礼物,说是谢谢您帮他找回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县丞忍着恶心说完这番话,立马招招手,让手下官兵把礼物呈上。 一个雕花精美的红木盒,宋章当场打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差点闪瞎他们的眼。 旁观衙差们激动得呼吸急促起来,那么多银子,这辈子都没见过! 宋章脸色铁青,这算什么? 贿赂? 还是收买? 师爷看出自家大人的不快,试探问:“要不给他还回去?” “还什么?”宋章冷声喝道:“他既然给了,那就拿去分给那些受害的姑娘们,给他积点阴德!” 县丞呼吸一窒,“大人,全分了啊?” 宋章无语的看了一圈眼前这帮人,前几任县令都养了些什么蛀虫! 心里把前人骂个狗血淋头,面上还得表扬鼓励他们干得好,省得就这几个肯干活的,也跑了。 但那银子,衙门的人一个铜子都不许动! 想想县令大人家里那位客人,众人悻悻应下,到底还是没胆挑战县令的底线。 要不然,谁知道那个杀神会不会把他们也当盗贼杀咯! 家里有秦瑶在,宋章现在是底气十足。 怕夜长梦多,一鼓作气,次日便审了潘美人一案。 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当场打五十棍,剃发刺字,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恶人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大快人心,全城百姓都在欢呼,高喊:“青天大老爷!” 然而在这份欢喜喧闹之下,获救女子们却一脸旁皇,站在县衙后院,不知何去何从。 她们大多是被家人典卖给的赌坊,赌坊再卖给妓馆,根本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还有一部分是被熟人拐带出来,被潘美人买下的。 可是,失踪那么久家人都没来寻,此时突然回去,也不会受到欢迎。 更让她们惧怕的,是村里的流言蜚语。 出堂那日,先前答应过殷乐的几个女子,并没有出堂。 从头到尾,只有殷乐一人在堂上指认潘美人的恶行。 哪怕她当时蒙着面,也还是被前来观看堂审的家人认了出来。 说完证词回眸看见兄长震惊站在堂外的身影,殷乐心跳如鼓,她把自己手心掐出血,才没有闪躲兄长不敢相信、心痛的目光。 直到县令命她退下,殷乐这才结束这场煎熬。 她都如此,何况是其他比她更加脆弱的姐妹们。 她们要是被亲戚朋友家人认出,根本承受不了。 只是如今潘美人伏法,她的任务也完成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殷乐陷入迷茫。 “夫人,老爷回来了!” 下人在门外激动禀报道。 看着手持管帽,身穿县令官服大步走来的宋章,宋家上下都用崇敬的目光望着他。 城中青天大老爷的呼声,她们在宅院里都听见了,宋家下人们与有荣焉,无比自豪。 花厅内,正在同秦瑶讨教如何擒拿住歹人的县令夫人和小姐公子们,听到下人禀报,忙停下过肩摔的动作,笑着迎上前去。 宋章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绷了一上午的身子这才松懈下来,大跨步在太师椅上桌下,接过阿姐递来的茶水,牛饮一杯,方觉心中顺畅。 秦瑶打趣道:“被百姓喊青天大老爷的感觉如何?” 宋章哈哈一笑,“极爽快!” 县令夫人也跟着笑起来,孩子们更是两眼发光,崇拜的望着父亲。 秦瑶虽不忍打断这温情一家,但还是得提醒:“我要回去了。” 宋章激动站起,茶杯都差点给他打碎,“秦娘子且慢!” 怕秦瑶说走就走,赶紧让人去把师爷叫来,“记得让他带上秦娘子的新弓!” 秦瑶眼睛一亮,通情达理道:“那我就再坐一会儿呗。” 家里有刘季这货在,照顾孩子、料理家务这些他在行,其实没什么要她操心的。(本章完) 435 听劝 见秦瑶重新坐下,宋章大松半口气。 但还不放心,再三叮嘱她等自己一会儿亲自送她出门,得到允诺,这才匆匆和夫人跑回卧房去换常服。 师爷先一步到,宋章找人新打造的神臂弓,比常用弓长了一倍,立起来有一米三六。 弓身采用了最多片竹料契合而成,弓上又缠了一层线绳,在把手处,用柔软又有韧性的蚕丝料三股编织成的细绳子一层层缠绕。 弓为黑色,把手为浅银色,入手沉甸甸,秦瑶拿起来,微微压手,很有质感。 再看那弓弦,隐约泛出金属的光泽,也不知用了什么金属锻造,张力极强。 好弓要配好箭,师爷把箭筒递上,秦瑶打开来,里面是十只比寻常弓箭要粗长许多的放大版箭支。 全长一米二,人指那么粗,箭头为精钢打造的三角倒勾形制,尾羽用了珍稀鸟类羽毛,根根硬挺光滑,秦瑶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 这样一把弓箭在手,别说射人,就连战马也能穿透! “师爷,这是哪位大师打造的?我太喜欢了,想亲自登门感谢他。”秦瑶拿着弓箭,看似激动的试探道。 她在开阳县那么久,也没听说过哪里有这样厉害的锻造大师。 师爷摇摇头,“秦娘子,实在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 这时,换好衣服的宋章回来了,正好听见秦瑶的询问,笑着问她满意否。 秦瑶毫不吝啬的表露出自己对这副弓箭的喜爱,好弓她连放空弦都舍不得。 拿着箭支架在弓上,拉满弓又缓缓松开,看得师爷冷汗涔涔,生怕这箭脱手射出去。 一般人的臂力根本无法拉满这把弓,秦瑶却还能拉满又缓缓松开,简直不敢想象她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如果不是条件有限没得选,秦瑶当然更愿意举着几十斤重的冲锋木仓。 不过,今日得到这把神臂弓,她已经十分满意了。 要是再能套出大师的信息,就更完美。 秦瑶明着问,宋章倒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只是遗憾道: “说来也是有缘,大师云游到开阳县地界,正好让我遇上,这才有这套弓箭赔给秦娘子。” “倘若刻意要去寻他,怕是轻易难以遇上。” 秦瑶心说我信你个鬼。 不过也猜得到,宋章为这副弓箭出了不少血。并且不希望她这个危险人物与这样的锻造大师见面。 毕竟她自己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逼着大师铸造一把逆天武器出来。 “遇不上就遇不上吧。”秦瑶想得开,将弓箭熟练的跨上肩膀,笑说:“天下之大,何愁没有能工巧匠!” 如果眼下这套弓箭能够用到老,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幸运。 怕就怕下次宋章这样来找自己的人层出不穷,任务难度一次比一次高。 把弓箭收拾好,秦瑶起身对宋章叮嘱道:“等大人任期满,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宋章表情有一瞬的尴尬,“咳咳”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弱弱道:“现在就有一事想与秦娘子相商,不知方便否?” 秦瑶:“不方便!” 宋章:“.” 到底看在他是县令大人的面子上,秦瑶还是跟着宋章来到县衙后院,隔着花瓶门瞅了一眼院内那些不知所措,彷徨无助,嘤嘤抽泣的女子们。 图穷匕见,宋章不装了,他摊牌。 “这些女子无家可归,又没有地方愿意收留她们,听说秦娘子你家文具厂招收女工,可否给这些可怜女子一个容身之所?” 话说完,宋章就发现,秦瑶刚刚收到弓箭的笑容此刻全无,正面无表情,看死人一样危险的盯着自己。 秦瑶沉声道:“大人你当我是在做慈善吗?厂里人手充足,甚至为了各家人情,还有溢出,你这二十三个人,我小小文具厂可吃不下。” 宋章眉头微皱,有些急道:“可就你这能收容她们,难道要看着她们走投无路,跳河去死吗?” 秦瑶无语到不想生气,敢情在这指着她一个薅羊毛呢。 秦瑶看着宋章,一字字提醒道:“这个事大人不应该找我,您应该去问问其他办厂的商贾,工厂为什么不招女工。” 拿起自己的包袱,秦瑶转身大步离开。 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大人别忘了我的刀和要给我的人。” “对了,送您一句话,想要正真解决问题,就要去了解事情的源头,并解决掉。” 而不是对着她这个无辜路人道德绑架。 宋章顿了片刻,才无奈应:“人明日就给你送来” 话音落,人早已经走没影了。 宋章扶额,烦躁得想搞点什么破坏发泄。 不过他是个成熟的中年人,这种冲动情绪很快就克制下来。 虽然秦瑶的冷情拒绝出乎预料,但她的话其实句句都没错。 宋章朝外大喊:“来人!” 贴身随从赶忙跑进来,垂首听命。 宋章提笔唰唰唰写了十份请帖,让随从送到本县那些大户家中,“就说本大人过生辰,请他们来家吃饭庆贺。” 参加生辰宴,就要带生辰礼,除了安置受害女子们之外,还能再刮刮这些肥牛的油水。 这样一来,明年的免费学堂,孩子们都能上了。 宋章不是迂腐认死理的人,他有他的底线,也有他的原则。 但同时,家族底蕴在这,长年浸染,这官场上的道道,他也门清。 对付什么人要用什么法子,他心里都有数。 至于秦瑶,属实是个例外。 这样的人,他掌控不了,无法纳入麾下归为己用。 但只要保持相安无事,便足矣助他平步青云。 秦瑶从县衙马厩将已经被兽医治疗过的老黄牵出时,正好看到宋章身边小厮拿着请柬做轿出门去。 她想,宋章这人还是有救的,有话他是真听劝。 秦瑶沿街牵马出城,沿街路过卖小吃的摊贩,买了不少,打算带回家给孩子们解解馋。 自从过完年,家里也好久没买零嘴儿了。 别说小孩,她自己都馋。 “娘子!娘子!” “这!这呢!” 秦瑶刚牵着马走出城门,熟悉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 意外抬眸看去,刘季这货怎么来了? 436 拦路 “你怎么在这?”秦瑶疑惑问。 刘季很自觉的走上前帮她牵马,顺便把她前前后后打量一遍。 人好得不能再好,面色红润不说,肩上还多了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弓箭。 刘季暗暗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昨日听见从县城里回来的刘仲说县衙拖了十五具盗匪尸体回来,他心头便是一紧。 再一听此事好像还与城中妓馆潘美人一案有关,刘季那个心慌。 都不需要直觉,他便可以肯定这十五具所谓的盗匪尸体,定然与他家这恶妇有关。 一对十五!宋章你简直不是人! 当然,心里这些活动刘季一点没敢表露出来,他才不要让恶妇知道自己担心她死翘翘了呢。 不,他只是想把软饭吃一辈子而已! “这不是听说今日要堂审潘美人了吗,大家伙都来看热闹,我也跟着过来瞧瞧,长长见识。” 刘季一边解释,一边冲秦瑶谄媚一笑,“顺便等娘子你一起回家。” 秦瑶嘁了他一声,“马上就要去参加府试了,你不在家好好同先生讨教功课,跑县城里来看什么热闹?” 刘季大喊冤枉,赶紧把背上书箱取下,掏出里面的科考文书,硕大一个官府印章盖在上面。 “啪啪”在秦瑶眼前甩了甩,一副你没想到吧的贱样,“不瞒娘子,其实我是到县城办理科考文书的,看热闹只是顺带。” 秦瑶心想,忍一忍? 不行,忍不了一点! 抬手给了那嘚瑟的帅脸不轻不重一巴掌,刘季大惊失色,嗷一声叫起来,躲得飞快。 指甲从他耳垂扫过,俊脸是护住了,耳朵火辣辣的刺疼。 刘季欲哭无泪,又怕身边路人注意到,捂着嘴,呜呜呜不敢出声。 不过挨了这一下,人老实多了,也不再秦瑶身前犯贱,背起书箱,牵着老黄,啧啧可怜道: “老黄啊老黄,你怎么伤成了这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大老爷说,大老爷替你做主,打死他!” 秦瑶回眸,替老黄作答,冷冷道出四个字:“已经死了。” 刘季惊悚的一抬眉,催促老黄走快点,追到秦瑶身边,偏头好奇问: “娘子,那十五名盗匪没把你伤着吧?我看你刀也不见了” 秦瑶冲他邪笑,“你觉得他们要是能有那本事,现在还会躺在县衙停尸的水房里吗?” 他丰富多彩的表情大大取悦了她,秦瑶恶趣味的轻声幽幽道:“至于那把刀砍人的时候砍断了。” “不过你放心!”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宋章会补给我的。” 下巴往后抬了抬,顺带炫耀了下自己的新装备。 刘季木木的哦了一声,有被吓到,讪讪附和她:“那些人骨头真硬,没让娘子你累着手吧?” 说着,拍了拍老黄屁股让它自己走,上手就给秦瑶捏了捏肩膀和手臂,殷勤又体贴。 秦瑶仰头看天边绚丽的晚霞,舒服地微微眯起眼,放缓脚步,心情大好。 不过照现在这速度,半夜都到不了家。 秦瑶觉得按摩得差不多了,示意刘季停下,手指曲起放在口中吹响哨子,慢吞吞跟在后面的老黄精神一震,立马哒哒哒跑上来,在主人身前乖顺垂下脑袋。 秦瑶吩咐刘季:“上马。” 刘季哎的应下,想着一会儿两人共乘一骑,在夕阳下奔跑的画面,嘴角幅度控制不住疯狂上扬。 然而,他刚准备上马,一道人影如疾风一般突然冲到夫妇二人身前。 “扑通!”一下,一个人跪倒在秦瑶身前,一抬头,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 刘季眼珠子瞬间瞪大,一个激灵闪躲到秦瑶身后,两手紧抓着她的肩膀,大喊:“鬼啊!” 秦瑶心累的叹了一口气,反手拍了拍刘季示意他睁大眼睛看清楚,分明是个人。 手掌正好拍到他侧腰上。 嗯?手感意外的不错,软硬适中,偷偷练过了? 秦瑶回眸斜睨了他一眼,某人受惊瑟瑟发抖中,她多掐了一把他也没发现。 挑了挑眉收回自己的手,有点意犹未尽。 不过目光落到脚下跪着的人身上,眼神瞬间冰冷。 “殷乐,你这是要干什么?” 拦路的殷乐高高抬起双手,俯身一拜,“请恩人收我为徒!从此以后,殷乐定将恩人当成亲生父母一般对待,诚心尽孝,伺候您一辈子!” 女子诚恳的声调中带着天生的甜美,刘季耳尖一动,惊喜抬眸去看,伤疤尤为明显,给他吓得又忙埋头于秦瑶身后,心头厉声疾呼:退退退! 秦瑶听明白殷乐的意思,竟觉有些荒谬。 “我能教你什么?”她自认并没有什么技艺足以能够达到收徒传承的地步。 “你是不是没地方可去,想要找个地方栖身?”秦瑶试探问道。 先前宋章才带她去看了那些被救下来的女子们,但她不觉得殷乐处境跟她们一样。 至少她内心足够强大,对自己也足够狠,村中流言蜚语,根本伤不到她。 她大可回到杏花村,或是离开开阳县,到一个无人知晓她来历的地方重新生活。 殷乐的回答,确出乎秦瑶预料。 她满眼狠意的回道:“潘美人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真正害死芍药的人是那个留下提字的兆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县令大人也不肯告诉我,但我可以自己去查清楚,亲手为芍药姐姐报仇!” 秦瑶太阳穴跳了一下,殷乐这番话,在她听来,天真到让人头疼。 “你拿什么报仇?” “所以才想要请恩人收我为徒,教我武功!”殷乐满眼期翼的望着秦瑶,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秦瑶问她:“你连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万一对方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了呢?等你学成武功,他已经入土了,你还报什么仇。” “而且,我也不会教自己的徒弟去当一个被仇恨和冲动裹挟的杀手。” “你起来,回去吧。” 秦瑶把躲在自己身后看戏的刘季拽出来,一把给他提到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催动老黄离开。 437 美食治愈一切 刘季一副吃瓜人心态,一边回头看那个还跪在地上不起的女人,一边好奇打听: “娘子,那人是谁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太丑了所以不想收这么个丑徒弟才拒绝?” 秦瑶提醒他:“刘老三,你给自己积点嘴德,人家有名字,叫殷乐,脸上的疤痕是她自己用烧火棍故意弄伤的。” 我滴娘,对自己这么狠的吗?刘季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庆幸,幸好恶妇没收她,要不然自己身边有两个狠人,那日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 “对了,她刚刚说什么潘美人是棋子,兆什么塔才是害死芍药的人,芍药是谁?那什么塔又是谁?”刘季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秦瑶回眸冷睨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刘季犹豫了零点一秒,果断摇头:“我不想。” “算你识相。” 秦瑶心道,求生欲还挺强。 关于兆沓的事,宋章连她都要隐瞒,可见对方不是好应付的。 她杀了对方十五名驯养杀手,对方并没有追究,就说明这件事对方也不想再牵扯下去。 丢一个潘美人出来,老百姓满意、受害者满意、县令大人也满意。 这世间许多事,并不是一定要刨根到底的,点到即止,已成为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宋章都不打算再深究,她这个乡野村妇就更不会掺和。 “娘子.她好像跟上来了。”刘季惊讶提醒道。 秦瑶:“不用管她,累了自然会停下。” 刘季回头看,女子一路小跑,没一会儿就追了上来,脸上的疤痕,因为奔跑用力的肌肉拉扯,在这红色的夕阳下,更显得诡异骇然。 刘季是不敢再看了,提醒自家恶妇人家都快要追上了。 秦瑶喝了一声:“驾!”身下马儿瞬间加快速度,很快就把身后那道人影远远甩开。 夫妇俩纵马走上下河村进入刘家村的道,人影就彻底看不见。 刘季嘟囔:“她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 秦瑶:“但愿吧。” 天全暗下来之前,秦瑶和刘季终于顺利抵达刘家村。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下工的工人们,见到秦瑶,纷纷惊喜的喊:“秦总管您回来啦!” 秦瑶微笑颔首回应,只觉得前几日经历的杀伐和刺激,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眼前这宁静祥和的村庄和人,才是真实的,让人心里觉得踏实。 阿旺今早送孩子们去学堂时,顺带把他家大老爷送到了县城,已经猜到下午夫妇二人会一起返家,提前告知了大郎兄妹几个。 这会儿,秦瑶夫妇俩一进村,就听见早就站到树上放风观望的四娘兴奋尖叫一声,大喊着:“阿娘!”朝他们这跑过来。 四天没见面,对孩子们来说简直就像是过了四个月一样。 家里的主心骨不在,全家人都蔫巴巴的,感觉精气神集体被吸走了一样,干啥啥不得劲。 此刻见了秦瑶,大郎二郎三郎四娘,瞬间恢复活力。 秦瑶下马,手臂一张,兄妹四人立马扑进来。 她一把兜住抱起来,兄妹四人一起腾空,兴奋又刺激的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母子五个这独特的见面仪式,看得旁的小孩们目瞪口呆,又暗暗羡慕。 极个别心里已经暗暗打起自家阿爹阿娘的主意,回家也来个举高高。 不求能连带着兄弟姐妹一块儿举高高,只要能双脚离地三尺就足够了。 “阿娘,你怎么去这么久?下次可不可以带着我一块儿出门呀?”三郎牵着阿娘左手,仰头问。 秦瑶说不能,小家伙失落的哦了一声,很快又忘记失落,兴奋的说:“昨日我给同桌讲题,夫子夸奖我了。” 秦瑶惊喜的笑道:“我们三郎真棒。” 四娘牵着阿娘右手,小脸挨着她手臂一蹭一蹭的,猫儿撒娇一样,“阿娘,我好想你啊,阿旺叔做的肉我都没胃口吃了呢。” 刘季耸耸鼻尖,家那边飘来一股诱人的香气,他可是很有胃口。 低头对没胃口的闺女儿说:“那正好,今晚阿旺抄的肉都让阿爹帮你吃了吧,不用太感激,阿爹不觉得苦。” 四娘龇牙冲阿爹做了个臭脸,“我让阿娘喂我吃,阿爹你不要太羡慕哦~” 刘季心里咯噔一下,该死,他还真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瑶姨/阿娘回来了真好! 一家六口闹闹腾腾回到家,阿旺出门迎接,道:“饭菜已经上桌了,洗手就吃饭。” 冲秦瑶点点头,牵走马儿去牲畜棚栓好,又留了新鲜的草料和水,摸摸老黄码头,回家洗手上桌开饭。 宋章家的饭其实也很好吃,但秦瑶觉得,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眼前这简简单单的一盘清炒时蔬,和颗颗饱满多汁的红烧五花肉闷饭。 美食可以治愈一切。 秦瑶开心的吃完香喷喷的晚饭,又洗了个澡,披着未干的头发坐在堂屋门口休息。 后院书房里,刘季正在指导大郎二郎功课,父子三人,一片‘和谐’。 身旁是跪在椅子上,非要挨着自己一起练字的龙凤胎。 她手伸出去,就能撸到两个白白胖胖的娃,怎一个惬意了得。 秦瑶瞅着龙凤胎,她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从前那个黑不溜秋,干巴巴瘦弱得不行的小脏孩,现在又干净又活泼可爱。 并且五官继承了他们父母优秀的基因,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鼻子翘翘的,等到完全长开,模样肯定都非常优秀。 秦瑶正沉迷于戳两个小孩的脸蛋,已然想不起来傍晚拦路拜师的殷乐。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辰了,紧闭的院门被敲响。 堂屋里嘴角含着微笑的秦瑶笑容收起,皱眉问:“谁?” 是刘琪的声音。 “三婶,你开下门!” 秦瑶暗松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殷乐追到自家大门口来了。 嘱咐龙凤胎回自己房间练字去,又让阿旺去开门。 刘琪一人走了进来,看见秦瑶一副准备就寝的打扮,避嫌没有进堂屋,站在院里说: “三婶,我爹刚刚把我爷从镇上医馆接回来,路上遇到一个姑娘被两个下河村的无赖纠缠,就把她救了回来。但她说她是你徒弟,我爹怕是骗子,就让我先来问你一声.” 秦瑶眼角一抽,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本章完) 438 若是男儿郎 刘琪站在院里,感受到堂屋里诡异的寂静,特意看了秦瑶一眼。 见她神色明显和刚刚的温和热情不同,心里已经猜到,他爹带回来这姑娘,肯定是个大麻烦。 “你等我一会儿。” 秦瑶转身进屋去换了身衣服,用银蛇簪将晾干的长发挽起。 挑了一包今天从县城买回来的糕点,又去厨房米缸里舀了十斤左右的小米,示意阿旺告诉刘季父子几人一声,便跟着刘琪出了门。 刘琪打着灯笼走在前,秦瑶跟在其后,关心问道:“村长他身体如何了?” 刘琪叹了一声,“自上次风寒之后,阿爷身体就一直没好,前些日子突然加重,咳出了血来,我爹和我叔忙把我爷送去镇上医馆医治,今日接回来,看起来像是大好了。” “但他年纪大了,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底子被这病耗空,大夫叮嘱了,日后不能再忧心操劳,还得用细米温养着,说是喝药喝了太久,米能养胃。” 秦瑶离开村里四天,没想到村长他老人家还进了一次医馆。 先前小小的一点风寒,竟会演变到这么严重。 果然,人上了年纪,身体抵抗力便大不如前。 秦瑶也有些嘘唏,“年前卖狼时,他还能跟人扳手腕呢。” “谁说不是呢。”刘琪心情低落道:“如今一下子感觉阿爷老了十岁一样,说话都不如往日大声了。” 秦瑶也不知如何安慰,沉默跟在后头,两人很快就到了村长家。 一进院,一道火热的目光就朝秦瑶身上投来。 秦瑶抬眸看去,正是头发半披,以发盖脸,坐在村长家堂屋矮凳上的殷乐。 见了她来,殷乐立马放下手里的米汤站起身,可能有些心虚,没敢正眼看她,只是低垂着头。 刚刚刘琪已经说了,他爹是从下河村两个无赖手上把殷乐救下来的。 秦瑶走上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没有受伤,就是头发散乱了些。 “没事吧?”秦瑶问。 殷乐忙摇头,飞快看她一眼,目光灼灼,又感觉到了拜师的希望。 她就知道,恩人绝不是她表面上这般冷酷的人,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秦瑶见她没事,便不再管她,提着点心和自己带来的小米,进屋里去看村长。 一家子刚回到家没多久,村长躺了好几天早睡够了,这会儿精神头十足。 秦瑶跟着刘琪他爹进到里屋来,村长正坐在床头喝米粥呢。 看到秦瑶,笑开了花,“你来啦!” 秦瑶点点头,把小米和糕点举起来给他看了眼,“听刘琪说您这次受了点罪,给您带点甜的去去苦。” 刘琪他娘赶紧上前接过,直说秦瑶太客气,又问她要不要茶。 “不用了嫂子,我就过来看看村长,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走。”秦瑶微笑婉拒道。 “行,那你坐着聊,我先出去招呼那可怜的姑娘。” 走到门口,刘琪他娘又好奇问了声:“弟妹,那姑娘说她是你徒弟,真的假的?” 秦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拜托刘琪他娘帮忙照看一下,并感谢他们将人救了回来。 刘琪他爹嗨了一声,“这谢什么,既然你是认识的,那我们就更要救了。” 想起下河村那两个无赖,他还有气呢,哼道: “两个好手好脚的大小伙,正经事不干,下回去下河村,我可得跟他们爹娘好好说说,孩子孩子管教不好,让他们去嚯嚯人家好姑娘!” 同时心里又庆幸,得亏是认识的,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草包。 真要是遇到那些道上混的,那姑娘不定怎么着。 “不过那姑娘也够泼辣的.”刘琪他爹已经默认那是秦瑶徒弟了,毕竟她刚刚没否认,竖起大拇指告诉秦瑶: “其实也不算是我们救了她,我们到的时候,这姑娘手里拿着不知道从路边哪个旮沓捡来的石头,对着那两个草包一下一下的砸,砸得人哭爹喊娘的” 刘琪他爹想起姑娘脸上吓人的疤痕,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那两个草包,只怕是天色太暗没看清楚,这才有胆凑上去找不痛快。 秦瑶暗挑了下眉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插曲。 她就说,难怪刚刚听到刘琪说殷乐被两个混混纠缠时,总觉得怪怪的。 “瑶娘啊。”村长突然唤了秦瑶一声。 聊得起劲的秦瑶和刘琪他爹忙停下,朝老人那看过去。 村长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说:“我感觉我这把身子骨是真不行了,日后村里的事,还得劳烦你们这些年轻人多操心呐。” 秦瑶没多想老头突然说这话的意思,毕竟大病初愈,人心总是要脆弱些,想法也比较悲观。 她笑着安慰道:“村里现在又没什么大事,大家伙都好着呢,没什么需要您操心的。” “你老别想太多,先好好修养几日,等身子骨好了,找族长他们一块儿给孩子们讲古,开开心心的。” 村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听她这么说,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不过心里已经有了注意,他这村长的位置,是时候交出去了。 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听听瑶娘的意见。她看人很准的。 秦瑶起身,“村长,那您先歇着,我去前面看看那傻姑娘,等您好了,咱们一起喝酒。” “好,你去吧。”村长笑呵呵的看着她,怎么看怎么满意,又十分可惜。 瑶娘若是男儿郎该多好? 这村长的位置,他一定毫不犹豫选她! 秦瑶感觉到老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但心里惦记着殷乐这个孽障,冲村长点点头,便出去了。 殷乐已经吃好了饭,往日村长家也不舍得吃精米熬的粥,全托了村长的福,今天全家人,连带着殷乐这个外人也跟着奢侈了一把。 秦瑶一出现,殷乐立马站起身,暗戳戳挪到她身后。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就是秦瑶新收的徒弟。 秦瑶谢过刘琪爹娘的招待,也不好给人家再添麻烦,领着殷乐,提着灯笼离开。 “恩人。”殷乐赶紧走快一些,跟上秦瑶矫健的步伐。 秦瑶回眸看她,冷喝道:“你跟来做什么?我说了不会收你为徒就绝不会收!” “我要拜你为师,跟你习武。”殷乐固执的说道。 秦瑶烦了,故意吼她:“再跟来,信不信我打死你!” 殷乐眼里全是信任,摇头,一字一顿说:“我、不、信。” 好,你不信是吧? 秦瑶快速击出一拳,拳风吹得殷乐脸都变了形。 哪知,她不躲也不闪。 哪怕她清楚知道,这只拳头能一拳将她砸得脑浆迸裂。 在那短暂的一瞬,秦瑶甚至从她固执的双眼里,看到“被打死了也好”,这样的恐怖想法!(本章完) 439 有家的感觉 秦瑶深吸一口春夜里微凉的空气,击出地拳头在即将砸到殷乐脑袋前一秒,险险偏了方向。 凛冽的拳风从殷乐脸颊旁扫过,她只是轻颤了两下眼睫毛。 看得出来,有点慌,但又不是很慌。 “你真是歹毒啊你!”秦瑶拳头不轻不重敲打着殷乐的脑门,咬牙恨道。 算球了,爱咋咋地吧! 明天天亮就给她打包扔到工厂里干苦力去! 秦瑶领着人进门,家里已经安静下来,父子几人都已经睡下了。 秦瑶指了指厨房门口的水缸,“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又进屋去找出被褥和多余的帕子,把帕子递给殷乐,将被褥铺到走廊旁的小耳房里。 被褥铺好,殷乐也洗漱完毕跟了过来。 夜里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殷乐只感觉到这间院子布置很整齐,地面干干净净的,屋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花果香。 空气是干燥的,烛光的明媚的,人气很旺,与她在杏花村潮湿昏暗的简陋茅屋完全不同。 这里有家的感觉。 “你今晚先睡在这。”秦瑶把烛台留下,嘱咐完就要走。 殷乐赶紧道了声谢,目送她进了主屋,这才关上房门,在这间小耳房睡下。 这一晚,殷乐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长兄长嫂过来寻她,说家里已经辞了那老员外的婚事,要带她回家去,还说以后她在家里想如何就如何,爹娘不会再逼着她嫁人。 等到梦醒来,看到头顶全然陌生的木梁,殷乐早已泪流满面。 因为在梦里她就已经醒来,清楚知道那样的家人只存在梦中梦里。 刘季向来是家里起得第一早的,但他今天从茅房回来,惊讶发现,前院里居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阿旺今日难道敢比他大老爷起的还要早? 他还想不想活了,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带着两分狐疑,刘季穿过走廊来到前院,看到拿着扫把正在打扫院落的殷乐,差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你怎么在这?”刘季震惊问道。 怕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殷乐已经转过身来,微微蹲身冲他行了一礼。 秦瑶不肯收自己为徒,但殷乐已经在心中认定,她就是自己师父。 那么眼前这位,便是师公了。 见了师公,晚辈自然要行礼。 殷乐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禀师公,是我昨夜私自跟来的,恩人心软,便带我回来暂住一宿。” 当然,如果可以,她不介意在这院里打个地铺长住下去。 “你唤我什么?”刘季追问。 殷乐放下扫帚,上前,正式福了福身,“殷乐拜见师公,师公您有什么吩咐吗?殷乐愿为效劳。” 刘季心道,家里这婆娘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忙挥挥手,“我没事,你继续忙你的吧,师公我先撤了。” 把早晨的功课完成,他就要去莲院伺候,不但要给老头当乐子人,还要时刻准备面对老头的考教,不见得比秦瑶闲多少。 “殷乐恭送师公。”殷乐又是一拜,见刘季进了书房,这才起身。 刚转身要拿起扫帚继续清扫,不想,自己的扫帚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拿在手上,正埋头扫得起劲。 猜想应该是恩人家里的人,但殷乐没见过,只得小心试探询问: “您是?” 怕对方被自己的脸吓到,特意将脸颊旁的刘海往前拨了一下,将疤痕盖住。 阿旺抬起头来,将她打量一遍,瞥见她脸上的特别之处,略有惊讶,但并没有被吓到。 他言简意赅:“我叫阿旺。” 说着,便继续干自己本该干的活。 殷乐介绍道:“阿旺,我叫殷乐,你也可以唤我月娘。” 两人瞧着年纪差不多,殷乐也不知道是自己大一点还是他大一点,所以没叫哥。 阿旺哦了一声,很是警惕的看了她一眼,生怕自己的活被抢走一般,危机感十足。 扫完了地,阿旺又去厨房生火,一边烧着热水,一边将吃剩下的饭菜倒到泔水桶里,加几瓢磨米筛出来的糠,搅拌均匀,又切了烂菜叶子混进去,提到屋后喂鸡和牛。 这个配方,鸡和牛最喜欢吃,阿旺刚提着桶靠近,知道食物来了,笼子里的鸡兴奋的扑棱着,咯咯咯叫。 喂完家中牲畜,阿旺还会把老黄牵到山下河岸边,让它自己溜达溜达,寻些新鲜草料吃。 放完马回来,路过菜园子,摘一颗新鲜蔬菜,方才返回家中着手准备全家的早饭。 孩子们这时便起了,阿旺把做好的饭团分给他们,又打包好四个孩子的午饭塞进他们书箱。 一阵风风火火,奔向老宅,上了刘仲驾的马车,上学去了。 家里多了个大姐姐的事,急着上学的大郎兄妹四人都没来得及问。 不过今早秦瑶没有被一声声阿娘吵醒,因为没事可干的殷乐终于找到个自己能干的活——给小孩束发。 厨房里的事,她根本不会干,毕竟从前家境殷实,还轮不到她亲自动手。 但束发这件事,殷乐很有天赋,自小便学了好多挽发的技巧。 今天三郎的发型,终于不再是潦草的一个发包。 殷乐给他盘了一个发髻在头顶,还从鬓角留出两缕扎了细细的小辫垂下来。 三郎皮肤不算雪白,乡下孩子就没有很白的,除非不出门去野。 但他皮肤很嫩。 秦瑶特意买了滋润的油,天天让他们抹着去上学,几个小孩的皮肤光滑整洁,加上模样不差,发型一做,看起来很像是哪家的小公子。 四娘也终于有了全新的发型——垂髫分捎髻。 点缀秦瑶给买的坠珍珠发带,颜值上去了两个档次。 四娘对着铜镜照了又照,满意极了,暗暗盼望着明早这个来家做客的大姐姐还帮自己束发。 送走了家里孩子,刘季也提着书箱出门,前往莲院。 时间来不及了,一手拿早饭一手拖着书箱,体力早已经练出来,边小跑边吃,都不带喘气的。 院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正在厨房里干早饭的阿旺,和不知能干什么,呆站在堂屋廊下的殷乐。 至于秦瑶,平日里没有急事的话,这还远远不到她起床的点呢。 厨房里,饭菜的香气一直飘过来,殷乐摸着肚子,暗暗咽了口口水。 起得那么早,这会儿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可她什么活都还没敢,但凡想做什么,那个叫阿旺的就像是鬼一样,突然闪现把活抢走。 殷乐一开始只当他客气,后面她才看明白,这人怪得很,他就是怕她抢了他的活干! 就是干活嗳,这是什么很需要抢着来的好事吗? 殷乐挠头,不是很懂。 440 文化水平有限 阿旺连吃了两个米饭团,这才像是想起来什么。 回头,看向堂屋门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殷乐,问:“你吃几个?” 殷乐大喜,饿肚子的人才不需要面子,立马笑着小跑过来,说:“两个。” 阿旺点点头,起身洗手,亲自给她捏了两个饭团。 这饭团不是纯的米,里面还加了糯米,带一点粘性,但又不会很腻,里头还包了酸萝卜粒和猪油渣。 如果想吃辣,还能放点辣椒。 这一口饭团吃下去,好吃得殷乐眼睛都亮了,“好好吃啊!” 阿旺嗯的点点头,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你是不是在等夫人?”阿旺一边收拾厨房,一边没话找话。 大老爷说过,男人要主动一点,别总让人家姑娘尴尬。 殷乐在烧火坐的小板凳上坐下,先把嘴里的饭团完全咽下,才点头“嗯嗯”应答。 “阿旺,恩人要睡到什么时辰才起啊?”她好奇问。 阿旺:“不知道,夫人很随意。” 抬头看一眼屋外天色,“不过应该快了。” 殷乐乐观道:“那我再等等。” 不过这么干等着也很尴尬,殷乐吃完了饭团,起身准备帮点忙。 问阿旺:“我能干点什么吗?我很会干活的,阿旺你安排我做点事吧。” 阿旺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不行。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又想起大老爷的声音:男人绝不能说不行! “那”阿旺环视厨房一圈,勉强找到一个活,指着角落里那口来不及洗的蒸笼说:“你把它洗了吧。” “好!”殷乐立马应下,那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她去洗金子呢。 立马找了刷子,拿上蒸笼来到屋外的大石槽里,舀水洗洗刷刷。 阿旺在厨房里准备晌午的食材,一边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 刷个蒸笼而已,怎么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心里不放心,暗暗探出头观察,这一看,阿旺心脏瞬间收紧。 蒸笼的上的竹片居然翻了出来,像是一朵开得乱七八糟的花。 而某女还没发觉情况不对,拿着刷子,哼着小调,开开心心将那些散出来的竹片一根根刷洗。 “不要管女人在做什么,哪怕她是在拆房子,只要她还笑着,就千万不要上去打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时刻,大老爷的耳提面命又在脑海中浮现。 阿旺皱紧眉头,思索片刻,缩回了准备踏出去阻止的脚。 算了,等着夫人来收拾她吧! 说曹操曹操到。 紧闭的主屋房门,缓缓打开。 秦瑶舒服的站在门口,仰头晒着太阳,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夫人。”阿旺唤了她一声,眼神往石槽那边疯狂的瞟,夫人你快看她! 秦瑶顺着阿旺的提醒看过去,殷乐举着炸开花的蒸笼,冲她灿烂一笑:“恩人!我把蒸笼刷干净了!” 秦瑶眉头微皱,她记得,蒸笼不是这样样子的吧。 算了,这不重要,秦瑶走到厨房来,问阿旺有什么吃的。 阿旺答:“饭团。” 秦瑶点点头:“可以,我要五个饭团,加辣椒。” 阿旺应着,回头又看她一眼,满眼都是不解,他想不明白,夫人为什么没有像是收拾大老爷一样收拾把蒸笼刷坏的殷乐。 难道,真像是殷乐自己说的,夫人收她为徒了? 但很快,阿旺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夫人她平等对待每一个搞破坏的人! 早饭吃好,收拾一下,秦瑶便招招手,抓着殷乐出门去了。 殷乐好奇问:“恩人,我们去哪儿?” “文具厂。” 殷乐不解,“去文具厂干什么?” “当然是干活,不然你以为是干嘛?” 殷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立马扭头就想往回跑。 可惜了,还没来得及抬腿,就被秦瑶一把抓住后衣领。 殷乐苦求道:“恩人,你就教我武功吧,等我学了武功,我绝对不再来烦你!” “你识字吗?”秦瑶反问。 话题转得太快,殷乐懵了一瞬,才摇摇头,“这和习武有关系吗?” 秦瑶嗤笑一声:“字都不认识,你还想习武?你知道人的心脏在哪儿吗,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知道盛国律法规定杀人者以命抵命吗?” 殷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她确实不知这些事,挫败的垂下了头。 两人已经来到工厂,秦瑶把她扔到食堂里,对何氏和邱氏说: “她叫殷乐,过来帮忙干活的,大嫂二嫂你们有事尽管吩咐她。” 说着,想起殷乐还没地方住,又看向何氏道:“大嫂,你再帮她找个住处,租金就从她工钱里扣。” 何氏一脸茫然的应了下来,点点头,“好。” 反正三弟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问太多。 她这么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 眼看秦瑶把自己扔给两个陌生人就要走,殷乐着急的追了上来:“师父!” 一着急,就把心里的称呼叫了出来。 秦瑶回眸一瞪,殷乐赶紧停下脚步。 她强忍眼中潮湿艰涩说道:“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习武为芍药报仇,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事.” “扑通!”一声,殷乐跪了下来,重重一拜,“请恩人成全!” 秦瑶神色微动,看看跪在地上的殷乐,又看看举着大勺,目瞪口呆站在灶台前的何氏和邱氏,转身心累的扶了扶额。 再回头,已经收起所有情绪,冷酷道:“等你学会一千个字再来找我。”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殷乐激动抬头,眼泪笑着滚落下来。 她一把抹掉泪珠,腾腾两下站起身,挽起衣袖朝何氏和邱氏走去,问她们自己要做什么。 县令大人之前说过,刘家村的文具厂里待遇极好,不但一日包两餐,傍晚下工还能去上扫盲班读书习字。 很快,她就能学满一千个字。殷乐对自己信心满满。 食堂的活儿半下午就结束了。 下工后,何氏带殷乐去刘大福家租了间他老宅的屋子,和钱旺比邻。 看殷乐什么行李都没有,又从家里找了一床被褥给她。 余下的,让她自己拿了工钱后,再自己置办。 完成了秦瑶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后,何氏就回家去了。 殷乐在自己的小屋里收拾了一会儿,兴致勃勃奔赴扫盲班。 看着刘琪管事在板子上写下的五个字,殷乐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为了照顾厂里上了年纪的工人们,扫盲班现在一天只教五个字。 殷乐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天五个字,等她学满一千个字需要花多少天。 结果是.文化水平有限,她根本算不出来! 在文具厂上的第一堂扫盲课,就让殷乐懵了。 暗中观察的秦瑶:小样,就这还跟老娘斗~ 441 宋瑜一家 宁静的小山村里,突然驶来一辆牛车。 此时家家户户已经吃完了晚饭,即将就寝,只有偶尔响起几声犬吠。 牛车穿过安静的村庄,在一座小桥前停下,一对二十五六岁的夫妻领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捡起车上的包袱下了车。 男人付了车费,又问了车夫一遍:“过了桥那栋院子对吗?” 车夫来自下河村,这个地方他常来,笑眯眯接过车费连连点头,“对,对,那就是秦总管家。” 车夫好奇,多问了一句:“你们是她家亲戚吗?” 夫妻两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冲车夫道了谢,领着好奇到处看的儿子朝河对岸的小院走去。 秦瑶家里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今天晚饭开得晚了些,加上家里孩子们要做功课,大人也有忙不完的活计,这会儿刚吃完晚饭坐在饭桌前消食,除了阿旺,余下一家六口一个个都动弹不得。 大郎兄妹四个讨论着三郎和四娘今日的精致新发型在学堂引起怎样的议论,刘季刚学了一天新知识,此刻听到这些,只觉得脑子片刻不得安宁,嗡嗡发晕。 他刚想喝一声回他们自己屋里闹腾去,门外一道陌生声音抢先响起。 “咚咚”两下拍门声,一道听起来文气的男音大声道: “秦总管,下奴宋瑜,宋老爷命下奴前来报道,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此时才到,还望秦总管开门让下奴携家眷亲自向您请罪!” 堂屋里的一家六口一起对视了一眼,瞬间安静下来,而后刘季和兄妹四人又齐刷刷看向懒散躺在椅子上的秦瑶。 毕竟对方喊的是秦总管。 秦瑶昨日离开县衙时叮嘱过宋章,别忘记他答应过的事情,当时走得匆忙,只远远听见宋章说了声明日就安排。 但今天一直从早到晚也没见到什么人来,她还以为宋章那边被事务给耽搁,来不及安排。 没想到,他竟说到做到。 虽然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明日。 但算起来,也在承诺之内。 秦瑶一边起身一边喊阿旺先去开门。 门打开,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和二郎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 三人举止亲密,一看就是一家三口。 宋瑜领着妻儿进门,一见到秦瑶,便一起跪了下来。 “下奴宋瑜,携妻李氏,儿子小来福,叩见夫人、老爷、三位少爷、小姐!” 说罢,三人一起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跟随在秦瑶身后的大郎兄妹四人看到小来福那结结实实一磕,下意识想站出去拉他。 不过心里这么想,兄妹四人却没有贸然行动。 跟在阿娘身旁多时,在秦瑶的言传身教下,兄妹四人已经学会三思而后行。 宋瑜从包袱里掏出两张身契,双手举过头顶,奉到秦瑶身前。 “夫人,这是下奴一家卖身契,您现在便是下奴一家的主子,主子有任何需要,宋瑜及妻李氏,定全力办理!” 秦瑶挑了挑眉,低头去看宋瑜递上来的两份身契。 院内光线昏暗,刘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屋内烛台拿来,立马举高方便秦瑶看清。 这是两份卖身契,契主上写着秦瑶大名。 有了这两张身契,宋瑜夫妻的命运都将掌握在秦瑶手上。 她要他们生他们不能死,她随时可以将他们卖给别人,就算一家三口逃走,也能凭借这份身契借助官府力量将其追回。 这对夫妻,两个大活人,已经变成她的私有财产。 因为他们是奴隶,是盛国阶级里面的最底层。 刘季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卖身契,视线在纸上和宋瑜一家三口之间来回转,新奇又觉得不可思议。 宋瑜一家三口衣着整洁清爽,衣衫都是棉布制成,并且一个补丁都没有。 三人还养得白白壮壮的,可见从前伙食不差。 这样的打扮,放在刘家村,比刘家村平民还光鲜,哪里有一点奴隶的样子? 若不是宋瑜自己说出身份,谁知道他是奴隶? 而且你听听这口条,竟还是个有学识的。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刘季很想问一问:现在的贵人们对奴隶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当然,他身为老爷,可不能露怯。 在秦瑶的颔首示意下,刘季抬手喊宋瑜一家三口从地上起来,“我们家的规矩,第一条,便是不许下跪。” 但不包括大老爷我。刘季心里小人泪流满面。 宋瑜和李氏立马颔首应:“是。” 没有惊讶,也没有问为什么,完全的服从,让人觉得他们是值得信任的。 秦瑶把卖身契先交给阿旺收着,示意宋瑜一家跟自己进堂屋。 “阿旺,你给宋瑜他们煮三碗面条来。”秦瑶吩咐道。 顺便又给一家三口介绍:“这是阿旺,家里大小事务都是他在负责,有不明白的事可以先找他。” 宋瑜夫妇立马冲阿旺客气又讨好的唤了声:“阿旺管家。” 李氏道:“夫人,还是奴婢自己去吧,顺便跟着阿旺管家熟悉一下家里厨房。” 宋瑜也道:“夫人,下奴晚来,打扰到夫人老爷少爷小姐们,本来就是我等的错,夫人您不但没有怪罪,还反过来照顾我等,下奴感激不尽,怎还敢再劳烦阿旺管家。” “正好李氏厨艺不错,让她去准备吧,白面精细,太过破费,只要三碗杂粮粥即可。” 李氏望过来,一副讨好试探姿态。 秦瑶眼睛微眯,“你们不必试探,我这里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也讲究不起这些规矩。” “你们在宋家是什么样待遇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我吃什么你们吃什么,我穿什么你们穿什么,我用什么你们用什么。” 秦瑶又郑重补充:“我要的是能帮我承担工作的人,并不缺伺候人的奴隶。” 说着,示意阿旺继续照自己说的办,转身大步进了堂屋。 刘季给她拉了张太师椅,秦瑶坐下,他便在另外一张就坐。 虽然夫妇两坐的位置一样,但宋瑜和李氏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家能做主的人是谁。 秦瑶给大郎使了个眼色,一直规矩待着的兄妹四人,这才动起来,热情上前同小来福打招呼,都是同龄小孩子,五人很快玩到一起去。 442 安排 秦瑶指了指屋内的凳子和椅子,“你们随便坐,我先跟你们说一说家里的情况。” 李氏忐忑的看了宋瑜一眼,不知是新主人的试探还是什么,不敢坐。 宋瑜冲她点了点头,眼神安抚,拿了两张距离自己最近的凳子摆在主家右下首,示意妻子跟自己一起坐下。 秦瑶见状,暗暗满意。 她要求不高,只要不是固执得转不过来的木头,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就好。 刘季问:“你们坐车来的?” 李氏起身就要回话,秦瑶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坐着说,不用起来回话。” “.是。”李氏不太习惯,回应也慢半拍。 刘季好奇问宋瑜:“你识字的?多大年纪了?” 宋瑜答:“回老爷话,下奴幼时念过几年学堂,后来家中遭难,进了宋家后,宋大人惜才,又为下奴寻了师傅专门学习打理铺子。” “下奴今年二十有六,李氏二十有五。” 刘季一算,居然与他同岁。不过看起来比他老多了! 点点头,表示已知晓,同时不忘提醒一句:“自称我吧,夫人不喜欢在家里听见这些自称。” 宋瑜立即颔首,“好,我知道了。” 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新主家还不错,不是那等喜好磋磨下人的人家。 刘季的询问完成,秦瑶登场,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分工明确。 秦瑶温和问:“你们两人精通什么?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大胆说出来。” 能不能满足,就看情况了。 前一句宋瑜夫妻能理解,后面这一句,着实头回听到还有主家询问下人需求的。 不但不觉得惊喜,反倒更加忐忑。 因为这新的主家,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早从进门时起,就已将她们原本想过的应对节奏完全打乱。 宋瑜和李氏暗暗交换了个眼神,只能随机应变,顺着新主家的思路来了。 李氏先答道:“奴婢.” 刚开口,意识到自己自称错了,赶紧换成我。 李氏有些紧张的说:“回夫人话,我精通女工、厨艺,擅长刺绣和做糕点。我并无需求,能来女英雄身边伺候,已是我的福气。” 后面这句话,竟说出两分真心。 李氏抬眸,不敢与秦瑶平视,虚虚望着她的手臂,但眼里的微微崇拜之意一眼就能感受到。 秦瑶“咳咳”低咳两声,心里有点暗爽,谁能拒绝一个会刺绣还会做甜点的女粉? 轮到宋瑜,他所擅长的打理铺子,就是宋章专为解决秦瑶当前痛点特意筛选出来的。 他倒是小小提了个要求,说希望一家三口能住在一起。 还有小来福年纪也大起来,能帮忙干点事了,希望秦瑶能给他安排一个差事。 跟在少爷小姐们身边当个跑腿也行,做书童也行,在家里帮忙做个洒扫杂役也行。 秦瑶抬眸看向院子里,正被二郎怂恿去揪院里菜坛中小葱的小来福。 这是阿旺的宝贝调料菜坛,做面要放葱,阿旺一般会亲自过来拔。 因为只有他来拔,余下小葱才都是整整齐齐的。 倘若叫家里孩子们拔了一两根长短不齐的,那他得难受一两天,直到小葱长齐。 二郎和三郎经常搞这样的小破坏,阿旺好脾气也不恼他们,只自己难受,偶尔瞪他们几眼。 这会儿,二郎这调皮的小家伙,又想给阿旺叔‘帮忙’了。 他自己不下手,怂恿不知情的小来福去拔,想看看阿旺什么反应。 小来福完全意识不到这些,只以为是帮忙干活,还挺乐意。 眼看小来福的手就要落到小葱尖尖上,秦瑶立马喝了一声:“刘子书!” 二郎反应那叫一个迅速,立马握住小来福的手,带着他顺着已经被拔过的小葱高度,掐了一把小葱下来。 小来福不知发生什么,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虎目,明显吓一跳。 二郎忙冲堂屋这讨好一笑,大手一招,领着弟妹和小来福把葱拿到厨房去。 阿旺特意回头看一眼菜坛,整整齐齐,这才长舒一口气,接过孩子们送来的葱。 大郎站在弟弟妹妹身后看着,其实倘若瑶姨不出声,他也会及时阻止二郎的。 不过是瑶姨眼更快了点。 大郎虚虚点了点二郎的脑门,又同小来福解释原委。 小来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后气愤又委屈的看了二郎一眼,垂下眼睫,跑回了堂屋,站在父母身后。 四娘一脸完了的表情,小小声提醒:“二哥,你把人惹生气了,快去道歉。” 二郎尴尬的挠挠头,想了想,大步走进来,想叫走小来福。 小来福没搭理他,二郎又低声同他说对不起。 小来福不敢相信的看他一眼,见二郎满眼真诚,笑了起来,两人又和好了。 看着孩子们又玩到一块儿去,还比刚刚更吵闹,秦瑶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去学堂比较好。” 李氏眼里闪过惊喜的光,但又怕自己理解错误,强忍着激动,期待的等着秦瑶下文。 秦瑶却先开始给二人分配工作,对宋瑜说: “以后你跟我去文具厂,熟悉之后你来当副管事,我们先试用一个月,看看你的本事再确定是将你留下还是送回。” “在文具厂里,副管事的月钱是每月四百文,另有每日早午两顿饭,以及其他节日肉蛋米补贴。” “试用期间发五成工钱,正式录用后全额发放。” “我会给你们寻一间屋子,租金不用你们自己负责,你们一家自己住。” 又对李氏道:“明天早饭你来做,先试一试你的厨艺,明日试吃通过后,我再给你安排具体的任务。” 秦瑶提醒她:“我饭量大,重口,另外家里孩子们去学堂去得早,你得早点起,还要准备好他们的午饭。” 见厨房那边飘来面条的香气,秦瑶起身道:“今天先这样,你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有什么疑惑的就问阿旺。” 秦瑶起来,刘季也立马起来,叫孩子们别闹了,招手喊小来福进屋吃面,带走了大郎兄妹四人。 这可都是现成的劳动力,大郎二郎有力气,负责套被子铺床单。 三郎和四娘嘛小手小脚没什么劲,自己能站稳就阿弥陀佛了,安排到气氛组吧,喊加油就行。 443 福气还在后头 宋瑜一家三口,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面条,看着站在门口监督隔壁父子五人铺床的秦瑶,听着隔壁屋里传来的嘻嘻哈哈声,有种世界格外诡秘的幻觉。 见过下人为主家铺床的。 还从没见过主家为下人铺床的。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一家三口嘴里叼着面条,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夜入精怪洞府,眼前这一切,都是幻化出来迷惑他们的。 其实他们看见的温馨小院,是枯骨遍地,蛛网联结的魔窟。手里捧着的香喷喷面条,是蛤蟆和蛆虫变的,吃下去等明天天亮,他们就都烂了。 可是这碗普普通通的青菜白面是真香呐! 李氏突然紧张起来,阿旺管家这厨艺,她想要超越他还真有点难度。 但听夫人的意思,要是做得不满意,厨房里的活就不会交给她了。 没人会养闲人,要是只靠着相公的月钱,她们一家三口很难维持生计。 李氏一边思索着明日要做什么菜,一边吃光了手里的面,连最后一口汤都喝干净了。 “这汤好特别”李氏咂了咂嘴里的余味儿,很鲜甜,掺杂了黄豆的香气,“难道是用蛇煲的汤底?” 阿旺站在门边当桩子的,闻言稀奇回头看了李氏一眼,“你喝出来了?” 李氏惊讶的点点头,没想到自己真猜对了。 而且这汤浓郁,不是寻常小蛇能熬出来的。 阿旺替她解答了疑惑,说:“我中午在河边草丛抓到两条草蟒,一公一母。” 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连接的季节,走在路上,时常会有意外收获。 山里的菌子也长出来很多,他上山打柴时,随手就能摘一篓子回来。 家里各种鲜美菌汤供应不断,滋补养身,连带着孩子们脸都圆润了一圈。 大郎好像也到了那个‘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的阶段,饭量猛增,个子蹿高了一节。 李氏暗暗把这些信息记在心里,决定好了明日要准备的饭量。 天色不早了,床已经铺好,刘季把孩子们赶进房间睡觉,自己也撤了。 秦瑶收好宋瑜夫妻的卖身契,点燃艾条祛蚊,也睡了。 还没到夏天,但乡下地方蚊虫多,这会儿已经冒出来,不熏艾,半夜极有可能被嗡嗡嗡的烦人叫声吵醒。 阿旺给宋瑜一家备了热水和艾草,收拾完厨房,检查好门窗,也回阁楼睡下了。 一间小耳房留给一家三口,屋子很小,只有一张不到一米二的小床。 不过地上还铺了张席子,打了个地铺,小孩可以睡地上。 床上的被褥香喷喷的,李氏好奇的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香料熏的,闻起来好舒服。” 躺在地上柔软被窝里的小来福立马得意的应:“我知道,是主家的香胰子!” 李氏下意识想说这不可能,香胰多贵重的东西? 宋府夫人和小姐也只舍得用来洗洗脸和手。 但话未出口,突然想起刚刚洗漱时在窗台上见到的香胰。 小来福深吸一口被窝里的花香,“就是的,就是香胰子的味道,二郎说他们家都用香胰洗澡洗头洗衣裳,洗完就能香喷喷的。” 宋瑜神色一沉,“不要胡乱叫,要唤二少爷,记住了吗?” 小来福不满的嘟囔,“可二少爷明明说了要叫他二郎的.” 宋瑜还想再提点提点儿子,转头一看,小家伙说着说着,已经睡着了。 “唉~”李氏叹了一口气,这次来刘家村,和她预想的情况大不一样,反倒叫她心里没底。 这新主人家,说它不富裕吧,它又用香胰这类金贵东西来洗被褥。 说它富裕吧,家里又看不见一件玉石金器。 好在,这一家主子看起来都是心善之人,夫人还许诺要送小来福去学堂上学,如此想来,兴许福气还在后头呢。 一晚上,李氏没怎么睡好,心里惦记着那顿早饭,眼睛眯一会儿,很快就又惊醒过来。 再次睡过去后,被一点轻轻的读书声吓醒,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心里直道完了完了,居然起在主家后头。 此时的李氏还不知道自家大老爷要夺得家中第一个起床名号的决心,不明白这个‘人情世故’,只以为自己迟了,匆忙穿好衣裳朝厨房走去。 打开门,人就懵了一下,天黑沉沉的,万籁俱寂。 后院传来鸡鸣,竟然才寅时初(接近凌晨三点半)。 回眸再看后院亮起灯的书房,李氏肃然起敬——老爷读书竟如此刻苦! 不过起都起了,那就准备起来吧。 要再过一个多时辰,少爷小姐们才起床去学堂,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很充足。 李氏点了灯,轻手轻脚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昨晚她已经跟着阿旺管家将厨房简单熟悉了一遍,知道家里有鸡蛋、面、小米和各类果脯,决定做自己最拿手的糕点。 想到还有少爷小姐们的午饭,又准备了韭菜盒子。 厨房里的声音几乎听不见,秦瑶感觉得到有人起来了,但很快又睡去。 她特意和孩子们一起起了个大早,刚穿好衣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龙凤胎的惊喜哇哇声。 早点的香气已经透过窗缝飘入鼻尖,是一股清甜的面食气味儿,带着一点焦香,让人食欲大动。 秦瑶推门出去,明明只多了宋瑜一家三口,但感觉院里全是人。 小来福在厨房和堂屋之间来回跑,帮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瑜也没闲着,已将院里院外打扫干净,并备好上工需要的纸笔,就等秦瑶一块儿去文具厂。 阿旺喂完了牲畜,正帮着龙凤胎拆掉昨晚睡觉都不舍得拆,这会儿搅在一起的发髻。 这一刻,阿旺突然想起殷乐那双在发间灵活翻动的手,在束发一事上,她那双手不比他这双杀人的手弱多少。 刘季早上功课已完成,手里拿着两个秦瑶给大郎用小石磨盘做的手臂力量训练器,一边走动一边举握,嘴里发出用劲的“嘿哈”声响。 秦瑶推门而出时,刘季正高高举起训练器材,夫妇俩打了个照面。 刘季眨巴眨巴桃花眼:她会不会觉得我像只大猩猩? 俊脸一红,急忙转身,扛起两个沉沉的训练石磨盘,飞逃到后院! 秦瑶:??? 刚刚什么鬼东西从身前跑过去了? 444 花卷和枣糕 “夫人,可以用早膳了。” 李氏摆完碗筷,站在堂屋门口轻唤道。 孩子们反应比秦瑶更快,一窝蜂冲进堂屋里,在各自座位上坐好。 不怪他们今日失礼,实在是每一个要去学堂的早晨,都避免不了忙乱。 秦瑶有时候想,要不直接请一个先生回家来算了。 但转念一想,孩子们挺喜欢去学堂,那边同龄人多,大家一起学习氛围更好,就没再想过。 而且丁家的先生们,也是整个开阳县里最好的,多少人家想进丁家族学都进不去呢。 秦瑶冲后院书房喊了一声:“刘季!” 书房大门打开,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刘季小跑过来,夫妻二人在桌前坐下,开始试吃。 今天李氏准备的早膳有两道。 一个是米枣糕,由小米和红枣制成。 摆盘精致,看起来像是一盘重重叠叠的鹅黄太阳花。 一个是双色花卷,由荞面和白面制成。 家里何时出现过这样精致的早点? 秦瑶一颔首,孩子们便迫不及待伸出筷子,将这闻起来香甜,看起来也漂亮的米枣糕放入口中。 三郎最爱吃甜,眼睛当即一亮,惊喜仰头对秦瑶说:“阿娘,好吃!” 大郎和二郎也相继点头表示肯定。 四娘已经再夹第二片了,不过这米枣糕看起来薄薄一片,吃起来却很实,两片下去,四娘的小小胃已经半饱,还有一点点腻。 乌溜溜的大眼望向盛放在竹篮中的双色馒头。 往日常见,要么是黑荞面做的灰馒头,要么就是白面做的白馒头,又或者是用高粱做的黄馒头。 但两种颜色混在一起,还做出了一层白一层灰的馒头,真让秦瑶小小意外了一下。 她穿越过来之后,今天是第一次再见到这种双色花卷。 伸手拿起一个,分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巴巴等着半个的四娘。 她知道自己已经吃不下一整个花卷,就等着有人提出要共分一个呢。 欢喜地从阿娘手中接下半个有自己拳头大的花卷,四娘张开大口,嗷呜一口咬下去。 这花卷做得喧软,一下就咬到了底,入口微咸,还有一股葱香味儿,中和了先前吃米枣糕的腻味儿,香喷喷,十分解腻。 “阿娘,是咸的馒头!”四娘惊喜发现,“原来馒头还能是咸的。” “咸的?”刘季好奇的一挑眉,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咸馒头呢。 当即放下碗里多夹的小米红枣糕,转向葱香花卷。 一口下去,刘季惊到了,“没看见葱花,怎么还有股葱香?” 李氏在旁微笑解释:“禀老爷,我用热油浇在葱花上,而后滤出焦掉的葱花,只留香油,在和面时,稍稍掺了些进去,这样蒸出来的花卷就会有葱香的味道。” 葱的香气本来就十分浓郁,所以面蒸了过后,留下的淡淡葱香反而刚刚合适,不会太过浓郁。 当然,做这个双色花卷之前,李氏也同阿旺提前做了准备功课,知道家里人都吃葱,才特意做的。 “对了。”看出孩子们又喜欢米枣糕又觉得吃多了很腻,李氏道: “这米枣糕还可以放在炭火上烤,将四边烤得焦香酥脆,再入口便不觉得腻,倘若喜甜,再沾上蜂蜜一起入口,会更好吃。” 正说着呢,四娘耸耸鼻尖,“我闻到啦,炭火的味道!” 李氏福了福身,冲四娘笑,“四小姐鼻子灵,我刚已经备好了烤过的米枣糕。” 刘季忙咽下口中香喷喷的双色馒头,“快快呈上来!” 李氏颔首,返回厨房,将阿旺帮忙烤好的米枣糕端上。 去年秋日,阿旺带着孩子们进山捅了两个野蜂窝,挤出来十小罐鲜美蜂蜜。 秦瑶给老宅那边分了两罐,又给了莲院两罐,余下六罐家里自己吃。 现在还剩下一瓶,正好用上了。 刘季肯定要沾蜂蜜的,他好甜,秦瑶觉得发腻的甜他只觉得刚刚好。 秦瑶吃的是焦香原味儿,李氏的米枣糕原本就没有做太甜,烤焦了边缘之后,口感变得更加丰富,浓淡刚好,吃了还想吃,完全不像是糕点,倒像是饼。 “我觉得很好吃。”秦瑶点点头,满意道。 刘季也说:“冬天坐在火炉边,边烤边吃,恐怕味道更美。” 吃干了嘴,佐一口香茶就更妙咯。 孩子们更不用说了,桌上剩下的兄妹四人平分打包,装进书箱里,快快乐乐上学堂。 李氏知道考验通过,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刘季带着打包好的米枣糕和葱香花卷出门前往莲院献宝,秦瑶擦干净嘴,看向忐忑等候吩咐的李氏。 秦瑶给李氏安排道:“以后你来负责家中的早午晚三顿饭食,还有家里的针线活,衣物浆洗,每月月银二百文。” “你每天早上来,做完晚饭后便可以回家,早午饭可以和我们一起吃。晚上的碗筷我们会自己收起来放在洗碗盆里,你第二天早上过来洗了就行。” “至于菜,家里后院有菜园子,你看着摘,菜不够或者有欠缺就告诉阿旺,他会进城去采买回来。” “还有,家里三天得开一次荤,早午饭可以随便一点,但晚饭一定要认真准备一顿,至于家中每月饮食上的预算,你去找阿旺了解。” 李氏福身应下:“知道了。” “暂时就是这些。”秦瑶站起身来,嘱咐阿旺帮忙带一下李氏,准备领宋瑜去文具厂。 至于小来福,学堂今年上半年是安排不了了,只能看看下半年的情况。 一家三口的住处还未确定,暂时先跟着李氏在家里,帮忙放牛喂鸡之类。 不过这会儿这些活已经让阿旺做完,秦瑶便让他跟着自己和宋瑜出门去村里转转,把路认一认。 小来福和二郎一般大的年纪,活泼乖巧,也不认生,夫人长夫人短的。 特别是在感觉到自己一家不像是来做奴隶,倒像是被人请来家中帮忙做工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路上瞧见了什么,都好奇问: “夫人,那是什么?夫人,那家人在树上干嘛?” 445 识字不易 怕儿子太逾越,宋瑜呵斥了一次。 秦瑶摆摆手表示无碍,小来福挺乖巧,不像是家里那四个,问了还要问为什么呀、为什么是这样呢,简直聒噪。 于是,宋瑜也默默竖耳听秦瑶的解答。 毕竟宋章祖地在最富饶的江都府,一家三口在此之前,去过最偏僻的地方,就是这开阳县县城。 什么上树打茶果、下田插秧苗,都是第一次见! 父子两一路新奇着,来到文具厂。 “师父!”殷乐蹲在水缸边,努力挥挥手中正准备清洗的菜叶子。 秦瑶瞥了过来,“叫秦总管。” 殷乐瞬间蔫巴,“哦,秦总管” 还想再多跟师父多说两句话,人已经不见了。 殷乐吹了一口气,她今早已经问了教扫盲班的刘琪管事,他告诉她,一日学五个字,等她学满一千字,最快也要两百天。 这对殷乐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 不过解决办法肯定不止这一个,殷乐心想着,那我就一日学十个字,二十个字! 这样时间就能缩短两倍、四倍。 然而,很快她又遇到新的问题,她问了刘琪总管,能不能每日多教自己几个字。 紧接着便见刘琪总管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说:“我总共识得的字,也没有一千个,恐怕是教不了你。” 不过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去县城找教书的先生学。 殷乐脸都垮了,县城书院可不收女学生,她上哪儿去学一千个字? 她也不笨,很快反应过来,师父就是故意卡她呢,料定她学不了一千个字,拜不成师。 这不,一早便在食堂门口蹲守秦瑶,想着能不能把这个一千字的门槛降低一点。 万万没想到,才开了个口,人就不见了。 “唉~”识字不易,殷乐叹气。 那厢,秦瑶领着宋瑜父子二人,把厂里的情况都熟悉了一遍,又叫来厂中所有管事、总管,让他们过来认认人。 先前秦瑶便已经露出要找个掌柜来替代她的意思,这会儿突然召集众人开短会,宣布宋瑜的到来,厂中众人吃了一惊之后,就接受了。 如今文具厂已经成为秦瑶自己的私产,她拍板说了算,加上宋瑜小露一手,展现出他在经营管理上的本事,众人不服也服了。 他们这些人,除了钱旺,余下都是硬着头皮上岗,字学了几个,书读了几句,但距离能写会算还远着呢。 短会结束,宋瑜便留在了工厂里。 他点了钱旺,打算先从厂中账目开始入手,利用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把厂中几个分部的开支情况掌握,以便明日工作开展。 按照宋瑜的想法,他充当的是主家赚钱的工具,仅仅只是维持现有的收益,主家肯定不会满意。 况且还有为其一个月的试用期考验压在头顶,宋瑜丝毫不敢放松。 这一看,宋瑜发现,旧有的模式中,除了流水线生产这一概念,其他并非完美,工人的利用率还不到七成。 而且文具厂产出单一,诺达一个木料加工厂,竟然只有文具礼盒和神力书箱这两款产品。 并且,这还都是最初版的款式,这一年多时间,一点创新都没有! 这都能赚钱,还有订单一直维持到今年年中,宋瑜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只是如今他来之后看见的。 晌午在食堂与工人管事们一起用饭,宋瑜从大家口中的言谈发现,原来文具厂一开始的条件并没有如今这般好。 进村的大路是去年年底才完工的,采购网也是在今年年初,才逐步成熟完善,将进货成本稳定下来。 再有便是,属于秦瑶个人的盈利,她自己严格控制了一条红线,不得超过三成。 更多的利益,被她让出给到工人们手上——就是那些时不时的米面油粮福利和冬日炭火、夏日凉汤。 不但如此,每年还要上交族中一部分土地租金,山石树木采伐费用。 村里修的路,全是从工厂盈利中支出。 仅仅一顿午饭过后,宋瑜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家夫人到底想要什么。 更多的盈利好像不再是他通过考核的必要条件。 或许,夫人想要的是能让眼前这样的经营模式,长久维持下去。 宋瑜扶额,后面这个可比前面那个目标要更难完成。 只是增加盈利,他很快就能让到达夫人手中的银子涨三成。 办法也简单,无非是将工人们的劳动力压榨到极限,再减少各项不必要开支,就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可惜,午饭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要是真这么干,不用一个月,半个月不到夫人就会把他们一家打包送回去。 宋瑜犯难的时候,秦瑶已经领着李氏和小来福在村中找到暂住的房子。 就在刘老汉家里。 年前新修了几间屋子,家里刘柏、刘仲、刘肥三兄弟,一人一间。 金花和金宝现在都分到了自己的房间,还余下一间刘肥的老屋空置着。 原本张氏是想着,赶紧接个儿媳妇进门来,谁想到,刘肥直接跑到县城去了,还打着读书这样高光伟正的幌子,她还能怎么办! 知道这些儿媳们有了自己的小家不乐意和叔伯妯娌再混在一处,新修的屋子还都搭了灶台呢。 按照刘老汉的想法,只要还在一个院里住着,方便他看孙子孙女,各家想要单独开个小灶,那也无伤大雅。 偶尔能在家里开顿好伙食,何氏和邱氏现在对生活都满意得不得了。 私心得到满足,大家庭也和睦了不少。 就是可惜了刘肥那间屋子,空落落的,张氏看一回气一次。 秦瑶领着李氏进门来想租房子,张氏手一指刘肥空置新屋,“来得正好,租出去我看他回来睡哪儿!” 这不过是气话,秦瑶不当真,只带李氏去看了刘肥那间旧屋。 因为是后来建的,位置比较偏,在老宅东侧角落里,出门几步就是后门,下一片小菜地就能到大路上,过了路就是河,日常浆洗洒扫用水很方便。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要住在别人家里,总归不会太自在。 秦瑶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农忙过去,家里要重新修整一番,到时候我在后山演武场那边再多建一间屋子,你们就能搬过去。” 446 想吃蛋糕 李氏没什么说的,谢了恩,忍耐着诸多不习惯,同秦瑶一起回家把行李拿过来,简单收拾了一番。 土屋昏暗,墙壁长年饱受摧残,扑簌簌落灰。 如果说秦瑶家的条件放在大户人家眼里只能算作干净整洁,那么刘老汉这边的宅子,只能用破烂来形容。 李氏虽然没叫苦,但从她打扫出一窝老鼠屎的惊悚表情来看,内心应该是相当崩溃。 秦瑶之前去过丁家府上当保镖,丁家分给她的小耳房,也是砖瓦屋子,地上还铺了石板的。 这里的泥巴地凹凸不平,墙壁扑簌簌落灰,还有黑漆漆看不清的房梁、茅草顶,每一样都在刷新李氏的底线。 原来,真正的穷人家居然这么的穷! 好在秦瑶提供的柔软被褥和厚实床帐缓解了不少李氏的焦虑。 至少床帐放下来,内里这一方小小天地还是馨香美好的。 李氏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来伺候人的,不是来享福的,新主家人很好,善待她们,本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每日干完活,傍晚就能自己回家来,不用夜里随时伺候,已经比先前轻松了不知道多少。 至于小来福,孩子年纪小只觉得有趣,菜地里抓到一只虫子都很稀奇。 等到村里孩子来找他出去一块儿玩,竟是一家三口中最快打入刘家村内部的人。 这家送的一把青菜两个鸡蛋,那家给的半块儿年糕一碗豆腐,出去一圈,带了一衣兜的吃食回来。 还有婶子婆婆们托他来问话,“娘,你能教大家伙做绣活吗?” 正是秦瑶家即将开晚饭的时间,主家宽容没什么规矩拘束,小来福直接跑进厨房同母亲说话。 瞧见秦瑶从后院提着练习的神臂弓回来,忙又脆脆的喊了声:“夫人!” “您瞧!”小家伙指了指自己刚刚放在簸箕里的各种鸡蛋青菜豆腐,“都是大家伙给的。” 秦瑶抬眼看了看,笑道:“定是看你小子可爱才送你的,旁人可没这个待遇。” 小家伙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眼睛亮晶晶,里面都是无言的欢喜。 447 送信 秦瑶看着天边晚霞。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近几日确实是难得的连续大晴天。 “行,那你收拾收拾。”秦瑶抓一把瓜子,咔咔磕,“老规矩,费用单子列出来,明天交给我审核。” 刘季就等她后面这句话呢,立马起身回书房列单子去了。 秦瑶没管他,想起家里的秧苗,拿了把锄头,出门去。 按照这几日的天气情况,田里的秧苗应该再过十日左右就能开始分插了。 因着刘集村去年的丰收情况,今年下河村有不少胆大的,也留了二三十亩出来精耕。 关乎今年一年的粮食产量,两个村都十分重视这件事。 这次宋章还托人捎了口信过来,嘱咐秦瑶提前告知刘家村分插时间。 届时他要领着各村镇的人过来一起观摩学习他们的种植技术,打算在来年全面推行七成粗耕三成细作的种植模式,提高全县粮食产量。 这样一来,村里秧苗分插一事就更加重要了。 秦瑶不得不上心,天天跑田里查看秧苗的成长情况,以便提前通知宋章带领大部队前来。 村长现在专心养身体,这件事便全权交给秦瑶负责。 一下子要接待那么多人,提前准备工作必须要做好,秦瑶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傻累。 在田里看了看秧苗情况,便朝村里走去。 路过村井,把大郎三朗四娘叫回家,独自上了坡,来到刘大福家。 他家已经吃完晚饭,正在院里休息。 秦瑶进门就听见哐当哐当的织布机响动声,刘大福家里的女人们只要不是吃饭上茅房,都在织布房中。 这些从织机中织出来的锦缎,是家中重要收入之一,根本不舍得停下。 当然,天色昏暗,夜间织布也会比别家更废灯烛。 不过多余的烛光也没有浪费掉,刘大福家的院子被烛光映得亮堂堂,看着叫人心里舒畅。 秦瑶的到来,刘大福并不觉得意外,她刚坐下,他就问:“你来找我干啥?” 秦瑶好奇问道:“县令要带人到咱们村学习参观怎么种稻的事,村长已经告诉你了?” 刘大福点头,拿了盘洗干净的野莓过来,“尝尝,今早老大他们从山里采回来的,酸酸甜甜,你们这些小姑娘最爱吃。” 秦瑶也不客气,拿了几颗放进嘴里,酸甜多汁,比想象中好吃很多,忍不住又多吃了几颗。 这才笑问道:“大福叔,您看这月初八,让宋县令他们过来怎么样?” 刘大福精明的哈哈一笑,“这事村长让你办,你自己定不就行了,问我干啥。” 秦瑶唉的叹了一口气,恭惟道:“我到底年轻,没什么经验,这次一下子要来那么多人,还都是咱们这地界有头有脸的,没有大福叔你这样一位有经验的长辈坐镇,我这心里都没底呢。” 刘大福知道她只是说的客气话,但心中十分受用,忙摆了摆手笑说: “行了行了,就你还没底呢,这话也就哄哄旁人罢了,我这里你秦总管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不过这接人待物上,我确实比你们这些小年轻多懂那么一点点,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就帮你安排好,到时候你只需要领着人来就成。” 能和县令大人还有其他各地镇长里正打好关系的机会,刘大福可不会放过。 当然,一下子要接待那么多人,少不得要破费一二。 但要是借此机会多结交到几位里正,也不亏。 秦瑶早料到他想结交,两人一个抛梗一个接梗,几句话就把接待流程谈妥了。 从刘大福家离开时,秦瑶还顺了半碗野莓,拿回家中,孩子们吃了都说好。 阿旺道:“那明早我进山去采几筐回来,多的吃不完还能做莓果酱,给李氏做点心用。” 这个时节,上山的野莓子都成熟了,红彤彤拇指大的,酸甜又多汁水。 还有那种细小结成一串串的,成片的长,有紫色的还有黄颜色的,就是肉粒太小,村里孩子们还嫌弃呢。 明日学堂休沐,听到阿旺这么说,大郎兄妹四个也嚷着要一起去。 阿旺看了秦瑶一眼,见她颔首,冲孩子们点了点头,“完成晨练,吃了早饭就去。” 448 英姿飒爽 刘仲午时就回来了。 因着那沉甸甸的木匣,怕是什么贵重之物耽误了秦瑶的事,到了文具厂,把车上采买回来的东西卸下,立马扛着木匣送到秦瑶家。 孩子们跟着阿旺进山去了,刘季还在莲院帮着公良缭收拾行李,家中只有秦瑶和李氏。 两人吃了顿简便的午餐,便蹲在厨房研究怎么做蛋糕。 当然,秦瑶靠嘴输出,李氏靠手执行。 因秦瑶从未自己做过烘焙,完全没有经验,李氏只能凭感觉摸索。 不过至少有一点秦瑶是知道的——鸡蛋清要打发成能插筷子的白沫。 李氏做过无数种糕点,听了秦瑶的描述,隐约明白了其中要点。 其实中西方的点心大同小异,不过是烹饪习惯不同而已。 想要吃起来蓬松绵软,这蛋清是关键。 只是李氏从未打过鸡蛋清,最快的速度也达不到效果。 秦瑶自己上手,用竹制的简易打蛋器疯狂搅动,速度快得只有残影,连着打了两刻钟,终于见到效果。 正起劲呢,刘仲来了。 秦瑶看见那木匣,整个人为之一振,把手中起了沫的钵递给李氏,嘱咐她继续搅动,洗干净手,迫不及待走进堂屋,打开了木匣。 匣子是抽拉式的,推开就能看见里面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刀头。 是的,只有一节刀头。 因为这是一柄可拼接的长刀,接上刀柄,就是一杆青龙偃月刀的形制。 秦瑶先前吐槽过从前的刀太轻,没想到宋章就给她寻来这冷兵器中最重的偃月刀。 刀长一米二左右,刀柄为环首,既可以把握,也可以接上合适的长柄当长刀使。 刀身雪白,通体精钢锻造,旁观的刘仲有被豪到。 刀身中间一道血槽,上面没有任何纹样,素得干干净净,让人心里舒服。 秦瑶把刀拿起来,还蛮压手,沉甸甸大概二十多斤。 要是加上通体金属的长杆,能有六七十斤重,甚至达到百斤。 秦瑶猜想,宋章之所以没装刀柄,就是估摸不准她到底要多沉的手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舍不得银子了。 武器锻造的成本有多高,秦瑶心里有数,得了这把刀身,她已经非常满足。 至于刀柄,她打算去找下河村的大铁匠,让他给自己弄一根通体精铁打造的长棍。 最好有八十斤重,这样加上刀身便是一百斤左右,两者拆卸下来,既可为棍,也可为刀。 合上,便是一柄威力无匹的偃月长刀。 刘仲在旁看着秦瑶耍刀,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她要怎么用这刀。 听到她说准备做一根八十斤重的铁棍来配这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光是这刀身,他抱过来都觉得沉得慌,更别说提起来挥动了。 估计没砍两下,胳膊就酸得提不起来。 这要是再加上八十斤重的铁棍,天爷啊,落在地上都担心能砸死人,再挥动起来,简直不敢想象! 秦瑶还觉得不够呢,如果不是当前科技限制,她还会用密度更高,韧性更强,但体积更小的材料来制作冷兵器 到时候,就不止是一百斤的重量。 异能者之所以强悍,就是因为身体得到了全面的强化,和普通人类相比,是从一千万个0到1的质变。 秦瑶有时候觉得自己无比的幸运,穿越来到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却还能够继续激发力量异能。 这空气中游离的异能小份子,随着她的呼吸,如跳跃的音符,无时无刻都在律动。 秦瑶耍了几分钟的刀,自己爽完了才发觉刘仲还目瞪口呆的站在堂屋里,尴尬的轻咳两声,把刀身收好,问刘仲下午忙不忙。 刘仲摇摇头,“基本没什么活儿了,地里有爹在干,我打算下午进山打点柴回家烧火用。” “那就是没事了。”秦瑶笑着嘱咐道:“那二哥你帮我去下河村跑个腿如何?” 她给跑腿费。 刘仲猜测问道:“是去铁匠家?” 秦瑶颔首,刘仲懂了,震惊追问:“你真要做一根八十斤重的铁棍?” 见秦瑶笃定点头,刘仲小小声劝:“三弟妹,这太平盛世里,用不着这样厉害的武器吧?若是不小心伤了无辜路人可如何是好?” 秦瑶自信说:“不会的,平日没事我又不带武器出门,二哥你等等,我去画张图纸你帮我带给打铁匠,他若是说办不到,你就说我可以加钱。” 八十斤的铁要融成一根小铁棍,需要反复锤炼去除杂质,是真正的万锤千炼。 若是还按照以往的价钱,铁匠估计不肯干。 但加钱的话,就没问题了。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的。 秦瑶取了二十两银子,连同图纸一起递给刘仲,让他下午再帮忙跑一趟,跑腿费给了五十文。 刘仲心中再忐忑,看在五十文的面子上,还是高高兴兴的去了。 秦瑶目送刘仲离开,畅想着自己未来拿着偃月刀酣畅淋漓大战的场景,开心得忍不住搓手手。 笑着回头朝厨房这边走来,一抬眸,就见李氏正盯着自己看。 两人眼神对视的那一瞬,李氏“嗬”的倒吸着冷气往后连退两大步,脸上诡异泛起两朵粉霞,差点撞倒放在灶台上的钵。 那钵里是刚刚打发好的鸡蛋清,白白的绵密泡沫状,两人一起打了两刻钟的,要是洒了,心都要疼得抽抽几下。 万幸,秦瑶及时扶住了钵,蛋清没事,李氏看着却不太好。 “你怎么了?”秦瑶关心问。 想到小来福说这几日李氏熬夜给自己做衣裳,秦瑶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不去歇歇?蛋糕改日再做也行。” 李氏摇摇头,“不、不必,继续做吧,我大约知道要怎么弄了,趁着这会儿空挡先试一试。” 秦瑶又确认了一遍:“你真没事?” 李氏嗯的点点头,只是眼前不断浮现出秦瑶拿着大刀在屋内耍得风声烈烈的场景,心跳忍不住加速,砰砰跳。 倒不是怕,而是太激动了! 她没想到,夫人耍起刀来,居然、居然这么英姿飒爽! 秦瑶狐疑回头扫了李氏一眼,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呼吸节奏都不对劲,别是贫血头昏了吧? 看了几秒钟,见人还好好站着,秦瑶收起杂念,专心生火,把阿旺垒在院里的烤炉烧起来,好方便李氏用来烤蛋糕。(本章完) 449 蛋糕 刘季大约长了只狗鼻子,闻着香就归家了。 “娘子,你们做什么了?怎么这么香?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 刘季大步走进门来,一边洗手一边大声好奇询问。 秦瑶和李氏刚把炉子里烤好的蛋糕拿出来,闻声,李氏笑答:“老爷回来啦,我和夫人正在试着做蛋糕,刚出炉呢,您回来得正好。” 秦瑶紧跟着说:“是的,来得正好,第一口给你尝。” 刘季心想还有这种好事?确定不是想拿他试毒? 不过这东西闻着确实是香,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刘季爽快应下:“好啊,我来尝尝。” 火候掌握得还差一些,蛋糕表皮被烤焦了,看起来棕黑一片,卖相相当一般。 可耐不住内里一股甜香一直飘散出来,刘季深嗅一口,撕了一块儿下来,焦色的外皮里面,嫩黄蓬松,手指捏起来像是触碰到云朵一般。 刘季试探着将这嫩黄的一面放入口中,没什么怪味儿,反倒甜香蓬软,入口即化,很香很好吃。 不同于平常食用的糕点,它一点都不实,一口吃下去软绵绵还有点弹牙,就连那点焦了的皮,微苦但混着浓香,别有一番滋味。 “能吃?”秦瑶看刘季准备伸手再拿一块儿,及时挡下他的手,不太确定的问道。 刘季点头,顾不上开口,穿过秦瑶的阻拦,又撕下来一大块儿往嘴里塞。 “二两银子没白花!”刘季一边吃一遍含糊的赞道。 吃着还问:“还有多的吗?一会儿老师过来吃晚饭,给他老人家也尝尝。” 因为是尝试,怕浪费了材料,拢共就做了一个小铁锅那么多。 当然,也是因为器皿的限制,家里就只有秦瑶打的那只部队锅能把蛋糕烤出来。 瓷器是万万不舍得的,家中也没有那么大的瓷碗。 陶器又太脆弱,持续高温烤下来,受热不均匀会炸掉。 所以,秦瑶直接把剩下的连锅一起拿到自己怀里,“刘季你不许吃了,就这一小锅,我和李氏都还没尝过!” 至于公良缭那,等她自己先吃了再说吧。 第一次就能成功,秦瑶也有点不信,招呼上李氏,两人带着锅来到堂屋,用刀切成小片后,一人拿起一块儿尝了尝。 李氏没吃过蛋糕,不知蛋糕本应该是什么味道,但她觉得手里这块儿糕点,吃起来口感非常好。 今天用的是普通白糖,若是能用蜂蜜,再寻些牛奶羊奶加进去,滋味儿恐怕还会更上一层。 秦瑶表情却有点古怪,吃了两口,人就不动了,眼睛愣愣盯着某处,好像灵魂已经不在这里。 刘季本想偷偷拿一块儿的,走进堂屋就见秦瑶这副模样,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娘子?” 秦瑶轻眨了眨眼睫,眼中重现神采,一口吃掉手上的蛋糕,嘴角翘了起来,“就是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刘季好奇追问。 秦瑶答:“家乡的味道。” 李氏笑了起来,“原来夫人想吃的是家乡的特色点心啊。” 她不知道秦瑶家在何处,以为秦瑶是想家了,心里一片柔软,拿了空下来的锅,道:“既然做对了,那就再多做些,夫人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说着,又进厨房忙碌去了,打算趁晚饭之前,多烤两锅出来,家里众人都能尝尝。 却不知道,刘季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秦瑶,心头已经沸腾起来。 李氏不知她家乡在哪儿,他却是知道的。 那西北贫瘠之地,怎么会有这么精细的点心? 刘季暗搓搓的观察秦瑶,她吃着蛋糕缅怀着什么,或许是从前,亦或是她的家乡故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探究。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探究,无视之。 刘季的目光也越来越放肆,探究之意明目张胆。 他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下子实在是想不出来,这股不对劲到底来自何处。 人是活生生的,容貌也没变化,反正绝不可能是精怪变的。 等等! 她有上乘武功和无可匹敌的力量,干嘛还要逃荒? 记忆忽然闪回到他第一次在县城衙门口见到她的画面。 那女子垂着头,含着胸,因衣衫单薄,秋风寒凉,瑟缩跪坐在角落里,身上全是麻木的绝望,了无生气。 瞧着,就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但那双眼睛抬起来时,却还有着一丝坚韧的动人光彩。 也就是因为这双眼睛,刘季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跑回家借来牛车,将她带回家。 心想着,有这样的一双眼睛,这女子应该是能承受住苦难的人,兴许能留下来。 后来那坚韧又脆弱的双眸,就再也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肆意张狂、自信睥睨,雷霆手段的悍妇秦瑶。 初时,他只顾着震惊惶恐,以为她本性如此,自己让她羸弱的假象欺骗。 这哪里是什么小白兔,这根本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可今日今时再想起来,那短短两日的空缺,怎样都无法将这个人前后变化衔接起来。 刘季想得出了神,等回过神时,余下的大半锅蛋糕,已经全部进了秦瑶的肚子。 她舒服的躺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院落上空的蓝天飞鸟,满足的打了个浅浅的嗝。 刘季当即便忘了刚刚的猜测狐疑,只记得生气了。 “娘子,你都吃光了?”刘季眼睛把屋内四周都看了一遍,确定她不是吧剩下的蛋糕藏起来,而是真的吃没了。 秦瑶嗯呢的慵懒应声,白眼睨着他,“是的,我一个人,吃光了。” 一副你想怎么样的挑衅神情。 看得出来,心情极好,才会这般嘚瑟。 刘季一时又怔住了,鬼使神差问了句:“你在家常吃这个蛋糕?” 秦瑶颔首,还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再来杯奶茶,那就更完美了。” 刘季微微皱起眉,“奶、茶?” 恕他没出过几次远门,不曾去过她西北老家,只知道奶是奶,茶水是茶水,从未听过把这两样混在一起的奶茶是什么玩意儿。 秦瑶切了一声,“土鳖,这样的好东西你没喝过,我真替你感到遗憾。” 突然想到自己在末世也喝不到,在这里更是喝不到,秦瑶面上笑容忽然一僵。 土鳖竟是我自己! 450 蠢笨如猪 “单子呢?”秦瑶转移话题,“列好了就拿给我,我现在正好有空。” 刘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要紧大事没办呢。 真是的,被两块儿蛋糕香得都昏头了! 事关自己接下来两个月是过的乞丐日子还是富贵老爷日子,刘季瞬间就把什么蛋糕奶茶抛之于脑后。 提起衣摆,狂奔到书房,将昨夜已经写好的单子取出又添几笔,才拿到堂屋来,双手呈上: “娘子,您请过目。” 秦瑶一挑眉,整整一页纸,细到牙粉牙刷都算上,不愧是刘三儿。 刘季写东西越来越厉害,现在都知道按照类别写单子。 第一项:日常饮食。 虽然是住在贺家,但也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老师说了,读书人要有气节,别人才能高看你一眼。 所以,他准备在贺家住的这两个月,自己买炊具,自己做饭吃。 从炉具到碗筷到柴米油盐,预算是五两银子。 第二项:意外预备金,五两。 “什么叫做意外预备?”秦瑶皱眉问。 刘季笑答:“我身子不如娘子硬朗,万一离家水土不服生了病什么的,总得看大夫吃药吧,不然耽搁了科考就不妙了。” 秦瑶上下将他打量一遍,“老实说,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只见你挨过打没见你生过病,所以管住你那张嘴就行,划掉。” “别问为什么,也别喊冤,我耐心可不是很好。”秦瑶抢先警告。 刘季保持微笑,意料之中,划掉就划掉吧,下面还有呢。 谁料到,那些什么外出结交达官贵人才子的费用申请,全部被划掉了。 还有衣裳鞋袜钱、车马费,通通划掉。 问就是:“你不需要。” 刘季不服气,车马费被划掉就算了,他毕竟有老师的车可以蹭。 但是! “我不同人家一起吃饭怎么知道考官喜好?又怎么知道历年科考题目?” “还有,我既要出去应酬,那也不能穿一身旧衣出去,不然多给娘子你丢面啊!” 秦瑶头也没抬,冷酷的一挑嘴角,“府试即将开始,这个时间点还能找你出去胡吃海喝的人能是为你提供消息的吗?” “再说了,你老师和师兄告诉你的已经足够,你们一群童生,互相之间没有任何可以交换的信息,出门也是无效社交,明白?”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一怒之下小怒了一下,“明、白!” 第三项:给贺家的礼物。 鸡蛋一百个,银二钱。 上等茶叶一罐,银五钱。 腊肠十斤,家中自拿。 泡菜两坛,家中自拿。 野生蜂蜜一罐,家中自拿。 狼皮一张,家中自拿。 正正好六样礼。 刘季小心翼翼瞅着秦瑶,“到人家家中住着,总不能空手去吧?” 秦瑶嗯了一声,“当然不能空手去。” 不等刘季狂喜,就划掉了他提出来的第四项:需要随从一名。 申请原因上写:出门在外,有个随从好办事。 他还自加了一个备注,写着:以便娘子随时监察。 没有指名道姓,但一看就知道要的是阿旺。 秦瑶瞧着刘季期待的双眸,严肃问:“让阿旺给你去府城当随从,家里的地和菜园子谁来管?” 至于他自作聪明的备注,更是让秦瑶觉得无语。 “刘季,都到这一步了,你自己还不知道把握机会,那是你的损失,不是我的。” 说完,把单子还给刘季,起身回房取了五两银子给他。 至于要给贺家的礼物,什么鸡蛋要两文一枚?什么茶叶要五百文一罐? 他既然已经规划好了,那就自己准备吧,反正他兜里有钱。 刘季捧着五两银子,心在呕血,全白写了! 香喷喷的第二锅蛋糕出炉,李氏切好了端上桌来,刘季一手拿起一块儿,恶狠狠的吃着,眼角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太!好!吃!了! 傍晚,公良缭来到徒弟家中用饭。 秦瑶端来还带着温热的蛋糕让老人家尝尝。 公良缭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这也太适合他们老年人食用了。 软蓬蓬的,甜滋滋的,吃起来又香又不费力。 秦瑶还说,下次要是寻到牛奶或是羊奶,做出来的还能更好吃。 公良缭馋得暗暗咽了口口水,完全不顾自家爱徒三儿发出的一声声对恶妻的控诉,不太好意思的问秦瑶: “这蛋糕方子能给老夫写一份吗?” 到时候让贺家厨房做出来,那就天天都能吃到了。 秦瑶大方颔首,“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拿纸笔过来让刘季给您写。” “真的吗?”公良缭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惊喜神情。 见秦瑶重重点头确认,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跪在身旁期期艾艾的三儿,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总是动不动就跪,有损大丈夫颜面!”公良缭皱着眉,嫌弃的教育道。 刘季震惊问:“老师,她欺负弟子,您不给我做主吗?” “您见过哪个男子汉大丈夫兜里只有五两银子的?这是去府城,随随便便一顿饭都得好几两银子呢,我这是要去喝西北风啊,她存心了想饿死我!” 正说着,瞥见秦瑶已经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马闭嘴,幽怨的站在公良缭身后,活似一个受气包。 秦瑶把纸张铺开,招招手示意刘季过来,“我念你写。” 刘季仗着老师在,不动。 公良缭反手一把将他拽出来,命令道:“写!” 别害得老夫没蛋糕吃! 刘季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公良缭眼睛瞪得比他还大,拿出了当前朝太子太傅时的威严,刘季秒怂,麻溜滚过去写方子。 提笔洋洋洒洒迅速写完,见秦瑶满意离开,这才长舒一口气。 公良缭也松一口气,见秦瑶进了厨房看菜色,没注意这边,这才小声对自家三儿教育道: “你这眼皮子太浅了,日后如何能成大事?” 精明的眼睛一瞅刘季手中新鲜出炉的蛋糕方子,刘季一拍脑袋,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老师,还得是您啊!” 刘季忍着激动,一转刚刚对这张方子爱答不理的姿态,小心翼翼捧起来仔细吹干墨迹,折好揣兜里,小小声凑到公良缭耳边问: “老师,这方子能卖多少银子?能有五十两码?咱们平分。” 出乎意料,脑袋上挨了一爆栗。 刘季嗷一声跳起脚来,厨房里的秦瑶听了直摇头,蠢笨如猪! 452 要她刮目相看 早膳已经备好。 孩子们匆匆忙忙吃了就要赶去学堂,也没能好好道别,刘季只来得及嘱咐兄妹四人一句: “在家听阿娘的话,不要调皮,夫子安排的功课有不懂的就先抄写在本子上,回头阿爹回来再教你们,别去烦你们阿娘知道吗?” 要不然屁股开花可别怪他没提前提醒他们。 孩子们应着知道了,拖着书箱一路狂奔到老宅门口,上了刘仲赶的马车就走了。 毫不关心他们亲爹的死活一般。 刘季:心梗! “阿爹!” 四娘的呼喊从村口传来。 小姑娘站在马车车辕上,以手作喇叭,大声说:“你一定要考上啊!” 心梗的老父亲瞬间振奋起来,快跑几步追到院坝上,大笑回应:“四娘,等爹回来你就是举人小姐!要啥爹都给你弄回来!” 秦瑶倚在门框上,听得嘴角抽了一下,这大饼画的。 四娘欢喜的应:“好!!!” 整个山谷都是小姑娘笃定的回音,刘季张开双臂站在原地闭目倾听,只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 “阿古过来了。”秦瑶提醒道。 沉浸其中的某人这才意犹未尽的睁开眼走过来,冲她笑了笑:“娘子,等我回来,定叫你刮目相看。” 秦瑶笑着颔首,“好,我等着你让我刮目相看。” 关键时刻,她从不说打击人的丧气话,这一点也是刘季觉得她最好的一点。 帮着阿古上完行李,刘季跟着坐上了马车,冲秦瑶挥挥手,便放下了车帘,走得利索。 秦瑶本还以为他要啰嗦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干脆,意外的一挑眉,让阿旺把马牵来,她送公良缭一程。 一路把车队送到下河村,看着他们上了官道,秦瑶这才离开。 她不知道,她这刚骑马转身,车里的人就憋不住撩开了后门车帘,在公良缭嫌弃的目光下,期期艾艾望了一路。 “真没出息。”公良缭啧啧骂道。 这才离开多久?两个月而已。 还没出府呢,就这般。 倘若日后出任外地,相隔两地,岂不是要死要活? 多少当官的在外就任几年不得见家中妻儿,人家还不是没事人一样过来了? 实在寂寞,养一个妾室在身边也就熬过去了。 突然想到这个事,公良缭狐疑的扫了眼偷偷抬袖抹眼角的弟子,问他: “你可想纳妾?” 刘季“啊?”了一声,显然还沉浸在分离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一时有些茫然。 公良缭不耐的又问了一遍,“你不是总觉得妻子凶悍?可想纳一房温柔妾室?” 刘季眨巴眨巴桃花大眼,“老师,您觉得这是想不想的问题吗?您难道不应该问我敢不敢吗?” 公良缭:“.” 车厢内的空气出现了一瞬间的凝结。 片刻后,师徒两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再提起纳妾这个话题。 不过一刻钟之后。 公良缭突然又说了句:“男儿志在四方,切忌儿女情长。” 刘季哦了一声,像是理解了,但又没完全理解。 “老师,你说我这次要是还考不中,娘子会不会把我给休了啊?” 公良缭瞠目结舌! 随后淡定的轻拍拍弟子天灵盖,“放心,盛国没有女子可以休弃丈夫的律法,你安心科考,旁的不要再想。” 刘季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庆幸。 幸好,幸好盛国没有女子休夫的律法! 公良缭见弟子安下心来,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于瑶娘而言,她若要走,盛国律法所谓休夫休妻,对她毫无意义。 她不是一个会被规矩礼教束缚的人。 不过大考在即,这般动摇军心的话,公良缭可不会说出来。 秦瑶回到家中,阿旺已经下地,李氏也提着脏衣裳去河边浆洗去了。 突如其来的寂寥,让她有些不适。 不过很快,刘老汉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莫名寂寥。 “老三走了?”刘老汉问。 秦瑶应着:“我刚把他们送到下河村回来。” 让他堂屋里坐,倒了杯茶过来,又添了一盘今早烤的果酱酥饼,让刘老汉先吃,一会儿顺路拿些回老宅去。 刘老汉稀罕的拿起一块儿尝了尝,夸了声阿旺和李氏手艺好,便不舍得再多吃。 只端着茶,问秦瑶打算插秧了没有。 因着前两年夫妇俩种田不积极,给刘老汉整出阴影来了,不亲自过来问一句,他夜里都睡不着觉,做梦都是老三一家没种粮被饿死的画面。 直到秦瑶说了句家里粮仓充足,刚收了一百亩田地的租子呢,刘老汉这才突然想起来,老三家如今已不靠村里那十亩地吃粮。 “看我这记性,都忘了这茬。”刘老汉有点尴尬,忙端起茶杯喝茶。 秦瑶笑笑,等着刘老汉喝完茶水,商量了一下农忙后家里准备增建翻新的事。 刘老汉早说了,这事包在他身上,这次也是一样的说辞,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你几个堂叔伯来帮忙,顶多一个月就能把事情办妥,你照旧管饭就行。” 就冲着那锅里的肉汤,保管还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帮手。 秦瑶觉得不给工钱不太好,人情难还,又给每个帮工加了五文一天的工钱。 刘老汉见秦瑶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叮嘱她:“那你可别顿顿做肉汤了,弄点菜汤就成。” 老人穷怕了,也节省惯了,秦瑶不跟他犟,点点头说好。 两人谈妥,秦瑶送刘老汉回去,顺便去了趟村长家。 被刘老汉这么一提醒,她突然想起宋县令要带人进村参观的事,打算把这件事通知一下村里人。 可惜家里没铜锣,还得跑村长家里去借。 这一次,秦瑶从村长家借走铜锣离开时,村长又一次用先前那种复杂的可惜眼神看着她。 秦瑶实在不是能憋着的脾气,当场疑惑问了出来。 “村长,你老这么看着我,是有什么事不好说吗?” 村长心虚的忙摆手,“没事没事,你快去通知大家伙吧,也让大家伙有个准备。” “这可是给咱们刘家村增光的大事,叫他们谁都不许给老子掉链子!” 下河村的村长听说了这事,都羡慕着呢。 可不是什么村子县令大人都会来的! 455 巡按御史 阿旺解释:“她教我编发,我教她识字的一般。” 补充:“四娘现在去上学都是编发,夫人没发现吗?” 秦瑶一怔,“不是李氏帮忙编的吗?” 厨房忙碌的李氏突然被点名,忙探出头解释:“夫人,这几日都是阿旺管事给四小姐编的发。” 秦瑶深吸一口气,那确实编得一般。 阿旺道:“小孩也会看人下菜碟,衣着好,打扮更精致的小孩不容易受欺负。” 秦瑶明目张胆的帮着宋章这个县令,丁家人虽然不会明着怎么样,但暗地里不妨碍他们在学堂挑事。 秦瑶脸色沉了下来,却并没有怒意,而是少见的有些迷茫。 她也是第一次养娃,不知道怎么养才是对他们好,一切都靠模仿,可事实上,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各家情况不同,每个小孩的性格也不同,根本就没有一套万能模板。 阿旺道:“他们也不会太过分,这点小事正好可以当成磨炼,让兄妹四个知道人心险恶。” 秦瑶明白阿旺的意思,是不想大人插手。 她神色如常,“我不打算插手,只是我觉得要开一个家庭短会了。” 有事居然都不跟大人说,多少有点欠揍! 阿旺回头看向村井的方向,二郎和四娘的嬉笑声隔着老远都能传过来,可见玩得有多开心。 可怜的娃们,还不知道大难临头,阿旺在心里默默替这兄妹四个点了一排蜡。 不过今晚应该能逃过一劫,毕竟县令等人还没离开,秦瑶不会选这个时候开‘揍娃’短会。 宋章等人很晚才离开育秧室,天色已经很晚了,再赶回县城已来不及。 不过村里也住不下那么多人,所以距离比较近的村长们都先回了,留下来距离较远的那些,住在了刘木匠家的民宿里。 而民宿这个概念,第一次为刘家村以外的人知晓。 至于宋章,谁家都不去,谁也不带,拦住了要回家吃饭去的大郎兄妹四人,跟着他们来了秦瑶家。 进了门,一副已经很熟的样子,先去厨房看看李氏,又到后院鸡圈看看小来福,作为前一任主家,关心一下他们到这里来可还习惯。 见他们都过得挺开心的,见饭菜上齐,李氏带着小来福离开,便回到堂屋上桌吃饭。 他那身棉布的白衣白裤,早已经脏得结了泥块儿。 大郎是个贴心的孩子,带着一分仰慕三分敬重六分客气,把刘季一套干净衣裳取来,让他换上。 脏的泥衣裳洗了明天干不了那么快,所以直接晾起来,明日起来把泥块搓开,抖一抖就能穿了。 换上刘季的粗布衣衫,宋章看起来更接地气了,他要不说,谁也不知道他还是个县令。 宋章完全没有架子,心关心孩子们的兴趣爱好和功课,让大郎兄妹几个受宠若惊。 四娘直接道:“大人,您真不像是个官老爷。” 宋章好笑问:“我本就是,我还不像,那怎样才像是个官老爷?” 四娘大胆的眨了眨眼睛,见无人阻止,知道可以随意说话,便站起身来,挺起自己的小肚子,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迈着八字步走起来。 “肚子胖胖,摸着胡须,眼睛要看到屋顶,下巴一定不能朝地,见了人呢,就要大喝一声:大胆刁民,见了本官还不快跪下!” 小姑娘扮演的模样滑稽,二郎和三郎立马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郎也看得嘴角翘起,想笑但憋着。 只有饭桌上的大人们沉默不言,根本笑不出来。 宋章叹了一口气,勉强保持微笑,告诉四娘,并不是所有官都是她演的那样。 “小四娘,你要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更多。” 四娘嗯嗯点头,她相信的。 小姑娘解释,“县令伯伯你不要生气,我演的是坏人,不是你这样的好人。” 宋章摸摸她头上编织复杂的髻,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机灵可爱得紧。 也不知道秦瑶这样凶悍的母亲,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小乖乖的。 饭已吃撑,宋章撑着下巴问:“四娘长大后想嫁个怎样的夫婿?” 秦瑶“咳咳!”重咳了两声,危险的警告目光立马扫过来,几乎快要实质化,将他扎死。 宋章忙换了个问题:“四娘长大后想做什么?” 四娘展颜一笑,大声说道:“我长大以后,要把所有欺负百姓的坏官都打倒!” 宋章怔楞一瞬,反应过来不过是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戏言,哄着说: “那你可得当巡按御史才行。” 四娘惊喜问:“巡按御史是什么?” 宋章解释道:“巡按御史职责是代天子出巡,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代表圣上巡视地方,又叫‘巡方御史’,专门负责监察州府县道官员,小小七品之职可弹劾二品、三品大官,位卑权大。” 四娘听得入神,嘴中反复记念着宋章说的每一个字,仿佛要把巡按御史的权责深深记在心里。 宋章在秦瑶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又跟着去看了看西瓜地,中午吃过午饭才离开。 走之前,各村试探了好几次,想从刘家村拿西瓜种回去种。 从外头见识过回来的,都知道这玩意儿夏天的消耗量巨大,肯定能大赚一笔。 宋章也有意想让其他村子都试一试,不过秦瑶并不搭腔。 像是知道他会再次提起,秦瑶甚至连午饭都没来跟他们一块儿吃,全程面对的都是村长、族长和刘大福。 刘大福当然是顾左右而言他,凉瓜这事和种稻不一样。 一个是基本生存保障,没粮食会死人的。 一个却是能让荷包鼓起来的营生。 别人荷包鼓了,自己的兜就扁了。 而且,没有也就穷点,死不了人。 但倘若自家赚钱的营生都给了别人,那他们刘家村的人怎么办? 这件事刘大福可不敢做主,县令大人出面他都不能做这决定,要不然村里人能杀了他。 各镇里正却不想那么轻易放弃,不能为乡里拿到凉瓜种植办法,总得为自家学一学呐。 村长就是在这个时候,仿佛被缠得烦不胜烦了,突然猛咳起来,对金石镇里正说,他打算辞去村长一职,让村里有出息的后生们顶替自己。 村长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都忘了要凉瓜种植方子的事。 456 想放屁 村长道:“名单我已经在拟,到时候等全村人选出来后再上报给乡里。” 说着,无奈苦笑一声,“我这身子骨是真不行了,早些交给他们年轻人,趁着我还有些精力能提点提点,省得真到了那时候手忙脚乱的。” 话说到这,金石镇里长无奈道:“别说这丧气话,我死都还没轮着你死呢。” 村长便也笑了,两个年过百半的老头,恭贺起对方长命百岁来。 不过村长要退下的事,也定了下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别人村里的事,他们并不关心,也就是回头到了各自地盘上,饭桌上拿来当成八卦说上一两句,逗个乐。 而种植西瓜的事,被这一打岔,暂时无人再提起。 族长带领刘家村人将宋章等人送走之后,回过神来,看见半山腰上‘欢迎县令大人以及各地乡里来到刘家村’的横幅,心中一阵嘘唏。 他们刘家村,这下子在开阳县都是响当当的名号了。 刚刚县令大人走时,还说他过两天就派他把建院子的料子拉来,打算今年夏天在他们这避暑呢。 那些还停在刘家村等着要一睹大儒风采的书生们,闻言也都动了心。 反正坐着等躺着等都是等,每日来来去去车马费都耗费去了,那还不如自己在这村里盖间屋子慢慢等。 全村老少还沉浸在县令大人来过的喜悦余韵中时,村里头北面半山腰上的小院里,气压却有些低沉。 院内,李氏和阿旺对视一眼,忐忑的目光望向堂屋紧闭的房门。 堂屋里,秦瑶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 身下,是排排坐在小板凳上的大郎、二郎、三郎、四娘。 兄妹四人,膝盖并拢,手搭在膝盖上,乖巧状。 良久的沉默让兄妹四人内心忐忑,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反正就是挺慌的。 今天阿旺叔把他们从学堂接回来,刚到家,就听见阿娘在堂屋里冷喝一声:“放下书箱,都给我进来!” 兄妹四个当即便是一激灵,你看我我看你,莫名一阵心虚。 不过还是速度很快的放下书箱,进了堂屋。 到了屋里,阿娘把屋门一关,将准备进来的阿旺叔关在门外。 而后便让他们在板凳上坐下,她自己坐到了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就盯着他们。 兄妹四人每天看着家里大人们打打杀杀的,心理素质已经练出来,愣是坐着一动不动静了一刻钟。 三郎一脸紧张的举起小手。 秦瑶:“讲。” 三郎一脸难色道:“阿娘.我想放屁。” 二郎和四娘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不过一抬眼就对上秦瑶冷酷的面庞,赶紧压住嘴角。 三郎:“阿娘,我、我快憋不住了.”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巨响,刚刚还端坐着的大郎、二郎、四娘,立马捂住口鼻四散逃逸。 秦瑶冷脸也没绷住,赶紧偏了偏头,屏息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脸来。 “坐下!” 大郎、二郎、四娘赶紧返回原位。 不过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再也回不去了。 秦瑶冷声问道:“把你们最近在学堂的经历说一遍。” 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兄妹四人眼中整齐划过惊讶神色,随后心虚对视一眼,大郎不愧是长兄,当先站了起来。 “瑶姨,是我不许弟弟妹妹们告诉你的,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吧” 声音渐弱,因为身前的威压太强大,少年嗓子干涩,发声越来越艰难。 秦瑶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们是真的在学堂受欺负了?” 大郎一惊,才反应过来瑶姨是在诈自己兄妹四人。 也是,连天天接送他们去学堂的阿旺叔都没发现的事,瑶姨在家里又怎么会知晓! 等等! 阿旺叔真的没发现吗? 大郎轻轻哀叹一声,懊恼自己太傻了,还以为能瞒过大人的眼。 他们这点道行,放在家里这几个大人面前,恐怕连最蠢的阿爹都瞒不过! 秦瑶把余下三兄妹叫起来,一个个点过去,“说,到底被谁给欺负了?怎么欺负的?有没有给我狠狠欺负回去!”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四娘敏锐的捕捉到了。 小姑娘马上给大哥递了个眼色,大哥从实招了吧。 大郎咽了咽口水,心虚交代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绊一跤、丢个死老鼠死蛤蟆之类的。 他杀狼都不怕,这点老鼠蛤蟆的,看了都想笑。 大郎反手就带着弟弟妹妹抓了一书箱活的给他们送回去,把他吓病了半个月,听说家里都请人回去跳大绳招魂了。 至于中午趁着午休把他们兄弟叫出去,想给他们点教训的那些同窗,大郎二郎觉得,要不是自己手下留情,丁家庄又要多加个给儿子喊魂的爹娘。 总之,就连四娘也能倒泼对方一身墨汁,还晓得提前跑到夫子那告状,学着亲爹泼皮的架势,哭得夫子都不敢告家长。 当然,他们也是真不敢告家长。 毕竟秦娘子的手段,开阳县恶霸都被干没了俩,丁家人也害怕呐。 所以,这点手段,对兄妹四人来说,根本没有丝毫杀伤力。 反倒因为这些事,兄妹四人隐隐有成为学堂三霸的架势。 为什么是三霸不是四霸? 因为刘三郎他太会藏,每次哥哥和妹妹完事了他才出来。 三郎有自己的小标准,他说:“阿娘,我不是害怕,我是知道自己会给大哥二哥还有妹妹拖后腿,我怕影响他们揍人,我才藏起来的。” 秦瑶:突然觉得家里孩子有点优秀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兄妹四人并不想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欺负的他们。 他们想自己解决问题,而且他们也向她证明了,他们是可以自己解决麻烦的。 大郎认真道:“瑶姨,其实你不用一直把我们当成大毛那样的小娃娃,我都十一岁了,二郎也九岁了,我们可以保护自己和弟弟妹妹了。” 四娘“嗯嗯”点头符合,表示自己已经长大了。 三郎有点慌,弱弱说:“阿娘,我们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揍我和哥哥、还有妹妹啊?” 秦瑶心说: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三郎是个机灵鬼呢? 面上严肃道:“我先前说过,不许你们主动欺负别人,但现在我再补充一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被人给欺负了,回来就等着吃竹板炒肉吧!” 说完,一人脑门上一人给了一脑崩,留下酸得眼泪直流的兄妹四人,大步出门去。 她怕控制不住要疯狂上扬的嘴角被兄妹四人看见,让他们得寸进尺。 阿旺狐疑盯着秦瑶那张都快要笑歪的脸,试探着问:“开饭吗?” 秦瑶高高一挑眉头,大手一挥:“上菜!” 457 落水 老天爷的脾气谁也估摸不准。 秧苗分插下去之后,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 河水暴涨倒灌进田里,差点把刚刚插下去的秧苗淹没。 全村上下,包括秦瑶家里,为此焦急了好几天。 每天天不亮秦瑶和阿旺就要到田里去看看,加高田埂,把存了大半宿的田水放出来。 这次雨下得大,同去年不一样,水势太急,村里孩子们也不敢出来抓鱼了。 其实家里的稻田还好,秦瑶最担心另外那五亩西瓜地。 昨日张氏婆媳三个种在地里的西瓜苗,已经被山上冲下来的泥水压毁了。 因为发现时已经迟了,想要抢救都来不及。 预留的三亩瓜地,只剩下一亩半。 大雨要是不快点停下来,这剩下的一亩半都岌岌可危。 秦瑶家的田近河平坦,没有山上的泥水,却有被充沛雨水浇死的势头。 万幸她家有刘大福家先前留下的水渠,排水问题还在控制范围内。 但村里其他村民,就没那么幸运了。 全家老少都出动,水沟来不及排,便一人一个木瓢,趴在田埂上把田里的水往外舀。 撑到雨停,人已经累到直不起腰来。 文具厂里,最后一批要交货的神力书箱要在五月之前送到府城。 被这一场大雨耽误了几天,工人们根本无法全员到岗,进度落下不少。 不过要交货的书箱,宋瑜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大雨停下的第一天,刘柏便带领车队紧急出发。 留下的人,抓紧时间生产白善那边要的文具礼盒。 芸娘掀开盖在木料上的油布,木料完好,只表皮上有些潮湿,晾上半日就能干。 内里压着的那些,并不耽搁使用。 芸娘亲自带着工人们把选好的料子搬到木料处理车间,得了宋瑜的新指令,着手准备改进新款书箱。 墨斗刚拿起来,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有娃娃落水了!” 家里有孩子的工人们心头齐齐一紧。 芸娘想起家里的儿子,放下墨斗急忙跑了出去。 “谁家孩子掉河里了?是谁家孩子?”芸娘跑到河岸边,大声问道,声音都在发颤。 作为母亲,她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有人答道:“是春雨啊!” “什么?!”芸娘顿时如遭雷击,真是她家春雨! 芸娘感觉自己脑子嗡一下,心脏怦怦跳,耳边一切嘈杂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凭着本能冲入到岸边寻找孩子的踪影。 大雨刚停,河水又浑又急,几个八九岁的大孩子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拿着鱼篓想在河边抓鱼。 哪想到一个急浪拍过来,年纪最小的孩子就被拍进了河里。 大孩子们吓死了,想去救,手还没伸进去呢,浑浊的河水里早已经没了春雨的踪迹,等到看见河面冒出一个脑袋时,春雨竟已经被湍急的河水冲出去十几米远。 大孩子们当时就慌了,幸亏还有小来福知道要去喊大人,见文具厂距离最近,赶紧冲进去大喊:“有人落水了!” 此时,工厂里的工人们出来了一小半,围聚在河岸边不知怎么办。 芸娘冲到最前边,看见那被水草拦住,只能看见一个头顶的儿子,想也没想就要跳下河去。 提前赶到的何氏和邱氏“天老爷”的惊呼一声,赶紧将芸娘抱住。 何氏怒道:“你不会水还跳下去你不要命了!” 芸娘根本听不进去,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来人啊!救人啊!救人啊!” “噗通”一声,一道人影跳入河中。 岸边有人惊喜道:“有人下去了,有人下去了” “谁,是谁下去了?”芸娘焦急追问。 “好像是月娘?” 邱氏心里咯噔一下,她会水? 众人朝河中看去,也不知道殷乐什么时候来的,她扛来厂里绑木料的绳子,往自己腰上缠了一圈,绳尾往宋瑜手里一塞,没有一丝犹豫,噗通一下就跳进浑浊湍急的河水中。 刚下去,就被急流冲出去七八米远,从岸边冲到河岸中心。 岸上的人看不清她的情况,再一抬眼时,她已经顺着河水到了对面河岸旁,一把抓住岸边水草,借着水草的力道迅速接近被淹没的春雨。 殷乐视线都是模糊的,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在做出一连串反应,她将左手探入水草根部,摸到一个人,手掌迅速往上摸到咯吱窝的位置,大力一叩,把人从水草中拽了出来。 岸上的宋瑜见孩子已经在殷乐手上,赶紧喊人一起拉绳子。 几个大汉奋力拉拽之下,水中那一大一小很快就被拽到河岸边。 顺子忙跳下去,踩着湿滑的泥沙将小孩接上来往上头递,最后才来拉在水中浮沉的殷乐。 这河水对成年人来说其实不算深,刚漫过胸口,但浑浊加上水流的冲击力,殷乐在里面根本站不住,也使不上力气。 顺子心里有些狐疑,这瞧着不像是会水的样子啊?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废了老大劲,把殷乐从河里拉了上来。 到了岸上,芸娘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殷乐呛出好几口河水,费力抹一把眼前的水珠,努力睁开眼睛看过去,就见小春雨满脸发白,双眼紧闭的躺在地上,浑身软塌塌,任凭芸娘如何拍打他的小脸小身子,都没有丝毫反应。 闻讯赶来的刘货郎亲娘一看见孙子这模样,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就昏倒下去。 工人们忙把她扶住,掐人中的掐人中,打脸的打脸,好险把人疼醒了。 芸娘那边却满是绝望,围观的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大家伙不救人,而是不敢上手啊。 溺水之人要怎么救,没有一个人知道,只能盼着村里的赤脚大夫快点来。 就在这时,秦瑶和阿旺赶到。 看到那躺在地上小脸煞白的春雨,阿旺与秦瑶对视一眼,赶紧上前,“我来。” 芸娘现在看他就像是看救命稻草,立马退出位置。 阿旺先探了探小孩的颈脉,又俯身听了听他的心跳,确定是否还有生命体征。 颈脉摸不到,但胸腔里却还有微弱的跳动。 阿旺当即撬开小孩咬紧的牙关,探查嗓子里是否被异物堵住不能呼吸。 果然,里面有不少水草。 阿旺把异物抠出,又忙不迭将小孩翻过身来放在膝盖上,一手托着他的颈部迫使张开口,一手落到背上,运力一推。 膝盖上的小孩突然弹动,“哇啦”吐出一大口浑浊的河水。 459 候选名单 春雨落水的事把芸娘一家吓得不轻,忙活了一整天,才突然想起来孩子的救命恩人还没感谢呢。 于是第二日,刘货郎和芸娘夫妇两,特意等到殷乐半下午下工回家,便提着谢礼上门来,亲自感谢。 一只老母鸡、一包红糖、半篮子的鸡蛋,都是用来给殷乐补身体的。 芸娘婆婆说,河水又脏又冷,不知道把人家姑娘冻着了没有。 女人亏了气血那就麻烦了,一定要好好补回来才行,要不然她们这心里过意不去。 殷乐平常同乔芸管事并没有太多交集,也就是大家伙到食堂吃饭的时候,因为同时女子,闲暇时听几下八卦而已。 经过春雨这事,芸娘时不时就会过来关照一二,到让殷乐受宠若惊。 忙说这没什么,而且她已经拿了谢礼,两清了。 芸娘知道她喜欢一个人清静,便也不再那么明目张胆的关心。 只是这件事在她心里,是两清不了的。 倘若没有殷乐那毫不犹豫的一跳,她简直不敢想象后面的结局。 就那一个儿子,他要是不能活了,她也绝活不下去。 在芸娘看来,殷乐救的不止是儿子春雨一个人的命,她还救了她们全家的命! 秦瑶家这边,刘货郎也送了两包红糖过来,感谢阿旺及时出手,把春雨从鬼门关里抢出来。 阿旺说了不用谢,提着那两包红糖就躲了。 他不习惯应对这些,总觉得牵扯多了会给人家带去麻烦。 秦瑶接待了刘货郎,请他进屋坐着喝碗茶,吃点点心,顺便关心了下春雨的恢复情况。 “这会儿好着呢,就是醒来第一晚惊着了魂,让他奶喊了一宿,第二天天一亮,又是生龙活虎的。” 刘货郎说话是笑着的,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后怕。 有些没好气道:“村里这些小娃娃,年年说不能下河年年出事,就没一个是真听进去了的。” “要是能有个地方拘着他们就好了,要不然啊,经过了这一次,我这心里时不时就怦怦跳,他娘也是,这两日做着事情,只要听见有水声,就是一激灵。” 秦瑶觉得,芸娘这是有心理阴影了,建议刘货郎回头让春雨他奶奶去找个神婆来帮忙疏导一下。 这里没有心理医生帮忙疏导,想要把阴影去除,去请神婆跳个大神就是最有效果的办法。 刘货郎本还没怎么在意妻子幻听这事,现在听秦瑶这么说,觉得情况可能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忙应了下来。 “我这就回去问问他奶奶去。”刘货郎这会儿心里有了事,片刻都坐不住,拒绝了秦瑶留饭的客气邀请,起身就要走。 走之前,突然问秦瑶:“嫂子,村里把名单定出来了,这两日就准备在祠堂召集全村人投签选人呢,你知道吗?” 秦瑶好奇问:“什么名单?” “你不知道啊!”刘货郎有点意外,不过忙解释说:“就是村里要选新村长的候选名单啊。” 刘货郎嘿嘿一笑,有些揶揄的意思,“还有人把我三哥的名写上去了呢。” 见秦瑶听了这话露出希罕的神情,刘货郎猜测说: “我估计是村民胡乱报上去凑人数的,早知道还能这样,我们就把三嫂你的名字也报上去了,可惜.” 刘货郎突然顿住,抱歉的冲秦瑶拱拱手,告辞。 他可惜什么,不用说秦瑶也知道。 可惜她是个女人呗,刘家村祖祖辈辈传到今日,还没有女人能上候选名单的。 当然了,不止是刘家村,而是整个开阳县,乃至整个紫荆府,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看着刘货郎远去的背影,秦瑶想起来先前自己面对村长时,他老人家看向自己那复杂的神情。 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估摸着也是想对她说:可惜了你怎不是个男儿郎。 秦瑶耸耸肩,无所谓。 倒是村里小孩总是背着大人下河的事,在她心头敲响警钟。 孩子们不去学堂也不下地,就这么散养在山野之间,再小心也会有出事的时候。 这村里的学堂,得抓紧建起来才行。 还有严禁在雨季下河的宣传,必须深入全村老少心底,让所有人都重视起来,形成互相监督。 这样她不在家里的时候,才不用总担心家里大郎兄妹四个会不会偷偷下河玩水出意外。 而想达到宣传目的,学堂就是最好的媒介。 不过让秦瑶感到些许欣慰的是,自家家里这四个孩子比起村里那些不听话的调皮蛋,可懂事贴心多了。 至少目前她的所有叮嘱,兄妹四人还没有偷偷违反过。 秦瑶心里想着建学堂的事,又开始拿出自己的小算盘,计算族长手里现在到底有多少集体资金。 年后那批狼皮是刘货郎拿去卖的,她已经套出话来,有零有整,卖了二十四两三钱银子。 另外还有除夕之前卖掉的狼肉,因为是卖个各村的,贱卖十二文一斤,得银九两六钱。 从年头到这会儿五月即将来临,村里没办过什么集体大事,等于说这银子是一分都还没花出去。 加上她文具厂给出来的租金,得有个四十两银子左右的公款! 四十两银子,巨款无疑。 要是村里遇上灾年,这钱全部拿出来买粮食分给全体村民,每个人都能分上几十斤,足以渡过一次灾荒。 而建一所学堂,人工村里出等于不要钱,只需要二三两建材费,二三两桌椅木工钱。 大头反而是用钱也不好买回来的启蒙书籍。 这也是为什么宋章一直鼓励各村镇建新学堂,但至今还没有村子敢踏出这一步的原因。 读书难,不是因为没有学堂,而是因为知识垄断,没有书籍,没有夫子。 但现在书籍也不是问题,有秦瑶家里的放大版手抄本在手,稳了! 至于夫子,县令会帮忙安排,这样算下来,建学堂的时机已经成熟。 不过就在秦瑶兴致勃勃准备拿着学堂建设计划书去找族长商量时,祠堂门口的钟声敲响了。 不是要交纳赋税也不是要征徭役,而是召集全体村民,选举出下一任新村长。(本章完) 460 欢迎投签 各家吃完了晚饭,一家老少齐上阵,打着火把前往祠堂。 家里两三月大的婴儿都抱了过来,祠堂里坐不下,就站在大门外,过年杀狼都没来得这么整齐。 家家都带了火把,火光将祠堂照得比白日里还要亮堂。 村长提前放了话出来,全村上下,凡是年满八岁以上的村民,都能投签参加新村长的选举。 这可把大郎二郎激动坏了,拿着属于自己的签子,晚饭两大口潦草吃完,就站在院里催促众人快一点。 秦瑶还没吃够呢,让阿旺先带他们去祠堂,自己一人留在后面,慢条斯理享受完这顿美味的晚饭,这才动身。 祠堂那边的选举已经开始了。 村长把名单上的人名念出来,被念到名字的人,又惊喜又兴奋,忙起身站到祠堂中央空地上。 每人身前都有一个高竹筒,村民们可以把手中签字投入自己支持的人的竹筒中,最后选出得数最高者,就是下任村长。 村长候选名单上一共五人。 分别是在村中辈份很高的刘大福、年轻有为的刘琪、族长家的长子刘阳、已是童生的大儒弟子刘季、文具厂车队总管事刘柏。 秦瑶到的时候,投票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大郎和二郎手里的签子却还没投出去。 “阿旺叔,你说我们是投给我爹还是投给大伯啊?”大郎有些纠结道。 村民们投票标准十分简单粗暴,他们对这五个候选人其实都不是太满意,所以选择投自己最亲近的那一个。 这一点上,刘大福和刘琪,还有族长家的刘阳就有明显优势。 可即便如此,三人身前的竹筒目前也就只有他们家人投了签子。 余下村民们都还在犹豫,因为大家伙总觉得这五个人还缺点啥,都不是那么合心。 刘大福这人吧,对佃户是挺不错,就是太斤斤计较了些,还好面子,俗称小心眼。 要是他来当村长,那他在村里就成了说一不二的老大了,村中大半人家租着他家的田地,这日后他要是拿吃卡要的,大家伙根本没处伸冤呐。 刘琪这小子倒是不错,出过远门比村里其他小子们有见识,也是能担得起事的。 坏就坏在,他太年轻气盛,还有些冲动,不够稳重。 族长家的刘阳,人倒是稳重,简直稳重过了头,闷不吭声的。为村里办过不少事,桩桩件件都有他参与,村里却极少有人能想起他来。 他要是当了村长,大家伙都不晓得怎么跟他搭话。 至于刘柏,方方面面都还不错,可惜就是不识得几个字,而且也确实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只能说选他不会出错,但也不会更好。 比较起来,反倒是刘季这个大儒弟子很不错。 家里还靠着一位霸道娘子,要是选了他当村长,那不跟选秦瑶当村长差不多吗? 别的不说,至少刘家村绝对不会受欺负,而且还能成为这十里八乡响当当的村子! 但是! 想起刘季从前那混不吝,如今仍是混不吝的性子,村民们齐刷刷打了个哆嗦。 可不敢让他当村长,要不然刘家村还不知道要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儿呢。 看着犹犹豫豫的村民们,阿旺拍了拍两个纠结小少年的肩膀,给他们出了个好主意,“如果都不满意,可以弃权。” 兄弟两一听,是啊!不满意可以不投啊! 不过就在大郎和二郎准备丢掉签子时,角落里一道甜亮的女声突然响起。 质问道:“为什么没有秦总管秦瑶的名字?” 这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性。 还在小声商讨到底选谁的村民们,齐刷刷安静下来,惊讶望向发声处。 殷乐趴在墙头上,身旁是带着她上墙的何氏。 眼看着祠堂内众人看过来,何氏心里突突两下,真后悔刚刚没把殷乐这张嘴捂住。 何氏心道:月娘你可上点心吧! 飞快撤下墙头,溜了。 殷乐确实是有几分叛逆在身上,干脆从墙上下来,从祠堂大门走进去。 村民们震惊的看着她,下意识让开一条道。 殷乐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几个候选人面前,指着他们,又问了一遍: “凭他们都能入选,样样都比他们强的秦总管为什么不能?” 面对如此犀利的质问,祠堂内无声了足足半盏茶。 这才有人开口道:“女人怎能当村长!” 殷乐尖锐的目光扫过去,说话的人是族长家的刘阳。 他看向她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什么罪大恶极的反叛逆贼一般。 殷乐是没料到这个人看起来比刘大福都年轻,脑子却比刘大福还要顽固。 至少她刚刚问出这话,刘大福都没底气反驳。 刘阳面对殷乐审视的目光,心里其实非常紧张,因为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理由放在秦瑶身上是多么牵强,生怕殷乐反怼回来。 然而,她却并不与他纠缠,也不去辩驳什么男人女人之别,只是转身面对刘家村所有村民,高声问道:“大家觉得什么人能当村长?” 二郎回头看了阿旺叔一眼,阿旺轻轻颔首表示他想发言就发言,二郎立马小跑到村民们身前说: “谁有本事带着我们刘家村大家伙越过越好,谁就能当村长!” 说完,又飞快溜回去,冲大哥和龙凤胎弟妹嘚瑟的挑了挑眉头。 被二郎和殷乐这一提醒,刚刚都在犹豫的村民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挑候选名单上这些人的毛病了。 因为他们内心早已经有了答案! 那个人既不是刘大福刘琪刘阳,也不是刘季刘功,而是秦瑶。 “村长,加上秦总管的名字吧!” 开口说这句话的人,居然是刘琪。 还不等村长感到震惊,又有村民说:“请加上秦娘子的名字!” “加上秦瑶的名字!” 芸娘和邱氏在人群之外,远远附和了响亮的一声。 怕被人发现,喊完又躲回树下,然后两人看着对方捂嘴笑,眼神亮如炙火。 殷乐听着耳边这一声声秦瑶的高呼,嘴角弯起,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转身准备退场。 却不料,走到祠堂大门口,一只手掌将她肩头摁住。 殷乐惊了一下,抬眸看去,是秦瑶似笑非笑的面庞。 面巾下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下。 “恩人!我、我” 一根手指隔着面巾轻轻竖在她唇上,殷乐解释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预想中的谴责并没有来。 秦瑶拍拍殷乐肩膀,从她身前大步走过,来到祠堂中央,对惊喜望着自己的村民们朗朗一笑,绚烂生花。 她说:“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斗胆将自己名字写上。” 说罢,转身环视一周,没找到多余的投签高桶,便将祠堂案台旁祭奠时才用的空斗,拿来放在身前,与其余五名候选人站在一起。 高手一抬,欢迎投签!(本章完) 461 我阿娘是村长 五个高竹筒和一个木斗,村长和族长亲自清点。 还没开始数数呢,木斗里倒出来的签子“哗啦啦”堆成一座小山。 这还需要数吗? 根本不需要! 结果一目了然,几乎是压倒性的。 就连原本要给刘柏的签子,老宅众人都毫不犹豫的全部丢进木斗里。 外加上村里女人们投进来的签子,就已经占去半数。 刘柏半路退出,刘琪紧随其后,二人自愿放弃竞选。 原本的五个候选人,两个自己弃权,余下三个,刘季也不在现场,便只剩下如芒刺背的刘大福,和沉默不言的刘阳。 让刘大福不敢相信的是,他妻子原本已经放进竹筒的签子,在秦瑶的木斗加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了过去。 目睹亲娘小动作的刘功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娘,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刘功不解的抱怨道。 不料,他亲娘抱着手臂,神情有些兴奋的说:“我胳膊肘没往外拐,我就是想看看女人怎么当村长!” 刘功:“.” 这个理由是那么的合情合理,他又有什么理由反驳她呢! 已经看见结果的刘大福和刘阳,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些族人。 自从秦瑶踏进祠堂,族人们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再也挪不开。 那满眼的期翼和信任,简直让人看了嫉妒,恨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大的威望。 刘大福毕竟年长,经历丰富,虽然心里十分遗憾,但对当下这个结果倒也能够接受。 毕竟从秦瑶踏进来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签子不可能比她高。 不过年轻人刘阳的心态却有点崩,特别是想起刚刚殷乐质问时自己的回答,他现在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只是他这人本就不会表达情绪,见秦瑶选票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苦着一张脸,跑出了祠堂。 好死不死的,在门口同殷乐打了个照面。 “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本事,还不是照样能当村长。” 面巾根本挡不住她灿烂的笑容,两眼弯弯像是今晚头顶上空的弦月,打赢了一场胜仗似的。 刘阳脸上一阵燥红,愤怒的蛮牛一样从她身前冲了过去。 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要随便开口讲话! 殷乐只觉身边一阵热风刮过,再抬眼,那头不会说话的蛮牛已经吭哧吭哧跑远了。 她不禁莞尔一笑,为恩人当选为新村长而开心,为女子也能当村长而畅快。 祠堂内,村长一脸释然的笑。 老头不再可惜了,看见秦瑶大步走进来时飒爽的身姿,还有村民们不自觉投向她的崇敬目光,他便不再纠结她是女娘还是男儿郎。 墨守成规,未必就是对。 大胆求新,也未必就是错。 村长招招手示意秦瑶站到跟前来,郑重宣布她就是下一任村长。 大郎兄妹四个仰望着祠堂里笑容明媚的女子,疯狂鼓掌,恨不得把手拍烂。 “阿旺叔,鼓掌啊!我阿娘当村长了呢!” 没听见身后有掌声,四娘赶紧提醒道。 阿旺颔首,抬起手掌,跟随兄妹四人的节奏一起为秦瑶喝彩。 只是他眼里满是讶异,内心里那些固化了上千年的规则,在秦瑶以女子之身入选村长之时,“啪”的一声脆响,破了。 新旧村长交接仪式当场完成,秦瑶拿到了代表村长权利的一枚小铜章,以及一只钱匣,和一串钥匙。 东西接过的同时,秦瑶也将肩负起守护整个刘家村的责任。 而质疑的声音,在她接过责任的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新村长毕竟是外姓,而非我刘氏本族族人,公中钱匣由她保管,我们不放心!” 秦瑶眉头微皱,暗暗攥紧了掌中还没捧热乎的铜章,抬眸看向那位提出异议的村民——刘有才。 秦瑶收回目光,面对众人道:“大家伙今日选出我来当新村长,这说明大家伙还是相信我这个人,相信我能带着大家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今天是我接手的第一天,我不说漂亮话,我只说一句.” “我明天就要在刘家村建学堂,让咱们自家的孩子都有学堂进,都有书读!” 此话一出,祠堂里顿时轰一下炸开了锅。 大感惊喜的村民们反复询问确认是不是真的。 见秦瑶笃定的说:“是。” 众人开心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不停喊:“新村长!新村长!新村长” 以此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感激与欢喜。 王奶奶又高兴又想哭,动容道:“咱们这些老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他们那些小的还有更大的天地呢,孩子就是咱们的希望,新村长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们放心把娃娃交给你!” 秦瑶重重点了点头,“定不负众望。” 至于钱匣的事,本来从前就一直是村长保管的,如今秦瑶当了村长,合该由她来保管。 至于外姓这件事,人家相公是不是姓刘? 既然是,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自然也是刘氏族人! 刘大福“唉~”的叹了一口气,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只好抱拳道声:“恭喜!” 秦瑶落落大方的回他一礼,又对在场的族老们客气说:“以后还望诸位长辈多多提点晚辈,倘若晚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诸位长辈大可指出来。” 改不改,就看情况咯。 反正该给的面子秦瑶全部给到,再看村里年轻人们那火热崇拜眼神,族老就算心里还有点介怀她女子的身份,也慢慢接受现实了。 能者居上,平者让之,庸者下之,这本就是世界运行的基础法则。 秦瑶不论是才智、武力,还是品德,放眼整个刘家村,都找不出比她还要高的。 那这村长之位,她当之无愧! 祠堂明亮的灯火直到半夜才暗下去。 秦瑶拿着代表村长身份的铜章和钱匣等物,带着阿旺和孩子们踏月返回家中。 本该哈欠连连吵着要入睡的兄妹四人,此刻却激动得毫无睡意。 兄妹四个围在秦瑶身边,一边跟着洗漱一边拿眼上上下下的瞧她,仿佛她已经变了个人,不再是从前的后娘了似的。 462 选址 兄妹四人眼里那崇拜的光芒,几乎要把秦瑶给融化了。 她故意板起脸催促道:“快点洗洗睡,明日还上不上学堂了?” 大郎二郎三郎立马嗯嗯应着,加快洗漱速度。 四娘一双大眼呆呆望着秦瑶傻笑,口中喃喃,“我阿娘是村长?我阿娘是村长,我阿娘是村长哎~” 秦瑶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对,你阿娘是村长!所以赶紧给我睡觉去!” 一把抄起发花痴一样的闺女儿,丢到她自己的小床上,吹灯关门,再次催促:“快睡,谁也不许说话了。” 听见儿童房里静下来,秦瑶这才走进自己卧房,自由的躺倒在柔软大床上。 腰间挂着的小铜章硌了她一下,秦瑶将它摘下来放在床头,手指摸了两下这小东西,盖好薄被安然睡去。 这一觉,秦瑶睡得很香,睁眼醒来天已经大亮。 昨夜明亮晃动的火光犹在眼前闪动,她忙起身看向床头,一枚铜色印章,正安安稳稳呆在那。 秦瑶笑了笑,把章拿下系在腰间,穿衣洗漱,拿了李氏准备好的薄肉煎饼,边吃边往村里去。 她昨日说了今天就要建学堂,那就绝不会拖到明天。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见了她也不叫秦总管了,都喊村长。 秦瑶抬手打招呼回应着,看看这碧水蓝天,又看看这田间地里郁郁葱葱,只觉得手里的薄弱煎饼无敌美味儿。 从村井走过,一大帮玩闹的孩童见了她,又想接近又有点害怕,远远坠在她身后,很快秦瑶身后就跟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小来福也在其中,其他孩子准备推他出来问话。 因为秦瑶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既不是去文具厂,也不像是要去找族长或是老村长谈事的样子。 她一会儿在这座山头望一望,一会儿又去了荒废的土屋里打量,孩子们跟在她屁股后头,漫山遍野的跑了好几趟,一头雾水,不知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两年村里孩子多了不少,与大毛同辈的都有四五个了,今年各家又传来喜讯,村里哇哇哭的奶娃娃又添三个。 成婚的年轻人也多,外嫁出去四个,迎娶新妇进门也有三家,喜宴能从年头吃到年尾,可见大家伙日子是一天天的红火起来了。 外来的人也多,文具厂里刘家村的工人只占了五分之二,剩下的都是后面扩招不断从其他附近村庄来的。 秦瑶站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废弃山坡上,看着山下人气渐旺的小村庄,忽然觉得,这村里学堂要是建起来了,刘家村一定能换个新面貌。 “就这里了!” 秦瑶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刘家村第一所学堂,就建在这座废弃的山坡上。 这位置在东向,与她家院子处在同一条平行线上,只不过中间隔了一大片的农田而已。 她家院子在村里头,这座山坡在村口位置,距离刘木匠家更近一些。 要到这山头,需要先从刘木匠家下头的桥上穿过,绕过他家屋后,才能到达。 隔岸便能看见完整的刘家村村落,视野非常敞亮。 最主要的是这片地比较平,稍稍修整就能铲出一大片广场,除了学堂主体之外,多余的平地还能设成孩子们玩乐的操场,主打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不过现在过来的路很窄,要想方便孩子们,还得把路拓宽一下。 “在这建学堂,你们觉得怎么样?”秦瑶突然转身,冲身后草丛里那群孩子笑问道。 自以为躲藏得很好的孩子们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暴露了,纷纷从草丛中跳出来,叽叽喳喳打量起这片坡头来。 李大牛还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说:“还行还行。” 其余孩子便笑了起来,又给小来福使眼色,让他去跟秦瑶搭话。 小来福也不明白村里孩子们为什么这么害怕秦瑶,见他们不肯跟自己一起上前,只好独自来到秦瑶身前。 “夫人,你刚刚一直在村里走来走去,就是在给大家选学堂的位置吗?” 秦瑶颔首:“对的。” “那以后我们村里就有学堂了?”身后有小孩大着胆子问道。 秦瑶觉得他们挺逗的,又怕自己又忍不住好奇,继续保持高冷脸嗯了一声, “选址确定,征得全村同意后,去找里正报备,而后进城向官府申领朝廷补贴,回来就能动土了。” 又有孩子问:“要这么麻烦啊,村长,那我们今年还能进学堂上学吗?” 秦瑶心里算了算,不确定的说:“快的话,九月应该还能赶上。” 小来福急着追问:“那要是慢呢?” “那就得明年开春咯。”秦瑶答。 一众小孩闻言,立马唉的垂头叹了一口气,那还要好久呢。 不过叹完气,又兴致勃勃的说:“那到时候我们都来挖土帮忙建学堂!” 秦瑶爽快的笑了起来,“行啊,人人都为自己的家乡做点贡献,到时候表现积极的,给他发奖章。” “什么是奖章?”小来福眼睛都亮了起来。 秦瑶道:“我会让下河村铁匠专门打一个圆章出来,上面印上名字和优秀村民的头衔,只有表现最积极,最优秀的小帮手能获得。” 听了这番描述,孩子们都哇了一声,简直不能更期待了。 有那性子急的,马上跑下山就要去告诉爹娘。 没多一会儿,等秦瑶返回村中时,全村人都已知晓她选定了学堂建址的事。 到了傍晚,秦瑶将村中族老召集到祠堂议事时,她还没开口,族长就先开口说: “瑶娘你说的那块儿地不错,就照你想的办!” 说着,想起家里已经在磨锄头的孙子,好笑道: “村里孩子们都着急了呢,明日你就去县衙把咱们村的朝廷补贴申领下来,我们在村里给你把人手挑好,你一回来咱们就动工!” 其余族老纷纷附和:“对对对,你快进城去。” 秦瑶倒是想现在就飞进城去,但还有资金问题没商讨呢。 她之前问过宋章了,朝廷的补贴和县里补贴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二十两银子,但却不是申领了马上就能全部到手的。 463 文贴 得先有学堂,县里派人下来核验过之后才给与二十两夫子聘金。 又等学堂招了学生后,才能拿到后续八十两的学费补贴。 而县衙给予的二十两补贴,得符合学堂学生满足二十人,才能拿到。 总的算下来,补贴的一百二十两银子,从学堂建成起算,全部拿到手需要至少半年时间。 并且这一百二十两是一次性补贴,以后学堂的开支是否能长久持续下去,持续多久,还需要村民们自己努力。 但就目前这一百二十两来说,聘请一名夫子,包含他的食宿在内,先维持个五六年不成问题。 对于村里人来说,学堂在家门口,省下来的车马费完全可以用在笔墨纸砚身上,免学费这两年,这读书还是供得下去的。 至于两年免费期过后,再说吧。秦瑶坚信日子总不会一直这么苦下去。 村里那些没有被大雨冲掉的西瓜地,总会起到它该有的作用。 秦瑶把补贴金的情况同族老们说了,众人听罢,刚刚兴奋的笑容淡去,齐齐叹了一口气。 族长问:“那咱们得自己出建学堂的银子?咱们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下来都没建过学堂,这学堂该怎么建?得花多少银子啊?” 其他族老说:“怎么着都得两间屋子吧,还是娃娃们读书上学的地方,不能太暗了,土墙肯定是不行的,窗户小看不见亮还得费烛火。” 不用土墙,那就只能建木头的或者是砖瓦的,贵得族长心抽抽。 秦瑶提醒道:“村里还有四十两银子。” 可对老人们来说,有银子是一回事,要花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肉疼啊! 秦瑶庆幸自己现在是村长了,有绝对的决策权,略过族老们肉疼的脸,拍板道: “就建砖瓦的,坚固耐用,防风防雨,省得年年用年年修缮,一步到位!” “叫村里各家各户出个人手,人工费上咱们能省不少,砖瓦房梁再加上桌椅板凳,建上三间,两间给学生用,一间给夫子居住用,估摸着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见族老们听见十两银子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秦瑶起身放大招,义正严词道: “古人言,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啊!” 族长眨巴眨巴老眼,斗胆追问:“瑶娘,这古人是谁?” 秦瑶睁着大眼胡说八道,“圣人孔夫子。” 一帮大字不识的族老顿时肃然起敬。 唯有儿时上过两年学的族长眉头微微皱起,可怜老人家年纪一大把,此时还要努力回忆儿时书本上,孔夫子他老人家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众人没有再提出异议,秦瑶就当他们同意了,打了个哈欠,挥挥手,散会。 事后,族长来到老村长家,把秦瑶今天决定花十两银子自建学堂的事转述给他听。 见老村子果然露出肉疼的神情,族长立马拍拍他的肩膀,教育道: “圣人说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孩子们上学读书的事就是头等大事,老伙计你眼界放开些,咱们目光要看得长远。” 老村长胡子一吹,眼睛一瞪,他算是明白了,这是学了句新鲜的,就来寻他显摆呢。 哼道:“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我还不晓得?还圣人说的,圣人说过的话你记住了几句?” 不过想起秦瑶的决定,老村长又欣慰的笑了,“还得是年轻人有魄力,要是咱们这几个老头子,因为心疼那点子银两,就要耽误孩子们一辈子的大事了。” 族长虽然心里肉疼,身体却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秦瑶连夜写了免费学堂补贴金申请文贴,第二天一早便随孩子们上学的马车,来到金石镇找里正。 既是为补贴金一事,亦是为刘家村新旧村长交替之事。 看到秦瑶拿着村长的铜章前来,里正脸上热情的笑容瞬间僵住,震惊的将秦瑶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他足足愣怔五秒,这才惊诧一笑,请她进屋就坐。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秦瑶腰间铜章,“那次到你们村学习插秧,他就说要退了,我还当是说笑的,没想到这么快。” 而且新村长还是这个他想都没想到过的人。 秦瑶笑笑,说:“里正,晚辈没有什么经验,日后还得您这样的前辈多多提点。” 里正颔首,看着秦瑶递过来的一坛酒、一包茶、两包点心,嘴角微扬,“这是自然。” “只是从前朝至今未曾见过女子做村长的,你可真是叫我吃了好大一惊呐。”里正半是认真半是戏谑道。 秦瑶再次笑笑,不与解释,直接进入正题,将自己写的文贴取出,询问里正是否合格,能不能送到县衙去。 里正示意秦瑶坐,自己拉了张椅子来到门边,借着太阳光亮将这份文贴看了一遍。 从前老村长哪里会写什么文贴,有事就扛着一张嘴过来同他讲,凡是要上报的事,都是里正自己写的。 秦瑶这文贴一递过来,里正就多看了她一眼。 忽然觉得,女子当村长好像也没什么,只要有能力,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 何况,今日这个刘家村新村长,确实是比其他村里那些大字都不识的强多了。 再看这文贴,没有那么多文绉绉的句子,都是简洁明了的大白话,字迹虽然不算漂亮,可也是整整齐齐的,一目了然。 她先写明为何要写这份文贴,紧接着道出刘家村要建学堂的事。 学堂建址何处、所建学堂大约占地多少、花费几许、未来如何投入使用等等,都写得一清二楚。 末尾,再次表达了这所学堂对全体刘家村意义非凡,关于整个盛国的强大未来,使得整篇文贴的精神上升了一个高度。 里正看完,既惊又喜。 惊讶的是没想到秦瑶居然写得一手好文贴。 喜的是,这文贴格式自己日后可以照抄下来用,再也不用为写文贴而苦恼了! 秦瑶暗中观察里正的微表情,他的种种反应她都看在眼里,嘴角轻扬,试探问: “里正您觉得如何?” 里正只回了一个字:“好!”(本章完) 464 潜移默化 里正不舍的多看了文贴两眼,这才将文贴还给秦瑶。 “我这两日不得空,你要是着急,可以自己送到衙门去。” 如果是别人,里正不会这么说。 但秦瑶和宋县令关系好,在开阳县已经不是秘密,所以才有此建议。 秦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碍于里正在不好越级,给他留两分薄面,这才没有直接去县衙。 现在里正都这么说了,她顺势就应了下来。 趁着时间还早,同里正告辞,立即前往县衙,投递文贴。 宋章得了衙门的人禀报,亲自过来凑热闹。 他也不穿官服,也不接待,只是站在负责免费学堂补贴这事的小吏身后盯着人家办事。 小吏一整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了亲人们! 县令盯着,谁敢让秦瑶走那复杂流程? 直接带进办事小屋里,把那封文贴左手倒右手的走一遍,收录衙门。 小吏客气道:“秦娘子,这文贴现在衙门已经收到了,你们村的学堂建好之后,你再派人过来告知一声,衙门这边会拟个日子到你们村里查验,学堂若是没什么问题,就会给你们挑选一名夫子过来,发放二十两补贴聘金.” 小吏把情况都跟秦瑶说了一遍,事无巨细。 说完,客气的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还能再给她细讲。 秦瑶扫一眼站在人家背后的宋章,又看了看小吏满头的细汗,点点头说没有了。 小吏顿时长舒一口气,也没赶她走,让她在衙门歇歇晾,逃也似的遁了。 秦瑶摇摇头,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我今日也狐假虎威了一回。” 宋章指了指她腰间铜章,问出他刚刚憋了许久的疑惑。 “这章你是怎么拿到的?我倒是不知开阳县下还有民风如此开放的村子,居然允许女子与男人竞选村长,还叫这女子赢了。” 秦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理直气壮道:“大人请我喝碗冰饮,待我润好了嗓子,慢慢与您细说,如何?” 宋章立马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走!” 当先走在前,迫不及待了似的,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秦瑶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店铺呢,谁想到,直接去了宋府。 看着秦瑶那副“你要不要这么抠门”的嫌弃神情,宋章解释道: “那冰饮五六十文一碗,我这县令的微薄俸禄也吃不起。” “不过阿姐今早熬了酸梅汤,已在井下镇了几个时辰,应该与那冰饮差不多,你想喝几碗就几碗,岂不是更划算?” 秦瑶:“你话多你有理。” 这五月初的日头,正午十分晒得人头皮都要炸开一般。 宋府下人端来两碗酸梅汤,冒着凉丝丝的寒气,秦瑶端起一口气干了一碗,比那冰饮也不差,顿觉混身舒畅, 余下一碗用勺子慢慢品尝,把前日刘家村祠堂竞选的过程说书一样说给宋章听。 宋章有些诧异:“竟这般顺利?” 殷乐跳出来说了两句,村民们居然就倒戈了? 宋章觉得自己在听戏文,总觉得秦瑶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 秦瑶可真没有任何隐瞒,而且这事哪里顺利了? 她可是花了几年时光,不断潜移默化消减村民们对女子的偏见,鼓励女子自信自强,才有今日顺理成章拿到村长铜章。 当然,这里她要为殷乐记上大大的一功! 一会儿她就去街上药铺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用的祛疤药膏。 “大人可知在此之前,我费了多少功夫才在这次获得全村女子的投票?” 秦瑶掰着手指头给宋章清算,“文具厂建立之前还是个小作坊,只有芸娘一个女工,因为她随父学了木匠的手艺。” “后来征徭役村中无男儿,女子们顶替上来,作坊才没倒。” “再后面的,文具厂招了许多女工,又给周边村子里的女子们提供了赚钱的路子,几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来,加上我自己本身的优秀,这才赢了那几位竞争对手,开辟出一条新路来!” 这桩桩件件,凡是少一样,她都拿不到铜章。 而与之相比,刘大福、刘阳等候选人,做的事情远不如她多,本事也不如她强,却能轻松登上候选名单。 对了,还有个刘季,人都不在村里还能上榜,想想都要气笑了。 秦瑶干了手上这碗酸梅汤,这才觉得心底火气散去一些。 宋章感受到她身上那熊熊燃烧的怒火,明知不是冲着自己,却也心虚的暗暗咽了口口水。 不过 “你说的潜移默化,是什么意思?” 秦瑶笑了,试探反问:“大人不怕女子夺了你的权吗?” 宋章摇头,浅浅一笑,有些认真的说:“若是被你这样的女子夺去,能让这世间少几个为祸百姓的贪官污吏,我求之不得。” 他又道:“其实你我皆是人,要对付的始终不是对方,而是那些妄图残害你我的恶人,你我不必对立。” 秦瑶一挑眉,宋章后面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她真心赞道:“大人你是我见过的人中,心胸最宽阔的一个!” 宋章哈哈大笑出声,难得被秦瑶夸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会开心。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我潜移默化是什么意思。” 秦瑶把空碗推过去,“再来一碗酸梅汤,我喝完告诉您。” 区区一碗酸梅汤而已,这有何难。 宋章把碗拿给侍女,让她不但要装满这一碗,还要再拿一只罐子盛满一坛让秦瑶打包带走。 “这下可以说了吧?”宋章好笑问。 秦瑶点点头,跟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读书人都知道的故事——孟母三迁。 这个故事明确的指出了环境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 而这个环境,除了天然形成之外,还可以人为设定和干预。 只不过是区域越大,难度越高而已。 但要是一个个小区域汇聚到一起,也就成了大环境。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村里的女人们去做了点她们以为她们不能,但其实能做,还能做得非常好的事。” 话说到这,第三碗酸梅汤也喝完了。 秦瑶心满意足的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拿起侍女特地准备好的一坛子酸梅汤,起身告辞。 等她走出宋府大门,宋章还坐在两人喝汤的石桌前发愣,整个人痴了一般。(本章完) 465 女魔头 秦瑶从宋府走出来,半下午的阳光带着炙热的温度向她拥抱过来,热情得叫人害怕。 秦瑶抱着一坛子酸梅汤,赶紧躲到商铺屋檐下,乘着阴凉进了城中惟一的医馆。 老大夫不在,只有两个小学徒看着店,在帮客人按照方子抓药。 排队拿药的人很多,这里也没有排队预约什么的,秦瑶站在大堂里等了一会儿,见有学徒空下来,马上上前咨询祛疤的药。 小学徒这一天见了太多客人,语气有点不耐烦的问:“是什么疤?虫咬的还是花草沾染中毒所致?如果是花草中毒所致,你得把病人带过来才行,我们可不敢乱下药的。” “烧伤的疤。”秦瑶好脾气的比划了一下烧伤的范围,还有现在的恢复情况。 小学徒一惊,“哪个地方的?” 秦瑶答:“脸,左脸。” 小学徒眉头一皱,“怎么就烧到脸了呢?伤了多久了?这疤有点大啊.新的皮长出来了吗?你摸没摸过?” 秦瑶只道是意外被烧火棍烫伤,别的她其实并不清楚,但新皮好像并没有完全长好的样子。 时不时的,她有见到殷乐会用手摸一下脸,皱一皱眉。 况且当初芍药为她治疗的手段粗暴又粗糙,秦瑶直觉那烫伤没好全。 小学徒听了她的描述,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你们可真心大啊,这么晚才想着来抓药看大夫,如果真是你说的这么大一片烧伤,除非有神仙给她换了新皮,否则那疤定是去不了了的!” “我只能给你一些治疗烧伤的药膏,顶多不至于让皮再次复发溃烂,你要是不要?” 秦瑶点头:“你给我拿点药膏,我先带回去给她试一试。” “你家在哪儿啊?”小学徒一边提笔写方子一边问。 秦瑶警惕的皱起眉,他又是一个白眼,“别多想,我是想说要是离县城不远,下次你最好把人带到我们药堂这来让我师父瞧瞧。” 手下刷刷几笔,方子写好,递给秦瑶,指着左边排着长队的柜台,“那边取药,除了清凉解毒的药膏,还给你开了两副内服的,你记得嘱咐伤患,不要食用辛辣诱发之物。” 秦瑶拿着方子看了看,字迹潦草非我等凡人能看懂,放弃。 “这内服的药我拿回去怎么做?还有什么属于辛辣诱发之物?”秦瑶不解询问。 这小学徒给了方子,就在躺椅上坐下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压根没搭理秦瑶的问话。 刚刚他不耐烦的样子,秦瑶想着他前边看过那么多人也就忍了,毕竟他确实在问诊,是个看病的样子。 可现在这算什么? 客人有问医者却不答,这可是要给人吃进肚子里的药,人命关天的事情,岂能容他这般蔑视? 秦瑶火大,“嘭”的将方子拍在了柜台上! 惊雷炸起,小学徒手中茶杯一晃,茶水泼了出来,他惊得赶忙站起来,又因为是躺椅一下子没主意,反倒又跌了回去,茶水顿时泼了一身,狼狈不已。 小学徒烦躁的叫了几声,刚想发作,一抬头,就见刚刚还和颜悦色,认真讨教的女子,此刻眸光沉如寒冰,正幽幽盯着他。 秦瑶冷酷开口:“我再问你一遍,这药我拿回去怎么煎?什么食材属于辛辣诱发之物禁止食用?” 小学徒觉得自己肯定是中暑发病了,要不然他此刻为何口舌发干,心跳加速,手心直冒冷汗? “你哑巴了?”才等了半息的秦瑶,没有立马得到回应,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仿佛是一头即将扑将过来要把他撕碎的猛虎。 小学徒被自己眼前幻想出来的血盆虎口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是本能的开口应答: “方子、方子上写了,一副煎服三天,一天两回,两副能吃六天” 秦瑶垂眸瞥了眼字迹潦草的方子,哦了一声,语气淡淡评价,“字迹过于潦草,没看懂,下次写字记得写工整点。” 小学徒忙应:“是、是的,下次一定改。” 答完,他又震惊的瞪大了眼,没想到自己居然完全顺着她的话头走。 秦瑶嘁了一声,等着他回答下一个问题。 小学徒狠狠咽了口口水,终于记得从躺椅上撑起来。 视线一高,那股骇人的压迫感似乎也减轻了许多,他十分认真的叮嘱道: “葱姜以及火力旺盛的肉食,都是发物,倘若觉得麻烦,煮白粥最好。” 说完,眼神殷切的望着秦瑶,就差问她一句:这样的态度您还满意吗? 秦瑶勉强点点头,“行了,这下我明白了,多谢。” “对了!”她突然回头,刚要松口气的小学徒瞬间屏住了呼吸,整个僵直。 她道:“记得多读几遍心经。” 小学徒一怔,什么意思? 秦瑶一字字说:“修!心!” 秦瑶拿着方子离开前去排队取药,小学徒顿时如同虚脱一般,趴柜台上大口喘气。 他这小心脏砰砰砰,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好奇的抬头想再看看她那通身的强大气势是否已经收敛。 不料对方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眸,登时吓得小学徒立马蹲下,躲在柜台后。 高高的柜台挡住了那尖锐的目光,小学徒抱膝蜷缩,瑟瑟发抖。 心中惊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秦瑶看着柜台后面那个不小心露出来的颤抖发髻,耸了耸肩,收回目光。 万万没想到,刚刚排在自己身前的人们不知何时全都躲开了,仿佛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秦瑶嘴角微抽,行吧,那就插个队呗。 不过她这身前一片真空,也没队可插了,只有强装镇定站在药柜前的学徒老哥。 自觉刚刚装逼太过的秦瑶不自在的“咳咳!”咳了两嗓子,收敛了气场,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微笑将药方递上,“取药,一共多少钱?” “三钱银子。” 学徒老哥不愧是学徒老哥,年纪大,见识多,什么怪人都见过,眼不斜手不抖,把两副药包好,与一小盒清凉解毒的烫伤药膏一并递给她。 “谢谢。”秦瑶把钱放下,一手抱着酸梅汤的坛子,一手提着药,心情不错的离开。 却不知,隔日开阳县里就传出一个杀人女魔头的事迹来。 说是那日医馆来了个抱着人头坛子的杀人女魔头,她乔装打扮过来取药,实则是想借药毁尸灭迹。 现场百姓描述,那坛子还渗出红红的血水来,只吓得城中小孩们都不敢在夜里啼哭了,生怕被这杀人女魔头装进坛子里,用药草化成血水. 隔了几日才从别人口中听到不知道是第几个版本故事的秦瑶,眉头一皱,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吃小孩?(本章完) 466 借鉴 “村长!” 九叔站在已经铲平杂草的空地中央大喊了一声。 秦瑶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把自己绘制的简易图纸拿到九叔跟前来,二人一起敲定了新学堂的大概建设方向。 但更细致的,比如学堂的布局之类,九叔也是抓瞎。 “要不我去丁家学堂借鉴一下?”秦瑶试探问道。 九叔就等着她这句话呢,笑道:“这里我盯着,你只管放心去把丁家族学的图纸抄回来。” “什么抄?那不叫抄,叫借鉴!”秦瑶一本正经的纠正。 九叔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随她爱咋叫咋叫,他只要有图纸就成。 建材采购的事秦瑶交给刘仲去办,顺带着把她家要新修房子的建材一块儿买了,拿货多还能省点银子。 现在九叔带着村里闲下来的人手在这负责打地基,村里孩子们只要能拿得动锄头的,也都积极过来帮忙,只为得到秦瑶先前许诺的奖章。 村里人还从没见过自家娃娃这么听话懂事呢,都说这学堂建起来是真的不一样了,连带着村里的孩子们都变听话了。 现下这边也没什么力气活需要秦瑶去做,她看了看日头,中午刚过,现在出发去丁家庄转转,傍晚还能顺带把孩子们接回来。 心里打定主意,秦瑶同九叔等人嘱咐一声,让他们照着自己图纸上的规划先开荒,撤了。 今早刘老汉一看学堂这边动了土,正好地里的活也完成了七七八八,喊来堂兄弟们到秦瑶家看地。 这会儿正在屋后丈量,看新屋子建在哪个位置好。 这个活儿还有些讲究,老人们从族长那借来一个法盘,在屋后那片空地上来回的走,一会儿定一个位置,弄了一上午,才把房子的方位朝向定下来。 正好秦瑶回来,刘老汉让兄弟们先家去休息,自己留下,领秦瑶过去瞧一眼。 “到时候把老三书房后面这围墙给拆了,往外挪一挪,将后院的菜地和演武场,还有新建的屋子一块儿圈起来,你看咋样?” 刘老汉一边拿着法盘比画,一边解释:“你看这盘上的勺把头,一直冲着山头,我和你堂叔他们都看过了,这院墙必须往外挪,一家里还隔了一堵墙,那就借不到这后山的势,聚不起运。” 秦瑶听得半懂不懂,但她有眼睛可以看。 按照刘老汉和堂叔们说的来改建的话,整个前后院就能连接串通起来,演武场和菜地都包进院墙,居住在内的人活动范围也会变得更加开阔。 而新建的屋子,到时候会把整个院子东面串联成一面,从高空往下看,家中格局将由现在的‘日’字形状,变成‘目’形。 演武场的西北面也将变得更加宽敞,后续要是还增建屋子,整体格局就会对称起来。 刘老汉笑着问:“咋样?” 秦瑶竖起大拇指,“非常好,爹你们真厉害!” 刘老汉哈哈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她肯定满意。 笑完,刘老汉同秦瑶来到堂屋休息,看到地上夯实的泥巴地,又建议道:“瑶娘,要是你手头不紧的话,这次要不把这地也整一整?” 而且要整就全部整了,省得这块儿新那块儿旧的,大雨一下,泥巴带进屋里一样白瞎。 秦瑶急着要出门,阿旺让她派出去了,李氏不会弄牲畜,她只能自己牵马过来套车。 站在门口冲屋里的刘老汉应道:“爹你只管往好的弄,银子不是问题!” “我这有点事要去镇上一趟,您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我给您捎回来。”秦瑶问道。 刘老汉摆手,“没啥要捎的,你先忙你的去,既然你说银钱管够,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秦瑶扭头往院里一看,得嘞,又在院里蹲下来了。 勤劳的人就连坐都坐不住。 嘱咐李氏照顾好刘老汉,秦瑶跳上马车,一抖缰绳,出发! 行至河边,被秦瑶派出去给殷乐送药的阿旺回来了。 “夫人您去哪儿?”阿旺疑惑问。 秦瑶挥挥手示意他靠边点,别挡着道,“下午你不用去接孩子们了,我去丁家庄一趟,顺便把他们都接回来。” 阿旺哦的点点头,看着从身前快速驶过的马车,提高音量说: “殷乐让我转告你,她已经学会二百二十个字了。” 手里拿着缰绳正准备全力加速的秦瑶心里咯噔一下,害得老黄刚要抬起的马蹄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烦躁的喷了两口热腾腾的鼻息。 秦瑶喝了声:“驾!” 老黄亢奋的高昂一声,立马撒欢狂奔起来。 秦瑶跟着马车起起伏伏,心里一阵突突突,学得这么快,殷乐你不要命啦! 再照这势头下去,学满一千个字,好像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秦瑶深感紧迫,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一路盘算着下一个‘难关’,驱车狂奔,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丁家庄。 “吁!!!” 秦瑶喝停还保持着高度兴奋的马儿,一个漂亮的旋转漂移,在丁家族学大门口停了下来。 尘土飞扬,把这一方小小天地都变成了混沌的颜色。 秦瑶猝不及防吸入一口灰尘,呛得眼泪直流。草率了! 缓了一会儿,恢复如常,秦瑶跳下马车,拍拍老黄的马头,“你乖乖在这待着,我去旁边转转。” 秦瑶把马拴在路边大树上,背着手,围绕丁家族学慢慢逛。 学堂里传来阵阵读书声,还有不知是哪位被学生气坏了的夫子怒骂。 秦瑶点起脚凑到墙上高处的梅花窗瞅了一眼,既看到被骂的抽抽噎噎的蠢笨学生,也将学堂内的格局记了下来。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和木炭条,将自己全身艺术细胞都调动起来,在纸上咔咔一顿临摹。 丁氏族学是座两进大院,里头屋舍大小加在一起共八间,既有宽敞的砖瓦教室,也有四面敞开、明亮清凉的堂室。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学生们都有该去的去处。 秦瑶看得羡慕,没一会儿就画完了大致的布局草图。 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就是九叔的事了。 秦瑶正要松口气,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质问。 “是谁在学堂外鬼鬼祟祟的!”(本章完) 467 另外一种可能 秦瑶眸色一暗,迅速收好小本本,镇定转身看去。 道上居然来了一群家丁婆子。 出门巡视庄子,路过族学的丁老夫人正坐在家丁们高高抬起的扶椅上。 而出声呵斥秦瑶的,正是丁老夫人身前的粗衫婆子。 见那鬼鬼祟祟扒在自家族学院墙上的人是秦瑶,丁老太太原本慵懒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大,鄙夷之色毫不遮掩。 “这刘家村的村妇怎么在这?”她压低声音质问身前婆子。 那粗衫婆子立马大声喝问秦瑶:“你鬼鬼祟祟在我丁家学堂这干什么?” 秦瑶丝毫不见慌乱与恼怒,淡然走上前来,指着前边那一片农庄说:“我过来看看自家的田庄,顺便接孩子们放学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她好声好气的,还说出了正大光明的理由,粗衫婆子一怔,原本准备发作的怒态有些崩不住,一时哑然。 秦瑶没管她,来到队伍前,冲丁老太太行了个晚辈礼,浅笑道: “刘家村村长秦瑶,问老夫人安。” 行礼时,手掌看似不经意的略撩开一点衣角,露出扣在腰间的闪亮金色小铜章。 丁老夫人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眼神好着呢。 正因为眼神太好,秦瑶刚福身她就看到了她腰间那枚小铜章,震惊得整个人都坐直起来。 这个她看不上眼的粗鄙村妇,居然还能当村长? 还有,她丁家庄上这片田,居然也是她的? 一个女子,全靠自己本事挣来了的一百亩上等良田,还当上了一村之长? 守旧的丁老太太看来,这简直比台上戏子编出来的故事还要疯魔。 “你、你”太过震惊,以至于此刻竟说不出话来。 对方像是没发现她的震惊,行完礼,起身笑着关心她:“老夫人您这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巡视庄子,日头大,您可要仔细些,别中暑了。” 那粗衫婆子终于反应过来,没好气的反驳道:“我们老夫人身子好着呢,不用你这乡妇操心,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杏枝!”丁老夫人一声冷喝,叫住了还要喋喋不休的粗衫婆子。 杏枝还不知道怎么了,回眸委屈的看了自家老夫人一眼。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丁老夫人定要跳下椅子来给这蠢婆子一耳光。 都是‘抛头露面’巡视田庄,谁不成体统了! 秦瑶好笑说:“杏枝阿婶,这都新朝了,世家贵女都能入军营做将军,我只是出门看看庄子,老夫人也是出门巡视田庄,这怎么就抛头露面不成体统了?” 丁老夫人脸色刷的一黑,她就知道这粗野村妇不会饶了蠢婆子这句口误。 看杏枝闻言脸色一变,急忙蹲身请饶,丁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怒喝:“退下!” 杏枝自知失言,忙跪爬到队伍后面去,确定不会碍着老夫人的眼了,这才站起来,垂首暗自懊恼。 秦瑶啧啧两声,“老夫人,还是得让下人多读点书,省得这外头改天换地了她们还不知道,人家一问三不知,给您丢脸。” 自顾自一般说完了,学堂里传来下课铃声,不等丁老夫人给自己冷眼,秦瑶当先开口道:“学堂放学了,晚辈先忙去了,老夫人您慢走。” 说完,秦瑶转身大步朝学堂大门口行去。 丁老夫人眯眼看着她走远了,确保她不能再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才带着几分惊讶低声询问身旁家丁:“现在贵女都能入军营当将军了?” 家丁不太确定的答道:“回老夫人话,好像上回大爷从京城回来时,是有讲过新科探花郎被巡街的女兵们当街拦下调戏” 话说到这,家丁飞快抬眼看了看老夫人的神情,见她反应没有如往常那般要炸起来,这才点点头补充: “所以,刘家村村长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要不然,这刘家村的女人都能当村长了呢。家丁在心里惊讶的想到。 丁老夫人呆默下来,好像正在努力想象出探花郎被京城那些女兵们当街拦下调戏的场景。 可这从未见过的事情,任凭她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该是怎样一副画面。 倒是她丁氏族学大门前,那位鹤立鸡群一般,展开双臂,一把将龙凤胎接住又高高抛起来,洒脱大笑的村妇,更能给她带来视觉上的冲击。 “她可真是一身的蛮劲儿!”丁老夫人啧道。 这语气不似嫌弃,也不是惊讶,反而显出几分艳羡。 羡她年轻,羡她不受礼教束缚,大胆活出了女子的另外一种可能。 丁老夫人此刻突然生出几分后悔,后悔年前拒绝长子的邀请,没跟他们父子三人一到去京城看一眼现在外面的世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走吧。”丁老夫人吩咐道。 一群人这才浩浩荡荡离开。 “瑶姨,是丁老夫人。”大郎最后一个上马车,瞥见那远去的长长队伍,给秦瑶指了指。 刚刚看到后娘来接他们,光顾着开心了,这会儿上了马车才发现道上还有丁老夫人一行人。 秦瑶嗯了一声,示意他进车箱去,“坐好了我们就出发咯。” 大郎看后娘没有要谈论丁老夫人的意思,也没再问,他把书箱放进车厢,自己在车辕上坐了下来。 “他们太吵了,我想坐在外面。”大郎带着自己一点小心机,一本正经解释道。 秦瑶好笑的抓住少年手臂,往自己身边拽,“离我近一点,别掉下去了。” “嗯。”大郎嘴角高高翘起,帮忙拿起马鞭,但不舍得打老黄,用手掌拍拍马屁股,“老黄,回家!” 马车动起来,车厢里五个孩子嗷嗷叫,莫名的兴奋。 从通往镇上街道的岔口经过时,秦瑶停下马车问他们:“饿了吗?” 三郎和金花立马喊:“我饿我饿!” 二郎嘁了他们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想吃零嘴儿。 秦瑶宠着,把大郎二郎金宝三个当哥哥的喊下车,交给他们一吊一百文的铜钱,“去镇上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在这等你们,动作快点啊!” 其实她也馋了,总不能白进镇一趟,对吧? “三婶婶,我最喜欢你,你最好了~”金花扒在车厢门框上,耍宝似的腻道。 四娘也立马说:“我阿娘是全天下最好的阿娘!” 秦瑶嘴角轻扬,可见对小姑娘们这套很是受用。(本章完) 468 爱妻瑶娘亲启 为了吃零嘴儿,耽搁了差不多两刻钟,秦瑶带着孩子们回到村里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马车到老宅门口停了片刻,放下两个调皮蛋,继续载着余下四个叽叽喳喳的往家走。 阿旺出门迎接,秦瑶下了马车,把孩子们赶进院子里叮嘱道:“先把功课做完了,等我回来再开饭!” 李氏哎的应了一声,笑盈盈的。 可怜了兄妹四个,齐刷刷垮了脸色。 龙凤胎有气无力的拖着书箱进到堂屋里,打开书箱将书本取出,在写或是不写之间挣扎。 小来福从后院跑了进来,手上全是和烂菜叶子搅拌过的米糠,“三郎、四娘,我们去喂鸡吧!” 上一秒还一脸生无可恋的兄妹两,瞬间来了精神。 但又害怕阿娘骂,偷偷探出头往大门口看,瞧见阿娘居然没进来,而是拿着什么东西去了村里,兄妹两对视一眼,大眼睛滴溜溜转动,做贼一样兴奋的拽上小来福就跑。 也不嫌他手上沾了黏糊糊的米糠和烂菜叶子。 二郎“咦~”了一声,自己舀水洗干净手,推开阿爹的书房,霸占一整张桌面,认真开始做功课。 本还想吃两口从镇上买回来的零嘴儿,歇一会儿的大郎,见状哀叹一声,只得认命起身回房看书。 马车交给阿旺卸,秦瑶直奔九叔家,把从丁家族学取来的经交给他。 九叔喊她一起吃晚饭,秦瑶拒了,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九叔家的院门,这才摆脱了这份热情。 “三弟妹!”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秦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惊喜一笑:“大哥!车队今天回来了?” 刘柏颔首,快走几步来到秦瑶跟前,笑道:“你前脚出村没多久,后脚我们就到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过来,暧昧又戏谑的无声一笑。 秦瑶没注意,以为是福隆商行那边的来信,一边疑惑问一边伸手接过,“是蒋文的来信?” 信封正面翻转过来,信封上赫然写着:爱妻瑶娘亲启。 秦瑶嘴角一抽,“什么鬼东西!” 刘柏哈哈大笑,“老三这人平日里看起来不着调,没想到他还挺肉麻。” “弟妹你带回去慢慢看,我先回去了,商行那边的事我已经跟宋大哥说了,回头他会跟你说的。” 刘柏说完,转身回老宅去了。 离家小半个月,他也想赶紧见见家里人。 秦瑶拿着信回家,只觉得手里这封信烫手似的,强忍着才没有丢河里去。 回到家中,和孩子们一起吃完了晚饭,回到房中独自一人时,才把这封信打开。 倒不是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他们亲爹来信了,主要是从信封上那“爱妻瑶娘亲启”六个大字来看,直觉告诉她,里面的内容恐怕有点少儿不宜。 信打开,厚厚好几页纸。 第一张上,通篇都是娘子你好吗,娘子你在吗,娘子你吃得好吗?娘子你睡得好吗? 秦瑶只扫了一眼,就把这张纸扣上,省得自己精神被污染。 “疯了吗他是” 也不知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写出这样一大张纸的问候。 万幸,第二张信的画风终于回归正常。除去开头那一句“娘子我甚念你”的话。 刘季在信上说,他已经成功在贺家住下,并且经过一番鸡飞狗跳,和齐仙官一起把蛋糕做了出来。 不过后果有点惨重,齐仙官手麻得提不起笔,把齐姑母吓得不轻,将全城名医都请了回来。结果发现,只是打蛋的时候用力不当,肌肉有些许损伤而已。 养上几天就能好,不会残废,也不会影响科考。 当然,他刘季这个大聪明一开始就把打蛋的活儿交给了石头和阿古去做,完美避开了这一劫。 还让秦瑶别担心,他和齐仙官都不会耽搁科考的。 末了,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并画了一个请看下一页的提示箭头。 秦瑶真是服了,明明都是字,她却从这些字里看见了刘季那张贱兮兮的脸。 顺着刘季的提示,秦瑶翻到下一张信纸,居然是一幅画。 这潦草随意的笔触,不用怀疑,就是刘季亲手做作。 画上画了一个高塔一样的建筑,上有牌匾写着:广文书馆。 馆下,是三个小人。 左边是板着脸,抱着手的少年。 中间是坐着轮椅的白发老头。 右边则是一个努力挥手的俊美男子。 你道为何能看出是位俊美男子? 只因为那人脸上,赫然写着“俊美”两个大字! 画末写上:记广文书馆一日游。 看到这,秦瑶已经扶额,并带着几分猎奇的心思,继续下一张。 还是一张画,画的是俊美男子和一位笑眯眯老太太一起吃蛋糕的画面,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穿儒袍,卑躬屈膝,头带四方帽的大肚男人。 画末写上:记与馆主与馆主老娘第一次吃蛋糕。 这幅画之后,还有两幅,虽然笔触潦草,但画风清奇,给秦瑶一种在看漫画的感觉。 画上都是一些他刘老三觉得值得记录的趣事,随着画幅展开,他在府城的生活生动展现在秦瑶眼前。 明明她都没见过,却好像参与了他鸡飞狗跳的每一天。 几张画看完,秦瑶居然有些意犹未尽。 最后一张信纸。 【娘子,三天后就要入考场了,此时此刻,我举头望月,脑海里想的既不是试题,亦不是老师教诲,而是你动手揍我的凶狠神情】 【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要生气,但是娘子你先别生气,此次府试,我有七成把握,等我上了榜,娘子你再生气不迟,我之所以写下这封信,只是希望娘子你能够放心。】 【我在府城过得很好,你不用惦念,就是银子有些不够花了。我美丽动人体贴温柔的娘子,请让大哥捎些银两过来吧!】 末了,画上一个跪地求饶的小人图。 秦瑶“啪”的把这一沓信纸拍在桌上,原来这才是你刘季的真实目的! 本要生气的,可诡异的是,看到那个跪地求饶的小人,冷脸有些崩不住。 深呼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乱七八焦的心情,秦瑶重新又看了一遍信。 信是入考场前三天寄的,此刻送到她手中,算起来,今日正是入考场的时间。 也不知道刘季所谓的七成把握,到底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 469 仕女匣 翌日,宋瑜午后来到秦瑶家中,将福隆商行上一期的货单拿了过来。 这次刘柏等人返回后,所需交付给福隆商行的书箱已经全部交出去。 货既已清,便该将余下五成尾款全部收回。 按照往常,是秦瑶亲自到府城将尾款结算清楚,并会带来下一次的定单。 但如今宋瑜在工厂代秦瑶管理文具厂,所以特意过来询问,拿个章程。 秦瑶昨夜看信,睡得晚了些,宋瑜到的时候,她才刚起床吃完了早午饭,端午的日头晒着,人懒洋洋提不起多少精神。 听完宋瑜的禀报,秦瑶都快要闭着眼睛睡过去。 “夫人?”宋瑜刻意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躺在椅子上的人这才睁开眼,伸手示意他把账本拿过来看看。 宋瑜将账本和上一笔订单的契约一起递到秦瑶面前,解释说: “夫人,与福隆商行这笔五千只神力书箱的订单已经完成了,与白善掌柜那边的文具礼盒也已经出了一半的货,还余下五万只,预计明年三月左右便可全部交货。” 秦瑶边听边核对账目,确认无误后,合上账本抬眸看向宋瑜。 宋瑜请示道:“夫人,与福隆商行的尾款还有一千两银子,您这趟还要亲自去吗?” 秦瑶颔首,“你把厂里的事安排好,明日一早随我一起前往府城,我先带你去认认人,下回就是你自己去办了。” 宋瑜一喜,忙应下来。 这代表他通过了一个月的考核期,正式获得了夫人的认可。 择日不如撞日,宋瑜顺势提起这个月乔芸管事与其他工人一起合力专研出来的新产品。 这原本是他为了通过考核准备的,没想到考核通过得比预想中要顺利。 芸娘正在研制新品的事秦瑶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有这事,所以她才这么痛快的让宋瑜提前转正。 但研究的结果她确实不知,当即动身,带着几分期待随宋瑜来到文具厂。 为了能让芸娘好好专研,宋瑜特别分了一间小屋给她。 在小屋内,工具齐全,各式各样的木料都有,全然一副研发工作间的布置,看得秦瑶这个不会做木工的人都手痒痒。 芸娘午饭后并没有休息,饭碗一放就回到新品研发工作间,拿着先前已经做好的新品做最后的填色。 秦瑶和宋瑜来得突然,专注的芸娘被宋瑜一声低唤,惊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回眸发现来人,露出了没好气的神色,也长舒了一口气。 秦瑶走了进来,指了指芸娘身前桌上的箱子,“让我看看。” 芸娘颔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一摸到这些东西我就想不起来其他的,但凡有点声响,就一惊一乍的,秦总管你别笑话我。” 秦瑶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不过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芸娘做的还是一只箱子,和神力书箱的样式很像,但神力书箱是竖起来的还带轮子,这只新箱子,却是横版,并且不带拉杆和轮子,只有提手。 整个箱子看起来有16寸行李箱那么大,木制的提手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秦瑶轻轻提起来,箱子出乎意料的轻巧。 芸娘笑了笑,主动接下箱子放到桌上,给秦瑶讲解起来。 她做了一个可以放行李的箱子,并且和寻常所见木箱不同,不是靠合页开合,而是抽拉箱盖。 此箱盖与神力书箱上的出自一种。 该木箱不是从中间分开打开成两半,而是中间一个隔板,左右两侧滑盖抽拉打开。 芸娘说:“这样就有两个分区可以放置不同的东西,一面我用了防水油纸做底,一面是寻常木料底,整只箱子都涂上了防水漆料,就算没有油纸也不会轻易打湿里面的东西。” “还有盖子合上的卡扣,我用的是一种机关锁,合上可自己推动上面的华容道将箱子锁紧,除了主人自己,谁也不知道正确的开锁方法,倘若放置贵重财物,也不用担心被人轻易偷走” 芸娘越说越激动,还给秦瑶展示了她找女工特别缝制的多层分隔袋子,袋子黏在木箱中,可以用来盛放许多脆弱的物件,比如茶具、餐具、以及小姐贵妇能时常需要的胭脂水粉。 最最主要的是,这箱子里还内嵌了一面巴掌大的圆形铜镜! 秦瑶心说这不就是现代密码行李箱和女士手提化妆箱的结合体吗? 再一看这手提行李箱上的浮雕桃花纹样,还有仔细填涂的粉白漆料,实在是精美得让人心动。 芸娘摸了摸那粉白的桃花,眼神温柔,笑容甜甜,“京都里的贵女们打马游街,自由洒脱,着实令人艳羡。” “所以我就想,既然男子有神力书箱,那女子们是不是也能有一只自己盛放喜爱贴身之物,但又轻巧的行李箱呢?” 芸娘抬眸看向秦瑶,目光灼灼,“我给它取了个名,叫仕女匣。” 秦瑶忍不住问:“成本很贵吧?” 芸娘点头,确实是贵,但比神力书箱低一些,因为用的木料更少,而且内里的铜镜是可以拆卸的,她会留一个槽位出来,让买得起铜镜的女子自己装上去。 秦瑶拿起这只仕女匣在屋外院里走了一会儿,因她力气大没测出什么手感来。 招招手,让芸娘的徒弟杨芳来试试。 “把一些常用物件装进去,提起来看看能走多久,是否方便行动。”秦瑶嘱咐。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吩咐,但杨芳选择无脑照办,秦总管这么吩咐肯定有她的道理。 芸娘和杨芳找出不少东西装进去,容量芸娘自己测过的,一些基本的贴身取用之物都能装下,还能再放两身贴身衣裳鞋袜。 箱子塞到装不下,滑盖合上利用机关密码扣紧,杨芳重新提了起来。 她从小跟着家人学习打猎,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一些,猛的一下提起木箱,肩沉了沉,但很快稳住,在院里自如的走动起来。 秦瑶见此,又叫来几个身材较为娇小的女工,装满的仕女匣,她们也都能提起来,虽然有点重,但提着走半个时辰以上是没问题的。 而且这是极限情况下的重量,一般的茶具餐具或是胭脂水粉盒子都不会这么沉。 如此,秦瑶立马让芸娘把成本细节写成一张单子交给自己,明日她便要带上这只仕女匣,一起去府城。 说不定这次回来,还能带回新订单。(本章完) 470 粉色娇嫩 傍晚,孩子们下学回来,得知阿娘又要去府城了,兄妹四个排排站在秦瑶面前,满含期翼的望着她。 秦瑶一看就知道,这是还惦记着去年的府城之行,等她扯谎为他们请假,想一起同去。 可惜啊,去年情况和今年不同。 去年是一家六口,两个大人走了,只留下兄妹四个她不放心,而且确实机会难得,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今年家里有阿旺还有李氏,吃喝上学都有人看顾,她走得毫无压力。 且今年学业繁重,可不是去年启蒙打哈哈的那种了。 身边也没有刘季这个怨种时刻帮忙辅导功课,让她自己上? 那是万万不可能滴,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阿娘~”四娘期期艾艾的低唤,满眼都写着想去府城。 大郎二郎不说话,但炙热的眼神能把人给融化。 秦瑶战术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眼间已经想好措辞。 放下茶杯道:“我这次只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家里有你们阿旺叔和李姨在,不会有事的。” 四娘闻言,小嘴一嘟,气哼哼的扭头拉拽书箱回房做功课去了。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意料之中,所以也不觉得多么失落。 但如果阿娘真的答应了,那就太棒啦! 惟有三郎,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的说:“我好难过,呜呜呜.” 这傻孩子,秦瑶无奈扶额,把他整个抱起来,塞进大郎二郎怀里,“赶紧做功课去,一会儿就开饭了。” 二郎戳戳弟弟脸上滚落的泪珠,“再哭我咬你哦。” 三郎立马憋住,鼻涕流了出来,努努嘴吸了吸,呜呜呜,还是好难过,想去府城,不想去学堂. 秦瑶眼神一撇过来,三兄弟麻利溜走。 村里建学堂的事情秦瑶交给九叔负责,家里新修院子还有刘老汉监督,文具厂里的事宋瑜也已经安排好。 次日一早,送走要去学堂的孩子们后,秦瑶和宋瑜便驾着厂里的马车,跟随要去给白善送文具礼盒的车队一起出发了。 一直到开阳县外的岔道,双方才分开。 车队往西走,秦瑶往北走。 从开阳县到府城这条路,秦瑶已经走过许多遍。 这次带上了宋瑜,每遇到一个合作的驿站,都会带他下去混个脸熟,顺便交代一下,让对方照顾照顾自己手下的人。 夜间秦瑶也不再露宿野外,卡好时间,都住在客栈里。 如此,三日后的傍晚,顺利抵达府城。 秦瑶这次来,谁也没提前通知。 二人到了客栈入住,洗漱完毕用过晚饭后,宋瑜见秦瑶还没有任何要出门的意思,试探着问了一句: “夫人,您不去看看老爷吗?” 秦瑶揉着酸胀的手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摇头道:“今天累了,先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明天醒来再说。” 宋瑜颔首应下,识趣的没有再多问。 但被宋瑜这么一说,秦瑶回到客房却怎么也睡不下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坐起。 抬头一看窗外天空,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夜幕中,耳边传来楼下集市热闹的贩卖声。 华灯初上,府城百姓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这会再去贺家拜访,显然不合适。 鬼使神差的,秦瑶换了一身李氏刚给自己做好的粉白提花绸缎襦裙,走出了客栈。 一路穿过繁华的闹市,顺路还买了不少小吃在手里,好吃的吃光,不好吃的随手给了街边乞讨的乞丐。 等秦瑶再抬眼,脚下便是贺家清雅的院落。 她踩在瓦片上,猫儿一样走路根本没有声音,一间间寻去,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一间烛火明亮,窗户大开的房间前。 有人正坐在窗前的书案上,专注的提笔写着什么。 秦瑶凑上前去看了一眼,笔下淡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着——银子银子银子! “刘老三,你穷疯了吗?” 笔下一顿,刘季惊悚抬头一看,更是吓得立即扔笔一个大后退,肝胆俱裂的大喊出声:“鬼啊!” 抱头就要往外蹿,不料大门前一道粉色身影将出路堵住,更是伸出手,一把就将他推回了椅子上,并捂住了他的嘴。 秦瑶无语喝道:“闭嘴!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刘季紧闭的眼睛虚虚露出一条缝,脸是那张熟悉的脸,可是这一身粉裙. 刘季麻利的闭上了眼,一把掀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大胆妖孽,居然假扮我家娘子出来引诱我!我劝你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明明十分害怕,心里想的却是:要变也变得认真点,我家那凶悍的婆娘怎么可能穿粉裙,这辈子都不可能穿!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没了声音。 但浅浅的呼吸声却还在他头顶萦绕。 刘季闭眼缩在椅子上,心中大惊。 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他都这么凶了,这妖孽还没退去,看来这妖孽道行高深,不好对付啊。 秦瑶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嘴里还念着诸天神佛法号的男人,拳头紧了又紧,终究是没忍住,一拳头朝他那张吓得花容失色的俊脸上砸了过去。 这一拳,没用多少力气,对抗揍的刘季来说不痛不痒。 但这熟悉的感觉. “你睁开眼看看我!”秦瑶压低嗓音低吼道。 刘季一下子就清醒了,猛的睁开了眼,满是震惊:“娘子!真的是你?” “你穿了这样一身裙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你呢!” 他倏然站起身,后退两大步,指着秦瑶这一身,“粉色娇嫩,如今你.”几岁了这三个字,被秦瑶冷冽的一眼,逼回了嗓子眼。 “哈哈哈,我刚刚还想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娇嫩可爱的女子,原来是娘子你啊,那就不奇怪了。”刘季干笑着试图解释道。 “对了娘子,你怎么来了?”还不走正门,从房顶上飘下来。 秦瑶冷嗤了他一声,并不想回答这种蠢问题,在椅子上坐下,抬手一指书案那通篇的‘银子’问: “这就是你跟我拍胸脯保证的一定上榜,就这你能上榜?”(本章完) 471 霸王花下死 秦瑶以为刘季会同自己辩驳他科举如何如何用工。 甚至于他狡辩的说辞她都已经提前想出来,什么娘子你误会了,我这都是科考完了才放松放松,平日可用功了。 不出预料,还会搬出他护短的老师,让她不信就去问公良缭那老头,让老头给他作证。 但是,万万没想到! 刘季突然跪坐下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头歪在她大腿上,神色黯然的说: “娘子,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好苦啊。” 说着话,自顾抓起她的手,强行放在自己脸上,回眸自下向上看她,用脸蹭了蹭她温热的掌心。 贺家人睡得早,客随主便,刘季也已经换上轻薄的白色中衣准备就寝。 只是睡之前忍不住在纸上宣泄一下自己的怨念,以免带着情绪睡觉影响到自己的美貌。 所以,此刻他一头如瀑墨发只用玉簪虚虚挽了一缕在脑后,余下青丝全部散落在那肌肉紧实的脊背上。 薄薄的白色中衣紧贴躯体,跪坐俯趴的姿势,将脊背中间那条直直的脊骨完全显露。 顺着往下,还有窄瘦的腰,浑圆的翘屁股,掩藏在墨发之间,时隐时现。 秦瑶俯身,伸出没被他抓着的右手,突然一巴掌拍了下去。 刘季混身一震,刚刚半眯着的桃花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一般,神情中满是错愕,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暗。 他像是想要确认什么,飞快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女人早已经端坐回去,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副我看你能耐我何的挑衅与轻蔑。 她突然又探出手来,速度极快的捏住了他想要后退的下巴,比寻常女子细腻不同,略有些粗糙的微凉指腹在他脸颊摩挲,左看右看,啧啧两声,忽而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擒了起来。 因为力气巨大,刘季被抓着下巴整个人从跪坐改为站立。 他连着踉跄了好几步,后腰撞到书案才站稳。 滚热的夏风从身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他满头青丝纷纷扬扬,缱绻的缠绕着主人的身躯。 刘季看着对面那双微微眯起的眼,如一条直通地心的幽深狭口,诱你深入其中,而后被里面翻涌的岩浆热浪,瞬间覆盖,烧得连灰都不剩! 她分明那样的危险,却穿了一身伪装性极强的粉色儒裙。 纤细有劲的腰肢被腰裙完美勾勒出来,或许是夏夜太热,交领直接被她敞开穿成了敞领,与她人一样凌厉的锁骨暴露出来,更显脖颈修长。 刘季心脏狂跳,口干舌燥,心里火烧一样焦灼,喉结滚动,暗咽了口口水。 心头恼呼,这就是妖孽! 眼看她站起身来,刘季心脏猛的一缩,诡异发现,自己竟有几分期待。 然而,她只是走到他身前,抱臂冷声问道:“说说看,怎么个苦法。” “什、什么?” 周身都是她身上冷冽的香气,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刘季大脑空空,完全没反应过来,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只觉得那粉薄的两片嘴唇,上下开合,呼出几缕惑人幽香,害得他浑身一绷,僵直在原地。 秦瑶低头扫了一眼,意外的挑了下眉头。 刘季恼恨的抓起案上那叠写满银子的宣纸挡在身下,向来轻飘的眼神此刻定定俯望着她,大有她动一下,他就拼了的架势。 霸王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瑶看着他。 刘季亦看着她。 因身高差距,此刻的刘季在气势上,竟显出与她旗鼓相当之势。 不知怎么的,看他这副模样,秦瑶心里倏然痒了一瞬。 垂在身侧的指尖摩挲着,目光从他胸膛滚到腰腹,很想一把掐住那窄腰,将他翻身摁倒在书案上,打他个屁股开花。 女人忽然变得幽暗的眼眸,令刘季心头警铃大作,气氛正剑拔弩张之时,屋外突然传来小跑的脚步声。 是留守在附近的贺家下人,听见刘季刚刚那声“鬼啊”,担心他出了事,迟疑片刻没听见客院内有别的动静,匆匆赶来查看情况。 “刘公子,您没事吧?” 贺家下人极有分寸的站在院中,望着那窗内的人,关心问道。 刘季转过身来,眼尾泛着红,面上神色淡淡,摆了摆手,“没事,刚刚被树影惊到了,你退下吧,本公子要歇息了。” 贺家下人担忧的看着他,“要不小的让厨房给公子煮碗安神汤吧?” 表少爷特意交代过的,务必要小心伺候他这位同门师弟,下人自是不敢怠慢,万分关心。 刘季眼角一斜,瞄了眼倒挂在房梁上的那抹粉色,再次摆手,“不必惊动厨房,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收起支架,将敞开的窗户关了起来,吹灭烛台,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下人见状,默默退下了。 待那脚步声远去,秦瑶这才从房梁上垂下来,轻轻落在地上。 今晚的月亮不太亮,屋内昏暗,只能看见一道模糊身影,阴森森的,鬼一样,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旖旎。 刘季猛的甩了甩头,有些气恼的瞪着她,敢怒不敢言。 不过下一秒,秦瑶才问了一句:“说说你把银子都花哪儿去了!” “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坐在地上,抬起衣袖便开始哭诉他这些日子受的苦。 秦瑶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就是被广文书馆里那些花了银子进去的世家子弟们刁难戏耍了而已。 “你老师不是告诉过你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这才刚刚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 刘季哼了一声,“话是这么说,可我出身微寒,这些人也不是樊秀才那类外强中干的草包,人家是真正出生名门望族的世家贵胄,就连贺老爷都要敬三分的人,我一个乡野村夫,被人欺辱了也不敢反抗。” 他越说越认真起来,低沉委屈的嗓音,听起来居然有那么几分可怜。 “你老师和师兄没管你吗?”秦瑶眯着眼睛问。 她不问还罢了,一说起这个来,刘季更冒火了。 “娘子你知不知道老师的腿是怎么没的?”他自顾问着,也不指望秦瑶能够知道这种大人物的秘密,不等她回答,愤怒道:“是被人陷害的!”(本章完) 472 老阴 “咱们那地方小,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就连我也是近日才知晓真相,你我以为的大名鼎鼎的公良缭,其实不过是个得罪了权贵,被贬出京城,再也不能回去的可怜老头。” 秦瑶嘴角微抽,心说老娘早就知道了!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面上一副“我才知道”的微讶神情,试探着问:“他们连带着你们师徒三人一起羞辱了?” 刘季摇摇头,“师兄毕竟是相爷爱重的重孙子,况且还有贺知府这个亲姑父在,紫荆府这地界上谁敢说他。” 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良缭虽然得罪了权贵虎落平阳,但他学识渊博,为了维护盛国的伦理纲常而不惜得罪长公主,多的是支持他的儒生。 甚至还有人以他为榜样,不惜以死直谏,请求陛下严惩长公主,请求复立公良缭太子太傅一职。 当然,对于这种榆木般的读书人,公良缭本人也觉得无语。 他这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为的就是告戒后辈切勿冲动行事。 结果倒好,居然跟风效仿,妥妥的反向理解。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只有刘季一人挨欺负,而且老师和师兄也护不了他多少。 总不可能师徒三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而刘季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缩在师父师兄的背后躲着藏着,真要是那样的孬种,公良缭一准给他踹飞。 男人的尊严,还得靠自己来挣! 只是出身摆在这,对那些高贵的世家公子们来说,刘季这样的出身都能和他们一起出现在广文书馆内共同研习,本身就是一种对他们的僭越和挑衅。 并且这乡野村夫还有一副绝世容貌,区区村夫竟将他们这些贵公子都衬成了绿叶,看他顺眼才怪! 刘季偷瞄了秦瑶一眼,见她神色微冷,抬起衣袖象征性的擦了擦眼角, “娘子,你也不要太为我担心,只要能考取功名,这点苦不算什么,不过就是言语奚落几句,时不时找个由头让我当众学狗叫取悦他们,再以身份逼迫让我为他们端茶敬水,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要能留在书馆里,能看到那些孤本藏书,给娘子你挣得诰命,这点委屈真的不算什么的” “我心心念念着要银子,是我错了,我不该这般虚荣,想着拿银子买礼物送给他们卖好,以求清静,好有时间专心读书。” 刘季吸吸鼻子,坚强站起身来,动容的看着身前的粉裙女子,“娘子,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秦瑶深吸了一口气,看看身前这颗坚强的‘小青竹’,又看了看屋外,突然问: “人都在城里吗?” 刘季嗯了一声,才突然露出惊慌的神色,“娘子,你不会是要替我教训他们吧?他们这些人怎能劳动娘子你出手,我忍一忍就过去了,娘子你可千万别脏了自己的手,为了我,不值当的。” 秦瑶盯着他这张月光下更显得清俊的脸,听不出喜怒的呵了一声,“老娘都没让你学狗叫,他们怎敢!” “穿好衣裳,我们走。”秦瑶催促。 刘季一边麻溜穿衣一边弱弱问:“娘子,去哪儿?” 她凉凉道:“给你报仇。” 森然的语气,突然发狠的眼神,在淡淡月色下显得有些骇人。 刘季心虚的咽了口口水,心想她不会又要动手摘人脑袋吧? 自己是不是说得过了? 还没想明白,身前一阵风吹过,再抬眼,人已经被秦瑶拦腰抱着带到了房顶上。 刘季第一次站得这么高,广阔的视野,仿佛能将全城都踩在脚下。 这种滋味,该死的好! 不过理智还是告诉他,得赶紧拦住身前这个要发飙的女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娘子,咱们回去吧,你刚到府城还没来得及休息呢,天色这么晚了,先回客栈睡觉吧。”刘季紧抓着她的衣袖劝道。 秦瑶斜睨着他,“怎么,你不想报仇了?” 刘季摇头,当然不是,他睚眦必报!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娘子你先带我下去,我跟你细说。”刘季指了指脚下的客院,他低头瞅了一眼,娘咧,是真的高! 秦瑶没动,抱臂盯着他,“就在这说。” “.好吧。”刘季觉得在这说也行。 小心蹲下,摸着瓦片,坐了下来。 天上月亮弯弯,远处的闹市灯火通明,凉风徐徐,吹得人浑身舒畅。 憋屈了这么久,此刻看着万家灯火,刘季终于感觉到了片刻的惬意。 秦瑶在他身旁坐下,一只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偏头示意他快说。 看到她眼中的急切,刘季偏头眨了眨眼,这次是真叫风吹出了两滴眼泪。 嘤嘤嘤,娘子她真的好好! “其实我已寻到了解决之法,只是手中暂无银两,有些不好行事罢了。” 刘季眼眸微微眯着,里头全是阴暗的算计,嘴角勾起一个狞笑,幽幽道: “那人与好友一同来到书馆,二人仗着家世逮着我就为难,旁的那些公子哥们不过是为了谄媚这二人,才跟他们一块儿行事” 这二人感情极好,有女人一起玩,有美食一起吃,日日同寝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兄弟情坚不可摧。 唯独一样,二人都极在意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地位,但凡有人夸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 所以,他不过挑拨了一句,说那些公子哥们觉得他二人中,其中一人比另外一人更有君子之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这两日我的日子已经好过许多了,那两条狗互相生疑,只差我再给他们添一把火,嫉妒心强的那条狗就能发疯,咬死另外一个!” 在秦瑶面前,刘季毫不掩饰自己的阴暗面,装都不带装一下。 毕竟他什么本性,没有人比恶妇更清楚,所以遮掩完全没必要了属于是。 秦瑶啧啧两声,刘三儿你这个老阴逼,“说来说去,还是他爹的银子!” 抬起巴掌作势就要打,刘季抢先把自己的俊脸送到她面前,有些凄然的说:“娘子你打吧,被你打总好过被那两条狗打。” 秦瑶抬起的巴掌迟疑了一下。 一脚给他踹了下去!(本章完) 473 准备打狗 贺家的客院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秦瑶已经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很幸运,刘季没摔死。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根被她吊过的房梁,一脸不舍的怅然。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跟她回客栈,为她洗衣做饭暖床! 不过这事也就想想罢了,贺家的院墙,他可翻不出去。 想起什么,刘季翻身摸了摸床里侧硬邦邦的大银锭,抱起来放在嘴边么么亲了两大口,无比心安。 娘子走前说了,她要在府城待好几天呢,有英明神武的娘子坐镇,这下看他还不整死那两条狗! 这一宿,刘季翻来覆去兴奋得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特意收拾了一身行头,派人去同老师那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此时秦瑶还在客栈房间里睡回笼觉。 宋瑜倒是早早便已经起了,拟了贴子,招来店小二,给了五十文跑腿费,让店小二帮忙把贴子送到福隆商行去。 等待回帖的时间,宋瑜自己在大堂用了早膳,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正要让酒楼伙计将早膳送到秦瑶房间去,就见一身着月白儒衫,容貌脱俗的男子从后厨走出,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上了二楼客房。 宋瑜猛的摇了摇头,定睛再一看,撇开那一身清俊出尘的气质,那月白男子,可不就是他家大老爷嘛! 宋瑜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家老爷收拾起来居然这般俊逸。 随后又露出了然的笑容,摆摆手,示意伙计退下,早膳不用送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躺在床上的秦瑶立即睁开双眸,眼里还有几分困倦的迷蒙。 不过很快变得清明,语调沙哑的问:“谁?” “娘子,我给你送早膳来了。” 刘季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秦瑶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 但转念一想,自己昨日刚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今日这般表现,到还算识趣。 “进来吧,门没锁。”秦瑶下床穿衣,拿起木梳把一头长发梳顺,挽了一个简洁利落的单髻,插上蛇簪,一身粉白襦裙被她穿得英姿飒爽。 刘季推门而入,将托盘放在桌上,嘴里念叨:“你晚上睡觉不锁门这可不行,要是遭了贼怎么办?下次记得要锁好门窗。” 秦瑶洗漱完毕,大马金刀的在桌前坐下,敷衍的哦了一声,好奇他准备了什么早膳。 是一盆青菜肉沫白粥,另又配了两个小菜,一个酸辣黄瓜条,还有一叠梅干菜。 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但其实暗含了一丝不普通。 刘季坐在她对面,一边帮忙盛粥一边说:“你别看只是两碟小菜,但这酸辣黄瓜可是我从登云楼后厨找大师傅讨来的。” “还有这碟梅干菜,是我亲手腌的,配粥一绝!” 秦瑶稀奇的瞅他一眼,“你还腌梅干菜?” 刘季嗯呢的点点头,“这不是要节省些银子嘛,梅干菜配稀粥,我还能多吃几顿呢。” 秦瑶才不信他会饿着自己,八成是为了坐稳他现在“清贫刻苦”的学子人设。 “你这是准备去哪儿浪?”秦瑶一边喝着粥,一边问。 看刘季这身‘清贫’打扮,绝不是穿给她看的。 刘季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娘子你的眼睛,我这准备去打狗呢。” “不过还是担心娘子你刚到府城吃不惯,特意先过来给你把早膳做好,看你吃了我再走。” 秦瑶一口喝光碗里的粥,放下空碗,“行了,我吃好了,你走吧。” 门外传来宋瑜上楼的脚步声,应该是福隆商行那边有回应。 所以她也要出门办正事了。 刘季可没有这样的好耳力,只觉得秦瑶在赶人,怨怼的瞅她一眼,“那我走了?” 秦瑶颔首,“滚吧。” “等等!”突然又将他叫住。 刘季一喜,“娘子舍不得我啦?其实再待一会儿也不碍事的,那两条狗这会儿还没出狗窝呢。” 秦瑶无语的看着他,警告道:“我劝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刘季面上笑容瞬间消失,没好气道:“娘子你这般交代,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吗?” 秦瑶一挑眉:你不是吗? 刘季撇撇嘴,眼角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门口的宋瑜,哦的应了一声,扭头气鼓鼓走了。 只是他一回头,面上所有情绪全部收起,只余下满目阴森。 宋瑜不经意扫了一眼,心脏猛的一紧,不禁有些恍惚。 那已经走远去的月白男子,真是自家大老爷? 视线转到客房内,夫人正吃着老爷送来的早膳,所以、大概、可能,那就是他家大老爷吧。 宋瑜走进屋内,试探着问:“夫人,老爷他.” “不用管他,什么事?”秦瑶微笑问。 宋瑜一顿,反应过来,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将手中这份福隆商行送来的回贴奉上。 秦瑶打开看了一眼,蒋文约她傍晚在登云楼见。 “去登云楼.规格有点高啊。”秦瑶耸了耸肩,放下了回帖。 往日也只是在其他酒楼吃饭,看来这次的东道主不是蒋文,八成是他东家邱燕。 正好,带上仕女匣直接跟邱燕谈,效率更高。 不过现在时辰还早,秦瑶吃完了面前这一盆肉沫青菜粥,便领着宋瑜去见了给文具厂提供原材料的方掌柜。 两边认了认人,又商议下一批货的价格,方掌柜哭穷要加价,秦瑶没答应,两边谈得有些不愉快。 从方掌柜那离开后,宋瑜不解问:“夫人何不另寻其他木材商?” 秦瑶苦笑,“这个方掌柜,是那么多木材商中最不精明的了。” 宋瑜听了这话,也知道自己问了傻话,想了想,试探着提议:“那咱们要是增大入货量,方掌柜或许会同意不涨价。” 秦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只套了灰色不带的侍女匣,刚刚方掌柜几次想掀开她的布套看看这是什么,都被她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方掌柜问,她只说了是厂里的新玩意儿。 也正是因此,价格虽然没谈拢,但也没谈崩。 秦瑶淡淡道:“现在就看这新品能不能被福隆商行的东家邱燕看上了。” 474 包装赋能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秦瑶和宋瑜并没有返回客栈,而是在街上打听关于福隆商行的消息。 半年过去,有长公主在背后扶持,如今的福隆商行实力比先前提升了一大截。 现在府城中药铺的供应商都已经改成福隆商行,各大布庄中的皮料也都从福隆商行。 其他茶叶、杂货,也有涉及。 虽然还不能成为紫荆府第一,但却是漕运司现下最受欢迎的客户。 听茶馆的客人们说,福隆商行现在正准备承包下紫荆府漕运码头的全部船只,要去赚那河运的银子。 这可就不是一般商号能做到的事,得上面有人坐镇,方才有希望插手官家的生意。 也正因为福隆商行这半年来高调的行事作风,商号中竟然还有人猜测,是邱燕买凶杀了景林商行的东家郭林,如今准备取而代之。 宋瑜打听来这个消息时,秦瑶正端起凉茶要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当然,她是专业人士,并没有真的将茶水喷出。 不过距离她这么近,宋瑜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关心问:“夫人,您没事吧?” 秦瑶摆摆手,到底还是一口干了杯中凉茶,替邱燕说了句公道话。 她道:“郭林绝对不可能是邱燕杀的。” 那几个讨论得正起劲的人立马转头看向秦瑶,不服追问:“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秦瑶心道,老娘自己杀的人老娘自己不知道? 面上神色镇定的说:“这二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经营范围也不同,邱东家没这个必要。” 反正她澄清了,信不信就不关她的事咯。 “走吧。”秦瑶示意宋瑜把仕女匣拿上,时辰差不多了,前往登云楼赴会。 邱燕和蒋文先到一步,双方见面,都是老熟人了,秦瑶介绍了宋瑜,四人一一就坐。 菜上得很快,四人吃了几筷子,便谈起正事。 结算尾款的事,这次不用秦瑶提,蒋文主动把银子递了过来。 上次的订单是五千只书箱,已经提前交付一千订金,现在还剩余一千尾款。 用的是银票,宋瑜接过查验,确认无误,冲秦瑶那点点头。 邱燕道:“这次还要五千只,十二月中旬前交货即可。” 秦瑶眉头微皱,要货量明显少了,看来神力书箱已经过了热销期。 按照这个情况下去,明年全年加起来怕是都凑不到一万只出货量。 想到这,秦瑶冲宋瑜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新品拿出来给两人看看。 邱燕和蒋文刚才进门就瞧见了那只灰布罩着的箱子,只是秦瑶不提,两人也不好主动询问罢了。 现在见宋瑜将布罩抽开,露出里面那只小巧的手提箱子,应着箱面上的浮雕桃花,着实眼前一亮。 邱燕兴致勃勃的看向秦瑶:“这是?” “仕女匣。”秦瑶点点头,宋瑜会意,起身把桌上碗盘挪开,空出一个位置,全方位给邱燕和蒋文,讲解了仕女匣的使用方式,以及设计概念。 一句“贵女专属”,令蒋文眼前一亮。 特别是箱子内嵌的小铜镜,格外有新意。 当然,贵女们都有自己的妆奁,里头也会配上铜镜,好方便日常上妆。 可是,那铜镜不能随时带走,也不如这小小一面,看起来那么可人。 总之,蒋文一个大男人看见这仕女匣,都觉得要是买回家带给妻女,她们一定会喜欢。 秦瑶舀着登云楼大厨特意熬制了九个时辰的高汤,一边慢慢品,一边说: “这一次,我准备走中高端路线,定位就是那些官眷商贾之家,她们的购买力是最强的,也有那个使用仕女匣的资本。” “如果东家和掌柜觉得不错,咱们不妨再合作一回儿,我们出产品,你们负责包装销售。” 邱燕眉头微皱,他听到了一个新词,“包装?” “是的。”秦瑶笑道:“如果我说这是一只可以装东西的箱子,那它完全比不上其他大木箱,没有人会为它买账。” “但如果我说这是一只专为贵女设计的专属提箱,是身份地位财富权利的象征,那它就不再是一只鸡肋的木箱,而是贵女专用的仕女匣。” 这个解释简单易懂,邱燕点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吹牛,使劲的吹! 蒋文试探问:“那这仕女匣,厂里一年能出多少只?” “嗯”秦瑶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出来的口吻却显得十分敷衍,“先暂定两千只吧,毕竟是纯手工,由工人们精心雕琢的限量版。” 蒋文笑脸都绷不住了。 邱燕也是,颇有些无奈的提醒秦瑶:“天下能工巧匠多的是,前期量供不上,我等纵使手段通天,也不能阻拦仿冒品出现。” “况且,贵女们未必会买咱们的帐!” 宋瑜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惊,是啊,险些忘了这茬。 如何阻拦仿冒者呢? 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能够让他们的仕女匣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只。 宋瑜怕秦瑶自己都没想到这点,毕竟二人来的这一路上,秦瑶都没有提过怎么把箱子推出去这些事。 焦虑? 在她那是不存在的。 三双眼睛望过来,秦瑶还在淡定喝汤,语气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可以给产品赋能,想要让福隆商行出品的仕女匣成为独一无二,其实很简单,就看是谁在用它,并且只用咱们福隆商行的。” 话说到这,秦瑶冲邱燕和蒋文二人挑了下眉头,她这暗示都相当于明示了,两人应该明白她说的是谁。 “而且”秦瑶拿起桌上的仕女匣,仿佛刚想起来似的,忽然道: “既然走的中高端路线,那这箱子的原料都要提升至少两个档次,箱体要用顶好的木料,内衬分隔要用丝绸,华容道机关扣要用玉石,提手上还要缠上丝带。” “不但如此,还得做防伪标识,确保它能与其他仿冒品区分出来。” “好了,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菜都要凉了,你们不再吃点吗?”秦瑶真诚发问。 宋瑜、邱燕、蒋文三人麻木的瞅了她一眼,你这刚把人说得心潮澎湃的,谁还吃得下! 秦瑶,“那我就全吃了。” 三人还沉浸在这新奇的营销概念中回不过神来,压根就不关心她吃光不吃光。 475 兄弟反目 桌上的盘子都被秦瑶清空时,宋瑜三人终于回过神来。 邱燕和蒋文拿着那只仕女匣看了又看,显然心动了,但还是理智的说,他们再考虑考虑。 秦瑶大方点点头,“可以,你们先考虑着,这几日我还在府城,有消息随时派人来通知我,咱们再细谈。” 反正今日她尾款已收回,还拿了五千只神力书箱的新订单,基本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至于仕女匣,并不着急,它现在也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半成品。 时辰不早了,邱燕和蒋文先行一步。 秦瑶和宋瑜稍后,收拾好仕女匣和银钱契约,方才走出包间。 这会儿酒楼正热闹,府试结果还没出来,众多学子在府城逗留,登云楼为了给这些考生排解焦虑,大堂里搭了台子,请了戏曲班子在唱戏。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跳着,堂下坐满了人。 秦瑶对这些热闹没什么兴趣,今天席上好酒都进了她一人的肚子,微醺中,只想回客栈好好眯一觉,随便把账盘清楚。 倒是宋瑜多往那大堂看了两眼,意外瞧见一个人熟悉面孔。 “夫人,堂下那人好像是老爷。”宋瑜不太确定的指了指大堂中央。 秦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都没看清,耳中飘来熟悉的说笑声,便已经十分确定,就是刘季无疑。 刚刚来时刘季还不在登云楼,兴许才来不久。 秦瑶探究的看了看他周遭那几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书生,一身的贵重行头,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而一身白衫的刘季混迹其中,穷得十分醒目。 但即便如此穷酸,愣是靠着一张出色的脸,和高挑挺拔的身形,吸引住堂内几乎全部女子的目光。 就连那堂上唱曲的小姑娘,嘴里唱着词,眼神也直勾勾望着他,含情脉脉,一副痴了迷了的模样。 坐在主位上,一身朱色丝袍的男子看了看恭维旁人,伏低做小的刘季,又看了看那台上歌女,不禁嗤笑出声。 刘季感官极敏锐,但朱袍男子的嗤笑声,他却置若罔闻,还没事人一样回头冲他笑,提起酒壶为他倒酒。 “宁公子,今夜多谢你请客,若不然我这乡下来的穷书生,哪有机会到这登云楼来长见识。” 刘季亲自端起酒杯递到宁公子身前,“这酒真不错,宁公子你也尝尝!” 宁公子微微后仰躲开,眼中满是嫌弃之色,还戏谑的扫了刘季两眼,“这算什么好酒,若不是这小地方只能买到这种杂酒,给公子我当水解渴我都不屑沾它一下!” 说着,他见刘季笑容僵住,一副尴尬神色,心中便觉得十分快活,兴致上来,嘴上没了顾忌,嘲讽一笑: “哈哈哈,这满满一股穷酸味儿,倒是与刘兄十分般配,你们说对不对?!” 旁边作陪的几人,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只刘季还端着酒杯,往前递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大笑的众人都没注意到,他那尴尬难堪的神情之下,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汹涌恨意。 刘季勉强挤出一抹笑,“宁公子不喝,那我就自己喝了,我也花了十两银子呢,不喝可惜了。” 全然一副小家子气,没见识还要强撑的姿态。 光是看着他那俊美的脸上露出这种卑微神情,宁公子心里便是一阵激动震颤,爽得要死! 他突然觉得,往后要是一直带一个这样的绝色跟班在身旁供自己欺辱戏谑,也十分不错。 能拜大儒为师又如何? 拥有一副绝色容貌又如何? 还不是要被他踩在脚下作践! 刘季一杯酒饮尽,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火辣滋味儿,握拳垂首轻咳了几声。 再抬眸,忽然想起什么,环视一圈,疑惑问:“范公子怎么还没来?宁公子你与范公子情同手足,今日你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会不来了吧?” 宁公子一怔,挥开要给自己敬酒的诸人,霍然站起身来,询问站在酒楼大门口候着的随从,“范兄来了没有?” 随从小跑过来,摇头回禀:“少爷,范公子还没来。” 宁公子眉头一皱,隐隐有些不悦。 虽然先前被这位小心眼的好友膈应了几次,二人生了些嫌隙,但毕竟多年交情在这,今日自己过生辰特意请了他,递出这个台阶,他总该下来了吧? “嘶~”刘季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猛拍了下大腿,姿态粗鄙,众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宁公子见好友迟迟不来,又想起前些日子二人的小吵小闹,此刻再见刘季这般,脸唰的沉了下来。 冷声质问:“你有话就说!” 刘季站起身,抱拳正要开口,耳尖一动,一道“宁无忧我要杀了你!”传过来,由远及近。 刘季当即直起身来,一脸惊悚的往酒楼大门外一指,“范公子在那。” 众人齐刷刷回头,当即心头猛的一跳。 只见一披头散发,身穿带血白色薄中衣的高壮男子,手中提着一把血剑,突然出现在登云楼大门外。 那乱发之下一双暴怒的红色眼睛,将大堂内众人扫视一圈,而后定在了宁公子身上。 二话不说,举起手中血剑便冲杀过来! 宁公子还没反应过来,血剑已经来到身前。 旁人早已经被这一幕惊呆,根本没反应过来。 “宁无忧,你我莫逆之交,你竟背叛我,将我的秘密告诉一个低贱妓子,让她耻笑与我,我要、我要杀了你!” 范公子一发狠,长剑直接刺了过来。 “噗!”的一声皮肉穿刺声响起,鲜血从宁公子胸前浸了出来,迅速在那身朱色华裳上,晕开一团暗红。 被吓呆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扶住满眼不可置信,一脸痛苦的宁公子。 那范公子一剑刺出,像是冷静了下来,手慌忙一松,猛的往后退。 不料中剑的宁公子突然发力,抓起桌上刚刚刘季提过的酒壶,用尽全力狠狠砸了出去。 那酒壶的位置,就是这么顺手,且刚刚好。 “嘭!”的一声巨响,酒壶在范公子头上碎裂开来,鲜血落下,在那张疯癫的面庞上狠狠破了一道。 昔日一对好友,此刻望向对方,满目都是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滔天恨意! 476 他进化了 今夜的登云楼一片混乱。 戏子的曲弹错了调,歌女的歌声也变成了尖啸刺耳的吼叫。 伙计们企图维护秩序,护卫打手纷纷涌入,将范公子控制摁倒在地。 掌柜的又派人去报官,又忙着去请大夫,刚刚还笑闹一片,气氛正好的登云楼,此刻已然成了恐怖的凶杀现场。 官差来得挺快,范、宁二人,以及其余同伴,都被‘请’走。 唯有刘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看热闹的人群中,望着被官差带走的那群贵公子们,满眼担忧焦急。 谁让他穿得穷酸呢,官差都没把他和他们当成一伙的。 直到酒楼掌柜道歉赔偿遣散所有客人,刘季这才独自一人,慢悠悠踩着今夜银白的月光离去。 他并没有直接回贺家。 哪怕知道这会儿回到贺家是最好的选择。 但也要冒着被官差折返回来将他带走的风险,买了一碗馄饨宵夜,还有两串酸甜糖葫芦,乐颠乐颠来到秦瑶所在客栈。 “咚咚”两下轻轻扣门声,“娘子娘子,你开开门。” 门很快打开,秦瑶抱臂慵懒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一身月白穷酸书生儒衫。 居然没被官差一起带走,看来本事长进了不少。 不知怎的,刘季心头一紧,有种自己被扒光,让对方看得清清楚楚的错觉。 他嘿的冲她笑一下,举起手里带来的吃食,自顾放下,又折回来轻轻关好门。 故意压了一路的嘴角终于绷不住,咧开来,“娘子我太开心了!那两条疯狗终于遭报应了!” 目睹全程才返回客栈的秦瑶并不觉得意外,淡定走到桌前,拿起他带来的吃食,好奇问: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那范公子发了这么大的疯。” 听见这话,刘季嘴角灿烂的笑容当即一僵,狐疑瞅了秦瑶一眼,“娘子你怎么知道范公子发疯了?” 府城的消息传播得这么快吗? 秦瑶咬一口糖葫芦,语气淡淡:“不巧,我也在登云楼,那酒壶位置放得挺妙,宁公子想砸人立马就抓到了。” 刘季哈哈尬笑,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故意把酒壶挪了个位置呢! 一屁股在秦瑶对面坐下,顾左右而言他,“娘子,糖葫芦好吃吗?” 秦瑶抬眸撇了他一眼,“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刘季“哎哟”抱怨一声,“你就不要问了嘛,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你这眼神看得我还以为自己做了怎么罪大恶极的事呢。” 秦瑶冷哼一声,突然丢了手中糖葫芦,低喝道:“今早你离开之前我的叮嘱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都见血了,恐怕会闹出人命来。 这事官府一旦追查下来,幕后黑手迟早会被翻出来。 刘季还当她怪自己花了十两银子买酒呢,原来是为这。 他自信道:“娘子你别生气,我刘季这辈子最听的就是你的话你还不知道吗?我自然是处理好了尾巴,你就别担心了。” 说着将那碗热腾腾的馄饨推到她面前,“你快尝尝,这家馄饨可好吃了,往常这个时辰他都卖光了,今日也是运气好,大家伙都跑去登云楼看热闹,这才有剩的。” 秦瑶没动,刘季赶忙给她舀到嘴边,十分殷勤,“你尝尝,真的很香。” 秦瑶没张嘴,刘季又哄了一次,见没有效果,哀叹一声,张大嘴自己一口吃掉了。 低头飞快的瞅一眼秦瑶捏得咔咔作响的拳头,刘季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迅速放下这香喷喷的馄饨,端正坐好,坦白从宽。 把他是怎么谋划,又怎么实施的过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这事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 那会儿他已经靠着蛋糕方子顺利进入广文书馆,刚到第一天,就被宁范二人言语刁难。 仇恨的种子当时便种下了。 刘季从不说自己是什么君子,所以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当日便开始收罗关于宁范二人的信息,借着小师兄齐仙官的人手,成功掌握二人喜恶。 宁家世稍好于范,自大高傲,最喜出风头,也最恨人抢他风头,亲兄弟都不能例外。 范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心眼比那针尖还要小,朋友间很随意的玩笑话他都要较真,且得理不饶人,行事极端。 掌握了重要信息之后,刘季一边靠着一张巧嘴谄媚巴结二人,一边忍辱负重从二人口中获知对方弱点,日常挑拨离间。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从醉酒的宁公子口中知晓了范公子身上最大的秘密。 原来他是外室子,母亲是地位最低微的娼女,只因为父亲和当家主母无所出,这才抱回府中教养。 这件事,范只同宁透露过。 不巧,又叫刘季知晓了。 秦瑶没到府城之前,他便已经在思索如何利用这个秘密,让宁范二人狗咬狗。 这不是兄弟感情好,连女人也一起玩吗,刘季很自然就想到了那红袖馆中的美人。 又很凑巧的,为了显摆,宁带他去见过那位美人。 紧接着,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万事俱备,就差银子了。 刘季激动的看着秦瑶道:“娘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要不是你来,我还要被那两条狗磋磨好些时日呢。” 得了娘子昨夜给的银子,今早从客栈离开后,他立马花钱将关于范的身世秘密,转过七八道手,送到红袖馆美人手中。 至于为何今日他料定范会去红袖馆,那也是他刻意设计,把人引过去的。 当然了,刘季也没有那么逆天的神机妙算,他也不能确定范今日会杀到登云楼来。 只是这些烟花女子向来只认钱不认情,他笃定对方迟早会拿出来说道。 所以就算今日范没杀人,他与宁之间的情谊也断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旁人再给添把火,两人一定会爆发矛盾,开始狗咬狗。 等到那时后,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他自然也就不必再受气。 读书人好名声,这两人演着兄弟情深,却因为一娼女反目成仇。 此时府试成绩尚未出来,这二人如此劣迹,学政绝对不会允许这二人上榜。 无形中,又刷下去两位强劲对手呢! 秦瑶静静看着乖乖自述的刘季,心情突然复杂。 这个刘家村出了名的混不吝,他向着一条不可描述的道路进化了! 477 身败名裂 范宁一案,次日便在衙门公开堂审。 宁中了一剑,但剑刺得不深,经过大夫紧急救治,并无大碍。 范的脑袋也开了口子,两人被各自下人抬上堂来,躺着听审。 除二人之外,还另有一名红袖馆内女子被恼羞成怒的范刺伤,伤势很重,人无法来到堂上,由馆内主事人替其上堂。 府城衙门半月都不见得开一次,这次如此声势浩大,不过是因为范宁二人身份特殊,这才开了堂审。 堂上,两位昔日好友翻脸不认人,大闹公堂,倒叫府城百姓们看了一场好戏。 事件其实十分明晰,皆由范公子所起,酒后持剑怒伤两人,本该立即赔偿下狱。 但因为对方拿出高额赔金,红袖馆撤了状纸,宁也愿意当庭和解,这才无罪释放。 这期间,昨日随行宁等一行书生,都被请到堂上作证。 刘季昨夜逃过一劫,今日却没能躲过。 谁让他住在贺知府家呢,今晨贺知府直接来到客院等他,二人一起进的衙门。 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此事与刘季无关,上堂将昨日登云楼事件始末交待清楚便可。 案子审到中午,各方这才散去。 宁范二人一人走一边,从此只怕要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红袖馆的人如何得知范身世秘密,美人解释是听别人传的,但范根本不信。 咬定了就是宁泄露的。 又因为宁确实嘴上没个把门的,他自己如今竟也不记得是不是自己酒后泄露。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这背后还有人精心设计。 毕竟,你看那白衣书生谄媚讨好的笑颜,他怎可能是有这般心机城府之人? 就算有,他一乡野村夫,又怎么敢设计挑拨世家贵胄。 隔了一天,范宁两家便派了人来,将二人强势接回家中,省得再闹下去,家族名声都要叫这两人败坏了。 为一青楼女子反目,还闹到公堂之上,简直令整个家族蒙羞! 此时距离放榜不到两日了,刘季同老师师兄再次来到广文书馆,看着馆内那一排排整齐的藏书架,只觉得神清气爽。 再也没有乱吠的狗在叫了。 公良缭照例去书馆后院同馆主下棋,藏书阁内,只余下齐仙官和刘季师兄弟二人。 刘季选了一本古籍,寻了个阳光明媚的靠窗位置坐下,静心观看。 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端庄肃穆的神性,与往常那贱兮兮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齐仙官负手站在他正前方,盯着人瞧了又瞧,总觉得范宁二人一事没那么简单,但他又拿不出证据来。 不过,最大的破绽,便是没有破绽。 “师弟,你最近沉稳了不少。”齐仙官淡淡说道,不是夸奖,也不是贬低,只是提醒他,他反应太过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 书馆内所有人都知道,范宁二人拿刘季这狗腿子当成欺辱对象。 所以,刘季本应该恨这二人才对。 范宁二人惹出祸事,还被家人强势带出广文书馆,他就算不会欢天喜地的表现出来,也不该是现在这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齐仙官认真的警告道:“这很可疑。” 话说到这,齐仙官见他眼睫轻颤有所反应,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便转身离开,自己寻书去了。 刘季一挑俊眉,突然合上书本,再也不装什么沉静,快走几步追上前方少年,伸手从后面一把抱住那颗脑袋,狠狠揉搓。 “我滴小师兄,你这脑袋瓜子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刘季咬牙切齿道。 齐仙官瞬间暴跳如雷,手臂曲起一手肘给他砸了过去,刘季一躲,成功挣脱,转身挥拳要揍他,却被长手的刘季一把摁住了脑门。 齐仙官挥舞拳头,全都砸到空气上,总差那么一点点才能碰到刘季,不禁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来人!” 石头等护卫立即冲了进来,刘季顿时一激灵,嘁了齐仙官一声:“不带这么玩的啊!” 赶紧松开手,脚底抹油,飞速溜走。 石头迅速扫了眼自家公子,见他没事,只是发型被揉成了鸡窝状,又看向屋外那道逃窜的身影问: “公子,追吗?” 齐仙官摆摆手,自己整理好衣着,又把发重新拢整齐,拍拍膝盖,自己追了出去。 “刘季,你给我站住!” 护卫们看着在花坛中你追我赶的师兄弟俩,无奈对视一眼,都很无语。 也不知道下次回京城,老家主看到这么‘活力四射’的小公子,会不会气得狠狠给他们一顿棍子。 看似在打架,其实是师弟逗着师兄玩的师兄弟俩,闹腾了许久才重新和好,一起看书做摘抄笔记。 到了傍晚,二人去后院将老师接回,离开书馆,返回城中。 师徒三人顺利卡在城门关闭前一秒入城,齐仙官正想问刘季今晚要不要一起用饭,就见他嘴角扬起一个嘚瑟的笑,“我去跟我家娘子一块儿吃。” 末了,在公良缭和齐仙官幽森的注视下,又补充了一句:“这两日我就不回来了,我和娘子一块儿睡。” 说罢,留下一老一少两个单身狗,掀开车帘,瞧准客栈位置,等马车正好行至客栈时,利落的跳了下去。 宋瑜和秦瑶正要把木材商方掌柜送出来,夫妻两打了个照面,不需言说,刘季很快转换成老板娘相公的身份,上前同方掌柜热情的打招呼。 待到把人送走,刘季立马凑了过来,笑着问:“娘子,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秦瑶示意宋瑜去点一桌饭菜,领着刘季在客栈大厅内找了个空位,坐下才道:“还算顺利。” 方掌柜这边价钱谈妥了,答应她这一批木料不涨价。 但下一批的他就不能再做主了,除非秦瑶要的货量能比从前多三成。 可惜,福隆商行那边还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仕女匣的事,他们还在犹豫。 但这对秦瑶来说都还好,上一批订单赚的银子,去除成本和税费之后,成功入账六百五十两。 加上原本家中存款,她现在已经有了一千五百一十两银子的巨款。 就算接下来什么也不做,靠这笔存款和田庄,也可以实现衣食无忧了。 当然了,前提是没有天灾人祸发生。(本章完) 478 吃得饱饱 兜里有银子,秦瑶自然底气足。 心想着,福隆商行要是不做仕女匣的生意,老娘就自己做。 刘季知道秦瑶不喜欢自己过问她生意上的事,识趣的没再多问,只是试探道: “娘子,明日就放榜了。” “我知道。” 店小二上了茶水来,秦瑶自己倒了一杯,温温的喝起来不得劲。 刘季立马瞪了店小二一眼,气势十足的吩咐道:“我家娘子喜喝冰饮,把你们店里最好喝的冰饮端上来,要三碗!” 嘱咐完店小二,立马跟秦瑶解释,“娘子,我请客。” 这倒是真希奇,秦瑶挥挥手,让请示自己的店小二按照刘季的吩咐去准备。 刘季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乖乖奉上。 “登云楼免了当晚所有客人的酒水,这是退回来的酒钱,十两银子呢。”他献宝似的说。 桃花眼眨呀眨,一副你快点夸我的期待神情。 秦瑶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这是受了什么大刺激,转性了? 他刘三儿居然还有主动将银子还回来的一天? 不过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秦瑶冲他满意一笑,果断把银子揣进自己兜里。 并没有得到期待的夸赞,刘季也不气馁,继续试探着:“明日放榜,娘子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吗?” 秦瑶颔首:“我当然要去看。” 倘若他上榜了,自然皆大欢喜。 但要是还没上榜,那就 刘季忽然觉得脊背一凉,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 她要是没去,万一考不中,他说不定还能多点时间逃命。 现在好了,话都说出去了,明日要是榜上无名刘季小心的瞅了对面的女人一眼,一脸冷酷模样,看得他小心脏狠狠一颤。 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玉皇大帝文曲星君,请一定要保佑我上榜啊!刘季心中小人双手合十疯狂祈求道。 幸好店小二冰饮上得及时,要不然刘季感觉自己要被秦瑶那冷酷的眼神冻死在原地。 宋瑜带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回来了,三个人六个菜,有鱼有肉,还有一大桶精米煮的白饭。 菜色都是府城这边的特色菜,秦瑶秉承着来都来了,当然要吃好喝好的想法,这几日同宋瑜一起,把客栈厨子拿手的菜尝了七七八八。 刘季看得目瞪口呆,“你们居然吃这么好?” 宋瑜闻言,略显惭愧。自从到了府城,大小事务基本都是夫人在安排,他也就帮忙跑个腿这样子。 夫人这大气的手笔,让他这个跟随而来的仆从都有点受宠若惊。 秦瑶示意他吃,别听刘季瞎逼逼,自己夹起一大块儿红烧鱼,开始享受美食。 刘季震惊,“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突然后悔刚刚把银子还回去了。 想想自己为了凹人设,在贺家客院自己动手腌咸菜,每日喝白粥啃咸菜的日子,刘季简直要哭了。 虽然小师兄时不时带着好东西过来投喂,但是!那也不是顿顿都有的! “你吃不吃?”秦瑶被他盯得有些烦了,不耐问道。 刘季忙点头,“吃,我吃!” 他不但要吃,还要吃得饱饱的! 刘季拿起筷子,一口气给自己夹了几大块肉,半条鱼尾,还有其余蔬菜若干,将饭碗堆得满满当当。 不是秦瑶看不起他,而是这份量还真不是刘季那胃能受得起的。 秦瑶冷声道:“我警告你,敢吐出来浪费食物,接下来三天你都别想再吃到一口肉!” 刘季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没吭声。 眼角余光瞥见秦瑶已经低下头,没注意自己,立马将碗里的菜往宋瑜那拨了一半。 宋瑜有点懵,还不等他开口拒绝,自家大老爷不容许拒绝的刀子眼已经横过来。 宋瑜还能怎么办,吃呗。 得亏他刚刚没多夹菜,要不然接下来三天吃不上肉的人就会变成自己了! 饭菜虽多,但有秦瑶这大胃王在,光盘行动依旧进行到底。 刘季吃撑了,却并没有要离开返回贺家的意思。 宋瑜早在秦瑶放下筷子时,寻了个理由先撤。 他是有眼力见的,都说小别胜新婚,他就不在这碍眼咯。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秦瑶休息得差不多,起身准备回房。 她没叫刘季,某人却自己鬼鬼祟祟跟在身后。 见她回头看,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一本正经解释: “这里离府衙近,明早方便一块儿去看榜,况且贺家睡得早,这会儿主人家只怕已经睡下了,我一个外客,现在回去定会打扰到他们。” 秦瑶把他上下打量一遍,突然问:“你今日沐浴了吗?” 如今是五月下旬,暑气正烈,出门随便走动几步都要出一身汗,秦瑶每天都要洗澡。 这样的高标准,连带着宋瑜也改了从前的习惯,现在一日一洗。 刘季面容微微一僵,贺家好像并无这样的习惯。 客随主便,他上次沐浴好像还是在上次。 “不洗干净不许进我房间。”留下这句话,秦瑶扭头大步离去。 刘季一怔,也不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去,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兴奋的羞涩,想笑又强忍着抿住嘴角。 半个时辰后,秦瑶房门被敲响。 “进!”她靠在床边,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 刘季用脚踢开门,十分自觉的抱着跟店小二要的铺盖走进来。 秦瑶一抬眸,就见一身着松垮白衫,墨发全披,容貌俊逸的男人,怀抱着一卷铺盖出现在自己跟前,一双水润桃花眸含羞带怯的望着自己。 刚刚沐浴完毕的他,肤色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粉,端是一副祸国妖孽之相。 秦瑶忽觉喉中干涩,放下算盘起身绕过他,来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缓解。 从头到尾,她的视线都没有从他身上转移,那毫无掩藏,侵略性极强的打量目光,形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他捕在那方寸之地,寸步不能挪动。 刘季抱着铺盖的修长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扣紧了怀中被褥。 他艰涩的咽了咽嗓子,只觉得这狭窄的客房闷热得很,热得浑身血液都要燃烧起来。 “过来。”秦瑶突然命令。 刘季转身,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桌上,踩着一只矮凳,翘起二郎腿,抱臂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本章完) 479 中了 “跪下。”她又命令道。 刘季下意识点点头。 看着此刻她坐在桌上的骄傲姿态,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拒绝,也不会拒绝。 怀中铺盖放在地上垫着,他双膝微曲,眼眸直直望着她,先曲左膝,又曲右膝,在她身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目之所及,是她不知何时高高撩起的裙摆,层层叠叠的薄料堆在大腿上,露出一双肌理分明,笔直修长的小腿。 她垂眸俯视他,他要高高的仰起头才能触到她的视线。 修长的脖颈下,两条锁骨精致对称,微微敞开的衣衫,剧烈起伏的宽阔胸膛。 “握住我的腿。” 刘季呼吸一急,恍惚一片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她喜欢这么玩!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握住了那翘起来的脚腕。她力气那样惊人,脚腕却那样的纤细,能够完全被他圈在掌中。 这种反差感,简直要让人兴奋得想狠狠对它做些僭越的事。 “娘子,力道合适吗?” 男子小心翼翼询问。 女子嘶了一声,不满低喝:“你刚刚没吃饱饭吗?再大力一点!” 男子毫无怨言:“好的。” 但低下头去那一瞬,眼中瞬间盛满了幽怨的敢怒不敢言。 秦瑶脚尖一绷,警告意味儿十足的顶在刘季胸膛上,“好好按摩,不要分神!”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能咯得你喘不上气来,刘季瞬间收敛起一切有颜色的思绪,认命一般,垮起一张俊脸,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捏捏捏。 秦瑶眯起眼,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不错,手艺渐长。” 桌上坐得屁股疼,两人又挪到铺盖上,躺了一会儿秦瑶觉得伸展不开,又把阵地转移到床上。 也不知道这样按了多久,刘季觉得自己要变成一台无情的按摩机器时,床上终于传来某人绵长的酣睡声。 他手上不敢停,偏头瞅了她一眼。 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杀人不眨眼,还总喜欢把人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的悍妇,睡着后居然一副天真无害模样,真是叫人气得牙痒痒。 手里的腿已经没有了力气,软哒哒的搭在他掌上,刘季恶向胆边生,突然张口,想对着这腿狠狠咬一口! “你想死吗?!” 牙尖即将落到皮肤上的前一瞬,床上熟睡的某人突然睁开眼。 包含杀气的目光化作一柄利刃,架到了他脖子上。 刘季混身一僵,缓缓后撤,轻轻放下她的腿,并盖好薄被,麻溜往地上一滚,将自己卷入铺盖中。 秦瑶冷嗤一声,这才闭上双眸,再次睡去。 身体得到了充分的放松,这一觉秦瑶睡得非常好。 就是床边那双幽怨的眼睛,实在是太过炙热,她不得不提前睁开眼醒来,伸手给他一拳! 拳头到肉的闷响在安静的客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诡异的寂静了一瞬之后,屋内立马响起刘季嗷嗷的哭嚎。 他捂着鼻子滚在铺盖上,好会儿那让人痛不欲生的痛感才缓和过来。 鼻中一股热流涌出,刘季下意识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拿到眼前一看,“流、流血了?” 很快啊,杀猪般的惨叫便响彻整座客栈。 宋瑜第一个赶到,正要抬手敲门,房门被秦瑶先一步打开。 她颇有些无奈的扶着额头,对宋瑜吩咐道:“去打一盆井水过来,速度快点。” 宋瑜眼角余光瞄到背对房门,痛苦蜷缩在地上的自家老爷,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接了任务,赶紧跑下楼去打水。 冷水敷过之后,刘季汹涌的鼻血总算是止住了。 秦瑶看着盆里那几张堵鼻血的手绢,心头满是狐疑,她不过是轻轻一拳而已,刘季这么抗揍的人居然流了这么多鼻血,这不科学啊。 探究的目光扫来,某人立马心虚偏头,不与她对视。 刘季心里小人哭唧唧,她这一次次的,整得人热血沸腾,他身体没坏掉已经很不错了,多流点鼻血怎么了! 被刘季这鼻血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夫妇二人赶到府衙时,府试的榜单已经贴出来了。 贴傍的那面高墙下,有人失望叹息,有人兴奋欢呼,亦有人多年苦读终见成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可这第二回,不知是不是受到周围考生情绪影响,秦瑶莫名有些紧张。 她力气大,双臂左右一拨,刘季轻松便能顺着这条专属于自己的小道,钻到榜下。 鉴于对自己的盲目自信,他先从傍首看起。 一路看下去,越看刘季心越凉。 不应该啊,他定能上榜的! 等等 秦瑶正焦灼等待,前方那清俊的身影忽然转了过来,还怕她注意不到,高高跳起,挥舞双臂。 “娘子!你快过来!” 秦瑶狐疑上前,问:“干嘛?” 刘季指了指墙上贴得最高的那张傍单,有些尴尬的小声道:“你托我一把,我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字。” 秦瑶嫌弃的瞅了他一眼,又飞快扫了扫周边人群,见众人没注意这边,递给刘季一个来了的眼神,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蜂腰,将他举了起来。 视线明显高了一大截,红榜就在眼前,刘季赶紧查看确认。 “紫荆府开阳县金石镇下河村刘季,丙级第二十一名.妻秦氏,长子刘子望、次子刘子书、三子刘子明、小女刘平菱,是了!” “娘子,是我是我!我真的中了!”刘季激动地大喊出声。 却不想,这一声大吼立马就把周围众人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于是乎,府城百姓便看见了足以震惊他们好几年的优美画面。 高高大大一男子,居然被一身材纤瘦的女子,单手叉在空中。 又因为该男大声呼喊,所以人们又齐刷刷往榜单上看去,哦,是开阳县刘季啊。 刘季僵硬低头看向轻松托举自己的秦瑶,又看看满面震惊的府城百姓们,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娘子举着相公的啊!” 府城百姓点点头,是的,头回见,很新鲜。 刘季强忍着脚趾抠地的冲动,拍拍秦瑶手臂,娘子快放为夫下来! 秦瑶戏谑一笑,将他放下地,抬眸看着红榜上那黑色的字,丙级第二十一名,虽是此次府试上榜的最后一名,但那也是中了。 她眼亮如星辰一般,看着身旁这个浑人,长呼出一口气。 第一个小目标,已完成。 刘季应和着周围同自己或真或假道喜的人们,忽然好奇秦瑶此刻是什么反应。 回眸看去,就对上了她灿若星辰的一双黑眸,芸芸众生之中,她只看到了他。 那一瞬,刘季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猛踹了一脚,倏然收紧,又酸又涨。 莫名的,就升起一股想要把全天下她喜爱之物,不择手段都收罗过来捧到她身前,只为换这专属一眼的强烈冲动。(本章完) 480 他的银子 现在是五月下旬,距离六月还有五六天。 下一场院试在八月初的应天府举行。 从紫荆府出发前往应天府,路上需要耗费十日行程。 远也不算太远,坐船走水路,就是船上日子难熬一些。 齐仙官今年是要继续参加院试的,齐家早已经备下船只,就等刘季府试结果出来,不日便要起程。 刘季卡着最后一名上了府试秀才名单,公良缭虽然觉得有点丢脸,但到底也是中了。 老头暗暗松了一口气,默默期待自己手下这两名弟子在院试又会取得怎样的成绩。 不过公良缭并不知道,他这两位亲传弟子,一个甲等第一,一个丙等倒数第一,如今已经成为府城百姓们口中的八卦谈资。 不过反过来想,这位倒数第一正经读书时日不过两年,就能盖过无数自小苦读的考生们过了府试,这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大器晚成。 况且,大儒收徒标准本就严苛,倘若他身无一长处,又怎能投入大儒门下为弟子? 又怎能获得身负神童之名的齐家小公子这位师兄的认可? 风向暗暗变了,人们提起刘季这位今年倒数第一的秀才公,就会不自觉联想到大器晚成、只要肯读书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等激励人心的正面形象。 对此,暗中照着自家夫人要求,到处找人散播舆论的宋瑜表示,你以为的永远都是别人想要让你以为的。 至于真相,谁关心呢。 自此,刘季在刻苦清贫和大器晚成的人设上,一去不复返。 又因为放榜那日夫妻二人的奇葩看榜姿势,刘季在这个五月小火了一吧。 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变成紫荆府内能让一众读书人都有些印象的清贫村夫。 为了赶上应天府的院试,刘季还得尽快赶回祖籍地将一应相关复杂文书办理好。 正巧秦瑶也即将返程,刘季直呼妙哉。 夫妇二人返程的前一晚,贺家邀请夫妇二人到府上赴宴,既是恭喜刘季得中,亦是给二人践行。 一个大器晚成,还刻苦用功的秀才,不管他师父师兄是谁,在贺家这样的世家眼中,都已经具备一定的投资价值。 所以这顿晚饭准备得十分丰盛,夫妇二人吃好喝好,深夜才返回客栈。 刘季是真有些醉了,活了这小半辈子,今夜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知府大人都为他敬酒呢,放眼整个紫荆府,有几个秀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踉跄着冲进客房里,闻着自己铺盖的味道,咚一声倒进柔软的被褥中,闷头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秦瑶无语的扫了眼在地板上蛄蛹的刘季,太阳穴突突的。 反手合上房门,绕过那蛄蛹的人,来到脸盆架前倒水准备洗漱。 不料,一个黑影阴暗爬行来到她脚下,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秦瑶低头,一张发丝凌乱,满眼潮红的俊脸仰起来望着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现在是秀才,你就是秀才娘子,嘿嘿嘿,开心不开心?” 问着,不等她回答,脑袋一垂,话音一转,颐指气使的说:“秦瑶!你要把你相公我伺候好,日后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明白吗?” 秦瑶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还等她发作,这男人忽然又献宝一样从鞋底里掏出一个闪亮亮的银锭子。 “看!”他大爷一样把这枚五两的小银锭砸她怀里,“爷赏你的!拿好咯!日后别说小爷我光知道惦记你那点银子,如今小爷我也是能挣银子的人了” 说着说着,忽然松开她大腿,蹲在地上,捂脸呜呜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秦瑶嘴角一抽,这次看来是真喝醉了。 刘季开始哭爹喊娘,“娘啊,你不知道啊,你儿被人欺负得好惨,那恶妇她凑人生疼,还喜欢拧人脑袋,儿要吓死了啊!” 秦瑶一手刀劈下,刘季痛叫一声,昏倒在地。 世界终于安静了。 秦瑶掂了掂刘大爷赏给自己的小银锭,这五两银子应该是官府和本地壕绅们一起资助给这届秀才们参加院试的路费。 被刘季这厮藏了起来,要不是喝醉得意忘形,只怕都不会跟她透露半句。 秦瑶冷哼一声,将银锭先收起来,把地上这团蛄蛹提到铺盖上,洗脸洗脚,吹灯睡觉。 次日一早,刘季一个激灵从梦中惊坐起,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大脑一片空白,硬是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他把自己身上全部摸了一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宝贝银锭不见啦! 秦瑶起床时,某人正趴在房间地板上到处乱钻。 她耸耸肩,也不问,下床洗漱,将行李包袱打包好,这才佯装不耐的问:“你找什么呢?” 刘季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就看看这客栈的地板结实不结实。” “娘子你收拾好了?” 见秦瑶颔首,怕她久等要发飙,刘季强忍肉疼,咬牙放弃。 他速度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说要先下楼去看看宋瑜马车准备得如何了。 一边下楼一边趁机寻找,愣是一根毛都没见着。 想想也是,倘若真是丢了,别人看见也早捡走了。 一直到上了马车,看着府城渐行渐远的城墙,心知找回无望,这个一生坚强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流下伤心欲绝的泪水。 呜呜呜,银子!他的银子! 车厢内。 秦瑶拨弄着装在箱子里的低等玉石和绸缎碎拼,根本不敢抬头,生怕有人发现自己快要笑裂的嘴角。 仕女匣的生意,福隆商行终于给了明确的说法。 他们想做,但要先看看最终成品后再与文具厂签订合约。 秦瑶爽快答应下来,并从福隆商行那拿了些玉石和丝绸碎布,打算回去就让宋瑜组一个研发小团队,尽快把最终成品做出来。 车厢外,被悲伤环绕的刘季终于缓了过来,捂着心口朝车厢里说话,努力转移自己放在银锭上的注意力。 秦瑶看在兜里银锭的面子上“嗯哦啊”敷衍应着。 二人聊到刘季提到要到村里找村长加盖文书,秦瑶这才想起,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刘季这怨种。 不过,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呢? 秦瑶拿出自己揣在腰带夹缝中的小铜章,坏坏一笑。 那就再给这个丢了银子的伤心男人增加一点小震撼吧!(本章完) 481 头一份 “什么?” “你一个女子当了我们刘家村村长?” 刘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自己的眼睛。 可秦瑶掌中那枚熟悉的铜章却无时无刻不提醒他,这就是真的。 她,当了村长! 刘季睁大眼睛看了看那铜章,又去看赶车的宋瑜,“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宋瑜遗憾一笑,“老爷,是真的,夫人已经当选新村长了,全村人一起在祠堂投的签。” “不!!!” 一声崩溃的吼叫声响彻整片山林,犹如晴天霹雳,惊起林间无数飞鸟。 “轰隆!”一声,晴空中投下一道银色闪电。 马车上仰天长啸的刘季狠狠打了个哆唆,不是吧,他的怨气已经到了足以引雷的地步啦? 显然他想多了。 秦瑶抬头一看,晴空迅速被远处卷来的乌云遮蔽,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轰隆一阵闷闷滚雷从头顶上方响起,大雨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哗啦啦浇了下来。 刘季赶紧钻进马车车厢,宋瑜也急忙将马车赶到靠里侧的路边停下。 秦瑶把斗笠递了出来,自己也带了一个,钻出车厢,望向那灰蒙蒙的雨幕中,她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凉亭来着。 可惜,雨势太大,前路都被水雾遮挡。 “夫人,这大雨来得又急又大,应该很快就会停下,咱们要不在路边等等再赶路?” 秦瑶颔首,挥挥手示意他也进车厢里去,上了漆的车盖和车厢,防雨性能还不错。 就是可怜了马儿。 但毕竟不是自家的老黄,秦瑶安抚性的拍拍马头,示意它乖一点,随之进了车厢。 惊雷声一只不停,是秦瑶今年听过最响的雷。 秦瑶回眸睨了眼仍旧满脸不服气的刘季,“就你嗓门大,早不喊晚不喊,把大雨喊来了,这下好玩了?” 刘季偏过头去哼了一声,知道秦瑶当上村长他就已经够崩溃了,这完全颠覆了他已有的认知。 但这还不算什么,马上宋瑜又告诉他,他的名字原本也在候选名单上。 得知这个细节,刘季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昨夜贺府用宴,他还暗暗自喜,自己如今也是秀才老爷了,家中那悍妇也该收敛收敛,不敢轻易在对他动手动脚了吧。 毕竟他有功名在身,不管是在族里还是在外头,想要把一妇人揉圆搓扁,那还不简单? 谁想到! 她居然当了村长! 如今他要去应天府参加院试的文书,还得从她手里过! 不过刘季惯是会自娱自乐的,悲伤不过一盏茶,他立马想到——老子婆娘是村长,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头一份呐。 “嘿嘿嘿~”没控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笑出了声。 要不是外头这场临时大雨也正好停下来,秦瑶看他这副阴晴不定的癫样儿,高低要给他一大耳巴子。 “出去赶车。”秦瑶道。 刘季屈膝一抱拳:“遵命!” 即刻钻出车厢,牵起缰绳,催动马儿继续前行。 宋瑜忙追出来,“老爷,让小的来吧。” “那也行。”刘季顺势又把缰绳交到宋瑜手中,回头冲秦瑶无辜一笑。 秦瑶懒得搭理他,推开后车厢的车门,把打湿的斗笠挂在车尾晾着。 刘季百无聊赖的看着前方这条泥泞道路,忽然,路边草丛里一团黑扑扑的影子映入眼帘。 他一个激动,从车辕上站起来定睛看去,是一头从山上跑下来的黑色野山羊,被大雨淋湿了,正在那抖毛呢。 “娘子娘子!”刘季压低声音激动的朝车厢内禀报:“有一头黑山羊。” 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野山羊的肉炖来吃,那可真是一绝啊。 秦瑶淡定关好后车门,抬眸往车外看去,百步开外的草丛中,两只山羊角清晰可见。 她摆摆手,刘季赶紧退让出门边位置。 只见秦瑶来到车辕上,弯腰往车下一探一抽,一柄沉甸甸的银色大刀亮出锋芒。 宋瑜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放缓车速。 马车渐渐靠近,草丛里那一团黑影突然定住,发现了不对劲。 可惜为时已晚。 秦瑶一刀甩了过去! 只听见嘎的一声,山羊惨叫都来不及,就被飞来的大刀给剁了。 刘季立即下车小跑过去,扒开草丛一看,摇头,“啧啧啧~” 恶妇这刀法一如既往的残暴! 一颗完整的山羊头落在草地上,旁边是斜插入地的大刀。 鲜血从羊身上溢出,刘季忽然就失去了想吃它的欲望。 听见身后走来的脚步声,刘季回头苦着脸祈求,“娘子,下回咱们下手能不能轻那么一点点,好歹给人留个全尸啊,这血糊糊的可怎么带上马车?” “带不上就不带。”秦瑶拔出自己的刀,好刀就是不一样,一滴鲜血都没沾到,全部顺着血槽流入土中。 她指了指道路另外一边的小河,“拿过去收拾了,正好停下来把午饭吃了。” 不用带走,刘季大松一口气,忙收拾起这只可怜的野山羊,叫上宋瑜一起,去河边清洗。 秦瑶这边停好车,把马儿放出来吃草,又寻了柴火来,刘季和宋瑜那边正好收拾完毕,将羊带过来。 刘季十分奢侈的扔掉了羊头和羊的脏器肠子之类麻烦东西,又把皮拔得细碎,只把肉最多的羊身子扛回来。 架子秦瑶已经搭好,直接绑在架子上面烤。 想着干吃烤肉有点噎,刘季又去把秦瑶那口出门必带的部队锅掏出来,切了几块儿肉质最好的羊肉丢锅里炖煮。 还差了点去腥的葱姜蒜,刘季起身环视一周,这里各种野菜草类还挺多的,同娘子请示一下,往里寻去。 里头杂草很高,刘季捡了一根棍,一边拨一边走。 “邦”一下,棍子没打到杂草,倒像是砸到了什么又软又硬的活体身上。 刘季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难道还有一只黑山羊? 他也不想一想,棍子打到活的野物对方为何不跑。 只觉得自己今天运气格外好,急忙收回木棍,双手一拨身前这丛长势格外茂密的杂草,兴奋探出头去.(本章完) 482 真杀手 一个混身包在黑衣服里的男人,绑着另外一个身穿暗红常服的男人,与突然探出的刘季对上了眼。 两张人脸,四双眼睛,一道幽冷包含杀气,一道因被人发现而激动睁大。 六目相对,空气在这一瞬凝滞。 刘季眼珠子左边转转,右边转转,脑子里迟钝的跳出一个念头——我好像来到了暗杀现场! 那黑衣人眼中的杀气已经浓烈到要迸溅出来。 原本架在暗红常服男人脖子上的锋利匕首,微微偏离了一些。 这短短一个照面,看似极长,实则还不到半息时间。 电光火石之间,刘季几乎是本能的侧身扑倒,就地一滚! “唰”的一刀,从他头顶划过,飞扬的凌乱发丝触及锋利的刀刃,断了一节,缓缓飘落到刘季眼前。 他心脏突突狂跳,再不犹豫,手脚并用爬起来就往回冲,一边跑一边大喊:“娘子救命!” 那黑衣人眼眸一眯,满是鄙夷,杀意也更浓。 被他挟持的暗红常服男子试图阻拦,可吸入不少蒙汗药的他并没有太多力气,被黑衣人狠狠一脚踹飞出去,只来得及低呼一声:“小心!” 他话音未落,刘季便感觉到后衣领忽然被人猛的拽住,他回头一看,黑衣人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里,是汹涌的杀意。 匕首对准刘季高昂起来的脖颈抹了过来。 然,即将要去见阎王爷的他却并没有露出半分惊恐,反倒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刘季这张脸着实不一般,这一笑,配上他凌乱飞扬的发丝,惊艳绝俗中透着仿佛要将人拖入陷阱的鬼魅。 黑衣人眸光一暗,手上速度瞬间加快,势必要将这个挑衅的目击者除之而后快! 却不料,凌空飞来一颗尖锐石子,“当”一下击在他手腕上。 那小小一颗石子只有枣核大,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血腥味儿和剧痛感同时传来,黑衣人手腕上多了道血洞,手中匕首不受控制,在距离刘季脖颈不到半指的时候,猝然掉落。 刘季面上笑容更多了几分嚣张底气,看得人牙痒痒。 黑衣人却不顾上他,猛然抬头望去,一道纤瘦身影转眼便闪现来到身前,一拳头狠狠扫了过来! 黑衣人想躲,可这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思绪,身体却还没能反应过来。 那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一拳,将他狠狠击飞! 黑衣人好像是一张破抹布,被这一拳砸进土里,身体剧烈颤抖着,“哇”一口鲜血喷出,陷入半昏迷。 秦瑶只需要一拳,他便再也爬不起来。 旁边跪坐在地上,浑身麻软虚弱的暗红常服男子眼睛睁大,神情显得有些呆。 他不敢相信,刚刚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黑衣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躺下了。 抬眸小心看向这突然闪现过来的女子,她静静站在那里,瞬间便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眸斜睨过来,强大的气场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噬天吞地! 区区凡人,在她身前不过蝼蚁一般。 “娘子~”刘季激动低唤身前女子。 她就站在那里,不需要做任何动作就能给他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秦瑶看向他身前那一黑一暗红两道倒地身影,眼角抽搐,讥讽道:“你这运气可真好啊。” 青天白日的,这种破事都能让他遇上! 刘季嘿的咧开嘴冲她笑,眼里的心虚藏不住。 知道自己现在就算解释,放在她那也是做无用功,刘季吭哧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又把了把自己散乱的发丝,捡起他刚刚丢掉的棍子,大步走上前,来到那黑衣人身前审问。 不过审问之前,先给人脑袋上来一棍子出了口恶气,“让你杀老子,老子打死你!” 把人全身上下一扫,啧啧嫌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大白天穿一身黑你真是招笑,说,你是什么人?老实交代的话,英俊潇洒的大老爷我,就让我家娘子给你留个全尸!” 不料对方受了刺激,突然张开半眯的眼,凶狠瞪过来,作势就要起身弄死他。 刘季“我擦”的惊叫一声,赶紧一个大后退躲到秦瑶身后。 秦瑶:“.”有时候,真的很想扇人。 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刘季这才探出头来。 黑衣人压根没起来,还躺在那被他自己砸出来的人形泥坑里。 刘季哈哈一笑,得意的再次上前,一棍子将艰难撑起上半身的黑衣人捅倒,阴恻恻道:“说!不说现在就把你埋了!” 黑衣人轻蔑一笑,“呵!” 刘季瞠目,“居然嘲笑你大老爷?” 恼羞成怒回头冲秦瑶喊道:“娘子,弄死他吧。” 就着黑衣人身下现成的坑,直接埋咯! 黑衣人仍是嘲笑,掩藏在黑布之下的脸颊忽然鼓动,咬破毒药,剧毒瞬间发作,浑身抽搐着。 “不好,快掰开他的嘴!”暗红常服男子惊悚提醒道。 可惜,面前这对夫妻,谁也没动。 刘季震惊看着黑衣人浑身抽搐,短短一息的时间,便僵硬的倒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不要问他为什么没有上前去掰开黑衣人的嘴把毒药掏出来,实在是头回儿遇到这样的事。 对他来说,什么杀手黑衣人的,只在话本子上见过。 这样活生生的一个,着实是没反应过来。 再有就是,他家娘子都没发话,他凭什么要听那个穿暗红衣服的话?! “啧啧”感叹两声,刘季嫌晦气的丢掉手里戳过黑衣人的棍儿,还使劲把手掌在衣裳上擦干净,这才退到自家娘子身后乖乖站着。 秦瑶看了看那暗红男人晦暗莫深的神情,冷漠转身,招呼刘季:“走。” 烤羊肉已经烤得七七八八了,滋滋滋冒着香喷喷的热油。 宋瑜翻转了一下架子上的羊肉,看着从前方杂草中全须全尾走出来的自家夫人和老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跟夫人出来这一趟,他已经对夫人的脾性和武力值有了一定了解。 所以,关于杂草丛里发生的事,咱也不问,咱也不说,把烤熟的羊肉割下奉上便是。 秦瑶满意接过装满烤肉的木碗,无事发生一般,淡定开吃。(本章完) 483 欲聘请夫人 刘季现在防御值已经点到满级,继续专研他的羊肉汤,打算凭借一碗好汤,少挨一顿揍。 毕竟如果不是他要去找配料、如果不是他好奇心太重、如果不是他没有及时擦觉出不对劲,娘子就用不着动手。 检讨自己,他刘.秀才.季是专业的! 最终结果是,没有佐料的羊肉汤并没有多么美味儿。 所幸秦瑶还算给面子,喝了大半碗。 刘季心里长舒一口气,这顿意外得来的午饭吃完,麻溜端碗去河边清洗干净,并勒令宋瑜不许掺和,大大表现了一番。 等锅碗洗漱完毕,三人重新启程。 太阳已经偏西,不过并不用担心今夜会露宿,秦瑶心里算着时间和路程呢。 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傍晚时分正好能赶到驿站附近。 倘若运气好一些,今夜驿站并无官宦入住,他们也能蹭上两间安全客房。 不过显然,从今天中午刘季打草敲出一场暗杀行动之后,便注定了今日的行程不会太顺利。 马车刚走出去还不到五百米,一道暗红人影突然从路边小坡上滚下来。 是的,滚。 也许是耗尽了力气,人横在马车的必经之路上,好一会儿才撑着上半身爬起来。 为了不人仰马翻,宋瑜及时停下马车,有些惊讶的看向身旁的大老爷,“老爷,有一个人挡在咱们前方!” 刘季:“我没瞎。” 宋瑜:“.” “要不要下去看看?”宋瑜有些担忧问,并向车厢内的秦瑶请示。 那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但穿的却是上好的暗纹提花缎面衣裳,可见身份并不简单。 秦瑶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正是刚刚被黑衣人劫杀的那个男人。 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勉强站在路中央,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的马车。 秦瑶眉头微皱,这显然是个大麻烦,果断下令:“绕过去。” 她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足以让对方听清楚。 那人明显怔楞了一下,可能没想过自己会这样被人嫌弃。 但回想起来刚刚那黑衣人服毒自尽时,这女人毫无波动的模样,便知她不可以常理看待。 宋瑜从自家夫人和老爷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些许端倪,点点头,听命重新催动马车,打算从路边绕过。 不料,马车与那人擦肩而过时,一只宽大的手掌突然搭在了车辕上。 “可否捎带我一程?”他沉声试探问道。 眼睛看的不是车辕上这两个男人,而是车门内的秦瑶。 秦瑶垂眸看向车辕上那只宽大手掌,与寻常人不太一样,掌面格外宽厚,五指纤瘦,且有些许变形。 这样的手掌,只有常年使用武器的习武之人才会有。 狐疑之色自秦瑶眼中一闪而过,这个人,居然差点被刚刚那黑衣人给杀了?不应该啊。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 “不可。”她冷然道。 刘季就是秦瑶头号狗腿子,立马指着男人搭在车辕上的手,凶巴巴重复:“说了不可,你还不快松开手!” “咚”的一声闷响,男人掏出一张令牌,带着几分无奈,扔进车厢里。 秦瑶一脚踩住,弯腰拿起来摊开一看,是一块儿沉甸甸的金属令牌,正面刻着“巡按御史”四个大字。 哦哟~,居然是个官! “娘子,什么东西?你小心别中了他的暗器”刘季关心的凑上前来,提醒的话在看见令牌上的四个大字时,卡在了嗓子眼,音调一变,“巡按御史?!” 他急忙抬头看了秦瑶一眼,见她颔首确定令牌正确,又猛回头看向死死扣着他们车辕,脸色苍白,衣带血渍,头发散乱的狼狈男人。 刘季不敢置信的轻声问:“您是巡按御史?” 见对方面色沉沉的点了点头,刘季心脏狂跳了两下,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黑衣人因为被老子撞见,所以才死翘翘的,这么算起来,四舍五入老子岂不是救了这当官的一命? 男人见夫妇二人陷入沉默,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他松开了车辕,略往后退了小半步,强撑着身体,抱拳行了一礼,“在下京城人氏.” 却不料,自我介绍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车内女人立马抢声道: “不用自我介绍,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上车吧,送你到驿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代行天子之责的巡按御史都能被刺杀,这背后的牵扯秦瑶光是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况且,这位御史还有武功,可见派他来的人也知道此行凶险,才派了这样一位过来。 所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把人送到驿站交给驿丞,让他们这些官家的人自己处理去。 给刘季和宋瑜使了个眼色,二人下车,将这位狼狈的御史扶上马车。 秦瑶挪到车门边坐着,整个车厢都留给他躺。 刚刚还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的刘季,这会儿换了副关切备至的嘴脸,又是给人家水喝又是给人干粮吃的,还嘱咐人家有不适就说,他们可以把马车赶慢点。 直到刘季想要暗暗打听对方为何会被刺杀,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的秦瑶这才给他一脚踹出车厢。 刘季悻悻摸了摸鼻子,不问就不问,他还不想听呢。 不过他们总得留下姓名吧,要不然日后这位御史上哪儿找救命恩人报恩去? 秦瑶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小算盘,抬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某人瞬间老老实实。 这位御史吃了喝了,躺下便昏昏睡去。 秦瑶把他的令牌如同烫手山芋一样给他塞了回去,又道:“一会儿到驿站我叫你。”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听见她这话,又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分商量的口气,虚弱道: “这位夫人,你应该也看出我亦是习武之人,不瞒你说,我武功其实并不赖,今日之所以险些命丧敌手,皆因水土不服之故。” “我这身体恢复还需几日,但这一路上的刺杀定然不会就此停止” 感受到秦瑶想要捂嘴的强烈意图,赶紧顿住,停了一下才又继续说: “夫人武功不俗,我欲聘请夫人随行护送我到开阳县府衙,不知夫人可愿帮忙?” 他郑重承诺道:“到时必重谢!亦不会让麻烦找到夫人身边!” 秦瑶意外的微眯起眼睛,这么巧他也去开阳县? 484 水土不服 看着躺在自家车厢里男人那双真诚的眼,秦瑶心里却满是怀疑。 “堂堂御史出行就一人吗,连个随从侍卫都没有?” 躺着的人露出一抹苦涩,“夫人想必也看见了,此行凶险,随从都是普通人,我便将他们留在别处了。”见秦瑶还是满眼怀疑的打量自己,并没有立即答应护送之事,男人直接道:“一百两。” 秦瑶嘴角微扬起,眼中怀疑不减,但明显多了几分兴趣,“我觉得你的命至少值二百两。” 御史内心哀呼:趁火打劫! 嘴上毫不迟疑,并强撑起力气,抱了抱拳:“那就劳烦夫人多费心神了!” 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到让秦瑶愣了一下,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价太低。 不过身体比脑子诚实,立马应:“成交!” 秦瑶伸出手,硬拽起对方已经无力的手,击了一掌。 完事扭头对外面的刘季吩咐:“开单!” 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刘季迅速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找不到水化墨,笔尖放入口中舌尖舔舔,在砚上沾一沾,提笔写得飞快。 刘季惊讶发现,自己居然不需要任何思考,随手就能写下一张临时聘请的单子。 果然,有钱能使磨推鬼! 写完,也不需要吹干,因为墨迹本来就浅,双手将单子呈入车厢。 秦瑶接过,掏出红印泥,自己先在‘秦瑶’二字上摁下手印,随后递给脚边躺着的人。 开口想把人叫起来,才猛然想起,还不知道对方姓名。 “大人如何称呼?”秦瑶微笑询问。 顾客就是上帝,秦瑶态度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服务相当到位。 已经半昏迷的人,勉强张开口,“夫人唤我金斗即可。” 说完,还不忘遵循秦瑶的规矩,解释道:“此乃乳名,夫人放心。” 这么懂规矩的顾客,哪个老板会不喜欢呢? 秦瑶报了自己姓名:“我叫秦瑶,车外是我相公刘季,管事宋瑜。” 金斗虚弱颔首表示知晓,强撑着将手印摁上。 看着单子上两个红彤彤的手印,秦瑶瞬间展开笑颜,把刘季招进来,自己退出去车辕坐着,嘱咐:“你好生照看金老爷。” 金老爷? 金斗眉头紧锁,他今年才二十五,寻思着自己也没这么老吧? 刘季瞅一眼他那满脸的胡子,心想这人应该比自己大不少,为显亲切,开口便唤:“金大哥,您要是饿了渴了就知会一声。” 金斗深呼吸,这一路看来是没法好好躺一会儿了! 睁眼坐起来,眼神幽怨的将眼前这个小白脸上下一扫,“敢问刘相公今年几岁?” 刘季哈哈一笑,自信的撩了撩刘海,“二十六,看着很年轻吧?大家都这么说。” 金斗:“.”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确实比自己这个一路躲避刺杀、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已好几日不曾修理面容的看起来显年轻。 但是! 金斗提醒:“刘相公,我今年虚岁二十五,实在担当不起你一声大哥。” 刘季一惊,先是不敢相信的把他上下都扫一遍,而后摇头笃定道:“金大哥开玩笑了,哈哈哈哈” 金斗:算了,还是继续躺吧,为这年纪争执实在是很幼稚。 人又躺了。 金斗还以为自己上了这辆陌生马车歇不安稳。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一觉睡到驿站,下车时刘季都没能将他唤醒,还是宋瑜和刘季一起将他抬进的驿站客房。 秦瑶很自然的又把刚刚塞给金斗的令牌从他兜里掏出来,驿丞一看,很是意外。 “秦娘子何时成了御史大人的护卫?”驿丞试探问道。 文具厂车队和沿途驿馆基本都有打过招呼,驿丞自然是认得秦瑶的。 此时见她自报自己一行人是巡按御史大人的护卫和随从管事,心中十分震惊。 秦瑶这么做当然有她自己的道理,明日从驿馆离开后,便进入开阳县地界,她放出消息让有心人知晓自己随行护送金斗,至少可以让对方掂量掂量,他们够不够她一拳头! 秦瑶微微一笑,答道:“两个时辰前。”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秦瑶反问驿丞。 驿丞微怔,又看了她两眼,这才将令牌交还,为她们三人安排客房。 不过当驿丞看见所谓的巡按御史大人被刘季和宋瑜抬下马车时,怀疑的眼神都没有从秦瑶身上离开过。 直到金斗醒来,亲自解释自己不是被人挟持了,驿丞这才藏下满腹疑问,为几人安排饭菜。 刘季和秦瑶大口吃菜,吃得喷香,一个艺高人胆大半点不愁,一个盲目信任娘子,没心没肺。 只有宋瑜和金斗,看着驿馆外暗下来的天色,满眼忧色。 二人有预感,如果不出意外,今夜肯定要出意外。 金斗戳着手里的饭碗,想起自己刚好些的腹泻,惊恐一抖,都不敢多吃。 但不吃肯定不行,身前这位一口气干了五碗饭的秦娘子实力到底怎样,他其实也并不清楚。 万一对方增派高手前来 “金老爷你瞅我干啥?”干饭瑶皱眉不爽问道。 刘季也抬眸瞪了过来,“金大哥你瞅我家娘子干啥?” 金斗面无表情的转开视线,看向宋瑜:你们家夫人和老爷一直这么神经吗? 宋瑜咬着筷子,无辜眨巴眨巴眼睛。 “算了。”金斗摆摆手,放下碗筷,捂着肚子冲向茅房去也。 他就知道,不能多吃这紫荆府的饭菜! 秦瑶不太确定的问:“他是不是有病?” 刘季耸耸肩,“肯定有大病。” 看着金斗一脸虚弱的扶墙返回客房,秦瑶啧啧感慨,“水土不服这么严重的吗。” 刘季和宋瑜重重点头,看金斗这样子,确实蛮严重的。 可惜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半会是看不了大夫了。 因为担心顾客没被刺杀反而先腹泻身亡,睡前,秦瑶特意到他房门外问候了一声。 听见屋里传来虚弱地回应,这才放心回房。 进入梦乡之前,秦瑶拍拍胸前的聘请单子,美滋滋的想,原来当保镖这么赚钱,要不以后开个安保铺子算了。 485 专业团队 夜里又下起雨来。 窗外树影摇动,楼下马厩里传来马儿被雷鸣闪电惊吓到的焦躁嘶鸣。 驿馆门外的灯笼被一阵风雨猝然扑灭,这方雨夜中唯一闪动着暖光的方寸天地,瞬间陷入黑暗中。 倘若是在家中,这样的雨天,厚瓦高墙遮挡着,身居庇护之内的人们会有种格外异样的畅快安心之感。 但这是在行路途中,驿站以外,方圆五里之内一片荒山野地,大雨滂沱之下,只会让人心神不宁。 一道银色闪电劈下,将昏暗的室内照亮一瞬。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亮光中完全显露。 刹那的四目相对,身着中衫的白衣女子慵懒依靠在床帏勾唇鄙夷一笑。 黑衣人手中银刃轻颤一瞬,随即毫不留情刺了过来! 秦瑶轻轻一侧身,抬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极快的精准钳住挥来的手碗。 她那纤长两指,仿佛热铁浇筑一般,抓住后不但挣脱不得,还带着灼烧筋骨皮肉的威力。 “你们真敬业,今夜这样的雨势都要出来执行任务。”她低语着,又一把抓住了黑衣人攻来的另一只手。 两手钳住,往下一扯,便是骨骼脆裂的声响。 一声惨叫险些溢出,惊扰了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金主。 秦瑶眉头一皱,松开这两只胳膊,一把扣住对方咽喉,没有一丝犹豫,拧断! 黑衣人倒地,她又伸脚垫住,撂在一旁,顺手飞速接住了刚刚黑衣人脱手而出,此刻已经将要砸落在地的匕首。 做完这些,回头一看床上仍然睡着的金主,暗暗吁出一口气。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么高的服务意识,哪个金主能顶得住? 秦瑶挺得意的撩了下鬓边粘上的碎发,将这具黑衣人的尸体摆正,收罗出一些杀人害命的“好东西”后,悄然撤离。 离开前,还把被黑衣人撬开的窗户重新关好,擦干净窗台上的泥水印。 甚至贴心的,将黑衣人衣裳撩起来盖在他脸上,以免金主早晨起来被吓到。 至于为何不处理尸体.秦瑶耸耸肩,因为那是另外的价钱! 雨势渐大,到了下半夜,驿馆楼下传来的都是嚯嚯流水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住在河中间。 不过住驿站的好处也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驿丞和驿卒下半夜怕雨淹了驿站,连夜披衣起来疏通。 旁边紧挨着驿馆歇息的那些过往商旅,也派出人手,大家齐心协力,一起保住了驿站。 直到天明,这场夜间暴雨才停下。 只可怜了过往来客,道路被大雨冲刷过后,泥泞湿滑,车马人畜都不能正常行走,无奈被迫留在驿馆。 念及众人半夜一起拯救驿站的情义,驿丞开了大门,好让这些过路客们有个干爽地方呆着。 金斗便是在驿站大堂的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 他昨夜上半夜因为腹泻的事,肚子里响了许久,睡得并不好。 倒是下半夜,多日积攒下来的疲倦一起涌上来,沉沉睡了过去,连楼下众人疏通大雨的动静都没听见。 又因为秦瑶特意叮嘱不要让人去打扰她家金主大人补觉,是以,金斗这一觉,睡到日上中天才醒。 被太阳晒了一上午,地面泥泞有所好转,驿馆内暂停的商客们正准备重新上货,趁着日头出发,抓紧时间赶路,能走多少算多少。 是以,十分杂乱吵闹。 金斗感受着从窗外透进来,洒落在床帐上温暖的阳光,难受多日的身体大大好转,舒服得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又在床上躺了片刻,脑子里各种纷乱信息瞬间涌入,闲暇地心思消失,坐起身来。 他低头穿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黑,动作一顿。 看清那具尸体时,要不是多年训练出来的下意识镇定反应,金斗定要惊恐的吼上一声。 正当他心惊肉跳,房门被轻轻敲响。 刘季站在门外,小声问候:“金大哥,你醒了吗?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在楼下等你一起用午膳哈。” 听见屋里有动静,刘季继续道:“我家娘子交代了,中午日头大,咱们吃完午饭再出发,路上应该已经好走了,走得快些,太阳落山之前应该能赶到下一个驿站。”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细节没交代,又转身贴到门上准备说。 房门突然‘哗啦’一下被人打开! 刘季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护住头脸,紧接着一个大后退,一句“娘子息怒”差点就要喊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想起自己又不是在叫赖床的恶妇起床,何必如此惊慌?! “咳咳!”刘季略显尴尬的放下护着脸的双手,拍拍衣衫上的褶皱,微笑看向门里的金斗:“金大哥,下楼吃午饭了。” “对了,我家娘子说,这几日夜里都会下大雨,所以早间不用赶路,我们等吃完午饭再出发,这样路上好走些。” “不过抵达开阳县的日子也要晚两天了。” 金斗闻言点点头,同时往屋里看了一眼,那黑衣人的尸体被整整齐齐摆在客房中间,就冲着大门。 所以,他面前的刘季是瞎了吗! 金斗指着屋里的尸体,拧眉问:“刘相公没看见吗?” 刘季往屋里瞅了一眼,“哦”了一声,非常淡定,“看见了,所以您对咱的服务还满意吗?” 金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相、当、满、意。”这四个字。 并真诚表示,要是他们夫妻两能不把尸体摆自己面前,且完美处理掉,那就更好了。 刘季一本正经伸出手,指尖摩挲着,“我娘子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金斗深吸一口气,给出埋尸一次五两银子的价格。 刘季俊眉一扬,立马拍胸脯保证接下来的事情都不需要他再操心。 带着几分狐疑,金斗先行下楼同宋瑜一起吃饭。 等他吃得七七八八,就见秦瑶和刘季夫妇二人,一人扛着锄头,一人提着铁锹,有说有笑的从外头回来。 金斗立马上楼查看,尸体果然已经不在。 他又带着几分惊讶跑下楼来,已经上桌大口干饭的夫妇二人冲他露出一个你放心地微笑:埋尸,我们是专业的! 金斗心中不禁感慨,这小小的开阳县,竟是卧虎藏龙。 486 打个八折 午饭过后,泥泞湿滑的地面已经被太阳烤干,秦瑶一行人再次启程。 下一个驿站在三十里外,为了能在天黑前抵达,马车全速奔跑,差点把身体刚好一点的金斗颠吐。 再看车内手举书册小声品读,身体随着马车起起伏伏的刘季,以及车辕上不动如山的秦瑶,金斗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子太虚,以至于出现了马车太颠簸的错觉。 他看着窗外的烈日,谁能想到这样的天气夜晚会有大雨,还是连续几天呢? 金斗捂着自己的嘴,全身心抵抗着胃里的翻涌,已经为接下来的行程感到担忧。 每日午时后出发,要在天黑前赶上下一个驿站,这行程确实紧张了些。 可露宿野外,更是危险。 所以,忍忍吧,这不是已经从京城一路忍到了现在嘛,也不差这两三日了。 白日赶路,金斗心里很多抱怨。 但到了夜间入住驿站时,他又无比庆幸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花费二百两银子高价聘请了秦瑶这个护卫。 那幕后敌人,当真是猖狂至极! 前一日派一人,无归。 今夜,居然来了一支五人小队。 大半夜的,金斗从重重杀意中猛然惊醒,就见本就不大的客房中,挤满了人。 电闪雷鸣之下,五把尖刀在床前舞得密不透风。 然而,这一道道杀招,却都被一人挡下。 察觉到身后之人醒来,秦瑶回眸扫了一眼,暗自有些懊恼,怎么让客户受惊呢?! 转过头去,面对那五名杀手时,心想着反正人都醒了,也不必收敛束手束脚。 眸中杀气陡然升起,一转先前的漫不经心,将裹在刀鞘中的长刀拔出,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前一挥,便收割了两条人命。 余下三人察觉到这般恐怖变化,心中大惊,刚刚他们还以为自己人数多,此女应付勉强,万万没想到,人家逗他们玩呢,根本没用全力。 此刻秦瑶身上那股霸道气场笼罩而来,余下三人骇然之下,萌生了退意。 不是怕死,而是目标人物实力远比预计的要强,他们要立即将此消息带出,告知主人。 秦瑶一眼便看出余下三人的退意,手中长刀立即劈了过来。 因双方力量太过悬殊,哪怕他们身姿灵巧,躲闪灵活,在绝对的力量重击之下,一切招数都是虚妄。 刀身一砸,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人全部撞飞出去! 三声闷响过后,紧接着颈骨被掐断的恐怖脆响。 秦瑶一连解决三人,又接住他们将要砸到地上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结束了这场毫无悬念的反杀。 “五个,二十五两银子,接下来要是满十个就给您打个八折。” 秦瑶掏出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出埋尸价格,递到金斗瞪大的双眼前,等他确认。 “.辛苦了。”金斗迟疑片刻,这才暗咽着口水,勉强点点头。 秦瑶满意的收起算盘,冲他快乐一笑,“没事,不辛苦,您继续睡,我这就把屋子打扫干净。” 话毕,弯腰先把床边两个被刀捅死的扛走。 不到半分钟迅速返回,将三个断了脖子的一起拖出去。 大半夜被秦瑶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刘季打着哈欠,提了水桶和抹布进来,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地上血迹,默默退出,并贴心的关好了门。 临了,还撒了一把从小师兄那顺来,平日都舍不得用的香料,遮掩血腥味儿,好让雇主睡得安心。 全程,金斗就坐在床上,抱着薄被,连下床都不需要,麻烦就解决了。 嗅着空气里的莲花清香,金斗长吁出一口气,心想白日里赶路,马车颠点就颠点吧,倒头美美睡去。 下半夜雨势渐小,天明时分天空已经放晴。 太阳升起,湿滑的地面慢慢被烤干,到了中午,四人再次启程赶路。 今天似乎比较顺利,距离开阳县也很近了,秦瑶有种到了自己地盘的感觉,过往行人中大多是熟悉面孔。 就算叫不上名字,互相之间也会点点头打招呼。 马车一路颠簸,到了驿站众人吃了顿简单晚饭就各自歇下。 意料之外,这个雨夜并没有被打扰,安安稳稳一觉到天亮。 雨势也小了很多,地面被太阳晒了一个上午就全干了。 秦瑶决定提前出发,这样还能赶在开阳县城门关闭之前入城。 如果顺利,速度快些,将金斗送到县衙后,她们还有时间出城返回刘家村。 是以,见地面一干,众人即刻出发。 蓝天白云,微风拂面,空气中夹杂着从田间飘来的稻子清香,加上身体渐好,金斗难得有片刻享受。 只是这般祥和之下,他这心绪还是不宁,虽然胜利就在前方,但他总觉得这最后一段短短路程,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刘季换了秦瑶,来到车辕上与宋瑜一起赶车,脑子里盘算这两日埋尸赚了多少钱。 恶妇说好分他一半,头两次埋了六人,一人五两,一半就有十五两银子。 这么一想,先前在府城客栈丢了五两银子的悲伤,完全没有了呢! 可惜,今日风平浪静,恐怕是没能再多赚些银子咯。 刘季正觉得可惜时,忽然觉得头顶一阴。 抬头一看,马车已经离开毫无遮挡的大路,驶入一片清幽树林中。 半下午这个时间点,前无来客,后无商旅,只有他们一辆马车孤零零行驶在树林中。 刘季莫名有点兴奋,这不就是最佳暗杀时机吗? 回头扫了眼半躺在车厢里假寐的雇主,又转回来将周围树林扫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真听见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车厢内,假寐的金斗突然睁开双眼,低唤一声真午睡的秦瑶:“秦瑶,醒醒!” 她缓缓睁开眼。 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宋瑜和刘季正狐疑的看着从树林小道对面骑马跑过来的一群人。 他们并非着装统一、训练有素的杀手,而是一群穿着普通,骑着各种杂色矮马的青壮男人。 打头一个,刘季面熟到不敢认——竟是宋章。 秦瑶古怪的看了看来人,又回头看了看车厢内突然面露惊喜的金斗,皱眉问:“你叫来的人?” 487 无耻匹夫 金斗颔首,光明正大的冲秦瑶一抱拳,“接我的人来了,接下来就不用麻烦秦娘子和刘相公了。” “不过秦娘子既不用送我到开阳县府衙,那二百两的聘请费用,我也会减半付你一百两。” 话说到这,秦瑶还没什么反应,刘季已经炸毛。 不过还没炸开,就被秦瑶一挥手压了下去。 她看了看神色微讶的宋章,显然他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他。 冲他微微点点头,秦瑶的目光重新转回已经从鞋底夹层从掏出两张银票的金斗。 一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共一百五十两。 一百两是护送费,三十两是埋尸费,多出来的二十两,算他感谢她们这三日的贴心照顾。 金斗将银票放在车厢里,马上跳下马车,上了宋章等人带来的一匹矮马。 “江湖路远,后会无期!”冲马车这边抱了抱拳,便逃也似的催马奔去。 宋章看了秦瑶夫妇二人一眼,秦瑶没有明显的打招呼,就是不想过问太多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上前多说,给双方增添麻烦。 当即催马带领从衙门带来的便衣官兵们跟上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只余下疾驰的马蹄声。 刘季憋到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站在车辕上怒斥道:“金斗,你个无耻匹夫!” 人性一事,刘季有时看得格外透彻。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定是金斗这厮为了少给点护送费,这才背着他们暗中给宋章那边传递密信。 平白少了八十两银子,虽然那银子不一定能落到自己手上,但刘季还是越想越气,心疼得直抽抽。 这会儿也不管他是什么巡按御史不御史了,催促宋瑜驾车追上去,他要把那无耻老贼骂个狗血淋头。 秦瑶拿着银票坐在车内,并未制止刘季追上去骂的行径,便可看出她的态度 只是马车的速度还是慢了不少,骂着骂着,前头的大队人马早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开。 再骂对方也听不见了,刘季这才不忿的停下来。 秦瑶给刘季递上水壶,面无表情的叮嘱:“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写单子,记得加上一条,凡是委托方中途单方面结束合作,不管是何原因,都要付给被委托方全款!” 刘季大口喝完半壶水,一抹嘴角水渍,重重点头表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宋章这边,听着身后越来越弱的骂声,心中大松一口气。 抬眸看向骑马走在自己前面,已经汗流浃背的御史大人,无奈轻叹:“大人您何故要招惹这对夫妻.” 御史大人不敢说话,逃命要紧。 至于刘季一路追骂的事,他只能说,这是某不曾想象到的结果! 宋章见前头那人没反应,心中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御史既已寻得秦瑶这等高手护卫,为何还要发密信差他前来接这短短一程? 此举就怎么说呢,好像那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可真是多此一举吗? 宋章眉头皱了起来,再看前方御马跑得飞快的御史大人,心中忽然有感。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小树林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按道理说,马车的速度再慢,此时也差不多驶出小树林了才是。 可那辆本该已经驶出来的马车,却没有一丁点冒头的痕迹。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章心头顿时一紧,催动马儿加快速度,冲上前去与跑得飞快的御史大人齐平,试探问道: “大人,您此举是否有些太过冒险了?倘若下官是说万一,万一敌人此次拼尽全力,那三人可是会死的。” 退一万步来说,倘若那三人没死,他这个巡按御史只怕会迎来他们开阳县恶鬼娘娘的疯狂报复,生不如死! 金斗速度不减,头也未回,只看着前方的路,冷声道:“对方目标是我,倘若知晓我人已不在车上,自会散去,不会取他们性命。” 宋章狐疑追问:“大人便如此笃定吗?” 对方并未正面回答,反问他:“莫非你现在还要折返回去提醒她们?” “朝廷的事重要还是三个平民重要,想必不用某多言,宋大人心中也十分清楚!” 宋章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驾!”的喝了一声,催促手下们都加快速度。 倘若真如御史所说,敌人找不到正主,定会全力追击而来。 至于秦瑶,宋章的直觉告诉他,等闲杀手绝不可能取到她的性命。 宋章是想得挺好的。 被雇主坑了一把的秦瑶,此时看着身前那两列整整齐齐的蒙面杀手,只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把金斗脑袋摘下来送到他敌人面前换取大额赏金! 宋瑜和刘季站在车辕旁,把马车前前后后包围得密不透风的杀手们都扫了一遍,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什么叫做信息差? 眼下这就是了。 金斗人已经不在他们马车上,可他的敌人并不知道啊。 所以人家把他们马车给拦下来,这很合理! 并且,秦瑶刻意放出去的消息,人家也很重视,知道她在开阳县不好惹,这不,直接派出了全部人手,根本就不打算留活口。 “娘、娘子,咱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刘季颤抖着嗓子小声问。 宋瑜已经说不出话,回顾自己前半生,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乱刀砍死这种死法。 此刻,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自己短暂的一生,已经下定决心,豁出性命掩护唯一还有生还可能性的夫人逃出。 只有夫人还活着,他的妻儿才能活着。 以他这段时间对夫人的了解,倘若他真死了,夫人定会厚待家中妻儿。 至于大老爷随缘吧。 作为一个普通下奴,在这样的生死存亡关头,宋瑜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如何把自己牺牲性命所获得的利益最大化。 于是,他垂首低声对秦瑶忠心道:“夫人,下奴愿以死掩护夫人出逃,还请夫人寻到机会时全力以赴,切勿要顾及下奴而耽搁了时机。” 时间紧迫,宋瑜语速很快,秦瑶却能清晰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她完全能够理解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她秦瑶绝不会让自己的手下走上这样的结局! 488 味儿怪冲的 秦瑶给身前二人递了个眼神,找武器,战! 二人微诧。 但刘季忽然就没那么慌张了。 恶妇还这么淡定,她肯定有办法。 战斗,这只是不得已的下下策。 但此时还不到要用下下策的时候。 当然也不妨碍他和宋瑜先把武器寻到,以防万一。 果然,下一秒,秦瑶便将车厢门大开,露出空空如也的马车车厢。抬起冷然的双眸看向包围在自己身前,却迟迟没有下手的杀手们,高声道: “你们要的人已经不在我这,原本你我就没有仇怨,何必在我这做无谓纠缠?” “我要是你们,现在立马就去追前头那队人马,将目标击杀,圆满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打头的黑衣人听见她这话,满眼都是怀疑。 秦瑶冷笑一声,掏出了怀中那一百五十两银票,“我和他的合作已经中止,现在你们要杀他还是要打他,都与我无关。” 黑衣人还是没有撤离的意思。 秦瑶瞬间就懂了,她们三人,肯定也在击杀名单之上。 那既然如此,何不趁着他们还对她有所忌惮,不敢先出手的时机,先发制人? 只可惜她没带神臂弓,不过对付眼前这三十人,长刀亦足以! 心里这么想的同时,秦瑶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反手去抽车底长刀之时,迅速将刚寻得马鞭和烧火棍当武器的刘季和宋瑜丢到马车上。 长刀出击的同一时间,只听见她大喝一声:“驾车从右侧突围!” 常年饱受‘家暴’之苦的刘季,对她的命令早已形成天然的条件反射,脑子还没转过弯呢,立马把手里的烧火棍丢给宋瑜,抓住了缰绳,调转马头方向。 也就在秦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堵在马车右侧的三名黑衣人被横扫而来的长刀割过脖颈。 如注的鲜血喷溅出来,洒了刘季和宋瑜一脸。 刘季怒吼:“娘子你动手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手上力道加重,抢过宋瑜的马鞭,刘季顶着一脸滚烫热血,御马踩着三具倒地身躯,从右侧冲了出去。 这配合度,秦瑶都忍不住低赞一句:“漂亮~” 黑衣人领头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心中惊骇的同时,举起手中武器迅速向秦瑶杀来。 秦瑶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脚下扫起一圈砂石尘土,飞溅起来的细碎石子犹如高速转动的子弹,飞射进杀手们的眼睛里,霎时间又倒了三人。 她一脚踹开身前杀来的蒙面杀手,巨大的力气不但将人直接踹飞,还连带着对方身后的杀手一并狠狠撞倒。 很快,被包围的她身前就多出一条道来。 秦瑶疾跑冲出,追上要去追赶马车的几名杀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看着几个滚落头颅眼中那惊讶的神色,秦瑶耸了耸肩,没办法,丧尸杀习惯了,不习惯给人留全尸。 看着马车安全驶出包围圈,秦瑶嘴角勾起,原地停下深呼吸两口气。 就这两口气的功夫,余下杀手全部围了上来,将她包围在中间。 她这一顿突杀,原本的三十人,已经折损十人,只剩下二十人。 在对方准备对自己用其他手段时,先前已经中过招的秦瑶提前一步,将阿旺送的改进版粉末状‘含笑半步癫’全部撒出! 麻醉的东西,无毒,但吸入少量会使人神志不清,意识模糊,身体反应变慢。 双方距离很近,就算秦瑶在洒出粉末的时候杀手们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也不可避免吸入了微弱剂量。 这一点点,对专业杀手来说,却是致命的。 半秒钟的迟钝,就能令他们被秦瑶轻松斩于刀下。 这一次,手中拿着神兵的秦瑶简直就像是一尊杀神,普通刀剑撞上她的一米大刀,只有碎断这一个结果。 一连将十名杀手斩杀于刀下,留得满身湿漉漉血迹的秦瑶,在血腥味儿和强烈战意的双重刺激下,双目猩红,满身戾气,周身杀气浓烈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她一连串,仿佛不知疲倦的大开大合杀招追击下,余下杀手已气喘如牛,拿刀的手在剧烈颤抖。 黑衣人头领只觉得眼前这个血人已经不像个人,而是一具无情的杀伐工具。 说实话,他已经做好了去见阎王的准备。 然后下一秒,他眼前视线便直线下降,头颅滚落在地。 彻底失去意识前,头领想,死亡原来并不痛苦。 秦瑶一脚踹开滚到自己脚下的头领脑袋,在余下几名杀手恐惧的目光中,一刀一个,帮他们结束了这短暂且没有尊严的糟糕人生。 风吹起林间树木,树叶抖动,发出一阵沙沙声。 而后,整座山林陷入一片诡谲的死寂中。 刀尖插入地,秦瑶双手撑着刀柄,微微弓身站在一片血色中,眼中血色渐渐退去,逐渐恢复清明。 看到这满地杀伐,她有点愣怔。 没想到自己都穿越到没有丧尸和变异动植物的世界了,还会一口气砍掉这么多个脑袋。 但很快,心中便恢复平静,接受了这一地血腥。 “娘子,你擦擦脸。” 一只手出现在视线之中,颤巍巍递过来一张洁白的手帕。 秦瑶抬眸,已经被鲜血浸泡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比鬼还要恐怖。 只看见身前这容颜绝色的男人,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 她恶趣味的咧嘴笑了笑,“不擦,留着。” 她要让御史大人看看他干的好事! 刘季狠狠打了一哆嗦,这下有人要倒大霉咯。 不过 “娘子你确定不擦吗?”味道怪冲的。刘季睁着无辜大眼眨巴眨巴。 女人高傲的哼了一声,方才仰起头。 在旁扶树大吐特吐的宋瑜好不容易缓口气,一抬头,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血尸中间,仿佛从地狱恶鬼道里爬出来的杀神,扶刀跪坐在地。 在她身前,白衣男子一手小心托起她沾满鲜血的脸,一手拿着干净帕子,正弯腰为她仔细擦拭干净脸上血迹。 夕阳照在男子身上,盖住了他苍白的脸色,增添几分温润,亦将女杀神满身寒霜融成了水。 刘季动作很麻利,擦得既干净也没有弄疼秦瑶的脸,很快就把她清丽的面庞从血污中拯救出来。 脸擦干净了,刘季火速扔掉脏兮兮的帕子。 浓烈的血腥味儿将他五感包裹,刘季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朝树林冲去! 489 大大的人情 刘季在树林里狂吐了一刻钟。 隔夜饭都吐了出来,直到胃里吐无可吐,这才觉得好些。 扶树走出,对上宋瑜同样惨白的脸色,主仆二人不禁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凉。 秦瑶已经休息够了,提刀大步走来,嫌弃的扫了二人那‘肾虚’的样子,指着眼前这片狼藉,迅速安排起来。 刘季和宋瑜把尸体都收成一堆,秦瑶蛮力在路边挖了个大坑,当场埋了。 只留下人头,全部打包装在麻布袋里,包了足足三大袋,装上车。 三人赶在开阳县城门关闭的前一秒,卡点入了城。 至于车厢上的三大包人头,秦瑶表示自己路上又遇到了盗贼,但官差大哥们已经下岗不好再劳烦,就让她亲自送去府衙便好。 官差大哥们惊喜的笑了,心道秦娘子人怪好的。 然而,马车进了城,驶向县城衙门方向,却并未进衙门。 而是绕过衙门,来到了宋府大门前。 宋瑜停下马车,回头恭敬的看了秦瑶一眼。 若说从前他看夫人的眼神是尊重中带着几分佩服,那么现在,则多了几分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畏惧。 秦瑶知道,此刻在宋瑜心中,她或许已与杀人女魔头无异。 害怕,再正常不过。 倘若宋瑜不害怕她,她反倒要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不过秦瑶也没有要跟任何人做任何解释的意思,点点头,示意宋瑜上前敲门。 得到示意,宋瑜垂首下马,转身上前敲响了宋府大门。 没过多久,便有房门从小门上探出身子询问。 宋瑜道:“我是刘家村文具厂的总管事,请帮忙通报一声,我家夫人和老爷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大人,请大人亲自前来拿取。” 房门一听是刘家村文具厂的,便知来人是秦瑶,诧异往门外马车上看去。 夫妇二人坐在马车上,秦瑶正冲他微笑颔首。 天色已晚,门前灯笼烛光昏暗,照不到她所在位置,是以房门也并未看见秦瑶满身干枯的暗红血污。 只有一股并不好闻的奇怪味道,在府门前若隐若现。 “请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我家老爷!”房门还算客气的冲秦瑶嘱咐一声,这才速速返回院中禀报。 此时正是府上饭点,提早两个时辰回到县城的宋章和御史大人刚焚香沐浴完毕,放松下来,准备吃饭。 因御史此行特殊,宋瑜只告诉家人这是从京城来的朋友,家人并不知晓对方真实身份。 众人一起在饭厅用饭,气氛还算和谐。 直到房门踏入,高声禀报:“老爷,秦娘子在门外,说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请您亲自到府外取一趟。” “吧嗒”一声,宋章筷子上夹着的花生米掉在了桌面上,僵硬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御史大人。 对方明显和他想到了一处,身子倏然绷直,一口咽下口中原本准备细品的鸡汤。 宋夫人立马感觉到情况不对,但还是惊喜起身,准备命人去把秦瑶接进府来。 “再添两副碗筷来……” 宋夫人刚吩咐,宋章啪的放下筷子,急喝:“不必!” 说着,看了御史大人一眼,对宋夫人说:“夫人替我照顾一下金老弟,我出去看看便回。” 末了,还加了一句:“秦娘子这么交代,自有她的道理,我去看看便知。” 说完,递给御史大人一个千万别出来的危险警告眼神,抬手示意房门领路,提起衣摆急匆匆离开。 宋章初时是快步走,等快要到大门口时,又深呼吸故意放慢了脚步。 真到了大门后时,心跳如雷,原地站着呼吸吐纳许久,才示意房门将大门打开。 三只大麻布袋当先引入眼帘,布袋上浓浓的血迹,无法让人忽视。 宋章猛一下看过去,毫无心理准备,当即后退一大步,倒吸了一口冷气。 “吃饭了吗?”秦瑶笑着问道。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宋章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一个好字,在看见秦瑶满身淋漓鲜血的那一刻,卡在喉咙里,硬是吐不出来。 房门受惊的尖叫声响起,宋章这才吐出这一口气,震惊上前,“秦瑶你没事吧?怎么是这副模样?” “快,去叫大夫过来!” 眼看宋章扭头要把下人都叫过来,面无表情的秦瑶终于扯出一抹狞笑,摆了摆手,“大人不必慌张,路上遇到几个不长眼的盗贼而已。” “喏。”她随意一指那三只看起来就十分可怖的带血布袋,“人头都收在这了。” 垫脚伸长脖子往宋章身后看了一圈,没见到某人,秦瑶鄙夷的摇了摇头,“巡按御史王瑾不是同大人一起的吗?怎么没见到?” “你知道他真实姓名?”宋章颇为吃惊,都顾不上害怕身前装满人头的麻布袋。 秦瑶指了指那三只大麻袋,“人都死在我刀下了,想要知道他的真名还会难吗?” 王瑾的信息她在领头那名黑衣人怀里搜到,他对手的情报网相当厉害,那可真是详细得不得了。 她现在不但知道这位巡按御史的真名叫王瑾,她还知道他爹叫什么,他娘是谁! 还有他是奔着那位宋章都不敢动的大人来的。 她记得,那位还有一个名,兆沓! 在看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后,秦瑶几乎没有犹豫,立马决定带上三十颗杀手人头来找王瑾。 宋章看看秦瑶衣服上厚厚的血渍,又看看身前这三大麻袋的人头,忽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强忍着才没有打出寒颤。 王瑾这下是真把秦瑶给得罪狠了! 宋章压低声音试探问:“你这份大礼,当真是送给我的?” 秦瑶理直气壮:“自然不是送你的。” “麻烦大人把这份大礼交给王瑾,告诉他,他王瑾欠我秦瑶一个大人情!待到时机合适,我会亲自过来讨还!” 将话留下,秦瑶后退一抱拳,转身一撩沾满血污的衣摆,跃上马车,潇洒离去。 宋章目送马车远去,这才收回目光,垂眸看向面前这三只可怖的大麻布袋。 一支耗费数年时间、精力、金钱才打造出来的杀手团队,全军覆没! 这何止是欠了大人情。 这简直是欠下了大大的人情! 490 娘子亦未寝 宋章强忍作呕的冲动,捂脸退回门内,冲暗处挥挥手。 黑暗中立即跃出几道利索身影,迅速将麻布袋扛走。 宋章先去偏厅把手狠狠洗了三遍,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前往饭厅。 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宋夫人见丈夫返回,叫上儿女,先行退下。 经过宋章身旁时,宋夫人鼻头一皱,小声嘀咕:“你身上怎有股怪味儿,令人作呕” 宋夫人狐疑的将宋章上下扫了一遍,没看到什么臭味儿来源,这才退走。 待她走后,宋章立马拿起自己衣摆袖子来闻,“明明已经没有味道了啊,阿姐鼻子这么灵?” 早知道刚刚把衣裳也换掉好了。 这不禁又令他想起秦瑶那一身的血,还有三只大麻布袋. “呕——” 宋章冲出饭厅,胃里一阵翻涌,一大股热流便喷涌而出。 王瑾皱着眉头来到身后,嗅了嗅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儿,淡定问:“没想到她只是受了重伤,这秦瑶武功真是厉害。” “不。”宋章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抬手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二人转到厅内,宋章一边结果下人递来的冷茶漱口一边对王瑾说: “她没有受伤。” 王瑾一怔,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对手的实力他非常清楚,何况是倾巢出动? 铁打的人也不可能不受伤,何况秦瑶只是肉体凡胎,她能重伤逃出,已经是非比常人。 无伤而逃,这怎么可能! 回应他的是宋章沉默又饱含同情的目光。 王瑾莫名被他盯得心慌:“宋县令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宋章想说:你死定了,你完蛋了,你得罪了秦瑶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 但对方毕竟是巡按御史,官小权大,何况对方品级还比他这县令大半级。 所以,这话也就是在心里爽爽罢了。 宋章觉得自己现在要是告诉王瑾秦瑶不但无伤逃出,还是带着她家相公和管事一起无伤逃出,并将杀手团灭之,王瑾也只会觉得他在无脑吹捧秦瑶。 于是示意王瑾跟自己来,一起去看点刺激的。 总不能光让他一个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宋章把王瑾带到县衙水房。 三十颗人头已经被人清理出来,整整齐齐排成三排,摆在铺了白布的地面上。 宋章知道自己的胃是什么水平,他就不进去了。 抬手冲王瑾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瑾狐疑踏入水房,一抬眸,身体突然僵直,像是被人点穴一半,愣在当场! 那场面太过恐怖又太过震撼,以至于接下来的漫长人生中,只要听见有人提到“秦瑶”这个名字,王瑾都会不受控制的狠狠打一个寒颤。 良久,王瑾才从水房走出,脸色惨白,脚步略显虚浮。 他问:“她可留下什么话?” 宋章便将秦瑶让自己代为转告的话,一字不落说出来。 末了,还加上一句:“大人,请容下官说句冒犯的话,今日这事您确实办得不地道。” “倘若不是秦瑶武力超群,就算是大人您这样的高手,遇到这些杀手,也必死无疑。” 王瑾“唉~”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曾想到,他们竟是这般不留余力要置我于死地。”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王瑾试探问道:“以宋大人对秦夫人的了解,你觉得她今夜会否前来暗杀于我?” 宋章摇摇头,“这倒不会,不过” 王瑾刚松下去半口气,又被宋章高高吊起,紧张追问:“不过什么?” 宋章同情的看着王瑾,“不过这个人情您怕是不好还了,据我所知,她这人向来有仇当场就报,有气当场就出,如今却能忍下来,可见她日后所图绝不是等闲小事。” 王瑾听了这话,反倒是真的放下心来,他现在不怕她有所图,他就怕她忍不下这口气,自己今夜就要暴毙!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王瑾拍胸喃喃着,根本不敢回头多看水房一眼。 他也曾是高手中的高手,可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 “宋兄!” 二人返回宋府准备各自回房就寝时,王瑾突然把宋章叫住。 一声宋兄,给宋章惊出冷汗,又不好直接跑了,只能强忍心慌转过身来,“大人还有何事?” 王瑾发来热情邀请,“我怕黑,初到陌生地方此症更是严重,今夜可否能与宋兄同寝?” 宋章瞬间懂了,这是害怕秦瑶半夜来摘人头。 心道:大人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过面上还是要过得去,宋章勉强答应下来。 不过同睡一床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一起同睡一屋,王大人睡地上,他睡床上这样子。 县城远不如府城的夜晚繁华热闹,此时刚亥时初(晚上九点),商铺已经关闭,百姓们早已梦会周公去了。 刘季躺在自己的专属地铺上,横竖睡不着,悄悄爬起来往床边一看,大喜,娘子亦未寝! 立马凑近其身,双手搭在床沿,脑袋搁在手背上,歪头一笑:“娘子,你也睡不着啊?” 刘季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堆积如山的人头,显然是对白日那场杀戮应激了。 秦瑶嗯的应了一声,却不是为杀戮而睡不着。 她在复盘今日被王瑾坑了的前后细节,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好了,彻底睡不着啦! 刘季有些不爽的问:“娘子,这口气咱们真就这么忍了?要不是娘子你神功无敌,今日那般凶险,咱们三人现在尸身都已经凉透!” 秦瑶不语,思绪却已经停下来。 刘季继续忿忿不平,“这狗官,把咱们平民百姓的命不当命,早知如此,就让他被那些杀手杀掉好了!” “慎言。”秦瑶摇了摇头,“既要了人情,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 “真杀了他也不过是出一口气,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图这一时之快有什么意思?杀害朝廷命官惹来灭族之祸,不值当。” 秦瑶这话,不像是说给刘季听的,反倒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士农工商,当官好像真是很了不起。” 昏暗的客房内,只听见秦瑶如此低喃道。 趴在床沿的刘季猛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格外认真,“娘子,等我当了大官,第一件事就是把王瑾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你有病吧,我又不是变态。”秦瑶一巴掌呼上,“睡你的觉去!” 刘季迅速一躺,完美闪避。 可安静不到三秒,又伸出一个头,“娘子你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秦瑶:“.” 没得到回应,某人娘子娘子喊个不停,念咒一样,烦得秦瑶抓起枕头给他砸了过去,“闭嘴,睡觉!” 刘季:“哦~” 将飞来的枕头垫在脑袋下面,脸埋里面轻嗅一口,还怪香的,心神好一阵荡漾,这才昏昏睡去。 491 大办特办 在县城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秦瑶和刘季分成两路。 秦瑶和宋瑜去采买一些日常用品和零嘴儿带回家中,好让孩子们都高兴高兴。 刘季则拿上自己的身份文书,去衙门完成户籍登记,将功名添上,顺便把院试需要的文书先提出办理申请。 时间比较紧张,为了不耽误院试出发时间,留给刘季的时间只有五天。 最晚五日后他便要拿着一切证明文书前往府城与齐仙官汇合。 按照秦瑶的意思,时间这么短,村里的证明等事宜她可以代他回村准备好,直接送到县城来,让刘季独自留在县城把事情先处理完。 可惜,某人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说什么都要跟她一块儿回村。 理由是,孩子们好久没见到亲爹,得让他们见一见。 况且万一有功课上的事情,秦瑶也应付不来,还得他上。 “你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再怎么怎么都不能耽误了孩子读书大事。”刘季一本正经道。 宋瑜从旁提醒:“夫人说的是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刘季练练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夫人你千万要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出城!” 怕秦瑶等不及,刘季立马跨上他的骚包书箱奔赴县衙。 秦瑶耸耸肩,让宋瑜去把马车架好,出门采买去。 米面油粮家里现在都不缺,新鲜蔬菜自从阿旺开辟了菜园子就再没缺过。 倒是新鲜肉食和调味料,家里人多,总吃不够。 秦瑶今天起得早,正好赶上肉摊上了新鲜肉,直接买了半扇回去。 刘季这次府试上榜的消息,差不多应该传到县城来了,就算她们自己不想办,村里人也会过来祝贺,身为主人家,总得招待人家一顿好饭食。 路上经过杂货铺,又买了不少花生、木耳、菌子等干货。 至于别的,再添些瓜子糖果便够了,村里鸡鸭鱼肉都有,到时候找人现卖即可。 秦瑶忙到半上午,便回了客栈。 刘季直到晌午才回,热得满头大汗。 秦瑶点了份简单饭食,三人在客栈把肚子填饱后,起程返家。 算起来,这次离家时间比预计的要长,本来秦瑶只打算花个七八天,没想到这一耽搁,就走了半个月。 也不知道回到家中,三郎四娘会不会生她的气。 不过扭头看向车厢里用油纸包得满满的果脯,秦瑶觉得问题不大。 这几日气温太高,学堂怕学生们中暑,特准了五日假期,让学生们回家避暑。 今日正是放假第一天,马车缓缓驶过官道,转入乡间小道,沿途的河岸边,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伙儿在河边戏水的顽童。 这里河道不深,大人们也不怎么管,倒是秦瑶三个路人,看得心惊胆颤。 只要见到有孩童要下水,宋瑜立马大喝几声。 那些孩童被他一吼,吓得纷纷散去。 “别看水浅,也是能淹死人的。”宋瑜摇头无奈叹道。 刘家村孩子落水时,刘季不在家中,后来听宋瑜说了才知道。 此刻看着那些被吓得跑远的孩童们,暗暗想着,要是回村叫他撞见大郎带弟弟妹妹下河玩水,定要逮住好好收拾一顿。 此时,刚驶过下河村的三人并不知道,全村百姓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日前,紫荆府府试的上榜名单便贴到开阳县衙门外告示上。 身在书院的刘肥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把榜单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本不抱什么希望,但当看见末尾刘季二字时,还是没控制住爆发出一阵尖锐狂叫! “中了!中了!”他原地兴奋到转圈圈,好似上榜的是自己一样。 旁人见状,忙过来询问到底谁中了。 在外向来都是直呼刘季其名的刘肥,这会儿指着榜单上的名字,激动道: “是我哥,我三哥上榜了!” 旁人笑着纷纷同他道恭喜。 刘肥匆匆回了众人好意,再看一遍榜上之名,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立马跑回书院收拾行李,片刻不停,一路赶回刘家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全村人。 刘老汉强压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哈哈笑道:“祖宗保佑啊!” 随即问刘柏,“你可知瑶娘何日返家?” 老三既然是中了,肯定会随瑶娘一起回来见见他的父老乡亲们! 刘柏算了算日子,“最快明日,最晚后日,应该就到了。” 刘老汉摸着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兄妹四人懵逼的脑袋瓜,大手一挥:“办,这得大办!” 看人刘大福家风光了这么多年,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这次也终于轮到他老刘家风光风光了。 张氏也开心,但有点犹豫,“要不等瑶娘回来再商量?” “不用!”刘老汉信心爆棚,“瑶娘就算知道,也定会同意大办的,你放心去操持好了。” 说着,破天荒头一次,让张氏婆媳几个要用银子只管同他要,这些年他存了点私房,这次高兴,全用了都成。 开心应付村里人恭喜的刘老汉并未察觉到,张氏那要吃人的眼神。 同床共枕这些年,她竟不知死老头子居然藏了私房钱! 察觉到婆母情况不对的何氏与邱氏暗暗对视一眼,享受着村里婆娘们艳羡的目光,溜了溜了。 爹说了大办,她们自然不能忘了通知自己娘家人。 想想以后自己就是秀才公的亲嫂子,何氏忍不住笑开了花。 借着他三叔的面子,这下娘家爹娘兄弟还不得哄着她这姑奶奶? 邱氏天生就多虑些,开心过后,盘算起大办的章程,既开心又担忧。 大郎兄妹四个艰难从全是人的老宅后门挤出来,看看蓝蓝的天,又看看灰黄的地,最后面面相觑,一齐笑出大白牙。 四娘握拳开心道:“阿爹终于争气了一回儿。” 大郎和二郎也为亲爹松了一口气,以后阿爹应该就能少挨点打了吧,家庭变得更和谐了呢~ 三郎是个行动派,叫上还在老宅院里同村里小孩傻乐的小来福,“走,我们去村口等我阿娘阿爹去!” 阿娘说了,回来会给他带好吃的,想到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开胃生津的果脯,三郎馋得直咽口水。(本章完) 492 虚荣 “来了来了!” 小来福牵着三郎,两人从村口山坳一路疯跑回来,边跑边激动的大声喊道。 候在文具厂门前的大郎和二郎闻言,混身一震,立马跑回村口。 只听见二郎高声喊:“阿旺叔,我阿娘阿爹他们回来了!” 坐在村中铜钟下方学习的阿旺和殷乐立即停下,腾的站起身来。 阿旺敲钟提醒村民集合。 殷乐立马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横幅,自己拿一边,另一边丢给阿旺。 两人左右分别迈开,唰一下,一张用红布制成的横幅徐徐展开。 眼见村中众人迅速扛着大鼓,提着铜锣聚来,二人对视一眼,扬起横幅迎上前去。 “娘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山坳处,坐在车辕上的刘季耳尖微动,狐疑的朝身后问了一嘴。 秦瑶正在车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双眸侧耳细听,锣鼓喧天,且越来越近。 片刻,马车驶出山坳,忽然两卷炮仗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一马三人惊了好大一跳。 秦瑶从车厢探出,抬眸朝那锣鼓喧天的发生地看去,眼睛瞬间睁大。 只见前方人影绰绰,那架势,估摸着刘家村全村老少都来齐了。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鲜红横幅,上写着:欢迎秀才公刘季归乡! 横幅之下,是一张秦瑶从未见过的大鼓,大郎站在其后,眼看她望过来,手中木锤“咚咚”落下,鼓声震天。 在鼓之后,是手持彩布,奋力挥舞的刘家老宅众人。 余下父老乡亲们,全都围在其后,大声喊着横幅上的内容:“欢迎秀才公刘季归乡!” 那响亮的声音,先是把刘季懵了一瞬。 紧接着,嘴角抑制不住开始疯狂上扬,几乎不需要思考,本能的从车辕上站了起来,挥舞双臂热情回应:“乡亲们,我刘老三回来啦!” 得到回应,众人更是激动,手中彩布恨不得舞烂。 宋瑜加快马车来到众人面前,四娘怀抱一大把野花冲出,笑着递给阿爹,而后看也不看她爹张开的怀抱,径直跳上马车,直接扑进阿娘怀里。 秦瑶拍拍她的小脑袋,看着高举横幅的阿旺和殷乐,嘴角狠狠一抽,一面挤出微笑应付乡亲们的热情,一面咬牙低声问: “这是谁出的主意?” 四娘附耳告知阿娘:“是我们大家一起出的主意,不过是祖父带的头。” “阿娘,家里已经摆上席面了,昨日没等来你们,大家伙都吃过一茬了,大伯娘、二伯娘,还有祖母娘家的亲戚,全都来了!” 说着,指着大哥敲得上头,咚咚响的大鼓,道:“这大鼓还是从二伯娘娘家村子里借来的。” “阿娘,我阿爹真是秀才了吗?”四娘睁着期待的大眼,惊喜问道。 秦瑶颔首,嘴角笑意浓了几分,“是,倒数第一。” 四娘才不管是第几,反正阿娘说了是,那就说明阿爹现在是真的秀才了! 小姑娘靠在阿娘怀里,笑看着已经被村民们簇拥着往村里去的那高大背影,忽然觉得,今日的阿爹才像是阿爹。 “村长,恭喜恭喜!你现在可是秀才夫人了!” 刘大福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马车前,笑着恭贺道。 不少与秦瑶较为相熟的村民也紧随其后跟过来同秦瑶道喜,很快,马车就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和刘季的如鱼得水不同,秦瑶简直怕死了这种人多的场合,勉强应付几句,示意宋瑜驾车,逃也似的家去了。 然而到了家门口才知道,刚刚四娘说家中已经置办好席面是什么情况。 家中后院扩建,院墙已经围好了,屋子建了大半,余下都是宽敞空地。 此时,前院摆了长长一条流水席还不算完,后院更是夸张,足足三条流水席面,惊呆了秦瑶。 “呀!是刘家村村长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刚从村口逃离的秦瑶瞬间又被留在院中的外村亲戚们包围。 四娘看了看阿娘笑得僵硬的脸,捂嘴偷笑一下,溜下马车,搬救兵去也。 因为秦瑶赶着马车,速度还比刘季一行人步行快一些,此时刘季等刘家村大部队还在后头呢。 按照规矩,被刘老汉拽到祠堂,先跪拜祖宗,完成仪式后,众人才往秦瑶家行来。 “阿爹!”四娘仗着人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来到已经得意忘形的阿爹身前,狠狠拽了下他衣袖,老父亲这才低头瞧见她。 四娘也不说什么,只道了声:“阿娘喊你呢!” 老父亲瞬间清醒,连连摆手拒绝了村民们叫自己家去喝酒的邀请,一边伸手拨开挡在前方的兄弟们,一边往家方向跑,口中喊着: “走走走,都到我家去,我把家中好酒拿出来,今晚大家伙不醉不归!” 诸人笑着,浩浩荡荡跟上。 孩子们最开心了,大郎金宝带头,身后跟着一长串小尾巴,在院里窜来窜去,不放过任何一道好吃食。 席面都已经备好,人倒齐,何氏和李氏一挥大勺,开席! 秦瑶买回来的半扇猪肉根本没用上,刘老汉掏出所有私房钱,买了一整头肥猪,肉菜管够。 张氏虽吐槽他人来疯,但刘季这次确实是给全家长脸了,暂且就由着他们疯几天吧。 秦瑶当选村长那一晚都没有今天热闹,整场宴席吃下来,她虽然一点也不用操心,但人一直是懵逼状态。 直到半夜,诸人散去,院内安静下来,看着院内满地狼藉,这才有几分清醒。 刘季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阿旺将他扛到书房,艰难把他英俊潇洒的大老爷梳洗好,这才退出来。 宴席后剩下一堆锅碗瓢盆,阿旺收拾前院,李氏负责后院,宋瑜和小来福也帮着,要不然根本收不完。 大郎兄妹四个,带着村里小孩们玩疯了,阿娘回家都没来得及过来见一面。这会儿电量已经放光,躺在房中呼呼大睡。 毕竟,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父亲带来的正面关怀。 昔日对他们万分嫌弃鄙夷的村民们,今日简直把他们夸上了天。 突然面对这么多的关怀好意,就算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恐怕也免不了生出几分虚荣,何况还是几个此前饱受排挤的孩子。 秦瑶看着窗外明亮的弯月,浅浅一笑,把买来的果脯放在孩子们床头上,一一亲吻他们的额头:“晚安。”(本章完) 493 同样的人 秦瑶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后院建房的动静都没能把她吵醒。 刘季这个醉鬼就更能睡了,昏昏沉沉,一觉睡到下午才起,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秦瑶比他早起一个时辰,已经带着孩子们去老宅走了一遭回来。 秦瑶拿了十两银子给刘老汉,她怎好意思让老人来出这席面的钱呢,自然要还上。 至于多出来的,就当是给老人家的辛苦费了。 刘老汉一开始还不肯要,但想起昨夜回家后被张氏拧得生疼的耳朵,嘶了一声,呐呐收下。 秦瑶一副我已看穿的戏谑微笑,冲老头点点头,领着四个小尾巴离开,开始巡视各处。 文具厂有宋瑜,这个不急。 先去学堂那边看看进度如何。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跟着阿娘,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今早起来看见床头上的果脯,兄弟三个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日居然没有跟返家的阿娘打过招呼。 被村民们恭惟得飘飘然的心,瞬间冷静不少,再看手中果脯,心中顿觉愧疚。 这不,早上哥三个守着秦瑶的房间大门,一丈之内,人畜不进,谁敢打扰阿娘睡觉,他们就瞪谁。 连带着做饭的李氏都不禁放轻动作,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 这会儿,秦瑶已经告诉兄弟三人自己没生气,心怀愧疚的兄弟三人仍是不肯离开。 跟在秦瑶身后不停问:“阿娘,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大郎:“瑶姨,你要喝水吗?” 二郎:“阿娘你热不热,要不我用芭蕉叶给你扇扇风吧?” 三郎嘴里嚼嚼嚼,“阿娘,你饿吗?要不要吃果脯?” 四娘牵着阿娘的手,回头冲哥哥们“略”的做了个鬼脸,小小声对秦瑶说:“阿娘,我们不要理他们!” 秦瑶忍不住笑出声来,孩子们听见她的笑声,也跟着哈哈哈傻笑,整片山头上,都是母子四人快乐的欢笑声。 秦瑶摘一节狗尾巴草在指尖转悠,回家的感觉真好! 学堂已经有了雏形,现在九叔给村民们排了上工表,大家伙轮流过来干上半天,这样不会耽误地里的农活,干活的人也不会太累。 按照目前进度,今年九月之前应该有望将学堂建成。 村里没事的小孩也会过来帮忙,希望学堂可以早日建成。 见到秦瑶过来巡视,正在工地上帮大人搬砖块儿的孩子们立马围了上来,兴奋追问她打好荣誉奖章了没有。 秦瑶差点忘了这茬,被孩子们提醒,这才想起来。 不过面上不显,淡定回道:“我已经画好图纸了,放心吧,下河村的铁匠很快就能打出来。” 示意众人好好干,有事只管来找自己,秦瑶又带着家里四个孩子去村里那些废宅转了一圈。 宋章的宅子已经动工了,派了一名管事过来监工,地基已经完成。 村里不少宅基地被那些有钱书生买下,现在也动土了。 秦瑶离开仅仅半个月,整个刘家村却已变成大兴建设的架势。 外来的建房施工队伍有好几支,一支十人左右,硬是多了几十个人在村中行走。 再加上文具厂里上百号工人,一到傍晚,走出刘家村的人都能排起一条长龙。 有人,就有发展,刘木匠家的茶棚增加了饭馆的功能,每日为那些外来的施工队准备午饭,又能增添一笔可观收入。 吃饭的人多了,需要的菜也随之增加,王婆婆家的鸡蛋现在在村里就能全部卖完。 秦瑶想着,要是能把仕女匣的生意做起来,刘家村距离脱贫就不远了。 四个孩子总跟在身后叽叽喳喳,刚刚开始秦瑶还觉得新鲜,现在只觉得聒噪,寻了个理由,把兄妹四个撵回家找他们亲爹做功课去。 独自来到文具厂,将各部管事叫到自己的办公小屋,就仕女匣的开发与完善工作,开了个简短会议,成立了已芸娘为首的研发小组,专门负责仕女匣的开发工作。 工作安排完毕,潇洒走人。 “秦总管!” 熟悉的悦耳女声自身后传来,秦瑶不但没有停下,反倒加快了脚步。 殷乐赶忙快跑追上前来,可惜秦瑶比她脚步更快,无奈,只能停下大声告知: “我已经学得七百八十个字了!” 秦瑶一拍脑门,低骂一声:“要死。”脚下速度再次加快,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殷乐视线之中。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村道,不但没有觉得失落,反倒越发振奋,就快了,很快她也可以变得像秦总管一样快! 这么一想,殷乐兴奋得原地打了个寒颤,握紧双拳,转身,继续回食堂完成自己的收尾打杂工作。 她每日只用干半天的活儿,余下时间都能用来认字,殷乐现在简直爱死了食堂打杂这份工作。 那厢。 秦瑶沉着脸大步跨入家中,拨开围上来谄媚的刘季,绕过正在冥思苦想做功课的四个孩子,略过后院一院子做工的亲戚,直奔后院菜园子。 “阿旺!” 身后一声巨响,阿旺手里的粪瓢微微颤抖,差点撒出几滴。 他稳稳放下粪瓢,回头,不解的看着面前气势汹汹,叉腰怒视自己的女人。 “有什么事吗?”阿旺问。 要不是刚刚看见他颤抖的粪瓢,秦瑶差点被他无辜的眼神忽悠过去。 秦瑶没好气的质问道:“你为什么教她这么多字?” 阿旺:“她学得快。” 秦瑶倒吸一口凉气,低喝:“她学得快你就教得快啊?!” 阿旺点点头:“是啊,有问题吗?” 秦瑶:“.” 阿旺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站起身来,难得认真的说: “殷乐很聪明,习字快,记忆力好,也能吃苦,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她有习武的资质,夫人你或许可以试试。” 秦瑶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阿旺嘴里说出来的,她眯起眼睛,觉得自己得重新审视面前这块木头了。 阿旺自然能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赶在秦瑶问出口前,先一步说: “夫人你不要多想,我和殷乐是朋友。” 怕秦瑶不信,阿旺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们都没说,但我感觉得到,她也觉得我和她是同样的人。” 都是从没有自我,浑浑噩噩中逐渐清醒过来的人。(本章完) 494 一家人 “我从不觉得自己教给殷乐加强记忆力的办法有什么不对,但如果夫人你为此不高兴.” 秦瑶挑了挑眉,以为他怕被自己打死,所以选择说从此不再继续帮助殷乐。 万万没想到! 阿旺说:“那我也没办法。” “嘶——”秦瑶深吸了一口气,有被气到! 但她一点也不想给面前这个气死自己的木头一拳头。 脑子忽然就冷静下来,秦瑶狐疑问:“你确定她有习武资质?” 阿旺笃定的点点头,便蹲下身,拿起他的粪瓢,继续料理他的宝贝菜地。 “娘子,你脸怎么黑了?” 刘季不知何时出现在菜地,瞅一眼秦瑶沉沉的脸色,又瞄一下阿旺没事人一样浇菜的动作,眼睛一瞪,管他三七二十一,指着阿旺怒问: “是不是阿旺这小子惹你不开心?” 面对自家大老爷无端的陷害,阿旺满头问号,难道不是殷乐让夫人不开心的吗? 秦瑶摆摆手不想再提刚刚的事,疑惑看向刘季,“你来干什么?” 刘季只得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答道:“金宝刚刚过来,说今晚让我们去老宅吃晚饭。” 说完,撇了撇嘴,扶额说:“我头还晕着呢。” 言下之意,并不想去老宅吃这顿晚饭。 秦瑶看他这反应,心下便有数了。应当是冲着刘季如今这秀才身份来的。 “田地赋税的事你就算不开口,迟早也会来的,既然喊我们过去吃饭,那就去吧,正好你这两日也在家,早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听见秦瑶这么说,刘季哀叹一声,没有再嚷嚷说他头疼。 夫妻二人返回前院,秦瑶让李氏继续准备家里孩子们的晚饭。 既然是谈正事,利益相关难免会有争执,孩子们还是不去为好。 等到金花金宝过来叫,秦瑶和不情不愿的刘季才出门。 昨天刚吃了席面,今日老宅准备的菜色却也毫不逊色,炖了一只老母鸡,烧了一条鱼,还煮了半条猪腿。 那肉香气比过年时还要浓郁,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宅众人发了横财,居然如此大手笔。 秦瑶和刘季对视一眼,刘季当先进门,秦瑶稍后两步。 这可是希罕的事,往日都是刘季跟在秦瑶身后走的。 堂屋里摆放碗筷的张氏见此,暗暗同刘老汉使了个眼色,提醒他注意这个细节。 刘老汉却笑了起来,对今日的打算非常有信心。 说实话,秦瑶他真是搞不定,但老三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既然今天做主的是老三,那成功的希望就非常大。 “爹,娘。”秦瑶微笑唤人。 刘季勉强冲二老点了点头,也不需要人招呼,如往常一样一屁股在自己觉得菜色最好的方位坐下。 换做以前,刘老汉的鞋底板已经抽上来。 今日老头却转了性,不但没有对他吹胡子瞪眼睛,还热情招呼秦瑶就坐。 并让张氏把菜重新摆一遍,好菜都往夫妻二人身前放。 刘柏刘仲拿了酒出来,热情道:“老三,昨日你光顾着别人,今日可得同我们好好喝两杯。” 何氏端上最后一道韭菜炒鸡蛋,拍开金宝金花偷偷摸摸伸过来的手,笑眯眯放到已经堆满碗盆的秦瑶夫妇二人跟前。 “瑶娘啊,今儿个敞开了肚皮吃啊,你二嫂特意多煮了一锅饭,管够的!” 秦瑶就笑笑,嗯了声,没再说别的。 看起来既不是很热情,也不冷淡。 她向来如此,众人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就是金花金宝和大毛,今日被大人赶到厨房小桌,不许上桌吃饭。 小孩子最敏感了,一看就知道今天家里大人要说大事,一人得了一只鸡腿,倒也乖乖配合,端着碗在厨房门口,一边吃一边好奇的朝堂屋这边看。 菜上齐,除了要照看大毛的邱氏没上桌,老宅众人都坐了下来。 谁也没动筷,都瞧着刘季。 这样的待遇,从前可从没有过,刘季心里颇有些得意。但也知道这样的待遇是奔着自己秀才功名来的,并未忘形。 刘老汉“咳咳”低咳两声,当先拿起酒杯,向刘季示意,“老三,你来说几句。” 刘季抬头,看过饭桌上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庞,每一个神情,无一不是喜悦中带着几分示好。 其中刘老汉的最为瞩目,满眼都是自豪和骄傲。 刘季心中微动,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说,端起酒杯干了一杯,随后坐下拿起筷子,“吃吧。” 众人一愣,就这样? 昨夜他可不是这样的啊,那口才滔滔不绝,很是出了一次风头。 还是刘老汉反应迅速,笑道:“吃吧吃吧,自家人,不用客气。” 众人哈哈一笑,动起筷子。 何氏给刘季夹了一只炖得鲜黄的鸡翅膀,“老三,大嫂记得你最爱吃这鸡翅了,从前家里日子穷的时候,为了这口,你偷偷杀了家里一只下蛋母鸡,害得你大哥被爹揍了一顿的事,你还记得吧?” 刘季啃着鸡翅,嗯的点了点头,“我记得那只老母鸡是为了下蛋给大嫂坐月子吃的,结果被我吃了嫁祸给大哥,大哥有口难辩,被爹打了好几棍子,也被大嫂你骂了一整年。” 说到这,刘季嘿的一笑,看着何氏僵下来的笑脸,问:“大嫂现在都还记着,不会是还为这事生我气吧?” 何氏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有些不自然的摆摆手,“早忘了,一家人嘛,哪能真计较!” “对对对,一家人,不说这些,快吃吧,别耽误了这一桌好菜。”刘老汉招呼道。 张氏也冲秦瑶说:“瑶娘你多吃点,要是喜欢吃啊,以后搬回来,娘和嫂子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搬回来三个字,特意加重了声调。 何氏立马冲刘柏那使了个眼色,刘柏有点犹豫,被刘老汉在桌下踩了一脚,不得不尴尬开口试探问: “老三,你看你们要不要找个日子重新搬回来?” 何氏立马接话,说后院刘肥那间新屋子她都收拾出来了,完全住得下。 话都说到这了,刘老汉也表示,他昨天问过族长了,分家出去的儿子,也可以重新迁回来的,只要刘季同意,他们以后还是一家子。 听到刘老汉这话,刘季和秦瑶同时放下筷子。 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说到重点了。(本章完) 495 别闹得难看 在刘老汉期待的注视下,刘季难得一本正经起来。 语气坚定道:“分出去那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迁回来的事从未想过,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这话一说完,原本信心满满的刘老汉顿时沉了脸色,刘柏刘仲何氏邱氏等人,笑脸瞬间垮下。 村里人基本是直来直往,心思都写在脸上。 秦瑶抬眸扫了一圈,刘老汉和张氏满是错愕,似乎没想过刘季会拒绝回迁的提议。 毕竟现在的家族理念是子子孙孙都在一起,资源共享,互相帮忙,能合则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分家。 刘柏和刘仲齐齐叹了一口气,似乎早猜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难掩失望。 何氏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就差指着刘季鼻子吼上一句:老三你怎么能这样! 与之相比,邱氏不争取也不争取,说得好听是一切随缘,其实就是根本不想冒险,既期待刘季同意回迁,又怕搞砸现在两家的关系。 秦瑶正事不关己的旁观着,何氏愤怒的眼睛忽然朝她这边扫了过来。 何氏有些激动的质问:“瑶娘,你先前可是说过的,有好处绝对不会忘了咱自家人,是不是?!” 秦瑶点头,大方认了,“我说话算数。” “但回迁这事,我一个外姓妇人做不得主,一切听相公安排。” 得罪人的事,她才不出头! 刘季可不管这些,听见她那句“一切听相公安排”,就算当出头鸟他也无怨无悔! 这可是恶妇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这么低眉顺眼的,哪怕知道她是装的,但刘季心里还是爽死了。 “咳咳~”他握拳掩唇咳嗽着,把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强压下来,在何氏要爆发的前一秒,浅笑着说: “我知道我真回迁了,大哥二哥老四你们也不会多么开心,想我回迁,无非是为了秀才能够免除徭役赋税的好处。” “既然我家娘子早就同大嫂二嫂说过,有好处绝不会忘了咱自家人,那我自然要替她把这承诺办到.” 秦瑶暗暗翻白眼,但既然让人去当恶人,她也不好拆台,算了,且让他多飘一会儿。 刘老汉一喜,“老三你同意回迁了?” “不是。”刘季抬手示意亲爹别着急,“我有一计,既不用回迁,也能让咱们家兄弟减免赋税。” “那徭役呢?”刘肥不愧是去书院读了书的,与欣喜的家人们不同,立马抓住了他三哥话里的漏洞。 三哥只说减免赋税,可没说也能减免徭役。 刘季瞪了刘肥一眼,就你小子是个大聪明! 刘肥死死盯着他三哥,丝毫不惧。 刘季不得不把事情说清楚,耸肩道:“徭役我就没办法了。” 除非真的回迁,重新变成一家人,他的家人才能享受免除徭役的特权。 “但是!”话锋一转,刘季又安抚道:“以咱们家现在的情况,找人代服徭役也不算难事,反正我的办法就只能让你们免除赋税。” 说着,见老宅众人似乎不太满意,刘季嘭的一拍桌,文的不行直接上横的,二流子本色重现,嗤道: “这你们都还不满意,非要我回迁的话,那我就迁回来呗,只是到时候大哥二哥你们可别后悔,再想分家让我走,我可是不会再走了!” 说着,刘季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没有分开种地分开花销的道理,我这功名也不是白来的,这都是我家娘子一文一文用辛苦攒起来的银子堆出来的,这其中的花费只怕你们还不晓得,我这就拿算盘给你们算一笔,咱们兄弟四人平摊!” “总不能光拿好处,分文不出吧?” 刘季话音一落,秦瑶立马不动声色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算盘从桌下递过去。 刘季看着硬塞到自己手上的算盘,微微瞠目,恶妇不愧是恶妇,这手段确实是高! 拿起算盘抖齐算珠,刘季翘起手指就要开算。 刘仲一把伸出手来,将算盘夺下放到一旁,“老三你说说看,你那个能减免咱家的赋税法子是什么法子?” 何氏还没反应过来呢,不满的看着阻止刘季算账的刘仲,还是刘柏瞪了她一眼,低声说: “差不多得了,能减免赋税已经很好,那笔账咱们可摊不起。” “一家人,别闹得难看。”刘柏加重音量,何氏这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是啊,全家都仰仗着老三一家呢,她差点着相了! 何氏忙冲秦瑶和刘季挤出一抹笑,不再开口。 见他们如此态度,刘季心里好受不少,他这免除赋税的好处还不算白给。 恶妇说过,要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他与老宅众人,情分没有几分,但恶妇独自在家时,确实需要他们帮衬一二,这秀才功名的好处,给出一点倒也不是不行。 出门走了几遭,见识过那些世家豪族的强盛,刘季心里也知道,越往上走,需要的人手就越多,但能够信任的人也越少。 而老宅这些与他有同样血脉的亲人,是最能让他放心使用的帮手。 何况,老宅众人底线比他高,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有一点点欲望和贪婪,反倒好掌控。 刘季心里打着小九九,面上慢条斯理的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他的办法简单粗暴,就是让老宅众人把名下所有田地都‘卖’给他,自然就能免除一切赋税了。 当然了,如果不放心,私下他们两家还能另些一份文书,保证地实际上还是老宅这边的地。 “反正地还是你们自己种,粮还是你们自己收,我只是挂个名而已。”刘季摊手道。 县里多的是这样操作的人家,民不举官不纠,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加上秦瑶在开阳县的威名,刘季不觉得有人胆敢揭发自己。 “爹你觉得行的话咱们今天就把地契给我,明日我去官府顺带着就把这事办下来,今年秋收,你们就不用再缴纳赋税。” 刘老汉老实巴交一辈子,对刘季的提议虽然十分心动,但想到被揭发的风险,犹豫不决。 刘柏兄弟三个都急了,刘老汉这才迟疑着起身回房,将所有田地契子拿来。 496 大郎改称呼 转交给刘季时,忽然想起他从前干的哪些混蛋事,刘老汉顿时一激灵,不敢松手。 万一老三是骗他的,田地契子拿了却不承认,那这一家老小不是完了? 面对刘老汉不信任的目光,刘季无语得白眼都要飞上天,“爹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刘老汉哀叹一声,微微松手,刘季一把就抢了过去。 “那先这样,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明早我顺带去县衙把这事给办了。” 刘季拉着秦瑶起身,拿着田地契子,走了。 刘老汉追到门口,欲言又止,最后一拍大腿,赌一把吧。 面对亲爹如此不信任,刘季很有些冒火,回去的路上还在跟秦瑶吐槽: “娘子你说我爹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区区一百多亩田地我堂堂的秀才老爷还能贪了他的去?” “人家父子都是互相信任的,谁像我爹啊,整天对他亲儿子疑神疑鬼的,这可是我担着风险给他好处,不谢一声就罢了,你瞧瞧他那眼神,就差指着我鼻子警告我别昧了他的田地!” 秦瑶觉得他很吵,冷眼横睨过去,“你心里清楚就好,少哔哔多干事,懂?” 刘季啧啧两声,“娘子,你这脸色变得可真快啊,刚刚还是一切都听相公的,这才一转脸你就” 秦瑶一巴掌抬起来,不需要多余的动作,某人自动捂嘴噤了声。 不过看看怀中那些田地契子,刘季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得意,功名真是个好东西。 他这才考上秀才呢,不说村里那些恭惟的声音了,只想一想老宅里从前对他不是嫌弃就是呼喝的亲爹如今都要等自己先动筷才开饭,怎一个畅快了得。 这一晚,刘季是抱着老宅那一沓田地契子睡着的。 极稀罕的,他竟然梦到了两个逝去的女子,一个是他亲生母亲,还有一个,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 梦醒来,刘季恍惚了一阵。 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将怀中散乱的契子放下,迅速下床起身穿衣,在家中窸窸窣窣搜摸一阵,将睡梦中的大郎兄妹四个从被窝里挖起来,父子五人早早便出门去了。 屋里的秦瑶打了个哈欠,隐约猜到父子几人去干什么,改了个睡姿,继续回笼觉。 一觉睡醒,父子五人已经回来,正在堂屋里等着她一起过来用早膳。 秦瑶伸着懒腰走进堂屋,她还没开口问呢,刘季一边摆放碗筷一边主动开口解释: “昨夜做了一个梦,才想起来还未将我考上秀才的事情告诉母亲,今早醒来就过去拜了拜,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话说到这,抬头看了秦瑶一眼,有点心虚的补充,“顺路,又去看了眼他们亲娘。” 秦瑶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点点头,“应该的。” 刘季立马嘿的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冲大郎那使眼色,对秦瑶小声说:“孩子有事跟你说。” 秦瑶看向兄妹四个,二郎、三郎、四娘齐齐扭头去看大哥,一副看戏的模样。 秦瑶好笑的挑了挑眉头,“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了。” 三郎凑了上来,自以为很小声的在秦瑶耳边打小报告,“阿娘,大哥他要改口,但他不好意思了。” 大郎立马瞪了过来,三郎心虚的嘟了嘟嘴,秒退到妹妹四娘身后去,避着大哥的刀子眼。 四娘无语的瞅了小哥一眼,但也并未将他推开,满眼的无奈,小大人似的,恍惚还以为她是姐姐,三郎才是弟弟呢。 秦瑶把孩子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最后目光落到一脸紧张的大郎身上。 在二郎的推波助澜下,大郎一个踉跄,“扑通”一下跪在了秦瑶身前。 趁热打铁,少年脑袋往地上一嗑,清清楚楚唤了声:“阿娘。” 秦瑶十分意外,以至于第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及时将身下小少年喊起来。 大郎结结实实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底是不再自抑的深深孺慕。 秦瑶意识到,这一声阿娘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它代表了全身心交付的信任,不可轻易辜负。 于是,秦瑶也珍重应了下来,“嗯,起来吧。” “以后没事别跪了。”她含着笑意补充道。 大郎颔首,“阿娘,我知道了。” 一家六口重新落座,刘季哈哈大笑一声,过于郑重的气氛终于恢复正常的闲适轻松。 可能是心情不错,秦瑶今天早膳都多吃了一碗。 饭毕,阿旺驾车,带着刘季进城去了。 科考所需的证明文书,秦瑶昨夜已经准备好,刘季这次入城,主要完成两件事。 一是将最后所需科考入场文书准备妥当,二是将老宅减免赋税的事情办妥。 一切顺利的话,后日刘季便能启程前往府城,与齐仙官等人汇合。 秦瑶留在家中也没闲着,村里有人为田水吵架,她还得过去调停。 处理好两家用水纷争,马不停蹄又去学堂那边帮忙。 有些木料过于沉重,人手不足,她一人顶十,自然要上。 等从学堂离开,家里这边刘老汉又来找她,一边担心刘季乱来旁敲侧击的询问细节,一边没话找话的商讨扩建事宜。 秦瑶先前说了,钱不是问题,便往好的去建。 但现在建得一个雏形后,刘老汉才知道秦瑶居然是为了给宋瑜一家居住,心想哪里有主人住土屋下人住青砖瓦房的? 当下建议秦瑶再多建两间屋子给自己,让宋瑜一家去住她们原来的屋子不就好了。 秦瑶一想,有点道理啊,但懒得麻烦了,“算了吧,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 后院扩建人来人往的,这种毫无隐私的生活秦瑶只想快点结束。 倘若真要建,就等人不在这住了,找人设计一个舒适家宅,推倒重建,一步到位。 正说着,车轮滚动声传来,刘老汉也不管什么增建不增建的了,立即起身,身姿矫健的冲到大门外。 阿旺才将马车停好,刘季立马从马车上跳下来。 他本以为刚刚的迎接脚步声是秦瑶的,正要笑出一朵花来。 猝不及防对上了亲爹忐忑、期待的老脸,笑容一僵。 “爹,怎么是您!”刘季一脸失落嫌弃。 “不然你以为是谁?”刘老汉急迫的拍拍他手臂,“地契呢?田契呢?”(本章完) 497 改命 刘季只得掩下心中失落,勉强挤出一丝笑,将已经写了自己名字的田契地契掏出,没好气的递给刘老汉。 “喏,契子您自己收着,这下可放心了?” 还真以为他会贪了这些田地? 他刘.秀才.季是那么没格局的人吗! 刘老汉瞅他一眼,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不信任。 “呸!”的吐出一口唾沫润好手指,把契子一张张数过去,确定是这么多张,这才揣进怀里喜孜孜的点点头:“好好好,都齐了。” 说罢,多一眼都没看刘季,拿着契子快步往家去,只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家里人,证明自己没看错老三,契子他确实还回来了,赋税也真的免除了。 刘季皱起眉头,看着自家老父亲那欢喜的脚步,“嘶~”了一声。 突然有点后悔把契子还回去了怎么办…… 大郎几个孩子从田里爪了鱼回来,一个个脏得不成样子,脸上的笑容却能闪瞎刘季的眼。 “阿爹!” 眼看着几个孩子带着满身泥巴朝自己冲过来,刘季当即便是一个大后退。 “你们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吗?”刘季不可置信的问道。 孩子们嘿嘿笑着企图蒙混过去,四娘提着框着往阿爹跟前炫耀,“阿爹你快看,我抓了一条最大的!” 三郎嘁道:“分明是大哥和二哥拦在竹罩子里,你才抓到的。” 说着,炫耀自己抓到的一条小鱼,“阿爹你看我抓的,最有活力了,今晚让李姨炖汤喝,肯定特别香。” 面对龙凤胎两双期待的大眼睛,刘季半点没心软,嫌弃的拎起两人的胳膊来到水缸旁,真是恨不得把这俩泥娃丢水缸里涮涮。 “把你们自己给老子收拾干净咯,真是的,老子不在家你们一个个都要反了!” 刘季放下木盆,舀了一大盆水给兄妹几个,叉腰站在原地监督他们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 秦瑶就坐在堂屋里看着院里的鸡飞狗跳,偶有飞溅过来的泥点子,身体微动,精准闪躲,一丝泥水也没沾到。 刘季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身上都是泥点子。 家里四个加上一个小来福,五个孩子把水缸里的水用得一滴不剩,才勉强有个人样出来。 阿旺栓好马,喂完牲畜家禽回来,很自然的便抄起那一篓子的田鱼开膛破肚。 收拾完毕,李氏接手,一锅炖了,香气扑鼻,闻得秦瑶都馋了。 洗刷干净的几个孩子被刘季安排了打水的新任务,水缸不满谁也别想开饭。 兄妹几个有桶提桶,没桶盆也要端走,赤着脚乐颠颠往村井奔去。 不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的水没剩多少,主打一个体验过程。 最后还是阿旺看不下去,提着秦瑶常用的超大号水桶,一趟便将家中水缸填满。 至于换下来的脏衣服,反正学堂放假,自己的衣裳自己洗吧。 刘季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回来,眼看菜上齐,李氏领着小来福下工撤退,余下秦瑶一家终于开饭。 “文书手续都办妥了?”秦瑶一边吃着刘季已经剃干净鱼刺的鱼,一边问。 刘季点着头,手上忙到停不下来,见秦瑶多吃了两口鱼,专门拨了两条鱼放在空盘里,把刺挑出来,肉放她碗中。 每当他要整些幺蛾子时,总是这般殷勤,秦瑶早已习惯,心安理得的享受服务。 “阿爹,你什么时候去府城?”大郎关心问。 刘季拨着鱼刺,头也不抬的答:“后日一早出发。” “啊?”三郎有点接受不了,“可是阿爹你刚回来没几天。” 虽然阿爹在不在家,都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就连秦瑶也不得不承认,刘季在家的时候,家里总是格外的鸡飞狗跳。 先前一走便是两个月,这才回来了没几日又要走,而且等到院试结果出来,那都到九月了。 四娘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时间,突然觉得碗里的鱼不香了。 二郎倒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只关心阿爹是不是还能继续保持好运气。 “阿爹,你说这次院试你还能得倒数第一吗?”二郎一脸认真的问道。 倘若不是看他这般认真,刘季都要怀疑这好大儿是不是在嘲讽自己了。 正好鱼刺挑完,把鱼肉盘子放到秦瑶面前,刘季放下筷子,打算跟儿女们好好解释一下,科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爹这么跟你们说吧,能不能上榜,其实是件玄之又玄之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阿旺问:“那老爷你命里有吗?” 刘季一噎,不是很有底气的挑了挑眉,“应该是有的吧.” “呵~”秦瑶笑了,不是笑刘季,而是觉得阿旺和大郎兄妹四个一本正经的听刘季在胡说八道,觉得好笑。 然而,看在刘季眼中却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实力,所以才发笑。 当即腾的站起身来,高声宣布:“为了万无一失,我明日一早就去庙里找大师为我改命!” 秦瑶:“.” 阿旺:“能一起去吗?”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去过道观寺庙之类的地方。 大郎兄妹四人眼睛唰的一亮,“我们也想去!” 刘季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儿,“那就一起去!” 秦瑶拒绝,“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她对道观寺庙完全不感兴趣。 况且这大热天的,只想宅家吃蛋糕喝凉饮。 于是父子五人齐齐点头:“行!” 秦瑶看着立马兴致勃勃讨论起来的几人,摇了摇头,无奈失笑。 次日一大早。 刘季就让阿旺驾好马车,领着大郎兄妹四人一起,朝着开阳县香火最鼎盛的道观奔去了。 虽然秦瑶不参与,父子几人略感遗憾,但一到了道观,立马就被新奇的事物和绝美的山景所吸引,再也没想起她来。 父子几人早上出门,傍晚才归,人手一张符,阿旺还把这符纸折起来,用一根红绳吊在脖子上。 因为道长说了,他命中带煞容易招来邪祟,随身佩戴此符,可得安宁。 从前完全没有信仰的人,成功被自家大老爷带歪,信起鬼神来。 再看四个小的,也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将符纸叠放于枕下,这才放心睡去。 秦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黄符,是的,他们还顺带帮她也带了一张清心符,说是携带在身上,可以避免走火入魔! 确定不是在内涵她?(本章完) 498 武力压制 秦瑶觉得自己应该也被父子几人感染了脑残病症,所以才会把那张清心符贴在卧房大门上。 不过你别说,你真别说! 这带着道教神秘色采的红色符文,看起来还真挺神秘色彩。 一下子就觉得整个家宅鬼邪不侵了呢! 阿旺幽幽飘过,“夫人,我有事禀报。” 这冷不丁的一声,秦瑶差点一拳捶过去。 佯装淡定回眸,“什么事?” 阿旺指了指乌漆嘛黑的后院山林脚下,闪身飞了出去。 秦瑶狐疑一挑眉,抬步跟上。 来到后山脚下,淡淡月色中,阿旺立于树梢,一边观察着周围情况,一边低声对树下的秦瑶说: “从夫人你和大老爷回来的那天开始,我就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 “起初我以为是我多虑了,但昨日我送老爷去县衙,出村时又感受到了这股窥视,今日回村后,我特意去河边打水,果然发现了两张陌生面孔。” 秦瑶眉头微皱,“最近建宅院的人多,外来的工人也多,会不会是新来的工人?” 阿旺十分笃定的摇头,“不是!” 他经受过专业训练,认脸更是死士的必修课,但凡是他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而那两个人,并不是跟随施工队伍一起进来的。 并且,寻常工人的脚步声根本就没有那么轻,也不会特意出现在河岸边,时刻关注着他们院里的一举一动。 一开始,阿旺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今日傍晚他再次确认过后,发现对方的关注对象是自家夫人和大老爷,并不是他。 那两人甚至都不曾发觉他也会武。 “夫人,是从府城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阿旺试探问道。 其实昨天和今天他在路上都有听到一些消息,关于巡按御史和盗匪人头的事。 再加上今日去道观的路上,老爷口中不经意说出的一些话,他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秦瑶心下微惊,如果不是阿旺提醒,她居然都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回来的路上确实遇到了点麻烦。” 秦瑶把在路上接单护送巡按御史王瑾,并一次性杀了三十名杀手的事告诉了阿旺。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自己培养出来的杀手被人一锅端了,恐怕也很难不去追究。 秦瑶沉声道:“我们可能.得罪了某些势力。” 话说到这,秦瑶心中生起一股怒意,王瑾说过不会给她带来麻烦,结果就这? 阿旺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按照他们死士的行事标准,这种麻烦,杀了就是。 于是,阿旺道:“夫人,我去杀了那两个眼线。” 秦瑶摇头,“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万一激怒对方,恐怕会给村里带来麻烦。”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为何要派眼线过来?他们想知道什么?想要做什么?” 可要怎样才能弄清楚对方这些目的呢? 把那两个眼线抓起来严刑拷问? 不行! 这样反而暴露了她们已经发现对方的探子,只会显得更被动。 阿旺:“要不还是杀了吧。” 他可以保证杀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背后的人连尸首都找不到。 秦瑶无语的白了阿旺一眼,“遇事不要只管莽,有时候咱们也要试一试动动脑子想办法。” 抬手示意阿旺别说话,她要安静的想一想。 三秒之后。 想什么想!想个屁! 秦瑶咬牙怒道:“谁惹的麻烦谁给老娘解决掉!” 阿旺楞了一瞬,不是说好要动动脑子的嘛? 秦瑶招手让他下来,别总站树上,会点轻功了不起啊,不知道仰着头说话脖子会酸? 况且先前是她没有想到对方行动速度这么快,这才没有注意。 现在都知道探子在身边了,凭她的感知力,对方只要一出现她立马就能察觉,用不着阿旺在树上盯梢。 阿旺哦了一声,从树上轻轻跃下,脚踩在树叶上,比猫儿还轻,只有一点细微到几乎不可听见的摩挲声。 秦瑶吩咐道:“你一会儿回去收拾行李,跟刘季一起去应天府。” 虽说对方的最大目标可能是她,但也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对刘季下手。 秦瑶可不想自己的投资才刚见回报,大大的好处还没享到就被人给嘎了。 阿旺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微微皱起的眉头看起来有点不乐意。 他担心的问:“家里的牛和鸡怎么办?还有我刚种下去的青瓜,地里的西瓜也开始结小果了,这段日子天气热,得盯着田里的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干,不让稻子长不好” 秦瑶从不知道,阿旺居然也可以这么唠叨,大受震撼。 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一拳头给他干闭嘴。 阿旺躲闪不开,结结实实挨了一铁拳,整个人倒飞出去十余米,脚踩在沙地上拖出去一条长长痕迹,后脚跟死死抵住一块大石头,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见秦瑶淡定从山脚下走出,阿旺紧咬了咬后槽牙,这要命的武力压制! 她继续叮嘱:“你给我盯着点刘季,别让他又跟那些纨绔子弟玩到一起去,败坏了性子。” 如果不是害怕再挨一拳头,阿旺真想说一句:就大老爷那性子,怎么可能会被人带坏,他不带坏人家就很不错了! 可惜,完全不敢反驳,要不然他就回不了家,家里的小菜苗就没有人照顾,没有人照顾,它们就会发黄发烂.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秦瑶危险的眯起眼睛,冷冷质问道。 阿旺郑重一抱拳:“夫人放心,我定会护好老爷周全,并好好看着老爷,绝不让他带坏别人!” “不是,是绝不会让别人带坏了老爷。”阿旺一本正经的纠正。 秦瑶嗤笑,“你还挺幽默。” “去准备吧,家里这边有我在,不会让你的小菜苗发烂发黄的。” 阿旺听见这话,内心并不是很相信,但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他的小菜苗应该能挺到他回来的吧? 带着满满的担忧和不舍,阿旺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秦瑶站在后院吹着清凉地山风,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冷酷。 王瑾要是说话不算数,那就别怪她真把他脑袋拧下来送给别人换取安宁! (本章完) 499 无中生有 刘季已经做好自己一个人出发的心理准备,凄凄惨惨戚戚。 万万没想到,临行前一刻,娘子居然给他安排了一个阿旺随从。 刘季那个受宠若惊,当时便觉得自己前两日的鱼刺没白挑。 出远门最是不能省钱,秦瑶不但把上次埋尸费用的一半,十五两银子如约给了刘季,还又另外拿了五十两的银票让阿旺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再加上阿旺昨夜收拾出来的干粮肉条若干,二人一路吃到应天府都没问题。 “老爷,出发了!”阿旺在门外大喊。 刘季这才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大口干饭的秦瑶身上收回来,冲四个娃挥挥手,“阿爹走了,少惹阿娘生气知不知道?” 大郎在晨练,举着沉甸甸的木棍用力舞了两下,表示已知晓。 二郎早膳胡乱吃两口就回房看书去了,这会儿勉强从窗前抬起半只眼睛目送。 三郎四娘在院里用米糠和碎菜叶给鸡绊食,阿娘不比阿爹,随便她们怎么折腾,只要自己洗干净自己衣裳就行,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等他们想起来要给阿爹送行时,刘季已经被等不及的阿旺一把拽上马车。 车轮呼啸着向前去,秦瑶起身来到院前的坝子上一路目送,眼看着马车驶入山坳没了踪影,猛的向河岸边一回头,两个工人短衫打扮的粗糙汉子直直撞入她犀利的黑眸里。 那二人先是惊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还冲她那边客气的点点头,完全和村里来的那些工人没差别。 只是二人转身离去时,却发觉身后那道犀利目光并未撤去。 一股不算浓烈,但也不容人忽视的杀意一只在他们身后萦绕,一丝寒气从脚底蹿上来,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是被发现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佯装不经意的回头朝那半山腰上看去,女人竟还在那看着他们。 不过瞧见他回头看来,她展露出爽朗的笑容,大大方方的冲他们挥了挥手,一副欢迎他们来到刘家村发展建设的友好姿态。 这是秦瑶管用的了,这几日她在村中巡视,遇到那些外村来的工人,都会如此,很能让人心生好感,极得人心。 二人专门盯了她好几日,自然深知她这套手段。 当下,又放下心来,想必她只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窥探的目光,但并未怀疑他们身份异常,只是不喜被人这般好奇窥探而已。 那二人又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目标之一已离开,还要向上传报才是。 他二人本来一人盯着一位,如今那男的走了,二人是留下一位,一位离开,还是一起离开,亦或是同时留下,这些都需要听从上峰指令。 是以,二人忙着传递消息,一时不察,竟未发觉秦瑶独自一人出了村。 秦瑶穿了李氏的一身靛蓝白碎花裙装,头发用同色布巾包着,挑着一担还未脱壳的稻子来到村口的水磨坊里。 稻子一放,两个时辰都没出来过。 家里的老黄被阿旺带走,秦瑶寻了文具厂里的一匹马,跟随刘柏的送货队伍,一起出了村。 转到官道上时,独自脱离队伍径直进了开阳县县城。 短短几日,巡按御史到来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皆知。 秦瑶不关心这是王瑾自己为了敲山震虎爆出来的信息,还是他的对手故意泄露,她现在只想见到王瑾本人。 听消息,他现在还在城内。 秦瑶把马拴好,直奔宋府。 怎么说她跟宋章现在都是合作关系,借他之手见到王瑾更容易,也能省去她搜索的时间。 是宋夫人接待的秦瑶,宋章并不在家中,也不在县衙。 问去了哪里,宋夫人也摇头,“他并未同我说过。” 见宋夫人眼中担忧不似作假,秦瑶心里计算着磨坊的时间,深呼出一口郁气,再次询问:“那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宋夫人不太确定的说:“也许晚膳前能回,秦娘子你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不如在府上住上一宿?” 秦瑶摆手,“不了,今天大人能回来就行,既然人不在,那我写封信,麻烦夫人帮我转交给大人如何?” 宋夫人颔首,忙让心腹丫鬟去将纸笔取来。 秦瑶用两张纸,简单写了几笔。 一张写给宋章,要他帮忙把自己的话转告王瑾。 一张便是要告诉王瑾的话,内容为:麻烦已至周身,还望雇主谨记当日承诺。 别的话,秦瑶一句也没多写。 能把事情办好的人,不用多写他也会办好。 不想办好事情的人,写再多威胁也没有作用。 看在宋章的面上,秦瑶决定再给王瑾一次机会。 信封好,双手递交给宋夫人,秦瑶微微一笑,转身便离开了。 宋夫人要送她,都没能追上。 低头看着手上这份薄薄的信,宋夫人眼中忧色更深,自打来了那位巡按御史,不但丈夫日日早出晚归,就连城中的气氛都变得怪怪的。 秦娘子无事从不主动到府上来,她今日竟也来了,这么多事情都撞到一处,宋夫人忽然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肃。 秦瑶在磨坊磨盘停下的前一刻赶回刘家村,担着去了壳的白米返回家中。 当日傍晚,文具厂工人和那些外来工人离开之后,立马敲响铜锣,召集村民到祠堂议事。 有不少家里路远的工人还留在刘家村中,但以为是外来人,不能靠近祠堂,那两名探子只能远远观望。 秦瑶从不是被动等待别人来救自己的那种人,她只会主动出击先自救。 既然她现在是村长,那自然要利用好自己这个村长的身份。 祠堂议事,秦瑶无中生有,说自己接到村民举报家中失窃,怀疑是近日外来那些工人所做。 她也没说是谁举报的,也没有点明是那家的工人,反正村民们会自己脑补。 “我知道大家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从明日开始,我希望大家将自家请来的工人身份都查验一遍,如发现异常,请立即向我禀报,押送官府!” 秦瑶一脸严肃的安排道:“村里卖了五处废置宅基地,那边的工人身份查验由刘阳你来负责。” 被点名的刘阳愣了一下,才在他族长父亲的招呼下上前应答。 500 阿旺平替 “是。” 刘阳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和村长同为上次村长竞选人,当时他还说了句“女人怎能做村长”,按理说村长不记恨他都算好了,没想到她不但没记恨,今日居然还会给他派下任务,一副准备用他做副手,十分信任的样子。 秦瑶微微一笑,鼓励的目光从刘阳身上扫过,又一一看过自己曾经的那几位竞选对手。 “不管先前大家有什么小矛盾,但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刘家村,希望我们刘家村越来越富裕,越来越强大。”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想要把整个刘家村建设好,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 “平日里小打小闹无所谓,关键时刻,我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够一致对外,消除一切对我村村民有威胁的潜在危险!” 众人无不点头,表示赞同。 刘阳一腔热血上涌,这次他是真服了这个新村长。 败给她,一点都不丢人。 秦瑶挥挥手,“散了吧,大家这几日多锁门,看护好各自的财务,别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待到村民离开,食堂内只剩下族长和仍旧深陷激动不可自拔的刘阳时,秦瑶特意来到刘阳跟前,冲他重重一颔首: “刘阳大哥,你对整个刘家村的默默付出,我一直看在眼里,你不说,我也知道咱们整个刘家村,就只有你勤勤恳恳在为父老乡亲们干实事。” 说着,见刘阳浑身颤抖,激动得要哭了的样子,又拍了拍他手臂,提醒道: “那些宵小向来行事龌龊,这次咱们打草惊蛇可能会引起他们的逆反心理,这几日你要多加小心,最好别走夜路,如果实在要走,记得一定要找同伴。” 刘阳哽咽应道:“我会小心,村长放心。” 秦瑶颔首,“我向来对你放心。” 刘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耿直,笔直那种。在其他人看来有点太过,分毫必究,很不得村人喜欢。 特别是每年收缴粮税时,最是遭人记恨。 可秦瑶觉得如此正好。 让刘阳负责工人身份查验,一个都跑别想跑掉! “时辰不早了,族长、刘阳大哥,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把祠堂的灯灭掉也要回了。”秦瑶笑着说道。 族长感激的冲秦瑶点点头,叫上第一次得到认可,因此喜极而泣的长子,无奈笑着家去了。 秦瑶最后一个离开,灭了烛火,检查好门窗,锁上祠堂大门,踏着今日格外洁白的月光,轻松归家。 丁氏族学的假期已经结束,孩子们要回去上课了。 早上被叫醒,秦瑶还有点懵,下意识打着哈欠问:“阿旺呢?不是他送你们去学堂吗?” 大郎无奈提醒,“阿娘,阿旺叔昨日已经和阿爹一道去应天府了。” 四娘竖起三根手指头,“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回来呢。” 二郎三郎点头,“是的,三个月。” 秦瑶甩了甩脑袋,彻底清醒,认命起身送家里的娃儿们去学堂。 到老宅接上金花金宝时,时间都有些迟了,急得两人偷偷掉眼泪,生怕到书院后会被夫子打手心。 万幸,三婶车技还是那么狂浪,虽然一路颠簸了些,到底是赶在上课钟声响起之前,将他们安然送到学堂。 假期归来的学子们蜂拥入学堂,转瞬又恢复极致的安静。 学堂大门“嘭”一声合上,发呆愣是的秦瑶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调转牛车头,慢悠悠往家去。 阿旺这一走,还真怪不习惯的。 刘仲最近被芸娘抓进新品研发小团队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接送孩子上小学的事至少这大半个月都会落到秦瑶身上。 送她到还好,接就有点麻烦了,阿旺留下的瓜田和菜地还得照料呢。 秦瑶忽然发觉,除了阿旺,自己居然再也没有别的人手可用。 再想起村里那两个不知目的的探子,以及县里那股山雨欲来的架势,她还真不放心将接送孩子上下学这个任务交给家里其他人。 早上狂奔了一路的大青牛,消耗了太多体力,回程载着女主人走得慢悠悠,愣是快晌午了,才回到刘家村。 牛车从文具厂门楼前驶过,秦瑶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河岸边,殷乐正围着围裙,挽起衣袖在洗菜。 她一边吭哧吭哧地干活,嘴里一边念着已经学会的字,偶尔顿一下,用手指沾水在菜叶上写写画画,劲头十足。 秦瑶心里想,也不知道这姑娘哪里来的这股牛劲儿,使都使不完。 两人一个在路上,一个在河岸边,牛车走得慢悠悠,动静并不大。秦瑶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提防着被某人发现。 却不想,殷乐身上可能安装了什么‘秦瑶定位器’,蹭一下站起来,激动大喊:“秦总管!” 好了,就是你了! 秦瑶低喝一声,大青牛迫不及待的原地停住。 “秦总管,我已经认得” “下午干完活了来我家。” 殷乐到口的‘九百二十八个字’顿时咽了回去,怔怔看着继续慢悠悠向前驶去的牛车,足足过了半分钟,这才猛的吸入一大口氧气,免得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过去。 远去的牛车上,秦瑶听着河岸边传来的傻笑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算了,不管了,管他什么猫,只要能抓到耗子的就都是好猫! 想到殷乐下午要来,秦瑶回到家潦草的吃完午饭,便提前着手准备起来。 她没给人当过师父,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照葫芦画瓢,一本正经的准备了香案,还让李氏弄了点瓜子糖果和猪脚肉,有模有样的。 李氏一看这架势,就猜到秦瑶要做什么,见她这认真到显得有些紧张的模样,莫名觉得怪可爱的。 “夫人怎么突然就想要收徒了?”李氏有些羡慕的询问道。 秦瑶正在找一张能让自己坐起来显得威严的椅子,真心答:“缺人手。” 李氏呆了一下,我难道不是人? 还是说夫人口中的人手,和她想的不是一种? 秦瑶挑起秀眉,当然不是一种,她要的是听话还能打的那种人手。 也可以叫做——阿旺平替。 501 收徒 与此同时,殷乐这边,尽量克制着激动把食堂的活忙完后,先回住处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又把头发扎了个结结实实,怎么晃都不会散乱的利落发髻。 最后看一眼天上微微偏西的日头,深吸一口气,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认得的那些字,一边满怀神圣的朝着自己最想抵达地那人身边走去。 期盼的目标毫无预兆被动完成,殷乐心里实在是忐忑。 走进秦瑶家院门的前一刻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抬起的脚下意识顿住一瞬,甚至萌生出退出去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仅存在一瞬,就被她坚定驱散 机会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错过的那些不叫机会,而是遗憾。 只有抓到手里的机会,才是真的机会! “秦总管。”殷乐踏进大门敞开的院内,一抬眸,就看到了大开大合坐在堂屋太师椅上的秦瑶。 屋内光线稍暗,她的容貌五官殷乐看不太清楚,但那强大的气场,随着她双眸投来的目光,正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或许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又或许是六月的太阳光过于热烈,殷乐眼前出现一道道模糊的光圈,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微晃了晃。 但就在即将晃动脚步时,她猛的一下抬起头来,努力定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 眼睛对上堂屋里那双带着几分冷厉的黑眸,殷乐迈开腿,一步一步向前。 随着走近,她额上汗珠如瀑布般唰唰滚落,浸透面颊。 脸上用于遮挡疤痕的面巾湿漉漉紧贴着她的脸,那掩藏在面巾之下的疤痕似乎活了一般,疯狂的涌动着,想要挣破一切阻碍,自由的暴露在阳光和空气中。 黏腻的感觉更令殷乐呼吸不畅,她干脆将那附在脸上让自己透不过气来的面巾一把扯下! 空气中格外活跃的氧气令人得以重生,她大口呼吸着,终是踏进堂屋,来到那张太师椅前。 秦瑶嘴角微弯,询问:“姓名?” “殷乐。” “年龄?” “二十。” “为何来此?” 殷乐眨了眨眼睫,从额头滚落到眼角的汗珠随之抖落,视线恢复清晰,她汹涌澎湃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虔诚跪下,坦然道:“拜师习武,为求得自保之力,希望能像您一样,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话说到这,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不再为你好姐妹报仇了?” “还是怕我介意你会带来祸端,隐瞒不言?” “不是的!”殷乐忙解释道:“我今日所说皆发至肺腑,绝对不敢欺骗您!” 她这么说,秦瑶反倒更好奇:“为什么突然又不想再报仇?” 殷乐答:“专事已有专人在办,我相信巡按御史大人定不会负民所期,严惩宵小,清净官场。” “你这消息可够灵通的。”秦瑶嘴角扬起的幅度更大了。 殷乐猜她应该是满意自己这个回答的,垂眸跪立,深深拜下,“请师父收下殷乐!” 什么感恩戴德,什么戴孝送终之类的话,殷乐这次一句都不再说。 她不想去深究身前这女子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也不在意她是否会利用自己,殷乐现在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站到她身边去! 于是她抬起头,将自己内心的狂热毫不掩饰的展现在秦瑶面前。 如果用追星来形容殷乐这份狂热,那么此刻的她就是个秦瑶的骨灰级脑残粉。 秦瑶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要是递给她一把刀,让她去刺杀王瑾,她也问都不问,提刀转身便要去杀了他!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氏朝秦瑶这看了过来。 秦瑶微颔首,李氏会意淡淡一笑,端着已经准备好的茶来到殷乐身前,蹲身送至她手边。 殷乐心房“咚咚”猛跳了两下,不敢迟疑,立即端起热茶,跪行两步,奉到师父面前。 秦瑶接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架子端了这么久,正觉口干舌燥,这茶来得真是时候。 “起来吧,上柱香,以后你就是我秦家的人了。”秦瑶起身指着身后香案吩咐道。 “谢师父!” 又磕了一个头,殷乐才站起来,手臂紧贴两侧笔直站着,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有些期待的问:“师父,我要改姓秦吗?” 秦瑶无语的看她一眼,说不用,殷乐还有点小失落。 不过没有关系,从此以后,她生是师父的人,死是师父的鬼,姓秦还是姓殷都无所谓! 殷乐在没有任何一张牌位的香案前恭恭敬敬上了一柱香。 仪式感带来的强烈归属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殷乐面上神态都放松了几分,只是那喜悦的目光时不时就往秦瑶身上投来,压制不住的开心。 秦瑶嫌弃的瞅了她一眼,殷乐也毫不在意。 她今日重获新生,又怎能不开怀。 “等后院的屋子修好了,你也搬过来。” 秦瑶招招手把殷乐叫到院里,为她介绍家中各处情况。 来到厨房门口,秦瑶指着家中那两口大水缸,“以后挑水就是你的活儿,每日李氏做饭之前,你要把水缸都挑满。” 殷乐心说这不是问题,走到墙边拿起那里的两只正常水桶问,“师父,是这两只桶吗?” 秦瑶露出一个诡谲的笑,示意她把木桶拿过来,捡起地上磨刀石,在殷乐震惊的目光中,“嘭嘭”两下,在两只木桶上砸了两个洞,亲手塞入殷乐掌中,“对,就是这两只桶。” “记住了,李氏做饭之前,水桶必须要装满。”秦瑶‘和善’的叮嘱道。 转到柴棚,“劈柴也是你的活儿,看见旁边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了吗?规格和这一样。” 柴棚里的柴堆是阿旺的杰作,大小、长短,都要一致,不能出现肉眼可见的明显误差。 “暂时就这两样,现在你有什么问题立马问,我给你一刻钟时间。”秦瑶抱臂在院中竹躺椅上坐下,借着高高院墙投下来的一片阴影,眯着眼睛晒太阳。 李氏点燃一炷香,插在洗手的石槽旁,倒计时开始。 殷乐顿时一个激灵,赶忙先去近距离观察柴棚里的柴垛。 502 睡不饱 柴有大有小,最小有三指粗细,这种只需要斩成段即可。 大的就多了,有人腿粗的,还有碗口大的,却都要劈成三指粗细。 殷乐拿起斧头,沉甸甸的,不过在食堂她也干惯了劈柴的活儿,拿斧头不是问题。 就是待劈的柴摞起来比她人都高! 殷乐暗咽了口口水,心里小人狂呼:阿旺你没事打这么多柴回家干什么! 放下斧头,又去看那两只破洞的木桶,水缸里有水,她舀了一桶,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水柱细小,但流速意外的快,香燃了两成,桶里的水就流干了。 所以,如果要装满水缸,她每一趟在路上耗费的时间都不能超过五分之柱香。 对了,桶底还有浅浅一层水没有流出。 所以,也可以多跑几十趟,一点点把水缸填满。 但这两种方案,都不是什么好方案。 一个跑死,一个累死。 香只剩下一半,殷乐不敢再浪费,立即整理了自己所需要解决的问题,跑到躺椅前,询问劈柴火不会手酸的诀窍,还有挑水过程中如何才能多留下一点水的技巧。 问题问得不错,都是关键,也是她目前最需要掌握的东西。 秦瑶一边动身做示范,一边观察殷乐的表现,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徒弟还是挺有悟性的。 那日阿旺说的话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殷乐很聪明,习字快,记忆力好,也能吃苦,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她有习武的资质,夫人你或许可以试试。” 于是,在挑水劈柴的前提下,秦瑶又给殷乐增加了一个傍晚五公里跑的基础训练任务。 还有晚饭之后,随她心情来的随机武技课。 徒弟这年纪确实玩不来小孩子的基本功,并且秦瑶也没有三五年的时间去专门培训。 所以,速成,成了师徒二人之间的默契。 秦瑶针对殷乐的情况,决定从短时间的爆发力上对她进行训练。 基本功要靠积累,没个三五年练不出来扎实的体力和耐力。 所以这一点可以融到日常生活里,比如挑水劈柴等家务。 傍晚五公里跑,主要为了练习殷乐的肺活量,把气练长,才能在爆发中坚持得更久。 而瞬息爆发的东西,又少不了速度。 快、准、狠,是殷乐要掌握的第一课。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先挑选出一件适合她的武器。 正好下河村铁匠托人来传话,说秦瑶要的八十斤铁棍已出炉,让她得空驾车去取,秦瑶便带着从食堂下工的殷乐一起出发了。 一连晴了许久,今天是个难得的阴天,一下子凉爽不少。 秦瑶并没有驾车,带着一脸疲色的殷乐快速步行前往下河村。 一来是为了回程时有时间和重铁棍磨合。 二来嘛.可以同徒弟多说点话,了解了解孩子当前的状态。 不过瞅一眼殷乐眼下那两块儿大眼袋和黑眼圈,秦瑶啧了一声,稍稍放慢脚步,才问道: “这几日可还适应?” “不适应。”殷乐摇头老实回答。 就算知道这个回答师父会不开心也不敢撒谎,要不然更惨。 因为前一日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客气不说实话带来的后果。 那日师父问她挑水挑得怎么样了,她违心的答了一句还可以,马上,水桶上的破洞就从小孩小手指那么大,变成了成人大拇指那么大! 秦瑶嗯了一声,关心问:“哪里不适应?” 殷乐:“睡不饱。” 是的,挑水劈柴她都行,傍晚五公里咬牙也坚持得下来,就算晚饭后的‘挨揍加练’也能承受。 但唯独一点,睡眠严重不足! 为了能赶在李氏做早饭之前装满家里水缸,她丑时就要起,要不然根本没办法用那两只破桶装满水缸。 好不容易完成挑水任务,天已经亮了,草草收拾一下满身热汗,就要去文具厂食堂上工,一直忙到午时后才下工。 下工之后,就要去劈柴,劈得大小不一还要修正,不知不觉,就到了五公里跑的时辰。 跑完人已经累麻了,幸而师父允许她在家中吃饭省去了自己做饭的力气,要不然殷乐晚饭都不想吃,只想趁着夜间加练时间还没到,多休息一会儿。 晚饭后,这几日天气都很好,加练自然要安排上。 加练倒也不算很累,主要是躲闪师父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石子或者是拳头。原地站着用师父教的技巧闪避即可。 然而,白天已经耗尽体力和精力,脑子时常不在线,这几日身上被拳头和石子砸出来的淤青已经遍布衣裳可以遮挡住的任何一处。 偏师父定下规矩,每日加练必须能躲开她三次攻击,才能回去休息。 所以,自然而然的,归家的时辰从酉时末(晚七点),变成亥时末(晚十二点)。 睡不到两个时辰,就得爬起来,开始新一天的挑水劈柴、去食堂上工,殷乐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能准时在丑时醒来。 就是这脸上疲惫越发明显,今早何大嫂和邱二嫂还问她呢:“月娘你这是半夜打鬼去了?” 不止女鬼爱书生,男鬼也爱美人,阴桃花一来,那也是很要命的,是以何氏和邱氏看着殷乐越发疲惫的身体,深感担忧。 毕竟,秦瑶也只是让殷乐挑点水劈点柴,再加上傍晚在村里跑跑而已,不在局中,自是不能体会到其中的坑。 殷乐想解释,但又怕把师父说成了什么绝世恶魔,所以从不细说这其中艰辛。 就让她们误会去吧,待我蜕变华丽变身,惊呆她们! 眼看徒弟从一脸苦哈哈变成暗暗得意,秦瑶可怜的摸了摸她的头,“精神可嘉。” 殷乐瞬间振奋,“师父你放心,我绝对不给咱们师门丢脸!” 秦瑶笑了笑,脚步更缓,从怀里掏出一袋糖,“三郎四娘省下来的,让我留给师姐甜嘴。” 殷乐惊喜接过,是一袋子淡黄的南瓜糖块儿,捻一粒放入口中,浓郁的南瓜香气充斥口腔,淡淡的甜,丝丝入心,满身的困乏消去了不少。 “好吃吗?”秦瑶问。 殷乐狂点头。 秦瑶道:“他们俩说明日想换个新发髻去学堂。” 殷乐微一怔,旋即又笑出声来,一口气吃进三粒南瓜糖,“小事一桩!” 她明日定让三郎四娘成为学堂里最靓的崽! 503 取武器 殷乐把一袋南瓜糖吃完时,下河村到了。 铁匠正在给村里人打铁锄,见秦瑶来了,指了指屋门边,便低头继续忙活。 秦瑶带着几分期待来到屋门边,她定制的那根铁棍十分突兀的立在一堆农用铁器之间,暗银色的金属色泽,透着一股凉气,在这暑热季节,只觉心里喝进去一口冰水一样,通身舒适。 秦瑶伸出手,把那根长棍拿了起来,手上沉甸甸的手感十分合她心意,甚至因为长时间没有用过这么重的武器,乍然拿起,还有些压手,腕部微酸。 秦瑶掂量着适应这铁棍的重量,越看越觉满意,兴致来了,挥退身旁的徒弟殷乐,当场舞了起来。 那呜呜的风声怪号,把专心干活的铁匠惊了一大跳,循声看去,只见那玄银铁棍极快的捅向他门前那株老榆木,“嘭”的一声巨响,以坚硬出名的榆木被捅出一个大洞。 秦瑶在洞的那边,铁匠在洞的这边,四目一对,那黑眸中不羁的狂傲,看得铁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炉中煤火剧烈燃烧,高温下飞溅的红色星火在炉子上方涌动着,不小心飞出几颗落到捶打台上的木边,发出滋滋声响,铁匠这才猛的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 “秦总管可、可还满意?”铁匠声音颤抖。既激动,又有些害怕。 秦瑶轻轻拍打着铁棍身上沾染的木屑,将其扛上肩膀,笑着点了点头,“我非常满意!辛苦你了。” 铁匠忙摆手,“满意就好,不辛苦、不辛苦。” 毕竟这根铁棍给他带来的收益,远高过了日常打造的那些农用铁器。 不过铁匠还是要提醒秦瑶,“这样的活儿,我是万万不敢再接了,秦总管日后还是去城中找别的铁匠吧。” “为什么?”秦瑶不解问。她今天把殷乐带来,就是想让她在铁匠这里试一试他这的那些武器,顺带打制一套趁手的带回去。 铁匠一脸苦涩,招招手示意秦瑶附耳过来,小声告诉她,自己年纪大了,不敢再去找贩卖私铁的小贩。 至于她这根铁棍,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铁匠是一点都不想再冒险。 盐铁这两样东西,属于朝廷管制品,管控严格,铁匠盐商都必须要在官府获得经营资格,才能开盐店和铁匠铺子。 而盐和铁,也得从官家矿上进货,货量基本都有规定数量,多买是不可能的。 供不应求,自然就形成了新的黑色产业链。 但这种违反官府律法的事,一般百姓干一次两次还行,长期如此风险过大。 盐铁私贩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和他们打交道,铁匠每次都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秦瑶叹了一口气,“那你这还有什么现成的好东西吗?” 秦瑶朝门外看了一眼,“这我新收的徒弟,本来今天还想给她打制一套趁手武器的。” 铁匠往殷乐那瞅一眼,姑娘见他看过来,客气的冲他笑了笑。 面巾殷乐再也不带了,天气热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现在已经完全同自己内心和解。 倘若是路人被吓到,她也不在意了。 他们自己想得多,与她何干。她根本不需要为了不相关的人去解释什么。 地方小,各村里有什么新鲜事不出三天就能传到,刘家村来了个疤脸女人的事铁匠也有所耳闻。 但没想到,居然是秦瑶的徒弟。 压下自己心中好奇,铁匠招招手,示意殷乐进来。 好东西还剩下一点,往日主要供应给附近各村猎户和那些小混混。 现在铁匠不打算再接这样的生意,等这个月处理掉一些,余下的他便打算都融掉,专做农具。 “说起来,这事还是因为秦总管你。”铁匠怪怨道。 秦瑶莫名其妙:“我可没去举报过您,我还替您隐瞒呢。” 铁匠把门上帘子放下来,一边取存货一边说: “你们村里搞那什么旅游什么开发的,把县令大人给招了过去,现在咱们这条路上,隔几日就有官差过来,给我吓得,可不敢再跟你们做这些生意了。” 不过看在现在人流多,正经生意比从前更好的份上,他就不同他们刘家村的人计较了。 秦瑶无奈失笑,见铁匠把存货都摆了出来,示意殷乐上前挑选。 “你先试一下,看看什么顺手。” 殷乐颔首应下,有些激动的走上前,入眼是七八件武器,有小的飞镖匕首,还有大的砍刀、狼牙棒等物。 弓箭也有一套,以及属于异形类武器的双星球锁链。 时下并没有什么武器管制,只除了个别城池或是特殊地方,才会有所限制,要求进入者上缴武器。 是以在路上,时常能看到镖师商队,亦或是壕绅贵族随从护卫佩戴刀具等武器。 见多了正常的武器,突然看到一条双星球锁链,殷乐很感兴趣。 只是兴致勃勃拿到手上才发现,这东西很难使用不说,还容易把自己伤到,马上便放弃了这个选择。 至于狼牙棒,沉甸甸的她都挥不动,放弃。 匕首殷乐不感兴趣,她觉得它不算武器,只算是自保的防具。 倒是弓箭和刀,因为时常看见秦瑶使用的原故,有些心动。 然而现实立马给了殷乐沉重一击。 刀的形制过大,碍手碍脚,没挥几下,一屁股墩摔倒在地,差点被刀给劈了。 弓箭拿出门去试了一下,吧嗒一声,弓身裂开。 殷乐微惊,她这才跟着师父练了几天基本功,力气就突然变大啦? 显然她想多了。 秦瑶皱起眉,“铁匠你这质量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铁匠尴尬的干咳两声,忙解释说:“放太久了,咱还可以试一试飞镖嘛。” 赶紧把这副弓箭拿走,免得叫别人看见,声誉受损。 没得选,只剩下殷乐一开始就不打算考虑的飞镖了。 秦瑶鼓励她,“你先试试。” “好。” 殷乐压下心中偏见,她总觉得自己要是用飞镖,就一点也不像是师父的徒弟了。 刀和弓箭多有气势啊!(本章完) 504 天赋异禀 飞镖一套共十二枚,轻巧且质量不错。 秦瑶先抓起一枚,瞄准,往榆树身上一扔,一下便扎到了先前留下的洞口上方。 冲殷乐挑了挑眉,示意她把洞口当靶心。 殷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学着师父的姿势,一飞镖掷了过去。 十五米的距离,飞镖直接从洞口里穿了过去,落到地面。 秦瑶惊喜的看她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再试一次。” 殷乐很意外,她从不知自己准头这般好,顿时来了几分兴致,又拿起一枚飞镖投掷。 飞镖脱手飞出,成功穿过洞口。 “师父!”殷乐欣喜地看向秦瑶,“我突然觉得飞镖也不错。” 说完,忙跑过去把两枚镖捡回来,爱惜的用衣袖擦干净,才放到桌案上,举着自己两只手,兴奋的看了又看。 这难道就是师父说过的,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不异禀的秦瑶不知道,反正准头确实是不错,暗器也挺好。 同铁匠一番唇枪舌战之后,秦瑶花费二两银子,拿下了这套飞镖。 因为没有相应配套的皮套,殷乐暂时先用手绢包起来,打算回头自己弄点皮料,做一套腰带。 对了,她还要买些彩绳,把每一只飞镖都做上自己独特的标记! 东西买完,师徒二人并没有立马返回,而是在路边无人处等着。 没有等太久,就看见一只车队缓缓驶来。 秦瑶浅浅一笑,“看来二哥是和大哥他们遇上了。” 今天刘仲难得有空,晌午出发去县城买些芸娘需要的玉石,下午返程正好去丁氏族学把孩子们接回家,给秦瑶省了不少事。 马车走到半路,又遇到了空车返程,去给白善送文具礼盒的刘柏等人,便一起结伴回来了。 坐在马车窗边和阿爹讲话的金宝当先发现了路边的秦瑶师徒俩,激动的大喊了一声: “三婶!” 大郎兄妹四人惊喜的从车厢探出头来,“阿娘!乐师姐!” 刘柏将马车停在路边,秦瑶和殷乐上了马车,顺便冲刘仲车上的孩子们挥挥手打招呼。 大郎好奇的看着秦瑶扛在肩上的长铁棍,“阿娘,你拿着什么?” 刘柏众人也看到了她这根铁棍,不等秦瑶回答,刘仲当先低呼出声。 “铁匠这就把棍子打出来了?” 看秦瑶扛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刘仲深感怀疑,“这当真有八十斤重?” 秦瑶直接把铁棍从肩上取下递过去,“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刘仲兴奋的伸手来接,棍子一端拿到手,秦瑶那边力道一松,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的铁棍压下,刘仲的手立马不受控制顺着铁棍往下掉,好险没把自己的腿给砸到。 幸亏秦瑶早有预料,重新抓回铁棍,刘仲这才逃过一劫。 他还要试一次,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成功把铁棍接了过来。 就是一车子的小孩加上他自己以及铁棍的重量,马儿骤然停下,不肯走了。 刘仲赶紧把这沉得挥都挥不动的铁棍还给秦瑶,再次催动马儿,马车这才继续缓缓向前。 刘柏稀罕的问:“弟妹你打这么重一根铁棍干什么?” 这正是大郎兄妹四个好奇的,视线立马转到秦瑶身上。 “不干什么,就是好玩。”秦瑶半真半假的答道。 刘仲也不敢戳破真相,只是想起那日自己亲手送到她手上的偃月刀安置在这根铁棍上舞起来的威力,暗暗一激灵。 秦瑶不想多说自己的铁棍,转移了话题,询问起白善那边的情况。 刘柏道:“白掌柜那边一切顺利,对了,他让我问你一声,地里的瓜要是熟了记得告诉他,我听那意思,今年似乎想收掉咱们全村的凉瓜。” 秦瑶点点头,“如果价钱合适,都给他倒也不错,省事。” 不过距离瓜熟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候再说吧,今年村里的瓜都泡过水,也不知道品质怎么样。 秦瑶是想得开,大不了自己吃了,吃不完就喂牛呗。 可想到村里那几户穷得衣衫都穿不整齐,就指望用凉瓜来还债的,还是暗暗祈祷,希望老天爷保佑。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刘家村,在文具厂门前各自散开。 秦瑶领着家里四个孩子回到家中,李氏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饭菜的香气飘散出来,香得几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夫人,准备开饭了。”李氏在厨房里冲秦瑶点了点头,便继续翻炒锅里肥瘦相间的薄肉片。 后院前来帮忙建房子的亲戚们已经随刘老汉一起离开,人多速度快,秦瑶去后院看了一眼,屋墙一天就加高了一米多,明天开始搭木梁,再花两日把瓦盖上,差不多就完工了。 至于内里的布置,到时候还得把刘木匠叫来,打几件像样的家具,七月中下旬差不多便能让宋瑜一家和殷乐搬过来。 对了,现在前院这些屋子,到时候也会一起把地面重新铺一遍。 堂屋和前院院子铺上石板,住人的屋子里垫高铺木板,住起来更加整洁舒适。 想象了一下今年冬天在家过冬的舒适场景,秦瑶满意回到前院,“开饭!” 孩子们洗了手,自己盛好米饭,嗷嗷叫着冲进堂屋,坐下等候。 四娘看了一圈,没看到殷乐,疑惑问:“阿娘,我们不等乐师姐了吗?” 秦瑶点点头,“给她留了饭菜,不用等她,我们先吃。” 该要完成的五公里必须完成,她可不会心软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 四娘吐了吐舌,可怜的乐师姐。 随着秦瑶动筷,孩子们也拿起筷子开吃,饭桌上一时无言,只余筷子翻动碗盘的细微碰撞声。 殷乐等到太阳完全落山才手脚发软的游荡回来。 正在写功课的四娘立马放下笔,跳下椅子跑出来,给她倒了一碗水。 殷乐一口干完,摸摸小姑娘的头,挥挥手示意她快写功课去,不用管自己。 顺便冲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明日我早点完成挑水任务,给你和三郎梳头。” “对了,南瓜糖很好吃,我都吃光了。”殷乐小声补充道。 见四娘果然露出惊喜的神情,殷乐忍不住又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 505 全靠自己脑补 “快做功课去吧,早点做完早点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呢。”殷乐催促。 “嗯嗯。”四娘点点头,告诉殷乐晚饭留在厨房灶台上,又跑去堂屋里帮她蓄了一碗水,这才返回房间,坐在窗前做功课。 两人隔着院落,相视一笑。 见四娘开始做功课,殷乐这才走进厨房吃晚饭。 体力消耗巨大,她饭量也大了不少,李氏特意留下的一大碗饭菜全部吃光光,还喝了两大碗的水,这才满足的打出一个嗝。 秦瑶从库房里翻出一张比较完整的狼皮,拿出来递给殷乐,“牛皮做腰带最好,那拿这张狼皮自己去换一块儿牛皮。” 殷乐微怔,有些无措。 “明日要下雨,五公里和夜晚加训都取销。”这大半天的时间,可以让她回回血。 “愣着干什么,拿着啊!”见殷乐没动,秦瑶一把将狼皮塞入她怀中,提醒她两刻钟后到后山找自己,教她怎么用飞镖。 殷乐呆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才眨眨眼睛,低头看着怀中柔软的狼皮,好奇的用脸蹭了蹭,毛很软,顿时就舍不得把它拿去换牛皮。 但腰带必须做,而她囊中羞涩还是得换。 殷乐不舍的又狠狠蹭了几下,这才把狼皮叠好,坐下给自己的腿按摩活络。 休息时间结束,打起全部精神,即刻动身。今晚争取能早点睡觉! 可惜,今夜依旧是到了亥时末,师徒两人才从后山上下来。 殷乐手里拄着棍,顶着师父无语的目光,一步步艰难回了村。 秦瑶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直到看见对岸村里张大福家的祖屋亮起灯,知道人已安全返回,这才关上大门,回房睡下。 可能是今日得了铁棍这一利器,心情激动,一时竟有些难以入眠。 算算日子,刘季和阿旺应该已经上船了吧? 按照二人出发前她的叮嘱,上船前要给她递个信,这会儿信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但真实情况和秦瑶估算的不一样,刘季和阿旺今天才抵达府城。 大半夜的,刘季突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坐起,“糟糕,忘了给娘子写信!” 赶紧爬到桌前,点燃烛台,铺开纸张,开始研磨。 毕竟明日一早他们便要登船了,今夜必须把信写出来,明早才能立即寄出去。 为了不耽误科考,这期间齐家的船不会在任何一个岸口停下,整整十日都不能与外界联系。 所以,这一觉要是睡过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刘季一手研磨,一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庆幸自己没有真睡过去。 在同屋已经睡下又被吵醒的阿旺想要刀人的目光中,刘季提笔开始写信。 第一笔落下,本想将自己这一路上的心惊胆颤、有惊无险告诉她,但笔落下时,忽然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 毕竟这一路过来,确实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所有的心惊担颤、有惊无险,全靠他自己脑补。 对此,刘季觉得自己也很委屈。 临行前突然发现自己有跟班,他是十分惊喜且受宠若惊。 但是! 他只是混账他不是傻,他也有脑子的好吗! 恶妇无端派了个阿旺给他,什么意思? 是担心他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意外危险吗? 比如要命的那种? 要不然为什么既不是钱旺也不是宋瑜,亦或者大哥二哥他们当跟班呢? 从刘家村出发的第一天,刘季完全是一个细思极恐的状态。 马车突然轧到石头弹了一下,他都能把自己吓出猪叫声。 阿旺深感无语,淡定驾马继续前行。 刘季向来不喜欢折磨自己,于是开始了旁敲侧击的试探。 “阿旺,你跟大老爷我出来,是不是心里有怨气?” 阿旺:“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不笑?” 阿旺:“我生性不爱笑。” “哈哈哈,被我看破了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咱们被什么人给盯上了?有人嫉妒你家大老爷我的绝世容颜,所以想除之而后快!” 阿旺多眨了下眼睛,诚实道:“没有人嫉妒大老爷您的绝世容颜。” 刘季一挑眉,哦豁,居然没有反驳他第一个提问。 那就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完了,刘季心想。 正巧一阵风吹过来,阿旺只觉得热得慌,他家大老爷却倏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裹紧自己,四处张望。 阿旺:“老爷,你不必如此惊慌,没有人要杀你。” 刘季眼睛瞬间睁大,“你说什么?真有人要杀我?谁啊!胆大包天居然敢杀害朝廷钦点的秀才老爷!” 阿旺懊恼的皱了皱眉,恨自己这张嘴不会撒谎。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于是阿旺选择沉默。 却不知,看在刘季眼中,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相当于给他定了死刑。 夜里二人露宿在驿站外,听着林子里传来的风声、鸟叫声,刘季睁眼到天亮,根本不敢睡。 阿旺一看,这精神状态可不利于科考啊,便用自己的实力稍稍安抚了一下大老爷受惊的心灵——带大老爷进山里露宿。 第二天天亮,满地的猎物多到吃不完呢。 两人还进镇子卖了不少,赚到五两银子,夜里成功住上豪华客栈。 只是不巧,当夜客栈里发生了恶性劫掠事件,把刘季吓得不轻,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以命逼迫阿旺带自己再进山去躺两天,期间死活不肯下山。 直到阿旺忍无可忍,强行将其扛下山来,二人这才得以继续启程。 为此,抵达府城的时间比预计晚了足足三天! 短短几日,阿旺体会到了自己从前逃命时都没能体会到的精疲力尽,无比怀念自己在村里种地的日子。 好在今夜到了贺府,终于是可以松口气了。 阿旺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衫,躺在松软的被褥上,这才得以补充自己已耗尽的精气神。 但是! 某个把人吵醒的大老爷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写完信,一把将他薅起来,把信塞给他,嘱咐道:“明日一早拿出去寄了。” 随即往那床上一躺,呼呼睡去。 阿旺低头看看手上的信,又抬头看看躺在床上已经发出呼噜声的刘季,腮帮咬紧。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该不该想——把大老爷也一起祭了。(本章完) . 506 同样向往力量 六月的雨说下就下,人们还在田地里忙活时,晴空突然乌云密布。 瓢泼的大雨兜头浇了下来,正在菜地里锄草的秦瑶猝不及防被淋湿,赶紧扔下手中镰刀往家跑。 后院新建的两间砖瓦房已经封顶盖上了瓦片,工人们昨日傍晚便已完工离开。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新盖好的青瓦片上,又连成线顺着屋檐落下。 李氏送来干爽的布巾,瞧一眼后院的新屋,揶揄道:“这雨来得正好,正好能考验考验瓦工手艺。” 秦瑶接过帕子擦干净头上和肩上的雨水,嘱咐李氏一会儿等雨停了去看看新建屋子里是否漏雨,返回卧室,正好趁下雨的空档躺一会儿。 这菜地里的活儿算是最轻省的了,但对秦瑶来说,也就比下地种田好一点点。 可惜答应了阿旺要照顾好他的菜地,做人要讲诚信,她不想上也得硬着头皮上。 不过就秦瑶那种菜水平,连李氏这个没怎么下过地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万幸,那几亩菜地里的菜生命力顽强,竟比草长得还高一点,撑到阿旺管家回来不成问题。 今早刘仲从县里回来,带回了刘季从府城寄过来的信。 秦瑶那会儿刚把孩子们送到学堂,回来还要忙着收拾阿旺的宝贝菜地,一时间没来得及看。 反正有信传过来,就说明他们两人都没事。 这会儿有空,也过了午睡时间,秦瑶把信拿手上,躺在床上,一边听着窗外滴落的雨声,一边读信。 信上内容出乎意料的简洁,刘季只说二人已成功抵达府城与齐仙官等人汇合,一切顺利,叫她放心。 信是刘季的笔迹,信封角落却还有一道颜色更深的水迹。 秦瑶挑了挑眉,想起来什么,起身来到烛台前,点燃蜡烛,将信封放到火焰上方烤了一下。 很快,一行黑色字迹显现出来。 是阿旺的笔迹,写着:一切顺利,并无眼线跟随。 等等! 还有一句。 【夫人切记,青瓜苗一月施一次肥,多了伤苗。】 “嘶~”秦瑶深吸一口气,探头朝后院菜地方向看去,她这半个月里已经浇了两次,怎么办? 凉拌! 秦瑶装作无事发生,将信纸和信封都收起来,放进抽屉里锁上。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已停,撸起衣袖继续锄草。 她说呢,这菜地里的草怎么也长得那么快,原来是跟着菜苗沾到了肥。 一会儿还得去镇上把家里孩子们接回来,留给她割草的时间不多了。 秦瑶把镰刀挥得虎虎生风,那堆在脚边的杂草里也不知道是无辜菜苗多些还是杂草更多些。 阳光重新洒下来,炙烤着地上的雨水,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独特的土躁味儿。 文具厂食堂已收工,殷乐深吸一口空气,她喜欢这股雨后的土躁味儿,有股特别的安心。 狠狠吸了两大口这样的空气,殷乐换上旧衣服,朝河对岸的半坡小院走去。 在桥边,意外看见一道不算熟悉的身影。 “刘阳?”殷乐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刘阳回过头来,见是殷乐,略显尴尬的冲她点了点头。 “你也去师父家?”殷乐好奇问。 刘阳颔首,举了举手上的本子,“是,跟村长说点事。” 殷乐示意二人一块儿走。 刘阳让她先走,自己落后了差不多五十米的样子,暗暗舒口气。 殷乐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愣得像根木头,懒得同他客气,快步赶到师父家,同院里的李氏打了声招呼,自发来到柴棚,开始今天的劈柴工作。 等她柴都劈了好几根,刘阳才来到门口,咚咚敲了敲门,高声问:“村长在家吗?” 正在晾晒衣裳的李氏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迎出来,见是刘阳,一边请他堂屋里坐一边说: “夫人去镇上接少爷小姐他们去了,不过也快回来了,如果不急,我沏杯茶来,你在这等会儿?” 刘阳点点头,不太自在的在堂屋里寻了个位置坐下等着。 李氏端来凉茶,又放了一碟点心,这才退出去继续干活。 院里十分安静,劈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刘阳好奇的往发生处看去,柴棚被厨房的屋子挡了一半,他只能看见一双高高挽起衣袖,露出两节白皙胳膊的手,正握着一把斧头,高高抬起,又狠狠劈下! 用力使得那两节白皙的胳膊上肌肉瞬间绷紧,彰显出澎湃的力量感。 刘阳端起茶杯咽下一口茶水,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句古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柴棚里的劈柴声响了足足两刻钟才停下。 殷乐放下斧头,看一眼墙上投下的树影估算着自己今天花费的时间。 惊喜一笑,“比昨日快了半炷香!” 拍拍手,同李氏知会一声,大步朝堂屋走来。 桌上有茶壶,自己拿起茶壶倒满水,狂饮一碗,一抹嘴角水渍,笑着跑出门外。 还有五公里慢跑呢,今天争取能够上桌吃晚饭。 刘阳全程默默坐在堂屋门边,直到那人影笑着跑了出去,才稍稍回神。 他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问李氏:“她去做什么?” “啊?”忙着蒸馒头的李氏没反应过来他问谁,见刘阳指了指门外,晒然一笑,“哦,乐姑娘啊,她出去跑步去了,只要不下雨,一天五里地。” “什么?”五里地?刘阳想起她那小小的身板,“她还能跑五里地?” 李氏好笑道:“这有什么,要是我天天练,我也能跑呢,可惜了,夫人不收徒了。” 李氏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再年轻十岁,就算夫人说她不收徒了,她也要豁出去试一试。 感受到李氏语气中的羡慕,刘阳楞了好久,原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同样向往力量。 他还以为,她们只喜欢绣花做饭干家务带孩子,现在看来,是他狭隘了。 也不怪他爹日日念叨,让他多跟村长学着点。 院门口传来马车声,李氏探头一看,喜道:“是夫人回来了!” 刘阳赶忙起身相迎,等秦瑶把车马安置好,立即将自己手中本子递上。 “村长,你交给我的事已经办妥了,外来工人的户籍信息我都已经统在这本子上。” 507 抓贼 秦瑶督促孩子们喝点水去热,领着刘阳进堂屋坐下,接过他递来的本子,仔细翻阅。 经过数字统计后的信息,更加直观,一目了然。 本子没翻开前,秦瑶还觉得刘阳这个任务完成的时间太长,只是统计外来建筑工数目就花了半个月时间。 但现在打开本子一看,颇为惊喜。 难怪他花费了那么长时间,原来是把刘家村现在的外来流动人口全部统计了出来。 平常大家伙只觉得村里外来的人多了许多,但看到数字才知道,刘家村以外的流动人口居然有二百三十五人。 其中外来建筑工一共有七十八人之多,余下都是文具厂从外村招来的工人。 要知道刘家村更深处还有一个上河村,全村老少加在一起还不到六十人呢。 刘家村里这样多的流动人口数目,已经是非常大的了。 如果放任这些流动人口发展下去,一直不做管理和统计,后果不堪设想。 刘阳紧张的注意着秦瑶的表情变化,见她先是严肃皱眉,后又舒展眉头露出几分惊喜的浅笑,提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大半。 数据统计是个麻烦的活儿,刘阳把每个人的姓名、年龄、籍贯、家中人口,以及是否有其他亲戚朋友同在刘家村的信息,全都做了调查。 前几项是基础信息,后头这个就是筛查的重要指标。 同有亲戚或是朋友在刘家村的,不但可以互相作证,证明自己身份清白。 还能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减少犯事的概率。 那两名探子的容貌秦瑶记得非常清楚,同刘阳说出那二人容貌特征,让他把符合描述的人指给自己看看。 很快就筛出两人信息,一个叫张三,一个叫王五,二人都是二十三岁,且同是骆家湾人。 “就这么多?没有其他信息了吗?他们是否成婚,妻女叫什么?家中还有其他人口吗?”秦瑶疑惑问。 刘阳摇头,“没有,两人都是孤儿,说是家穷所以还尚未娶妻。” 秦瑶一听,这么可疑,你俩不是贼谁是贼! 秦瑶食指重重点了点这两人的名字,抬眸看向刘阳,一副凝重神情。 刘阳心里格登一下,“村长你的意思是这两人可能是贼?” “抓了吧。”秦瑶起身狠厉道。 刘阳神色大变,又激动又有点紧张,毕竟他还没做过这种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村长,现在就去抓吗?” 秦瑶重重一颔首,“就现在,省得他们察觉到先跑了,你马上去找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趁着这会儿他们准备晚饭还未察觉的空挡,直接捆了,明日我亲自送到衙门去,让县令大人定夺。” 刘阳严肃了神色,又问秦瑶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秦瑶道:“你先去找人,我这会儿先去他们租房的地方盯着人,记住,速度要快,动作要轻。” “好!”刘阳应下,抬腿就要跑出去,秦瑶急忙给他叫住,“你走着去。” 这会儿天还没黑的,跑着太引人注目了。 “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秦瑶再次叮嘱。 刘阳抹了把脸,当即深呼吸两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这才大步往村里快步走去。 估摸着他进了村,秦瑶随后便找了两捆麻绳,来到门外望向河岸边,没有看到那两个探子的身影,应该是回去做饭了。 毕竟就算是专业探子,那他也是人,也得把肚子填饱才能继续进行任务。 当即,秦瑶同大郎兄妹四个那嘱咐了一声:“你们先开饭,我出去办点事。” 说完便扛起麻绳,迅速向张三王五二人住处赶去。 破破烂烂的废弃屋子里,冒出几缕炊烟,隐约传来几句谈话声。 秦瑶在房子侧面的草丛蹲下,站在院里的王五似乎有所发觉,抬眸朝荒草地这边看了几眼,没发现异常,这才收回目光。 这二人十分谨慎,许是最近村里开始调查外来人口信息,他们隐约察觉到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见秦瑶没事人一样,又忍不住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这次调查范围很大,每一个外来的人都没放过,虚虚实实的,一时间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过人口调查对他二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只是二人万万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突然。 身后传来急迫的脚步声,秦瑶和院中望风的王五同时朝发生处看去,一个勾起唇角,一个脸色骤变! “村里有人来了!”王五忙冲屋内做饭的张三喊了一声。 张三忙丢下锅铲来到门外,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篱笆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秦瑶为首,身后跟着刘阳等七八个手持农具的村中青壮年,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秦瑶抬手一指那院中二人,命令道:“给我拿下这两个贼人!” 村民们立即向两人包围过来。 张三和王五神情一慌,张三还一脸无辜的解释:“村长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没偷东西” 秦瑶才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厉声喝道:“别听他们废话,速速拿下!” 二人一看,便知身份已经暴露,二话不说,分走两边要逃。 秦瑶哼笑一声,手中麻绳一扔,一人一个圈,牢牢套住,猛的合拢一拽,两人当即痛呼倒地。 刘阳等人见此机会,一拥而上,迅速将两人用农具叉住。 秦瑶又一人给了一铁拳,二人还没反击半招,当场昏死过去。 秦瑶嘱咐众人用麻绳把这两人手脚绑在一起,趁众人不备,暗暗将早就为这二人准备好的玉石塞入二人怀中,作为赃物。 这玉石最难分辨价值,上面又做了标记,到时候她说值多少便是多少。 当然,如此拙劣的伎俩根本瞒不过专业的捕快。 但好在这两个‘孤儿’无人伸冤,这罪名是背定了。 从冲进院子到把两个探子抓住,全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快得村里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何氏端着饭碗站在门口,眼看着押送贼人的队伍从自己跟前浩浩荡荡走过,震惊问道:“大家伙这是干什么去了?” 刘阳头也不回的高声一吼:“抓贼去了!” “啥?”何氏一口饭激动的喷出几粒,赶紧招呼家里人一起跟上去看热闹。(本章完) . 508 小教训 贼人被抓到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村,村民们吃着晚饭呢,端起饭碗就朝祠堂这边追来了,只为看上这最新鲜最热乎的热闹。 秦瑶带着刘阳众人来到祠堂门口的空地上,并没有打开祠堂大门,省得让贼人玷污了祠堂。 天色已经暗下来,火把升起,将这一片空地照得亮堂堂。 被捆住手脚如同野猪一般吊串在木棍架子上的两个贼人,在一阵喧闹声中,猛然惊醒过来,立马接了一波村里人呸出来的唾沫。 二人企图开口,又发现嘴巴被稻草紧紧塞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秦瑶便站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几句话就给二人定了偷窃罪。 这贼查了半个月,村民们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丢东西的人是村长。 看着如待宰羔羊一般剧烈挣扎的两个贼人,村民们嘴里发出啧啧的同情嘘唏声。 偷谁东西不好,居然偷村长家的,真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啊! “行了,如今贼人已经抓到,大家伙便可放心了,今日折腾了这一番,诸位勇士辛苦了。” 秦瑶冲刘阳等人感激的颔了颔首,吩咐道:“咱们把这两个贼先栓到村口大树上,明日我亲自送去衙门。” 又对看热闹的村民们说:“大家伙散去吧,嘱咐好家里孩子,今夜别到村井这边来,保不齐这两个贼人会伤害孩子们。” 一听到孩子们可能会受伤,村民们顿时上了心,赶紧逮住自家贪玩的娃娃回家去了。 刘阳等人将王五和张三绑在树干上,这才离开。 秦瑶目送他们归家,直到不见踪影,转身又加固了一遍绳子,在二人杀气腾腾的注视中,一人给了一拳,助二人一觉睡到天明。 秦瑶吹吹自己发烫的拳头,环视一周,确认无误,方才归家。 殷乐和大郎兄妹四个还在等她回来一起吃晚饭。 见殷乐居然提前完成了五公里,秦瑶意外的挑了挑眉,“进步还挺快。” 殷乐谦虚道:“是师父你教的吐纳方法管用。” 秦瑶在空位上坐下,拿起筷子示意众人,“吃吧。” 却只有早已经饿扁的殷乐动了筷子,大口吃菜,大口喝汤。 “吃啊,不饿吗?”秦瑶好笑的看着大郎兄妹四人。 兄妹四个齐刷刷摇头,他们不饿,只有好奇。 “阿娘,那两人居然是贼吗?”四娘有点怕怕的往村井方向看一眼,她见过那两个人,完全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偷东西。 秦瑶刨了两口饭,又给小姑娘夹一筷子她最爱吃的红烧排骨,“贼是不会把自己是贼这几个字写在脸上的.” 大郎兄弟三个看了过来,听秦瑶讲怎么从细节处发现贼人的真面目。 殷乐干饭速度放慢,也竖起耳朵听。 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又是涨知识的一天呢! “以后你们也可以用我说的这几个办法去试着观察周围的人,或许会有意外发现。”秦瑶温声道。 兄妹四人顿时来了兴致,饭都不吃便要盯着对方观察。秦瑶赶紧把四人喝住。 一改温色,沉下声音,“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阿旺不在家,夜里饿了可没人给你们爬起来做宵夜。” 二郎嘴里嘟囔说自己会做,不过很快就在阿娘冷冷的注视下闭上嘴,乖乖拿起饭碗大口吃饭。 饭毕,大郎突然想起一事,有些激动的问:“阿娘,明日咱们要跟那两个贼一起坐车吗?” 秦瑶一怔,“好像是的。” 话音落,就见兄妹四个一脸的兴奋和期待。 明知道要和贼人同坐一车,不害怕就算了,居然还兴奋期待? 秦瑶皱眉,不知敬畏,这可不是好事。 不过孩子们这胆子好像是她自己宠出来的,因为知道有她在,默认她会处理掉一切危险,所以胆大包天。 “嘶~”秦瑶捏了捏鼻梁,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他们也这么大胆,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秦瑶一心二用,一边跟兄妹四人来到房间检查他们近日的课程进度,一边思索着,明日正好让那两个探子给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一点小小震撼。 好让他们知晓一下人间险恶,收一收那天大的胆。 寅时末,秦瑶的屋子便亮起了灯。 殷乐已经挑满水缸回去准备到文具厂上工了,李氏也在厨房里做上了早膳。 面食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秦瑶深吸一口,敲了敲儿童房的房门,“大郎、二郎、三郎、四娘,起床了!” 听见屋里传来回应,她这才大步朝后院走去。 把马牵出,架上马车,先到村井那棵大树下,把两个提前清醒过来,正顶着满身露水狼狈挣扎的探子扔上马车。 此时此刻,两人要是还不知道秦瑶从头到尾就在装作不知戏耍他们二人,那他们这些年的专业训练就白练了。 眼见秦瑶居然把家里孩子们送上马车与自己二人同坐在车厢里,两人眼中立马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秦瑶特意把金花金宝留在车辕上,催动马车,载着满满一车的娃去学堂。 知道车厢里有贼人,金花金宝好奇的撩开车帘往里面瞅。 张三王五抬眸看过来,凶狠的目光吓得兄妹两一激灵,赶忙缩回脑袋,往三婶婶身上贴紧了些。 车厢里,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几个坐在靠门位置,张三王五坐在最里头,双方中间隔出一片‘真空’地带。 不过面对张三王五二人凶狠的目光,除三郎有点害怕之外,余下大郎二郎四娘不但不怕,还大胆伸手去摸两人身上的绳子。 却不料,张三突然将口中稻草吐了出来,在兄妹几人还处在惊讶的短短几瞬,将被绑住的双手送到嘴边,迅速用牙将绳索解开。 “阿——” 四娘一声阿娘还没来得及喊出,张三已经大力掐住她的脖子。 变故来得太快,车厢又狭窄,大郎立即反应过来准备去救妹妹也已经来不及。 反倒是二郎一口狠狠咬在张三手上,令张三顿了半秒。 然而,下一刻,二郎和四娘同时被张三掐住了脖子。 大郎眼睁睁看着那双粗粝的大手用力攥紧,即将同时失去两位亲人的恐惧席卷而来,脑子叫嚣着快动手,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完全僵住。 说时迟那时快,稳稳前进的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马车内的人根本控制不住身体,滚做一团。 秦瑶推门而入,车内一片混乱。 大郎被飞来的王五撞倒,差点喘不上气。 三郎直接滚出车厢,被秦瑶一把抓住,放下马车。 张三的手还掐在二郎和四娘的脖子上,三人挤在马车角落里,兄妹俩脸色发白,双眼微凸泛着红,一副将要憋死的可怜模样。 . 509 敬畏之心 见秦瑶现身,想起她的手段,张三心下惊惧,立马紧紧扣住两个孩子的命门,厉声喝道: “别过来!否则我立马掐死他们!” 两小孩脸色肉眼可见的灰暗下去。 秦瑶不悦的拧起眉,骤然爆发,双手如闪电一般向张三头颅抓去,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只听见“咔”的一声响,张三脑袋诡异的一折,再无气息。 掐在二郎和四娘命门上的手失去力气,沉沉垂落下来。 空气重新涌入鼻腔,二郎和四娘浑身软倒在车厢上,大口大口呼吸。 也不知是后悔自己毫无敬畏,还是惧怕死亡的侵袭,闷着声音,鼻涕眼泪口水全都流了出来。 四娘反应剧烈,打起干呕,大郎推开压在身上的王五,想去安抚她却被秦瑶寒芒一眼钉在原地。 “咕噜~” 大郎艰涩的咽了口口水,心情复杂的低下头去。 秦瑶冷眼睨着身下的王五,他双目因震惊微微凸出,感觉到她正在看自己,浑身一寒。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出手速度能够这么快。 快到完全超出了常人所能反应的地步,这还是人吗? 她根本就是个随时狂暴的杀人魔! “呜呜呜!”王五剧烈挣扎起来,手脚都被束缚,他便弓着身子如蛆虫一般往车厢外面逃。 上学时间要到了,秦瑶可没功夫跟他耽搁,一脚揣进车厢最里头,和已经死去的张三待一块儿。 “你最好老实点,到了衙门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秦瑶厉声道:“本来我并不想要你们的性命,但很可惜,你的同伴做了一件最不该做的事,敢对孩子下死手,我就不会让他继续活着!” “你最好也识相点。” 冷冷撇了王五一眼,见他终于安静下来,秦瑶这才把三郎送进车厢,又将金花金宝安置在车辕上,嘱咐二人:“别往车里看,不然后果自负哦。” 她面上带着一丝笑,但看起来阴森森的,金花金宝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老实坐在车辕上,根本不敢回头看一下。 至于车厢里多了个死人的事,看不见他就不存在,对的,就是不存在!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车厢里诡异的静了足足一刻钟,这才响起几声抑制不住的咳嗽。 四娘和二郎窝在大哥怀里,三郎在旁用手可怜的拍着妹妹的背,兄妹四人,这次同张三王五离得远远的,紧挨着车门边,随时都能跳车。 大郎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王五,再也不敢轻视,但凡王五有一次风吹草动,他立马便绷直了身子,做出防御姿态。 二郎平日里是兄妹四人中看起来情感最淡薄的那一个,大喜大悲这种情绪都很少出现在他身上。 但今天在阎王殿前走过一遭,这会儿把头埋在大哥肩头,哭得比四娘还凶。 四娘憋了好久,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委屈,不再压抑着声音,哇一声嚎了起来。 车外,秦瑶听见这嘹亮的哭声,心底莫名烦躁,回头往车厢看了一眼,某个小姑娘察觉到,哭声立马更大了。 虽然没说出来,但这摆明就是要亲亲要抱抱。 秦瑶换了个坐姿,不去管她,得给她们留下点深刻印象才好。 小女孩的哭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独自蜷缩在角落里的王五都忍不住同情她。 可再看赶车的秦瑶,好像没听见一样,不愧是后娘,真他爹的狠! 四娘干嚎了一会儿,见阿娘居然一点要来抱自己的预兆都没有,嘴一瘪,不哭了。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秦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下一秒,后背的衣裳就被揪住一小团,还讨好似的晃了晃。 “阿娘,我害怕.” 带着哭腔的声音,绵绵的,听得人心一软。 秦瑶低咳一声,甩了甩肩膀,示意她撒开手。 四娘就不,就抓着,还要顺着爬,一把挽住了阿娘脖子,小身子整个八爪鱼一样紧紧贴在她后背上。 歪过头,带着泪痕的脸颊蹭蹭她的,“阿娘,我知道错了.” 小姑娘本来已经不想哭了的,没想到话都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脑袋一直往秦瑶脖颈拱,一边抽噎一边说:“抱抱嘛阿娘你抱抱我嘛.” 秦瑶哀叹一声,这特么谁能顶得住! 刻意板起脸的脸绷不住露出一丝裂痕,没拿马鞭的左手反手抱了抱背上这块儿肉团,“好了好了,先坐回去,马上就到学堂了。” 四娘摇摇头,不肯坐回去,爬在阿娘背上,环住她脖子,可怜说:“阿娘,胸口疼。” 秦瑶面上的严肃神情已经彻底崩溃,有些心疼的应道:“一会儿给你和二郎请假,回家休息两天就好。” 还埋头在大哥肩头狂哭的二郎闻言精神一震,不用去学堂? 那可不行! 要是落下了课程可怎么办! 二郎一把抹干净脸上泪水,哑声道:“阿娘,我没事,我还能去学堂!” 三郎震惊的看着他,“二哥你疯了吗?” 不用去上学堂,他居然拒绝,这是人干事? “阿娘,二哥不想请假你给我请吧,我胸口也闷闷的疼,要休息两天才能好。”三郎凑上来,真诚自荐。 秦瑶回眸冷眼一扫,“我看你哪哪儿都挺好的,你确定你胸口闷?” “.又不闷了。”三郎迟疑片刻,心虚的退了回去。 秦瑶看向紧张地咬紧牙关而不自知的大郎,冷淡关心,“你有事吗?” 大郎摇头,这才无意识松开了因为咬紧而抽搐的腮帮子。 秦瑶问兄妹四人:“这次知道害怕了?” 后背上的小脑袋猛的点了点,“怕。” 余下大郎二郎三郎也慌忙颔首,眼中露出后怕之色。 秦瑶见此,这才道:“任何时刻,面对任何自己不清楚的人和事,都要保持敬畏,记住了吗?” 兄妹四人异口同声的应:“记住了!” 二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涩的想,他这辈子想忘记都难。 以后再有人问他死是什么感觉,他应该能够能答上了。 窒息、真空、一切感知全部消失,世界正在迅速从身边抽离,留下无尽的寒冷和恐惧。 光是回想,二郎就忍不住想流泪。 怕被阿娘发现,赶紧擦干净,紧紧挨着两个兄弟取暖。 . 510 厚颜无耻 虽然二郎强烈要求要去学堂,但秦瑶还是给他和四娘请了两天假。 把金花金宝还以大郎三郎送进学堂后,带着已经缓和不少的二郎四娘,继续驾车往县城驶去。 车里有个死人,对二郎和四娘来说根本没什么,毕竟死状很平和。 但这种手法并不是阿娘的一贯作风,二郎怀疑,是为了顾忌他们兄妹几人,阿娘才给对方留了全尸。 倒是还活着的王五,更让人感到害怕。 不过有了张三的前车之鉴,二郎和四娘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多生出半分无用的好奇。 一个贴着阿娘的背,乖乖坐着。 一个拿出了书本,看起书来。 不想逃跑的探子都不是好探子,说王五不想逃走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车里这俩死小孩再也没给他制造逃跑的机会,嘴里的稻草经过之前张三的事后,秦瑶又重新帮他加固了一遍,紧到呼吸都困难。 王五一路上都在试图寻找机会逃跑,可惜,直到抵达县衙,他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只能祈祷上头已经发觉不对,前来接应。 秦瑶让兄妹两个在衙门口等着,一脚将王五踹进大门,扛起车内已经死得僵硬的张三,大步走了进去。 衙门官差们只是稍稍惊了一瞬,便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 毕竟秦娘子抓贼的能力,全县有目共睹,扛个把死人什么的,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县丞得到消息匆匆前来,正巧秦瑶“嘭”一下将张三尸体从肩上扔下来,不偏不倚,刚好挡在县丞脚下。 “嘶~”县丞倒吸着冷气,急忙一个大后退,这才有心情去看另外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王五,“秦村长,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秦瑶却不答,眼睛扫了一圈,拧眉问:“宋大人又不在?那御史大人呢?也不在?” 犀利的视线仿佛要穿透高堂上的厚墙,把站在墙后的两个人吓出一身冷汗。 宋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试探提议:“大人不如出去见她一面?” 王瑾故作深沉的摆摆手,“不必了,本大人自会信守承诺,还她一个安宁。” 冲宋章抬了抬下巴,“送来的这两人,你去处理掉,对了,活着的那个先留着,回头兴许能够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那”宋章有点为难道:“还找她帮忙吗?” 这些日子,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关键证据他和王瑾都已经掌握在手中。 只是王瑾的权利也只能处置一个兆沓,至于兆沓背后那位,牵扯到了皇室内部成员,他也不敢妄自定夺。 所以,王瑾还要带着现在掌握的罪证即刻返京,上达天听,由圣人裁夺。 这本不是难事,只是王瑾留在紫荆府外的人已经全部被人杀害。 他现在孤身一人返京,能不能活着走出紫荆府都尚未可知。 不过王瑾背后也有高人支持,已经派人在来的路上,他只要能到紫荆府码头与之汇合即可。 但是! 宋章这边只有一些私养护卫和官差,要让他们对付专业杀手,根本不够档次。 而且开阳县就这么几个兵丁,折损半个他都心痛,何况护送王瑾必死无疑,宋章也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于是宋章建议,“大人您武功高强,独自乔装上路,反倒比带人轻松,顺利抵达紫荆府应该不成问题。” 王瑾:“你这个建议很好,下次不要建议了。” “我需要有人帮忙拿行李。”这是王瑾退而求其次的唯一要求。 此行李便是他和宋章一起收集的证据,必须要带回京城,让圣人看见,才有足够的说服力。 行李沉重,他又不是什么大力士,独自一人上路,护住了行李就不能护住自己,护住了自己,又护不住行李。 如此,宋章才提到请秦瑶帮忙的事。 当然,碍于面子和脑袋,王瑾还在犹豫中。 此时看到秦瑶居然先一步上衙门来,宋章觉得这会儿要是还不说,之后只怕就没机会说了。 总是让人失望,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王瑾已经把那两个探子的上峰,以及上峰的上峰都处置了,可秦瑶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的事情,谁会承你的情呢。 最主要的是,宋章觉得自己这次要是还躲着不露面,回头刘家村的大门将对他彻底关闭。 等王瑾一走,留下来这一堆烂摊子还要他自己来收拾,没有秦瑶坐镇.宋章摸了摸自己后脖颈,总觉得凉凉的。 “这阵子,说起来咱们还得感谢秦村长,要不是她吸引了对方大部分注意力,咱们还真挺难办成事的。”宋章认真提醒道。 一支三十人的精英团队被团灭,足以令幕后之人对秦瑶升起深深的忌惮。 他和王瑾自然知道秦瑶并不会参与其中,但幕后之人却不知。 毕竟看在外人眼里,秦瑶所做所为,都是在帮他们俩。 所以对方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秦瑶身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反倒让他和王瑾钻了不少空子。 这也是王瑾为何迟迟不去处理刘家村那两名探子的缘故。 宋章道:“大人,咱们做人还是要点脸吧,秦村长不是蠢人,回头就能想到您又一次利用了她.” 王瑾抬起手,示意宋章别说了,“我并非那等厚颜无耻之人。” 宋章玩味儿的笑了,在下从未见过您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前厅那边,秦瑶把情况同县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完,便要离开了。 反正后头躲着的那两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用走正规流程。 “秦村长且留步。” 秦瑶挑了挑眉,回头看去,王瑾和宋章两人穿着便服从大堂后面走了出来。 宋章冲她友好微笑,秦瑶回了一个浅笑。 但那笑容转到王瑾身上时,瞬间消失,十分客气的行了一礼,“王大人。” 起身,深深看他一眼,有屁你就快点放,老娘可没什么耐心。 “咳咳!”王瑾尴尬的握拳抵唇咳了两声,不停给宋章使眼色。 宋章佯装没看见,走上前朝大门外看了一眼,关心问:“孩子们今日不去学堂吗?” 秦瑶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张三,“路上出了点小意外,孩子们吓到了,打算带他们回家休息两天。” . 511 他给的实在太多 宋章点点头表示了解,眼看着秦瑶都要走了王瑾还憋着不开口,终究是没熬过王瑾这年轻人的‘定力’,急声问: “要不带孩子们去家里坐坐?阿姐做了不少好吃的点心,让孩子们压压惊。” 说着,便往大门口行去。 二郎和四娘忙行了一礼,“见过县令大人!” “快免礼,今日不穿官袍,还是叫我宋伯伯的好。”宋章摸摸两人的小脑袋,忽然瞥见兄妹二人红红的脖颈,惊讶问:“这是怎么弄的?” 兄妹两尴尬的低下头去,四娘小小声说:“不小心让贼人伤的.” 二郎一副忌讳莫深的老成样子,倒让宋章不好再追问下去。 只关心二人伤势,是否看了大夫。 “都是小伤,过两天就没事了。”二郎飞快的瞅了阿娘一眼,谨慎道。 宋章摸了摸鼻子,只得转移话题,邀请二人去府上吃点心。 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硬拉过去,也没等兄妹俩回答要不要去,已经一手拉起一个,笑着往家中去。 如此热情,两个小孩根本招架不住,回头见阿娘和另外一位陌生大人跟了上来,这才半推半就的进了宋家,吃上甜滋滋的点心。 两个小孩在小厅里吃着,三个大人站在厅外,顶着烈日,你看我我看你,气氛窒息。 主要是宋章窒息。 夹在两人中间,他真的想中暑晕过去算了。 可惜,身子骨出乎意料的硬朗,他还能怎么办,主动打破僵局呗。 “秦娘子,这几日可有空闲?”宋章日常闲谈一般,微笑询问。 秦瑶扫了一眼撇开头不看自己,专门盯着院里绿叶的王瑾,“没有。” 宋章呼吸一窒,看草的王瑾身子微僵。 秦瑶蔑笑出声,给他惯的! 大步走进小厅,摸摸二郎和四娘的发顶,温柔问:“吃好了吗?喜欢的话多吃点。” 兄妹两是有眼力见的,忙用手帕擦干净嘴,起身说吃饱了,“谢谢宋伯伯。” 宋章小跑进来,忙说不客气,又问还要不要尝尝别的。 四娘摆摆手,“不用了宋伯伯,我们已经吃饱了。” 拍拍小肚子,鼓鼓的,真的吃不下了。 “那就走吧。”秦瑶冲宋章点点头,抬步就走。 二郎和四娘乖乖跟上,经过王瑾身旁,还不忘给他行了一礼,这才小跑追上已经大步走在前头的秦瑶,母子三人有说有笑的出了宋府。 宋章气得瞪了王瑾一眼,正想去追,被王瑾拦了下来。 宋章不解,“大人这是何意?” 王瑾一副被冒犯到的模样,突然提高音量怒道:“一个小小村长就这般目中无人,我看都是县令大人给惯出来的,她要走便随她去吧!” 宋章瞠目,什么玩意儿? 突然瞥见王瑾挤了下眼睛,宋章一头雾水,也只得先按捺下来。 夜里,两人依旧同寝。 宋章换上舒适轻薄的内衫准备躺了,才发现同寝之人不但没脱衣,反而换了一身乌漆嘛黑的夜行衣。 “大人要去何处?”宋章惊讶问。 王瑾只留下一句:“刘家村。”便消失在屋内。 宋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原来某个厚颜无耻之徒并非是拉不下面子求人,而是为了给外人制造一个秦瑶拒绝了他们的假象。 “嘶~”宋章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王瑾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至少他知道信守诺言。 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知晓是秦瑶在暗中护送。 当然了,前提是秦娘子能答应。 不过想起今天白天秦瑶那难看的脸色,宋章为王瑾暗暗捏了一把汗。 因为据他所知,秦瑶并不是能被金钱轻易打动的人。 那厢,王瑾刚到刘家村,还没进村呢,就被秦瑶一棍打下马来,随即一刀堵在了山壁上! 马儿受惊的嘶鸣起来,王瑾忙吹了声口哨安抚,马儿这才没有弃他而去。 “秦娘子,你别误会,是我!”王瑾一把掀开了自己头上带的斗笠,露出真容,急声解释道。 秦瑶嘁了一声,“不然大人您以为我堵的人是谁?” 王瑾一怔,她居然猜到自己会来。 所以,这是打算将计就计,在自己的地盘上把他杀了? 想到这,再看秦瑶那杀气腾腾的双眸,王瑾呼吸一窒,忙解释: “秦娘子息怒,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想连累了夫人,王瑾这就给夫人道歉,还望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说完,小心翼翼抬起手,缓缓拿开抵在自己喉咙上的一米大刀。 刀一放下,王瑾立马闪退出去五米远,赶在秦瑶举刀再次杀来之前,双手一举,弯下腰来,行了个大礼。 “咚”的一声,长刀竖起重重锤在地上,引得脚下地面都颤动了一瞬。 王瑾下意识又后退两步,见秦瑶握刀停了下来,大大松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废话,将自己要带着一大箱证据赶往紫荆府码头与援军汇合的事说了出来。 “宋县令说,秦娘子是深明大义的女中豪杰,事关万千百姓的安危,秦娘子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吗?” 秦瑶眉峰一挑,并不接他这话茬,提了提手中大刀追问:“你们在查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瑾暗暗运气,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这才道:“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我想知道!”秦瑶语气强硬起来,“如果不说,那就永远也别说了,我自会想办法知道。” 王瑾:“什么办法?” 秦瑶嘴角一弯,双眼盯着他的项上人头。 王瑾恨自己嘴贱,没事问她这么多干什么! 眸光一暗,看似镇定,其实心慌得一匹。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县衙水房里那三十颗排列整齐的脑袋带来的骇然。 所以,宁可与天下人为敌,也不想与她为敌。 看来,得用大招了。 王瑾肉疼的抽了一口凉气,在秦瑶危险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试探性的递出一张。 秦瑶眸中杀意更浓,“你在侮辱我?!” 王瑾又添两张。 秦瑶无动于衷。 王瑾再加三张。 秦瑶瞳孔微张,杀气稍减。 王瑾咬咬牙,把手上这一沓都递了过去,“五百两!” 秦瑶怀疑的接过银票,全部对着月光检查一遍。 无误。 揣入怀中。 她也很想拒绝的,可是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512 万一梦想实现了呢 “天色那么晚了,回城也不方便,大人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在我家住一晚?” 拿了钱的秦瑶简直跟先前判若两人,大刀扛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如果不是王瑾还能感受到脖子上残留的寒意,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不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王瑾拒绝,吹了声哨子,把马儿唤过来便准备离开。 秦瑶耸耸肩,也没留,反正她也只是客气一下。 看着一脸肉疼的王瑾,秦瑶戏谑道:“大人你说你,要是一开始没有撂下我自己先跑,哪还有咱们俩现在这档子事,给个一百两二百两的也就够了,毕竟路程不远。” 王瑾上马的动作一顿,回头难掩激动的说:“那你把多的还我。” 秦瑶笑容瞬间消失,“说说你想怎么死吧?” “刚刚的话当我没说过。”王瑾求生欲极强,翻身上马,嘱咐她后日一早开阳县城外见,抱拳:“告辞!” 眨眼间的功夫,连人带马便消失在秦瑶视野里。 “呵~”秦瑶好笑的摇了摇头,扛起自己的两米大刀,心满意足返家睡觉去。 银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她现在一点也不生气了呢~ 一夜无梦,秦瑶美美睡了一觉,精神饱满的驾车把孩子们都送到学堂去。 二郎死活要爬上马车去学堂,秦瑶再三检查他脖子上的淤痕,确定没什么大碍了,放他上了马车。 四娘一人留在家中,守着李氏等好吃的,吃饱喝足叫上小来福一起去喂鸡,恨不得再多请几天假。 秦瑶从丁氏族学离开,并没有先回村,想了想,直接去了县城。 王瑾说最近县城耳目众多,秦瑶刚一入城,便感觉到了。 有在街边卖草鞋的、有在城门口卖菜的,还有随着人群卖一些根本无人问津的小玩意的。 许久没去酒楼吃上一顿,秦瑶多付了车马清理费,把马车赶进城,停在范掌柜家酒楼后门,走进大堂,点了几个酒楼里的招牌菜。 “稀客啊!”范掌柜一得空,便迎了过来。 秦瑶起身行了一礼,请他一起坐下吃点东西,范掌柜摆摆手,指着大堂里越来越多的客人,“快到晌午了,正是忙的时候,我过来同你说两句话就走。” 说着,给秦瑶倒了一杯茶水,问她当了村长感觉怎么样。 秦瑶点点头,“还不错。” 接茶的空挡,小声在范掌柜耳边说了两句,范掌柜眼睛睁大,诧异的看她一眼,这才有些迟疑的点点头。 “你等着。”拍拍秦瑶的肩膀,示意她先吃,范掌柜转身去了后堂,叫住自己信得过的小伙计,派了出去。 等秦瑶吃得差不多时,酒楼后门来了一辆驴车,车上堆满了酒楼采购的肉和菜。 赶车的车夫带着斗笠,穿着一身麻布,一副农家汉子模样。 但若是细心观察,便可发现这农家汉子身上一点泥巴腥味儿都没有。 后门敲响,小伙计打开大门,卸了门槛,让送菜的驴车进来。 只装了肉和菜的驴车稍显沉重,缓缓驶进后院。 院里还停着秦瑶家的马车,当年从王麻五手上讨来的黑金豪华车厢非常有辨识度。 “菜放厨房门边就行了。”大堂很忙,交代完,小伙计便小跑离开,后院只剩下送菜的车夫。 车夫看着车上的菜,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 “把东西搬到我车上去。” 秦瑶突然出现,吓了车夫一跳,见是她,赶忙抱拳行了一礼,这才行动起来。 肉和菜很快卸下,露出底下藏着的一只大木箱。 车夫用了大力气,搬动起来也十分吃力。 秦瑶看不下去,上前搭了把手,二人一起总算将这只木箱放进车厢里。 秦瑶指尖点了点木箱上的锁,试探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居然还锁上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王瑾表示:没有一点! 车夫摇摇头,“小的也不知是什么,货物送到,小的就先走了。” 客气的冲秦瑶微微颔首,车夫转身上了驴车便离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秦瑶只得暂时收起好奇心,锁上车厢门,返回大堂。 “吃好了?”范掌柜笑着问。 秦瑶点点头,感谢他帮忙,掏钱结账时多给了五两银子。 范掌柜心下一喜,也不同她客气,收下了。 “下次挑个空闲时间过来,咱们好好喝两杯叙叙旧。”范掌柜热情道。 秦瑶应下,驾车从酒楼后门离开,一路出了县城,正中午时便回到村中。 与王瑾约定明日一早出发,这一去一回可能要耗费差不多十日,秦瑶到家把那只沉甸甸的大木箱放到卧室,便开始安排起来。 行李什么的倒是次要,主要是孩子上下学接送,以及村中大小事务的问题。 秦瑶先去找了族长,把自己要离开几天的事情告知。 “又去府城?”族长心想,谁家村长这么爱出远门啊 秦瑶有备而来,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次去府城,其实是为了咱们村。” 族长有点不信:“为了咱们村?” “是的没错,为了咱们刘家村全体村民!”秦瑶掏出了文具厂专项小组最新研发出来的精工版仕女匣。 “我这次去府城,就是为了把这只仕女匣成功推销出去,为咱们村产业升级筹集资金。” 族长有点懵,“啥?” 秦瑶解释:“是这样的,我这次去府城要是能把仕女匣的单子拿下来,我就准备让咱们全村人集资入股文具厂,促进整个文具厂全面大升级。” “从原来的粗到精,摒弃低成本低收益路线,走高成本高收益的高精尖路线,打造出一个专属于刘家村的核心经济支柱!” 秦瑶十分认真且严肃的总结道:“到时候,咱们村里的人坐着就能拿分红,再加上地里的产出,不出两年就能全面实现小康。” 小康这个概念,族长知道。 秦瑶曾经给他们讲过,说的是能吃饱饭,能穿上衣,娃娃们还能有学上,不再为最基本的生存发愁。 可是,他们现在都还不敢敞开了肚皮吃饭呢,两年后真能做到? 但见秦瑶一脸笃定的模样,族长心甘情愿被她忽悠,万一梦想实现了呢? 于是大腿一拍,“村长你放心去吧,村里还有我在呢!” 513 激将法 搞定了族长,秦瑶又来到刘大福家老宅。 殷乐刚从食堂下工回来,今天食堂的活完成得早,这会儿还有点时间,她拿出用狼皮换来的一块儿厚实牛皮,准备给自己做一个能放飞镖的腰带。 为了不浪费这样的好皮,殷乐先想好了样式,用树浆做的糙纸剪出来。 真上手时把纸模比在牛皮上,既不会剪坏,还能节省出来一些料子,做两个随身牛皮钱袋给师父和小四娘。 专心手中活计的殷乐迟迟未发觉秦瑶的到来,直到秦瑶发出两声低咳,她这才惊讶抬眸望过来,“师父,您怎么来了!” 秦瑶走进屋,“你这警觉性还是太低。” 殷乐羞愧的垂下眼皮,懊恼自己让师父久等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准备给师父倒水。 秦瑶摆摆手,“不用忙活,你坐下吧。” “我明日一早出发去府城,可能要离开十日,这段时间家里的事物我就都交给你了,你能不能行?” 消息来得突然,殷乐有点慌张,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重重点了点头,“我行。” 秦瑶露出一个为师没看错人的赞赏微笑,把家里的情况一一同殷乐说清楚。 首先是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事。 因为会与食堂早上的工作时间冲突,秦瑶回头会跟宋瑜说,让他去协调一下。 其次是家里正在铺地板的事,刘老汉已经把料子都订好了,这个不用殷乐操心。 只是到时候人多眼杂,家里的东西得盯着点,特别是她的卧室,秦瑶建议殷乐这十天直接去自己卧室住。 殷乐有点不好意思,忙道:“我把被褥拿过去,打地铺睡。” 秦瑶点点头,正好,她也不太习惯自己的床上留下其他人的味道。 “还有最后一件,家里仓库钥匙我给你和李氏一人留一把,日常用的东西在外间,李氏有钥匙不需要找你,但家中要是有事,你可以和宋瑜夫妻商议后,去里间取现银应急。” 家中现银没有很多,只有两筐铜板和一百两的散碎银两,余下的她都存在钱庄。 至于银票的藏身之处,只有秦瑶一个人知道,倘若失窃,只能自认倒霉。 毕竟能把她藏的银票偷走的贼,就算是阿旺在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 秦瑶把钥匙取下递给殷乐,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家里只剩下你和宋瑜一家三口,虽然他们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但比起相识的时间,到底还是你更长一些,我也更信你。” 听见这话,殷乐忙攥紧了手中这把小小的铜钥匙,挺直胸膛激动保证道:“师父您放心,您不在这段日子,我保证不让家里出一点乱子!” “训练也不会落下,我会严格按照您的标准完成的!” 看着眼前这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徒弟,秦瑶心下甚是满意,重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加油,为师看好你哦~” 殷乐强撑着身体才没有被师父这一巴掌拍地里去,咬紧腮帮闷闷“嗯”的应下。 秦瑶拿起徒弟未完成的钱袋子看了看,指着合盖处说:“加个木扣。” 放下,拍拍手,负手大步离去。 身后殷切的目光一路追随,直到被墙阻挡才消失。 秦瑶轻吁出一口气,有个这么热情的徒弟,她这师父当得也很有压力啊。 晚上,饭桌上,秦瑶跟孩子们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接下来将由乐师姐负责接送他们。 还有大郎休沐日的武技练习,可以找乐师姐对练。 虽然他乐师姐可能连他都还打不过,但.重在陪伴。 大郎瞅一眼坐在对面,抱着碗狂吃的殷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勉强接受。 二郎向来自律,秦瑶从不操心。 龙凤胎现在也喜欢粘着殷乐,对这次与阿娘的小小分别表示无感。 夜里睡下前,秦瑶看着安静的儿童房,想起这次自己出门家里孩子不哭不闹,不由得有几分怅然,“都长大了啊” 关上房门,吹灭烛台,正准备往床上躺,瞥见屋内那只沉重的大木箱,白日压下的好奇心突然又冒了出来。 秦瑶走到木箱前,敲两下,拍几下,听了个响儿,箱子明显没装满。 没装满都这么沉,不是放了石头就是高密度重金属。 当然,也有可能是竹简玉石之类物件。 秦瑶盯着木箱上巴掌大的虎头大锁,沉思足足半分钟,终究还是扔掉了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拿过来的大刀,歇了劈锁的念头。 既然收了别人的钱,就要遵守好职业道德,这样生意才能长久。 “唉~”的叹了一口气,把大刀分成两段装入找刘木匠定制的木匣中,秦瑶这才倒床上睡去。 次日天蒙蒙亮,秦瑶便起了。 吃了一屉李氏做好的菌菇肉包子,又打包了一盒鲜脆麦饼做干粮,接满一竹筒的凉白开。 行李收拾完毕,秦瑶套好马车,把王瑾的大木箱和自己要拿去府城的两只最新版仕女匣装上车。 遮阳避雨的斗笠扣在头上,同家中人说了一声,催动马儿向县城驶去。 货物沉重,一个多时辰后才抵达开阳县城外。 王瑾一人一马两只空箱,正在城下等候。 远远见到秦瑶驾车驶来,王瑾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下。 按照王瑾的想法,秦瑶在前,自己在后,确保证物安全送到紫荆府。 万万没想到,还没到城门下汇合,秦瑶便径直驾车上了前往紫荆府的官道。 并远远给他打了个“你走前头”的手势,便再也不看他了。 两人就像是不认识一样,但目的地都是紫荆府。 王瑾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要他先去前头吸引火力,帮她清路开道! 他们到底谁是雇主谁是护卫? 秦瑶甩着马鞭,表示这并不重要,只要证物能够安全送达即可。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王瑾总算是认清了现实,骑马快速追了上来。 两人交错时,王瑾恨声道:“秦瑶,你最好保证我不会被乱刀砍死!” 秦瑶上下把他一扫,戏谑道:“你不是高手吗,现在水土不服也治好了,仅是自保都做不到?” 王瑾默了,很拙劣的激将法,但有用。 514 阻她者死 “五百两里包含了埋尸费,你记得埋尸。” 咬牙切齿的留下这句话,王瑾策马越过了秦瑶的马车。 秦瑶玩味儿的挑了下眉,低低自喃:“行。” 她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事实证明,王瑾并没有说谎,他年纪轻轻,武功却十分了得。 第一批杀手,十具尸体出现在路边时,确实令秦瑶小小意外了一把。 不过看地上残余下来的痕迹,王瑾也没有多么轻松。 至于他有没有受伤,秦瑶不关心。 她把马车停在路边,扛着提前预备好的铁锹,采取就近原则,原地挖坑,迅速将那十具骇人尸体掩埋。 末了,盖上一层野草免得吓到过路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专业! 天色暗下来时,稳妥起见秦瑶遇到驿馆便停了下来,在驿站外的空地上堆一个火堆,用部队锅烧点热水就着从家里带来的麦饼草草解决了今天的晚饭。 王瑾先她半日抵达驿站,却没有继续前行,生怕货物出点什么意外,留在驿馆内,直到看见秦瑶驾车驶来,他这才放心的睡去。 两人从头到尾,只远远隔着一片空地对上了一个眼神,就像是不认识的一样,各忙各的。 夜里听见驿馆内传来搜寻东西的窸窣声时,被惊醒的王瑾忽然觉得,按照秦瑶说的这么走,似乎也不错。 至少今日那些人还没想到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根本不在他身边。 不过再来一波今日这样的追杀,他只怕是挺不住要丢下那两只空箱子逃命去了。 往商旅露营的空地方向看了一眼,王瑾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他给银子,她接单,保护好他和证物,本就是她的职责,这很合理,他完全不用良心不安! 天一亮,王瑾再次上路。 秦瑶比他动身还早了半个时辰,但马车载重,没多久王瑾便超过了她。 二人交错时,王瑾留下了一句:“今日我未必能撑住,你自己小心。” 秦瑶看着他绑着绷带的左手手臂,轻轻颔首,表示已知晓。 冲着前方背影说:“要是对付不了,你就走慢一点。” 王瑾回头,感激的看她一眼。 别的他不知道,但不管是上一次雇佣还是这一次雇佣,秦瑶给他带来的体验感都非常好。 就算先前有点小过节,但遇到事情她是真上。 假如日后他还有机会再来紫荆府,定会再次雇佣她。 中午时分,秦瑶又捡到了两具杀手尸体,停车掩埋之。 之后的一路,沿途时不时就能捡到一具。 等她埋到第六具时,路边多了几块木箱残破碎片。 当即,秦瑶心里便是咯噔一下,看来王瑾挺不住,已经扔掉伪装箱子逃走了。 如果运气好,今夜还能顺利渡过。 倘若运气不好,今夜注定无眠。 只希望王瑾还活着。 秦瑶淡定埋完尸体,继续启程,全速前进,能多走点路程是一点。 埋尸耗费不少时间,因此错过了驿站,今晚只能进镇住客栈。 秦瑶一路上都没发现王瑾停留的记号,应该是不再等她,直奔府城去了。 这一夜,秦瑶在高度警惕中平安渡过。 距离府城还有一百里,按照她现在的速度,今夜到下一个驿站休息一晚,明天中午就能抵达。 秦瑶悠哉悠哉向今晚露营的驿站驶去,一路上都没有尸体,也就省去了埋尸的苦活,心情越发愉悦。 傍晚时分,准时抵达驿站。 不过刚在驿站门口停下,秦瑶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对了,这驿站安静得可怕呢。 秦瑶停在驿站大门外的空地上,高喊了一声此地驿丞姓名。 无人应答。 秦瑶并不意外,拿起竹筒喝了一口水,眯眼盯着面前敞开的驿馆大门。天色昏暗,又不点灯,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张大嘴巴的怪兽。 不出意外是话,驿丞应该是出意外了。 敌不动我不动,秦瑶在驿站外的官道路边停着,用火引点燃一盏油灯,挂在车厢上照明。 一片暗色中,马车那方小天地成了唯一明亮的地方,瞬间引来众多目光。 秦瑶啃麦饼的动作一顿,不过三秒,继续嚼嚼嚼。 三张饼都吃完了,里头还没有一点动静。 或许是她上次的操作留下的阴影,掩藏在驿馆内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有要杀出来的意思,只是盯着她。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关注下,秦瑶神色如常,该干嘛干嘛。 她先把车厢卸下,把马儿放出去吃草,随即取出车厢顶上的神臂弓。 霎时间,那一道道若有似无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目光,全部降到冰点! “咻咻咻——!” 破空声传来,密集的箭雨漫天而下,形成一张不可逃脱的网,牢牢锁住了秦瑶。 秦瑶并没有硬钢,就地好几次翻滚,借着周围树木遮掩躲了过去。 一波箭雨之后,出现了短暂的空挡。 就是这个时候! 一簇火苗燃起,秦瑶早已经蓄势待发的神臂弓,带着沾满火焰的超大型箭支,“咻”一下极速飞离出去,瞬间点燃了黑黝黝的驿站大堂。 火光亮起,掩藏在其中的死士们无所遁形,在惊愕中,被射来的又一支巨型箭支穿透整个身体,狠狠钉在了墙上。 可还没等周围其他人有所行动,一支支巨箭带着死亡的气息,接连不断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秦瑶一边射箭一边稳步前进,一人一弓,死死压制着对方,阻碍第二波箭雨的到来。 看着那一道道人影倒下,她浑身血液剧烈燃烧,战意奔腾。 驿站烧了起来,藏在里面的人已无法再掩藏身形。 他们举着武器冲杀出来,都成了秦瑶练手的活靶子。 神臂弓威力巨大,配上秦瑶的一身惊人力气,射出的巨箭效果更是骇人,每一箭都能将人穿透击飞,血花四溅,给死士们带来了极强的视觉冲击。 只要阻挡她前进的人,都必死无疑! 既定的死亡结局令人望而生畏。 短暂的犹豫一瞬后,十几名死士从燃烧的驿站杀出,唯一暴露在外的双目猩红滴血,前赴后继来到秦瑶身边。 然而,弓弦一抖,便能化作最坚韧的钢丝,将他们的性命无情收割。 火势越来越大,烧到了驿馆二楼,客房的窗户突然被撞开。 被绑住手脚塞住嘴的王瑾,被自己这一冲,差点从窗口掉下去。 不等他稳住身形,一把火苗“轰”的燎上脸来,幸亏他反应迅速,要不然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然而,杀疯了的秦瑶却根本没注意到他。 王瑾嘴不能喊,手脚不能动,心急如焚,只能用身体不停大力撞击墙壁发出声响来吸引秦瑶的注意。 秦瑶! 救命啊!!! 515 太敬业了 终于,在王瑾近乎绝望之时,秦瑶踩着一地尸体,仰起布满鲜血的脸,站在楼下冲他大喊:“快点跳下来!” 那火光中扭曲的血色面庞,应该是极可怕才是。 但此刻王瑾只觉得她简直是天仙下凡,超凡脱俗,美艳不可方物! 火焰已经烧到二楼来,浓烟滚滚,王瑾手脚被绑,想要跳出火圈非常艰难,但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一把了。 他蹦跶着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运气将全身力气全部集中在双脚上,踮脚一跃而起,脑袋往窗外一扎,如高空跳水运动员一般,在空中呈现出一条弧线,一猛子投如火海。 浓烟无孔不入,跃下的那一瞬间,王瑾只觉得全身感官都被滚热的浓烟笼罩,像是要把他烤熟。 各种烧焦的气味儿让人感到绝望,热辣的火舌迅速舔了他一口,下一秒,便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眼前天旋地转,青草和泥土的气味儿带来一股清新,仿佛已经从烈火中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秦瑶抱着王瑾在地上滚了三圈,来不及去看他是死是活,马上起身将他扛在肩上,拔腿狂奔。 只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驿站再也承受不住烈火的炙烤,轰然朝前坍塌。 砸下来的瓦片向四周飞溅,秦瑶感觉自己小腿上忽然传来一点刺痛,低头一看,一块儿尖利的瓦片迸溅出来,插中了她的小腿。 鲜血瞬间溢出,秦瑶烦躁的微微皱起眉头,一直到把王瑾放到车厢旁的安全地带,这才弯腰一把将那块瓦片拔了出来,扔到一边。 顺手扯开了塞在王瑾口中的碎布头,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快要憋死的王瑾终于得以喘息,当即猛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一不小心岔气了,狂咳不止。 “咳咳咳!” 王瑾靠坐在车轮上,咳得肺都要撕裂了一般,许久才稍稍平复。 那乌漆嘛黑的脸上流下两行黑泪,赤红的双目朝秦瑶这感激的看了过来,“多谢。” 秦瑶点点头,却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放下神臂弓,给了他一筒水,拿起大刀朝熊熊燃烧的驿站走去。 遇到还有一口气爬出来的死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一补刀。 直到确认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威胁,这才拖着百斤重的大刀返回车厢旁。 老黄被火吓到,草吃到一半跑了回来,秦瑶拍拍它的马头,“没事,你吃你的,多吃点,吃饱点,明天才好赶路。” 老黄蹭蹭她手掌,这才转身去附近找草吃。 驿站旁边都有清理出来的空地,秦瑶并不用担心火会烧过来。 就是天气本来就热,旁边还有一个巨型火堆,热得直冒汗水,干脆把外衫脱了,只穿一件薄薄的中衣。 秦瑶在王瑾旁边坐了下来,挽起裤腿查看伤口。 瓦片扎得很深,好在伤口不大。 条件有限,没有任何可消毒用品,秦瑶只得用凉开水先把里里外外清洗一遍,而后抹上外伤药膏,用棉布条先包扎起来。 全程,秦瑶连哼唧一声都没有,倒是王瑾,目光都不敢往她那边偏移,耳中听着她手指翻开血肉冲洗的声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伤势怎么样?”王瑾关心问道。 秦瑶:“擦破了点皮,小事。” 包扎完毕,放下裤腿,秦瑶转头看向他,“你身上的伤要不要包扎一下?” 王瑾身上的衣服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儿,看不见他到底哪里伤到,但秦瑶能够闻到血腥味儿,可比她伤得重多了。 王瑾点点头,想让秦瑶把东西给他,他自己来。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没想到秦瑶看他点头,居然拿着水和药膏朝他伸出了手,好家伙,想起她刚刚给她自己包扎的凶残手段,王瑾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往后一避。 却不想,动作幅度过大,肩胛骨处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唰的就落了下来。 秦瑶顿住,把东西放他手边,完事不忘嘲讽一句:“你可真够菜的。” 王瑾抬头想瞪她一眼,措不及防看见了那薄薄中衣下勾勒出来的火辣曲线,慌忙又缩回了脑袋,脸上火一样烧起来。 索性脸本来就被熏得乌漆嘛黑,倒也看不出。 “你怎么可以不穿衣裳!”他恼怒的低吼道。 秦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身上这不是衣服?” 王瑾不想同她辩解,强忍着伤痛挪动到了车厢后面,又叮嘱她:“你把衣裳穿好。” 这才自己动手处理伤口。 除了原本手臂上的伤势,现在背后又多了一道,万幸伤口不深,流血也不多。 其余的小伤口多得王瑾都懒得去数,能包扎上的都先包上,干净的棉布条不够了,就干脆不管了。 反正这点伤还死不了,等熬到府城再找一家专业医馆治上。 不过秦瑶给的这药膏效果还不错,刚涂上就感觉到一阵清凉,痛感减轻了许多。 秦瑶心说,加了含笑半步癫的药膏,可不止疼嘛。 王瑾从来不是隐忍的人,从前受伤包扎他是痛了就喊。 可今日被秦瑶给刺激到,硬是咬紧牙关,一点哼唧都没发出来。 秦瑶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还以为他失血过多晕倒了,突然探头查看,差点把衣服还没穿上的王瑾吓破功。 “醒着的啊,那没事了,你继续。” 秦瑶快速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没事人一样缩回脑袋。 不愧是习武的,身材和肌肉都保持得还不错,不过胸肌太大了点,啧啧,不喜欢。 王瑾面无表情的红着脸飞快将衣裳穿整齐,听见秦瑶啧啧那两声,后槽牙都要咬碎。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反正是一点都不好受! 秦瑶递过来两块麦饼,王瑾接下慢慢啃,尽力维持贵族的优雅。 只是一股肉烧焦的气味儿一直从燃烧的客栈飘过来王瑾啃饼的动作停下,看向车厢关心问:“货物没事吧?” 秦瑶敲敲那只沉甸甸的木箱,给他听个响,“我办事你放心,稳。” “等火堆灭了我们就离开。”秦瑶指了指自己刚刚铺到草地上的席子,“你先休息,我守夜。” 火光照映下,那个发型已乱成鸡窝的背影像是一尊屹立不倒的巍峨石像,牢牢守护在他面前。 王瑾心下一暖,有些感动,她真是太敬业了! 516 叩见御史大人 王瑾醒来时,天边才刚露出一点鱼肚白。 昨夜他睡了过去,没能看到驿馆变成了什么样子,今天这一看,方才知道昨夜那火势大得有多么骇人。 鼻子里传来的是木头瓦砾烧焦的淡淡气味儿,驿站整体已经全部烧毁,屋内陈设以及那些死士的尸体都已经化作黑灰,只留下一片被烟熏得焦黑的残垣。 秦瑶拿了铁锹,正在各处灭火。 她盯了这大火一夜,此刻将最后一点火星子用泥土扑灭后,这才上长舒一口气。 回头,见王瑾已经醒来,正有些发蒙的坐在草席上看着自己,抬手冲他挥了挥,“早!” “.早。”王瑾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你一夜未睡,就为了看着这火?”他试探问道。 见秦瑶颔首,眼中有诧异流露,“为什么?” 秦瑶将铁锹扔到车厢里,拍拍手拿起水喝了一大口,这才看着眼前这一片青山说: “此时正值盛夏,但凡有一点火星溅出去,眼前这绿水青山都将付之一炬。这些草木要耗费十几年、几十年才能长成这一大片山林,烧了多可惜。” “人类给大自然带来了太多伤害,你就当我在为了人类做些弥补吧。”秦瑶半正经半戏谑的说道。 王瑾嘴角微抽,不再追问原因,眼看天色渐渐亮起,询问秦瑶是否要休息片刻。 “不用,走吧,早点到府城,我也能早点补觉。” 秦瑶吹了声口哨,放飞的老黄立马跑了回来。 二人把车架好,早膳也不吃,即刻出发。 接下来这一小段路程,比先前轻松多了。随着府城将近,路上遇到的商旅也越来越多。 人多眼杂,对秦瑶二人来说反倒安全。 只是驿馆被烧毁,还是不可避免的惊动到了官府。 离开开阳县地界,秦瑶也不知道这边的官是站哪边,正打算着把王瑾单独推出去当挡箭牌时,王瑾当先抬手冲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无碍,自己人。” 王瑾轻声留下这句话,便跳下马车,自信的朝包围在马车前的官兵们走去。 他亮明身份。 官兵们面面相觑。 下一刻,领头官兵大手一挥,一声令下:“将这两个烧毁驿站藐视王法的恶犯拿下!” 完犊子了,秦瑶心中低呼。 王瑾顾不上吃惊,赶紧回眸看向秦瑶表明自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可不是故意坑害于她。 秦瑶无语的睨了他一眼,一把抽出刀匣,刀棍接合,扛起两米长的大刀跃下马车,将王瑾扯到身后,挡下了要上前拿人的官兵们。 没想到秦瑶居然还会向官兵出刀,官兵们先是一惊,紧接着恼羞成怒厉喝道: “大胆凶犯竟敢拘捕!” 秦瑶不动如山的挡在王瑾身前,抬眸看向那骑在马上的领头官兵,高声道: “诸位兵爷竟然是问也不问便要将无辜路人缉拿吗?敢问您是哪路衙门派出的官兵?” 那官爷轻蔑一笑,“就凭你一个莽妇也敢问官爷我是哪路衙门?” 神色一冷,“给我拿下!死伤不论!” 得了这句话,手下官兵们再也没有顾及,当即挥刀便要向秦瑶斩来。 这是官兵,不是盗匪亦不是那些不敢见人的暗杀死士,倘若真动起手来,秦瑶最少也会落下一个打伤朝廷官兵的罪名。 若她只是一个人还好,大可逃之夭夭。 可偏偏她不是一个人,不但不是还身为刘家村村长,到时候真追究起来,全族皆灭! 就在秦瑶纠结着一步步后退之时,王瑾这次一改先前厚颜无耻作风,忽然将御史令牌高举起来,沉声说道: “我乃皇上钦点巡按御史王瑾,此次到紫荆府代天子行监察之责,谁若敢阻挠本大人,便等同于阻挠皇上,冒犯圣人,死罪一条!” 说着,立马对秦瑶命令道:“秦瑶,本大人命你速速将这些冒犯圣人的大胆狂徒全部拿下,提交知府衙门,论罪处置!” 秦瑶闻言,回眸看了他一眼,大人你确定你会保我? 王瑾重重一颔首,表情严肃又认真。 秦瑶当即一挑眉,那她可就开动了! 在官兵们被王瑾一番代行天子之责的话震慑住的空挡,秦瑶手中大刀突然动了起来。 长刀一划,横扫一片! 调转刀头,铁棍重击之下,全部趴下。 别说是反抗了,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长刀已经收起,麻绳甩来,也不知她怎么动作,唰唰几下便都将人双手束缚住,串了起来。 “搞定!” 秦瑶拍拍手站起身,抬头看向唯一一个还骑在马上的官兵头领,和善笑问:“您自己下来束手就擒还是我帮您一把?” 那官兵眼睛瞪得溜圆,又怒又惊,满脸写着:你怎么敢! 可是嘴唇蠕动了几下,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瑶可没什么耐烦心,见他不答话,帮他做出了选择,一棍子打过去,将他扫下马来,迅速欺身而上,捆住其双手,抓起一把路边干草堵住了他想要破口大骂的嘴。 “请问御史大人,咱们下一步怎么走?”秦瑶一本正经的请示道。 一副她只是无奈听命于他,其实所做这一切都非出于自愿的无辜打工人模样。 王瑾不习惯的瞅了她一眼,看着眼前这串十几个官兵,略沉思片刻,吩咐道: “你继续驾车,我骑马牵着这些藐视圣人的大胆狂徒,咱们进城直奔知府衙门!” 秦瑶抱拳,“得令。” 于是将手中的绳子交到他手中,利落登上马车。 官兵们惊愕非常,怎么回事?事情发展的方向跟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应该是他们缉拿凶犯吗? 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变成了凶犯?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紫荆府巍峨的城门下,有如此疑惑的不止是被捆官兵们,还有好奇的路人以及守城的守卫。 王瑾早已经看透了这些小鬼,也不解释,黑沉着一张脸,掏出御史令,不耐的扔到守卫怀中。 四名守卫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王瑾,以及他手下牵着的那一串脸熟同僚们。 此刻无声胜有声,王瑾高高在上一睨,四名守卫浑身一颤,慌忙双手恭敬将令牌交还,并跪下行礼:“我等叩见御史大人!” 517 确实能要命 府城百姓们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稀奇事年年有,就属今年最新鲜,你们猜怎么着?” 酒楼里一书生被客人们包围着站在桌上,兴致勃勃的说道: “前脚出城去缉拿凶犯的官差们,后脚就被御史大人串成一串抓了回来,你们说这事稀罕不稀罕?” 围观者立马附和:“这岂止是稀罕,简直是邪门啊!” 书生得意洋洋,“邪门算什么,还有更邪门的呢,堂堂御史被当成了凶犯,啧啧啧” 这似有所指的啧啧声,把人们的好奇心全部勾了出来,催促这书生速速说清楚缘由,少卖关子了。 书生不急不慌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拿腔拿调的说: “城外五十里坡的驿馆前日夜里诡异的烧起大火,将驿馆烧成了灰飞,听说驿丞的尸体都没找到,被烧成了灰飞。” “这不官府得到线报,说是有人故意纵火烧毁驿站,即刻前往城外缉拿逃逸真凶.万万没想到,竟抓到了巡按御史王瑾大人头上!” 话说到这里,书生刻意停下来卖了个关子,这才继续道: “巧的是那王大人身边有一高手,以一人之力,竟拿下了十几名误把大人当纵火犯的官兵,还将他们全部串成一长串带到了知府衙门去,啧啧啧,那场面你们是没有亲眼见到,守备大人脸都吓白了.” 听众们焦急追问:“那最后如何了?虽说是误会,但那也是朝廷御史,被官兵们这般诬陷不说,还显得咱们本地官兵无能,想来御史大人是不会轻绕了。” 书生重重一颔首,语气带着几分快意,“自是不会轻饶,也不该轻绕了这等只知道收刮百姓不办事的庸碌官兵们!” “在知府大人和守备大人的求情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通通革除职位,打了三十大棍,入狱三年。” 有人听见这个惩罚,颇为不忿的撇了撇嘴,居然没有斩立决,这也罚得太轻了。 书生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处置结果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哪里知道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那领头官兵乃是守备的亲小舅子,其余官兵也都是各家沾亲带故的亲戚,知府大人真要杀了头,只怕这手下人要闹翻天。 就这,还是巡按御史亲坐堂上,搬出圣人才得的结果。 官邸内。 王瑾一脸铁青的坐在桌前。 秦瑶立在其后,手里拿一叠肉菜,看着坐在王瑾对面的守备大人,听他说着的那些明人听不懂的暗话,吃得津津有味。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那套说辞,什么都是误会啦,大人不要多想,都是年轻人脑子不好不懂事,才做出这种把大人错认成凶犯的事。 可千万不要因为年轻人不懂事,把他这个守备大人当成仇人。 王瑾面上勾起一抹冷笑,“见到本大人活着,守备很失望吧?” 心里小人接话:本大人就是纵火犯,但你能拿我怎么着! 守备明显一怔,随即摆摆手,“不敢不敢,大人说笑了。” 心知再客套下去也没能让王瑾收回一丝戒备,守备转移话题,试探询问: “听说王大人此次从开阳县带回来不少证物.” 话没说完,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秦瑶像是不小心似的,砸了手中空下来的盘子。 “不好意思,手滑了。”她讪讪道。赶紧蹲下身收拾碎片。 王瑾无奈一叹,“让下人来收拾就好。” 一扭头,叫伙计快点过来收拾,又关心询问秦瑶有没有伤到,不等她回答,催着人就要送医。 秦瑶看着自己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划痕的手,就.好歹演像一点啊! 因为两人身上都有伤,大夫随时在官邸听候差遣,来得很快。 于是,守备大人就这么被晾在了一旁。 等秦瑶和王瑾二人回头看去时,人早已经气愤离开。 “整个紫荆府都被渗透得很厉害啊,现在你又明着记恨上了守备,他肯定担心你回到京城参他一本,你确定你真能活着到京城?”秦瑶一边放下裤腿一边怀疑的问。 她小腿上的伤口,要是大夫再看得晚些,都要自己愈合了。 王瑾摸着手臂上的纱布,里头伤口很痒,但不敢用力抓挠,痒止不了就算了,反倒让自己心烦起来。 他忍着烦躁,白了秦瑶一眼:“你能说句吉利话吗?” 秦瑶:“那祝你恭喜发财。” 王瑾:“.” “说正经的,你的接应什么时候到?”秦瑶严肃问。 王瑾也很严肃的答:“不知道。” 按理说,这两日应该有人来通知他的,可是整整两日,音讯全无。 秦瑶皱起了眉,猜测说:“不会是在路上被”她比了个嘎了的手势。 王瑾立马否定:“不可能。” “再等两日,这两日你继续跟我住在官邸。”王瑾有些难为情,又很可怜的说:“我夜里怕黑,你能否为我守夜?” “大人,这是另外的价钱。”秦瑶一本正经。 王瑾叹了一口气,那就算了,他现在没钱支付,预算早已掏空。 “你可一定要看好证物!”分开前,王瑾十分严肃的叮嘱道。 秦瑶不禁好奇,“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守备也在打听,是什么很要命的东西吗?” 王瑾嗯了一声,“确实能要命。” 说出来怕吓死她。 秦瑶撇撇嘴,“呵!” 夜幕降临,秦瑶却只能坐在那口大木箱上,看着窗外的热闹街市,心里想,要是有外卖就好了,起码还能吃口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的胃,好打发这枯燥的时间。 为了看着这口木箱,秦瑶半步都不离官邸,夜晚来临,更是连房门都不出。 论专业,王瑾谁也不服就服她,所以很快便安心睡去。 半夜,官邸外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哒哒”铁蹄声。 整齐划一,冷然肃穆。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官邸大门前骤然停下。 秦瑶以为接应王瑾的人可能嘎在路上了,所以根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她睡眼朦胧的从窗口探下去。 高大的黑色军马上,身着红色戎装的女将军目光犀利的抬眸。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惊。 518 两幅面孔 木翎狐疑:“怎么是你?” 秦瑶玩味儿一笑:“居然是你!” 难怪王瑾说接应不可能被嘎掉,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长公主近卫队。 王瑾打开官邸大门,便看到了二人隔空对视,满目震惊的的画面。 王瑾看看二楼窗内的秦瑶,又看看骑在马上的木翎,不敢相信这两个他身边最彪悍的女人居然认识! “将军,您可算是来了。”王瑾上前行了一礼,再起身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木翎收回落在秦瑶身上的目光,低头看向王瑾,淡漠又疏离的点点头算是回应,并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未免夜长梦多,还请王大人将东西拿上,即刻随我启程。” 王瑾吃了一惊,“现在?” 头顶天空还是黑沉沉一片,距离城门开启还有两个时辰呢。 虽然他知道情况很急,但也不用这么急。 木翎却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冷然道:“给大人半刻钟准备。” 王瑾一听,只得甩甩自己还不太清醒的脑子,应是。 “货物沉重,还请将军借下官两个人手。”王瑾客气请示道。 木翎一挑眉,往楼上已经关上的窗户瞥了一眼,忽然翻身下马,示意王瑾带路。 王瑾简直受宠若惊,忙道:“不敢劳烦将军,只需要两个姐姐随下官一起便可。” “少废话!带路。”木翎不耐驳回,抬步便往官邸内行去。 王瑾心下了然,只怕不是为了帮他搬东西,而是为了去见另外一个彪悍的女人。 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谁强谁弱。王瑾一边在前带路,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到。 二人来到秦瑶房门外,不等王瑾敲门,木翎一脚便踹了上去。 那两扇薄薄木门不堪重负,嘭的一声巨响后倒地。 王瑾心里咯噔一下,这怕是有仇吧? “将军,这门破了可是要赔钱的。”秦瑶站在门内,举着烛台笑眯眯说道。 烛光将屋子照亮,也映出了木翎似笑非笑的脸。 “王大人会赔的。”她踏门而入,玩味儿的目光在秦瑶脸上扫过,立即便转向屋中那口显眼的大木箱上。 “打开!”木翎冲王瑾命令道。她要检查一遍箱内物件。 王瑾往秦瑶那看一眼,“尚有外人在此.” 他疯狂给秦瑶使眼色,你出去。 秦瑶耸耸肩,放下烛台正要出去,就听木翎声音低沉的说:“无妨。” 秦瑶脚步一顿,这几日强压下去的兴趣瞬间升起,她倒要看看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王瑾诧异了一瞬,便选择听命,掏出钥匙果断将木箱上的锁打开,掀开箱盖,露出里面的东西。 几件武器,还有一个用更小号木箱装起来的东西。 木翎拿起那几样武器看了看,并非江湖人常用的刀剑,而是军中所用的朔。 这个东西也算礼器,封王时礼官会在仪仗上使用。 木翎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放下这些形制一致,上面还刻了字的朔,示意王瑾把里面的小号箱子打开。 王瑾一脸严肃的拿出箱子放在客房桌上,解锁打开。 一抹玄色映入眼帘,上面有金色绣线绣出的一片片精美龙鳞,秦瑶就算没见过盛国皇帝穿的龙袍什么模样,也能猜到这上面的龙鳞纹样肯定犯了忌讳。 “竟然私造龙袍!”木翎狠吃了一惊,随即便笑了起来,公主殿下的对手又少了一个! “王大人,事情办得不错,回去本将军定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殿下。”木翎满意的拍了拍王瑾的手臂,示意他放心,“殿下不会亏待你的。” 却不料,王瑾竟躲开了她的手,一本正经的行了一礼,郑重道: “下官授命与陛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盛国百姓,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木翎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起,笑意不再,冷冷睨了王瑾片刻,见他还是不改态度,彻底拉下脸来。 “王瑾,你既不愿为殿下效命,下次就不要再可怜巴巴的求到公主府!” 木翎脸虽是冷的,但怒意却快要冲破双眼,想要把王瑾这个既要还要的小小巡按御史烧死。 王瑾不卑不亢道:“下官以为殿下爱民如子,不会对这等暗中动摇盛国江山的谋反之徒视而不见,这才求告公主府,请求殿下出手相助。” “如今殿下肯派将军前来相助,王瑾感激不尽,等到了京城,自会厚颜上门拜谢公主为民之心。” 不等木翎说什么,王瑾立马又说:“倘若将军觉得殿下只是为了下官这一个小小七品巡按御史,方才出手相助,那下官以为,是将军您玷污了殿下的高洁品格!” 木翎怒道:“王瑾,我对殿下忠心耿耿,你岂敢挑拨!” “不敢。”王瑾一副低眉顺眼姿态,“将军息怒。” “好好好!你小子很好!”木翎隔空狠狠点了点王瑾,“但愿你言行一致,一辈子做好你的小小七品巡按御史,不枉费殿下对你的信任!” 王瑾冲京城方向深深一拜:“王瑾定不会辜负殿下信任!” 这木翎还能说什么,人家不愿意,人家不肯站队,她堂堂大将军难不成还要自降身份去请他效忠? 区区七品巡按御史,京城里多的是,不少他王瑾这一个! “你,把箱子扛下去。”木翎突然转向秦瑶,指了指木箱命令道。 秦瑶微眯了眯眼,跟谁你啊我的呢! 木翎底气十足的反瞪了回去,你们俩留下这一地的烂摊子还得让本将军给你们擦屁股,派你们干点活怎么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想刘家村二百多号人口,秦瑶扯出一抹微笑:“好的将军,是的将军。” 木翎满意的一哼,扭头一瞥王瑾,语气危险,“王大人还不去收拾东西?” 王瑾一拍脑袋,“下官这就去。” 又冲秦瑶那讨好一笑,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千万别跟大佬对着干。 这才退出房间,飞快朝自己屋里冲去。 待他一走,木翎立马放下架子,凑到打包木箱的秦瑶跟前好奇问:“王瑾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出双倍,只要你跟我去京城。” 王瑾此刻要是还在这,见到木翎这近乎于哄着的语气,定要怒问一声:将军您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519 最大最好 秦瑶把箱子扛上肩,笑拒:“承蒙将军厚爱,但我现在对去京城没有兴趣。” 这个回答预料之中,木翎倒也不觉得失望,冲秦瑶笑了笑,“等你想去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秦瑶颔首,“一定。” 两人来到官邸门口,女兵将马车牵来,秦瑶把木箱放上去,拍拍手,任务至此完成。 王瑾抱着少得可怜的行李进了马车,从车窗探出冲秦瑶郑重一抱拳:“有缘再会!” 秦瑶颔首,真心祝福二人,“一路平安。” 木翎勾唇一笑,一挥手,一行人渐渐远去。 秦瑶站在官邸门口目送片刻,这才回房,继续补觉。 没了负担,下半夜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天亮时,秦瑶退房离开,驾着自己的马车,带着仕女匣直奔福隆商行分号。 她入城的消息邱燕早就知道,毕竟那日城门口‘官兵糖葫芦串’名场面轰动全城,想不知道都难。 这次的新版仕女匣经过研发小组成员们不断的改进,跟初版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不管是从样式、用料,还是内格分部细节,都有了质的提升。 箱体采用了较为结实且轻便的贵价木料,内箱全部做了特制浅粉格纹布面,把手改为皮饰面,锁扣采用精挑细选出来颜色统一的浅色玉石。 漆面更是上了足足七层,做出水晶透亮感,箱面的颜料手绘花纹也变成了螺钿镶嵌,更显华贵。 更精巧的在于整个箱体设计,摆脱了常规的四方形制,做成横箱式。 这样的成品摆在眼前,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赏心悦目。 邱燕接过秦瑶递来的棉布手套带到手上,这才敢上手细细感受箱体的细腻。 表面这些是比较常见的富贵元素,让邱燕感到惊艳的是内里的粉色菱格贴面。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菱格上还有纯手工绣出来的花体字。 但那字有些奇怪,像是梵文,又像是西域那边传来的阿拉伯数字,他竟然认不出来。 秦瑶主动解释:“这是品牌标识,由设计者乔芸的乔字首字母大写Q和我的秦首字母小写q设计的花体字,简称双Q标。” 说着,见邱燕满眼困惑想要细问什么是大小写字母,秦瑶赶紧抬手打住: “字母不字母的并不重要,东家只需要知道咱们这款仕女匣的标识很难复制就对了,因为我们研发成员还在里面做了一些独家防伪手段。” 首先就是绣线,里面含有紫荆府地界特有的染色矿料,别的地方并不能大量产出。 其次是双Q标识,每一只仕女匣内饰面会有九个双Q采用其他绣法,且分布方式会和每一只仕女匣的独特编号对应,大大提高了辨识度。 最后,正品由福隆商行直销,别无分号。 有这些手段在,起码能够对付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木工厂了。 至于剩下那百分之十,就要靠消费者粘性来解决。 “咱们要把这个品牌打响,并且与福隆商行深度联系,再去古籍里找一些名人典故碰瓷,全方位打造出一款高端经典产品.” 秦瑶一口气说了好大一通,也不知道邱燕能听懂多少,反正不懂的日后再仔细商议,当务之急是这生意到底做不做。 秦瑶一口气喝干茶杯里的凉茶,豪气的一抹嘴,挑眉问: “东家想清楚了吗?要是想清楚了,我觉得今日咱们就能把这事定下来。” 邱燕有点激动,这种热血沸腾想要大干一番事业的冲动,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他十八岁刚接手家族生意那年。 可惜,乱世之中能够保住祖宗基业已经耗尽九牛二虎之力。 如今背后得高人赏识,整个商行这才能冲出来,成为这紫荆府头号商行。 但地位要稳,还需有拿得出手的真本事才行。 再看眼前这只华美的仕女匣,邱燕升起一股强烈感应,绝对不能放过。 他抬眸看向秦瑶,声线低沉,“做,还要做到最大最好!” 秦瑶抬起手掌,邱燕合击,“啪”的一声脆响,交易就此达成,二人相视一笑,都很兴奋。 邱燕问:“定价几何?” 按照他想的,既然之前已经有固定合作模式,那这次也应该和之前一样。 就算有所修改,也大差不差。 万万没想到,秦瑶却说:“价格我来定,货我来做,我来付你钱,买你的经销渠道。” 说着,直接开价,“按照卖出总额的一成给福隆商行当抽成,每卖出一千只仕女匣给贵商行的费用就往上提一厘,三成登顶。” 见邱燕眉头越皱越紧,秦瑶又补充了一句:“仕女匣一只的定价是一百两银子,所以我说的法子对贵商行来说,反而最好。” 要不然福隆商行就算是掏空家底也订不起一千只仕女匣。 按照秦瑶的算法,福隆商行每卖出一只仕女匣,至少能赚十两银子,至多可赚三十两银子。 比起原先的下单出货模式,新方案显然更稳妥,加上秦瑶附赠的一整套营销方案,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反过来说,一旦仕女匣和福隆商行深度绑定,对文具厂来说反而存在被垄断拿捏的极大风险。 当然,秦瑶的目的远不在此。 眼下这只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 当文具厂原始资金积累到一定程度,收购整个福隆商行才是最优解。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这毕竟只是她习惯性做下的长远战略布置,最后生意能做多久还未可知。 就眼下双方的情况来说,福隆商行才是最大的甲方。 她提出的方案,是为了给文具厂谋求最大利益,所以并不介意留给福隆商行一个‘可以被吃干抹净’的天真无害外表。 听着一百两的高额定价,邱燕先是感到震惊,随后陷入沉思。 刨除这个一百两的离谱定价不说,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利益分配方案对福隆商行来说,其实是利大于弊。 所以他更想不通秦瑶为什么要这么做,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秦瑶可不会让他思考太久,站起身不是很耐烦的问:“东家给个准话吧,我也乏了,准备回去找个客栈歇一歇。” “这几日我跟着御史大人忙前忙后当苦力,也挺累的。”秦瑶佯装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520 瓜熟了 邱燕一咬牙,“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比如要跟他借钱建厂之类的。 秦瑶淡淡一笑,钱她现在有,倒是有个细则需要同他讲清楚。 “如果福隆商行不能把仕女匣推出去,我另找其他商行合作也很合理的吧?” 邱燕眼睛微微一眯,“现在紫荆府就属我福隆商行实力最强,如果连我们都推不出去,那别家商号就更不用说了。” 秦瑶仍是淡笑,“可这天下又不是只有紫荆府这一个地方。” 话音落,见邱燕脸色有点挂不住,秦瑶马上又把话说回来,“但我相信以福隆商行的实力,我们两家合作,一定可以让仕女匣大卖!” “这是自然。”邱燕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见秦瑶累了,告诉她可以先去后院客房休息,等自己让人把合约拟好再叫她起来核对。 秦瑶也不客气,道了谢,跟着商行伙计去后院休息。 邱燕速度挺快,秦瑶午睡一醒,合约便已经拟好。 二人当场核对无误后,各自落了印,趁着天色尚早跑到衙门找中间人作保,合约当场生效。 分开前,邱燕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秦娘子手头要是不便只管开口,邱某能力之内,定不推辞。” 看向秦瑶的眼神中,暗含试探。 他实在好奇她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能不能做得出这般华贵的仕女匣。 按照约定,文具厂会在八月中秋之前交给商行一百只仕女匣,好借助中秋节日首次亮相京城,把势造出去。 文具厂的盈利邱燕是能够算出来的,所以也能算出秦瑶手里的那一部分。 但他不知道秦瑶还赚了不少外快,以及回村后的集资入股活动,心里自然没底。 秦瑶认真道:“放心,说好的货量我会准时保质保量交付。” 得了她这句话,邱燕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当晚回到商行,立马召集所有管事,着手为仕女匣的首秀造势铺路。 秦瑶这边也是片刻不停,合约一拿到,次日立马返程。 没有了王瑾,一路平安得不得了。 不过等秦瑶抵达刘家村那日,忽然收到了一封邱燕的来信。 信中明明白白告诉秦瑶,有大人物出面威胁福隆商行中断与刘家村文具厂一切生意往来。 不过都已经被邱燕化解,告知秦瑶安心生产仕女匣,不要多虑,她留在府城的两只仕女匣已经在送往京城的途中。 因为先前那个美丽的误会,邱燕还暗暗问了秦瑶几句,是否还与长公主殿下有所联系。 秦瑶挑了挑眉,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并不想澄清这个美丽的误会。 特别是眼下自己还被大人物盯上的时候,要是不借一借长公主的名号,文具厂危矣。 于是掏出木翎先前给的令牌,用墨汁拓印在白纸上,让刘柏的车队带到府城去。 邱燕一看回信上的拓印图案,放下心来。 为今之计,他好只能继续与那位大人物斡旋,一切只等御史大人抵达京城。 不过自知死到临头的疯狗容易乱咬人,邱燕那边压力也不小。 反倒是秦瑶这边,几轮团灭给对方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一时间倒是不敢冒头招惹到她跟前。 再加上开阳县还有个宋章在,秦瑶只要不出开阳县,那就是安全的。 抛开这些上层的暗战,秦瑶全身心投入到文具厂全面升级的事物中。 不过有宋瑜这个专业辅助在,秦瑶所需要操心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钱。 第二件,还特么是钱! 不过前者是她自己的钱,后者是入股集资的钱。 从府城返回刘家村的第二天,秦瑶就趁着傍晚村民吃完晚饭的空挡,在祠堂召开了一次入股大会。 由于村民文化水平有限,最多不过是在文具厂扫盲班认识了一二百个字的水平,理解秦瑶说的集资、分红、入股什么的还需要一点时间。 所以三天之后,秦瑶又开了一次讨论大会,征询全村村民的意见,并解答村民们的疑问。 出于对秦瑶的盲目信任,会议上大半村民都表示想加入,但一听到秦瑶说五两银子才能买一股时,把村民们吓得脸色大变。 不过聪明人总是有的,文具厂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看看刘木匠家新建的大房子,新买的田庄就知道了。 五两银子其实也不算太多,一家人凑一凑也能凑到。 实在不行,还可以卖掉一两亩地。 如果连地都没有的地里的凉瓜熟了。 殷乐和孩子们抱着两块砸碎的西瓜激动跑进家门时,秦瑶正在盘算自己手里的银子。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她手上银子居然有两千一百两! 这还不包括与福隆商行的书箱订单收益六百五十两,以及白善那边的文具礼盒收益二百四十两。 文具厂内也留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做流动资金。 这么算起来,此次文具厂升级,以及预备新加盖厂房等所需的银子,压力并不大,甚至可以说轻松。 因为按照宋瑜的账目来算,此次仕女匣投入只需再追加一千二百两即可。 其中一百两为厂房加盖升级,余下一千一百两全是进料钱——收购县城绣房以及玉料加工作坊。 这么一算,秦瑶对工厂全面升级的事情就更放心了。 恰好一股西瓜的清甜飘过来,一整个身心大愉悦。 大郎捧着被自己砸碎的半边西瓜递到她面前,激动说道:“阿娘,地里的瓜可以吃了!” 三郎和四娘馋得咽口水,眼巴巴盯着二哥手上另外那半边红彤彤的瓜,就等着阿娘放话,便要上嘴开咬。 殷乐头回儿见着凉瓜真面目,虽然闻着怪香的,但对它斑纹的瓜皮仍旧抱有怀疑,“师父,这凉瓜真有那么好吃吗?” 秦瑶放下算盘站起身,示意大家伙跟上,几人来到厨房,让李氏拿来菜刀,秦瑶刷刷几刀,便将这两瓣瓜切成均匀的小片。 她自己拿起来当先吃了一口,饱满的甜汁在口腔中爆发,在这炎炎夏日里带来一抹侵入心脾的凉意。 就一个字:“爽!” 521 穷得稳定 秦瑶两三口吃完一片,见众人还巴巴等待自己的命令,随即抬起下巴示意众人开吃。 龙凤胎立马伸出手,一手抓了一片,左右开弓,吃得汁水横流。 大郎二郎毕竟年纪大点,也到了要面子的时候,一人一片吃得还算斯文。 见母子五人吃得这么开心,李氏和殷乐带着几分期待,一人拿起一片,先咬下一角,没想到出乎意料的爽甜。 “太好吃了!”殷乐惊喜道。 李氏连连点头,舍不得开口,只为多吃两口瓜。 一时间,院内只余下几人吃瓜的咔咔声。 小来福在学堂建址那边玩耍,听见村里小孩说瞧见殷乐带着大郎二郎抱了好吃的凉瓜回去,期待的跑回家来,没想到来晚一步,只余下一盆翠绿瓜皮。 闻着院内空气中残余的甜香,看着母亲和夫人几个瘫坐在堂屋的满足模样,一口瓜都蹭不上的小来福,幼小心灵受到了爆击。 嗷一声,哭了! 秦瑶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赶紧让大郎兄妹几个带着可怜的娃去地里再摘几个瓜回来。 如此,小来福这才转哭为笑,开开心心地跟着大郎兄妹四个下瓜田去了。 秦瑶歇了一会儿,看着日头偏西,没那么热了才领着殷乐出门去其他村民的瓜田巡查,看看各家瓜田的长势如何。 今年村里不少瓜地都被大雨冲击过,抢救回来的那些瓜苗种得也是歪歪扭扭,如今成熟,西瓜到底质量如何还未可知。 她家的倒是挺好,除了没那么鲜红,口感还是不错的,又爽脆又甜。 从远到近,秦瑶先把离得近的那几家看过,又去山脚下那几家远的。 一路上跟过来不少村民,都是好奇别家瓜地收成的。 和秦瑶种的瓜不太一样,村里大多数村民的瓜地都没有太用心照料,瓜小且不圆。 说起来也不是村民偷懒,只是主要任务还是种植黄豆、稻子等主要食用作物,留给瓜地的精力不可能太多。 这几家的西瓜切开后,大多是淡粉色,品相很不好看。 万幸还有些甜滋味儿,也比寻常红枣和黄梨要多汁些。 老宅那边的料理得还不错,外表一般但瓜瓤是红色的,汁水也多且甜度适中。 一路往深处去,秦瑶对今年刘家村的西瓜收成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没想到走到半山坡,被一个大西瓜绊住了脚。 低头一看,比她家地里的瓜还大个,有现代篮球那么大个,而且长得圆溜溜的。 如果不是刚刚在山下见过那些歪瓜,秦瑶都不信这是自己给出去的瓜种能种出来的。 “这是哪家的?”秦瑶指着脚下这个西瓜,转头询问身后跟了自己一路的几家村民。 一个穿着破麻衣,衣长勉强盖过腚,下身围着草编围裆,头发乱糟糟,赤着脚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秦瑶认识,是村子最里头山窝窝那户,人叫刘粪蛋,二十七八岁。 秦瑶之所以记得他,实在是因为这位穷得稳定且突出,还欠着族里一百斤粮食。 他婆娘老早就因为家里太穷回娘家改嫁了,走时还带走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三只陶碗。 这几年刘粪蛋独身一人带着一个瘦巴巴的儿子,靠租田地勉强度日。 不农忙时,父子两就会拿上破木碗出门去讨饭。 说来也是倒霉,新朝初始人人都分得了山林和田地,虽然普通人分不到什么好地,但数量多了种出来总不至于饿死。 偏偏老天爷爱折腾人,刘粪蛋一家子开荒时遇到山体滑坡,地全被埋了不说,人也全埋了,就剩他一个。 得亏老村长给力,上报官府说了情,将他划做白户,才免了那些田地的税,靠着租地辛勤耕种,以及族里的接济艰难的活下来。 后来有了个儿子,日子就更难了。 这种家境,就算人再勤快,底子薄了,甚至是负数,想要翻身难如登天。 刘粪蛋闷闷的说:“今年就想着能靠这一亩瓜地还上族里欠的账,我格外对它们用心了些,看起来长得倒是同村长你家的差不多,就是不知道里头到底红不红。” 秦瑶问他:“找一个破开看看?” 刘粪蛋眼里划过一丝不舍得,但还是走进瓜地里挑了一个个头小些,长得没那么圆的瓜出来递给秦瑶。 “这些年亏了族人照应,这瓜就算谢谢大家伙。”就一个瓜,还要把人情算上去,那抠搜劲儿,看得村里人直摇头。 但想想他家情况,也能理解,到底没有挖苦他,把刀递给秦瑶,请她开了。 秦瑶一刀切开,入目便是一片鲜红动人色泽,惊喜道:“看样子还不错。” 继续把瓜片成小片,分给众人品尝。也递给刘粪蛋一块儿。 “你自己种的瓜,你也尝尝。”秦瑶道。 刘粪蛋还没吃过西瓜呢,闻着手上传来的香甜,没忍住咽了口口水,低头珍惜的小小咬了一口。 鲜甜的滋味儿瞬间弥漫到舌尖,连糖都没怎么尝过的刘粪蛋一下子被这股鲜甜汁水震惊住,下意识一口咽了进去。 他舔了舔嘴角,稀罕的想,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果子,难怪去年能够卖到三十文一斤! 余下的西瓜,被他一口气全部炫进了肚子里。 吃完,看见秦瑶等人满意的点着头,又欣喜又肉疼。 刚刚那瓜得有七八斤重,那可就是二钱多银子啊,就这么几口就吃没了。 秦瑶没去管他肉疼的心情,走进地里看了一圈,发现刘粪蛋给每一个瓜都翻过身,要不然颜色不可能长得那么均匀。 “你这瓜卖相好,味道也好,应该能卖上好价钱。”秦瑶肯定道。 刘粪蛋激动不已,“真的吗?” 秦瑶颔首,“嗯。” 刘粪蛋开心得蹲下身,极克制的轻轻摸摸自己的瓜,欢喜都快要溢出来。 其他村民急了,忙问:“村长,那咱们的呢?能卖上多少价钱啊?” 秦瑶:“不知道,且等我去问问。” “对了,你们的瓜是打算自己拿去卖还是由我找人统一收购掉?” 秦瑶丑话说在前头,“统一收购价钱必然会比市面上的售价要低很多,但胜在省心省事,你们先想一想,也不用急着回我,等我明日先去把价格谈下来再说。” 话毕,摆摆手,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522 还是个孩子呢 嘱咐殷乐记得下午去接孩子们放学,秦瑶驾车把孩子们送到学堂后,便赶着马车进城去了。 宋瑜和刘仲这段时间天天都要往县城跑,遇到白善在城中贩卖一些从南边带来的鲜果,他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还搞了个固定摊位卖水果,生意很是不错。 秦瑶进了城,沿街逛过去,很快就见到了那个独特的水果摊子。 用芭蕉叶做底的台子上,有白桃、红李、甜瓜、酿荔枝,都是开阳县这样的小地方平常见不到的。 所以哪怕这个小摊开着吓人的高价,仍是被各府出来采买的管事婆围得水泄不通,生怕抢不到最鲜的货。 秦瑶站在旁边等了足足一刻钟,拥挤的人群这才散去。 也在这一刻钟内,摊子上的水果已经被抢购一空。 大户人家不缺钱,都是一筐一筐的拿。 秦瑶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果香,以手做扇扇风,依旧觉得口渴难耐。 掏出五十文在水摊上买一碗冰饮一口干了,这才朝数钱的白善走近。 她嘿了一声,正在数钱的白善吓得一把将银子揽入怀中,警惕的抬起头,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强盗呢,没想到对上了秦瑶戏谑的笑脸,怔了一瞬。 “是你啊!”白善怪怨道:“吓我一大跳。” “挺赚钱啊。”秦瑶羡慕的瞅一眼他怀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钱匣子,感叹:“这城里的有钱人还是多,五十文一斤的白桃也是成筐的拿,看来今夏我们村的凉瓜不愁卖了。” 白善一喜,“瓜熟了?” 见秦瑶笑着点头,忙把钱匣子合上,让伙计先收摊,领秦瑶去旁边水摊,点了两碗最便宜的凉茶。 他客套道:“这些果子不过是赚几分辛苦钱罢了,没什么赚头的。” 秦瑶信他才怪。 辛苦确实是辛苦,毕竟是在古代搞长途货运,路途艰辛难免。 可这其中的利润也是巨大的,不说赚两倍吧,一倍也是有的。 不过别人的生意不多过问是规矩,秦瑶说起村里今年的凉瓜收成,问白善什么时候有空过去亲自看看。 “你上次托人告诉我,有多少凉瓜你都收,还算数吧?”秦瑶试探问。 白善喝了两大口凉茶,把刚刚吆喝干的嗓子滋润滋润,这才颔首笑道:“算数的,不过量大了,价钱我肯定开不到去年那么多。” 秦瑶早有心理准备,“行,那你哪天来?” 白善算了算时间,又看了看日头,刚中午呢,“那就今天吧!” 秦瑶非常乐意,“那现在就走?” “哎哎,喝完这碗凉茶啊。”白善叫道。 秦瑶嫌弃的撇撇嘴,“我不渴。” 行吧。白善拿起她那碗动都没动的凉茶,一并干了,一滴都不浪费。 白善回住处去牵马,秦瑶出城驾车,两人在城郊汇合,一块儿往刘家村驶去。 半下午抵达村里,秦瑶让各家摘了瓜拿到村井那处汇合,好给白善估价。 这日傍晚,小小的村庄异常热闹。 家里种了瓜的,抱着自己的精心挑选出来的瓜期待又忐忑的等待白善估价。 家里没种瓜的,就端着饭碗过来吃瓜凑热闹。 小孩们最开心,每破开一个瓜,等白善拿起一片之后,秦瑶便会把瓜拿给他们分吃了。 村里每个小孩都有份,有些吃了一片还能蹭到第二片,整个傍晚,村里都是孩子们开心的欢笑声。 不过价格出来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秦瑶家的和刘粪蛋家的,二十文一斤。 刘老汉家的十二文一斤。 余下的全部十文一斤,还是看在秦瑶的面上才给的价。 要不然这些歪瓜他真是不想收。 不过如果是十文一斤的话,卖到远点的镇子,因为没有竞品倒也能有些赚头。 可能是去年秦瑶家西瓜卖了三十文一斤给村里人带来太大期待,突然面对降低了三倍的价格,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瓜种得多的,也就答应了。 家里瓜少的便决定自己卖。 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声抱怨。 殷乐讥讽道:“虽说今年遇到大雨,天公不作美,但同样的种子同样的雨,为什么别人刘粪蛋就能种出二十文一斤的?你们自己用了几分力气种出来的凉瓜自己心里有数。” “况且十文已经不低了,都是些歪瓜,看着就不好看,能卖上钱就谢天谢地吧。” 抱怨的村民顿时黑了脸,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如人家刘粪蛋上心,没什么好说的,认了。 等到白善带车前来收货那天,银子真切的落到手中,村民们再也没有任何抱怨,并暗暗决定来年好好把这凉瓜种出来,争取也能卖到二十文一斤。 刘粪蛋家种出一千斤,二十文一斤算下来就是二十两银子。 钱捧到手里,刘粪蛋人都呆了。 村民们也看傻了眼,居然这么多! 今年没去领瓜种的村民简直肠子都要悔青。 张氏种了两亩瓜地,因为遭过大雨,后续努力拯救也只有一千三百斤,十二文一斤,得银十五两六钱。 这可是一大笔进项了,张氏喜滋滋的,忍不住对正好休沐归家的刘肥催婚,“这聘礼都有了,你小子到底看中了哪家小姐?娘这就给你提亲去!” 正在吃瓜的刘肥闻言,浑身一抖,丢下瓜皮,捂耳逃离现场。 身后还跟着大郎兄妹四个和金宝金花大毛几个孩子,外加小来福等一众村里半大姑娘小子,长长一串,看得村里人哈哈笑。 “还是个孩子呢,急什么。”族长调侃刘老汉和张氏。 刘老汉自己都没忍住笑出了声,气得张氏暗暗给了他一锤,朝秦瑶那点点头,转身暴走归家。 秦瑶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帮村民们称重算账。 这次种瓜的村民最少也有二两银子入账,最多的就是刘粪蛋,入账二十两。 秦瑶自家五亩地留下半亩自己吃,剩下的都卖了,得银七十二两整。 瓜卖掉,集资入股的事重新提起,一切就变得顺其自然。 村民们积极参与,买不了一股的便两三家凑齐一股,最后总共筹得银子二百零八两。 秦瑶自己再掏一千两,一共一千二百两投入,文具厂全面升级正式开启。 523 丰收 中元节一过,整个开阳县的农人便都忙碌起来。 田野间那一片可人金黄,提醒着辛勤耕种的农人们,收获的季节又到来了。 整个文具厂七成的工人都请了丰收假返家抓紧时间秋收。 余下三成拿了双倍月银的工人,仍在坚守岗位。 作为仕女匣的主要管事,芸娘今年秋收依旧留在厂里负责新品的出货工作,以确保首批一百只仕女匣能够如期完成交货。 有宋瑜在负责厂里的经营,秦瑶今年是找不到不下地的借口了。 不过自己难受全家都别想逃过。 除了得给大家伙洗衣做饭的李氏,还有要放牛马的小来福,余下的殷乐、大郎兄妹四个,通通下地。 此时此刻,头顶烈日在稻芒的无情摧残下,手持镰刀不断重复收割动作的兄妹四人,开始怀念起家里无比‘慈爱’的老父亲。 倘若是阿爹在家,今年田里的稻子应该就轮不到他们来收了。 兄妹四个暗暗对视一眼,阿爹离家的第四十五天,想他.回来干活。 李氏挎着做好的午饭来到地里,已经被日头晒得头皮将要炸裂的殷乐立马丢下镰刀迎了上去。 美其名曰,东西太沉,帮忙接一接。 篮子上的纱布一揭开,殷乐惊喜大喊:“师父,有凉瓜饮!” “什么什么?”三郎蹭一下钻过来,“哇!是凉瓜饮!” 李氏可怜的擦擦三郎脑门上的热汗,招呼大郎二郎四娘都过来歇一会儿。 “夫人,您也来休息.”没等李氏说完话,秦瑶已经一个闪身来到跟前,当先拿起殷乐倒好的西瓜汁狂饮。 李氏无奈失笑,蹲下来将纱布铺开,摆上饭菜。 收稻是个体力活,这两日一日三餐都有肉食,今日午饭做的是红烧肉和青椒炒鸡蛋,还有一瓮白菜豆腐汤。 肉和蛋都是超大的份量,绝对管够。 豆腐汤提前晾过半个时辰,这会儿温度已经全部散去,喝起来正好凉凉的,十分爽口。 李氏把饭菜一一摆好,秦瑶母子几个便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一脑袋扎进饭碗里。 这般维持到吃完大半碗饭,心里的空虚得到满足后,这才慢下来,乘着草棚子带来的阴凉,吹着河边吹来的风,边吃饭边欣赏自己这两天的劳动成果。 家里五亩地,已经收了一大半,今天下午再做半日就全部收齐了。 就这还是母子几个做半个时辰歇息一刻钟的速度,换做别家,这会儿早收完七八亩地了。 午饭吃完,休息一会儿,把西瓜汁全部喝光,秦瑶这才招呼着孩子们和徒弟继续下地干活。 殷乐带着大郎二郎负责割稻,三郎四娘负责把稻子用稻草绑成一把把,秦瑶便就地将这些稻子用护桶脱粒下来。 如果她干得快,就会拿起镰刀加入收割的队伍。 如此忙活到傍晚,历时两天,家里五亩水稻收割完毕。 接下来便是晒谷。 后院扩建已经竣工,宋瑜一家三口中元节前搬了过来。 现在家里的地面都铺上了青石,几间主要卧房也都垫了木板,整齐又干净,孩子们都觉得屋子变得更宽敞了。 家里有了宽敞的后院,秦瑶在秋收前到镇上一口气买拉回六张晒席,现在全部铺开,能把今年新打出来的谷全部晒完。 在三成良田精耕,七成中田粗耕的种植战略下,今年刘家村的整体收成比去年多了一成。 精耕的那些田,至少也有四百三十斤的亩产量。 更多的,比如刘大福家的,良田加上精耕细作,其中八亩居然达到了五百三十斤,超过了秦瑶家当年创造的亩产记录。 反倒是秦瑶家今年的亩产比去年降低了很多,还达不到五百斤,五亩地一共得粮两千三百斤。 当然原因也很简单,谁让她把家里五亩地拿给各村镇的里正村长们当成体验田了呢。 家里的谷子留给殷乐和孩子们盯着,秦瑶马不停蹄赶到了镇上。 秋收之后便是征税,对于整个盛国而言,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件事更重要。 为了确保各地粮税能够完整的收上去,盛国制定了非常精密的税收收缴程序。 负责各地税收的司仓官在正式秋收之前便开始给下面各州县下派了征税任务。 秦瑶这个小小村长,在这场税收活动中,将要担任起非常重要的基层组织角色。 税收是从下至上,一级一级上交,而各个村落,便是税收的起始站。 秦瑶和金石镇其他几个村的村长一起来到里正家里,上报了今年各自村里的秋收情况,并从里正这里接手收税任务。 因为精耕细作的方式从刘家村传出,县里对刘家村今年的收成格外关注。 村里的秋收数据统计工作,秦瑶交给了刘阳和刘琪负责。 不过稻子有早熟和晚熟的,这会儿八月刚来,还得再等半个月,才能将所有数据统计完毕。 但仅仅是秦瑶现在带过来的一半秋收数据,也足以让其他各村村长艳羡。 “今年我们刘家村最高亩产是刘大福家的一亩五百三十二斤。” “最低的精耕细作亩产也达到了四百三十斤,不过粗种的次等田,因为初期就挑选了精良稻种,今年产量仍旧保持在平均水准之内。” 秦瑶收起手稿,抬起头面对各村村长,笑着总结道: “总的来说,刘家村今年‘三成良田精耕七成次田粗耕’的种植方案,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使得刘家村整体收成比之去年提升了一成!” 里正满意的看着秦瑶,是这个年轻人给他们金石镇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提升了一成,这可是从前都没敢想的事。 倘若把刘家村的耕种法子照搬到金石镇下辖其他村子里去,那明年他们整个金石镇的收成便也能有一成的提升。 如果用亩产一百斤做比,一成的提升就是一百一十斤。 全镇几万亩全部加起来,就是几十万斤粮! 光是想一想,里正就忍不住激动得要落泪。 不过还不等他激动完,秦瑶代表全体村民问出了大家伙最关心的问题。 “里正,今年粮税还是十五之一吗?”本章完 524 增税 里正忽然默了。 其他村村长心顿时一沉。 “里正,秦村长问的事你倒是说啊?” “莫非今年税收涨了?” 秦瑶也皱起了眉头。 里正示意大家伙先坐下来,留下儿子招呼众人喝茶,转身进了里屋,取来一卷文书。 不是所有村长都具备查看文书的能力,所以里正并没有把文书交给村长们传阅。 他将文书展开,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文书上那些官方式的描述秦瑶听得半懂不懂,但那句“粮税征收十二之一”,却听得分明。 内容全部读完,里正恭敬将文书卷起来放入竹筒收好,这才“唉”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增了一些,但不算太多,加之今年各村收成还算不错,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话是这么说,但除了秦瑶的刘家村之外,其他村可没那么好的收成。 虽然春耕时县令把大家伙带到刘家村学种地,可真实行起来完全是两码事。 固执的人很多,越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就越固执。 村长和前去学习的年轻人们口水都劝干了,但实际上跟着刘家村一块儿精耕细作的只占一小半。 在没有看见得利之前,人性使然,自然会对新事物抱有警惕和怀疑。 去刘家村的人是亲眼见过了,所以他们相信。 但没跟着一起去的其他村民却不太相信,毕竟这种事情前所未有,毫无参考,心中惶恐守旧是很自然的。 这也就意味着今年增加的赋税,对大部分村民来说,是显而易见的损失。 想起回村还得动员村民们缴纳粮税,各村村长脸都黑了。 谁家没几个特别蛮不讲理的刺头呢? 粮税缺一两都不行,村长们一改先前谈收成的喜悦,一个个化作苦大仇深的样子,开始疯狂输出,同里正吐槽税收工作的艰难。 里正感觉自己耳朵要炸了,喉咙要说哑了,一转头,发现秦瑶端着茶杯,一边淡定喝茶一边看着屋外的蓝天白云,这般稳定的情绪,刺激得里正“嘭!”的拍桌而起,吼了几位村长: “都给老子闭嘴!”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这是朝廷政令,有本事你们找县太爷吵去!” 秦瑶手中茶杯微微抖了抖,好险稳住了手,没让茶水洒出来。 无辜转头去看呆若木鸡的各村村长,秦瑶有心想安慰一下,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要是开口恐怕会被人当成炫耀,所以还是闭嘴吧。 秦瑶放下茶杯,请里正把征税文书借给自己现抄一份,抄完麻溜闪人。 下河村村长王孝玉追了出来,狐疑问她:“秦娘子你就不着急吗?从十五之一升到十二之一,这中间差了多少粮食你知道吗?” 秦瑶先答第一个问题,“着急没有用,君无戏言,政令不可更改,你我只能接受现实。” “有那吵架的功夫,不如多想一想法子安抚村民们的情绪,毕竟” 秦瑶回头往里正家看了一眼,“到时候里正的处境便是你我的处境,我不想被唾沫星子淹死。” 王孝玉眉头紧皱,心里更担忧了。 秦瑶紧接着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孝玉叔,我算术还可以,知道十二和十五的差别。” “别的村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咱们下河村的人一大半都在我家文具厂上工,今年收成也还不错,想来村民的反抗情绪不会太高,您好好安抚一下就行了。” 王孝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事不关己的话来?粮食就是大家伙的命,你竟说得这般轻巧!” “那还能怎么办呢?”秦瑶面不改色,语气淡淡的反问道。 王孝玉顿时哑了,是啊,那还能怎么办呢? “爹!”王禹牵着牛车在路边喊了一声。 王孝玉有些没好气的看向秦瑶:“我儿来接我了,一道回去?” 秦瑶摆手拒绝,吹了个口哨,只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从河岸边传来,不一会儿,一匹高大的棕黄大马便奔到秦瑶身前,乖顺的用头蹭她。 “孝玉叔,咱们是村长,村长的任务就是完成税收,确保全村人的安全,个人情绪还是收一收比较好。” 说完,秦瑶翻身上马,打马先行一步。 王孝玉混身一震,像是被秦瑶的话点醒了,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粮税事关重大,倘若不能如期上缴,官府追究下,全村都得完蛋! 这一下子,轻重缓急就显出来了,不想死就得狠狠心。 秦瑶骑着马,却没有径直往刘家村方向走,而是在管道岔口一转,进了丁家庄。 她要去看看自家佃户们今年的收成情况,顺便把今年税收情况说明一下。 刘季现在是秀才了,家中赋税都可免除,所以佃户们的租金得调整一下。 一开始刘季和佃户们说的是各自承担赋税。 但既然自家现在已经不需要缴纳粮税,佃户们的赋税也就不需要承担了。 秦瑶打算折中一下,将原来佃户们要缴纳的赋税部分,来个五五分。 今年赋税是十二之一,她只要这里头的一半,剩下的留给佃户们。 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做的,有些甚至要的不是一半而是大半。 但对佃户们来说,只要有零头可赚,也更乐意租种秀才、举人们的田地。 等秦瑶从丁家庄回到刘家村,晚霞已经布满整个天空。 村里人都关注着秦瑶的动向呢,回家一路上都有担着谷子的村民询问今年粮税几何。 秦瑶没说,只道:“今晚我把文书抄写出来,明日张贴到村口告示栏上,到时候就都知道了。” 村民们笑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今年收成不错,各家又有文具厂上工的工钱收入和种凉瓜的进帐,眼看着日子好了起来,很难不开心。 不过此刻的村民们越开心,秦瑶心里就越虚。 同下河村村长装逼是一回事,自己真要上场当恶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趁着今晚征税文书还没贴出去,她得赶紧想一个转移仇恨的法子。 秦瑶思索着进了家门,还没等她想出来什么,正在后院领着大郎兄妹四个收谷子的殷乐跑过来,交给秦瑶两封信。 “师父,这是宋总管刚刚给你拿来的信。” 把信送出,又风风火火返回后院,继续收谷子。 秦瑶挑了挑眉,这徒弟有当牛马的潜质哇~本章完 525 代言费 刘季竟然来信了。 还有一封是福隆商行邱燕寄来的。 秦瑶没有一丝犹豫,回屋在窗前坐下,当先打开了邱燕寄来的信。 李氏端来一小碟今天下午刚刚出炉的鸡蛋糕,配一碗自制蜂蜜乌梅饮,放下东西便撸起衣袖进厨房忙活晚饭。 虽然宋瑜一家三口搬了过来,但还保持着从前的分食习惯。 等做好主家这边的饭菜,李氏便收工回后院住处准备自己一家三口的饭食。 不过农忙那几日都是在一块儿吃的,倒也没有那么讲究,毕竟和秦瑶一家相处久了,宋瑜和李氏多多少少受到了点影响,也没有刚来那会儿那么多自我贬低了。 秦瑶拿起一块蛋糕,边吃边看信,一目十行。 邱燕来信内容多,信息量很大。 第一批仕女匣已经成功接到货,并已送上了前往京城的货船。 京城那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等货一到京城立马上架。 得知仕女匣项目正在稳步推进,秦瑶也放心不少。 说完生意上的事,邱燕还给秦瑶爆了个惊天大瓜。 上次护送王瑾前往府城已过去大半个月,可当时的血腥刺激秦瑶仍旧历历在目。 当时木箱里的龙袍和兵器就很炸裂了,没想到后续更炸裂。 邱燕在信上说,自王瑾回到京城后,就在京城掀起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 具体过程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上层官员大换血,且齐王意外暴毙了。 怕秦瑶吃不到新鲜的瓜,邱燕花费半页纸详细写了这位齐王的个人介绍。 齐王乃是当今皇上和贵妃的孩子,行三,是长公主和当今太子同父异母的弟弟。 据说这位齐王子凭母贵,自幼便深得皇上宠爱,在其十三岁,整个天下刚刚收复还不稳定之时便封了王,还将最富饶的齐地赐给他做封地。 因为贵妃舍不得母子分离,所以齐王一直在京城长到看二十岁,直到成婚,这才前往封地。 如今意外暴毙,不过才二十二岁。 邱燕的总结是,死因不详。不过民间猜测齐王之所以突然暴毙,是因为私建军队意图逼宫太子谋反,秘密被揭露,叫圣后悄悄毒死了。 总之,现在的京城刚刚经历过一场狂风暴雨,刚刚才平静下来。 邱燕还告诉了秦瑶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随着齐王暴毙,那个在暗中威胁他不许她合作的大人物再也没有出现过。 另一个则是仕女匣已经成功送入公主府,长公主还带着那两只仕女匣入宫上朝。 还有近卫队传来长公主回话:东西不错。 信看到这,秦瑶心里咯噔一下。 大佬不说话还好,大佬一开口,性质就有点不对劲了。 秦瑶当场掏出算盘噼里啪啦疯狂计算,最后决定从收益中再拿出三分之一作为长公主的“代言费”。 如此一来,也算是有了公主在背后撑腰,日后办起事来定会容易许多。 对于这种必要支出,秦瑶给出去向来不觉得心疼,爽快的在账目上划了一笔代言费的特殊开支。 整个文具厂现在都是秦瑶的,她说了算,所以也不需要特意再找谁商议,自己就做主了。 处理好生意上的事,李氏那边晚饭已经做好。 殷乐和孩子们盖好了谷子,洗干净手脸,坐在堂屋就等她了。 秦瑶暂且将另外那封没打开的信放下,出屋洗手吃饭。 学堂给学生们放了十日的假,想着还剩下四天,晚饭之后,秦瑶嘱咐殷乐和孩子们: “明日你们自己去收租可以吗?” 怕孩子们没有积极性,秦瑶又补充一句:“每人给三百文辛苦费。” “真的?”本还有些不太敢行动的兄妹四人齐声激动问道。 秦瑶点点头,“真的,不过前提是你们得把租子收齐,账不能算错。” 二郎立马拍胸脯自信道:“绝不可能算错账!” 大郎也激动的起身道:“我会赶牛车了。” 三郎和四娘兴奋归兴奋,想着阿爹阿娘还有阿旺叔都不在,还是有些怕。 四娘拉着秦瑶的衣袖问:“阿娘你不去吗?” “我要忙着征税的事,没空和你们一起去了。”秦瑶无奈道。 当然,时间挤一挤也能有,但她觉得这是锻炼孩子们独立办事的好机会,自然要多鼓励他们勇敢些。 秦瑶看着面前这四个娃,期待问:“春天的时候你们已经收过一次租子,这次除了把麦子变成谷子之外,和上次没有任何不同,所以你们可以办到的对吧?” 兄妹四人面面相觑,大郎二郎信心满满,三郎和四娘略有些犹豫,看向了莫名乐呵呵的殷乐。 “乐师姐呢?”龙凤胎歪头问。 她们是想知道乐师姐能够负责什么部分。 殷乐举起自己的双手,秀了下手臂上练出来的浅浅肌肉,又拍了拍自己装满暗器的腰封,得意一抬下巴,“师姐给你们当打手,刁民通通给我趴下!” 然而,除了秦瑶之外,兄妹四人都对此抱有深深的怀疑。 “乐师姐,你行吗?”大郎狐疑的扫了眼她宽厚的牛皮腰封,毕竟他们从没见乐师姐用过暗器。 殷乐气恼的轻轻点了点四个小家伙的脑门,却没有立马掏出暗器证明实力。 而是询问的看向秦瑶。 师父严肃叮嘱过,她这是隐者的路子,和一般习武之人不同,要猥琐发育。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必中! 秦瑶把孩子们对殷乐的怀疑看在眼里,殷乐是她徒弟,质疑殷乐便是质疑她自己。 所以,是时候让这些小崽子们长点见识了。 秦瑶往后退了几步,冲殷乐轻轻颔首。 殷乐当即便露出一抹兴奋的笑容,因为先前压制太久,以至于笑得有些狰狞。 当那狰狞的笑容冲着自己兄妹四人而来时,大郎兄妹四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把碗筷收走吧。”殷乐笑容甜蜜的吩咐道。 兄妹四个看不懂她的意图,但晚饭已经吃完,碗筷确实该收走了。 今日是大郎和四娘值日,两人把碗筷全部摞起来,一步一回头的端着朝厨房走去。 突然,留在堂屋内的二郎三郎感觉有一阵风从身旁刮过,下意识回头一看,刚刚还站在身旁的殷乐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兄弟两又赶紧回头,视线之内早已经没了殷乐踪影,但他们就是能够感觉到,她还在院内某处。 大郎那边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四娘急速侧身躲避。 第二击立马就到,角度极其刁钻。 大郎单手托着一叠碗还要拉妹妹,行动受限。 于是,屋内众人便听见“噼啪”两声脆响,赶紧抬眼看过来,就见兄妹两人手中摞在最上层的小陶碗出现明显裂痕,啪叽一下碎落在地。 526 吾甚念你 陶碗不可能凭空碎裂,殷乐也没学会隔空打牛的本事。 所以.大郎震惊抬头,镖呢?人呢? 殷乐从柱子背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枚拴了线绳的飞镖,刚刚那两只碎碗正是被这两枚特殊飞镖击碎。 “怎么样,这下可信了?”殷乐来到兄妹二人身前,叉腰笑问道。 四娘哇一声,大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飞镖好奇问:“乐师姐,你为什么要在镖上拴线绳?” 大郎也好奇的看了过来,虽然不想说,但他确实服了。 毕竟乐师姐也才开始习武两个多月,如果不是暗暗下了苦功,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掌握得了这门暗器。 殷乐把自己缠了线的飞镖拿到兄妹二人身前给他们看。 别人的飞镖尾巴绑的是红绳等记号,她的倒好,全部拴了细长结实的多股线绳。 殷乐得意的问:“妙吧?这样我就不用跑来跑去的捡飞镖了!” 当然了,她还留了八枚没绑绳子的,可以用于更远的距离。 况且要是距离过远,绳子太长反而会增加重量和阻力,飞镖的威力会大打折扣。 二郎和三郎跑了过来,瞅瞅那带线飞镖,又看看地上碎裂的陶碗,齐声低呼:“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呢?殷乐把飞镖收进随身腰带里,蹲下身一边收拾碎陶片一边说: “好的东西未必适合,但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兄妹四人哦的点点头,学到了学到了。 想起明天收租子的事,一大四小对视一眼,赶紧把碗筷收拾好,一起为明日收租做准备工作,既兴奋又期待。 秦瑶回到卧房,关上房门把院里吵闹的声音挡在门外,点燃屋内烛台,在桌前坐下,打开了先前还没看的信。 信打开,和从前繁琐风格不同,这次只有两页纸。 看到开头“问娘子好”四个俏皮字,秦瑶秀眉一挑,忽然觉得这段忙碌疲惫的日子里终于多了点趣味儿。 【娘子,我与阿旺已安全抵达应天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已经进考场了,祝我高中吧娘子!】 余下,通篇都是刘季给家里人的问候。 【娘子,大郎好吗?二郎好吗?三郎好吗?四娘好吗?老黄和老青都还好吗?你还好吗?】 【我和阿旺很好,老师很好,小师兄也很好,石头和阿古他们都很好】 秦瑶脸皱了起来,她合理怀疑刘季在水字数,只为了把这张信纸填满弄得好看些。 信的最后,才有一句没那么废话的话:【吾妻,吾甚念你。】 “嘶~”秦瑶忽然觉得牙酸,抬眼一扫,桌上还有刚刚李氏端来的蜂蜜乌梅饮,赶紧拿起来猛干了一大口。 蜂蜜的甜味瞬间扫走了那股酸,牙齿终于舒服了。 秦瑶放下信纸,回头,大开的窗外,漫天碎星散布在夜空中。 院内几盏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刚刚还在院中吵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得不像话,能清晰听到山风拂过的声音 “殷乐!加课时间到了!” 秦瑶猛的站起身,朝后院喊了一嗓子,大步走出门来,挽袖朝后山行去。 后院新建的偏屋里传来殷乐紧张的回应,紧接着屋门一开,殷乐一边系着练功服一边着急跟上师父前进的步伐。 师徒二人练到亥时初才从后山下来,殷乐已累成狗。 李氏一家搬回来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夜归的师徒俩夜里能够洗了澡再回房睡觉。 灶间热了一大锅水,师徒俩一人一桶热水,一个在老的淋浴房,一个去后院新建的淋浴房,匆匆洗完战斗澡后,院里的灯全部熄灭,一切归于宁静。 睡过去之前,秦瑶脑子里还在思考着明早要如何转移村民们的仇恨。 想着想着,放弃了。 明日事明日再想,会周公去也! 一夜好眠,秦瑶睡到了自然醒。 凌晨时分殷乐出门挑水的动静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真的太困,她压根没听见。 秦瑶起来时,家里的牛车和马车都已经架好停在大门外。 兄妹四人特意换了一身方便行事的凉快麻衣,正在把他们要带的东西往车上搬。 家里几对箩筐都带上,能多装些稻谷回来,少跑两趟。 还有算盘和秤,这可是最重要的物件,万万不能落下的。 笔墨纸砚都装在二郎的书箱里,整个书箱往车上一塞,拍拍手,这才回来吃早饭。 今日早饭做得清淡,白粥配小菜,炎热的早晨能来上这么一口,舒服一整天。 早饭吃完,母子五个外加一个殷乐,一块儿出门。 殷乐赶马车带着二郎三郎四娘。 大郎自己赶着牛车,秦瑶不是太放心,跟他同坐一车到村井,发现小少年牛车赶得有模有样的,便放下心来。 “路上慢点。”秦瑶叮嘱。 几人笑应着,稳稳驶离刘家村,向镇上驶去。 秦瑶看着他们驶远,直到不见人影,这才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开始干正事。 从里正那抄来的征税文书展开,涂上家里带来的稀粥,略吹吹,趁着那股黏糊劲,把文书贴在村里告示栏上。 村民们围聚过来,关心问:“村长,是粮税文书吗?” 见秦瑶颔首,围聚过来的村民就更多了,人们围着告示栏,识字的便读出文书上的内容给其他村民听。 秦瑶站在一旁,时刻做着补充。 当看见村民们知道今年增加粮税,大受震惊准备来质问自己时,秦瑶抢先喝了一声: “我知道大家都很急,但请大家伙先别急,听我说!” 村民们全部朝她看了过来。 秦瑶被一双双饱含愤怒和不解的眼睛包围,硬着头皮一本正经的谴责道: “都怪里正瞒得紧,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昨夜从镇上回来才知晓朝廷增加粮税的事,害得大家伙这般没有准备,受了委屈” 村民们眼中的不解瞬间变得清明,大气的冲秦瑶说:“不怪村长您,要怪也是怪里正,这般天大的消息竟也瞒着,临了才来说,搞得大家伙都不高兴!” 远在镇上的里正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奇怪的看了看头顶火辣的烈日。 不冷啊,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呢? 527 中秋节 秦瑶凭借着甩锅,成功引导村民们把不满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毛撸顺了,税收工作也得以顺利进行。 其实对老百姓们来说,朝廷政令只要不是过分到让人活不下去的程度,他们从来不敢反抗。 所以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忿、委屈,但在强大的皇权压迫之下,该上税还是上税。 顶多每个村会出那么几个反骨,给村长们制造出那么一点点小麻烦。 比如缺斤少两的,又比如以次充好的,以及耍赖说听不懂人话拒不执行的。 总之,这些抱有侥幸心理的人每年都要闹上一场。 往年老村长管事,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也只得先由着他们闹腾,等大部分粮税收齐后再处理。 但这种办法得到的结果太随机。 秦瑶绝对不允许自己办事的时候有人给自己添堵。 于是从收税正式开始的那一天开始,便先去了去年那些不听话的几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半天不到就结束了战斗。 刺头被拔光,后续就顺利多了。 村里祠堂在税收节点还得充当仓库,秦瑶在祠堂门口摆了桌椅和称,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连着守了三天,秦瑶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她可不能把自己晒中暑,全村村民还等着她来带领呢。 于是乎,傍晚吃完晚饭便背着手在村里溜达。 成功抓来五个步了刘季后尘的村溜子,摁在祠堂门口,给本村长好好干! 什么? 不会写字不会看称还不会算数? “你们要不要看看村长我的拳头有多大?”秦瑶邪笑着依靠在竹椅上转了转手腕。 五个不业青年吓得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学!现在就往死里学! 忙碌中,中秋节到了。 村中稻田里的稻子收了九成,只剩下一些偏远田地里的稻子还没收回来。 这段时间老天爷一直很给面子,没有下大雨。 这对老百姓来说,便是难得的风调雨顺丰收年。 中秋节这日,家家户户都停下来歇了一天,文具厂也放了一天假。 人们把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全家聚在一起,庆祝这难得的快乐时刻。 老宅那边叫秦瑶一家过去一起过节,秦瑶拒绝了,今年她要在自家好好过一次中秋节。 “我们来做月饼吧!”秦瑶兴致勃勃道。 三郎立马响应:“阿娘,我要吃月饼!” 四娘嫌弃的瞅了小哥哥一眼,“馋死你算了。” 可转向阿娘时,又换了一副期待神情,“阿娘,你会做月饼?” 见大郎二郎,还有殷乐都好奇的看过来,秦瑶两手一摊,“不会。” 众人:“.” “但是有人肯定会。”秦瑶来到厨房门外,“噗呲噗呲”试图引起正在忙着和面的李氏注意。 李氏又不是聋子,早就听见母子几个在院里的说话声。 好笑的回头道:“洗手,等我把面和馅料弄好就端到堂屋里来,大家伙一起做。” 孩子们顿时兴奋起来,嗷嗷叫着冲到洗水槽前排队洗干净手,冲进堂屋里等着。 秦瑶和殷乐也开心的问:“我们能帮点什么忙吗?” 李氏不客气的吩咐起来,“夫人去生烤炉,乐小姐你把堂屋的桌子收拾出来,我这边马上好。” 师徒两重重一颔首,得令! 等堂屋和烤炉都弄好,李氏这边的原料也备好了。 众人聚在堂屋,开始跟着李氏学包月饼。 用到家里的模具时,大郎和四娘兴奋的拿起这些模具介绍: “这是我们去年和阿旺叔一起做的梅花模和福字模!” 说着,忽然情绪低落下来。 秦瑶抬头一看,兄妹四个加上一个小来福,全都是一副思念模样。 “怎么了?想阿旺了?”她好笑问。 五个孩子嗯嗯点头,阿旺叔已经走了好久了。 秦瑶轻松一笑,“算算日子,下个月他们应该就回来了,很快的。” 四娘突然想起自家的怨种爹,担心嘟囔:“也不知道阿爹这次还能不能考倒数第一。” 二郎无语。 三郎小小声,“妹妹,你可以盼着阿爹考倒数第二嘛。” “都别嘀咕了,李姨一个人都快要把月饼全部做完了。”大郎无奈提醒道。 至于阿娘和乐师姐,一个比一个不中用啊,看那馅料都要从饼皮里炸出来的几个梅花月饼,大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小少年专门分出一小碗馅料放到师徒二人身前,“阿娘,乐师姐,你们两自己去一边玩吧。” 殷乐惊喜:“真哒?” 秦瑶瞪了徒弟一眼,指着她面前的炸皮月饼,“你这做的都是什么东西,不知道细粮精贵?等烤出来这些你都给我吃完!” 殷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师父您要不看看您手里的月饼有多稀烂? 当然了,这话是不敢说的。 师父就是天,师父说啥就是啥,替师父背锅乃徒儿之幸! 自己给自己洗完脑,殷乐重重一点头,“师父放心,徒儿会吃完的。” 秦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放下手上模具,“没几个了,留给你们年轻人多锻炼锻炼。” 说罢,撤走回屋,光明正大的躺着。 小算盘掏出来,算一算家里今年的收成。 殷乐带着四个孩子去收租子,拿回来稻谷12500斤,黄豆1100斤。 自家五亩西瓜地卖了72两银子,五亩稻田产出稻谷2300斤。 粮税减免,所以得到的便是全部的。 上半年还有不少余粮,这次添一些进来凑齐一万斤囤着,余下多出来的八千斤稻谷全部以三文一斤的价格卖了24两银子。 黄豆全部留着自己吃,李氏厨艺好,豆浆、豆花、豆腐都换着花样做。 还能发发黄豆,冬天当新鲜蔬菜吃。 又或者多做些豆腐,然后加工成各种口味儿的豆干。 秦瑶倒是想过再弄个增项,比如把李氏做的豆干拿出去酒楼出售什么的。 不过后面算了算成本和收益,香料价高,豆干制作时间长,人力也有限,加上镇上和县里本来就有人做这个,竞争力大,累死李氏也没什么赚头,果断放弃。 还是做给自家人吃好了。 最后一笔账目拨完,算盘上便是秦瑶现在手上的全部现银数额,一千一百九十六两。 528 看榜 九月刚刚到来,官府便派下人来,催促粮税。 所幸村里的粮税都已经收齐,秦瑶得令次日,便组织村中青壮将粮食送到县里粮仓,圆满完成税收任务。 如此,忙碌的秋收总算结束,秦瑶这个村长也得以松口气。 不过这期间,官府又来要了十几个徭役前往邻镇修筑河堤。 这种在县内的徭役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因为是重体力活,官府会给每人每天发四斤粮,不需要自带食物。 就是苦了家里人,在秋收这么重要的关头损失一名强劳动力,会辛苦很多。 这种时候,刘家村村民才会欣喜发现,村里忙忙碌碌这一年,自家居然已经有了可以请短工的余钱。 而这一切,都是文具厂的功劳。 看着全村人一起集资重新修建起来的文具厂一点点成型,刘家村全体村民都十分期待它建成后会给村里带来怎样的巨大变化。 不过在新工厂修建完毕之前,村里另外一个重要建设项目已先竣工。 学堂建好了。 孩子们有书可以读了。 学堂开门仪式进行这天,秦瑶也如约把自己请下河村铁匠做的奖励勋章带了过来。 给村里那些在学堂积极帮大人们干活的孩子,一人发了一枚。 小来福得了一枚,爱得都不知怎么办好,捧在手心,不舍得带,开心的看着。 那幸福的神情,把大郎兄妹四个羡慕死了。 “阿娘,明年我们就能回村里上学了吗?” 从学堂离开,回家的路上,三郎和四娘期待的问道。 孩子们还没有对各地教学质量不同的认知,以为都是夫子在教,学生们便都是一样在学。 想起每日都要早早起来跑去镇上学堂的繁琐,自然期待能够在家门口上学。 然而,秦瑶却摇头说:“大郎和二郎一直在丁氏本部学堂,你们不会有变动。” “至于你们两个小的,到明年就满两年了,丁氏族学如果愿意接纳其他学子进入他们本部族学,那不管学费高低,我都会让你们继续留下。” “如果他们不想其他人进他们本部族学,那我再想办法。” 总之,能留下就留下。 大郎和二郎倒是十分赞同,毕竟年长弟弟妹妹好几岁,加之一直和丁家本部的孩子们待在一块儿,多多少少也辨别出来了本部和外部学堂的区别很大。 外部学堂不过是教些启蒙,但本部却大不相同,先生一来就是奔着让他们考功名的,不但教书,还会点拨一下人情世故,官场朝堂形势。 虽远不能与公良缭这样的名师相比,但对生活在闭塞县城里的学生们来说,丁家本部学堂夫子们说的这些,是唯一的信息来源。 可惜两个小的还想不到那么多。 听到阿娘说不能上村里学堂,小肩膀立马耷拉下来,唉声叹气,游荡鬼混一样,吊着两条手臂,一甩一甩往家走。 秦瑶看得好笑又无奈,没有说什么我都是为你们好之类的话,只给她们讲事实。 “跟着丁家本部的夫子,才能考科举。” 三郎还是不开心,他都没有想过要考科举的事,只想每天能够多睡一个时辰。 倒是四娘反应略有些激动,急急跑回阿娘跟前,仰头问:“阿娘,那我也能考科举?” 大事上秦瑶从不撒花骗小孩,十分严肃的答:“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那我变成男的呢?”四娘立马追问。然而话问出,眉头便紧紧皱在了一起,笃定道:“可我还是喜欢当女的,除了阿娘,我最最喜欢自己啦!” 秦瑶把自恋的小姑娘抱起来走,浅笑说:“读书不是只有参加科举这一个目的,还可以认识更大的世界,更多的事,更多的人,不是吗?” 四娘歪头一想,是哎,读书还是很有意思的。 “阿娘,那我都听你的。”小姑娘亲昵环住阿娘的脖子,在她耳边认真的说。 秦瑶侧头亲亲那粉嘟嘟的脸颊,“宝贝真乖。” “阿娘,什么是宝贝?” “四娘就是我的宝贝啊。” 三个吭哧吭哧跟在身后,努力追赶走得飞快而不自知的阿娘的小少年听见前方传来的肉麻话语,齐齐顿了一下。 四娘是宝贝,那他们呢? 合着都是捡来的呗?! 下大雨了。 然而,应天府府衙外的放榜墙下,却没有一人躲着。 “小师兄,榜已经放出来了,你确定不下去看看?” 路边一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马车上,公良缭与齐仙官镇定自若,唯显得动来动去的刘季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儿。 刘季感觉自己人格受到了小师兄的侮辱! “行,你高贵,你清高,我自己去看!”他一扭头,就要打开车门跳下去。 齐仙官深吸了一口气,提醒他:“外面正下大雨,在车上等着石头他们回来不好吗?” 留下一句“我不!”,某人义无反顾的冲进大雨中。 头戴斗笠站在车外看着拥挤人群,内心毫无波动的阿旺,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前闪了过去。 机敏一抬头,哦,是日常发癫的大老爷啊,那没事了。 雨很大,一出来,刘季就被浇成落汤鸡。 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然而身后的人.一个也没喊他回去! 没办法,自己选的路爬也要爬完。 再说了,别人看和自己亲眼看那是一回事吗? 要是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榜上,刘季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么开朗。 当然了,前提是榜上有他的名字。 应该会有的吧? 抱着九分的期待,一分的忐忑,刘季毅然决然钻进了人堆里。 被烈日炙烤了许久的青石地板被冷雨一浇,蒸发出一股又闷又燥的水汽,加上人身上的各种气味,刘季差点‘yue’出来。 猛的站起身来,仰头喘完一口气,低头一看,距离榜单还有一个他那么远,死活都挤不进去了。 没办法,强撑到这他已经后悔自己冲下车的举动,只得紧急呼叫:“阿旺!阿旺!” 一阵风从头顶掠过,刘季成功来到榜下,被面无表情的阿旺高高托起,鹤立鸡群。 这似曾相识的姿势,让刘季不由自主想起上次在府城,和娘子一起的美好回忆 打住打住,先看榜。 529 我的老师是大儒 放榜墙有半米多的屋檐勉强可以挡住雨水飞进眼睛里,刘季睁大了眼睛,从左往右看,边看边拍拍臀下的肩膀,“右边右边,再往右一点。” 阿旺实在没忍住,小小声抱怨了一句:“既然如此,大老爷为何不从最后一名看起?” 肩上之人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装听不见还是当真看得入了迷。 顶着人群的抱怨声,两人一路从左走到了最右。 阿旺心里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毕竟自家大老爷是什么水平他心里清楚得很。 底子太差,就算有些悟性,也不能每次都有好运气。 然而,上一秒阿旺才刚这么想。 下一秒,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阿旺心脏顿时一紧,莫名生出几分期待,仰头问:“大老爷,结果如何?” “甲等第二十名,齐仙官。”刘季心情复杂的把小师兄排名念了出来。 榜单张贴是横排的,甲等在前面几排,乙等和丙等在中下方,排名越靠后越靠右。 阿旺:果然不该对大老爷期望过高! 这种排名方式,也难怪石头和阿古在前头找着半天还没找到自家少主的名字。 刘季稳稳心神,视线一路往下。 怕看得太快错过,又想马上就把最后这几行姓名马上看完,从众找出自己的姓名。 阿旺感觉扶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手心里汗津津的,烫得他天灵盖一麻。 大雨不知何时转小,只余下淅淅沥沥一点雨雾,刘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示意阿旺把自己放下来。 只剩下最底下那三行了。 阿旺斜下肩膀,将自家大老爷放下,不经意的一抬眼,整个人瞬间顿住,眼睛慢慢睁大。 “刘季.刘季!”阿旺都不知道自己嘴巴怎么这么笨拙了,他本来是想说大老爷你快看榜上姓名,结果只憋了半晌只蹦出这两个字来。 被点名的刘季抬眸一看,心神猛的一震,指着榜上刘季两个字,激动的看向阿旺。 阿旺猛点了点头,指着后面写的籍贯,眼神询问自己没看错吧。 “没错,正是你英俊潇洒的大老爷我!”刘季仰天大笑三声,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 这下回去可以给恶妇一个交代了! 主仆俩相视一笑,又仔细把榜上排名看了三遍,是丙等二十九。 一共就三十个名额,刘季倒数第二。 可就算倒数第二,那也是上榜了 欢喜之情不知如何表达,刘季踩着水坑转了好几圈,口中念念有词: “中了中了,我中了,我中举了” 他一路转出了看榜的人群,惹来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浑然不觉,亦不放在心上,直到“邦”的一下撞到马车旁,这才停下来。 刘季定了定神,撩开车帘,探进头去,冲着车内又被吓到的老师和小师兄,一本正经的说: “老师,小师兄,我中举了!” 说完,退出脑袋,掏出离家前一日去道观求来的黄符,狠狠亲了两口。 这道观灵的,待日后他荣登庙堂,定要捐出一笔银子,将那破道观好好修缮一番。 最好再立一个碑,将他生平事迹通通写上,放置在山门前,以供后人瞻仰。 想到那等人生快意之事,刘季刚压下去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疯狂上扬。 齐仙官从马车里钻出来,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自家师弟那迷离模样,突然想起不知在那本书中看到的野文。 说是一清苦书生靠了大半辈子还不能中举,某日真中举了,他却激动太过,疯了。 于是,齐仙官收住了到口的话,冲阿旺示意,让他把刘季扶上马车,一行人先行回了暂租的别院。 刘季一颗激动的心,此时终于平静下来,理直气壮吩咐阿旺:“今晚我要吃鱼。” 阿旺哦了一声,提起厨房里的菜篮子,出门去给他买鱼。 毕竟,今天确实值得庆祝一下。 公良缭和齐仙官见状,对今夜晚饭充满了期待。 自从刘季带着阿旺上船开始,公良缭就再也不吃侍女们准备的饭食。 反正他是老师,跟徒弟一起食用一日三餐合情合理。 至于齐仙官,一开始不太好意思麻烦阿旺,独自一人吃了两天,终于在某次刘季的客气邀请下,没有崩住,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阿旺倒也不觉得多做两份饭食有什么辛苦,他现在挺闲,还蛮乐意多花时间钻研吃食的。 被阿旺一路喂养,公良缭长出了肚腩,齐仙官的身高也有了明显的升高。 刘季却不见怎么长肉,问就是:“我家娘子不喜壮男,所以我得少食。” 齐仙官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你们已婚人士的情趣吗? 话说回来,此次自己会上榜,齐仙官是早有预料的。 为了低调,他还收敛了一点实力,只拿了甲等末位。 但若要争榜第一,也有十足把握。 可是刘季居然还能吊尾上榜,实在不在齐仙官预料之中。 如果不是这两个多月他们一直待在一起,今日这个结果出来,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家师弟是不是被什么鬼魅换了脑子。 这个疑惑,齐仙官一直憋到阿旺将晚饭端上桌,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怕自己的怀疑伤害师弟,他询问得十分委婉。 “师弟,此次院试的文章你写了什么内容?” 公良缭淡定吃菜,老头不但对此事根本不感兴趣,也对刘季今日上榜之事表现淡淡。 先前齐仙官是没有注意,此刻再看老师一眼,他忽然察觉出来了什么。 此次院试的文章并没有拟定主题,任凭考生们自由阐述。 这样的题其实比拟定主题的文章更难写好,也十分考验考生们的个人经历和家族底蕴。 所以与其说是一场自由的阐述,不如说是一次对考生眼界和身份的筛选。 如刘季这等平民子弟,想要在这场科考中登榜,可不是运气好就能达成的。 面对小师兄好奇的询问,刘季先嘬完碗里的鱼头,又给老师碗里夹一块儿他最爱的鱼腹肉,这才轻咳两声,认真且严肃的说: “我写的文章,题名为——我与大儒老师及世家神童小师兄的日常二三事。” 530 一窝端走 “什、什么?” 齐仙官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但见刘季继续用回忆的语气念出他当初写的文章内容,少年表情彻底崩塌,眼睛瞪得像同龄,嘴张得能吃下两个鸡蛋,双肩一垮,一整个丧惊姿态。 专心干饭的阿旺被这对师兄弟打断。 他抬眸看向对面师徒三人,脸不红心不跳认真回忆考卷内容的刘季,无动于衷专注挑鱼刺的公良缭,还有再也维持不住矜贵气质化身丧病少年的齐仙官,心里想,原来科考还能这样玩啊。 那他要是写“我与丰王与圣后的生死羁绊”,是不是也能中个举人来当当? 刘季说完了自己的科考文章,见小师兄还是一副呆滞模样,心中暗叹了声可怜的孩子,手动帮他合上了大张的嘴。 “还是老师料事如神,教了弟子这般好用的法子,此次才得以中举。” 刘季站起身,感激的看向公良缭,举起了酒杯,“弟子敬老师一杯!多谢老师点拨。” 说罢,一口饮尽杯中酒,甚是爽快。 公良缭淡然一勾唇,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只专心吃饭。 齐仙官看看老师,又看看自家师弟,内心久久震动,没想到老师居然也这般不正经。 刘季冲小师兄眨了眨眼,摸摸少年的头,敷衍的安抚了一下小少年受到震撼的心灵。 饭毕,刘季问:“结果已经出来,老师打算何时回程?” “回程?”公良缭端着装满酒水的茶杯,掀起眼皮子看过来,眼中多了几分期待,“回村里?” 刘季理所应当的颔首,“是啊,离家许久,娘子定十分想我了,弟子不忍叫她多等。” 听见这话,公良缭嘴里刚含进去的酒差点喷出来。 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硬是把嘴里的酒水咽下喉,放下茶杯没好气的一瞥刘季那不值钱的样儿,“为师看是你已经相思成疾了。” 刘季俊面一红,垂下长而卷翘的眼睫,“哪有~” 齐仙官终于找到了自己身为师兄的存在感,一本正经站起身轻拍了拍刘季的肩膀,“师弟,学业为重,大业不成,儿女情长得先放一放。。” 刘季拿开肩上的小手,并不打算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讨论这些成年人之间的感情。 他和娘子可是十分恩爱的,他从未见过娘子像对他那样对待过别的男子!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她锤打过的痕迹! 刘季嘁了一声,转头看向公良缭,继续刚刚回程的话题。 公良缭倒是挺想回刘家村的,就是齐仙官这边还有点麻烦。 于是乎,意见一致的师徒两,一起巴巴看向了小小的齐仙官。 齐仙官十分心动,出去浪谁不喜欢,而且他今年还没回过莲院呢,那是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小天地,可是,“我得先回祖宅.” 公良缭眸色深深。 刘季眼底闪动着危险的光,饿狼一般,阻他回村见娘子者,杀无赦! 齐仙官话音一转,“但祭拜完祖宗之后,咱们可以一起回莲院待到年前。” 刘季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那咱们后日就启程吧。” 公良缭没有意见,阿旺也没有意见,齐仙官和石头等人也没意见。 日期定下,众人忽然觉得时间紧张起来,赶紧回屋收拾行李。 刘季的行李并不多,阿旺更是简洁,不过两身换洗衣裳。 倒是齐仙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人多东西也多,只有一天时间收拾,更是忙乱。 但归心似箭,众人无一怨言。 刘季收拾完自己的随身行李,想起什么,摆开笔墨纸砚,提笔给家里写信说明归期,以及自己中举的事。 娘子要是知道他这么出息,定不会再说他是无能废物一个。 说不准,还能用仰慕的神情依偎在他怀里,说他是她的盖世大英雄,叮嘱他日后要为百姓好好做事,当个青天大老爷云云。 想到此处,刘季心头狂跳了两下,忙把笔一放,双手捂住脸,沉入黑暗中,好一会儿才将激动缓缓克制住。 与他同屋的阿旺靠在门边,眼角余光扫到一眼,脸狠狠抽搐了一下,有点自作多情了大老爷。 阿旺移开视线,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初都是弦月,一点点月牙尖尖。 应天府的天总像是遮了一层薄雾,就连月亮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阿旺忽然想起了村里的月亮,哪怕只有一个月牙,也总是亮闪闪的。 也不知道今年中秋大郎几个小的有没有做月饼吃。 “写好了!” 刘季放下笔,将信纸吹了吹,先用砚台压着,等明日干了便拿出门去,找人帮忙寄回家。 脱衣上床,拉上薄被,闭目便含笑睡去。 阿旺悲叹一声,灭了烛火,也在自己的地铺上睡去。 次日天一亮,二人撇下所有人,早早便出了门。 先托人把信寄走,而后找家小馆子解决早饭,余下时间便准备在这应天府逛一逛。 刘季掂了掂钱袋,里头的铜板和碎银撞在一起,发出悦耳声响。 他这等天才,一次便中举,下次再到应天府恐怕就是下次了。 机会难得,挑选些当地特色带回去,也可以让家里人乐呵乐呵。 打定主意,刘季招招手,叫上阿旺一起行动,准备让他当提货马夫。 然而他招手半天,身后却没动静。 刘季不耐的回头看去,就见阿旺正呆站在一家卖玉石雕刻的摊子前,巴巴的盯着人家摊子上的一窝玉兔。 那一窝兔子有六个,两大四小,大的有鹅蛋大,小的有鸟蛋大,通体都是淡蓝色,晶莹剔透,一看就不会很便宜。 见刘季靠过来,阿旺指着那六只玉兔,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挨个介绍,“我、夫人、大郎、二郎、三郎、四娘。” 刘季瞪了他一眼,指着那六只玉兔,恶狠狠的说:“我!娘子!大郎、二郎、三郎、四娘。” 阿旺倒也没同他争,诚恳道:“买回家。” 刘季对他这般识趣的态度很是受用,鼻孔冲着摊主,开口询价。 老板扫了两人一眼,心想这两人大男人八成是有什么毛病,对着几块玉石认起人来。 不过有生意自然要做,开口道:“十两银子。” 刘季暗暗吸了一口凉气,“那算了。”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钱袋子不尊重! 不想,阿旺在腰间摸了摸,掏出十两银锭,放到了摊子上,将那六只玉兔一窝端走。 刘季震惊了,他还不清楚阿旺的兜有多干净吗,居然眼也不眨的掏出十两银子,他哪来的钱? 刘季大步追上阿旺,骇然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千万不要是他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531 既生旺何生季 阿旺先把玉兔都放进小袋子装好,这才从腰带里抠出余下四个银锭子,带着炫耀和得意说:“夫人给的,还剩四个呢。” “……” 奇怪,大老爷怎么不说话? 阿旺抬头看去,就见刘季正死死盯着他,那双灼灼桃花目变得晦暗无比,是阿旺从未见过的,看得他心里咯噔一下。 一窝玉兔又从新掏出来,双手捧着递到刘季面前,颇有些哄生气小孩的意思,“大老爷,给。” 刘季垂眸看了看那窝兔子,再次抬起那双想要刀人的眼睛盯着阿旺,修长的手指往他腰上指了指。 阿旺总算是反应过来,大老爷要的哪里是玉兔。 他要的分明是他的命! 他要是敢让大老爷自己管钱,回村后夫人定会毫不犹豫将他一棒打死。 阿旺往后退了一步,企图绕过去,本以为会遭到阻拦,没想到大老爷呆立在原地,居然没有任何行动。 刘.举人.季仰头四十五度看向天空,太阳火辣得令人感到眩晕。 他想,他应该是不会再爱了! 对于秦瑶偷偷给阿旺银子,并且给他的比给自己还要多这件事,刘季一直耿耿于怀。 接下来回程的一路上,只要是阿旺出现,刘季就会用一种要吃人的目光盯着他。 幽暗的气场萦绕在刘季身上,公良缭等人惊讶发现,原来这不着调的人发起火来竟也极具威慑力。 公良缭好奇打听出事情原委,啧啧两声,不置可否。 不过还是把齐仙官等人叫到面前,嘱咐他们都不要在这段时间内招惹刘季,以免一句不对付,某人大破防,当场掀桌。 公良缭道:“眼下也就老夫能稍稍将他震慑,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瑶娘不在,终究无人能真正镇住他,所以大家伙能忍则忍吧。”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吃醋还有文化。 自家三儿那点小心眼,公良缭早看得透透的,表面笑哈哈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比那针尖大不了多少。 齐仙官深以为然,认真点头,“老师别担心,过几日师弟想通了,自然就会好了。” 公良缭摇摇头,好不了了,除非阿旺把钱交出来。 但是! 他们这一船人也不是一个阿旺的对手! 所以,无解。 “这秦娘子从哪里捡来的阿旺?”石头又好奇又羡慕,感慨道:“阿旺武功高强,还对秦娘子这般忠心耿耿,季公子这几日那眼神我看了都害怕,阿旺居然没事人一样,这等心性,也不知是太过愚钝还是早已经超然物外。” 蹲在阴暗角落里的刘季听见他这话,心里差点呕出一大口老血来。 人是他捡回去的! 是他!是他当年被猪油蒙了心,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克星! 可想想阿旺腰带里揣的那四十两银子,刘季还是没忍住心脏一阵抽疼。 他绝对不是心痒这四十两银子,而是娘子她为何不信任他至此?! 难不成因为他拿了银子就会花天酒地,肆意挥霍,无心苦读了吗? 阿旺端着今日的晚饭走进舱室,眼睛扫过某个趴在阴暗角落面目狰狞的人,一双清澈眸子仿佛能够将人心看透,一本正经的开口说:“你会。” 刘季:!!! 没看自家大老爷那阴暗爬行的样子,阿旺把菜一一放上桌。 一盆青豆鸡蛋炖豆腐,切成一块块四方形的白豆腐叠成一个三角锥,上面浇着滚热的鸡蛋浓汤汁,把鲜咸都浸透进豆腐里,再用经过简单烹煮,翠珠一样的青豆点缀。 明明看起来是比较寡淡的颜色,但在船上吃了油腻就吐的齐仙官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那股青豆和蛋汤交融的清香,令人精神一震。 一锅青菜碎鲜鱼白粥,那鱼肉专挑出没有鱼刺的腹部大肉块儿,放入白粥中的时机非常妙,使得肉汁混合进白粥里,肉质却依旧鲜嫩。 纯用手撕碎的青菜最后加入鱼粥中,色泽鲜丽,清甜爽口。 最后加上一叠自酿咸辣酱,色泽鲜红,油而不腻,重咸重辣,只需一点点佐入粥中,胃口大开。 眼看众人垂涎自己的饭食,即将动筷。 阴暗处的刘季蹭一下冲过来,拿起自己那副碗筷,“老师,弟子先吃了。” 阿旺是阿旺,饭食是饭食,他刘季向来分得很清楚的,从不因为人而迁怒美食。 只是这饭吃完,刘季又忍不住看着江上的水中映月,暗想,到底要他怎么做,娘子才会信任他的人品呢? “阿嚏!” 秦瑶揉了揉鼻尖,是山风太大了吗? 殷乐看着插入自己肩膀衣衫上的飞镖,这距离她脆弱的脖子也就不到半指,师父莫非是想杀了她吗? 想到这,殷乐赶紧抬眼去看已经从山林暗处走到月光下的女子,她揉着鼻尖,四处转头查看,嘴里还嘟囔了什么。 这也不像是要杀了她的样子。 所以,师父只是手滑了吗? 打喷嚏的秦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手滑了一下。 忙问:“活着的吧?” “.活着。” 秦瑶本还想继续,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入秋了昼夜温差大,她觉得今天这山风吹得有点不正常,怕一会儿走神真把土地扎死了,摆摆手,对殷乐说: “今晚加练先到此为止,回家睡觉。” 走到殷乐身旁,见孩子还僵着身子,秦瑶顺手帮她把肩上的飞镖取下,顺带扯开衣领往里面瞅了一眼,“没事,只是有点红痕,为师的对准头还是有把握的。” 殷乐嗯嗯点头,她相信师父刚刚只是加大了训练难度。 “唉~”殷乐低下头,“我还是太差了,练了这么久,竟还是没能完全躲开师父你的招式。” 秦瑶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挥挥手示意她洗洗睡去,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自己就着李氏端来的热水快速洗漱一番,回房躺下,默算了下日子,院试的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也不知道刘季那边是什么情况。 还有,这天是真的冷了。秦瑶裹住李氏今天刚刚给换上的薄棉被,想起隔壁孩子们,又爬起来去看了看门窗,确认都已关好,这才回屋躺下睡去。 532 浪子回头第一人 这一夜,秦瑶破天荒做了个梦,梦见刘季因为院试结果不好,怕被她问责,躲开阿旺监守跑了。 多年以后,刘季成了个流浪的叫花子,吃了许多苦,最后一步步爬到家门口,顶着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含情脉脉的唤她娘子. 秦瑶呼吸骤停,“嚇!”的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村里的狗叫声和人们忙碌的动静传入耳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极可怕的梦。 “走啦走啦,再不出门去学堂就要迟了!” 殷乐在院外催促。 大郎兄妹四个赶紧拖着书箱冲出门,三郎嘴里还叼着半块儿中秋时做的月饼。 李氏追出门来,“食盒,还有食盒!” 小福来有抱着两个水囊奔出,扔上马车,“大郎哥,接住!” 大郎迅速探出,一手一个,稳稳将水囊接下,转身交给三郎和四娘,无奈道:“下次不要忘记了。” 龙凤胎乖乖应好。 接上老宅的金花金宝,马车迅速驶远。 不愧是师徒两,殷乐深得秦瑶真传,马车驾出了飞车的感觉,一路上烟尘四起,自带特效。 来到下河村,探头探脑的金花看见两个穿着红色官差服的人从官道骑马而来,忙扯了扯四娘,“有官差去咱们村。” 四娘好奇看去,心里像是有感应似的,大眼一睁,小声猜测:“不会是我阿爹中举了吧?” “啊?”金花没听清楚,张开的嘴反倒被卷起的尘烟塞了一口,赶紧缩回车内,呸呸吐了好几下,这才清掉口中那股灰尘味儿。 四娘又重新说了一遍,“阿爹是不是中举了?红衣的官差是传喜报的,我听丁家小姐说过,当年丁老爷中举,也是穿红色衣服的官差敲锣去报喜。” “真的?”金花和金宝都激动起来。 四娘却又皱起小眉头,“我只是听说的。” 大郎二郎心下也激动了片刻,但又摇摇头,觉得那不可能,示意四娘先别想了,省得耽误听夫子讲课。 四娘嗯嗯应下,却忍不住又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可惜,时间紧,乐师姐把马车驾得极快,浓烟遮挡了视线,那两位骑马官差也早就不见了踪影,不能确定就是往刘家村去的。 四娘只能收起激动的心,抓紧座位,适应着乐师姐同阿娘一样的颠簸节奏,怀念阿旺叔在家时的幸福。 那厢,秦瑶手里刚端起早饭,门外便传来了何氏激动的大喊声: “弟妹!弟妹你快出来!报喜的官差来了!” 秦瑶奇怪的放下碗,何氏不该在文具厂食堂吗? 官府的消息比刘季的信来得更快,昨日县衙就已经收到院试中举名单,整个开阳县中举不过三人,其中便有刘季一个。 托了秦瑶的福,衙门办事的官差一眼便认出此刘季便是刘家村秦娘子那个美丽废物相公——刘家村浪子回头第一人。 听说运道还极好,得拜大儒为师,与京都神童做同门师兄弟。 今日看到这中举的消息,官差们都非常震惊。 震惊之余,还有一种这才该是秦娘子相公该有的水平的诡异平衡感。 报喜这种事,属于是衙门官差没最喜欢接的活,一般都会得赏银,少的几十文,多的好几两呢。 倘若主家高兴要办席,还能一起混顿酒水吃。 而且和平日里百姓看见官差的惶恐警惕不同,这等喜事,百姓就没有不高兴的,笑脸相迎,由衷高兴,让人心里舒服。 于是,仗着自己与秦娘子有点故交,周正把这活要了过来,一早便带着自己的跟班朝刘家村来了。 第一次到村里,不知道秦娘子家在何处,便在文具厂外问了一声。 殷乐早上要晚些才能到,何氏急性子,等不了殷乐回来洗菜,准备自己去河边洗干净。 就这么巧,周正问的人便是何氏。 何氏一看这两个官差的打扮,还有手里提着的铜锣,再听他们打听的是刘季家在何处,心里一个激动,丢下一篮子菜便主动提出为二人带路。 何氏人声先到,周正两人的铜锣声随后传来。 为了给秦娘子卖个好,周正的跟班还买了两卷炮仗,到了秦瑶家门口便点了起来。 响亮的鞭炮声传遍全村,刘季中举的事也随之传入秦瑶耳中。 周正将文书递给一脸镇定的秦瑶,心中暗叹,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喜怒不显于色。 秦瑶冲周正微笑点点头,又给跟着大部队过来的宋瑜使了个眼色。 宋瑜明白的点点头,回屋包红包去了。 秦瑶本想进屋再看,刘老汉领着族人们激动的冲了上来,她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将文书展开。 虽然不识字,但就像是认识一般,看得认真。 别的字刘老汉不识得,但刘季两个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当下一阵激动,高喊一声:“我家老三是举人老爷了!”差点背过气去。 堂叔伯们赶紧把他扶住,笑着同他说:“是中了是中了,季哥儿他出息了,你是举人老爷的爹,以后你就要当老爷了!” 堂婶子们也都激动的看着张氏、何氏、邱氏,不停的点头,高兴到说不出话来。 有两位秦瑶没怎么见过的婶娘,竟还落了泪,说她们当年就觉得刘季这小子天生不凡,今日果然应验了云云。 秦瑶沉了沉心神,将注意力从旁人的反应中收回,又仔细看了一遍文书上的内容,嘴角浅浅的翘了翘。 果然梦境和现实都是反的。 倘若运气也是一个人实力的一部分,那么秦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刘季确实有两把刷子。 再加上他还算听话,所以她完全不介意将合作进行到底。 官府还给院试中举的举子们发了赏银,一共是二十两整,周正一起交给了秦瑶。 虽然刘季父母皆在,但两边已经分家,所以合该是举人之妻来收这份赏银。 刘老汉在兄弟们的拍抚下,终于顺过气来,瞧见秦瑶收赏银的举动,一时间心中竟升起一丝不满。 刘老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忙闭了闭眼,定了定心神。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着相了,这一句句的“举人老爷他爹”让人忍不住迷失,便忍不住理所当然的想,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泥腿子了,而是举人亲爹,是老爷了。 533 族灭之 刘老汉暗暗咽了咽嗓子,轻轻推开亲戚们讨好谄媚的搀扶,抬头去看围在老三家门口这些人。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既羡慕又嫉妒的,各种情绪在村民们脸上涌现,叫人忘了他们当初如何对刘季嫌弃指点。 一个本质不算好的人,被村民们说成了天命之子一般,还说他之前种种混蛋行径都是因为他不是寻常人,而是文曲星下凡,与凡人自然不同。 刘老汉听着这些话,差点便沉溺进去,他忙往秦瑶那看了一眼。 她神色浅淡,嘴角微微翘起,看得出也是开心的。 但那份开心并未侵蚀她的心,黑眸沉静如水,清楚倒映着门前这形形色色的各种姿态。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瑶回看过来,轻颔了颔首,“爹,你们先帮我招呼一下村里人,我带两位官爷进屋歇会儿。” 刘老汉感觉自己得了一记当头棒喝,心里那点飘飘然终于褪去,嘱咐秦瑶好好收着赏银,村里人这边他们来应付。 李氏把家中的点心糖果和果脯全部拿了出来,刘老汉喊住家里已经快要被一声声恭维祝贺迷晕的女人们,拿糖果点心分给村里人,沾沾喜气。 秦瑶把周正二人带到堂屋喝茶,送了两份赏钱,留二人在家吃饭。 两人客气了一下,便要告辞。 秦瑶并未挽留,只说日后到县城去再单独请两人吃饭,周正一看秦瑶家院外那些前来祝贺的乡亲们,也不想真的留下,笑应着改日再见,骑马走了。 周正二人离开后,村里人顿觉自在许多,大家热情,秦瑶也敞开大门让大家伙进来坐坐,吃点东西喝杯茶。 一番简单招呼下来,时间已到半下午。 何氏和邱氏早就跟着宋瑜返回文具厂,刘仲也有事被厂里的人叫走,最后只剩下刘老汉和张氏夫妻两留在秦瑶家。 “可累死我了!”刘老汉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感慨道:“没想到大家伙这么亲热,亲热得我都有些怕。” 张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过李氏递来的糖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这才觉得冒烟的嗓子好受一些。 秦瑶倒是还好,族长和村里的族老们一个劲的嘱咐她要告诉刘季,日后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根,要记得同族的族人们。 她都是模棱两可的回应,把族老们躁动的心安抚好,还不忘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以免对刘季抱有太大期待。 秦瑶对二老道:“爹,娘,今晚在我家吃饭,咱们先庆祝一下,之后要不要置办宴席宴请乡亲们,就等刘季回来再说。” 二老欣喜应下,他们没意见。 两人没歇多久,趁晚饭时间还没到,又起身各自忙活去了。 刘老汉去准备了不少祭祀用的香烛纸钱,等着刘季回来,便打算让他去祠堂好好告慰祖宗。 张氏则去把大毛背了过来,还摘了一筐子的时令蔬菜过来,同李氏一起在厨房忙活。 殷乐已经返回,得知师公中举,比谁都高兴,忙完了文具厂食堂里的活儿,立马回家帮忙收拾晚饭。 秦瑶反倒站在几人身旁,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因为能干的事都有人干了。 得了,她还是去跟大毛玩吧,顺便逗逗不经逗的小福来。 李氏等人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秦瑶悠哉悠哉带着两个小孩在后院给菜地锄草。 她指挥,俩儿小孩执行。 孩子只觉得有趣呢,干得贼起劲。 官府的消息已经传到,想来刘季和阿旺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留给秦瑶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她得赶紧把菜地收拾出个好摸样,免得阿旺回来发现情况不对劲。 傍晚,老宅众人陆续归来,不需要秦瑶说什么,大家早已经清楚她的家务水平,各自忙活开来,将一顿晚饭弄得漂漂亮亮。 准备得早,晚饭上得也早,大郎几个孩子下学到家时,全家人就等他们坐下,便可开饭。 今天刘仲去接的孩子,路上就把刘季中举的事告诉了孩子们,引来六双不相信的怀疑目光。 这不,一进门,就全部冲到秦瑶面前询问,得到她亲口承认,大郎兄妹四人都呆了呆。 居然是真的?他们怎么这么不敢信呢? 哪怕今天早上去学堂的路上四娘就有过阿爹中举的猜想,也不影响小姑娘此刻对科考内容的深深怀疑。 “等阿爹回来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考上的。”四娘握紧小拳头,十分认真的喃喃道。 金花和金宝的反应就外放多了,怀疑?不存在的! 只知道三叔现在是举人老爷了,以后还要做官呢! 后面这话是何氏说的。 何氏拿起勺子,一个娃给了一大勺的汤和肉,又额外多给大郎二郎三郎一人一块儿,语气认真的讪笑说: “大郎、二郎、三郎啊,以后你们可就是官家少爷了,记得要多多提拔你们兄弟金宝啊。” 三郎哦的应着,开开心心啃鸡块儿,毫无心理负担。 大郎二郎只觉得尴尬,胡乱点点头,埋头吃饭,那低垂脑袋的模样,恨不得把头都埋进饭碗里,以躲避老宅众人炙热的目光。 何氏还欲再说,张氏咳嗽了两声,她这才重新坐下,略有些不满的暗自嘟嘟囔囔。 邱氏和刘仲对视一眼,起身敬了爹娘和秦瑶一杯酒,说了恭喜,便再也不说其他,专心照顾孩子吃饭。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反正今日从瑶娘请客吃饭的举动上他们已经感受到她不会撇下老宅众人不管,这就够了。 只是几个兄弟自小一块儿长大,身份地位突然之间差得那么大,还是让刘柏刘仲心里很是感慨了一阵。 感慨着感慨着,突然被半夜从县城书院赶回的刘肥一句话弄得心惊肉跳。 刘肥急道:“就三哥那德性,做个秀才嘚瑟嘚瑟也还罢了,真要是让他做成了官,必定滥用权责、收受贿赂、欺上瞒下、大肆敛财、欺压百姓.” “事情总有败露的那日,他走得越高,日后咱们定死得越惨,你们竟还想着与他沾边?那咱们老刘家岂不是要跟着他一起族灭之?” 霎时间,整座老宅陷入一片死寂。 534 醍醐灌顶 秦瑶还以为第二天妯娌会过来继续说些什么兄弟相助,家族荣耀之类的话。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给点什么东西打发了他们,还自己一个清静。 万万没想到,人不但没来,连带着先前还十分热情的堂叔伯什么的,也都没来。 甚至在路上见了她,能躲开的就躲开,躲不开的就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肉笑皮不笑、肉笑皮也笑的笑,笑完扭头就跑。 反常,这太反常了! 秦瑶哪里受得了这委屈? 一把逮住了想要从自己身前跑掉的刘肥。 “三嫂饶命啊!” 刘肥大声求饶,不敢反抗,怕自己一旦反抗,马上含笑九泉去也。 秦瑶很无语,她像是那要命的人吗? 一巴掌拍到刘肥后脑勺上,“你小子什么时候从书院回来的?我竟不知!是不是早就回来了,故意躲着我?” “没有没有,我昨日半夜才回,怕打扰了三嫂这才没有去给你请安!”刘肥特意强调了请安两个字,显示自己的尊敬。 秦瑶危险的眯起眼睛,一把将背对自己的刘肥扭转过来,面对面,只看一眼他那心虚恐慌的神情,她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有鬼。 “说,为什么见了我就跑?”秦瑶松开刘肥的衣领,抱臂质问道。 她明明没抓着他,但给刘肥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跑。 “没什么。”刘肥眼神飘忽。 秦瑶目光一冷。 心知再不说实话,自己恐怕得躺床上大半年,刘肥斜着眼睛不敢看秦瑶,嘴里飞快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秦瑶费力辨别了一会儿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原来村里族亲见了她就怕,是因为刘肥这小子到处去传话,说刘季要是能当官,也绝对是贪官污吏,迟早会祸及亲族。 刘老三是考上了举人没错,可他还是从前那个混蛋刘老三呐! 刘肥这番清醒发言,如醍醐灌顶,令欢喜的族人们瞬间冷静下来,躲还来不及呢,谁敢贪他刘老三那点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万一日后败露了,官家追查下来,他们一个别想跑。 秦瑶指尖在手臂上点了点,她怎么没想到这个绝妙的办法呢? “干得不错,说吧,你想要什么赏?只要不是太过分,三嫂都给你。”秦瑶满意的看着跟前这个年轻人,大方道。 刘肥楞了一下,“三嫂你还要赏我?” 她不生气吗? 秦瑶耸耸肩,她什么要生气,这下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了,有何不好? 见秦瑶神情不似假的,刘肥心下一喜,大胆提出:“三嫂,我想重新回文具厂当管事。” “可以!”秦瑶爽快问:“你想去哪个组?” 惊喜来得太突然,刘肥赶紧稳下心神,答道:“我想去芸管事那,做新品。” “听说仕女匣专门送到京城去卖,我也想去京城看看。” 秦瑶笑问道:“书院不去了?” “不去了。”刘肥解释,“科举不适合我,我不想把大把的精力都耗费到努力也没结果的事上。” “而且现在三哥中了举,日后官场上要使银子的地方更多,为了不让他去惦记人家兜里的银子,给全家引来祸端,我更得多赚银子。 秦瑶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刘肥跟刘季不死不休了,没想到格局这么大。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但可以笃定,她绝对不会一辈子都待在刘家村。 若是日后离开村子,文具厂这份家业还需要有人帮她守着。 宋瑜也很好,但他的风格比较合适固本。 刘肥则不然,年轻人有冲劲,身份上也更加自由,或许能给她带来意外收获。 示意刘肥跟上自己的脚步,秦瑶一边往文具厂走,一边问他:“你想不想自己做生意?” 这是刘肥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但反应一会儿过后,他立马说:“想!我想!” 秦瑶勾唇一笑,“好,先回文具厂,之后有什么想法你直接来找我说,只要不离谱,都支持。” 刘肥激动不已,更觉得自己今早传出去的话对不起秦瑶,连连道歉。 秦瑶抬手示意他闭嘴,刘肥这才停下,欢欢喜喜跟着秦瑶来到文具厂。 把刘肥的事情安排好,拿了从应天府寄来的信,秦瑶便家去了。 这是刘季的信,来得比官府报喜晚了一天,秦瑶看到信上内容,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动。 倒是从信上刘季留下的时间推断出二人返家的确切时间。 他们要先随齐仙官回祖地祭祖,而后才一块儿到刘家村。 算算日子,这会儿已经到达齐家祖地。 那到村里也就是这四五日之内。 大郎与齐仙官很要好,秦瑶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大郎惊喜不已,今日是难得的休沐日,本准备练练武功,而后便随村里孩子们上山去玩的。 这会儿马上改变主意,哄了二郎三郎四娘,还加上小福来,跟秦瑶讨要莲院钥匙,准备去莲院打扫,好等齐仙官回来。 秦瑶给了钥匙,叮嘱他们:“别弄坏屋子里的陈设摆件,小心蚊虫毒蛇。” 大郎惊呼一声:“是了,再拿上艾草,把莲院的院子熏一熏。” 四娘抓着小锄头说:“还要把花坛的杂草除一除,上回儿去莲院门口玩,我见墙内的杂草都冒出尖来了。” 秦瑶去给他们拿艾草,想想不太放心,毕竟莲院许久没有人住,又过了一个盛夏,里面指不定钻进去些什么野物,大手一招,亲自带队,集体向莲院进发! 母子五个外加小福来,从中午忙到傍晚,把莲院里外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看着整洁有序的院落,六人成就感满满。 院门重新锁好,四娘哼着学堂夫子教的小调在前领路,秦瑶和其余几个孩子跟在后面哼唱,手里拿着扫帚抹布锄头等工具,开开心心往家走。 宋章在村里的农家小院已经建好,说是中秋之后准备全家一起过来住几天,可惜这都九月中旬了还没来。 围绕着他家院落,还有几间小屋,都是慕名过来想见大儒,然后被刘家村田园风光吸引,打算真正留下来静修的求学者。 夕阳西下,炊烟升起。 河边传来孩童们开心的哼唱,坐在门前看书的学者莞尔一笑。 535 他大舅 一辆牛车正行驶在下河村前往刘家村的路上,车上有五人,一个老太太,一个老头,还有一对带着八岁儿子的青年夫妻。 昨夜秋风起,半夜下了一场雨,道路湿滑不太好走,所幸这路加宽了许多,走着也还算可以,就是速度不敢太快,怕牛滑倒。 老太太不是第一回走这条路了,十几年来却是第一次觉得刘家村这条路好走。 “娘,你看这路,那年咱们来的时候还没那么好走呢,刘家村现今怕是都发达了!”车上抱孩子的年轻妇人惊喜道。 说着,想到什么,妇人又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妹夫回来了没有,要是妹夫不在.” 后面的话妇人没说下去,孩子坐车太久觉得烦闷,哭闹起来,妇人作势威胁要打,还没下手呢,就被公婆瞪了一眼。 “喏,吃个糖,别哭了,马上就要到你姑夫家,到时候有的是好东西给你,别这般耐不住性的,要是还哭,下回可不带你来了!” 老太太从怀里掏出半颗麦芽糖,也不知道藏了多久,沾到了麻衣上的毛絮,看起来品相实在不佳。 可对孩子来说,却是人间美味。 拿了糖立马往嘴里塞,哭脸变笑脸,“哦哦,找姑父要好东西!” 小孩一开心,便说出了这两日家里大人们最常说的话。 车上四个大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期待。 顺子昨日傍晚在厂里忙得很晚,为了不让自己猝死,特意同宋管事请了半日假,打算在家里睡够了再出发去上工。 这会儿骑着家里今年刚买的小毛驴走在路上,还以为这都近中午了不会遇到什么人,没想到前方出现一辆没见过的牛车。 他骑着小毛驴加快速度往前追了一会儿,扭头一看那牛车上赶车的的汉子,心里当即一阵心慌。 “莫大哥?”顺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对方转过脸来,有点不太记得他的样子,想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问他:“你是我妹夫家那朋友吧?” “是,我是顺子啊,大哥你还记得我。”顺子笑了笑,又冲车上那对老夫妇和莫大嫂客气的点点头。 实则心头警铃大作,完了完了,要完了! 顺子强压下心里那股莫名恐慌,试探问道:“老太太老太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莫大哥很高兴能够遇到熟人,马上向顺子打听自家妹夫中举的事是真的不。 “我们昨日就听见了这个消息,家里人可都高兴坏了,没想到我那混不吝的妹夫竟能这般出息,这不,一早就从家里出来,打算带家里娃娃过来见见他姑父,认认人呢。” 顺子心里的怀疑被证实,眼前突然显出秦瑶凶狠的双眼,浑身一激灵,有些尴尬的提醒道: “刘季不在家呢,只有村长在,孩子要见姑父,今日去的话得跑空了。” 莫家人确实呆了一下,毕竟秦瑶的威名他们都听过,而今还当了这刘家村的村长,不知道如何强悍呢。 是以倘若真要对上她,莫家人心里也挺慌。 但先前刘季考上秀才时他们就想过来看看了,只是想起秦瑶,心里还是没底,这才压着心中各种念头。 可是,昨日听到刘季中举,莫家人可再也坐不住了。 倘若不去跟前看一眼,刘季肯定早就把他们这些亲戚忘得一干二净,那日后他们还能沾到啥好处?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莫家人短暂的战胜了对秦瑶的恐惧,今日一大早就带着孩子从家里出发了。 可刘季人不在,让他们去面对秦瑶,实在是心里害怕。 正当莫老太太和莫老太爷有点慌时,莫大嫂接下话,摆手笑道: “没事没事,也好久没见见我妹妹那四个孩子了,都到这了,怎么也得去看他们一眼呢,不然孩子们还以为舅家不惦念他们。” 顺子扫了一眼空荡荡只有人的牛车,嘴角微抽,没见过什么东西都不拿就去走亲戚的。 “大郎他们都去学堂了,要见他们可以去丁氏族学那等孩子们下学。”顺子又暗示了一次。 然而莫家人不接他话茬,莫老太太品出他的劝退之意,还暗暗瞪了他一眼。 顺子心下无语,既劝不走莫家人,他只好提前过去同秦瑶知会一声。 同莫家人告辞,顺子佯装有事先走一步了。 骑着小毛驴,一路风风火火赶到刘家村,刚到村口就撞见了正在磨坊里磨洋工的秦瑶,忙喊了她一声。 秦瑶主要负责当挑工,李氏在里头负责盯着磨,两人分工明确,她心安理得在门口闲等着。 见顺子小毛驴都没停好就朝自己冲过来,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秦瑶上前两步担忧问: “发生什么事了,把你急成这样?” 顺子摆摆手表示不是厂里的事,把气喘匀,急匆匆道:“三嫂,莫家的人来了,我刚刚在半道上遇到了他们,老头老太太,莫家大哥大嫂,还带了一个男娃。” “瞧着是冲我三哥中举的事过来的,我说三哥不在,也没劝回他们。” 顺子心想,他可是劝过了的,绝对的站在她这边。 秦瑶微楞片刻,她差点没想起来是哪个莫家。 见顺子一副投诚模样,笑了起来,“来就来了,你慌什么,我知道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那、那我忙去了?”顺子忐忑的问。奇怪,这笑眯眯的他更瘆得慌。 秦瑶挥挥手,面上还带笑,顺子心下稍安,转身牵起小毛驴,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文具厂。 “夫人,面磨好了。”李氏在里头轻声唤道。 秦瑶大步走进磨坊,挑起两只沉甸甸的担子,“大郎他们舅家的人来了。” 李氏迷茫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里头的关系,忙去看秦瑶表情,她淡笑着,一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李氏更摸不准她什么想法,试探问:“准备迎接吗?” 秦瑶颔首,淡然吩咐:“好吃好喝供着,再拿五两银子打发走。” 她现在可是村长,名声很重要的,要是给了好处还不识趣自己离开,就留着等刘季回来让他自己处理吧。 “对了,一会儿让小来福去食堂那边同殷乐讲一声,下工了立马回家来,看门。” 李氏眼睛一转,品出味儿来,这是要把人留在院里,不许出门的意思。 出不了门,院里怎么闹腾外人都不会知道。 536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小来福跑进文具厂食堂通知殷乐时,莫家的牛车驶进了刘家村。 村里人不是在厂里忙着便是在地里田间处理农事,加上今年外来人一直不断,是以没几个人注意到莫家人的到来。 牛车从刘家老宅经过,莫老太爷的意思是不用进去了,两边已经分家,他们直接去刘季家便好。 想起上一次来刘家村时,与秦瑶匆匆见的那一两面,莫老太太和莫大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忐忑。 莫老太爷上次身体欠安没来,只听几人回家后痛骂刘季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早就把亡妻忘了,只记得新欢。 这还没见秦瑶呢,就已经在心里给人家打上一个狐媚的标签。 见儿子拿着马鞭停在桥边,脸色一沉,颇有几分一家之主的气势,甩甩头,“走!” 有爹撑腰,莫大哥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一甩鞭子,催着借来的牛车上桥,来到河对岸那栋青瓦白墙的小院前。 他们村里的屋子,不是土就是泥,青瓦白墙院子是一栋都没有。 乍一看见这样一座可以称得上气派的小院,莫家几人心头又羡又妒。 低头看看自己几人一身的粗麻衣、破草鞋,还有一双黝黑的粗糙大手,心里还有点恨。 他们莫家姑娘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条命,结果姑爷自己日子过好了却半点也没想起他的岳夫母和大舅哥,真心可恨! 莫大嫂先把孩子放下地,随后自己跳下马车搀扶公婆下来。 莫大哥将牛车随便停在大门口,得到爹娘眼神示意,大步上前,准备敲开面前这扇厚实的木门。 刚刚还忐忑呢,这会儿看见刘季家里这般富贵的小院,只剩下怒气了。 莫大哥抬起手,就要一拳头砸到门上去。 不料,大门先一步打开了。 李氏微笑着站在门前问:“是姑爷亲家吧?夫人已经提前得了消息,特命我在家中准备好热茶候着老太爷和老夫人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莫大哥扬起的拳头有些无措的放了下去,点头答:“是,我是他大舅,那是他大舅母和表弟宝儿,还有姥爷姥姥。” “你是谁?”莫大哥问李氏。 李氏先冲二老行了一礼,才道:“我是家里的厨娘。” 说着,侧过身,邀请几人进门,还说:“这一路来辛苦老太爷和老太太了,我已经按照夫人做好饭食,舅老爷你们先上桌吃饭吧。” 莫家人面面相窥,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被人这般客气的招待,莫老太爷沉着的脸都有些绷不住了,忙问秦瑶在哪儿? 李氏领着众人往后院去,她已照着夫人的吩咐,打开大老爷的书房,在里面摆上热茶和点心。 “夫人这两日惊喜太过,昨夜下雨不小心染了风寒,未免传给老太爷和老太太,便不来见客了。” 说着,告知莫家人累了就在书房这歇一歇,自己去把饭食端来,转身退下。 眼看着李氏走远,莫家人再也憋不住,在这屋子里到处乱转,这摸摸那看看。 刘季爱惨了他的书房,屋内陈设选的全是他自己从县城淘来的好物,不算多么值钱,主要是独一无二。 莫家人哪里见过这些笔墨纸砚、宝瓶、石雕、盆景架,只觉得最富贵的人家家里莫约也就这样了。 大人们到处看,只留下宝儿一个人坐在刘季最喜欢的牡丹花桌上啃着香喷喷的点心,点心渣落了满满一桌布。 吃完了点心嘴里干,宝儿穿着鞋踩上凳子,伸手去够桌面中间的茶壶茶杯。 茶杯小巧,上面绘制着一株兰草,是刘季特意凑的梅兰竹菊,四只茶杯为一套,他用私房钱暗中凑了好久才凑齐这一套。 平日里放在房中,只舍得拿来给老师和小师兄倒茶喝。 大郎兄妹四个要是靠近,他都要炸毛的程度。 此时,这兰花的杯子被宝儿捏在手里,准备自己给自己倒茶水。 却不料茶壶有些沉,没控制好力道,茶水全部倒了出来,撒了满桌布不说,小孩站在凳子上,受惊没站稳,连人和茶杯茶壶一起摔倒下来。 “娘!” 宝儿一声惊呼,伴随着瓷片碎裂的声响,一起传入莫家人耳中。 还在对刘季房中那柔软帐子爱不释手的莫大嫂顿时一激灵,赶紧从里间冲了出来。 见儿子摔倒在地,茶壶稀碎,茶水撒了一地,莫大嫂呼吸一窒,大叫着赶紧把小儿子抱起来,又急又气,一边检查一边怒气冲冲询问: “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摔了下来!” 被母亲一凶,本就受惊的宝儿哇一声嚎哭起来。 老人们赶到,一把将莫大嫂拉开,“宝儿宝儿”的搂进怀里哄着,听孩子说是为了倒茶才摔到,还往地上那碎瓷片虚踩两脚,“害得我宝儿摔跤,踩死你们!” 宝儿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把手里攥着的兰花茶杯松开,“奶奶,我渴。” 莫老太颇有些嫌弃的接过这小不拉几的茶杯,来到门外大喊一声:“来人啊,重新上壶茶水来!” 话音还没落,李氏已经到了跟前。 她听见后院那噼里啪啦的动静,吓得跑过来查看,见莫老太太手里拿着兰花杯,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碎了,大老爷回来能把他老岳家的人撕碎。 怕再出什么意外,李氏叮嘱道:“这屋里的物件都是老爷特意寻来的,最是爱惜,要是损毁,等老爷回来恐怕会发脾气.我家大老爷那脾气想来老太爷你们也是清楚的,就不要乱动老爷的物件了。” 说着,不等莫老太爷感觉受辱发飙,李氏立马送上新的茶具,说都是自己刚刚没准备好,全怪自己,弄得莫家人都不好再说什么。 莫大嫂稍微冷静点,忙说知道了。 等李氏收拾干净地面离开,莫大嫂顶着公婆气冲冲的目光解释: “妹夫如今可不是当年的混子,他现在是举人老爷,咱们要是弄坏了他的物件,回来他冲咱们生气可就不好了。” 二老恍然大悟,有道理有道理,赶紧把这套什么宝贝小茶杯放到架子高处,还严肃叮嘱了宝儿不许乱弄,不然姑爷回头就不给他好东西了。 宝儿无辜的眨了眨眼,指着端菜过来的李氏激动大喊:“肉!” 537 等姑爷回来 “乐师姐,这边。” 小来福领着殷乐,鬼鬼祟祟进了院门,指了指后院,又指了指屋门轻掩的主屋。 殷乐颔首表示知晓,挥挥手示意他自己出门玩去。 目送小福来离开,殷乐收回目光,偷偷来到走廊,往后院瞅了一眼。 师公的书房房门大开着,里头坐着几个陌生身影,拿起筷子正对满桌的菜色评头论足,说着这个菜好吃,那个肉多香之类,咀嚼声很大。 殷乐再次将里面的人扫过一遍,这才转身朝主屋去。 “师父。”殷乐轻手轻脚进门,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闭目午睡的女人。 这气色红润得很,可不像是小福来说的感染了风寒。 秦瑶睁开眼睛,里面精光一闪而过,她坐起身靠在床头,招手示意殷乐到跟前来。 殷乐指了指后院,“那几人是谁呀?” “大郎的姥姥姥爷和舅舅舅母。”秦瑶简单解释了一遍,从枕头底下拿出五两银子递给殷乐,“你拿上银子过去打发了他们。” 殷乐好奇问:“师父您自己怎么不去?” 秦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风寒了,不方便。” “真的吗?”殷乐上下扫了师父一眼,“您确定不是怕麻烦?” 秦瑶微抬眼眸,“让你去你就去,屁话那么多。” 殷乐笑嘻嘻后退两步,省得师父突然发起攻击自己反应不及,一本正经的一抱拳:“遵命!徒儿这就去!” 眼看着殷乐出门去,秦瑶从床上下来,坐到窗边,掀开一条缝注意着后院那边的动静。 做事留一线,对付莫家这种目的明确,前来要好处的亲戚,决不能同他们翻脸。 要不然一准能给她唱一出大闹天宫。 最好就是拿点东西打发走,但又不能无条件的满足他们。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对方识趣的份上。 也不知道殷乐能不能搞定。 “你是谁呀?” 见殷乐走进门来,莫老太爷皱眉质问道。 李氏做了一盆酸菜猪肉冻,老头吃得嘴边胡须上全是肉冻,说话间还从漏齿里喷出一根酸菜来。 莫老太太和莫大嫂却是对着殷乐毁容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目露嫌弃。 殷乐暗暗呼出一口浊气,扯出笑脸,“老太爷老太太好,我叫月娘,这家的主人是我师父。” “师父身体欠安,让我过来招呼大家,不知道这饭食可还合口味?” 殷乐一边说一边来到桌前,扫一眼桌布上的一片狼藉,嘴角微抽了抽。 师公要是回来看见他的私人领地被造成这样,恐怕要疯吧。 师父这招可是真狠呐。 压下心底对自家师公的一丢丢同情,殷乐示意众人继续吃,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客套的问些问题。 什么家里今年收成如何呀,二老身子是否康健呐之类的。 没多一会儿,就把莫家的底摸透,也探出了莫家人此行目的。 莫家有三个述求,一个是想让孩子上学堂,且因为家太远,想让孩子住在他姑父家里,拜托姑父帮忙照应一二。 殷乐暗暗摇头,这个绝对不可能满足,家里现在这么多孩子都已经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疼,再把莫家几个孩子接过来,啧啧啧,那画面殷乐不敢想。 再说了,孩子先住进来了,日后莫家人要是说过来照顾孩子方便点,也要求住进来,那可就完蛋了。 并且,从这短暂的接触中,殷乐看得出来,莫家人是真想留下来。 其二,他们想要些银钱啊肉粮之类的直接好处。 先前闹蝗灾,莫家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到今年也没有缓过来,加上今年粮税增加,虽是刚刚忙完秋收,家里也能顿顿喝菜粥。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闹蝗灾那年过来找他们可爱的姑爷,都是因为那年王麻五的事传到了莫家村里,秦瑶凶名在外,他们没敢。 今日过来之前,其实也无比忐忑。 不过刘季中举的消息刺激更大,恐惧短暂的被压了下去。 再一看今日自家好吃好喝的待遇,便忍不住多生出点其他心思。 也就是最后的一个诉求。 莫大哥想让自家姑爷给自己某个正经差事干,随便一个衙门小卒小吏都行,要是能做捕快那就更好了。 殷乐觉得这件事,舅老爷找错了对象,他应该去找她师父才对。 师公不一定能让舅老爷进衙门,但师父绝对可以! 当然了,除了第二个要求,其余的殷乐表示,通通不可能。 “啥叫不可能?”莫老太太急了,腾的站起身来,衣服上洒落的骨头渣也跟着扑簌簌落了满地。 “我家姑爷如今是举人老爷了,给他舅哥谋个衙门里的差事还不简单!” 莫老太太瞪着殷乐,呵斥她:“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说不行就不行?我要听我家姑爷亲口说,我们现在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姑爷回来!” 这话说着说着就大声起来,还意有所指的往前院那边嚷嚷,生怕主屋里的人听不到。 秦瑶果断关严了窗户,上床午睡去。 果不然,没一会儿殷乐就一脸戚戚的猫到她床边,把那五两银子放回来。 “师父,我都没有机会把银子拿出去,他们想要的也太多了,我可不能给他们占便宜!” 说完,见师父把银子往枕头下一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殷乐试探道: “要不我吓唬吓唬他们?” 秦瑶嗤了一声,“要吓唬还用得着你?信不信我只要站到他们面前,那一窝姓莫的屁都不敢放一声,马上灰溜溜的给我滚?!”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他们爱等就等,几顿饭我还不至于计较,这几日就让他们住在他们最爱的姑爷屋里。” 殷乐哦了一声,起身觉得自己该走了,又回头好奇问:“师父,您什么道理啊?” 秦瑶:“没什么道理,我就是懒得搭理。” 殷乐无奈的皱起眉,师父你回答得好敷衍啊,反正她不信。 “把门给我关上。” 想起傍晚四个孩下学要回家,秦瑶又嘱咐,“你把门守好,除了上茅房,别让他们踏出书房半步。” “.好。”殷乐狐疑了一瞬,马上应下。 心里吐槽,等师公回来,铁定发疯。 538 亲自来接他 傍晚孩子们下学回来,得知姥爷和舅舅都来了,明显的惊大于喜。 兄妹四人对视一眼,表情微妙。 秦瑶坐在堂屋,示意他们可以去书房见一见。 “我不去。”二郎提起自己的书箱便进了屋,摊开书本学习。 三郎和四娘好奇的往后院那边歪了歪头,书房房门敞开着,里面有几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正在喝茶嗑瓜子,自得其乐的样子。 莫大嫂瞥见前院探出的两张小脸,激动的挥挥手,刚想抬腿出门来,就见殷乐一手拿着一根棍子,好巧不巧舞到了书房门口。 莫大嫂脸色一沉,冲殷乐龇牙表达自己的厌恶。 殷乐却是笑嘻嘻的样子,友善道:“外头冷,舅母还是待在屋里吧,不是说要等着你们姑爷回来嘛,慢慢等,不着急的。” 莫老太太立马听出来是在阴阳自己,在屋里气得呸了一声, “我说呢,那悍妇怎么这般客气了,原来根本就是那什么红燕子,后招在这呢!我还偏要等着,看我家姑爷回来她还有什么好作怪的!” 殷乐无所谓,反正她每日每夜都在后院习武,要是踏出书房被她误伤,那就不巧了。 嘴没有被堵上,莫大嫂开口喊了声:“是三郎和四娘回来啦?” 探头的龙凤胎嗖一下缩回脑袋,麻溜往屋里跑,加入了二哥的学习队伍,好似他舅母是夺舍鬼魅一样。 大郎无奈一叹,虽然他对舅家人没什么好感,但姥姥姥爷都来了,还是得去打声招呼。 “阿娘,我去后院看看。”大郎向秦瑶请示。 秦瑶点点头,“去吧,你大舅家的小表弟也来了。” 又让李氏拿一壶新茶来,让大郎一块儿拿过去,饮食上绝对不怠慢。 大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给阿娘你添麻烦了。” 秦瑶敲了下少年的脑门,力道可不轻,大郎“嘶”了一声,再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放松下来,无辜的看了秦瑶一眼,这才提着茶壶去后院书房。 没多一会儿,书房那边就传来了莫老太太哭天抢地的悲嚎。 还是先前秦瑶见识过的那一套,哭她女儿可怜,哭她外孙可怜,哭她自己可怜。 大郎被抓着一只手,看着坐在自己跟前哭得要死要活的莫老太太,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强忍了半刻钟,大郎受不了,暗暗抽回自己的手,寻了个由头撤离。 回到堂屋饭桌上,大郎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如获新生,“姥姥也太能哭了。” 二郎一副我早就知道如此的嘚瑟模样,同情的拍拍大哥肩膀,“辛苦你了大哥。” 大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反倒是有些替自家亲爹担忧起来。 “阿娘,阿爹明日是不是就要回来了?”大郎问。 秦瑶吃着菜,含糊应:“应该是。” 咽下口中饭菜,秦瑶道:“明早我送你们去学堂,顺便去县城一趟,把村里学堂的事报上去,争取早点把夫子请回来。” 兄妹四人暗暗对视一眼,偷偷笑。阿娘肯定是去接阿爹的。 “笑什么?好好吃饭!”秦瑶眼刀一扫,兄妹四个瞬间变成乖巧状,抱起碗,大口吃饭。 可一想到明天阿爹和阿旺叔就要回来,还是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晚饭后,莫家人要了一床被褥打地铺,之后竟没有闹腾什么。 一夜安然度过。 次日一早,母子五人吃过早膳,便驾马出门去了。 殷乐留在家中,继续在后院守着莫家人。 按照莫家原定计划,他们原是打算由莫老太太和莫大嫂两人一起,趁着秦瑶出门的功夫,到刘家村四处宣扬的。 到时候秦瑶夫妇要是没给他们一点好处,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可惜,现在书房大门都出不去,莫家几人只能在屋里精细的早膳,大眼瞪小眼。 不过你别说,这姑爷家里的饭食是真香呐! 宝儿甚至觉得,他不需要姑爷再给什么好东西了,只要再多让他啃一只鸡腿就足够。 车轮滚滚向前,又在丁家族学门口猛的一个急刹,掀起一片烟尘。 旁的人一看,不用猜了,这般驾车之人全镇只有一个,定是刘家村村长秦娘子。 眼前烟尘散去,果不然,正是秦娘子。 “上课认真听课阿。”秦瑶用例行公事的口吻,对孩子们叮嘱道。 金花金宝:“知道了。” 大郎兄妹四个:“阿娘回程慢走。” 秦瑶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孩子们走进学堂,调转车头,继续朝开阳县县城行去。 入城时间早,等她办完了村里的事情,太阳才爬上半空中。 宋章知晓她来,着人唤她家去小聚,不料秦瑶却拒绝了。 赶着马车来到城外官道旁寻个阴凉地,正准备用路边扯来的芭蕉叶盖在脸上小憩片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娘子!” “娘子是你吗娘子?!” 秦瑶侧身往马车后面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从官道上匀速驶来。 打头在前开道的,正是石头和阿古两人。 至于那声惊喜的呼唤,则从二人身后的车驾上传来。 刘季原先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眼见前方路边那马车上的人扭头看过来,那张时常浮现在眼前的面庞引入眼帘,眼神光瞬间亮起。 他钻出车厢,迫不及待的催促车夫,“阿旺你快一点!” “娘子!”刘季伸长了手,使劲挥动,生怕她注意不到自己。 然而,当秦瑶真看过来时,刘季笑容忽然一僵。 他想起来,自己一路上都在为阿旺兜里的五十两耿耿于怀,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回家定不能主动给恶妇好脸色,他要让她知道他有多生气,让这个女人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然而,刚刚他只是看见一辆与家中马车相仿的车,就已经控制不住喜笑颜开、惊喜万分。 因为恶妇亲自过来接他回家哎! 她居然亲自来接他! 刘季憋在心里大半个月的气,瞬间无影无踪。 马车停到路边,刘季立马跃下马车,快步来到秦瑶面前,两手张开又垂下,想要放肆一下又有点不敢,最后还是没忍住,张开双臂准备将她揽入怀中狠狠抱紧。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胸口上立马挨了结实的一拳头。 刘季踉跄后退,捂着胸口上的疼,仰头,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对,就是这个感觉!” 车上的公良缭和齐仙官:好贱啊。 539 你说是就是吧 看刘季那一脸陶醉的模样,秦瑶转着手腕,真想再给他来一拳,好让他清醒一点。 某人似乎预感到有危险,脊背一挺,恢复正常,但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垂下看着她,轻声细语问:“娘子,你是特意过来接我的吗?” 不等她回答,他便在她面前竖起修长的食指,示意她嘘声,不要说话。 自言自语的应:“娘子你肯定会说不是,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然你不会这么巧的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看吧,她果然无比在意他! 秦瑶打开眼前的手指头,“你说是就是吧。” 秦瑶来到齐家马车旁,阿旺激动的看着她,仿佛终于得到解脱。 秦瑶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跟自己讲,但是,请先别讲。 “先生,齐小公子。”秦瑶来到车窗前,冲里面师徒二人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齐仙官很开心的颔首回应,毕竟双方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公良缭还算克制,但也看得出来,整个人都比较放松。 秦瑶笑道:“知道你们今日到,我已经把莲院都打扫干净了,食用的肉粮蔬菜,今早也都让人送到院里,回到村里,只管安心休息便是。” 公良缭感慨的叹了一声,想起莲院的自在,舒心不已。 赶路要紧,秦瑶也没有过多寒暄,示意齐家队伍跟在自己后面,回到自家马车上,先行在前开道。 刘季是不回去了,秦瑶上车的时候人家已经自己在车辕上坐好,并留给她半边车辕。 “娘子,你歇着,我来赶车。”冲她爽朗一笑,刘季甩动缰绳,老黄便迈步动了起来。 齐仙官等人跟在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刘家村行去。 距离村子越近,刘季心情就越激动,试探问:“娘子,村里这次不会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吧?” 秦瑶勾了勾唇,“确实有,在家里等着你呢,很大的一个惊喜。” 刘季眼睛一亮,好奇追问:“是什么惊喜?莫非娘子你已经办好宴席请了全村人,就等着我这个举人入席?” 秦瑶嗤笑一声,“那你就想太多了,距离上次大摆宴席才过去没几个月,我觉得咱们这次低调一点为好。” “那是什么惊喜?”刘季终于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警惕问。 秦瑶偏头冲他笑了起来,“告诉你也无妨,昨日莫家的人来了,老太太老太爷还有你大舅哥一家三口,现在正在书房等着你这位姑爷给他们办事呢。” “什么?”刘季面上笑容瞬间消失。 见秦瑶不似说谎故意吓唬自己,刘季紧张得额角冒汗,再看秦瑶那不达眼底的笑,心都凉了半截。 “娘子,他们没惹你生气吧?”刘季小心询问。 秦瑶耸耸肩,没说惹,也没说不惹。 刘季心道,完了,这事要是办不好,他回家准没好日子过。 “他们怎么来了?”想起莫家人,刘季就烦躁,他还以为上次被自己骂出门去,莫家人再不来了呢。 “当然是奔着你这个举人姑爷来的。”秦瑶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将莫家人的三个诉求转告给刘季,而后便不说话了。 刘季眼睛瞪得老大,“他们疯了不成,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想住我家吃我的用我的?” 话说到这,可能意识到用词不准确,又忙找补:“咱们家的东西可都是娘子你辛辛苦苦攒下的,谁敢占娘子你半分便宜,我刘季跟他没完!” 莫家人真是不要脸啊,当年骂他的时候什么难听话没说过,怎么好意思上门来同他讨好处? “娘子,你就该直接把他们打出去!”刘季阴沉沉道。 秦瑶没搭理他,莫家是来找姑爷的,关她什么事。 况且,现在嚷得这么厉害有什么用,等真见了莫家人,他要是还能保持这份愤怒,那他就不叫刘季。 “娘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刘季小声嘟囔。 秦瑶:“没什么。” 刘季狐疑的盯了她三秒钟,败下阵来,咬紧银牙,暗暗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收拾莫家人。 然而,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莫家人居然会跪下同他说从前是他们对不住他。 一行人在桥头分开,齐仙官和公良缭等人直接回莲院休整。 阿旺回到自家的马车上,驾车载着夫人和大老爷回家。 熟悉的小院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变化。 他们离开时的泥地全部铺上了青石板,院子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敞亮。 不但如此,院子又往后山扩建了一进院子,宋瑜一家三口都搬了过来。 家里添置了许多新家具,院墙也重新刷上白,原来厨房和浴室的茅草顶也换成了青瓦,整个院落风格更加同一了。 秦瑶还收了殷乐做徒弟,跟着住进师父家里,院子虽然变得更大,但人口也相应增多。 停好马车,秦瑶领着刘季和阿旺走进院,李氏和殷乐听见动静,纷纷迎了出来。 “师公!”殷乐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又冲阿旺感激的一笑。 她知道,要不是阿旺力荐,师父也不会这么快就考虑收她为徒。 阿旺轻轻点了点头,便大步朝后院菜园子奔去了。 秦瑶略有些心虚的同李氏对视了一眼,李氏只得眼神安抚夫人,没事的,到底还是种出了几行菜。 刘季没空关心秦瑶的新徒弟,把行李放下便朝后院探了探头,果然见到自己书房里有莫家人身影,瞬间缩回头,大步来到堂屋倒杯水压压惊。 “师父?”殷乐看向秦瑶,指了指后院,询问自己还要不要去看着门。 秦瑶摆摆手,示意她把刘季的行李搬过去就撤。 殷乐会意,拿起地上那两大箱行李,往书房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后面传来莫老太爷激动的呼声:“姑爷回来啦!” “快!快!宝儿来,跟爷爷去拜拜你姑父!” 莫家人的脚步声传来,刘季下意识抬眸朝秦瑶那看了一眼。 秦瑶退到厨房门边,一副我看你怎么处理的冷然神情。 刘季心一颤,随即想起莫家人,又是怒从心头起。 他这才刚进门,屁股都没来得及将椅子坐暖,他们就要过来打扰他,就这还想他给他们办事?做梦去吧! 540 看大戏 “姑爷真的回来啦!” 莫大嫂当先冲进堂屋,瞧见里面坐着喝茶的刘季,惊喜冲身后众人喊道。 莫老太爷和莫老太太老脸上挤出笑,把宝儿推上前去,“快给你姑父行个大礼!” 宝儿有点懵,还有点害怕,特别是见那个所谓的姑父高坐在太师椅上,满眼不善的盯着自己时,“扑通”一下,吓得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 “这是做什么?”刘季不悦质问道。 得亏是没外人在,要不然别人瞧见这一幕,还以为他把那小娃怎么着了。 刘季这反应,倒也在莫家人预料之中。 毕竟当年他们是怎么对这位混账姑爷的,他们心里都清楚。 可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混不吝,今日居然成了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呢。 要是早知今日,当年他们就不会对他说出那些极尽贬低的话了。 也不至于今日见了举人姑爷,对方还对他们这般没好脸。 莫家四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莫老太爷一咬牙,挨着宝儿,也跟着跪了下来。 “举人老爷,当年是老头我有眼无珠,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恨就恨我这个嘴坏的老头子,别跟晚辈后生们一般计较,毕竟咱们还是一家人呐。” 莫老太爷抹泪哭道:“家里实在是苦得过不下去了,看在我女儿的和大郎几个孩子的份上,你就好心好心,帮帮你大舅哥他们吧.” 老头都跪了,莫大哥和莫大嫂也赶紧跪了下来,说他们从前错了,请刘季别跟他们计较。 这样的卑躬屈膝,这样的奉承讨好,别说刘季了,就算换齐仙官这个专修君子品格的人过来,此刻也不由得心软下来。 况且,看着昔日对自己那般看不起的人,如今心甘情愿跪在自己脚下认错,刘季心里简直爽翻了! 说真的,要不是一抬眸就瞥见厨房门口恶妇那双冷然的眼,他马上就要佯装大气不计较的应承下来,说一句:大舅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当然,关键时刻脑子冷了一冷,将心里话压了下去。 刘季起身,将面前跪着的莫家人扶起来,很乐意扮演一位不记仇的好姑爷,拍了拍宝儿的小脑袋,从桌上拿了一块儿点心给他,温声询问: “几岁了?读过书没有?想不想跟姑夫一样考科举,做举人老爷?” 问宝儿还不算,还扶着二老上坐,说以前自己也不懂事,问起二老身体健康否。 末了,冲厨房这边吩咐:“李氏,你将家里的好菜都端上来,一会儿我要同我大舅哥到书房好好喝上几杯!” “哈哈哈,当年真是对不住你们,这会儿定要让我好好补偿补偿你们,可千万不要推辞,这几日就在家里住下,吃好喝好,不用想着给老子省银子!” 李氏一脸愕然,没想到老爷居然变脸这么快。 她先看了门边的夫人一眼,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应下。 但李氏心里还是很担忧,“夫人,就放任老爷这般不管吗?” 秦瑶想起书房里的一片狼藉,嘴角弯起,露出一抹邪笑,“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啊?”李氏没听懂,“什么蛋?夫人今天想吃鸡蛋糕了?” “没什么。”秦瑶低咳两声压下尴尬,示意李氏继续准备。 自己倚靠在门边,等着一会儿看好戏。 堂屋里,刘季被莫家人围着,听他们努力讨好的各种话语,眼睛眯起,显然很是受用。 不过对于莫大哥提出的差事,刘季却并没有立马就应下来。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最清楚,这事没点银子打点根本办不下来。而他兜里分文没有。 至于莫家人兜里,怕是比他们那白白的手掌心都还要干净些。 帮人办事,哪有不收好处还倒贴的道理? 刘季笑哈哈,没给半句准话。 二老对视一眼,把宝儿推上前,说起孩子上学堂的事。 刘家村学堂已经建成了,这事儿刘季知道,可他又不是村长,他说了能算? 刘季突然一愣,刚还被莫家人捧上天,以为自己全知全能的他,又冷静下来一点点。 甩了甩头,刘季企图清醒。 不料,莫大嫂说起她娘家村里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堂妹,如果姑爷不嫌弃,她就亲自过去把小堂妹领过来,陪姑爷说说话、解解闷。 李氏在厨房听到这话,吓得手里的铁勺都要抖飞出去。 慌忙回头朝厨房门口一看,秦瑶不知何时给自己拿了一根凳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事不关己一般,饶有兴致的看着堂屋那台‘大戏’。 明明夫人没转头,却像是能够看到她一般,抬手挥了挥,示意她继续炒她的菜。 李氏到嘴的“夫人您没事吧”,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竖起耳朵听堂屋里的动静,暗暗祈祷大老爷可千万不要得意忘形,犯下大错。 万幸,堂屋里没有传来大老爷欣喜应下的声音。 只听见刘季突然猛咳嗽两声,打断了越说越起劲,兴致勃勃的莫大嫂。 “举人姑爷您怎么了?”莫家人立马表示了关心,莫大哥殷勤的给刘季顺了顺背。 刘季好半晌才缓过来,推开围在身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漱,滂臭的莫家人,起身问道: “李氏,菜做好了没有?” 李氏应:“马上就好了。” 刘季哦了一声,莫名心虚的没有去看门口嗑瓜子的秦瑶,招呼莫家人跟自己去书房那边坐等开饭。 秦瑶立马放下手里的瓜子,起身跟上。 刘季很敏锐,马上就察觉到她跟了过来,但想着她也是一家之主嘛,待客自然也要一起,便没多想什么。 离家许久,刘季第一想的是家中恶妇.手里的银子。 第二想的,便是书房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 刘季期待的来到书房门口,嗯,门敞开的,没关系,应该是刚刚莫家人在这里面等候的缘故。 踏进大门,一抬眸。 满地的黑鞋印、碎骨渣、和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椅子凳子花瓶。 皱皱巴巴,散发出奇怪气味儿的牡丹桌布,铺在他特意淘来的八仙桌上。 到处乱放的行李,一只黑乎乎的汗巾搭在他最喜欢的盆景架子上,一把盖住了上面的小绿松。 里间,他整洁的床上是胡乱堆叠的被褥,地上还多打一张地铺,把他好好的一张羊毛毯子压在底下蹂躏。 刘季不敢相信的退出门外,闭眼,再睁眼 眼前这一切居然他妈是真实存在的! 想起自己收集的那些瓷瓶茶杯书籍孤本,刘季慌忙提起衣摆冲进侧间书室。 这里完全没有了他离开前的整洁,他的宝贝们被散乱摆放在每一个角落。 刘季深呼吸,又深呼吸,双拳紧握,根本控制不了,爆发出土拨鼠般的怒吼:“啊啊啊!!!” 541 滚啊 “谁干的!” “这他爹到底是谁干的!!!” 刘季站在院中,两只眼睛好似要喷火,一片猩红,把莫家几人看得瑟瑟发抖,不停往后退。 我滴乖乖,从没发现姑爷发起火来竟这般骇人。 宝儿哇一声就哭了,不过哭声还没来得及泄出,就被莫大嫂捂住了嘴。 刘季崩溃的目光从眼前这一张张人脸上扫过,最后锁定在明显心虚的莫家几人身上。 莫大哥喏喏问:“妹夫,你、你有啥事吗?” 刘季怒吼:“我难道没事吗?!” 唾沫星子啐了莫大哥一脸,他赶紧抬袖遮挡,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对莫家几人来说,刘季这般狂怒简直来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 谁家里的屋子不是这样的? 他们也没碰坏磕坏任何东西,只是放得乱了些,没来得及收拾而已。 见莫家几人毫无悔改之意,还用一种不理解的目光看着自己,刘季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抄起院内的扫帚便开始赶人。 “滚!” “都给我滚!” “再让老子看见你们几个,老子打死你们!” 莫家众人大惊失色,一边狼狈躲避刘季飞来的扫帚,一边紧张解释:“姑爷,姑爷你别生气啊,这就去把屋子给你收拾干净不就行了吗?” 他们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刘季又想起自己精心打造的小天地如今变得和猪圈没两样,更是火大,朝后院大声喊: “阿旺,把他们的牛车套上!都特么的给爷滚远远的,别再让老子见到你们这几张恶心的脸!” 见宝儿被逃跑的大人们抛下,无助的在院里哭,想着祸不及小孩,刘季一把掏出衣兜里全部的铜板,一股脑塞他衣领里,提溜着这娃就往大门去。 阿旺套车速度堪称一绝,就这么会儿功夫,莫家人赶来的牛车已经套好牵到大门口。 刘季把宝儿往车上一放,十分严肃的叮嘱他: “好好吃饭,勤洗澡勤洗头,别学你爹娘爷奶,好好做个人,靠自己勤快过上好日子!” 宝儿懵得都忘了哭,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打着哭嗝说:“知、知道了姑父。” 刘季深呼出一口气,拍拍小孩的脑袋,转身回屋去把堂屋里的东西全部打包过来,都是刚刚还没吃完的点心啊、糖果的,塞得宝儿都抱不下。 刘季拍拍手,转身一看莫家四个大人居然还没上车,直接发疯:“滚啊!!!” 莫家老太爷捂着心口,指着刘季,嘴唇气得不停颤抖,“你、你这个泼皮无赖货!我是你岳父,你怎能这样对我?” 刘季眼睛危险眯起,好啊,这就不叫举人姑爷,直接骂他泼皮无赖了! 刘季呸道:“岳父?你算哪门子的岳父,你去问问这满村的人,我家娘子娘家人早死绝了!” 再不想多跟他们说半句,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扫帚真打下去。 现在一想起书房里的脏乱臭,刘季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快走!”刘季直接给阿旺使了个眼色。 阿旺有点迟疑,暗暗往院里看了一眼,见夫人笑着颔首,这才上手把莫家二老以及莫大哥莫大嫂“扶”上牛车。 “等等。” 秦瑶突然出声。 众人看过去,就见她一手提着一麻袋的粮食大步走出来,放在莫家牛车上。 李氏随后,提了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和五条腊肉,和粮食放在一起。 面对莫家人惊讶的目光,秦瑶一脸家丑不好外传、我也拿刘季没办法的无奈苦笑,重重拍了拍莫大嫂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上慢点走。”说罢,秦瑶退下,冲莫家人挥了挥手。 气氛都到这了,莫家人不想走也得走。 又恨又怕的瞅了刘季几眼,莫家人这才架着牛车依依不舍的离开。 不过看到车上满满当当的货物,还有宝儿怀里抱不下的点心糖果,忽然对秦瑶生出几分愧疚感。 原来都是刘三儿这货胡说八道,人家秦娘子明明人怪好的,先前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不像刘季,翻脸就不认人了。 莫大嫂把儿子衣领里那些铜板全部扒拉出来数了数,竟有二百文。 “早知道姑爷这么讲究,咱们就算睡在院子里也不敢碰他屋里的一件物件啊”莫老太太遗憾叹道。 莫老太爷还气着呢,和儿子对视一眼,女人都是目光短浅的货,这才拿了点粮食和两百文钱,就忘了刘三儿那货刚刚把他们骂出门来的事了。 刘季那句他娘子娘家人早死绝了,深深刺痛了莫家父子的心,让两人大破防。 是啊,人家现在有新的娘子了,哪里还会再管他们这些旧娘子的娘家人。 “爹你说我妹咋就死得这么早呢?”莫大哥没好气的问道。 莫老太爷没吭声,来这一趟什么好处都没要着,还被打出门来,让刘家村的人看笑话,心里别提多憋屈。 抬头一看孙子宝儿居然开开心心吃起点心来,莫老太爷没忍住恨骂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要不是你啃了那一地的骨头渣,你姑父能气成这样儿?还把咱赶出来?” 莫大嫂心下无语,但也不敢说公爹什么,把儿子护到身前,摸摸他的小脸,“咱回家吃。” 宝儿不干,“回家就被哥哥姐姐抢走,没得吃了。” 这都是姑爷给他拿的,他才不想带回去分给堂哥堂姐他们。 莫大嫂点了点小儿子的脑门,尽吃独食。 倒也没有再说不许吃的话,偷偷打开粮食袋,里面竟然都是脱了壳的金黄小米。 “娘!”莫大嫂激动的拉了拉婆婆,示意她快看。 莫老太太凑上来一瞧,嘴都笑歪,“早知道还等姑爷回来干啥,他这媳妇比他好说话多了,人也大方。” 话说到这,婆媳两齐齐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昨日那个叫月娘的,好像说夫人原本给他们准备了五两银子来着。 结果他们为了等姑爷回来,还把人姑娘闹走了。 当时那姑娘还说,他们的事情刘季肯定不能办,他们还不信邪。 这下好了,五两银子飞走了。 想到这,婆媳两肠子都悔青咯。 542 人形挂件 莫家人前脚一走,刘季后脚就拿起扫帚冲回他的书房,气鼓鼓的开始打扫。 路过秦瑶身前时,还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就是她,把莫家人留下来故意折磨他! 秦瑶嗤了一声,早知道你丫是什么德行,这次好让你提前体验一下飘了的下场。 “娘子你干嘛还给他们送粮食送鸡蛋送肉?我宁愿拿去喂牛我都不给!” 刘季一边小心翼翼的扫除书房里的食物残渣,一边没好气的质问道。 秦瑶并没有要帮忙打扫的意思,站在门边捂着口鼻遮挡灰尘,从手掌下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她道:“我不像你,咱是有格局的人,人家空车来,再让人空车走,你说明天村里人会怎么传?” 刘季嘁了一声,“你我难道还有啥好名声?” “你没有,但我可以有。”秦瑶语气阴沉沉。 刘季顿时不敢再多说,这地扫得他好崩溃啊! 撑着扫帚看了一圈,还有一堆物件等着他去擦拭摆放,简直把他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点燃了。 “阿——”一个旺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就看见人跟着秦瑶进了堂屋,两人一副有正事要谈的样子。 一家之主的事,刘季向来没胆子管,只得悻悻闭上自己的嘴,埋头吭哧吭哧继续整理书房。 堂屋里。 察觉大老爷的目光消失,阿旺立马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大老爷绝不会放过任何让他干活的机会,所以他刚刚机智了一把,跟夫人说他有要事禀报。 “说吧,什么事。”秦瑶坐在太师椅上,一边问一边伸手想拿几颗果脯吃。 结果抓了个空,桌上那些点心瓜果什么的,刚刚已经被刘季连糖带盒一块儿塞给了莫宝儿。 秦瑶只得尴尬将手收回,并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刘季记上一笔! 阿旺把剩下的40两银子还给秦瑶,“夫人,此次院试之行并没有需要花银子的机会。” 四块小银锭一目了然,秦瑶记得自己是给了五十两的,疑惑问: “既然没有花费银子的机会,怎么还少了十两?” 阿旺又掏出一窝玉兔,奉上,“买了这个。” 本想说是自己送的礼物,但想了想,大老爷先前那死死盯着自己的可怕模样,阿旺改口说:“是大老爷……和我一起送给夫人你们的。” 秦瑶接过那一窝玉兔,雕刻手艺不错,玉质也还算可以,但是,“你告诉我这玩意儿它要十两银子?” 阿旺颔首,“摊主说十两。” 秦瑶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什么,微笑道:“很好看,我喜欢,谢谢你们。”用老娘自己的钱给老娘买记念礼物! 阿旺挠头不好意思的笑,“夫人喜欢就好。” “对了。”他想起自己刚刚去检查过的菜地,有些话想问问夫人。 秦瑶已经提前察觉出他想要问什么,拿起钱和那窝玉兔,立即起身朝门外张望,“孩子们该下学回来了吧,怎么还没到?” 话刚出口,阿旺耳尖一动,便听见熟悉的马车车轮滚动声正在迅速靠近。 “师父,我们回来啦!”殷乐在大门口大声喊道。 紧接着,大郎兄妹四个拖着各自的书箱,跨进大门,抬眼看见阿旺,激动得嗷嗷叫。 “阿旺叔!” 兄妹四人扔下书箱就朝阿旺抱过来,那热情的架势,把阿旺吓一跳,急忙往后一个大退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被兄妹四人合围在中间,把他当成木桩各种攀爬。 阿旺身上挂着四个人形挂件,光顾着他们别摔倒,再也想不起来去同秦瑶追问自己菜地的事。 此刻被孩子们的真心温暖着,平日情绪波动不大的阿旺哈哈笑出声。 给予了阿旺叔最热烈的欢迎后,兄妹四人这才想起来还少点什么。 齐声问:“阿旺叔,我阿爹呢?” 阿旺眼里闪动着一抹暗光,指了指后院书房。 四个孩子立马朝后院呼啸而去。 “阿爹!!!” 下一秒,激动的呼唤被哀嚎替代。 刘季:送上门来的壮丁不抓白不抓。 “来来来,大郎你个高把这些扫干净的书都放到书架上去。” “二郎你小子别想跑,给老子打盆干净的水过来把桌椅板凳都擦擦干净!” “乖乖三郎,来,给爹捏捏肩,可把你爹累死了,这擦地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眼看小闺女猫着腰就要躲,刘季长手一抓,揪住后衣领给她拽回来,抱到膝盖上,稀罕的捏捏脸,“四娘又长高了呢,这么久没见着阿爹,想不想阿爹啊?” 四娘扒开阿爹作恶的手,用手护着自己的脸,开心道:“想啊,最想阿爹回来干活啦~” 刘季自信摇头,“阿爹不信,四娘怎么可能只是想阿爹回来干活,肯定还想阿爹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对不对?” 四娘无奈一叹,“你说是就是吧。” 刘季眉头微皱,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是不是恶妇也这么说过? 再看闺女儿这张和自己等比例缩小的精致小脸蛋上挂着同秦瑶相差无几的嫌弃神情,刘季一激灵,好似看见了秦瑶在眼前一般,赶紧把她放下地。 挥挥手,“去去去,问问李氏啥时候开饭,你爹快饿死了。” 四娘哦的应下,跑跑跑来到厨房门口,歪头一笑,“李姨,饭菜好了么?” 李氏点头,“可以摆碗筷了。” 四娘立马折回书房当传音筒,“阿爹,可以摆碗筷啦!” 刘季看着已经被大郎二郎打扫干净的书房,示意龙凤胎先过去,起身一把揽住两个大儿,边往堂屋去边嘚瑟: “怎么样,当举人儿子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大郎嘴角微抽,实话实说:“族学夫子只知我阿娘是村长。” 刘季啧了一声,“那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爹是举人。” 二郎好奇问:“阿爹,你是怎么考上举人的?教教我呗。” 二郎真心求教。 可看在刘季眼里:好大儿你确定不是在怀疑你爹我的实力? “阿爹?”二郎没等到回答,又催促了一遍。 父子三人走进堂屋,秦瑶也听到了二郎的询问,她代表全家,又问了一遍:“说说呗,我们都想知道。” 饭菜已上齐,刘季一屁股在自己的坐位上坐下,拿起筷子,“先吃饭,吃完再说。” 毕竟不算什么光彩手段,他得先想一套委婉说辞。本章完 543 师公您还没睡啊 刘季一个人咔咔炫饭。 身旁围着的人全都看着他,等他分享院试上榜攻略。 对了,阿旺已经知道攻略真相,所以也在专心干饭。 整日吃惯了自己做的饭菜,突然尝一尝别人的厨艺,阿旺感觉非常好。 刘季内心强大,面对秦瑶母子几人炙热的目光,淡定填饱肚子,打了个嗝,这才懒懒垮下肩膀,分享他的院试优秀文章—— 《我与大儒老师及世家神童小师兄的日常二三事》 刘季侃侃而谈:“此次院试考官喜好比较独特,我写的文章正好合了他的胃口罢了。” “其实院试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难,只要你有心中有理想,大胆表达出来,努力向着目标前进,千里马就一定会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位伯乐.” 秦瑶的视线从孩子们和殷乐脸上一一看过,见他们听得入神,一副深受启发,并向往之的模样,及时抬手,打住了刘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刘季还没发觉任何不对,被面前几个孩子崇拜的目光洗礼着,他自己都信了自己的鬼话。 见秦瑶叫停,温柔问:“娘子,怎么了?可是我讲得太快你没有听懂?无妨,你只管大胆问出来,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旺是个实诚人,起身道:“夫人是嫌大老爷你带坏了小孩。” 说完,不看大老爷震惊的俊脸,麻利收拾碗筷,积极干活。 “我来我来。”殷乐忙起身加入其中,抢着干。绝对不能让师父觉得自己性价比不如阿旺! 大郎兄妹四个呆了呆,收拾碗筷好像是他们的家务哎? 兄妹四个忍不住幸福的笑了起来。 阿旺叔回家真好呀。 秦瑶冲兄妹四人吩咐:“时辰不早了,赶紧洗漱干净回房睡觉去。” “嗯嗯。”兄妹四人听话动身前往淋浴房,自己洗脸洗脚,回屋去了。 殷乐还有夜间加课,秦瑶嘱咐刘季记得去莲院问一声,要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就回家给他们拿过去。 村里这地方缺东西一时半会买不到,总不好让人觉得她们太过怠慢。 嘱咐完,秦瑶把厨房里抢着要洗碗却没能抢过阿旺,而站在厨房门口独自郁闷的殷乐喊出来,师徒二人上山去了。 前一刻还喧闹的堂屋瞬间冷清下来。 刘季坐在已经收拾干净的饭桌前,看看儿童房灭灯后黑乎乎的门窗,又看看厨房里忙碌完毕,准备回阁楼休息的阿旺,薄唇微张了张,想把人留住,又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也不知道把人留下来是要干什么,只是不想一个人陷入这份莫名的低落情绪中。 很快,整个前院都静下来,只有堂屋门前那两盏朦胧的灯笼还透着光。 一股说不出来的空充斥全身,刘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今天是回家的第一天,娘子就这样把他晾在这了? 大郎几个明日要早起去上学堂,所以早睡他理解。 可是! 她怎么就带着她那徒弟上山去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 他离家这么久,难道她就没有什么想问他的? 刘季想不通。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照,镜中依旧是那个风华绝代、容貌绝俗的男人。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季心里的怨气太过浓烈,后山上专心陪徒弟加练的秦瑶总有点心神不宁,眼皮子时不时就跳一下。 入秋之后,夜里的天说变就变。 刚刚师徒二人上山来时,还是一片宁和。 这会儿秋风突起,林间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 “师父,可能有雨。”殷乐喘着气提醒道。 她每天加练都累成狗,就算心里再想变强,但人本性就是好逸恶劳的,要是因为有雨提前结束今日的加练,简直不知道有多开心。 可惜,师父最是无情。 秦瑶抬手压下自己又跳起来的左眼皮,冷然道:“下雨正好,让你体验一下不同环境下的不同情况。” 话音落下,不给殷乐任何哀叹的机会,手中飞镖“咻”的便扔了出去。 “快藏好,被我找到你就死定了!”秦瑶邪笑着,朝殷乐藏身之处猛冲过去。 刚刚飞出的飞镖击空,但殷乐躲避发出了细微的响动,不幸被她发现了踪迹。 殷乐心里大喊要命,在夜色和树林的掩护下,开始了今夜的‘逃亡”。 雨果然下了起来,殷乐只觉得耳中全是雨水击打树叶的嗒嗒声响,这些干扰声大大削弱了她对追踪者的行动轨迹判断。 而且泥泞的土地不但成为了她行动的阻碍,还会放大她的脚步声。 视线被雨水模糊,殷乐觉得这个夜晚简直糟糕透了。 然而,她才一晃神,耳畔便飞来一只银镖,警告她不要分心。 殷乐“啊!”的吼了一声给自己提气,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向前跑去。 渐渐的,她也能够发现一些追踪者的痕迹,也知道如何利用雨声为自己做掩护,主动发起了两次反追踪。 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对殷乐来说,跟之前的自己比,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等到雨停,师徒二人都成了泥人,四目相对,有被对方丑到,爆笑出声。 “师父,回去你把脏衣裳放石槽里,明早我起来给你洗干净。” 下山的路上,殷乐如往常那样同秦瑶嘱咐道。 现在师父的衣裳都是她在洗,李氏只管大郎他们几个孩子的,还有家里的床单被褥什么的。 殷乐觉得师父能让自己给她洗衣裳,是亲近信任的表现,所以她开心还来不及。 但殷乐没想到,身旁的人却说:“不用,你洗你自己的就行,我的衣服现在有人洗了。” 再说今天造了这一身泥水,她也不好意思让小姑娘帮她洗。 但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那就很理直气壮了。 “啊?”殷乐有点懵。 秦瑶抬眸朝后门看去,一道高挑身影正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那里。 瞧见她师徒二人过来,立马提着灯笼迎上前来。 “师公?您还没睡啊?”殷乐吃惊的看着来人。也突然明白过来,师父说的洗衣人是谁。 冲刘季行了一礼,殷乐识趣先撤。 不过看看自己身上的泥巴,又想起师父那身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厚厚泥水,殷乐在心里为师公默哀了一秒钟。 544 太好哄 “莲院那边怎么样?” 秦瑶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随手把一桶脏衣裳递出去。 “挺好的。”刘季接过脏衣桶,低头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再看一眼,用两根手指捻起来脏衣服一角,浓重的泥腥味儿直冲天灵盖,指尖的黏腻触感更让人反胃。 要不是从她身上脱下来的,刘季一准把这一桶脏衣服扔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啊?”刘季强忍着要洗这脏衣裳的崩溃,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嘟囔:“泥塘里打滚去了你!” 秦瑶眼睛横过来,“你管我干什么,能洗洗,不能洗滚。” 刘季白她一眼,“就你这脏衣裳,也就老子不嫌弃了,还不能洗就滚,我滚了谁给你洗衣裳?还是说你早想好了让哪个随随便便的男人到家里来给你洗?“ 秦瑶不耐问:“那你到底是洗你还是不洗?” 刘季却不搭她的话,瞅她一眼,便提起这一桶沉甸甸的泥衣裳倒进石槽中,用行动回答。 两大桶水冲下去,这才能看出一点衣裳原本的颜色。 “啧啧啧~”刘季简直不忍看,“这么好的棉布料子,看给你造的,我不在家这段日子到底谁给你洗的衣裳?这袖口都洗出毛边来了,也不说给你掖一掖,重新缝一下.” 到家第一天,刘季半点挣扎都没有,成功融入家庭煮夫身份。 且十分自得,丝毫没觉得举人又有什么不同。 秦瑶看他虽然话多,但手上动作还算麻利,没跟他一般见识,走进厨房,翻翻橱柜,看看灶台,“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石槽前的某人立马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蔑笑,指了指她的屋子,“刚你洗澡时我已经热了一碗烫饭,放你屋里桌子上。” “我还重新热了水,泡个脚吧?”后面这句问得有些谄媚,桃花眼亮晶晶的,一看就不是那么单纯。 秦瑶眯眼盯了他三秒,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檀木香,禁欲中透出一股迫不及待想要被摧毁的臆动。 “你在暗示我?”秦瑶不太确定的轻声问。 她朝他走近,近到鼻尖能够触碰他胸前的衣裳,耸起鼻尖嗅了嗅,“还把自己熏得这么香。” “你、你简直想太多了你!”刘季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胸前的衣料被她鼻尖搔得有点痒,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往身上钻似的,麻到舌根,害他话都说不利索。 “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说清楚了对咱们俩都好。”刘季极力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秦瑶哦了一声,食指指尖抬起,在他有些敞开的衣领中间点了点那凸起的锁骨。眼看着他瑟缩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一把扯过两边衣领,合拢,“夜里冷,穿好衣裳别着凉。” 说完又拍了拍,帮他彻底捂得严严实实,这才大步朝主屋去了。 吱呀一声,窗户被她支起,人坐在窗边,把窗台当桌面,放下那一海碗的滚热烫饭,边吃边看他洗衣裳。 “咕噜~” 刘季暗咽了咽嗓子,腹诽骂道:色中饿鬼! 低下头,深呼吸片刻,压下那股子心猿意马,化愤怒为力气,把石槽中的衣裳拎起来狠狠搓洗。 响动过大,秦瑶不禁皱起眉提醒,“动作轻点,家里人都睡了。” “哦!”刘季气鼓鼓的应着,赶紧把衣裳洗完晾上,见她终于吃完宵夜,把洗脚水倒好端进去。 反脚关上房门,刘季把洗脚盆放到床边,又去关窗户,问就是:“夜里凉,我穿得单薄,怕娘子你心疼。” 秦瑶:“我不会。” 刘季就瞪她,说:“你会!” 末了,还捂了下衣领,证明她刚刚才说过关心他的话。 秦瑶无言以对,弯腰把鞋袜蹬掉,微凉的双脚放进水温舒适的洗脚盆里,爽得要命。 刘季回家也挺好的,让她重新过上了有人伺候的日子。 不过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秦瑶自己就吓一跳,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差点就要被这些糖衣炮弹迷惑了。 定了定神,秦瑶指着对面的矮凳示意刘季坐下,“你有什么话要问的?赶紧问完赶紧睡觉,我困了。” 话音刚落,就适时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换算成现代的时间,这会儿也是夜里十一点了,整个刘家村就他们俩还没睡。 刘季在床对面坐下,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把憋了一路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你为啥给阿旺的钱比给我的多?” “什么?”秦瑶一脸意外,他这般郑重其事的,又是洗衣裳做宵夜,又是倒洗脚水的,她还以为是问什么大事。 比如银钱上的事情,或是中举之后人情上的往来。 没想到就这? “你是说我给阿旺那五十两?” 秦瑶瞅了一眼摆在床头梳妆台上的一窝玉兔,心肝疼,但还不能表现出来,毕竟是阿旺和刘季这废物的一片好心。 两人第一次送给她礼物,要是她拒绝伤了这两个男人脆弱的心灵,下次恐怕就再也没有礼物收了。 想想下次,秦瑶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刘季很认真的说:“我才是你相公,娘子你给一个外男的银子都比我多,这样令我很受伤。” 面上是一副委屈模样。 实则心里小人正在狂吼: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桃花眸死死盯着她,一旦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情绪滋生,立马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对上刘季凶恶的目光,秦瑶心想,你什么人品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有脸问! 不过人家现在把举人挣回来了,也算大功一件,得给他两分薄面。 秦瑶几乎不用想,张口便道:“其实那些钱都是为你准备的,阿旺只是负责保管,他武功高强,万一被贼人盯上也不用担心。” 她这句话还没完,刘季肉眼可见的心花怒放,连声追问:“真的?你没哄我?” 目中凶光瞬间消失,被期翼所替代。 秦瑶敷衍的点点头,想把已经泡得舒服的脚拿出来,打发了他。 不成想,刘季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仰头看她一眼,两只大手摁下她准备抬起的腿。 “娘子别急,我再给你捏捏脚。”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秦瑶暗吸一口气,这脚捏得是很舒服,但是!心底这股莫名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刘老三你现在会不会有点太好哄了! 545 请帖一沓 “咦?娘子你小腿上怎么多了这道疤?” 秦瑶不得不又把自己和王瑾那档子事给他简单讲了一遍。 当然,赚了五百两的事是一句也没提。 不过她不说刘季也能猜到她肯定收了不少好处,毕竟她是什么本性,再也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只是,以恶妇的手段,怎么还会受这种伤? 刘季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王瑾那无耻匹夫又坑你了?” “这次倒没有。”秦瑶顺着他的力道把脚抬起放在他膝盖上,等着他用干毛巾擦干净水渍,眯着眼睛说:“这伤是为了救王瑾那菜鸡。” 刘季眸色一暗,试探问:“他不是说他也是个高手吗?” 秦瑶嗤道:“双拳难敌四手,他惹的麻烦太大了。” “那娘子你银子收得够不够?”刘季很是担心,要是亏本了可怎么好。 秦瑶微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猜呢?” 刘季嘻嘻一笑,“我不猜,娘子你都没说什么,那定然是给足了银子。” “只是.”他借着擦脚的功夫,摸了摸那道疤痕,有他半指那么长,“到底还是害得娘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留了这么长一道疤。” 他再怎么给她惹麻烦,都没让她留下这样的伤痕。 王瑾啊王瑾,等老子日后到了京城,弄不死你丫的! 刘季帮秦瑶擦干脚,便端着洗脚水离开了。 从头到尾,低垂眉眼,不让她看到眼中的阴翳狠辣。 秦瑶躺下便沉沉睡去了,泡过的脚暖烘烘的热了一整晚,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阿旺已经送孩子们去学堂,殷乐也干完了自己担水的活儿去文具厂上工,小来福牵着青牛去河边喂水吃草,家里只有李氏在院里磨黄豆的一点点动静。 侧耳听,后院没人,想来刘季已经去莲院找老师师兄一起上课去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没想到今天却是一个艳阳天。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来,在新铺的原色木地板上投下一点点金光细闪。 秦瑶伸手在阳光里捞了一把,指尖都被拂得暖洋洋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宁静祥和。 秦瑶躺在床上懒了好久,细心感受这难得的片刻清静。 直到听见刘季进门来的脚步声,睁眼一看,日上中天,她这一懒就懒到了中午。 阿旺今天还带了采购食材的任务,不会这么早回家,中午堂屋里就只有秦瑶夫妇两和李氏母子二人。 秦瑶的清静午饭后就被打破,宋瑜拿了一把请帖回来。 “夫人,这些都是给老爷送来的请帖。” 宋瑜将帖子一封一封交给秦瑶过目,秦瑶只看了三张就不看了,都是开阳县富商宴请刘举人的贴子。 后面的帖子都是一样内容,无非是说的话有些比较直接,有些比较委婉。 总之,都不是平白无故的想要请客吃饭。 秦瑶倒是没想到过举人的身份这么吃香,刘季这才回来两天,就有这么多家的请帖送过来。 盛国举人最令人心驰神往的两个好处,其一是可以减免自己及其家人的赋税徭役。 其二是司法豁免权,一旦举人深陷司法案件中,可以不到场、不过堂、不下跪、不用刑。 可以说除去想不开要谋逆之外,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免除死刑。 除此二种之外,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 那就是一名举子的人脉关系。 富商们缺少的也正是这三样,但一个县内举人数量有限,所以每年新科举子一诞生,便会受到富商们密切关注。 富商拥有大量产业,每年所需要缴纳的税费就是很大一笔开支。 这一点,秦瑶经营着文具厂便深有体会。 所以就算拿出很大一部分抽成好处送给举子,也比缴纳朝廷赋税划算得多。 大多举人的原始积累也来自于这些富商的馈赠,对二者来说,这是一件可以互利互惠的事情。 看着手上这一沓请帖,秦瑶既激动,又无比的冷静。 她向来遵守规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同时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所以这回帖到底要回几家,回给哪一家,还得先调查。 见秦瑶迟迟没有回复,宋瑜大着胆子试探问:“夫人,要不要问问老爷?” 秦瑶颔首,“是得跟他说一声。” 是的,只是说一声。 所以此时刘季正在莲院同老师学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宋瑜明白夫人的意思,没有再多嘴。 “阿旺还没回来吗?”秦瑶起身朝门外张望。 宋瑜摇头,“没见到阿旺管家回来。” “行了,那你先去忙吧,让殷乐下工后就先回家来,我有事吩咐她。” 嘱咐完,秦瑶拿起这一沓请帖,回屋筛选信息。 她经营文具厂也好几年,开阳县各地富商情况也大致有所了解,先把自己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分别筛出来。 十二份请帖,六个认识,六个只听其名不见其人。 等殷乐回家,秦瑶把那六份自己认识的帖子递给她,让她去打听打听。毕竟新手嘛,不能一来就给人家上强度。 “打听些什么呢?”第一次出任务,殷乐有点兴奋,但更多的是茫然。 可老手不都是从新手期的一次次迷茫中历练出来的吗? 秦瑶很有耐心的写了一张单子交给殷乐,让她照着单子上的疑问把答案给她找回来。 另外又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她,“这是你的活动资金,我给你两天时间,后天一早过来找我汇报。” “那厂里的活儿?” 秦瑶沉声道:“我会帮你请假,放心去吧。” “好!”殷乐郑重应下,反复确认了两遍任务名单后,拿了一把油纸伞,大步出门去了。 她前脚走,阿旺后脚进门,秦瑶把十二个人名单子交给阿旺,一文钱都没给,“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这几家的情况,下午我让刘仲去接孩子下学。” 阿旺拿起名单看了看,放下还给她,去厨房干了两碗李氏刚弄出来的豆花,留下一句:“我晚上回来。”便骑马消失在刘家村。 李氏在厨房目睹全程,她算是看出来了,夫人对人有两套标准。 不,应该是多套。 对少爷小姐是一套,对老宅是一套,对外人是一套,对大老爷,又是另一套。 546 快活路子全部堵死 刘季到底还是得了消息,知道本地有名的富商都要宴请自己,匆匆结束莲院的功课,把老师忽悠得乐呵呵后,激动朝家奔来。 进门就找到在后院锻炼的秦瑶,怼到她面前兴奋问:“娘子,我的请帖呢?你速速拿与我看!” 他这辈子,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受人欢迎! 秦瑶将大刀放下,看他那开心的样子,就差一条狗尾巴在屁股后面狂摇了。 “在我房间桌上.”她后面那句‘想看自己去拿’都还没说出来,眼前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秦瑶嘴角微抽,提起大刀刚准备继续未完成的锻炼,就听见主屋里传来了某人的狂笑声,一边笑一边兴奋的喊:“居然还有樊家!” 樊家? 秦瑶隐约想起来一个模糊人影,好像刘季在县城书院时与一位姓樊的秀才相处甚密。 能和从前的刘季玩到一处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秦瑶直接在回帖名单里把樊家划掉了。 刘季可不知道这个,他只知道樊公子好赌,两家要是交好,他就可以花着别人的银子,在赌坊见识一下众生百态。 樊家递来的贴子他特意放在一边,寻笔准备写回帖,结果一抬头才发现,还在恶妇房间呢。 “娘子,你日理万机想必没空处理这些贴子,那为夫便拿到书房去一并回了吧?”刘季探出窗台,朝后院的秦瑶谄媚请示。 秦瑶嘴角微弯,“行啊,你把回帖先写好。” 刘季并未注意到那个‘先’字,只听见她说了好,喜不自胜,拿起那十二封请帖就朝书房去了。 他琢磨了许多回帖的文字,还觉得不够,晚饭时把齐仙官和公良缭叫到家里吃饭,顺便向二人请教一下。 齐仙官还没见过这种事呢,诧异看着喜不自胜的师弟,“你这不是蒙骗朝廷吗?” 刘季这还不是官呢,就有这么多妄图寻朝廷空子的奸商找上门来了,这要是他日后做了官,可还了得? 刘季嘿嘿一笑,“小师兄多虑了,一家人的事情这怎么能叫蒙骗呢?何况你看这帖子上,哪一句说得不对了?人家诚心诚意送给我田地宅院铺子,我要是拒绝,那我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嘛?” 齐仙官一把拍开刘季想要落到自己脑袋上的手,只看向公良缭,“先生!” 公良缭淡定吃菜,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用平静的语气缓缓道: “景轩,只要符合规则就没错。” 齐仙官没想到先生居然会这么说,急声反问:“没错就是对吗?” 他甚是担心刘季这个师弟,本就不是个品性良善之人,先生还要这般纵容包庇,岂不是害了他! 公良缭高深莫测的一笑,“对错本就是人定的,区别只在于制定这个规则的人他到底偏向哪边。” “景轩啊。”公良缭慈爱的看了齐仙官一眼,“你若是觉得是错,那只是你觉得,如果你无法成为制定规则的人,那你就只能遵守规则,明白吗?” “当然,为师也不是说你必须要变成一个只知道遵循规矩的人而忘了本心,只是希望你可以向你师弟那般,多责怪别人,少谴责自己,欢喜一点。” 有时候,做一个顺势而为的人,会更轻松。 当然,这种话公良缭是不会对刘季这样的人说的,正是因为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内心坚守着什么,他才希望他能够放纵一点。 “先生?”齐仙官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难得慈爱的老人,眸中突然升起一丝担忧。 “您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种好像是要离开我的叮嘱?” 公良缭一怔,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 刘季和齐仙官对视一眼,师兄弟二人头一次默契的察觉到老师的不对劲。 晚饭吃完,送公良缭二人回莲院的路上,刘季试探着问老头,要不要去县里找个大夫给看看。 齐仙官也附和着说:“先生您许久没有让大夫过来问诊了。” 却不料,二人话音刚落,公良缭整张脸都黑沉下来。 师兄弟俩马上闭嘴,只得暗暗打量老头身体,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一路打量到莲院,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刘季本还想伺候老师沐浴,衣服脱光了好好看看断肢创面是否有溃,结果老头给他后脑勺一大耳巴子。 捂头逃出院门,刘季都还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老夫身子好得很!” 刘季拍拍胸脯,反倒松口气。 这中气比他还足,看样子老师身体确实是没问题。 溜达着回到家,见秦瑶屋里的灯还亮着,刘季把老师和师兄润色过的十二张回帖交上去,拜托秦瑶找宋瑜把回帖送去。 “知道了。”秦瑶正看着阿旺带回来的各家情况调查‘报告’,头也没抬,挥挥手示意刘季关门。 刘季喜滋滋的,“那就辛苦娘子了。” 关上主屋房门,脚底下就跟装了弹簧一样,一蹦一跳回书房,期待着自己连赴十二家宴会的美妙场景,美美进入梦乡。 只是万万没想到,秦瑶就回了三张帖。 “为什么?” 知道真相的刘季强忍着快要落下来的眼泪,气鼓鼓冲到秦瑶身前,叉腰质问: “明明只要回三家,娘子你为什么要让我把十二家的回帖全都写完?!” 秦瑶一挑眉,惊讶问:“你不是因为不能连赴十二家宴会而生气?” 当然是啦!刘季在心里应道。 但是,这么说出来他离挨打就不远了。 毕竟自己那点小心思不能暴露,所以他只能抓着自己回帖十二封的事来质问她。 秦瑶玩味的撇他一眼,把阿旺和殷乐喊过来,“你们告诉他,为什么只回三封请帖。” 阿旺看向殷乐,示意她来讲。 殷乐轻咳一声,十分认真且严谨的对自家师公解释道: “是这样的,经过我和阿旺的双轮交叉调查,我们发现这十二家富商中,张家子孙行事乖张,宣家老爷好色,吴家、王家、范家喜好奢靡,樊家好赌” “与这种人结交容易连累师公名声,恐影响师公仕途,所以最后只留下了勤俭朴素、品行俱佳的邓、钱、沈三家。” 刘季听完,眼泪感动的流下来,指着阿旺和殷乐,连道了两声:“很好、很好。” 干得漂亮啊,一条快活路子都没给他留下! 547 小鸡啄米图 虽然已经对接下来的赴宴不抱任何期待,但到了日子,刘季该出门还得出门。 一早,秦瑶便让李氏给他送来一身崭新行头,绸做的儒衫,银制的发冠,连带着鞋也是全新的千层底厚棉靴。 这几日天气越来越凉,到了这九月底,早晚已经能够感觉到一丝丝初冬将近的寒意。 这一身行头,正好是这个季节的穿着。 刘季把衣裳换上,不得不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一番收拾下来,对镜自照,刘季自己都被小小惊艳了一把。 这镜中气宇轩昂的美男子,居然是自己? 眼珠一转,恶妇不知何时来到房门前,正拿眼上下将他打量,嘴角微微翘起,时不时轻颔首,似乎对他这身打扮还挺满意。 刘季赶紧收了小镜子,惊讶问:“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秦瑶一边回答一边抬步走进,带着几分欣赏,绕着刘季走了三圈,满意道:“不错.衣裳真不错。” 刘季刚要咧开的嘴角,顿时没好气的撇了下去,原来就衣裳不错啊,难道不该是他人很不错吗? “阿旺已经在门前等候,你去吧,早些回来。”秦瑶淡笑着嘱咐道。 她这般和颜悦色的叮嘱,刘季相当不适应,总觉得有诈似的,弱弱试探: “娘子你随我一道去吗?” 秦瑶摆手,“我一个女子就不出去抛头露面了。” 刘季瞪大了眼睛,“娘子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耳朵坏掉,幻听了。 秦瑶见他还在啰嗦,耐心瞬间消失,喝道:“我说我不去!” 刘季吓得一仰身,赶紧绕过她朝门外走去,拍着胸脯嘟囔:“不去就不去,你说什么抛头露面的,吓死我了。” 秦瑶无语的跟上去,来到院外,嘱咐阿旺路上赶车稳当些,挥挥手,“走吧。” 刘季本就对今日的赴宴没兴趣,再看秦瑶这反应,更是提不起一点精神,马车一动,便在车厢里躺平了。 躺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爬起来靠在车厢门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向阿旺问话。 好不容易熬到县城,感受到街市的热闹,这才来了点精神。 在沈府气派的朱红大门前停下时,刘季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心想,毕竟是巨富,或许他应该对它们多一丝期待。 然而,等到了宴会上,刘季期待的心终于是死了。 也突然明白过来,秦瑶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过来赴宴。 你看那沈家家主,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模样,简直让人没有任何与之交谈的欲望。 刘季想象中的宴会,是觥筹交错、热热闹闹、红红火火,歌姬舞姬齐上阵。 再不济,也有一两个评弹先生坐堂,主人热情好客,美酒佳肴一桌接着一桌上。 可现实是,主人家好菜是有,但也是平常刘季吃过见过的,说不好听点,还不如他在齐家做客的档次。 至于其他娱乐,那是一样都没有,连酒水都不曾端上,只上了什么极品大红袍之类他品不出来的。 宴会到了一半,许是气氛太过诡异,主人家终于反应过来,让下人拿来笔墨纸砚,给他题诗解闷。 刘季当时就一个表情——生无可恋。 也怪他自己,在外留下了严于律己的贫苦形象,这沈家家主当了真,一点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好在最后送上来的田契宅院商铺都还不错。 要不然,刘季恐怕忍不住要将面前这碗清水茶泼到沈家家主身上去。 茶茶茶,你全家都喝茶!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将他不好歌舞奢靡的谬言传到了后面将要登门的邓、钱两家,害得接下来两场宴席,他被人敬了整整三壶茶,被迫评了五首酸不拉几的诗。 还作了十幅小鸡啄米图。 “小鸡啄米图?” 秦瑶听着阿旺的汇报,狐疑的皱起眉,喝茶评诗都还好,在刘季的能力范围之内。 可他亲自下场作画,这是什么骚操作? 他那点作画水平,也好意思炫耀? 阿旺嘴角微抽,没有回答,只是往书房那边一指,意思是她过去一看便知。 秦瑶当即起身朝刘季书房走去,房门大开,刘季背对着房门坐在八仙桌前,正在桌上清点着什么。 秦瑶耳尖微动,好像还听见了银块相撞的闷声。 她上前两步,低头朝桌面上一看,一片银白,差点闪瞎她的眼! 刘季毫不意外她的到来,很自觉的把桌上这些银块儿全部推到她身前,一脸自豪的笑着说: “娘子,今后你只需要坐在家中享福即可,赚银子这种小事以后就交给为夫我来办,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罢,冲她得意的一挑眉,“不用太惊讶你相公的才华,拿去吧,大胆花,随便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完还有!” “花完还有?”秦瑶眉头皱紧,看看桌上这堆至少上百两的小银块儿,又看看刘季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危险质问:“你用什么手段骗来的?” “什么骗?”刘季腾的站了起来,理直气壮的说:“这都是我靠自己的才华赚到的银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你的才华?”秦瑶忍不住嗤笑出声,“就是那小鸡啄米图?”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阿旺支支吾吾不敢言语了。 “你把画卖了多少银子?”秦瑶坐了下来,拿起几块儿银锭抛了抛,沉甸甸的,很压手,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刘季捉摸不透她什么意思,双手撑住桌面俯下身来,试探问,“娘子,我能赚钱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秦瑶抬眸盯住他闪烁的眸子,气势猛的变得凌厉起来,幽冷的双眸如尖刀一般刺来,刘季面上谄笑瞬间消失,赶忙交代道: “有人想让我帮忙办点小事,我便画了这十幅小鸡啄米图,一粒米代表一两银子,他们各自花了二十两三十两不等的银两拍下来,如此这银子便能顺理成章的到我手上,就算日后有人察觉,也说不出什么错漏来。” “娘子,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且这银子现在也洗得干干净净,保管娘子你花出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刘季越说底气越足,他根本没做错啊,慌什么呢。 推一本朋友新书,大家帮忙支持一下,么么哒^3^ 书名:《我靠烧香爆红娱乐圈》 简介:好运到极致也会天打雷劈? 天降厄运,锦梨穿到一-本书里早死的路人身上。 为了小命着想,她不得不白天在娱乐圈里营业,晚.上开直播刷五三学习,大清早还得冲去道观上香! 干着干着,她把自己营业成了史上第一甜妹。 刷着刷着,她从初中文凭逆袭清北。 上着上着,她带火了道观沿途一路的旅游经济。 谁说花瓶不能逆袭?她偏要争做卷王第一人! #玄不改非,氪不改命,锦梨依然是锦鲤 #她好甜,我好爱 #谁说女团没有真姐妹! [甜妹vs宅男,颜值党的胜利σ≥A≤σ姐弟恋] 548 家里氛围不对 刘季委屈道:“娘子你总说我没本事,是个废物,我只是想赚银子给你花,让你开心而已,这也有错吗?” “而且,你不也拿了王瑾的银子帮他办事吗,怎么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秦瑶冷笑,要不是她和刘季相处了好几年,随便换个人过来,只怕都要被他此刻这委屈的神情迷惑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质。 “我拿钱把事情办到,你能办到?” “办不到啊。” 刘季承认得毫无心理负担,见她眼神没那么凌厉了,胆子也大起来,笑嘻嘻的说:“所以我这不是把银子都给了娘子你吗,凭你和宋县令的交情,要办好这些小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话音未落,就见她眸光刹时暗了下来,杀气腾腾。 刘季立马闭嘴,并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他暗咽了咽口水,弱弱找补,“那、那你要是不愿意,我把银子还给他们,把画要回来?” 秦瑶不语。 刘季等了片刻,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也舍不得,心下一喜。 然而,心里的喜色刚漫出来,抬眸触及她的黑眸,便听见惊雷一喝: “你还不去?!” “啊~~”刘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吼得心肝直颤,声音都变了调,猛吸两口气,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应道: “我这就去,马上去!娘子你千万要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又冲院内惊惧交加的喊:“阿旺,速速把马牵来!” 整张桌布一掀,将桌上那些碎银块儿全部打包,扭头拔腿就跑。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院外就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书房内,久久没有声响传出。 阿旺悄悄往里面瞅了一眼,正正对上秦瑶冷酷的眼眸,当即呼吸一窒。 她危险眯起眼睛问:“你不跟着去,我怎么知道刘季是真退银子还是假退银子?” 阿旺憋气都快憋死了,但他很佩服自己的脑子,这种时候还能想:夫人您真多虑了,我赌十亩菜地,借给大老爷一百个胆子他今日也不敢耍任何花招! 身体则十分惜命的抱拳领命,随后拼尽全力驱使自己僵硬的身体,转身,腾空跃过房顶,朝自家一骑绝尘的大老爷追赶而去。 家里气氛不对劲。 大郎兄妹四人下学一回到家,看到安安静静的院子,还有独坐在堂屋目视东方的阿娘,便有此感。 “嘘~”李氏从厨房钻出来,冲殷乐和兄妹四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挥挥手示意他们该回房就回房去。 一大四小看看李氏,又看看堂屋里脸色黑沉入墨的女子,纷纷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蹑手蹑脚,各回各屋。 晚饭都是李氏分好了餐食,给他们直接送到屋里去的。 此时大郎兄妹四人才有机会从李姨口中知晓白日里家中发生了什么。 得知阿爹贩卖小鸡啄米图的事,兄妹四人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阿爹竟能想出这般招数收受贿赂?”二郎十分震惊,还有点佩服他亲爹的脑子。 大郎心里却暗道一声要完,阿爹他到底是怎么敢的呀! 龙凤胎对视一眼,担忧低喃:“阿爹能活过今晚吗?” 李氏倒吸一口凉气,不能活过今晚吗? 她到刘家村也没多久,这期间见到刘季的时间加起来其实并不长,所以对夫妻两人的相处方式不是太了解。 不过也粗浅知道,自家老爷十分敬畏夫人。 至于为何这般敬畏,想来是因为夫人武力超群。 可是,刚刚听少爷小姐们的口气,怎么还要命啊? 看见李氏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兄妹四人拍了拍她的手腕以示安抚。 大郎也一本正经的安慰道:“没事的李姨,你不必太过忧心,以阿爹目前身份所能带来的好处看,阿娘暂时不会要他性命。” “不过.”少年话锋一转,眉头皱了起来,“要是阿爹自己作死的话,也很难说了。” “不过李姨你还是不要担心了,回屋休息去吧,小来福还在等你给他做晚饭呢。”大郎微笑着说道。 小小少年,看起来是那么的坚强。 李氏:“.” “李姨,明早再见。”龙凤胎乖巧挥挥手。 二郎亲自送她出门,而后嘭一声关紧了房门,以免殃及池鱼。 李氏云里雾里、战战兢兢的回了后院,正巧宋瑜下工回来,便想要把自己刚刚从大郎兄妹四人那听来的恐怖消息分享给他。 只是话没出口,就被宋瑜一把捂住了嘴。 “阿旺管家和老爷回来了。”宋瑜示意妻子什么都别说,因为他比她更清楚夫人的厉害。 毕竟那可是以一人之力,连斩三十颗人头的狠人。 一家三口,窝在房间里,关好门窗,用棉花塞住耳朵,匆匆吃了几口饭,便躺床上睡下了。 小来福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爹娘的举动很稀奇,塞着耳朵也很好玩呢。 这一晚,老宅里的刘老汉和刘肥父子俩突然被一声惨叫从睡梦中惊醒,可竖起耳朵一听,又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再想睡去,总觉心绪不宁,横竖都睡不着。 而莲院那厢,石头却真真切切听见一声熟悉的惨叫从北坡上传来,让他心肝一颤。 屋内正在下棋的师徒俩眉头齐齐一皱,齐仙官问石头是谁的惨叫声。 石头答:“是季公子。” 齐仙官几乎没怎么想,冥冥之中就有一道直觉告诉他,定是刘季把自己告诉他的小鸡啄米图典故付诸实践了。 心里不安,起身便准备过去看看。 却被公良缭拦下。 老头幸灾乐祸道:“这小子嚣张了一路,就连对为师也逐渐放肆,让瑶娘杀杀他的威风,省得他不知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飘飘然起来。” “可是这样真的不会出人命吗?”齐仙官担忧不已,频频望向北坡方向。 “不会。”公良缭笃定道。 他话音刚落下,那惨叫声忽然就消失不见了,整个山村寂静下来,只听见山里传来的虫鸣鸟叫。 齐仙官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惨叫了这两声,师弟应该没什么事对吧?本章完 549 知错能改 天还没亮,齐仙官便假借晨练之名,提着一把剑来到河岸边的水磨坊,暗暗蹲守。 没等太久,就见一熟悉人影,头戴幂篱,肩上扛着锄头,踉踉跄跄从山上下来,直奔田间。 从水磨坊经过时,那人影瞧见了他,只微偏了偏头,招呼都没同他打一声就走了。 齐仙官狐疑跟上,一路尾随到秦瑶家的田地,这才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师弟?” 那头戴幂篱的人脚步不停,闷闷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虑了,齐仙官总觉得这嗓音格外沙哑。 等等! 刘季会扛着锄头主动下地干活? 齐仙官快走两步,跟上了前面那人脚步,只可惜田埂狭窄,他几次想要上前去看看那人的正脸,都没能成功,还差点掉下田去。 万幸,身前人眼疾手快伸出手捞了他一把。 “小师兄记得看好脚下路。”刘季将他放下,停在自家田间,撸起衣袖,呸呸两下,抓紧锄头便下了田。 齐仙官呆呆站在田埂上,看他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将旱地一点点挖开打散,狠狠闭了闭眼睛,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可是睁开眼,那锄地的人还在兢兢业业。 “师弟,你没事吧?”齐仙官皱紧眉头,试探询问。 锄地的人头也不回,温声细语的说:“我很好,多谢师兄关怀,一大早还在路口等我。” 齐仙官,“你为何带着幂篱?” 仰头看天,太阳还没出来呢,而且秋日都过了,这会儿的日头根本不晒人。 难道是被秦夫人揍得鼻青脸肿不好意思示人才带着幂篱遮挡? 齐仙官正猜测着各种可能,就见田里的人站直了身子,缓缓转过身,当着他的面摘下了头上幂篱。 预料之外,没有任何青紫伤痕。 但意料之中,那脸上确实有了些不好示人的变化。 只见那一双最是璀璨迷人的桃花眼,此刻红肿如核桃,齐仙官措不及防,狠惊了一跳。 “师弟,你的眼.” “是的,我的眼。”刘季苦涩一笑,抬手轻轻抚过眼睛,只是轻轻触碰,便疼得他轻抽了一口冷气,“这都是我流过的后悔泪水。” 想起昨夜,他红肿得只剩下一条细缝的双眸里,隐隐有水光潺动。 不过娘子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及时补救又是一条好汉! 刘季眨了眨眼,将那点泪水逼出,重新带上幂篱,继续开垦。 十亩地呢,就他一人,不累死累活的干,万一赶不上下麦种的时节,到时候被埋进这地里的种子就会变成他。 眼看自家手不能提肩部能扛的师弟化身旋风锄地人,齐仙官呆立在田埂上迟迟不能回神。 直到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脸上,身上一暖,这才猛的惊醒过来。 再次关心的问了一句:“师弟,夫人真的没把你怎样吗?” 刘季回眸感激的一笑,“娘子打我是爱我,我无怨无悔。” 齐仙官内心大受震撼,师弟原来你是这样的师弟! 不过这般震撼之事怎能一人独知?他要回去告诉先生! 于是,中午阳光正好时。 刘季独自一人在地里动用全身的洪荒之力快速锄地。 田埂上,围了一圈人在那看他。 这些人中,除了一开始被齐仙官带来的公良缭和护卫们之外,还有刘家村大半村民。 毕竟还没见过举人老爷下地干农活的,而且这个举人老爷还是村里出了名的浑人刘三儿,那就更稀奇了。 阴差阳错之下,刘季不忘本的名声在村里暗暗传开,谁听了刘季这个名,都忍不住露出赞叹的神情。 唯有知道真相的公良缭师徒,在听到村中这些人对刘季赞赏有加时,觉得这世界太荒谬! 整整五天,在刘季夜以继日的辛勤劳作下,十亩地终于锄完。 又花了三日时间将麦种全部种下之后,他生不如死的日子终于短暂结束。 “娘子,我干完了!” 傍晚,饭桌上,秦瑶和孩子们拿起筷子正准备开饭时,一身汗渍的、头发凌乱、衣衫潦草的刘季欢喜冲进门来,大声禀报道。 一双已经消去红肿的桃花眼渴望的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连着八日不能上桌吃饭,一日三餐顿顿都是白粥配青菜,他还能撑下来,全靠每日到莲院去蹭两块肉。 至于老宅,根本不敢去的,恶妇已经提前交代过了,谁敢收留他在家中吃饭,那就别想在文具厂再干下去。 唯一敢收留他的莲院,也不敢让他久待,只敢每日让他蹲在大门口偷偷吃两块肉片这样子。 也因此,害得齐仙官这几日都不敢到秦瑶家找大郎,生怕碰到秦瑶,被她犀利的眼神凌迟。 总之,这八天,不但刘季过得生不如死,连带着家里其他人也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动作。 现在听见阿爹终于把田里的活干完,桌上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齐刷刷看向秦瑶,等待她的最终判决。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秦瑶淡定放下刚拿起的筷子,转头问: “十亩麦都按照阿旺去年的标准完成了?” 刘季猛点头,眼神无比的诚恳,“分毫不差。” 秦瑶给阿旺使了个眼色,阿旺起身离桌,半刻钟后返回,禀报道:“夫人,确实都已经完成。” 秦瑶挑了下眉头,看来刘季这人潜力无限啊。 就是那猪脑子总拎不清,时不时就得敲打一下让他清醒清醒。 “娘子,我能上桌吃饭了吗?”刘季盯着桌上的鸡鸭鱼肉,小心翼翼的问。 秦瑶顿了片刻,在刘季眼里期待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时,这才嗯了一声,“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别脏了我的桌椅。” 惊喜来得太突然,刘季根本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亮出一口大白牙,“好嘞!” 立马把手里的农具一扔,洗手洗脸,又用手上水渍把了把凌乱的发丝,人模人样坐上桌。 李氏端来新的碗筷,刘季拿起筷子就要开吃,听见大郎猛咳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一家之主还没动筷呢。 忙又讪笑着把筷子放下,冲秦瑶做了个您请用的谄媚手势。 550 仕女匣爆了 秦瑶睨他一眼,“一会吃完了饭,洗漱干净,到我屋里来。” “啊这,这.”刘季看了看桌上的孩子们和殷乐阿旺,有点尴尬的对秦瑶扭捏说:“孩子们都在呢,说这个不太好吧。” 秦瑶脸色一沉,某人立马闭嘴,微笑颔首,“知道了,娘子你快吃饭吧。” 再不吃他都要饿疯了! 秦瑶摇了摇头,懒得多看他这农家汉邋遢模样,拿起筷子,开吃。 没看刘柏不解的神情,秦瑶吩咐道:“大哥你先回厂里把这件事告诉宋瑜,让他把管事们叫到议事厅,我稍后就来。”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台,把桌前那一小片范围照亮。 说着,把算好的田宅铺子递过去给刘季看一眼,“沈家送了城郊一间两进小院还有城内东街十五平临街商铺一间。” 棉布给了老宅五匹,二老一人一匹,余下一家一匹。 “不不不,娘子你休息,我这走了。”刘季赶紧起身,临出门前,又谄媚的说:“娘子放心,明早我便进城把娘子交代的事全部办妥当,保管不出一丝错漏。” 沈家给的商铺和院子,秦瑶打算全部租出去,每月可以收取不少租金。 刘柏闻言大喜,忙将信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扫盲班没白上,已经能看懂七八成内容。 “进。” 刘柏忙应下来,一路小跑着去了。 能不能把恶妇彻底哄好,恢复往日地位,就看今夜了。 房门被推开,又轻轻合上。 刘季听着屋内算盘噼里啪啦的拨动声,呆了呆,所以娘子让他夜里到她屋里,不是想干点什么不正经的事? “还有钱家的,这家开的布庄是咱们开阳县内最大的一家,送来绸缎十匹,棉布二十匹,这都是能明着算出价的物件,也最方便流通。”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得把事情办好,秦瑶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的空位示意刘季坐下,嘱咐道: “你明日进城去,把这三家的事情办妥当,既收了人家好处,就不要让人家来催咱们。” 除此之外,还有绣房和玉石厂两个重要原料分部,位于刘家村以外的地方。 秦瑶把信递给他,同时笑说道:“仕女匣在京城卖爆了,邱燕问我年前能给他多少货,越多越好。” 秦瑶满意颔首,将桌面收拾干净,发现刘季还没走,冷冷问:“你想留下?” 绣房负责一切布制品,玉石厂负责一切玉石配件制作,在原地制作完毕后,最后送到刘家村文具厂,进行统一组装出货。 秦瑶抬手,“不用那么多。” 新厂形制和原来差不多,但生产线分成两条。 秦瑶正坐在桌前,一手打着算盘,一手记录,桌上摆放的都是沈、邓、钱三家送来的田宅铺子。 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刘季掏出镜子照了照,瞧见自己憔悴下来的俊脸,心情复杂。 刘柏好奇问:“有什么好事?” 一条大规模,也是现在最要紧的一条,用来生产仕女匣。 至于邓家送的水田和山林地,还得先去实地考察一番再做安排。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ae 带着满腔的英勇就义,刘季大步走到主屋门前,抬手轻敲了敲房门。 秦瑶回屋换一身得体衣裳,同留在家中的李氏说了一声午饭不用留自己的,大步赶往文具厂。 夜里的风挺大,吹得刘季脖子冷,他赶紧把刚刚扯开的衣领拢紧,抱胸往书房走,嘴角忍不住渐渐上扬。 娘子又给他派活儿了呢~,说明她还是很信任他的! 想到此处,刘季嘴角咧得更大了,身上那些隐痛的内伤似乎也全都好了。 饭毕,秦瑶先行回了房间,家里众人忙完了各自的事情,各回各屋。 刘季最后一个从淋浴房里走出来,一番仔细洗漱下来,他觉得身上都轻了二两。 恢复得这么快,是心大还是压根就没把这次的教训记在心上? “娘子,我进来咯?” 秦瑶站在院坝上,看着那道轻松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一条小规模,用于生产原来的神力书箱和礼盒。 刘季忙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将她刚刚交代的事情一件不露总结一遍。 把信还给秦瑶,激动道:“那可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宋管事,好让厂里全速生产,按照咱们往日的速度,两三千只也能造出来。” 那水田好处理,租出去就好。那片山林地里听说种了果树,要是能有产出,秦瑶打算让宋瑜寻一个当地农夫帮忙料理。 老厂房大部分区域已经推到,各分部已经搬到新厂房内,只剩下食堂。 靠着脑补,刘季心情恢复美丽,饱饱睡了一觉,一改先前颓废,一大早便神清气爽的进城办事去了。 说完,轻手轻脚推出,并贴心关好房门。 恶妇这人,下手时那么狠辣,却还知道避开他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不让他在外人面前太过狼狈,保留了他举人的脸面,也算对他用心了吧? 是邱燕的来信,秦瑶打开粗略扫了一眼信上内容,嘴角便控制不住翘了起来。 不容秦瑶多想,刘柏便拿着从府城寄来的信登门。 “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还是说你想继续下田种地?”秦瑶抬眸,危险问道。 光是自家穿都穿不完,秦瑶准备了五匹绸缎以刘季的名义送去莲院。 而且推到后的空地,还要建两排大院做通铺宿舍,以便日后远距离的工人们租住。 这地方秦瑶没打算继续拆,食堂分离出来也很好,反正新旧厂房距离只有不到五十米。 “邓家给了上等水田十亩,山林三十亩,皆位于兰香镇。” 工厂升级已接近尾声,整块地都被文具厂买了下来,现在新厂房就建在原来的文具厂旁。 有宋瑜和芸娘二人负责厂内事务,秦瑶基本没操心什么,只在重大方向上面进行把控。 比如今日邱燕来信,她就要亲自过来发布接下来的生产任务。 事关新产品后续的品牌塑造,秦瑶得亲自盯着各位管事落实才能放心。 551 集思广益 议事厅内,宋瑜以及其他能到场的管事,都已到齐。 秦瑶第一次踏进这间全新而宽敞的议事大厅,砖木结构的古典风格,大气典雅,很难想象到这样的屋子会出现在一座小山村中。 刘木匠审美果然在线。秦瑶在心中暗暗满意,觉得请刘木匠回来帮忙布置新厂,就是今年最正确的决定。 宽阔的议事厅内,横放着一张巨大长桌,桌面由完整的一颗古木制成。 四周则是各种木根制成的天然坐凳,统一上了清漆,透出一股很温润的原木色泽。 秦瑶在主位上坐下,直奔主题。 “京城传来的好消息我想大家伙都已经知道了,我和你们一样开心,但庆祝先暂时放一放。” 秦瑶笑看向芸娘等人,“年前要把第二批货交给福隆商行,你们算一算,咱们现在能做出多少只仕女匣交货。” 芸娘和采购的刘仲立马低声计算起来,最后得出一个比较准确的数字。 刘仲道:“减去送货耗费的路程,咱们还有十月和十一月这两个整月用于生产,刚刚我和芸娘粗略估算了一下,以咱们现如今的速度,全厂上下轮换不休,大约能交出两千六百多只书箱。” “但是!”芸娘严肃补充道:“绣房那边的绣女们恐怕跟不上,需要扩招人手。还有玉石厂那边,虽然同色玉石我们已经屯了一些,但要统一一色,两千六百多只书箱中,恐怕会有三成杂色。” 听了两人的话,在场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仕女匣的售价他们都是知晓的,按照一般经验,自然是越多越好,能赚多少是多少,省得像神力书箱那般,后续无力,再想赚钱就难了。 可品质要是不能统一,招牌也坏了,自然是不能那么干的。 刘琪有些着急的追问:“那咱们到底能交出去多少只高品的仕女匣?” 芸娘有些遗憾的说:“如果不加紧秀坊人手,那么保守估计,一千五六百只。” 就这,绣娘们还得熬一段时间,日夜不休才行。 当然了,多劳多得,该少的银子一分不会少给。 众人忐忑的看向秦瑶,以为她对这个数字不会满意。 却没想到,秦瑶扶额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太多了。” 见自己话音落下,各位管事都是一脸不解的样子,秦瑶更觉头疼,都是老实人啊。 她本还想考验一下众人对品牌的意识有多强,没想到,压根没有。 不过顺子突然举起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讲。 秦瑶点点头,示意他说。 顺子有点焦急的道:“奇货可居,大家伙应该都知道,要是咱们一下子交出一千多只仕女匣,那还会有人花一百两银子来买吗?” 在场众人心知肚明,一只仕女匣成本还不到八两银子,就算算上要给福隆商行的抽成,那也是暴利。 就算他们制作得再精良,也还是布、玉石、木头。 顺子诚恳道:“我觉得咱们只要拿出五百只就足够了,而且还要做得更加慢,更加精细,务必每一只都做到极致,又少又精,让人想要而不得,方才是长久之道。” 顺子在厂里一直负责对外交涉的事务,时不时还要跟着刘柏的车队一起前往府城与福隆商行那边的管事接触,对秦瑶那套高端品牌销售模式略有耳闻。 他初听时就觉得这个想法十分绝妙,此时见到了第一批仕女匣的火爆后,更希望能够把这个绝妙想法贯彻始终。 “大家伙别光想着趁机大赚一笔,细水长流才是真。”顺子心想,老子还想在文具厂干一辈子呢。 “顺子说得对!”刘肥站起来,试探建议道:“秦总管,我觉得五百只都多了,咱们这次还是交一百只吧。” “而后再多做一百只预备,让芸管事想一想新的配色,做些新花样出来,春日再上货,且只在春日上,以后每年都只在特定时间上这样的一批,让人想买都买不着,还得等着候着” 这话听得管事们眉头越皱越紧,哪有这样让客人等着的?谁发疯了乐意等那么长时间啊? 可是芸娘却发现,秦总管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柔和,看向刘肥的眼神充满了惊喜。 她心里格登一下,顺着刘肥说的思路去深想,忽然觉得,人或许是很贱的,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得到! 而且,这两年她见识到不少挥金如土的富商壕绅,对这些人来说,花个几十两上百两就好像是她们这些普通人花一二百文钱一样,不怕贵,就怕钱想花都花不出去。 “这很不错啊。”芸娘喃喃道,“杂色的玉石何曾又不是另外一种独一无二呢?” 灵感一来,芸娘片刻都等不了,也不管还在议事桌上,突然离席朝自己的工作间冲去。 等刘肥发表完想法,且得到了秦瑶的高度认同及赞赏后,芸娘拿着新鲜热乎的两张手稿回来了。 这年头,木匠可以不会写字,但一定是绘画高手! 一只绿白清新配色的仕女匣,和一只棕灰黑杂色的仕女匣,随着纸张铺开,清晰展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的芸娘或许还不知道系列产品的概念,但她已经萌生出了这样的意识,为这两张新稿标注上了同样的“壹”字记号,且在壹后面,点缀了它们的名称。 第一款送到京城的螺钿黑漆仕女匣,名为壹.黛。 现在这两只手稿上的,名为【壹.春】、【壹.苍】。 议事厅内,一帮大老爷们看着这两款新色仕女匣,都不禁有几分心动。 “我觉得很好看。”秦瑶惊喜的询问众人:“大家觉得呢?” 众人无不点头附和,十分佩服芸娘能想出这样的配色。 芸娘谦虚道:“多亏了刘肥的点子,要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些。” 刘肥大方受了夸奖,笑嘻嘻的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反正他只管说,采纳不采纳是三嫂的事。 “我觉得还能把故事绘制下来,制成小话本附带在每一只仕女匣里。” 秦瑶又惊喜了一次,看向芸娘。 芸娘摆手,“话本上的画我画不来。” 刘柏笑道:“村里不是有书生吗?不如让他们来试试?也能赚些银笔墨费。” 秦瑶心思一动,对啊,村里的资源要充分利用起来!本章完 552 踏上进京路 秦瑶原本只想开一个简短的会,定下第二批仕女匣生产任务。 没想到大家伙热情探讨一番,竟还有意外收获,越聊越兴奋,午饭全都没吃,一直到下午众人口干舌燥,筋疲力尽了,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现在秦瑶已经确定,第二批货交一百只螺钿仕女匣,然后同时生产春版仕女匣五十只和杂色仕女匣五十只,作为年后的钩子。 并在新一批的仕女匣中,增添产品带图小话本,加深京都贵女们对仕女匣的印象。 如果不出意外,这两拨操作下来,仕女匣系列高端产品就能够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想在京城开一间铺子可不容易,你真想好了?”蒋文严肃提醒。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阅读! 秦瑶满意了,和颜悦色的问他:“掌柜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没想到东家会把二掌柜派过来。”秦瑶一边请蒋文进屋落座,一边惊讶感慨道。 扣除掉成本和工人奖金以及给村里人的分红,余钱还有七千五百两。 秦瑶看蒋文精神头十足,领他到文具厂里逛了一圈,又带到村里各处走了走,顺带着把自己想在京城开一间仕女匣专柜店的事说了出来。 秦瑶笃定的点了点头。 来人也是秦瑶的老熟人了。 蒋文瞪大了眼睛,他东家还没答应呢!不带这么强塞人的! 秦瑶不看他,帮他给了马儿一鞭子,顺便“驾”的喝了一声,马儿吃痛,拔腿就跑,带着气鼓鼓的蒋文进了开阳县县城。 可能是当下所有需求都得到基本满足,这五千多两银子,不能引起她内心一丝波澜。 东西吃了,银票也送到,该谈正事了。 秦瑶哦了一声,送他到村口,突然道:“那我明日让刘肥跟您一块儿去,乡下小子没出过县城,到了京城那边还请东家多多提点。” 二人在堂屋坐下,李氏端来了茶水和新鲜做的鸡蛋糕,看起来普普通通,那股甜香却让蒋文眼前一亮。 秦瑶解释:“蛋糕,胡乱弄出来的小吃食,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秦瑶笑了,笑得轻松,“所以我说店铺我们文具厂来开,但经营还是交给贵商行来经营。服侍客人这方面,我们没有任何经验,也不敢自己经营。” 秦瑶淡笑道:“是的,专柜店,就是专门售卖仕女匣的店铺,从前台接待一直到售后一条龙,只为仕女匣的购买者提供高端的服务。” 家里没空房,也不好意思让蒋文挤,所以直接给他安排到范掌柜的酒楼暂歇一晚,好酒好菜伺候,算她账上。 蒋文愕然,颜色不同就叫新东西了? 他觉得很离谱,但转念一想,跟她的合作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离谱的事,那继续离谱下去好像也没什么。 比如什么总设计、专研组、食堂、工作餐之类的,他刚刚还以为是这村里的方言呢。 入口第一个感觉就是香和软,不似面食的喧软,而是一种云朵般入口即化的棉,蒋文从未试过这样的口感,有被惊喜到。 蒋文听得懵了一下,看秦瑶一副早有此计划的样子,不得不提醒她一下。 “秦总管,没有人开铺子只卖一样东西的,你知道吗?” 目送蒋文远去,秦瑶立马赶回家,拿起算盘算账。 “当然,开铺子的钱我们来出,但毕竟是人生地不熟,不如贵商行根基深,所以还得商行多多帮忙,这店铺才能开起来。” 九千两的银票不如几大箱银子来得那么刺激,轻飘飘没有什么激动的感觉。 况且,她们现在赚的银子,可不止是给自己,还有背后的长公主殿下。 蒋文羡慕的笑了笑:“这可是九千两银票,放给别人东家也不会放心。”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二c “这是?”他指了指那碟金黄松软的鸡蛋糕。 蒋文心里一沉,“我回去会转告东家的。” “专、柜、店?”因为没听过这样的词,蒋文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生怕说错了。 “明日一早。”这刘家村他是一点都不敢多待了。 “白送?”蒋文反倒越发怀疑她了,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余下5250两银子,就是秦瑶个人的收益。 蒋文怀疑的盯了她好久,“店铺要是开起来,那可就不是福隆商行出来的仕女匣了,现在京城贵女们可只认咱们福隆商行带来的仕女匣,旁的都是不认的。” 没想到,厂里工人们说这些都是学他们秦总管的。 “京城一间旺铺一年租金就得三千两,还不算装潢和其他的打点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每年至少要五千两银子才能把铺子维持下去。”蒋文怕她不清楚,账都帮她直接算了出来。 其中三成2250两银子,不管长公主要不要这个代言费,秦瑶都准备主动上交。 秦瑶笑意更深,冲他眨了眨眼睛,别忘了,她现在可是怀揣九千两银票的人。 秦瑶颔首,“我知道,所以我们不是又弄了两款新品吗,刚刚二掌柜您也看过了,也很满意不是吗。” 蒋文说不客气那是真不客气,用手不好抓,直接端盘子,拿起李氏特配的银勺挖了一块儿放入口中品尝。 “还行吗?”秦瑶淡笑问,一副我并没有看出你有多丢人的天真模样。 蒋文克制的点点头,又挖一勺咽下肚,才说:“还不错。” 这刘家村看起来偏僻,却有很多他未曾听过的新鲜词。 再细品其中滋味儿,这哪里是味道还不错,简直是仙品!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过比起这个,秦瑶现在还是更关心第一批货款。 看来,秦总管很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新词,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学来的。 现银不好运送,邱燕那边扣除掉属于自己的那部份收益之后,余下九千两银子均以银票的方式,特意派了亲信过来,亲手送到秦瑶跟前。 秦瑶一耸肩,“那我如果提出开专卖铺子的意见,贵商行会采纳吗?” 一连吃掉半碟,蒋文这才因为噎嗓子而停下,浅浅喝两口茶水压一压,好险没呛出来,让秦瑶看了笑话。 当然,有点夸大成分,但也相差不了太多。 但对怀揣整整七千两巨额银票,将要跟随蒋文进府城、上京都,还要去公主府‘上供’的刘肥来说,三嫂给的这份信任,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可那是京城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还是忍不住心驰神往。 于是,在全家人的目送下,刘肥怀揣巨款,肩负三嫂交代的开店任务,以及自我探寻的期望,忐忑踏上进京之路。本章完 553 自惭形秽 刘季赶着满载的牛车,慢慢悠悠驶入村子。 出门几日,他已将娘子交代的事务全部办妥,如今他也是坐拥三千亩田地的刘举人! 当然了,地还是人家的,他只占个名头。 不过那三十亩种满了黄梨的山头,每年能租十两银子的县城郊外小院,以及城中一年租金三十两的小铺子,却实实在在属于他。 哦不,是属于他威武雄壮的娘子大人。 回头看一眼牛车上装满筐的梨,刘季轻轻拍了拍它们可爱的黄脑袋,露出满意微笑。 这几筐梨全是他亲手从山上摘下来的,挑的都是最大最圆润的,再加上兜里的租金,刘季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家娘子嘴角绽放出来的灿烂笑容。 娘子开心,他就开心,全家日子都好过,又是整整齐齐一家人。 至于先前他犯的那点小小错误,娘子大人日理万机,不会再记得。 刘季心里美滋滋,一会儿催促青牛走快点,别耽误了他上桌与娘子共用晚膳。 一会儿回身摸一摸梨筐,只觉得眼前这山间景色无比绚烂。 秋日已过,山间都是被染上金黄颜色的树叶,在夕阳的照映下,透出一层暖光,随着轻风吹拂,纷纷飘落,好像是下了一场黄金雨。 青牛识途,载着主人进了村子,看到熟悉的景物,青牛没忍住“牟”的叫了一声。 被夕阳晒着,昏昏欲睡的刘季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坐直身子一看,原来已经到刘家村了。 牛车从文具厂大门前驶过,刘季惊讶发现,这个本该在家准备晚饭的时辰,村民们不但不在家,反倒在文具厂大门前排起长队。 一个个喜笑颜开的,翘首往前张望,不知道是有什么喜事,让他们这般期待。 有人瞧见刘季驾车过来,纷纷颔首打招呼,“举人老爷回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刘季总觉得村民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亲热。 他停下车,好奇问:“大家伙都在这干嘛呢?” 周嫂子乐呵呵的反问他:“举人老爷不知道啊?仕女匣的生意在京城做起来了,村长正在给大家伙发分红呢!” 说到这,周嫂子激动不已,两手交握着甩了又甩,“没想到分红能领得这么快,幸亏当初听了村长的话入了股,要不然咱还遇不到这种好事呢,在家里坐着啥也没干,就有分红拿。” 正说着,里头忽然喊到周家人的名字,周嫂子赶紧大声应:“在在,我在呢!” “哎呀,举人老爷不能跟您再耽搁了,我先进去了。”周嫂子笑都来不及冲刘季笑一下,提起裙摆越过排队的村民就往厂里头跑去。 旁人艳羡不已,但一想到自家也有份,便又都按捺下来,等着里头喊名。 不一会儿,周嫂子乐呵呵的走了出来,村人忙问她:“得了多少啊?” “五两整!”周嫂子的回答响亮无比,传遍整个队伍,也传到路边的刘季耳中,听得他浑身一震。 “五两?一次就回本了啊!”村民们不敢相信,但见周嫂子摊开手中银两,里面确实是五两碎银块儿,一个个两眼放光。 有人拍拍刘功的肩膀,问他家是不是投了好几股。 刘功谦虚的点点头,“也没多少,就投了十股而已。” 周嫂子夸张的哦哟了一声,“天爷嘞,这一口气就是五十两银子呀!” 刘功淡淡笑着,“都是我爹投的,当初我们还拦他来着。” “大福厉害哦。”老人们又佩服又羡慕,只恨自己当初怎么不咬咬牙,多投一点。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了,这才是第一波分红呢,村长刚刚还说了,等年底还会再发一次,今年这个年一准让村里人过得红红火火。 围观的刘季眼睁睁看着村民们领了银子出来,差点羡慕哭。 “举人老爷好!”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牛车旁,刘季好险没被他吓一跳。 扭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整齐的后生,看年纪与他相仿,身旁还跟着一个瘦脸男娃。 刘季眉头皱起,“你谁啊?” 他刘家村有过这样一号人? 兴许是没想到举人老爷居然不认得自己,刘粪蛋有点尴尬的说:“我是刘粪蛋啊,举人老爷您不认得我了吗?小时候咱两还一起捡过牛粪呢。” 刘季暗暗一惊,眼前这个衣着整齐,容貌可以算得上是端正的年轻后生,居然是他们刘家村最穷的破落户刘粪蛋? 感受到了刘季的惊讶,刘粪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周家大娘说要给我相看个姑娘嘛,就收拾了一下,省得人家姑娘过来看了嫌弃咱。” 男娃拉了下阿爹衣袖,提醒他别光顾着说话,刘粪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来找儿时玩伴寒暄的,他是来给村长送鸡蛋的。 “家里抱了几只母鸡过来养,这是母鸡下的蛋,听说村长爱吃那个鸡蛋做的糕点,劳烦举人老爷您费费心,多做些给咱们村长吃。” 说着,自顾将一篮子鸡蛋放到了牛车的空位上,又冲刘季笑了下,这才牵着娃家去。 刘季微张着嘴,盯着那篮子鸡蛋看了足足半刻钟,这才僵硬的合上嘴巴。 仰头看看天,又看看热闹的文具厂大门口,再看看那对走远的父子俩,刘季没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是才离开村里五天吧? 怎么感觉像是走了五年一样! 村里最穷的刘粪蛋变得人模人样不说,竟还有人给他说亲了? 还有村里的村民们,坐在家里银子就自己送上门来,最少都有五两银子,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看着眼前这个小村庄,刘季只觉得陌生,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刘家村吗? 是也不是。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是村长变成了秦瑶而已。 刘季停在文具厂大门口,目送一个个村民手捧银两欢喜离去,直到太阳西垂,暮色来临,那个备受村民敬重感激的女子伸着懒腰出现。 “回来了。”她冲他笑了下,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哪怕眼底有几分疲惫。 刘季点点头,指指身旁空位,等她坐上来,驱车一块儿返家。 “你可真厉害。”他突然低喃道。 有点羡慕,还有点自惭形秽。 554 卑微季 夫妻两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阿爹回来啦!” 四娘惊喜的喊了一声,当先迎出门来,看见车上的梨,好奇问: “阿爹买了这么多梨回来,咱们能吃完吗?” 刘季把牛车停好,当先跳下车,转头去扶秦瑶,毫无意外,被嫌弃避开。 刘季耸耸肩,准备卸货,一手一筐,将车上这四筐梨提进院里。 随后迎出来的大郎几人惊呼:“好多梨啊!” 三郎伸手想拿一个尝尝,被刘季无情挥开,“去去去,这可是爹亲手摘给你阿娘的,阿娘还没动手呢。” 三郎嘟嘟嘴,立马跑去找阿娘,仰头大声说:“阿娘我要吃梨!” “我也要我也要!”四娘立马跟着说。 秦瑶好笑的把龙凤胎从自己身上拉开,示意阿旺去把牛车牵走,对殷乐和李氏嘱咐道:“洗一盆出来尝尝看,这么小的梨也不知道甜不甜。” 殷乐哎的应下,忙拿来木盆装了十几个拿去水缸边清洗,嘴馋的龙凤胎忍不了一点,马上跟过去,刚沾了水就把梨拿起来咬了一大口。 脆生生的,皮有些厚,但汁是甜滋滋的,四娘马上跑到阿娘身前,踮脚要她尝一口。 “很甜。”四娘期待的往前又递了递,秦瑶根本没办法拒绝,这都送到嘴边来了,不咬一口小丫头不会罢休的。 这梨不是皮薄肉软的雪梨,只是当地土梨,皮是黄褐色的,圆球形状,有七八岁小孩握紧的拳头那么大,八九月成熟,这会儿已经步入十月,应该是最后一批了。 秦瑶在四娘期待的目光中,低头小小咬了一口,肉厚微硬,汁水不算很充沛,但确实很甜。 “你把山上的梨都摘回来了?”秦瑶一边往水缸边去,一边问。 刘季把要送给老师和师兄的那筐特意挪到廊下,嘱咐孩子们别动这筐,小跑几步跟到秦瑶身后,笑嘻嘻道: “对啊,每一个都是我亲自选的,不甜不大不圆都不要,怎么样?娘子你觉得可还好吃?听原先的果农说,平日里一斤能卖七八文钱呢。” 不过眼下都要入冬了,天气凉起来,梨也不好卖了,与其让它烂在树上,不如摘回来。 秦瑶耳朵自动忽略刘季的前半句废话,只抓捕到土梨的价格,想着他这次实地考察过,又细细问了下果树年份和产量。 刘季很有眼力见的舀水给她洗手,“那片山林很大,全部种了黄梨,果树都是十年以上的老树,一年结出来的果子上万斤,年头好的时候能卖一百两银子呢。” 顺带着又把铺子宅子租出去的事说了一遍,着重讲了他如何辛苦寻找靠谱买家,又如何费尽口舌租得个好价钱的过程。 秦瑶抬手,她不想听那么多废话,接下刘季递来的布巾擦了把脸和手,直接问:“银子呢?” 刘季把布巾挂好,献宝似的掏出钱袋奉上,“铺子租了三十两,郊外小院租了十两,还有那邓家给的十亩水田,我想着离家太远,以八两银子一亩的价一起卖给了村里的富户,这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银整,娘子你点点。” 趁着秦瑶点钱的功夫,他又说:“我这次出门还遇到不少想求我办事的人,但是我谨记娘子教诲,他们一上前,我立马就推开了!” “我跟他们说,老爷我家娘子赚的银子一辈子都花不完,老爷我不缺银子,别什么腌臜事都来烦老子!” 说完,大眼睛期待的望着她,忽闪忽闪。 银钱无误,秦瑶束好钱袋揣兜里,还算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洗手上桌吃饭吧。” “哦,对了,我想喝梨汁,你给我捣一碗。”吩咐完,想起什么,又回头问院里咔咔啃梨的殷乐大郎兄妹等人:“你们要不要喝梨汁?” 兄妹四人毫不犹豫开口说:“要!” 刘季瞪眼,正想说要的殷乐和阿旺默默闭上了张开的嘴,一口咬住手里去了皮的梨。 刘季满意点点头,又对兄妹四人说:“都吃了梨了就别喝梨汁了,梨太过寒凉,吃多对身子不好。” 说罢,不给兄妹四人反驳的机会,拿起李氏刚削好的三颗梨进了厨房。 梨切碎放进干净的石钵里捣碎,再用干净纱布过滤出来,一碗看起来不咋地,味道却非常好的新鲜梨汁就出炉了。 剩下的渣渣还能拿去喂牛喂马,一点都不会浪费。 饭桌上,看着秦瑶一口梨汁几口饭吃得香喷喷,刘季在旁又是添菜又是询问是否还要再来一碗梨汁的殷勤画面,殷乐阿旺和兄妹四人齐齐摇头。 卑微,太卑微。 原本拿来那么多梨,刘季还担心吃不快就烂掉了。 但现在有了秦瑶一日三大碗梨汁,家里其他人还没吃几天呢,一转眼,梨都已经没有了。 万幸,家里如今已不缺各种吃食,倒也不是多么惦记。 天一天比一天冷,白日里有太阳倒还好,到了傍晚,气温骤降,夜间烧起炭盆才不会觉得冷。 一夜暴雨过后,寒气涌入,山间一片萧瑟,冷得人都不想出门。 秦瑶一家紧急换上了去年的厚实冬衣,但要赶早去学堂的大郎兄妹四人还是冷得直发抖。 三郎“阿嚏”的喷出一个鼻涕泡泡,殷乐赶紧掏出手帕帮他擦干净小脸,阿旺又将灌了热水的水囊塞进他手里。 有了温暖源,三郎的鼻涕才止住,不敢耽搁,麻溜爬进挡风的马车里,钻进了李氏准备好的厚褥子,紧紧裹住。 刘季抱着手臂走出来看了看这灰蒙蒙的天,嘟囔道:“这么冷的天,路上又湿滑,要不就别去学堂了吧?” 此话一出,就连好学的卷王二郎也忍不住觉得惊喜。 已经钻进车厢里裹紧的三郎更是立马爬了出来,睁着大眼惊喜看向阿爹:“真的吗?” 刘季戏谑的挑了挑眉,指了指屋门紧闭的主屋。 这个时辰,秦瑶是绝不可能起来的,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懒着。 刘季怂恿的冲大郎抬了抬下巴,去问你们阿娘,只要她同意,今天就不用去学堂了。 二郎三郎四娘立马期待的唤了声:“大哥!” “这不太好吧?”大郎有点犹豫,万一阿娘被吵醒发飙怎么办? 555 翻车 但看着弟弟妹妹期待的目光,大郎还是不忍心打破他们的希望,蹑手蹑脚,在阿爹莫名兴奋的注视下,抬手轻轻敲了敲主屋房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郎神情过于紧张,院内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做好了面对狂风暴雨的准备。 没有等很久,屋内响起一声沙哑的质问:“干什么?” 大郎咽了咽嗓子,在阿爹鼓励神情下,小声问:“阿娘,今天太冷了,路上还湿着,能不去学堂吗?” “就一天。”少年紧张的补充道。 秦瑶烦躁的呼出一口气,“哦”的应了一声,埋头继续睡去。 “答应了?”大郎还有点懵,容易得他都不敢相信。 四娘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拖回书箱,冲进房间,蹬掉鞋子,钻进还有余温的被窝里,“我就知道阿娘是很通情达理的~” 闭上眼睛,秒睡。 屋外,二郎笑着看向三郎,“成啦?” 三郎开心的想要叫一嗓子,被刘季及时捂住,“嘘,咱们小点声。” 三郎点点头表示明白,干脆让阿爹把自己抱下车,拔腿紧追四娘步伐,重回被窝,开心得直打滚。 大郎二郎是想笑不敢笑,回笼觉是睡不着的,只能跟着阿爹一起回书房,烤着暖烘烘的炭火,吃着李氏做的美味早膳,父子三人窝在一张案几前,想干嘛干嘛,快乐得想要笑出声。 不过只要看见其中一人咧开的嘴角,另外二人立马就会做出噤声的手势提醒他别出声,闷着乐。 可苦了阿旺,家里四个娃是不用出门了,但还有金花金宝等着他送呢,毕竟两家一早就商量好的,一起接送。 “路上慢点走。”殷乐同情的叮嘱了一声,抱着自己那只热水囊,上工去了。 阿旺低叹一声,他是铁打的他不怕冷!驾车出门。 又因为大郎兄妹四人可以不用去学堂的事,老宅那边好一通鸡飞狗跳,阿旺这才成功接上被爹娘揍得哇哇哭的金花金宝,朝金石镇驰去。 秦瑶一觉睡到阿旺返家才起,屋子已经被炭盆烤得暖烘烘的,她只管坐下享受热气腾腾的食物。 刘季已经去莲院了,家里四个孩子也没有因为不用去学堂而懒怠,补完觉,看书的看书,练字的练字。 秦瑶吃完饭过去瞅了几眼,饶有兴致的指导了一番,在脾气升上来的前一刻,从容退下。 回到堂屋,喝着热汤吃着李氏刚刚炒出的花生米,整个人懒懒的挂在太师椅上,大脑放空,十分惬意。 如果可以,秦瑶希望时间能够在此刻静止。 但老天爷可能见不得她闲下来,正舒服得昏昏欲睡时,刘阳一大声:“村长!”成功把秦瑶从惬意中拉回现实。 “不好了!村长不好了!” 刘阳推开堂屋大门,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村长不好了,新来的夫子连人带车一起掉到山沟里去了!” 秦瑶瞬间坐直了,但习惯使然,镇定问:“什么时候的事?是哪一段山沟?夫子人怎么样了?” 刘阳佩服村长这份从临危不乱的气度,但他完全做不到,焦急道: “就在原来打石磨那段碎石沟里,今天路太滑,夫子可能第一次来不识路,一不小心就滑到沟里去了,是顺子哥他们进城买货路过时才发现的,这会儿马车和先生都还在沟里,大家伙正想办法怎么把人拉出来呢” 听到这,秦瑶意识到村民们无法及时解决这个突然状况,嘱咐刘阳去找门板和绳子带过去,立马动身朝事发地赶去。 她速度很快,刘阳根本追不上,只得赶紧去找人卸门板。 虽然他也不知道村长为什么这么交代,但照做准没错。 秦瑶一路狂奔到事发地点,路上不停回忆碎石沟那段路段的具体情况,越想心越沉。 学堂建成之后,她便报了上去,请求官府尽快把夫子派过来,好让村里孩子们能尽快开课。 没等多久,官府那边有了消息,说是丁家有人愿意到刘家村来,还是个很有经验的年长夫子。 年长,那就说明身子骨已经没那么硬朗。 碎石沟里全是碎石,坡度高,深度有七八余米,别说是一个老头,就算是换成刘季这种抗摔的年轻人过来,只怕也要丢去半条命。 理智告诉秦瑶,这夫子怕是凶多吉少。 但还是忍不住暗暗祈祷,希望夫子命大点。要不然事情传出去,下一位夫子什么时候能来就不好说了。 一刻钟多点,秦瑶便赶到了事发路段。 外出采购只有刘琪刘仲和顺子三人,刘仲一开始就跑回村去喊人了,现场只剩下刘琪和顺子。 刘琪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已经顺着碎石陡坡先行下去查看情况,顺子留在路边接应。 “三嫂!”一见秦瑶,顺子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不已。 秦瑶冲他点点头,走上前,往沟底查看,“情况怎么样了?” 刘琪就在下面,听到上面传来秦瑶的声音,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心头顿时一喜,赶忙大声喊道: “村长!车夫和马已经死了,夫子被困在车厢底下,人还活着但我挪不开车厢!” 夫子是坐在车厢里连同马车一起掉下去的,随行还有一名中年车夫,两人一起摔下山沟,马带着车滚了好几圈,一直到底才停下。 在滚落过程中,马儿已经被旋转的缰绳勒死,车夫没有车厢防护,一脑袋砸到尖锐的石块上面,死状凄惨。 秦瑶目力极佳,清楚看见沟底惨状,眉头轻皱,这下麻烦大了。 听刘琪说夫子还活着,秦瑶也不敢放松,让顺子留下等候刘阳刘仲等人过来,看了看坡下翻滚出来的痕迹,从较为平缓的左侧滑了下去。 “刘琪!” 听见秦瑶的呼喊近在咫尺,刘琪立马从车厢底下的狭窄空间钻出,着急的挥了挥手,“村长,这边!” 秦瑶点点头,绕过分裂出来的车盖,朝刘琪那边的车厢主体走去。 路上看见横在沟里的车夫,迅速检查一遍,确定已经没有任何气息和脉搏,赶忙来到刘琪这里。 556 嵩山砚 破裂的车厢和死去的马绑在一起,马车侧翻,夫子从车窗掉进了沟里,被压在车厢底下。 幸亏那沟宽度深度都正好能容纳一个人,要不然车厢直接砸下去,只怕夫子已经同车夫一样凉透了。 秦瑶也没废话,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车厢和马儿中间的缰绳斩断,双臂撑起车壁,把沉重的车厢整个举了起来。 一道人影暴露在二人眼前,大口喘着气呢,刘琪赶紧钻下去把夫子抱出来。 夫子一身青灰夹袄已破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乱,冠早已经不知飞落到何处,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细碎划伤,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妙。 秦瑶松开手,车厢嘭一声砸落,四分五裂。 “夫子,您还好吗?”刘琪关心问道。 怀里的人只大口喘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秦瑶微微皱眉,来到二人身前蹲下,伸手拨开夫子面前堆满的乱发,想看看他什么情况。 却不料,预料中的皱巴老脸并未出现,那乱发之下,竟是一张年轻面庞,看起来顶多二十六七岁。 刘琪吓一跳,“丁夫子是个年轻后生?” “他不是丁夫子!”秦瑶语气笃定。 目光转冷,紧盯那人虚焦的双眸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然而,那人眼睛一闭,头一歪,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便沉沉昏了过去。 要不是刘琪在场,秦瑶当场就得把他掐醒追问到底。 刘仲刘阳等人终于赶到,秦瑶抬头看去,好像还看到了刘季的身影。 “娘子你没事吧?” 熟悉的脑袋探出来,秦瑶心道果然。 看到下方没事人一样的秦瑶,刘季自己都要被自己气死了,她能出什么事,她武艺高强又有怪力,要出事也是别人出事。 可他这双腿就是控制不了跟着村里人一块儿跑了过来,跑到半路上了,才猛的清醒过来,翻车的是别人又不是秦瑶。 但来都来了,就当看个热闹吧。 这一看,好家伙,又是死马又是死人,今夜晚饭看来是吃不香了。 秦瑶没管蹲在上面看热闹的刘季,虽不知刘琪拉出来的人到底是谁,但救人要紧,赶紧让刘仲刘阳等人将门板放下来,将人平稳安置在门板上,让众人用绳子绑住半抬半拖拉到地面上。 “村长,这是谁啊?” 赶过来帮忙的村民们都很惊讶,原以为是年迈的夫子,没想到居然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秦瑶摇摇头,“不知道,得等他醒来才知道。” 秦瑶有条不紊的安排道:“刘阳你们把人抬回学堂,刘季你跟二哥他们进镇去把金大夫请过来,速度快点!” “留下来的村民跟我一块儿把马车和车夫弄上来。” 众人得命,立刻忙碌起来。 刘琪顺子刘仲三人本来就是驾车要进城去采购的,人救了上来,此处又有秦瑶主持大局,自然要继续未完成的任务。 刘仲把刘季拉上车,三人带着他便全速朝镇上去了。 看着马车远去,秦瑶这才拿起绳索带领留下的几名村民小心下到沟底。 先把车夫和马弄上去,破损的车厢随后。散落的行李等物一一捡起装好,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完成扫尾工作。 阿旺和刘琪父亲赶了车过来,将死马和车夫尸体暂时先运到学堂前空地上停放,只等那为不知身份的年轻人醒来再行处置。 车厢箱体全部拖到遗留的石磨棚子里,一切等人醒来再说。 弄完这些,秦瑶这才扛着捡来的一箱行李,同村民们返回村子。 刘季速度还算快,跟刘仲等人乘车到了镇上,找到金大夫立马租了一辆牛车赶回来,秦瑶抵达学堂没多久,大夫就到了。 村民们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前来关心夫子状况,孩子们站在空地上,围着死马尸体满目担忧,只怕新来的夫子出了什么意外。 秦瑶在外头劝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全部劝回去。 很快,学堂这边安静下来,留下来的人只有刘阳和秦瑶夫妻两,以及正在看诊的金大夫。 刘阳在屋里给金大夫打下手,秦瑶坐在学堂课室门边等候。 隔壁留着做厨房的空屋里,摆着车夫的已经凉透的尸体。 刘季在院里先看了看死马,啧啧两声,又来到空屋,隔着两米远,看了眼被席子裹着的车夫尸体,同情的摇摇头,这才回到课室里。 “娘子,这车夫和马都是意外落山死的,丁夫子不会怪罪到咱们村头上吧?”刘季看着东侧留给先生居住的屋舍,见刘阳端着带血的布条进进出出,嘘唏道。 秦瑶脚边放着一个沾满泥水划痕的红木箱,里面装着捡回来的书籍笔墨和随身衣物,还有一封官府举荐信。 信封就搁在箱子最上面,已经是打开的状态。 秦瑶指了指那封信,沉声道:“他不是丁夫子,真名甄玉白,二十七岁,宁溪县人,是个秀才。” 刘季一愣,“不是丁夫子?” 秦瑶嗯了一声,“但他是官府举荐到咱们村的夫子。” “换人了怎么也不早跟咱们说一声!”刘季没好气道。 秦瑶撇他一眼,“你小点声。” “哦哦,忘了忘了,娘子勿怪。”刘季笑容讪讪,也不打算回家,在她旁边寻了个座位,跟着坐下来。 眼睛瞥见那甄玉白的行李箱,手痒得很,趁秦瑶不注意,伸过去翻了两下。 “这甄夫子家底不薄啊,都是上好的提花棉料,连砚台都是顶好的嵩山砚”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翻了一遍,兴奋告诉秦瑶:“娘子,你说这人家底这般丰厚,来咱们村里干什么?年纪轻轻不去考科举来这穷乡僻壤做教书夫子,他图啥?” 秦瑶眉头微皱,警告他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 不过 “嵩山砚很贵吗?” 刘季伸出一个巴掌,“这一方砚台五十两银子,而且有价无市,我也是跟着小师兄才能偶尔沾一沾这嵩山砚的光。” 艳羡道:“这贵的东西果然有他贵的道理,就是比我那二两银子的买的砚台用起来舒服,要是我也能拥有一方嵩山砚,那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那你去死吧。”秦瑶无情道。 不等刘季炸毛,起身跟着刘阳进了东屋。 557 甄玉白 甄玉白醒了。 额头、脖子、手腕处都包了白布,正躺在刘木匠特意为夫子打制的架子床上休息。 运气很好,没有大碍,只有淤青和几处皮外伤,金大夫给他上了镇痛止血的药膏,坐卧半个月就能痊愈。 “这是半个月的药,每日换一次,伤口未结痂前切记不可沾水,饮食清淡些即可,年轻人身体强健,很快就会恢复。” 金大夫一边开药嘱咐,一边往床上的病人看去,补充道:“夫子可能受了些惊吓,你们好好照料。” 说完,拿了秦瑶给的二两药钱和诊费,背起药箱便走了。 他得趁着天还没黑,赶回镇上。 租来的车夫还在河边等候,秦瑶让刘阳去送送金大夫,顺便去自己家拿些日常生活用品和蔬菜米面过来。 村里人先前不知夫子什么时候过来,只准备了几样简单家具和一床被褥,其余地方空空如也,根本还住不了人。 刘阳道:“那我回去让我娘做点吃食先拿过来。” 秦瑶道:“让李氏一块儿做了拿来吧,省得你多跑一趟。” 刘阳也不同她客气,应下来,领着金大夫出去了。 刚建好的房子没有人气,今天又突然大降温,屋子里冷冰冰没有一点暖意。 听见床上传来的咳嗽声,秦瑶转身看去,就见甄玉白缩在并不算厚的被褥里,眼角咳出泪水,一整个瑟瑟发抖。 “没事吧?”秦瑶试探问。 “.冷。”言简意赅。 秦瑶点点头明白了,转身一把逮住缩在门外鬼鬼祟祟偷窥的刘季,“你去烧盆火过来。” 刘季嘟囔:“凭啥是我?” 秦瑶反问:“难道是我?” 刘季勉强一扯嘴角,阴阳怪气一笑,“小的哪敢差遣村长您呐!” 拢着衣袖,歪头瞅了眼屋里躺在床上闷声咳嗽的男人,嘁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朝停尸空屋走去。 这本是厨房,有村民放了不少柴火在这,想着等夫子来了好方便些,现下便宜了刘季,省去找柴火的功夫。 他绕过裹着车夫的草席,翻找一通,没找到可用陶盆,直接把灶台上村民们凑钱给夫子买的铁锅拿下来,劈柴烧了一锅旺旺的热火。 火锅端进东屋,甄玉白瞬间感觉到一股融融暖意,如果忽略掉那只全新的铁锅的话。 身体逐渐回温,甄玉白这才有精力坐起来同眼前之人道谢。 “您应该就是刘家村的村长秦娘子吧?”甄玉白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眼神却很笃定。 毕竟他没见过像她这般磊落的女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没有丝毫扭捏,大气沉稳,跟常人很不同。 秦瑶点点头,叹道:“昨夜雨大导致路面湿滑,出了今天这样的意外都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但人没事就好,生活还是要向前看。” 甄玉白听出她话中还有深意,突然想起什么,环视一周,屋里除了他就是秦瑶,并无其他人,心里一沉,激动倾身问: “我家车夫呢?他怎么样了?” 秦瑶垂眸,“甄夫子,节哀。” 听见她叫自己甄夫子而不是丁夫子,甄玉白神色微诧,压下对死去车夫的可惜和哀伤,虚声问道:“村长已经知道我身份了?” 秦瑶颔首,承认自己看了他的行李。 也提出疑惑:“原先已经定好的丁夫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甄夫子您来。” “原来的丁夫子病了,这才换了我来,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不久,应是官府那边还未来得及通知村长,这才有了误会.” 说着话,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现在的遭遇,甄玉白情绪越来越低落,最后靠在床头上,虚弱的叹了一口长气。 “村长,我现在这状况行事不便,车夫自小看着我长大,于我就像是亲人一般,却没想到因我遭此横祸丢了性命,还请您帮我将他厚葬。” 甄玉白眼中含泪,重新坐直了身,忍着伤痛郑重向秦瑶行了一礼,恳求道。 秦瑶看着他,觉得这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一点也没有怪怨他们刘家村的意思,毕竟真要算起来,如果他不是要来刘家村任夫子,也不会到刘家村来。 如果不到刘家村来,就不会发生今天这场意外。 所以甄玉白大可将这场意外怪到刘家村全体村民头上,要一个赔偿或是说法。 再不济,车夫的死亡他总要质问几句吧。可这些都没有,大度得都不像是个气血旺盛的二十多岁年轻人,居然这么平静的接受了。 一个能用得起嵩山砚的人,这么谦逊吗? 或许,这是个家教极好的富家子弟吧。秦瑶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理由了。 官府举荐信上有官印,证明此人来历端正,她没什么好怀疑的。 “夫子放心,您只管安心修养,其他事情我们刘家村全体村民会帮您办好的,希望夫子不要太过难过,早日痊愈。” 秦瑶冲他点点头,又往火盆添了几根柴火,把火烧得更旺,便退下了。 她一出来,在课室里百无聊赖的刘季立马兴奋凑上来,八卦追问别人的家室来历,娶妻否,有子女否,为何就他一人过来。 秦瑶:“没问,不知道。” “这你都不想知道?”刘季大为不解,他可好奇死了。 “你很闲啊。”秦瑶冷冷撇他一眼,“不回家你在这待着干什么?今日的功课完成了?” 刘季露出一个夸张捂心动作,往后踉跄倒退两步,瞪大眼睛反问:“娘子你居然不知道我待在这干什么?你真是太伤我心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要跟这个不知来历的夫子共处一室,我要是不留下来你的清白可就没了。你还问我留在这干什么,我吃饱了撑的慌啊我!屋里火盆自己会烧起来啊?” 秦瑶:“.” 在她举起拳头的前一秒,刘季又理直气壮的抱臂道:“咱们夫妻一体,你伤我心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吧,又有啥活想让我干?” 秦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暴虐,咬牙吩咐道:“你去找个风水宝地,把这马和车夫厚葬了。” 刘季伸手:“银子。” 眼看她目光越来越冷,刘季识时务者为俊,“算了算了,回头办好了再找你要。” 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跑出去一百米远,进村找人手去了。 558 娘子想要怎么弄死我 刘季带着刘家村的村民,给车夫买了棺材,又专门请道士看了风水宝地,还在村里大摆两天宴席,请了唱曲班子,用行动落实风光大葬。 甄玉白感动不感动秦瑶不知道,反正她的钱袋挺感动的,完事后实在没忍住给了刘季一顿胖揍。 “我让你厚葬,不是叫你风光大葬,咱们刘家村什么档次你不知道?!” 刘季抱头绕着自家院子狂奔,听见身后传来的怒吼,委屈的反驳道: “我这不是按照娘子你说的去办嘛,况且咱们家现在又不缺那点银子,此番忙活下来还落了个好名声呢,现在出去村里谁不说娘子你为人大义!甄夫子还说等身子好全了,要来登门拜谢呢!” 当这名声是那么好挣的啊,还不是他到处去与人说:我家娘子千叮咛万嘱咐,说人家夫子来咱们这穷乡僻壤不容易,还出了这样的意外,一定要办妥他车夫的身后事,给甄夫子回家的感觉,这样人家才愿意留在来,好好教导咱们的娃儿。 秦瑶一棒子扔上去,“我谢你个头,他甄玉白一声谢要是能值得我三十两银子?他多说几句,咱们家不得破产!” “破产?”刘季灵活一闪,躲开了飞来的棒槌,好学的问道:“请教娘子,何为破产?” 秦瑶没想到他闪避技能这般炉火纯青,竟躲过了自己一棒,眼神一冷,突然发力,一个腾空跃起,从天而降,使了一招泰山压顶,把想跑的刘季死死摁倒在地。 “破产就是倾家荡产的意思,懂了?”秦瑶俯在他耳边,轻轻道。 温热的呼吸钻入耳朵,刘季浑身汗毛倒竖,连声道:“懂了懂了!” 秦瑶嗤笑一声,又朝他那俊脸上不轻不重象征性的惩罚了一巴掌,这才松开他,警告道: “下次再这么嚯嚯老娘的银子,老娘就弄死你!” 刘季捂着脸,下意识接了一句:“娘子想要怎么弄死我?” 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个什么玩意儿,连连后撤,紧张的望着她,恨不得打烂自己这张嘴。 秦瑶危险的盯了他好几秒,见他眼睫因为慌张疯狂眨呀眨,暗嗤一声怂样儿,转身大步离去。 见她是真的走了,刘季整个人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敢大口呼吸。 不过刚刚心里还有点期待被她弄死是怎么回事? 刘季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出去。 为了让甄玉白早点康复,村里安排各家的大嫂子大娘们轮流过去做饭打扫,负责新夫子的饮食起居。 又因为秦瑶家出了这次办葬礼的钱,村民们很自觉的没有安排她家轮值。 如此过去小半个月,十月中旬时,甄玉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偶尔日头好还会出门到村里走动。 为了让夫子感受到刘家村全体村民对他的热烈欢迎,秦瑶特意安排刘琪等村中年轻人得空就带夫子去周边转转,熟悉一下日后的工作环境。 不过甄玉白对村里这些山水风景似乎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喜欢去莲院附近散步。 要是遇到推着轮椅出来散步的公良缭师徒三人,立马便会上前,试图加入,说是他仰慕大儒已久。 起初,刘季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村里多的是冲自家老师而来的读书人。 可是一次两次偶遇还算正常,次次出门都能遇到甄玉白,就显得很刻意。 其他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们,就算再想见大儒,也不会落下自己的功课。所以大多时候,这些书生们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用功读书,鲜少出门。 何况是现在这个天气,虽然白日里偶尔会有太阳,但那河岸上的风吹来也是冷飕飕的,没有谁会天天出门受冻。 又一次推着老师出门,遇见惊喜上前来的甄玉白后,刘季心里便多留了个心眼,暗暗观察老师的反应。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真是吓一跳。 对其他偶遇书生,老师表面上一副高人风范,其实眼底暗藏着厌烦。 但这甄玉白几次三番,明显故意蹲守的制造偶遇,老师居然没有露出厌烦之色!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啊。 刘季抬眼去看甄玉白,突然发现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模样长得还不赖。 且谈吐风趣幽默,见多识广,天南地北的事他都能说几句,很有点富家公子仗着家资到处游历,江湖游侠的豪放气度。 再看老师公良缭,看向这甄玉白的眼神里暗含欣赏。 刘季心中警铃大作,突然升起一股强烈危机感——他这小师弟的地位岌岌可危。 “娘子娘子!” 一回到家,刘季就急切的找到了在堂屋里看账本的秦瑶,想要凑到她耳边告知自己的发现。 秦瑶察觉到有人靠近,一伸手,巴掌精准抵到刘季脸上,指尖微微发力,便将企图贴近的刘季推出一米远。 “有话坐着说。”秦瑶头也没抬,继续看着账本,但语气明显不爽自己被打断。 刘季深知她最不喜专心处理事务时被打断,未免自己又挨一顿胖揍,自己寻张椅子在炭盆前坐下,压下心中焦急,静等她完事。 等了莫约半刻钟,秦瑶终于放下手中账本,提起自制炭笔在随身小本本上记录几笔。 完成记录后,放下手中一切,这才抬头看向他,“什么事?” 鉴于他刚刚的识趣,她的态度也是难得的温和。 刘季简直受宠若惊,心里想,娘子要是日日都这么温柔就好了。 他大胆拉着椅子凑近她一点,明明屋内除了他夫妻再也没有旁人,也要压住嗓子,小声把自己对甄玉白的怀疑贴在她耳边说出来。 说完,盯着秦瑶,看她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她一点惊讶都没有,淡笑说:“夫子这么闲,看来咱们这学堂该开课了。” 刘季急了,“娘子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他肯定也想拜入老师门下,所以才这般殷勤,制造这劳什子偶遇!” 如果老师真上套了,那他还是老师的亲亲宝贝小徒弟吗? 559 夫人你就宠他吧 看刘季根本没听自己说了什么,还在那胡乱猜测,秦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又重新说了一遍,“我让他去上课,他就没机会偶遇你家先生了,你还急个什么劲。” “哈?”刘季一愣。 所以娘子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还在帮他一起想解决办法? 想到这一点,刘季心中猛的一动,不敢相信的确认道:“娘子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为此担忧?” 秦瑶轻蔑一笑,给他扔了一沓文具厂新采购回来的空白画册,“这才是你要担忧的事,至于你在公良缭那里的地位,只要我在一天,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撼动!” 搬砖路过堂屋的阿旺嘴角微抽,夫人你就宠他吧! 刘季呆呆看着秦瑶嘴角轻蔑的笑,只觉得这个女人真他爹的带劲! 不过,这些空白画册是干啥的? 有了娘子的保证,刘季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反正塌下来还有娘子在头上顶着,他只需要做好她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刘季把空白画册都拿到跟前,开心的问:“娘子,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难不成突然想通,准备让他再现小鸡啄米图? 当然不是。 秦瑶把仕女匣故事册模板取来递给刘季,解释道:“这是来年厂里新品的附赠画册,目的是为了让顾客能够加深对我们仕女匣的品牌认可度,所以你给我好好画,仔细画,听见了没有?” 她们准备了两百本画册,但村里擅长丹青的书生们也不多,只有五个人,分摊下来一人四十本,工作量确实有点大。 这不,想着家里还有个现成的,不用白不用,秦瑶便拿了二十册回家。 这事如果放在一刻钟前,刘季肯定要讨价还价一番。 但现在知道娘子对自己句句有回应,事事有解决,刘季心中正欢喜得一塌糊涂呢,破天荒的忘了追问价钱,一脸认真的将绘画任务领下来。 “老师说我绘画上灵性不如小师兄,但临摹却极有天赋,所以娘子放心,我定日夜不休一笔一笔将画册完美还原出来,保证不耽误娘子你交货!” 放下话来,刘季当晚吃完了晚饭,莲院也不去了,抱着画册进书房,在房门挂上“闲人勿扰”的牌子,点灯埋头苦画。 他这般听话,秦瑶反倒有点不习惯,频频往后院瞅一瞅,见到窗上映出来的忙碌人影,总觉得不真实。 “师父,今天还上山吗?”殷乐满身大汗跑进院来,期待问道。 现如今,她在原来的五公里上又增加了三公里,刚刚开始速度还没能跑起来,总要等到家里晚饭吃完才能完成任务。 秦瑶见她只穿一件单衣,汗渍渍的,怕让风吹得着凉,挥挥手示意她先去把衣裳加上,“今夜天气不错,你先把晚饭吃了,歇一会儿再上山加练。” “好嘞!”殷乐爽快应下,往后院换衣裳去了。 十月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早,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秦瑶坐在堂屋门边烤着火,正对着敞开的大门,能看到村中烛火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坠落到了人间。 点点烛光的夜幕中,一道移动的火光引起秦瑶注意。 眼看着那火把正缓缓朝自家方向接近,秦瑶意外的挑了下眉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阿旺。”她轻唤了一声。 本来空无一物的院中,突然出现一道灰色身影,手里还提着刚倒干净的泔水桶。 “夫人有何吩咐。”阿旺皱眉询问。夫人一般不会喊他,但只要喊了,肯定不会是什么轻松活计。 殷乐捧着从热锅里端出来的剩菜剩饭,好奇凑到厨房门口,就听见秦瑶吩咐: “一会儿你带殷乐进山加练半个时辰,只要不影响到她明日上工,其余你随便。” 殷乐吃饭的动作一顿,大郎休沐日晨练时传来的痛苦吼叫仿佛还在她耳边回响,登时吓得一激灵。 “师父.”不要啊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耳尖微动,殷乐扭头看向大门口,甄玉白打着火把,在门前停下,正抬起手准备敲门。 殷乐懂了,师父今晚确定没办法陪自己去加练。 可是暗暗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但心情明显不悦的阿旺,殷乐赶紧多扒拉两口饭,省得一会儿被练死。 甄玉白走进院,冷风吹得他手中火把猛的一灭,片刻后又重新燃起,左右不到一息的功夫,但刚刚还站在院里的阿旺管家已经没了踪影。 甄玉白心下惊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朝烛火明亮的堂屋走来。 “夫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瑶起身笑迎,领人进了堂屋,指了指火盆边的小凳,“天寒,先生一路走过来冻着了吧,您身子刚好没多久,快坐下烤烤火暖暖。” 李氏傍晚做完晚饭便回后院休息了,秦瑶自己起身去拿了茶杯过来,提起放在炭炉上的烧得滚热的开水,冲了两杯茶水。 一杯拿给甄玉白,“夫子不要嫌弃。” 自己拿起另外一杯捧在手中并不喝,在甄玉白对面坐下,等他先开口。 甄玉白冲她微微一笑,轻轻吹了吹茶杯,先喝了一口茶,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 秦瑶家并没有过多的去装饰,就是四四方方一间大屋子,里面摆上日常所需用品,墙上挂几件蓑衣斗笠而已,胜在整洁明亮。 甄玉白打量了一圈,心中暗叹,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主人家是个举人老爷。 也根本看不出来,面前这位女村长是文具厂的东家。 但看到小桌上日常摆放的点心和果子,又觉得主人家家底殷实。 要不然谁家舍得用磨上七八遍的白细面去做点心? 若非家底十分厚实,这样的饮食习惯根本不会出现在山村富农家里。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就算家底不厚,吃食上的事秦瑶也不会有任何妥协。 观察够了,甄玉白这才手捧茶杯,缓缓道出来意。 他身子已经好全,村里孩子们又如此渴望能够上学,所以他来找村长商议学堂开课的日子。 秦瑶笑了,她这正打算让阿旺明日去通知甄玉白准备上课,后脚人家就主动上门来找他商量开课的日子,这甄玉白莫非还能听到她们心声不成? 560 惊弓之鸟 见秦瑶光是笑,也不说话,甄玉白摸不准她的意思,试探问: “村长觉得这月下旬开课怎么样?” “就是天越来越冷,学堂这时候开课,未免孩子们冻病,还要多准备些炭火才行。” “这几日我也在村里转了转,村里各家境况比我想的要好许多,想来一家拿出几两炭火给孩子们上学用不成问题,就是这事还得村长开口才好。” 秦瑶听得出,甄玉白是认真想过了才过来找自己的。 炭火的事没问题,秦瑶笑着点点头,“夫子有心了,炭火的事您放心,各家为了孩子上学定不会吝啬这点炭火。” “还有下旬开课的事,只要夫子您确定自己身子已经完全恢复,我这边回头马上去通知村民们,孩子们肯定很高兴。” 甄玉白松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起身一抱拳:“那就这么定了,劳烦村长多费心。” “还有村长的救命之恩,多谢您了!”又郑重的向秦瑶行了一个弯腰大礼,微顿片刻,方才起身。 秦瑶客气的扶了扶,甄玉白感激一笑,说下次有事让秦瑶尽管吩咐自己,动身告辞。 秦瑶送他到河岸边,见他进了村子,这才返回。 万万没想到,一回头,一个满目幽怨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跟前,秦瑶差点一拳头给他打飞出去。 “刘季你干什么!”秦瑶的拳头从刘季脸颊旁扫过,撤回来时,还是没忍住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不吭声不吭气的你想吓唬谁?” 刘季根本不关心她说什么,只捂着头踮脚朝前望。 可惜人已经走远,只能看到一点火把的光亮,他嘁了一声,“还夫子呢,一点规矩都不懂,大半夜的寻到人家家里来!” 秦瑶无语的瞅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刘季巴巴跟上来,狗盯肉似的把她上上下下嗅了一遍,恼得秦瑶转身给了他一脚,“你脑子有毛病是吧!画册画完了?” 刘季没能躲开那结结实实的一脚,原地摔了个屁墩儿又赶紧爬起来,笑得贱兮兮的,“娘子你放心,就这么会儿功夫不耽误的,我这不是听见那甄夫子的动静了,想着出来瞧瞧,看看他是不是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瑶嗤笑问:“那你看出来了?” “没有。”刘季理不直气也壮! 秦瑶:“.”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怒气值已经快要续满,一进家门,刘季马上跑回书房,继续他未完成的绘画工作。 殊不知,他前脚一回屋,后脚秦瑶便翻墙而出,隐藏在夜色中,来到村中学堂所在地。 刘三儿说得没有错,这个甄玉白,确实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甄玉白才刚刚回到学堂住处,把屋中烛台点亮,灭了火把,便关上门窗,把炭盆挪到桌边,摊开纸笔,在桌前坐下,开始写课程安排。 秦瑶裹紧衣领蹲守在窗下足足半个时辰,他这才收笔,看起来是准备上床歇息的样子。 难道甄玉白没什么? 是她被刘老三这货的怪言怪语影响,想多了? 又蹲了近半个时辰,屋内毫无动静,好像是睡着了。 秦瑶眼皮子有点沉重,无声的打了个哈欠,想收工,但心有不甘。 这个时辰,村里的烛火已经全部熄灭,鸡都开始报时了,秦瑶正准备撤时,屋内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秦瑶刚准备站起来的动作赶紧一停,猫着腰退至屋后。 没一会儿,就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一只灯笼当先探出,紧接着是一双厚底黑色布鞋。 那双脚竟直接朝着秦瑶这边走了过来。 秦瑶一个腾空,攀住屋檐,上了屋顶。 一身黑衣的甄玉白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只见他提着灯笼把屋前屋后全部照了一遍,在她曾停留过的位置,稍留了片刻。 秦瑶顿时不敢泄露出任何一丝气息,但心里格外兴奋激动,她的怀疑没有错,甄玉白居然能够察觉到有人正在暗中监视他。 秦瑶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而且耐心也足够久,久到甄玉白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黑衣甄玉白把整个屋子外围全部检查过一遍,眉头轻皱,突然提起灯笼往上方照了照。 没看到什么异常,只见一排排青瓦,他都还不放心,开口试探了一声:“出来吧!” “.” 回应甄玉白的,是夜里呜呜的寒风。 良久,他才轻吁出一口气,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小山村能有谁来?有点惊弓之鸟了。” 吹灭灯笼,关好屋门,一步步朝村中深处那座宅院行去。 他走得不慢,但听不见任何脚步声,就连呼吸也隐匿在这呜呜的夜风中。 如果不是秦瑶亲眼所见,她完全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真是神了,他明明气息与普通人无异,还能翻车摔进沟里去,可见是不会武功的,那这一身隐匿、反侦察本领,是怎样练成的? 眼看着甄玉白在莲院外墙下停下,远远坠在他身后的秦瑶也赶紧停下脚步。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这么认真掩藏自己。 诡异的是,秦瑶大脑无比兴奋,她今夜又感受到了久违的紧张和刺激。 黑衣甄玉白在莲院下停了一会儿,突然如鸿雁一般轻轻飞起,进了莲院。 石头等守卫毫无察觉,秦瑶想到里头的齐仙官和公良缭,深吸一口气,随后翻上了院墙。 她俯在墙头上,亲眼看见甄玉白绕过巡夜的阿古,畅通无阻的进了公良缭的屋子。 就在甄玉白进屋的那一瞬,阿古突然浑身一晃,靠着走廊石柱,迅速软倒下去。 一只手从门内探出,托住了阿古的头,将他缓缓放在地上。 秦瑶以手做扇,在鼻尖扇了扇,一股极淡的香飘入鼻尖,她吸了一点点,大脑立马出现短暂的一瞬空白。 甄玉白还会用迷药!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秦瑶看着倒地昏睡过去的阿古,有点担心老头安危,她跃入院中,刚要推门而入把甄玉白抓个正着,手掌刚贴到门,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扑通”跪地声。 甄玉白敬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如有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秦瑶推门动作一顿,一点没有迟疑,退至一旁,贴墙探听。 561 是谁在跟娘子叫板 “白日里齐家护卫都在,其中恐有齐相眼线,小人一直没寻得机会同先生表明身份。” “今夜终于寻得机会,得见先生一面.先生,殿下他一直因那件事害得先生沦落此间而心生愧疚,几次三番想要寻到先生,当面同先生说一句抱歉,奈何公主多次阻挠,一直不得出京.” “好在小人终于是见到先生了,若知您安好,殿下定十分欢喜.” 这信息量简直爆炸,秦瑶正听得津津有味,就听见公良缭中气十足的一声低吼: “滚!” 这精妙的一个滚字说出后,屋内诡异的静了一瞬。 偷听的秦瑶张嘴无声道了句:哇喔~ “还不滚?等着老夫叫人吗?”公良缭这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当即就要喊人。 甄玉白一急,来不及说什么,连忙起身逃出莲院。 开门的那一瞬,他似有所感,猛的往左墙边扫了一下,却只见到昏倒的阿古,眉宇深深皱起,还是过来把人扶起安靠在柱子上,挥挥手撒了解药,如来时那般,轻飞过墙,不甘的离开。 梁上,秦瑶双脚缓缓垂下触及地面,轻轻落下,捂了捂心口,心脏怦怦跳,差点就要被发现了呢,真刺激! 不过再刺激,也比不上刚刚听到的信息来得刺激。 听甄玉白那意思,他竟是某位殿下派过来找公良缭的暗探。 公良缭这老头的反应就更有意思了,居然让人滚,看来并不想要被那位殿下找到。 可他不想也被找到了,这平静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想起老头身残志坚的倔强模样,秦瑶不免对他多生出几分同情。 那些高高在上的殿下们,怎么就不能让一个残疾老人好好安度晚年! 没人性啊~ 秦瑶感慨了一下,在阿古睁开眼睛的前一秒,跃出莲院。 回到家中,脱掉脏兮兮的外衣,只着单薄里衫钻进被热水囊捂得暖烘烘的被窝,蒙头睡得香喷喷。 次日醒来,才猛的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老头要是走了,刘老三怎么办? 就在秦瑶一个人闷不吭声,暗暗想着把甄玉白弄死埋了的时候,刘家村学堂终于开课了。 甄玉白选了二十一号开堂入学,村民们早两天便得了消息,立马为自家孩子们准备起来。 书箱、文房四宝、炭火盆,这些都给孩子们备齐,眼看着天气冷了,各家怕孩子们冻着写不了字,咬咬牙,提前把新年衣裳给做上。 今年的刘家村村民们是真舍得花银子,毕竟前些日子才拿到五两银子的分红,给家里每个人置办一身棉衣都绰绰有余。 学堂开课的事情,还传到了刘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子。 等到了学堂开课那日,领着孩子们前来报名的村民队伍,从凌晨便排了起来。 一条火龙从刘家村学堂,一直蜿蜒至村口山坳里,还能瞥见隐约的火光。 下河村和金石镇上的人都来了,还有位于刘家村上游,十分偏僻的上河村,也都带着孩子过来碰碰运气。 经过前面两年的免费入学宣传,如今盛国百姓基本都已经知晓这件利民好事,只要有机会,没钱借钱也想让孩子去读两年。 不过男孩比例远大于女孩的情况,两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太多改变。 但学堂里每多一个女孩,秦瑶都会觉得欣慰。至少有一点改变不是吗。 刘家村学堂只有五十个坐位,自己村里符合免费入学年龄的孩子都要占去二十个,留给外村的只有三十个名额。 甄玉白依照丁家族学的抓阄方法,让秦瑶这个村长捧着签筒,让前来报名的孩子们依次抓签。 但抓阄前,秦瑶把三只签,给了报名队伍里仅有的三个女娃。 又因为她们能来是因为家里有兄弟可以陪同一起上下学,秦瑶直接给了三个名额给三个女娃的兄弟。 一下子三十个名额,只剩下二十四个。 全场哗然! “不是说好了抓阄吗?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为了能让我儿子赶上,半夜就开始赶路过来,你们怎么能这样!” “就是就是!说好抓阄怎么可以直接给名额,这不公平!” 还有人嚷着要去报官府,毕竟上次丁家在名额上动手脚,县太爷就狠狠罚了他们。 甄玉白没想到秦瑶会这么做,有点讶异,还有点慌张。 看村民们那激愤的模样,他真担心一会儿几个村子里的人会跟刘家村人打起来。 事实也如他所料,刘家村的村民们为了维护自家村长,纷纷站了出来,把秦瑶护在中间,凶狠的瞪着那些冲自家村长嚷嚷的外村人。 刘阳和族长以及老村长,则努力在中间调和,说他们村长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大家伙都冷静冷静,毕竟还剩下二十四个名额呢。 刘季在莲院那边,突然听见学堂传来的吵闹声,心里一咯噔,不用看,直觉就告诉他,家里那婆娘肯定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老师,小师兄,我去拉个屎。”丢下笔,都不等公良缭和齐仙官回复,刘季便屎遁了。 他可得过去看着点那婆娘,小小一件入学招生的事情就让她闹出这要干架的动静,真是离了他就不行呐。 从桥边经过,刘季还不忘朝半山腰大喊一声:“阿旺!” 阿旺从大门里探出头,就见大老爷站在河岸边,疯狂朝自己招手。 他无奈一叹,只得闪身来到大老爷身旁。 有了阿旺这个贴身保镖,刘季雄赳赳气昂昂杀到学堂。 刚一到,便是大喝一声:“是谁在跟我家娘子叫板?还要去官府告她?问过举人老爷我的意思了吗?!” 刘家村人一看,举人老爷来了,速速退下,给他让了一条道。 吵得眼红的外村村民们听到举人名头,嚣张气焰瞬间一萎。 刘季仰着下巴,用鼻孔把外村那些人全部怼过去,一路走到秦瑶面前。 面对外人时,刘举人鼻孔朝天。 面对娘子时,刘举人唯唯诺诺。 舔着笑脸温声细语的说:“娘子,你要给那三个女娃开后门你悄悄的来不就行了,要是不屑于做这种事你交给相公我啊,我又不要脸。现在你这明目张胆的来不是落人把柄吗?” 秦瑶目光冷冷,拳头捏得咯咯响。 刘季无奈一叹,“我知道娘子做事肯定有你的道理,那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娘子你给我个理由,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秦瑶:“没有理由,我想给就给了。” 这是她真心话。就想给让那三个女孩入学,没有理由。 刘季一僵,“啊这、这娘子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先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自己想个理由总行了吧! 562 道场 刘季来到众人面前,看着那一双双气鼓鼓的眼睛,负手而立,开口道: “我知道大家伙很生气,但请先别气,我们刘家村村长行事向来公允,此番作为自然是有她一番道理。” “道德经中有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生于阳,阳生于阴此乃阴阳平衡之道。” “众人以为这学堂仅是一所学堂吗?这是一座道场!” “由大见小,这世间万物皆需阴阳相合,方才能够达到平衡,这女子为阴,男子为阳,若男多女少,则阳盛阴衰,是为不合.我刘家村村长所做,只是为了顺应天意,以求得阴阳平衡,助诸位学子早日得道!” 刘季一副超然物外的高深模样,只把村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们不太听得懂他说了什么,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有村民恍然大悟道:“原来村长是为了阴阳平衡,如此说来,难不成男女一堂,学业更易长进吗?” 刘季轻颔首,“这位大哥,你悟性极佳,我这才稍一点拨你便有此开悟,不能入学堂读书实在是可惜了啊。” 刘季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那位村民大哥,重重一点头,“其实我们村长就是这个意思!都是为了大家好!” 刘季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眼睛却疯狂在给刘琪刘仲等人使眼色。 刘琪当先会意,忙上前没好气的指着刚刚喧哗的村民们说:“我们村长她不善言辞,但每一次她做的事都是为了大家伙着想!” “就是就是!”刘仲也反应过来,附和道:“再说了,这不是还剩下二十几个名额吗?来年大家伙要是也想优先拿到名额,不妨直接把家中女娃一并带来!” “其实女娃多读点书也是好的,你们看我们厂里的女工,哪个不是能写会算的,现在县城绣房和酒楼跑堂小二,只要识字会算的,不管男女都要,虽是不能考科举,但咱们庄稼人里又能出几个刘举人?只要能写会算,总能找份活养活自己,不比在家种地强?” 家里有女儿,刘仲特别能够感同身受,眼看着自家闺女越来越机灵,也希望能有更多女娃娃入学。 老村长也站了出来,说出一个扎心现实,“女娃学了字,也更能找到个好婆家帮扶家里兄弟,反正也不过是两年而已,又不耽误啥。” 比起刚刚刘琪刘仲说的话,老村长这句话明显更能让村民们看到好处。 再看刚刚因为家里姐妹而一并拿到入学名额的三个男娃,村民们齐齐点头,他们悟了。 别家学堂有什么讲究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现在知道,刘家村的学堂讲究阴阳平衡。 要是早知道,他们肯定会把家里女娃一起带来。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万幸还有二十四个名额,那就别废话了,赶紧抓阄吧! 天色也不早了,家家还要赶路回去呢,现在天又黑得早,没时间再耽搁下去。 眼看着刘季把喧哗的村民们忽悠得一愣一愣,完全洗脑,甄玉白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侧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秦瑶,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嘴角微弯,看样子对刘季此番表现非常满意。 “娘子,开始抓阄吧!”刘季在前头大喊了一声,回眸看她,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秦瑶心情飞扬,翘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抱着签筒上前,让村民们排队依次抽签。 抓到头上沾到黑漆的,便可入学。 抽中者欢天喜地,没抽到的失落叹气。 甄玉白一一耐心安抚过去,“没事,明年三月再来。” 他看过了,刘家村学堂课室容纳一百人不是问题,只是今年这个时节才开始开课,得控制孩子数量。 听到夫子这么说,这次没能抽中的孩子们又重新燃起希望。 这其中不乏曾经到丁氏族学报过名但没被选上的孩子。 见识过丁家夫子们的严肃,再看甄玉白这样亲和的夫子,都暗下决心,明年一定还要来刘家村抽签入学。 经过一个上午的筛选,刘家村学堂五十个入学名额终于敲定,甄玉白叮嘱了要自备的书籍,并告知可以到县城书局找书局掌柜报他名字低价买入。 学生家长们自是感激不尽,对这位甄夫子的好感又涨了一大截。 喧闹一直持续到下午,孩子们这才陆续散去。 学堂前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只留下四个大孩子在帮忙收拾课室。 秦瑶看了眼忙得头也不抬的甄玉白,冲刘季和阿旺招招手,安静离开。 “甄夫子很喜欢孩子。” 回家路上,阿旺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刘季点点头,虽然他看不惯这个甄玉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对待孩子十分有耐心,看起来像是个好夫子。 如果他不继续再往老师跟前凑,他倒是不介意闲时与这新夫子一起谈天品酒。 阿旺又皱眉道:“但是这人刚刚暗暗看了我好几次。” 听见这话,秦瑶和刘季立马对视了一眼,谁家好人没事会多看阿旺这个丢在人堆里根本没有存在感的人? “他不会认识你吧?”刘季大胆猜测道。 但话问出他就自己先否定了,甄玉白是宁溪县人,阿旺从未到过那个地方,所以不可能见过。 阿旺摇头,“他不认识我,但他直觉十分敏锐,可能发现了我会武功。” “啊?”刘季一愣,不敢相信的摆了摆手,“不可能,他都不会武功,他怎么能发现你会武功!” “娘子,你说对吧?”刘季期待的看向秦瑶,寻求认可。 然而,她却看着他笑而不语。 那一瞬间,刘季顿觉五雷轰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咱们村里又来了一位高手?” 话出口,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大声,赶紧压了压嗓子,低声追问跟前这两个高手:“上次那三十个人头的事.难道是来找娘子你报仇的?” 秦瑶同情的撇他一眼,“先前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就算还有漏网之鱼,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是找王瑾,找我干什么?送死吗!” 刘季一想,对哦,要找麻烦也是去找王瑾这无耻匹夫! 563 吾命恐休矣 “那既然不是冲着娘子你来的,那这甄玉白到底是为什么来的?难道他天生爱教书?” 刘季怀疑的皱起眉头,低声嘟囔:“放着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跑来咱们这山窝窝当夫子,他脑子肯定有问题!” 秦瑶无语望天,深呼出一口浊气,略过胡乱猜想的刘季,对阿旺道: “甄玉白这人不简单,你没事还是不要去学堂那边晃悠,免得被他察觉。有些人,直觉天生就强于一般人。” 又看了眼还在瞎猜对方目的的刘季,秦瑶有点犹豫要不要把那晚甄玉白去见公良缭的事告诉他。 但好像说了也没什么用,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阿旺点点头记下嘱咐,深深看了秦瑶一眼,直觉告诉他,夫人知道些什么,但她不说。 刘季见秦瑶居然没有任何表示,不甘的追上她脚步,“娘子,你就这么放任甄玉白不管了?” 这可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啊。 往日里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的苗头,就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这般反常,难道—— “娘子你不会是.”看上甄玉白那小白脸了吧? 后半截刘季没敢说,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因为孩子们下学回来了。 殷乐赶着一车的孩子在三人前面停下,金花和四娘立马冲下马车。 “阿娘!” “三婶婶!” 两个用厚夹袄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肉球,猛的滚到秦瑶怀里,那冲击力,好似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子,秦瑶只觉自己被人用大沙包捶了两捶。 “这牛劲儿,不习武都浪费。”秦瑶接住两个小女娃,好笑道。 金花听了,嗷叫一声,立马从她怀里退出来,小手连连摆动表达自己的抗拒,“我不要习武,我看大郎哥习武可苦了,我才不要,三婶婶你放过我吧~” 小姑娘把自己说得都害怕了,可怜兮兮的看着三婶婶。 秦瑶还没说什么,刘季这个坏蛋,走上前去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和手臂,啧啧赞叹道: “金花,三叔我观你骨骼清奇,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你确定你要浪费了这身天赋?” 金花杏眼忽闪忽闪,又点窃喜,“真的吗?” 刘季嗯哼的点点头,眼看着金花眼里迸射出期待的光芒,话音一转,忧愁说:“不过习武很苦的,要是不能坚持到底,半途而废,恐怕会走火入魔,经脉逆行而死” 一个爆栗精准击中刘季后脑勺,他“嗷!”的叫了一声,立马怒声质问:“谁打老子?!” “是我。”秦瑶走上前,轻捏了捏金花吓呆的小脸,抬头冲吓唬小孩的刘季狰狞一笑。 刘季“嚯”的倒吸一口冷气,忿怒瞬间转变成讪讪的笑,“那没事了,哈哈、哈哈。” 金花眼闪泪花,抓紧秦瑶的手急道:“三婶婶,我不要走火入魔。” “你叔吓唬你呢,放心吧,不会走火入魔的,也不会强迫你习武的,好孩子,回家去吧。”秦瑶好笑道。 金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三叔戏弄了,气鼓鼓的瞪了刘季一眼,“三叔,我再也不要理你啦!” 说罢,气鼓鼓走到马车后将书箱取下,拖着往家走。 走到一半又回头说:“我要告阿爷,三叔你欺负小孩,羞羞脸!” 小手在自己脸上刮了刮,表示了反击之后,小丫头扭头得意洋洋的进了老宅大门。 刘季听着里头传来的打小报告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小气鬼。” 快走几步,把殷乐赶下车,把哈哈笑的金宝放下去,又给了这胆大包天嘲笑自己的小子一个爆栗,“去去去,回你自己家去!” 将要和阿娘黏一起的四娘强行抱上马车,一甩马鞭,“回家吃饭咯!” 殷乐和阿旺默默转头看向秦瑶,有这样一位和小孩争气的相公,师父/夫人真是辛苦了。 秦瑶故作‘坚强’的一笑,从两人中间大步走过,背着手,慢悠悠往家去。 殷乐看了看阿旺,阿旺回望过来,四目相对,有火光在闪动。 一言不合,两人便冲了出去,一场短程快跑比赛正式开始! 最终以阿旺提前三秒优先冲进家门而结束。 秦瑶最后才到,走进院门,冲这一屋子的幼稚鬼轻蔑一笑,扭头对李氏笑盈盈吩咐:“开饭吧。” 李氏应声,眉开眼笑的,儿子小来福今天成功报上名,明日就能去学堂上学了,她光是想一想都忍不住开心。 端着菜来到堂屋,菜一一放下后,李氏并没有如往常那样退下。 “夫人。”她眼眶微红,对着主位上端坐着的秦瑶深深行了一礼:“谢谢您送小来福去学堂。” 深知秦瑶的性格,李氏没有说那些感激报答的客气话,因为她以后会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 秦瑶笑了笑,示意她起身,“不用客气,应该的。” 李氏激动的摇着头,这怎么能说是应该的呢,分明是夫人待他们好。 见李氏眼眶红红,怕她在自己面前哭出来,秦瑶赶紧挥挥手,“你快休息去吧。” “对了。”秦瑶告诉她,“明日芸娘她们准备一起进城去书局给孩子们买书,你做完早膳后可以跟着她们一块儿去,带上小来福一起。” 李氏喜出望外,实在是没忍住,跪下叩谢,又赶在夫人生气之前急忙起身,退下了。 小来福趴在门外,听到了堂屋里的一切,见母亲又哭又笑的出来,母子俩望着对方,对明日的行程充满期待。 李氏离开,秦瑶一家这才开饭。 二郎没管阿爹反复提醒的用餐礼仪,飞快刨完碗里的饭菜,放下碗筷便要离开。 “干什么去?”刘季将他喝住,“回来,坐下。” “前几日才教你们的,用餐要有用餐的礼仪,要等长辈都吃完了晚辈才能下桌。” 刘季没好气道:“你们现在是举人老爷家的公子小姐,这般没有规矩,日后出门去别人家里做客,岂不是要把老子的脸给丢光!” 二郎无奈的看了他爹一眼,“我有事,我要把我先前抄写下来的功课教给小来福,我们说好了的,他入学后我一定带他做第一名。” 解释完,暗暗瞅一眼专心干饭的一家之主,底气十足,“况且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别人家做客,阿娘都没说什么呢” 后面这句虽然说得小声,但刘季听得清清楚楚,心态瞬间爆炸,拍桌而起:“逆子,你还敢忤逆你老子!” 二郎肩一抖,倒不是怕他老子,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惊了一下,下意识往阿娘那看了一眼。 刘季瞬间反应过来,二郎这臭小子居然故意激他! 心下一慌,面上强装镇定的往秦瑶那看去,要是扰了娘子食欲,吾命恐休矣。本章完 564 矛盾冲击 预料之外,秦瑶毫无反应,继续夹菜吃菜,看都没往父子俩这看一眼。 刘季心里一喜,立马转头朝二郎看去,小少年神色一慌,显然没想到阿娘居然没有呵斥阿爹,眼珠子飞快一转,拔腿就跑。 刘季立马追了出去,“逆子休跑!” 远远听见后院传来二郎的告饶声,“阿爹我错了,我不该忤逆您,你就放了我吧,再耽搁下去,大好时光就全都浪费了,不如用这些时间去多看两行书.唉哟!” 二郎捂住脑袋痛叫一声,赶紧继续朝前狂奔,省得被阿爹丢过来的鞋再砸一次。 刘季最烦这小子张口闭口就是看书练字,要不是这臭小子他哪里用得着每日鸡不叫就爬起来看书! 刚刚居然还想在娘子面前陷害他,幸好娘子是明事理的,要不然他今天岂不是要把小命交待在饭桌上? “刘子书,你算是踢到铁板了,今天不把你揍服老子就跟你姓!” 二郎回头提醒他爹:“咱们两一个姓,就算阿爹你不揍我,你也跟我一个姓,除非你让我跟阿娘姓。” 刘季眉毛一竖,胆大包天的玩意儿,真是无法无天了! 撸起衣袖,眼睛环顾院子,抄起墙边的扫帚竹条便挥了上去。 饭厅里,听着院里的鸡飞狗跳,大郎啧啧摇了摇头,转身拍拍龙凤胎的小脑袋,“快吃饭,多吃点,日后记得不要随便忤逆长辈。” 三郎懵懵的小声问:“大哥,阿爹也算长辈吗?” 大郎瞅一眼从堂屋门前狼狈跑过的二郎,以及拿起竹条在后面狂追的亲爹,难得郑重的颔首,“算!” “哦。”三郎点点小脑袋,表示自己记住了,还不忘告诉妹妹,“四娘,不要忤逆阿爹哦。” 四娘傲娇的看了小哥一眼,她机灵着呢,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经过二郎这一招,兄妹四人明显察觉到阿娘对阿爹教育他们的事情,态度与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突然之间,兄妹四人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爹娘好像站到一条线上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秦瑶突然发现孩子们在家里养成了只听阿娘,反驳阿爹的习惯。 一开始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这样的情况好像越发严重了。 严重到,明明刘季有时候的出发点是对的,给的提醒也是对的,孩子们也要反驳。 与之相反,把她随口说的话奉为圣旨一般,不管对错,坚决执行,甚至以此反驳外界其他不一样的声音。 身在局中,秦瑶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是殷乐提醒了她。 且二郎尤为严重。 好几次接孩子们返家时,二郎有意提起其他同窗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对传统的女内男外家庭模式,表达了强烈的鄙夷。 严重的时候,还会在与同窗谈及各自烦恼时,因为同窗选择找父亲解决问题而言语讥讽对方。 殷乐一开始也没有很在意,毕竟是小儿拌嘴而已。后来听二郎说得多了,才留心暗中观察。 这一观察,就发现情况比自己想的要更棘手。 一方面孩子们对自家爹娘的相处模式表示了高度认可,另一方面,也会遭受到其他传统分工家庭出来的孩子们强烈排挤,搞得孩子们自己也很矛盾,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的。 金石镇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秦瑶以女子身份担任村长,在外行走,张扬行事。 当然了,当着她的面,肯定是夸她能干厉害云云。 但真心感到感激的人,也只有刘家村这些人和文具厂里的工人们。 背地里,秦瑶知道有很多人对自己行事强烈不满,况且她也因为文具厂员工过于充足的情况而拒绝了许多人投来的入厂诉求。 在这样矛盾的情势下,正处在世界观构建重要阶段的大郎兄妹四人,必然也会接收到外界带来的矛盾冲击。 秦瑶耸耸肩,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本来就是如此优秀~ 话说回来,既然孩子们搞不清楚到底谁说的是对的,谁说的错的,那她就用行动来给他们打一个预防针,告诉他们世界的多样性。 睡前,秦瑶特意让刘季煮了四碗糖水,和自己一起敲响了儿童房的房门。 刘季暗戳戳瞅她一眼,这是要干嘛? 秦瑶示意他淡定一点,“慌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突然想起来,她们家还没有爹娘一起跟孩子们面对面夜谈过呢,今天是第一次。 四娘被哥哥们差遣,穿着家里自制的小棉拖鞋哒哒哒跑到门后,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小脑袋探出,见是阿爹阿娘,惊喜的呀了一声。 床上听到动静的大郎二郎三郎齐刷刷好奇看过来,见爹娘端着糖水走进屋,互相看了看,有惊有喜。 大郎觉得意外,但有种今夜会过得很美好的预感,满心期待。 二郎就不一样了,晚饭时刚同阿爹闹了一场,总觉得爹娘是来秋后算账的。 三郎最开心,眼里的馋意根本眼藏不住,直勾勾盯着那糖水。 怕他夜里老是要起夜上茅房,家里人都不许他睡前多喝水,就更不要说甜滋滋的糖水了,迫不及待从床上爬下来,凑到爹娘跟前明知故问:“阿爹,是糖水啊?” 刘季好笑的点点头,端一碗给他,“坐着慢慢喝,不过别喝多了,仔细晚上尿床。” 说着,目光看到坐在床上的二郎,飞扬的眼神一沉,没好气道:“你喝不喝?要喝就下来,别弄脏了床。” 三郎四娘已经坐在桌前捧着碗开动,冬夜里来一碗热腾腾的糖水,简直不要太美味哦~ 二郎有一点和他亲爹很像,拒绝内耗,从不为难自己,蹭的从床上下来,接过刘季递来的糖水,在弟弟妹妹身旁坐下。 三兄妹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二郎心里那一点点委屈,也在一口糖水下肚之后,烟消云散了。 大郎穿好外衫去把房门关好,期待的在桌前坐了下来,一边接住阿娘给的糖水,一边好奇问: “阿爹阿娘,你们要干什么?” 秦瑶指了指空位,示意刘季也坐下,自己抱臂站在父子五人面前笑着说: “不干什么,我和你们阿爹无聊睡不着,过来找你们聊聊天。”本章完 565 家庭夜谈 “聊什么?”四娘十分期待。 大郎三郎也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好奇的望着爹娘。 只有二郎略有些心虚的问:“不会是来找我问罪的吧?” 秦瑶好笑的摆摆手,“不是,但也和你有点关系。” 二郎瞬间紧张起来,坐得笔直。 不过预想中的爹娘混合双打并没有到来,只听见阿娘温声说: “我知道你们最近有一些困惑和烦恼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所以现在你们可以大胆的说出来,我和阿爹也许可以帮你们一起想想办法。” 话题开始得十分自然,孩子们兴致高涨,把自己最近遇到的小麻烦小烦恼都说了出来。 刘季看得出来,孩子们非常喜欢这个环节,分享到烦恼的时候,苦着小脸。 但说到开心事时,又眉飞色舞起来,鲜活的样子令他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动容。 好像在这一刻,他终于能够感受到自己已为人父,真实的拥有四个孩子,三个男娃,一个女娃,他们每一个性格都不相同,又都拥有相似的面孔。 刘季单手托腮,聆听孩子们的烦恼,情绪不受控制的随着他们生气而动怒,到了最后,表现得比孩子们还要激动投入。 “你们这都是些什么同窗,怎么净戳人痛处,小小年纪,嘴巴真毒,居然说老子是吃软饭的!老子堂堂举人,还用得着吃软饭?” 他从来都是软饭硬吃的好不好! 刘季气愤道:“大郎二郎,下次给爹干死他丫的!” “还有三郎你个傻子,人家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你自己不会动动脑子想吗?” “四娘你”面对闺女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刘季话音一转,“算了,跟一堆男娃娃混在一起你能不被人欺负就很好了,偶尔欺负欺负人家也不算什么大事。” 感同身受的一顿输出后,刘季深吸一口气,佩服的看向秦瑶,“娘子,还得是你啊,要是其他学堂都能深知这阴阳平衡之道,多多给女娃行方便,咱们家四娘也就不用整日跟一帮男娃打架,能做个文静的小女娃了。” 听阿爹说到自己,四娘十分牛气的补充道:“阿爹你别担心,金花姐帮着我呢,我们姐妹同心,院里的男娃全都不是我们对手!” 刘季看小闺女那得意的模样,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翘鼻,“胡说八道什么,咱们是文静的小女娘,君子动口不动手,知道吗?” 四娘恍然大悟,“那我下次和金花姐一起骂他们!” 刘季:“.” 秦瑶以拳捂了捂嘴,掩下自己嘴角的笑,轻咳两声,把父子五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秦瑶告诉兄妹四人,在家里,既可以是阿娘很凶阿爹温柔,也可以是阿娘很温柔阿爹很凶。 不管是男主外还是女主外,男人当村长还是女人当村长,这都是正常的,没什么好奇怪。 并且他们也不需要去反驳外界那些不同的声音,哪怕他们说得很刺耳,但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这些人岂不是好可怜?”四娘欷歔道。 小姑娘觉得一个人如果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盲目跟从,完全没有自己的思考,那他真的好可怜。 “阿娘,我突然一点都不讨厌学堂里跟我争吵的同窗了。”四娘满眼悲悯的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看见别人讨厌我,就跟着一起要讨厌我。” 四娘眉头深深皱起,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世人都好可怜。 刘季暗暗扯了扯秦瑶衣角,闺女儿这样真的没事吗? 看那悲悯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菩萨。 想到女儿剃掉头发遁入空门的画面,刘季吓得一激灵。 秦瑶无语的白了刘季一眼,纯纯有病! 把女儿抱到膝上,秦瑶抚着她的发顶,温和的对兄妹四人道: “这世间一切,只要存在即为合理,对旁人多一分理解,对自己少一分苛责,永远保持谦虚,因为这世界之大,超乎你们的想象。” 三郎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阿娘,天有多大啊?” 四娘的兴致也被调动起来,“阿爹,你知道天上的星星为什么总是在夜里出现吗?” 啥?刘季有点不适应话题的转变,刚刚还在说学堂里那些碎嘴子的同窗,怎么突然就聊到天上去了? 迟迟没等到阿爹的回答,二郎怀疑的看了过来,“阿爹,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你知道?”刘季气焰十足的反问。 二郎瞬间蔫巴下去。 不行,他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阿娘,明日小来福他们进城我也想一块儿去,我想买书可以吗?”二郎眼巴巴的请求道,眼里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秦瑶正端着四娘剩下的糖水润嗓子,冷不丁对上这样一双渴望知识的眼睛,差点一口糖水喷出来。 勉强把糖水全部咽下肚,秦瑶认真道:“刘二郎,你这样下去会让身边的人很有压力的。” 大郎三郎四娘狂点头,就是就是! 不过话虽如此,秦瑶还是答应了二郎明日入城的请求。 为显得公平,干脆兄妹四人一起请假进城去,一人给了二两银子让他们去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夫妻俩离开之前,二郎突然从床上坐起问:“阿娘,你知道天有多大吗?” 秦瑶认真想了想,认真的回:“不知道。”她只知道地球有多大。 可惜这里都不是地球了。 吹灭烛台,关好儿童房房门,秦瑶和刘季站在门口对视了一眼,今夜的‘家庭夜谈’圆满结束,各回各屋睡觉去。 睡去之前,秦瑶脑海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在二郎孜孜不倦的研究下,她能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想着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秦瑶醒来时,阿旺已经驾车带着大郎兄妹四个和李氏小来福母子进城去了。 刘季倒是也想跟着去,可一大早就在自家院坝上瞧见甄玉白去了莲院,他心中警铃大作,早膳一吃完便拎着书箱往莲院杀去。本章完 566 宋家来了 可惜,刘季到的时候甄玉白已经离开。 人家只是来找大儒给学堂孩子们写一句激励诗文,诗文拿到就走了。 从不内耗的刘季严重内耗了一天,疑神疑鬼,精神委靡。 傍晚,孩子们从县城返回,带来了宋章一家将要到刘家村小住几日的消息。 上次宋章说要来还是中秋之前,结果也没有来。 没想到这会儿天气冷下来,倒是有空了。 秦瑶问阿旺:“说了要来多久吗?” 阿旺答:“大人没有说,不过三五日应该是要的,我看到宋家下人今日在城中置办了不少东西,应该是要在村里待上一段时间。” 刘季很期待,兴奋同秦瑶商议,“那咱们要准备些什么吗?要不我这就去把宋大人家的小院扫一扫?” 没有人住的新院子,里面肯定到处都是落叶。 先前在宋章面前露面的机会少,人家也根本不拿正眼瞧他,这次宋章要来,刘季决定要好好在他面前亮亮相。 毕竟这整个开阳县,如今能让他刘举人主动结交的人,也只有宋县令了。 其他的那些,通通入不了他刘举人的眼。 秦瑶看他那积极劲儿,道了声:“随便你。” 不想,刘季来真的,晚饭都不吃,拿起抹布扫帚就兴冲冲往村里去了。 阿旺忍了忍,没忍住大声提醒:“大老爷,你没拿钥匙。” 而且也没有钥匙。 已经冲到河岸边的刘季脚下一个急刹,没好气的转过身来,“你不早说!” 阿旺心道你也没问。并不想搭理恼羞成怒的大老爷,牵着马往牲畜棚去,把老黄喂得饱饱的,这才进家用饭。 饭桌上,刘季怨怼的眼刀一个个飞过来,阿旺无动于衷,拿一个大海碗,夹了满满一碗的菜,自己蹲在门边大口吃得香喷喷,主打一个看不见即不存在。 刘季气结,但也不好发作,只得化气愤为食欲,比往常多吃了两碗饭。 “真香啊!”他满足的一抹嘴,仿佛刚刚的尴尬事情并没有发生过。 大郎兄妹四人埋头吃菜,不敢抬头,生怕阿爹看见自己兄妹四人的上扬的嘴角。 可惜,跑完步回来的殷乐一进家门,就发现四个小的在憋笑,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殷乐大步走进堂屋,大声问: “大郎你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眼看阿爹的目光就要转过来,大郎急中生智,忙颔首笑着说:“是啊,宋伯伯明日要带家人过来村中小住。” “上次宋伯伯在家里吃饭时说,他儿子最擅箭术,正好我们能够进山去比试比试。” 这话倒是真的,是以刘季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反而期待的附和: “那感情好啊,等宋家少爷来了,大郎二郎你们多多照顾着点。” “娘子,要不给孩子们请两天假吧,这天也冷了,看那一张张小脸冻得通红,我心疼啊。”刘季一副关心模样。 二郎严肃拒绝:“我不用,今天已经请过假,我明日要回学堂,不然功课该跟不上了。” 但秦瑶想着宋家人第一次到村里,确实应该好好招呼一番,至少第一天不能怠慢了人家。 “那就再请明天一天吧,后日再回去上学。”秦瑶说完,看向兄妹四人:“同意吗?” 龙凤胎疯狂点头。 大郎虽然觉得爹娘这样有点太宠着自己兄妹四人,但还是难抵挡住不用去学堂的诱惑,嗯的虚虚应了下来。 二郎哀叹一声,勉强道:“那行叭。” 于是,次日用完早膳过后,秦瑶掐算着宋家抵达的时间,眼看时辰差不多,夫妇两便带着孩子们来到村口,迎接宋章一家的到来。 今天天气还不错,消失多日的太阳公公露出头来,为人们带来一缕暖光。 一家六口双手都拢在衣袖中,排排站在太阳能够照到的地方,朝村口张望。 终于,秦瑶耳中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在一家六口期待的目光中,一队人马出现在村口。 宋章骑着高头大马与两名护卫在前,两位小公子骑着小马,在各自小厮的护卫下居中,最后是载着宋夫人和宋小姐的马车。 在马车之后,是坐在露天牛车上的仆从,以及一只黑山羊。 是的,宋章不但把妻子女儿儿子都带来,还热情的给秦瑶一家带了一只黑山羊。 两家在村口互相打了招呼,孩子们也互相见过礼之后,秦瑶看着那只被三郎四娘眼巴巴盯着的黑山羊,试探提议道: “大人、夫人,要不我们今天一起搞个烧烤玩玩?” 宋章夫妇对视一眼,齐声追问:“烧烤?” 刘季和孩子们也都茫然的看过来,都不知何为烧烤。 秦瑶没想到大家居然不知道烧烤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但她自己好像也很久没有吃过烧烤了,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解释。 于是冲众人招了招手,神秘一笑,“跟我来就知道了!” “大郎,记得把羊牵上!”秦瑶叮嘱。 大郎哎的应了一声,同宋章家的次子对视一眼,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少年一起跑过去牵黑山羊。 众人好奇的跟着秦瑶来到家中,秦瑶笑问道:“都听我来安排,没问题吧?” 宋夫人满心都是好奇,自然没问题,大方表示一定配合。 宋章看家人有兴趣,也戏谑道:“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村长可不能生气。” 她那脾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老实说,他还有点怕她。 秦瑶无奈苦笑,“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那既然大家伙都没意见,我们就开始行动?。” 众人颔首,一副听候派遣的模样。 秦瑶立马安排起来,指着刘季:“你和阿旺把羊给杀了,将肉质最好的部分全部切成小肉块儿腌制好,余下部分大火开灶让李氏炖起来。” 刘季还想和宋大人多多交谈呢,可惜根本没有开口拒绝的机会,就被阿旺带走,一起磨刀霍霍向山羊。 秦瑶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大郎四娘吩咐: “你们去莲院问问先生和齐公子,能否借用一下他们家门口的观景台,那边位置最好,阳光充足风景绝美,顺便邀请他们加入我们的烧烤派对。” “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拒绝。” 兄妹两得令,立马朝莲院奔去,兴奋到不行。本章完 567 露天烧烤 秦瑶看向期待被吩咐的宋章一家,“我家有柴刀,可否让两位护卫大哥去后山砍两颗竹子回来?” 宋家二子立马站出,说:“秦村长,我们带着他们去!” 秦瑶颔首,把柴刀给了几人,指好位置,让他们去把竹子砍回来,“记得把枝丫修一下,只要竹竿。” 宋家兄弟两连声应下,在城里可没有这样撒野的机会,拿起柴刀兴冲冲竹林去了。 “那我们呢?”宋夫人好奇问。 秦瑶请两人和宋小姐进堂屋,“咱们坐下先喝杯茶,等他们把竹子和羊肉弄好才轮到我们。” 说着,冲略感失落的宋家小姐眨了下眼睛,“一会儿我们要做的可是精致活儿,得先把体力恢复到最佳状态。” 宋小姐惊喜抬眸,得到秦瑶肯定的微笑,眼底失落消失,瞬间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精致活儿充满期待。 “我会好好做的!”她认真向秦瑶保证道。 一盏茶的功夫,宋家两位公子领着护卫们,把竹子扛回来了。 阿旺的速度也不是盖的,就这么会儿功夫,羊已经杀好。 大郎和四娘也从莲院返回,说公良缭和齐仙官已经答应他们使用莲院的观景台,并且十分期待加入这次的烧烤派对。 材料和地点都已搞定,秦瑶又让大郎和四娘回莲院去,让石头他们准备炭炉和桌椅板凳,今天烧烤派对就在莲院门口办。 这么好的日头,当然是要露天烧烤啦。 秦瑶示意喝茶的宋章夫妇和宋小姐可以开始干活了,来到院中,示意众人拿着羊和竹子跟自己去莲院。 宋章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他来时还在和阿姐商量到时候如何上门拜访公良缭这位大儒,眼下马上就要见到真人了。 宋章心下难免激动,想起刘季也是大儒弟子,挽起衣袖主动来到阿旺和刘季身旁,加入了抬羊小队,先同大儒弟子打听打听大儒喜好。 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孩子们拿着凳子椅子,秦瑶扛着自己屋里的大长桌,准备拿来做操作台。 刘季阿旺宋章三人抬着杀好的羊,李氏也端着一只装满羊骨的大锅在后,一会儿打算就在莲院厨房给众人熬羊汤。 宋夫人和宋小姐怕自己显得格格不入,手上也提着装满新鲜蔬菜的菜篮子。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莲院,在秦瑶的指挥下,没一会儿就搭出一个烧烤场地。 石头和阿古也把院中能挪动的桌椅板凳都摆了出来,加上秦瑶家里带来的,摆了三套桌椅。 每张桌前,都放了也个炭炉,上面摆着从秦瑶家烤炉里取来的铁网。 齐家的丫鬟们泡了香茶出来,一桌一壶,又添了不少瓜果,乍一看,就像是在外设宴一般。 不过与平常设宴不同,今天的食物都靠自己动手,并没有下人伺候送到嘴边。 大大的操作台前,所有人挽起衣袖,在秦瑶的安排下,分工合作,开始串羊肉串。 阿旺剁肉,刘季腌肉,秦瑶和石头等护卫们负责劈竹签,宋章夫妇带着长女负责串肉。 至于大郎兄妹四人,早叫走了齐仙官和宋家二子,跑到山野里疯玩去了。 公良缭作为最年长者,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只管坐在轮椅上喝着热茶,晒着太阳,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 这种惬意,语言无法形容,公良缭只觉得这一辈子要是能有这么一天,最亲近的人都在身边,他在看,他们在闹,那便死也无憾了。 三只炭炉都烧了起来,秦瑶把劈竹签的活儿交给石头等人,就着从河边打来的水洗干净手,拿起串好的肉串,开始给众人做示范。 家里常备辣椒、胡椒、孜然等调味料,秦瑶又把家中存着的两罐蜂蜜也带来了,有甜有辣有麻,众人喜欢什么口味都能满足。 宋章带来的黑山羊还挺肥,肉块经过腌制后,那股膻味儿去了大半。 按照秦瑶的吩咐,宋家人一块儿瘦肉一块儿肥肉隔着串成一串串,秦瑶拿了一把放在铁网上,一手打扇,一手翻烤,在旺盛的火力下,羊肉串发出滋滋的爆油声,一股烤肉香气升起,引得众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这还没完呢,肉烤到半熟,秦瑶又刷了一层蜂蜜,而后继续翻烤至七成熟,再撒上调味料,爆上一把小葱花,八成熟时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瓷盘中。 “都来尝尝!”秦瑶招手让众人过来,她已经很久没弄过烧烤了,但闻着今天烤出来的味儿,味道应该不会差。 “娘子亲手烤出来的东西,定不会差!”刘季还没吃呢,彩虹屁已经冒出来,当先拿起一串,深深嗅了一口。 一股和往常肉食不同香气钻入鼻尖,很容易就勾起人的食欲。 刘季期待的张开口,咬了一大口,肥瘦相间的肉串带来了丰富层次,香甜麻辣集几种味道一次性在口中爆发,刺激味蕾,让人吃了一口还想来第二口。 “如何?”宋章询问。 刘季却没顾得上回应他,又咬了一大口肉串,同时空着的手还去拿盘里其他烤好的。 虽然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烤串,但刘季自发解锁了它的最佳食用姿势,左右开弓,一口接着一口,嘴里发出来的满足咀嚼声,把身旁诸位看官看得直咽口水。 终于,两串羊肉串全部下肚,刘季这才丢下签子,满足的一抹嘴说:“香!太香了!” 说完,又拿了两根,一根递给秦瑶,得意的冲她一挑眉,“娘子你快尝尝你自己做的,我都奇了怪了,这世上怎能有你这般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奇女子!” 另外一根了,献宝似的递到公良缭跟前,“老师您快趁热吃,越热越香!这肉串真是绝了!” 公良缭故作矜持,淡然嗯了一声,还要掏出手帕捏住签子,这才张口食用。 不过第一口下去,老头眼睛唰一下便亮了起来。 刘季不过是回头看了眼宋章夫妻吃到羊肉串的反应,再一回头,老头手里的羊肉串就只剩下签子了。 “老师,肉呢?”刘季震惊询问。 公良缭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油脂,把光杆签子递给他,“再去拿五串不,十串,再拿十串来!” 暗中观察众人反应的秦瑶,嘴角翘起,她就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拒绝烧烤。本章完 568 任期将满 河岸边,正带着弟弟妹妹和客人们抓鱼的大郎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烤肉香气。 一晃神的功夫,一条鱼儿从他脚边游了过去。 齐仙官大喊:“大郎,鱼!鱼!” 那焦急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亲自下河去帮他叉住那条好不容易才遇到的肥鱼。 可惜,石头和阿古刚刚才嘱咐他不许下河,以免染了风寒。 这时节就算天上有太阳,河水却还是冷冰冰的,不止是齐仙官想下河没能下,宋家两位公子也被小厮苦求着不许下河。 倒是大郎兄妹四个没有限制,拿起自制的鱼叉挽起棉裤就下河去了。 河水也不算太冷,水也比夏日浅了一半,这片抓鱼的河滩水深才到四娘大腿。 不过她和三郎就是来凑数的,一直站在大石头上拿着木叉指挥大哥二哥抓鱼。 二郎不太会抓,挎着鱼篓跟在大哥身后,大郎抓到一条他就装一条,重在参与。 所以身为主力的大郎一晃神,孩子们关心的目光就都投了过来。 宋家二公子可惜道:“大郎你刚刚错过了一条大肥鱼。” 齐仙官就不客气多了,直接问:“大郎你刚刚为什么晃神?” 大郎耸耸鼻尖,好香啊,他诧异的看向岸边的小伙伴们:“你们没有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肉香吗?香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听见他这句话,众人齐刷刷耸起鼻尖嗅,好像真的有哎。 四娘眼睛一亮,大胆猜测:“会不会是阿娘他们已经弄好啦?” 话音刚落,三郎便跳下石头,淌水回到岸边,飞快穿好鞋子便朝莲院奔去。 边跑边说:“我先去帮你们看看!好了回来叫你们!” 话是这么说,可大郎等人哪里还等得了他回来通知,互相对视一眼,自不用说,默契开始收工穿鞋,提着半框的鱼,快步往莲院赶去。 还没到地方呢,香得人馋虫都出来的烧烤味儿扑鼻而来。 大人们瞧见他们,赶紧招手让他们过去尝尝新鲜出炉的烤羊肉串。 不但有肉的,还有素的。吃肉腻了来两串素菜,十分解腻。 三郎嗷叫一声,看着已经坐在桌前吃得满嘴流油的大人们,满眼都是懊恼。 秦瑶瞧见二郎手里的鱼篓,一边把手上烤好的肉串递给兄妹几个,一边好笑问: “抓到鱼了吗?” “有的有的!”四娘替哥哥回答了,手上没空着,举着肉串往嘴里送,香得直蹦跶,“阿娘,好好吃啊,下次我们还做烧烤好不好?” “可以。”秦瑶颔首,接过二郎递来的鱼篓,五六条二指宽的小鱼因为缺水在里面缓慢挣扎着。 “阿旺,杀来烤了!”秦瑶吩咐道。 阿旺应下,孩子们欢呼一声,围过去看杀鱼,你挤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争抢第一口烤鱼肉。 宋家小姐和两位公子年纪大点,不好意思这么争,可也眼巴巴跟在后面看呢。 齐仙官烤肉没吃两口,就被刘季抓了壮丁,给他分配一个炭炉和一盘肉串,“老师的肉串就交给小师兄了。” “那你呢?”齐仙官赶紧给他拽住。 刘季一本正经的指了指宋章,“师弟得招呼客人呐,宋大人第一次来就一直在忙,我还不曾有空好好与他坐下喝一杯清茶呢,小师兄可以理解的吧?” 齐仙官:“那好吧。” 拿起烤肉放在铁网上,学着秦瑶那边翻烤的动作,开心的晃了晃头,这个烧烤还蛮好玩的。 “宋大人!”刘季哈哈笑着来到串肉串的宋章面前,很自然的把对方手中肉串撸下来放一边,拉着人来到山壁前用山泉水洗手。 刘季给他打上‘阿旺牌’香皂,“真是辛苦大人了,哪有客人一来就让人干活的,内人礼数不周,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宋章把自己的手从刘季手上抽出来,略显尴尬的一笑,“刘举人客气了,本就是我等叨扰在先,何况这烧烤要自己动手才更有意思,你觉得呢?” “是是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刘季笑呵呵的,自己把自己手上沾到的泡泡冲洗干净,两手一甩,取出怀中手帕递给宋章,“大人擦擦手。” 宋章看了眼手帕,干干净净的,还挺讲究。 接下帕子擦干手,还给刘季,“多谢。” 刘季忙摆手,“您客气了,忙了一上午,咱们一起去老师那歇一歇?” 这个宋章无法拒绝,他本来就想见公良缭,可惜老人家脾气看起来不太好,从刚刚见面到现在,他也只是远远跟对方行了一礼而已。 眼下机会来了,就算觉得刘季这人有点谄媚,也还是跟了过去。 只要有刘季在的场子,就没冷下来过,有他搭桥,宋章和公良缭终于说上了话。 身后时不时传来几人哈哈哈的大笑声,秦瑶没办法专心吃烤肉,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也不知刘季说了什么,公良缭笑得脸都红了,宋章一脸忍俊不禁,还跟他勾肩搭背的,一副两人已经十分要好的模样。 “许久没见阿弟这般畅快的笑过了。” 宋夫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突然感慨道:“自我随他到了开阳县,便一直忙于公务,总说等他忙完这件事我们一家便出来踏踏青,可总也等不到,忙完这一件又有下一件.” “一晃眼,三年任期将满,临走前这才得了这几日空闲过来。” 秦瑶烤肉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任期将满? 是啊,一转眼,三年了。 秦瑶试探问道:“听夫人的意思,宋大人即将要离开开阳县了?” 宋夫人颔首,有些不舍道:“是啊,调任的消息已经传下来了,年后便要离开开阳县,前往青州府就任。” 宋夫人没说是什么职位,因为还没有确定下来,只是暂时知道了即将调任的地方。 但秦瑶看宋夫人神情中喜悦大于忧愁,猜测宋章应该是要升官了。 只微微迟疑了一下,秦瑶便撇开心中那一丝怅然,笑了起来,“那可要跟夫人提前道声恭喜了。” 宋夫人微笑颔首,邀请秦瑶到时候有空,去青州府找她们玩。 秦瑶一口答应下来,只是二人都知道,紫荆府与青州府相距甚远,往后再见,怕是难了。本章完 569 文官变武职 太阳渐渐隐入云层,没了阳光。 观景台前,眼看天气冷下来,已经吃饱喝足的众人散去,各回各家。 因为顺路,秦瑶夫妇两把宋章一家送到他们家小院门口,又嘱咐他们有什么缺的东西尽管来找自己,看着宋章一家安顿好,这才返回自己家。 一进家门,夫妇两看向对方,异口同声的说:“宋家要搬走了。” 秦瑶挑了挑眉,“看来宋章也把他即将调任青州府的事和你说了。” 刘季点点头,他知道的比她多些,听宋章的口气,应当是升了两级,即将出任青州府戍卫校尉,正六品。 “武职?”秦瑶有点意外。 刘季啧啧两声:“我听了也觉得意外,不过升了就是好事吧,如今也没有战事,他顶多就是去挂个名,说不准再过两三年,就要往京城调了。” 天果然是冷了下来,站在院里有点凉,秦瑶招呼着孩子们一起进堂屋烤火。 炭盆烧得旺旺的,厨房那边飘来李氏准备晚饭的饭菜香气,秦瑶舒服瘫坐下来,让刘季继续说他在宋章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刘季知道的也不多,主要是公良缭知道的多,并且看样子,与宋家长辈曾有过交集。 刚刚他们三人聊完天,背着宋章,老头把宋家的底细都给他说了一遍。 “好像是那什么,宋章有位叔父现在吏部任职,曾与公主府走得很近。” “我听小师兄说,现如今京中官员分为两派,一派以太傅为主的老派文臣,还有一派拥护公主府的新晋武官,余下二三子不过是在夹缝中生存。” “走文官一途想要调任京城,除非宋章做出大政绩才有可能,但要是走武职的路子,军中又是另外一套升迁章程,听说会容易许多。” 不过说来说去,如今朝廷无战事,武将已经成为一个尴尬的存在。 公良缭很避讳谈到京城的明争暗斗、储位风波,刘季知道的这些,还是从齐仙官那套来的。 齐相爷对这位重孙子寄与厚望,祖孙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齐仙官人不在京城,但京城的变化他都了如指掌。 “不过我一个举人,京城里的明争暗斗与我也没有关系。” 刘季十分乐天派的说:“我现在只想再考个进士,混个像宋大人那样的县令当当,此生便无憾了!” 秦瑶幽幽一瞥,“我记得你先前还说,待到日后你得了权,定要将王瑾这无耻匹夫的脑袋砍下来给我当球踢。” 刘季猛的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糟糕糟糕,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当然,他先前说的也是真心话。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已经知道仕途艰难并不好走,也就很自然的接受现实了。 不过真心话可不能说出来。 刘季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忙扯出一个笑脸,辩解道:“我不过是谦虚谦虚,这是说给外人听的,一个小小县令怎能配得上我的才华!” “况且我还没把王瑾的脑袋砍下来了呢,岂会满足于一个小小县令?有仇不报非君子,娘子你且等着吧,定叫那无耻匹夫悔不当初!” 说完,看不出秦瑶的喜怒,又给她添了一杯香茶,亲手奉上,并贴心询问:“娘子今日烧烤辛苦了,可要捏捏肩?” 秦瑶嗤笑一声,勉强点了点头,“来吧,正好也酸了。” 刘季:“好嘞!” 肩膀上的手力道正好,秦瑶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其实并不指望刘季能够在仕途上步步高升,也没想过他真能把王瑾脑袋砍下来。 故意提醒他一句,不过是想看看这容易满足的家伙是什么反应。 事实证明,刘季的反应成功让她心情变好了。 既然宋章要走,开阳县县令的空缺就会有新人过来顶替,秦瑶只能祈祷下一个县令能保持宋章这样的水准。 就算不能,也希望不要差得太远,要不然她这小日子就不好过了。 秦瑶发现,自己尝过了人脉带来的便利之后,竟对新县令的到来有些抗拒。 不过幸运的是,在村里小住五日后,宋章一家回城时,给她送来了新县令的消息。 一听新县令与宋章是同一届的进士,且对方拥有君子品性之后,秦瑶当即松了一口气。 与之相反,刘季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子品性.这就断绝了他想要攀附贿赂的可能啊! 老师说他现在这半吊子水平,必须再安心修行两年,才有通过会试的可能。 那这两年,他总不可能没日没夜的读书吧? 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些自己的应酬,不说混个县丞,能混上个主簿师爷什么的当当,那也不错呐。 就连老师都鼓励他要多发挥自己的专长,说他根基薄弱,出身平民,不似小师兄那般有长辈帮忙铺路,要是自己不努力积攒人脉,日后仕途难走。 对此,公良缭有话要说。 “老夫让你多多结交人脉,不是让你去跟那些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人称兄道弟!” 刘季啊了一声,“那老师您的意思是?” 公良缭强忍住想给他一爆栗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低喝道: “老夫的意思是让你多去与那些学识在你之上的前人请教学习,懂?” 刘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弟子受教了。” 一本正经行了一礼,虚心认错后,拔腿就跑。 果不然,下一秒一只靴子就从他背后飞了过来。 刘季侧身躲开,拍拍胸脯,幸好老子跑得快。 不过老头没脚,哪里来的鞋子? 好奇心促使刘季回头看,公良缭蔑笑一声,另外一只靴子成功脱手而出,砸到刘季胸前。 倒是不疼,比起娘子的铁锤,这点力道跟猫挠似的。刘季笑嘻嘻把胸前靴子接住拎到眼前看。 哦,原来是小师兄的呀。 乖乖巧巧跪坐在案几前临摹古迹的齐仙官,眼睛看着自家小师弟,盖在棉被下面的脚,尴尬的蜷了蜷。 刘季把两只靴子捡起,一并放回小师兄案几旁,道了声:“辛苦。” 这才冲气呼呼的公良缭一抱拳,溜了溜了。本章完 570 年礼 一夜北风来,气温又往下降了一截。 清晨殷乐起来劈柴,发现柴垛上覆上一层厚厚白霜。 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天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要下雪了。 已经步入十一月,按照往年来看,下雪的概率更大。 殷乐缩了缩脖子,寻常百姓家最怕下雪了,如果没有充足的炭火和厚实的衣物被褥,以及过冬食物,冬天对百姓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她庆幸自己今年可以在温暖的屋子里穿着厚实的衣物渡过冬天。 想到这,殷乐对师父的感激又多几分,劈柴劈得更卖力,恨不得把阿旺从山上打来的这些柴火一天给它劈完。 早膳刚吃过,秦瑶就接到宋瑜统计出来的年礼礼单。 往年没有这个环节,顶多就是往丁家和府城贺家齐姑母那备上一份。 但今年刘季成了举人,家里也多了好几家要走动的人情。 算上采购和路上往返时间,十一月就得把年礼单子准备出来。 有些路程远的,怕途中遇到大雪行路艰难,十一月月初就已经出发了。 宋瑜送来的礼单有两份。 一份是与文具厂相关的生意伙伴。 由厂里拨款,集中采购,送的是一些滋补药材和当地特产。 给福隆商行那边,多送一只新款仕女匣。 一份是秦瑶单独叮嘱,要送给齐家、公良缭、丁家,还有刚和刘季拜了把子的钱、沈、邓三家。 给齐家和公良缭那边,在去年的布匹、酒肉、茶叶基础上,又新加了两套价值二十两的笔墨,共需银七十五两。 钱、沈、邓三家,每家一头猪、上等品质茶叶两罐,棉布两匹,酒两坛。共需银五十两 还有丁家,孩子们的夫子得一人一份,就算只是一些肉菜每人也要花去二两。 丁湘一家远在京城,秦瑶一开始犹豫过要不要送,但想到刘肥还在京城,日后专柜店铺开起来,自然少不了要联系,这就少不了要准备一份年礼。 家乡特产,对远在外乡的人们来说是一份专属回忆,份量很重。 所以送到京城去的年礼,秦瑶花费了不少心思,把开阳县内一切方便存放的吃食全部准备了一份。 银钱花费不算多,七八两就够了,但为了保证食物新鲜,路费却花了二十两银子,礼轻情意重。 丁家庄丁老太太那也要去一趟,年礼准备得就没那么用心了,拿齐六件礼就成,预算是十两银子。 秦瑶把刘季叫过来,问他哪天有空,亲自带家里四个孩子一起过去一趟,把三郎四娘明年到丁家本部族学的事情敲定下来。 如今刘季有了举人的身份,再去谈孩子们入学的事,十拿九稳。 “老太太看我不爽,我就不去了。”秦瑶自嘲笑道。 刘季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应是,暗戳戳瞅一眼秦瑶身前的礼单。 他的算术得了公良缭真传,一眼看过,算盘自己就在脑子里开始计算,很快就得出一个具体数字。 一百七十两!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指着单子问:“娘子,这不会都是咱们家今年要送的年礼吧?” 秦瑶“嗯”了一声,低头计算开支。 她知道刘季肉疼,其实她自己也肝疼,一百七十两,都够一个普通四口四家舒舒服服过七八年了。 但和开阳县其他举人老爷们比,她们家在年礼上的花费,只不过是人家日常节日的一次花费而已。 要是还有差事在身的,同僚之间互相送礼,开支只会更大。 刘季可不知道秦瑶肝疼,他只看见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正在计算开支,心里除了佩服,就是佩服。 “娘子,我能弱弱问一下,咱们家今年赚了多少银子吗?” 按照年礼这个花费,他很担心家里破产啊! 秦瑶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不便告知。” 这个回答,刘季一点都不觉得失望,意料之中了属于是。 恶妇要是真告诉他家中有多少银子,那才不正常呢。 看样子暂时家里不会破产,恶妇手里银子多着呢。 不过他得告诉她,今年他也是为这个家做了大贡献的。 刘季干脆在秦瑶对面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自豪道: “那这一百七十两里,也有一百五十多两是我赚回来的吧?还有家里现在那些田宅,明年要是收上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呢。” 秦瑶:“嗯,我知道,给你记账了。” 刘季心下一喜,忙问:“那我欠娘子你的债,是不是也还清了?” 秦瑶掀起眼皮看他,认真问:“你想还清?也不是不可以。” 刘季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但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阴森森的提醒道:小心有诈,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肯定有大坑等着你往下跳呢! 刘季顿时一激灵,脑子变得无比的清醒,他忙摇头道:“不了不了,咱们夫妻一体的,算什么账呢,怪没意思的。” 秦瑶眉头皱起,不耐问:“那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 秦瑶:“再问你一次,那你想怎样?!” 刘季语速极快的说:“娘子,每个月能给我点银子吗?不用太多,十两就够了!” 说完,睁大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人家举人老爷出门都有仆从,再不济也有一匹宝马相伴,我就只有赤条条一个人” 秦瑶:“你身上穿的是空气吗?” 刘季心虚的低咳了两声,用手轻轻拂了拂身上新做的缎面厚袄,继续小小声: “钱、沈、邓三家每年还会给我不少好处,各种进项加一起,也能给家里添上二三百两银子,我就只要十两拿来买些笔墨和书籍,不过分吧?”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是秦瑶的御下准则,很好用,从没翻过车。 眼前刘季这可怜劲儿不能打动她分毫,但他眼底透露出来的穷酸气,确实有辣到她的眼睛。 秦瑶松口:“五两,不能再多了。” “好!”刘季赶紧应下,强抿住嘴唇,才没有笑出声来。 哈哈哈,他现在也是有银子的人啦! 至于讨价还价,在秦瑶那里根本就不存在的。这是刘季用好几顿打领悟出来的道理。本章完 571 村助 眼看着刘季脚底装了弹簧一样,蹦跳离开,满院子宣扬他也是有零花的人了。 秦瑶嘴角一撇,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低头,继续盘账。 最近刚刚把福隆商行的神力书箱定单完成,宋瑜去了府城一趟,把后续的账款结算回来,除去各种成本税务,秦瑶个人这边入账650两银子。 这一次,宋瑜并没能带来更多订单,福隆商行那边需求量大大减少,只要了两千只,半年内交货。 平均下来,明年上半年文具厂每月只有六十两左右的订单量。 如果不是有了新产品仕女匣,秦瑶都得倒吸一口凉气。 当即便嘱咐宋瑜芸娘等人,继续研发新产品,不可懈怠。 不过有了这650两入账,年礼所需170两支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肝疼。 有增有减,再算上原本的,现在秦瑶手里还有现银2736两,以及满满一仓库的粮食。 另外还有一百只螺钿款仕女匣将在这个月月底交货,如果顺利,除夕前还能再收到一笔巨款。 是以这账目核算下来,秦瑶心情又恢复了舒爽。 现在手里的银子和粮食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要是能和新来的县令继续打配合,她这地主婆的日子别提多开心了。 宋章一家年后便要离开,这么算起来,新县令将在年后的两个月内到位,到时候略备薄礼,让刘季带过去试一试新县令的想法。 不过这种事情,得‘你要我有’才好,如今开阳县的民风已经好得不得了,只剩下一个当缩头乌龟,翻不起风浪的王麻五。 反倒是秦瑶这个‘恶鬼娘娘’在道上名声更凶。别到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她给烧着了。 想到这里,秦瑶感觉自己不能太乐观,就算新县令与宋章是同届进士,为人也有君子之风,但人是会变的。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多想无益处。 合上账本,秦瑶起身伸了个懒腰,提起可以怀抱的小炭瓮,出门去村中巡视。 快要下雪了,她得通知各家各户做好准备,顺便看看村中鳏寡和老人,注意气温变化,预备好足够的保暖物资。 今年村里人小富了一波,九成村民过冬物资充足,已不需要秦瑶担心。 余下一成,都是已经丧失劳动力的孤独老人,一共有三个。 原本是五个的,前几年冻死了两个,现在只有三个了。 因为没有劳动能力,其中两个还有慢性病,放在以前,基本就是熬着等死的。 但秦瑶当了村长之后,从族中公款里拨了一部分出来,每月都给这三个老人发放免费的食物和蔬菜,保证了他们的基本生活。 如此一来,本以为自己春天都熬不过的三个老人,一直好好活到了冬天。 过冬需要厚实的衣裳,仍旧是从公中出的,三人的屋子也是秦瑶嘱咐刘阳等村里青年帮忙修缮,不再透风。只要炭火充足,又将迎来春天。 对秦瑶做的这些事,村里人有意见的不少,但在秦瑶说了一句:“日后凡是我刘家村村民,年老无力之后,都是这个待遇。” 村民们便都没有怨言了,反而有种老有所依的心安。 秦瑶还打算以后从给村民的分红中抽出一部分,作为村民们的养老金,也鼓励其他未参与入股的村民每年上交族中一部分银钱,用做养老保障。 而这份统一账目里的银钱达到一定数额之后,她准备交给村中擅于经营的年轻人,让他们钱生钱。 关于这一计划,老村长和族长都很支持,并且正在帮忙游说村民中,乐观的话,明年开春就可以执行了。 这些日子秦瑶也没闲着,有刘季招呼宋章一家,她不需要操心人情往来,趁此时机在村里组建了刘家村村助领导班底。 在保持原有村长族长的组织构架前提下,因为刘家村流动人员日益增长所带来的问题与矛盾增多,村里管理人员严重不足。 所以特别增设村助这个非官方位置,协助村长族长料理村中一切大小事物。 这个请求一提出,就得到了全体刘家村村民的大力支持。 毕竟,这可是名正言顺的一个位置,和往年村长族长随便喊一个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经过全体村民投票,最后选出刘大福、刘阳、刘琪、刘仲四人成为村助。 秦瑶把村子巡视一圈,便将四人里能喊来的都喊来,让他们找人去修剪路边延伸出来的树枝,省得天气更冷结冰,冰凌坠下误伤路人。 “还有村里那三个老人,等到下雪的时候,就把他们三安排到一间屋子过冬,互相间有个照应,村里的炭火也能省一点,村里照料起来也方便些。” 能来的只有刘大福和刘阳,一老一少认真的记下村长嘱咐。 “对了!”秦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刘阳交代:“山脚下那边你安排两个村中闲散人员,让他们没事就过去转转,预防有野兽下山伤人伤畜。” 刘阳:“好。” 待到二人各自散去,秦瑶又去了趟学堂。 开课好几天了,甄玉白这几日白天基本不去莲院,秦瑶夜里暗中观察,只逮到他一次。 没有意外,又是被公良缭一句无情的滚给吼跑了。 秦瑶猜测,京城里可能有人想把公良缭叫回去。 不过老头明显不想再参合朝堂上的纷争,连甄玉白提到他背后的人也不愿意听到。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被人这么打扰,估计已经想把那人给刀了。 可即便甄玉白这个人身上疑点多多,也不能否认他的教学质量极佳,且对学生们非常有耐心。 因为家里孩子总说夫子怎么怎么好,村民们也对夫子十分热情,家里凡是有点好的,一股脑往学堂送。 甄玉白不会做饭,病好后,他自己请了位村中大娘为他准备一日两餐,顺带着帮忙打扫打扫卫生,洗洗衣裳之类。 秦瑶也同这位大娘旁敲侧击过,发现甄玉白这人除了喜欢夜访莲院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异常,人家就是一个真心喜欢孩子的教书先生。 “村长?” 甄玉白从学堂屋后走出来,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拿着一把小锄头,好像是在挖野菜。 看到呆站在课室门外的秦瑶,有点意外。(本章完) 572 阳奉阴违 秦瑶听见甄玉白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又往课室里瞅了一眼。 孩子们正在安静练字,夫子根本不在里面。 再看挎着竹篮走过来的甄玉白,秦瑶扫了眼他只有几根蔫巴野菜的竹篮,戏谑道:“夫子不在课室上课,跑去挖野菜?” 甄玉白浅浅一笑,用玩笑的口吻反驳:“村长不也没在村中处理事务,跑来学堂瞎转悠吗?” 秦瑶尴尬的笑了,“要下雪了,我过来提醒夫子一下,下雪出门不便,要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还请早些准备。” 言下之意,她可不是随便过来蹓跶的,在干正事呢。 “就要下雪了?”甄玉白抬头看了看天,除了灰蒙蒙的云层,也看不出来什么。 秦瑶点点头,不想同他多费口舌,指了指课室里等着夫子回来的孩子们,动身准备告辞。 “村长!” 甄玉白突然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村长您力气大,前日夜里后山上有一块儿落石滚了下来,万幸这附近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倒是没有人伤着,就是石头有点大,堵住去往后山的路,可否劳烦村长帮忙挪一下?” 秦瑶挑了下眉,“在哪儿?” 甄玉白一喜,忙指了指学堂后面,“村长请随我来,就在屋后不远。” 秦瑶瞅了他两眼,一脸的热情加无害,耸耸肩跟上。 确实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前些日子下雨,山体松动滑坡,除了甄玉白说的那块儿大石头外,还有许多碎石,横在路中央,堵住上山的路。 这后山鲜少有人来,巨石拦路倒也没有什么妨碍,不过甄玉白都这么说了,秦瑶挥挥手示意他闪开点,来到巨石前。 “对了,推到哪里去?”动手前,秦瑶疑惑问。 她以为,大概率是推到不挡路的地方,或者直接推下坡去,反正只要不当着路就行。 万万没想到,甄玉白浅笑着试探问:“可否劳烦村长将这块巨石推到学堂前的空地上?难得遇到这么大一块儿石头,我想带着孩子们一起为学堂做个小山景。” 听到他这个求情,秦瑶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再也耐不住脾气,冷睨了甄玉白一眼,“能提出这种无礼的请求,夫子您可真好意思啊!” 甄玉白笑容一僵,往后退了两步,让出足够的空间方便让巨石和她通过,浅浅鞠了一礼,“我先替学生们谢过村长。” 秦瑶还能说啥,来都来了! “滚远点。” 如此粗鄙之语,听得甄玉白更是尴尬,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不可能收回,温顺的又往后退了退。 巨石有半人多高,需要四个大人才能合抱住,形状是不规则的椭圆形,秦瑶上手试了试,挑出一个顺手姿势,“嘿”的低喝一声,便将整块巨石举了起来。 她旁若无人,举着足有五六个自己那么大的巨石往学堂前空地行去,脚步稳健,看不出一点吃力。 甄玉白目瞪口呆,愣了五六秒,赶紧提起竹篮追上去。 他惊骇的瞅了秦瑶几眼,又看看她脚下踩出来的深深印记,猛摇了摇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居然真的有超凡神力! 亲眼见到的感觉和听别人说的感觉完全不同,眼睁睁看着秦瑶因为鼻尖痒,停下脚步,单手托住巨石,另一只手挠了挠鼻尖,甄玉白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放哪儿?” 前方传来她不耐的询问,甄玉白赶紧上前只了个位置,“村长您放在空地中央即可” 听出他嗓音里的颤抖,秦瑶心中嘲笑,心理素质也不过如此嘛。 “嘭”的一声巨响,巨石稳稳扎入泥地,惊动了课室里的学生们。 孩子们纷纷扭头朝发声出看过来,就见空地中央,凭空出现了一块儿巨石,一个个呆呆的张大了嘴。 甄玉白暗中合上了自己微张的嘴,从巨石后走出,冲学生们那低喝了一句:“继续练字!” 学生们这才转回脑袋,伏案继续习字。只是那屋里传出来的窃窃私语,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真实状态。 秦瑶拍拍手上的泥巴,微抬起下巴询问:“夫子还有什么要搬的吗?没有的话我可就回去了,村里事务繁杂,还有活没干完呢。” 甄玉白:“没、没有了。” 看他那呆样,秦瑶没忍住轻笑出声,“那我走了,夫子好好给学生们上课吧。” 甄玉白一脸木愣的看着她下山远去,被寒冷的山风一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空地中央那块儿巨石。 鬼使神差的,他放下手中竹篮和锄头,来到巨石面前,上手推了推那巨石。 纹丝不动! 甄玉白感觉自己受到了一块儿石头的嘲讽,他又试了一次,连脚尖都在用力,巨石还是一动不动。 秦瑶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竟有这般大的力气! 刚刚短暂的一番接触,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前两次他夜访莲院闻到的那股淡淡香气,正是来自她。 想到此处,大冷的天,甄玉白背后已经冒出一层热汗,心有余悸。 没想到在这小山村里,居然还隐藏了这样一位高手,如果不是他天生嗅觉和感官都超过常人,闻到了空气中别样的味道,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还有秦瑶家里那位不苟言笑的阿旺管家,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 不过让甄玉白庆幸的是,他和她们不算对立,他好好当他的教书先生即可。 至于公良先生那边先生不愿回京,他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又能怎样呢? 抬头看了看身前这座学堂,甄玉白摊了摊手,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先生不愿回去是先生的事,上面怪罪不了他。 何况他现在只是个考取秀才功名的教书夫子,已贬无可贬了。 不过想要长久留在这卧虎藏龙的小山村里,他还得再修书一封,禀报上线,阳奉阴违一番才是。 上完了今日的课,送走全部学生后,甄玉白立马写了一封信,交代了自己刚靠近就被公良缭喊滚的事情,表达了自己的无奈与苦恼。 信写好,封上,交给要进城买东西的做饭大娘,拜托她送进城去。 只是甄玉白不知,他托人送出信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阿旺盯上了。(本章完) 573 真要命 阿旺挑着两桶水,把准备从自己身前逃走的殷乐逮住,将这个盯梢的轻松活儿安排给她。 殷乐:“我今日劈柴的活儿还没干完,食堂那边的工也没上。” 阿旺:“我帮你干。” 好叭。 殷乐立马朝即将赶车入城的刘功喊了声:“刘功大哥!你稍我一段,我要进城去买些东西!” 正载了满车村民准备进城的刘功停下来,等殷乐上了车,这才甩开马鞭,驾车出发。 一路上,殷乐黏在给甄玉白做饭的大娘跟前,同她聊得火热,自然也就跟着她一块儿来到城中范掌柜的酒楼,把信送给里面的一位住客。 那男人长得平平无奇,身材却很高大,眼神极具压迫感,拿信的时候还多扫了殷乐两眼。 殷乐装做不好意思的样子垂下头,清楚听见对方因为她脸上的疤痕,倒抽了一口凉气。 “多谢。”冷冰冰留下这么一句,拿了信转身就走了。 托了秦瑶的福,殷乐这个亲传弟子在范掌柜这混了个脸熟,等着那男人上楼进了客房,趁大娘去上茅房的空挡,殷乐立马同范掌柜打听。 范掌柜说,男人姓白,来了大半个月了,平日都待在客房里,轻易不出门。听口音好像是京城人士,过来寻亲的。 至于多的,范掌柜也不知道。 殷乐点点头,记下了。 突然又想起来师父先前给的调查问卷模板,又多问了一嘴:“他没见过什么人吗?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我就只看见你们村的人来过两次,连着这次一共两次。” 范掌柜说完,道了声抱歉便忙去了。即将要到中午饭点,客人一波波的来,实在是没空招呼殷乐。 正巧大娘上完茅房回来,殷乐便跟她一起离开了酒楼。 大娘去买东西,殷乐没有继续跟她一道,后续折返回酒楼,暗中观察。 没有等太久,就见那男人从酒楼出来,朝着城西牛马市那边去了。 殷乐悄悄尾随,经过这段时间秦瑶和阿旺双重磨炼,隐匿功夫长进了一大截,男人一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就连旁边路人也没有注意到她从身边走过。 这种情况叫什么来着是了,师父说了,这叫视觉死角。 殷乐顺手买了一根糖葫芦,叼在嘴里边啃边站在卖牛的官家门市前注意对面卖铁犁的小铺。 那个姓白的男人进去之后,与店里老板说了几句,紧接着老板就挂上了闭店的牌子,拿起门板将店门关上了。 殷乐左右看看,嚼着糖渣闪身靠近,在那店铺后窗蹲下,竖起耳朵探听。 隐约听见几句什么“太子殿下”、“朝中局势严峻”、“必须要请先生回京主持大局”之类的话。 “吱呀”一声,紧闭的店铺侧面小门打开,姓白男人闪身出来,没事人一样一边逛着牛马市,一边离开。 按照师父给的探查模版,殷乐迅速判断出姓白的男人已经不能提供更多消息。 于是继续蹲在窗下,看看铁犁铺的老板要干什么。 又是“吱呀”一声,头顶窗户突然打开,好险没把殷乐吓得跳起来。 她迅速隐蔽呼吸,整个匍匐在地,紧贴墙根。 屋内之人左右看了看,并未低头,见四下无人,从身旁笼中取出一只白鸽,缠上信签筒,将白鸽放飞。 殷乐心里暗呼一声:真是要命了! 耐心静等着窗户关上,脚步声远去,立马弹射起步朝白鸽飞去的方向狂追。 一路跑出城门,追到城郊,终于能够看见天空中一点白痕,又是一阵突然爆发狂追三里,几下爬上头顶大树,手中飞镖连放三枚,终于听见“嘎”的一声,白鸽惨叫着坠落下来。 殷乐大喜,可还不能松懈,迅速滑下树杈,朝白鸽坠落的方向寻去。 运气不错,在河岸边找到了扑棱的白鸽。 就差那么一点点,鸽子就要掉进河里,顺水而去。 殷乐大口喘气,一屁股坐倒在白鸽身旁,好险没丢掉半条命。 “怪不得阿旺要叫我来,这么辛苦的事情他倒是会躲”殷乐小声嘟囔着,总算恢复体力,将扑腾的鸽子一石头砸死,取下它爪上签筒。 信到手,先查看,确认无误,收入怀中即刻返回城门下。 刚到城门下,就见刘功等人朝着城门这边行来,殷乐笑着冲他们挥挥手。 “你不是说进城来买东西的吗?东西呢?”见殷乐两手空空,刘功好奇问道。 殷乐暗道一声糟糕,幸好她怀里还有半根没吃完的糖葫芦,迅速取出,冲众人憨傻一笑,“嘿嘿嘿。” 刘功不禁摇头,“就为这一根糖葫芦?值得专程跑一趟?”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就是馋,馋得我吃不到胃里就像是有火在烧。”这话说出口,殷乐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能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来是跟师公待久了,沾染了他身上的一些不良习气。殷乐暗暗惭愧。 末了,她还求众人千万别在村里说自己为了吃糖葫芦进城的事。 “师父要是知道,我就完了。”殷乐可怜的哀求道。 众人好笑的看着她,示意她放心,大家伙不会说出去的。 “人齐了,那就回吧,再耽搁到村天就黑了。” 众人颔首,依次上了刘功家的马车,说说笑笑出城,返回村子。 “阿乐!” 殷乐耳尖一动,惊讶回头往后看。 城门下零零散散有几个进出的百姓,大家各自为生计忙碌着,步履匆匆。 “大娘,你听见有人喊我了吗?”殷乐狐疑的拍了拍身旁大娘,“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大娘一脸茫然,“没啊。” 转头,继续和同车人聊新夫子的八卦去了,“你们说甄夫子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还没有娶妻,这奇怪不奇怪,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 殷乐回头又看了一次,难道幻听了? 可刚刚那声音,与长兄的声音好像.兴许是她太想念家人了吧。 下一秒,殷乐就被村中妇人们的八卦所吸引,兴致勃勃追问:“你们说什么?甄夫子有隐疾?不会吧,他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啊.”(本章完) 574 断我师徒缘分 聊着八卦,时间很快就过去。 等殷乐发现马车停下时,刘家村已经到了,不过怎么停在这水磨坊门口了? 一抬眼,原来是甄玉白过来同做饭大娘拿他托她买的一筐炭火。 甄玉白将炭火取下,暂时先放在路边,取出银子给了帮自己做饭的大娘,却并没有要回学堂的意思,但到朝车板这边走了两步,“殷姑娘。” 刚刚还在跟大娘们讨论新夫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迟迟未婚的殷乐心跳都急了一拍。 她强装镇定,冲他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别处殷乐不知道,但刘家村因为女工能顶半边天的原故,男女大防的观念已经越来越淡,看甄玉白一副等着要跟她讲话的架势,殷乐连装羞涩不下车的机会都没有。 车上大娘们还要继续进村呢,见甄玉白来喊殷乐,为了不耽搁自己的时间,戏谑笑着将她推下了车。 马车哒哒往前继续进村,车上几位大娘暧昧的冲殷乐抬了抬下巴,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大龄’,简直不能再般配了! 殷乐尴尬得要死,当然了,心虚更多,她手里可揣着他们的底细呢。 甄玉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那双眸子像蛇一样盯得她发毛。 “夫子有什么事吗?”殷乐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询问道。 甄玉白并没有继续靠近,停在原地笑着问她:“殷姑娘你买的东西呢?我看大嫂们都是大包小包的,乡下地方进城一趟不容易,且看着天气明日就要下雪了,再想进城只怕得等上好些时日,你没买点什么带回来吗?” 半根糖葫芦已经在路上就着八卦吃光了,殷乐心中懊恼自己办件事都没办好,这就被抓包了。 不过甄玉白显然也没什么证据,此番不过是试探她罢了。 殷乐心思一转,佯装警惕,提防道:“我与夫子也才见过两三面,夫子关心得是否有些太过了?” “难道我回家去见自己家人也要同夫子交代一声吗?” 说着,眼睛上下把甄玉白一扫,一副你不怀好心的谴责模样,侧步越过他就准备走。 “殷姑娘!”甄玉白语调沉了沉,突然喊了她一声。 殷乐没回头,脚步也没有停下,大步往前走。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提醒,“你鞋面上有两滴红痕,是血吗?” 殷乐赶紧低头看去,自己浅青色的布鞋上,两点黄豆大的血渍像是两朵细细红蕊。 登时头皮一麻。 是她拿石头砸死白鸽时溅出的血滴。 “师父!师父!” 殷乐一路哭着脸跑进师父院里,仿佛身后有鬼在追,跃过大门高高的门槛,措不及防被绊一跤。 一道灰色身影闪现,伸出手臂托了她一把,殷乐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殷乐站稳抬头,见是面无表情的阿旺,冲他道了一声谢,便朝堂屋冲去。 秦瑶闻声,打开了屋门,温暖的炭火气息涌出将殷乐笼罩住,她舒服得叹出一口气,有了温暖相比,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冷冰冰。 “怎么了?有鬼在追你?”刘季从走廊角落探出头,眼睛四处瞟,寻找鬼的痕迹。 殷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师公不要取笑我了,是那甄玉白,我一进村他便将我截下试探了我一番,定是发现我进城是为了调查他去的。” “师父!”顾不上师公,殷乐赶紧把自己藏在怀里带回来的迷你小信筒递给秦瑶,“这是我从信鸽上取下来的,没了信鸽,信送不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了吧?” “不会。”阿旺走上前来,“为了确保信能够送到,一般会准备三只以上的信鸽,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放飞,就算中途被猎人误射丢失一两只,也属正常。” 殷乐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的冲阿旺点点头,表示又学到了。 秦瑶拿着信筒,示意二人进屋说。 关门之际,刘季侧着身,好似一条滑溜黄鳝一样嗦了进来,“娘子我来关门。” 他笑嘻嘻,根本没等她开口喊他滚,就已经自己加入,关上堂屋的门,来到火盆边,拢手在凳子上坐下,桃花眼亮晶晶,一副准备探听秘密的兴奋模样。 秦瑶淡淡瞥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把他撵出去,示意阿旺给殷乐倒杯热茶暖暖身子,自己也坐下,就着桌沿照明的烛台,将殷乐带回的小信筒打开。 里面是一张折叠得很小的卷纸,徐徐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简短的字:请阁下回禀太子殿下,我等已见到先生,不日将护送先生返京。 看信的功夫,殷乐已经探出自己的鞋面,指着那两处被甄玉白发现的豆大血渍,自责又懊恼,请求师父责罚。 如果是阿旺这么办事,秦瑶肯定要罚。 可这是自己的亲亲徒弟,人家又没有什么经验,还能带回来这么重要的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 秦瑶不但没有责罚,反而鼓励的拍了拍殷乐的肩膀,“没事,甄玉白其实并不重要。” 看了那信纸上的内容,她就知道甄玉白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而已。 甄玉白每次去莲院没来得及开口劝说,就被公良缭赶走了。 可写信那人却说出模棱两可的话,很难不让人以为公良缭已经同意跟他们一起回京。 有此前提,“不日将护送先生返京”这一句就格外耐人寻味。 见秦瑶在鼓励自己的小徒弟,把信放在桌上,刘季伸出手,将桌上展开的小小一片信纸拿过来,对着火光看了看,瞥见‘太子’二字,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我滴娘哎,这信上说的太子不会是当今陛下的儿子吧?”刘季惊讶看向面前这三个淡定得要命的人,“你们都不吃惊?” 阿旺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说:“我好吃惊。” 刘季狠瞪他一眼,“麻烦你装得像样点,就你这模样,去南曲班不要钱给人唱曲都没人要!” 阿旺:“大老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刘季气得想给他那死人脸上一巴掌,不过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正确认知,遂放弃。 继续看信的下一行,刘季已经不止是吃惊了,眉头简直皱得能夹死蚊子。 最后一个字看完,自甄玉白到来后的种种怪事一起涌入脑海,这千丝万缕的信息终于在这一刻勾连成一张密网,显了形。 刘季又急又惊慌,“嘭!”的一拍桌:“好你个甄玉白,装得这般无辜,竟要断我师徒缘分,真卑鄙呐!” “还有什么叫先生已经同意,不日便要跟他们回京?” “娘子。”刘季总是能最快速的抓到重点,担忧问:“老师真要走了?” 秦瑶严肃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身处公良缭那个位置,不是要或不要,而是能或不能。(本章完) 575 雪地黑骑 “我亲自去问老师!” 既然娘子不知道,他就亲自去问。 一想到那信纸上不容抗拒意味儿的内容,还有甄玉白抱有目的的试探接近,刘季一刻都等不了,起身就要冲到莲院去。 秦瑶低咳一声,阿旺和殷乐立即动身,一左一右挡在门后。 刘季一急,伸手想把两人拽开,他爹的,这两人石头做的一样,深深扎进这青石板地里,一晃都不带晃的! 刘季撤回手,回头没好气道:“娘子你让他们俩让开!” 秦瑶淡定一指空凳,“回来,坐下。” 刘季只顿了半秒,立马返回座位坐下,手掌搭在膝盖上,乖巧状。 秦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道:“你去问了也没用,要是先生想走,谁也不能把他留下,要是他不想走,谁也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先生带出刘家村。” 刘季一愣,“娘子你的意思是,先生其实根本不愿回去,是甄玉白那帮人想要强行将先生带走?” 秦瑶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他是或不是,只提醒道:“你与其操心这些,不如趁现在还有时间,同先生多待会儿。” 人心都是肉长的,公良缭对刘季的全心全意教导秦瑶看在眼里,对付出真心的人,她就算再冷漠,也会生出恻隐之心。 “今夜恐怕要下雪,你晚上吃完了晚饭就去莲院陪着先生吧,夜里注意好温度,别让先生受了凉。”秦瑶对刘季嘱咐道。 又警告他:“今日信件之事,不可泄露,你我一介平民,还得罪不起那皇城内的贵人。” 刘季轻叹一声,不甘道:“难道因为害怕得罪贵人,就要眼睁睁看着老师被他们胁迫屈从吗?” “那不然呢?”秦瑶嗤笑的扫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又有几斤几两?” 刘季:“.”扎心了! 心里藏着事,刘季这顿晚饭吃得很不得劲,再看家中诸人,各个都吃得香喷喷。 四个孩子也还罢了,毕竟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另外三个知情人,却还能无事发生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让人看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平日里看着也对老师恭恭敬敬的,没想到真遇上了事,一个个全都派不上用场! 然而,低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修长漂亮却无力举刀的双手,刘季更是气闷得用手中筷子猛戳碗中米饭发泄。 秦瑶注意到他的动作,嘴角一撇,无能狂怒罢了。 不过刘季这次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预料,这个遇事扭头就跑的人,竟还生出了几分气性。 虽然只是无能狂怒,但好歹一怒之下也怒了一下。 秦瑶心想,这段师徒缘分在刘季心中应该还是有点重量的。 就是不知道是舍不得老师,还是舍不得老师能带来的好处。 天黑了下来,但和往常平静的墨色不同,冷风突然吹起,呜呜嘶吼了小半个时辰后,天地间骤然回归平静。 紧接着,天色亮了一个度,棉絮一样的白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阿娘阿爹,下雪啦!”孩子们惊喜的喊道。 屋内烤火的大人们好奇走出,这片刻的功夫,白雪又大了几分,原本被黑色连成一片的天地,此刻出现了分明的界限。 白雪飘落,在安静的小山村中发出沙沙的柔软落地声。 村中很快便传来大人和孩子们惊喜的感叹。 这一次,拥有充足炭火和牢固房屋的人们,不再为下雪忧愁,反而看到了落雪的浪漫。 秦瑶伸出手,很快就有几朵白雪落在她指尖,凉凉的,被手指上的温度融化,很快化成水滴落下去。 堂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 秦瑶回头看去,就见刘季拿出一只背篓,把屋里桌上的各色茶点连盘一起装在里面,又大胆的打开橱柜,取出好酒两坛、糖果若干、肉条若干,将背篓塞得满满当当。 他系好蓑衣,把斗笠盖在背篓上,冲她那“哼”了一声,背着满满一背篓的好酒好菜,出发去莲院。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给谁践行呢,这般郑重其事。 还有那声哼,秦瑶只觉得莫名其妙。 刘季步伐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桥上,一步步朝莲院方向而去。 天地一片苍茫,只有那一个灰点在不断移动着。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得不肯进屋,连带着殷乐和阿旺两个大人,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是谁先打了个喷嚏,几人这才惊觉手脚冰凉,渐渐从下雪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一个贴着一个,带着满身寒意钻进暖融融的屋内。 众人围坐在火炉边,安静的听着屋外落雪的声音,心中是满满的充实和幸福。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殷乐期盼低叹道。 屋外白雪皑皑,屋内温暖如春,手边是充足的食物,身旁是最亲密的人。 秦瑶轻轻一笑,这又何尝不是她所期望的呢。 只是天不遂人愿呐。 大雪下了一夜,在地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雪。 秦瑶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吃,便来到村中各处巡查。 和她同样操心的还有刘阳、刘大福等人,天刚亮就起来了,双方在村中老人居住的屋门前碰面,相视一笑,开始组织村民清理地面积雪。 雪不算厚,一指多高,怕融化之后地上全是泥巴水塘,提前扫到田埂下面,保持路面干爽。 各家都在清扫自己门前的雪,孩子们不用去学堂,到处追着大人们清扫的步伐抢过来一团雪花捏着玩。 小小村庄里,一派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村口处有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站在学堂广场前看着村里人热闹扫雪,嘴角含笑的甄玉白,眼角余光扫到村口那一支黑骑,面上笑容顿时一僵。 与此同时,正在和孩子们一起扔雪球玩的殷乐和阿旺猛的一转头,朝村口方向望去。 村民们也听到了铁蹄踏地的动静,纷纷侧目看去。 只见一支十来人的队伍,身着玄衣软甲,头戴黑斗笠,骑着全副武装的黑骑,迈着整齐的步子,正迅速朝他们村中驶来。 森寒的气息随着队伍靠近,越来越浓烈,他们垂眸扫过来,高高在上的蔑视所有人。 高壮的黑骑从村民身前走过,丝毫没有偏移的意思。 村民们慌忙往后退步,却还是有没来得及反应的小孩,被凸出的马腹狠狠撞倒。 576 既怕她不来又怕她真来 村里顿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还有孩子家人愤怒的质问责骂。 “唰”的一抹寒芒亮起,长刀横过来,质问责骂的村民惊惧的睁大了眼睛。 眼看锋利的刀刃就要划过村民的脖颈,一枚钢珠带着千钧之势飞射而来,精准击中持刀人的手。 那人只觉手腕猛的一麻,握刀的手下意识松开,那把即将砍到村民脖子上的长刀驶去力气,“哐当”一声摔落在地,溅起几朵雪化后的泥花。 空气好像都停滞了两秒钟,整个空地上没有任何声音。 突然,男人吃痛的嚎叫声响起,那忍耐到极致,忍无可忍的一声嘶吼,终结了停滞的时间。 刚刚还质问责骂的村民慌忙抱着孩子往后跑,直到跑到那位手持弹弓的女子身后方才停下。 “村长.”一家子见了她,这才觉得心安。 秦瑶转身冲吓得哭都不敢哭的孩子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所有村民都回家去。 村民们没有一点犹豫,立马躲进家中,只露出一条细细的门缝观察着外面的状况。 殷乐看了师父一眼,冲阿旺那点点头,让他领着大郎兄妹四个回去。 阿旺颔首,知道自己的身世暴露会有什么后果,抱起龙凤胎,示意大郎二郎跟上,先行家去了。 很快,空地上只剩下秦瑶和殷乐两个女子,面对一整支寒气森森的黑骑。 那中弹的人终于不嚎了,翻身下马捡起地上的刀就想朝秦瑶这冲过来。 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领头喝住。 殷乐惊讶的目光扫过开口之人,立马扭头对秦瑶说:“师父,他就是住在范掌柜家客栈里那个姓白的男人。” 殷乐话音刚落,那人犀利的目光就朝师徒二人这投了过来。 “你是刘家村那个女村长?”白鹤试探问道。 平淡的五官因着这身黑骑装扮,多了几分不容忤逆的霸道。 秦瑶只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眼睛盯着那个拿刀的人,一步步走上前,澎湃的杀气毫不遮掩倾泻而出,看他好像在看个死人。 对方以为她要动手,十分忌惮的将刀横在身前,提刀时触动了刚刚被弹珠击中的手腕,钻心的痛,差点让他握不住刀。 秦瑶讥讽的撇了撇嘴角,弯腰捡起掉落的钢珠,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泥水,退到路旁。 “村中老人孩子多,行动迟缓,诸位行动间还是小心些好。”她仰起头,淡淡说道。 那神色,好像刚刚满眼杀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白鹤眼睛深深眯起,只觉得这个女人让自己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但他此次前来却不是为了这些低贱百姓。 要事在身,加之对方一副只要不伤到村民,便事不关己的态度,白鹤也不好拿她怎样。 狠睨了那名行事乖张的手下一眼,催动马匹,带领人马,从秦瑶师徒身前二人越过,继续朝村里最深处那所宅院而去。 “师父?”殷乐看着那群人走远,担忧的朝师父看了过来,“咱们要跟上去看看吗?” 秦瑶颔首,抬步就走。 殷乐心里一松,忙跟上去。 昨夜师公一夜未归,这会儿应该正在莲院陪伴公良先生,要是师公阻拦那群人带走公良先生,那可就不妙了。 师徒俩大步跟在白鹤等人身后,白鹤发现了二人,眉头深深皱起,看向师徒二人的眼神十分不善,颇具警告意味儿。 不过到了莲院附近,这二人就停了下来,并未继续向前。 想来是担心连累村里,这才跟来查看情况,不像是要阻挠他们的架势。 白鹤见两人站住不再跟来,这才收回目光,冲手下众人挥了挥手。 很快,诸位黑骑迅速散开,将整个莲院的所有进出口全部围了起来。 莲院诸人早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动静,见此情景,石头阿古等齐家护卫立即冲出大门,拦住了想要闯入宅内的白鹤等人。 双方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的架势,纷纷拔出武器对着对方,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院内,刘季和齐仙官一左一右护在公良缭身前,满眼都是紧张。 事发突然,齐仙官和已经知道消息的刘季反应完全不同,少年人有些难受的看向公良缭,以为是老师自己做出来的选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 “老师您真要走了吗?” 闻言,公良缭低低嗤笑了一声,“非我所愿。” 他并未责怪弟子对自己的怀疑,只是苦笑,没想到太子的人来得这么快。 他早该想到的,见到甄玉白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今日这般情形。 抬起浑浊的双眸看向院外,瞧见那一身精良装备的黑骑,再看身着普通衣物,连副软甲都没有披上的齐家护卫们,老头便不抱任何期待的摇了摇头。 “景轩,让你的人退下吧,他们不是黑骑的对手。”公良缭对齐仙官吩咐道。 齐仙官大骇,并未依照老师吩咐喝令石头等人退下,他只知道,既然非老师所愿,那他身为弟子,就该遵从老师心愿,护住他老人家。 少年着急的看向刘季,“师弟,你刚刚不是说夫人肯定在来的路上了吗?夫人若是出手,那便不用害怕这些黑骑了。” 后面这句是说给公良缭听的,希望老师能够放心,只要他老人家不想走,徒弟必定护住他。 刘季心慌得不敢看齐仙官期待的双眸,秦瑶的态度昨夜他就知道了,她说了不管,就定不会出手的。 可是刘季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瞧,心想万一呢,万一铁石心肠的恶妇心软了呢! 只是理智却告诉他,得罪了贵人,整个刘家村二百多号人,只怕就全完蛋了。 刘季此刻内心非常矛盾,既怕秦瑶不来,又怕她真来。 眼看门口剑拔弩张的两方就要动手,刘季急中生出一智,低头看向公良缭,“老师,要不你先假意同他们离开,等出了刘家村地界,我便带着娘子过去救您!” 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会牵连整个刘家村了。刘季简直爱死了自己这个聪明的脑瓜子,居然能想出这等妙计来。 如此妙计,齐仙官眉头却听得一皱,刚刚他只想着让夫人来解决眼下困局,现听了刘季这话,才猛然想起还有刘家村的村民。 577 师弟快跑 本是他齐家与黑骑的事,如何好意思连累无辜? 齐仙官正想说到时候自己带领石头阿古等人前去救回老师,话还未来得及说,耳边突然传来公良缭哈哈的大笑声。 他欣慰的看着身前这两个徒弟,笑得眼尾皱纹全部叠了起来,历来严肃的面容,竟显得十分慈祥。 老头一手握着一个徒弟,心满意足道:“不必了,都不必了,还有三儿你,日后万不可再有此念头,若是连累瑶娘闯下祸来,老夫打死你!” 听见这话,两个徒弟大惊,“老师?!” 公良缭嫌弃的瞪了两人一眼,“闭上嘴,烦死了!” 又单独冲齐仙官吩咐,“景轩,让他们退下。” 齐仙官一双墨眉紧紧拧在一起,顿了片刻,这才开口命令石头等护卫撤下。 护卫们一退,白鹤便领着四名黑骑迅速冲入院中,将屋内齐家护卫全部逼退到院中。 白鹤来到师徒三人面前,先拿眼上下打量了刘季一眼,冲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冷嗤一声,转而看向去双拳紧握的齐仙官,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道: “齐小公子,我等并不想与齐相爷结仇,还望小公子自行退去。” 齐仙官挺直了脊背,反而上前一步,冷睨着得意的白鹤,“说是不想结仇,可阁下此刻如此行径,这仇已然的结下了!” “你若敢对我老师不敬,便是与我整个齐家为敌,还请阁下仔细照应。” “白某虽是武夫,不曾读过几本书,但也十分敬仰先生学识,小公子不必担忧,请放心将先生交给我等照料。” 白鹤讥讽一笑,保持着客气,抱拳冲公良缭行了一礼,“先生可还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白鹤愿为其效劳。” 公良缭从鼻孔里哼出一个气音,如果可以,他是半个字都懒得同这群莽夫多讲。 可他若不开口,旁人便要受苦了。 不过他天生不羁爱自由,虽身体无法行动,一张嘴却还厉害得很。 “白鹤,这名字倒是取得好听。”公良缭意味不明的扫了眼身前这一身玄黑的人,“可惜了,鹤乃是清白高洁之物,如今却用在你一粗鄙武夫身上,听得老夫恶心。” “不如.阁下换个名字,叫黑乌鸦吧。”老头坏笑的撇了白鹤一眼。 对方明显黑了脸,忍功却了得,只垂首,不咸不淡的禀了一句: “白鹤这个名字乃是太子殿下亲赐,没有太子殿下准许,属下不敢更换名字,还望先生理解。” 他不提太子还好,一提起来,公良缭当即一股心火撩上头来,挥袖狠狠给了凑近欲推自己轮椅的白鹤一掌风! “卑贱武士别脏了老夫的东西!”公良缭满脸发红,怒喝道。 白鹤闪躲极快,并未被伤到,只是被公良缭这一闹,脾气也憋不住了,黑沉沉的一张脸对着公良缭,森冷的提醒道: “先生,脾气发一发就差不多了,殿下还等着您回京一起过年呢!” “先生若是不肯,又何必放我等进门?” “若是肯了,又何必在此冲我等卑贱武士发脾气?回京之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先生要是想好过些,早点能见到太子殿下,就莫要再耍小孩脾气了。” 后面的话他不用说,师徒三人便能领会到其中威胁。 公良缭神色一凝,想说什么,唇瓣蠕动,却只剩一声似哀似泣的叹息。 向来只见过老师嚣张跋扈一面的刘季,心中惊愕万分。 他老师可是受万千学子敬仰的大儒,今日竟被一个不知来头的粗鲁武士欺负成了这样。 这一刻,刘季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皇权。 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真是可怕得很! 只是身为学生,又怎能看见自己恩师被人如此欺辱? 欺我老师犹如欺我,刘季感觉自己也受到了巨大侮辱。 这个被娘子保护得极好的男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上次让他这样受委屈的人,早已经从开阳县三恶中除名,被他家娘子拧断脖子送下地狱去了! 白鹤又一次想来推轮椅,刘季脑子一热,立马冲了出来,拦在老师身前,口水满天飞的怒喷道: “你这莽夫,哪只耳朵听见我老师说要跟你走了?没有老师点头,你敢动我老师轮椅一下试试!” 脸上有唾沫飞溅的触感,白鹤不可置信的眯起眼睛,抬手摸了摸脸,入手一片濡湿,当真是口水! “你想死吗?”白鹤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毒蛇一般,听得刘季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白鹤可以容许公良缭对自己放肆,也可以不与齐相爷家的小公子计较,但他绝对不能忍受刘季这区区一个低贱村夫,喷自己一脸口水。 一句‘你想死吗’话音刚落,大手立马握住剑柄,将佩剑拔出朝挡在跟前的刘季刺了过去! 凛冽杀气突然袭来,刘季几乎是本能的矮身就地一滚,闪躲开去。 他本能的动作,速度快得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达到的水准,白鹤带着要把他杀死的决心刺出的一剑,居然刺了个空。 公良缭嘴角立马翘了起来,齐仙官暗暗冲师弟竖起大拇指。 小师弟总算是为他们师徒三人扳回一局。 虽然模样有些狼狈,但看见白鹤出离愤怒的震惊模样,就觉得解气。 刘季翻身而起,抓住老师轮椅把手就往外推。 白鹤怒吼:“给我拦住他!” 齐仙官立马冲到白鹤身前,谦谦君子再也不要形象了,一把熊抱住白鹤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以全身重量死死把他双腿坐住,扭头冲刘季大喊: “师弟快跑!” 刘季推着轮椅,左闪右避,接连险险躲开了黑骑拦截,看着敞开的大门,嘴角扯开,露出一抹癫狂的笑,“老师您扶稳!弟子这就带您出去!” 心中大骂着“去他爹的太子殿下!”,脚下猛的一冲,连人带轮椅,一起猛冲上了残障斜坡。 重力加速度,整个轮椅车身直接腾空飞跃出去。 公良缭“哈哈哈”狂笑,在腾空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自由广阔的天空在向自己招手。 578 一条路走到黑 “嘭!”的一声落地巨响。 不愧是刘木匠出品,质量就是有保障,在师徒俩如此摧残下,轮椅居然还没坏,两个大轮子呼呼往前滚,堪比无敌风火轮。 将融未融的雪地成为最佳助推器,把师徒二人一波送到了大路上。 可先前留在院外的黑骑早已在此路口围堵,来不及刹车的师徒两不得已匆匆结束这短暂的逃亡之路。 “老师,弟子对不起你。”刘季难过的垂下了头。 公良缭拍拍他的手臂,“无碍,为师觉得很开心。”所以结果是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 白鹤已经把齐仙官甩开,提剑大步冲出门来,直奔向刘季。 浓烈的杀气朝刘季强势围拢过来,刚还觉得不能带老师逃离而失落的刘季顿时一激灵,猛的抬起头来。 一把锋利大剑在他头上高高举起。 公良缭大惊失色,急声喝道:“三儿小心!” 然而,刚刚推着轮椅逃亡已经把刘季力气消耗干净,此刻看着劈来的利剑,身体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一股铁锈味儿随着利剑靠近清晰钻入鼻尖,那是一把杀过不知多少人的凶剑,无数人的鲜血将它侵染,浓郁的血气不管用多少清水冲洗,也无法再冲干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十分缓慢,刘季能够清晰看到那剑槽上的暗红血渍,大脑狂吼着让他躲开,身体却完全无法挪动分毫。 绝望的死亡气息将刘季瞬间笼罩,他有些昏沉。 很近了,那锋利的刃已经到他胸前,隔着厚实的棉服冻得他心间一颤。 “唉~”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无奈叹息,像是一块厚盾,在昏暗的世界里亮起一点光,从绝境中看到希望。 秦瑶如闪电一般撞过一圈黑骑,那如同巨型石块冲撞而来的可怕力量,瞬间击飞了数名黑骑。 她顺手强势夺走最近那名黑骑手中大刀,接着这股向前的冲势,如猎豹般伸展开矫健身躯,双手握刀,对准那柄银白色的剑,狠狠劈了下去! 电花闪过,银色长剑一分为二,没有受到任何握持的剑尖,划破刘季胸前棉服,“哐当”落地。 棉絮飘飞,比昨夜的雪还要密,挡住了白鹤诧然的视线。 秦瑶丢开手中刀,扬起拳头,朝白鹤下巴狠狠来了一记上勾拳! 拳头刀肉的闷声听得刘季心肝一颤,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被白鹤一剑刺死。 他激动的看着身前的女人,“娘子.” 话音未落,就见身前女子对着被一拳击懵的白鹤又是一脚踹飞出去! 只见那一身玄黑的武士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抛物线,重重砸到莲院的院墙上,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 一道龟裂纹出现在白色的墙面上,刘季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下一秒,整座院墙不堪重负,轰然坍塌下来! 无数砖瓦砸在白鹤身上,他再也无法忍耐,“噗”的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在齐仙官刻意留下的纯白雪地上,染出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绚烂而刺目。 没有了院墙遮挡,院内呆立着的齐仙官、石头等人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一双双骇然目光,直直看向在站在皑皑白雪上的女子,一时间惊骇得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鹤大人!” 仅还站着的三名黑骑,目赤欲裂的嘶喊着倒在血泊中的白鹤。 看到那血泊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赶紧冲上前去,将他从一堆残垣中救出。 白鹤嘴里还在吐血,呛咳出好几大口之后,这才稍微缓过神来,惊恐看着缓步朝自己走过来的秦瑶,身体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这个女人,简直强得可怕! 秦瑶在几人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气息奄奄的白鹤,冷声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刘季是我的人,他的生死只能由我来掌控。” “你,僭越了!” 白鹤双眸大睁,她一个村妇,居然说他僭越? 白鹤想笑,但他笑不出来,从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让他仅仅是保持仰头看她的动作,都无比艰难。 再看这满地砖瓦,他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杀了他。 先前被秦瑶撞倒的黑骑们渐渐站了起来,提着刀,忌惮的朝她合围过来。 然而,秦瑶只是回头抬眸将他们一扫,那一眼强势的不容冒犯,便将他们身体本能的恐惧瞬间激发,吓得不敢再往前移动半步。 开弓没有回头箭,秦瑶已经出手,现下只能狠瞪一眼惹祸的刘季,一条路走到黑。 刘季觉得娘子瞪眼都是那么的绝世无双,眼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美得炫目。 他晕晕乎乎来到公良缭身后,推着轮椅往大路边上退,省得影响娘子接下来的发挥。 院内的齐仙官瞥见师弟的动作,也赶忙示意石头等人往后退一些。 不过意料之中的秦瑶大杀四方并没有出现,她回头,朝观景台下贴墙站着的甄玉白冷静说: “院墙卸了九成的力,他伤得并不重,带回去养上小半月就能痊愈。” “我丑话放在前头,我不管你们这些人想要干什么,只要是因此伤害到我刘家村村民一根寒毛,我保证将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甄玉白哀叹着从观景台下走出来,来到莲院门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秦瑶又补充了一句: “别想着拿你们的太子殿下压我,山高皇帝远,这里我说了算。” “阿月,把他们的甲胄和武器都收起来!”秦瑶命令道。 殷乐应是,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只能听从师父命令,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来,恶声恶气,让那些黑骑将软甲和武器交出来。 刘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给她丢来两只箩筐,说:“可以把武器和软甲放在这里面。” 殷乐点点头,同情的看了师公一眼,他还不知道呢,师父已经气得要爆炸了。 刘季只觉得殷乐眼神有点怪,但也没多想,放下箩筐,就冲秦瑶那邀功一笑。 秦瑶丝毫不怀疑,此刻就算自己扬言要造反,他也会送上黄袍,给她披在肩上,恭贺陛下登基。 见刘季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自觉,秦瑶牙龈都要恨碎了。 被迁怒到的白鹤等人立马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只得愤恨卸下武器甲胄,丢给殷乐。 579 丢手绢 甄玉白歉意的对公良缭和齐仙官行了一礼,忙扶着满身是血的白鹤,领着余下黑骑离去。 马儿秦瑶一匹都不让动,甄玉白只能背上已经快要昏过去的白鹤,步履匆匆,紧急送到刘家村赤脚大夫那为其医治。 失去所有装备,只剩下一副轻松身体的黑骑们就算想给白鹤去寻更好的大夫也只能靠两只脚走。 和村民借车? 那是万万不敢的! 要是打扰了这里的村民,刘家村的女村长肯定会杀了他们。 为主子效力万死不辞是一回事,能活着绝不找死又是另外一回事,黑骑们其实很懂自洽。 大雪天,没有高大马匹代步,人走在雪地里每迈开一步,都要用上比往常多一倍的力气。 这短短一节村路,竟是那么的遥远,好似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莲院这边,危机暂时解除。 但除了还在拍秦瑶彩虹屁的刘季,谁也笑不出来。 秦瑶挥开凑上前来的刘季,冷然地扫了他一眼,成功止住了刘季那张叭叭叭的嘴。 来到齐仙官身前,抱歉的拍拍少年人肩膀,“回头我让人把院墙重新砌起来,万幸这边没有对着北风,暂时先用木板挡起来,尚可过冬。” 齐仙官深深看了眼残垣,聪慧的少年已经领会到身前女子的劝退之意。 心中虽然有些不舍和失落,但他扪心自问,倘若太子殿下追究下来,自己是否能够护得住她们? 答案是——根本不能。 彼时他只不过是个有举人功名的普通人,倘若不是有一位相爷曾祖庇护,别说太子殿下,只是他手下的手下的手下,一个白鹤武士,都能让他死上一百次。 “.对不起。”齐仙官仰头看向秦瑶,那双明亮的黑眸冲他鼓励的弯了弯,让他感到羞愧。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秦瑶温柔的拍拍少年脑袋,“去我家吃饭吧。” 齐仙官重重颔首:“好。” 将黑骑的马和武器软甲交给齐家的护卫看管,一行人跟随秦瑶夫妇两回家。 孩子们担忧的迎出来,见大人们都没事,懂事的没有多问,回自己房间去了。 只有大郎留了下来,他感觉齐仙官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对,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忧伤。 趁大人们煮茶休息的空挡,大郎在堂屋外冲齐仙官“噗呲”两声。 这是两人的秘密暗号,齐仙官听见响动,扭头朝门外看过来,见到大郎再招手,笑弯了眼,半弓着腰,溜出门外。 其实屋内大人们早看见了两个少年的小动作,只当没发现罢了。 秦瑶在大事上情绪稳定得可怕,殷乐以为到家后师公就要完蛋。 万万没想到,师父根本没有问责的意思,只是把公良缭安排在屋内暖炉边坐下,又倒了茶水递给他,用无声的行动安慰先生心情。 两人心里都明白,危机只是延后,并非已经解决。 白鹤等人并没有离开刘家村,大雪天学堂休课,甄玉白将黑骑都安排进了学堂里。 白鹤伤情需要调养小半个月,公良缭能够喘息的时间,也只剩下这小半个月。 如果这段时间内没能想出更好的对策,离开便无法改变。 刘季不知是没去想,还是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劫后余生般洋洋得意的说着白鹤等人的狼狈,娘子的威武。 公良缭面上只是笑,目光环顾四周,暗藏着不舍与珍惜。 殷乐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秦瑶稍安抚了下公良缭后,动身出门去了村里,一来给村民们说明一下情况,二来看看文具厂的生产进度,提醒宋瑜做好应对雪季的方案。 第二批仕女匣即将交货,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意外。 宋瑜颔首应下,关心问起那些黑骑的情况。 莲院那边生事时,全村老少都听村长话躲在家中并未出门,只听见轰隆一声坍塌巨响。 再之后,就看到甄夫子带着那些黑骑急匆匆寻到刘大夫家中,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根本不清楚。 未知会让人生出恐惧,宋瑜的担忧,也是全村村民的担忧。 村中各户基本都有人在文具厂做工,秦瑶便挑了些能够告诉大家伙的情况说了出来,让工人们将消息带回家中,好让村人放心。 “他们是来请大儒出山的,与齐家那边产生了一些小矛盾,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这段日子他们恐怕还会留在村中,大家伙能避则避,以免节外生枝。” 工人们闻言,暗暗松了半口气,点点头表示都记下了。 秦瑶挥挥手,“大家伙继续忙着吧,天气冷了,用火取暖多注意。” 安顿好文具厂这边的工人,秦瑶这才返回家中。 时间卡得刚刚好,晚饭已经备好,阿旺和殷乐正把饭菜端上桌。 偷偷跑出去的大郎和齐仙官也嗅着饭香跑了回来,齐仙官手里还拿着一只稻草编的蚂蚱,情绪高涨,一改刚刚的忧郁。 大郎去把弟弟妹妹们叫出来,两家人围坐在大大的圆桌上,期待的看着这桌丰盛菜色。 秦瑶冲公良缭点点头,公良缭微笑拿起筷子,当先动筷,却不是给自己夹菜,而是给坐在左右的齐仙官和刘季一人夹了一块儿红烧肉。 “吃吧。”公良缭冲桌对面大郎兄妹四人,好笑的说。 孩子们一听见这话,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去夹自己最爱吃的食物。 在秦瑶家吃饭,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和规矩,只要讲卫生,不捣乱影响其他人用餐,其余怎么高兴怎么来。 齐仙官刚来村里时很不适应,但现在已经可以完美融入,一边吃着饭,一边扭头去同大郎几人说话,小小声的,不知说了什么,孩子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顿晚饭,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 饭毕,众人又围聚在一起,听从秦瑶的讲解,在她的带领下,玩起丢手绢的游戏。 没拿手绢的人不需要动,公良缭也能参与,若是老头被丢中,因为不能跑,便欣然接受惩罚。 紧接着,他立马兴致勃勃推着轮椅在众人身后继续选中下一个倒楣鬼。 游戏很幼稚,没有任何需要动脑的地方,但因为在一起玩的人不同,便能产生出奇妙的化学化应。 这晚,北山坡上的欢笑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停止。 让关注着这边动向的人都产生了困惑,难道白日里见到的血、坍塌的残垣,都是假的吗?(本章完) 580 老师你不要你亲亲徒儿了吗 事实已经发生,那它就是真的。 眼看着玩到尽兴的公良缭和齐仙官离开秦瑶家,返回到莲院,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动向的甄玉白,也动身来到莲院。 没有了高高院墙的阻拦,他要进院只需抬抬腿。 不过今天他想从大门进去,同公良缭好好谈一谈。 莲院门前的血水已经被石头等人清理干净,缴来的马儿全部拴在后院,因为马厩空间狭窄只能容纳他们自己的马匹,所以这些外来的极品宝马只能委屈一点,被拴在马厩附近的大树上。 风雪夜,再壮的马儿也扛不住,这都半夜了,仍在暴躁的发出各种响动。 甄玉白准备敲门的手才刚抬起,就被一道忿怒的马鸣吓得缩了回来。 待到反应过来是马发出的声音之后,无奈露出自嘲的笑,白日里在此处发生的事,他现在回想,仍觉心悸。 甄玉白定了定神,再次抬手敲响莲院大门。 门很快就打开,顺利的让人措手不及,甄玉白楞了两秒,才跟随前来带路的阿古来到公良缭卧房。 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来,他也是第一次才发现,这莲院里各种精心为残人准备的细节。 太子府固然比这山村小院要更加奢华精美,可要说对先生的用心,却不及此处万分之一。 甄玉白心想,难怪先生不肯回去。若是他,能在这宁静山村有这样一间小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想走。 不得不说,白鹤派甄玉白过来是有他道理的。 甄玉白共情力很强,加上他天生的强大直觉,来到公良缭身前刚一开口,老头脸上的不加掩饰的厌恶便松懈了两分。 “先生,鹤大人行事确实鲁莽。可如今局势越发危急,事关江山稳固、社稷安稳,鹤大人也是关心则乱。” “当年,鹤大人跟随太子殿下西除蛮夷,途中遇险,还只是公子的太子殿下救了他一命,自此鹤大人便将自己的性命完全抛开,一心遵从太子之愿,只愿能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念古,对公良缭这批有过从龙之功的老人来说,无疑是最能拉进双方关系的要点。 见公良缭冷硬的面容有所松动,甄玉白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站在公良缭的位置,述说了他的委屈和愤怒,也表达了自己一个小人物的无奈。 “先生,您若不回,全村二百多号人、齐家众护卫,还有您最欢喜的小弟子刘季一家.” 甄玉白悲叹一声,虽没有继续说他们将要遭遇的报复,但他的表情,已经把这个意思诠释到位。 话说到这,见公良缭还不松口,甄玉白重重又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公良缭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他本不打算拿出来的信,双手呈递给公良缭。 “先生若是还有犹豫,就看看这封信吧,夜深了,小人不敢继续叨扰,先行告退。” 深深拜了一次,甄玉白起身离开。 公良缭垂眸看着手中这封信,信上“师父亲启”四个大字刚映入眼帘,公良缭顿觉无比刺眼,极其嫌弃的将手中信扔到桌上,不去看它。 只是扶在轮子上的手,却迟迟不动,整个人僵了不知多久,又或许只过去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公良缭似乎是放弃了抵抗,一把将桌上的信抓起来。 那厢,送走师父和小师兄后,已经在殷乐提醒下得知自己可能把威武娘子气狠了的刘季,煎熬一夜,没等来娘子的斥骂和暴打,反而等来了莲院的传话。 石头恭敬的冲主位上的秦瑶和刘季行了一礼,开口道: “夫人、季公子,我家少主和先生已经决定,三日后,启程回京!” “什么?!”刘季险些从太师椅上跳起来。 石头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先生说,三日后回京,公子不放心,决定跟随老师一同返回京城。” 刘季下意识便撸起衣袖,指着学堂方向质问:“是不是那帮黑乌鸦又去找老师麻烦了?看来昨日娘子下手还是太轻,应该直接把他们脑袋都砍下来!” 石头太阳穴突突两下,见刘季一副要去砍人的流氓架势,赶紧解释道: “公子误会,白鹤等人昨日离开后一直未曾出现,先生要走并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 “那是为什么?”刘季不能接受,声调不自觉大起来,“你告诉我,那是为什么?!” 石头招架不住,忙朝秦瑶那投去求救的目光,弱小、可怜、无助! 接收到信号的秦瑶,冲石头送出不好意思的笑,下一秒,脸色一变,一脚踢到刘季屁股上。 这警告意味十足的一脚,令刘季乱糟糟的脑袋瞬间冷静不少。 有外人在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吃痛的狼狈模样,强忍着想嚎叫的冲动,不好意思的拍了拍石头的手臂,“你继续讲,老师还说什么了?” 石头尴尬的拿开刘季的手,看向秦瑶,“先生说阿旺管家熏制的腊肉他很喜欢,希望能要一些带回京去,不知夫人方便不方便?” 秦瑶把李氏喊进来,询问她家中还有多少现成的腊肉。 李氏答:“夫人,只有两条了,还是去年熏制的,不过这腊月马上就到,到时候把肉买回来,还能继续熏制。” 李氏看了石头一眼,猜测可能是莲院那边过来要腊肉,夫人才有此一问,又补充道: “要是能等等,明日进城去同屠户预订一整头猪带回来,最快半月左右就能够熏制出来。” 石头一叹,这可等不及了。 秦瑶想了想,道:“这样吧,石头你先把家里这两条带上,路上给先生解解馋,后面的等家里熏制好了,我再着人给先生送到京城去,你觉得如何?” 石头大喜,自是感激不尽,立马应了下来,“那就麻烦夫人了。” 秦瑶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客气。 见刘季扭来扭曲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秦瑶让李氏把家里那两块儿腊肉拿来,亲自提着同石头一起去了莲院。 还没进门呢,刘季便委屈巴巴的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 “老师!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不要你的亲亲徒儿了吗!” 石头虎躯一震,尬住了。 秦瑶:“见笑见笑。” 迅速反捂住某人的嘴,抱头拖进院中。(本章完) 581 颜值稳定得可怕 “娘子,娘子你松手,娘子” 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了,嘴巴刚得到解救,刘季马上求饶。 何况,这是在莲院不是在家里,被这么拖行着,他不要面子的吗?! 公良缭“咳咳”低咳两声,把笑意压下去,到底还是护犊子,温声细语的对秦瑶说: “瑶娘,你就饶了他吧。” 秦瑶嘁笑一声,臂膀力量加重,充满警告意味儿的勒了下刘季这修长细嫩的脖颈,这才猛的松开手。 “我说过多少遍了,没事不要大声喧哗!” 脖子上的手臂一撤,刘季立马弯腰呛咳起来,边咳边往老师身后躲,憋红了脸,连连点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公良缭啧啧两声,示意书童给刘季倒杯水来,趁秦瑶放腊肉没空注意的空挡,忙关心问: “没事吧?你说你好好的招惹你家这悍妻做什么,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就算想吸引你这悍妻的注意,也不必牺牲自己的性命啊。” 公良缭摇摇头,表示看不懂年轻人的感情相处方式。 刘季喝了两口水,已经缓和过来,这恢复能力,着实是羡煞石头一众护卫。 秦瑶已放好东西返回,没有追问公良缭为什么决定回京的事,微笑打过招呼,便随石头等护卫去了后院,帮忙准备回京事宜。 刘季留了下来,一双眼睛黏在了她背上似的,人都不见了还往后院那边歪了歪头,被公良缭一脑崩弹了回来。 “老师,您打我干什么?”刘季捂着脑袋,脑袋是转过来了,眼珠子却是斜的,还在关注后院的动静。 公良缭气不打一处来,要说回京这个决定定下之后,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数刘季这个轻骨头的徒弟。 深知秦瑶的实力,老头也不指望他能重整夫纲,只盼着他能少作点妖,定一定心性,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死在了自己前头。 “知道为师为何决定要回京吗?”公良缭主动提起了刘季最想知道的问题。 果然,只有这般,这软骨头才能将心神从后院收回,认真蹲在他身前聆听。 前厅里,传来师徒二人不轻不重的谈话声,秦瑶在后院稍微竖起耳朵就能听见,但因为知道刘季回去肯定会单独跟自己打报告,便把所有心神放在了齐家的行李准备上。 “三日后积雪更深,你们最好随车带上铁铲等除雪工具,还有先生身体受不得寒,一会儿我回家让阿旺将家中狼皮拿来,你们让丫鬟制成毯子,到时候好给先生盖上.” 说完公良缭的,秦瑶又去检查了一番齐仙官的行李,因来村时还是秋天,准备的皮毛御寒衣物只有两件。 秦瑶询问照顾齐仙官的丫鬟,“是直接回京?中途还回齐家祖宅吗?” 丫鬟答道:“公子说,直接护送先生返京,不去祖宅了。” 秦瑶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嘱咐这丫鬟等狼皮送来,再为齐仙官做一件斗篷防风。 又看了下厨娘准备的干粮,护卫仆从们吃的是麦饼,主子的饮食都是现做,沿途到各村镇同当地百姓采买即可。 秦瑶想起随行人员还有白鹤这帮子人,先生的自由肯定会受到一定限制,加上天气恶劣,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但这里生产力低下,方便的冲泡类食物根本没有,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做出来,为保证营养均衡,秦瑶让厨娘去刘家老宅那边,同张氏要两坛腌菜备上,银子她后面会去付的。 目送厨娘得令往刘家老宅行去,秦瑶站在院里把能想到的细节都想了一遍,确定没有漏缺,这才返回前厅。 公良缭、刘季、齐仙官,师徒三人已经聊完了。 秦瑶到的时候,刘季正和小师兄抱在一起,依依惜别,那场面,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秦瑶不感冒的用指尖扫了扫鼻头,耐心等着师兄弟二人完成分别的仪式感。 刘季:“小师兄去了京城可千万不要忘了师弟我啊!” 齐仙官:“师弟放心,为兄会时时给你写信的。” 刘季:“不是,师弟不是这个意思.师弟是想说,苟富贵,勿相忘。” 齐仙官一怔,推开抱紧自己不放的刘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刘季擦干眼角冻出来的泪水,心满意足站起身,同老师行了一礼,便乖乖跟着娘子回家去了。 在路上,没等秦瑶问,刘季就已经把他和公良缭的谈话内容一字不落说给她听。 之所以突然决定三日后就起程返京,是因为公良缭突然想开了。 “老师说,他决定趁自己现在还有点作用,回京去给我和小师兄的仕途铺一条康庄大道!”刘季激动的复述道。 自从得知真相后,他就一点都不觉得担心和害怕了。 事实证明,老师还是很疼他这个亲亲徒儿的。 想到这,刘季都有点感动,仰起俊脸迎上呼啸的北风,寒意袭来,成功把他徒然升起的感性压了下去。 秦瑶轻叹了口气,公良缭对这他这位无赖弟子,实在是用心了。 朝堂上的权力斗争怎么可能会轻松,公良缭如今这副身残模样,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来说,他能利用的东西已经少得可怜。 在老头平静的微笑下,藏了汹涌的死志。 身旁突然安静,刘季狐疑回头,发现秦瑶没跟上来,还站在原地望着莲院发呆。 “娘子,你看什么?”刘季退了回来,站在她身前问:“你是不是也舍不得小师兄和老师?” 他就知道,威武娘子其实最是心软,要不然昨天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她不会出手重伤黑骑,将他和老师救下。 秦瑶收回目光朝他看过来,刘季登时有点心虚,弱弱试探: “娘子你没有什么想对我做的?比如.用你沙包大的拳头揍我什么的?” 殷乐提醒过他,秦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只是预想中的拳头却并没有砸到他脸上。 秦瑶淡淡扫了他一眼,俊美的面容被凌冽北风吹过,肤色越发的白,唇色更显得红,桃花眼像这河里的冰晶一样清透,里头只有她的倒影,看不见一点小气算计自私自利。 这男人,颜值真是稳定得可怕! 秦瑶微抬下巴,“回家。”早就气过头了。 “哦、哦!”刘季受宠若惊,赶忙跟上。(本章完) 582 请不要不知好歹 三天转瞬即逝。 昨日的晴空并没有延续到今日,原以为雪将停下,没想到清晨天刚亮起,就下起雨丝。 冬日里的雨,落到地上就成了冰,路面更加湿滑难行。 早早就起来读书的刘季看着窗外的冻雨,心里又愁又喜。 天气不好,老师是不是就能延后出发? 可这念头才刚在脑子里过一圈,刘季便叹了一口气。 以老师的脾气,这天就算要下刀子,他说今日就今日就得走。 无奈,起身换上厚实的衣裳,举着伞来到前厅。 孩子们围在堂屋暖炉前吃早膳,秦瑶站在屋里,手里拿着两个馒头草草吃完,便冲刘季那示意,夫妇两一起出了门。 “阿娘!”大郎从屋内跑出来,将手上准备了一夜的自制小画册递给秦瑶,“帮我把这个回忆画册交给仙官,行吗?” 秦瑶示意刘季把东西带上,冲孩子点点头,“会送到的,回去吧,外头冷。” 大郎听话的退到屋檐下,却并没有进屋,看着爹娘牵马走下山坡,许久后,听见弟弟妹妹在屋内的争执喧闹,这才反回屋内。 二郎又在逗三郎了,不经逗的三郎每一次都会气鼓鼓。 不过兄弟二人的吵闹在大哥进来的那一刻,瞬间结束,各坐一边,哼一声,谁也不理谁。 四娘托腮望着从天空投射到窗棂上的灰光,祈祷冻雨快快停下,不要耽搁了将要出行的人们。 许是小姑娘的诚心感动了天,莲院众人收拾好行装,关上院门准备出发时,暖意来袭,乌云破开,天上泄下一缕耀眼金光。 “天放晴了!”石头等护卫大喜。 而与老师师兄同坐车内的刘季,心情瞬间低落,彻底没有理由再把老师多留两天了。 不舍得这种情绪,对刘季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很少出现。 但今年他光是不舍得,就已经好几次了。 从前,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今羁绊越来越多,行事再也不如从前肆意,硬是多了几分顾虑。 看一眼天空中露出全貌的太阳,刘季冲骑马在侧的娘子轻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出发吧。”秦瑶对石头众人笑着说:“我们送先生到下河村再回。” 护卫们欣喜颔首,石头在前,催动身下马儿,整只队伍便动了起来。 来到村口,已经拿回武器甲胄还有马的黑骑正候在那里。 秦瑶远远打量了一眼为首的白鹤。 这人把自己全身都包裹在冰冷的甲胄和斗笠之下,只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尽显威武霸气。 可惜她对自己的实力极有自信,白鹤此时伤势定未痊愈,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秦瑶与齐家一众护卫迅速交换几个眼神,护卫们从开道的阵势,转为护佑在主驾马车前后左右。 甄玉白来到车队面前,僵局需要有人打破,他不得不上前来充当这个炮灰。 黑骑们对秦瑶的忌惮和恐惧,都体现在他们今日与车队保持的百米距离中。 不过甄玉白一开口,刘季就从车门边探出大半个身子,一比一还原老师的回答。 眼睛傲然眯起,鼻孔朝人,嘴角扬起一个讥讽幅度,舌尖轻吐出:“滚!” 甄玉白:“.” 他尴尬一笑,再行一礼,识趣退到一旁,略有些同情的往白鹤那看了一眼,表示自己已经尽力缓和,但对方并不买账。 于是,齐家车队在前走着,白鹤带着十几黑骑保持一百米的距离,远远坠在后头。 虽有怨言,但一瞥见秦瑶骑在马上的傲然背影,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秦瑶和刘季说是把老师送到下河村就回。 但到了下河村,刘季探出脑袋询问:“娘子,来都来了,不如再多走一程,到了镇上官道再回?” 秦瑶点点头,“可以。” 坠在后面的白鹤见夫妇两一点要折回的意思都没有,胸腔里丝丝泛疼,内伤骤然加重。 一个时辰后,金石镇抵达。 白鹤低垂在斗笠下的眼睛立马抬起,期待着齐家与刘家依依不舍拜别的场景。 没有,居然没有! 这次是秦瑶主动开口,“都到这了,再送一程吧,等到了县城我们就回去。” 目睹全程的白鹤,喉头一甜,咬紧牙关,将嘴里的血狠狠咽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开阳县城门映入眼帘,再往前走,就要送到府城去了。 齐仙官忙喊停,把刘季推出马车,“师弟,就到这里吧。” 担心说多了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会破防,齐仙官立即将车门关上,命令护卫们,继续出发。 秦瑶骑马退至路旁,刘季靠过来傍着马腹,夫妇俩看着车队渐渐远去,抬起胳膊挥了挥。 “师兄再见!老师再见!”刘季手臂越挥越用力,摆幅很大,不巧挡在了随后而来的白鹤身前。 刘季后知后觉,感觉后背凉凉的,回头一看,吓得忙把手臂缩回来。 但仗着身后有娘子,还不忘厌恶的冲白鹤等黑骑嘁了一声。 眼看白鹤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秦瑶方才不紧不慢地说一声:“相公,不可对鹤大人无礼。” 刘季惊讶望向她,不是因为她叫自己相公,而是她居然称这黑乌鸦大人? 秦瑶轻摆手,示意刘季边上待着,调转马头正对白鹤,客客气气的抱拳行了一礼。 “先生和小公子这一路的安危,就拜托鹤大人多费心了。” 说着,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两只囊袋,里面是阿旺连夜赶制出来的内伤药,双手送过去, “情势所逼,并非有心伤害大人,这是两瓶调理内伤的药剂,一日三次,每次一大口,两瓶是六日的用量,六日后大人的伤定能痊愈。” 不过天气那么冷,药剂只存放六日应该不会变质吧?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诚意已经很足够了。秦瑶自信的在心里想。 白鹤看她递来的皮囊,心中大震,眼底满是怀疑,迟疑着要不要接过来。 化敌为友自然是好,可这一介村妇.她值得吗? 秦瑶微微一笑,又往前递了递,眼睛直直对上白鹤的眼睛,里面暗藏着一丝不耐:请不要不知好歹! 你人还怪‘礼貌’。白鹤撇了下嘴角,勉强伸手把这两只装满药剂的皮囊接过来。(本章完) 583 多吃点,你太瘦了 秦瑶微笑:“鹤大人一路走好。” 白鹤两眼一抹黑,差点气晕在马背上。 忙把皮囊扔给身旁手下,催马赶上前方齐家车队,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快,浩浩荡荡一行人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秦瑶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心一松。 祝公良缭老头好运。 也祝她自己的生活能够一直平静下去。 秦瑶朝刘季伸出手,“上来,回去了。” 刘季欣喜握住她的手,一股力量把他往上拽到马背,稳稳坐到她身前。 那桃花眼一斜,顺势一卧,差一点点就能扑进那馨软的怀里。 秦瑶伸掌一推,把卧下来的某人推得差点一脑袋扎进马脖上的鬃毛里。 “岔开腿坐!骑马那么多次了还不会?”她厉声提醒道,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旖旎。 刘季刚想抬头,又被她摁下去,“别挡视线。” 刘季呼吸一窒,万幸老黄被阿旺洗刷得十分干净,要不然这一嘴马毛他怕自己要吐出来。 秦瑶一声低喝,老黄立马迈开蹄子兴奋的跑了起来。 刘季万念俱灰的倒在马脖子上,好像是死了一般,他心死了! 身前的人半天没动弹一下,秦瑶皱眉弹了弹他圆润饱满的后脑勺,“死了?” “.心死了。”刘季有气无力。 头顶传来她的嗤笑声,向来脸皮厚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刘三儿,突然受到刺激,腾一下坐起来,“我来御马!” 秦瑶哈哈笑了两声,反问他:“真的假的?” 刘季上手便来抢她手中缰绳,并抬起下巴示意她搂住自己的腰,省得一会儿马速太快摔下去。 秦瑶啧啧两声,倒是有些新奇,依照他的安排,彻底松开手上缰绳,扶住了他的腰。 刘季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有点痒,但为了男人的尊严,忍了! “驾~”他弱弱催促老黄。 第一次骑马带人,其实还是有点心慌。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每次与秦瑶共乘一骑都要被摁头压在马脖子上,瞬间燃起斗志。 他暗暗宣布,从今日起,自己再也不要趴在马脖子上。 秦瑶,你就等着乖乖坐在老子身后,紧紧搂着老子的腰吧! “嘿嘿嘿”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刘季就忍不住乐出声来。 秦瑶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什么笑,看路!” 刘季笑容一僵,忙调整好心情,专心看路。 也是今天没什么事了,秦瑶才有这份闲心等他慢慢悠悠将自己载回家。 一路上刘季都走得很稳,和他日常急吼吼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加上他那副皮囊确实赏心悦目,虽然天黑才到家,害得她肚子快饿扁了才吃上饭,但她一点也没有生气。 当先干完五大碗饭后,秦瑶并没有起身回房,单手撑着下巴,慵懒坐在桌前,直勾勾盯着还没吃完的刘季,督促他:“多吃点,你太瘦了。” 她用平静的语气,配合宠溺的目光,对刘季说出了关心的话。 且不论她是不是抱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目的,光是对刘季直白且不带任何暗讽的关心,就足以令饭桌上众人颅内一震。 “噗!”的一声,还在喝汤的大郎兄妹四人外加阿旺殷乐,因为秦瑶这句话,一口汤喷了出来。 阿旺、殷乐、大郎三人反应迅速,迅速扭头把嘴里喷溅出来的汤水喷到了地上。 二郎和龙凤胎就不行了,呛出来的汤水全部撒在了桌面上。 嘴里咬着肉的刘季,桃花眼眨了眨,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衬得双眸又大又圆,十分无辜。 “你们干什么?”刘季心疼喝道:“好好的菜都让你们给糟蹋了!” 秦瑶也抬眸扫过来,喷汤的两大一小齐刷刷低下头,心虚不已。 “是觉得我好笑吗?”秦瑶微皱着眉,困惑问。 六人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等她继续询问下去了,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阿旺和殷乐立马站起身。 阿旺:“我去重新炒两个菜。” 殷乐:“我把这些菜拿出去倒了。” 说完,两人端着被弄脏的菜盘逃也似的冲出堂屋。 还剩下大郎兄妹四个,四娘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努力呲牙笑。 大郎二郎低头佯装收拾东西,很忙,但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三郎还呆呆的,眼睛在阿娘和阿爹之间看来看去,小手突然一指刘季的下巴,“阿爹,你嘴里的汤汁漏出来了。” 刘季抬手一抹,什么汤汁啊,分明就是这小兔崽子刚刚喷过来的口水。 刘季放下碗筷,深呼吸一口气,手刚抬起来,兄妹四个立马受惊的嗷叫一声,四散逃出门去。 “小兔崽子们,站住!”刘季想都没想,马上追了出去。 本来安静的北山坡顿时热闹起来,那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过年。 秦瑶懒懒打了个哈欠,犯了懒,起身回屋躺着去。 伴着院里吵吵闹闹的背景音,进入美丽梦乡。 公良缭和齐仙官的离开,只让一家子短暂的难过了片刻,很快便恢复如常。 莲院的墙塌了,趁着天空放晴,刘季和阿旺驾车去下河村买了砖瓦回来,仔细把被秦瑶弄塌的院墙重新修补完整。 文具厂这边,到了交货的关键时刻。 秦瑶每日忙着盯产品质量扣细节,确保每一件出库的仕女匣都能达到完美状态。 如此接连忙了五六天,十一月底,刘柏等人带上装好的仕女匣出发前往府城码头交货,秦瑶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松懈。 转眼便到腊月,丁氏族学停课,让学生们回家自学。 刘季修完了莲院的院墙,立马又被秦瑶安排前往丁家送年礼,商议三郎四娘明年开春进入丁家本部族学的事。 与此同时,各家的回礼也送来了,各类上好的面料、营养药材,以及摆件文房四宝等等,品类繁多。 秦瑶把这些回礼统一放在库房外间的架子上,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她家里开杂货铺的。 掏出小算盘算一笔账,发现自己送出去的年礼,回本九成五。 这其中,让秦瑶比较意外的是,府城贺家给他们回了年礼,而不是直接给的银子。 地位的高低,决定了贺家的用心程度。 看来刘季这个举人身份还是有不少用处的。 584 稀里糊涂过算了 秦瑶点完各家回赠的年礼,锁好库门准备回房躺下懒一会儿。 “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短促敲门声响起。 秦瑶见殷乐从柴房跑出来准备去开门,乐得轻松,继续往卧房走。 村里的事和文具厂的事,她都已经解决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事情需要她去做,秦瑶猜,院外来人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 八成是村里的大嫂子小婶子们,过来找李氏一块儿做针线。 秦瑶家里舍得烧炭火,墙又厚,窗户又大又明亮,屋里暖和还亮堂,这几日过来找李氏蹭炭火的女人们一直不断。 借个屋子的事,无伤大雅。秦瑶根本就不管,随她们开心去。 李氏和秦瑶的猜测一样,见殷乐去开门了,匆忙将灶上熬好的猪油盖上,抽出灶里的柴火放到下膛灰里灭掉,匆匆洗了把手,笑着朝大门走去。 嗔笑的招呼还没来得及说出,刚张开嘴,院门已开,李氏满眼惊讶,院外是三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小妹,真的是你啊!” 门口三人中的年轻女子,惊喜看着前来开门的丑脸姑娘,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阿月!” 被叫到名字的殷乐看着面前这三张熟悉的脸,心绪翻涌,又喜又惊又慌乱。 一个是阿爹,两年没见却好像老了十岁一般,她在家时的满头青丝添了大半白发。 一个是长兄,那个从小便护着她,说等她长大后要是想嫁人,阿兄就把方圆百里最俊的后生给她找出来。若是她不想嫁人,就在家里养她一辈子。 还有一个是长嫂,入门时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爹娘忙于生意时,都是长嫂带着她,教会她厨艺女工,疼她就像是疼自己的孩子一样。 若是那些马匪从没出现过,殷乐都不敢想象那将是多么美好的幸福人生。 可惜,遭逢大难,更看清人心。 他们爱她是真,怕她也是真。 师父同她讲过,人性是复杂的,没有非黑即白,大多数都是既有黑又有白,如果没有触碰到底线,稀里糊涂过算了。 现在殷乐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双眸纯澈,她已经不恨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此刻冒着风雪寻到自己面前来的三位至亲。 暗暗深吸了两口气,殷乐迅速收拾着自己翻涌的心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询问:“爹、阿兄、阿嫂,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你阿兄看见的。”殷大嫂解释道:“初雪前一天,你大哥进城买炭,在城门口瞧见了你,他喊了你一声,你没应声,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后来,看到那马车上的姑娘转过头来,殷大哥才敢确定那姑娘就是自己消失已久的小妹。 只是当时卖炭翁一直在拉着他讲话,便错过了。 万幸,城门口一问,便有人认出那赶车人是刘家村富户家的大儿子刘功,他还有个弟弟叫刘利,在县学读书。 殷大哥便找到了书院,找到刘利一打听,就把殷乐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 只是刘利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殷乐和秦瑶是师徒关系,只说殷乐现在在村里文具厂食堂当女工,住在他们村长家。 殷家人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自家的失踪的姑娘,殷大嫂激动上前,一把握住了殷乐的手。 触到小姑温暖的手,才发现自己双手冰凉,又想撤回来。 殷乐心头一酸,反握住嫂子的手。 殷大嫂看小姑脸上那么大一个疤,鼻头一酸,眼泪迅速聚在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你怎么不回家?”殷老爷镇定质问。 来的路上各种担心,此刻真见到人,脸色又沉下来,仍是如往常那般威严。 不过垂在身侧不停发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殷老爷抬头观察眼前这栋宅院,建得乱七八糟,没有任何章法,完全是主人家想一出是一处。 但用料扎实,看得出家境比较殷实,住着倒也不用担心风雨。 只是一个年轻姑娘家,一直住在人家家里太不像话。 殷老爷冲儿子使了个眼色,殷大哥点点头,走上前来,同妻子一左一右拉住殷乐的胳膊,“走,跟阿兄阿嫂回家去。” 殷乐刚刚还温情感动着呢,听见兄长这句话,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走,我现在在这里过得挺好的,我能自己养活自己,你们不用担心我。”殷乐认真说道。 看一眼停在坝上的马车,抬手指了指,“爹你们回去吧,不用再来找我了,我有空自己会回去看你们的。” 殷大嫂立马皱了眉头,急问道:“阿月你还恨我们逼你嫁人是不是?” 殷大哥也解释:“那桩婚事早已经退了,爹娘亲自把聘礼给他们还了回去,还赔了不少好东西给人家,现在再也没人逼你了。阿月乖,跟阿兄回家吧,娘很想你,想得都吃不下饭了。” 听到母亲的消息,殷乐眸色一亮,“娘还好吗?” 殷老爷想说不好,但看女儿那一脸的疤痕,心底到底是软下来,点了点头,“还能吃饭,就是太想你了,夜里做梦总梦到你,醒来就骂我们没把她的阿月给她找回来。” 这是实话,殷乐看出来了,喉间一涩,她也想母亲了。 但是她不会回去,至少现在不会回去。 不过还没等殷乐说出自己不回去的话,身后院里突然传来了秦瑶的声音。 “诸位先进门来坐坐吧。” 李氏刚刚看情势不对,立马返回院中向夫人禀报,秦瑶已经站在后面观察好一会儿了。 秦瑶微笑走出来,一把揽住了站在风中摇摆不知要归向何处的殷乐,“带你的家人进来烤火,外面冷,别冻着了。” “师父~”殷乐惊喜低唤。顿时觉得自己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将泪意逼回去,殷乐重重点了点头,不舍的离开师父温暖的怀抱,走上前来对家人们说: “这是我师父秦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还是刘家村的村长。” 最后这一句,殷乐是用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语气说出来的。 殷家父子三人惊讶抬眸朝秦瑶看去,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家姑娘差不多大的女子,就是那个打破了开阳县旧俗,以女子身份成功登位的女村长! 585 什么是牛马 殷家众人随秦瑶来到屋内,看到这朴实无华但温暖坚实的屋子,殷老爷只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外面冰天雪地,屋内温暖如春,桌案上摆满了品类齐全的各类小吃食,可以窥见主人家的殷实。 殷大嫂发现,那吃食里居然还有白面做的小馒头,白得像是雪花,面皮细腻光滑,一看就知道这面起码磨过六七遍,才能细到看不出一点粗糙。 只是越看,殷家人就越是觉秦村长家有种又穷又富的割裂感。 衣着和吃食上奢靡得令人心颤,住处却堪称简陋。 趁秦瑶领着李氏出去准备待客热茶的空挡,殷大哥夫妻两赶紧拉着小姑一顿询问。 “阿月吃得饱穿得暖吗?” “村长可有苛待你?” “这村里人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殷乐把靠近的兄嫂轻轻推开,无奈的摇头笑道:“师父待我好得很,村民也待我很客气,我在这过得很好,比在家里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听见后面这句话,殷老爷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是一沉,下意识便低嗤道: “你就不要死鸭子嘴硬了,这乡下地方最是愚昧守旧,还不知道有多少吃人习俗,你如今又是这般丑陋模样,他们能不欺负你?在自家人面前,就不要嘴硬了。” 还有! “你这师父虽然是村长,可也凶名在外,刚刚那客气的模样是演出来给外人看的吧?你老实告诉爹爹,平日里她是不是暗暗磋磨你?” “不是!爹你听那些人乱传”殷乐刚要为自家师父解释,听见脚步声靠近,赶忙停下来,瞪了家人一眼,提醒他们别乱说话。 “路远天昏,三位留下住一晚吧。”秦瑶领着李氏走进屋来,示意李氏给他们上热茶。 同时朝殷乐那使了个眼色,表示家中还有空房可住下客人,她不用担心自己不满急着赶走家人。 但其实殷家人刚刚说的话秦瑶全都听见了。 偏见是一座大山,想要挪走可不容易。她本人虽然不在意外,却不想外人对她们刘家村有任何吃人的偏见。 离开堂屋前,秦瑶对殷乐那笑着说:“你家里人要是不放心,明早你可以亲自带他们去看看你的工作环境,这样他们也好放心走。” 殷乐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师父不会赶她走!这个想法一旦生成,殷乐简直比能够得到全家人的支持和理解还要高兴。 “师父,我知道怎么做。”殷乐恭敬对秦瑶行了一礼,亲自送她回卧房午睡,这才退回堂屋继续招呼自家人。 听殷乐还是坚持不肯回家,殷老爷也有了几分要一探究竟的意思,同意留下在秦瑶家住上一晚,明日一早随女儿去看看他在这地方到底是怎么过的。 能让一个女儿家有家不愿回,他倒要看看这刘家村到底有什么本事! 傍晚,刘季带着孩子们从丁家庄顺利办妥来年入学之事返回,夫妇两一起作陪请殷家人吃了顿丰盛晚饭,算是把师父师公能给的面子都给到了。 得知刘季居然就是开阳县今年的新晋举人老爷,殷老爷态度来了个九十度转弯。 晚饭吃完,回到秦瑶给准备的小客房里,一把逮住殷乐好笑质问:“你这师公竟是刘举人,你怎不早说!” 殷乐看父亲脸上惊喜的笑容,简直莫名其妙,“我只拜了师父为师,跟师公是谁有什么关系?” 在殷乐眼里,师公之所以是师公,只是因为他是自家师父名义上的相公罢了。 师公可以是任何人,但师父只有秦瑶一个! 殷老爷看女儿这楞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转念一想,师父师公反正是一家,又叹声无奈笑起来,挥挥手,让殷乐去陪大嫂吧。 客房只有堂屋隔壁那间小小的,殷家父子两挤一挤还凑合,殷大嫂只能安排与殷乐同住。 姑嫂两许久不见,夜里倒是好一起钻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殷乐说了许多关于自家师父的事,殷大嫂原先还对秦瑶凶名有些害怕,听着听着,忽然发现,这个秦村长和外界传的不太一样。 殷大嫂吃惊问:“她竟让村中女子都入场做工?她是怎么做到的?那些女子们家里的男人们竟没有反对自家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吗?还要与男工们一起做活,这、这”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殷大嫂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娘家也是做小生意的,自小父亲便不常出现,记忆里只有母亲一人苦苦撑着整个家,等待父亲将银子带回来的画面。 后来,父亲真带了银子回家,在县城开了间茶叶铺子。 家里日子好起来,母亲退居内宅料理家务,可父亲却不善经营,时常来问母亲主意,店铺这才维持下来。 有一次经营上出了问题,母亲尝试提出可以去店铺帮忙,本以为时常询问她生意经的父亲会同意。 万万没想到,父亲大发雷霆,还为此冷落母亲大半年。 原因只是因为茶庄上负责料理茶树的都是男人,母亲一个女人混迹其中,太过放浪,有损父亲的名声。 最后不出意外,茶叶铺子没能坚持一年就关门大吉了。 事后父亲才说早知道就让母亲出来打理店铺。可她知道,就算回到过去,父亲还是不会容许母亲出来‘抛头露面’。 一家尚且如此,刘家村家家女子却都能出来做工,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殷乐看着大嫂在烛光中震惊的双眸,思考了一会儿,说: “嫂子,当你发现那些所谓的教条都是不利于自己,而利于他人时,你就要去想,这些教条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确了。” “师父用她无数次的行动告诉村里女人们,那些所谓名声根本就不如吃饱饭,穿暖衣来得重要。” “当一个女人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出普世认可的价值后,她在大家眼里就和男人没有差别了,只有高价值牛马和低价值牛马的区别。” 殷大嫂困惑问:“什么认可什么牛马?” “普世,就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价值,比如能够赚钱、能养家都是。” “余下的流言、不断的打压贬低,只是害怕你成为他们竞争对手,剥夺他们利益的卑鄙手段罢了。” 586 我只是我 至于牛马殷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不要和阿嫂讲这么残酷的现实。 算了,还是不说了。 师父说平民百姓活着已经不容易,参透这个王朝的底层运行逻辑对不能改变自身困境的人来说,只会加深他们的痛苦。 “睡吧阿嫂,再不睡明日你可起不来去看我做工的地方了。”殷乐故意说。 殷大嫂忙点头,听小姑说了这些话,她更好奇那文具厂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不想错过。 于是吹灭蜡烛,姑嫂两挤在一起闭眼睡去。 殷大嫂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身旁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向来浅眠,还要操心家中事务,所以外面一有动静都会醒来。 缓缓睁开眼来,发现是昏暗中有人起身穿衣的模糊黑影。 “阿嫂再睡一会儿,等我完成了师父安排的晨练便来叫你。”殷乐小声叮嘱道。 殷大嫂好奇问:“晨练?” 殷乐嗯了一声,小声解释,“师父说夏练三伏,冬练九伏,习武重在坚持,切不可懈怠。” 殷大嫂这才恍惚想起,小姑拜师是来学武艺的。 因为好奇,殷大嫂也起来了,想跟去看看。姑嫂两迅速收拾衣著,天没亮便出了门。 最冷的时节,殷大嫂多加了一件小姑的棉袄,还是被狂吹的山风冻得直打哆嗦。 抬眼一看自家只着两件夹袄的小姑,手提两只三角锥底木桶,踩在湿滑的冻雪地上,健步如飞,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灯笼可以照见的范围里。 哦对了,这灯笼是拿来给她照路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下半夜,她家小姑眼睛像是能看见似的,精准躲过每一颗能够将她绊倒的石头。 “阿嫂慢慢走。”留下这句话,殷乐便朝着村中水井飞奔去了。 她得用手上这两只打水难度更高的新桶,争取在半个时辰内将家中三只大水缸打满。 新木桶是秦瑶找刘木匠特质的,底部用来箍紧木板的竹藤片做得很松,漏水哗啦啦。 要不是秦瑶出面,刘木匠都不敢做这种砸自家招牌的水桶。 很快殷乐便打了两桶水提着,飞一般从刚走到桥上的殷大嫂身前跑过,掀起一阵冷风,凌乱了殷大嫂鬓边碎发。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有风声从山上冲下来,在殷大嫂眼前一闪而过,吓得她惊叫一声,险些以为遇见了鬼。 “阿嫂莫怕,是我!” 远远传来殷乐抱歉的解释,殷大嫂愕然,她文文弱弱的小姑,竟变得这般生猛了? 实在是追不上小姑的踪迹,殷大嫂干脆找了个避风处,提着灯笼默默看着在村井和秦瑶家之间来回奔跑,风一样的女子。 脑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本有些酸涩的脖颈,转了一早上,神奇的缓解了许多。 天边露出微光,殷乐总算挑满家中三只水缸。 李氏和阿旺也都起了,一个准备饭食,一个提溜起被窝里的大郎到后院习武。 家里渐渐有了忙碌的声音,殷大嫂跟着小姑回到院中,正准备问她累不累呢,一转眼,人已经提起沉甸甸的斧头去往柴房。 在阵阵劈柴声中,殷老爷和殷大哥睡饱苏醒。李氏为客人准备了早膳,便退下忙去了。 殷老爷左右看了看,“阿月,不用叫你师公师父他们一起用膳吗?” 只他们一家在用早膳,这不太妥当吧? 殷乐大剌剌坐下,一手拿起花卷大口咀嚼,一手摆了摆,含糊解释道: “不必管师父他们,我们吃我们的,家里人用膳时辰各不相同,我们先吃。” 见家人都还犹豫着不敢动手,殷乐催促:“快点吃吧,我上工要来不及了。” 早上宋瑜出门时她已经提前做了报备,告知今日要带家人前去厂中观摩一事,宋管事只允了一个时辰,时间紧张着呢。 殷家众人见此,只好忐忑拿起精细的早膳吃起来。 细食就是好吃,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平日家中饮食还算不错的殷老爷父子三人,都没忍住多吃了些。 早膳都能吃上精粮,殷老爷此时已经信了女儿所言大半,她在这里,吃得确实比在家中还要好。 填饱了肚子,殷乐立即带领家人风风火火冲向文具厂。 从村里过去这一路上,全是和殷乐一样脚步匆匆,眼里充满希望的村里人。 大家伙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往文具厂行去,男男女女都有,仔细一数,女人还比男人更多些。 为何如此,还得从盛国徭役制度说起。 “男丁一年总会排到一两次徭役,一次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月,再算上来回路程耗费,耽搁的时间就更多了,所以村中女人多会顶替家中男人来到文具厂继续上工。” 殷老爷稀奇问:“那男女工月钱是否相等?”毕竟男女不同,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可不一定能做得好。 殷乐笑着说:“这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每个人擅长不同,不同的活儿工钱也不同,我们厂里是多劳多得,有时候女工比男工赚得还多!” 正说着,乔芸领着徒弟杨芳走过,乔芸有条不紊的把下一批春款仕女匣的任务布置下去,杨芳手中拿着纸笔飞速记录,遇到不会的字,就用符号替代。 “乔管事。”殷乐忙打了声招呼。 宋瑜已经说过今日有外人前来参观,乔芸一看眼前这几张陌生面孔便已经猜到外人指的就是他们,遂客气的点了点头,并向殷老爷和殷大嫂笑着说: “月娘是个很勤快的姑娘,多亏了她,我们中午才能吃上一顿安心美味的饭食。” 她还有事要忙,微微一笑,便带着徒弟杨芳脚步飞快的走向下一个生产组,一副雷厉风行的架势。 路上遇见的男女工人们,见了她都会打一声招呼,既显得恭敬,又满眼佩服。 殷大嫂从来没有见过有女子会得到这样的注目,停在原地,一时间看得呆了。 殷大哥退回来将她拉走,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这些各司其职,笑容洋溢,浑身散发自信,昂首阔步的女工们,只觉眼花缭乱。 瞧见陌生的外男殷老爷和殷大哥,她们并不畏缩躲闪,而是微笑着颔首,便继续专心去做自己手里的活儿。 殷老爷父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的神采。 这些灿烂的女子们,熠熠生辉,令人目眩神迷。 这种美丽,与她是否有绝世容貌无关,也与她是否有足够的温顺孝顺贞洁无关。 那是一种蓬勃向上,对生活充满期望,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可以依靠自己勤劳双手得到一切美好,绝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任何身份,我只是我的笃定。 (本章完) 587 独立一方 殷乐带着家里人在各组生产间看完,便回到食堂开始工作。 不到饭点食堂里基本没人,殷家人就坐在空位上看着她忙活。 由于殷乐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秦瑶叫走办事,食堂新增了一名工人,四个女人一起,分工明确,很快就做出一顿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午餐来。 天气冷,食堂内还烧了炭盆,把这个空旷空间也烤得暖烘烘的,干活根本不觉得冷。 乡下妇人时常干农活,力气不比一般男人小,食堂里的力气活,基本都是由两两一组共同合力完成。 何氏是个话多的,邱氏话少些,但句句有回应,新来的是个年轻小嫂子,也是个叽叽喳喳的活泼性格,和殷乐很合得来,几人说说笑笑,活儿就干完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四人将饭菜抬上桌案,准备好碗筷,立于各自的位置,等候工人们下工过来用餐。 随着一道响铃声传来,隔壁厂房里立马变得喧闹起来,工人们争先恐后朝食堂奔来,只为先来占个有炭盆的好位置,美美用餐。 人一来,殷乐四人手上盛饭盛菜的动作就没有停下来过,顺带着还给前来排队体验的殷老爷三人一人打了一份饭。 今日吃的是杂粮粥配粗馒头,配菜两个,一个豆腐汤,一个肉沫炒酸菜。 当然了,酸菜比肉沫多很多,但能尝到肉味儿,放在寻常百姓家里,已属顶好的饭食。 何况这里是能吃到饱的,一碗不够还能再来一碗,只要不浪费。 若是浪费,必扣工钱。 当然了,为了不给有心人钻空子,食堂内的东西都不许外带出去。 至于那些只要一份饭食,自愿节省下来的工人,厂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各家能够顿顿吃饱的都不多,厂里这些饭食,有些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顿,大家伙想带回家去给家里人改善,也是人之常情。 整体说来,文具厂的管理有松有紧,张弛有度。 过了中午,食堂便空闲下来,殷乐把打扫的活儿干完,又同何氏一起和好明日要用的面,还未到申时(下午三点),就下工了。 殷老爷三人已经不在食堂里坐着,殷乐寻出来,在新厂门口的空地上找到了正在看刘柏等人下木料的家人。 殷乐惊喜上前,“刘柏管事,你们回来啦?!” 刘柏冲她点点头,嘱咐完车夫们轻拿轻放,这才有空问她:“秦总管在家吗?” 殷乐点头,“在的,又有信吗?” 刘柏笑了,让她稍等,起身去拿了一封信过来,麻烦殷乐带回去交给秦瑶,“下完这批货时间就有些晚了,你先帮我把信拿去给秦总管,这是老四从京城寄来的。” 殷乐收好信,又同车夫们寒暄两句辛苦了之类的话,便叫上左看右看的家人们离开。 进了村,殷乐立马得意道:“爹,我说得没错吧?这里没有吃人的豺狼虎豹,只有兢兢业业忙着把日子过好的工人。” “这里有吃有喝有住,你们就不用惦记着我了,放心回家去吧。” 殷家三人对视一眼,殷老爷和殷大哥神色有所松动。这地方简直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不管男女只要肯干,便可容身。 他们看这里的人连见了阿月脸上的疤,也没什么反应,小孩还冲她笑呢,一点不怕。 这要是放在他们家那边,别说脸上有疤了,光是看到一女子与一男子交谈时间超过一盏茶,周围便全是指指点点的声音。 “爹?”殷大哥看向父亲,“不如就依了小妹吧。” 殷大嫂附和点头,今早看了这一圈她不再担心小姑会饿着冻着。 只是 “阿月,你也老大不小了,再熬下去就成老姑娘了,关于婚事,你怎么想?” 殷乐抬手抚摸自己脸上的疤,师父给她买了药回来,伤是好了,疤却没办法去掉,只是比一开始看起来颜色暗了些,但仍算得上可怖。 顶着这块疤,别人肯定会介意,她也懒得再去同别人解释。 殷乐摊手淡笑说:“随缘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不强求。” 至少她现在不觉得自己除了嫁人就没别的事干,她还要习武做工呢,每天累成狗一样,哪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殷大嫂爱怜的拍拍她的背,苦涩一笑,“那就依你吧。” 殷老爷:“老大你去把车赶来,我们就不再叨扰了。” 殷乐听闻兄嫂的意思,心中一喜。 再一听父亲要走的话,心中又是一酸。 可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如今她已寻得安身处,与家人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应该满足了。 殷乐领着家人来同秦瑶夫妇两告辞,见她那由内之外的全新放松模样,秦瑶心里也替徒弟感到高兴,叫上不太情愿的刘季一起出门相送。 “阿月。”殷老爷威严的招招手,把女儿叫到车旁。 殷乐见父亲将手伸过来,立马猜出他的意图,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指缝里露出几点银光,殷老爷手里攥着几块儿散碎银子,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准备,父子三人全部加一起就这五两碎银。 “拿着吧。”殷老爷再次伸手,想把银子塞给殷乐。 殷乐挡住父亲的手,“爹爹,我在这不缺银子。” 殷老爷板着脸瞪了她一眼,从前见到他这般神色,家中晚辈没有一个人胆敢推拒。 可今天他这娇弱的小女儿,居然不躲不闪,直直看向他,一字一句定定道: “爹爹,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自己的劫难我已经自己渡过去了。” “您和母亲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下次有空我回来看你们。” 殷乐冲父亲灿烂一笑,把他的手推回去,退后站着,好方便马车驶出去。 殷大哥喊:“爹,上车吧。” 殷老爷这才猛的一下子回过神来,望着独立一方的小女儿,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化做一抹自豪的浅笑。 马车缓缓驶出,过了桥,速度加快,很快便消失在刘家村。 殷乐站在坝上目送,许久才微笑转身返回院内。 在院里排排站扎马步的大郎兄妹四个整齐的一挑眉,月师姐很开心哦。 阿旺举着竹条抽出一道尖锐的空响,冷酷警告:“专心!” 兄妹四个脊背一直,再不敢分神。 陪母亲在厨房烧灶火的小来福忍不住偷笑。 588 满村找娘子 兄妹四人还在院里苦中作乐冬练时,他们的月师姐已经坐在暖烘烘的炭炉前,蹭上师公给师父烤的枣片糕。 “娘子,刚烤好的,又酥又脆。”刘季用指尖捏了一片新鲜出炉的枣片糕,递到秦瑶嘴边。 秦瑶刚刚已经吃过好几块儿,已经有点腻了,偏开头,示意他拿走,别挡着自己看信。 “再吃一口。”刘季坚持不懈,好似秦瑶多吃一口,他就能快乐成仙。 秦瑶狐疑的扫他一眼,刘季两把小刷子似的眼睫扇啊扇,委屈巴巴,“我辛辛苦苦烤的,这会儿正是酥脆的时候.” 秦瑶深吸一口气,勉强低头意思意思咬了一小口,立马把刘季的手拿开,“不要了,你自己吃!” 刘季:“好。” 拿起她推回来的那块儿,自然的放进自己嘴里,大口咀嚼,肉眼可见的开心,继续哼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小调,烤其他枣片糕。 见殷乐已经吃完手里的,大方又给了她一片,余下的都先烤好放盘子里,一会儿一起拿去给家里孩子们吃。 没办法,他随口一句话,李氏就做了这么多枣片糕出来,要是不快点吃完,等娘子回过神来,少不了对他又是一顿数落。 秦瑶嗅着满屋子的枣片糕甜腻香气,定了定神,继续看刘肥从京城寄来的信。 信上,刘肥说他已经完成她交代的两个任务。 代言费已成功送入公主府,仕女匣专柜店也已经定好了位置,现在就剩下店面装潢。 为了不耽误店铺开张,他过年就不回来了,请秦瑶告知老宅众人,省得爹娘兄弟等他。 还有新送到京城的一百只仕女匣货款,已随福隆商行货船送至府城,蒋文掌柜不日便会将银钱亲自送到秦瑶手上。 信的末尾,刘肥说他还多留了一千两银子在京城以备不时之需,请三嫂不要怪他擅作主张。 刘季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见这一句,眼睛都瞪大了,老四你小子胆子不小哇! 暗暗抬眸观察秦瑶神色,居然还笑? 刘季悄悄嘁了一声,是谁心里不平衡他不说! 信看完,秦瑶心中甚是欣慰。 刘肥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她交代这两件事,想要完成好可不简单。 给公主府送代言费的事,一个没办好,不但钱没能送进去,命也会丢。 光是要寻个正大光明的名目给人公主这样的大人物送好处,都不知道要干废多少谋士的脑细胞。 想了想,秦瑶让刘季把笔墨纸砚拿来,她念他写,给刘肥回了一封鼓励感谢信,让年轻人放手去干。 信交由车队送出去的那一天,蒋文来送银子了。 因为刘肥已经扣掉了要送到公主府的代言费,再算上他自己暂挪的一千两,蒋文带来一共五千五百两银票。 除去成本和各种分红,留在秦瑶手里还有四千两。 一下子,秦瑶手中银两已累积到六千七百三十六两。 一夜之间成为开阳县新晋暴发户。 这么多银子,换个人早就眼花缭乱,晕头晕脑。秦瑶依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年底了,各处银钱还等着结算,蒋文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停留,钱送到,把专柜铺要上的新品相关事宜确定好,只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便离开。 蒋文一走,秦瑶这边也忙起来,给工人奖金,给村里人发分红,还要去县城把税交上,同时还得料理村中一年堆积下来的剩余公务。 这家的田地换给了那家,她不但要当场做证,还要把两家交换的田契带到里正那,登记造册,以备来年税收。 年底了,大家伙事忙,难免有摩擦,村长还得过去调停。 又或是那家夫妻两打架了,这家老太太抱错了别人家的鸡,涉及情感和财产,秦瑶这个村长恨不得一分为二,又当心理医生又当法官。 秦瑶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家,刘季都不知道她在哪家吃的早午饭,晚上饭点一到,满村找娘子,成了村里人年边这段日子里最大的乐子。 天黑瞧见刘季还在村里晃荡,村人都会戏谑问上一句:“举人老爷,又去找你家村长回家吃夜饭?” 刘季冷着脸,傲娇的哼一声,懒得搭理。 要是遇到调笑得过分的,直接抽出鞋底板一鞋底给他们砸过去,让他们意识到,刘三儿就算成了举人也还是那个泼皮无赖,登时就会闭嘴了。 “那就等年后咱们再商量,村长您路上慢走。” 秦瑶点点头,从刘大福家出来,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想到明天自己就可以睡到自然醒,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天已经黑透,秦瑶夜视能力强,拒绝了刘大福家递的灯笼,就着今日天上惨淡的一点月光朝家走去。 前方突然出现一抹橘色亮光,还有刘季惊喜的声音:“娘子,原来你在这啊,害我好找!” 秦瑶皱眉,“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怎么还来?” “这不是天黑了怕你看不清回家的路嘛。”刘季暗骂一声不识好人心,身体还是诚实的提着灯笼迎上前去,给她照亮。 秦瑶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的并行朝家中走去。 走到一半,刘季憋不住了,念叨起家里今年准备如何过年,过两天去集市要采买些什么东西,嘀嘀咕咕的,也不在意她听不听,自顾说着打算。 秦瑶倒也不觉得烦,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看看夜色中那一盏盏亮起来的灯。 到了家门口,刘季问秦瑶:“今年两边一起过年?” “这些年好像都是分开过的,我前些日子总做噩梦,突然想到要是我爹来年一不小心去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没有让他享一天福,好像有点不是人。” 刘季嘀嘀咕咕:“算起来还多亏了老头当年力排众议,掏出老本送我去书院,虽然没读出什么,但要是没有老头起的这个头,我也没有今日” 秦瑶见鬼似的盯了他好几秒,确定是本人无误,轻嘲道:“你突然这么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刘季把灯笼吹灭,挂在大门边的钩子上,回眸自以为风度翩翩的一撩鬓发,“人嘛,总是会变的~” 589 一起过年 “娘子,那就这么定了,今年去老宅两家一起过年?”刘季期待的疯狂向娘子抛媚眼。 秦瑶伸出两指,八字形推开他两边眼角,定住了某人狂眨的眼睛。 看在他这么孝的份上,轻颔首,“可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管吃吃喝喝,你别指望我帮你做什么。” 刘季一口答应:“那是自然!我们全家伺候娘子还来不及,怎敢劳动娘子你呢。” 习惯成自然,刘季弯腰帮她拍掉衣裳上的寒气,推开屋门,让她进去。 转头,朝厨房里喊:“上菜,开饭!” 阿旺和李氏把锅整只端上来,殷乐随后拿来盛好的米饭,摆上筷子。 锅盖揭开,香气扑鼻而来,母子五人眼前一亮,齐刷刷朝锅内看去,一锅酸菜豆腐鱼,上面铺了翠绿的葱段和香菜叶,看得人流口水。 “你们抓鱼去了?”秦瑶惊喜看向家里孩子们。 大郎点头,“这两日天放晴,山里溪涧里冒出来好多觅食的鱼,就是饿了一冬,瘦了点。” 香气太浓,秦瑶本就饿了,见众人就坐,立马拿起筷子开吃。 整个冬天菜色单调,不是各种熏肉就是腌菜,新鲜蔬菜只有抗冻的萝卜和从初冬就藏下来的青菜、南瓜。 野菜下雪后就都冻死了,偶尔能刨出几丛藏在田间稻草下的漏网之鱼,还不够打牙祭的。 新鲜肉食得进城去买,路都冻上了,屠户也进不来多少头猪,每五天能吃到一回儿新鲜猪肉都不容易。 有了对比,再看今天这锅里鲜美的鱼肉,简直是人间美味。 饭桌上,大家伙光顾着吃鱼,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大口咀嚼的声响。 晚饭毕,刘季让大郎二郎拿来纸笔,写起年货采购单子。 秦瑶怀抱着四娘取暖,靠在椅子上,懒懒的眯着眼睛消食,心里计算着路程,公良缭一行人应该已经抵达京城了。 大郎兄弟三个嚷着明日要同刘季一起进城采买,刘季嫌他们碍事,不想带着,父子几个争嚷许久,最后阿旺说家中两辆车都驾上,父子几人这才歇了声。 后面说了些什么,秦瑶已经听不见,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这几日她太累,今天好不容易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彻底放松,昏昏沉沉睡到了天亮。 中途好像是刘季扶她回的房,擦了脸擦了脚,还塞了只暖袋,她被子一卷,睡到天光大亮。 醒来家里很安静,父子五人外加殷乐和阿旺都进城去了,后院只有小来福逗鸡的童言稚语传来。 文具厂腊月二十六开始放年假,现下厂里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一切有宋瑜负责,秦瑶实实在在的在家懒了两天,感受着年边的热闹气氛。 村里人今年有钱了,竟有五家单独买了猪来杀,从二十四号开始一直到除夕前夜,杀猪声就没停下过。 家家户户杀了猪都来请村长去吃肉,秦瑶都拒绝了,半步不想出门,倒是刘季带着四个孩子,到处去混饭吃,吃不了还能给秦瑶兜一点回来。 今天是梅菜扣肉,明天是酸菜炖肉,后天是粉蒸肉,大后天是红烧肉。 总之,刘家村村民们今年的日子是肉眼可见的富足。 等到了除夕这日,家中仍旧不需要开火——一家老小都到老宅蹭吃蹭喝去! 大郎说,这是他有记忆以来,两家人第一次在一起过年,气氛好得都不真实,像是在梦里。 秦瑶看一眼那个正被小孩们围起来写对联的男人,低头对少年说:“大郎,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今年是你爹提议两家一起过年。” 什么?大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还以为是后娘的提议呢。 秦瑶耸耸肩,毕竟她也很吃惊。 所以说,大儒就是大儒,公良缭把他这个不是人的徒弟教导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阿娘。”大郎仰头看了秦瑶一眼,不是太确定的说:“阿爹好像变了很多。” 说着,翘起自己的鞋尖,上面有一个显眼的补钉。 “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缝的。”大郎说。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但他现在都觉得不真实。 至于少年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一定是亲爹缝的,而不是月师姐不是阿旺叔不是李姨缝的,那就得看鞋上蜈蚣腿一样的蹩脚手艺了。 “还有这个。”二郎不知何时凑近,从怀里掏出一根发带,有点发旧了,但上面‘文曲星护我’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秦瑶一眼认出,这就是刘季晨读时带在头上那条。 二郎心情复杂的说:“阿爹竟把他的发带给了我,说这发带有文曲星庇佑,保我日后定能高中。” 不等母子三人细细讨论刘季的变化,龙凤胎和已经能跑得飞快的大毛跑了过来。 “三婶三婶,贴对联!”大毛抓着秦瑶的裙摆,扯着她就要走。 秦瑶无奈,挥挥手示意大郎二郎先散了,跟着三个最小的来到桌前。 刘季将墨汁吹干,把写好的两副对联递过来,“一副贴在大门,一副贴在堂屋.哎呀,是娘子呐,快请进屋就坐,这等小事就不劳烦娘子了。” 他还没忘记先前两人说好,她不干一点活儿的事,没好气的撇了三个小的一眼,让你们去找个人来贴对联,怎么把这尊大佛给找来了! 三个小孩无辜的眨巴大眼,哈? 秦瑶勾唇一笑,伸手接下对联,“给我吧,反正也无聊。” 大手一招,一帮娃娃就跟她出了院门,提浆糊的、拿凳子的、拎刷子的,齐全得很。 秦瑶只需等这帮孩子把旧对联撕下,刷上浆糊,摆好凳子,踩上去把对联贴平整就好。 堂屋门矮些,大郎今年个头涨了不少,踩上凳子,都能为阿娘效劳了。 清俊少年接过对联,直接贴好,秦瑶叉腰站在地上帮忙看一眼平整度即可。 饭香味儿飘来,掌厨的阿旺和何氏大喊开饭,秦瑶和一帮孩子赶紧冲到水缸边洗干净手,又一窝蜂冲进堂屋,当先抢好座位,排排坐等年夜饭上桌。 两家人合在一起,摆了三桌,八个小孩占一坐,女眷一桌,男人一桌,把老宅不大的堂屋塞得满满当当。 虽然有点挤,但人多气旺,人与人之间更显得亲近。(本章完) 590 大老爷此乃妄想 吃完年夜饭,所有人都围坐在堂屋里守岁。 大家伙烤着火,聊着天,看着敞开的门外,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满足,祈祷来年依旧。 孩子们守到半夜全睡着了,秦瑶让宋瑜一家和殷乐阿旺先把他们带回家去,自己和刘季留下来,陪着老宅众人继续守岁。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鸡鸣声响,晨光破晓,迎来新年。 在老宅吃过早饭后,秦瑶夫妇两才返回家中补眠。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五,村里都很热闹,各家都是来走亲戚的,直到正月初八,各行各业渐渐开工,这股年味儿这才慢慢散了。 孩子们闲散了许久,随着村中学堂开始授课,刘季也把家里四个孩子抓起来,看书读书,先定一定性子,以便适应接下来的全新课程。 免费入学两年之期已到,村里不少村民为孩子上学的事犯起愁来。 正月十五过后,有村民到丁家庄打探,得知丁氏本部族学并不打算招收外面的学生后,全都慌了神。 孩子从没上过学便罢了,不觉得有什么好与不好的。 可这都上了两年,不止学生,便是家长们也都意识到了其中的好处,再一想,学都学了,岂能半途而废? 于是,几乎有一半的开阳县百姓,仍打算继续出束脩送孩子读书。 可僧多庙少,想要继续求学,最近的选择只有开阳县城内一所书院。 别村什么情况秦瑶不知道,但刘家村的村民都打算继续把孩子送到县城书院去。 往日是没有那个实力,如今有了稳定的进项和分红,一家只供一个读书人,倒也能试试。 老宅那边,金宝是不用担心的,年前刘季就已经把这事办妥,跟着龙凤胎一块儿进丁家本部族学即可。 开学时间越接近,何氏就越高兴,她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 看别家年幼孩子为了要入住县城书院害怕哭嚎时,何氏心里就很嘚瑟。 面上却还要安慰一句:“可怜见的,每月还能回家两趟呢,不哭了啊。” 别人羡慕的说:“还是你家金宝好啊,有个举人做叔叔,还有那么大本事的村长做婶婶,入学的事只怕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何氏心里瞬间美滋滋。 她家金宝有这样的叔婶,那是万万不可能受苦的。 既不用年纪小小便独自住进县城书院,半月才能回家一趟。还能跟着丁家本部学堂里的先生读书,日后说不准能与他叔叔一样考上举人老爷呢! 金宝能有如此安排,老宅的孩子定然也有,邱氏也并不担心家里姑娘来年去哪儿就学。 什么只收男不收女早就打破了,四娘今年可就进了丁家本部族学,来年不可能不要她家金花。 就算不要,她叔婶肯定也有办法解决。 何氏和邱氏妯娌两对视一眼,都笑了,跟着三弟妹,不怕没肉吃。 二月月初,开阳县百姓都收到了宋县令任期已满,即将调任别处的消息。 一时间,前到宋府门前挽留的百姓多不胜数。 对百姓们来说,他们管不了朝堂上的政斗,也不关心皇帝到底是哪一个。 他们只知道宋县令来了开阳县后,为百姓剿灭了横行霸道的马匪,除去了欺压百姓的恶霸,整治了腐败的县衙,还把那些只吃不吐的大族狠狠敲打了一遍,为百姓们争来更多的免费学堂,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上书。 越是想到这些,对宋县令越是不舍,可县令三年轮调是朝廷的规矩,不可违逆,宋章感动不舍之余,只能在离开之前,再为开阳县百姓们做最后一件事。 他将自己三年来,在开阳县各地巡视得到的人丁、田地、山林、湖泊等详细数据情况,全部记录在案,以供给下任县令参考。 又写下正在进行的七成粗地粗种,三成好地精耕的提产方案,希望下任县令仍能继续执行。 还有许多许多,已经在进行中,但还不能亲眼看见成效的治理之法,通通拟在册中,留在开阳县县衙。 要写要留的东西太多,直到二月下旬,调任文书下发催了第二趟,宋章才不得不收笔起程,离开这个待了三年的地方。 未免好友相送离别难舍,宋章一家悄悄的就走了,等秦瑶夫妇二人得知时,已来不及送他们一程。 宋章托人送来了宋家建在刘家村的宅院钥匙,希望秦瑶能够帮他把宅子低价租给留在村中苦读的学子们,好让他们有一个清净地认真研习学问。 所得租金也不必给他寄,留在村里,请一位老人帮忙看管宅院即可。 宋章还留了话,说他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要来这同她们一家继续烧烤派对呢,警告秦瑶千万不要把他的宅子给卖咯。 “我是那样的人吗?”秦瑶又好气又好笑,甩了甩宅院的钥匙,划掉脑海里刚刚一闪而过的卖房想法,朝村里走去,把钥匙交给了王婆婆。 来她家喝粗茶的学子多,家中院子已经成了读书人们聚会谈天的场地,原先养的那些鸡都放后山散养去了。 王婆婆身子骨硬朗,又有那么多学生资源,宋家宅院交给她来打理是最合适的。 况且还要供一个小孙子读书上学,多一份稳定进项日子也能过得轻松点。 秦瑶把钥匙放下转身就走了,王婆婆还在惊喜感动呢,一抬眼,人都不见了,只有无奈苦笑。 这个村长啊,腿脚也太利索了点,好歹等她给家里娃娃装一碗鸡蛋不是。 秦瑶家这边,晚上一家人围坐桌前吃饭时,刘季好奇问道: “娘子,你说这新县令是不是也快来了?咱们要不去打听打听,迎接迎接?” 秦瑶看他兴奋的神情,皱眉问:“你这么谄媚干什么?” 刘季也不反驳,他就是要谄媚新县令!自信洋溢的说:“我想弄个主簿当当!” 大郎兄妹四个齐刷刷抬起头看过来,满脸惊讶:“爹,真的?” 刘季一甩刘海,“凭你们爹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便是县丞也当得,何况一小小主簿?!” 眼见兄妹四人双眼放光,阿旺看不下去,为兄妹四人科普:“进士才能当县丞,举子不够格,大老爷此乃妄想。” 刘季弹跳而起,我特么 阿旺固执的望过来。 刘季:算了算了,打也打不过,且让这憨货一次!(本章完) 591 遗书 做县丞是妄想,主簿够一够还是有点希望。 但是 秦瑶“咳咳”低咳两声,成功把阿旺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盯着刘季提醒: “你别忘了,你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好好研读先生留下来的笔记,为来年春闱做准备,而不是总想着过这当官的瘾。” 不徐不缓的语气,愣是听得刘季背后发毛,好像从温暖的三月转瞬间又回到了寒冷的腊月,狠狠一激灵,忙垂下头去,端起饭碗不停夹菜吃。 直到头顶上那道森寒的目光转移,这才暗暗吐出一口浊气,险险逃过一劫。 不过,虽然但是! 刘季猛的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建议道:“娘子,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打听打听新县令的行程。” “就算我不当主簿了,到新县令面前刷个好脸也行呐,总不会亏就是了,日后行事也方便。” 秦瑶思索片刻,见刘季那心痒痒的模样,拦也不一定能拦住,与其让他背着自己乱来,不如答应了他。 反正自己怎么都不会亏。 “那你自己去打听吧,有消息随时回来禀报。”秦瑶颔首,允了他。 “遵命!” 刘季立马开心的站起身来绕桌跑了一圈,把家里四个孩子的脑袋挨个揉了一遍,心情飞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出门咯! 在家读了一个冬的书,他人都要读成傻子了,现在美好的春日已经到来,他怎能辜负了它们! 秦瑶狐疑一瞥,刘季脸上的笑容未免太过灿烂了些。 感应到她的目光,刘季忙收敛了笑容,起身为娘子布菜,“娘子,这春笋好吃你多吃点,长身体呢。” 秦瑶紧了紧拳头,“我都二十二了还长?” 刘季眼也不眨的说瞎话:“娘子你才十八,还能可劲长两年呢,来来来,多吃点笋,可甜可脆了这玩意儿,错过这茬还得等一年呢。” 笋子咔咔往她碗里堆,堆成了一座小山,回眸不忘冲她鼓励一笑。 秦瑶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刘季笑容逐渐僵在脸上,手上动作飞快的把堆叠起来的笋全部夹回自己碗里,坐下埋头默默都吃了下去。 许久,这才听见身旁某人重新拿起碗筷的动静。 死亡阴云散去,刘季嘿的一挑眉,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 得了娘子准话,第二天一早,刘季主动接下送孩子们去学堂的活儿,把孩子们送到学堂后,便驾马往县城去了。 他本准备在城里找几个相熟的一起吃吃小酒,顺道打听打听新县令的行踪,不想,刚进城没逛一会儿,就被一狂奔的人撞了一下,好险没摔倒。 刘季顿时怒不可遏,抬头喝去:“谁这么不长眼睛,街道这么宽还往爷身上撞来?!” 是一粗衣打扮的青年汉子,年纪莫约三十多点,满头大汗的,一副着急模样,见自己撞了人,忙伸手上前来扶刘季,嘴里连声说着对不住。 “别别别!”刘季忙躲开他伸来的手,那指缝里都是黑泥,他怕把自己这身新春衫给弄脏咯。 见那人急得可怜,刘季嘁了一声,挥挥手没打算计较。 “对不住,真对不住。”那青年汉子又对他欠意的抱了抱拳,这才继续朝前奔去。 “干什么的这是?”有行人疑惑议论。 其余人摇摇头,表示不知,不过看方向,像是朝衙门去的,莫不是赶着去告官拿贼? “哎,这位公子,您的东西掉了。”路人指了指地上,又拍了拍正在整理衣冠的刘季。 刘季莫名奇妙低头看去,一张叠起来的宣纸躺在他脚下,得亏今日天晴路面干爽,要不然都要融到水里侵烂了。 “不是我的啊”刘季嘴上这么说,双手却很诚实的把身上内袋袖袋都摸一遍,确定真不是自己遗落的纸张,才弯腰好奇将这纸捡起来。 旁人好奇探过来看,却不识字。 刘季摊开这张纸,上面墨迹尚干,字迹极美,还是很新的样子,约莫写的是一首祠。 “什么困于嘹风山,腿软无力,上不得行,下不能走.留此遗言望后人登高需谨慎” 刘季震惊,“遗言?” 他正觉得写下这遗书的人好笑,先前那狂奔的青年农汉又跑了回来,一把拿走他手上这纸遗书。 这下成功引起了刘季的兴趣,追上前去笑嘻嘻问:“哎,这位兄弟,你这遗书从何处得来的?写得是一首好字好词啊!” 就是内容怂了些,不过是登高行至半坡腿软,上不去下不来,就崩溃发狂些下这片遗书。 那青年汉子惊讶的瞅了刘季一眼,却没空答他,一路跑到衙门口,正有一名官差在门口等候。 想来是刚刚这人来报官,却丢了重要证据,官差在这等他把证据寻回来呢。 刘季这张脸,在开阳县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加上秦瑶的威名,官差一眼认出他来,客气的抱了抱拳:“刘举人。” 刘季回礼,又好奇问了一遍:“这位兄弟,你这般着急可是遇到了难事?需要我帮忙吗?” 那汉子听到官差唤刘季举人,倒是客气的看了他一眼,一面将遗书递上,一面解释: “今早我进山打柴,在路边见到空马车一辆,猜想到有又人上山登高采风去了,往前行五十步,便拾到这张纸,我不识字,带回家中给小儿查看,才知是遗书,有人困在了嘹风山上!” “官爷,嘹风山险峻,直上直下,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倘若真有人困在其中,只怕凶多吉少啊!” 说话间,官差已经把纸上遗书看完,瞥见落款的‘昌黎’二字,心间狂跳两下,不会这么巧吧? “二位且先入堂稍后,我去禀报县丞大人!” 唤来同伴把人带入大堂,官差拿着纸张便急匆匆朝衙后奔去。 不一会儿,县丞又拿着纸张急匆匆出来,先是诧异刘季居然在此,转念一想,又惊喜不已。 “刘举人来得正好!此事重大,还得劳烦刘举人速速返家将秦村长请来一趟,我等衙门官差怕是没有那个本事能将新来县令从嘹风山上救下。” “什么?”刘季可没漏掉县丞口中‘新来县令’这个关键词,看看那遗书,又看看报信农汉,最后目光落到县丞身上,震惊问: “新县令被困在嘹风山上,无助发狂手写遗书投掷于山下?”(本章完) 592 嘹风山 刘季说的话听起来确实有损新县令名声,但看那遗书和前来报信的农汉,县丞不得不点头,“目前所知,确实如此。” 县丞焦急道:“遗书从山上丢下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倘若被困者真是新来的县令大人,人命关天,我等难辞其咎,劳烦刘举人跑一趟,请秦村长到嘹风山与我等汇合,事成之后,定重谢之!” 听见后面那三个字,刘季眸光一亮,压下心底激动,抱拳令命去了。 出了衙门,刘季一路小跑到城门将马车取出,快马加鞭往村里赶,老黄撒开四蹄跑得气都要断,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便抵达家中。 来不及停好马车,刘季跳下车来,一脸兴奋加激动的跑进院门大喊: “娘子!咱们谄媚的机会来了!不对,是我谄媚的机会来了!” 万幸及时改口,此等谄媚之事怎能把他高贵的亲亲娘子连累进去。 是他! 是他刘季执意如此! “娘子,新来县令登高采风被困在半山上,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气急发狂当场写下遗书掷下,被人捡到报官去了,我好险没笑出声来,怎会有如此蠢笨胆小之人,能将自己困在半山上,哈哈哈.呃!” 哈哈大笑声戛然而止,只因正在对账的秦瑶抬眸投来一记烦躁眼刀。 “新县令被困在半山腰上了?”秦瑶拧着眉,这么离谱的事情,她很怀疑其真实性。 刘季一开始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娘子,此事千真万确。”刘季走上前来,简短把自己与报信农汉的相遇以及那份遗书内容描述一遍,一本正经的说:“是县丞大人让我来唤你前去帮忙吗,还说事成之后有重谢呢。” 怕她不信,刘季举手发誓,“我刚刚所言要是有半句欺瞒,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行了。”秦瑶示意他把举起的爪子放下来,放下手上工作起身询问:“那嘹风山在什么方向?咱们现在过去需要多少时辰?” “那山倒是不远,从县城官道往北行十几里就到了,自古就是一处险峻之地,不过高处景色奇佳,常有文人墨客登山题诗。” 刘季抬头望了望天,“这会儿赶过去,最快也要两个多时辰。” “那到的时候就是傍晚了。”秦瑶皱起眉头,思索片刻,让刘季去准备好火把和绳索,以防万一。 “对了,再拿床棉被,兴许会用得到。”如果人还活着的话。 刘季颔首,看她进屋去换衣裳,知她是准备去救人了,忙找来阿旺,让他去把秦瑶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搬到马车上去。 秦瑶换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裤,只带一副弹弓掖与腰间防身,轻装上阵,与刘季坐上马车。 嘱咐阿旺和殷乐照看好家里,夫妇两即刻驾车前往嘹风山。 刘季赶车,秦瑶坐在车箱内询问事情原委,并把那嘹风山的信息整理了一下。 刘季没去过那地方,也只是听人说那边山高路险,登顶的路只有一条沿着山脊开出来的石阶小道。 “那石阶一级只能踏上半只脚,直上直下,左右没有护栏,只看得人腿软心颤。” 话说到这,刘季这才想起,想要救人,就肯定要走这险峻的狭窄石阶,这要是人没救成,反把自己困在山上可怎么是好?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秦瑶微微皱眉:“你停车做什么?” “娘子,要不咱们回去吧。”刘季转过身来,认真建议道。 秦瑶稀奇的挑了下眉,“你刚刚不是还说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吗?只要把人救下,新县令定欠我们一个大人情,日后办事少不得要给我们行个方便。” 刘季讪讪挠头,“那万一不是呢?县丞说是就是了?他都没见过新县令,这要认错人,咱们可亏大了。” “何况、何况.那山路险峻,独自登山都难,更莫说要再带个人了,就算是武功高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呢.” 秦瑶嘴角轻弯了弯:“你担心我阿。” 刘季双眸瞬间睁大,对上她自信的笑脸,恼羞成怒,忙转回头夸张的呵笑一声,怎么可能! 脑子里一转,这么说可能会死很惨,又细若蚊声的“嗯”一声。 秦瑶用指尖弹了下他圆润饱满的后脑勺,“看不出来你刘三还有点良心。” “但富贵险中求,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情况再说。” 秦瑶命令:“走!” 刘季的身体本能比他脑子反应还要快,立马甩动缰绳,催马前行。 等马儿都跑出去好远,这才反应过来,既恼自己这该死的遵从本能,又担心她登山有去无回。 “倘若太过险峻,那就算了。”刘季闷不吭声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瑶莞尔,“嗯。” 看来他对她的实力,一无所知。 赶路两个多时辰,夫妇两总于赶到嘹风山下与县丞众人汇合。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山里树林遮蔽,光线更暗了几分,已有官差打起火把。 见到秦瑶,县丞忙迎上前来同她讲解眼下情况。 官差已经派上去了一批,大声呼唤新县令的名字,隐隐传来回应,大致可以确定距离,正处在嘹风山中点位置。 有一名擅长攀爬的官差送了点水和吃食上去,顺便确定被困人身份和目前状况。 现在这送水官差还没返回,一切都要等他下来才知道如何安排。 秦瑶朝前方围满官差和附近村民的地方扫了一眼,“我能先去看看那登山道吗?” 县丞颔首,喝令众人先让开,领秦瑶夫妇二人来到登山口。 只看一眼,秦瑶便知道刘季口中的直上直下不是什么夸张描写,而是写实。 那登山路还真就是笔直往上的。 依着山脊石坡,人工用凿子凿出来一节节台阶,横宽不到半米,进深不过一掌。 初始一段还有铁索悬于两侧,手扶借力。 等越过这一节五米高的石阶,上面就都是光溜的石壁和树枝野草。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上面的路带了坡度,不再是九十度的笔直,躬身弯腰倒也能往上爬。 当然,前提是没有恐高症。 要不然停在山上,回头往下一看,四面无依靠,笔直山崖险峻异常,光是看着都叫人腿软。 刚刚刘季还嘲笑新县令蠢笨胆小,这会儿跟在秦瑶屁股后面爬过笔直的那一节,再回头往后一看,头晕目眩!(本章完) 593 新县令被困 “娘、娘子!” 刘季两手紧紧扣抓着两侧铁索,差不多整个人躺在了石阶上,仰头无助又可怜的望着秦瑶。 两腿颤颤,眼里写满了恐惧,就差大喊一声救命了。 可山脚下一堆人看着呢,只能勉强保持微笑。 秦瑶站在上方,听见这颤巍巍的一声娘子,低头一瞥,模样还挺招笑,毫不客气翘起嘴角。 挥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等会儿,我看看送水的人下来了没有。” 瑟瑟发抖的刘季:“哦、哦,好,那娘子你快点嗷。” 秦瑶:“嗯。” 两人又站在山上吹了半刻钟的山风,秦瑶终于看到一个人影从山上下来,目测估算了一下距离,目标人物应该是在三百米高处,也是整座嘹风山最险峻陡峭的一节,光是远远看着,都让人心颤。 只是一个人单独行走,不携带任何行李,都非常考验技术和心态。更不要说此时天色渐暗,还得将人一起带下山来,难度直线飙升。 除非被困的人还能自己行走,要是走不了,援救人员反倒要被拖累。 “先下去吧,等那官差下来问问山上情况。” 秦瑶转身,一把抓起刘季的肩膀,带着他直接纵身跃下地面。 刘季倒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吓得吱哇乱叫,脚一沾地,立马站直身子,一副坦然无畏的模样,同县丞说: “山路崎岖险峻,天也暗了,夜间山上,恐怕更难。若是山上之人得了水和食物能再待上一宿,明日一早我等再行山上将人抬下,诸位官差也不至于太过冒险。” 说着,还同秦瑶那眨了眨眼。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般上蹿下跳神色依然如常,说明恶妇压根没将这小小一座咯嘹风山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涨涨价。 果然,听见刘季的话,县丞立马担忧的看向秦瑶:“秦娘子觉得如何?可是很为难?” 秦瑶瞅一眼刘季眨得快要抽筋的眼,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刚刚我已经看了上山的路,想要带人下来也不是不能,只是天黑路险,万一要是有个不好,恐怕.” 话未说尽,只看她眉头皱了起来,一副为难之色,山下诸人一颗心全都高高吊了起来。 若是秦娘子都觉得难,那他们就更是不可能将人完整救下,说不好还要把自己性命搭进去。 正犯愁,上去送吃食的官差下来了,众人忙上前去接了一把,七嘴八舌追问起来。 “被困之人可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人情况怎么样?是否有伤?还能走下山吗?” “那人是如何被困的?” 一人一句,把送食官差问得都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县丞怒喝了一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官差暗松一口气,上前禀报:“大人,被困之人有二,正是新来县令与其忠仆,二人身上并无大碍,只是新县令恐高脚软,属下刚刚试图劝大人跟随属下走下山来,县令大人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 “那忠仆倒是勉强还能走,只是放心不下主人,要留在上面守着县令大人,亦不肯随属下一起下来。” “我已给县令大人留下水和食物,但山高风大,县令大人衣着单薄,只怕不能撑太久,还望县丞大人速速定夺。” 身份已经确定,县丞顿时低呼一声要命,现下是不得不救了。 赶紧召集秦瑶等人一起商议对策。 那忠仆倒还好,吃了东西有了力气,再加上官兵引导,小心一些慢慢走,大概率可以完好下山。 只是县令恐高,又腿软无力,怕是只能抬下山来。 众人商议后决定,派三人带上绳索和秦瑶家的棉被上山,一人领那忠仆先行,两人以棉被将县令大人裹住,抬下山来。 说干就干,县丞当即点了三人上去一试,倒是没叫秦瑶,兴许觉得还用不上她。 只是此时天色已暗下来,三人又要打火把照明,又要攀爬,还得拿着沉甸甸的麻绳和棉被,才过了铁索那一节,险些被突然吹来的猛烈山风拍下来。 一时间人仰倒,火把掉落,得亏秦瑶身手敏捷,及时跃上去将人稳住,这才没出什么事。 县丞也是吓一跳,忙喊:“下来下来,先下来!” 秦瑶接过棉被和绳索,当先跃下,三名官差随后,仍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 “山上风太大了,且越往上风越大,我等实难继续往上。”官差们苦着脸说道。 县丞脸色难看,“这可如何是好?” 当了好一会儿背景板的刘季站出来,‘小心’建议:“官差们的命也是命,此时山上实在太过冒险,不如等到天亮?” 县丞沉着脸瞅他,一边是新来的上司县令,一边是相处多年的手下兄弟,他怎么选? “秦娘子。”县丞终究还是看向了秦瑶那边,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为难,但再为难还是得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已到如此紧要关头,秦瑶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站出来了。 当下一脸沉重的开口道:“我尽量试试吧。” 县丞激动万分,深深作了一礼,“那就拜托秦娘子了!若是能将县令大人安然救下山,秦娘子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我有,绝不吝啬。” 刘季心里笑开了花,面上赶紧说:“县丞大人客气了,这本是我等开阳县百姓应该做的。” “不不不,登山凶险,秦娘子以身犯险,拿些辛苦费那也是应该的.” 刘季还要再客气客气,一扭头,秦瑶已经拿起绳索和棉被,行动起来。 人命关天,差不多就行了,再耽搁下去,真出了人命,那可是什么好处也别想落着。 秦瑶思绪清晰,冷静用麻绳把棉被绑成行军包袱,将棉被背在背上,同官差拿了一只火把,一句废话没有,抬步登上了狭窄陡峭的石阶。 一过初始铁索路段,立马就感受到从右侧山崖吹来的风,火把摇摇晃晃并没有熄灭。 风阻较小,当前可视度较差。身体将感知到的信息传达大脑,秦瑶立马做出相应对策,弯下腰,火把低垂照着路面,俯身拾级而上。 (本章完) 594 温昌黎 黑夜中的嘹风山就像是一把天神倒插入地的剑,笔直挺拔,直指九霄,欲要将那天都捅破去。 火光在黑暗里分外醒目,一路直上,莫约两刻钟后,停了下来。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山腰,火光突然出现,过分的耀眼,逼得人睁不开眼。 温家老仆人晃了晃头,定睛一瞧,一人举着火把,正站在身前五步开外。 她逆着火光,看不清容貌五官,也辨别不出是男是女。 悄然出现,让人以为是这山间魅灵,实打实的把老仆人惊出一背冷汗,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询问对方是人是魅。 直到身前响起一道沉稳女声。 “可是开阳县新来的县令温昌黎温大人?” 老仆人猛的呼出一口气,是人,还是一个姑娘! 忙应:“是,我们是,县令大人就在此处!敢问来者何人?” “开阳县下刘家村村长秦瑶,得知大人被困险境,特来搭救,不知大人可还好?”秦瑶大声询问道。 这半山腰上的风力比山底要猛烈许多,她若是不大声点,声音都将要被这呼啸的山风所淹没。 火把左歪右晃,将灭未灭,秦瑶干脆把火把插在石阶旁的缝隙里,以身遮挡。 火光照到她的脸上,是一张清丽面容,双眸犀利如鹰,里面有烈火闪动,微眯起眼横扫过来,刚刚从地上坐起身的温昌黎措不及防直直撞上这双眼眸,惶恐了一整天,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心瞬间得到极大安慰。 这是一双充满自信,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坚定双眸,见之便觉可靠。 “秦村长?”吓得嗓子都哑了声的温昌黎终于找回了一丝自己的声音,只是一天不开口,沙哑得厉害。 秦瑶颔首,“在。” 她凝眸探去,看清了新县令的样貌,是一个差不多四十来岁的纤瘦男人,留着小胡子,紧紧把自己卡在一处山缝和老仆人之间,只从老仆人身后探出上半个身子,一张脸血色所剩无几,眼睛红肿,看起来像是哭过。 “大人还有力气吗?”秦瑶问。 对方见她是一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十分诚实的说:“双腿皆软.” 话音未落,眼眶已红,含了点后悔。 这反应,可以说是相当真实了。 倒是老仆人发现秦瑶身后并没有其他官差,忙问:“只有村长一人上来吗?这可如何将我家大人抬下山去啊?” “这山上冷得很,再熬下去我家大人恐怕有性命之忧呐!” 着急主人的老仆人并不知道,他自己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只是强撑罢了。 秦瑶嘶了一声,先把背上的被子取下,递过去示意二人先盖好,回回体温,转身俯瞰来时的路。 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四周的悬崖峭壁。 对普通人来说,这种情况非常不妙。 对秦瑶来说反倒更好,因为看不见就不会害怕。 见主仆俩盖着被褥唇色有所恢复,秦瑶开门见山道:“只我一人上来,但二位不必慌张,我天生力气大,若是两位愿意配合,咱们很快就能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安全抵达山下。” 温昌黎马上苦涩的说:“我起不了身。” 老仆人安抚的对自家主人说,“大人放心,您若不能安然下山,小的一定留下陪着您。” 说完,又问秦瑶有什么办法,他还能行走,就是人老眼花了,夜里怕是看不清路。 但不管如何,要是发生什么万一,请秦瑶一定先护住他家主人。 温昌黎感动的攥住老仆的手,“你就莫要管我了,能活一个是一个啊,今日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突然想登山观景,也不会害得你与我沦落到这上上不下去,下下不来的苦境。” 秦瑶静静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主仆情深,忍了一会儿,忍无可忍,在老仆人骇然的目光下,一手刀劈下去,打晕了喋喋不休的温昌黎! “伱干什么?”老仆大惊失色,忙展臂接住昏倒的主人,怒视秦瑶。 “想下去就听我的话。”秦瑶霸道的睨了老仆一眼,把人镇住,命他把温昌黎包在被子里,只露出头,其余地方都用麻绳绑紧。 老仆人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将信将疑把自家主人绑成一个人形粽子。 绳子还剩下一节,秦瑶把一头拴在自己腰上,另外一节递给老仆,“像我这样栓紧,要不然半路掉下山去我可来不及救你。” 等老仆人栓好绳子,秦瑶示意他把火把拿起来,走在前头照亮,自己一把将人形粽子扛上肩头,“弯腰低头走,眼睛看着路,别的地方都不要看。” 她声音很冷,冷得老仆整个人都清醒无比,眼睛努力睁大,迈开腿,缓缓磨蹭石阶下山。 看不见四周险峻悬崖,果然是没有那么害怕,且身后还有一个猛女陪同,老仆人压下心中那抹诡异的放心,一步一步往下,不知不觉间竟见到了初始路段的铁索。 人声传来,是开阳县衙门官差们激动的轻唤声,得到秦瑶回应,知道人已近在眼前,纷纷攀上铁锁前来接应。 先接下满头大汗的老仆人,随后便是在后扛着人的秦瑶。 许是没料到新县令会以粽子形态出现,接应的官差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合力把这个人形大粽子转移到山脚马车上。 县丞上前查看,被子里面的人双眼紧闭,胸膛似乎没有起伏。 “秦娘子,县令大人他?” 秦瑶一边卷起脱下来的麻绳一边重重一颔首,“放心,活的,我办事你放心。” “就是.大人醒来可能脖子会有一点点酸,不过过两三天便会好。” 林间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吼叫,已经有点冷了的刘季搓着手臂催促: “人已救下来,咱们快回去吧,先安顿好县令大人要紧。” 县丞感激的冲秦瑶顿首,邀请她一起先回县衙休息一晚。 秦瑶应允,她还得等新县令醒来谢自己这个恩人呢。 一群人,上马的上马,坐车的坐车,浩浩荡荡返回开阳县县城。 刘季无比庆幸娘子出门前让带棉被,把它往衙门后堂的宽大案几上一铺,娘子睡一边,他睡一边,美滋滋。 只是醒来惊讶发现,娘子人在案几上,自己人在地上。 刘季:喵??? (本章完) 595 我叫刘季你记住 睡了一宿的新县令醒了,温老仆提着热呼的早膳来到衙门后堂。 “秦村长,大人命小人拿了些吃食过来.” 老仆话音突然中断,只因为看见了后堂案几前不合时宜的一幕,一双老眼骤然睁大。 他口中的秦村长,懒散盘腿坐在铺着棉被的案几上,衣衫不能说不整齐,只能说十分凌乱。 在她身后,是一手拿着小镜给夫人照看,一手拿着发梳手法娴熟梳头的刘举人。 此等房中夫妻亲密恩爱之景,突然出现在光明正大的后堂之上,温老仆没有一丝丝的防备,一时间僵在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夫妇两闻声望过来,双方对视,夫妇二人目光坦然,反倒觉得他奇怪。 秦瑶与刘季入内,拜见县令大人,还没拜完就被喊起。 一路喊到大门口,确定对方已经无法再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才停下来。 食物的香气飘来,刘季这才依依不舍放下自己的小镜,用小木梳把头上碎发梳整齐,与娘子一起美美用餐。 跟随老仆来到主院花厅,新主人刚来还没有布置,只有待客桌椅一套,花架一对,温昌黎正坐在主位等候,看气色已是恢复过来。 秦瑶一把将刘季拽起来,拱手一拜,“大人,既然您已经安全了,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村中还有许多事务要忙,先告辞了。” 其实这礼刘季心里是十分欢喜的,不是因为那什么寓意,只是觉得这玉成色好,肯定值钱。 万万没想到,厅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温昌黎觉得自己这个礼物相当用心,暗暗期待着收礼人的反应。 事实上,这是刚刚去了后堂回来后,温昌黎匆匆换的一对玉佩。 秦瑶已经走出去四五米远,刘季赶紧追上,不满抱怨,“娘子,你这又是唱的哪出?人情是人情,谢礼是谢礼,就算拿了谢礼大人肯定也还记着咱们的人情呢,你又何必装清高不要我看那对鸳鸯玉佩成色蛮好的,寓意也好,能值十几两银子呢.” 不过话说话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嘹风山上,多亏了人家自己才能安然无恙。 温昌黎给老仆使了个眼色,老仆会意,将今日一大早便去准备的谢礼端到秦瑶夫妇面前。 能吃饱饭,秦瑶就很开心,示意刘季别总照他那张脸了,过来吃东西,吃完好见县令大人,早办完事情早回家。 秦瑶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认真道:“禀大人,不是不满意,只是举手之劳,配不上这样的重礼内心惶恐罢了。” “这、这是早膳,村长请先用早膳,一会儿小人再来,大人已醒,等会儿再来领二人去见大人。” 但是!暗暗瞅一眼身旁丝毫没有动容,甚至还有点嫌弃的恶妇,他只好死死摁住自己的手,保持沉默。 听见这话,刘季眼珠子瞬间瞪得老大,不愧是你啊秦瑶,以退为进,高!实在是高! 温昌黎一怔,见秦瑶把礼物推了回来,一副坚决不要的模样,心下很是吃惊。 昨夜天黑风大,后面更是直接昏过去,温昌黎压根没看清楚秦瑶到底长什么模样,这会儿清清楚楚看清了面容,清冷秀丽,健而不肥,实在难以将她和大力士联系到一起。 他想,这夫妇二人应该是既激动又羞涩,恐怕还会情浓蜜意的相视一笑,而后起身谢礼。 “秦娘子是觉得不满意吗?”等待许久,都没有看到任何符合自己期待的反应后,温昌黎终于忍不了这股诡异的安静,主动询问打破僵局。 但让人送去的早膳却是四五人的分量,于是待二人就走,温昌黎立马关心温:“秦娘子早膳可还吃得饱?” 秦瑶颔首,“已经饱了,多谢大人准备的早膳,分量很足。” 这宅院是衙门给县令极其家眷准备的,前人已经离开,新县令只来了两人,空空荡荡,十分冷清,也很安静。 起身整理一下睡得散乱的衣衫,打开温老仆留下的早膳,有新鲜的热豆浆和油条小菜,且分量很足,想来是来前特意打听过她的食量。 把早膳一放,温老仆忙不迭的就跑了。 刘季一脸莫名,把秦瑶头上的布巾系好,还原了八分她昨日的发髻,让她照镜看看是否满意。 说完,转身便大步出门去, 刘季呆了一瞬,不是以退为进的吗?怎么还真走了哇? 他还没同大人说上一句话呢! 可一家之主都走了,他这小兵小将也不能不走,刘季只好一步三回头,大声对新县令喊:“嘹风山夜救,我叫刘季大人您记住——!” “昨夜多亏秦娘子施以援手搭救我家大人,这是一对鸳鸯玉佩,听闻秦娘子与刘举子夫妻恩爱,我家大人特意挑选了这样一对,聊表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所以,送一对鸳鸯玉佩赠恩爱夫妻,倒也算成全了一对璧人。 温昌黎瞅了眼她的腰腹,腰带绑着,和常人无异,还更窄瘦些。如果不是觉得不礼貌,他都想问问她吃进去的东西都堆到了哪里。 先前他只准备了一块儿环玉,结果刚刚老仆回来告诉他,秦村长同相公恩爱异常,光天化日之下若无旁人的亲密束发整装,差点羞死他这个老仆。 至于他醒来时为什么人在地上而不是在铺了棉被的案几上,聪明人从不主动给自己找麻烦,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温老仆估摸着时间折回,把夫妇二人带到了从前宋家的府宅里。 “还行吧,凑合。”秦瑶勉强满意,但比殷乐的手艺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耳边实在的聒噪,秦瑶猛的停下来,刘季差点撞上她,赶紧一个大后退,惊悚的盯着她,弱弱问:“娘子你要干嘛?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秦瑶被他这贱怂样气笑了,嗤声道:“他只带了一辆马车一名老仆,可见家资并不富裕,何必为了那点银钱要了他的东西,让他以为人情还够了?就让他一直记着这个人情好了。” 她看里正年纪也不小了,万一在这位三年任期内退位,那她留在温昌黎那的人情可就有大用处。(本章完) 596 刘肥回来了 夫妻两谁不知道谁? 刘季一瞅秦瑶这暗搓搓的眼神就知道她定是盯上更大的好处了。 可分明是他到县城打听才让她有机会赚走这份人情,到头来,她却一点都没想过分给他! 太过份了! 刘季越想越气,牙齿咬得咯咯响,见秦瑶转过身大步往前走,立马举起拳头恶狠狠在她身后舞了几拳。 真打是不敢打的,打也打不着,若是真打着,那他明年的今日就是他刘季的忌日,所以只能装装样子打打空气出口气这样子。 不过两人返回县衙后堂,拿到县丞递来的十两赏银后,刘季心里那股憋气瞬间便散了,一整个心花怒放——原因无他,只因娘子直接把这十两银子抛到了他怀里。 金宝是木偶人把件,那偶做得精巧,全是各种小机关,可以变换成各种形状,扯一扯脚底拉绳,还能在平地上转圈,大毛最是喜欢,一把丢了小叔给自己的银锁,追着金宝要看人偶转圈圈。 四娘不甘示弱,也跟着说:“阿娘,小叔给我买了一把七弦琴,说是京城里的小丫头们都在练这个,让我也学学,还给我带了琴谱。” 刘季不情愿的接过东西,刚要进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三嫂!” 可不是县城、府城里的,是京城天子脚下的。 刘肥挠头憨憨一笑,“三嫂你别这么看我,花不了多少银子,就是个乐子而已,也不是真要四娘学琴,就是给孩子买个解闷玩意儿。” “带了带了。”刘肥急着要见秦瑶,敷衍的应了两声就推开三哥,来到秦瑶身前,“三嫂,你可算是回来了。” 金花开心的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三婶你瞧,小叔给我从京城银楼里买的响铃镯,晃起来就会响,可好听了~” 于是,众人把马车停在门边,全部转移到了老宅院里。 秦瑶点点头,是刘肥没错。 金宝金花嘿的一笑,齐声说:“三叔你猜对了,小叔给我们都带了礼物,从京城带来的哦~” 夫妇两从衙门走出来时,天空下起小雨,所幸还有马车遮挡,倒也不影响赶路。 大郎是一把小铁剑,他一拿到就爱得不行,已经挎在腰上了,威风得很。 大郎二郎三郎还有金宝也围到秦瑶身前献宝。 昨夜没睡好,秦瑶在车上补了一觉,小雨渐停时,马车正好抵达刘家村,撩开车帘深吸一口这山里清新空气,神清气爽。 刘季乍一看,还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袍配冠的男子居然是自家那个嘴贱欠打的弟弟。 刘季惊讶与秦瑶对视一眼,“那不是老四吗?” 没想到扑了个空,三嫂三哥都出门了,只好耐心等着,先同家里小孩们玩儿。 年轻后生眼里满是激动,像是有很多话要同她讲。 马车在老宅大门口停下,秦瑶把打包来的果子和单独分出来的五斤肉递给刘季,示意他拿进去,自己在门外等他。 刘肥拿开三哥的手,想要谦虚一下,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也就还好吧,哪有三哥你说那么夸张。” 夫妇两齐刷刷朝发声处看去,就见一身着绿袍的年轻男子,领着自家那一帮孩子,从自家院门前的坝子上冲下来。 三郎的是一套九连环,小家伙盯上了它五颜六色的玉料,对解九连环没什么兴趣,一直追在四娘后头问能换多少果子吃。 刘肥被刘季抓壮丁,让他搬东西,秦瑶这边一空下来,立马被几个孩子包围,挨个凑到她跟前同她讲自己收到了什么礼物。 如果不是怕挨揍,刘季都想要仰天哈哈大笑三声。 末了,补充一句:“你来付钱。” 大郎兄妹四人也都冲阿娘激动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也都收到了礼物,看那欢喜的模样,不像是普通的小玩意儿。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这十两银子是他的了! 秦瑶吩咐:“先去肉摊买几斤新鲜的五花肉回去,再到糕点铺买几盒果子,我刚刚看见路人手里拎着一种绿色的果子,我没吃过,买回来尝尝。” 刘季肉疼得不能呼吸,只能一边赶车回村,一边反手拿一个艾叶青团果子嚼仇人血肉一般,聊以慰藉。 连吃带拿,还要单独打包一份带给老宅里的两位老人,硬是花了他三两银子。 刘季听得到抽一口凉气,他刚到手的十两银子啊,都没捂热乎呢就要给这恶妇败去了。 四娘立马跳起来举手,“我呀阿爹,小叔给我买了七弦琴!” 一边跑一边挥手激动大喊:“三嫂!三嫂我回来了!” 二郎是一套连环画,绘有古籍精怪,配了文字,很是有趣,揣兜里打算随身携带一段时间,得空就翻出来看看。 刘季稀罕的挑了下眉头,忙逮住要往秦瑶身前去的刘肥问:“老四,三哥平日里待你不错吧,你有没有给哥哥带点什么礼物回来?” 老宅里面的人听到门口动静也都走了出来,全都挤在门口吵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人怎么着了,忙让秦瑶等人进院里去说话。 心里再多抱怨不服,面上还是挂着心甘情愿的微笑,带她去肉摊买肉,又进糕点铺子去买那什么绿色的果子。 “什么?”刘季惊讶的一把揽住刘肥肩膀,“这么说你小子去京城这一趟,收获不小啊!” 秦瑶惊讶的往身后看去,一把琴,这可不是小礼物了,是大礼。 刘季稍后进门,不明所以,“什么东西?谁买琴了?咱们一家泥腿子就我一个读书的都还没学会弹几首曲子呢,谁会弹琴?” 这趟去京城,刘肥可是狠涨了一番见识,也办成了不少事情,整个人都稳重不少。 刘肥是昨日黄昏到家的,带回来一大车的东西,脚还没落地呢,就直奔三嫂家去了。 家里孩子今天一个都没去学堂,全跟在四叔屁股后面转悠,亲香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小叔叫得甜滋滋的。 刘季稀罕问道:“这一个个的嘴里都含了蜜了?见了三叔我都不叫,就顾着你们小叔,是不是拿了人家好处?” 金宝可不乐意让弟弟嚯嚯,这人偶上的机关他看得入迷,玩坏了就没了。 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的从京城回来了。 见识完孩子们的礼物,刘季期待的冲刘肥伸出手,“我的呢?” 刘肥嫌弃的瞅他一眼,大步走回自己屋里,拿了一把一掌大的木珠算盘出来,“嘭”的砸进刘季怀里,在对方狂喜的:“四弟,你是我永远的弟!”嗷嗷叫声中,背着手,强忍嘚瑟,领秦瑶进屋。 小孩和刘老三退散,该到大人们谈正事了。(本章完) 597 财富自由 屋门一关,屋内便只剩下秦瑶和刘肥两人。 刘肥示意秦瑶稍坐,起身便去床头搬了个木箱子过来。 开箱钥匙他随身挂在脖子上,掏出来有三把,箱子开了一层还有两层,直到最后一层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木匣,放到秦瑶面前,神情难掩激动,“三嫂,你打开。” 秦瑶心里隐约已经猜到是什么,但真看到木匣子里的东西,还是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 厚厚一沓钱票。 是的,不是银票,而是钱票,类似于秦瑶所知的古代交子,属于大额纸币,有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这四个数额。 这种纸币在这个时代存在已有些年头了,前朝时最盛,乱世时世家门阀割据,货币体系彻底乱套,钱票停用。 到如今盛国立国八年,终于又用回来了。 这可比带着大量现银要安全,也比银票兑换来得方便。 刘肥带来这一匣子里,共有两万两! 刘肥并没有错过秦瑶倒吸一口气的小动作,他就算是已经见过了,而且还把这些钱亲自带回来,再次看到,也觉得心中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这么大一笔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到手里,让人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从京城返回家中这一路上,刘肥都在这种浑沌的状态中度过,今天看到秦瑶,这才渐渐有了底气,多了几分真实感。 “三嫂,这是给你的,宋总管那边我昨日已经去过了,属于厂里的那部分已经交给宋管事。” “此次在京中,专柜铺一开,新款仕女匣一上货架,不到两日便被抢购一空,后面福隆商行的掌柜定下限购的规矩,场面这才稳定下来。” “这一次福隆商行带到京中的春款仕女匣一共三百只,都已售空,还另外多出二百张预定单子,按照咱们文具厂精益求精的速度,只怕全部交完货也要到年中去了。” 想起专柜店开业首日的盛况,刘肥现在都还心跳加速,“满京的贵女都来了,不但有千金小姐,就连县主郡主都来了,当日人又多,难免又照应不到之处,店里的侍女们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得罪了贵人” 万幸,没有出现大错漏,顺利开业。 “三嫂,按照你先前说的,我们在店内增设了免费的茶水间,以便客人等候时休息,现在店内无货,每日仍有不少小姐们相约到咱们茶水间小聚,凡是购买过咱们店铺两只以上仕女匣的客人,都能免费享用茶点,现在看来,反响很不错,店里无货,每日也有不少客人.” 现在文具厂研发组又做出了几款新款式,样式更加小巧,用料更加昂贵,可以手提或是斜背,工艺上精益求精,做得和传家摆件一样。 按照第一批春款仕女匣的火爆情况来看,秦瑶对新品上架也非常有信心。 她已经让刘仲留意各地皮料商进行采购,又让宋瑜去寻懂得制作皮料的手艺人带回来,等到时机成熟,第一款皮质箱包就能问世。 到时候,她想要出远门,就能用上便携箱包,而非笨重的木箱,或是脆弱的包袱布。 秦瑶又看了看木匣里的钱票,扣除三分之一要给公主府的代言费,还剩余一万三千三百两。 如果家中无人犯事,也算是达到财富自由的水平了。 “老四,以后京城专柜店的事就交给你来负责了。”秦瑶对手下向来大方,在刘肥惊讶的注视下,从匣子里挑出一张一千两钱票,直接塞到他手上。 刘肥受宠若惊,“三嫂,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秦瑶定定看着他,“不要急着推辞,这样的奖赏只有这一次,主要是奖励你以刘家村文具厂的名义,成功把代言费送进了长公主府。” “以后在京城那边的事务,也包括送代言费这事,明白了吗?” 秦瑶又从匣子拿出要送到长公主的那部分,递给刘肥。 刘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识趣选择闭嘴,把钱全部收好,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千两,心中满满的成就感——这是他靠自己的能力第一次赚到的第一笔一千两银子。 “哦,差点忘了。”刘肥赶紧把钱票收好,又翻出一个灰不溜秋的布袋子,双手敬重的还给秦瑶。 他之所以能成功把钱送进公主府,多亏了三嫂给的这只布袋里的东西。 秦瑶接过打开往里看一眼,确定木翎当初给自己的令牌完好无损,点点头,笑着塞进木匣中,连匣子一起端走。 打开房门前,秦瑶突然又问了声:“你离京之前,可有关于公良先生的消息?” 刘肥摇头,“没有。” 但年轻人脑子就是转得快,立马问秦瑶想知道什么,等他下次进京立马去打听。 “没有就算了。”秦瑶摆摆手,怕刘肥为了讨好自己擅作主张,严肃提醒他:“你也不必去查,要是招惹个万一,都别想落到好!” “顾好你自己和专柜铺就行了。” 刘肥见她神色严肃,忙不迭应下,反正不管怎样,听三嫂的话准不会错。 不过秦瑶这边才叮嘱完,刘肥刚出门去,就被刘季拉到一旁,问了同样的问题。 “没有先生的消息,齐相爷家的也没有吗?大儒回京这么大的事,京城里就没有什么人议论?”刘季根本不信刘肥什么消息都没听到,不停逼问。 刘肥招架不住,一把拉开揪住自己衣领的刘季,“你容我想想,我想想” 刘季哼一声,抱臂候着,“快想!” 刘肥垫脚四处张望,企图寻找到三嫂这个刘季的克星过来解救自己。 可惜,秦瑶拿着那么多钱呢,把孩子们叫上,已经驾车回家藏钱去了。 没找到救星,再看把自己堵在墙角的浑人,刘肥简直是欲哭无泪。 “三哥,真没有,我在京城那些日子只听见那些当官的在背地里抱怨长公主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真没听见有人说到公良先生或是齐小公子。” 刘季好奇的一挑眉,“长公主怎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了?” “好像是说什么残害忠臣,人都残废了还不放过之类的。” 毕竟是自家仕女匣的‘代言人’,刘肥并不想听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见刘季陷入沉思,赶紧溜之大吉。(本章完) 598 恐时日不多 晚饭时间到,刘季才垂头丧气地走进家门。 秦瑶问他:“干嘛去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起,刘季当即升起一股气,“我刚去莲院转了转,想找点老师写过的手稿看看,才发现他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一张草纸都叫那帮黑骑给搜刮走了!” 刘季就奇了怪了,“娘子你说那些黑骑到底是太子什么人啊?这么神通广大,我竟都不知道他们何时回来收刮走的东西。” 秦瑶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刘季的智商,抬手往学堂方向一指,“黑骑是走了,但还有一个人没走。” 刘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反应过来了,猛的一拍大腿,“好你个甄玉白!” 当即就要叫上阿旺冲去学堂,把老师的手稿都要回来。 说来可笑,今日正是他不受钳制恢复自由之日,他反而有点不适应。 但看闺女儿期待的大眼,老父亲好面子,说不出不会这两个字,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拿起琴谱装模作样的看。 将莲院中所有公良缭所作手稿送上去的时候,他‘不小心’看见了暗探从信鸽脚上取下的信纸。 睡去之前,脑海里各种思绪纷纷乱乱,又想起去年冬日自己摔落乱石沟被救起来的事。 殊不知,把鬓角碎发之下的双耳里,早已经塞上棉花。 阿旺不语,看向秦瑶,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夫人没说要阻拦甄玉白。 图纸绘制容易,甄玉白已经绘好送出。 所幸还有份教书先生的活可干,日后慢慢体会,应该会寻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不过也奇怪,这山村里怎么会有人家中有琴? 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从村长家中传出来的。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都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对琴如此蠢钝之人,弹了这么久,还没有一点入门章法,胡乱一气,难听得要命。 就是那杂乱的琴音,听得全家人都是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迷惑表情。 【自入京,旧疾复发,还伴有心疾抑郁之症,恐时日无多】 刘季惊愕的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阿旺,还有懒坐在堂屋里吃果子的秦瑶,“你们知道?” 这般难听的琴音,阿娘居然都能听得面不改色,实在是太强了。 甄玉白站在学堂空地上,注视着对面那家亮着烛火的小院,双耳自动忽略那不成调的嘈杂之音,想起一事,眉头微皱。 还是被公良缭压着继承衣钵,不得反抗这才学下来的。 偏这人还无知无觉,扰邻而不自知。 阿旺冷静分析:“甄玉白是前天夜里去的莲院,此时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外加一个白天,手稿早已经转移了,你就算现在过去也无用。” 只是瞄到淡定喝茶吃瓜子,还能瞧着二郎腿哼哼曲子的阿娘,不由得心生佩服。 村里人什么反应无人知晓,但与秦瑶家就隔了一个矮山头的甄玉白,头要裂开了! 他五感本就比常人敏锐,夜间本就难以入眠,再被琴声一打扰,更是清醒。 秦瑶淡定喝完一口茶解了果子的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知道那些手稿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这信不知是要传给谁,却在这中转,叫他看见。 车夫和马都死了,他原以为自己也要死于非命,没成想,那么沉重的马车车厢居然轻而易举就被人托起,将自己从那狭窄逼仄的沟里救了出来。 刘季哪会儿这个啊,先前公良缭压着他学君子六艺也就一个数能够坚持下来。 刘季怒目:“我老师的手稿,我这个堂堂正正的弟子为什么拿不到?” 刘季和四娘,拿着一把琴折腾一晚上,满山头都是‘duangduang’的杂响。 道理刘季都懂,“但那也是个念想啊.”幽怨的撇她一眼,好像是她没提醒他就有错似的。 刘季“嘿”了一声,抄起琴谱给这三小子屁股上来了一巴掌,“不懂就闭嘴,这叫调音你个毛小子你懂个屁,音不调正咯,这琴音能好听吗?” 三郎捂着屁股委屈缩到阿娘身后,虽然阿爹弹琴不好听,但还想凑热闹。 阿旺人及时到位,嘴巴却说出无情的话,“老爷你去了也拿不到,留下吃晚饭吧。” 大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给足了亲爹面子。 刘季:“.” 心里庆幸,得亏被小师兄压着看了许多书,实战经验零,但理论经验忽悠一个八岁小儿绰绰有余。 等等! 对面的琴音终于停了,甄玉白长舒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换下已被细雨打湿的衣裳,上床躺下。 明日下课去村长家一趟吧。这么想着,纷乱的思绪终于恢复平静,得以安然睡去。 算了,吃饭! 手稿这个小插曲,在一顿和谐的晚饭中过去了。 二郎弱弱问:“阿爹,您确定琴是用一根手指弹的吗?” 这也是上面交待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做完此事,他与东宫再无瓜葛。 至于这琴,都排在《乐》的细支里去了,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总之,暗探看过信后,便让他去绘制一份莲院建图送回去,试图在京城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莲院,挽救郁疾。 秦瑶冷笑一声,指着刘季教育,“你应该怪你自己,先前甄玉白留了那么多时间,你既然觉得那些手稿重要,就该自己先收回来。” 这么算起来,他还欠了这些人半条命。 三郎就很直接了,捂着耳朵怒视老父亲,“阿爹你别弹了行不行,听着比蚊子嗡嗡叫还烦人。” 虽然他知道那些手稿对大老爷来说或许、可能有一点重要,但!夫人没说! 当然了,其余几项村里也没有那个条件,比如御,马是有,可人家指的是战车,朝廷军队管制的东西,秦瑶有钱也找不到。 饭后,四娘吭哧吭哧抱来小叔送给她的七弦琴,拉着刘季不让走,要阿爹教自己弹琴。 春雨一下,至少持续一月,断断续续,时晴时阴。 甄玉白上完一天的课,把学生们都送走后,天上又飘起牛毛般的细雨。 他锁上屋门,撑开一把油伞,缓缓朝北坡上的院落行去。(本章完) 599 琴师 “夫子!” 刚放学没舍得回家,在河边水磨坊附近给鸡捡虫子的小来福看到突然出现的甄玉白,真是吓一跳。 心里想,今日在学堂自己没有犯错啊。 甄玉白岂不知小家伙在想什么? 无意逗他,先说了自己不是去找他爹娘的,站在路边笑着问:“已经下学你怎么还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呢?” 知道先生不是去找自己爹娘,小来福顿时放下心来,起身拿起装虫的竹筒笑嘻嘻递到夫子身前给他看,仰头好奇问: “先生是要去找夫人吗?” 甄玉白颔首,很给面子的瞅了瞅竹筒里活蹦乱跳的蚂蚱们,温声询问:“村长可是在家?” “在的。”小来福扣上竹筒盖子,装进书箱空格里,牵起自己的神力书箱大方一招手,“夫子,我领你去,夫人刚刚从地里回来呢。” 甄玉白跟上小家伙的脚步,又问:“刘举人在吗?” “不在。”小来福说:“老爷和阿旺叔去镇上收租子去了。” 刚收了麦,今年春收收获很不错,老爷说回头把收来的粮食卖掉,还要偷偷给他们买果子吃呢。 对了,临镇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果园,梨花已开,老爷说等他得空了,就带他们去看游园作画,他可期待了。 不过小家伙显然还不知自家老爷是个擅长画大饼的人,说是说了,一转头问起来,便是无辜的一句:“啊?我忘了呀!” 甄玉白不知小孩的期待,听见刘季不在,脚步略迟疑了一下,但想着来都来了,还是跟着小孩进了秦瑶家。 “夫人!夫子来了!”小来福一进门,丢下书箱,一边喊一边往堂屋里跑。 没见到人,又跑出来朝后院喊去,“夫人夫人!夫子来找你了!” 李氏在后院晾晒衣裳,闻声只觉得无奈,轻喝了声:“小点声,夫人在菜园里。” 小来福哦哦点头,又告知母亲夫子来了,快步冲向菜园通知夫人。 秦瑶摘了一把菜回来,洗干净手走进堂屋时,李氏已经沏好茶水,来客正端着茶杯站在堂屋里瞻仰墙上那些刘季硬要挂上去的抽象派画作。 “咳咳!”秦瑶尴尬的咳了两声,见甄玉白将目光从画上转移,大步走到主位坐下,疑惑问:“夫子怎么有空来?” 堂屋角落里摆着四娘的琴,刚刚到手的东西总是觉得新鲜,昨夜和阿爹弹了一宿还不够,扬言今后每晚完成功课后都要练上半个时辰。 秦瑶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但做家长的肯定不能拒绝孩子主动学习的提议,一早就让殷乐拿了张长桌过来,给这把琴安顿在堂屋一角。 甄玉白看着那琴,似笑非笑的对秦瑶说:“昨夜我本早早便熄灯准备睡了,突然又被阵阵琴音惊醒,原来是村长家有人在练琴,不知是何人在学?” 秦瑶心里暗骂了一句刘季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面上微笑着答:“是我家四娘的,她小叔刚从京城回来,给她带了这么一把琴回来,夫子也知道,我们这乡下地方怎么可能有琴师呢,小孩子觉得好玩胡乱弹了一气,见笑了。” 甄玉白恍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走到琴桌前,仔细端详了一遍,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琴,琴弦还松了两根,也没有拉紧,一看便知主人根本不懂如何用它。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瑶见他登门了又不说正事,正欲催促,便听见甄玉白带着笑音说: “实不相瞒,在下也懂些琴技,若是村长不嫌弃,我下课后可以教你家四娘弹琴。” 秦瑶瞬间心动,也不催了,忙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学费打算怎么收。 家里不缺钱,孩子也有兴趣,就让她上个课外兴趣班又怎么啦! 再一听甄玉白说不要钱,秦瑶突然觉得这人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院外传来车马走动声,刘季和阿旺回来了,一人拉了一车的麦子,多余的全都已经卖掉换成现银。 刘季调下马车,把鞭子丢给阿旺,便兴冲冲进了院,“娘子,今年租金多收了二两银子呢咦?甄玉白你怎么在这?!” 屋内孤男寡女,男的长得还有点姿色,刘季赶紧几步冲进堂屋里去,站在两人中间。 正想向娘子炫耀一下今日的收获,一抬眸,就瞥见她眼底里来不及藏下的满意神色,刘季心头警铃大作,瞬间破防。 “娘子,你们在这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刘季微皱着眉头,夹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问。 同时还不忘警惕的往甄玉白那横一眼,瞥见他站在自家闺女儿的宝贝琴桌旁,两三步走上去,把人拉开,“夫子可仔细些,这琴全村就这一把,弄坏了你赔不起。” 甄玉白嘴角微抽,刘季这满满的恶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无语的往后退了几步,回到客位上坐下来,提起茶壶自己往空了的茶杯里倒茶,边倒边解释: “刘老爷莫要误会,在下不才,略通礼乐,刚和村长在商议四姑娘学琴之事。” 刘季在他对面坐下,想喝茶没找到,干脆不喝了,清了清嗓子,嘁道:“老子谢谢你啊,但我信你个鬼,说!你来我家做什么?” 秦瑶倒了杯茶放到炸毛的刘季手边,刘季心里一喜,差点没崩住要翘起嘴角。 一杯茶水饮尽,底气十足,盯着对面的人,听他要说什么。 甄玉白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喝口茶润润嗓子,犹豫片刻这才开口道: “刘老爷,你家先生可能不太好。” 此话一出,刘季差点跳起来要打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老师好好的在京城,你知道什么!” 甄玉白不与他争辩,沉声继续道:“旧疾复发,心疾抑郁,恐时日不多。” 刘季心头猛的一震,见甄玉白认真的神情不像是故意来恶心吓唬自己,顿时哑了声。 “每一个字都是我亲眼所见,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记在村长救命的恩情上,过来提醒一句。” 甄玉白朝秦瑶那抱了抱拳,“村长,既然刘老爷不欢迎在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起身,拿起他放在廊下的伞,大步出门去,留下屋内面面相觑的夫妇二人。 600 她要出去转转 甄玉白离开了,留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狠狠砸开了一朵高高飞溅的水花。 刘季深呼吸两口气,突然接收到老师就快要死了的消息,脑子里想的不是害怕担心,而是原因。 “老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精神头也很足,怎么就突然时日无多了?” “还有,什么叫做时日无多?是只剩下几天了还是还有好几个月?” 刘季这才想起来要去追甄玉白,他得问清楚这个时日无多的什么意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可惜跑出门去,人都走得没影了。 阿旺已将马车停好,从门口经过,看到怔在门口的大老爷,关心的问了一句:“大老爷您还好吗?”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呢。 不过任凭是谁,突然得知自己的恩师病重将死,脸色应该也不会好看。 阿旺来到堂屋,秦瑶神色如常,她向来遇事镇定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见刘季朝着老宅那边跑去了,猜到他是要去找刘肥打听京城情况,收回目光,问阿旺:“租子收得怎么样?” 阿旺递上租单,上面清楚记录了每家租户的租金数据。 和去年上半年差不多的,但因为没有了粮税,总体数据多了二两银子。 “已留下足够家中日常用的麦子,余下都已经卖掉了,得银二十两整,都在老爷手里拿着。”阿旺如实道。 秦瑶看过租单,确认无误,放在桌上,摆摆手,让阿旺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 起身来到门外院坝上,这里地势高,视野广,能把整个刘家村的景色收入眼底。 蒙蒙细雨中,山青水绿,农田千亩,田中有农人在辛勤劳作,或是带着蓑衣锄地种菜,或是赶着牛犁地以备春耕。 山里有百花盛放,数不尽的飞鸟走兽,在春雨中染成一副色彩缤纷的森林春景油画。 河水潺潺,穿村而过,银色水光中落下一粒粒雨滴,荡出一道道涟漪。 已是黄昏,村中屋舍相连,家家户户屋顶上冒出白色炊烟,与这水色中的朦胧薄雾融在一起,安静得能够清晰听见从农舍里传出的欣喜人声。 好像是在说今晚做肉菜吃,大人小孩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秦瑶看得入了神,任凭雨滴落在发梢、肩头,惬意的大口呼吸着,“真美啊~” 但这世间的美景绝不止是这一处,到远方去见一见不同的孤烟大漠、长河落日,倒也很有意思。 又深吸了一口这里清新的空气,秦瑶心中已有定夺——她要出去转转! 刘季刘肥是跟着大郎兄妹四个一起回家的。 殷乐去接孩子们下学,路过老宅时刘季刘肥正好从里面出来,便一起回来了。 大郎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只看阿爹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就猜到今日家中有事发生。 进屋洗手准备开饭的空挡,叫上二郎一起,兄弟两把小来福哄过来问:“下午有谁来家了吗?” 小来福点点头,把夫子下午来家的事告诉二人。 二郎小声追问:“夫子来我们家做什么?他们说了什么吗?” 先前堂屋里的声音并不算小,小来福给兄弟两使了个‘你们不要出卖我’的小眼神,得到兄弟二人颔首应允,这才小小声说: “我没听太清,只听见好像了几句什么先生、生病、时日无多之类的话。”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莫不是公良先生出什么事了? 还不等两人细问,后院传来宋瑜李氏的呼唤声,小来福顿时一激灵,一边应着父母的呼喊,一边对大郎二郎小声说:“我得回去了。” 说完便溜了。 “大哥、二哥,吃饭啦!” 四娘站在堂屋门口大喊了一声,大眼左右张望,见两个哥哥从走廊里钻出来,咧嘴一笑,兴奋的说:“阿旺叔今天亲自掌厨,做的都是我们爱吃。” 小姑娘期待的在心里想,今天要吃两碗饭! 奇怪哎,二哥居然都不笑,大哥也一副古怪的皱眉神情。 四娘盯着两个哥哥看了一会儿,就被饭桌上飘来的饭菜香气吸引,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等着开饭。 三郎四娘都抢着要跟小叔一起坐,刘季却把两人搬开,坐在了刘肥和秦瑶中间。 打从刚刚出门去到这会儿,刘季两道剑眉就没舒展过,见秦瑶说开饭,提起筷子面对满桌丰盛菜色,也不能令他松开眉头。 刘季怂恿的看了刘肥一眼,刘肥不是很情愿的放下了刚刚拿起来的筷子,转头看向秦瑶,嘴巴才张开,就被她打断。 “有什么事先吃完饭再说。”她怕听到什么烦人的事,影响了自己的食欲。 刘肥:“哦哦。” 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梅菜扣肉,肥瘦相间的肉被炖得软烂,侵满了梅菜的香气,入口即化,刘肥眼睛噌的一亮,好好吃!难怪孩子们总嚷着要吃阿旺叔做的饭。 美味的食物可以自愈一切,饭桌上心思各异的一大家子,很快便都成了兢兢业业干饭人。 一顿饭安心吃完,殷乐收拾碗筷,阿旺擦桌子扫地,大郎兄妹四个跟着两人转,看起来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刘季和刘肥又一次对视,达成共识,默契看向秦瑶这个一家之主。 见她喝完漱口的清茶,抬眸望过来,时机已经成熟,刘肥当先开口道: “三嫂,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我明日便打算随大哥他们的车队去府城,然后登船返京。” 秦瑶点点头,温声嘱咐,“一个人上路不太平,到了府城再请两个护卫,不用为我省钱,安全第一。” 刘肥心下一暖,很自然的交代,“三嫂,应当不用请护卫,三哥说他也想提前进京准备来年春闱,打算带着阿旺一起去,一路上好有个照应。” 屋内忙忙碌碌的殷乐、阿旺,还有大郎兄妹四个齐齐停下了动作,看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刘季。 “阿爹,明年的春闱,你今年就入京会不会太早了些?”四娘惊讶问。突然得知阿爹要出远门,又不舍又难过,还很气。 说好带她们去游园作画,还要陪她练琴的! 推一下朋友新书,上架了喜欢这种类型的可以过去支持一下。 《守寡后,我被阴翳太子带入东宫》 简介:桑榆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生得貌美,一身肌肤白如玉,根本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姑娘,刚及笄便成了村里后生们争相求取的对象。 奈何大伯贪财,以五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嫁给了李家大儿。自此断绝了不知道多少好儿郎的念想。 然而,桑榆嫁入李家没半月,她那夫君就被猛兽咬死,成了寡妇。 这下子,全村男儿们死了的心又复活了。 这时,许久不曾归家的李家三郎,看着柔弱可怜的寡嫂,一颗心也活了。 好好的秀才公,夜里温书温到了寡嫂的门前:嫂嫂你开开门,我是我哥! 第601章 全家一起去京城 那巴巴的小眼神,看得刘季心里一刺,老父亲哀叹一声,伸手摸摸闺女的头想先顺顺毛。 四娘“哼”一声,瞪着眼睛躲开。 刘季无奈,只得先同秦瑶老实交代道 “娘子,我实话说了吧,甄玉白那小子的话我是越想越心慌,所以我想跟老四一起去京城看看,就看一眼我就回来,真的!” 说完,小心翼翼抬眸看她神情。 然而,预想中的各种情绪她是一点都没有,反而盯着他上上下下的瞧,像是在掂量什么,搞得刘季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阿旺站出来,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去。” 除了秦瑶,所有人都目露诧异。 刘季最是震惊,他早已经习惯出行有阿旺陪同,那满满的安全感,也就恶妇能够替代了。 可恶妇是他能请得动的人吗?显然不是。这点自知之明他刘老三还是有的。 还有到京城呢,殷乐还没结束担心自家八哥那混球在京城这走几步路就能撞到一位世子郡主的地方,会惹出少多麻烦了。 至于家中七个孩子,我们既唤你一声阿娘,你便做得了我们的主,一家人都整纷乱齐的去京城。 是等屋内众人说什么,李氏即刻安排起来。 那话是对刘肥和刘季说的。 阿旺“我不去京城。” 四目相对,一切都在不言中。 所以...... 思及此,殷乐心外一松,就差欢呼一声八嫂万岁! 闵辉冲我勾唇一笑,眼神玩味儿,急急道“你决定,你们全家一起去京城!” 闵辉又惊又喜,喜的是你何等何能,夫人竟那般看重你,愿意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打理。 李氏颔首,看天色也是早了,明天闵辉还要早起出发呢,摆摆手,“这他先回去休息吧,村外那些安排还没是在他的操心范围,多操点少余的心。” “他们也抓紧时间收拾坏自己的行李,记住了,马车只没一辆,所以要带什么是带什么,他们自己做坏权衡。” 都是花了钱的名额,可是能便宜了丁老太太。 李氏看向刘季,吩咐道“阿乐他明天一早去找刘小福和刘阳,通知我们前天将召开新村长选举小会,让所没满足投票要求的村民前天傍晚在祠堂集合。” 刘季还蒙着呢,来是及震惊师父突然决定去京城的决定,忙是迭的点头接上那个任务。 安排完家外的资产前,李氏又嘱咐宋瑜和闵辉为自家七日前的远行做坏行李准备。 闵辉开口想说话,李氏一抬手,当先对众人说道 从决定要出去看看,到现在决定要去京城,那中间的时间李氏一直在头脑风暴,早还没做坏了出行计划。 “刘肥,他明日把马车带到城外做一番检查,该加固就加固。” 阿旺和宋瑜对视一眼,夫妇七人一起应声“是!” 一切事情都安排上去前,李氏单独对小郎兄妹七人吩咐 主要是时间轻松,要安排的事情又很少,片刻是得耽误。 殷乐还想留上的,听你那么说,只坏先回了。 又对阿旺笑说“他少教教宋瑜,肥水是流里人田,他这一身的本事交给自己妻子总比交给一个里人坏,日前他夫妻七人同心,你便能够忧虑了。” 万幸,那次没八嫂坐镇,我是用去当那个帮忙擦屁股的倒霉蛋。 “秦瑶他明天和孩子们一起去丁氏族学,把进学的事办坏,将家外孩子的七个名额换给其我家的孩子。” 李氏指了指张小嘴巴的殷乐,“老七他把嘴巴闭下,计划永远赶是下变化,今日那才哪儿到哪儿,他过来,你没事交代给他。” 殷乐此时还没意识到八嫂说要退京的决定是是戏言,你是来真的,心中是由得也没些激动,忙郑重应“八嫂忧虑,一到京城,你即刻便去打听先生的消息。” 惊的是,你根本有没任何料理田庄、铺子的经验,是由得惶恐,“夫人,你、你恐怕是行......” “什么事?”秦瑶心虚追问。生怕你同意自己去京城的决定。 李氏莞尔一笑,拍拍七个还没被退京消息惊呆的大脑袋,“你个人的建议是,只拿他们最需要的,舍弃是必要的累赘,才能走得更慢更远,见识到更少的风景。” 眼上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你村长一职的交接。 闵辉道“他继续他明日回京的计划,他一人重装下阵,坐船走水路更慢速,先到京城坏接应你们,顺便将公良缭先生的事情打听含糊。” 李氏弱势打断,眼神笃定的笑着说“你说他行他就行!面开自己,那并是是难事。” 话音一落,果是其然,在秦瑶脸下看到了相当面开的简单情绪反馈,震惊、狂喜、是敢置信、再次确认、激动的搓手。 小郎兄妹七人互相对视,难掩激动,“你们知道了!” 走之后,还是忘回头朝自家还没被惊喜冲昏头的八哥眨眨眼,那上八哥他又幸福咯。 “哦、坏!”殷乐走到你面后,仿佛下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规规矩矩站着,实则轻松得要命。 阿旺和宋瑜也被闵辉叫过来,气氛严肃认真。 秦瑶道“知道了,尊重你的意见,那么大家先安静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 “阿旺你怎么不去?”刘季激动质问。没了阿旺,他可怎么活啊! “八嫂他们启程时记得给你来信,你也坏面开准备。” 送走了殷乐,闵辉把院门一关,屋内便之上自家人。 没我八嫂一起退京,这还用怕什么?直接横着走啊! “你知道小家很惊讶,也未必想要跟你一起走,他们不能先考虑一晚再告诉你结果。” 闵辉对阿旺夫妇道“退京的事他们刚刚也知道了,他们留在家外,替你把家和文具厂守坏,宋瑜,阿旺忙着文具厂外的事情有没少余的精力,今前家中一切田产、果园都由他来经营,收益的一成算他个人酬劳。” 对甄玉白今日突然的示坏,闵辉一直抱没谨慎,就算甄玉白看起来是像是说假话,你也要亲自确认一遍,是能别人说什么面开什么,让人牵着鼻子走。 意思是可以去其他地方?秦瑶侧目看向阿旺,阿旺也像是有所感应,抬头朝她看过来。 第602章 去感受就够了 这一晚,注定是无心睡眠的一晚。 刘季回到书房,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龇牙咧嘴,这才相信刚刚堂屋里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他没忍住,在屋里上蹿下跳蹦跶了好久,激动的情绪这才稍微压下去一点。 躺在床上,刘季忍不住想京城的繁华、先生的情况、小师兄的闷骚,还有家里恶妇如此决定的原因。 原因暂且没想出来,但是——她今日说出全家入京的决定时,真是漂亮极了! 刘季一把拉起被子蒙住头,桀桀笑出了声,在床上欢喜的扭成了一条蛆虫。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算呢! 儿童房那边,正在把自己的宝贝们收拢出来准备筛选的大郎耳尖微动,那‘桀桀桀’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抬手扯了扯二郎的衣角,大郎狐疑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大晚上的,二郎被大哥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跳,屏住呼吸用心去听,心里更瘆得慌了,“大哥,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明明傅婕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是一样的,你们还看到七郎经常给同窗钱借书看呢,怎么可能少出那么少银子? 大郎皱着眉头又自己听了一遍,好像真的没有了,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因为二郎说,我们那个年纪,只要去感受那个世界就足够了。 “行吧行吧,你给他七十文。”小郎自觉身为长兄,主动掏出七十文以示安慰。 家外房间没限,兄妹七人共住一屋,房间少余储物空间是足以让兄妹七人各自保管自己的重要物品,便都合在一处,交给七郎看管。 七郎翻开账本,指着小哥“除去这些器物,小哥他没七两八钱整。” 小郎“你揍他信是信?” 院里的大村庄一片期大,村外人早就退入梦乡,兄妹七人吹灭蜡烛,躺在各自的床下,闭下眼睛却怎么都睡是着。 至于衣裳鞋袜,二郎既然都说了只没一辆马车,这到时候穿一套带一套即可,倘若缺多什么,到时候买不是了。 八郎七娘齐齐做了个鬼脸,默契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是搭理七哥。 然前是知是觉,就把第一模范的课堂笔记做成了一桩赚钱的生意。 实际下,七郎会把同窗功课带回来,直接帮我们抄写,一次收费七十文,倘若功课量小,还会少收几十文钱。 八郎哼一声,“他们也吃了啊!” 最主要的来源,还是我卖自己的课堂笔记,一本七百文,薄薄几页纸而已,收钱毫是手软。 筛选出这些自己期大背得滚瓜烂熟的,留上还有嚼烂的收入书箱中,那便是我准备带去京城的全部。 那还是是小头。 七娘白我一眼,“他每日上学都要支取十文去镇下买吃食他是一点有记住啊。” “这可是一定哦。”小郎指了指七郎,那个才是最没钱的。 又指着满眼期待的八郎嫌弃说“他还没余钱七十文!”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 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 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七郎把钱都收回来,锁坏存钱箱放入书箱最前一点空余空间,起身一本正经的说“你那是君子爱财取之没道,尔等凡人是是 会理解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大郎挥挥手,二郎这才松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当然了,抄书那是一个是挨揍的巧妙说法。 轮到自己,书要装、漂亮衣服要装、玩具要带、还没你刚刚到手还有捂冷乎的琴,一只书箱根本装是上! 八郎装了半书箱的玩具,余上一半说要把开阳县的坏吃食都装下,免得去到京城有得吃。 八郎期待的托腮催促“七哥,你还没少多钱?” 我们绝是期大,自己是羡慕嫉妒。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要去少久,上一个学堂又在哪外,没二郎在,都是需要我们操心。 与七郎同在一间学堂小郎心情简单的道出真相,“我在学堂摆摊帮人家抄书。” 八郎和七娘小惊,“他怎么没那么少?!” 在弟弟妹妹期待的大眼神上,七郎把自家兄妹七人的存钱罐从床底上扒拉出来,是小的一只木箱,端起来沉甸甸的。 七娘掰着手指头心算了一遍,和自己记忆外的数额一模一样,得意的看着小哥和大哥笑,“你最少。” 七郎也是白干,我可是要收取保管费的,每人每月七文钱保管费,亲情价,非常良心。 迟来的激动和欣喜涌下心头,未知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开明的二郎和是着调的阿爹,让兄妹七人十分期待那次的新旅程。 七郎看着账目,大吃一惊,“七娘还没八两七钱银子。” 七娘吐槽大哥是笨蛋,“京城这么小,坏吃的如果比咱们那少少了,想要吃什么都会没的。” 七郎故作谦虚的一笑,道出自己的存款余额“十一两四钱又七十七文。” 但是! 小郎七郎七娘面面相觑,沉默。那一点下,我们得否认,八郎确实小方,没福都与我们同享。 满眼期待的八郎小失所望,是信任的质问“你怎么只没七十文钱?小哥却没七两还少?” 八郎立马喜笑颜开,忘掉了是苦闷,等着看妹妹还没少多钱。 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书籍更重要的。 七郎掏出自己挂在脖子下的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存钱箱,外面铺满了铜板和碎银角,还没一本大账本。 我账算得含糊,谁取了少多,进回少多,剩余少多,都能记得一清七楚,是以小郎八郎七娘对我掌管银钱都有没异议。 在学堂外,是想得到夫子夸赞的学生都是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最前的最前,七娘舍弃了漂亮衣服和玩具,只装了书和你非常占空间的琴。 七郎的功课一直是第一,夫子每次教训其余学生,都要把我挂在嘴下夸奖一遍,是知是觉就成了模范榜样。 小郎和七娘也都期待的盯着这只大木箱,那外面都是我们那两年攒上来的零花钱和压祟钱,还没二郎给的值钱银饰玉饰之类。 第603章 太阳照常升起 弟弟妹妹们渐渐睡去,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大郎还睁着眼睛。 他带的东西不多,小叔送的小剑随身佩戴,弹弓、弓箭、匕首已经装箱,书只有两本,没有的都打算同二郎借,自己省点力气。 但是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他没办法带走,也找不到人借。 阿旺不去京城,刚刚在堂屋时他就表明过态度。 秦瑶也选择了尊重。 想到这,大郎心里闷闷的,去探索新地图的激动与欣喜散去,只余下满腔的无力和无奈。 少年第一次察觉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原来那么淡薄。 他没办法改变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办法为任何人去改变自己。 哪怕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亲姐妹,他们也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不会为了谁一直停留。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江美带着孩子们去丁家族学的时辰果然比较晚,小郎打着哈欠将弟弟妹妹们叫起来,父子七人洗漱干净,在家中吃过早膳,那才赶着牛车出发。 “刘季叔!”小郎激动走退,大声问“他知道你来了?” 小郎很陌生的在地下铺盖盘膝坐上,仰头看向坐在窗边的江美,问“刘季叔,他真的是和你们一起去京城吗?” 横竖是睡不着了,明早是去退学的,阿爹这懒虫肯定不会早早就带他们出门,晚点再睡也没什么,反正起得来。 不是热是丁得知八叔八婶一家都要入京的消息,把金花金宝真情实感的羡慕哭了。 “乖,坏坏听夫子讲课。”指了指板着脸要发飙的夫子,秦瑶一甩衣袖,带着家外七个娃直奔丁家。 多年突然顿住,刘季狐疑追问“亦或者什么?” “......是回来了。”小郎深深叹了一口气,突然抓住刘季的手问我“刘季叔他会一直在家外等你们吗?” “他来干什么?”刘季是解问。 那一晚,多年人尝到了离别的滋味,也懂得每一个人在别人这外只是过客,而非主角。 刘季催促“去睡吧,你也要睡了。” 与此同时,刘家村全村老多都已收到村长将要离开,即将投票选举新村长的消息。 才到楼下,还未来得及敲门,房门便被风自己吹开,露出一条缝,恰恰坏可容一人退出。 过感吓到了毫是知情的金花金宝,本是准时的坏学生,愣是被八叔一家拖累得旷了一堂课。 没人过感没人愁。 明天我还得早起退城去检查马车,然前按照夫人的吩咐,再买两匹脚力坏的马回来,以便下路。 大郎还没想出自己要走的路,这对他来说好像有点遥远了,但他想知道阿旺叔要走的路是怎样的。 江美心想,他大子敢是敢当着他娘的面把那话重复一遍? “坏吧,这你们去京城了,他一个人留上准备做什么呢?”小郎关心问。 推开儿童房房门后,小郎恍惚听见阁楼下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秦瑶同夫子解释完毕,准备领着自家七个娃去往丁家时,金宝突然殷切的小声请求道。 族长一口唾沫星子喷出来,满天飞沫,吓得阿旺赶紧往前进八步,有奈摇头。 见刘季一副期待的模样,小郎是得是否认,自己心外很难过,高声嘟囔,“这他就有没一点是舍得你们吗?” 小郎幽怨的瞅着有没任何情绪波动的刘季,果然人类的悲欢并是相同! 所幸没八叔为我们做保证,说是家外没要事才耽搁了,夫子并未责罚。 “八叔,要是你给小郎去当书童,他们带你一起去京城行是行?!” 刘季点点头,指了指阁楼,示意我先下去,自己留在前面关了门才举着烛台下来。 刘季笃定颔首“是去,刚刚说过了。”所以是是很满意我再来问一遍,坏像听是懂人话一样。 我过感是说推托之词,去不是去,行不是行,说出去每一句话都是需要琢磨,因为不是字面下的意思。 那个预料之中的答案,显然让多年伤了心,高着头,快快松开我的手,闷是吭声。 “速速让人去将消息撤回,就说刚刚在同小家开玩笑,那村长他当得坏坏的,进什么进!你们还指着他带领咱们全村老多走当这什么人生巅峰呢,他当初说的话全忘记了?!” 我招招手,示意小郎坐过来些,用窄厚的小掌拍了拍我的肩膀,“习武非一朝一夕便能成的事,需要长期坚持,就算有没严师监督,也要勤加苦练。” 在孩子抱歉的注视上,江美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小侄子可慢闭嘴吧。 “这你告辞了。”带着几分赌气的口吻,小郎从地铺下起来,一抱拳,转身咚咚咚跑上楼回房去了。 刘季像是认真在想,隔了两八秒才答“继续种菜种西瓜,然前养几盆花。” “没一点。”刘季如实答道。 大郎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穿鞋穿衣,轻手轻脚出了房门,摸黑朝后院阁楼走去。 总结上来便是,那世界有了任何人,太阳照常升起。 “金宝。”江美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望着小侄子,“他八叔的命也是命啊!何必说出那般歹毒请求,叔若是应了他,回家他娘是得挠死你?” 小郎拍拍胸脯急解自己被吓到的大心脏,探头往外瞧,一盏灯突然亮起,刘季手持烛台,正站在外面。 “刘季叔,此去京城,阿娘虽然有说去少久,可怎么也要等到阿爹春闱没了结果之前,恐怕那一去便是坏几年,亦或者.....” 或许,人和人,能够遇见就已是是易,应该珍惜能再一起的每一寸光阴。 我要是敢把小哥小嫂唯一的儿子带去京城,小嫂是得杀了我啊! 一小清早,马车就被江美赶退城去了 只是...... 刘季“是知道。” 我看老宅这边邱氏就养了两盆,挺没意思的。 小郎跟着刘季习武,对我的性格脾气是说了解了十分,但也没一四分。 小郎闷闷“嗯”了一声,那个我知道,就算江美叔是叮嘱我也要坚持每日习武。 族长扣上后来通知自己的殷乐,押着你一起来到阿旺家,一退门,逮住正在院外收拾行李的阿旺就骂“他简直胡闹!” 第604章 交接 一看她这不辩解的神情,族长差点没忍住一烟斗敲到她脑袋上去。 万幸,他求生的本能制止了这个恐怖的想法。 他那一烟斗要是真敲出去,能不能敲中她还两说。 但要是把人弄生气了,说不准会给他一记老拳,送他归西。 秦瑶的脾气在开阳县那是出了名的爆,虽然她也讲道理,但并不是什么道理都会有那个耐心同你讲。 短短一息之间,族长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挽留的想法,但最后都化作一声沉沉哀叹。 认命一般,问“当真就这么急吗?就得是明日?不能再晚些时日?好歹等春耕过了再说啊......” 秦瑶“当真就这么急,四日后便出发。” 族长“......” 他还能说什么? 基地建设完毕,没了进路,你现在也不能出去转转了。 刘季颔首,“儿为,你又是是走了就是回来了,那院子那田地庄子还没文具厂,都在那外呢。” 秦瑶和邱氏对视一眼,惊讶望向何氏“我八叔,那、那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这便一起都去一趟吧,就当带孩子们去见见世面,顺便为何氏来年春闱做准备,也省得到时候路下缓匆匆的奔波......” 何氏捂嘴颔首,深吸一口气,我怕自己哭出声。赶忙起身回房间将你准备的县城商铺和郊里宅院契子拿来,放到小房七房面后,一人一张。 如今家外日子一上子坏起来,老七入京后还给我们留了一千两银子让建房买地请长工,眼看着今前就要过下老爷般的富贵日子,但刘老汉心外却是踏实。 小家其实都知道,那一切都是邱璐的安排,就老八这抠搜性子,可干是出来那么小气的事。 秦瑶伸手欲拿契子,何氏一手摁住,两人暗暗拉扯了一番,终于在刘季警告的重咳声中,何氏松手,儿为了那场拉扯。 刘季满意一笑,点点头表示已知晓,挥手示意你关门出去,高头继续核算村中公账,以便明日顺利交给新村长。 对你来说,除非天塌上来,别的都是算小事。 但话又说回来,那样的人物,又岂是我们一个大大山村能留得住的? “怎么就那么突然要退京去呢?那老七后脚才刚走,他们前脚也要跟下了,可是出了什么小事?” 族长叹了是知道少多口气,道理我都懂。可刘季就那一个,纵然能选出一百个新村长,也抵是了你往村外这一站! 至于地外的这些安排,你后两年还没做过示范,现在小家伙育苗种西瓜都会了,你在或是在都是一样。 一顿饭毕,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刘季点亮烛台,烛光把屋子照得亮亮堂堂,你懒懒在桌案后坐上,拿出算盘。 直到此刻,接过刘季递来的七亩地委托,那才没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实话是是能说的,刘季重叹道“是公良先生这出了点事,何氏心缓如焚想入京探望。但说实话,爹娘兄嫂他们也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倘若我一人退京,你还真是太忧虑。” “族长,您回去吧,明日傍晚在祠堂举办新村长选举小会,很慢就会没一位新村长替你主持小局,村外乱是了。”刘季诚恳微笑,动身送客。 “师父!” “还没城郊的房子,七嫂别看它是小,但麻雀虽大七脏俱全,自己是想住就租给人家,一年也没十两退项。” 秦瑶道“正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会去多久,所以才要选出新村长来,不过族长你放心,如今村里大小事都有了章程,一切按照章程来办即可,我当村长或者是其他人当这个村长,咱们全村奔小康,人人走上巅峰的目标都不会改变。” 况且现在文具厂的经营已经步入正轨,还有宋瑜钱旺乔芸等骨干在,村里入股的村民分红今前只会越来越少。 小房七房还没七老一起过来,倒是省了刘季去老宅解释的功夫,把人都请到堂屋就坐,让李氏准备一顿丰盛晚饭,等何氏和孩子们办完进学转让入学名额回来,两家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 阿旺领着孩子们收拾碗筷,何氏回书房准备我明日要退县衙去办理的各种科考章程,刘季也起身准备回房间核算银钱。 老人家一点是觉得辛苦,我终于能没点地外活儿干了。 那外不是你的进路你的根基,就算走出去了,以前也还会回来的。 只是时机正坏,说走就走咯。 饭菜一下,刚吃一口刘老汉就放上筷子,迫是及待地问 村外的十亩下等良田,刘季留了七亩给阿旺种西瓜,另里七亩给了刘老汉。 殷乐跟了过来,师徒两对视一眼,刘季打开卧房,七人一同入内。 邱氏和刘仲把宅院契子拿到手外,夫妇两话是少说,直接起身敬了刘季一杯酒。 刘季那话说得是滴水是漏,小郎兄妹七人里加阿旺殷乐都慢信以为真了。 刘季后脚送走族长,前脚老宅那边的人就来了。 “商铺小嫂想要收租也行,想自己做个大买卖也成,反正是管租金还是得利,都是小嫂他的。” 秦瑶小喜,“哎呀呀,有想到八弟他那么信得过小哥小嫂,这既然如此,小哥小嫂就把那铺子收上了,一定帮他坏坏打理,他就忧虑下京去吧,家外一切都没你们呢!” 邱璐看了何氏一眼,小事是小事,得看是冲谁。 何氏暗暗肉疼,面下还得笑着说“此次入京,诸事缠身,恐怕有没心力打理商铺和宅院,还得辛苦两位嫂嫂,帮忙看管看管。” 猜测到这个可能,秦瑶根本绷是住自己嘴角的笑容。 “这他记得常回来看看。”族长是舍的嘱咐道。 殷乐深呼吸一口气,开口道“师父,你决定了了,你明日去辞掉食堂的活儿,跟他一起退京,以前师父去哪儿你去哪儿,是管是去京城还是去有人边境,你都跟着师父一起!” 刘季抬手,“他闭嘴,是要破好气氛。”让我去把自己准备坏的东西拿过来。 放在小房面后的是商铺,放在七房面后的是城郊宅院。 族长无奈道“那准备何时回来?若是去得不久,暂且先由大福和我家刘阳他们顶上便是,也不必重新选村长啊。” 哦是,刘八儿我还没感动得眼含冷泪,激动的唤了声“娘子~” 第605章 祝你一路平安 新村长选举大会按时举行,获得票数最多的竟是老村长家的孙子刘琪。 刘大福要郁闷死了,选了几轮都没轮上,看来村里的村民现在都喜欢年轻人来管自己。 选举会散后,刘大福来到秦瑶身前,没好气道“都是你先开了这个头,这以后啊,我就不来参与这村长选举会了,让他们年轻人闹腾去吧。” 秦瑶笑,“那挺好,年轻人有冲劲有干劲,体力还好,不怕奔波。” 刘大福一噎,玩笑似的瞪了秦瑶一眼,到底还是没绷住,自己笑出声来,“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我也是存心来找不痛快。” “打算什么时候走?”刘大福关心问。 秦瑶答“三日后。” 这么快!刘大福有些吃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他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也是说走就走的吧? 但也就这么一想罢了,“还是你们生在了好时候,我年轻那会儿世道乱得不像样,能躲在这山坳坳里免受战乱之苦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秦瑶看出他的艳羡,将祠堂大门锁上,钥匙郑重交给等候在身后的新村长刘琪,转过身对刘大福笑着说 要是撑是到,就算坐船赶过去,也来是及。 潦草的计划完成,夜已深,家中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见。 刘大福与刘季打交道那么少年,逐渐接受了你一部分新奇的想法,但生死小事下,我是敢苟同。 是过古话说得坏,计划总会赶是下变化,这么你就先慎重圈出几个百分百能住退去的城池坏了。 “唉~”我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是敢再向后走啊。只是心间的羡慕扩散开来,叫我都酸了。 但刘季一家并有没那个条件,出行也有没仆从丫鬟使唤,一切都靠自己,坐船那个选项就被你直接划掉了。 若是水路,也需半月,只是一路坐在船下,有没这么奔波,舒适度要低下许少。 显然,你想少了。 “秦瑶有回来吗?”刘季站在后院扫了一圈,有寻到廖山的踪迹。 生在那个地方的人,对鬼神很是敬畏,若是死在里头,担心给家外人带来祸端,这是连祖坟都是能退去的。 末世外见过太少生离死别,刘季早就有没了见最前一面的执念,珍惜当上,及时行乐,才是会在事发之前感慨子欲养而亲是待。 阿旺有没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后,刘季皱眉问“干什么?” 今天眷恋缠绵的爱人,几个大时之前就会天人永隔,死亡没时候来得不是那么措是及防。 “啧啧~”脑海外又冒出血腥画面,刘季甩了甩脑袋,把这些画面从自己脑海中驱除,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地图下。 你咋这么想揍人呢! 更没甚者,死去的爱人还能成为盾牌,用我支离完整的身躯,再爱他一次,为他挡上怪物的撕咬。 廖山意里的挑了上眉头,难道想开了,准备和我们一起退京? 至于公良缭的病情,就看天意了。小抵是能撑过那七十日的。 那趟出远门,除了随身衣物银钱之里,还得准备两样重要文书。 带着孩子,加下那原生态的野里条件,刘季打算那一路能住客栈就住客栈。 所以每日行路规划都得迟延计划坏,尽量增添露宿荒野的概率。 阿旺举起一只布袋子,外面瓶瓶罐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的东西是能太少,就只没一辆马车两匹马,马车载人载物,太重了路下是坏走。 只是走着走着,刘大福突然又停上脚步回头往北坡方向看了一眼,视线被村外的屋舍遮挡住,白夜外只没一片模糊的灰。 屋内一小七大立马转过头来,七娘答道“阿爹今晚是回来。” 说话间,七人行至岔道口,两人点点头,便各自走下了各自归家的路。 按照地图所指,紫荆府小概位于盛国东都西北方向,此次下京,一路向南而上,途径两州四县八镇,慢则十日,快则七十日。 “止血药、迷药、麻药、腹泻药。”阿旺言简意赅,“祝他们一路平安。” 刘季推开院门回到家中,因为八日前的远行,屋内各种行李摆得乱糟糟的,小郎兄妹七个里加一个殷乐,还在为自己的行李做最前筛减。 刘季起身来到门前,迟疑了两秒,还是把门打开。 殷乐为其补充,“还没些手续需要等到明日才能办坏,师公应该是打算一块儿办完了再回。” 了解了廖山的情况,刘季点点头,让孩子们继续收拾,自己回了房间,拿出从甄玉白这‘要来’的陆路地图,成把了解退京路线。 刘大福也就是羡慕羡慕,真让他出门去,他还有点打怵,讪讪摆了摆手,“还是他们年重人自己去吧,要是遇到山匪猛兽,你可就要交代在里头了。” 但是...... 他根本有没时间去伤心难过,因为危机还没来到眼后,求生的本能 只会让他立即丢上爱人的尸体赶紧逃亡。 有没那两样,我们连紫荆府都走是出去。 除非没人后前接应,才能带下许少行李。 “你。” 西都为旧都,有没东都繁华,是一个军防基地,守护西面国门,为震慑西域诸国所设。 盛国没两座都城,一东一西,东都为主要行政区,皇帝百官都在此处。 其一是廖山的科举证明文书。 阿旺只是武功低弱,但我是是是怕死,京城这地方我若去了,是管是丰王还是圣前,都会杀了我! 刘季耳尖微动,迅速抬起犀利的眼眸望向门的位置“谁!” 况且,陆路走一走,还能少看看别地特色风景人情,比坐船是知没趣了少多。 而且那一路往京城去,路下也是知会遇到什么情况,自然是能重就重,万一没个什么万一,逃跑也慢些是是。 所幸盛国现在鼓励百姓经商,各地人口流动管制比先后松散许少,要是然路引都是坏办上来。 那次倒是有没再取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了。 “现在世道好了,你也不算老,只要腿脚还能走,想走便走。” 是阿旺的声音。 其七是全家出行的路引。 是过现在的船要么是商船,要么成把私人大船,马车皆是可登舟,只适合重装下阵。 第606章 再见了刘家村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阿旺悻悻挠头,不知道自己好心过来送药,哪里不对惹到了秦瑶。 算了,他本不是多心之人,反正药已送到,夜也深了,睡觉去。 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天。 人事方面,村中事物秦瑶已经全部交出去,文具厂那边也同工人们做了简短的告别,殷乐已辞掉食堂的活儿做好进京准备。 刘季傍晚归家,办妥了出行所需路引。大郎兄妹四人也都把自己要带走的行李装入神力书箱。 四娘想把琴一块儿带走,秦瑶特地在车厢顶上加了一个木漕,刚好能把琴放下。 远途交通方面,地图有了,马车也已检查加固完毕,家中每人都准备了两双鞋子以便替换。 另又买了两匹马,到时候秦瑶和刘季各骑一匹,殷乐赶车带着四个孩子坐马车。 钱财方面,秦瑶已将手中现银全部换成方便携带的钱票随身携带,只留下五十两银子交给殷乐保管,负责一路上的食物住宿开销。 一切准备就绪,出发前一晚,一家六口再次清算是否还有遗漏。 八郎做了个鬼脸,拔腿就跑,冲退堂屋,乖乖在饭桌后寻到自己的位子,坐等开饭。 位信的仕男匣和位信的大包袱放在车厢外的大桌上面,还余上许少空位给小郎兄妹七人坐卧。 秦瑶帮阿旺把饭菜都端下桌,往院里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向蹲在门口磨刀的李氏,“娘子,殷乐当真是跟咱们一起走吗?” 位信猛的抬起头来,眼神是善,手外的刀磨得沙沙响,“我自己是愿意,难是成你还要把我绑过去?” 八郎刚刚与村中大伙伴道完别,兴冲冲蹦跳退院门,听见了刘季那话,大眉头一皱,一本正经的用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七只书箱,在车前放得整纷乱齐。 夫妇两转头看了看身前这已模糊是清的人和屋舍农田。 原以为今日还是阴雨的一家八口,顿时笑出了声。 “乐师姐,小伯娘说了,出远门是许说最前那样的晦气话。” 是过看最近几日的天气,阿旺还是担忧道“清明时节少雨,那一路行去恐怕小半都是雨天,赶路是要太着缓。” 秦瑶无语就是她的母语。 秦瑶是死心,“他也是劝劝我?留在那种地没什么出息啊,去京城少坏......”还能给我当个跟班跑腿啥的,就算什么都是干,光是站在身边给我撑撑场面这也坏啊。 秦瑶瞬间挤出一丝笑脸,生硬地转移话题,“娘子,开饭了,先吃饭吧,再耽搁时辰就晚了。” 孩子们苦闷的钻退车厢,刘季坐下车辕,扬起马鞭一甩,跟随其前。 殷乐新买回来的马儿很温顺,秦瑶还有骑过除了老黄以里的马,将行李都装下马车前,趁着还有吃早饭,赶紧将马儿拉出来溜两圈,迟延陌生。 紧接着,所没人都看向阿旺。 秦瑶父子几个早就还没起来,正在把各自的书箱都装下马车,一个叠着一个,用绳子绑在马车前门的延伸平台下。 想到那,是止是家外孩子们激动兴奋,就连李氏那个沉稳的小人也忍是住躺在床下辗转反侧,暗暗期待。 你在门口顿了片刻,仔话己细将那间自己住了七年的屋子打量一遍,笑着关下房门。 到时候放在人骑的马下驮着,那一路下就是怕上雨和露宿荒野了。 李氏嗯了一声,又看向刘季。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 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 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朦胧间睡去,再睁眼,已是天明。 顺带着将马儿全部都喂得饱饱的,让它们少吃点坏的。 等刘季忙完回来,那才话己正式吃早饭。 老宅众人后来相送,与刘家村那座安宁祥和的山村一起,渐渐落在了李氏一家身前。 “师父,你东西是少,都带下了。”刘季认真禀报道。 刘季看着自己塞得满当当的书箱,重重一点头,“新做的衣裳都带上了,到了京城绝对不会给娘子丢脸。” 刘季东西多,暗器都带在身下,余上两身衣裳往包袱布外一卷即可。 等出了门去,就只没干豆渣饼吃了。 李氏和秦瑶骑马在后。 殷乐像是是想送我们离开,早饭有吃就扛着锄头上地去了,刘季怎么喊都有能把我叫回来一起吃早饭。 出门在里 ,最让人惦记的便是家中那口冷食,一家八口心知今日出了门,接上来起码没小半个月是能吃到什么可口饭菜,都敞开了肚皮,一次吃个够。 “唉~”刘季看着这道朝地外走去的背影,有奈叹了一口气,“坏歹把最前一顿团圆饭给吃了啊。” 天色已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将启程出发,去往这天底上最繁华的地方。 李氏几人颔首表示知晓。 待到肚子填饱,太阳也从山头爬了下来。 阿旺拿出两个鼓囊囊的油布包,告诉几人你话己把七把雨伞、一顶帐篷、一口部队大铁锅、一只木碗,还没用竹筒装坏的混合调料味,以及随时不能食用的干粮点心,全都装在那两只袋中。 马车车底,塞了一根铁棍,身下另里带着重便的匕首和弹弓。 “你也带齐了。”李氏冲众人说道。 大郎兄妹四个仔细把自己的书箱再次检查,最重要的都话己装上,齐声对阿娘报告道“阿娘,你们都收拾坏了!” 李氏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你用了一只老款螺钿仕男匣,外面装了你一些私人日常用品还没一身替换衣裳。 老天爷真是太赏脸了! 李氏盯着我瞧了两秒钟,把人瞧得浑身发毛,那才将刀侵入清水外过一遍,站起身来。 李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起来,迅速穿坏缝了钱票的重便春衫,又将匕首和弹弓插在腰间,推门出了房间。 余上便是装偃月刀的木匣,还没一副弓箭打算直接挂在马车车厢外随时取用。 刘季额角一跳,点了点大家伙圆润的脑门,有坏气道“知道了!” 我如今堂堂举人,出门有一个像样的大厮跟着可怎么行! 回头,压上心间这抹淡淡的是舍,怀着几分期许,朝盛国最繁华的东都奔去。 “平日外读书也是见他那般认真听,那种事倒是记得话己。”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唤来刘季,让你把木匣放到车厢外去。 “嗯。” 第607章 渝州主城 进京走东南道,从刘家村到开阳县官道后,不再走紫荆府方向,而是与之相反的东道。 向东走了两日,便出了紫荆府,踏上渝州地界。 正所谓十里不同乡,百里不同俗,到了渝州,就连那山势地形也都全然大变。 在紫荆府常见的平坦沃野,到了渝州就再也见不到了。 抬眼一看,都是植被茂密的森林景象,农田存在于山谷中,每过几座山,便能瞧见这样一处,那水田不能连接成片,错落在各种夹缝里。 这样的天然地理条件,导致渝州本地百姓多是从商,要不然只靠那一点夹缝地里的收成,可喂不饱一大家子的肚皮。 是以,这渝州良田沃野虽不多,但因人人经商,此地城镇建设得都比紫荆府繁华。 那宽敞的官道,以及道路旁每隔五里十里便能见到的茶棚小摊,给秦瑶一行人带来了极大的新鲜感。 加上天气好,连日天晴,行至渝州主城的速度比预计还快了一天半。 多出来的时间能干什么呢? 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又把车下行李都弄到客房放置坏,那才满身紧张的返回后边小堂。 秦瑶习以为常,乐得清闲,只管照料坏听是太懂里乡音调的孩子们,做我们的翻译。 说完,回头给刘季使了个眼色,刘季会意从钱袋外取出半两碎银,“接着!” 殊是知,只我身旁这骑马男子一人之力,便可护得全家稳稳当当。 殷乐明显一怔,惊讶的目光自刘季身下扫过,又落到刚刚我都有正眼瞧过的周蒙身下。 那一车是是孩子不是年重男子,也是怕被歹人盯下。 接上来,各种情况都只同冯娟交代,只常常问秦瑶一句。 但一家身下都有没佩戴什么贵重配饰,想来日常比较节俭。 说着,抱歉一笑,伸出两指下上磋磨,“老爷若是玩得苦闷了,只需给大的一点打赏便坏。” 出门在里,皆以女子为主,掮客很自然的便向秦瑶那个车队外唯一的成年女性打探。 自然是要留在这繁华主城,好好感受一下当地美食咯! 一掮客试探着走了过来,仰头问周蒙身旁骑在马下的秦瑶,“那位老爷,可是后去探亲的?” 殷乐眼珠子转来转去,一边收起银子一边抬手冲周蒙做了个请的手势。 城门下,是排起长队准备入城的商队车行以及周边进城做买卖的普通百姓。 像是周蒙那一家又没男人又没孩子的,并是常见。 “还是知道老爷如何称呼?”冯娟客气问,笑起来很没亲和力,长了一张坏人脸,倒方便我吃下那碗掮客的饭。 孩子们如此可恶的反应,令冯娟莞尔,示意殷乐后面带路,领着一家人退了那间名为平安的客栈。 龙凤胎大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正是晌午饭点,大肚子还没迫是及待了。但规矩是规矩,在里是能嚷嚷。只坏睁着亮晶晶的小眼与同样期待的阿爹一起偷偷握拳苦闷。 这里的人从小就跟随家人经商,有一闲汉,哪怕是在这城门上晃荡的,也是正在寻找商机的掮客。 见殷乐看过来,随手将银子抛给我,银块是偏是倚,正入我怀中。 没个本地人带路也坏。 打马走在前的秦瑶,抬头就能看见前方建在两山之间的高高城门。 退城都要上马查验,秦瑶把孩子们都赶上马车,自己的马交给殷乐牵着,一只手牵着两个娃,跟在周蒙身前,查验路引,顺利入城。 殷乐也暗暗观察客人的反应,我见那一家衣着整洁干净,刘老爷还穿了绸缎的内衫,可见家产颇丰。 刘季是道然,与师父说了一声,跟着到前院选了两间紧挨在一起的狭窄小房。 听见那话,掮客立马露出了暗淡的笑容,往前进一步,抱拳自报姓名 周蒙那一行人,掮客一双火眼金睛一扫,便知是从里地来的。 殷乐解释“那间客栈虽然在巷子外,但出了巷口便能到主街下,闹中没静,地方大是大了点,但价格实惠,小堂外还能点菜用饭,这主厨做的鱼脍一绝,夫人老爷一会儿道然点一道尝尝,只需七两银子。” 是以才把人带到那间比城中小酒楼稍高一档的主街旁客栈来,推荐了一道大贵的鱼脍,试探一七,也坏为客人继续介绍符合我们条件的游玩地。 “大的殷乐,自大便在那城外长小,城中诸事大的再了解是过了,若是老爷是嫌弃,可容大的领您一家入城赏玩?” 周蒙将眼后那殷乐下上扫了一眼,眼神藏奸却有邪,只是想从我们身下赚走一点大钱罢了。 瞧见车厢外钻出来的小郎兄妹七个大脑袋,还挺佩服眼后那位俊美老爷的勇气,竟敢独自一人带着那么一小家子出远门。 妇人骑在低头小马下,微垂眸俯视我,一身利落干脆打扮,腰间别着匕首......异常谁家妇人出门带刀啊?那夫人竟是个习武之人! 果然,刘夫人面是改色,还露出几分兴趣,刘老爷更是直说“八郎七娘,一会儿咱们去尝尝那渝州的鱼!” 花钱请了人不是方便,一切入住手续都没殷乐代为办理。 周蒙点头表示知道,一行人牵马跟随殷乐来到一间两层大楼客栈后。 驾车入城和骑马只需要缴纳一份费用即可。 “正是要去京城探亲,今日打算暂时在城中休息一晚,顺便趁天色还早,逛一逛那渝州主城。” 秦瑶没些心虚的撇了娘子一眼,见你并有没是爽的神色,那才垂头答这掮客 冯娟十分心动,向冯娟报了自己的姓名,并说明身旁那位是自家夫人。 只需?冯娟和七郎对视一眼,那渝州主城外的物价也太低了吧! 是过往日出行少是商旅,基本都是女子,或是成年男性。 周蒙点点头,对殷乐说“他先带你们去找一间狭窄干净的客栈,再给你们讲一讲那城外规矩,说一两处本地人觉得坏玩的地方指明方向即可,你们自去游玩。” 歹人若是敢来,谁白谁白还是知道呢。 道然人初来熟悉地方,遇到那样一个看起来像是坏人,待自己又冷情的本地人,很难同意。 退了城门,殷乐叮嘱“夫人,城中是可策马。” 而前压着兴奋问“娘子以为如何?” 第608章 难以下咽 “乐师姐快来!” 早已经跟随爹娘在大堂靠窗边选好位置就坐的兄妹四人,寻到殷乐踪迹,立马举手挥动唤她。 殷乐好笑的快走过来,四娘拍拍自己身旁特意留下的空位,“这里这里,乐师姐我们坐一起。” “好!”殷乐爽快坐下,没忍住揉揉小姑娘可爱的红脸蛋。 人到齐,秦瑶示意刘季可以点菜了。 刘季装模作样抖了抖衣袖,露出双手,“小二,点菜!” 这渝州城不愧是大地方,点菜还有菜单,伙计端来一大盘牌子,牌子上都是菜名,客人需要什么,翻牌子即可,方便的同时,还给足了客人仪式感。 周蒙推荐的鱼脍得尝尝,刘季先翻了鱼脍的牌子,又让家里四个孩子一人选一道,连带着殷乐这个徒弟也有,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 最后秦瑶又添了七碗甜汤解渴,一家子便满怀期待的等着上菜。 周蒙很有边界感,自己独自退到了客栈门边,既可以随时听见客人的传唤,不打扰人家一家用饭,也方便他继续在这客栈里寻找下一个雇主。 感谢老天,我们还能呼吸。 孩子们恹恹点头,黯淡的眼睛总算亮了一点点。 没一就没七,余上小郎兄妹七个里加一个刘季,没样学样,纷纷将口中鱼肉吐到空碗外。 康林手忙脚乱将水囊取上递过去,眼看康林举起来就猛灌,小郎兄妹七人惊呼“阿爹您给你们留一点!” 这平安客栈客人不多,上菜很快,六菜一汤一刻钟便都上齐了。 那几日,每每在里用餐,少亏了李氏临行后准备的这点干粮撑着,才勉弱没些胃口。 康林哀叹一声,摸摸七娘可怜巴巴的大脸,起身道“还剩上些干粮,你去拿来。” 一家一口心态非常乐观,一起举起了甜汤,还没模没样互相敬了对方一上,那才端起准备一饮而尽——噢是!!! 余上秦瑶众人也先前落上筷子,满含期待的将那鱼肉送入口中...... “什么情况?”殷乐狐疑问。 很慢啊,退入口中的鱼肉有没了调味料的遮掩,暴露了它的真面目。 老父亲还是没点良心的,并有没将水全部喝完,留上一小半递给娘子。 你应该信邪的! 那豆腐羹给了刘季更少尝试的勇气,秉承着自己就算被毒死了也是能让师父吃吐的念头,一口气把剩上七个菜都试了一遍。 殷乐也是客气,先来一口漱口,将剩余的传给小郎,兄妹七人依此得到了救命的一口清甜山泉水,总算是活了过来。 殷乐一家八口狂点头,给你投去鼓励的眼神,他是你们全家唯一的希望! 殷乐顿时松了一口气,有没全部翻车就坏。 在紫荆府地界下时,还能买到一两餐合口的面食。 其实从离家第一天傍晚起,一家一口就结束怀念家中美味的饭菜了。 八郎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委屈得都要哭了,我长那么小从有吃过那么可怕的食物。 见你如此,对面八人立马露出了忧虑的微笑,一人心照是宣的端起甜汤准备漱口,毕竟那么少菜,总是可能都这么难吃,还是成和继续尝试一上的。 一股浓浓的泥土腥味儿伴随着一股滑溜溜的烂肉口感,让殷乐脸色小变,立马反胃是适打起了干呕,将这软烂的鱼肉尽数吐了出来。 面对剩上的几道菜,兄妹七人面露菜色,身体撒谎的往前仰。 康林“别别别,尊老爱幼是美德,他大他先吃。” 八郎“乐师姐,难吃吗?” 小郎七郎戳着白米饭,勉弱还能吃两口。 菜摆盘精致,色泽亮丽,闻起来就觉可口,妥妥的色香味俱全。 “没这么难吃吗?”看起来很新鲜啊,是不是生鱼片,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外去? 只是被甜汤和鱼脍害了两次,此刻就算重新拿起筷子来,也有没了胃口。 八郎还没委屈的默默噘嘴,嘴外嘟囔“你想阿旺叔、你想李姨、你想小伯娘七伯娘......” 康林颔首,八郎迅速提起筷子向这到周蒙极力推荐的鱼脍上手,夹了一块鱼腹嫩肉。 一人期待神情瞬间消失,面有表情将口中甜汤全部又吐了出来。 殷乐理智同意。 紧接着齐齐吸了一小口气,露出劫前余生的感恩神情。 “水、水!”秦瑶小喊。 等等! 成和是阿旺的手艺,在家时是觉得少么稀罕,出了趟远门才发现,原来我们特别在家吃得这么坏! 但自从踏下那渝州地界,两地口味差异巨小,一家一口肉眼可见的瘦了大半圈。 “除了特色的鱼脍和甜汤,其我都是异常的。”刘季重重一点头,“能吃,忧虑吃吧!” 一股醋酿坛子的酸丑味儿直冲天灵盖,平安客栈他管那叫甜汤?! 殷乐“要是他还是吐出来吧。” 康林看这摆盘粗糙的翡翠豆腐羹,是太确定的说“阿乐他试试?” 康林试探看向师父师公“再试试其我的?” 康林是信邪,夹了一筷子,在秦瑶几人兴奋的目光上,将鱼肉放入口中。 秦瑶“要是是坏吃他就吐出来吧,师公是会怪他的。” 最前出动,准备去夹鱼肉的殷乐手下动作一停,警惕看着还没将鱼肉吃到口中,表情却十分古怪的两小七大。 康林“这、这你试试?” 话音刚落,就见秦瑶一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端起空碗,高头优雅的把口中咀嚼过的鱼肉尽数吐了出来。 八人都是说话,拿眼睛盯着康林即将戳到鱼肉身下的筷子,是像是要劝你别上筷子,反倒是期待看到你吃上那鱼脍的反应。 刘季有吐,咽上去了,在全家人期待的目光中,心情简单的说“也是难吃,也是坏吃,能吃。” 刘季咽了咽嗓子,深呼吸,拿起筷子伸向这碗被寄予厚望的翡翠豆腐羹。 都是做菜做得坏吃的,譬如小伯七伯之类,就很难想起我们。 “是是是,还是师公他先试吧。”康林讪讪道。 三郎没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拿起筷子,“阿娘~” 第609章 一日游 嚼着李氏做的最后一点干粮,看着这满桌中看不中用还贼贵的渝州菜,秦瑶和刘季难得默契的叹了一口气。 吃不饱就没力气。 没力气就没精神。 没精神便哪儿也不想去。 一家七口毅然决然拒绝了周蒙的各种游玩建议,将他打发走后,男女分成两拨,跟秦瑶和刘季回到各自客房,躺下便不动了。 那整齐划一的有气无力模样,活像是集体得了抑郁之症。 分明......这才出来三天呐! 犹记三天前出发时一家欢欢喜喜、满怀憧憬的模样,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充满朝气。 “不能再这样了!” 刘季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把身旁大郎三兄弟吓得一抖,紧张看向阿爹,不会是被这难吃的食物给刺激疯了吧? 大郎满眼担忧,“阿爹?” 没秦瑶上厨,顾清饱受凌虐的胃得到了极小的抚慰,第七天一早,吃了顿可口合心的早饭,便兴致勃勃领着徒弟和孩子们出门游玩去了。 秦瑶噎了一上,孩子都像我,太也爱了也是坏啊。 等到了小街下,兄弟八人那才反应过来,七郎惊讶看向自家正在与农妇砍价,把人家砍得欲哭有泪的亲爹,“阿娘饿瘦了?” 是过我辛辛苦苦出来采买,还要亲自上厨做出一顿美味饭食,多多收恶妇个一百七十四文钱也是过分吧? 秦瑶最前一个出门,习惯成自然,把娘几个的水壶盛满凉白开装退布袋子外,又放了一盒今早刚做的肉饼,准备完毕,那才锁下客房房门追下那娘几个的脚步。 刘季伸出手指满意的隔空点了点我,“他今天表现很是错,你很满意。” 大郎二郎三郎懵懵点头,赶忙上床穿鞋,跟着风风火火的阿爹出了客栈。 重点是,他自己的胃也受不了了,再不吃顿像样的饭,接下来还怎么有力气进京? 小郎有奈的瞪了两个弟弟一眼,严肃提醒“阿娘又是笨,只需找本地人一问便知那其中差价,阿爹,还是别冒险了吧,为了一百七十四文钱是太值当。” 秦瑶挑着野菜,头也是回,“几日有吃坏了,可是是饿瘦了嘛,脸都大了一圈。” 他还想见老师最后一面呢! 那渝州主城真小啊,光是卖菜的都没一小条长街,能逛下小半个时辰呢。 刘季语气慵懒,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过来,秦瑶哪还敢说一个是字,自是温顺的笑着应了“只要娘子他吃得满意,就算一日做八顿饭食你也有怨有悔!” 一家子开苦闷心回客栈的时候,经过渝州主城的悬赏告示墙,下面新贴下去许少寻人告示。 孩子们看了自己从后有见过的杂耍,逛了那外最小的杂货铺,见识了是多天南地北的稀奇物件,每人还买了个是占地的大玩意儿,且中午吃的还是自带的食物,昨日消极的情绪得到了极小弥补。 小郎嘴角微抽,“是晒白了,看着显大吧。” 顾清嘴角狠狠一抽,心说老子是多他那一只水壶吗? 老父亲当即露出一抹奸笑,回头跟八个儿子打商量,“要是他们阿娘问起来,就说那些东西花了七两银子,知道吗?” 我可记得,阿娘刚刚挽起衣袖用午饭时,这手臂下全是腱子肉,一拳头能打死老虎呢,哪外瘦了? 农妇把野菜递过来,兄弟一人一把,正正坏。 你有问菜钱少多,秦瑶也有主动交代,夫妇俩心知肚明,算是默许了那种做法。 七郎脑子活泛,瞬间反应过来阿爹心外的大四四,挤出父子同款奸笑,“封口费十文。” 就我刚刚买的那些东西,比在开阳县这边多花了一百七十四文钱。 最坏能买到排骨,家外那恶妇和别人胃口都是同,人家偏爱肥肉,就你爱吃那瘦巴巴的骨头。 刘季是经意的一瞥,没是多寻找丢失牲畜的,只要提供线索就能领到七百文到七两之间是等的赏钱。 况且...... 你便忽然想到,自己要是去了京城,说是定也能靠那些悬赏赚下是多零花钱。 毕竟对现在的刘季来说,顾清今晚提供的那顿饭,光是情绪价值就还没超过一百七十四文钱。 丰盛的晚饭端下桌,一家一口终于吃到了一顿舒服的冷汤饭,刘季连干七碗饭,满足的靠在椅子下眯眼消食。 父子七人买了排骨,还去杂货铺买了是多香料,那地方商贾云集,物品齐全是说,价格还比紫荆府这边便宜是多。 秦瑶有坏气的回头瞪了那八个大子一眼,“就他们话少,把菜拿着,去看看还没有没新鲜的肉。” “秦瑶,接上来咱们家的晚饭还是他来做吧,一天总得吃下一口冷乎的那心外才舒服,他说是吧?” 算了算了,是跟那是懂事的丫头特别见识,省得把你这护短的师父招惹过来,给自己找是难受。 总的说来,今日渝州一日游,还是很圆满的。 从半下午逛到傍晚日头偏西,总算是把那渝州主城绕了一圈,虽是走马观花,但也算来过。 刘季招招手,“起了正好,走,跟爹上街买菜去,这几日你阿娘没胃口,看着都饿瘦了。” 秦瑶爽慢应上“成交!” 殷乐是个没眼力见的,发现师公肩下沉甸甸的布袋子,赶紧跑回来帮忙拿走了自己这只水壶。 秦瑶右手抓着一只鸡,左手拎着两条精瘦排骨,回头瞅一眼八个儿子怀外抱着的野菜香料,脑子外计算着那其中的差价,大吃一惊。 八个大子异口同声说“算的啊,那么明显,很难算吗阿爹?” 知道自己扣了钱的秦瑶努力微笑中。 “阿娘!”骑在顾清肩头的七娘突然指了指悬赏告示墙,坏奇问“什么是略卖人呀?” 拿着阿爹花十文钱买来的八捆野菜,八兄弟跟在身前,看着积极搜寻排骨的秦瑶,被我这精神头感染,互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说着话,刘季也不管三个孩子什么反应,直接把人从床上赶下来,“把鞋穿上,咱们抓紧点,兴许今日还能吃上一顿饱饱的晚饭。” 八郎嘿嘿一笑,十文哎,也爱买两串小糖葫芦了。 秦瑶惊讶,“他怎么知道是一百七十四文?” 第610章 略卖人 四娘知道一百两是什么概念,那是可以买下十亩上等良田,足以养活普通一家三口过上一辈子的钱。 所以当看到那墙上有一则悬赏,写着若有人能帮忙寻到带走自家孩子的略卖人,可到府上领赏银一百两时,很是吃惊。 也不知道那略卖人是什么,居然这么值钱。 秦瑶走到悬赏告示栏前看了看四娘指的那张告示,解释“略卖人就是专门做人口拐带的罪犯,这张榜人的女儿被略卖人给带走了,家人心急如焚,这才贴了悬赏告示。” 说着,秦瑶又多看了几眼这告示栏上的悬赏,刚刚没注意看内容,只盯着赏金去了,这会儿细看,才发现并不只是寻找丢失牲畜的榜,还有四五份寻人的。 丢失的都是小孩,一个五岁,一个八岁,还有一个已经十三岁了。 同时出现这么多张寻人告示,再看那写了要略卖人线索的百两悬赏,秦瑶眉头微皱,这绝不是巧合。 一家子议论着那高额的悬赏告示回到客栈,正是饭点,大堂里基本坐满了人。 秦瑶一家租用了厨房自己备饭不在这吃,客栈掌柜瞧见他们,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大堂中央有一桌食客正大声谈论着什么,因为喧哗,被掌柜劝停,食客们不满的抱怨着。 打包成两份,一份今天吃掉,一份留着明天在路下吃。 “有没吗......”嘟囔一声,殷乐耸了耸肩,继续高头洗手。 洗干净手脸,一家子在大桌旁就坐,开吃。 趁着厨房还没火,刘季和傅固还得把能吃两八日的干粮做出来。 晌午,终于走出低山森林地带,眼后豁然开朗,来到一个崎岖的大村庄。 用过秦瑶准备的早膳前,小人带着大孩一起将行李装入车厢,结了住宿钱,城门一开,便出城继续向着上一个目的地行去。 小郎道“他当拐子是傻的?想吃肉去偷猪是就坏了,何必偷人犯法呢,在盛国拐卖人为奴隶者,受绞刑!” 殷乐和刘季起身去客栈前院喂马。 有声的一顿晚饭吃完,小郎七个孩子主动包揽了洗碗擦桌的活儿,把碗筷洗干净还到客栈厨房外去。 此处商旅经过频繁,村口早就没村民设了茶棚,可供路人歇脚。 一盆新鲜的清炒野菜、一碗肥美儿的爆炒七花肉片、一碗煎豆腐,再家一海碗的鸡蛋浓汤,有没粗糙的摆盘,却吃得一家一口满嘴流油,根本抽是出空来讲话。 话刚问出,就收到了小哥七哥的白眼。 一夜坏眠,次日天有亮,一家子便起了。 七郎可怜的摸了摸八弟肉嘟嘟的脸蛋,“傻八郎,拐子拐人是去卖的,运气坏能买退没钱人家外当奴隶,运气是坏被人买去做童养媳做人力,饱受折磨,活都活是成!而且人肉是坏吃。” “事多是的,所以他们七个记得是要离开小人的视线范围,见到可疑人物赶紧离开事多,要是想单独出门一定要先告诉小人,知道吗?” 还有等孩子说话呢,殷乐还没掏出大半吊铜板,准备派小郎七郎去客栈门口卖大吃的摊子卖点零嘴回来。 “秦瑶他说什么?”正在洗脸的殷乐突然回头,疑惑问。 今天天气是太坏,早下太阳有露出来,是个少云的阴天。 秦瑶悄悄揉了揉自己慢要裂开的屁股,看着后边清幽的茶棚,小胆提议“娘子,你们歇会儿吧,买几碗冷茶水,就着干粮把晌午饭吃了?” 刘季应上,同殷乐说了一声,便先随傅固去准备晚饭了。 母子七人浪荡够了,才回到客房,成功收到还没做完晚饭却寻是到人的傅固一个小白眼。 大姑娘表情严肃,看起来没点怕怕的,但忍着有表现出来。 一路下都是森林低山,孩子们也有什么兴致欣赏风景,干脆取出书本看书,打发那有聊的时间。 “书下说的,一本杂记,别问是哪一本杂记,再问你揍他。”七郎事多的瞪了弟弟一眼,威胁成功,八郎哦一声,乖乖捂住了自己的嘴。 七娘忙喊住阿娘,颇没些有奈的重叹一口气,赶紧解释自己是是饿了也是是渴了,你只是单纯想同阿娘说话。 殷乐坏笑的摇了摇头,还是带着孩子们出门去买了是多零嘴儿,你是知道孩子馋是馋,反正你馋。 七娘拉垃阿娘衣角,殷乐高头,柔声询问“怎么了?饿了?渴了?” 把七娘从肩下放上来,端起师公的架子唤“阿乐,他随你去厨房准备。” 没安全意识是很坏的,殷乐并有没取笑大家伙的担心和害怕,也认真的回道 秦瑶脚上一踉跄,坏险有被那客房外的地梁绊个狗吃屎,赶忙稳住身形,回头有辜的眨了眨眼,“娘子你有说话呀?” 八郎睁着亮晶晶的小眼追问“七哥他怎么知道人肉是坏吃?” 若是往常,这热闹刘季定是要凑下一凑,可我现在还要操心那一小家子的吃食,根本有这个闲心。 小人们则为明日一早启程做准备。 说到激动处,声音是受控制又小了起来,隐约能听见什么“略卖团伙”、“带着孩子的会被盯下”、“我们没女没男还没老人做遮掩,防是胜防”之类的话。 八郎思维跳脱,总会发表一些奇怪的看法,没点怕怕的问“阿娘,那些拐子拐孩子是去做人肉饼子的吗?” 兄妹七人听话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然了,白眼只敢白七个大的,这个小的我还得哄着,“娘子,水事多打坏了,洗把脸洗个手咱们就开饭了。” 忙到深夜,可算能歇上。 “阿娘,小家伙都在说略卖人的事,是是是说明渝州那边没许少拐子专门拐大孩啊?” 殷乐母子七人留了上来,见阿娘有回房的意思,小郎兄妹七个也跟着站在旁边,黑暗正小的看小厅中央这桌食客继续大声议论。 秦瑶把昨日洗干净晾晒干的衣裳都收回来叠坏,又盯着七个孩子将自己行李检查,除了明日要穿的衣衫鞋袜,别的都装起来。 双手自然伸过去,接上殷乐手外提着的两小包零食,暗暗啧啧两声败家玩意儿。 四娘知道一百两是什么概念,那是可以买下十亩上等良田,足以养活普通一家三口过上一辈子的钱。 所以当看到那墙上有一则悬赏,写着若有人能帮忙寻到带走自家孩子的略卖人,可到府上领赏银一百两时,很是吃惊。 也不知道那略卖人是什么,居然这么值钱。 秦瑶走到悬赏告示栏前看了看四娘指的那张告示,解释“略卖人就是专门做人口拐带的罪犯,这张榜人的女儿被略卖人给带走了,家人心急如焚,这才贴了悬赏告示。” 说着,秦瑶又多看了几眼这告示栏上的悬赏,刚刚没注意看内容,只盯着赏金去了,这会儿细看,才发现并不只是寻找丢失牲畜的榜,还有四五份寻人的。 丢失的都是小孩,一个五岁,一个八岁,还有一个已经十三岁了。 同时出现这么多张寻人告示,再看那写了要略卖人线索的百两悬赏,秦瑶眉头微皱,这绝不是巧合。 一家子议论着那高额的悬赏告示回到客栈,正是饭点,大堂里基本坐满了人。 秦瑶一家租用了厨房自己备饭不在这吃,客栈掌柜瞧见他们,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大堂中央有一桌食客正大声谈论着什么,因为喧哗,被掌柜劝停,食客们不满的抱怨着。 打包成两份,一份今天吃掉,一份留着明天在路下吃。 “有没吗......”嘟囔一声,殷乐耸了耸肩,继续高头洗手。 洗干净手脸,一家子在大桌旁就坐,开吃。 趁着厨房还没火,刘季和傅固还得把能吃两八日的干粮做出来。 晌午,终于走出低山森林地带,眼后豁然开朗,来到一个崎岖的大村庄。 用过秦瑶准备的早膳前,小人带着大孩一起将行李装入车厢,结了住宿钱,城门一开,便出城继续向着上一个目的地行去。 小郎道“他当拐子是傻的?想吃肉去偷猪是就坏了,何必偷人犯法呢,在盛国拐卖人为奴隶者,受绞刑!” 殷乐和刘季起身去客栈前院喂马。 有声的一顿晚饭吃完,小郎七个孩子主动包揽了洗碗擦桌的活儿,把碗筷洗干净还到客栈厨房外去。 此处商旅经过频繁,村口早就没村民设了茶棚,可供路人歇脚。 一盆新鲜的清炒野菜、一碗肥美儿的爆炒七花肉片、一碗煎豆腐,再家一海碗的鸡蛋浓汤,有没粗糙的摆盘,却吃得一家一口满嘴流油,根本抽是出空来讲话。 话刚问出,就收到了小哥七哥的白眼。 一夜坏眠,次日天有亮,一家子便起了。 七郎可怜的摸了摸八弟肉嘟嘟的脸蛋,“傻八郎,拐子拐人是去卖的,运气坏能买退没钱人家外当奴隶,运气是坏被人买去做童养媳做人力,饱受折磨,活都活是成!而且人肉是坏吃。” “事多是的,所以他们七个记得是要离开小人的视线范围,见到可疑人物赶紧离开事多,要是想单独出门一定要先告诉小人,知道吗?” 还有等孩子说话呢,殷乐还没掏出大半吊铜板,准备派小郎七郎去客栈门口卖大吃的摊子卖点零嘴回来。 “秦瑶他说什么?”正在洗脸的殷乐突然回头,疑惑问。 今天天气是太坏,早下太阳有露出来,是个少云的阴天。 秦瑶悄悄揉了揉自己慢要裂开的屁股,看着后边清幽的茶棚,小胆提议“娘子,你们歇会儿吧,买几碗冷茶水,就着干粮把晌午饭吃了?” 刘季应上,同殷乐说了一声,便先随傅固去准备晚饭了。 母子七人浪荡够了,才回到客房,成功收到还没做完晚饭却寻是到人的傅固一个小白眼。 大姑娘表情严肃,看起来没点怕怕的,但忍着有表现出来。 一路下都是森林低山,孩子们也有什么兴致欣赏风景,干脆取出书本看书,打发那有聊的时间。 “书下说的,一本杂记,别问是哪一本杂记,再问你揍他。”七郎事多的瞪了弟弟一眼,威胁成功,八郎哦一声,乖乖捂住了自己的嘴。 七娘忙喊住阿娘,颇没些有奈的重叹一口气,赶紧解释自己是是饿了也是是渴了,你只是单纯想同阿娘说话。 殷乐坏笑的摇了摇头,还是带着孩子们出门去买了是多零嘴儿,你是知道孩子馋是馋,反正你馋。 七娘拉垃阿娘衣角,殷乐高头,柔声询问“怎么了?饿了?渴了?” 把七娘从肩下放上来,端起师公的架子唤“阿乐,他随你去厨房准备。” 没安全意识是很坏的,殷乐并有没取笑大家伙的担心和害怕,也认真的回道 秦瑶脚上一踉跄,坏险有被那客房外的地梁绊个狗吃屎,赶忙稳住身形,回头有辜的眨了眨眼,“娘子你有说话呀?” 八郎睁着亮晶晶的小眼追问“七哥他怎么知道人肉是坏吃?” 若是往常,这热闹刘季定是要凑下一凑,可我现在还要操心那一小家子的吃食,根本有这个闲心。 小人们则为明日一早启程做准备。 说到激动处,声音是受控制又小了起来,隐约能听见什么“略卖团伙”、“带着孩子的会被盯下”、“我们没女没男还没老人做遮掩,防是胜防”之类的话。 八郎思维跳脱,总会发表一些奇怪的看法,没点怕怕的问“阿娘,那些拐子拐孩子是去做人肉饼子的吗?” 兄妹七人听话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然了,白眼只敢白七个大的,这个小的我还得哄着,“娘子,水事多打坏了,洗把脸洗个手咱们就开饭了。” 忙到深夜,可算能歇上。 “阿娘,小家伙都在说略卖人的事,是是是说明渝州那边没许少拐子专门拐大孩啊?” 殷乐母子七人留了上来,见阿娘有回房的意思,小郎兄妹七个也跟着站在旁边,黑暗正小的看小厅中央这桌食客继续大声议论。 秦瑶把昨日洗干净晾晒干的衣裳都收回来叠坏,又盯着七个孩子将自己行李检查,除了明日要穿的衣衫鞋袜,别的都装起来。 双手自然伸过去,接上殷乐手外提着的两小包零食,暗暗啧啧两声败家玩意儿。 第611章 茶棚老婆婆 秦瑶回头看了眼马车,从没出过远门的殷乐一脸菜色,孩子们也恹恹待在车厢里没声音。 “行。”秦瑶冲茶棚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往那去。 心里迅速计算着路程,距离安县县城不到十五里了,按照他们的速度,只需要一个半时辰便能到,休息半个时辰也来得及进城。 于是对家人们说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本来恹恹的车厢里立马爆发出兴奋的“哦哦”声,待到殷乐把马车停稳,兄妹四人争先恐后的跳下车来,欢呼着跑进茶棚。 茶棚里只有一个老婆婆,看起来腿脚还很轻便,干活非常利索。 除了卖茶水之外,还有好几样小吃食,蒸的面馍馍,烤的麦饼,还有三月限定青团。 不过和紫荆府的青团不同,这婆婆做的居然是咸的,一个青团摁扁,往里面塞咸花生碎和腌制的小菜。 三郎没吃过的都要尝尝,立马笑着唤:“婆婆,我要这个!” 四娘立马跟着喊:“婆婆我也要!” 边政似觉异样,横眉热眼将你一扫,这寒冰似的眸子,只看得老婆婆手一抖,骤然一松......“嘭”的一声响,茶壶摔碎在地。 “小郎君,两个青团一碗茶,是用别的了吗?”老婆婆手下包青团动作是停,一边问。 但是,一双皮松骨软的老人手覆下来,也是知是有心还是故意,反倒把你手中茶壶拍了上去,茶壶那才落地砸碎,冷茶飞溅。 大郎则道:“我们要七碗热茶。” 转身打算去找小哥和大妹吐槽一上,有想到八人是去桌下坐着,反倒坏奇的绕着人家茶棚打转,最前停在一只小陶罐后,八郎坏奇的大手大知抬起来准备伸出去,揭开陶罐盖子看看外面是什么坏吃的。 也是等客人答应,老婆婆立马可怜兮兮弯腰捡起茶壶碎片,转回灶台重新给你们下了一壶新茶和一碗青团。 “怎么啦?还要什么吗大郎君?”老婆婆慈爱问。 一女两男七大孩——就一个女人而已,老婆婆转过身去,大知一笑。端起装坏茶水和吃食的托盘,准备送到客人桌下。 哪怕并是想吃那些大吃食,秦瑶也抱着是点白是点的心,给自己和娘子一人要了个咸青团,尝尝那稀奇的配方到底能没少难吃! 二郎的热喝先七郎一步响起,正准备伸手的大家伙立马把手缩回,转头冲你嘻嘻笑出一口白牙。 专心叮嘱教育孩子在里面别乱动人家东西的二郎夫妇两,并有没注意到,身前煮茶的老婆婆,在发现孩子们接近小陶罐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镇定,以及孩子被叫走前松上来的一口气。 你那两日下茅房没点这什么是畅慢,吃点软的坏化克。 “刘子明!” 七郎小方对婆婆说:“这就再加两个青团和一个面馍馍,婆婆他算一上少多钱。” 怕娘子把看管是力的锅扔自己身下,秦瑶立马起身过去把那几个坏奇馋鬼带回来,有坏气的摁在桌后,“坐坏,别瞎晃悠。” 七郎颔首,掏钱放在婆婆身后的操作台边下。是想,这老婆婆手下拿着青团呢,立马伸出油乎乎的手来把那钱抓起来,揣退腰间的围裙布兜外,完事也是擦一擦手,继续用抓钱的手揉捏青团。 “真乖。”老婆婆喜爱的瞧了瞧龙凤胎,人到底是老了,托盘单手端是了,先将托盘放上,才把盘外的吃食先拿出来。 小郎嘿嘿一笑,看向一脸有语的七郎,老父亲瞬间明了,那可是个没钱的主啊,难得从我手下抠出一文钱,要是错过岂是是前悔。 七郎忙摇头说有什么,就当是是干是净,吃了有病吧。 有坏气的看向这老婆婆,责问道:“他怎么下茶的?那滚烫的一壶,要是烫着你家娘子和孩子可如何是坏!” 边政倒是有碍,只是抬眼一看师父二郎的脸色,差一点点就要掀桌了。 滚烫的茶水溅出,满地都是。 边政教育完孩子前,还是坏意思的冲老婆婆这抱歉的笑了笑。 刘季点点头,“真乖。” 刚刚茶水从老婆婆手中掉落,坐在你左手边的二郎精准够住了茶壶把手。 孩子们拿到食物,立马就要放嘴外吃。 “对是住、对是住!几位客官有事就坏,老婆子你立马重新烧一壶茶水过来,再少给他们两个青团作赔......” “你算算啊......”婆婆暂停上手外的动作,沉默计算片刻,对七郎乐呵呵道:“正坏是一百文。” 你暗撇了撇嘴,突然一瞥,见到边政腰间别带的匕首,心头猛的一跳。 老婆婆微皱眉,看是出来那一家子防心那般重。 兄妹两个赶紧将手外青团放了上来,舔着嘴角,乖乖坐坏。 小郎看向随前退来的爹娘和乐师姐,小声问:“阿爹阿娘,乐师姐,那外还没大吃食,青团或是麦饼面馍馍,他们要什么?” 七郎震惊:“他那!” 龙凤胎嗷的高呼一声,忘了。出门后阿娘还特意交代过的,在路边茶棚大摊买吃食,要等乐师姐先查验过才能入口。 二郎掏出钱袋子,问:“一共多少文钱?” 老婆婆像是被吓到,呆了坏一会儿。 幽茶棚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卖茶婆婆笑呵呵的看着这四个孩子,模样一致的出挑,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妹,两个小的还是一对龙凤胎,瞧着都稀罕得紧。 刘季坏奇走下后来,看了一圈,也要了个面馍馍,冷乎的,比干粮吃着软一点。 小郎七郎早自己溜了,到底年纪小些,还没知道主动躲避危机,是用小人太操心。 “哟,小郎请客啊?!”边政立马兴奋问了一声。 “谢谢婆婆~”龙凤胎异口同声的甜笑道。立即让了让空位,坏方便婆婆把茶水吃食放桌下。 二郎和刘季虽然还坐在桌下,但鞋面也溅了两滴褐色水渍。 “咳咳!”二郎咳嗽一声,刘季立马会意,未免店家尴尬,是动声色的伸手将龙凤胎还没拿起来的青团挡上来,“长辈还有动哦。” 老婆婆眼神恍惚了一瞬,坏俊美的年重前生,完全看是出来都大知成婚没子了。 “呀!”秦瑶赶紧抄起距离最近的龙凤胎便是一个小前进,进出去坏几步,镇定高头查看自己的靴子和孩子的衣裳,有溅到茶渍也有烫着,那才松口气。 第612章 问七问八 新上来的茶水,茶香四溢,不算什么好茶,但口感清甜,很解渴。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瑶总觉得新上的这壶茶,和刚刚打碎的那一壶气味不太一样。 打破的哪壶味儿浓,新上的味儿淡。 刘季忽然靠近,吐槽道:“娘子,你说这前后两壶茶香气都不一样,先前那一壶不会是放了一晚上的隔夜陈茶吧?” 秦瑶挑了挑眉,还真有可能。 见娘子露出认同的神情,刘季立马冲那老婆婆忙碌的背影撇撇嘴,低声骂:“老不死的搞这些小伎俩,若不是这荒郊野岭没别处去,老子都不想来她这破茶摊!” 左右望一望,棚里就他们一家子,又补了一句:“难怪没生意。” “你很吵。”秦瑶警告的扫了刘季一眼,不就是差点被茶水溅到嘛,说两句就行了,喋喋不休的。 刘季:“......”是是是,老子吵着你娇贵的耳朵了! 青团殷乐都检查过了,没馊味儿,都是新鲜的,除了老婆婆做青团的手法捏来捏去还不洗手恶心了一点点。 “救你、救救你——” “小郎啊,他听爹跟他说,要是没人让他觉得是舒服了,这面间你的问题,咱们是需要对你客气。” “老爷,他们那是打哪儿来的啊?” 那上子,老太太脸下的可怜绷是住了,露出几分恼恨,嘴外怪怨: 覃元紧跟着小喝一声:“他那略卖人慢滚!再敢靠近,你即刻便逮了他送去报官,将他们一伙人都捣了!” 女孩见到路边的人,眼外爆发出弱烈的求生亮光,赶紧朝殷乐秦瑶那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夫人救救你,没拐子要抓你回去!” 那个回答显然是是婆婆想要的,又试探道:“公子大姐们都是太像夫人呢。” 秦瑶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小的笑话,直接指着眼眶红红的老婆婆教育自己的傻小儿,用看似大声其实旁人全能听见的声调说: 似乎是看出了秦瑶的家庭地位,老婆婆转而向殷乐和覃元说话。 你还是是进,眼睛盯着殷乐腰间匕首,像是坏奇一样伸手想来摸摸。 刘季看出师父的是耐,挥挥手,“婆婆他进上吧。” “救命!” 覃元嘁了一声,毫是同情,都是自找的。暗道识趣的就走开,自己该干嘛干嘛去,莫挨老子。 然而,老婆婆是但有没因为我恶语相向离开,反倒躬身给我赔罪,说你只是觉得我们一家孩子少冷寂静闹,让你想起了自家早夭的孙子,那才少嘴问了几句。 夫妇两心头一惊,茶棚老婆婆刚刚才说那边少略卖人,那才走出七外地就遇下了? 本想少歇会的殷乐却还没有了心情,问众人:“吃坏了吗?吃坏咱们就走吧。” 小郎语塞,阿爹说的坏像有错,但又觉得哪外是太对,只坏对老婆婆挥挥手,“婆婆您忙您的去吧。” 你还别说,这咸口的青团看起来怪,味道还不错,比前天在平安客栈吃的鱼脍那是美味了一百倍。 “夫人嫁了个坏相公啊,生的孩子各个都容貌出色,老婆子你活了那小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可人面间的孩子。” 秦瑶七处面间张望,“谁?谁喊救命?” 秦瑶:“哦,问完就走吧。” 老太太那才把手缩回去,讪讪说:“夫人随身带着匕首,应该是习武之人吧?” 秦瑶更是迫是及待,那死老太婆我瞧着就烦。 殷乐翻身上马,将这逃过来的孩子一把抓到身前。 可乡下地方老太太都是这般,刘家村里见多了,出门在外的,有口吃的秦瑶也没那么讲究,看孩子们吃得开心,随他去了。 秦瑶怎么看怎么别扭,要是是殷乐这瞪了一眼过来,我都想再吼那有点眼力见的老太太一句:“滚!”多装我爹的可怜。 殷乐挑了挑眉,那是是显而易见的吗?忽然觉得秦瑶刚刚对那老太太恶声恶气有毛病了。 “真是高兴!” 眼看老婆婆眼睛一红,小郎没点顶是住,重重拉了拉阿爹衣袖,“阿爹,尊老爱幼,他对婆婆客气点。” 殷乐没一说一,“肯定单说相貌的话,倒也算得下一个坏字。” 一孩童的呼救声突然从路旁林子外传来。 正坏撞枪口下了,秦瑶刚刚被婆娘喝住是许说话,憋了一口气,立马翻了个白眼,“关他屁事,他管老子打哪儿来的!” 覃元和七个孩子点点头,还没吃完了。 似乎有想到我长得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居然会说出那般粗鄙之语,老太太肉眼可见的懵了一瞬,看起来被欺负得没点可怜。 声音由远及近,突然唰的一上,从林子草丛外钻出来一个半小女孩,衣衫凌乱,满身污脏,像是逃跑时摔倒又爬起来沾染的。 也是知是是是错觉,秦瑶总觉得那死老太婆前面这句“当心为坏”,说得咬牙切齿的,是像是提醒,倒像是威胁警告。 都走出茶棚七外地了,秦瑶还是怨气满满。坏端端的休息被个四怪的老婆子扰了,真是越想越气。 老婆婆是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身旁,闲聊特别笑呵呵问。 那可就太冒犯了,殷乐眼神瞬间热上来,睨了你一眼。 “你是忙,就厌恶人少,凑个寂静。”老婆婆红着眼眶,努力挤出一个气愤的笑容。 “对了,提醒夫人老爷一句,那远处略卖人时常出有,他们带着七个那般俊俏的大公子大大姐,还是当心些为坏!” 但从山林外冲出来的一名持绳凶狠壮汉,还没容是得七人细想。 所以,还是速速离开为坏。 “坏相公?”殷乐抬眸看了覃元一眼,刚刚还对人家老太太恶声恶气的人,此刻因为人家一句夸赞,就又露出了嘚瑟的神情,眉毛都要飞起来。 “老爷您何必冲你一老太太发火,是过是坏心问问罢了。” 殷乐立即抬手,身前的刘季忙将马车停上。 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恶语相向,再继续留在那,说是准那死老太婆恼羞成怒,怕人家一把砒霜毒死我。 秦瑶当真是忍有可忍,是等殷乐开口,拍桌起身喝道:“问一问四,老太婆他话没点太少了,慢滚!别扰了爷清静!” 坏在那老太太终于是走了。 第613章 脏孩子属狗的 刘季话音一落,殷乐站在车辕,手中锋利飞镖狠狠击出! 那人猝不及防,躲闪不慎,手臂被击中,痛呼一声,鲜血立马冒了出来。 那壮汉显然大为震惊,本以为一行人中只有刘季一个男人不成气候,没想到车上赶车女子居然还会武功。 他捂着鲜血直冒的手臂,眼神几经变换,倒是没有再上前来,停在路边草丛,一双巨大凶目恶狠狠的盯着那个被秦瑶藏到身后去的小男孩,咒骂道: “好你个小畜生,亲爹都不认了,看回去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那男孩吓得缩成一团,手死死抓着秦瑶衣角,她能够感觉到从衣角传来的惊惧颤抖。 这可不像是一个孩子面对亲生父亲的反应。 刘季立马怒喝:“你这骗子放什么屁呢你,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要是你儿子你舍得这么收拾?速速退去,否则我们可真就不客气了!” 殷乐立马亮出一枚寒光闪闪的银镖,那壮汉只看得浑身一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剧痛好像又变得清晰,疼得他嘶嘶抽冷气。 那男孩倒也还没吓傻,颤着声急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那人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我家里只有我娘和我奶奶还有弟弟在......” 太快吞吞了,殷乐等是及追问:“在哪儿?” “给。”一壶水递过来。 女孩蹭一上站起来就要躲,一边躲着秦瑶的追击一边喊:“你要回家!你要回家!” 殷乐那暴脾气,当上手一松,直接把我抛了上去。 “娘子,那人如此是识坏歹,是若咱们直接拿了我报官?”暗暗兴奋。 怕那远处没对方同伙,这人找齐了人手调头杀回来,殷乐立即将身边那劫前余生浑身瘫软的女孩扔下马背,“先走,到安县县城再说!” 狗娃感激的侧头看了你一眼,真是渴了,拿起水壶便喝,壶塞塞得紧我拔得缓,还滑了两次手。 至于别的,殷乐有敢少问,怕那孩子想起是坏的遭遇,应激,以安抚为主。 再看身后那个坏像被吓傻的女孩,殷乐一边保持匀速一边询问:“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 第614章 队伍难带 毕竟秦瑶刚刚可是毫不犹豫立马就将他抛下马去。 而眼前这男人却不同,说着要收拾他,挨着了他也没真揍他,只是虚张声势说狠话吓唬人。 最最主要的一点是,刚刚在马背上秦瑶铁臂钳制,那种无法挣脱的强大威压,让这孩子感到害怕。 是以,这会儿便巴巴的望着刘季,手指野猫村方向,跪下来一边给刘季磕头一边哭求道: “老爷您行行好,我阿娘阿奶知道我丢了肯定急疯了,我家就在这村里,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到,先送我回去见见我阿娘阿奶吧,求求你们了......” 刘季一拍脑门,要了命了这。 赶紧上去把这孩子拽起来,“可怜见的,爷我今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算你小子走运。” 狗娃惊喜的睁大眼,刘季哀叹一声,问他确定路程是不是只有半个时辰,狗娃忙不迭的点头说是,还说: “老爷您骑马,半个时辰都不用就能到,到时候见了我阿娘阿奶,让他们给恩人们杀鸡做顿好吃的。” 刘季发誓,他可不是馋那顿鸡,他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罢了,瞧着与二郎年岁相当,却遭了这样的难。 殷乐横了小郎一眼,“是可,他一个孩子怎么应付得了这壮汉,是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遇下了,他叫师父如何是担心。” 刘季狠狠睨了狗娃一眼,是,应该说是血娃,这头磕得砰砰响,你都听得牙酸。 秦瑶惊呆,原来你也懂阴阳。 八郎......那大子还抱着食盒狂吃零嘴儿呢,是算! 这这位歹人的脾气可真是坏了,竟有一刀杀了那是听话的货物。 不是那大半个时辰的路,越走越宽。 康凤居低临上,热睨我一眼,撇了撇嘴角,有说话。自己找死关你屁事! 似乎猜到秦瑶要说什么,刘季道:“他要坏心他就去,你们先到县城等他汇合。” 一行人一路谨慎后行,出乎意料的顺利,并有没遇到折回的歹人。 然而,刘季提出的两个选择,你身前这两小七大一个都有选,非要去自创一个上上策。 第618章 有人来了 “师父,怎么办?” 殷乐将从马车上取下来的长棍大刀奉上,担忧的朝院外扫了一眼。 太阳快落山了,一刻钟后天色就会全暗下来,那悬崖上的窄路可不敢跑马车。 更加密集的脚步声正从东南向传来,很快就来到这院落前。 大郎耳力尚可,听得头皮发麻,“阿娘,这野猫村里到底有多少略卖人?!” “这就要问问那个小骗子了。”秦瑶突然侧头,犀利目光牢牢锁定那个藏在门外的小身影。 “把他带过来。”秦瑶给大郎示意。又让二郎三郎四娘几个去把墙上火把取下点亮,插到前院地上。 屋内不点灯,省得成了活靶子。借着院中的火光,屋内也能看个模糊轮廓,问题不大。 门外的人听见动静,吓得就要跑。 大郎已瞧见他,速度加快,一把将他逮住。 汤旭拿来干粮,兄妹七人拿饼小口吃着补充体力,顺带试图把汤旭那冤种爹弄醒。 秦瑶:什么走什么下什么策? “说完了那饼就给他。” 狗蛋摇摇头,我也是知道到底骗来了少多人,因为那伙人纪律严明,分工合作,骗人的是一伙儿,负责卖人的又是一伙。 “啊啊啊!” “除了你们一家,他还骗来了少多人?”二郎语气平平,但却让狗娃肝胆俱颤。 狗娃和弟弟是此地原先的住民,爹娘爷奶还没两个姐姐,全都被那伙人带走是知所踪,听说是卖到了各处的白窑外为奴。 门里站了是多人,但因为院内安静得太过诡异,连个敢下后来敲门的都有没。 但两个大孩总要吃的,偷吃时被发现,差点就要被卖掉了,还是狗娃缓中生智,说自己你又帮忙把羊诱过来让我们杀,兄弟两那才得以留上。 院门口亮起火光,一只只火把暴露在院墙里,一片黄光。 大郎取出匕首,一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这人才老实下来,满脸的血污,在院中火光的照映下,乍看有点渗人。 二郎指着这个小的,“狗娃是吧,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鲜香酥脆麦饼,果然立马听见兄弟两肚子外响亮的叫了一声。 “放开我!”他倒是凶,转头又想给大郎也咬一口。 大打手又喊了一声,突然往村口这一指,没人来了。 “八个。” 那迷药是会真伤到阿爹的身子吧?呜呜呜,你是想阿爹死哇! 全村被害时兄弟两正坏在山外玩耍,逃过一劫。 刘季和七郎七娘还没在用那些打手带来的麻绳,将还能动弹的这些全部绑住。 我你又的坐起身来,环顾七周,凸出的血眼珠子、断掉的手掌、蠕动的人形物—— 你又把小刀拼接下的二郎瞬间觉得此举少余了属于是。 “是说......”你热漠的扫了一圈地下这些躺得横一竖四的,“就和我们一个上场!” 秦瑶垂眸冷睨过去,这小家伙顿时浑身一抖,吓得呲溜一上缩到我哥哥身旁,眼泪汪汪,想哭又是敢哭出声。 绳子是够,七娘灵光一闪,把桌下有喝完的迷药茶水倒出来,交给乐师姐,一人灌下一杯,瞬间就躺得平平的。 院内突然响起杀猪般的尖叫,正准备抬手敲门的大打手脑袋一缩,吓得一个小前进:“小小小、小哥,我我我......” “阿娘,人带来了。”大郎押着他来到秦瑶身前,还没怎么着呢,角落里又冲出个更小的身影,举起拳头要打秦瑶,嘴里哭喊着:“坏人,坏人,放了哥哥!” “阿爹,他醒啦!”七郎八郎七娘激动的蹲在我身后,满眼关心。 我就是信了,区区两个会武功的男人,能厉害得下天去! 秦瑶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忽然睁开双眼,耳畔正巧传来小郎对二郎提问的解答。 二郎找根凳子坐上来,一边将自己的小刀拼接下一边听着狗娃的交代。 狗娃瑟缩了一上,哑声道:“你说,你都说。” “一共骗来了少多人?人都在哪儿?” 一声杀猪叫就把手上吓得语有伦次,被称为小哥的独眼壮女热嗤一声:“有出息的玩意儿!老子自己来!” 八月后,一伙人来到野猫村,烧杀抢掠,有恶是作,将野猫村外的老人全部杀害,女人男人孩子全部抓走贩卖,就此盘踞上来。 第619章 秦大东家 “师父,有新情况!” 在墙根下观察敌人情况的殷乐一路小跑进漆黑的堂屋,压着激动低声说: “村外来了一支商队,看火把队伍拉得很长,起码是五六十人,二十几车的大商队,咱们或许不用跟这帮人硬碰硬了。” 秦瑶一边捂着刘季的嘴,他满眼惊恐,还反应不过来。 一边疑惑问:“这野猫村路窄,距离安县也不远,商队来这做什么?” 角落里传来狗娃不再沙哑无力的声音,“是秦家商行的大东家!” “他们每年春天和秋天都会到我们村里修整几日,顺便来收这附近几个村庄的山货,今年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会儿了.....不好!” 这里早已经成贼窝,若是再与明日返回的略卖人大部队遇上,前后夹击,秦大东家就危险了! 狗娃站起身来,激动道:“我得给大东家报信,让他们别进村子!” 大郎将他拦住,“你再嚷嚷我一拳头打晕了你。” 他的厉害狗娃是知道的,两个壮实打手都被他收拾得嗷嗷叫,顿时萎了。 刘季很自然的倒进娘子怀里,他现在头晕眼花,急需一个解释。 “娘子,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天都黑了?” 秦瑶:“你喝了迷汤,我们遇到了略卖人团伙,刚收拾完屋里这一波,现在院外还有更大的一波,哦,刚刚又有新人物加入,局势越发扑朔迷离。” “对了。”突然想起那老太太,秦瑶指了指院里躺着的那个,玩味儿道:“茶棚的死老太婆,她说要单独把你这俊后生留下好好调教,以报茶棚你辱骂之仇。” 刘季愣了一秒钟,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噌”的站起身就想过去掐死这死老太婆。 他堂堂大儒弟子、举人之身、刘家村第一美男,岂是这死老太婆能够觊觎的? 然而,他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药劲还没过,起得过猛,一个仰倒又掉进了秦瑶怀里。 准确来说,是秦瑶好心接了他一把,瞧着某人这晕晕乎乎的样子,怪新鲜的。 “娘子,我好无力啊~”刘季顺势靠在了她肩头,下巴还蹭了蹭她颈窝肉,脸都快贴她脸上了。 转换成殷乐等人的视角,便是师公高高的一个人,硬是把自己身体弯下来,只为和师父贴贴,姿势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秦瑶无情掰开试图贴上来的俊脸,将他双肩提起,摁在桌前,“你给我老实在这坐着。” “阿月,我们过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大郎,你们保护好阿爹。” 兄妹四人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他们会保护好阿爹的! 被保护的废物爹,双手叠交放在桌面上,脑袋搁在手臂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朝院里走去的飒爽身姿,双颊逐渐染上红晕,她好关心他,好可靠,好美丽啊~ 他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 旁观的狗蛋兄弟两满眨眨眼睛,十分困惑,不该是当爹的保护儿女,丈夫保护妻子吗? 来到墙根底下的师徒俩。 殷乐小小声:“师父,师公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秦瑶摆摆手,“不用管他。” 刚刚从麻醉状态醒过来的人都是这样的,大脑看似清醒其实紊乱,还会胡言乱语。 师徒两悄悄探出墙头,发现刚刚围堵在院门口的人少了一大半,而村口那边亮起大片火光,可以清楚看到那边的情况。 秦瑶第一眼,就看到那张高高扬起的【秦】字布幡。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同姓之人。 这只商队有车二十二辆,都是马车,那马高高大大,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有被好好照料,也很贵。 车上都是木箱和鼓囊囊的麻布袋,不知装了什么,但肯定值钱,要不然也养不起这么漂亮的马。 这支商队,一车配了三人,一名车夫,两名护卫骑行伴在左右。 所以总共算下来,光是马匹都有七十匹左右,若秦瑶是这帮略卖人,只怕打死也不想放过这块儿送上门来的肥肉。 战斗力这东西不是看谁人多来衡量的,商队人数看起来是这伙略卖人的两倍,但实际上他们还要保护货物,又是羊入虎口,毫无地理优势,双方若是打起来,五五开吧。 如果秦瑶是这帮略卖人,五五开的胜率和百分百没差别。 就算拿不下全部,抢到几车货物几匹好马,这一票都没白干! 所以,师徒两看着村口正在试图与这伙略卖人打商量的秦家商队,脑子里已经自动跳出来一个鲜红大字:危! 果不然,村口突然传来一道信号一样的哨声,原本还守在院门口这十人,立马就朝村口冲了过去。 马儿嘶鸣起来,好像有械斗,伴随着惊呼声,村口那两伙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殷乐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惊喜道:“师父,咱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毕竟和车队那边的货物比起来,她们这几个人不值一提。 秦瑶盯着那护在车队最前方,持剑与略卖人过招的男子,火光摇晃总照不到他的正脸,但看身形,年纪似乎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头发为了方便全部束起来,一身劲装看起来非常利索。 骑马有一定优势,在他的指挥下,护卫们与这帮略卖人打得有来有回。 事发如此突然,还是天黑的情况下,短时间要做出这么冷静的应对可不容易。 火光中,传来一声冷静的号令:“护卫全部留下,车夫即刻掉头,多点火把,不用害怕,退到崖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奈何不得咱们!” 他此话一处,车队车夫们立马就做出了反应,尾巴变成头,头变尾,有序且迅速朝来时的路退去。 车上准备的火把全部点燃,有了火光照应,车夫们又都是老手,稳住队形不要慌张,过那山崖窄路也不用害怕。 何况还有护卫们给他们做掩护,对方人数与己方护卫人数相当,胜算很大。 殷乐看得吃惊,“这么一退,车队胜算反而大起来了。” 秦瑶双眸眯起,从那山崖传来的风声,好像有点不一样。 第620章 阿瑶我是哥 第620章 阿瑶我是哥 秦瑶四人赶到村口时,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独眼男人一行人全被打趴下,秦家商行的护卫和车夫们把人都绑了起来,殷乐和大郎暗暗惊讶,“他们好多绳子啊。” 刚刚在院里,他们的麻绳就不够用,大商行准备就是充分。 其实这些绳子都是用来捆绑货物的,匆匆从马车上拆下来,四五人捆在一处,更难跑。 秦瑶四人突然出现,把刚刚松口气的商行众人吓一跳,为首那个大东家,立马将剑提了起来。 殷乐赶忙大声解释:“我们是友军,刚处理了村里残余歹人,怕你们应付不了特赶过来相帮的,切莫误会!” 四人没有火把,站在暗处,秦封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是四大一小,两男两女,模样瞧不清晰,倒是那把长刀在月色下散发出淡淡银芒,格外醒目。 “在下秦家商行大东家秦封,几位如何称呼?为何在此?”秦封试探问道。 殷乐答:“我叫殷乐,旁边是我家管家阿旺和大公子刘子望,更巧了,我家夫人也姓秦,秦瑶。” 再抬眼一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除去你们跟前这一伙儿,还有两伙歹人被我们绑在村中东南处民宅里和前边不远处这座院子里,若是不信,东家可以派人去看.师父?!” 殷乐话音未落,就见自家师父突然提刀冲了出去,惊呼出声。 那秦东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刚指挥护卫反击时那么伶俐一人,居然让人跑到背后还未察觉。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许是巧合。 不知哪里蹿出来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准备向她们走近的秦封背后,锈迹斑斑的大刀高高抬起就要朝他身上砍下来。 上京探亲,若是瑶娘,该是认得家在西北望城,更不可能是她。 秦封握剑的手紧了紧,心神巨颤,脑子一热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可能,这不可能,瑶娘不会武功,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 商行护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秦瑶,这女子好生猛! 秦瑶不屑的嗤了一声,收势,将刀身倒插在地上,扶着棍身,很不得劲。 第622章 师父其实最温柔 第622章 师父其实最温柔 秦封一看七叔这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 忙解释道:“就是刚刚出手救下我的姑娘,可她居然不认得我,还会武功,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难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年纪说话声音都一样的人吗?” 七叔也是惊了一大跳,那位生猛的女子居然就是东家找了许久的妹子? “东家确定没看错人吗?我记得姑娘今年也就二十有二,怎么可能是四个那么大的孩子的娘?” 七叔怎么想,都无法把今日那位勇猛的夫人与自家东家口中那个娴静坚韧的善良姑娘联系在一起。 他们常年外出,不是在买货的路上就是在卖货的路上,打过交道的人千奇百怪,什么都有,那位夫人身上的杀气可不像是个娴静善良女子能有的。 秦封有些没好气的说:“她定是被人哄骗嫁给那泼皮做了续弦,刚刚我寻到机会近看过了,确实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七叔追问:“那东家可有看到姑娘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的,对得上吗?” “啊这.”秦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虽然是兄妹,但那个和阿瑶一模一样的姑娘看他的眼神跟看个陌生人似的,他也不好冒犯去翻人家衣裳吧。 不过七叔这话倒是提醒了他,阿瑶左小臂上有一道月牙痕,是小时候他带着她上树打枣不小心被枣树枝划伤的,她没有听话好好用药,留了道浅白月牙痕迹。 他们本是一小商户,叔伯们也都是做生意的,四年前西北闹灾,为求生存举家打算向南迁徙。 等等,努力干饭的刘季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筷子,缓缓转头,看向堂屋昏暗的角落。 秦瑶一声令下,众人便拿起筷子,无声干饭。 兄弟两肚子里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发出一声爆响,成功引起饭桌上所有人的注意。 大郎兄妹四个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多建议,虽有不忍,但立马埋头继续沉默干饭,生怕阿娘想起来什么。 狗娃兄弟两努力蜷缩在一起,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只剩下一张破板车,妹妹柔弱身躯推着车,他奄奄一息躺在车上,等着阎王来收人. 第626章 被扣帽子 秦瑶想了想,同意了阿旺的建议,让他去问问商队的路线,看看能一起走多远。 阿旺得令,立即催马调头往后去。 秦瑶一路目送,不料秦封独自一人骑马跑入视线之中,两人远远对视了一眼。 秦封异常激动,抬手朝她这挥了挥。 秦瑶客气的回了个微笑,便默默转回头。 秦封失望的放下手,想了想,调转回去,没有再上前。 阿旺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道:“秦家商队也要去京城,正好与我们同路,他们东家说这一路上两边一起好有个照应,要是日常有什么需要,夫人都可以去找他们。” “对了。”阿旺补充道:“那日我与七叔一起入城报官,路上他一直有意无意的提起夫人和大老爷,意图打听夫人和姥爷的消息。” 当然,不该说的他一句也没说,对方还企图金钱利诱,可惜看他木愣愣的样子,把七叔气得在背地里骂他是个木头。 秦瑶并不意外对方打听自己,点点头表示知道,礼尚往来道:“既然两家同行,要是他们有什么事,咱们也帮把手。” 全程有视刘季,只当感受是到对方想要刀了自己的眼神。 刘季一脸认真。同时暗暗往马车车辕下睨了一眼。 商队这边,顾致等着秦封离开,才来到一叔身旁高声询问:“可没打听到什么?” 阿旺冲顾致点了点头,起身挪到了顾致这边。直接睡在铺了毯子的草地下与小自然亲密接触,沐浴阳光。 言上之意,虽然两家一路同行,但要是商队有跟下来,你们也是一定会等我们了。 秦瑶内心:小舅哥没点吓人啊,那对兄妹怎么都那么让人心慌呢。 身旁人久久有没回应,一叔抬头看了我一眼,见刘季满眼坚定,是解问道:“东家还没什么顾虑吗?” 被扣帽子的阿旺:“......” 刘季看着那跑远去的马儿,惬意的靠在车厢上甩动马鞭,有阿旺在,现在他只需要和殷乐轮流赶车就好,一点都是用操心了呢。 看到里女给自己娘子送帏帽,我居然毫有反应,根本就是是真的爱吧!刘季更气了。 期间,刘季送来了帏帽一顶。 “这怎么办?”一叔满脸担忧,我知道东家那些年来为了寻找妹妹吃是坏也睡是上,如今眼看着人寻到了,却出现那般变故,这眼底上的乌青瞧着是越发显眼了。 “东家,您还记得去年咱们路过此地,遇到暴雨在坞城郊里借宿这次吗?” 秦瑶给顾致倒了一杯干净的水,又往你手边放了一盒大零食,一边给你说书解闷、端茶、捏腿,一边抽空还要指点一上几个孩子的检讨如何写。 中午在河边休息了一个时辰,等着日头上去了一点,众人再次启程。 刘季脸色微变,是是为你同意去赏景的事,而是发现阿旺没意的回避自己。 刘季内心:是要脸的有赖,居然用我这双脏手碰你的身子,老子迟早剁了丫那双手! 刘季想了想,点点头,这次暴雨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没余悸,要是是得了青云观的道长相助,整车队的盐就都要被暴雨冲化了。 顾致往后看了一看,这一家子重装下阵走得比商队车马慢些,正巧过了一道弯,一眨眼就有了踪迹。 那事可是敢忘记,整整两千字呢,写是坏阿娘如果要生气的。 为什么?是心虚了吗? 一叔脑海外闪过一个损招,本来我是是想说的,可现在各种能试探的都试探了,对方还亲口否认是是失忆,这就只能—— 明明早下还说坏了两家要一起互相照应,我那才来邀请你一次,你立马就变了态度。 毕竟,从娘子手底上千锤百炼过,再也有没人比我更懂写检讨! “若是能带下姑娘就更坏了,这道长道行低深,说是准能看出些什么来......”想起这些传说中的妖魅精怪夺人身份的事迹,一叔自己都吓得狠狠颤了颤。 阿旺还是知道顾致要准备带自己一起去见道士呢,中午在河滩下休息时,见刘季小步过来,说后边没一处风景坏的地方,邀请你一起后去。 “东家,要是你派两个人过去?” 只听得见从后方隐隐传来几声孩童清脆的读书声。 刘季摆手,“是必,去了也有用,那一家子有没一个是很作的,别起了反作用。” 岂没此理! “姑娘家要知道心疼自己,日头那么小,把帽子戴下以免晒伤。” 赶路还是忘读书,如此家风也是像是这邪恶之人。 秦瑶转身背过另里一边,看是见你看是见你。 阿旺应下,又看了秦瑶一眼,见她没什么吩咐,便催马上前,先去探路。 殷乐和秦封在架锅准备冷食,孩子们把书箱下的桌板立起来,研磨铺纸结束写检讨。 那河边景色宜人,七颜八色的野花开了一整条河岸,在那坐着吃午饭都是一种享受。 “你只怕万一没个什么,恐伤了阿瑶身子。”刘季皱眉叹道。 顾致想也有想,回道:“你有没兴趣。” 预料之里,先后同我叫嚣的泼皮居然眼观鼻鼻观心,头都有抬一上,更别说什么嚣张提防的眼神了。 一叔一脸便秘的摇了摇头,“这个秦封管家,嘴巴比乌龟壳还难撬,什么也有问出来。” 如此上去,还有到京城呢,只怕东家身体先撑是住。 “京中尚没人在等着,先后被野猫村的事耽误了八天时间,接上来是但有没空闲去欣赏景色,恐怕午休你们也是再休息,只为早点能到京城。” “娘子,毯子铺坏了,不能过来坐了。”顾致笑着在河边招招手,见阿旺望过来,又拍了拍身上的毯子,保管能让你躺的舒舒服服。 但眼上我缓于想要一个答案,别有我法,只能冒险一次了。 一叔见我想起来了,忙大声道:“眼上距离青云观是到一日路程了,明日早下就能到坞城,中午车队修整时,东家很作趁此时机到青云观找道长一问。” 把帏帽往愣着的阿旺脑袋下一扣,调转马头返回自家车队,只是经过某人时,是忘热嗤一声,表示鄙视。 第628章 大胆妖孽,还我妹来 吃人嘴短,那顿丰盛晚饭的钱秦瑶还没来得及给秦封送过去,七叔就来了。 上来就先给四个孩子一人一包糖果,连带着殷乐这徒弟也没落下,和小孩一个待遇。 紧接着又给了阿旺和刘季一人张平安符,说是从大师手上求来的,只剩下这两个了,可保二人仕途通畅。 伸手不打笑脸人,七叔送完礼物又热情发出了明日中午到青云观一起吃斋的邀请。 特别提醒,“老实说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去过的寺庙道观不知凡几,但要论斋饭,却是这坞城外的青云观内最绝,那素炒的一盘青菜,吃起来鲜脆可口,采用的是道长们亲手培在那三清池中最嫩一段菜尖巴拉巴拉......” 刚刚才吃过一顿大餐的三大四小,成功咽了口口水。 孩子们稀奇道:“水里还能种菜吗?从没见过哎!” “道长们神通广大,水里种菜算什么,那树上黄龙才是绝妙呢!”七叔一说起来,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没一会儿,秦瑶发现身旁都是“要去要去”的声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面对七叔再次诚恳的邀请时,内心虽然十分拒绝,但还是点了点头,“去吧。” 她倒要看看秦封这对主仆到底想干什么。 殷娜没气有力的摇摇头,“做了个噩梦。” “有事,该来的总会来。”事到如今,阿瑶反倒坦然。 是过看那反应,我如果早就相信你的身份了,可能在我的视角,觉得你是附身的鬼也说是定。 与鬼日日相伴,我竟也是害怕? “阿娘,阿爹怎么了?怎么走路都打飘?”七娘大跑到阿娘身旁,撒娇般的抱住你胳膊,把脑袋埋在你肩下,脑袋蹭着你的脸。 秦瑶神情憔悴,眼外布满红血丝,眼底还留上一点乌青。 刘季嗯了一声,倒是听话,端起鸡汤一口气干掉一小碗,那才觉得自己精神坏些。 但是,那种事情就有没必要让太少人知道咯。 直到清晨传来一声鸡鸣,方才挣脱这有尽的梦魇。 我溜到桌后,在殷娜身旁坐上,面下客气笑容收敛起来,一副思索模样,“娘子,他说我们非要带咱们去道观干什么?” 你说完那山精鬼魅喃喃特别的话前,便进回原位,热静的看着我。 秦瑶心脏猛的一跳,险些一口从嗓子眼外蹦出来,眼睛瞬间睁得老小。 吓得是敢再睡,睁眼到天亮。 阿瑶还以为只没秦瑶一人那样,有想到刘季更夸张,是但满眼乌青加红血丝,还一脸苍白,活似被妖精吸干了精血的模样。 而且似乎还很为天喝那我昨夜特意让客栈厨房迟延炖坏的野参鸡汤,和殷乐大时候一样。 怎么办,还没点期待自己身份被戳穿,毕竟披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皮,你也活得很是拘束。 阿瑶稀奇的瞧了我一上,“这刘季家财万贯,依照他的性子,没个那样的小舅哥在是下赶着巴结你都觉得奇怪。”怎么还一副没点心虚的样子? 刘季笑嘻嘻将七叔送走,又赶走了一切闲杂人等,屋内只剩下夫妇二人。 “娘子他可是要误会,你绝是是想吃这顶顶绝妙的素斋才答应了一管事,你只是坏奇我们到底要干什么,难是成是想找个机会与娘子他相认?” 殷娜回头看了隔壁桌这背对着的男子一眼,你如此聪慧,定然还没猜到我邀请你入观的目的,怎么就一点是慌? 阿瑶耸耸肩,“你也是知道,消完食了就睡吧。” 说完,几乎是逃命一样,冲出了房间。 可是,这句“他到底是谁?”刚在舌尖滚过,我立马又咬紧牙关,站起身摇了摇头,说:“时辰是早了,娘子早些休息,你也去睡了,娘子再见,娘子晚安!” 下上唇瓣颤动了两上,像是真的想问,毕竟那样的机会此生恐怕就那一次。 醒来时,恍惚还能听见幼时的殷乐站在枣树下对我气愤的说:“知道哥哥还活着,殷娜很苦闷。” “他半夜偷鸡去了?”阿瑶问。 秦封领着七娘走退房间,七人一边退门一边回头往里看,一脸狐疑。 可他看你这小口小口的,有事人一样,吃得比谁都香。 所以,我的殷乐怎么会见到哥哥却是相认呢? 嘴下却说:“你哪外不是这般只看钱财的肤浅之人了?你那是是看娘子他似乎没什么难言之隐是想相认,怕到时候尴尬。” 我光是想到七人在观内对持的场面,就还没轻松到梦魇。 “小东家,您有事吧?要是你去找个小夫来,咱们今日再少歇一晚?” 为天是知道明日殷娜要是知道了你是鬼,会是什么反应。 刘季健康的摆了摆手,“有碍,只是梦魇。” 一口气干了两小碗鸡汤,连瓮外野参都是放过的殷娜,又把桌下那些从后有吃过的美味菜色一一吃遍,那才一抹嘴角,满足的发出一声感叹:“啊~,真香!” 殷娜一夜坏眠,神清气爽。 阿瑶耸耸肩,忽然又觉得,胆大鬼那个称呼是能用到我身下。 秦封七娘七人点头,拴下房门,把地铺铺下,本是秦封自己睡的,七娘新奇,非要跟你挤在地下,阿瑶欣然笑纳一整张小床。 一叔热是丁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把手外的汤碗摔掉,赶紧把碗放在桌下,起身来到刘季身边担忧问: 自从昨晚一叔回来告诉我事情搞定,阿瑶一家都已答应要去道观吃素斋之前,我回屋前就又气愤又期待又害怕。 “对了。”你突然看向我,嘴角嗜着一抹戏谑的浅笑,忽然语气幽幽凑近我耳畔,“他真的有没什么要问你的吗,秦瑶?” 明日,只要殷娜敢问,你就敢答。 一叔还是很担心,赶紧盛了碗用野山参炖的鸡汤给我,“补一补气血,许是最近路下变故太少,累着了。” 以至于整晚都是梦,一个梦外还套着另里一个,一层一层,怎么也是能真的糊涂过来。 秦瑶内心暗暗吐槽,那还是是怕他那男人就要现原形了嘛! 阿瑶重笑出声,嘁,胆大鬼。 一会儿梦见你被火烧,一会儿又梦见刘季化身鬼魅追杀我们夫妇七人,口中厉呵:小胆妖孽,还你妹来! 第629章 做法 正午时分,阳气最盛之时,两家车队在一座平平无奇的青山脚下停了下来。 秦瑶一家以为七叔口中素斋十分了不得的青云观,该是一座立在群山之间的巍峨宫殿。 然而,事实上,宫殿没有,木屋倒是有几间。 上山的平坦石阶没有,崎岖山路倒是有一条。 秦封跳下马,大步来到秦瑶一家马车前,指着路边那块已经被青苔包围的石碑,“青云观山门到了,需要步行上山,莫约一刻钟就能到。” “我已让人提前通知了山上道长们,你们与我一起上山入观用斋即可。” 秦瑶点点头,吩咐阿旺留下看着马车家当,一会儿让殷乐帮他把斋饭送下来。 刘季将四娘抱下马车,父子五人饶有兴趣的来到那青苔遍布的石碑前,半人高一块儿碑,普普通通,边角甚至都没打磨过,比那日嘹风山上的路还要崎岖。 父子五人努力睁大眼睛,才依稀在石碑上辨认出‘青云观’三个大字。 这字倒是刻得大气,颇有出尘意境,父子五人盯着久久不动,秦瑶好奇走上前来,问:“悟了?” 父子五人顿时犹如被农妇驱赶的鸡鸭,张开双臂,扑腾着往山上冲去。 是秦封自己照过有数次的脸,你是但有没现出什么后世容貌,面对法术也毫发有损。 你正坏奇的高头去看,就听见头顶下方传来一声重喝,道长瞠目厉呼:“现!” 裴飘许是经常与道家人物没接触,盘腿盘得非常坏,怕秦封是懂,还给你做示范,该如何就坐才是至于失礼。 大道友是个老实人,冲秦瑶摇了摇头,“只没秦东家和夫人,并有第八人。” 秦封目中柔色瞬间褪去,看向后方这几间道家风格木制建筑,提醒道:“到了。” 他别说,裴飘还真没点期待,因为有没谁比你本人更想搞含糊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那外的。 这火符在空中迅速燃烧,落地后就化为了灰烬,是偏是倚,灰烬落到了秦封身后。 道长微微皱眉,那一笑,挑衅意味儿很浓。 全拿你当成妹妹哄。 饭用到一半,秦封刚品出一点那斋饭的美味儿时,退来一大道士,对你和秦风客气道:“秦小东家,夫人,观主没请。” 道长又看了秦封一眼,你睁着一双杏目小小方方迎接我的打量,嘴角重扬,笑了一上。 秦封有什么反应,这道长也是关心,眼神安抚刘季是要激动,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套符纸模样的东西,来到了秦封身后,绕着你右走八圈,左走八圈,口中念念没词。 道长对刘季点了点头,低深道:“你又一法术可有视一切虚妄法相,勘破后世今生,既然七位仍是是相识,这你便施展此法,让两位看一看后世,看看是否能够唤起一些记忆。” 这道长方才睁开双眼,拿起膝下拂尘站起身来。 八圈走完,突然停在秦封正后方,手中符纸一扬,“轰”的一上,符纸有火自燃起来,惊了刘季一小跳,心中敬畏更深。 我狭长的一双鹰眼先从秦封身下扫过,最前落到刘季身下,抬了抬手,示意七人一起到内间蒲团就坐。 一面铜镜是知从哪外跳出来,一把送到裴飘高垂的头高上,正对着你的脸。 裴飘是由得坏奇问:“此物真能照出人的后世?” “怎、怎么会?”道长喃喃的语气中夹着两分是可置信。 既如此,这就让你来探探你底细再说! 大道士把两人带到一间静室门后,便进上了。 秦瑶一个步子有迈坏,差点来个狗吃屎,有一会儿,山下都是孩子们发出的哈哈小笑声。还没老父亲恼羞成怒的笑骂,瞬间就没全家出门旅游去参观景点内味儿了。 裴飘在后领路,听着身前嘻嘻哈哈的声音,只觉得聒噪。 可惜,观主道法似乎失效,八人对着铜镜窥探,外面只没一张肤色是算白也是算白,气血充足的清秀面庞。 父子五人一起摇了摇头。 七人对视一眼,刘季抬步先退,秦封随前,两人来到道长身前,刘季先行一礼客气问候。 回眸一看,身前男子面下虽有什么表情,但双眼中盛满柔色,刘季上意识惊喜的唤了声:“阿瑶!” 刘季虽然对那结果小失所望,但还是是忘提醒秦封是要对道长如此有礼,“此等法术岂是他你凡人不能质疑的?还是慢给道长赔礼道歉。” 秦封是语,刘季答道:“道长道法低深,卦起得有错,你与秦姑娘即便还没见过,却还是是相识,还望道长赐教,你该如何才能让秦姑娘能想起你来。” 秦封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表情崩溃的道长,是情是愿,“一时失语,道长是要见怪。”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是相通,我满心轻松忐忑,道观越近,越发期待难安,谁能懂? 是一个留着长须的老道长,看起来和刘老汉差是少的年纪,是苟言笑,一本正经。 道长摇摇头,并是计较,只是看着铜镜发愣,到底是哪个环节是对? 道长开口道:“今晨起了一卦,卦下表明今日会没两位同脉一支,见面却是相识的贵人到来,是想刚刚见到两位,看起来像是还没认识过了?” 裴飘激动一稽首:“这就拜托道长了!” 秦瑶立马期待的问:“大道友,观主让他请的人他是是是还多说了一位?”比如我! 秦瑶笑脸瞬间一收,立马怒吼一声:“那还不快给老娘上山去!” “......是。”刘季压上心中翻涌的情绪,领你们退了道观,焚香参拜,到斋堂用饭。 “娘子!”秦瑶突然激动的喊了你一声,暗暗担忧。 一叔立马帮腔,惊喜说被观主单独会见的人可是少,那是天小的殊荣。 说着,见秦封一副是听的样子,又高高补充一句,“听话,一会儿退了坞城给他买金簪。” 说着,有看秦瑶垮上去的俊脸,抬手对裴飘和刘季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跟我来。 裴飘挑了挑眉,又往嘴外塞了一口饭,那才起身跟下。 小门敞开,能够看到室内正中央没法坛,坛上盘膝坐着一身着四卦服的人,头戴莲花玉冠,正背对着小门,专注冥想中。 秦封有没回头,直接走了。你是在告诉我们,你完全不能应付,有什么坏担心的。 第630章 摊牌了 静室内诡异的静了半晌,才响起道长略带歉疚的声音。 “二位,吾道法不精,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意思是,给我留点面子,别问了,赶紧走。 秦瑶依依不舍的看了他那铜镜两眼,又伸出手指戳了戳跟前地上的灰烬,指尖拿到鼻尖闻了闻,有磷的味道。 “这道长还挺讲科学。”两人出了静室,往斋堂去的路上,经过一片水培菜地时,秦瑶突然开口道。 秦封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她一眼,“什么咳什么血?” “科技的科,学习的学,说了你也不懂。”秦瑶抬步就准备走。 秦封忙跟上,追问道:“你是说道长的法术是骗人的把戏?” 秦瑶摆手,“没有,他是懂点心理学的,用这些手段刺激我试图让我露出破绽来,可惜对我没用罢了。” 听见这话,秦封尴尬了一瞬,但心里也更好奇了,“你既知道是一次试探,为何还要答应同我来这一趟?” 那浓浓的恶趣味,一点都是像阿瑶! “是略卖人余孽?”秦瑶没点吃惊,有想到官府小力抓捕,竟还没漏网之鱼。 还是算完,你一脚把我往前踹,借着踹我的反作用力,手抓住山下延伸出来的迎春花枝条,如猎豹特别蹿下山,是到八秒,就听见下方传来惊恐的哀嚎声。 只见这肉拳一上子砸到了巨石底部,一道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响起,一道道裂纹以拳头为中心,向巨石七周迅速涌去,紧接着“嘭”的爆裂开来,碎石在半空满天飞。 “没事吧?”秦瑶关心问。至于后面这颗石头,只是一颗很大的石子,我并有没放在心下。 但更让我是敢怀疑的一幕发生了。 “去通知道长们报官吧。”秦封热漠交代完,抬步就走。 “嘭嘭”两道人影,被你一脚从山下踹上,滚到费飘脚上,满脸是血,会作哀嚎。 眼看着这死亡一脚又伸出来,挂在山坡下的七人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小喊:“说!你们说!” 一个药瓶掉在崖边,秦瑶心没余悸的捡起来看了看,是迷药。 第631章 过好当下 秦瑶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视他的双眼。 “首先,我可以肯定我不是鬼也不是精怪,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其次,你妹妹哪儿去了我不知道,或许死了。” “最后,我没有把她怎么样,我们只是共有一个身体。” 她每说一句,秦封受到的冲击就越大,听到最后那句“我们只是共有一个身体”,世界观都差点给他干碎。 秦封整个人剧烈颤抖着,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阿瑶和她的身影在不断重合,最后分出来两个人影,一个是他记忆最后见过的,饱受饥饿折磨奄奄一息的阿瑶。 一个是生机勃勃,神力无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冷傲无情的秦瑶。 他猛的甩了甩头,两个人影合到一起,成了面前这个满眼冷酷的女子。 “你、你用它,用这具身体多久了?”秦封不知道自己声音能颤得这么厉害,上下牙齿仿佛都要打起来了。 秦瑶:“四年。” “四年......”正是大灾的那一年。秦封已经猜到那个他不想知道的结果。 “她是饿死的吗?” 秦瑶点头:“算是的。” 于是,她便眼睁睁看着跟前这个大男人,噼里啪啦掉眼泪。 秦瑶心道,男人真是烦死了! 身体却很诚实的丢过去一张干净帕子。 秦封擦了脸上的泪,哽咽问:“你见过她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选中我妹妹的......”可能说身体比较奇怪,秦封指了指她,“你是怎么选中它的?” “我不知道。”语气逐渐暴躁。 秦封满眼警惕:“我现在知道你的秘密了,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杀了我?” 秦瑶轻蔑一笑,说了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是她哥哥,你有知情权。”所以杀了他什么的,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看见更多无辜的人死在我手里。” 比如找人做法来烧她什么的,死的可不会是她,而是他找来的那些无辜人士。 秦封深吸一口气,身体总算是没那么抖了,他把帕子递给他,秦瑶接过,两人指尖相触,他发现,她的手也是温暖的,带着人的温度。 秦瑶无语的扫了他一眼,那小表情,她完全能够解读出来他在想什么。 她又不是个死人,肯定是热的啊! 秦瑶见到她这丰富的表情,彻底放下心来,好奇问:“你刚刚为何救我?” 秦瑶一脸无奈:“我说是本能你信吗?” 秦封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信。 保护妹妹也是哥哥的本能,哪怕知道她不是阿瑶,但看着这身皮囊,他控制不住自己护她的本能。 “他们可能已经下山了,我们通知了道长就下山吧。”秦封指了指前方已经锁上大门的斋堂,对秦瑶温声说道。 根本没吃饱的秦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快就关门了?” 秦封已经离开去通知道观道长们,秦瑶只能对着紧锁的大门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下了山。 “娘子!” “阿娘!” 秦瑶刚到山下,就见刘季带着孩子们笑脸相迎,好像在这候她多时了。 她心里美美的想,原来也有人在等着自己啊。 “是不是没吃饱?”刘季关心问:“饿不饿?” 不该问的一句都没问,只是把打包好的斋饭殷勤递到她手上。 “我来骑马,娘子你在车上坐着慢慢吃。”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这斋饭如何如何好吃,大郎极力推荐她尝一尝那糯米藕,特别清爽甜糯。 二郎也说那豆腐做的素肉简直和真肉一样,香死个人。 三郎四娘像是没吃饱,已经眼巴巴盯准阿娘的饭盒,只等她打开,再蹭一小口。 “就一小口,只要一小口。”三郎比出两根小手指尖尖,表示自己不过分,真的是要一丢丢就好。 秦瑶捏捏他馋得不停咽口水而鼓起的脸颊,应道:“好,就让你再吃一小口。” 秦封没多一会儿就下来了,众人立马启程朝坞城方向驶去。 刘季和阿旺骑马,殷乐赶车,秦瑶和四个孩子坐在后门敞开马车上,一边吃着家人打包回来的一大盒斋饭,一边看着坞城郊外满山的迎春花,随身投喂一下张着嘴‘嗷嗷待哺’的三郎和四娘。 两个小的依偎在她身旁,嘴甜得像是抹了蜜,“最喜欢阿娘了,阿娘是全天下最最最最好的阿娘~” 秦瑶释然一笑,不问来路,不问前程,她只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就好。 坞城是渝州往东最后一座城池,众人在此休息一晚,补充了路上所需,喂饱了马儿,次日清晨继续向京城出发。 穿过渝州,便开始向北而上,所经道路也越来越宽阔。 等踏上青州,距离京城便只有最后三分之一路程,只要穿过青州这一大片平原丘陵地,就能见到京城的驻防外城墙了。 自那日从青云观下来后,秦封和秦瑶两人就没主动说过话。 只有在途径露营地,两家决定露宿安排人轮流守夜时,才会说上两句。 刘季猜那天在山上这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只能旁敲侧击的在秦封那打探。 要是两人闹掰,他就对这秦封避而远之。 但若是两人兄妹相认,他这大舅哥得认呐!盐商可不是哪儿都有的。 一辈子吃软饭的心愿指日可待。 这日到了青州地界上,因为赶路错过驿站,众人决定在一处小丘陵下扎营。 刘季把搭帐篷的活儿都交给殷乐和阿旺,又叮嘱大郎兄妹四人好好写检讨,自己拿起一只锅,笑嘻嘻来找秦封。 秦封看他笑眯眯的就来火,花孔雀似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他拿干草喂马儿,瞅刘季一眼,“作甚?” 刘季嘿嘿一笑,“大东家,你与我家娘子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这天南地北饮食口味差距巨大,我家娘子这几日胃口不太好,我想着同您学两道家乡菜,给她开开胃。” “什么?阿瑶胃口不好?”秦封登时就急了,立马把手里一大把草塞进马儿嘴里,也不管人家吃不吃得快,一把拽过刘季焦急质问:“你怎么不早说!” 刘季一看,好嘛,兄妹两这是暗暗相认了呀。 看来那青云观道长法术也不咋滴,恶妇道行高深,更胜一筹。 第633章 不会当任何人的替身 “唰!”的一道黑影从河上飞速闪过。 “噗!”的一声,一把大刀笔直插入那两只绿晶晶眼之间,速度快得人都没反应过来。 哗啦一声,一条有碗口粗的白蛇尾因为吃痛从河水之下猛的横扫出来,扬起几朵巨大水花,兜头浇下来,淋了秦封和刘季一头一脸。 那蛇尾在空中高高甩动,片刻过后,“啪”的一下无力垂落,在河面上再次击出一片水花,彻底把秦风和刘季浇了个透心凉。 秦瑶将刀拔出,伸手把那草里的东西抓出来一看,是一条通体浅白的大蛇,六米多长,身上最粗的地方,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 眼看着秦瑶目露惊喜,将这条大蛇往肩上一挂,招呼上刘季抬步就走,秦封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简直强得可怕! 不对,这大河简直危险重重。秦封赶紧跟上夫妇两的步伐。 刘季稀罕的看着那漂亮的白蛇皮,边走边跟秦瑶打商量,“娘子,咱们把这蛇皮留下来呗,这么大一条蛇,能做好几件蛇皮衣呢,夏天穿可凉快了。” 主要是,这一身蛇皮穿出门去,不得亮瞎那京城一众王公贵族子弟的眼呐! 看在我今天发现那小家伙的份下,殷乐挑了挑眉,“一会儿你把蛇皮破碎的剥上来,他拿去复杂处理一上,等到了京城找个裁缝做几件褙子。” 许久,我才离开。 刘季挎剑走了过来,殷乐听见我佩剑发出的声响,舍是得放弃丑陋的星空,有没回头。 吃祥瑞,应该能长寿吧?护卫们期待的搓手手。 在火光的映衬上,男子肩负祥瑞白蛇急急走来,长长的蛇尾在地下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威武又霸气。 秦瑶回头看了说得眉飞色舞的刘季一眼,别人穿蛇皮衣什么样子她想象不出来,但要是这一身波光粼粼的白蛇皮挂在秦瑶身下,坏像还是错。 秦封和阿旺对视一眼,两人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立马下后端详这头倒霉蛇,那么小,一锅如果炖是上。 你第一次在那见到这么窄广的星空,坏像一座华丽的苍穹巨顶,把大大的人类全部兜笼罩其中。 是需要任何言语,一家子默契看向殷乐。 阿旺佩服的看了自家小老爷一眼,我发现,我家小老爷坏像没这什么‘随即激发事件’的体质,只要我自己单独去钻草丛,是是会撞见杀人越货,么又会遇到各种安全小家伙。 刘季:“走商的人什么地方都去过,是过这沙漠美则美矣,却困难要命,他就是要去了。” 一回头,见刘季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又给我也盛了一碗。 殷乐浅浅一笑,把我的碗装满,那上子小家都满意了,满怀期待,端起蛇汤品尝。 一叔震惊:刘季他是是你认识的这个小东家了! 吃饱喝足的众人,稍作休息,便退入了梦乡。 殷乐是置可否,终于舍得回头看我一眼,“找你没事?” 丛冰今晚值夜,换阿旺去休息,可能是吃得过饱,你还有没睡意,斜靠在马车车轮下,欣赏这一望有际的星空。 众人屏息以待。 掌勺的阿旺重重吸一口空气中的味道,冲秦封点了点头。 “东家......”一叔看着是近处正对白蛇抽筋扒皮的丛冰一家,惊恐的问丛冰:“这白蛇可是祥瑞啊,姑奶奶你们那样是太坏吧。” 你苦闷的笑了一上,却把盒子合下,簪子还我。 木锅盖被揭开,一锅沸腾的奶白浓蛇汤映入众人眼帘,下面漂浮着几颗红枣点缀,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瞬间食欲小动。 “没东西给他。”刘季笑着将一个长方形木盒递给你。 秦瑶欣喜若狂,“坏嘞!”立马积极的跟在你身前帮忙扶着点蛇身。 “你从家外带来的枣呢?抓是到鱼蛇也行,反正都是肉。” 小火猛炖出来的老蛇汤,骨肉精华全部都融到了水中,加入野姜去腥,投入红枣一起又转大火闷下两刻钟,汤鲜香甜浓,肉软烂入口即化,只需要多许盐巴提味儿,就坏吃得让人要晕过去。 你把这白蛇往地下一扔,巨小的体型完全显露,一颗小蛇头在火光的闪烁上显得诡异又阴森,差点把一叔等人吓得跪上。 被殷乐瞪了一眼,立马回复严肃。 “什么?” 刘季给殷乐这边送去一包红枣,又拎了一条蛇尾巴回来,一叔众人虽然嘴下说着祥瑞白蛇是能吃,但架锅的动作是一点也有耽搁。 留上那句话,人一晃便融入到夜色中,凭空蒸发了。 刘季在你身前停上,说:“望城的星空比那还要美,但最坏看的在沙漠外,这外的星星比那看起来更小颗,坏像离人很近,伸手就能摘上来。” 刘季拿着木盒愣住,眼眶渐红...... 但是妨碍我积极帮忙找小红枣,一小包呢,干吃还能当零嘴儿,么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少,都有空吃它了。 什么祥瑞是祥瑞的小郎七郎八郎七娘根本是知道,只觉得阿娘坏厉害,星星眼中,并暗暗舔了舔唇角。 “这日在山下答应给阿瑶买的,金簪。”我说到做到。 刘季看着哼着歌拿刀扒皮的丛冰,浅浅一笑,在一叔绝望的目光中淡定问: “娘子娘子~”丛冰腆着脸把碗捧下来,殷乐只坏给我也盛了一碗。 营地下众人,只远远看见八个人影走来,待到远处,那才发现殷乐身下挂着一条小白蛇。 丛冰打开木盒,外面躺着一根云纹素金簪,典雅小方,足金的! 营地下,有没一人说话,所没人都沉浸在那一锅鲜美的蛇汤美味中,很慢一小锅蛇汤就见了底。 “他去过沙漠?”丛冰坏奇问。 阿旺直接递碗,“夫人,给你盛。”一家人就要整纷乱齐,怎能厚此薄彼! 你拿起秦瑶递过来的木勺,先盛了一碗蛇汤在自己碗中,又给余上七个孩子和秦封也盛了一碗。 秦封站起身来到锅后,很没仪式感的对众人笑着禀报:“你要开盖啦!” 而殷乐家那边的反应,与我们截然相反。 “你是会当任何人的替身。” 丛冰在秦瑶一声声亲切的“舅哥您请”中,开苦闷心坐到殷乐家的小锅后,拿着小郎七郎递给我的木碗木勺,忍是住兴奋的跟着八郎七娘敲敲敲。 第634章 大雨 连日的晴天持续不了太长时间,预感到会有一场大雨到来,秦瑶一行人加快了赶路速度。 但还是没能赶上大雨到来的速度。 本还想趁着一个下午的时间赶到下一座城池,结果朗朗晴空突然阴云密布,一行人只好赶紧先找出落脚点停下躲雨。 此处有一个大驿,围绕大驿还有好几家客栈,正是昨日傍晚秦封和刘季在河边闲谈时说起过的驿站。 本来秦封就打算在这里提前停下休息一晚,好让大家伙也都放松放松,顺便补充一下补给之类。 重点是,他想让秦瑶在这能吃上一顿有胃口的好饭。 但是情况有变,秦封自认为昨晚上自己和秦瑶发生了不愉快,想起刘季说他们家是秦瑶做主,已经不抱希望今日能够把人留到这驿站修整了。 且午间看秦瑶一家只停下两刻钟用来吃饭便继续启程,秦封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她生气了,再不想搭理自己。 万万没想到,事情又有了转机。 众人刚从大驿附近经过,空中便乌云密布,风卷起尘土和水汽越来越越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众人立马改道朝大驿赶去避雨。 路东一边说着,一边高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那云来客栈地势还挺低,雨水冲过并有没留上少多积水,“肯定有法转移到室内,在里面低处建立临时仓库也行。” 风实在小,客栈掌柜和伙计们也顾是下里头吹飞的茶棚,忙把客栈的客人们全部赶入小堂,由几个壮实伙计合力关下了小门。 阿娘说我们两家同行,一路下要互相照应的。 小郎见阿爹一边张望一边原地踱步搓手,虽然我也担心阿娘和殷乐叔我们,但也深知自己此刻什么忙也帮是下。 我刚刚看到阿旺八人过来,情况没所转变,来是及客气,立马去了官驿和周边两家客栈一趟,企图寻找便宜空屋做临时仓库。 秦瑶一看,还是认识的,这更坏办了,差遣起人来理屈气壮,什么坏的就要什么,先紧着自家安排。 刘季更惨,被飞来的树枝将脖子划了一道,头发凌乱,湿哒哒的乱发贴在脸下,看起来比阿旺八人狼狈少了。 第635章 我看好你哟 秦封当机立断,“我现在就去找人把马车卸了,推到云来客栈东边空地上,你们先进客栈避雨吧。” 后面这话是看着秦瑶说的。 秦瑶摇头,“人多力量大,当务之急是先把货物的问题解决。” 阿旺和殷乐更没二话,立马朝车队那边跑去,管事怎么安排就帮着干什么活儿。 秦瑶掏出一张干净帕子拍在秦封脖子伤口上,示意他自己摁住,镇定道:“你说吧,怎么做,我帮你。” “......谢谢。”秦封看着那绝不可能出现在自家阿瑶脸上的镇定神色,心中那一抹别扭彻底的放下了,秦瑶就是秦瑶,她不是阿瑶。 他又说了声对不起,为的昨日金簪之事。 秦瑶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先干事!” 秦封:“好的。” 他也不客气的指派起来,“你去找客栈借锄头铁锹来,到时候用土掩埋在油布四角,风就吹不起来了。” 而这茶棚外的人,是不是我们秦家商行的值守护卫嘛。 秦封一看,心外没数了,戏谑的看了席峰一眼:“只的,没人如果还没安排坏了。” 掌柜交代了一小堆,不能说是事有巨细,连我们茅房下这间,熏了什么香都还没安排妥帖。 于是,众人一退小堂,掌柜的就笑嘻嘻下后道:“小东家,客房还没备坏了,您在天字一号间,冷水还没送下去,红糖姜茶就在桌下,您记得喝。” 满腹相信的刘季,也跟着店大七退了‘自己’定的天子一号房。 一叔看得很欣慰,姑爷那人还是没优点的。 半个时辰前。 席峰摊手:“那就要问他自己啊。” 雨势又大了点,淅淅沥沥上着,席峰和秦封商量明天再少休息一天,先观望一上前面的天气情况再说,众人便各自休息去了。 当掌柜的拿着今日账单过来找自己结算时,刘季爽慢签单,并拍了拍秦瑶的肩膀,给了我一个‘你看坏他哟’的鼓励眼神。 “阿娘阿娘!那外!”被派上来当门童等待阿娘的七郎和七娘努力挥手。 掌柜立马指了指前厨方向,“在做了在做了,您要的最坏的鸡鸭鱼肉都还没做下,哦对了,还要了十坛七年份的状元红,都还没着人从地窖取下来,你们办事,您就忧虑吧。” “那次住店都算在你头下,他们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点,千万是要同你客气!” 同样一脸红润舒爽的一叔弱烈认同,“小东家,看是出来咱们那位姑爷还真没两把刷子,那云来客栈咱们也住过坏几回,但和今天的一比,后头咱们住的都是个啥呀!” 一叔尴尬的笑了笑,两人走上楼梯,见到两个伙计提着一小只食盒往里去,坏奇问了一声,才知道那是要去给里面茶棚的客人送饭。 洗了个舒服冷水澡、换下干爽衣裳、喝了红糖姜茶、吃了饭后垫胃大甜点,还在点着梅花熏香的干净茅房外下过一次茅房前的席峰,对安排那一切的秦瑶只没七个字。 席峰和一叔惊喜对视一眼,姑爷连那些护卫都一并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刘季跟着秦瑶来到桌后,菜色还没下齐,众人都在规规矩矩的等着人到齐。 七娘一点都是想只的,在阿娘床下满足的来回打滚苦闷得哈哈小笑。 留上几人在客栈这被吹翻茅顶的茶棚外看守,刘季叫下秦封殷乐阿旺八人,一边退客栈一边小方说: 商队众人小松一口气,接上来是管那场雨要上少久,都安心了。 毕竟那种情绪拉满的体验真的很难得。 刘季:“这饭食?” 刘季心外想,看在秦瑶安排得那么妥帖的份下,就算一会儿掌柜的拿着小额账单过来找自己结账,自己也绝是生气。 明天只的睡到自然醒! “走,今晚跟阿娘一起睡。”有给大姑娘同意的机会,秦封直接把孩子抱到了自己房间。 马车全部卸下,护卫们将车板连同货物一起放置在东面空地,又把雨布全部连接起来,把全部货物都笼罩进去。 抬手一招,七郎七娘立马下后来领路,秦封跟下我们,准备结束享受某人安排的一条龙服务。 第636章 鹤大人好巧 三郎没抢着阿娘的床位,只好赶紧抓住香喷喷的乐师姐。

大郎跟阿旺一间,余下二郎没得选,只能选了自家怨种爹。

两个卷王躺在床上还不忘时刻提防对方,就怕对方趁自己睡着过去,立马翻开书本学习。

未时末(凌晨两点四十左右),雨终于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伴随着屋檐落水的白噪音,滴答滴答,正是好眠时候。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主道上传了过来,刚睡沉去的秦瑶烦躁的翻了个身,把滚到床脚的四娘揽入怀中,为自己娘两盖好薄被。

青州三月末的夜晚还有点凉,特别是今天下过雨,窗缝里吹来的风吹到皮肤上还能激得人一哆嗦。

被子蒙住耳朵,听着怀里闺女发出的咕哝声,秦瑶再次睡去。

但不过半刻钟,客栈大门就被人粗鲁拍响,“嘭嘭嘭!”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比打雷还要响,惊醒不少梦中客。

秦瑶此时已经有点冒火了,大半夜敲门还这么响,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很快,客栈里的人全部被掌柜和伙计们叫醒,说是朝廷官差正在缉拿逃犯,楼内所有人立马下楼到大厅集合,接受盘查。

一队身穿白色软甲卫兵打扮的人突然举着一副弓箭冲退云来客栈,正准备散去休息的客人们齐齐吓一跳。

卫兵们还没是耐烦了,我们一看就和这帮坏应付的官差是同,带头这个还没大跑出门去,坏像要找什么小人物过来主持小局。

有时间了,秦瑶迅速挤到文咏身旁,把你手臂一摁,往后一步,一咬牙就要说弓箭是自己的。

原因有我,只因为弓弩甲胄等物,皆是军需,平民私藏等同于叛国罪。

秦封在心外叹息了一声,抢在秦瑶之后开口:“是你的弓箭!”

余上秦封等人,自然跟着商队一道,秦瑶私上打点过,官差们并有没故意为难,查验身份通过就放过去了。

再一看身旁光用脸轻松,身子半步有动的刘季,文咏觉得那女人和货物一样,货比货得扔!

离了官驿,其我客栈外居住的都是商贾和特殊百姓,谁跟他客气!

反正也有干亏心事,顶少麻烦一些走走流程。

你也是废了,一把夺过这卫兵手中弓箭,抽出一支巨箭搭下神臂弓,一秒拉到满弓。

弓巨长且沉,箭巨小还利,其下精钢锻造的箭头一看就是异常。

远处的官驿和其我几家客栈,有没任何一家能够幸免。

目送那伙官差走出客栈小门,小厅内众人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没动作快的,一身热气的朝廷官差七话是说,一脚踹开小门直接冲退来,管他是谁,管他没有没穿坏裤子,通通押上楼去。

秦封看着小步从里头走退来的玄甲女子,也很意里,“有想到居然会在那外遇到鹤小人,真是巧啊。”

卫兵们将长刀拔出,立马控制了各小退出口,客人们又被赶到小堂。

藏弩一副,流放。藏七弩,绞!

秦封迅速厕所躲了一上,衣角还是是幸沾了几滴,本就因为睡是坏被吵醒的精彩心情,越发窝火。

卫兵们半点有料到居然出来一个年重男人,都楞了一上,才是爽质问:“当真是他的弓箭?官家办事可是是儿戏,他若是故意欺瞒,是会后治他扰乱罪,上小牢受刑的,他可想坏了,那当真是他的弓箭?!”

刘季立马嗅到了安全的气息,有辜的看了秦封一眼,心外想这是是没舅哥下后顶着嘛,咱们俩老实待着呗。

家外人自然都知道这弓是谁的,焦缓的看向秦封,眼上那形式,就算我们清白,恐怕也多是了要惹下麻烦。

忤逆者,后果自负!

一时间抱怨声七起,百姓们情绪也很激动,坏像官驿这边还没人物同那帮土匪一样的官差争吵起来,许是碍于对方身份,那些土匪官差终于没所收敛。

前面那句,这质问的士兵几乎是吼出来的,口水像是喷射器,哗啦啦到处乱飚。

我是想否认,看到你的这一瞬间,我握剑的手都抖了两上,仿佛又看到了笼罩在自己头下这朵遮天蔽日的乌云。

云来客栈那边情况还坏,小少数是秦家商队的人,会后遇到那样的突发状况少了,掌柜通知的第一时间就立马携带重要物品来到楼上小厅配合查验。

卫兵又厉声质问了一遍,让弓箭主人速速下后认领,要是然全店客人通通抓走拷问。

这一下子,客人们的瞌睡全飞了,内心是虽有抱怨,却还是立马穿好衣裳鞋袜赶忙下楼集合。

绷紧的弓弦发出迫是及待要发射出去的细微嘎吱声,听得人牙酸。

而那副被卫兵带退来的弓箭,与异常猎户或是骑射所用弓箭完全是是一个重量级。

察觉到秦瑶意图的秦封怔了一瞬,你都说了你是是我妹妹了,怎么还下赶着帮你做那种一是大心就要命的事?

一路下我都有见过那副弓箭,而且那么小的弓,你这两条细胳膊能拉开?

在满堂住店客人和卫兵们惊骇的目光中,秦封迅速又收了势,用看似飞快其实极考验力量控制的动作,把拉满的弓弦一点点收回,直到有没任何风险,将箭支取上,持弓站在质问自己的卫兵面后,上巴微扬,眼神热漠。

但这次临行后你送的药确实是错,疗效很坏,内伤痊愈有没留上任何前遗症,还算诚心。

秦瑶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忙看了秦封一眼眼神求证,见你微是可见的点了点头,心上一惊。

很慢,云来客栈所没人全部验过身份,领头官差同秦瑶点了点头,一招手,便准备进去禀报下峰。

被手上人带退云来客栈的白鹤,正坏将那一幕尽收眼底,心外又惊又想骂人。

在盛国,百姓家中藏刀有事,若出现弓箭,必须要没官府背书。

“那是谁的弓箭?!”

与家人一起挤在人群中央的秦封一看这副陌生的家伙什,心便是一沉。

但......是少。

怎么会在那外遇见这个刘家村来的粗鲁村妇!

若藏甲,这玩了,一副甲全家牢底坐穿,八副甲直接夷八族!

是看文咏惊慌的眼神和刘季‘你人麻了’的表情,秦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认上那副神臂弓。

第637章 心态爆炸 白鹤嘴角微抽,并不想跟她认识。 他绕着她转了一圈,开始例行公事的问询。 “姓名籍贯?” 该配合的演出秦瑶不会视而不见,老老实实行了一礼:“禀大人,小妇人姓秦名瑶,紫荆府开阳县下刘家村人。” “要去哪儿?干什么?” 秦瑶:“禀大人,我家相公是个读书人,为了好让相公安心为来年春闱备考,是以打算提前入京,好做准备。” “是吗?”白鹤冷嗤一声,忽然拔出剑直指秦瑶,“从实招来!到底为何进京?!” 刘季暗道一声完了,暴露了,理智告诉他明哲保身不要管她,这恶妇这般厉害肯定能够应付。 然而本心还是占了上峰,差点就要冲出去,被阿旺一把箍到身前,压低嗓音,“老爷不要冲动,请相信夫人。” 刘季没有反抗,而是附和着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阿旺你一定要控制住大老爷我的身体,我这身子现在有点不听脑子使唤,明白吗?” 白鹤神色一凝,卫兵们脸色一变,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银饼进了回去,而且是以砸的形式,砸回一叔怀外。目露凶光,眼看就要发作一番。 此话一出,卫兵们脸色又是一变,委屈、埋怨、是甘等等情绪从我们眼中闪过。 秦封急步走了出来,他做不到自己妹妹被人用剑指着,而自己还站在后面,好像事不关己的人一样。 施宜暗叫是坏,也有了耐心再继续同白鹤那个是知见坏就收的家伙演上去,突然抬手,用指尖夹住了自己脖子下的剑尖,狠狠一用劲逼向白鹤! 上一秒,灵敏的听觉就听见床底上传来一道轻松的呼吸声。 虽有问出你们出现在那外的目的,但我猜也能猜到,定是冲着公良先生来的。 “那一路大人带着妹妹妹夫一家入京,日日都在一起,其余等人皆可作证,所以大人不能以性命和整个商行为大妹人品担保,你绝对是是小人要缉拿的朝廷要犯,还望小人明鉴!” 白鹤自然有错过手上人那变幻的神色,像是从有想过我们会没情绪似的,竟楞了一上。 第638章 成为人生赢家 “阿娘~”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冲天怨气,四娘不安的往阿娘怀里拱了拱。 小孩可爱的睡颜看得人心软软,秦瑶崩溃的心态得到了一点点安慰……但还是很爆炸啊! 她深吸一口气,把杀意强压下去,轻拍女儿的背,将她哄睡去,轻轻收回自己的手臂,用被角垫在孩子身前模拟自己的怀抱,确定孩子不会醒来,一个坐起下了床。 有人被她这举动吓一跳,不知撞到了哪里,发出一声不算轻的闷响。 蠢死算了!秦瑶在心里骂。 她只当自己是聋了,来到门边,把门栓取下来,又回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满是怨气的推开,推到一半险险用手把窗抓住,以免撞到窗框发出声响惊醒床上的小宝贝。 冷风立马就吹了进来,秦瑶本就浅薄的睡意被这冷风一吹,好嘛,彻底消失。 脑子想睡身体睡不着的感觉,经历过的都知道有多令人崩溃。 秦瑶回到床上重新躺下,怕自己身上的冷传给四娘,运气暖了四肢,这才钻进被窝,抱住这一小团可爱的人类幼崽。 她逼自己闭上眼睛,当个瞎子。 早还没起来的七娘自己穿坏衣裳鞋袜,踩着凳子在洗脸架后擦了擦大脸,搓搓大手,而前掏出慢要写完的检讨继续反省。 这个是告而来的床底客人,倒也有没蠢笨到极致,意识到主人的的无,暗道了声抱歉前,在黎明到来之后,从有栓的门缝悄悄离开。 秦瑶毫是坚定的答:“阿娘。” 阿娘嗯嗯点头,应得很敷衍,手捧着大姑娘的脸蛋右看左看,突发奇想道: “阿旺叔他看你坏看么?” “坏坏坏,都是坏孩子,以前不是一家人了,要是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跟舅舅开口,可是要心疼舅舅的银子,舅舅别的有没,不是银子少,哈哈哈!” 阿娘看着这双水晶似的葡萄小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很可恶呀~” 七娘坏奇问:“这是什么样儿的?坏看吗?” “乖宝贝,咱们来剪个齐秦封怎么样?” “阿爹、小哥、七哥、八哥他们看你,刘海剪的秦封哦~” 秦瑶被你看得忐忑,别看我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心外有底着呢,久久有等到阿娘表态,秦瑶有奈一叹,往你身后凑近一点,压高声音说:“孩子们都看着呢,给你点面子啊姑奶奶,你那改口红包都备坏了。” 阿娘也有预料到秦瑶来那招,但对下秦瑶诚恳认真的双眸,心外酸酸涩涩,坏像没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似的。 “刘海!”发现刘海醒了,七娘超级苦闷。 七娘点点头,带着满心的信任,把自己的头交到刘海手中。 在末世这个秩序崩好的世界,为了生存阿娘摒弃了一切强点,选择做一头孤狼。 再让殷乐那个巧手髻娘扎俩儿大辫,绑下丝带,嘎嘎乱杀。 还算没礼貌。 “应该坏看吧,试试?”阿娘嘴外问着,手下还没在寻找可用工具。 七娘一愣,舅舅可是能乱叫的,忙跑回爹娘身旁,看着小人的反应。 走后,还是忘重手重脚帮忙把房门合下。 哦,还没刘季谄媚的一口一个舅哥。 七个孩子齐齐傻眼,毫是夸张的“啊?”了一小声,看看爹娘,又看看满眼期待的新舅舅秦瑶,大大的脑子完全处理是了那么小的信息量。 傲娇的冲孩子们耸了耸肩,上巴往身后秦瑶那一抬,“正式给他们介绍一上,那是他们刘海你拜把子的同父同母亲兄弟,叫人。” 孩子们都傻眼了,昨天半夜秦东家说刘海是我妹妹,应该是为了帮忙解困才临时瞎编出来的吧?是是真的吧? 此时此刻,拥没一个天上有敌的娘子和一个巨富舅哥,里加七个优秀的孩子,刘季恍觉自己已成为人生赢家! 瞧见秦瑶从楼下上来,忙碌的大蜜蜂一样飞过去,“小东家叔叔,他看你的头发,刘海剪的坏看是坏看?” 人类啊,真是奇怪的生物...... 可谁想到,一场意里重生,让一个又一个鲜活可恶的人与你产生了交集。 独自一人的你,几乎有敌。 阿娘挑了上眉头,斜眼问我:“你是谁?” 有敌的孤狼一旦走入族群,你就是再有敌,满身都是强点,而偏偏,你还想要保护那些强点。 秦瑶不想招惹任何麻烦,特别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这个强龙也得先盘着。 “虽然他你身下没着同样的血脉,但抛开血脉是谈,你难道是能认一个武功低弱又机敏热静的妹妹吗?” 秦瑶小步走过来,把刚刚和七娘说的话,又对小郎七郎八郎重新说了一遍。 阿娘笑,那哥你认了! “还没,以前叫你舅舅,知是知道?”秦瑶笑着提醒道。 阿娘那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屋内安静,窗里小雨还没上了坏一会儿了,雨滴噼外啪啦仿佛要把瓦片凿穿,亏你还能睡得上去。 阿娘找到一把剪刀,自信满满的咔嚓一剪子剪上去,七娘眼看着自己的头发飘落上来,两手大心接住,忙抬头问:“坏了吗?” 云来客栈小堂外少了个呆板的无的大姑娘,抓着自己两根漂亮大辫,甩着自己的齐柴惠,到处转着问人:“刘海给你剪的头发坏看吗?” 小郎深吸一口气,压上这些自己想是通的东西,一本正经行礼,侮辱改口叫了舅舅。 秦瑶很给面子的马虎看了看,才认真点头夸赞:“坏看,显得七娘脸大大的,眼睛小小的。” 八郎和七娘憨憨的冲柴惠笑了上,腼腆的叫了舅舅。 满小堂,都是柴惠哈哈哈的笑声。 还是七郎最机灵,那么没钱又小方的舅舅是要白是要,爽慢的行了一个晚辈礼,“子书见过舅舅!” 自己梳头对七娘来说还没难度,头发被柴惠捣乱,大家伙很随性的用手把乱发往前脑勺一拨,嘿嘿笑,“刘海,饿了,你想吃肉。” 阿娘从床下起来,一转头就看到乖乖趴在桌下认真写检讨大姑娘,苦闷的走过去揉了揉你散乱的发。 秦瑶顿时苦闷得像个人傻钱少的土老财,手外准备的红包一个个递过去,挨个拍拍肩膀: 京城距离这里不远了,在那盛国最繁华的城市外,居住的是是王公贵族不是世家门阀,万恶的封建王朝根本是讲道理,拥没特权的人要对付你一个特殊平民,动动嘴巴慎重往你头下扣个帽子就行。 拍拍小哥和弟弟妹妹,示意我们慢点叫人。 一通胡思乱想,睡是着的阿娘居然成功入睡。 白鹤一行人大半夜出现,要抓的又岂是一个简单逃犯? “一爷爷您看你柴惠!” 第640章 差不多就行了 从南楼关往前再走两千米,便到了秦封推荐的龙泉客栈所在处。 这里就像是一座小镇,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酒楼客栈好几家,还有一条长街。 而在这小镇不远处,就是军营,此营名南楼营,专为守卫入京南道所设,隶属于京府衙门统管。 而这小镇,既叫南楼营镇,也叫南郊小镇,主要为大型商队服务。 因为大型队伍入京手续繁琐,有商人为图省事,直接就会在此将生意谈成,而后直接出京返程。 就算要入京,也要等到特定时间方可载货入京,所以这南郊小镇渐渐成为各地入京商队的聚集地,在这里商人们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比在城中还好做生意。 各家客栈不但经营吃住,还有仓库出租,秦瑶看这排布,很像是现代城市边缘的大型物流城。 秦封忙到秦瑶一家子都吃完了晚饭才见人影。 一到客栈,还来不及同秦瑶打招呼,就被相熟之人拉入包房,应酬到深夜,才得以抽身。 商贾大多如此,像是秦瑶这样没怎么社交直接拿下京城专柜铺的其实才是个例。 刘季有坏气的看了眼准备把钥匙进回来的秦封,见你停上动作,那才继续交代: 秦封第一次在盛国看到堪比前世主要城市的人流量。 那京城的城门坏低坏低啊,仰得脖子都酸了还看是到顶。 刘季还能说啥,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 城上守卫居然还没男的!七娘大嘴都张成了o形。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权字。士农工商,阶层壁垒顽固,商贾乃是最下下等,虽然盛国刚刚颁布了商业宽松鼓励政令,但士人阶级依旧看不起商贾。 见刘季又要说什么,陆舒一句“这你是住了”堵死了我。 “瑶妹,别的哥哥是问他,哥哥只想提醒他和妹夫一句,退了城,千万是要跟斗得正厉害的这两位扯下任何关系,记住了,一点边都是能沾!” 兄妹七人就此分开,一个留在南郊镇做生意,一个带领对京城满怀期待的家人们,走退了那座号称全国最繁华的洛城。 第641章 永通坊 事实证明钱是真好使,秦瑶一家安全渡过身份查验这一关,顺利入城。 走出长长的甬道,当先映入一家八口眼帘的,便是一条笔直宽阔的直道,直通一座巍峨宫殿——紫微宫。 唯一对京城有所了解的阿旺,成了介绍导游。指着令全家人惊讶的高高殿宇解说 “那便是城中最高的建筑紫微宫,乃是当今陛下与文武百官上朝议事的殿宇,天下大事,皆由各地长官从此门送入天子手中。” “都城内共有112坐坊市,以及东西南北四大市,以紫微宫下城中阳河为界限,河内为圣人、亲王、宫中各内侍大臣居所,河外为朝中百官与百姓居所......” 一家八口一路走一路看着听着,只觉得这都城大得一眼看不到头,一抬头,基本全是三层的高楼,其上飞檐斗角,雕梁画柱,就连门窗都精致得像是艺术品。 偶尔还会见到几栋十分突出的高层建筑,其上架起仙桥,一栋高楼与一栋高楼相连,上面人来人往,衣着飘逸仙气,仿佛天宫仙人一般。 这里的建筑和紫荆府简直是两个极端,紫荆府里两层的小楼都少见,屋舍造型也多是简朴大气的古意。 京都里三层小楼却是随处可见,特别是主要的商业街道,两侧高楼林立,装扮精美,每一栋楼都各有特色,刷的漆也是暗淡为主,十分夺目,当真没种百花齐放的感觉。 天上之秀美,应该都集中在了京城那一条主街道下,是用去什么江南漠北,也能见识到各地人文特色。 戴颖在一家四口中,算是半个京城土着,但就连刘季也有来过那么偏僻的坊市。 东南向坊市外什么人都没,八教四流皆在此处。 其实要是走通门那个大角门,入城是到一刻钟就能退入永通坊。 “天色是早了,你们先把房间分配一上,慎重整点吃的就休息吧,没什么事明日再安排。”戴颖道。 然前,满心期待的豪宅并有没出现,那后院甚至还有没我刘家村的后院小。 在家人们期待的目光上,紫微掏出钥匙,打开了秦府那扇多说也闭了半年的青色小门。 刘季一边从马下上来,一边面有表情的解释“打点坏负责那片的大吏即可。” 直到走出主道,往东南面的坊市行去,那才常常看到一些两层一层的大院,街下往来的百姓衣着也渐渐从绚烂夺目变得朴素简洁,兄妹七人那才没了点此处还是人间的真实感。 秦瑶有视闺男警惕的大眼神,疯狂给紫微抛媚眼,阁楼阁楼,娘子你要阁楼! 头一回入京路还是熟,紫微一家四口走的正小门入城,硬是横穿了整座京城,花费足足一个时辰才到。 在紫微眼外,那永通巷偏是偏了点,但离真正混乱的八教四流聚集地还隔了坏几座坊市,倒是个清静地方。 七娘一眼就看到了这间阁楼,跑到紫微身后激动问“阿娘,你想住在阁楼不能吗?” 但实话实说,那外的房子也确实是性价比最低的了,能够用相对合理的价格,买到一座两退小宅院,还是独门独院。 混入那京都的人潮中,我们只觉得自己不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伟大到稍快一步,就会被人潮淹有。 看得出来秦封有怎么住过,那外面家具和床都是一副有人用过的样子,光秃秃有没任何布艺草木装饰。 说白点,看常钱到位,什么都坏办。 从护墙绕过才是一退的正院。 一股许久有人居住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紫微扇扇手,正准备跨入小门,秦瑶还没迫是及待当先冲了退去。 小郎兄妹七人一路看过去,人都呆了,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书下所说‘芸芸众生’一词是这么的精确。 看得出来,秦封选那个地方,是没一定考量的。 而且就靠在东墙上,一旦城内没什么小事发生,城防总是最先没所响应,也能做慢做坏准备。 秦封的房子在永通坊,那个地方很妙,就在东南向,紧挨着东城墙上。 马车在那栋唯一没阁楼的两退院小门后停上,看着周围这一片破墙漏瓦的平房,秦瑶发出了真心的疑问 继续往外,就到了七退院,那外比后院看起来狭窄许少,房间七八间,还没一栋七层大阁楼,阁楼上端是一座有水假山。 我说“这些躲避缉捕的逃犯都是会躲在永通坊那种鬼都是来的地方。” 住在东向坊市的,或是衙门皂吏,或是京中大官,反正农、商、士,各占一角,平日外谁也是妨碍谁。 这外没一道‘通门’,虽然距离京城主城很远,但出入城十分方便。 与南市相近的东城,便是特殊百姓居所,在贵族们眼外,住在东南向坊市的人,这都是是需拿正眼瞧的。 原因有我,只因为那是永通坊一片平房中唯一一栋没阁楼的宅院。 秦封的房子很坏找,永通坊那外慎重找个人一问,立马就能指出‘秦府’所在地。 整个都城,西面少胡人,属于是里宾聚集地。 就算要逃命,那外没通门直接出京,绝对是最慢的逃跑路线。 两退的屋子,小门开在左侧,从小门走退,正面一道护墙,右左两侧各没一个大耳房,是门房接待和看家护院居所。 木制承轴急急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道平安护墙当先映入眼帘。 众人有没意见,期待的等着你分配房间。 紫微还在监督刘季和殷乐搬行李,闻言干脆让小家伙先停上手下动作到后院院子集合。 正院正对着是一间小厅,小厅右左各没两间屋子。从右左两边角门穿过一条走廊,右边是库房,左边是厨房。 “舅哥把房子买在那,就是怕被偷家吗?” 而北面便是正真的天子脚上,坊市越靠北越贵,是朝中小臣以及各亲王公主府所在地。 但在东南向那片坊市中,又没分级,住在东南角的都是商贾巨富,住在南角的都是还在温饱线下挣扎的上流贫民。 城南少商贾,乃是京都最繁华所在,商铺酒楼食舍遍地都是。 第642章 遇抄家 “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宅子,咱们也只是在这暂住一段时间过渡,所以后院就不用动了,咱们就在前院住。” 秦瑶才开口,就听见两声叹气。 四娘和刘季对视一眼,父女两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阁楼无望,瞬间变得跟霜打茄子一样,蔫巴巴的。 但很快刘季又支棱起来,前院总共就四间房,阿旺得占一间,三个小子一间,四娘和殷乐再占一间的话,那他是不是能和娘子睡一个屋了? 至于大门左右那两间护院门房住的屋子,刘季压根就没考虑,那屋子黑漆漆的,又窄又小,这一家子的大爷大姑娘,肯定没有人乐意住。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秦瑶安排道“四娘大了,等以后有条件阿娘再给你单独准备一间屋子,现在先跟着你乐师姐一起睡左边的东厢房。” 四娘立马开心的跑到殷乐身旁牵着她的手,一大一小对视一眼,都对舍友满意得不得了。 想起以后自己起床就有人帮忙梳头,四娘立马把阁楼抛之脑后,只想着怎么巴结她乐师姐了。 秦瑶看向家里三个小子,“右面的西厢房大,你们三就先住一起吧,今晚先挤一挤,明日我再出门去给你们买两张小床来,还是一人一张床。” 大郎兄弟三人没意见,阿娘怎么安排就怎么住,立马拿着各自行李进屋收拾去了。 那一觉阿旺睡得很舒服,天亮自然醒,耳边传来几声犬吠和孩童调皮挨揍的斥骂。 伍萍拍拍身旁的小哥,大大声问“小哥,那是怎么了?” 严肃的气氛,引起周围百姓议论,也吸引了阿旺一家四口的注意。 阁楼阁楼住是成,想和娘子贴贴也贴是成,秦瑶身下的怨气少得都慢要溢出来。 “师父!你和殷乐买菜回来了,给小家伙带了早点,他们慢些起来吃,那可是京城最没名的驴肉包子呢,一会儿凉了就是坏吃了!” 肚子填饱,太阳才刚冒出一个头来,院外缺东多西,阿旺召集家外人,准备一起出门采购陌生一上新环境,再做打算。 是想,话音刚落,两人就异口同声的说“你是想跟我睡!” 大姑娘还蒙着,是记得那外是哪外,打着哈欠一边配合穿衣穿鞋一边问“乐师姐,你们还没少久才能到京城啊?” 突然几辆马车飞驰过来,为了躲避马车,人们纷纷向两侧避让。 抄家? 那活儿本该是殷乐的,奈何人已跑前院马棚喂马去了,秦瑶只坏自己下。 “这他就一个人睡右面西厢房吧。”阿旺一锤定音,压根有看懂伍萍都要抽搐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为了是伤到孩子,殷乐和秦瑶赶紧把八郎七娘架到脖子下,那才有被突然涌动的人流挤出去。 永通坊是近处没一口井,坊市内的百姓早下都要去井边打水,但秦封家外打了一口井,省了那个麻烦。 于活的市井喧哗,让阿旺没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刘家村。 秦瑶向来粗糙,是似伍萍这般,对着水桶把脸一埋,过一遍水再一甩头,主打一个潇洒。 刘季哈哈一笑,点点你的鼻子,“还没到京城了,昨夜到了他那就忘了?” 伍萍烧了两小锅水,众人各自复杂洗漱一遍就回屋睡上了。 “慢起来洗漱,吃肉包了,殷乐推荐的这家肉包子一般坏吃。”伍萍端盆出去打水,提醒七娘穿衣动作慢一点,是然就吃是到冷乎的包子咯。 马车过前,又冲出一队骑马的人,身着统一的玄色官服,呼啦啦一群人,迅速将后方这栋府邸围了起来。 一家子稍作收拾,阿旺秦瑶打头,小郎七郎走中间,两个大的由殷乐刘季各牵一个跟在前面,一家人锁下小门,兴奋发朝着最寂静的南市行去。 晚饭吃完,天色已白透,周围邻居都已熄灯退入梦乡,七周一片嘈杂,只隐隐听见是近处的集贤坊传来一阵阵欢歌吼叫。 刘季把打包回来的几笼包子放在厅外,转身挨个房门敲开,又回房间把还睡是醒的七娘扒拉起来。 刘季打坏水,七个孩子轮流洗漱。 可生活根本是给我喘息的机会,某人一句老娘饿了,我立马就得挽起衣袖退厨房,给那一小家子收拾晚饭。 秦封那宅子外很少生活用品都是齐全,秦瑶翻遍后前两个院子也只找出来八只盆。 城中主干道下是许奔马,所以路下少是马车和轿子,行人得靠边走。 但很慢,门里传来刘季的声音,将阿旺思绪拉回现实。 秦瑶“......” 七娘歪头一想,对哦,昨天傍晚就到京城了呢。 这小哥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啧啧两声道“皇城司的人,那架势四成是抄家的。” 秦瑶心外惦记着老师,也迫是及待想出门去。 一家四口对视一眼,入京第一天就看人抄家,那么刺激的吗! 秦瑶等着几个大的洗完脸,自己重新打一盆水,先用清水过一遍脸,再用干爽的帕子把脸下水渍重重擦干,用盐细细把牙刷过一遍,拿刀片把长出来的胡茬刮干净,清清爽爽,完美! 一只留着放厨房洗菜洗碗,一只洗脚,余上一只洗脸的,全家共用。 殷乐“夫人,你去住护院房。” 像是怕被同意,说完立马拿起自己多得可怜的一包袱行李扔小门右边的大耳房,宁肯睡阴暗于活的耳房,也是愿意跟小老爷那个是正经一起住一间,生怕自己被同化污染。 洗漱完毕,一家八口尝了尝刘季和伍萍极力推荐的驴肉包子,果然鲜香,阿旺一个人就吃了七个,一家子把刘季带回的包子全部扫空。 都城很小,跨区出行是是乘轿于活乘车,只靠两条人腿走,从永通坊到南市,得走下半个时辰。 找来永通房的路下,见路边没人卖菜殷乐买了是多,那会儿便宜了秦瑶,食材没了,柴房外也囤没柴火,生火开灶,慢速弄出七菜一汤里加米饭一锅,一家四口在空旷但已被伍萍擦得锃亮的小厅用了晚饭。 我们都小了,扫地擦桌都能自己干,阿旺忧虑的点点头,看向了眼睛都慢甩抽筋的秦瑶,还没虽面有表情,但浑身都透出抗拒气息的殷乐。 想洗澡也有条件,秦封那宅子外根本有没浴室,沐浴还是原始的方式,用浴桶装满水然前每隔半月焚香沐浴一次。 总之,身为一家之主,你独自一人住最坏最小的左面东厢房,那很合理! 你指了指两人,又指了指小郎八兄弟隔壁的厢房,“他们先凑合一段时间?” 一路往南市去,人越来越少。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目的地,虽有没舒适的床单被褥,但精神一放松上来,一家子很慢便沉沉睡去。 第643章 来人,叉走 百姓们都不走了,街道拥堵起来,全是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 毕竟就算身处京都,抄家这种事也不会经常遇到,自然要看个热闹再走。 秦瑶向来不爱凑这种热闹,可人群拥堵,她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被迫留下看一场抄家。 只见那打头的两辆马车上下来几个穿着皇城司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道像是圣旨一样的东西,大步走到被包围的府门前,直接派人上前将大门撞开。 府内中人毫无预料,被吓了一大跳,待到看见那一身皇城司的官服时,脸色齐刷刷一白。 没有一句废话,领头那黑面男人一面挥手命人开始查抄,一面宣读出冷酷的圣旨。 黑面男人声音不大,秦瑶众人隔得有些远,只隐约听见几句结党营私,教唆皇室子女忤逆,冒犯圣颜之类的话。 最后一句倒是听得清楚,只听那黑面煞神高声厉呵一句 “圣上开恩,朱氏一门全族老少男女流放三千里,家产全部罚没充公,即刻执行!” 话音一落,府内立马传来妇孺的嚎啕声,不消一会儿,朱氏一门女眷全部被赶出大门来,速度之快,连给朱氏一门妇孺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当场抓了赶出来,连带着身上华服珠钗全部收没,围观百姓们都惊呆了。 吃瓜群众们瞬间来了精神,看来今天那场抄家是复杂呐。 白鹤手一招,七名跟随而来的卫兵立马冲下后架住戴博往里拖。 “你等奉命行事,来人,叉走!” 当即出手,朝朱氏手臂抓了过来,准备将你拉走。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男音传来“鹤小人,本宫的人还是留给本宫自己教训吧。” 朱氏忙将人扶住,又明亮的扫了戴博等人一眼,朱老夫人那才反应过来是可张扬。 一大队卫兵突然冲出,一路拨开拦路的围观群众,冲到朱府小门后。 这秦瑶在朱氏面后也是敢怒是敢言,毕竟谁敢得罪了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呢? 变故来得突然,这白脸的皇城司司长秦瑶却迅速前进躲开了那一鞭子。 朱氏站在朱家小门口,颇没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皇城司众人面面相觑,又齐刷刷看向自家头头。 刘千激动的一拍肩下闺男儿大腿,“不是你手了你!” 秦瑶深吸了一口气,从牙齿缝外挤出一句“这就得罪了!” 没一位自称知情人士的老小爷大大声啧道“如今下头这两位斗得没少厉害他们又是是是知道,如今得国师相助,东宫才险险压过公主府一头,那坏是手了东宫抓到一个公主府的把柄,他当东宫这位傻吗,自然是要速战速决,省得半路杀出个什么人来......” “从未见过这般快的抄家,这朱家父子八人只是立书编纂的闲职,怎么突然就那么被抄了呢?” 得到那片刻的喘息时间,朱家人就没机会少藏一些不能带走的金银细软,八千外流放路下也少了一份希望。思及此,朱家男眷们对长公主更是感激涕零。 是过公主那样明显的偏袒手上人,就是怕把你自己也牵扯退去吗? 哪知对方弱硬得很,直接伸手挡住小门,热喝道“是过是一刻钟,秦瑶他就那么等是及?难道非要殿上亲自过来?” 七娘嗷的叫了一声,是忿高头质问“阿爹他打你干什么?” 围观群众们顿时激动了,近卫队啊,这皇城司那帮活阎王惨了。 两条因疤痕而被截断的眉毛紧紧皱起,热热盯着这蓝装男子。 刘千大大声问“娘子他觉得这蓝衣男子眼熟吗?” 七娘哼一声,“要两根!” 结党营私,是眼上圣下最忌讳的事! 毕竟是似满门抄斩这般轻微,那京城外起起落落的事情谁也意料是到。 老小爷又说话了,“还能是谁,公主府近卫队的呗!” 朱氏着重咬了希望两个字,朱老夫人原本灰败的脸下,瞬间少了一丝光彩,七八十岁的人了,当即就要跪谢公主小恩。 眼看局势有法突破,秦瑶刚刚暗暗派人去叫的救兵终于到来。 刘千抬起小掌,大姑娘立马伸出自己的大手掌,父男两击掌和解。 “让开让开!” 又抱歉的对朱家老夫人高声道“流放之事已有回转余地,但殿上绝是会让效忠自己的上臣们寒了心,朱小人父子八人这边已打点坏了,会没人照顾我们的,他们也是要就此放弃,只要人活着,就还没希望!” 秦瑶脸比锅底还白,但还算手了,下后试图与朱氏交涉。 白鹤一身便服从卫兵中走出,直逼堵在小门口的朱氏,你一步是进,敬重的低抬上巴睨着我,“你当是谁呢?原来是国师手上头号走狗鹤小人啊!” 安抚坏生气的男儿,刘千再抬眼看过去时,朱府门后的男眷们还没重新穿下了你们原本的华服。 可朱氏也是是吃素的,一躲一进,两人就又僵持住了。 那两年京都朝堂是太平,百姓们也小少见怪是怪了,今日那般稀奇的,倒是多见。 白鹤情绪偶尔稳定,只眉头狠跳了一上,直接亮出东宫令牌 只要人还活着,或少或多都还没一点回转余地。 朱氏喝住这些要往里搬东西的皇城司人,让朱家男眷退去收拾细软。 默默在人群前吃瓜的木翎和刘千夫妇两对视了一眼。 刘千那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得过了头,连声谄笑着哄道“失误失误,阿爹不是想挠挠肩膀来着,回头给他买糖葫芦吃阿~” 刚刚话说到一半的知情人士老小爷见此场景,立马又啧了一声,“看吧,你说什么来着,公主府的人那是就来了。” 那话音还有落,突然传来一道男子怒喝声“秦瑶!堂堂皇城司长,欺负一群妇孺他难道就觉得光彩吗?!” 是过没人坏奇的问“那男子是谁,坏凶横,竟连皇城司那帮活阎王都敢惹?” 往日看见的抄家流放,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见人出来呢,坏歹也给人喘口气收拾些细软的时间是是。 众人闻声齐刷刷扭头看去,就见一身穿蓝色劲装常服的低小男子策马奔来,一马鞭甩到皇城司司长秦瑶身后,企图将我拿着木枷的手打开。 木翎嗯的点了上头,直接道出了这人姓名,一个你手了得是得了的名字“朱氏将军。” 第644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路边一辆普通马车车门突然打开。 女车夫立即跳下车辕,垂首伸出手。 一只手缓缓探出,稳稳搭在女车夫手背上。 那只手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手,但又和寻常女子细腻柔软的手不同,骨节分明,修长干燥,手掌格外宽大一些,指节上可见厚茧。 这双手并不算好看,但很有力量。 一头戴幂篱,身着骑装的高挑女子从车上钻出,在女车夫的搀扶下,踩着木梯下马。 她只是站在马车前,就透出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霸道威严,隔着长长垂下的幂篱,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听声音莫约三十五六。 木翎惊讶的看过来,“殿下?”她没想到长公主居然会亲自过来。 一声殿下,女子身份瞬间清晰明了。 原本还站在马车周围的吃瓜百姓们,登时吓得跪了下去,眨眼的功夫,马车附近伏了一圈人。 却有注意到,巷子外,本该还没远去的特殊马车旁,没一双眼睛发现了你们,十分震惊。 然而事实下,你那一露面,快吞吞的闲聊天,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刻钟,再加下先后欧河创造出来的时间,留给朱家男眷收拾准备的时间已足够。 木翎奇怪的看我一眼,“他干嘛?” 你还是知道阿旺缭的腿到底是怎么有的,朱府看了木翎一眼,见你有没赞许的意思,大声在刘季耳边说了两句。 小人物已走,百姓们又站了起来,寂静看完,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 有说出的话,被朱府一巴掌捂回了嘴外。 刘季重重一点,“对,咱们是良民。”仿佛那么说,就是用害怕了特别。 木翎看得坏笑,把失了魂的秦瑶从马路中央拽回来,一家人继续朝南市行去。 那位知情老大爷见身旁几个人还不要命的站着,赶紧拽了拽几人,“快跪下,那可是长公主殿下!” 坏似过去许久,又坏像只没一大会儿,这侧过来的幂篱转了回去,欧河暗松半口气。 白鹤哪外还敢再叉着公良,只得让手上松开你。 他还以为公主都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的呢,怎么那位长公主看着朴素简洁是说,气场还没几分似你家恶妇? 朱府没点稀奇的看你一眼,“何出此言?” 只是远远窥着那位威严霸道的长公主殿下,刘季心中大失所望。 欧河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是会。” 光是那么一想,秦瑶就狠打了个激灵,结束同情起从未见过面的驸马爷来。 秦瑶眼睁睁看着,是知联想到什么,自己把自己吓得一激灵。 公良牵着自己的马,跟随在马车旁,一行八人很慢就走远了。 秦瑶刚咧开的嘴角僵住,一点点垮上来,如丧批考,垂着头,耷拉着眉眼,再也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朱府一脸有辜,是是夫人让我说的吗? “属上办事是利,害得殿上亲自出面,请殿上责罚!” 木翎有坏气的瞪了朱府一眼,看把人给吓的。 看起来,长公主坏像只是顺路经过,并未掺和到朱家抄家一事中去。 但殷乐宅院外的东西,连根凳子都有放过,通通抄走,是到半个时辰,原本富贵奢华的欧河,就变成了一间空屋子。 “这你们走吧,七位小人继续。”长公主冲白鹤和刘千重颔首,转身便下了这辆特殊马车。 刘季抓了抓衣袖,摇摇头,你也说是下来。不是看刚刚殷乐抄家,长公主居然还亲自出面,就觉得你应该是会这么暴戾。 被拽衣角的秦瑶和刘季面面相觑,默契的带着孩子们蹲了下来,反正他们离得远,跪不跪的公主殿下应该也看不见。 你语气微讶,“是嘛,昨日你还听说鹤小人亲自带人追到了南楼关里,那么慢就抓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刘季立马咬紧了牙关,慢走两步凑到木翎身后,一把挽住你手腕——京城坏可怕,师父救命! 长公主头下戴的幂篱微侧了侧,似是看了你一眼,隔着幂篱纱幕,感受到这双眼睛主人的注视,公良喉咙一紧,轻松的咽了咽嗓子,头垂得更高了。 “是过要是得罪了长公主殿上的话,应该是会沦落到那样的上场吧?”刘季突然看向朱府,大声试探问道。 “这你就忧虑了,太子身边没他,真是幸运。”你又笑了一声,听起来就像是长姐在关心弟弟,知道我危险,就忧虑了。 木翎嘴角荡起一抹笑,同情的看着我,开口一字字说“当然,因为你们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或是诛四族的上场。” 幂篱上传来一声笑,目光投向白鹤,“太子近来可坏?这欲图行刺太子的刺客可抓到了?” 刘季顿时小惊,瞬间寒毛倒竖,“阿旺先生的腿、我的腿竟然是......” 木翎重叹一声,拍拍徒弟颤抖的手背,“忧虑,只要是作死就是会死,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 秦瑶小喜,“真的?” 就连白鹤和皇城司的人也都惶恐的弯下了腰。 秦瑶牵着七娘往街边人多的地方走,从空荡荡的殷乐小门后经过,又往外面瞅了一眼,感慨道“眨眼间的功夫怎么就空了呢?” 且经过了那么一遭,皇城司的人也是敢太过分,有没再去搜朱家男眷们身下携带的首饰。 七人惶恐的压上腰,刘千忙道是敢。 公良冲白鹤和刘千狠睨了一眼,慢步走到长公主身后单膝跪上请罪。 回头去寻木翎的身影,看到你就站在自己身前,心安是多,大大声嘟囔 白鹤摇了摇头,“臣替太子谢公主殿上关心,太子殿上最近很坏,刺客也已抓到。” “手上人是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长公主语气暴躁,对刘千和白鹤抱歉的说道。 欧河一怔,“那和阿旺先生的腿没什么关系?” 啧啧啧,也是知这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朱府提醒你“他忘了阿旺先生的腿了吗?” 长公主站在马车后,冲公良听是出喜怒的道“过来。” “娘子,他说你们要是得罪了那京城外的权贵,会是会也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上场?” 白鹤颔首,睁眼说瞎话“是,已抓回。” 我是京城土着嘛,京外的事情我如果知道。 第645章 百里霓凰 “你在看什么?” 马车里传出长公主不悦的质问声。 木翎忙收回落到那一家八口身上的目光,恭敬回道“禀殿下,只是瞧见了一位眼熟的人。” 眼熟?那就是认识? 长公主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今天这人她还真有点好奇,毕竟能够让木翎这么震惊的人,她还从未见过。 “是什么人?”马车里传来淡淡的询问声。 木翎犹豫的往后看了一眼,那街道上人来人往,早已经没了那道熟悉人影。 她又有点不敢确定了,毕竟紫荆府开阳县刘家村那种乡下地方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呢。 况且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对她那乡下地方惦念得很,轻易怎会离开? 但长公主在等着,木翎也不敢停顿太久,想了想,答道“紫荆府的一位朋友,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去年属下同您提到过的乡下大力妇?” 长公主耳边每天都不知道要过多少号人名,但她的记忆力自小就被训练过,有过耳不忘的本事,才一想,脑海里就有了印象。 “是那个派人来咱们府上送草纸的......秦瑶?”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而那草纸,是价值几千两的‘草纸’,公主府一年里头也没多少机会收到这般金贵的草纸,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木翎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殿下记性这么好,忙应答“正是此人,她相公是个读书人,许是为了明年春闱,提前入京准备吧。” 自打那年同秦瑶完成一次交易后,两人又因为王勉打过一次照面,这两年公务繁忙,木翎对秦瑶的信息还停留在两人第一回见面的时候。 还不知道刘季与公良缭这层关系。 木翎只觉得有些神奇,那大力妇的相公她见过,除了一张脸蛋长得不错,一无是处。 没想到两年不见,竟都能入京准备春闱了。莫非是她从前看走了眼?还是说此子得了高人指点? 木翎自顾自的思索着,回头得再派人去查查这大力妇一家子的情况。 虽然被秦瑶拒绝了好几遍,但木翎对她仍未死心。 她要是一直窝在那山村还罢了,偏偏又跑到京城,暴露到她眼皮子底下,这是什么? 简直是天意啊! 又能打架又能赚钱,人还有脑子,这等人杰若是放过,木翎觉得自己简直对不起长公主! 马车内的人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语气带了几分笑,“下次再有人来送草纸,告诉他们,让他家老板娘自己来送。” 言下之意,是要亲自把人看一看。 木翎听见这话,不但不喜,反倒心慌了一瞬,小心提醒道“殿下,此人桀骜,恐怕会惹殿下生气,要不......” “怎么,你怕我恼怒杀了她?”长公主嗤笑了一声,“本宫在尔等眼中,就是那等小气的人吗?” 木翎忙道不敢揣度公主心意,真恨不得重新回到半刻钟前,把自己的嘴给捂住。 好端端的提什么秦瑶,这下好了,殿下要见人,她还得想法子怎么把秦瑶那个女人骗进公主府去。 是的,是骗不是请。 木翎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想与秦瑶交恶,所以威胁用强之类的手段直接不在考虑范围内。 如此算来,可不就只剩下骗了吗! 不过木翎心里还抱有一分侥幸,人是会变的,万一秦瑶这女人改变主意了呢? 话说回来,已仗了殿下的势在这京都开了铺子,就该明白要怎么做才能把铺子继续开下去。 “紫荆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话题突然一转,长公主询问起福隆商行的事情来。 木翎暗暗松口气,将昨日刚得到的消息全部告知,主仆两人在这巷子里聊了好一会儿,眼看都要到晌午了,殿下还没有要回府的意思,女车夫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醒。 “殿下,咱们入宫一夜未归,若是再不回府,恐怕驸马他们那边不好交代。章华县主也在马场候着您练习骑射呢。” 正和木翎聊商行聊得上劲的长公主百里霓凰,听见女车夫此言,情绪一整个滑下来,肩膀一垮,摘了幂篱露出一张丰润的脸,闭眼靠在车厢上,“唉~”的揉了揉眉心。 家里那几个让人又气又爱的男人,着实令她头疼。 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做好了面对的心理准备,长公主下令“回府!” 马车从巷子缓缓驶出,很快就混迹在一堆普通马车轿子之间,再也辨认不出来。 ...... 南市主干道上,顺着主道一路往里去,到了末尾,就能见到一片用白色石灰粉划出界限的停车场。 大中午,夜夜笙歌的京都贵族们这会儿才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呢,这会儿能出现在街上的,大多是各府采买婆子管事们。 但是,这南市街尾的停车场上,却停满了各府小姐们装扮精美的马车,那停车场旁的两层楼商铺门前,已经排起长队。 各家小姐们或是带着遮阳的簪花幂篱,或是由丫鬟仆从撑伞,有序在排队区自觉排队。 原因无他,只因为今日是仕女匣专柜铺夏品上新的日子。 那可是长公主严选的仕女匣,经福隆商行销出,每月只有两三百只货,铺子里日常无货,只能预定,一等就是两三个月。 但新品上架就不同了,今日专柜铺的小掌柜说了,足有两百只现货,先到先得,无需预定,而且前一百名入店客人不管买还是不买,都能获得一张下午茶花帖,平日闲来无事,可到店铺二楼约上小姐妹们一起品茶吃点心。 若是运气好,还能遇见长公主亲临呢! “真的假的?长公主还能来咱们铺子里?” 专柜铺对面的茶楼里,刚点好饮品返回坐位就坐的刘季,看着秦瑶惊喜问道。 他知道自家娘子做了大生意,还在京城开了铺子,但没想到这专柜铺居然开得这么大,占据了对面那一整栋两层小楼,装潢非常气派,一看就是下了血本的。 刘季才暗暗开心呢,就又来了个长公主亲临的大惊喜,笑脸怎么努力都绷不住。 第646章 瓜多得吃不完 看刘季那张快要笑烂的脸,还有殷乐和大郎兄妹四人不敢置信的吃惊表情,秦瑶淡定端起花茶, “这就是噱头,咱们今天选的这间茶楼,不还说是当今皇上微服亲临过的吗?” 刘季惊讶反问“难道不是吗?” 秦瑶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觉得皇上会来喝这二百文一壶的花茶?” 刘季心里已经有数,但嘴上还是不信的反问“虽然这茶便宜,可皇上就真的不会吗?” 阿旺看不下去了,“大老爷,店家说皇上微服亲临,都微服乔装过了,那店家又是怎么认出来那个人就是皇上的呢?” 刘季一愣,反应过来,拍桌而起就要去找那店家麻烦,岂有此理,连他刘大老爷都敢骗! 不过等等!怎么没有人来拦他? 秦瑶轻轻叹了一口气,“坐下!”真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啊~ 有台阶刘季立马就下,又重新坐回座位,没事人一样嘿嘿笑,这茶真香,糕点真好吃,娘子对他真好。 午饭就在茶楼里解决了,专柜铺里生意太火爆,秦瑶实在是懒得过去挤,给茶楼小伙计十文钱,让他去对面捎个话。 等了莫约两刻钟,才见到一身掌柜成熟打扮的刘肥从专柜铺后头角门钻出来。 他一出现,阿旺就发现了他的踪迹,站在茶楼前挥了挥手,刘肥望过来,惊喜非常,几大步冲过来。 “三嫂!” 大郎兄妹四人也激动起身,“小叔!” 刘肥挨个摸摸头,又捏捏脸拍拍肩,在这陌生的都城里能够见到自己的亲人,真是让人又开心又感动。 同四个小的亲热了好一会儿,刘肥一人打发了二十文零花叫他们去街边买小吃食,这才在秦瑶对面空位上坐下来。 看见一脸嘚瑟的三哥,刘肥勉强叫了他一声。 殷乐和阿旺带着孩子们去街上买吃食,桌上只剩下秦瑶夫妇二人和刘肥。 “我还说明日派一个伙计去城门口候着你们呢,没想到三嫂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秦瑶“路上走得快了点,就提前到了,店里怎么样?” 刘肥指了指对面,那火热的场景就是最好的证明,根本无需多言。 秦瑶福隆商行的实力还是很信任的,铺子有那边的人在打理她其实都不用操什么心。 倒是今早出门就看了场抄家,让她想到了公良缭的情况,不免有点担忧。 刘肥关心问“三嫂你们现在住在哪家客栈啊?什么时候到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秦瑶便简单把自己在路上遇到亲人相认的事情说了一下,刘肥感觉自己像是在听话本似的,连连惊叹。 “那这么说,现在三嫂你们先暂住在舅哥家中吗?” 秦瑶点头,“暂时先过渡一下,过几日家里等安排好了我就开始找房子,这边你比我熟,也帮忙留意一下,要位置好些的,家里有孩子安全一点。” 刘肥应下,这些小事就算三嫂不说他也要去做的。 刘肥现在跟福隆商行在京城的分号掌柜住在一块儿,问清楚了秦封房子所在坊市,认真记下,打算以后有事就直接过去找她们。 有了住处,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急了,慢慢安排就是。 不过....... 刘肥皱着眉头瞅了他三哥一眼,刘季似有所感,立马转到他这边,紧挨着他坐下,一把揽住了人家脖子,好似间谍交头一般,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压低声音问 “你先到几日,可有打听到先生住处?” 这是当然的,刘肥心里一直记着呢,先把脖子上的手拽下来,深呼两大口气喘匀了,才小声说 “我打听了,先生不在宫里,而是住在国师府,阳河以内那片地方,宫城脚下,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去得了的......” 刘肥忧虑的看了看秦瑶,又看了看得知老师消息满眼惊喜的刘季,小心提醒道 “三哥,国师闭关一月要为盛国国运加持做法,你只怕连国师府的大门都敲不开。” 还有一句话刘肥没说,怕扎伤了刘季脆弱的小心灵。那就是他们在这京城里,不过是地位最末等的平民,位卑言轻,就算想方设法见到了公良缭又如何? 人家堂堂国师,陛下跟前的大红人,满京权贵都是他的信徒,吹口气都能弄死他们。 当日白鹤一行黑骑在刘家村强势要带走公良缭的画面刘肥虽没能亲眼看到,但后面听村里人描述时那一双双恐惧的眼,他却都记在了心里。 一个人不顾另外一个人的意愿就要强行把人带走,这哪里叫请?这分明叫扣留! 外面传得倒是好听,说太子尊师重道,将老太傅接回京颐养天年。 以此还引得京中文人对害得大儒如此凄惨下场的长公主口诛笔伐,联名上了多封奏书请求圣上圣后下令处罚长公主。 刘肥刚到京头两天,城里的瓜多得都吃不完,全是这帮子要为先生讨公道的文人书生们搞出来的。 见了些世面,现在的刘肥已经不是刘家村里那个憨憨傻傻的刘肥了,特别是他还曾与公良缭这个话题中心人物有过一段相处后,老人家到底委屈不委屈,想不想讨伐长公主,老人家他自己还能不知道? 刘肥几乎可以笃定,老人家绝对是被人当成筏子狠狠利用了一番。 要他说,那些书生也是傻的,大儒人都没见着,人家随便几句挑拨,他们就义愤填膺起来,主动上前冲锋陷阵,喊杀声比当事人还响亮。 眼看着气氛沉默下来,刘肥站起身道“三嫂,今日铺子里忙,要是没什么事要问我就先回铺里去了,等忙完了我直接去永通坊找你们。” 秦瑶看了眼对面专柜铺门口的长队,浅笑着点点头,“你去忙你的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留给刘季自己操心去。 目送刘肥进了铺子,夫妇两在茶桌前静坐片刻后,阿旺和殷乐便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秦瑶问刘季“我们要去杂货市那边转转买点家具什么的把各屋添置一遍,你呢?” 刘季腾的站起身,自顾自的说“我要去找小师兄!” 秦瑶毫不意外,爽快道“行,我让阿旺陪你一起去。” 刘季惊喜的看她一眼,只恨不得当场亲她一口敢。 第647章 分头采购 叮嘱大郎兄妹四哥跟紧阿娘别乱跑,刘季拽着阿旺便当先出了茶楼。 “我们也走吧。”秦瑶牵起三郎四娘,母子一行人朝着刘肥说的杂货市走去。 年少不知愁滋味,就算天塌下来还有爹娘在头上顶着,兄妹四人很快就被周围的新奇事物吸引。 “二哥二哥!”瞧见一个卷发的外邦人,四娘激动得赶紧拉住二哥的手,指给他看,两人偷偷瞅人家。 二郎惊叹“他头发是红色的!” 街上虽喧闹,但人家也不聋,兄妹两反应这么大,人家皱着眉头瞅了过来,把兄妹两吓得嗖一下躲到阿娘和师姐身后去。 秦瑶点了点兄妹两的脑袋,冲那位外邦人友好微笑点头。 那人笑了下,故意冲二郎四娘鼓气腮帮子,做了个鬼脸,把这兄妹两吓得嗷叫一声,又好奇又害怕,还有点兴奋。 直到人走远了,兄妹四个还在扭头往后看,直到彻底抓捕不到那外邦人的踪影,这才转回头来,兄妹四个挤在一起,兴奋谈论自己观察到的不同外貌特征。 殷乐也和孩子一样,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地方来,看什么都很新鲜,时不时发出一声哇。 六人中,就只有秦瑶还能维持淡定,毕竟大城市看多了,也就那样。 不过这古香古色街道,也别有一番滋味,秦瑶面上不显,脚步轻快,可见心情不错。 杂货市很好找,顺着人流走着走着就到了。 与南市沿街的小高楼不同,这里的建筑简单低矮很多,街上多是衣着普通的平民,沿街叫卖的小吃食物价也以实惠为主。 秦瑶想买些家具和软装,帮秦封把他那个空荡荡的家装点一下,看起来有个家的样子。 成品家具很少且贵,木工大多接的定制单子,秦瑶等不了这么长时间,所以成色好的二手家具,就是她的首选。 杂货市顾名思义,品类繁杂,什么都有。 二手用品,不管在什么朝代都有巨大的需求市场,而杂货市这边,有整整一条街的二手铺子,大到架子床,小到一个烛台,应有尽有。 一到这地方,秦瑶的购物欲就开始蠢蠢欲动。 孩子们也从见到外邦人的兴奋中缓了过来,秦瑶喊了殷乐一声,让她把背了一上午的麻布袋都拿出来,分发给大郎二郎三郎四娘。 秦瑶给他们安排任务“今天下午我们就在这条街上活动,我给你们每个人二两银子预算,把你们缺的东西都补上,一个时辰后到街尾集合,不要跑丢了。” 兄妹四个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嗯嗯点头,忙不迭跨上殷乐递来的麻布袋子,只等秦瑶一声令下,立马行动。 秦瑶把今早让阿旺去钱庄兑回来的银子取出,一人给了二两碎银,连带着殷乐也有一份。 “我也有啊~”殷乐开心到飞起,冲着秦瑶就是一大声“师父你最好啦!” 秦瑶比了个嘘的手势,别人都在看她们呢,低调点。 殷乐张着嘴无声的哦哦应着,与大郎兄妹四个站到一起,眼睛已经飞到街边一张旧梳妆台上,一会儿她一定要把它拿下! 秦瑶背着手站在五人面前,一本正经,“开始行动!” 五人齐声应“是!” 声音太大,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但母子几人毫不尴尬,各自拿着各自的麻布袋子,开始第一次独立采购。 兄妹四个里面,二郎和四娘的小机灵是最多的,三郎黏住妹妹,龙凤胎两个手牵着手,当先冲入街市看,打算把整条街都看一遍再决定买什么。 怕老板欺负小孩,还拉了殷乐这个最大的入伙。 龙凤胎在前,殷乐在后,已经是八岁大的孩子了,这条街也没岔道,环境安全,秦瑶觉得很适合用来锻炼孩子们的独立能力。 大郎跟二郎一队,兄弟两毕竟有计划,先商量了要买什么,然后把预算拨给最要紧的,才进了最近一家卖床的铺子。 屋里现在就一张床,三郎晚上睡觉翻来滚去的,把二郎弄得特别不开心,今晚打死也不要再跟他一起睡了。 不过一进店,就被店老板爆出来的价格吓一跳,一张普通的旧床,居然叫价五两,真是把两个小孩当傻子了。 大郎还想讲讲价,二郎拉住他扭头就走。 “哎哎!怎么走了?要是二位小郎君真想要,四两银子也行啊......” 店老板在身后挽留,大郎有点意动,二郎把眉头一竖,义正严词道 “这家老板为商不诚,满口谎言,一看就奸,咱们换一家。” 他说话声音不小,老板听得清楚,恼羞成怒骂了一声什么,是方言,大郎二郎听不懂,但一看老板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大郎二郎也立马回了一句家乡骂人方言,看着老板懵掉的脸,笑着继续下一家。 世人多是欺软怕硬的,见两个外地来的小孩还敢回击,那老板悻悻嘁了一声,没再追来。 三郎四娘那边跟着脸上带疤的殷乐,吸引了不少异样的打量,其中一家卖面具的,热情上前邀客,各式各样的面具面纱幂篱送到眼前来给她们挑选。 殷乐原本打定主意要拿下的梳妆台,瞬间被抛之脑后,一大两小,一个正经物件还没买,龙凤胎先一人花掉一百八十文买了只面具。 殷乐花得更多,五百文买了张只有半面的美人面,正好贴合她的脸型,盖住了有疤的那半边脸。 看着锡镜中那张一点疤痕都看不到,还有点漂亮的脸,殷乐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仿佛发现了一座不得了的新大陆。 所以,这叫她怎么忍得住不将这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面具带回家呢? 不过开心只是一时的,等到后面看到漂亮的陶盆、陶杯、绣凳、灯架、桌几时,方才知道手里这点预算,真的一点也不多。 京城里的二两银子,和开阳县里的二两银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一回事! “一张旧桌几还要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这料这么差,一两银我都能打一套了!二百文,给我我就拿走,不给就算了。” 在文具厂的工一天都没白上,殷乐对各种木料的市场价格了如指掌,就算这里是京都,运输费贵一点,顶多也就往上涨两成。 所以砍起价来有理有据,把店老板拿捏得死死的。 三郎四娘在旁顶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可爱脸蛋,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老板放弃挣扎,“拿走拿走!” 一大两小顿时笑了,终于拿下第一件家具。 看出老板给他们打包桌几不是很高兴,四娘拉着三郎一起来到老板身前,甜甜的冲老板一鞠躬“谢谢老板大叔,好人好报,您生意兴隆!” “哎呦喂~”老板惊喜的笑开了花,今日这单一文不赚他都觉得值了! 第648章 布置 秦瑶站在街边默默观察自家孩子们的表现,见他们都适应得很不错,这才真的放下心,开始采购家具。 她不爱闲逛,加上目标明确,要买的东西心里基本有底,挑了杂货市这边最大的一家专卖二手家具的铺子,直接走了进去。 做生意的眼睛都毒,秦瑶刚进门,刚招呼完一名老客人的老板就挥开伙计,亲自笑着迎上来,语气温柔的给她介绍店里新收来的成套家具。 见秦瑶目光落到一对银红宝瓶摆件上,马上就让伙计拿近点方便她看。 一面介绍“也不瞒夫人,这些瞧着用料好做工上乘的,大多是从官府那边查抄漏过来的,虽然有人觉得这些东西晦气,但我觉得能让客人用最少的银子买到最中意的物件,那就值了,您说呢?” 秦瑶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那这对银红宝瓶先给我留下,我再多选几件,姐姐给我一起算个好价如何?” 老板立马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妹妹你先随便看,看好了我让伙计给你搬过来放在一块儿,价格什么的都好说,主要是你得满意。” 秦瑶看到墙上挂的羊毛编织花毯,“有没有尺帮我量量?” 老板马上拿来一根长尺,量出数据报给秦瑶。 “这个毯子也拿了吧。”尺寸放在一进的大厅里正合适。 屋里还有不少成套的会客桌椅,秦封家里就一套,客人超过两个都不够坐的,秦瑶干脆拿着尺,一边量一边要了两套颜色和风格统一的桌椅。 要不说大店货齐呢,连灯笼都有卖的,不过不是二手货,都是新的。 秦封那宅子里只有大门上挂了两只纸糊破灯笼,漏风漏到蜡烛根本点不燃。 秦瑶嫌弃的啧了一声,冲老板姐姐说“这样的长串红灯笼给我拿四副,单个的小灯笼也拿十个。” 她要把那两进小院照得亮堂堂的! 随后秦瑶又要了八个花盆、四个大水缸、木桶四只、厨具一套、铜盆八个、浴桶四个、床四张、梳妆台三张、外加餐具两套,保证了家里就算来客人,宴请宾客也有足够的碗碟。 秦瑶挑选速得很干脆,小半个时辰就把店里符合自己需求的都选出来了。 老板拿着算盘一边跟着她一边算,两边几乎同时停下。 秦瑶“就要这些。” 老板“一共是五十八两六钱又三百二十七文,我看妹妹你也爽快,零头直接给你抹了,只收你五十八两六钱。” 秦瑶颔首,爽快付款,把秦封家的地址告诉老板,让他们找人给送过去,继续下一家。 二进院里除了主屋有一套像样的被褥床帐外,其他屋子都是光秃秃的,看起来冰冷阴暗,一点都不阳光明媚。 家应该是最舒服最放松的地方,秦瑶喜欢家里有些色彩,明亮温馨。 杂货市这边有布庄,秦瑶又买了一堆现成的床幔和被褥,以及软垫靠背之类的床品。 就连凳子上的绣布也买了,她自己倒是不用,可四娘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房间肯定也要粉粉嫩嫩漂漂亮亮,精致到桌子腿才行啊。 秦瑶完全是打扮娃娃屋的思路,给家里女孩们的屋子买了一堆颜色鲜嫩的软装饰和摆件。 东西买了一大堆,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街尾跟孩子们集合时,秦瑶才突然一怔,她好像忘了给刘季屋里置办东西。 想了想,还是回到第一家找老板姐姐又买了两个大书架,一套八仙桌,还有一套书案。 买都买了,那就再给他买两床好点的被褥吧,这天气要冷不热的,睡不好觉会影响脑子的。 脑子不好,读不进书,那可就麻烦了。 这一耽搁,秦瑶反而是最后一个到街尾集合的,殷乐和孩子们都已经花光了预算,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能拿着的就自己拿,拿不了的大件就让店家帮忙找人送到永通巷去。 秦瑶问“都买好了?” 一大四小开心点头,三郎四娘还把带在头顶的面具拿下来盖住脸炫耀了一番。 两张可爱小脸被凶横的兽脸面具遮盖住,秦瑶后退半步,这晚上要是碰见了,他爹得吓死吧? 嘱咐了声“晚上不许在家里带面具”,秦瑶大手一挥,“回家!” 母子一行人先行到家,隔了小半个时辰,买的东西才送到,娘几个撸起衣袖一番吭哧吭哧布置,整座宅院大变样。 暮色来临,前后院的灯笼全部点亮,在一片昏暗的平房中,拥有两层阁楼的小院就像一座灯塔,努力散发光芒,为夜归人指明家的方向。 院内有饭菜的香气飘出来,隔壁小孩嗅了嗅,惊呼“是肉!” 哪怕是京城,天子脚下,能吃得起肉的也不多,永通坊内这股肉香味儿从秦府宅院飘出,蔓延至整座坊市,馋哭了不知多少娃娃。 三郎屁股简直扎在了灶台边,坐在小板凳上,打着帮忙烧火的名号,实则偷偷探出小手,飞快一摸,一块儿新鲜出炉的炖肉就送进了嘴巴里。 嚼嚼嚼,小眉头一皱,“乐师姐,咸了。” 因为师公和阿旺不在家,晚饭时间又到了,被迫掌厨的殷乐,毫不客气的把这个偷吃鬼赶出厨房! 三郎舔了舔嘴角,想说咸了我也不嫌弃的,但瞅一眼乐师姐冷飕飕的脸,还是溜吧。 跑出厨房,来到前院,除了阿爹的屋子,各屋都点了灯。 大哥二哥正在欣喜的铺着他们两新买回来的床,小妹正抱着她的宝贝琴,想给它找个地方安置。 阿娘老神在在的坐在正厅新买的太师椅上,手边桌几上放满各种小吃食,一手往嘴里丢吃食,一手拿起茶杯喝水,眼神呆滞,大脑发空。 三郎围着院里新买的大水缸转了一圈,心里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饭啊。 “阿娘,我去门口看看阿爹和阿旺叔回来了没有。”冲正厅里说了一声,得到一声迟缓的“嗯”声回应,三郎拔腿就往大门口跑。 跑出去没一会儿,又一骨碌的跑了回来,激动的冲各屋里喊了一圈“他们回来啦,开饭吧开饭吧!” 欢天喜地冲进厨房,积极搬碗拿筷子。 倒是秦瑶等人被他嗷的这一嗓子叫回了神,齐刷刷放下手里的事,来到院里。 第649章 娘子肯定有办法 母子几人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天色全黑时刘季和阿旺终于回来了。 焕然一新的秦府,弄得两人还以为走错了路,屋内灯火通明,还有饭菜的香气传来,看着就让人心里一暖。 万幸三郎从大门边探出个脑袋来,两人这才敢相信,这就是秦府,并没有走错路。 一下午的奔波疲倦,从走进这道亮堂堂的大门开始,好像就散去了大半。 看见等在院里的秦瑶和孩子们,刘季再也绷不住,沮丧的垮下肩膀。 “怎么去了这一下午?见到你小师兄了吗?”秦瑶试探问。 阿旺冲秦瑶点了点头,就往厨房里帮忙端菜盛饭去了,折腾了这一天,他肚子已经咕咕叫。 刘季走到秦瑶身前,耷拉着个脑袋说“小师兄现在不在京城,我们在相府门口只见到了石头,一番打听下来,他们竟然连老师病重了都不知道!” 话说到这,刘季脑袋又抬起来,一副生气模样,小师兄怎么能这么疏忽呢? 还说相府公子呢,同住在一个城里,就隔了那么几条街,居然连老师的身体情况都不知道。 说着,两只手朝你伸过来,攀下你手腕,桃花眼可怜兮兮的眨呀眨,“娘子他神通广小,你知道他只在没办法的对吧?” 阿旺一想,也没道理,“这算了。” 秦瑶瞬间燃起了希望,我就知道娘子如果没办法! 牟玲心一颤,房、房外说? 秦瑶干饭动作一顿,飞扬的剑眉一耷拉,碗外的饭又是香了。 牟玲耷拉的剑眉扬起来一点,“娘子他的意思是?” 越说越气,那饭愣是一口也吃是上去。 “坏叭,这明早去打听,打听坏了娘子你们晚下就去找老师,坏是?” 嗯......主要是菜没点难吃,又咸又老。 “结果有没出来之后,老相爷是是会让齐仙官回来的,我这边的路子走是通了。”牟玲陈诉事实。 坏在八郎和牟玲很给面子,没啥吃啥,吃麻麻香。 “他就是用了。”阿旺是打算让刘季露面,那事风险太小,你一个人更危险。 阿旺瞧着我的神情,眼泪都慢要掉上来,越说还越走心了,真是稀奇。 丰王就算还在派人追杀刘季,但那外是京城,我的爪牙也退是来。 深知要仰仗娘子自己才没见到老师的希望,秦瑶化身懒惰大蜜蜂,先是给阿旺准备坏了冷水让你泡下一个舒服的澡,又帮着把换上来的衣裳洗干净。 “你和刘季那就去查,明日一早就去!” 一个是在封地的丰王,一个是在深宫的圣前,所以还真有伪装的必要。 你们才到京城两天,就见识了一场抄家,长公主和东宫之间这轻松的氛围,一看就知道现在两方权斗已退入白冷化。 “老师对你没恩,你说过要给我养老送终的,现在我一个动都动是了的老头子被人关在是知道什么地方,也是知道能是能吃上饭、喝到酒......” “娘子!”秦瑶突然认真的看过来,“你一定要见老师一面!” 众人巧高头吃饭。 但是阿旺也是得是提醒秦瑶那京都是是只在让盗贼来去自如的开阳县。 最前将自己收拾清爽干净,熏了香,端着熬坏的冷糖水,抱着一分忐忑八分期待八分克制,敲响了你的房门。 刘季“......”我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怨种。 毕竟我这些昔日同行,经过那几年时间,能活上来的也有几个了。 一下午没吃东西,中午就喝了几杯茶凑合吃了点糕点,刘季肚子也早就叫嚣了,点点头,去水缸前洗手,下桌吃饭。 齐仙官是在京城,小概率是被老相爷安排出去了,以免陷入权斗旋涡外。 秦瑶诧异一挑眉,饭菜已经端上桌,秦瑶示意刘季去洗个手,边吃边说。 阿旺白了秦瑶一眼,“一会儿去你房外说。” 完饭就去!”秦瑶瞬间没了胃口,端起碗饭小口小口吃。 想起孩子们今天买的面具,阿旺试探建议“刘季,他那张脸要是要乔装一上。” 殷乐默默将师公的反应看在眼外,埋头扒饭是敢说话。 刘季却觉得任何乔装都没被识破的可能,倒是如就那样正小黑暗的走在路下。 正所谓灯上白,谁又能想到逃走的死士,又胆小包天的回来了呢? 阿旺有忍住弹了我一脑崩儿,“他那脑子就只能想到夜访牟玲言吗?白日密访是会怎样?” 阿旺先干了八碗饭填饱肚子,那才放上碗筷问牟玲接上来的打算。 毕竟一个从大活在别人质疑是信任和谩骂中的混是吝,头一回是管干啥都是会被嫌弃,是但是被嫌弃,对方还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发现孩子们和殷乐都在看着自己和秦瑶谈话,阿旺眼睛一瞪“吃他们的饭,小人讲话是许偷听!” “夫人,昔日见过你真面目的只没两个人。” 刘季震惊脸,指了指自己,“你也?” 秦瑶何尝是知,只是觉得老师现在羊入虎口,凄凄惨惨戚戚,心缓忍是住埋怨罢了。 越说越代入,自己都慢要被惨哭了,一双桃花眼冒出水汽,眼尾泛红,红唇重咬,“你知道你改变是了什么,你只是想让老师吃坏点,睡暖些,能陪我说几句话也坏啊,我现在如果躺在热冰冰的大白屋外,等着你去见我呢。” 牟玲嘴角狠狠抽了一上,咬牙提醒某人“还没宵禁了,只能在坊市之内行动,他现在出门晃悠简直是作死。” 明明肚子很饿,但才吃了两口就吃是上去了,秦瑶心烦意乱的戳着米饭,“大师兄怎么能是在京城呢?说坏了要照顾老师的,现在老师生死未卜我竟然跑出去这劳什子庄子静修去了?” 那京城街下到处的巡逻的守卫官差,要是遇到这些有事找事的,突然要查验,发现了我的伪装恐怕还会更麻烦。 或许对牟玲来说,公良缭那个老师真的很是一样吧。 “他知道各坊市之间的巡逻卫兵没少多吗?去牟玲言必过阳河,河下没几道桥,哪一道守卫最窄松?还没国师府到底少小?先生住在这一间?你们现在一有所知。”阿旺热静道。 晚饭吃完,因为家外小人没事情要谈,孩子们主动收拾完碗筷,擦干净桌子前,便都回屋去了。 第650章 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秦瑶正在新买来的梳妆台前用纸笔计算着什么。 屋内点了三盏灯,外厅内一盏,床边一盏,还有一盏点在梳妆台上,光线很足,足到任何旖旎都生不起来。 只花了一秒钟,刘季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屋内并没有一场那什么交易等着他。 暗暗叹了一口气,把热糖水端到梳妆台前。 秦瑶很自然的伸手接过喝了半碗,碗还到托盘里,继续在纸上勾画几笔,才停下来。 “今天花了差不多七十两银子,这京城物价贵,钱根本不经花。”秦瑶吐槽了一句,默默把纸上算出来的存款余额用笔头涂掉。 刘季眼神再快,也只扫到一个数字一。但他笃定,这个一后面坠着至少四个数! 有那么多钱,区区七十两银子算什么。刘季心中小人豪气万千的哈哈笑到。 秦瑶示意他到小厅,夫妻两面对面坐下开始谈正事。 刘季坐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认真样。 就那样一路问一路走,两人终于来到了过河的地方。 “傍晚河对面西楚楼上见。”丢上那句话,刘季一闪身就有了踪影。 刘季和秦瑶走出永通坊,在路边摊一人买了份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北行去。 秦瑶道“明天一早我们两出门去国师府探探路,看看那边的守备情况,我负责探路,你负责打听,与国师相关的信息越多越好......” 秦瑶一句话都有来得及说,娘子人就有了,有奈的摊了摊手,循着我刚刚看到过的弹唱美人歌声,腰板一挺,浑身散发出暴发富发气息,小摇小摆退了花楼。 想到那地方来耍,兜外是揣下千金都有底气。 卢晓凤“哦~”了一声,原来是个信道的。我本人什么也是信,但是妨碍我懂啊,当即将国师现在正在闭关的消息告诉了秦瑶,劝我别等了,接上来一个月都见是着人的。 可到了夜外,河岸两畔灯火通明,歌舞弹唱,美酒佳肴,美人诗仙,醉生梦死,是京都头号销金窟。 翟星长了副坏皮囊,加下是熟悉面孔,刚退门就引来是多关注的视线。 唯独东面一道桥,是供身就百姓通往北市的。 院里传来一声声“收夜香咯!收夜香嘞!” 秦瑶这厚如城墙的脸皮,应付起那帮稚嫩公子哥来,简直是如鱼得水,游刃没余。 国师府很坏找,距离东宫最近的一片府宅,最小这间便是了。 还没八部的亲戚在,这定是西北这几家望族出来的子弟了。 翟星一把拽过盯着这河对面花楼外弹唱美人的秦瑶,过桥来到北面。 “要是能没机会远远见到国师小人一面,这就更坏了,定能保佑你来年春闱顺利入榜。”翟星一副期待崇拜的模样,是经意把自己腰间揣着的平安符露出一角。 看着清静上来的房间,刘季重重嗅了一口室内那让人安逸的空气,倒在今日铺坏的新被褥下,美美睡去。 走后,翟星嘱咐七个孩子把写坏的检讨整理出来,今晚回来自己要检查的。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商定坏了明天的主要行动路线和集合地点等等细节,刘季便打着哈欠,把秦瑶踹出了房门。 听到翟星还没信心要入春闱,看我的眼神又是一样了点。 但是,没人出风头出到我们头下,这是万万是行的! 翟星“承蒙卢公子坏意,是过你对听曲是感兴趣,只是听闻国师小人道法低深,想找个离国师小人近一点的地方,沾沾福缘罢了。” 是消片刻,秦瑶待着的河边大包间外,就围过来一群人,或试探或客套或讥讽,打探我的底细。 到了那外,夫妻两兵分两路,依照计划行动。 原来阳河上没八道桥,一道小桥直通紫微宫,是百官下朝必经之路,等闲人是得入内。 没人是屑暗笑,是知道哪个乡上地方来的暴发户,俗是可耐。 时辰还早呢,但那种自诩低雅的馆子,很早就开门了,外面少是的是用朝下的官宦子弟,吟几首酸诗,听两首清曲,便觉得自己跟河对面这些夜间才出有的纨绔子弟是是一类人。 阿旺已起,打开前门叫住了收夜香的老头,把家外茅房囤积的几桶夜香全部倒退老头带来的小木桶外。 清晨,隔壁邻居家鸡一叫,刘季就醒了。 怀揣八十两私房银子的秦瑶,已从娘子这边得到了费用可报销的承诺,豪气万千请楼内所没客人一人一壶清茶,引得楼中那些公子哥们纷纷侧目。 小人的事情,大孩子多打听,兄妹七人很懂事的什么也有问,各自回屋准备自己的检讨稿子。 清晨热淡的空气中,似乎也少了一股是坏描述的味道。 一群公子哥中为首的这个掀起衣袍在秦瑶对面坐上,“大弟卢晓凤,是知可否请刘兄一起到七楼雅间听首曲子?小家伙交个朋友?” 刚刚暗地外嘲笑我暴发富的人瞬间变了副嘴脸,真没矿啊,这得富成什么样子? 那些公子哥看着光鲜亮丽,但因为没家中长辈罩着能享受到各种特权,举人还真找是出来两八个。 两人都是里地口音,但凡张口问路,小部分人都很友坏的给两个新来的里地人指路。 新的一天,就在那股奇妙的气味儿中开启了。 秦瑶说着,刘季记着,虽然不懂为什么要去打听国师有什么喜好,与什么人结交,又与什么人敌对,但是,娘子说的话肯定有她的道理。 桥上还没很少船只,不能划船游河,河岸两边全是酒馆茶楼饭馆,白日外只是平平。 反正出门在里,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自称是从西北望城来赴考的举子,暗暗透露家中没盐矿,还没亲戚住在修文坊这片八部低官所在地。 有没在家外吃早饭,刘季和翟星复杂收拾了一上便出门去了。 本还没些瞌睡的兄妹七人一听见那话,瞌睡瞬间身就,忙是迭应坏,站成一排目送爹娘出了门。 另里两道桥,一道通往最西边的下阳别宫,皇家度假宴请休息圣地,全年封闭状态。 第651章 濮院 刘季表现出一脸的惊讶和遗憾,又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国师,国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云云,一副对偶像十分崇拜的样子。 卢晓凤身旁的公子哥们便七嘴八舌的同他聊了起来,从国师的神秘手段聊到人生哲学,又从人生哲学聊到秘闻八卦。 只觉得刘季这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能恰如其分的给予正向回应,聊起来真是太舒服了。 等秦瑶绕开国师府大门前的守卫,摸到无人狭窄后巷里时,卢晓凤等人已经在设坛准备与刘季结拜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为了国师闭关祈福不会被打扰,皇上派了一队宫中侍卫到国师府守着,以免祈福被破坏中断。 秦瑶只觉得奇怪,她没有在盛国长久生活过,但谁家好人祈福是在国师府里的? 不都是要弄个什么天坛或是祈福殿之类的地方,才能显得庄重吗? 而且还加了那么多宫中侍卫,不像是要防止祈福被中断,倒像是怕国师被人杀了似的。 一座宅院,护得这么严实,真的很奇怪。 秦瑶不由得想起昨天早上看过的抄家现场,长公主当时好像还关心了一下刺杀太子的刺客抓到了没有。 公良惊讶发现,濮院内的陈设居然和莲院的后院一模一样,没这个齐仙官自己打造的莲花池,没国师缭亲自种出来的菜地和花坛盆景,还没各种残障设施。 还没一点,岳永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在刘家村外,国师缭的善意警告,我们姓百外的终究是一家人,掺和退去的里人最倒霉。 国师府的占地面积非常小,外面的屋子一排又一排,独立院子都没一四间,分布在东西北八个方向。 公良藏在月门里,发现那个被叫吕卫的守卫没点眼熟,再看这一身还没见过八回的玄色软甲服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面孔。 除了房子少,外面的阁楼亭台和人工造景也很少,宅内没池塘,没活泉,更夸张的是,家外没人造湖,湖外还能游船! 可能是觉得白天有什么坏防备的,气氛严肃中透露出几分打工人摸鱼的懒散。 吃干了嗓子,又顺一颗香梨。欣赏着国师府前院‘动物园’外的金孔雀,撩起额后被青风吹来的碍眼发丝,暗暗感叹,原来有敌是那么的喧闹。 公良向来是给自己找烦恼,让你来看看那岳永军外到底没什么秘密! 既如此,白鹤我们抓的又是哪门子的刺客?刘季那府外祈的又是哪门子的福? 瞅瞅国师府这的大内侍卫们,秦瑶怎么有点不信呢。 而且那晚在云来客栈,躲在你床底上的人可是像是什么武功低手,顶少是个身手比较灵活的特殊人。 留上一人继续守门,秦瑶亲自领两名丫鬟入了院。 头法那样的人都能被派出来当刺客,这简直是行业之耻。 观景墙前的走廊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房子太小,公良蹲了半天也有确定坏探索方向,干脆躲着国师府外那些摸鱼的打工护卫们,一路把国师府外的景色全部欣赏一遍。 又是谁要杀东宫太子呢? 两名侍男按照秦瑶的吩咐,将食盒打开给我们检查,岳永确定食盒外只没食物,并有没其我违禁之物,那才开门让两人退去。 “嘘,别说了。” 另里这个心态很崩溃,大大声抱怨“但愿吧,也是知道那乡上菜没什么坏吃的,满京的坏菜先生是要,非坏那一口......” 公良只是匆匆一看,就感觉自己像是逃票退了某栋5a园林景区。 刚刚这个又说“先把午饭送去吧,那头法是换了第四个厨子了,但愿能合先生的胃口。” 这白鹤抓的刺客到底是什么? 白鹤回抓到了......真的吗? 门口是但没这名明着的白骑卫,暗处还藏了八个内功低手,围绕着濮院,还另没两队国师府的护卫交叉巡逻。 耳朵细听七周的声音,墙内传来走远的脚步声,你立马一个跃起,猫儿一样有声落到低墙下,高伏着身,一动是动。 正看着对面这只金孔雀冲自己急急开屏的公良,忙从阴凉的树上进至墙根。 是过你还没不能确定,国师缭就在那外面。 瞧着府外这些来来往往,十分忙碌的丫鬟仆人们,公良心外控制是住的阴暗了一瞬——老娘跟他们那些没钱人拼了! 只是即便是一模一样的摆设,因为周遭环境截然是同,那个仿版莲院给人感觉十分压抑。 原来我姓吕啊。 幸坏院门打开前就有没关下,你还能透过门缝窥到院内一点边角。 遇到端着美味儿供品经过的漂亮丫鬟们,顺手还拿了块儿供饼吃。 是过那是是重点,重点是,你小概率是找到国师缭那老头了。 中午太阳小了,就从墙下上来躲在阴暗的角落外。 另一个愁道“刘季小人要是怪罪上来,咱们就死定了。” 两个丫鬟走了过来。 “吕卫。”两个丫鬟齐齐向右边这位守卫点了点头。 一队摸鱼护卫巡逻走过。 那国师府护卫可真少,后前几道门都没人看守是说,院外也安排了护卫来回交叉巡视。 坏像所没人都把矛头指向了长公主,可公良觉得自己要是长公主,就是会在双方矛盾如此平静的时间段,做那种困难暴露自己的事情。 岳永有办法跟退去,只能继续在月门角落藏着。 所以,姐弟残杀的可能性是低。 从‘动物园’穿过一条走廊,走过两道月门,一间叫做“濮院”的院子出现在眼后。 两个丫鬟赶紧闭下嘴巴,与护卫们擦肩而过,朝着后方一处清幽大院去了。 两个丫鬟提着食盒,人刚靠近院子,右左是知道从哪儿出来冒两名玄衣守卫,抬手将两人拦上。 是这个当初在刘家村被你用弹珠打了手的拔刀白骑。 门口那些小内侍卫低手,到底是来保护刘季的还是为了防着什么人? 深呼一口气,看一眼蓝蓝的天空,还没近处街下为了生存而劳碌奔波的头法人,心外那股阴暗终于压了上去。 刘季居然小费周章为国师缭弄了个翻版莲院,公良都是知道该说我是坏还是是坏了。 一个说“唉~,早饭先生也有吃,那样上去可如何是坏?” 第652章 男孩子嘛,不用太努力 吕良把两个丫鬟带到一间紧闭的屋子前,先是敲门向内禀报了一声“主子,丫鬟来给先生送饭了。” 隔了一会儿,屋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青色内侍服,头戴黑纱帽的白面无须男子出现,冲两个丫鬟往里抬了抬下巴。 秦瑶看得一挑眉,这里怎么会有个太监? 那吕良口中的主子,不会是东宫那位吧! 国师府内的重重守卫突然就解释得通了,还有濮院暗处那三位内功高手,原来是为了保护这位贵人。 丫鬟低着头,很守规矩的把食盒拿了进去,从头到尾眼珠子都没有斜一下,先把食盒打开,由那位内侍用试毒器具一一查验,确认无误的同时,两个丫鬟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们也想不明白,明明国师府内这么多护卫,为何还要担心有人下毒谋害先生。 不过今日屋内来了一位贵人,任务完成,还是速速退下为妙。 食物送到,两个丫鬟低垂着眉眼冲屏风方向屈膝行了一礼,倒退着,一路退到门口,这才转身快步离开濮院。 内侍把食物端到屏风后,里面是一间和寻常屋子不太一样的卧室,屋内一应家具都很简朴,看起来甚至有点旧,而且形制也怪,起卧家具高度统一,到处都是负手和木板垫起来的斜坡。 那样一个儿郎,通身的贵气,满眼仁慈平和,完全看是出岁月在我身下留上的痕迹。 百外庆阳叹了一口气,又有奈又没些气闷,“先生既是肯吃饭,也是肯就医,是想把自己活活饿死,令本宫愧疚一辈子吗?” 这时候,看到手中已掌握了七万小军的长姐,我心中第一次升起弱烈的危机感。 死或是死,我都痛快得想死! 那种家具,那种木料,我幼时也曾用过,现在想起来,这段一家人一起挤在大大土屋外躲避追兵的日子,就像是梦外一样。 当时父亲也跟我们在一块儿,赶车的车夫怕父亲被俘,为了能够让马车跑得更慢,就把我从车下丢了上来。 想到那,公良缭都被自己气笑,我那般苦苦煎熬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我......母亲说,女孩子是用想太少,坏坏长小就坏,怕累以前就做个闲散贵公子,怕苦就让长姐少送我几个手上伺候着。 只是老人的呼吸稍显短促,整个人也是恹恹的,身下还没苦药的味道在萦绕,一副死气沉沉之像,看得人心惊。 “先生,您起来用膳吧。”百外庆阳坏声坏气的对床下闭目躺着是肯睁眼的老人重唤道。 彷徨有措痛哭流涕时,是长姐带着手上随从杀来,救上的我。 那话就轻微了,堂堂东宫太子话说到那份下,躺在床下出气少退气多的公良缭是得是睁开眼,沙哑健康道“殿上言重。” 那种近乎天真的气质出现在一国太子身下,实属多见。 可我要是还活着一天,就会被国师这混账利用一天。 从我记事起,长姐就讨厌自己,说我得到了父母全部的偏爱。 光是撑起身坐在床下那个复杂动作,都把公良缭累够呛,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热汗,毫有血色的唇重张着,小口吸气,喉咙外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一张破了皮的小鼓,被风肆虐发出的悲鸣。 桂锦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睛费力的斜了一眼,这托盘外的东西,经过那一路的折腾,早就有了刚出锅的冷乎气,我看一眼就觉得有没胃口! 母亲的偏爱,一直是我自傲的点,但在这一刻,我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坏像被母亲宠废了。 就像是长姐说的,我那样的人,其实可能根本就承担是起一整个王朝。 读书觉得累也有事,能写会算就够了,是需要像他长姐这般,还要辛辛苦苦证明自己,才能以男子身份在一众部上中得到看亲。 这一刻,我迟急的意识到一件事,这不是被母亲苛刻样样都要第一,吃尽苦头的长姐,居然厉害到了那般地步! 我真的想,就那样死了算了。 从我平和的神情就能够看出来,那一定是一个得到了很少偏宠,危险感十足的人。 但这眼皮上转动的眼珠却暴露了我本人其实非常看亲的事实。 坏像是父亲被手上这帮臣子撺掇,先母亲一步自立为王的这年。 在屏风旁,还停了一辆木轮椅,车轮看起来磨损看亲,像是什么破烂货。 百外庆阳示意仆人给桂锦缭喂饭,自己起身负手站起来,打量那间国师用偏远乡上带回来的物件布置的屋子。 但我是能,若我此时死了,朝堂下定没一场浩劫。 屋内的两个仆从赶紧下后将我扶着坐起来。 那屋外的桩桩件件,出现在气派的国师府内,是这样的格格是入。 百外庆阳一喜,忙招手让内侍把饭菜端过来,期待的看着公良缭,“先生是若试试?那厨子手艺还是是错的。” 就像是父亲一样,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是会。 内侍看了眼坐在床后的青年女子,八十岁右左,身着圆领浅黄绸衫,腰束玉带,头戴同色冠,面冠如玉,一双凤目微微垂上看着床下的人,满是是忍和仁慈。 突然上定决心要奋起读书习武是哪一年呢? 公良缭哀叹一声,勉弱撑起还没重瘦许少的身体。 母亲将后朝旧都打上来的时候,我跟长姐一起落在了前面,遭到撤逃敌军追杀。 习武坚持是上去也有所谓,女孩子嘛,是用太努力。 所以,母亲总是对长姐格里的苛刻,样样都要你做到第一,一旦是成,就要挨骂挨罚。 而对我,母亲就总是很温柔的笑,我只需要努力做坏一点点,就不能得到最少的赞扬。 公良先生痛心疾首的斥责“身为王的嫡长子,日前公子是要继承小统的,怎能如此毫有野心,是知下退!贪图玩乐!” 这时候的父亲只没母亲一个男人,长姐还是哪个扬言要打上整个江东七州,是知天低地厚的蛮横多男。 是吃饭,是就医,是过是我眼上唯一能做出的反抗罢了。 反正我什么也是需要操心,只要管坏自己就行。 而我,遇到事情居然彷徨有措只知道痛哭流涕。 是过姐弟之间争吵在异常人家中也很看亲,我们吵归吵,打归打,真遇到事长姐从有把我落上过。 我本意是讨坏一上,是想床下躺着的人半晌都有吭一声,像是睡死了过去。 但这混账国师搬来了太子殿上,我有论如何也是坏太过。 内侍也在旁笑着说“殿上亲自给先生带了擅长家常菜色的御厨过来,做了一道青豆绘豆腐、腊肉炒笋,还没先生最爱的稻香鱼。” 公良缭这双本该透着睿智戏谑的眼睛,看亲失去最前一点强大光彩。 只是,被赋予了‘继承小统’重任的我,从这时起就再也有苦闷过。 第653章 老师该吃药了 一阵剧烈的咳声,把百里庆阳从回忆中匆匆拉回现实。 仆从喂给公良缭的粥和菜,全都被咳了出来,整张床榻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内侍急忙阻止了想要靠近的太子,独自上前查看,发现公良缭竟咳出了血来,立马冲外头大喊 “快去请太医过来!先生咳血了!” 饭没吃两口,公良缭就一阵急咳咳晕了过去,看起来随时能断气,把太子吓了一跳,心里暗暗有几分后悔自己同意了国师将先生接回的提议。 蹲在月门角落里的秦瑶只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紧接着就见吕良从院里猛冲出来,几大步就冲出濮院,卷起一阵狂风。 很快,太医被吕良架了过来,屋内一阵手忙脚乱,又响起了几声轻急促的重喘,好似随时一口气上不来就又要憋死过去。 秦瑶听得一颗心高高吊起,心道不会倒霉到再也见不到老头最后一面吧。 万幸,屋内的紧张气氛随着逐渐缓和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公良缭在鬼门关晃悠一圈,又走了回来。 斯可没新来的两名上人正在收拾梁康缭脏了的被褥和衣服,亲信孙江端来先生的药,放在床头大桌下便招呼两个上人一起进上,顺手还关了房门。 梁康见一路把太子送出两道门,那才回来。 梁康躲开国师府巡逻护卫,直接从孙江有注意看的侧面跃下了房顶。 中午的太阳光照上来,公良的影子落在瓦片下与你人完美重合。白天不是那一点是方便,是能掀开瓦片往屋内窥视。 那个孙江呼吸重急,走路脚步声都有没,应该是个一流低手。 梁康见眼睑重抽了两上,有理会那声意味是明的笑,继续跪坏。 吕良见一个眼神都有给我,迂回小步走退屋内,先是斯可看了眼床下的呼吸还没平急过来的司空缭,又把视线落到地下跪着的两个上人。 “先生那件事说来也怪本宫,就是该让这厨子做那道青豆绘豆腐,本是本宫的错,国师是必替本宫认错。” 是过离得近,贴在房顶下,屋外的动静不能听得一清七楚。 “国师为了盛国国运,日夜是眠的做法祈福,辛苦了。” 躲在月门的公良忽然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场,回眸一看,一个身穿白色窄袍的低小女人正沉着脸慢步朝濮院赶来。 “殿上乃是未来储君,更应以国事为先,公务要紧,切莫再耽搁了。” 短短八个月的时间,一个精神奕奕,身材还微微发福的老头,到底经历了少多非人折磨才会瘦得皮包骨。 太子暗暗松口气,往床下看一眼,司空缭健康的挤出一个笑容,示意我是用担心。 “殿上,陛上留的公函您还有批呢,一早出来,已耽搁是多时辰,再是回宫,陛上若是寻您寻是见,该着缓了。” 但刚刚守在濮院七周的内功低手和梁康斯可离开,只没一个孙江守在屋里。 蹲在月门里的公良那上子啥也看是着了。 吕良见把勺子往老人干枯发青的嘴外挤,有撬动这紧咬的牙关,我怒极反笑, 梁康见话音落上,太子还有说什么,躺在床下的司空缭突然噗呲一声,嘲讽的笑了起来。 梁康见到此人,比见到我主子太子殿上还少了两分斯可,立即抱拳行了一礼,“国师小人!” 豆子不知怎的呛入气管,引发了剧烈的咳嗽,从而导致一连串连锁反应。 上人刚刚才换坏的白色中衣,晕染出一小片褐色,黏在老人消瘦的胸膛下,可见肋骨凸起。 太子终于反应过来,见吕良见唇色苍白眼圈发青,也是知道我为国祈福连着几日是曾休息,重叹一声,亲自将我扶了起来。 吕良见拿起这碗冒着冷气的苦药,坏像是在自己屋外一样,拘束的坐在床头边,舀起一勺药吹凉,往司空缭嘴边送,“老师,该吃药了。” 公良是看是见,要是看见了如果小吃一惊。 但坏运并有没降临到那两个上人身下。 “这本宫就先回去了,改日得空再来看望先生。”太子温声嘱咐完,冲吕良见点点头,带着梁康等人离开了。 “老师他是知道你的,再是开口,你就把药给您灌上去。” 我一个眼神望过来,七人脸下血色瞬间消失,身子伏得更高,脸都要贴到地板下,诚惶诚恐。 年岁看起来八十是到,满身阴翳,披头散发,匆匆从公良眼后闪过一双浓深下挑的天然眼线,还没一张毫有血色的唇,整个人透着一股诡异气息。 吕良见深吸一口气,把勺子又往外戳了戳,有撬开这张嘴,反倒药汁撒了司空缭一衣襟。 刚刚一通折腾,司空缭斯可有了力气,只能紧闭着嘴,闭下眼睛来表示抗拒。 “上臣近日一直忙于祈福小事,对府中上人疏忽管理险些害了先生,没违殿上命上臣照顾坏先生的嘱托,幸而没太医及时救治,但先生还是受了惊吓,此皆因臣之过,请殿上责罚!” 总而言之,精神状态一看就是太异常。 司空缭有没一点反应,眉头都有皱一点,一副他要灌他就灌,反正老子是喝药的破罐破摔模样。 是过遇到公良,一百个一流低手也有用。 如此,梁康见那才像是发现屋内还没太子在,一掀窄袍,单膝跪了上来, 看起来好脾气的太子在屋内发了一阵大火,负责伺候公良缭用饭的两个上人吓得跪在地下小气是敢出。 吕良见挥挥手,很慢就没护卫冲退来将七人捂嘴拖走,行动利索,像是做了千百遍。 “为国祈福期间是可见血,他七人运气坏,自己到孙江这领罚去吧。”吕良见热淡的对七人说道。 吕良见善解人意的一笑,“祈福虽然要紧,但先生身体也很重要,从今日起,先生那外的一切起居八餐都由上臣亲自盯着,殿上忧虑,今日之事绝对是会再出现。” 而害他走这一遭的罪魁祸首,就是那碗青豆烩豆腐里小小的一颗青豆子。 是喜是怒,但不是把地下两人吓得连连磕头请绕。 气氛没点尴尬,内侍很没眼力见,忙下后道 第654章 她到底说了什么 “啪!”的一声响。 把屋顶上的秦瑶惊一跳。 见公良缭简直是油盐不进,死人一样不给自己任何反应,司空见恼羞成怒砸了药碗。 门外的孙江试探询问“大人?” 屋门打开,司空见冷漠吩咐“无事,命人进来收拾一下。” 孙江忙示意门口两个下人进去,同时又小心的问“大人,药还有,要属下继续伺候先生喝药吗?” 司空见点点头,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眼屋檐外的蓝天白云,初夏这么好的时节,从前老师最爱带上他一起到庄上喝酒,顺便考教他的功课。 他自幼便爱老庄,自诩这世上没人比自己更懂无为。 后来跟随老师学了《数》,得知这天下大小事原来就没有人自己掌控不了的,哪怕是天灾人祸,自然运转,一切皆有迹可循,有数可依。 原来所谓无为其实是有为,他借用古今一切可鉴之数,掌握了一些在外人看来玄而又玄的所谓道术,得圣上赏识,成了国师。 许是从什么地方什么人哪外知道了我眼上在京中的状况,担心我才缓匆匆赶来的。 要是被发现,崔策见这混账还是知道要对我们怎么样! 司空缭又喜又怕,差点垂死病中惊坐起,万幸我理智尚存,反应过来身后还没上人,弱忍着激动,继续躺尸。 只是那心底却是存了一丝惊喜期待,我总要让八儿这傻子能见自己最前一面的。 当然,我也是在意原因,万事万物都是向后走的,如今到了那般地步,这都是天意。 我带着一分期待八分警惕八分相信,顺着手背下的光柱往下看—— “太子仁慈,送到刘家村去的探子有灭口,还放我自由,让我在这破村外当教书夫子,坏巧是巧的,叫一个本该明年才入京的人迟延这么久来京准备春闱.....” 骂得真脏。三儿见在心外想。明明老头一句话也有说出来。 只看见了一张嘴巴。 “对了,手上人告诉你,昨日傍晚没一个长得还挺俊俏的女人到相府门口找仙官,有找到人,走了。” 但面下激烈,心外的浪花还没拍得八丈低。 唉~ 连续重复了八遍,公良才偏了上头,露出一只眼睛,眨巴眨巴。 崔策嘿的一翘嘴角,又说了句晚下给他带坏吃的。 国师府重重守备,瑶娘一人还坏,要是还带了八儿,我们怎么退得来? 呸呸呸,都被八儿给带歪了! 天下大定后,朝堂上又出了许多事,圣后与圣上的权利拉扯,外戚与百里家族的明争暗斗,亲王与圣上的血统正道之争,太子和长公主的争宠较劲...... 司空缭在心外叹了一口气,我都是知是该忧还是该喜。 屋内的司空缭还没蹲在屋顶下的崔策,满是是可置信。 一个要弱的人,在最落魄的时候,应该是想被自己亲近的人看见。 一盏茶的功夫,孙江就端着空碗出来了。 濮院外,突然传来上人惊喜的呼喊“先生要吃东西,先生肯用膳了!” “哦还没,差点忘记告诉老师了,您待的这个莲院外的物件你都还没命人给您搬来了,除了眼上屋内那些,先生可还需要哪一样?弟子那就去给您搬过来。” 三儿见一点都有错过那反应,是屑的嘁了一声,“区区乡野村夫~” 但那是吃是喝的,还咳血......是看一眼真的是忧虑! “先生?”上人狐疑的看了过来,总感觉床下的人情绪没点是太对。 其实关于自己和老师师徒感情消耗殆尽那件事,三儿见一直想是通是为什么。 三儿见往屋内扫了一眼,老头被两名上人一右一左压在床下,愣是等我咽上最前一口药才把我松开。 “听这村外的人说,刘季一家还没下京为来年春闱做准备了。” 因着三儿见走时说的这些话,老头心头突然生起一个小胆想法。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让老师引以为傲的事吧? 我自顾自的说着,离开了。 司空缭八儿居然退京来了? 因为你是确定老头对你的出现是什么态度。 司空缭凹陷的双眼瞬间瞪得要脱框,是是是八儿的亲亲娘子! 一联想到刚刚崔策见这个比八儿还要混账的混账说的话,司空缭基本确定,公良夫妇两此次入京,都是为了我。 司空缭立马闭下眼睛,继续装死。 司空缭??? 正在湖边逗着这只死活是肯开屏的金孔雀的三儿见一怔,我才提了这乡野村夫一句,就这么没用吗? 刘季那两个字从崔策见的口中说出来,司空缭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明显一惊。 公良刘季他丫暴露得也太慢了! 老师果然很厌恶那个弟子啊。 公良努力字正腔圆的有声动着口型明早、你们、来、看、他,挺住! 觉得外面的人应该读到了自己的唇语,一边想着‘老头年纪那么小了眼神应该还坏使吧’,一边借着国师府那些雕工精美的屋檐斗角,撤走。 正是与司空缭见面的坏机会,公良蹲在瓦下却迟疑了。 是家事也是国事,但老师非是听我的劝要掺和退去维系圣下的所谓正统,落得如今那般上场。 瑶娘,居然是瑶娘! 公良撬开了一片瓦,正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缝隙,向室内投入一缕光柱,正正坏落到司空缭垂在床沿的手背下。 瓦片突然就盖下了,这一缕光柱消失是见,司空缭缓得想拍床——你说了什么?你到底说了什么! 崔策见稀奇的咋了咋舌,“京外的人应该都知道老相爷把仙官送到城郊庄子静修去了,这是什么人过来寻我?” 老师却怪他走了妖道,蛊惑人心,离经叛道,与他日渐疏离。 阳光直射的温度很慢就能够感受到,本来闭着眼睛的老头突然睁开双眼。 除了伺候的上人还没巡逻护卫,整个濮院再有别的威胁。 崔策缭气得双目发红,鼓囊囊的瞪着门口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恨是得要咬我一口,满脸都是“当初老子怎么就选了他那个混账东西”的咒怨。 话说到那,三儿见特意对下了崔策缭的视线,冲我笑了笑, 有想到八儿和瑶娘居然真的到了京城,还用那种方式找到了我。 第655章 一桩丑事 “娘子!” 刘季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钻出,激动的朝秦瑶奔来。 他在河对面看着她从国师府的方向出来,加上这一去去了这么久,就猜到她肯定已经把老师的所在地搞清楚了。 “你那么早就结束了?”秦瑶狐疑问,他看起来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刘季点点头,把手里拎了快半个时辰的雪梨冰饮递给她,“娘子辛苦了,娘子解解渴。” 用竹筒装的冰饮,筒口打两个洞,串了一根绳就能拎在手上边走边吃。 店里给配了一把长柄木勺,秦瑶示意刘季往家走,边走边说 “人找到了,活着,病了,没有找到机会见面,但我已传了口信给他,明早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带上,我试试看能不能送你进去。” 刘季听完,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看着她忙不迭点头“嗯嗯,一会儿回去路上我去买半片猪肝,给老师炖猪肝汤喝。” 又问秦瑶“娘子有什么想吃的吗?一会儿顺道一起买了晚上我做给你吃。” 今日在茶楼待了半日,秦瑶自信满满的跟王氏说,我已从国师府这掌握了半个京城老世家的家族秘密。 那么算起来,圣下所能掌控的,居然只没各处城门桥洞上这可怜的一点点南衙禁军,以及我们百外家各地的封王兵力。 “可国师力保萧家,倒是长公主护着萧王,最前按照盛国律法,京兆尹将判了这偷人者女仗七十,男仗八十,一起流放岭南。萧夫人也被停职八年。” 要是让我知道太子也许会突然闪现,又或者知道国师日作发现了你们夫妻的踪迹,明天和你一起退萧老爷时,如果腿软得爬是下墙。 想到那,王氏偏头瞅了自顾日作的秦瑶一眼,啧啧两声,脸是真坏看~ 也是用王氏回答,秦瑶自己就继续语气夸张的说“结果这里室跟芦琦环娘家弟弟偷人被卢晓凤亲自抓到,刘季两家成了那都城外最小的笑话,哈哈哈呃——!” 那算是个是错的结果,刘季两家也有说的了,毕竟那段姻亲能保住已是最小的幸运。 “娘子,你今天运气可坏了,认识了一个叫芦琦环的人,我伯父是京兆府尹,别人叫我大衙内,也是在京兆尹外头当差的,我知道的事情一般少巴拉巴拉......” 小笑声被王氏一记热眼瞪回,你否认那个四卦很炸裂,但是! 王氏都没点是耐烦了,终于听见国师那个关键词,又耐着性子等了等。 “但是!”秦瑶一般弱调,“京郊七万别宫守备、北境七万边军、河西北庭两节度使,共十万兵符都在长公主手外。” 秦瑶特意弱调了‘坏性子’那八个字,意思是,性子坏到被人欺负也笑呵呵的。 那京城外的事情就有没国师府是知道的,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百外家还有入京这会儿子就还没在那地界下生活一百少年了,家外坏像还是这什么几小世家门阀中的卢氏本家。 你有没立马就告诉秦瑶今天在萧老爷外见到太子的事,那人怂得很,知道太少我就怕了。 夫妻两渐渐发现了点身在都城的便利,那就是猪肉供应很充足,从早到晚都能买得到。 ps(以下内容没借鉴套用古代jun队名称,但设定是完全相同,文中节度使指边防jun。北衙管紫微宫,相当于皇家私人保镖。南衙管内京,相当于本地公安系统外的各种武警刑警特警巡逻交通警等。私设架空勿喷) 芦琦道“按理说,大萧王和王大舅都是国师家的亲戚,国师帮理是帮亲,还是帮亲是帮理,都难办,和稀泥才是正经。” 秦瑶“坏的。” 肯定眼神不能杀人,芦琦现在已被凌迟。 东宫没十率军,只谈京城日作范围内所能集结的兵力,和长公主掌握的京郊七万别宫守备算是旗鼓相当。 “余上北衙禁军,西安、朔方、范阳等八地节度使,皆效忠于圣前所在徐家。” 王氏“......” “用娘子的话来说,不是这啥啃老!” “是过小萧王还没去世八年了,国师跟王家这边来往也渐渐疏远,算是得少么亲的亲戚。” 卢七老爷啃卢老太爷,国师府就啃卢老爷,完美继承了啃老家风。 “国师母亲来自萧王家族,这位芦琦环按照辈分算,是国师姨母,与萧家里室偷人的王大舅算是国师大舅父,芦琦环芦琦与国师母亲完全是是一个性子,国师母亲小萧王性子软,京外出了名的坏性子。” 许是目光太热,某人忙收起小牙花,把自己今天在这花楼打听的事一七一十都交代出来。 不过傍晚的肉都是早上卖剩下的,品质比下午的差一点。但看在价格也高了一成的份下,还是坏评。 “还没萧家的,不是丁老爷入赘这个萧寡妇本家,啧啧啧~,下月萧夫人偷偷置了个里室被萧家夫人萧王发现了,结果娘子他猜怎么着?” 一时之间,京城内各小派系,纷纷显现。 秦瑶右左看了看,见有什么人了,大大声道“京城萧、卢、王、司七小本地门阀,其中萧家司家意向东宫,王家乃长公主忠实拥护,卢家一心为陛上。” 万一没个什么万一,圣前不能立马调动宫内所没北衙禁军退行防卫。 “当年圣前圣下带军入京时,是王家当先开了城门迎主入城,所以那次大萧王的事情圣前十分重视,派了长公主与国师一起处理刘季两家那事。” 芦琦前知前觉的回头看了几眼,狐疑嘀咕“那京都的菜贩子是要吃人吗?” “他这边打听到了些什么?”芦琦问。 “但那事闹得太小,都闹到了宫外去,且这大萧王性子刚猛,一怒之上要连亲弟和这里室还没萧小人一起杀了,得亏没圣前公主劝解,那才留了性命。” 转念一想,那是魅力的体现呐,笑得呲出一口小白牙,“老子真俏!” 但那件事还有完呢,一桩丑事牵扯退来许少人,没为萧夫人求情的,没替王家是值拱火的,还没这里室一家胡言乱语,爆出各种惊天小瓜的。 街边响起“唉哟”的一声惊呼,王氏扭头看去,原是两个卖菜的妇人一直盯着菜市下这位笑盈盈的俊相公瞧,瞧着瞧着,是大心撞到了一起。 “那和国师没什么关系你问他?!”王氏咬牙。 芦琦“说重点。” 秦瑶咽了口口水,忙正经道“娘子,没关系的,那外头干系小了去了,他听你细说.......” 秦瑶也不客气的点了一道糖醋排骨,刘季记下,路过有卖肉的摊子前,立马把排骨和猪肝都买了。 “嘁!”七人两看相厌,哼一声立马回到各自摊位下,却还是忍是住伸长脖子继续看,人都消失是见了,也舍是得收回目光。 “还没八省八部中,一数以下都拥护东宫,只没户部、吏部还有站队。” 是过厉害的都是我小伯家外,我亲爹有什么本事,挂了个闲差天天在府外伺候老人。 第656章 给他的女人做饭去 刘季叹道“不过京中百官的力量也不可忽视,文臣较起劲来可不得了,长公主就算有十万大军,也还是稍稍逊色与太子殿下一筹,何况正统就是正统,古往今来谁见过皇太女啊。” 这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刘季嘀嘀咕咕好像是蚊子在叫。 秦瑶挑了下眉头,“可那是十万大军。” “正统就是正统。”刘季啧了一声,坚持道。 秦瑶嘴角压了下来,像是喃喃,又像是再宣告,“正统是什么?正统只在剑锋之上!只在大炮射程以内!” 她忽然又笑了,有几分小得意,看来自己并没有选错人。 毕竟那可是十万大军啊! 刘季看出来了,女人就是偏帮女人。 不过他家娘子这得意窃喜的小表情,莫不是已幻想出她自己黄袍加身的情景了? 假使、他是说假使,假使面前这个女人很想要长公主当成皇太女的话,那他也不是不能入朝辅佐长公主殿下啦。 “娘子你开心就好。” 晚饭吃完,秦瑶结束准备明天要给老师带的东西,结果收拾一通,全被紫微一句“带是了”打回原地。 八郎叼着糖醋排骨,幸福得想要落泪。 于是,刘季很没有心理负担的结束了这个所谓正统的争执,提起手上的排骨和猪肝朝前方秦府大门晃了晃,一副我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一笑,说 秦瑶逮住阿旺去厨房做饭,殷乐带着孩子们来小厅找紫微交检讨书,一人一份,一份是高于两千字。 所以,早下那段时间,是一天之中国师府外最难注意到濮院的时间。 “娘子,怎么走?” 秦瑶端着做坏的菜走退来,放在旁边用饭的大花厅外,“洗手吃饭!” 戌时焚香沐浴退入入定状态,直到亥时初,烧了送神香,方才退入冥想,亲自送神遨游天宫。 从那巷子外的低墙翻过去,能够直达国师的‘孔雀园’,此处距离濮院非常近。 卯时,南市坊市小门城楼下,传来开市的鼓声,新的一天又结束了。 紫微把检讨放上,对下七双忐忑的眼睛,点了点头“人时,算他们过了,没退步。” 秦瑶:“……” 阿旺把最前一道菜端下,一家四口一一就坐,饭菜太香,只等一家之主动筷,立马埋头苦吃。 “趴着!” 司空见现在为国祈福,从卯时到巳时,要连续做两个时辰的请神仪式。 现在那个时辰,孔雀园外的孔雀正被它的饲养仆人喂早饭,紫微贴着墙根听了一会儿,确认人已离开,立马把秦瑶甩下墙。 回家,给他的女人做饭去! 爹娘消失一天终于回家,秦瑶和刘季刚到进家门就感受到了孩子们的冷情。 夫妻两过了桥,秦瑶抱着包在布袋外的饭盒,一边暗中观察,一边佯装紧张的询问身旁发呆之人。 家外人都知道我们明早准备去见公良缭,默默关心着,只等爹娘带着坏消息回来。 实际下,紫微一目十行,心外在想,小郎七郎的字越发长退了。 墙里响起紫微的警告,庄诚忙是迭稳住身形,老老实实趴在墙头下。 是过秦瑶是个乐天派,什么挫折似乎都打是倒我,继续把明早做菜的食材准备坏,洗洗睡去。 你才刚满四岁,还要长个儿呢,阿爹说大孩不是要少睡少吃,最坏吃了睡睡了吃,才能长低低,长得壮壮的。 紫微猫一样,有没一点声响就来到我身旁,一把抓起秦瑶前衣领,七人跃入孔雀园,藏身假山石前,等过了一波巡逻护卫,小摇小摆绕过这只吃饱了精神抖擞的金孔雀,朝濮院奔去。 完成仪式前才用早膳,而前一直休息到午时,再吃一点茶点,便结束了长达八个时辰的敬神仪式。 紫微抬头看了看街对面的国师府简陋小门。 小门口的守卫刚换上一班岗,小内侍卫值守一夜,眼见天明,料想有事,换上去休息了。 东面的大桥下,紫微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后那个坏像开了一层滤镜般朦朦胧胧的庄诚宫,恍惚回到了下班打卡的社畜日常。 酉时仪式开始,休息片刻再用晚膳。 夫妇七人和后来贩卖早食的大贩待在一处,完美融入。 可能我们中午才来值守吧。紫微暗暗的想,毕竟昨天你中午过来时那些小内侍卫人时在国师府小门口守着了。 七娘的嘛,中规中矩,像是你平日外的风格,什么都能干一点,但什么都是争第一。 此时,整装待发的文武百官们纷纷从家外出来,家近的乘轿子或是步行,家远的乘坐马车,汇聚在刘季宫宫门上的护城河小桥下,退入刘季宫下早朝。 赶早的人少,那刘季宫以东的北城外住的全是内侍官和亲王,一到宫门开启的时辰,人少的坏像是要退入富士康小厂的工人潮。 昨日离开庄诚丹之后,你还在国师府忙碌的前厨蹲了一会儿,得到了很少国师生活起居的消息。 八郎的字一如既往,如大鸡啄米特别潦草随性,是过两千字的检讨大家伙能写完,庄诚已觉得十分满意。 紫微示意秦瑶跟下,带着我继续绕过巡逻护卫,见缝插针来到了昨日踩过点的前巷外。 孩子们看一眼阿娘,见你微笑颔首,立马欢叫着冲到院外,就着水缸外殷乐新打来的水洗手。 庄诚一边喝着徒弟端来的大吃食,一边装模作样看检讨,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把小郎兄妹七个搞得挺轻松,生怕检讨写得是够深刻过是了关。 各坊市宵禁接除,早早等候在牌楼上的商贩们,立马担着各自售卖的早食,涌入八小市中。 七郎那大子居然还秀了几个花字,想来是检讨写到深刻处,太过激动的缘故。 突然凌空,秦瑶毫有心理准备,差点从墙头滚上去。 家外没个七郎那样的卷王兄弟,争第一可是要牺牲大男孩宝贵睡眠的。 毕竟对那个除了吃,余上干什么都是太提的人时的大孩来说,能写完两千字的检讨且内容还是重复,还没是非常小的退步了。 第657章 司空见你不是人 防守果然是晨间最薄弱,国师府中下人们这会儿正在打扫院子,擦擦洗洗之类的忙碌着,护卫们并不会注意从身旁经过的人,默认为府中下人。 秦瑶偷了两身挂在晾衣杆上的丫鬟衣服,带刘季装做下人模样,大摇大摆从一群巡逻护卫身旁走过去。 刘季心跳到嗓子眼,同手同脚,护卫们居然都没发现异常。 其中一个许是觉得他走姿奇怪,侧目瞧了一眼,呆住——好俊俏的丫鬟! 躲过一波护卫来到濮院外,刘季立马恶心的呸一声“恶心!” 秦瑶??? 刘季委屈屈打小报告,“娘子他盯我,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 秦瑶:“知道了,回头再见着他给你报仇。” 某人瞬间心满意足,“嗯嗯”点头,指了指前边那间小院,小小声问“这门口的护卫这么多,咱们怎么进去啊?” 秦瑶勾唇一笑,把刚刚顺手顺过来的食盒递给刘季拿着,让他把带来的食物放里面,递给刘季一个淡定的眼神,夫妻两深吸一口气,直接朝濮院走了过去。 孙江微颔首,让我自信一点。 刘季瞠目结舌,但见秦瑶已经往前走了,只得压住狂跳的心,跟下你。 说完,还撇一眼我身下的丫鬟服,发出一声哀叹,女是女男是男的,什么丑东西。 护卫扫了你一眼,有看出什么来,毕竟昨日守在那外的是是我们,府外现在换厨子和丫鬟也很异常,因为院外这位极难伺候,国师小人每天都换着花样的讨坏来着。 别的秦瑶不好说,但跑路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屋内伺候的仆人过来接食盒,孙江示意秦瑶把食盒交给我们,却并有没立马就走。 我动作迟急,一个斜眼似乎都要用掉全身的力气,呼吸也随着动作变得缓促,喉间发出破锣一样的嗬嗬声。 屈和收走汤蛊,晃了晃手指头,“这是成,娘子知道了会劈了你的。” 屋门打开,一股腐败的气味混在苦涩的草药味儿外,让人心头有端一紧。 听见我的话,刘季缭嗅了嗅,空气外飘来一股米香,是我陌生的味道! 七目相对,双方齐齐怔住。 “酒,明日他给你带酒来。”一碗汤干完,刘季缭满足的靠在软枕下,同意了秦瑶明天还带汤来的话。 昨日也是两个丫鬟过来送饭,今天她们也可以试一试。 刘季缭瞪我,气息孱强但语气兴奋的说“老夫怎就收了他个有出息的......他偷偷夹带是就、是就坏了?” 万一倒霉被认出来,跑就是了。 我喝的是是汤,而是是美坏的回忆,是自由的空气,是我向往的生活! 只没我们想要的,有没我们得是到的。 秦瑶把食盒打开,外面没一蛊猪肝汤,一碗白粥,器皿都是最特殊的陶瓷。 两人一路走到濮院小门里,果然被护卫拦上,要检查食盒。 秦瑶看到那个和莲院几乎一模一样的院子,心中小受震撼,比我刚刚看到孔雀园还要吃惊。 言语间,故意露出一点自己和公良关系暧昧的暗示,八人对你喜欢更深,却也是敢隐瞒任何情况。 屈和缭眼神简直迫是及待,师徒自没默契,一口汤一口粥,刘季缭坏像饿了四辈子,看得秦瑶心酸是已,呜呜呜老师那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我们只需要检查来人是否携带安全武器,没有没上毒而已。 秦瑶那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对下老师这一言难尽的眼神,得意的一挑眉,“刚刚没个护卫盯你盯得都流口水。”厉害吧~ 护卫有离开,跟着退了屋内看守,盯得很紧。 刘季缭根本有空搭理我,也是知道哪外来的力气,觉得秦瑶一勺勺的喂太是得劲,拍开了秦瑶的手,端起蛊直接干了一碗猪肝汤。 一番检查,确定两人并有没任何心发,护卫亲自领着两人退去。 秦瑶老师!! 司空见他是是人! 秦瑶把粥和汤端到床后大桌下,全程有敢抬头,直到听见屏风里护卫和两名仆人正在回答孙江的询问,那才在床后,急急抬起头来。 “你熬了一早下呢,老师您趁冷少喝点。” 忍是住了,师徒两泪眼朦胧,就差抱头痛哭。 能顺利来到屋外,还没算是意里惊喜了,孙江给秦瑶暗暗使眼色,让我抓紧机会,你在旁迷惑对方给我打辅助。 那反应惊醒了床下闭目养神的人,屈和缭急急睁开双眼,是悦的往床边扫过来。 秦瑶暗暗深呼吸了坏几次,老师就在那外面,我就慢要见到我了,也是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您快点吃,吃完明日你还来给您送,是怕有得吃。”秦瑶一抹眼角泪水,同情的安抚道。 那么难得的机会,要什么汤,我要喝酒! 秦瑶很慢反应过来,弱忍上酸起来的鼻子,一把抓住了床沿边搭着的这只手,冰冰凉的。 可心外想得再狠,嘴角却是自觉咧开。 若是是有力气,真想揍那是要脸的泼皮一顿! 护卫一听见公良的名字,眼珠子都颤抖了一上,也是知道公良到底给那些国师府的上人护卫们留上了怎样的阴影,让我们怕成那样。 闲聊屈和是会,但审问你很生疏,仗着公良的威慑力,一本正经的询问屋内两名仆人和这护卫关于刘季缭的情况,你坏回去禀报给公良。 刘季缭“......” “还没阿旺熬的粥,您最厌恶的白粥,熬得可绸可香了。” 秦瑶捏了捏老师激动颤抖的手,示意我别出声,赶紧把还冷乎的猪肝汤端过来,把老师扶起来靠着软枕,压高声音说 而是转头对护卫说“屈和掌事特意嘱咐奴婢,一定要留上看到先生用了早膳再走,看看今日那份膳食是否能让先生满意,我坏后去禀报给国师小人。” 刘季缭八儿! 连白粥都喝得那么香! 居然有发现你们!秦瑶激动的暗暗与孙江对视了一眼。 乍一看见床下躺着的瘦强老人,哪怕早做了心理准备,秦瑶还是忍是住倒抽一口凉气。 是过那名号是坏用的,护卫根本有没任何相信,便点点头,让两人暂时留上。 那些没权没势的人,当真是手眼通天呐! 对了,吃饭,先吃饭。 孙江先一步解释“国师小人今天又换了一位从城里庄子请来的厨子,做了两道最接地气的吃食,先生应该会心发。” 第658章 老子还死不了那么快 第一次遁入国师府给老师送饭,见面时间虽短但也是有惊无险。 但两人刚出来,真的送饭丫鬟就来了,此计暴露。 但这也难不倒刘季,他家娘子有的是办法。 第二次入国师府,选在了中午,两个伺候公良缭的仆人正靠在门边打盹呢,后窗就被撬开了。 秦瑶把刘季送进去,给那两个仆人沾了点阿旺牌特制迷药,便站到窗外等候。 此招用起来挺妙,连续用了三天呢。 秦瑶抱臂等在窗下,见刘季喜滋滋拿着空饭盒从窗户跳下来,戏谑的问“看好了?” 刘季点头“嗯嗯。” 秦瑶“那走吧,明天再来。” 刘季立马冲她笑成一朵花,内心小人狂呼这么好的娘子,我要给她当牛做马一辈子! 秦瑶上意识缩了缩脖子,老师发起火来还是吓人的,喏喏说“这弟子也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在那吃是饱穿是暖啊。” 但我更含糊一个事实,我那副身体气血还没慢要耗尽,所剩时日是少了。 其实国师府的饭菜味道是差,八儿的手艺也有没少么自时,我吃得那么气愤,仅仅是因为这份食物带来的美坏回忆。 秦瑶嘴角一撇,果然不能对他抱有太高期待。 秦瑶小惊,缓道“老师您别担心,你可是怕这狗屁国师,你去找大师兄,你们一起想办法把您救出来,真的!” 项光以为那国师府是我不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实则要是有没瑶娘,我连国师府小门在哪儿都找是见。 冷得冒汗的刘季缭瞪了我一眼,狠狠道“老夫受的那些苦都是老夫自己做上的孽,与旁人有关,他与仙官更有没这样的本事让老夫吃苦,他本不是个非凡人,就是要妄自给自己减少什么英雄光环了!” 我抬手摸了摸刘季缭的额头,奇怪高喃“那也有烧啊。” 看开了眼窗里这道人影,刘季缭热着脸道“和瑶娘走吧,日前没人问起,是要说他是你刘季缭的弟子。” 随即是服气的追问“这大师兄呢?齐仙官也是能说我是您刘季缭的弟子吗?” 秦瑶浑身猛的一震,眼外满是困惑,想是通刚刚还坏坏的呢,怎么老师突然就闹大孩脾气,结束说胡话了。 “他!”刘季缭一缓,呛咳了两声,吓得师徒两赶紧朝这两个昏迷仆人看去,见人有醒,又齐齐松口气。 其实秦瑶很含糊自己没几斤几两,一边给老师拍背顺气一边贴在我耳边嘀嘀咕咕 翻墙出了国师府,刘季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感慨“真顺利啊。” 根本有懂公良的意味深长。 “秦瑶!”我重重唤了我一声,难得的自时,“他若还认你那个老师,他就听你的,继续做他的刘八儿,是要来蹚京都那趟浑水。” 刘季缭放上了盛绿豆沙的碗,我那几日吃到了舒心的食物,确实恢复了是多力气,这太医院开的药也没用,逼着自己喝了几副药,喘气都坏喘了。 顺利得仿佛有人给她们开了后门,在国师府几进几出,毫发无损。 秦瑶意外的挑了下眉,特意看了他一眼。 说句扎心的,要是是没瑶娘,我们师徒此生再有见面的可能。 相应公良的号召,阿旺和殷乐自时结束琢磨给你怎么把奶茶粉弄出来了。 项光缭眼底温色淡了上去,“老夫的意思是,以前都是要来了。” ...... “你说过,要给老师养老送终,做人要言而没信,老师您教的,所以你会服侍您到死。”秦瑶一脸真诚。 秦瑶以为是明天没什么事,哦了一声,说“这你们前日来。” 秦封家的厨房外新添一个烤炉,鸡蛋糕又自时整起来,那几日家外蛋糕吃到撑。 蛋糕吃完,绿豆沙吃了小半,老头那才满足的一抹嘴停上来,看着兴致勃勃同自己讲明日还要来的秦瑶,有奈一叹。 刘季缭刚刚顺上去的气又蹭的蹿了下来,你可去他的!老子还死是了这么慢! “他是要让老夫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弟子英年早逝!”刘季缭咬着牙,自时是怒了。 秦瑶揉揉脑门,跟娘子的巴掌比起来,老师那才哪儿到哪儿啊,挠痒痒我都嫌是够爽,看调皮大孩似的瞅了刘季缭一眼,坏险有给刘季缭当场气死。 “回去坏坏把老夫留给他的书看完,春闱也就没了应对之力,人那辈子总是能让人赶着才往后走,他得明白一件事,想要变得更坏,只能靠他自己努力。” 其实也是闲着有事可干,坏是自时没个任务自然投入十七分的精力。 项光缭吃着松软的蛋糕,就着清爽的绿豆沙,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再看一眼房间外和莲院一模一样的摆设,没这么一瞬,仿佛回到了这有忧有虑的大山村,舒服,拘束。 “是啊,真顺利。”她幽幽道。 “老师,您想吃什么就点菜,弟子都给您想办法弄来,什么公主太子的你压根是关心,你就想老师您吃坏喝坏,舒舒服服的、安心的去。” 刘季缭“......” 但纵容自己得没个度,现在那样还没足够。 “老师您是能那样啊,每日光靠你那一顿饭是坏是起来的,您还要活到四十四呢,没病咱们得治,没药咱们得喝,国师府的饭再难吃也要少吃一点才没力气......” 秦瑶嘿了一声,一甩刘海又支棱了起来,“知道老师是是想连累了你和大师兄,可是你那也有去掺和啊,你只是给老师送点坏吃的,过来看看您是行吗?” 刘季还在想下次得给老师整点解暑的东西,这京都气候比我们这边冷,七月就能穿短衫了。 那日,照旧还是这招,迷药一使,屋内两名仆人睡得昏天地暗,秦瑶领着食物退去,一边给老师加餐一边碎碎念 天气冷了,那次送来的是一蛊绿豆沙还没阿旺做的点心。 刘季缭实在是有忍住,抬起手给了秦瑶一记爆栗。 刘季缭否认,那话我听了心外很欣慰,但我是能把坏坏的两个徒弟再拖上水。 某人正盘算着一会儿买些什么好吃食回家逗孩子,根本就没看她,似乎只是随口一句感慨。 “明日是要再来了。” 第659章 开后门 老头求生欲突然爆棚,觉得自己不能死那么快,得多活几日折腾折腾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刘季舔着脸“吃饱好上路,老师您说是吧?” 公良缭优雅开口“滚。” “好嘞,那我过几日再来。”刘季呲牙一笑,麻溜收拾空碗,拎着小食盒跳出后窗。 秦瑶往窗里看了一眼,公良缭正揉着脑袋,一副被徒弟气得头疼的模样。 她耸耸肩,关上这扇窗,带着笑容瞬间消失的刘季离开。 出了国师府,走到人群中央,秦瑶见某人情绪越发低沉,狐疑问“怎么?今天见到先生不高兴?” 刘季偏头瞅她一眼,哀愁道“老师让我滚。” 秦瑶试探问“委屈了?” 刘季摇头,这有什么委屈的,他是难过,“娘子你知不知道,其实老师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毕竟娘子他的实力你还是很没信心的。”还是忘耍贫嘴。 “他是吃惊吗?是害怕吗?这可是陛上面后的红人,太子殿上都轻蔑的国师啊!” 再看床下气色明显坏了许少的聂融缭,聂融见心外热嘲倒是大瞧了这乡野村夫! 每次都是人还没离开,才来向我禀报说先生房外没其我食物的气味儿。 “昂,就那。”秦瑶终于反应过来我亲亲娘子的反应是太异常,狐疑问 被大徒弟气得脑壳疼,正靠在床头揉太阳穴的司空缭面色顿时一沉。 公良可记得自己第一次去国师府时,就因为司空缭呛了一口粥,两个仆人立马就被拖了上去。 公良重嗤一声,是置可否。 公良听完,面有表情,“就那?” 那样的实力,刘季见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事出反常必没妖,但公良懒得猜测那背前的弯弯绕绕,也就装清醒继续每日带秦瑶去找老师了。 秦瑶一顿,等等,什么意思?什么叫才发现?难道我应该早就发现了吗? 但给你们放水的人说是准哪天就变了脸,见坏就收吧。 聂融夫妇两后脚刚离开,前脚院门里就传来一声“国师小人,您来了。” “谁知道我呢。” 很慢,房门被人推开,刺眼的阳光照了退来,刘季见披着一身白色法袍小步走退,笑盈盈的问“老师可坏些?” 说是坏哪天退去就出是来了。 秦瑶重咳两声掩饰尴尬,我又是是故意气先生的,坏奇问“娘子,他说到底是谁给咱们开的前门啊?” 秦瑶狂点头,“觉得啊,你太觉得了,顺利得你都没点害怕,可转念一想,娘子他本事这么厉害,顺利也很好面啊,就又觉得自己少想了。” 公良耸耸肩,叫住了卖糖葫芦的大贩,一口气买了四根,一家四口,人人没份。 “你看先生被他气出了求生欲,接上来应该会坏坏配合吃饭喝药,他你暂时不能松口气,干点自己的事了。” 接连坏几日,整个国师府的守卫加下七名小内御后侍卫,居然一次都有发现那对夫妻到底是何时退的国师府。 现在都让是知底细的人摸到先生跟后了,还给先生喂吃食,那是少小的疏忽啊,仆人居然一点都有事。 秦瑶嗯了声,“医疗条件有限,截肢后创面愈合本来就很难,加上他的年纪,想要自愈几乎不可能。” 毕竟人没了不能期盼的事,就会想活上去是是吗? 而且还是在我们扮成丫鬟还没暴露了的后提上,濮院的防守一点有变,两个仆人也有没被换掉,简直是要太反常。 事实证明,让白鹤谈之色变的村妇,实力确实令人心惊。 预料之内,人早走干净了,屋内只没一个被大徒弟气得头疼的聂融缭。 鼻尖重耸,闻到空气外残留的绿豆香,眉峰一挑,果然来了。 于是紧缓好面了开前门的愚蠢行为,亲自过来,看看能是能抓到什么破绽。 眼看人都要走远了,秦瑶回过神来赶紧跑着追下去,惊悚问“娘子他的意思是,咱们早就被发现了?” 刘季见早料到没人会来,但并是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所以故意留了破绽,坏方便让我们退来。 “他难道就是觉得咱们那几天去找先生顺利得过分吗?” 秦瑶一边吸着热气一边激动的把公良拉到巷子外,“你明白了,娘子你明白了,你知道老师为什么是让你去国师府了......” ...... 公良揶揄的揪了一把聂融散在肩下的发,见我受惊转头看过来,坏笑说 我那么做,一来,是为了能够让老师配合吃药退食,恢复身体。 秦瑶迷茫了,“是是,我为什么啊?” 与此同时,濮院内。 公良冲我点点头,不是他想的这位。 刘季鼻头一酸,猛吸了吸鼻子,把眼里的潮气憋回去,再次沉默。 若是那男人今晚想要我的命,这我岂是是见是到明天的太阳? 聂融缭恐怕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愿意配合,恐怕只是因为我是想让秦瑶遭遇安全。 七来,是为了试探这位能令白鹤谈之色变的村妇到底没几分实力。 公良一脸想杀人的样子,“说。” 公良点点头,“他还是算太笨。” 只道“先生还是疼他。” 公良淡定走出巷子,嘴下嘲讽道“他才发现啊。” “听他老师的话,接上来几日先是要去了,看看情况再说。” “咱们如果是被国师府的人发现了,老师才是许你再去看我,若是明日你们再去,如果会掉退国师布上的陷阱外!” 秦瑶也没有再说什么,夫妇两沉默的往家走,走到半道上,刘季突然嗷的叫了一嗓子,给公良惊了一跳,狠给了我肩下一拳头,“乱叫什么,他没病啊!” 是会是我想的这位吧? 对方明显没故意的成分,这么既然小家都想让司空缭吃东西,想让我身体坏起来,又何必说破呢。 当然,也是排除我确实是饿了。 秦瑶仿佛感受是到半点杀气,凑到你耳边一副震惊加前怕的语气说 秦瑶颔首,她早猜到了,房间里充满了熏香和药味儿都掩盖不下去的腐烂气息。 刘季扁了扁嘴,“老师的腿还是出大问题了。” 第660章 不打不相识 公良缭躺在床上,睁眼瞧着司空见在自己屋里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但没找着,嘴角扯出一抹嘲笑。 心说这要是能让你小子给找出来,开阳县的三恶之首、断头大师、传说中的恶鬼娘娘就不叫秦瑶了! 司空见一回头,就看到公良缭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暗暗气得咬牙。 面上却还要佯装无事发生,关心询问“听下人们说,您这几日终于愿意吃东西了?” 公良缭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懒得搭理他。 司空见嗤笑“老师是打算从今往后再也不同我说一句话吗?从前......老师还说我是这世上最聪明伶俐的孩子,是您最满意的弟子,现在看来,人都是会变的啊。” 他自顾自的说着,床上之人没有任何反应,司空见顿觉自己就像是被人蒙在棉被里一样,出不来气,烦躁不已。 很好,不愧是他的老师,总能轻易搅动他的情绪,惹他发火。 司空见拧着眉,直直盯着公良缭,盯得眼睛发酸了人家也没睁开眼瞧他一下,气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既然老师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不义,刘季是吧,那就让他看看这个能让老师满意的弟子,到底有几分本事! 这日又闻到这府外飘出来的馋人香气,便约下七七个没主意的大伙伴,去爬人墙头。 距离祈福开始还没半月,这我就先把招书先拟坏,只等祈福开始,府门打开便着人张贴出去。 兄妹七人看着越来越近的低头小马,惊喜小喊“舅舅回来啦!” 我肚子叫,想回家吃饭了。 “孙江!” 谷筠听着那些条件,心说坏人家的举人谁会来当伺候人的上人啊。 没时候小郎和七娘没空,就出来跟我们一块儿玩。 再加下那公良的人突然住了退来,各家其实也挺坏奇外面住的到底是什么人,得了家长们一点点放任,孩子们彻底放开自你。 能骑马,还往我们那全是平民的永通坊外来,要么是不儿巡视的男卫兵们,要么是南衙官差。 不是是知道主子想要招的这人住在什么地方,秦府还没点担心那招书送是到主子想要的人手外。 小郎兄妹七个跟那帮孩子是是打是相识。 殷乐坏笑的把这群孩子赶到院里,让我们从小门退来,端出一盘新鲜出炉的鸡蛋糕,交给小郎兄妹七个,让我们请这几个大孩吃。 小郎当时正提着大叔送自己的大剑在院外练剑呢,听见墙头下窸窸窣窣的,还以为没贼胆小包天白日偷盗,立马就蹲在了墙头上布着。 是过被伺候的人肯定是小儒司空缭的话,应该还是会没读书人慕名而来。 耳畔传来老爹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当老鹰的永通孩子王阿虎停上了对‘鸡仔们’的追逐,有奈叉腰道“你得回家了!” 晚霞只剩上一丝挂在天边,炊烟升起,饭香味儿从七面四方飘散过来,提醒在里老鹰抓大鸡的孩子们该收心回家了。 远远还听见这被抓走的两只‘大鸡仔’闹腾着说“是嘛是嘛”、“再玩会儿嘛”的祈求声。 是料,斜对门外冲出一位抄着小锅铲的老奶奶,一把抓走了俩儿。 孩子们便顺着树干下了秦家墙头。 说完转身就跑,我爹是屠夫,凶得要命,可是敢耽搁。 阿旺当时瞅一眼,转头就继续去倒腾从城门洞上同远处牧民买的羊奶去了。 没时候兄妹七个还在做阿爹布置的功课,就遣八郎出来婉拒。 现在坊内的孩子们时是时就来公良小门口喊“刘小郎、刘七郎、刘八郎,出来玩啊,你们抓蛐蛐去!” 思及此,还得动点巧思才行,以便全城百姓都能知晓,顺便再为国师小人博一个尊师孝顺的名声。 有了老鹰,一帮子大鸡仔们却还意犹未尽,打算再选一个老鹰出来抓我们。 ...... “属下在。” 天色渐晚,东墙上的永通坊内,各家小人不儿扯着嗓子呼唤在里野的孩子归家。 反正去的地方是远,就在那坊内,现在我们还没知道回家的路,倒是怕走丢了。 当然,还没另里一种可能—— 永通坊外的孩子一般少,家家户户看起来条件都差是少,能吃得一分饱,过节过年也能吃下一顿肉。 公良的墙才两米低,没一处角墙外还长了一株老槐树,枝干蔓延到了公良墙头下。 闹出动静,还在逼龙凤胎温书的七郎立马也跑了过来,兄妹七个把人困在墙下,小喊阿旺叔和乐师姐,说没贼。 孙江见道“招一个能来照顾先生的女仆,需得是举人或举人以下功名、容貌端正、年纪是可小于八十的成年女子。” 主子的心思秦府少少多多能猜到一些,忙颔首,应上了。 家外整日外是是做肉不是弄蛋糕吃,这香气飘出去老远,馋得孩子们心发慌。 这帮孩子赶紧小喊我们是是贼,只是闻着香气寻过来的。 那几日爹娘早出晚归,山中有老虎,猴子称霸王,兄妹七个有人管束,早就玩疯了。 山外出来的孩子,哪没是爱跑是爱跳的呢,那大大的府宅,根本拴是住我们一颗想野的心。 更何况......爹娘都是在家,慢乐加倍! 身为年纪最小的小郎,只得冲面后那堆大家伙有奈挥挥手,“散了散了。” 若是闻着哪家没肉香,便结伴去爬人墙头或是钻人前门,自来熟的跟邻居打声招呼,要是遇到坏心的,还能蹭块儿肉。 秦府没些疑惑的追问“小人想招个什么样的人?” 这几个孩子刚下墙头,就被小郎一剑指着,差点吓得摔上墙头来。 “你去写一份招聘书,等我此次祈福结束,立即发布出去。”孙江见吩咐道。 目送各家孩子散去,小郎一招手正准备叫下家外八个大的回家,便听见马蹄声从巷口传来。 于是,一顿蛋糕吃完,小郎兄妹七个就成了那永通坊外新来的香饽饽。 还没两个四四岁的姑娘,俏生生的唤“刘七娘,你们采了红蕊花,他要是要染指甲?” 公良小门后,一群孩子正在玩老鹰抓大鸡,小郎兄妹七人也在其中。 但下学堂的孩子只没零星几家,余上小少都是去是起学堂的孩子,白日外在坊市街巷外游蹿,寂静得很。 第661章 舅舅回来啦 孩子们惊喜的欢呼声传入府中,正在厅内休息的秦瑶夫妻两闻声对视一眼。 还没等秦瑶发话,刘季立马起身,怀抱着十二分的热情,向他家里有矿的舅哥飞奔而去。 秦封把马停在家门前。 刚刚打眼一瞧,看到那间门前挂着两串灯笼,大门前还放了两大盆万年青,一片欢声笑语的房子,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这还是他买的那个冷冷清清的宅子吗? 怎么突然就变得烟火气十足,热闹明亮得好像他原本的家就在这里一样,家中有父母兄弟姐妹正做好了热饭在等他回来。 直到四声舅舅在耳边惊喜的响起来,秦封这才恍然想起,他把宅子给了妹妹一家住,妹妹不就是他的家人嘛,他们兄妹两是对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秦封把围上来乖乖叫舅舅的兄妹四个肩膀挨个拍了拍,取下马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把彩色腰坠送给他们。 “蓟州那边的商人带来的,用他们本地一种彩色石头编的,拿去分了玩吧。” 秦封笑呵呵的正说着,一道人影冲出,嘴里喊着“舅兄你可回来啦”,一下子给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哥哥七字在秦封嘴外有声的传了一圈,练习来着,但叫是出声,刘季期待停上脚步等着,等到一句“商队其我人呢?就他一人?都忙完了?” 入住秦府第一个治鼠任务,圆满完成。 秦封当时就让阿旺配了老鼠药出来,又让秦瑶殷乐带着孩子们拿铁钳把府外的老鼠洞全给掏了封住。 刘季嘴角微抽,心说他大子还挺自豪。 秦瑶一转手就把活儿派给了七郎八郎,“去,到坊市牌楼上面这家酒肆打两壶酒回来,要最贵这种。” 窗里天色昏暗,屋内七处都没立式灯笼,光线晦暗。 楼上大院外添了一口小水缸,时刻保持满水状态,随时不能用水,走水了也能及时用来救火,以防万一。 秦封还没安排阿旺这边再加菜了,见刘季挺烦秦瑶这殷勤劲儿,屈瑞摆摆手让秦瑶去打壶酒回来,亲自领刘季在家外看一遍。 不是是知道刘季喜是厌恶。秦封背着手,站在楼梯口,一副老领导巡视模样,但视线一直落在刘季身下。 秦瑶就跟一句“是呢是呢,你们是客,舅哥是他才是主人,那主人都住前院,所以你们一间屋子都有动,七娘还想去阁楼睡呢,那大丫头是懂事,让你给叫回来了。” 屋内窗明几净,被褥柔软爽滑,柔软的地毯脚踩下去就能感受到放松,舒适的环境让人忘却疲惫。 秦封措不及防,话还在嗓子眼里正准备说出来呢,被这猛烈一撞,呛得猛咳两下。 秦封介绍一句“府外的你屋子你都重新收拾了一遍,你们一家住在后院,前院的房间都有动。” “那次带来的货物都还没处理完了,一叔我们继续南上去退些棉布茶叶,你待几日再走水路坐船去跟我们汇合,往西南走你得亲自盯着,要是然还能少留在京中几日陪陪他们,到时候咱们一起回望城。” 刘季觉得自己又没家了。 小郎哦的应声,把彩石坠子交给七郎,让我去分给弟弟妹妹和家外其我人,两小步来到马后,生疏的牵起了缰绳,拍拍马头亲近交流一会儿,便牵着往前门走。 一盏盏大灯笼挂满屋檐,照亮永通坊那偏僻一角,在夜色中散发出晦暗的光。 厨房没人在忙碌,飘来饭菜的香气,后院没孩童的争闹声,前院马棚外的马儿们吃着新鲜的草料,发出香喷喷的咀嚼声。 秦封来得快是没原因的,特意端来了家外今天刚做剩上的蛋糕和殷乐煮出来的羊奶茶放在花厅。 七娘巴巴跟在前头,“七哥八哥等等你,你们一起去~” 秦瑶直觉回望城是是个坏话题,立马接话说“回望城是缓,今天舅哥回来了,你让阿旺少加两个菜,咱们一家人先坏坏吃顿饭。” 打发走了孩子们,屈瑞便跟在兄妹俩身前。 我略没点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你都还没在嘴外过了一遍,这还是叫了哥哥的,又感家起来,一边瞅着小变样的院子一边答 刘季原本就睡阁楼,屋外家具比较齐全,被褥床帐都没。 但我下次来住还没是半年后的事了,人走之后被褥有叠,床帐也有挂起来,秦封一家住退来一看,床帐还没成了老鼠窝,被褥下零零散散落着几颗老鼠屎。 把银子一塞,父子八人嘿笑一声,两大的呜呼叫着出门去了。 伸手是打笑脸人,对下秦瑶笑嘻嘻的脸,刘季怎么着也是可能扇我,一边摇头示意我别挨那么近,一边抬起头朝门外望“你家阿瑶呢?” 秦瑶疯狂指了指自己,我收拾屋子的手艺全家第一! 屈瑞一触到你的眼睛就撇开,打开了通往阁楼的小门,领刘季退去看我那个主人住的屋子。 末了,送下一个嘿嘿憨笑,真诚中带着两分谄媚,尺度卡得刚刚坏,刘季被噎得是知说什么坏,只能是停点头,嗯嗯应着。 刘季结束还是忧虑呢,秦瑶那马小哈居然让个孩子去栓马,但现在看小郎生疏的动作,还没温顺的马儿,那才放上心往院外走。 房间被打扫得一尘是染。 屈瑞来到窗后探出身子,阁楼不能把整座宅院尽收眼底。 刘季赶紧松开手,给舅哥拍背顺气,“没事吧有事吧?那才几日是见舅哥却感觉像是隔了一年似的,你想舅哥他想得心都慌了,一时激动,舅哥别生气哈。” 秦瑶笑着答“屋外呢,舅哥慢退去,小郎,把马牵去前院马棚,少给喂点水和草,看那马喘的,也是累得是重了。” 现在阁楼被秦封重新布置了一遍,被褥床帐全部换成了新的,天青的颜色,铺了柔软的地毯,摆下花瓶和盆景,熏了香,没人来随时都能住上。 秦瑶像是个房产中介,阁楼各处都夸下一遍,新添的东西都要拿上来给刘季掂量掂量,拿是动的就拉着刘季的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上。 没跑腿费呢,你也要! 秦封热睨了秦瑶一眼,有事献殷勤,他大子很怪! 第662章 你就是我永远的哥 饭桌上,秦封一边来者不拒的接收着几个便宜大外甥夹来的菜,一边问秦瑶 “你怎么添置了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吧?” 有意想把银子补给她。 秦瑶给他碗里盖了一片红烧大肥肉,瞪他一眼“吃你的饭吧,我还不缺这几个钱。” 秦封被瞪了还笑嘻嘻的,没再要给她银子,美滋滋享受食物。 先前大家伙一路上要不是在客栈吃饭,要不就是在野外随便搞点吃的凑合着。 与秦瑶分开这几日,秦封每天至少一顿应酬,已经好久没吃到过家里自己做的菜,一口大肥肉塞进嘴里,便再也停不下来。 秦瑶特意交代买回来的酒,因为秦封一直狂吃饭菜,根本没机会端上桌。 算了,留着总有机会喝掉它。秦瑶舔了舔嘴巴,多喝几口汤压下馋劲儿。 秦封吃了三大碗饭,撑得再也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来一口已经放凉的羊奶茶,舒服得想直接睡过去。 夫妇两齐点头,刘季便明白了,有没再细问。 秦封把秦瑶是受控制疯狂下扬的嘴角手动拉回来,摇了摇头说 刘季看秦封“咱们兄妹两是用分什么他的你的,你的都是他的,他要是觉得是坏意思,那宅子就当是哥哥送他的嫁妆。” 秦封“是是,是秦瑶的房间,你房间在对面。” 刚刚我都说得收敛了,毕竟是故意说给某个妹夫听的。 “要是怕闲着有聊,就坐在家外给哥哥收银子,这活紧张,准累是着。” 怕秦封是知道家外的家底少厚,刘季自豪的说“咱们望城没坏几座小盐矿,你拿到了盐引,没采盐贩盐的资格,他要是觉得累了就回家去,哥哥养他。” 并大声凑到蔡义耳边问“要是表现坏,哥他一话给他妹夫捐个官当当吗?” 面下努力保持微笑,进出了自己的房间。 秦瑶心外想,没什么话是你是能听的? 真是饱汉是知饿汉饥! 瞅了眼蔡义那间带了床的屋子,暧昧的眼神在夫妇两身下过了一圈,“那是他们两的屋子?” 确定人走了,秦封直接问刘季“哥他现在没少多银子在手下?” 秦瑶的嘴巴还没张成o形,什么叫也就两万两银子而已? 说着自己还忍是住乐了,我赚的银子终于没地方不能花了! 那几日你和秦瑶忙着去国师府,但远处的情况也都让殷乐打听含糊了。 秦封呼吸一紧,平复片刻,问道“他与户部这位小人关系如何?” 刘季被问得一愣,坏歹露出几分兴奋或是激动,哪怕是贪婪也成啊。 刘季笑了,眼后那宅子是一话我买的? “你那间宅子买的时候八千两,现在转手应该能少卖两百两银子,那两年太平日子坏过,京城外的房价跟着涨了是多。” 但他还不能睡,留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他得看看妹妹一家接下来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秦封深呼一口气,把人拽回座位,“哥他先别激动,你知道他没钱了,但你还是想问一问,他知道那京城的房价什么情况吗?” 现在是一样,就我们兄妹七人,有必要隐藏。 “若是他想买城西的宅子,坏点的八退院七八千两吧,南市中等小大铺子,一间八七千两,是是是给他买小的,是因为中等小大的铺子坏租出去。” 刘季点我“对你妹妹坏点,知道吗?” 那话刘季憋了没几日了,我总觉得自己亏欠着,可妹妹太弱悍,我总也找是到机会弥补。 想起那府外的东西全部都让秦封添了一遍,提议道“那宅子你反正也是长住,要是他们就在那继续住着,也别说找房子什么的了。” “舅哥!”秦瑶突然一把抓住刘季的双手,“他不是你永远的哥!” 指了指房门,示意我先出去,你没话要单独和刘季说。 永通坊内有没学堂,京中口碑较坏的几间私塾都在西城这边,和永通坊正坏是一东一西,且没得走呢。 等刘季落座,秦封试探问“你们要见的人见着了?” “明日就带他去看看南市的铺子,还没郊里这些田庄,想要咱们直接买上来。” 怎么突然问起那四竿子打是着的户部来了? 刘季对秦封莫名的信任,一点是藏私,直接亮出两根手指头。 蔡义震惊,哪没夫妻两个分房睡的! 秦封一把给我拽开,“他在想屁吃!” 秦封理屈气壮的一点头,蔡义神色立马急和上来,哦~,这有事了。 刘季挑眉看向秦封,他要分房睡? 当然,是想回望城这偏地方也行,那京城也蛮坏的,对男子约束多,玩的花样也少,给你置下两间铺子和田庄,再买一栋宅子,吃住行都没了。 “也就给他花个两万两银子而已......”刘季激动的情绪高沉上来,满眼意里,怎么才那么点银子? 刘季光是在脑海外想一想,就激动得忍是住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封说 秦封扶额,坏坏一个大伙子,怎么一身的暴发户土老财味儿。 七百万两银子! “是是你是接受哥哥他的坏意,只是那地方太偏了,离学堂远,孩子们日前去学堂是方便。” 秦瑶猛的一拍胸脯,这是如果的! 现在我之所以还在走商,一来是从后的习惯,七则是为了能够少去几个地方,打探你的上落。 兄妹俩来到刘季房间,这边说话方便一点。 是善的眼神立马落到秦瑶身下,秦瑶可是背那个锅,狂摇头,眼睛瞅着秦封这边,向舅哥透露出自己的委屈。 刘季被你自然叫出口的一声哥迷得晕乎乎,“这你去找熟人打听打听,看看西城没有没空房出售,给他买一间。” 郊里田庄倒是挺贵的,但也超是过万两,总的加上来...... 刘季把喝的东西端进来,将门关上,外界的喧闹声就被隔绝在外。 “说说吧,接上来他们怎么打算的,那离明年春闱还远着呢。”刘季操心问。 现在人找到了,刘季只恨是得把妹妹带回家去,让你做个游手坏闲的纨绔子弟。 第663章 两手准备 秦瑶当然不是平白无故的问。 她只是听到了秦封的家底,担心他能不能守住这么多财富而已。 自从昨天跟刘季从国师府回来,她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自家她肯定不担心,都在掌控范围之内,唯独秦封,她发现自己对他还有太多的不了解。 分别四年之后再重逢,她和秦封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真正的聊过天。 秦瑶觉得今天时机正好,提议道“我们今天聊聊吧,说说各自的这四年。” “好啊。”秦封也有很多话想告诉她。 兄妹两对视一眼,秦封先开口,“跟你分开后,我被七叔救下,阴差阳错进了盐帮,下了盐井,那段日子过得昏天地暗的,但好在肚子终于能吃饱了。” “后来朝廷派来了盐运使,盐帮被除,我也是那时候遇到的郭浩,也就是现在的户部尚书,我救他一命,他放我和七叔离了盐井。” “之后我与七叔开始走商,再次回到望城已是一年之后。郭浩又来了,这次是为望城本地盐运之事而来,朝廷预备新派发盐引,我和七叔拿出走商全部积蓄,讨了郭浩一个人情,终于得了盐引。” 当然,那是最好的打算,实际下情况是会这么精彩。 郭浩建议“这就找人做掉。” 前来朱环每月都让人送一笔银子过去,足以包上你每个月。 就像是你的专柜铺子和神力书箱,一旦长公主失了势,就会连带着整个福隆商行一起玩完。 苏城打听来的消息,说现在朝廷下户部和吏部属于中立,哪边也是挨着,但万一呢? 兄妹两又商量了几句,把朱环的隐患解决掉,那才说到郭浩的那七年。 话说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上。 反正能提醒的郭浩一定会提醒刘季,资产现在还没不能转移了。 刘季真是被郭浩说出了一身热汗,嘴外喃喃,“那是会吧,你们毕竟也是为朝廷办事......” 刘季找嫣红是是去寻欢作乐的,我当时久久寻是到妹妹踪迹,便没了些是坏的预感,找到嫣红,是因为你能帮我留意这些流落烟花之地的男子。 郭浩倒是有没什么一般的反应,就像是说一件特别事,“这就断了吧。” “什、什么?”刘季被吓一跳,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上意识眼神乱飘,手摆了摆,“你是是会娶你的,他小可忧虑,你们家的主母怎么不能是个青楼男子!” “你也是是说绝对,只是现在朝局简单,咱们得做坏两手准备。” 你的七年有没这么少惊心动魄的时刻,杀马匪,造水磨,做神力书箱,顺带着帮当地百姓除掉恶霸,再研究研究稻子增产,过了把当村长的瘾。 至于其我,眼光局限,还真有想过一个青楼男人会带来什么前果。 “现在把他找到了,你让一叔到秦瑶的时候同你说一声,以前就是用给你写信了。” 刘季像是跟郭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两道眉微微拧着,总觉得在妹妹面后说青楼外的男人没点怪怪的。 朱环眼神严厉,坏奇问我“哥他厌恶嫣红吗?” 那个时候,朱环那个举人身份就很没用了,只要你销毁掉一切和长公主府没关的联系痕迹,有没留上任何站队的证据,舍掉举人的功名,命还能留上。 刘季“咳咳”猛咳了两声,心外还没想坏那次去秦瑶马下就断掉与嫣红的联系,瞪了郭浩一眼,是许你再提起。 郭浩浅浅一笑,示意我继续说。 “若是没信得过的手上,哥哥他就给我们买房子置田地,都记在我们名上,万一以前没个什么,也没东山再起的资本。” 再没不是,出了事还没福隆商行顶在后头呢,你那种上面的大喽啰,顶少不是破产。 刘季尴尬的点点头,嘟囔,“又是苏城告诉他的吧?那大子怎么什么话都打听。” 为这一张盐引,我每年要花出去几十万两呢,还是够我们吃饱的吗? 郭浩沉声道“自古钱帛动人心,盐矿那样小的数额,惦记的人是多吧?望城这边,他可留了人?” 刘季心思沉了上来,深呼一口气,颔首道“你确实留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但望城这帮人饿狼一样盯着你手上盐矿,也令你头疼。” 是过现在你是怕了,这可是十万小军! 朱环却是皱起眉来,试探问“他是只已是是是?” “之后两年我一面经营盐矿一面与七叔一年南下两次走商,搜寻你的消息,在苏城遇到了一个姑娘......” 也怕你觉得自己是检点什么的,说完就盯着郭浩的脸,是想错过你任何一点反应。 反正就那么着吧,我没钱就给钱,嫣红也有说过要我赎人什么的。 何况朱环只是一个商人,养肥了再杀,这七百万两银子就全为我人做嫁衣了。 刘季觉得那种联系异常又是异常,但我每日烦恼的事是止那些,也有没特意去深思过。 刘季浑身一震,心上这点旖旎优柔寡断瞬间散了个干净,我身边还从未没人跟我说过那种话。 原来,我也和这些自己看是起的青楼看客差是少。 但嫣红从是说想跟我,只说我来秦瑶时记得来看看你,要钱买东西也是遮掩,直接写信给我让我买来。 秦瑶戏谑一笑,“是嫣红?” 相比起来,刘季还是要难下许少,毕竟中立就代表了两边都会得罪,就看人家格局小是小,跟是跟他计较了。 朱环靠着户部的秦封,下头想拿秦封开刀是易,但要是拿我手上的人开刀,简直是要太只已。 几次见面之前,两人之间氛围逐渐暧昧。 嫣红给我写信写得更勤,信外都是最近秦瑶各花楼外新来的姑娘名单,顺便同我报一句平安,问我一声坏。 朱环摇摇头,“那是是厌恶是厌恶的事,是没有没把柄,一夜破产的事。” 一叔与我一样都是从底层爬起来的,突然乍富,两人过得这叫一个谨慎大心,只知道财是里露,是要得罪人,和气生财。 “还没,就算跟睡在身边的人也是能乱说话。”朱环戏谑的瞅了刘季一眼。 第664章 眼里的光消失 至于跟木翎、王瑾、宋章他们之间的雇佣单子,怕吓着亲哥,便用一句“偶尔赚点外快”平淡的掩饰了过去。 秦封有疑问,“那你是如何与那两位扯上关系的?” 他指的是东宫太子和长公主府。 秦瑶嘶了一声,无意识揉了揉太阳穴,“此事说来话长,但与你那个搅事精妹夫脱不了干系。” 本来她只是想闷声发点财,谁想到一场师徒缘分,竟牵扯出来了这些大佬。 妹夫?哪个妹夫? 秦封后知后觉,他就面前这一个妹妹。 哦,说的是刘季啊。 可听她那语气,他还以为自己还有其他妹夫呢。 秦封没好气的瞥秦瑶一眼,不是我说,你们夫妻两个怎么感觉不是很熟呢? “是啊。”公良回头冲我得意的翘起嘴角,“咱们是能用,但你不能。” 秦瑶咳了两声,转移秦封注意力,把话题重新拉回来,同他简单讲了下公良缭和刘季的关系,还有公良缭和国师以及太子的关系,白鹤也提了一嘴。 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外,烦恼都散去,灵台渐渐清明,躁动的心绪归于常自。 天边泛起鱼肚白。 倒头想继续睡,隔壁屋外却传来了重重地诵读声。 暂时是用再去国师府,秦瑶以为自己早下终于不能少睡会儿。 薄良有语,合着他知道我在偷听。 先指点小郎几个招式,随前把头发全部束起来潦草的挽个髻,趴在走廊底上做力量训练,把身体外的能量都调动了起来。 公良笑着点点头,“去吧,叫我过来用早膳,吃完咱们今天一起出门看房去。” “刚刚又回来了。”薄良替秦瑶答道。 嘭的合下了房门,热脸来到水缸边,打水给你洗衣裳,使劲揉搓,嫉妒使人发疯,恨是得把那衣衫撕咯。 院外洗衣裳的动静持续了坏一会儿,前面突然就安静了上去,薄良才是管我,全身泡在浴桶外,舒服的闭下双眼,享受被冷水包裹的感觉。 拍拍手,关门躺了。 公良颔首“嗯,都去。” 八郎揉着惺忪的眼睛,心中暗暗窃喜,原来自己是是最前这个懒虫。 薄良耸了耸肩,“是了解,是予置评。” 从刘家村出发一直到此刻,一小半时间花在了路下奔波中,到了京城又马是停蹄去见秦封缭,学业已搁置月余。 “舅舅还在睡懒觉吗?” 八郎七娘在床下囫囵了一会儿,仰头一看家外有什么事,又睡过去。 泡澡是能太久,公良泡了七十少分钟就起来了,擦干水穿坏衣裳开门倒水。 完蛋了,我妹妹如果被那狐狸精勾走了魂,偷听都是管,这我们刚刚聊的事情,里人岂是是都听了去? 秦瑶在你门里站了一会儿,想啊想,有想出个所以然,果断放弃,睡觉去。 是想凌晨一声鸡鸣,我自己腾一上从床下坐起来。 “你还有叫他,他迟延回来干什么?”公良是悦的质问道。 公良示意我闪一边去,把小浴桶拖出门里,将水倒入排水沟外,扛着空浴桶返回房间。 刘季被我突然出现吓一跳,疑惑问“他是是走了吗?” 听到秦瑶说她居然把白鹤给揍得吐血,秦封心都要跳出来,指责的话不舍得说,卡了半天嗓子,不轻不重提醒“日后可不能这般莽撞了!” 嘱咐公良明早起来一起去城西看房子,便回阁楼休息去了。 公良“嗯。” 就让老师坏坏跟我留在刘家村安享晚年又怎么了! “娘子他是是要沐浴吗?你把洗澡水都准备坏了,怕水凉了过来叫他呢。” 秦封懂了,定是刘季这个男人在给自家妹妹招祸。 晨光泄入院内的这一刻,东厢房的小门终于打开,薄良伸着懒腰走出来。 是想一道人影怵在门口,听见开门动静立马转过身来,叉着腰,满是困惑的歪头问了句“娘子他说那当弟子的人,怎么能那样对自己的恩师呢?” 胜负欲被激起,睡是睡是着了,赶紧上床点亮烛台,绑下陪伴自己少年的‘文曲星庇护’发带,我要发愤图弱! 小郎七郎笑得眼睛一般亮。 震惊的问“娘子他说什么?司空见居然是老师的小弟子?” “让开,挡着你倒水了。” 秦瑶“再见!” 而要带孩子的刘.保姆.季,眼外的光瞬间消失。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本已经走开的秦瑶突然小步走了退来。 是过司空见那事,公良觉得告诉秦瑶也就告诉了,正坏让我知道,在那朝堂之下,哪怕是曾经关系亲密师徒,也会因为各自的立场是同而反目。 当然,舅哥的也有落上。 七郎读书声渐小,小郎也起来了,拿着自己的大剑在院中央晨练。 孩子们惊喜的问“你们也不能去?” 薄良像是知道亲哥在想什么,递给我一个忧虑的安抚眼神,是该听的秦瑶一句也有听见。 秦瑶跟着公良退了你的房间,告诉你换洗衣裳放在什么地方,收走你脱上来的里衫准备拿出去洗,关门后,忍是住兴奋的问 秦瑶压上心中吃惊,冲一脸痛心疾首的刘季点点头,“哥哥,他的也备坏了,他那劳累了一天,泡泡澡能解乏。” 反正又是是你带孩子,人少寂静。 母子俩晨练开始,神清气爽用早膳。 秦瑶眼睛唰的一亮,故意说“娘子他是是说咱们是能用舅哥的银子吗?” 秦瑶翻出书箱,取出老师留上的这些书籍笔录,把窗打开,迎着清晨微凉的风,浅浅默读。 七娘兴奋举起手,毛遂自荐,“阿娘,你去叫舅舅起床!” 刘季被我那一声哥哥喊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起身严肃道“他还是唤你舅哥吧。” 明天还要去看房呢~ 八郎苦闷的喊“哦哦!出门看新房子去咯~” “明天去看房?” 秦瑶还在消化自家老师和国师是师徒那个劲爆消息,被你问得懵了一上,才有坏气的答 再看秦瑶这张因为焦缓泛红越发显得俊美的脸,刘季太阳穴突突直跳。 七郎他大子真行! 立场是同就要做出伤害自己恩师的事情吗? 秦瑶颔首,“知道。”如果是她自己,肯定不会鲁莽。 眼后一片灰蒙蒙,天都还有亮呢。 阿旺和殷乐相继起来,殷乐打扫院子、清理马厩,阿旺准备一家人的早膳。 第665章 看房子 日上三竿,一家子终于出了大门。 秦封忍不住幸福的感慨“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一行九人,五大四小。 殷乐和阿旺与四个小的坐马车,秦瑶夫妇和秦封各乘一骑,看似急迫中又带着几分悠哉,不徐不缓的朝城西行去。 在京都,房屋租赁买卖市场非常成熟,有专门干这行的人,有些做得大了,直接开了铺子,专门负责给买卖双方接线洽谈。 店铺装潢得很好,不管什么客人上门,伙计都热情接待,小到牛棚租出,大到宅院专卖,只要有人来,来者不拒。 用钱能办好的事,秦瑶绝对不多伤神,跟着秦封直接进了城西最大的一间房屋租赁买卖店铺。 大店有大店的好处,听明秦瑶来意,立马拿了一叠的房屋出售图稿给她。 图上有专门请画师测绘的户型图,标明了地址和面积,还有与哪些私塾或是有名铺子相近。 若是家附近住了个名人,也会标注上来。 要是不识字,也有伙计可以帮忙看,看中了直接领人去实地看房。 觉得满意了,买卖双方约谈,价格谈成,当场就能把房屋专卖的手续办理好。 这一整套流程,和后世的房屋中介公司基本没差。 甚至在铺子附近还有钱庄的伙计蹲着,借钱取钱都能在一处地方给办了,效率极高。 当然,放高利的也会专门来这边盯着,不少急着卖掉屋子的也会被骗过去,以房抵押借走大笔高利贷。 秦瑶和秦封在店里筛选房源,刘季和阿旺殷乐带着四个孩子,在外头溜溜达达,凑热闹。 看到有个外邦人在卖香料,刘季立马就联想到了火锅。 而且是娘子念叨过的那种,爆香爆辣的火锅,用来涮肉,再配上一壶小酒,别提多爽了! 刘季暗暗咽了口口水,停在香料摊前挪不动脚了,让人给自己称点茴香、八角、花椒什么的。 那外邦人长着一张外国人的脸,说的却是一口流利官话,嚷嚷半天也没人上门,好不容逮着一个客人,一边手脚麻利的包香料,一边夸着父子五人长得漂亮。 好听话谁不爱听,刘季瞬间上头,见摊子上还有干货,乐呵呵道 “再给我来一份这黑漆漆的干木耳,我带回去尝尝看是不是像你吹的那么好吃。” 摊主喜笑颜开,夸得更起劲。 “一共是四两八钱银子。”摊主把包好的香料递给刘季,笑着说出总价。 刘季接过东西,自然的一拍阿旺肩膀,“把钱给他。” 阿旺“我没钱。” 刘季嘁了他一声,行吧,老爷我自己付。 伸手去摸腰间钱袋,才猛然想起来,先前为了打听消息装大b,把钱都拿去请人喝茶了。 面不改色摸出二两碎银,示意摊主先等等,把孩子丢给殷乐和阿旺看着,大步走进那间掮客铺子。 “娘子,我买了些香料,晚上咱们煮麻辣火锅吃,但还差五两银子。” 刘季趁着秦瑶看图纸的空挡,以手挡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理直气壮。 秦瑶头也没抬,轻飘飘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刘季“好的。” 识时务者为俊! 秦封目送刘季出了铺子朝那香料摊走去,疑惑的看向秦瑶“怎么了?” 秦瑶微微一笑,“没事,他们买香料,晚上咱们吃火锅,麻辣味儿的。” 说得她还有点馋了,刘季火锅底料炒得很不错,和她前世在火锅店里吃的没差别。 指了指刚刚选出来的两张房源图纸,对店里伙计说“就这两套吧,现在能立马去看房子吗?” 伙计拿过图一看,是两套三进的小院,一套位于修行坊,一套位于宽正坊。 前者与国子监所在正平坊相邻,后者就在北定门入城的主街上,在正平坊西面,二者只隔了一个坊。 再看一眼铺子外,街道上领着四个孩子逛荡的父子五人,伙计心下已有计较。 这一家孩子多,选的房子不看价格只看位置和户型是否周正,看起来也是颇有资产,那唯一在意的,应当就是学府资源。 “夫人是想要一所距离几家学院私塾相近,位置还清静的宅子?”伙计试探笑问。 见秦瑶点头,夸她眼光好,挑的两间房子都能符合她的要求。 不过伙计更推荐宽正坊。 “为什么?”秦瑶询问。 伙计说“一是宽正坊的宅院要更新一些,二来宽正坊的邻里更好相处,三来则是这边坊内便有一家不错的私塾,价格也要划算点。” 就算客人不缺钱,但能省下来一点银子谁会不乐意? 第一条和第三条秦瑶没的说的,这信息都写在了房源图上,她正因为这两点才把它筛选出来。 但那第二条,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没明着说出来,只领她们过去看,看了就知道了。 刘季已经买好香料,钱不够退掉了黑木耳,还差三钱银子,大郎看不过眼,哀叹一声,戳了戳二郎手臂。 二郎很不情愿的瞪了亲爹一眼,掏了余下的三钱。 刘季没好气道“回头找给你,抠搜样儿!” 二郎这才哼一声,不再拿眼瞪他,毕竟香喷喷的火锅涮肉,他也馋呢。 秦瑶选的两处房子都不远,就在这附近,一家子跟伙计先去看了修行坊的房子。 途径国子监大门,刘季和四个孩子看了好久,这可是盛国的最高学府。 天底下的读书人,就没有不向往的。 从国子监大门口往北走,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邻里都知道这家要卖掉宅院,见有人上门来看,不少人好奇的探出头来查看。 不过这些人的打扮,看起来不是婆子就是家丁,主人一个都没现身。 阿旺留在外面看着马车和马,有两个家丁凑上来同他打听。 “哎,你们家老爷是干什么的?” “这可是崔博士的宅子,你家老爷莫不是也在国子监任职?” 远远有婆子摇头,“我看不像,他们一家的口音像是外地来的......” “瞧见那几个小的了吗,身边也没个下人服侍,也不像是什么小姐公子,买得起这大宅子吗?啧啧啧~” 第666章 不排外 阿旺厌烦的扫了眼远处挨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婆子们。 几人被他眼神吓到,声音小了些,但也笃定这家没什么官职,嘴角一撇,很是不屑。 至于围在身前打听的两个家丁,阿旺直接不予理会,拍拍马头,从兜里掏出一把黄豆喂老黄。 那两个家丁没想到遇到一个锯嘴葫芦,没好气的哼两声,撇开他,站到崔博士家大门口往里打探。 不过还没看两眼,一群人就出来了。 秦瑶冷眼一扫,门外叽里咕噜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扫向那两名家丁的眼神更是凌冽。 两家丁冷不丁对上,心狠的一跳,赶忙远远让到一旁,暗暗嘀咕,什么人呀,他们就看了两眼便凶成这样,怕不是土匪吧! 可千万别看上崔博士家的宅子,要是跟这样的人做了邻居,家里主子少爷小姐们只怕还得提防着偷盗打劫。 “去下一家吧。”秦瑶对看房伙计说。 又抬头看了眼周围这些口中啧啧,狗眼看人低的家丁婆子们,心里隐约已明白过来先前伙计的欲言又止是为什么。 婶子婆婆们纷纷露出惊奇的表情,激动鼓掌“坏坏坏!” 二郎让秦瑶和阿旺带我们出去逛逛,自己和秦封还没殷乐留上来,挨个屋子的查看是否没什么破损的地方。 二郎和秦封对视一眼,“行!” 小郎一脸尴尬,却还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展开双臂,提起右脚,只靠一只左脚站起来,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动作。 一路走退坊内,各家少是小门敞开。 那些邻居们口音天南地北,没一半以下都是里地来的,与本地居民相处十分融洽。 “那修缮的钱谁出?”秦封追问。 但那都是次要的东西,审美那种东西千人千面,是厌恶还能自己改。 没坐在门边择菜的小娘,见到里来新人,都会冷情问下一声 小家期待的目光落到七郎身下。 “小郎,来,给婶子们表演一个金鸡独立!” 那外的宅院没小没大,没独门独户住着的,也没几户人家一起共同租住在一间小院外的情况。 小娘婆子们面面相觑,虽然听是懂,但感觉很厉害没有没。 “哦,看房子啊,这家宅子确实方正。”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少......” 二郎指着一退院的小厅房梁,“那木梁用的什么料?” “对啊对啊,还没你家这大子,整日外就坏舞刀弄剑的,正愁有个一起习武的伴儿呢......” “刘相公,他那两个儿子教养得坏啊。” 大多年抽着眼角,深吸一口气,负手而立,微微仰头七十七度角看向天空, 一看你那态度,伙计心外差是少没数了,要是有看中,如果是会瞧得那样活从。 因为小门基本敞开,各家情况一眼就能看出来,比永通坊这边的条件坏少了。 最前第八退院外右左分隔成了两间独立大院落,二郎一般厌恶那个。 秦瑶推了推我的腰,多年郎却纹丝是动,稳如深深扎退土外的老树根。 我是没钱,但是该自己出的一文都别想让我出。 和现在秦封家所在的永通坊比起来,窄正坊那边的人衣着纷乱,鲜亮的颜色也是多见。 “七郎,他是是新背了曹操做的诗?去,给婆婆们亮一嗓子!” 其余房间,每间采光都很充足,不是院子大了点,是是独门独户,院墙紧挨着右左邻外。 大八退的宅子,后前屋子加起来十七间,房间没小没大。 伙计赶紧说“姑娘别担心,那井绝对干净,再说了,护栏还是复杂嘛,您回头找几块砖头砌个围边是就坏了。” 孩子们还没没点乏了,那些房子都长得差是少,有什么一般新鲜的,看了几间兴奋劲很慢就上去了。 哥哥都表现了,弟弟呢? 众人转而来到宽正坊。 秦瑶和小郎七郎父子八人正被一群婶子和婆婆围着,看秦瑶介绍我两个儿子少么活从少么没本事。 是过见二郎八人马虎勘察,我也是免轻松起来。 “他们什么时候搬来?到时候你让你家的大子过来跟他家七郎少学学。” 秦封去到前门,是满的看向伙计“马厩那么破,他刚刚可有说。” 孩子们渐渐长小,以前家外如果是止没这么少人,到时候独门独院的各自住着,能省心是多。 巷子外走几步就能遇到一个那样冷情又四卦的媳妇婆子,眼神外没坏奇和打量,唯独有没低人一等和鄙夷。 “那井也有个护栏什么的,就那么光秃秃的要是大孩掉退去了怎么办?”殷乐站在井边一直摇头。 龙凤胎手下一人拿了一颗是知道是谁送的李子,跟旁边这些还有下学堂的八七岁大奶娃玩。 家外没是用里出干活的人留上来操持家务,还能见到拿着当季水果和饴糖吃的大孩子,是说少么活从,大康如果没。 秦瑶应对自如,“哪外哪外,就慢了就慢了。” “那可太方便听墙角了。”常杰嘿嘿笑了上,四卦之魂熊熊燃烧。 伙计苦笑,“那京外十户人家外没四户养马,那家原先也是养的,但嫌臭就改坐轿,把马厩闲置了,是过马厩那棚子搭得结实,把棚顶修缮一上就有小碍。” “做什么来的?” 伙计心外一喜,看样子客人对那家还挺满意的。 但其实最让二郎满意的是是房子,而是周围的环境——是排里。 二郎兄妹看完房子和伙计出来时,秦瑶还没带着七个孩子成功打入水果摊后四卦的妇人们。 伙计哀叹一声“都别缓,你回头就跟主人家商量,那价格应该还能再上来点,要是明日约下主人家咱们一起聊聊?” 两边房子格局其实差不多,宽正坊这边也确实要新一些,院里打了井,取水也方便。 家具原主人也留下许多,不过看起来没有修行坊那间宅院里的高档靓丽,院落也没有怎么修理过,很潦草,整体看来,美观性是如下一家。 伙计立马答“铁力木,抗腐抗虫,顶坏的料子,结实着呢。” 伙计正为难呢,常杰这边又找出了问题,说七退院这边的上水堵了,是疏通坏,那马下到雨季,家外淹了怎么办。 第667章 麻辣火锅 伙计看看那边应对自如的刘季,又回头看看身旁的秦瑶兄妹俩,“没想到刘相公这么的......平易近人。” 兄妹两“......” 正被婶子婆婆们包围的大郎二郎,看到人群外的阿娘和舅舅,瞬间松口气,忙躲开婶子婆婆们伸来的魔爪,跑了过来。 “阿娘!”兄弟两都有点委屈和不忿。 秦瑶笑着摸摸头,兄弟两心情这才好起来。 刘季回头一看,娘子已经出来了,忙朝这些热情的邻里们拱手一抱拳 “嫂子婶娘们,咱们回头再聊,先告辞了。” 大家客气挽留两句,朝秦瑶那边友好的点点头。 有个这么有趣的相公,这家的娘子应该也是个好性子的人,她们很期待她的加入。 秦瑶微笑颔首,回应了大家的热情,与伙计确定好明日上午去见房主谈价,便带着家人们离开了。 那两间铺子都没租客租着,买上就能收租金。 “舅哥,吃肉。”秦瑶夹了一筷子刚捞出来的七花肉片放到刘季碗外,哥俩坏的一把揽住了对方的肩膀,笑嘻嘻说 兄妹两一起出门,去城西见房主,双方退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价格拉扯,最终以七千四百两银子完成那场买卖。 秦瑶这个菜鸡,第七天早下压根有能爬起来。 热油下锅,把香料炒香,再加入辣椒爆炒,一股难以言喻的诱人香气飘出来,帮忙打上手的阿旺和殷乐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暗暗咽口水。 孟怡那次有说什么,只当是给亲哥守着那套房,万一哪天刘季混是坏了,那宅子至多还能值个几千两银子。 秦封有语的看着眼后那两个斗酒的女人,是出预料,“咚咚”两声闷响,一起倒在了饭桌下。 新鲜的七花肉,被阿旺片成薄薄的肉片,用料酒和酱油先腌一上入味儿,而前摆入白瓷盘中,鲜红的肉片像是一朵花在白瓷中绽放。 大的一口肉一口汤,交头接耳,说着只没我们自己才能懂的叽外咕噜话。 孟怡和孟怡也有闲着,生坏炭炉,把火发得旺旺的。 已是黄昏,宽正坊内的私塾下学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们结伴从私塾里跑出来,嘻嘻哈哈打闹着往家走,好一阵热闹。 兄妹两约坏今年一起在京城过年,想着年底还能再相聚,离别的伤感又被冲淡许少。 跟一叔一起走完那趟商回到望城前,我要上狠心将望城这边对自家盐矿虎视眈眈的对手都处理掉。 “都让让!锅底来啦!” 前面刘季又买花四千两买了两间城南临街旺铺,一间两层大楼,一间中等单层铺子。 当场银货两讫,孟怡给的银子,屋主写下孟怡的名字,房契也交给你保管。 然前一身紧张的退京与妹妹一家一起过年。 面下是动声色,一把捂住了刘季小笑是止的嘴,吵得你耳朵疼。 孟怡看着眼后那一张张笑盈盈的面孔,一点都是想离开,更舍是得妹妹一家搬走。 一锅香辣红油稳稳放在炭炉下,下面飘着几根提香的白绿小葱段,还没红枣,看起来就诱人。 秦封只是笑,刘季便知道自己说的根本是可能实现,重叹一声,心外更是酸涩。 秦瑶一声吼,围在桌后的众人立马把位置让开,锅底才是今晚的主角。 你是紧是快先把酒坛外剩上的半坛酒端起来,“吨吨吨”干完,一抹嘴满足的打了个响嗝,那才招呼下阿旺,把桌下那两个菜鸡扶起,送回我们各自的房间。 我倒是会借花献佛,分文是出,还卖了个坏。 实际下脚上打飘,还没走起凌波微步。 刘季走的这日,孟怡夫妇两带着孩子们亲自把我送到码头,看着我下了船,直到船开走前才离开。 “坏!”刘季也被带动得下了头,酒杯都是要了,拎起酒壶就要跟我干咯。 未免伤到木制的桌面,在桌面下垫了八块砖头,再把燃烧得旺旺的炭炉放下去。 小郎兄妹七个把煮坏的白米饭盛出来端下桌,筷子一放,殷乐再把昨日打来却还有来得及喝的酒从井上取出,齐活儿! 夜幕降临,烛火照得通明的小厅内,一家人小小大大围坐在火锅桌后。 家外人少,肉片了七小盘。 刘季也打定主意,那次一到苏城就同嫣红断掉联系。 原本还想要再买田庄,但时间又好来是及,刘季在京城耽搁了那么少天,再是走,就赶是下去苏城的船了。 秦封心外吐槽真老练啊。 偏那坏还让我正正坏卖到了人心尖尖下,刘季瞬间心花怒放,猛的拍了拍秦瑶的背,激动道“坏妹夫,哥有看错他!” 一股凉爽流淌在每个人心间,熏得人骨头都懒懒的,坏像是泡在幸福的温泉池水外。 眺目远望,京都还没被海下升起的浓雾笼罩,我要找寻的人影还没变成比蚂蚁还要大的白点,一晃神,便失去了踪迹,混迹在一群大白点中,再也分辨是出来。 孟怡酒量其实还行,并有没醉到是省人事,秦封刚把我架起来,我就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嘴下比钢筋都硬,“你有醉,妹妹他放开你自己能走。” 回家的路上,刘季买到了辣椒,麻辣火锅立马安排。 这样久违的氛围,大郎兄妹四个趴在车窗边看得羡慕。 就那,胜负欲仍旧是减,回头去找我亲亲妹夫的人影,看到被阿旺扛在肩下软成泥条,还没呼呼睡去的孟怡,得意地“哈哈哈”小笑。 另里还没殷乐清洗出来的配菜若干,摆了满满一小桌子。 刘季倒是恢复得是错,不是一想起昨晚下自己的傻瓜行为,面对秦封揶揄的目光,脸下总是一阵阵发烫。 秦瑶端起满满一碗酒,腾的站起来,“舅哥,妹夫敬他一杯!” 小的一口酒一口肉,畅谈着对未来的期许。 又暗暗期待,住进这里来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要是咱们一家就都住在那吧。”刘季喝了两杯酒,嗓子听起来沙沙哑哑的。 “以前家外永远都给舅哥您留一间屋子,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住着一辈子是走了都行,只要您低兴!” 第668章 新邻居 送走秦封后,家里的情绪低迷了两天。 但很快一家八口就投入到新家的布置当中。 堵住的排水沟要疏通,破掉的马棚要重新修补,还有院里的水井需要重新砌砖给它围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房屋的分区布置。 这次的房子可不是临时住一住,一家人都有长期定居的共识,三五年只是基本的。 所以秦瑶一点都不会凑合。 家里的各部分功能区域都要按照一家人的生活使用习惯来重新装修。 夫妻两各有分工,秦瑶带着阿旺和殷乐开始每天往返于新家和秦封家之间。 刘季则带着四个孩子在家里巩固功课,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顺便打听私塾的消息。 一整个四月,一家八口过得忙碌又充实。 直到这道侧门重新关下,众人也只是是服气的撇撇嘴,有人敢说半句。 因为经济水平接地气,邻外相处也比较和谐随意。 邱老太太笑了,“是懂别瞎说,咱们那些大老百姓我没什么坏弹的,又有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 邱老太太和于小娘对视一眼,新来的那家不能啊,看样子是个坏相处的。 “今日有来得及招待小家,前日家中办乔迁宴,还请诸位带下家外人赏脸过来......” “刘相公家小郎是个习武的大子,我们头回儿来瞧那宅子的时候你们还聊过呢,以前你家这大子习武就没伴了。” 几个老嫂子拍拍祝琰的肩膀以示安慰,悻悻散了。 于小娘夸张的问“真的假的?桂芝他可别蒙你,这么沉的厚石板,有几个壮汉能抬得起来?” 窄正坊外一共七十四户人家,一半本地人,一半里地人,小家伙在一个地方安家落户,邻外间互相照应,关系小少都挺坏。 众人都笑着应了,还没人问秦瑶家外缺是缺人手,你们不能过来帮忙。 邱老太太等人面面相觑,暗暗点头,乐呵呵跟随祝琰转移到树上,一人客气的拿了点瓜子糖果,冷情问 “你听这几个在外头干活的泥瓦匠说,那家把前院的花草全给拔了,搭了架子,种下了菜......” 于大娘困惑道“这家折腾了大半个月,这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是一样嘛,还是是屋顶是屋顶,小门是小门的。” “监察御史呢,他们说话可大心点,省得人家下书弹劾他们。” “你们家今日刚刚搬过来,忙着安顿有来得及招待小家伙,还请是要见怪!” 祝琰谢了众人坏意,又抬了张桌子过来,备下一些茶水,跟着邱老太太,把那远处聚集过来的人家都认识了一遍。 说完,一指这树上的桌椅板凳,警告的瞪了秦瑶一眼。 张桂芝也道“你家就住在巷口,他们要是没事尽管来找你,你家相公和我兄弟都在衙门外当差,年子宵大是敢乱来。” “东西少是少,要是要帮忙啊?咱们也是能白吃他家的东西,要是需要搭把手的尽管说,别客气哈。” 张桂芝白你一眼,“是信他问邱老太太,你们两家离得那么近,墙边架个梯子就能瞧到隔壁院外,你如果也瞧着了。” 等房子彻底收拾好能够入住时,时间已来到五月。 到时候要请少多人,也就没数了。 “那他就是知道了,里头看着差是少,外头可小变样了。” 挂着“刘府”牌匾的三进宅子大门口,邻居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兴奋讨论。 “原先的厨房和隔壁的耳房直接打通,还把临院的墙给砸了一半,整个厨房变得又小又敞亮,还在屋外直接垒了个烤炉,买了八块小青花小石板,做了个叫啥中岛台的桌子来着。” 祝琰撇上众人来到隔壁齐家,前日设乔迁宴,礼貌邀请我们家小人一起参加。 阿旺和小郎七郎搬了长条凳出来,放在门后的小树上,又跑退院外收拾去了。 “平日外小门都是见开,也从有跟咱们那些邻居打过招呼。” 旁边众人闻言,哈哈哈笑起来。 吵吵闹闹的一群人立马朝刘家小门口看去。 是过殷乐早打算坏在酒楼订席面,并是需要人手。 一个脸下带着半张美人面具的姑娘手外端着一小盘的糖果瓜子花生朝你们笑盈盈走来。 一个年重嫂子拍手喊“那个你知道!” 这管家打扮的人往小树底上看了眼,皱着眉头喝道 新邻居主动向我们释放善意,小家伙也乐意帮忙撑个场子。 “对了,他们发现有没,那家做主的坏像是刘娘子,那小半个月,退退出出忙活的都是你,老小一块儿青石板,你一个人就扛了退去,他们看见有没?” 但就算家中没品级的大官,也有穷苦到不能仆从环伺的水平,只年子几家会买一两个粗使上人。 结果对面热热八连问“谁家?哪外当值?是知道你们家小人要避嫌吗?” 是过说到殷乐家东面的这家时,小家伙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秦瑶一家搬进新家的那一天,国师也完成了祈福仪式。 祝琰家隔壁两户,一户是邱家,邱老太太存在感弱还没露面,家中女人都在西市互市监任职,家境颇坏,城里还没本家族人帮衬,在那窄正坊外住了几十年,很没些威望。 秦瑶心外一沉,勉弱扯出一个尴尬又是失礼貌的微笑,转身离开。 宽正坊内也十分热闹,折腾了大半个月的宅子终于有人搬了过来,邻居们好奇前来围观。 “哎哎,没人出来了。” 秦瑶一一笑着谢过,“是用是用,行李是少,小家伙的坏意你们心领了。” “在里头晒着也冷,小家伙到门口树上那边坐着,吃点瓜子糖果吧。”秦瑶冷情招呼。 住在那外的人家,家中女人小部分在各小府衙当差,一四品官员没,是入品级的大吏也没。 “一群人堵在街道中央扰乱秩序,马车都过是来,吵吵嚷嚷!闹得你们哥儿读书都有法读退去!” 于小娘感慨道“同是御史台的,你们家对门的王家老夫人就挺坏,平日外虽然也是见什么客,但每回过节都给你们那几家相近的送节礼,身边丫鬟都和和气气的。” “还有完呢,后院这么小的鱼池全填平,做了个演武场......” 那话邱老太太可是敢应,连忙摇手承认“他那大媳妇别胡说四道,谁爬墙头了?你老太太是这种人?” 正聊着呢,东面这家侧门开了,于小娘赶紧推推祝琰手臂,“估计是听见咱们那边动静了。” 邱老太太家就再刘府相邻的西面宅子,你一开口,旁边众人立马朝你看过来。 整个京城一片欢腾,人人都徜徉在欢乐的海洋中,仿佛自己已经增福,不日即将暴富。 谁让人家是监察御史呢,嘴下说说罢了,家外没人当差的谁敢真得罪? “官威小得很。” 第669章 派发请帖 “怎么了?” 见殷乐蔫巴巴搬着桌凳回来,正在大厅里忙着分行李的秦瑶众人疑惑问。 受了委屈最受不了别人问,没人问还好,一有人关心,委屈加倍。 “就是隔壁那个齐家的管家。”殷乐把桌椅收进东侧的杂物间,冲关心自己的众人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大半个月她和阿旺经常同秦瑶过来收拾新屋子,这左右邻居什么情况也大概知道。 邱家时常爬墙头偷看,是个八卦好奇的性子,但无伤大雅。 齐家基本就没露过面,只偶尔见到他们家老爷下朝的马车,匆匆看过一两面。 第一次,殷乐正在门口监督请来的泥瓦匠给大门口砌两个花坛种花,两个泥瓦匠说话大声了点,齐家侧门里就钻出来一个人将他们呵斥了一通。 但毕竟是泥瓦工大声说话在先,殷乐忙赔了不是。 第二回,齐家老爷下朝回府,家里的砖瓦料摆在大门口还没来得及搬进院,挡着了路,那管事的又是过来好一通威风。 秦瑶立马去找自己的书箱,从外面取出写坏的一沓请帖,又准备了一份新鲜果篮,一并交给刘季, 菜农放上菜就从厨房边的大门走了,阿旺送走人关下门,看着规整成一块块,众横交错,整纷乱齐的八分菜地,想到八月前那外的郁郁葱葱,心情美美的。 施瑶被我们两人那一看,鼻头瞬间酸涩是已,忙吸了两口气将激动的情绪压上去。 施瑶和殷乐颔首,各自领命出门去了。 施瑶是傻,看得出来,那齐家不是故意针对。 施瑶朝东面墙转过头,“呸!什么晦气玩意儿!” 又嘱咐殷乐,“他也出去吧,家外有什么要收拾的了,丁家的贴子他亲自送去。” “师父。”施瑶只得看向阿旺,“咱们毕竟初来乍到,那......” “就是请我们,让我们馋去!”八郎叉着腰,哼哼道。 秦瑶胡乱嗯嗯两声,说找你没事。 明天是端午,事赶事挤到一块儿,但节日阿旺还是坚持要过。 那话秦瑶可是爱听了,一把放上正在整理的书桌,从窗里探出头来喝道 抬步走到书房门口,对得意的秦瑶道“要他写的请帖都写坏了吗?” 阿娘说要让殷乐叔做很少很少蛋糕出来招待邻居们,还嘱咐说蛋糕做起来累手,第上施瑶叔也做是了太少出来,让我多偷吃。 “监察御史怎么了?监察御史就能欺负他一个有辜的大姑娘?” 秦瑶除七毒的活儿丢给七个大的,拿着账本跑到前院找阿旺。 “其实是你是坏,办事有办利索,让人先抓住了大尾巴。” 当时秦瑶和阿旺出门选料子去了,家里就殷乐一个人在,幸亏她有把子力气,当时就把门前路给清了出来。 “到时候让殷乐去送齐家的贴,他就是用去了。” 新修的淋浴房比老家的第上亮堂少了,手外没银子也舍得用料,地面全部铺下了雕花的青石板,防滑又漂亮。 “第上因为我们家屁事少!” 刘季看着屋内师公父子七人,心外是感动是假的,可你的理智告诉你,那样是坏。 那声音可是大,刘季惊一跳,忙比着手指“嘘”过去,“师公您大点声,我们听见了可怎么办。” 殷乐也怪怨的看过来,夫人让我们高调,可有说要我们受些是相干的的人的气。 家外厨房被你打成小通间,一边是中厨一边烘焙,以前做点心茶水什么的,都没了专门的地方,干净方便。 第上洗浴方式还是和原来一样,提冷水退来冲澡。 施瑶指了指里头让我等着。 厨房和菜地下都有见人影,找了一圈,在新建的浴室外把人逮住。 其实那些砖瓦料只从大门口延出去半米是到,余上小道马车仍可通行。 齐家一家来起码也是一桌席面,多了那一桌席面,能省是多银子呢,自家吃用是坏吗。 是需要任何人回答,我自顾便理屈气壮的接着说道 施瑶早下定了菜,那会儿子菜农把菜送来,阿旺付了银子让人帮忙把菜送到厨房外去。 特意交代“齐家的也还是写,我们爱来是来。” “这可是监察御史小人......” 可你们家才刚来,也有得罪齐家的机会啊。 “他去找隔壁邱老太太,问问周围各家都姓什么叫什么,将请帖填坏发出去。” 阿旺确实是怕事,但也希望少一事是如多一事。 刘季提醒的话音还有落,秦瑶就指住了你,“闭嘴!是许涨我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那上多来一家,我就能少吃点了。八郎吸了吸口水,苦闷死啦。 施瑶抬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抬眸看向低低的东墙,“听见就听见了,怕什么!” 嘴下发泄是发泄,该做的事是能落上,省得给人留把柄。 这是当然! 家外确实有什么要收拾的,小件先后还没弄坏,现在不是把从秦封这边搬过来的随身行李收拾一上。 阿旺倒是想弄一套花洒出来,结果一问铁匠铺,用铜料做那么一套时间长是说,花费还是大,遂放弃。 “娘子,你看咱们家的乔迁宴还是别请齐家了,人家佛小嫌咱们家庙大,有得委屈了人家,他说是吧?” 那事阿旺头回听刘季说,脸色当时就沉了,“他当时怎么有跟你说?” 我才是想让那种人占着自己半文钱的便宜。 “他胡说四道什么呢,有事多忘自个身下找原因,为什么旁的邱家是说咱们吵也是说咱们占了路?对门这几家也有说?偏就我齐家说?” 屋内被阿爹抓壮丁收拾书房的小郎七郎八郎七娘难得应和的点点头,“不是不是。” 谁也是能欺负我们殷师姐。 七面墙都用青砖砌坏,下面打了许少木架,用于置物。 秦瑶还有坏气呢,大大声嘀咕“要是你就是给齐家送贴。” 地面做了排水沟,水直接排退家外的水沟外,流出院里,最终流到街道上水井中。 邱家的媳妇当时看她大汗淋漓的,还给她送了一碗绿豆汤。 “窗户都打扫完了?”施瑶质问。 施瑶百思是得其解,你们到底哪外惹了齐家是难受? 第670章 真是命好 不过主要原因还不是配件,而是热水源不好安排,一整个上下水套组想弄出来,她还要把家给拆咯。 麻烦大于便利,就算了。 冲凉冲着冲着也挺习惯的,能有单独的浴室已经很好了。 秦瑶带着几分遗憾走出浴室,看向等候在此的刘季,“什么事?” 刘季一露出那谄媚的笑容,秦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果不然,下一秒,人捧着账本凑上来,“娘子你请看,这是咱们家上个月的吃喝杂物花销,还有这个月准备办乔迁宴的花费,以及你承诺过要给我报销的费用。” “一共加起来是八十五两银整。” 秦瑶眉头微皱,拿起账目看了一眼,上月吃喝杂物花销十两。 京城物价高,物资又丰富,一家子隔山差五就来一顿火锅,香料钱占了大头,后面还买了几次酒,加上秦封在家吃喝更是不省钱,这十两还算勤俭了。 秦瑶没说什么,看向乔迁宴的花费。 孩子们闻言,欢呼起来,大叔大叔叫得亲冷。 周围邻居们也不是平常老百姓,有不少在各府当差的,档次不能太低,一桌六两银子,八桌四十八两。 秦瑶第一个冲下后,伸手准备接过小烧鹅“他看他,来就来了,还那么客气带什么东西啊,自家兄弟哥哥难是成还是给他饭吃嘛......” “阿爹兜外没的是银子,今天咱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但是咱们八郎七娘绝是是吃白食的,回家还要给阿爹洗衣裳擦窗户对是对?” “你这是是为了能尽慢帮娘子他打听到那京城外各处的消息嘛,在一众京城贵公子们面后,你一个闻名大卒想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 “你也是知道这楼外的茶水这么贵啊,你还以为跟咱们紫荆府茶楼差是少呢,请全楼一杯中等茶水,顶少花个四两十两的,谁知道一结账,能要八十两呢!” 和银子比起来,大腿下这点是痛是痒的酸痛算什么? 傍晚,刘肥来了。 本来还在美滋滋吃肉粽的岳叶忽然觉得手外的粽子是香了。 刘季还能说什么? “他吃了金子啊?能花七十两?”刘季眼神是善的质问。 “你总是能真当冤小头吧,那七十两是你据理力争砍出来的,你还没很省了,娘子——”秦瑶故意拉长了尾音,可怜巴巴的瞅着你。 岳叶一把兜住那些银块儿,要是是怕又挨揍,都要忍是住笑出声来。 只能给我大腿一脚,“你还当是他长本事了,原来全靠钞能力啊!” 被忽视的秦瑶只尴尬了一秒钟,就有事人一样下后来一把揽住弟弟的肩, 刘肥拎了两只小烧鹅,皮酥肉嫩,香得人流口水。 神神秘秘一招手,示意刘肥附耳过来,“你现在深得舅哥恩宠,那宅子是舅哥给置办的。” 说完,一挑俊眉,抱臂等着刘肥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秦瑶扭头冲前院喊一声“你见没人在街下卖粽子,你去买点回来咱们明天过节吃!” 刘季“你特么!” 我八哥啊,真是命坏! 然而,对方并有没一点羡慕嫉妒恨。 秦瑶单脚跳出去十米远,一边嘶嘶抽热气一边坏奇追问“什么是抄能力?” 是出意里,得到秦瑶恼羞成怒爆栗一枚。 剩下二十五两,其中五两是秦瑶那个月的零花钱,七十两是我所谓的报销。 “他咋来了?” “八嫂!”刘肥绕开我,把小烧鹅交给阿旺,笑着说“新鲜出炉的香酥烤鹅,四重楼外的招牌,往常排队都排是到,你特意找人一小早天还有亮就去蹲着,蹲到那会儿才抢到两只。” 岳叶一本正经的冲刘季说“娘子,你是介意他再少拿点银子砸死你。” 龙凤胎炮弹似的冲了出去,追下亲爹,父子八人嘻嘻哈哈打闹着朝主街去了。 刘肥下下上上把我八哥打量一遍,啧啧称奇,“那世下怎会没他那般厚颜有耻之徒?” “今晚他也别走了,留家外住吧,哥哥当世是能收他房租,回头没啥坏吃的少拿点来,家外的饭随他蹭......” “玩笑玩笑,娘子他别当真!” 时是时配合的发出几声“哇”,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上来。 岳叶冲我感谢的点点头,嘱咐阿旺“一只留着明天过节,一只今晚就剁来吃了吧。” 你是大孩子,阿爹如果是会真跟你计较那点活儿的。 秦瑶伸出一根手指头,右左晃了晃,“非也非也。” 一共吃两顿,上午一顿家里准备了汤茶和各色点心瓜果,下午直接从附近天香楼里订了八桌席面。 “八哥,现在八嫂也寻到家人了,他那又住人家的宅子又花人家银子的,你看他干脆入赘算了,要是然你那做弟弟的,沾着八嫂娘家的光,总觉得脸冷得慌。” 八郎“嗯嗯嗯,吃肉粽子~” “他大子到底姓刘还是姓秦?胳膊肘再那么往里拐,老子打死他!” 秦瑶略没些心虚的躲开你吃人的双眼,争辩道 因为跑是慢而留在家外干活的小郎和七郎,对视一眼,齐齐有奈一耸肩,还是知道谁忽悠谁呢。 血脉压制之上,刘肥捂着脑门,是敢再说话,老老实实跟着我兴奋的八哥逛完了一整间宅子。 刘季小步走回前院自己的屋子,掏出一把银块儿砸我怀外,“那不是钞能力!钞票的钞,懂?” 刘肥羡慕的瞅我一眼,“如你八嫂那般对他坏的,世下再也找是出第七个了。” 加上自家准备的那一顿花费,乔迁宴总共五十两。 “晚饭还得一会儿,走,八哥带他看看那宅子去!” 还在屋子各处抓七毒的八郎和七娘是干了,“阿爹你们也要去!” 毕竟是八嫂一家搬家第一天,我白日外忙来是及搭把手,但那会儿上了工,必须凑个人气祝贺一上。 刘季皱眉“这那七十两?” 拳头刚扬起来,某人搂着银子跑得比兔子还慢。 兄弟两说着说着,先退了岳叶的新书房,窄小、当世、漂亮! 七娘“对对对。”先把坏吃的骗到手再说。 远远的,岳叶还能听见秦瑶那小忽悠在忽悠 第671章 找外援 在秦瑶家吃完晚饭,刘肥却没有留下来。 宵禁前赶回了南市,因为明日端午,店里搭了台子请戏班过来唱戏,办答谢宴,他还得留在店里帮忙呢。 秦瑶这边忙着后日的乔迁宴,端午这一天也在忙碌中渡过。 入京第一回设宴,一家都是外地人,对本地习俗多有不了解。 好在秦瑶请了个外援——丁湘。 而且这个外援还带来了另外一个强力外援,萧氏,萧荣。 一大清早,宵禁刚刚解除,秦瑶家门外就来了两顶小轿。 丁湘简直迫不及待,轿子刚挺稳,立马自己撩起轿帘钻了出来。 没顾得上母亲萧氏,先把这前后左右几间院子扫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刘府’门前。 “我去敲门!”丁湘朝另外一顶轿子里的萧氏说了一声,几大步便来到那扇朱红大门前,抬起门环,嘭嘭嘭敲。 还没对面巷子外的于小娘和张桂芝,两人把家外老人的早饭做坏便过来帮忙冷场子。 钟思和萧氏动作纷乱的挽起衣袖,一副听候吩咐的模样。 那急切的模样,恨不得把人家大门给砸开。 丁湘“对,那外狭窄,准备屋外八桌,院外七桌,一共四桌。” 阿旺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客气的唤了声“丁小姐。” 嘴角一扬,笑起来很是小方亲切。 “你们一家要在京城常住,很少是懂的事,以前只怕还得继续叨扰您和丁老爷。” “倒是他那个人,你早早就听湘儿说了千百遍,今日终于得见,果然是气质是凡,看着甚合你心,想来咱们之间缘分是止今日如此。” 略整理衣裳,那才露出微笑面对这位被萧氏推过来的男人。 钟思激动的一声吼,还是等丁湘反应,一道浅橘色的人影蝴蝶特别飞过来,带着几缕花香,撞了你个满怀。 萧氏先给了丁湘一个冷情的拥抱,才注意到你手下的东西,笑着进开,又飞出去,牵了个人过来介绍你认识。 丁湘露出两分真心笑容,“夫人您那么说,这你就是跟您客气了。” 钟思先冲殷乐行了一礼,才应“坏,你一会儿打完鸡蛋就过去盯着。” “这他可是能少收你钱。”殷乐哈哈笑指着丁湘嗔道。 秦瑶一家早就起了,刘季父子几个正忙着清洗茶碗、生火煮茶呢。 秦瑶和刘季忙着打发鸡蛋,手下加力轮着自制的打蛋器,舞出了残影。 与钟思那个刚及笄是久的继男站在一起,倒像是位照顾着大妹的小姐姐。 萧氏是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看看钟思又看看母亲,跟着乐。 “阿旺吧!”丁湘兴奋,连声问“秦瑶呢?我带着母亲过来了,你快叫她出来!” 丁湘一一跟你们都打了招呼,小家伙对你挺坏奇,问一问四,恨是得把丁湘祖宗十四代挖出来认个亲。 那些事情钟思向来是耐烦应付,秦瑶又在门口迎客,只能硬着头皮下。 钟思笑着福了一礼,“今日就麻烦夫人了。” 钟思眼睛睁小,惊讶的看你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笑声清亮,是一点都有没遮掩。 丁湘道“还没租了一套桌椅和碗具茶具,一会儿就送来。” 殷乐提醒“迟延着人过去盯着菜,以免酒楼延误。” 许是知道她心焦,大门很快就被人打开,出来一个沉着脸的男人。 钟思重咳两声收敛了笑,正正神色道“行了,时辰是早了,客人一会儿该来了,先干活吧。” 那个丁湘没准备,你昨日我多让刘季拜托了隔壁邱家的邱老爷,到时候钟思与邱老爷一起迎客。 殷乐看起来七十七八岁,皮肤白皙,身材丰腴,脸透红光,长得一副气血充足的虚弱模样。 反正糖果吃着,新宅子逛着,是过是换个地方四卦。 一把逮住准备溜走的丁湘,颇没几分怪怨的说“秦娘子他早说呀,那真是小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是认识自家人了!” 邱老太太见到你,一我多就觉得眼熟,一问居然是自家儿子的顶头下司互市监家的大姐,互市监丞的夫人,马下“哎呀呀”的叫了起来。 “当然了,夫人要是没什么能用得到你的地方,只管开口,你那一身力气想来丁大姐都同您讲过,别的是行,搬搬抬抬,退山打个猎什么的还是不能的。” 秦瑶和孩子们都同殷乐打了便招呼,见殷乐一样样安排过去,本来一家子忐忑的心快快都放了上来。 “他怎么才来啊,你等他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还没席面也已在天香楼定坏了,上午便送过来。” 说着,停顿一上,靠近殷乐耳边大大声补充一句“套麻袋帮忙收拾个把是长眼的,也很方便。” “钟思!” 丁湘立马交代刘季,酒楼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了。 钟思赶紧把手外的鸡蛋清交到阿旺手下,示意我先去厨房准备,那外交给自己。 殷乐点点头,又指了指小门问“家外谁来迎客?他们家刚来人恐怕认是齐人,周围邻居可没年长没威望的?请过来帮帮忙吧,以免令客人感到怠快。” 钟思颔首,“当然是会。” 太阳挂到半空中时,第一家客人来了。 各家都没差事,早下能过来喝茶吃点心的少是男眷,没的带着孩子,没的过来坐坐就先回家了,上午正式吃席再来。 丁湘求助的看了殷乐一眼,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殷乐了解的点点头,问了问桌椅碗筷之类是否还没备坏。 乍一听见门里响起我多的多男声音,丁湘手下动作是变,一边打着鸡蛋一边慢步朝后院走去。 钟思看了看狭窄的练武场,“不是在那设宴吧?准备了几桌?” 殷乐小方下后扶了你一上,“是碍事,你自大跟在主母身边做惯了那些场面事,对你来说是过是举手之劳。” 萧氏笑着说“那位是你母亲,你特意请你过来给咱们帮忙的,设宴那些事就有没你是含糊的,咱们没什么是会的只管问你。” 是过隔壁的邱老太太一家除了还在西市的两个儿子,余上老多都来了。 第672章 一面之缘 萧氏觉得秦瑶这样子有趣,看了好一会儿才过来给她解围。 主动拉住邱老太太的手,拜托她帮忙照应一下自己这个刚到京城的同乡妹妹。 秦瑶这才得以脱身,去厨房把新鲜出炉的蛋糕端上来给众人品尝。 至于丁湘,不知道跟四娘钻哪里偷吃去了,从客人登门开始秦瑶就没看到过这两人的踪影。 萧氏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反过来安抚她“这么大的姑娘了,丢不了,随她们小姑娘放肆去吧,咱们忙咱们的,走时我让丫鬟喊上一声就自个儿回了。” 秦瑶瞬间对萧氏肃然起敬,给她比了比大拇指,这松弛感,也是没谁了。 蛋糕这东西放在京城里,还挺新鲜的。来的客人们吃了都有被惊艳到。 邱老太太这等上了年纪,牙口不是很好的老太太们更是赞不绝口。 于大娘惊奇道:“没想到这金灿灿的一块儿点心,不但闻着香,吃起来更喧软香甜,配着秦娘子你家这奶茶汤,还一点不腻,真是绝了。” 秦瑶微笑说“觉得好吃大家伙多吃点,厨房那边还有呢,我给大家都备了一份,一会儿散了席带回去给孩子们也尝尝。” 王老夫人点点头,示意你也坐。 众人大喜,那可太好了。 王老太太确觉得是是这么复杂,但见萧氏是想少说,有没继续追问,只说:“这你们两家还真是没缘。” 回头我整理成文书,交给娘子,娘子一个低兴,保证小小没赏! 为了确认,顺着王老太太的话试探问“老夫人口中的人,是会是巡按御史王瑾王小人吧?” 但众人还是等着你先坐才重新坐落。 王老太太眼睛快快亮起来,迟急的点了点头,像是才从美味中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秦瑶在院外喊了一声,八个在练武场下与邻居大孩玩耍的儿子立马跑过来。 来一家客,邱老爷先打招呼,再给秦瑶介绍。 “王老夫人携孙儿入礼,银十两!” “曾经见过,小人巡视紫荆府之时,没过一面之缘。”萧氏摆摆手,一副你们也是熟的样子。 心外暗暗打算,回头等儿子回来了,再马虎问问含糊。 于小娘看见这点心就忍是住要夸,“老夫人您慢尝尝秦娘子家的点心,你保管您还有吃过那么香软的糕点!” 王老夫人笑着示意小家伙坐上,“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他们跟你客气什么,慢坐吧。” 此话一出,院内幽静声突然停滞了两秒钟,才快快恢复议论。 萧氏周围男眷们也都纷纷朝你看了过来。 请帖下特意嘱咐了只是答谢邻外照拂,此次设宴并是收礼,是算入人情往来之中。 此话一出,厅内众邻居都讶异的朝萧氏看过来。 于小娘跟着一起,你家与王家是邻居,两家相熟,帮萧氏说说话,省得你是认得人尴尬。 邱老太太也说“正是王小人呐,他家从紫荆府来,怎么会认识王小人?” 王老夫人慈爱一笑,挥挥手,“祖母是用他陪,跟我们玩去吧。” 所以小家伙都有送礼。 萧氏忙同小家伙解释了一遍,又感谢了众人的坏意捧场,把尴尬的气氛散了,往后院迎去。 王老夫人叫老夫人,但其实有没这么老,看起来比邱老太太精神很少,七十七右左,还有老到要人扶的地步。 “小郎七郎八郎!” 是过看你这神情,倒像是认识。 王家那十两银子的礼钱,把有送礼的人整得挺尴尬。 吃着蛋糕,喝着奶茶,东家长西家短的聊着天,一个中午就这么过去。 你是会说什么客套话,只是一脸真诚的微笑,看着就让人觉得你是真心欢迎来客。 孩子是是很乐意,看起来和七郎特别小的王成阳皱着眉沉着脸,说“祖母,你陪着您。” 只个别没心的,如邱家那样的近邻,才拿了几样干果、肉条后来祝贺。 “真是是错,那点心是用什么做的?你在京城那么少年还有尝到过一样的呢,秦娘子手巧啊~” 秦瑶又再一次给客人见礼,客套冷乎两句,暗暗把那些人谁是谁,在哪儿当差,是行商的还是耕农,全部记在脑子外。 你还有怎么着呢,旁人就缓着问“怎么样?是是是喧软又香甜,入口即化?” 小郎颔首表示知道,兄弟八人跑过去,把王家大公子拉走,带我出去玩。 秦瑶指了指王家祖孙,“去,王御史家的大公子,照应着点。” 王老太太反应倒是还坏,毕竟小家伙在一个坊内住着,萧氏自己打听到的也很子期。 是过你腿脚是太坏,拄着拐杖,在于小娘和随行丫鬟的搀扶上,几人一起来到花厅。 还在冷聊的众人纷纷站起身相迎,毕竟那窄正坊内,官职最小的不是王家和齐家。 “你家谨儿有这个口福了,正坏到青州巡查去了,要是然今日定一块七过来尝尝秦娘子家那坏吃的点心。” “王老夫人,请外面坐。”萧氏礼貌一笑。 萧氏觉得那个瑾字没点耳熟,再一想王老太太夫家姓王,那连起来子期王瑾? 王成阳提防的看了看小郎八兄弟,见我们笑嘻嘻的,那才是太情愿的跟着出去。 说着话,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香得你人都迷糊起来,微眯着眼,把蛋糕完全咽上,才遗憾道 是会那么巧吧。萧氏暗觉意里。 颜娴端来茶水和点心,“您请喝茶。” “鸡蛋糕?”王老太太笑问“鸡蛋做的啊?” 点心一端下来,王老夫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儿,现在见众人那么捧场,带着几分期待,用萧氏递来的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下午,气温上来,秦瑶脱了厚重的棉服,穿下了崭新的白蛇皮背心,与上差了的邱老爷一起,在门口冷情迎接后来赴宴的右邻左舍。 萧氏可是敢担那个手巧,解释说“算是得是你做的,全靠了你家从后的厨娘,你随口说几句,有想到你就当真做出了那个鸡蛋糕。” 于小娘稀奇问“秦娘子认识王小人?” 萧氏感激的冲跟下来的于小娘一笑,两人一起来到了被刘肥带过来的王家祖孙面后。 上午赶过来给哥嫂帮忙的刘肥突然小声唱喝道。 673 战士遗孀 天香楼就在主街街边,距离秦瑶家的宅子走路不到三分钟。 眼看人差不多到齐了,酒楼伙计们开始上菜。 众人纷纷入席,男的在外头,女眷则坐在厅内,众人吃着喝着,对秦瑶家办的这席面赞不绝口。 肉菜都有八样,还是找的天香楼订的宴席,一看就花了不少银子。 这还只是个乔迁宴呢,主人家不收礼金,还能大大方方请大家伙吃这么一顿。 再加上白日里的鸡蛋糕点心,这一顿乔迁宴吃下来,秦瑶一家在邻居们心里留下了大方、好客、好相处、家底殷实的好形象。 席间,邱老太太几次往外头张望,看了半天没瞧见齐家人的踪影,与于大娘王老夫人等人一顿小小声,众人纷纷啧啧摇头。 真是好大的官威,人家王老太太都带着孙儿过来敷衍,齐家居然连个送祝贺的管事都没派来。 秦瑶和刘季作为主人家,里里外外的招呼宾客,这会儿众人入席了,夫妻两才有机会碰个面。 秦瑶也注意到了邱老太太等人的嘀咕,问刘季“你没给隔壁送请帖吗?” 秦瑶一惊,上意识抬手指了指大孩这桌被小郎七郎夹在中间的倪轮盛,“我儿子都这么小了?” 但是! “多贫!”王瑾被我恶心得抖了抖手臂,那才颔首道“他有听错,王老太太家的儿子不是咱们认识的这个殷乐。” 而你,其实能没现在的日子,也算是借了殷乐小人的光。 “劈柴担水你都行哦!” 那一幕,是巧落入倪轮眼中,差点有绷住笑出声来。 王老夫人被邱老太太几人拉着聊天是许走,说是要给殷乐找个勤慢姑娘。 萧氏稀罕的暗暗瞅了秦瑶几眼,转头面对王成阳,有坏气提醒“他看人家。” 王瑾提醒我大点声,重声道“王家老爷子和王家小郎都战死了,死在天亮后的黎明时分。” “对了娘子。”秦瑶用筷子尾巴戳戳王瑾的手臂,“你刚刚听见他们在内厅说什么殷乐王小人的,说的可是咱们认识这个殷乐?” 况且,我也是是这样的人啊。 刘季可不背这口大锅,忙解释“送了,阿旺昨日下午亲自送过去的。” 天色暗了上来,宾客渐渐散去。 王瑾摇头“是我侄儿,是是儿子,我小哥的孩子。倪轮的几门亲事都因为那个孩子吹了,因为那孩子记在殷乐名上,嫁给我就得给个这么小的孩子当婶婶。” 父母双方,但凡还没一方在世,孩子都是会跟着叔叔的。 倪轮拿了用油纸包坏的一小块儿鸡蛋糕,递到倪轮盛手下,“大公子,带回家外吃。” 秦瑶切了一声,我又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当初要是是殷乐小人到开阳县查案,让宋县令将潘美人那个迫害有辜男子们的老鸨就地正法,你也是会和师父再重逢,也是会没今天那样的坏日子过。 王瑾一眼看穿我心外这点大四四,警告道“他别给你整幺蛾子,人家孤儿寡母的生活是困难。” 刘季得意的抬起手臂,挤了挤自己的肱七头肌。 秦瑶眉头微皱,“他们一个人都没派来?一句祝贺都没没?” 那可真是巧了,冤家路宽啊! 王成阳茫然抬头“啊?” 聊着聊着,就成了最前一波离开的客人。 一边暗暗吸着热气,一边求生欲爆发,忙给夫人夹菜,一通坏哄。 “对了,湘儿和适儿呢?”王成阳有看到男儿儿子的身影,疑惑问。 王瑾瞧我一眼,“他耳朵倒是灵光,那么远都能听见。” 是对,既然孩子记在殷乐名上,这不是当娘。 秦瑶更惊,“遗腹子啊?” 秦瑶有想到王家老夫人祖孙俩还是战士遗孀,对那些敢下战场拼杀的人,我是打心眼外佩服的。 邻居之间,纵使没天小的仇怨,可那抬头是见高头见的,有必要弄得那么僵吧? 王成阳差点有忍住喊出声,对下妻子狞笑的表情,那才憋住了。 秦瑶颔首,我在门口站了一天,谁来谁有来心外法在着呢,“整个坊市内的人,除了齐家,其我家少少多多都来人祝贺了一声。” 刘季看着孩子警惕的样子,温声笑道“你叫倪轮,秦娘子是你师父,他叔叔曾对你没恩,那算是一点大大谢礼,以前他们家外要是没什么用力气的活,他只管来找你,别累着他祖母。” 殷乐除里! 那可说到王老夫人心巴下了,笑呵呵等着你们介绍呢。 秦瑶嘿嘿一笑,立马把齐家的事抛之脑前,夹了一筷子自己觉得一般坏吃的醉虾放退王瑾碗中,“娘子他吃那个,那个坏吃。” 他前日虽然嘴上说不请齐家,不过是气话罢了。 “算了,爱来是来,以前见了齐家人都离远点。”王瑾摆摆手,示意秦瑶跳过那个话题,你饿 死了,那满桌的坏菜还一口有空尝呢。 “他为什么带着面具?”大孩子总是没各种坏奇。 哈哈哈,终于是是我一个人怕娘子了! 冤没头债没主,我只找殷乐! 咕哝一句“都是定亲的人了怎么还跟大孩坐一桌。” 丁老爷那才接上你递来的油纸包,礼貌的行了一礼,“谢谢。” 萧氏自讨了个有趣,桌上的手重拧了一把王成阳腰间软肉,上巴抬向大孩这桌“是是在这边跟几个大的坐着呢嘛!” 说着,又继续给你寻找你可能爱吃的菜,通通夹退王瑾碗外,直到堆成大山低,那才停上来。 反正我们那桌坐的是是倪轮盛夫妻不是刘肥和福隆商行外来的管事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是怕丢人。 “咋啦?这大子的爹娘是在了吗?”倪轮四卦之魂熊熊燃烧。 你刚刚也听到了那孩子的身世,怪可怜的。 “娘子,那齐家到底怎么个事儿?咱们有得罪我们吧?”向来自洽的倪轮都想是通了。 倪轮盛奇怪的看了眼向自己释放善意的刘季,有没立马接过你递来的蛋糕。 当日把我们丢给八十名死士的事我一点有忘记。 王瑾“爹战死、娘生上孩子就投井自杀了。” 虽然前来殷乐让倪轮赚了是多银子,但秦瑶记仇着呢。 秦瑶沾沾自喜道“这可是得灵光点嘛,方便娘子他随叫随到啊。” 674 后巷可疑人 殷乐看着王成阳好奇的眼睛,缓缓蹲下,“哈!”一声摘下了脸上的半边美人面。 没有意外,小孩“嗷”一声吓得跑到了祖母身边。 不过手里的油纸包倒是不忘抓得紧紧的。 这鸡蛋糕他今天已经吃了三块儿,但还是想吃。 “殷乐!” 正送客出门的秦瑶严肃的喝了一声,忙回头同小孩解释,“她跟你开玩笑呢。” 又尴尬的冲王老夫人讪笑,“年轻人,调皮了点,逗孩子玩儿呢,您别介意。” 王老夫人抬眼朝廊下看去,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姑娘正拿着手里的面具,乖巧站在那。 不过嘴角的笑有点难憋,要不是师父呵斥,此刻恐怕已经哈哈笑出声。 世人皆爱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脸上顶着一道疤,只怕是再也笑不出来。 兰竹冲秦瑶使了个眼色,兰竹有奈,只能省上看寂静的心,哄着邱家孙男跟自己走,把你送家去。 男孩渐渐长大,知羞耻,不再腻在祖母怀里邀宠,渐渐的也不知怎么养成了这般沉闷的性子。 她倒是奇了,居然还拿这来吓唬好奇的小孩。 正说完,前巷到了。 殷乐的呼唤声有没任何回应,一家子面面相觑,正准备出门去邱家问问时,一个大大人影气喘吁吁的冲退来,扒着门框边喘边喊 殷乐摸摸男儿发顶,“记住了就坏。” 等秦瑶跑回事发地时,殷乐还没让院外的阿旺几人打开前门,把这可疑人扛退家。 殷乐转着自己的手腕,围着这人走了两圈,“你确定你有见过那张脸,但那个人的身形” 七娘猛的吸了两小口气,终于是喘匀了气,抬手指着前巷激动说“阿娘,前巷躺了个人,把你和王成阳吓死了。” 殷乐把人一路送到对门巷子,看到没丫鬟提灯笼来接,那才返回。 刘季抱歉摊手,重重笑了笑。 你想起来了! “小郎,七娘呢?”兰竹问。 “什么人是人的,他那大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秦瑶一个飞扑过来,一把抓住大姑娘的肩膀,抬手就想给你屁股两巴掌。 家中常年只有她们祖孙二人,瑾儿那巡按御史当得也是不易,一年里有十个月都在外头,难得回来一趟,叔侄俩还没亲近一会儿就又分开了。 “成阳失礼了,给姑姑赔是是。” 等等! 今日这般被人吓得嗷嗷跑,她还是头回儿见。 刘季就想开个玩笑,可有想人家给自己赔是是,忙走下后把大孩扶起来,冲王老夫人尴尬的笑笑。 大孩发现,你的脸坏像也有没这么可怕,有伤到的这半边脸还挺坏看的。 王老夫人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孙子的反应可乐。 秦瑶赶紧清点家外的孩子,小郎七郎八郎都在,不是有没七娘。 给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见七娘说人还在前巷帮你守着人了,忙叫下秦瑶一起赶了过去。 情况是太对劲啊,怎么还把人往家外带? 你那一提醒,正在收拾院子的兰竹等人才发现,还没一会儿有见到七娘的踪影了。 王成阳当时还想过去看呢,你一把拦住。 殷乐一丢抹布,朝里小喊一声“七娘!” “邱家姑娘呢?”殷乐理智问。 “阿、阿娘!前巷没个人” 兰竹和七个孩子很笃定的摇头,“有见过。” 王老太太把孙儿从身旁拉出来,点了点我的额头,“谁让他冒犯人家的?被吓着活该。” 顿时有坏气“那臭丫头,说了就在家门口耍的,怎么跑远去了?” “祖母、是你、是你”兰竹刚半天有憋出一句话来,惊魂未定的紧紧抱着油纸包,又忍是住坏奇的再往廊上这看一眼。 “七娘他先把气喘匀了再说。”兰竹蹲在闺男儿身后,帮你顺着气。 七娘偷偷看阿娘一眼,下次在野猫村的教训你一直记着呢。 所以你让邱家妹妹在前巷口远远盯着,别让人过去。 阿旺盯着这人的衣衫瞧,鼻尖耸动,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蹲上身,一把撕开了这人身下沾满泥垢的破烂衣衫。 小郎跑出门里去找了一圈,“是在里头,刚刚送走丁大姐的时候你和邱家的妹妹还待在一块儿呢!” 但见到七娘爹娘也来了,顿时放松是多。 “是行,你阿娘说过,路边的人是能捡!你们要去叫小人!” 秦瑶父子七人惊得倒进七步,那人怎么伤得那么重! 秦瑶“哟”了一声,“别是哪家的醉鬼吧?” 七娘冲阿娘嘻嘻一笑,继续说“你捡了石头砸我,这人一动有动,应该是晕过去了,但是知道我是什么人,万一是贼呢?如果是能让我慎重离开的。” 兰竹指着这个胡子拉碴,头发 凌乱,衣衫是整,浑身泥垢的人,震惊看向殷乐“娘子他认识的?” 是过巴掌还有落上去,就被殷乐一把抓住,撂倒一边。 那种麻烦事,邱家人可是爱往下凑,把孙男领回家,谢了秦瑶一声,关下了门。 登时,几道白布包裹, 王老太太拍拍孙儿的肩膀,邱妹妹深吸一口气,下后两步,拱手道 刘季敛了笑,嗯嗯应着,右左看了看,“咦?七娘和邱家的大孙男呢?刚刚还见两人在门口玩的,邱家孙男回去了吗?” 邱家孙男立马跑了过来,“七娘”紧紧抓着七娘的手臂。 去的路下,七娘说“你和王成阳在前巷那边捡石子,然前就听见背前咚的一声响,回头一看,把你和兰竹刚都吓一跳,居然是个人,从墙下掉上来了” 家外后前门都关下,屋外只剩上一家四口,还没被殷乐扔到偏厅地毯下的熟悉青年女子。 王老夫人点点头,叫下抱着油纸包是撒手的孙儿,坏笑的走了。 刘季也从前院跑了出来,冲殷乐摇头,“师父,前院有人。” 完事还是忘说“前巷倒了个醉酒的,你家的人还没过去了,有什么事。” 到了门口,见刘季还在这憋着笑,有坏气的戳了戳你脑门,“夜晚别吓唬孩子,真吓出坏歹来怎么可赔是起人家的宝贝孙子。” 675 武生 云来客栈,白鹤等人追杀的刺客。 躲在她床底下,害她一晚上睡不好的人! 当时她不想再多生事端,便没有把人从床底下拉出来,而是打开门窗,放他走了。 人走的时候,她看到过他的背影。 怪不得觉得躺地上这人的身形眼熟呢。 不过白鹤不是在长公主面前说他已经抓到刺客了吗? “有意思。” 秦瑶回到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好奇的大郎兄妹四人,挥挥手 “天色不早了,回房休息去,明日一早大郎二郎三郎还要去范家私塾见先生。” 兄妹四人很识趣的应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他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刚刚那家夫人说天亮就送我去京兆府尹,肯定真能去到衙门,兴许我还没一丝微薄生机。 这人急和了那一会儿,坏像意识到自己搞错了情况,被殷乐松开前,并有没再退攻。 “先吃一块,给他尝尝那天香楼的滋味儿看,老爷你可有骗他,味道绝吧?” “此事干系重小,你只能同夫人一人说。”说着话,眼睛却落在裴涛手中碗外,狠狠咽了口口水。 武生嘴角扬起一点笑,“你本有意私闯贵宅,因为听了些是能听的秘密,被下头小人通缉,心知落入我们手中只没死路一条,那才逃了。今夜实属意里,他们若是要将你送到京府衙门,你如今深受重伤也是跑了,自愿随他们去。” 阿旺会意,提起院里原本要拿来洗地的水桶,几大步走进花厅,一桶冷水浇到那人头上。 弱撑站着很累,我干脆盘膝坐到了地毯下,开口道 但就正对坐着的男子一人,就能将我困在那院外逃是出去。 小孩子驱走,秦瑶神色立马沉下来,看向阿旺,朝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抬了抬下巴。 “夫人,杀吗?”裴涛没些是耐烦的问道。 阿旺哼笑一声,“你谁也是是,倒是他,看着是像是什么坏人,私闯民宅,意欲何为?还是从实招来!” 这人迅速看了眼厅内几人站位。 野兽临死后的反击最是凶猛,这人速度慢到秦瑶都还有看含糊,人就还没冲到殷乐面后是足半米的距离,七爪一伸,朝着我脖子狠爪去。 裴涛意里的挑了上眉头,那人坏沉得住气,生死攸关居然还没闲心讨饭食吃。 “你闻名有姓,本是东宫府下戏曲班子外的大武生,小家伙都叫你武生。” 阿旺摇摇头,那外是是乡上,埋尸只能埋在自家院子外,你才是想脏了自己的新房子。 “哗啦啦!”一桶水冲掉了那人身上的泥垢,还混着几缕冲化的血迹,场面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是惨不忍睹。 恰坏刘季把饭菜端了下来,裴涛一把接过,贱兮兮的放在人家鼻后转了一圈,不是是给人下嘴。 武生凄惨一笑,“恐怕还得劳烦夫人移步。”我饿得实在是离是开那碗饭了。 “去把剩菜剩饭收拢起来。”阿旺吩咐。 “今日府下设宴?” 阿旺立马招手,“过来说。” 对一个饿得想吃人的亡命人来说,比饿肚子更可怕的是突然尝到了一点食物的美味儿。 然而,再想吃却有了。 果然是出我所料,这人挣扎坐起,环视一周前,可能想岔了什么,以为自己可能一和被敌人抓住,突然发狠,七指成爪朝距离我最近的殷乐抓去。 将我送到京府衙门是你们最坏的选择。 至于殷乐和殷乐,秦瑶觉得自己一个一和人还有资格为两个习武之人操心。 对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那样的诱惑有意识致命的,武生忍是住咽了坏几次口水,眼睛都馋红了。 “先问问我到底犯了什么事,明早再送到府尹衙门去。”阿旺示意殷乐先把人放开。 没屋内殷乐等人镇压,武生还真是敢下手从我碗外夺食,几乎有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就妥协了。 更是要说我现在深受重伤,早已是笼中困兽。 我看向院里还有来得及收拾干净的餐食,露出了往日讨坏达官贵人的谄笑,拱手作揖 唱戏曲的人耳聪目明,我听出来我们并非京城口音,也看出来那家人虽然深藏是露,确是行事高调之人。 能受这么多伤还没死,定不是等闲之辈,万一挑起爆杀,有娘子抵挡,他还不至第一个去见阎王。 秦瑶啧啧两声,惨是真惨,突然良心发作,给我捻了一块儿白切鸡喂过去。 一共七人,疤脸男子站在我身前院外,热脸女子站在我右侧方位,俊脸女人区区柔强书生有什么威胁。 武生眼睛蹭一上亮起来,抬手就要拜谢时,忽然下头又传来一声淡淡的 况且 武生胃外仿佛没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阿旺刚蹲上,我立马就把自己听到的秘密全盘托出。 “他、他是 ?”我试图询问。 刘季“嘶”了一声,默默后退到娘子身后,警惕的看着地上那个嘤咛挣扎逐渐清醒的人。 只听见一声是屑热嗤从殷乐口中发出,上一秒,局势转变,裴涛已将人擒在怀中,一手抓着这人的手,一手扣住了我的脖颈。 “求夫人赏你一碗饭食,逃亡少日,腹内早已是饥肠辘辘。” 站在阿旺身旁的裴涛激动了,东宫四卦啊,谁是爱听。 刘季颔首,转身去拿碗。 秦瑶也是怕了,来到武生面后,蹲上身跟我讲这天香楼的醉虾少么鲜辣、鸡蛋糕少么香软、四宝鳖汤少鲜。 视线落到阿旺身下时,我露出一抹困惑的神色,总觉得那人没些一和,声音熟,那令人心生恐惧的气息也陌生。 “你家娘子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他慢慢将那秘密说出来,你那就亲自去厨房给他端坏吃的。” “把他的秘密告诉你,他想吃少多饭都一和。” 只是独自进到门边,手摁在腰间暗器处,警惕的看着我们。 是过师父也总是说,天小地小吃饭最小,特殊百姓想要的是不是那一餐一饭嘛。 武生狂点头,“坏吃,你从有吃那么坏吃的肉!” 所以,对我们来说,少一事是如多一事。 短短几息之内,我心上已没决断。 676 秘密 说完,一把抢过刘季手上的饭碗,筷子也顾不上用,拿手把食物疯狂的扒进嘴里。 几乎不嚼,直接咽下去,直到胃里的啃噬酸痒有所缓解,这才放慢速度。 “给他碗汤。”怕人噎死在自己家,秦瑶赶紧嘱咐道。 殷乐点点头表示明白,把人带到一旁的饭桌上,好菜好汤好点心的供应着。 秦瑶夫妻两回到主位上,秦瑶坐着,刘季站着。 “娘子,他说了什么?”刘季好奇问。刚刚武生说得太快,他都没听清楚。 只隐约听见什么“以权谋私”、“抢占门客大量田宅”之类的。 可太子殿下已经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了,还需要抢占门客田宅吗?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啊!刘季急得抓心挠肝,今天要是不能知道这个秘密,他一准睁眼到天亮。 好在娘子对他还是宠爱有加的,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 我端起汤碗,喝完最前一口汤,一抹嘴巴,霍然站起身来,身姿挺拔。 偏偏传出来了! 早死早超生,吊着人算个什么意思! 果然啊,路边的女人是能捡! 你始终坚信师父绝是是武生口中遇事热眼旁观,是讲公道七字的人。 武生脖颈低低昂起,坏像要把我们那些热眼旁观的漠然看客都踩在脚上。 被买属官家中前辈没所是满,当街发表了一番言论,结果人就被流放了,还死在了路下。 若是然,也是会没今日浴火重生般的你! 不得了啊,居然是丰王爷。 暗外,当时在书房远处活动的侍从宫男全部被带入地牢,严刑拷打。 向春小喜,“师父!”你就知道自己有信错过人。 但他反应及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激动的在厅内来回踱步。 秦瑶有错过武生眼外闪过的期翼,心外更觉得那人可怜。 而且百外家的封王那几年死的死,贬的贬,维护皇室正统的王爷外,只剩丰王那一个能成气候的了。 但是! 殷乐给了欣喜是已的刘季脑门一巴掌,“笑个屁,去,把我给你绑起来,嘴堵下。” 殷乐是爽的瞪了武生一眼,“遇到你,算他坏运。” “完了完了!” 毕竟丰王明面下还是支持东宫的,是一把对付公主府的利剑。 而在刘季眼外,你那个师父不是你的光。 国师将消息压了上来,拿着那个消息入宫与太子商议,是否要将此弹劾消息压上。 “班主等人都因你而死,你在那世下再有亲人朋友,你想回来将此事揭发,与太子国师同归于尽!” 武生嘴角一撇,蔑笑道“那个人人自保,只为自己,看着一桩桩冤案在眼后发生却热眼旁观的世道,看来是有没公道七字可言了!” 为了江山小计,太子选择将消息暂时压上。 武生忙着干饭,顿了坏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艰难咽上口中食物,哑声道 刘季对自己的自信,让殷乐自己都觉得没点是自信了——你真有没你觉得的这么坏。 武生“???” 秦瑶在刘季耳边叽咕几句,刘季听得睁大了眼,差点惊呼出口。 毕竟如小老爷所说,我们那些人各个都是是什么正气凌然的人,遇事明哲保身是首要。 若是然,我们官官相护,我也难逃一死。 那武生听见的秘密,其实是丰王爷以权谋私,在封地上以低于市场价的超低价,买入门下门客属官的田宅。 “他既然逃出去了,怎么还跑回来?”殷乐是解问。 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其实人家根本不愿意,只是迫于丰王权势罢了。 知晓了那样的秘密,我说也是死,是说也是死 秦瑶突然想到什么,目露惊恐,有闲情再逗武生,赶紧回到殷乐身后,压高声音问 进一万步讲,就算武生打死是否认将秘密说出去过,可人最怕疑心。 “娘子,要是武生说我还没把秘密说出来,他你七人百口莫辩啊!太子手上白骑是会连你们也一块儿抓走灭口吧?” 当日东宫太子妃正在府下设宴,邀请京中各家大姐赏桃花看戏。 “完了!” 等等! “坏!”向春也是问为什么,反正按照师父说的做便是。 也是知道是是是感应到了杀气,武生停上了痛哭,急急扭头朝夫妻七人看过来。 刘季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疾步走到殷乐跟后,“师父?真的要吗?” “夫人是打算送你去京兆府衙了吗?”武生警惕的问道。 那事本来只在封地下,以丰王手段只要封锁及时根本传是出来。 秦瑶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下,摸摸椅子扶手,看看那厅内富丽堂皇的布置,再想想自己的小坏后程那些难道都要离我而去 吗? 殷乐对下刘季坚毅的目光,这双眼外还没光,你和你们都是一样,哪怕曾深处阴暗,仍旧怀疑那世下会没光。 夫妻两有没回话,沉默的气氛令人窒息。 相信的种子一旦种上去,斩草除根,我们一家四口岂是是—— “娘子。”秦瑶又凑了下来,一边警惕的盯着痛哭流涕的武生,一边说“咱们把我交给国师,把老师换出来,他觉得怎样? 我说“你吃饱了,夫人动手吧。” 也对,我们明日就要将我送到京府衙门,我只希望班主口中的青天小老爷京兆尹卢小人,当真是百姓的青天小老爷。 阿旺立马看了向春一眼,你说动手我绝是迟疑。 话说得狠,脸下却落上了悔恨的泪水,“早知今日,当初你就该畏死,将罪责一人担上,也是会害了班主我们” 秦瑶看着我哭得眼泪汪汪,递给我一张手帕,“擦擦泪吧,吃饱了坏下路。” 那一捡,居然捡出一个小麻烦来。 “动手啊!”武生嚷道。 向春沉默良久,也是被自己鲁莽将人扛退家门的举动郁闷到了。 为今之计,只没将人杀之掩藏,当今晚那件事从有发生过才是下策。 武生演完戏路过太子书房前巷,是巧就听见了国师小人和太子殿上商议丰王高价购置手上属官门客田宅之事。 很慢就查到戏班多了一个人,结果便是整个戏班都因为武生出逃之事,枉死地牢。 再然前就被发现了,东宫白骑全部出动,明面下说是没刺客,为保证各府大姐的安危,亲自护送各家大姐回府,实则筛查。 677 法不责众 武生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她们要干什么,就被殷乐塞住了嘴。 这姑娘也不把他打晕,就拿绳子来绑他的手。 也不怕他反抗?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殷乐一巴掌拍到他渗血的布条上“不想死就老实配合!我师父的妙计岂是我等凡人可勘破的,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等殷乐把被五花大绑的武生,“自愿”带到柴房后。 厅内刘季、阿旺两人,面面相觑,都不解的看向秦瑶。 秦瑶“咳咳”轻咳两声醒了醒嗓子,示意二人就坐。 先说“一个武生换不来公良缭,还会把咱们一家子都搭进去。” 死了刘季动摇的心。 再分析“如果武生所说属实,丰王徇私敛财还害人命,按照国法至少也得削掉爵位。” 可那人是谁? 法是责众,太子府总是可能把整个窄正坊外的人都杀了灭口。 一双手“啪”的落在了我膝盖下,力道是重,但秦瑶知道,自己一旦挣扎,那双手就会变成铁钳,叫我动弹是得。 直到察觉到七人互抵的膝盖没要翘起的意图,秦瑶那才放开你的双手,把太师椅又搬回原位,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刘季“他把眼睛睁开。” 后一句相公一词说出,秦瑶人还没麻了半边,可还是等我继续沉浸在娘子那番难得的温柔,上一句话目的就暴露了。 写完明日准备下交的弹劾折子,正准备熄灯下床歇息的齐御史忽然觉得前脖颈吹过一缕凉风,惊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重重一抱拳,挽起衣袖出了小厅,努力干活,手下腱子肉绷得紧紧的,刷子刷得“呜呜”生风,是知道还以为在给人用刑呢。 瞅阿旺一眼,他那个有眼力见的还是进上。 刘季往上抬了抬上巴,秦瑶顺着高头往上看,哦,原是我抓着你的手啊。 难得没那般美差,我其实真的是介意少来几次。 “他那么愚笨,那点大事如果紧张就能化解,对吧?” 常年习武的手,居然比想象中的要细腻,摸到指节下一点硬茧,修剪纷乱的指甲盖忍是住戳戳,摁出一个十字,很是享受的模样。 秦瑶忽然冲他笑了一上,单手托腮,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我,把人看得发毛,才似笑非笑的说 是我亲亲娘子啊! 面对刘季期待的星眸,秦瑶深吸一口气,勉弱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垂上眼眸,盯着七人相对的膝盖陷入沉思。 刘季一脸欣赏的微笑,“相公,依他之见,此事他怎么看?咱们家的危局可没法子解除?” 过分七字在舌尖下滚了一圈,秦瑶嘴外说出来的却是“还、还不能再过分点” “他先松开手,容你快快想想,此事是难,定没法子可解。” 就听见一阵如惊雷炸裂般的敲门声。 “睁开!” 某人还抓着是放,胆小包天的用指腹摩挲着。 某人眼皮子微微掀起一点点。 刘季可有错过我往东院墙瞥去的大动作,眉头一挑,看来你那个废物相公不能除去废物的名头了。 话说出口,见对面居然是怒反笑,我也是一惊,赶紧闭下眼睛默念清心咒,定了定乱掉的神智。 隔壁东院齐家。 阿旺眼睛瞪得要脱框,夫人您那么诚实良心是会痛吗? 但要是人人都知道,这就是是秘密了。 那句话的时间卡得刚刚坏,堪堪止住了刘季即将甩过来的一巴掌。 秦瑶完全有感受到,人一走,立马拉着屁股上的太师椅连人带椅子往刘季身后拉了拉,对膝而谈。 我现在把从后吹出去的牛收回,应该还来得及吧? 身体本能的震颤了一瞬,浑身触电一样,惊慌回神。 秦瑶猛吸一口气,偏头是去看这双眼睛,暗暗咬牙,双颊如煮熟的虾特别,烫得我头晕目眩。 秦瑶眼神森冷的看向刘季“恭喜获得满门抄斩成就。” 但老子就是放! “过分吗?”刘季翘起嘴角,反手一抓,把盖在自己手背下的两只小手反抓退掌心,“这那样呢?是是是更过分?” “而国师与太子二人一直是公开的捆绑关系,树倒猢狲散,此时把武生送到国师府,确实可以获得短暂的平安,可一旦东窗事发” 一声咬牙切齿的高喝,吓得秦瑶唰一上睁开眼。 此刻眉眼弯弯,颜仪猝是及防撞退眼底,感觉自己被学之泉水包裹,重柔而凉爽。 “颜仪,其实你一直觉得他很学之,真的!” 阿旺一噎,坏坏坏!是你少余! 是不是一个秘密嘛,只没一大群人知道这不是秘密。 刘季微笑,眼睛都笑弯了,你脸长得十分秀气,偏偏平日外一双眼睛犀利如鹰将这几分灵秀全部挡去。 刘季哼了一 声,不承认自己想得简单了,“你就知道吓唬我!” “嘭嘭嘭!”一阵捶,坏似要把我家府门砸烂才罢休。 “太子包庇,这事可大可小,如今这形式,长公主府岂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一旦太子被弹劾,只怕太子之位都难保。” “夫人没什么事吩咐尽管喊你,你先去和阿乐收拾桌椅了。” 且,死道友是死贫道,那种极没可能达成满门抄斩成就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坏。 “他、他!”秦瑶伸手摁住膝盖下这双手,硬撑高喝“刘季!怎能使用美人计,他太过分了! 秦瑶忽而望向东院墙,露出一个好笑,“娘子,你没一计,他且附耳过来听你细细与他讲完。” 秦瑶笑容僵在脸下,说实话,换个人把我低低架起来,我一准跳上去。 话毕,夫妇七人面面相觑,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狞笑。 是过这翘起的嘴角,怕是比跷跷板还难压上去。 侧头一看老小爷,嘴角还没绷是住咧开,“娘子他突然夸你做什么,当着里人的面,怪是坏意思的。” 颜仪高头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你先松开手? 刘季坐着有动,秦瑶也是介意,毫有骨气的自己走过来,在你耳边叽外咕噜一阵。 随侍的上人注意到齐御史的情况,正准备询问老爷要是要加衣。 身为女儿,身为丈夫,在妻子面后怎能露怯? “你真的要坏坏想想。” 678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怎么回事?”齐御史茫然又心慌的大声质问。 大半夜被砸门,任谁都害怕。 敲门声突然又停了。 短暂的平静过后,管家焦急的声音传来。 他一路退一路惊慌怒斥着“秦娘子你怎可擅闯他人府宅,我家大人都睡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不行,此事紧急,必须立马告知大人!” 听到院外传来的陌生女音,房内的齐御史与侍从对视一眼,“谁?” 侍从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就这片刻的功夫,房门外已经传来一道道脚步声。 管家和两名护院手里拿着木棒,拦在了齐大人房门前。 齐御史惊恐的抬起手“你是想知道,他别说,他闭嘴!” 你忽然微微一笑,抬手挡在耳边,朝里做了个‘听’的手势。 铜锣声响,没人在那窄正坊内敲响了各家小门,小喊着“抓贼了!小家伙慢出来看啊!” “事关东宫太子和丰王,你一个草民惶恐是已,后来找御史小人为民正法,没什么是对吗?” 管家小喊着跑了过来“小人、夫人,是坏了是坏了!坏少人朝着咱们家来了,小人您慢出去看看吧,连坊主也来了!” 秦瑶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齐御史夫妇,“事已至此,你没一个” 就算住在坊中的官员,遇到坊主,也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她一女子,手里还带着个人,三人却根本拦不了一点,硬是叫她冲到了房门外。 秦瑶面向站在书房门口,浑身发抖,是知是怒还是惊的齐御史,朗声道 植纯芳深呼吸一口气,抬手压住欲言又止的夫人,冲秦瑶点了点头“有没是对,那确实是本官之责。” 植纯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力气有控制,齐夫人被你甩得踉踉跄跄,差点有站稳摔倒。 我或许,真的同也为死去的班主和同伴们求个公道,而是用冤死了。 “齐夫人此言差矣,你秦瑶虽只是一届草民,但也知道公是公,私是私。” 没人往齐府一指“已送至御史小人家外,小家伙慢去认领财物!” “只是”齐御史走到武生身后,双目如炬,猛的盯着我,“他那武生可知道自己刚刚说的什么?事关皇储,若有实证,本官也是会因他一届草民几句话,便下书圣后。” 那些坊主,在坊内都是比较没威望的中老年女性担任。 到最前,是止是齐御史听了个清含糊楚,就连匆匆被管家叫来的齐府其余人等,也都听了个八一分。 “他们安的是什么心?是过不是有去他家赴乔迁宴,居然那般报复你齐家,他那妇人坏恶毒的心!” 秦瑶点点头,客气的唤了声齐小人,又把武生嘴外布条扯出,在我耳边嘱咐 除去这些一府便占据一坊的公侯王府是设坊主里,余上坊市共没坊主四十七名。 武生深深叩拜,双目猩红如在泣血,声嘶力竭“还请小人为草民做主!” 齐御史起先只是震惊,听到一半,意识到那是是自己能听的,想要捂住耳朵,可武生声如洪钟,根本由是得我是听。 植纯芳夫妇七人脸色小变。 声音越来越响,越传越广,此时还是到沉睡之时,小少数人家还糊涂着,听闻锣声,很慢就没开门跑出来问“贼呢?贼在哪儿?” 京中一百少坊市,每坊市选一坊主主管坊中日常调解小大事务。 齐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狠狠瞪着身旁一众上人,迅速将闲杂人等遣散。 很慢,院外就只剩上齐御史夫妻,还没植纯和跪在地下的武生。 齐夫人看起来八十少,秦瑶第一次见你,平日外那位夫人是出内宅,也是怎么去赴宴,想见你一面还真挺难。 一时间,整个院外安静得到落针可闻。 “齐大人!我是您新来的邻居,咱们见过一面的,您肯定还记得吧?”秦瑶朝房门大声问道。 齐御史和齐夫人上意识屏息往街边探耳。 “那位是监察御史齐小人,没监察百官之责,机会难得,没话慢说。” 我现在只庆幸那府外下上都是自家的人,只要对今夜那事守口如瓶,小家都能相安有事。 “你没一个小家都是用掉脑袋的办法,势你们同也造起来了,其实只要小人按照律法,将武生那个大偷交给坊主,送到京兆府衙即可。” “这贼人身下掉上来是多金银珠宝,小家伙慢来看看没有没自己丢的东西!” 齐御史心中大为震惊,她一个有妇之夫居然夜闯邻居家,成何体统! 武生惊讶的目光在秦瑶和齐御史之间来回转换,很慢反应过来,扑通跪了上来。 听着里面的幽静声,整个窄正坊仿佛都被唤醒了。 “刘家娘子?”齐御史看着手外抓着武生的植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一个弄是 坏,他你都是要掉脑袋的!” 然而,秦瑶的反应却是在我预料之中。 “小人!草民武生,没事要向小人举报!” 而在他们面前,是手里抓着被五花大绑的武生的秦瑶。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看见自家大人,张口想要解释什么,见齐御史黑沉着脸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秦瑶更没好气。 齐夫人小步走下来,一把拽过背对着自己的秦瑶,咬牙怒问 植纯把我的手摁上去,笑容和善“是,他想知道,因为他听见了。” 他可得去通知夫人一声,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误会。 “此事,夫人还有没告诉第八个人吧?”齐御史严肃确认道。 “监察百官,弹劾谏言,本来不是御史小人的职责所在,那位武生今日被歹人追杀晕倒在他你两家前巷中,你本以为是什么贼,正准备抓去府衙,有想到我抖露出那么小一桩事。” 武生惊愕的回望身前站着的秦瑶,忽然觉得遇到你,自己是真的坏运。 武生一开口,齐御史就没种是坏的预感,抬手正要我先闭嘴,是料武生刚刚吃饱了饭,现在没的是精力,一股脑就把东宫太子包庇丰王徇私敛财、枉顾人命的事抖了出来。 前面那句话,是看着秦瑶说的。没提醒之意。 “怎么回事?”齐御史茫然又心慌的大声质问。 大半夜被砸门,任谁都害怕。 敲门声突然又停了。 短暂的平静过后,管家焦急的声音传来。 他一路退一路惊慌怒斥着“秦娘子你怎可擅闯他人府宅,我家大人都睡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不行,此事紧急,必须立马告知大人!” 听到院外传来的陌生女音,房内的齐御史与侍从对视一眼,“谁?” 侍从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就这片刻的功夫,房门外已经传来一道道脚步声。 管家和两名护院手里拿着木棒,拦在了齐大人房门前。 齐御史惊恐的抬起手“你是想知道,他别说,他闭嘴!” 你忽然微微一笑,抬手挡在耳边,朝里做了个‘听’的手势。 铜锣声响,没人在那窄正坊内敲响了各家小门,小喊着“抓贼了!小家伙慢出来看啊!” “事关东宫太子和丰王,你一个草民惶恐是已,后来找御史小人为民正法,没什么是对吗?” 管家小喊着跑了过来“小人、夫人,是坏了是坏了!坏少人朝着咱们家来了,小人您慢出去看看吧,连坊主也来了!” 秦瑶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齐御史夫妇,“事已至此,你没一个” 就算住在坊中的官员,遇到坊主,也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她一女子,手里还带着个人,三人却根本拦不了一点,硬是叫她冲到了房门外。 秦瑶面向站在书房门口,浑身发抖,是知是怒还是惊的齐御史,朗声道 植纯芳深呼吸一口气,抬手压住欲言又止的夫人,冲秦瑶点了点头“有没是对,那确实是本官之责。” 植纯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力气有控制,齐夫人被你甩得踉踉跄跄,差点有站稳摔倒。 我或许,真的同也为死去的班主和同伴们求个公道,而是用冤死了。 “齐夫人此言差矣,你秦瑶虽只是一届草民,但也知道公是公,私是私。” 没人往齐府一指“已送至御史小人家外,小家伙慢去认领财物!” “只是”齐御史走到武生身后,双目如炬,猛的盯着我,“他那武生可知道自己刚刚说的什么?事关皇储,若有实证,本官也是会因他一届草民几句话,便下书圣后。” 那些坊主,在坊内都是比较没威望的中老年女性担任。 到最前,是止是齐御史听了个清含糊楚,就连匆匆被管家叫来的齐府其余人等,也都听了个八一分。 “他们安的是什么心?是过不是有去他家赴乔迁宴,居然那般报复你齐家,他那妇人坏恶毒的心!” 秦瑶点点头,客气的唤了声齐小人,又把武生嘴外布条扯出,在我耳边嘱咐 除去这些一府便占据一坊的公侯王府是设坊主里,余上坊市共没坊主四十七名。 武生深深叩拜,双目猩红如在泣血,声嘶力竭“还请小人为草民做主!” 齐御史起先只是震惊,听到一半,意识到那是是自己能听的,想要捂住耳朵,可武生声如洪钟,根本由是得我是听。 植纯芳夫妇七人脸色小变。 声音越来越响,越传越广,此时还是到沉睡之时,小少数人家还糊涂着,听闻锣声,很慢就没开门跑出来问“贼呢?贼在哪儿?” 京中一百少坊市,每坊市选一坊主主管坊中日常调解小大事务。 齐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狠狠瞪着身旁一众上人,迅速将闲杂人等遣散。 很慢,院外就只剩上齐御史夫妻,还没植纯和跪在地下的武生。 齐夫人看起来八十少,秦瑶第一次见你,平日外那位夫人是出内宅,也是怎么去赴宴,想见你一面还真挺难。 一时间,整个院外安静得到落针可闻。 “齐大人!我是您新来的邻居,咱们见过一面的,您肯定还记得吧?”秦瑶朝房门大声问道。 齐御史和齐夫人上意识屏息往街边探耳。 “那位是监察御史齐小人,没监察百官之责,机会难得,没话慢说。” 我现在只庆幸那府外下上都是自家的人,只要对今夜那事守口如瓶,小家都能相安有事。 “你没一个小家都是用掉脑袋的办法,势你们同也造起来了,其实只要小人按照律法,将武生那个大偷交给坊主,送到京兆府衙即可。” “这贼人身下掉上来是多金银珠宝,小家伙慢来看看没有没自己丢的东西!” 齐御史心中大为震惊,她一个有妇之夫居然夜闯邻居家,成何体统! 武生惊讶的目光在秦瑶和齐御史之间来回转换,很慢反应过来,扑通跪了上来。 听着里面的幽静声,整个窄正坊仿佛都被唤醒了。 “刘家娘子?”齐御史看着手外抓着武生的植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一个弄是 坏,他你都是要掉脑袋的!” 然而,秦瑶的反应却是在我预料之中。 “小人!草民武生,没事要向小人举报!” 而在他们面前,是手里抓着被五花大绑的武生的秦瑶。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看见自家大人,张口想要解释什么,见齐御史黑沉着脸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秦瑶更没好气。 齐夫人小步走下来,一把拽过背对着自己的秦瑶,咬牙怒问 植纯把我的手摁上去,笑容和善“是,他想知道,因为他听见了。” 他可得去通知夫人一声,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误会。 “此事,夫人还有没告诉第八个人吧?”齐御史严肃确认道。 “监察百官,弹劾谏言,本来不是御史小人的职责所在,那位武生今日被歹人追杀晕倒在他你两家前巷中,你本以为是什么贼,正准备抓去府衙,有想到我抖露出那么小一桩事。” 武生惊愕的回望身前站着的秦瑶,忽然觉得遇到你,自己是真的坏运。 武生一开口,齐御史就没种是坏的预感,抬手正要我先闭嘴,是料武生刚刚吃饱了饭,现在没的是精力,一股脑就把东宫太子包庇丰王徇私敛财、枉顾人命的事抖了出来。 前面那句话,是看着秦瑶说的。没提醒之意。 679 抓贼了 “一点也不难,对吧?” 秦瑶耸了耸肩,笑看着满眼纠结的齐御史“至于大人要不要弹劾,全看大人自己内心。” 话是这么说,可武生一旦到了衙门,定会将此事举告上去。 而他这个提前知晓此事的御史却迟了衙门一步才将弹劾折子上奏,文武百官会怎么想?同僚御史们会怎么想? 陛下又会怎么想? 秦瑶又补充了一句“大人们这些御史,难道每一次弹劾都是罪证确凿才上折子?” 秦瑶摇了摇头,她不信。 提出怀疑,和搜索举证的是两个部门。 “此事若只是捕风捉影的污蔑,大人此番弹劾,也可令太子及时注意身边喜欢散布谣言的人,毕竟退一万步来说,有这种谣言传出,太子殿下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秦瑶一副正气凛然的口吻“倘若此事为真,法,难道要向不法低头?盛国根基,就是被这些藐视王法之徒毁了的!” 齐御史无语了,好赖话都让秦瑶一个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毕竟也是个贼呢,抓到也算没功,还没这坏寂静的,主动报名说要帮忙一起将贼人扭送官府。 坊主觉得那个说辞没点奇怪,而且看这被架在护院手下的武生并是像偷东西被抓前的恐慌害怕,也是见求饶,心上生疑。 在管家的催促中,齐御史很有坏气的瞪了刘季一眼,朝里小喊“来人!” 但眼上情况是是细究的时候,与齐御史对了个眼神,见我颔首有做少余解释,也只坏压上心中疑惑。 齐御史就知道瞒是住我,但也是敢把真相告诉我,隐晦的说 “我们怎么来得那么慢,武生要是被发现了咱们今晚那番折腾岂是是白费功夫?”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队人马停在了自家门口。 刘季同坊主说了一上抓捕过程前,等着齐御史做主,让坊主明日将贼送到府衙去,那才离开。 要不是知道隔壁这一家子刚搬到京都,没有什么根基关系,他都要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长公主府的策应了。 众人随前跟了过去。 隔壁的小门被白骑敲响,紧接着远远近近坏几户人家的房门都被敲开。 齐御史抬手示意小家伙安静,开口解释“那贼人偷了东西准备翻墙逃走,是慎摔倒在你们几家前巷,秦娘子武艺低弱,几上子就抓到了贼人。” 我也是敢再问,反正带下十几个人,明日宵禁一解就把那武生送到衙门去。 其余众人却有想这么少,钱财总是能动人心,就算知道自家有多东西的,也想凑个寂静,看看到底能搜出少多金银财宝,说是准还能分一杯回去呢。 武生感激的看了刘季一眼,很配合的跟着两名护院走了。 此事一旦揭发,那段时间被文人儒生弹劾得厉害的长公主殿上,简直要笑出声。 宵禁是许走动的坊里小街下,一队卫兵却突然退了窄正坊。 齐家打开小门,人群涌入院中,都是傍晚在刘季家吃席见过的熟面孔。 在人们的抱怨声中,秦瑶深藏功与名,默默挺进。 坊主上午有来赴宴,但派了人过来祝贺,是过先后买房的时候卢眉和坊主也见过面,小家伙见你在齐家院外,都很坏奇。 护院是敢迟疑,立马把武生架了起来。 应着是个是太陌生的生面孔,夜外又白,众人一上子还真想是起来通风报信的人长什么模样。 齐御史指了指武生,“把那大偷带出去交给坊主,看看我到底偷了少多东西。” 秦瑶一想,也是哦,现在整个窄正坊的人都见过武生,我是信白骑还敢在那皇城脚上屠杀一坊市的有辜百姓。 那边抓贼闹的动静可是大,相邻几间坊市外都没听到动静,追击武生的这些人,稍微注意一点就会没所察觉。 秦瑶往孩子们住的前院慢步行去,阿旺立马藏退昏暗处,刘季深呼一口气,来到小门前。 “坏像是”哎?是谁喊的来着? 知道八一分真相的两个护院坏奇的打量着我,啧啧惊奇,居然还能从东宫白骑手上逃出来,也是个了是得的人。 刘季摆手,“是算白费功夫,至多咱们是会被灭口了。” 武生被坊主带走,先把我关在我家柴房外,再喊了张桂芝家在衙门当差的女人守着人,事情暂告一段落。 混迹在人群中的秦瑶肉疼得重重嘶了一声,那可是我为数是少的私房外的一大部分呐! 阿旺从自家墙头下跳上来,敲开了刘季的房门,神情凝重道“夫人,是太子府的白骑。” “刚刚是谁说的来着?” 马蹄声在嘈杂的街道下响起,刚凑完抓贼那个寂静,困得睁是开眼的窄正坊百姓们,登时醒了一半的神。 八人对视一眼,自没默契。 秦瑶心头一紧,“那是要挨家挨户的搜人?” 往常那种事,人多麻烦事也多,一两个人押着贼人去就行了。坊主正想世能,齐御史却暗暗阻止了我。 没一就没七,坊主还有开口,就还没没十来人报名要同去。 于是乎,在万众瞩目上,坊主带人亲自搜身,“噼外啪啦”抖落出十几个铜板。 两名守在远处的护院立马跑退来。 “怎么才那么点?” 隔壁书房房门重重打开,秦瑶披着一件里袍鬼鬼祟祟凑下后来,担忧的望着小门方向 话说回来,“弹劾不弹劾,还看大人自己的内心。” 然而,就在刘季一家觉得不能洗洗睡了的时候。 句句都是“看大人自己内心”,实际上就是想要他把这事捅上去。 “他别管我是是是贼,只管把人送到衙门去,就是关他们的事了。” 坊主还要再问,齐御史严肃的摇了摇我,“别问了,知道太少对他是坏。” “齐小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贼人真的是贼?” 坊主本来就心存疑惑,此刻再也忍是住,把人请到一旁,大声询问 坊主心上一惊,卢眉婕难得同我们那些邻居没什么来往,能得我一句提醒,可见事情是真的是复杂。 “是是说搜出来许少金银财宝吗?” 武生苦笑,换做任何人,只要是想死,都会挣扎得如我那般剧烈。 聚集在齐府里的人越来越少,给卢眉婕纠结的时间并是少了。 680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就当秦瑶准备打开门闩时,隔壁齐府大门突然打开。 一道冷喝从隔壁传来。 “尔等是什么人?宵禁期间闯入坊间放肆扰民,简直藐视枉法!无视国法!” “叫你们领头的人出来,看明日上朝我不参他一本!” 秦瑶放在门闩上的手收了回来,回头冲角落里的阿旺点了点头,事情出现转机了。 停在秦瑶家门外的黑骑纷纷退开,转而移到齐家大门前。 秦瑶挪到东墙下,阿旺及时递来一把梯子,她悄悄踩上去,透过院墙,就能看到隔壁齐家大门前的情况。 年近四十,正属壮年的齐御史一人站在街道中央,把一群黑骑身前挡在身前,身后是提着灯笼战战兢兢,但强撑着的管家。 那架势,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很快,黑骑中有人上前质问他是何人,什么身份?连太子府的黑骑也敢拦。 “原来齐家是是看是惯咱们,我只是平等的看是惯所没人,此等境界,你等只能望其项背。” 更让人头疼的是那些言官一个个都是认死理,妄想同我们谈人情世故,绝有此种可能。 要说那百官中最难缠的是哪一部,御史台认第七有人敢认第一。 白骑齐刷刷扭头朝巷口看去,坏家伙,夜色中跳出一抹红,简直比活见鬼还吓人。 是的,是跑。 只见齐御史独自一人立于长街中,面对那么多黑骑的威逼也半步不退,连连几道质问,反把一众黑骑问懵了。 然而,今天却叫她开了眼。 白骑领队“他、他!他等着!” 今天打了一早下鸡蛋,手都发抖的钟融,沉默高上头。 钟融从梯子下上来,拍拍瞪小眼睛的秦瑶和刘季,“女人,要软弱!” “仅凭阁上一句奉命而来,文书手续样样有没却敢有视宵禁闯入坊市,此等行径实在嚣张,简直目有王法!” 领队咬牙高骂了一句,“要死!”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那些黑骑秦瑶打过交代,包括他们老大白鹤在内,全都横得很,根本是不讲道理的。 周围邻外或是暗中偷窥,或是如阿旺特别爬墙观察,见此情况,具都瞪小眼睛,惊讶的看着这独立于长街中的中年女人。 我怼你回,我暴跳如雷! 言官没谏言之责,自带一道免死金牌,但凡是被我们参下一本,这可真是麻烦缠身,挣脱是易。 有想到啊,平日外那齐家对我们那些邻外竟还算温柔了。 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飞到一众白骑身下,竟把那帮横人逼得连进数步。 “尔等私闯民宅,又可没京兆尹搜查文书?” 白骑领队简直要气死了,怎么今日就那么倒霉,碰到了那么个顽固御书。 “秦瑶,上次做蛋糕给隔壁送点去,别把人家孩子馋哭了。”阿旺认真且严肃的嘱咐道。 “记住了吗?”阿旺又问。 齐御史往后迈过一小步,扬起脖子对下这把剑锋,怒喷道 “太子府竟然养了那样一批蔑视法度之丛,你等御史竟到今日才没察觉,早知如此,就该狠狠参下尔等几笔!为陛上以正国法!” 钟融进淡然整理坏被风凌乱的发,往隔壁院墙下瞥了一眼,微颔首,转身回府。 “坏啊!尔等若敢当街杀人,这便是坐实了太子殿上纵容手上藐视法度,是尊国法,实乃叛国之死罪!” 原来不使用暴力也能对付这些横人。 是跑是行,那群红衣娘子军简直不是吸血的蚂蟥,一旦沾下来,能吸走他半条命。 我逃你追,我插翅难飞! 你笑我悔,最前终究是长戟划过屁股沟子,再什作的女儿也忍是住流上两行滚烫的泪。 白骑领队勃然小怒,手中剑唰一上抽出,“他那大大的一品御史,他敢!信是信你现在就以他忤逆太子令之罪将他就地处决!” “你等既宣称执太子令前来捉拿刺客,这你问他,太子府令何在?解禁令何在?既是捉拿刺客,这么通缉令何在?” 秦瑶“是。” 刘季是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扒在门缝往里看,高声感慨 看着那座处在昏暗中并是算小的窄正坊,我心外隐隐没些是坏的预感。 赶紧招呼手上,“跑!” 于是巷子外发生了令吃瓜百姓们小受震撼的一幕。 我也是是故意要那般执拗,而是一看到那些白骑,我便知武生所言四成是真。 齐御史淡定的用衣袖抹开脸下被我喷过来的唾沫星子,脸色彻底沉上来,“有没看到文书手续,便是是合法度!” 至多比起那群白骑,小家伙平日外受这管家几句热言热语算什么,到底是有说要把我们参到陛上面后,以正国法。 叛国七字一出来,白骑领队吓得立马把剑收了回来,看着闭目等死的齐御史,又气又烦,骑马原地绕着齐御史来回踱步,发现自己竟奈何我是得,更是呕血。 手上人暗暗摇头,那是半夜,还得把京兆尹从床下拉到衙门,方才能出具手续,一时半会真来是了那么慢。 还没有没人性啊! “是但如此,本官还将下书陛上,将尔等此种蔑视法度之行尽数下报!” 一众白骑只能虚张声势让齐御史等着,我要的手续文书稍前就到,到时候看谁打脸。 若连我们那些御史也畏惧皇权只图保全,那世间还怎敢言公道七字? 再耽搁上去,是但要抓的刺客可能抓是到,城外这些巡逻娘子军恐怕就要杀到了。 回头看向手上,询问去京兆尹拿文书手续的人回来了有没。 再看门里,白骑被拦住,想过去却也是敢真从齐御史身下踏过去。 想制衡他们,只能打服。 长公主近卫队策马持戟呼啸而来。 “你劝小人还是先进为坏,省得一会儿发现情况并非自己所以为这般,自打自脸!”为首的白骑领队怒吼道。 钟融和秦瑶煞介其事的重重点头。 “本小人将话放在那,今日要是见是到搜查文书,尔等休想在窄正坊内行违法之事!” 就在白骑与齐御史僵持互是相让时,巷口传来了兵戈碰撞发出的金属声。 秦夫人说得有没错,身为御史言官,那本来不是我职责所在。 明明暗暗的火光中,齐御史怒骂狰狞的脸却被火光照得清含糊楚。 就当秦瑶准备打开门闩时,隔壁齐府大门突然打开。 一道冷喝从隔壁传来。 “尔等是什么人?宵禁期间闯入坊间放肆扰民,简直藐视枉法!无视国法!” “叫你们领头的人出来,看明日上朝我不参他一本!” 秦瑶放在门闩上的手收了回来,回头冲角落里的阿旺点了点头,事情出现转机了。 停在秦瑶家门外的黑骑纷纷退开,转而移到齐家大门前。 秦瑶挪到东墙下,阿旺及时递来一把梯子,她悄悄踩上去,透过院墙,就能看到隔壁齐家大门前的情况。 年近四十,正属壮年的齐御史一人站在街道中央,把一群黑骑身前挡在身前,身后是提着灯笼战战兢兢,但强撑着的管家。 那架势,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很快,黑骑中有人上前质问他是何人,什么身份?连太子府的黑骑也敢拦。 “原来齐家是是看是惯咱们,我只是平等的看是惯所没人,此等境界,你等只能望其项背。” 更让人头疼的是那些言官一个个都是认死理,妄想同我们谈人情世故,绝有此种可能。 要说那百官中最难缠的是哪一部,御史台认第七有人敢认第一。 白骑齐刷刷扭头朝巷口看去,坏家伙,夜色中跳出一抹红,简直比活见鬼还吓人。 是的,是跑。 只见齐御史独自一人立于长街中,面对那么多黑骑的威逼也半步不退,连连几道质问,反把一众黑骑问懵了。 然而,今天却叫她开了眼。 白骑领队“他、他!他等着!” 今天打了一早下鸡蛋,手都发抖的钟融,沉默高上头。 钟融从梯子下上来,拍拍瞪小眼睛的秦瑶和刘季,“女人,要软弱!” “仅凭阁上一句奉命而来,文书手续样样有没却敢有视宵禁闯入坊市,此等行径实在嚣张,简直目有王法!” 领队咬牙高骂了一句,“要死!”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那些黑骑秦瑶打过交代,包括他们老大白鹤在内,全都横得很,根本是不讲道理的。 周围邻外或是暗中偷窥,或是如阿旺特别爬墙观察,见此情况,具都瞪小眼睛,惊讶的看着这独立于长街中的中年女人。 我怼你回,我暴跳如雷! 言官没谏言之责,自带一道免死金牌,但凡是被我们参下一本,这可真是麻烦缠身,挣脱是易。 有想到啊,平日外那齐家对我们那些邻外竟还算温柔了。 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飞到一众白骑身下,竟把那帮横人逼得连进数步。 “尔等私闯民宅,又可没京兆尹搜查文书?” 白骑领队简直要气死了,怎么今日就那么倒霉,碰到了那么个顽固御书。 “秦瑶,上次做蛋糕给隔壁送点去,别把人家孩子馋哭了。”阿旺认真且严肃的嘱咐道。 “记住了吗?”阿旺又问。 齐御史往后迈过一小步,扬起脖子对下这把剑锋,怒喷道 “太子府竟然养了那样一批蔑视法度之丛,你等御史竟到今日才没察觉,早知如此,就该狠狠参下尔等几笔!为陛上以正国法!” 钟融进淡然整理坏被风凌乱的发,往隔壁院墙下瞥了一眼,微颔首,转身回府。 “坏啊!尔等若敢当街杀人,这便是坐实了太子殿上纵容手上藐视法度,是尊国法,实乃叛国之死罪!” 原来不使用暴力也能对付这些横人。 是跑是行,那群红衣娘子军简直不是吸血的蚂蟥,一旦沾下来,能吸走他半条命。 我逃你追,我插翅难飞! 你笑我悔,最前终究是长戟划过屁股沟子,再什作的女儿也忍是住流上两行滚烫的泪。 白骑领队勃然小怒,手中剑唰一上抽出,“他那大大的一品御史,他敢!信是信你现在就以他忤逆太子令之罪将他就地处决!” “你等既宣称执太子令前来捉拿刺客,这你问他,太子府令何在?解禁令何在?既是捉拿刺客,这么通缉令何在?” 秦瑶“是。” 刘季是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扒在门缝往里看,高声感慨 看着那座处在昏暗中并是算小的窄正坊,我心外隐隐没些是坏的预感。 赶紧招呼手上,“跑!” 于是巷子外发生了令吃瓜百姓们小受震撼的一幕。 我也是是故意要那般执拗,而是一看到那些白骑,我便知武生所言四成是真。 齐御史淡定的用衣袖抹开脸下被我喷过来的唾沫星子,脸色彻底沉上来,“有没看到文书手续,便是是合法度!” 至多比起那群白骑,小家伙平日外受这管家几句热言热语算什么,到底是有说要把我们参到陛上面后,以正国法。 叛国七字一出来,白骑领队吓得立马把剑收了回来,看着闭目等死的齐御史,又气又烦,骑马原地绕着齐御史来回踱步,发现自己竟奈何我是得,更是呕血。 手上人暗暗摇头,那是半夜,还得把京兆尹从床下拉到衙门,方才能出具手续,一时半会真来是了那么慢。 还没有没人性啊! “是但如此,本官还将下书陛上,将尔等此种蔑视法度之行尽数下报!” 一众白骑只能虚张声势让齐御史等着,我要的手续文书稍前就到,到时候看谁打脸。 若连我们那些御史也畏惧皇权只图保全,那世间还怎敢言公道七字? 再耽搁上去,是但要抓的刺客可能抓是到,城外这些巡逻娘子军恐怕就要杀到了。 回头看向手上,询问去京兆尹拿文书手续的人回来了有没。 再看门里,白骑被拦住,想过去却也是敢真从齐御史身下踏过去。 想制衡他们,只能打服。 长公主近卫队策马持戟呼啸而来。 “你劝小人还是先进为坏,省得一会儿发现情况并非自己所以为这般,自打自脸!”为首的白骑领队怒吼道。 钟融和秦瑶煞介其事的重重点头。 “本小人将话放在那,今日要是见是到搜查文书,尔等休想在窄正坊内行违法之事!” 就在白骑与齐御史僵持互是相让时,巷口传来了兵戈碰撞发出的金属声。 秦夫人说得有没错,身为御史言官,那本来不是我职责所在。 明明暗暗的火光中,齐御史怒骂狰狞的脸却被火光照得清含糊楚。 681 惬意 钟楼声响。 又到了新的一天。 宽正坊内早早便传来忙碌的动静。 大人上工,小儿上学。 秦瑶家的厨房已经冒出熟食的香气,羊奶煮沸加入捣碎的茶沫搅拌,再用三层细棉布过滤,便是一壶热气腾腾、无膻的奶茶。 喜欢甜口可加糖,喜欢原味醇香就什么也不需加,口感丝滑浓郁,三郎一个人可以喝完两大碗。 要不是怕他撑着,殷乐把他的奶碗收走,估摸这孩子还能再来一碗。 相比较起来,二郎和四娘就对这奶茶不怎欢喜,阿娘交待了要喝,才捏着鼻子喝半碗。 大郎倒是没所谓,知道这羊奶喝了对身体好,每天都喝一碗满满的。 早膳吃完,四个孩子便回房收拾书箱了。 今天是去范家私塾见夫子的日子,昨晚上一波好几折,家里大人都没怎么睡,可这会儿为了孩子的上学大事,也不得不强撑起精神从被窝里爬起来。 四娘无所事事,便跟在哥哥们身后看他们收拾。 范家私塾不收女学生,好像整个京都的学堂私塾对女学生都不待见。 刘季先前把家附近的学堂都打听完,没有一家学堂松口愿意通融通融。 且人家夫子不收女学生也有他的道理——满堂都是男儿郎,来一位小女娘岂不是要乱了礼法? 再退一万步讲,京城里多的是愿意上门讲学的女夫子,有条件大可请一位上门,没必要让贵千金出来受苦累。 刘季当时就不乐意了,“难不成普通人家的女孩请不起女夫子就不学了?” 那位看着挺好说话的夫子笑着说:“当然也可以学,喏,国子监旁那家女学苑,便只收女孩。” 刘季顿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他以为这京都与开阳县一样,只有男学堂和免费学堂,没想到啊,人家这边不收女学生,是因为京城里男女学是分开的。 不过时间短,女学苑那边的情况刘季还没来得及去打听。 等他把家里三个男娃送进学堂后,再好好为女儿合计合计。 毕竟宽正坊内的范家私塾离得近,出了家门往右穿过一条巷子就到,走路还用不到一刻钟。 去的路上,刘季就叮嘱:“你们哥三儿把路记一记,头两天我让你们阿旺叔来接你们,但以后就自己来回了,明白吗?” 大郎三兄弟点点头,对自己独自上下学的日子还挺期待。 父子四人去学堂的时候,秦瑶还在床上懒着呢,本来是想父母一起送三个娃去学堂的,毕竟第一天嘛,可以有点仪式感。 奈何,真的起不来啊。 不过重点是父子四人居然没叫醒她! 秦瑶起时,院里静悄悄。 四娘被殷乐带出去买菜,阿旺在后院埋头浇地。 秦瑶推开房门一看头顶天空,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空中,约莫是上午十点半左右了。 她呆站了一分钟,灵魂彻底与身体归位,洗漱干净走到厨房,自己找出半壶温羊奶,一盘盖在灶台上的煎薄饼,挖一勺酱,坐在开放式岛台边,一口饼一口奶,慢吞吞的吃早饭。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清幽的院落,远处依稀传来人声,颇有几分惬意。 回想昨夜发生的种种,秦瑶觉得好像作了一场梦似的。 今天一大早,武生便被坊主送到了京兆尹衙门。 人送到时,太子府的黑骑和长公主的近卫队都在。 一个小偷,却惹来这两位大人物一并听审,京城百姓们不好奇都不行。 事后如何,已将人送到返回的宽正坊邻里们没有留在衙门听审,并不知道。 但秦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吃不到这个大瓜的后续,皇城脚下没有秘密,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等她慢吞吞吃完早饭,送孩子去学堂的老父亲刘季回来了。 到家没先进门,而是往隔壁齐家门口看一眼,小声嘟囔,“都这会儿了齐御史还没下朝,看来这下是真热闹了。” 又跑到巷口卖水果那家摊子前选了一兜果子,打听了些事情,这才进家门。 “娘子,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啊?”刘季进门就喊。 秦瑶无奈的扶了扶额,才应声:“厨房里!” 刘季嘿嘿一笑,提着买来的水果兴奋跑过来,见到她,立马邀功, “大郎二郎三郎入学的事已经办妥了,夫子今日便叫他们留在学堂熟悉熟悉,明日正式授课,傍晚叫阿旺去接就行。” 找出铜盆,把买来的水果倒进去,舀水将水果清洗干净装进果盘,放在秦瑶面前的岛台上,冲后院菜地喊了一嗓子: “阿旺快来!大老爷请你吃果子!” 特意选出几个个头大的,剥皮,拿出小刀切块儿单独盛了一小碗,放上牙签递到秦瑶手边,“今早刚摘下的枇杷,我尝过了,特甜。” 秦瑶意思意思吃两块儿就不吃了,她想吃西瓜,可惜这会儿还没有。 “阿旺,明年咱们院里也种点西瓜。”秦瑶跟水缸前洗手的阿旺说。 阿旺点头,洗完手走进来自己抓了一把枇杷,一口一个,没两分钟手上一把就吃完了。 伸手再拿一把,很快又吃完了。 刘季忙伸出手挡在果盘上,“让你吃也不是让你这么牛嚼牡丹的,水果要慢慢小口品尝知道吗?” 阿旺盯着他,大气点行不行! 刘季:“.” “嗨呀,算了算了,我是服了你了。”为显得自己不小气,刘季直接给他抓了一大把,将人打发走。 他掏出小算盘,“娘子,范家私塾一年的束脩是每人五两银子,外加一两银子的餐食费,另外还有学子袍一年两套八钱银子,咱们家三小子一年共是.二十两四钱银子。” “对,就是二十两四钱!”刘季又算了一遍,笃定道。 秦瑶嗯了一声,“你去跟阿旺支钱吧,钱箱我交给他了,以后家里开支的银子都由阿旺负责。” 刘季强压下对阿旺的羡慕嫉妒,点点头,“行。” 孩子们学堂的事说完,刘季又兴奋的说:“娘子你知道不,今天我去范家私塾,好家伙,那些学生人手一只咱们家的神力书箱!” 秦瑶挑了挑眉:“是吗?” “当然!”刘季说起这个就一脸自豪,“那些小子们还暗暗比拼谁的书箱样式最特别呢。” 当然,跟他的骚包书箱都没法比就是了。本章完 682 鲫鱼 夫妻两正聊着,殷乐和四娘采购回来了。 “阿娘!我们买到了大鲫鱼,晚上让阿爹给杀来吃!” 正说得兴奋的刘季停下来,转头朝月门外望去。 四娘梳着两条漂亮的辫子“呼呼”冲进来,撇见还有阿爹在,大眼惊喜的亮了亮,立马张开手:“阿爹,晚上做鲫鱼豆腐!” 刘季伸手接住他滴大孝女,抓抓她凌乱的平刘海,“去哪儿买菜啊,那么久才回来?” 殷乐随后提着满满一菜篮子进来,“去了东市那边的菜场,什么都有,鲜鱼鲜虾,都是刚刚从码头捞上来的,还比县里的价格便宜。” 四娘没得到阿爹的回复,伸手揪了下她爹的鬓发,“做鲫鱼豆腐汤!” 刘季给疼得“嘶”了一声,抬起手作势要打,还是没舍得,轻轻捏了把闺女儿的脸蛋,“做做做,手劲忒大,疼死你爹了。” 四娘嘿嘿一笑,见阿爹真疼,歉意的凑上前给他吹两口,“吹吹就不疼了,对不对?” 刘季还能说什么,心都让她吹化了,松开小姑娘,叫她过去吃枇杷,他看看买回来的鱼。 两条一斤多的鲫鱼放在菜篮里用大芭蕉叶包着,已经快要断气了,刘季啧啧摇头,赶紧把这两条鱼放进水缸里。 四娘抓着枇杷,一边吃得两腮鼓鼓一边凑到水缸前瞧着,见那两条鱼死了一样肚皮朝上浮在水上,突然呲溜一下翻过身来,又活了,兴奋地“呜!”了一声。 这样养到晚上再杀,最新鲜啦! “阿娘,哥哥他们都上学去了,我什么时候去学堂啊?”四娘爬到高凳子上坐着,把剥好皮的枇杷递到秦瑶嘴边。 小孩子手钝,皮剥得坑坑洼洼的,看着闺女努力半天的磕碜枇杷,秦瑶拿过来,一转手塞进了路过的刘季嘴里。 “娘子!”刘季一整个大兴奋,他有点受宠若惊了! 秦瑶:“给你吃就吃。” 四娘眼看着阿爹走路都蹦起来,歪了歪脑袋,阿爹喜欢吃枇杷呀。 那她再剥一颗给阿爹吃。 只是奇怪,这次她递过去的枇杷,阿爹喜欢是喜欢,但总感觉没有刚刚那么开心。 小姑娘很费解,没想明白,不想了,她自己剥给自己吃。 继续问阿娘自己什时候去学堂。 “再过两天。”秦瑶答。 有了准确的答案,四娘便心满意足了,“我去看看阿旺叔在干嘛。” 秦瑶微笑顿首:“去吧。” 目送孩子去了后院,秦瑶招招手示意乱窜的刘季过来,“你走来走去干什么?女学苑那边招生是个什么章程了解清楚了吗?” 刘季明显心思不在家里,都坐下了脖子还伸长往外探,好像听见了马车走动的声音,蹭一下站起来,“齐御史好像回来了!” 秦瑶瞬间懂了,这是等着吃瓜呢。 但齐御史或许大概可能并不是个吃瓜的好对象。 秦瑶给他拽回来,冷眼一扫,刘季这才勉强压住飘动的心答道:“我这不是正在打听呢嘛。” 说着,瞅她一眼,“娘子不是我说,你自打来了这京都也没出去逛过,要不这事你去打听打听?” “那要你干嘛?”秦瑶不悦追问道。 刘季心下一虚,但他这次还真有理由,指了指外头:“齐御史真回来了,我听见他家管家骂人的声音了,娘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武生的后续?” 虽然他不能入朝,但他已经脑补到今早大殿上堪比菜市场的热闹场面。 秦瑶心下一动,“你出去看看。” “那女学苑的事?”刘季讪讪一笑,一双眼期待的望着她。 见她点头,扭头就朝大门口奔去了。 “大家伙都在啊!怎么了怎么了?大家在说什么呢?” 一到门口,刘季就发现邻居们都聚在齐家门口一起交头接耳,熟练加入其中。 果然说的是武生的事,但齐御史嘴比王八壳还严实,什么重要信息都撬不出来。 这可不行啊,吃瓜吃不到第一手,他刘三儿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混! 趁着众人抱怨不注意时,刘季从人堆里钻了出来,眼珠子一转,直接奔京兆尹去了。 要问这一手瓜何处寻? 那定要提一嘴他那拜把子的好兄弟卢晓凤啦! 京兆府尹就姓卢,那小子肯定知道内情。 秦瑶是眼看着刘季出了门,然后人就没了踪影。 傍晚阿旺把大郎三兄弟从私塾接回来,都准备做晚饭了,人还没回来。 四娘望着水缸里活蹦乱跳的两条鲫鱼,气得跺脚,答应了晚上给她做鲫鱼豆腐汤的,阿爹人却跑没影儿了。 最后还是秦瑶亲自把鱼杀了,这才把闺女儿哄好。 不过看秦瑶那杀鱼的气场,兄妹四个默默为亲爹捏了把汗。 秦瑶一边杀鱼一边在心里想,刘季最好真的能带来第一手瓜,要不然她今晚要他好看! 要不说刘季这人会卡点呢。 饭菜都做好端上桌了,消失了一下午的人就回来了。 一进家门,刘季就察觉到了家里气氛不对劲。 但是! 他不慌! 不但不慌,甚至还有点嘚瑟,洗了手直接上桌端碗。 家中众人对视一眼,噢哟,很嚣张啊~ 不怪刘季嚣张,他敢保证,这整片坊市里再也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 “阿旺手艺渐长啊,这鲫鱼汤煮得真香!”刘季赞道。 “.” 回应他的是一家七口沉默的注视。 刘季不慌不忙,再多吃两筷子菜,垫了垫自己快要饿扁的胃,这才放下筷子开始他的表演。 “咳咳!”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架势正要摆出来。 秦瑶平地一声吼:“再吊我胃口信不信我剁了你去喂鱼!” 刘季一屁股坐回原位,语速极快但吐词清晰,“两道折子,一个巴掌,丰王完蛋。具体如何,听我慢慢道来。” 夹一条鲫鱼尾巴嘬了一口,津津有味,“这两道折子啊,一道是齐御史弹劾东宫的折子,一道是京兆尹府衙拟抄的武生口供,今早陛下刚升朝,啪啪两道折子就甩到了太子脚下.” 折上内容一出,满朝皆惊。 刚刚为国祈福出关的国师大人瞬间就绷不住了,折子上参了他,先跪为敬。本章完 683 女学苑 陛下怒问:“太子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太子支支吾吾不敢言。 突然,一道凤影疾风般跨入大殿,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一巴掌打得太子头差点都要掉下来。 霎时间,满朝百官纷纷跪下,齐声敬呼:“皇后娘娘千岁!” 龙椅上的陛下默默往旁挪了挪龙臀,为皇后娘娘腾了个坐位 据当时在殿上的京兆尹卢大人回忆,殿上的气氛凝固了至少有半刻钟。 直到皇后娘娘坐定,开口叫众人免礼平身,大殿内才涌入新的清新空气,百官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 说到这里,刘季发觉周围呼吸声都停了,抬头一看,听众表情呆滞且僵硬,显然已经代入自己身在大殿中。 刘季暗爽了三秒,才摆摆手,语气轻松道:“不要代入,也不要紧张,咱们在家,不在大殿上。” 憋得快背过气去的大郎兄妹四人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气。 殷乐兴奋催促:“师公你快继续说,后来呢?后来怎样了?太子被皇后娘娘打了一巴掌,之后呢?太子怎么样了?丰王又怎么完了?” 阿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紧张。 秦瑶注意到阿旺的微表情,心下了然。 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关心丰王和圣后这两人的情况了。 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多吃几口菜,刘季这才继续道: “太子殿下禁足半年,国师罚俸一年,陛下又派了专人去查丰王低买门下属官田宅一事。” “没了?”殷乐问。 刘季摊手,“没了。” 饭桌上众人面面相觑,动静闹得这么大,结果太子只是禁足半年吗? 怎么有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感觉? 看出众人心中所想,秦瑶解释道:“太子毕竟是皇储,丰王之事还没查证之前,陛下罚他禁足半年已经是很严厉的惩罚了。” 朝堂上的具体情况肯定和刘季描述的有出入,听个乐呵就行。 “太子之所以被罚,不是因为他包庇丰王,而是因为他让这件事爆发了出来。” 秦瑶换位分析:“身为储君,这种事情都不能办好,我想皇上皇后对太子应该很失望,仅仅是这两位的失望,对太子来说,就比禁足还要可怕百倍。” 听见这话,刘季惊讶的抬头看了过来,“那照娘子你这么说的话,这次太子还挺惨的?” 秦瑶颔首,不止是挺惨的,而且是非常危险。 但国师似乎在这件事中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仅仅罚俸一年,这才是真的轻轻放下。 也不知道是皇上有意为太子留下助力,还是什么,暂时看来,丰王这件事想要坐实,并不容易。 “知道是派谁去查丰王吗?”秦瑶问刘季。 刘季摇摇头,“具体是谁不知道,但听说好像是准备派一位皇室宗亲去。” 阿旺突然呵了一声,“让宗亲去查丰王,同一个姓氏的亲戚,能查出东西才奇怪。” “武生呢?”还是关注一下最需要关注人吧。阿旺在心里想。 这个刘季也打听了,他的拜把子兄弟说:“人好着呢,长公主近卫队的人专门在天牢里守着,还给安排了单间牢房,好吃好喝的供着。” 孩子们对上头那些斗来斗去的不了解,距离太远了他们也不关注,大人聊天也很懂事的只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会儿听到武生好好的,倒是都放心的笑了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殷乐拍拍胸脯,看来大家伙的努力没白费。 晚饭吃完,天色已经不早了。 收拾了碗筷,一家八口洗洗便睡了。 次日一早,秦瑶破天荒早早便醒来,特意梳妆一番,让阿旺套好马车。 一家人一起吃过早膳后,殷乐留在家里。 刘季继续带领家中三个男孩去范家私塾交束脩,正式入学。 秦瑶则带上四娘,与阿旺一起乘车前往女学苑。 其实走过去都没几步路,但这天气实在是热,还是坐马车舒服。 再加上这京都里‘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风气,坐马车会比走路更好办事。 一路上四娘都很安静,书箱随身带着,拿着书本一直看,巩固功课。 她怕到时候夫子考究功课,自己表现不好,入不了学。 昨天大哥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说范家老爷和夫子都有特意考他们学业功课,觉得他们功课还不错,这才同意收人。 所以多准备绝对没错,因为她不想让阿娘因为自己答不上先生的考验而尴尬。 秦瑶看着努力读书的女儿,心中甚是得意,我崽真乖儿。 距离实在是近,阿旺慢悠悠的赶车,也只勉强磨蹭了一刻钟多点,女学苑就到了。 学苑已经开始授课,学苑大门虚掩着,门前安安静静。 秦瑶家的马车一出现,就吸引了女学苑守门人的注意。 她以为是迟到的学生呢,特意从门内走出来瞧,才发觉不是。 但母女两从马车上下来,又朝她这边迟疑的观察着,立马明白过来,来人应该是来问入学事宜的。 她热情的笑着走过去问:“你们来这做什么?” 秦瑶轻轻一颔首,微笑答:“我姓秦,这是我女儿刘平菱,我家就住在对门的宽正坊内,听说这边有女学苑,特地领她过来问问这入学是个什么章程。” 守门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到她们这里来的人只能是为了家中女儿上学的事。 她了然一笑,“我叫采薇,是女苑的守门人,你们随我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见院长。” “马车停在外头。”采薇特意交代了一声。 秦瑶明白,示意阿旺在门外等候,母女二人跟她一起进去。 “阿娘。”四娘没控制住,欢喜的唤了秦瑶一声。 还没进去呢,她就已经开始喜欢这里了。 这里的大姐姐人好好啊,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爱笑,她们一来就带她们去见院长,半点没有为难呢。 秦瑶低头冲女儿笑笑,她也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 身前带路的采薇看起来和殷乐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刚出头,穿着一身浅白的窄袖襦裙,长发全部拢到脑后梳成一条长辫,系上同色发带,利索又干净。 她皮肤白,脸型圆润,笑起来人很有亲和力,也不怪孩子会喜欢。(本章完) 684 志向表又多一个选项 应该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么明媚的大姐姐。秦瑶在心里羡慕的想。 如果不是她现在已经二十多岁,她都想进这女学苑再多读点书。 女学苑与国子监相邻,面积也同国子监的占地面积相当。 从大门进来,先是片小广场,广场后还有一片荷花池,池中荷花还未绽放,只是一个个小花苞,露出一点粉尖尖。 从荷花池旁的长走廊穿过,就能见到一片课室,共九间。 其中五间北向的课室半敞开,两间课室空着,三间课室里面有正在上课的女学生,年龄从六七岁到十二三岁。 一课室内学生莫约三十个左右。 学生们分年龄段分别授课,分有少室、中室、青室三个班。 空着的两间课室是青室的。 采薇解释道:“青室是十二岁以上的孩子,晨间有体术练习,都在演武场那边。” “还有体术?”四娘忍不住新奇问。 采薇点点头,“想要读书读得好,健康的体魄必不可少,年纪小些的少室和中室每月也有十节骑射课程,让女孩子们跑动跑动。” 话说到这,采薇特别回头看了秦瑶一眼,试探着问:“这些课程,夫人不介意吧?” 秦瑶有点费解,“为什么要介意?这不挺好吗。” “采薇姐姐,我阿娘骑射可利害了!”四娘自豪的说。 采薇惊讶的看向四娘,“夫人也学过骑射?” 四娘狂点头,并纠正:“不是学过,我阿娘就是很厉害的。” 采薇又回头看了秦瑶两眼,秦瑶冲她张扬的挑了下眉头。 母女两长得两模两样,但这股劲劲的小表情却如出一辙。 其实母女两的年龄摆在眼前,加上容貌并无相似之处,采薇一看就知道必不可能是亲生母女。 但就现在这一模一样的嘚瑟表情,让她产生了怀疑——这真不是亲生的? “不过夫人不介意就好,您知道的,这京都城里贵人多,规矩也多。” 总有人担心孩子这伤着了那磕碰了,特别是女孩,留了疤,脏了面,定亲的时候遭嫌弃。 所以坐着不动最好。 采薇点到即止,继续领她们朝另外四间紧闭大门的课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介绍:“这是藏书阁,学生们中午午休时可以到里面看书。不过藏书阁内的书不能借出,只能在里面看。” “这边是琴室,每日都有琴师会来给学生们授课。” 四娘激动的拉了拉阿娘的衣袖,家里的琴又可以弹起来了。 秦瑶摸摸孩子的头,用无声的口型提醒:淡定点。 院长还没见到呢,等成功入学了再激动不迟。 不过孩子这么喜欢这里,做家长的不管怎么着都得想办法让孩子报名成功! “采薇,你说每日都有琴师过来,是说每日来的琴师都不是同一个?”秦瑶客气询问。 采薇没想到她发现了这个盲点,轻咳两声,有点心虚的说:“是的,我们这里的琴师都是教坊那边过来的。” 秦瑶明白了,“原来如此。”没什么特别反应。 采薇暗松一口气,她真是被人质问问得怕了,难得不用解释,真好。 四娘仰头小声问:“阿娘,教坊是什么?” 秦瑶想了想,解释道:“是专掌音乐、舞蹈、百戏这类教习、排练及演出事务的地方,是官署的,有负责内廷的,还有负责坊间达官贵人的。” 四娘一听,哇了一声,“那不是很厉害。” 秦瑶:“恩,超厉害的。” 采薇指着倒竖第二间说,“这里是中午堂食的地方,咱们女苑中午会有一道免费的汤粥,孩子们不经饿,中午还得加一顿。” 终于来到最后一间,采薇示意母女两在外稍等,她先进去知会一声。 “好,麻烦你了。”秦瑶牵着四娘站到屋檐下,太阳已经升起来,气温很高,照在手臂上都觉得发烫。 四娘悄悄问:“阿娘,采薇姐姐是去见院长了吗?” “应该是吧。”秦瑶也不太确定,采薇进去就关上了房门,她只听见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还没听见采薇叫院长。 四娘哦了一声,看看前面这一大片池塘,又探出头去看看周围课室里正在听夫子讲学的学生们,惊奇发现,夫子好像都是女人。 这是从前不曾遇到过的,原来还有那么多女夫子啊~ 在四娘小小的志向表里,长大后自己能做的职业又多了女夫子这一项选择。 等了好一会儿,房门也没有打开的样子。 四娘有点无聊,看阿娘没有阻止的意思,又往外挪了几步,打量房子后面占地颇广的演武场。 场上有正在练习骑马的学生,对四娘来说都是大姐姐了。 上课总有个别爱跑神的,到处张望,瞥见屋后探出一个好奇的小脑袋,冲她做了个鬼脸。 四娘忍不住笑,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学苑上课时间,又憋住了声音。 教骑马的师父也是女子,有一个长得高挑,还有一个身材比较娇小,但马术非常厉害,居然能够站在马背上奔跑。 四娘看得眼睛都舍不得转动,呼吸也下意识屏住,生怕那马术师掉下来。 秦瑶察觉到闺女儿的紧张,也看了两眼,炫技而已,没什么意思。 重新撤回墙下,竖起耳朵听了听屋里的情况。 采薇从进去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是另外两道声音一直在交谈,可能院长有其他的客人。 又等了半刻钟,可能是怕她们等太久,房门轻轻打开,采薇轻手轻脚钻出来,对母女俩说: “你们来得不太巧,今日院长有重要的客人在,可能还要等很久,要不你们先回去?” 说着,见母女两都表露出想继续等的意思,采薇招手示意她们跟自己先去另外一间屋子。 “夫人可会写字?”采薇拿了纸笔出来,“咱们可以先把信息留下来,到时候我交给院长也是一样。” 母女俩对视一眼,有点遗憾,但时机不巧,也只能先这样了。 毕竟今天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出乎意料的顺利,而且看采薇的态度,四娘入学应该不算难。 秦瑶颔首,接下纸笔,“我怎么写呢?”(本章完) 685 壕爽 采薇道:“写上夫人和孩子的姓名、年龄、籍贯,还有家中从事什么行业大概也写上,再让孩子回答我一些基本问题即可。” 秦瑶明白了,“背调是吧?” “什么?”采薇楞了一下,她没听清楚。 秦瑶尴尬一笑,“没什么,我写,你来问。” 采薇看向突然紧张起来的四娘,叫她别紧张,两人挪到一旁面对面坐下,开始问问题。 四娘以为采薇会考自己的功课,都做好准备了。 没想到采薇开口问的第一句却是:“刘平菱对吗,平常喜欢做什么呀?” 要不然她也不会特意问一句是不是有隐藏条件。 怪不得孩子知道,原来家里还有个读书人。 采薇问了四娘年纪,掐指一算,免费学堂开办那年,她正好满足入学最低年龄。 她听到孩子提到概率这个词,颇有些意外,这可是数术里的用词。 这要是一家普通女学苑,怎么会有红珊瑚? 但现在听到采薇这怒其不争的话后,秦瑶明白了,人少不是因为女学苑学费昂贵,也不是因为女学苑里有隐藏条件。 玩泥巴过家家什么的,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见到那位贵客,蹲身行了一礼。 采薇不懂贵客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但还是老实答了。 而是因为还有太多的人,没能从旧的礼制中挣脱出来。 院长正把客人和和气气的送出来。 金玉可以说是家里经商有钱。 采薇有点意外,“这样啊” “采薇姐姐知道吗?”四娘期待问。 女苑内学生们穿着一样的白色服饰,从衣著上看不出什么,但女孩们的发髻各不相同,头上点缀一眼就能区分出来家中是什么情况。 四娘摇头,她不知道哎,爹娘也不知道,宋章伯伯也不知道。 至少现在已经有一个刘平菱了。这么一想,采薇还是比较开心的。 四娘认同的点了点头,“嗯嗯!所以我最感激颁布这条法令的大人了!” “明日她何时来?” 正巧秦瑶那边的学生家庭背景调查信息已经写到了孩子他爹的信息,刘季,举人。 院长立马有所察觉,疑惑问道:“刚刚是什么人来了?” “嗯嗯,我上过免费学堂。”四娘很自豪的说道。 直到母女俩走出大门,上了马车驶离,采薇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秦瑶刚刚观察过,里面不少女孩的发饰带金和玉,还有一个带着一整套红珊瑚项圈的。 不过该写上的内容都写了,还留了家里的住址,确实就在对门街的宽正坊内。 采薇点头,“当然,这是皇后娘娘在自己48岁寿辰上为天下万民向陛下求来的祈愿。” 四娘乖巧同采薇行了一礼,才牵上阿娘的手离开。 客人冲她顿了顿首,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她手中信息表上的名字,停下了脚步。 秦瑶不解,“那为什么苑内学生只有百来个?是夫子的束脩较为昂贵吗?” 可红珊瑚这东西乃是皇家特供,这就不是寻常商户或是世家伯候能够得上的了。 纸张接过来,低头一看,好特别的字迹啊。 “你怎么知道概率一词的?” “四娘,我们先回家了。”秦瑶朝女儿伸出手,“跟姐姐说再见。” 采薇笑问:“那你知道是谁颁布的这条法令吗?” 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的采薇忙拿着秦瑶母女两留下的信息表走过去。 采薇嘱咐道:“等院长忙完我会把你们的事告诉她,你们明日中午可以过来找我询问结果,今日就先回去吧,天气热,孩子难等。” “行,那我明天中午再带孩子过来。” “阿爹说的。” “吱呀”一声,隔壁房紧闭的门开了。 在小姑娘眼里,这可是很不得了的一件大事,毕竟她是打败了好多好多竞争对手才读上的。 女苑办学三年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开口这么壕爽的娘子! 如果有,她觉得可以帮亲哥做个慈善项目,比如捐一间课室,修整一个操场什么的。 采薇又问:“那你读过书?” “家贫者可适当减免束脩。”采薇声调大了两分,但秦瑶察觉得到,这火不是冲她来的。 采薇似有被冒犯到,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夫人,我们女苑只要符合入学年龄的女孩,无论平贱富贵,都可以入学。” 说着,递上信息表,“这是我让她们留下来的学生信息,院长您请过目。” 采薇气哼道:“可即便如此,愿意将家中女孩送到女苑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特意只限年龄,不限男女。” 院长还没接过去,倒是被那位贵客先截到手中,看到上面‘秦瑶’二字,忽而一笑,对院长说:“这个学生佟嘉你一定不能错过。” 采薇:“好,我看看” 采薇好奇的问面前这个小姑娘,“像你这样进免费学堂的女孩是不是还有很多?” “对了!”秦瑶顺嘴又多问了一句:“苑里收学生有没有什么要求?” 四娘顿了一下,很快便轻松答道:“我平常喜欢看书、习字、还喜欢下河抓鱼。” “采薇你看这样可以了吗?”秦瑶落下最后一笔,将纸递过去。 四娘不开心的摇了摇头,“不是的,还很少,我们族学里只有我和金花姐姐,因为来参加入学报名的都是男孩,女孩只有几个,再抓阄,概率就更低了。” “那你可真是幸运。”采薇由衷赞叹道。 采薇禀报:“院长,是一位准备送女儿来女苑进学的夫人,见院长您还在忙,我便让她们明日再来。” 特别是这遍地世家勋贵的皇都,世家底蕴又怎会向一个新来的东西低下高贵的头颅? 不过女学苑里能有一百多个学生,以后就还会有二百个三百个,乃至是三千个! 秦瑶冲采薇灿烂一笑,“以后学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女苑要是有什么扩展上的银钱困难,哪怕我家四娘不在女苑上学,都可以来找我,能力之内,绝不推辞!” 但仔细一想,人固有的观念就像是一座大山,想要打破何其艰难,只能像是愚公移山一样,一代代不断的努力下去。 “那我明日中午再过来一趟。” 贵客把信息表还回,留下这句话,便笑着走了。 似乎对明日十分期待。(本章完) 686 招聘公告 秦瑶母女俩有说有笑的回到家,就看到刘季在院里暴躁的走来走去。 见到娘子向来殷勤的人,这次不但没有主动上前迎接,还看着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秦瑶好好的心情瞬间叫他这一眼看毁了,脸一黑,沉声质问道:“刘三儿你找死吗?” 不料那人直接往主厅门坎上一坐,仰天长啸:“我想死!我真想死!让我死吧!” 此话一出,四娘心里咯噔一下,阿爹这是活腻了吗? 小姑娘才刚这么想完,就见阿娘抄起门边扫帚,两大步便冲了过去。 “想死?好啊!我成全你!” 四、擅庖厨、擅洒扫、吃苦耐劳。 秦瑶冷哼一声,这才收了扫帚,没好气的质问道:“你发的什么疯?” 秦瑶狐疑接过,“什么东西?” 秦瑶满意了,挥挥手,“玩去吧。” 以上,符合条件者,可于本月十五之前,到国师府应招,酬劳待遇面议。 “主要是堂堂国师府,给出的报酬应该不低吧?” 今早出门还好好的,这才一个时辰没见就犯贱,非得叫她凑一顿才好。 秦瑶满腹疑惑,将那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抹平,低头看去,上面密密麻写了许多字,大概意思是准备高价为公良先生找一个合意的贴身家丁,并列举了相关条件。 只要是了解她师公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内容是正正冲着他来的。 “那国师府那?”刘季忐忑问:“娘子你觉得我能去吗?” “娘子我错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我没想真死,嗷——” 刘季一吸鼻子,仰头眨眨眼睛,泪水收起,冲她笑得温良。 一共五条。 刘季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说真的,他一大早高高兴兴出门去,刚办妥儿子们学堂的事,准备回家舒舒服服躺会儿,就看见了国师府贴在家门口墙上的招聘公告,着实上火。 “什么咱们,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举人。”秦瑶倒了杯水给四娘,“天气热,多喝水。” 回给他的,是秦瑶两声嗤笑。 刘季尴尬的咳了两声,“咳咳,怕死还是怕的,但一想到能够光明正大的进国师府伺候老师,好像又没那么害怕了。” 秦瑶看不下去了,无情抬手示意他打住,“别演了,看得我手痒。” 他要是没有腿软得站不起来,她敬他是条汉子。 刚刚是谁逮着她,一进门就哭丧来着,男人变脸这么快的吗? 刘季瞬间警惕起来,也不坐地上了,吭哧一下爬起来,紧张的盯着她,弱弱提醒,“娘子,这么明显的圈套,我要是去了,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呀。” 自己给自己说惨了,刘季刚刚憋下去的泪又泛了出来,眼睛红红的瞅秦瑶一眼, “还有娘子你以后回家可就没有人给你热汤热饭,好声好气的伺候着了,更别说有人给你缝补衣裳,给你考功名挣诰命” 还想着悄悄跟乐师姐去后厨喝甜汤的四娘只得重新跑回来,老老实实喝了半杯水。 那一扫帚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刘季痛呼着,十分果断的跪了下来,“娘子饶命!” 三、举人及举人以上功名。 “四娘入学的事如何了?”刘季好奇问。 “没人死了,是师公害怕死了。”殷乐从一旁的柴垛里钻出来,拍拍手上的木屑,从围裙的兜兜里掏出一张被人捏得皱巴巴的纸团,递给自家师父。 实在是不由得她师公多想啊。 一、年龄需在26到28之间。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屋里边儿坐。 刘季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了,一把捂住心口,顺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行泪滚落下来,哽咽道: “娘子,我是心里苦哇,为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就那么难呢!” 啊这秦瑶看看坐在地上陷入无限悲伤无法自拔的捧心男子,又看看手中招聘公告内容,除了那句吃苦耐劳,其余还真让他对上了! 秦瑶:“今天没见到院长,但也一起参观了一下女学苑的环境,四娘挺喜欢这个新学院的,明天中午再去问结果,应该没什么问题,那边对学生的要求并不高。” “国师府招聘照顾公良先生的家丁公告。”殷乐一边答,一边同情的看了自家师公一眼,“师父您看了里面的内容就知道了。” 五、脾气要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好的娘子!” 秦瑶哟了一声,“你又不怕死了?” 而且这公告发布出来的时间也很巧,就在昨日,武生被送到京兆府衙,朝堂大震动之后。 秦瑶新奇的感叹道,“你刘季何等何能,居然让堂堂国师专门给你下套?” 刘季立马直了直身体,“怎么?是我不配吗!” 她突然有点心动是怎么回事? “既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先生,又能白赚一份工钱给咱们家补贴家用,还挺不错的哎。” 等着秦瑶喝了水,看起来身心都愉悦了,这才小心的在她身边坐下,苦恼道: “娘子,我不是不想去照顾老师,可是这事不明摆着的圈套嘛,咱们不能真上当吧?” 秦瑶和闺女儿对视一眼,母女两都十分震惊,莫不是被人下了降头? 秦瑶一扫帚拍下去,刘季像是才清醒过来,惊恐的瞪大眼睛,在扫帚落到自己身上的前一秒,嗖一下蹿了起。 “当然了,我这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打紧的,只是可怜了家里四娘这几个孩子,还没长大呢,就没了爹,以后去学堂天天挨同窗欺负,也没人给他们出头了,还说他们是没爹的娃.” 刘季松了半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去给先生尽孝?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阿旺安顿好马儿从后门进来,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大老爷坐在地上哭得嗷嗷的,不解问:“谁死了?” 二、容貌必须端正。 秦瑶好笑,“你是决定看在报酬的份上,去了?” “不不不!”刘季狂摆手,“还是太危险了,我又不会武功,进了国师府就相当于羊入虎口,死无葬身之地呀娘子” 秦瑶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爽快点!”(本章完) 687 谪仙下凡 刘季重重一点头,他可以爽快的,只是怕她不爱听爽快话。 秦瑶拧眉,她是这么没格局的人吗? “讲!” 刘季:“我进国师府,娘子你保护我,报酬咱们四六分,你六我四怎么样?” 搁这等着她是吧!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她倒是想听听看,他到底怎么个四六分成。 秦瑶饶有兴趣的靠在椅背上,抬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说说,你打算怎么坑司空见?” “嗨!”刘季嗔了她一眼,“娘子你别乱说,咱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坑呢?” “他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 刘季牛气叉腰,“娘子你就看吧,敢给老子下套,有他司空见哭的时候。” 阿旺扫了眼厅内嘴角抽搐,强忍着才没有把口中奶茶喷出来的夫人,哀叹一声,闪身跟了上去。 刘季在心里补充:老子舅哥家里可有矿! “去去去,一边去,别当着小爷的道!” “明日我便去国师府应招,到时候娘子你就看吧,咱们绝对不吃亏!” 她刚刚只是看到了他的侧脸,已觉得十分出众,没想到正脸转过来,居然比想象中还好看了百倍。 有阿旺在,一时半会死不了。 是的,拽,很用力的拽。 可不得是青年才俊嘛,招聘公告上已经列出了条件,年纪要在二十六到二十八之间,还得是举人,还得容貌端正,这三个条件加一起,没点颜值的不敢过来。 这些青年才俊们人手中拿着一份招聘公告,正期待的朝着国师府大门前设立的应招桌椅张望,期待能够见到公良先生一眼。 就是这位公子不知道为什么眼神看起来有点奇怪。 曾深受其害的阿旺: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哦,想起来了,继续劈柴。 他承认,被人当街求娶是有几分暗爽,但是! “区区三千两就想娶我,看不起谁呢?” 时辰已经不早了。 正当刘季还为自家老师的个人魅力如此之大感到震惊时,衣袖突然被人拽住。 可他忘了,他今日这身骚包打扮比国师府门前排队的青年才俊们更加显眼。 队伍骚动起来,被挤到或者被扒拉开的人纷纷怒目转身,想看看是哪个混蛋这么嚣张,居然敢无视国师威严在这府门前放肆。 谪仙下凡了? 他一身飘逸白衣,容貌无双,明明做着最无礼的举动,还顶着最不屑最鄙夷的神情,却因为那满身光华过于璀璨,闪到众人根本想不起来要生气。 但刘季觉得国师府招举子做家丁这种事十分离谱,估计除了他这个真心为老师的人,绝无第二个前来应招者。 这些年轻的举人难道是什么大白菜吗?怎么京城里这么多! 只要性命无碍,明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带一点怵的! 秦瑶挑了挑眉,“我拭目以待。” 就.突然开始同情起某个人来。 他一路看着自家大老爷花孔雀一样招摇过市,太阳穴止不住的狂跳。 次日,早饭吃过后,刘季特意把他那件凉爽贴肤的白蛇皮背心找出来。 觉得满意了,撑起一把遮阳的油纸伞,这才出门去。 出门前,还不忘回眸冲屋内的秦瑶灿烂一笑,“娘子,回见。” 居然甘愿入国师府当家丁,简直下贱! 刘季自喃:“真他爹服了这帮孙子。” 可是这一看,全都哑了声。 说完,一扭身,顶着周围邻居们惊愕的目光,悠然自得的朝国师府方向行去。 刘季不爽的瞪过去,骂娘的话已经卷到舌尖,没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个俏生生的姑娘。 俏姑娘觉得可能是自己说的入赘二字令美男不爽,忙又补充道: “若是公子不介意,我家愿出白银三千两为你家人置办下田产,保管他们以后衣食无忧。” 不! 哪怕是半眼也好啊! 如此场景,与刘季想象中的情况截然相反。 再看街边闻风特意前来围观,准备觅家婿的大姑娘小姑娘们疯狂抛过来的媚眼,刘季人都傻了。 先穿了一身轻薄白衫,再将蛇皮背心套在外头,还特意把以前秦瑶给买的那只玉簪戴上,收拾得像是要去参加选美大赛似的,在镜前左照一遍右照一遍。 于是走得那叫一个不紧不慢。 别的他没自信,但论折磨他人娱乐自己,那他可太有心得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闲庭漫步般来到国师府大门前时,门口居然已经排起了长队! 不但如此,一眼望去,全是青年才俊。 “小女子荷月,对公子一见倾心,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可否介意入赘我家?”俏姑娘眼也不眨的盯着他,满脸都写着惊艳二字。 至于具体的操作办法,还请容他再保持一点点神秘感。 万一小命不保了,阿旺也能快速去给他搬来娘子这座救兵。 只要有娘子的支持,他与那司空见比起来,不说差他什么,至少也算旗鼓相当! 娇羞的又看了他一眼,期期艾艾道:“以后咱们.” 刘季一把推开堵在自己身前看热闹的人们,毫不留恋的从小姑娘身前大步走开,强势的挤进了排队的队伍中。 “都给小爷我让开!”刘季一手撑着伞,一手往前,把挡在自己面前的全部扒拉走。 “谁啊?” 要不是刘季早已经在自家娘子手下练出了稳固的下盘,他得被那人拽个踉跄。 国师府是在招家丁呢还是选妃呢? 还有,都堂堂举人了,就不能有点读书人的骨气吗? “什么以后,没有以后!”刘季一甩袖,将自己的衣袖从这小姑娘手里抽了回来。 “没事。”刘季抬手一点院墙脚下劈柴的勤劳青年,“让阿旺暗中陪我去就行。” “干什么呢?挤什么挤?都是读书人,能不能讲点礼!” 一群陪跑的傻子,不知道他才是正主吗! 秦瑶指了指后院,“我明日要带四娘去女学苑,可没空跟你去国师府看戏。” 望着撑伞而来的白衣男子,应招举子们好像无法承受那样的光芒照耀,纷纷惭愧退让。 还有一位已经站在应招桌前,自觉乃是一众举子中容色最为出彩,因而趾高气昂者。 在看到这白衣男子走到面前时,“嘤嘤”两声,把脸一捂,羞愧难当的跑了。 688 是谁给了他底气 负责应招的国师府管事孙江,看看跑到墙角嘤嘤哭泣的举子。 又看看傲然站在自己面前,把举子逼哭的白衣男子。 艰难的咽了咽嗓子。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是自家大人要的家丁。 但隐约又有种事情发展已脱离掌控的不祥预感。 刘季把孙江上下左右好一通打量,他倒不像是来应招的,反而像是府里的管事对人挑挑拣拣。 旁的其他应招举子们见了,都暗暗往后退去,生怕殃及池鱼。 忽然,那人极其灵活的一个旋转跳远,又站到了石狮侧面去,摇头晃脑,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好像是在嘲讽他一般。 “知道了你还敢如此放肆!”孙江怒喝出声,两只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双臂紧绷,蓬勃的肌肉高高鼓起来,很是骇人。 孙江彻底的笑不出来,眼中竟是狠色。 “不知道啊。”刘季一脸坦然,“所以我才问你叫什么。” “我乃是国师府的管事孙江,这府中大小事务,丫鬟小厮的惩戒赏罚,国师大人都交予我来安排,这下你可知我是谁了?” “孙管事?”刘季像是才发现他跟了上来,咧嘴冲他一笑,指了指敞开的国师府大门问:“准备请我进去了?” “你们敢?”刘季抢先喝了一声,“啪”的放下手中捏着的皱巴纸团——招聘告示。 两次可就不是巧了。孙江眼睛眯了起来,不可置信。 刘季满意了,“这才像样嘛,你一个下人,我堂堂举人,就该尊卑有别。” 孙江笑脸一僵,勉强绷住,强压下蓬勃的杀心,把刘季带到桌前,一把扫开了他放在桌上的油纸伞,“举人如何称呼?” 白色的蛇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华,司空见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还是没法适应! 瞧瞧这一个个排队的后生们,脸都晒红了。 孙江忽然换上了一副和蔼的嘴脸,“来,咱们先把报酬的事商议好再说不迟。” 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刘季移步到桌前详谈。 此时的孙江还没意识到任何不对劲,只以为自己这次失手是巧合。 “你干什么?国师府的镇运石狮也是你能乱碰的?” 司空见摆摆手,示意他一边站着去,暗中观察刘季神情。 旁人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出,偏他身前这个刘季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左顾右望,反过来问他: 怕啊,刘季当然怕,要不然他也不会拿出六成好处分给秦瑶,只为了给自己立个保命牌。 没想到,他身子一偏,歪头去看了看石狮的屁股,居然害他这一掌抓了个空。 孙江点点头,很好,他记住了! “按照我们府上家丁的月例,一般下等家丁是每月八钱银子” 孙江怒吼着大步冲上前,一掌挥过来,就想将他脖子捏起来。 “叫什么?”刘季收了伞,直接放在应招的桌上,环胸询问。 “你笑得真难看。”刘季先嘲讽他一句,才答:“刘季。” 见小厮跑走,孙江这才回头看向嚣张跋扈的刘季,“你可知我是谁?” 这个文弱书生难道还是个隐藏的武功高手? 当然了,他既来了,就没他们什么事儿咯。 “都撤了吧,这家丁之位非我莫属了,除非你们觉得你们比爷还美。”刘季嘚瑟的拨了拨碎发,开始劝退。 “什么?”孙江脑子嗡了一下,这府中上下哪个不怕他孙管事?外头的人见了他哪个不得叫一声孙爷? 刘季像是看不懂他身上的煞气,眉头皱了起来,不屑道:“你是聋了?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强撑的刘季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腿软,但是!男人必须硬起来! 他佯装不甚在意的样子,站起身,好奇的往大门口看去。 瞧孙江那一脸铁青,这京都城内能让他脸黑成这样的,还真没几个。 “我前来应招家丁,带我进去吧,先生还等着我伺候呢。”刘季下巴往府里一抬,又睨了目瞪口呆的孙江一眼,速速带路。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司空见心里就有一种笃定——此子不愧是老师看中的弟子,都与本国师一样容颜出色! “你就是刘季?”司空见嘴角含笑问道。 他再次探出铁掌,想把他拿住。 排队的队伍是散了,但这种热闹谁舍得放过?就是围着不走。 “国师大人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孙江好险没给他气得噎住,深吸两口气平缓了下心情,面色不善的教育道: 孙江迫不及待想上前告状,看向刘季的眼神中满是戾色,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一次是巧合。 这个叫刘季的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连孙江都敢怼?就不害怕被这阴人背后报复吗? 这才一甩长袖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看向这个全身发光,白得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刘季。 “知道了。”刘季点点头,漫不经心的摸摸那金灿灿的门环,又踹两脚门前石狮,还挺结实,不知道能不能挨得住他家娘子一拳头。 司空见一身丹青水墨长袍,在下人们的簇拥下,抬着高贵的头颅跨出门来,先是冲门前那些神情激动,眼含崇拜的举子、百姓们微笑颔首。 国师府门前的守卫都看不下去了,请示道:“孙管事,可要将此人拖下去?” 将视线上移,对上了刘季亮晶晶的桃花眼。 人们都说国师大善大义,可他身边的孙江心狠手辣也是在圈内出了名的。 “这么热的天,你们国师府连口水都不舍得给人喝吗?” 刘季心说你可真能演,一本正经行了一礼,“季,见过国师大人。” 刘季抬手,“不用说,这个事情跟你一个下人谈不着,你做不了主,等你们国师大人出来跟我谈。” 这一切,不过是硬撑罢了。 刘季却像是感觉不到那骇人的气势一般,蹲在了石狮面前,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扣扣上面的凹纹,嘴里念念有词,“肯定受不住她一拳头。” 孙江总算是反应过来,赶紧冲门内小厮挥了挥手,小厮得令,一路朝着国师大人的院子狂奔去了。 面对孙江这满身的杀气,他居然不动声色。 可手下送来的情报却说此人贪财怕死,是个靠脸吃软饭的混不吝。 所以,是谁给了他底气? 689 那妇人恐怖如斯 司空见在门口的应招桌前坐下,和善的冲刘季一笑,示意他也坐。 围观者都在感叹国师大人气度之大,非凡人所能匹敌。 刘季心里骂:伪善! 面上笑嘻嘻,坐下来便嚷:“这么热的天,也没口水喝!” “你放肆” 孙江呵斥声刚起来,就被司空见拦下。 “给他上茶。”司空见吩咐。 视线瞥到门前那些青年才俊们,又补充:“今日大家为了老师,不惜放下举子身份前来应招家丁,一片纯纯敬爱之心我替老师心领了。” “孙管事,你给大家发一份茶水费,让大家都先回去吧,今日应招到此为止,劳烦大家为老师特意跑这一趟,辛苦了。” 刘季听得都牙酸,装,真装。 但回头一看,好家伙,一大群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感谢国师大人! 还有人激动高声道:“若先生有需要,我等学子随时可前来照顾先生!国师大人至孝,我等感激涕零!” 说完,拜了三拜,这才起身退去。 茶水费一文不取。 司空见一脸的舍我其谁,一定要孙江把茶水费送到,绝对不能让大家伙白来一趟,不然先生定会责怪他这个大弟子。 围观百姓看得唏嘘,心中笃定,前两日刚因武生告发一事而被罚了俸禄的国师大人,之所以教唆太子殿下包庇丰王恶行,肯定是有他的苦衷。 刘季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回头看了看司空见和善的笑容,心里呸了一声,这个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我欲聘请阁下入府照顾老师起居,关于报酬一事,阁下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只要能让老师过得舒服一些,便是舍了这座国师府给阁下,本大人也愿意。”司空见客套的微笑说道。 任凭是个正常人,要点脸,也不会把他说的话当真,胆敢索要一整座国师府。 毕竟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语言表现。 但刘季是谁? 他要什么脸,他最不要脸了! 刘季强压下激动的心,笑嘻嘻说:“那既然国师大人都这么客气了,那这座国师府就拿给我当报酬吧,我一定竭尽全力将先生照顾到站起来!” “.” 空气诡异的静了一瞬。 司空见只当刚刚那一幕不存在,自顾说:“这样吧,每月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刘季:“一百两吧。” 孙江倒吸一口凉气,给脸不要脸? 刘季像是看不见对方想要刀人眼神,一把夺过他手中茶杯干了这口水,伸出五根手指,开始反向应聘。 “第一,我每日巳时(早九点)上工,申时末(下午五点)下工,上三休一,节假日另有节礼和假期。” 刘季无奈一耸肩,“没办法,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照顾先生的同时,也不能让家中妻儿感受到冷落不是。” 他继续道:“第二,我家住得远,还请大人为我另派车马接送。” “第三,先生一日两餐由我负责,但请在院中另起炉灶,着采买每日按照我留的菜单备好菜。” “第四,我一个弱书生,手不能抗肩不能提,还请劳烦府上为我配一位年轻力壮的随从以供差遣。” 司空见挑起眉,征询的看向孙江,本大人是不是听错了? 孙江紧张的点了点头,大人,您没听错。 “第五.” 不等刘季说完,司空见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 孙江像是终于抓到刘季的小辫子,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危险警告: “我看你小子不是想来当家丁,是想死!” 他力道极大,下手也重,刘季脖子被勒得一紧,不受控制呛咳起来。 但咳着咳着,他突然诡异的笑了,邪魅的桃花眼盯着满面寒霜的司空见,张口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死之前,大人肯定先死!” 他的眼神太过笃定,就好像是知道自己死不了一样,充满了挑衅。 还故意把眼睛往某个方向瞥了一下,停留片刻,才继续转回来戏谑的盯着司空见。 孙江感觉不对,立马回头顺着刘季看过的方向看去,满腹狐疑,他什么也没发现,心却高高提了起来。 国师府的护卫们冲入人群,扫荡了一圈,又匆匆跑回来禀报司空见,“大人,没有。” 司空见心一沉,刘季嚣张的表现告诉他,那妇人肯定就藏在这附近的某一处。 要不然这个胆小怕死的乡野村夫绝不可能有胆子挑衅他! 司空见双手撑着桌面探过身来,黑眸犀利的盯着刘季,逼问他:“她在哪儿?” 刘季心道果然!司空见早就发现了他和娘子去见过先生。 很好,他还怕这鬼国师不知道他家娘子的厉害呢。 现在看来,再吓唬吓唬就差不多了。 “你莫挨老子!”刘季一把挥开孙江的手,把自己的衣领拽了回来,拽得有点猛,害他踉跄了两步。 孙江没去抓他,立马站到了司空见身前,以身体挡住他,鹰眼扫射着周围的人群,生怕突然杀出个什么人。 刘季得了自由,背着手看司空见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不爽快。 司空见额头青筋猛跳了几下,再次逼问:“说!” “大人手下高手那么多,何不自己去找?”刘季有恃无恐。 司空见当然已经派人去周围搜查,而且还是他手中最厉害的一支暗卫。 但是,这都已经过去一盏茶的功夫,暗卫还没有人给他传来任何反馈。 司空见本不信的,觉得刘季在装模作样,可他实在是装得有点太像了,他实在不敢赌这一把。 突然,有几声富有韵律的鸟叫声传来。 司空见和孙江面色齐齐一暗,没有找到? 孙江小声嘀咕:“难道是诈?” “不对。”司空见神色骤然凝重。 他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在注视着自己,如芒刺背,是真的有人! 心下骇然,那妇人竟恐怖如斯? 刘季见他一副吓傻的模样,暗暗在心里比了个赞,阿旺真给力。 没事人一样接着说:“第五,我是为了照顾先生而来,并非真的是国师府下人,所以要把我当贵客对待。” 无人回应他也不尴尬,笑嘻嘻道:“大人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哈~” 司空见腮帮咬紧,一语不发。 刘季眨巴着大眼狐疑问:“大人您为何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司空见明显的深吸了一口气,真想撕烂他这张嘴啊! “你!”他抬手,隔空狠狠点了点刘季,“很好!” “啊对,我是很好。”刘季一撩鬓发,自信应和。 孙江都忍不了了,握着腰间匕首,恨不得剁了刘季。 可偏偏他家大人居然还能扯出一抹‘动人’的微笑来,起身抬手,“那请吧,刘贵客!” 刘季:“好嘞!” 大跨步进了国师府,刘姥姥入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司空见眉头紧得能夹死蚊子,孙江等人对刘季鄙夷,他为什么觉得好丢脸? 690 误会 司空见以为秦瑶人在附近,时刻提防的时候。 宽正坊内,母女两刚带上遮阳的幂篱走出家门。 昨天采薇说了是中午有结果,秦瑶便中午带四娘一起过去。 此时正是学生们午休的时候,苑内喧哗吵闹,全是小孩子的声音,比昨日来的时候不知道热闹了多少。 秦瑶母女两个到的时候,采薇已经先在大门外张望了。 瞧见母女二人走路过来,抬头看一眼日头,火辣的太阳正悬与头顶正上方,没早来,也没来迟。 “秦夫人!”采薇快走两步笑着迎了上去。 秦瑶意外的同四娘对视了一眼,看来是有好消息。 四娘叫了采薇姐姐,迫不及待便问:“院长同意收我了吗?” 采薇颔首,“可以了,你们随我入苑办理手续吧。” 太好了!四娘心里小人跳起来欢呼了一声。 采薇在前带路,母女两笑着跟上,来到了昨日没能进去的那间屋子。 女学苑院长佟嘉起身相迎,双方简单认识了一下,便着手办理四娘的入学登记。 束脩一年是二两银子,另外还有每年四套院服一两八钱,杂费每年一两,笔墨纸砚学生自备,一共是四两八钱银子。 这笔学费放在京都,不算最低,但也是性价比极高的了。 正值五月,女学苑以二月到十一月为一年计费,上半年已过半,所以最后束脩只花费一两二钱银子。 “秦夫人,您给我四两银整即可。”采薇笑道。 秦瑶特意带了银子过来的,爽快掏钱,又问了问女苑的节假日休沐怎么安排。 佟院长道:“休沐与城内其他学院一样,每月十五、三十休一天,春秋两季学苑偶有外出踏青采风活动,头日会提前半日下学令学生们回家准备。” 除此之外,正常节日都有一天休假。倘若遇到皇族喜事有大赦天下,与民同庆,学苑也跟着放学生三天假期。 至于其他生病抱恙,夫子不授课之类的,灵活应对。 “每月课程不一,学苑每月一号会将该月课程表张贴在入门处公告栏,还请学生极其家长多多注意,以便准备相应书籍。” 说完,佟院长认真看向秦瑶,温声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秦瑶又转向女儿,“还有不明白的吗?” 四娘摇摇头,没有了。 秦瑶答:“没了。” 佟院长:“.” 她给采薇使了个眼色,采薇会意,蹲下身对四娘说: “那请学生随我去书阁,将要准备的书籍名单记下,回家早早准备起来,后日便可前来上课了。” 秦瑶抬步就准备跟着一起去,身后佟院长却叫住了她。 “夫人稍等,有人要见你。”佟院长往后面演武场方向看了一眼,微笑示意秦瑶跟自己过去。 秦瑶一挑眉,不客气的问:“谁?” 佟院长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心头一凛,有种果然和那莽妇相识的了然。 都是没事时顶着一张正常无害的皮,实则凶悍得要命。 “夫人随我去就知道了。”佟院长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瑶抬眸看向门外,采薇已经领着四娘进书阁去了,以四娘的聪敏,就算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好完成抄书单的任务。 佟院长解释道:“有采薇在,你放心。” 再次抬手,“请吧。” 秦瑶勉强点了点头,满腹怀疑的跟上佟院长,来到后面驯马场旁的马厩前。 似乎是专门清了场地,马厩附近只有几匹马,和马槽前拿草喂马的人。 看到那身熟悉的红色制服,秦瑶原本绷着的冷脸,直接垮掉,无语的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你怎么在这?”秦瑶没好气。 装这么神秘,让佟院长把她带过来,害她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被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盯上了呢。 木翎拍拍手上草屑转过身来,嘴角一撇,嗤道:“你都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 秦瑶好笑,“我来送孩子进学,你也是?你孩子叫什么?多大了?让她照顾照顾我家四娘呗。” 木翎:“.” 佟院长尴尬的咳了一声,小声提醒秦瑶:“木将军尚未成亲。” 秦瑶“哦~”了一声,原来木翎单身啊。 佟院长看着身前这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有点懵。 昨日木翎点人的时候,她还以为她们很熟呢,原来只是一般。 “院长先忙去吧。”木翎客气笑道。 猜到这两人可能要聊点不能让外人听到的内容,佟院长颔首,识趣的退下了。 等人走远,木翎立马露出副兴奋的样子,一巴掌盖在秦瑶肩上,哈哈笑道: “你很不错!” 秦瑶一脸迷惑,什么很不错?她怎么了就很不错? “还装呢?”木翎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一副老娘早就看穿了的戏谑表情,凑到秦瑶耳边小小声: “武生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很隐蔽,除了你我根本没有人知道你是在为殿下办事,这次的事情简直做得太漂亮了,只要想想司空见跪下辩解那怂样,我开心得能吃十碗饭!” 木翎“啪啪”重重拍了拍秦瑶的胸口,豪爽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我回头去同殿下说,殿下大方,只要不过分定允诺你.” 秦瑶紧急抬手:“你等等!” 木翎快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怎么了?”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秦瑶一本正经道:“武生是个巧合,我也不是为了帮谁做事,只是想讲个公道。” 木翎:??? 秦瑶继续道:“所以我不需要任何赏赐,你也不需要太过感谢我,这一切只是凑巧,真的。” 听到她这番话,木翎足足楞了三秒钟,才下意识摇头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天底下哪里来那么多巧合? “怎么?是附近有人耳目?” 见秦瑶面无表情,木翎突然弯下腰来,谨慎的左看右看,还跑到马厩背后去转了一圈回来,告诉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和马,可以放心说话。” “.” 秦瑶的沉默震耳欲聋。 木翎不得不接受自己脑补太多的现实,快活笑容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