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摆个烂》 1. 摆烂第1天 【皑皑大雪中,白榆躺在地上。他冷得齿关打颤,血几乎流干,染红一地。 雪花打着旋儿落下,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视线也逐渐模糊,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在这个风雪之夜,白榆死了。 他死得悄无声息,也无人在意。 ……】 “白榆!白榆——!” 恍惚中,白榆听见一道声音。 他还沉浸在一种震撼的情绪中,始终没有应声。 宋卿时见状,只好掀开车帘,轻拍他一下,“白榆,我们到万剑宗了,你快下来。” 他这一拍,让白榆的睫毛倏地一动,恍然回过神。 他往外面看去,明亮的天光中,石壁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 万剑宗。 看得白榆一哽。他缓缓地对宋卿时说:“宋师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好像看见了——” 一本书。 就在刚才,白榆刚抵达万剑宗的时候,他就被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笼罩。 虚无中,有一本书掉入手中,白榆低头一看。 ——《修真界白月光》 白榆:“?” 他好奇地翻开,意会了一些陌生的词汇,并一目十行地读下去。 书如其名,大概是讲主角穿书以后,在修真界成为白月光的故事。 很巧的是,主角跟他表哥一个名字,都叫白情,又同样出身于仙门世家,天姿卓绝。 更巧的是,里面有一个炮灰,他和白榆同名同姓,甚至连鼻尖上的痣都长得分毫不差,最后惨死在万剑宗。 至于炮灰为什么会惨死,答案也很简单。 主角在一次游历中身受重伤,只好闭关修行。在这期间,他杳无音信,又生死不明,家族只好另做打算。 而炮灰,就是这个另做打算。 在许多人眼中,炮灰夺走了主角的一切,享受着本该属于主角的人生。 后来,主角历尽千辛万苦爬出万鬼窟,他的灵根被毁,金丹破碎,仰慕者为救治他,对炮灰下手了。 白榆:“……” 啊这,炮灰的命也是命啊。 白榆还能说什么呢,唯有震撼,并强烈谴责。 他久久不语,宋卿时疑惑道:“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白榆张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这很难说,毕竟这本书实在是古怪。 白榆跟他表哥不熟,主角的部分暂且不提。但是书中关于炮灰的描写,字字句句与他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甚至连炮灰被送来万剑宗的原因,都跟他对得上。 ——半个月前,白氏嫡长子白情的魂灯熄了。 魂灯熄灭,预示着此人非死即伤。 白氏苦苦寻觅他多日,最终无功而返,于是从人间找到了天赋不错的白榆,将他送来万剑宗,有意栽培他。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白榆有了一丝慌张。 宋卿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轻声道:“你没有修为,此次剑宗让你乘车上山已是破例,别再耽误了试炼。” ——确实是破例。 寻常修士若想拜入万剑宗,必须要走过九千层云梯。 眼下,空旷的平台上,众多修士歪三倒四地瘫软在地,大都一副力竭之相,他们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唯有白氏的车马,一路叮叮当当地驶上山顶。 如此惹眼,自然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嚯,剑宗竟不拦白氏的车。” “你知道什么。剑宗欠白氏一个人情——准确来说,欠白情一个人情。白氏弟子在剑宗向来多有优待。” “那也是欠白情呀。关这西贝货什么事?” 白氏一族的事情,在修真界传得众人皆知。 白情年少成名,一剑动天下,却又遭此劫难,谁都忍不住扼腕叹息。 至于车里坐着的人,显然是白情的接班人。可他连山都爬不上来,把两人放到一起,简直是对白情的辱没。 其中一位修士忿忿道:“就这德性还修仙呢。修什么仙,不如回家当少爷。” 这些议论,白榆在马车上听得分明。 要是以前,他听见这话,肯定得冲下来捋起袖子跟这人理论。 万剑宗是修真界第一宗门,也是千万修士的梦想。 我修我的仙,要你这丑八怪多嘴? 但是现在,因为刚才那本蹊跷的书,白榆的关注点全在别处。 ——要不是白情,他不能坐车上山。 那个炮灰,就是处处沾了主角的光,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许多事情都与书中的剧情一一对应,白榆颇有些心神不宁。 这什么情况啊? 这时,宋卿时又喊了他一声,“白榆。” 修真者五感灵敏,旁人的议论,宋卿时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只当没听见,一心催促白榆前去试炼。 原因无他,宋卿时心里也认同这些话。 若非白情,白氏在万剑宗,绝对不会受到如此优待。 至于这个白榆,以他的心性,真不如趁早回家。 修炼修炼,既要修身,也要炼心。 白榆在人间长大,从未修行过不说,当初要动身前往万剑宗的时候,光是他的物件——衣食住行相关,都装了七八车,准备一同跟过来伺候的人,更是乌压压的一片。 宋卿时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比起修炼,白榆这更像是要去哪一处游玩。 而一路走过来,宋卿时更是发现白榆玩心大,口腹之欲也重。每每经过一座城池,他经常不肯走,一定要进去逛一逛,再吃一吃当地的东西。 对此,白榆还十分理直气壮:“来都来了。” 修行之人就不该如此贪图享乐。可偏偏此人,又是继白情之后,家族里灵根最好的一个弟子。 就连家主,也对他寄予厚望。 让宋卿时来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可取之处。 比起白情,白榆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他正这样想着,车帘被拉起,马车里终于走下来一个人。 十五六岁的年龄,尚是一个少年,却生得极美,乌发雪肤,一双杏眼黑白分明,长睫如扇。 尤其是他鼻尖上的那一颗淡痣,宛如点睛之笔,立刻让这张脸生动起来,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宋卿时略一迟疑,稍微改了一下评价。 这白榆,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起码他这一张脸,确实好看。 有多好看呢? 宋卿时环顾四周,方才还对白榆议论纷纭的众人,此刻皆是一脸惊艳。 甚至是他自己,看在这一张脸的份上,也耐心道:“去把你的令牌交上去,然后就可以进试炼台了。” 毕竟白榆以前没接触过这些,宋卿时又多解释了一句:“这是万剑宗的入门试炼。登上试炼台,你会进入一个幻境,道法三千,人各有路,你只要走完你的路就行了。” 最后,宋卿时说:“试炼用心一点。家主很看重你,希望你能拿到甲等,成为下一个白情。” 白榆:“……” 下一个白情。 炮灰也是这样呢,他后来还被称为小白情。 白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快去吧。” 宋卿时一挥手,白榆蹙着眉,心事重重地走过去。 怎么什么都对上了啊。 白榆现在很慌,真的很慌。 尤其是想到炮灰的下场,白榆的步伐更是沉重了几分。 这炮灰,都直接报他名字了。 白榆觉得他好冤。 白氏是仙门世家,但白榆这一支,很早就举家迁徙到了人间,他祖上三代都是朝廷重臣,也就是选择了入世。 当初白氏家主派人找到他的时候,白榆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少爷,他唯一的烦恼就是他爹非要让他参与科举,拿一个铁饭碗。 白榆根本不知道白情此人,也压根没想过取代他。 何况谁会想要做别人。什么下一个白情,他就是白榆,好坏都是白榆。 小说里,那个炮灰也很讨厌下一个白情这样的说法。 因为一些无用的胜负欲,炮灰后面很努力地修行,一心想要超越白情,结果大家却都喊他小巫情,更是惹来一片众怒。 白榆:“……” 这很难评。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卿时见状,误以为他是压力太大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安慰白榆几句,对他说一说真心话。 比如说,没关系,你只要通过试炼,不被赶出万剑宗,就已经很厉害了。 至于拿甲等,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不必多想。 宋卿时刚要开口,只听几声鹤唳,天边掠过几道流光。 下一秒,好几名剑宗高级弟子出现在此处,他们目光四处逡巡,似在找寻什么。 如此兴师动众,当然惹得众人侧目,一时间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 “出动这么多弟子,还行色匆匆的,别是无相峰的那一位出来了。” “小点声,你是真敢猜。” 玩笑话也好,无心之言也好,总之一提起无相峰,大家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毕竟无相峰里困着一个非人之物,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宋卿时,也略知一二。 这邪物,姓名不详,被人称作小殿下。他出身皇室,本该仁民爱物,却又亲手屠戮他的子民。 因为他,繁华的人间上陵城,一夜之间成为死城,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杀孽如此深重,他本该怨气缠身,生生世世偿还罪孽,可这小殿下却不知悔改,甚至食尽这些怨气,以恶止怨,最终成为世间极恶之物。 后来,仙盟联手修真界各大宗门,与他缠斗多日终于将他制住,并困于万剑宗。 自此,万剑宗的六位峰主轮流为他授课,意在将他教化。 也不知如今教化到何等程度了。 至于他出来,应当只是无稽之谈。 宋卿时摇摇头,没怎么放在心上。 等他再回过神,试炼台那边,也快轮到白榆了。 这一会儿,白榆依旧愁眉不展。 生挖灵根、活剖内丹…… 每一个字,都让白榆感到绝望。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他该怎么办啊? 快逃吗? 可主角已经失踪了,他注定身负重伤,真到他爬出来的时候,白榆往哪都跑不掉。 提升修为吗? 每日好好修炼,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然后和炮灰一样,凭实力被冠上小巫情的称号,罪加一等。 他图什么。 修士们陆续进入试炼台。很快,白榆也轮到了。 他登上试炼台,绝望得像是在给自己上坟。 哈哈,我死定了。 就在试炼大阵启动的这一刻,白榆想开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行吧。 反正要死了,我还努个什么力,修个什么仙。 不如摆烂,不如回家当少爷。 为您提供大神 迟晚 的《让我摆个烂》最快更新 1. 摆烂第1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摆烂第2天 试炼大阵开启,幻境也随之而来。 “沙沙——” 耳边是一阵风声。白榆站在羊肠小道上,山里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他左看看右看看,这条路盘旋在山间,一路通往山顶。 如果没意外,这就是宋师兄口中的——他的路。白榆只要爬上山,就能通过试炼。 白榆记得,书里的炮灰也是这么一条路。可既然是试炼,当然不会让他轻松走上去,所以他一路走来,又是遇见沼泽,又是碰到野兽,最后还在中途发了热,头晕得站都站不起来。 炮灰从小到大都让人捧着,不愿意被看轻,他走不动就在地上爬,磨破了两只手,血也流了一路,最终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山都没走上去,炮灰当然没通过试炼,但他的灵根实在是好,又和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这才勉强留下来,被破格收入门中。 不过想也知道,他多多少少沾到了主角的光。 白榆:“……” 这个仙,就非修不可吗? 要不是看见炮灰的下场,白榆说不定也会做到这个地步。 但现在他已经想开了。人要尊重命运,更要和自己和解。 这个试炼,他不想努力了。 如果通不过,不是可以立刻回家混吃等死吗? 想到这里,白榆毅然转过身,往山下走。 ——他自愿放弃试炼。白榆选择给自己找个地方避雨。 可能下山的路不属于试炼的一部分,白榆走得很顺利。 没多久,他走到路尽头,来到一处芦苇荡。 白榆看过去,天青色的烟雨中,芦苇絮如雪片,飘摇一地。 而在芦苇荡的最深处,秋意最浓的地方,停泊着一叶孤舟。 这幅景象,美则美矣,就是—— “阿嚏。”白榆鼻子发痒,忍不住打喷嚏。 船是乌篷船,系在岸边。任由雨打风吹去,它只轻微地晃。 白榆看看,觉得这船避雨很完美,他屏住呼吸,一路小跑过来。 船身倏地一晃,白榆弯腰往里钻。 下一秒,他愣住了。 船上坐着一个人。鸦青色的衣衫,淡白的氅衣,如同一幅雅致的泼墨山水画。 这人看起来还是个少年,高高地束着发,两根白色发带短而利落地垂下来,浑身充斥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意气风发。 此时,这少年一手撑着下颌,端起茶水慢慢地饮。 对于白榆这位不速之客,他只是偏过头,慢悠悠地睨来一眼。 四目相对间,白榆鼻子一痒,他捂住口鼻,“——阿嚏!” 船身又是一阵摇晃。少年拿在手中的茶水,猝不及防地洒出来,浇在他手上。 白榆:“……” 茶杯冒着烟,看着就烫,白榆忍不住吸口气,“你手怎么样?” 少年垂下眼,懒洋洋地看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似乎很是不以为意。 “有点红。”他没说话,白榆就自己凑过来看。 犹豫了一下,白榆用一根手指头很轻地碰上来,问道:“痛吗?” 真的是很轻的一下,可这少年却忽地抬起眼,目光极缓极凉地掠过白榆。 白榆理解为很痛。他老实道歉:“对不起啊,这里到处都是芦苇絮,我忍不住打喷嚏——噢,我这里应该有药,你等我找一下。” 他低下头,一边在储物袋里翻找药,一边说:“你也是来这避雨的吗?那你的试炼怎么办。” 少年把茶杯放到桌上,口吻漫不经心:“也?——你登上试炼台,却来这避雨?” 白榆十分坦然,“下雨嘛,山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下更难走了。” 他顺口问道:“我能在这避一下雨吗?” “随你。” 听他这样说,白榆便心安理得地坐下来了。 他找到好几瓶烫伤药,统统放到案几上,对这少年说:“你涂一下药吧。” 少年瞥来一眼,轻飘飘地说:“用不着。麻烦。” 白榆:“?” 烫着了都懒得上药,白榆的评价只有一个:“——难怪我们能在这里相遇。” 药都懒得上,这人能愿意爬山吗? 物以类聚罢了,看来同是天涯摆烂人。 这少年听了,只是摩挲几下茶杯,倒没什么反应。 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手,但白榆不行。 毕竟起因是他的一个喷嚏,白榆看了又看,忍不住说:“要不我帮你吧。” 少年摆弄茶杯的动作一顿,睫毛也跟着掀动,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此时,外边的雨越下越大,渐渐地又起了雾,到处白茫茫的一片。 天光如此黯淡,唯独白榆坐在那,眼神清亮不已。 少年看着他,看着他鼻尖上的那一颗痣,若有所思地看了很久。 直到一些细微的动静传来,被这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掠过白榆,落到他身后的一处。 白榆见状,也跟着回过头。 外边雨水如注,一只蝴蝶仓皇钻入。 白色的羽翼扇动,像是飘摇在风中的纸片,飞得跌跌撞撞、摇摇晃晃。 蝴蝶飞过白榆的发梢,轻盈得像一阵风,却又无力地跌落在一只手上。 它落入了那少年的掌心。 白榆说:“雨下得太大了,蝴蝶都飞不动了。” 少年没有说话,他眉眼低垂,安静地看着手中的蝴蝶。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掌心冒出,将蝴蝶紧紧缠绕。这可怜的小东西奋力展翅,痛苦地挣扎,却如同蜉蝣撼树一般,起不到任何作用。 它的生命在流逝,那些黑气一点一点地将它吞噬。 刚才还横冲直撞的蝴蝶,转眼间便奄奄一息,已是濒死之态。 看着看着,少年合拢掌心,感受着蝴蝶在生命最后一刻的颤动。 那微小的、不值得一提的挣扎,令他感到愉悦。 他眉眼微弯,轻轻地笑了,如同喟叹一般地说:“是啊,雨下得可真大。” 没过多久,少年一扬手,仿若蝴蝶展开了翅膀,飞入了风中,在雨中消失不见。 白榆没一点修为,那些黑气,他当然看不见,更看不见这只蝴蝶在雨中一寸寸地化为灰烬。 在他眼中,蝴蝶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又飞走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还不如那少年被烫到的手,更值得关注。 因此,白榆又对他说了一遍:“你的手还是管一下吧。你要是嫌麻烦,我帮你上药呢?” 这一回,少年倒是很快地答应下来。他看着白榆,饶有兴趣地说:“好啊。” “哗啦——” 话音刚落,雨珠子接连不断地滚落,重重地砸在船篷上,嘈嘈杂杂地响成一片。 船只左摇右晃,把白榆吓了一跳。 而那少年,也将一只手向他伸来。 这是骨节明晰的一只手,还露出了一截劲瘦的手腕。 细细的红绳在上面缠绕几周,如同渗血的伤口一般,以至于串在上面的两颗佛珠,显得极为邪性,仿佛镇压着什么似的。 白榆看得一怔。 少年却只是笑。他生得唇红齿白,这一笑,只显得清雅出尘,一派光风霁月。 他对白榆说:“有劳。” * 同一时间,摇光峰。 侍童一路跑得匆忙,惊飞了一行白鹤。 “仙尊!照影仙尊——!” 大殿内,照影仙尊缓缓睁开眼睛。 她静坐在原地,见侍童跑得飞快,险些一个踉跄摔倒,衣袖轻轻一挥。 无形的风将侍童托起,照影仙尊轻声道:“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侍童点点头,“小殿下、小殿下他——不见了!” 照影仙尊闻言,只是略一点头,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 这事显然经常发生,照影仙尊已经习以为常了。 毕竟那小殿下——殷雪深,尽管在修真界恶名远扬,可真要论起来,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尚存一息少年心性。 他不爱听人说教,更不喜欢受拘束,却又被困在万剑宗,必须来到摇光峰听她授课。 “可派人找了?” 侍童道:“大师兄派人去找了,但到处都没见到人。今日门中又有许多新弟子参与试炼,他怕出事,让我知会您一声。” 照影仙尊叹口气,“我知道了,我亲自去找他。” 殷雪深有多危险,照影仙尊比谁都清楚。 他善于伪装,又工于心计,为此当年参与围剿之人,皆在他手中吃过瘪。除此之外,他已为非人之物,绝不可接触。 当年上陵事变之后,殷雪深集世间之恶,将自己炼化为极恶之物。 莫说是寻常修士,修真界中绝大多数大能,都无法承载他的恶念。一旦与他接触,轻则心智受扰,重则灵体被恶念侵蚀,无一好下场。 当然,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会主动接触殷雪深。 修为再不精进的修士,见了殷雪深,也能感知到他那一身不详的气息,他的危险显而易见。 但——就怕出什么意外。 毕竟今日确实有些特殊,若是生出事端,势必难以收场。 照影仙尊皱了一下眉,取出她的法宝观花镜。 侍童在旁看着,很小声地嘀咕:“这什么小殿下,分明是个魔头。他回回醒过来,都要闹得鸡犬不宁,当初掌门若是把他送到仙盟,现在头痛的就是他们了。” 以殷雪深的行事,确实称得上是一个魔头。 但无人知晓,他并非生而为恶,命格也极为特殊。任谁来做决定,都不可能把他交由仙盟。 思及此,照影仙尊一个眼神扫过来,淡淡道:“慎言。” 侍童见她神色不悦,不由得噤了声,不敢再抱怨了。 照影仙尊对镜施法,她咬破手指,血珠落到观花镜上。 这点血色渐渐溶开,镜中缓缓浮现出一处景象。 照影仙尊认出这个地方,当即大惊失色。 ——试炼之境。 此时此刻,殷雪深竟在试炼之境,与一个少年共坐一船。 他甚至还向这少年伸出了一只手。 不好。照影仙尊暗道不妙。 千钧一发之际,照影仙尊掐了一个诀,一抹神识钻入镜中。 这少年,危险了! 为您提供大神 迟晚 的《让我摆个烂》最快更新 2. 摆烂第2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摆烂第3天 此时,白榆对这一切,浑然不知情。 他自己说的话,当然得兑现。 白榆拿起一瓶药,拔了瓶塞,打算帮忙上药。 说实话,白榆从来没帮人上过药。甚至是他自己,如果受了伤,也用不着亲自动手。 白榆看看药粉,又看看这少年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按住他手腕,对准烫到的地方往下一倒。 ——没倒出来。 白榆奇怪地晃了晃,又倒了一次。 这一回,药粉总算是出来了。可他又倒得太多,恨不得洒了半瓶,几乎埋住少年的手指。 白榆:“……” 他十分镇定地说:“你等一下,我觉得还有得救。” 白榆凑过来,很小心地吹开这些药粉,仔细地把药粉涂抹均匀。 不详的黑气缠上他的指尖,如蛇一般蜿蜒涌动,也像藤蔓似的开始疯长,将白榆裹挟其中。 这些黑气,会让蝴蝶在一息之间濒死,也会让没有一丝修为的白榆当场殒命。 可白榆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感知不到危险的到来。 他聚精会神地处理着伤处,丝毫不知道这些黑气正在缓缓收紧,死死地纠缠着他,即将把他吞噬。 “咦。” 心口倏地一跳,白榆蹙起眉,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好在这一股不适感只有一瞬,白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只当是下雨天太闷,没怎么放在心上。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殷雪深,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浮动在他眉眼间的笑意渐深。 好像真的无法侵蚀呢。 至此,他才勉强收起些许散漫,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白榆。 为了帮他上药,白榆低着头,整个人几乎都伏在案几上。 风把他的衣衫吹动,殷雪深看见一截后颈,细瘦白皙。他像是一朵不胜风凉的水莲,也像是一只扑在风中的蝴蝶。 蝴蝶…… 不知道想到什么,殷雪深指尖微动。 他回忆着蝴蝶被困在掌心里的挣扎,目光缓缓染上几分恶意。 “好啦。” 这个时候,白榆终于处理好对方的烫伤,他像模像样地叮嘱道:“虽然你的伤不是很严重,但这几天你还是注意一下。” 殷雪深:“唔。” 他应了一声,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听起来就很敷衍。 白榆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忽地一阵狂风大作,雨珠扑面而来,他只好伸手挡住。 透过指缝,白榆隐约看见对面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坐着。衣袂翻飞间,他的发带与发丝在空中纷飞。 看着看着,白榆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 殷雪深望着他,轻轻慢慢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船身猛地一震。 “吱呀——” 狂风骤雨中,很突兀的一声响。流水湍急,乌篷船剧烈地晃动,随之它被一道力狠狠推动,竟就这么驶离河岸。 白榆转头一看,原来是将乌篷船系在岸边的绳索,毫无征兆地断了。 白榆一脸震惊,“……船漂走了。” 殷雪深颔首,“还好。还能避雨。” 白榆:“?” 关键是避雨吗? 失去了绳索的牵制,汹涌的水流推动乌篷船,一路往下漂荡。 芦苇荡渐渐远去,轻舟驶入丛林,迷蒙的雾气弥漫开来,风雨声都变得遥远。 平缓的地势让船速变慢,白榆探头往外张望,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心里不安,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轻许多,“这里雾也太大了吧。” 殷雪深道:“应当是瘴气。丛林中多有瘴气,而且……” 白榆一脸紧张地追问:“而且什么?” 殷雪深注视着他,笑吟吟地说:“多虫蛇。” 话音落下,白榆听见一阵窸窣响声,像是风声,也像是什么在爬动。 白榆循声望去,只见岸边银光闪动,猩红的信子吐露,密密麻麻全是蛇。 白榆差点咬到舌头,他悚然道:“蛇,好多蛇。” 他们的到来,显然惊扰到了这些蛇。它们伏在草地上,紧盯着船上的猎物,缓缓爬向岸边,相继潜入水中。 水波荡起一圈又一圈,嘶鸣声也越来越近。 白榆看得头皮发麻,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四处寻找船桨,想远离这个地方。 他小时候掉过一次蛇窟,对蛇这种软体动物阴影很大。 可这一只船上,有火炉、有茶壶、有棋盘,甚至连鱼竿都有一根,就是没有船桨。 白榆:“?” 有事吗? 他只想摆烂,并不想死于蛇潮。 白榆拿起这一根鱼竿,思索这玩意儿能不能挣扎一下。 最后他回过头,缓缓看向殷雪深。 此时,殷雪深还坐在原处,慢条斯理地饮茶。 不像慌里慌张的白榆,他很是气定神闲,仿佛胸有成竹。 白榆见状,心中生起一丝希望,“这些蛇你搞得定吗?” 殷雪深回答:“搞不定。” 白榆:“那你有办法让我们脱身吗?” 殷雪深:“好像——” 在白榆期待的眼神中,殷雪深略一沉吟,遗憾地说:“没有办法。” 白榆:“……” 白榆还能说什么呢,他瓮声瓮气道:“那你还喝得下去茶。不许喝了,快跟我一起想想办法。” 殷雪深不配合,“能有什么办法。到处都是蛇,与其白费力气,不如顺其自然。” “况且——”殷雪深睫毛微垂,神色恹恹道,“幻境里一直在下雨,没什么意思,被蛇咬两口,提前出去也好。” 好什么好。 白榆听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必须得承认,在摆烂这方面,他好像遇到对手了。 “行吧。” 殷雪深消极对待,白榆却不想葬身蛇腹,他不死心地拿着鱼竿往外跑,决定凑合用用。 狗屁的咬两口,这么多蛇,咬两百口都不止。 见他急得团团转,殷雪深噙着笑,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茶杯,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他当然很是愉悦。一只蝴蝶落入他的掌心,徒劳地挣扎却又无法脱困,这一幕难道不够赏心悦目吗? 殷雪深饮下一口茶水,兴味盎然地等待蝴蝶绝望的那一刻。 一定很可怜吧。 等待着、等待着——白榆来到船外,发现船的一侧,已经爬上来了很多条蛇。 它们细长的蛇尾交缠在一起,如同针脚细密的织物,密不透风地铺开在地上,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更有甚者,船也在往那边倾斜,可想而知还有多少条蛇正在往上攀爬。 面对此情此景,“啪嗒”一声,白榆手上的鱼竿掉到了地上。 殷雪深偏过头,“怎么了?” 白榆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过来一下,我给你看个宝贝。” 殷雪深笑笑地觑他,倒也没有拒绝,好似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向白榆,走向这一只囿于困境的蝴蝶。 白榆欲哭无泪道:“你看。” 爬上船的蛇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警告似的嘶嘶声回荡在耳中。 白榆慌张地说:“爬上来了好多蛇。” 殷雪深轻叹道:“是啊,好多蛇,我们好像逃不掉了。” 此时,蛇群已然聚集许多,它们不再警惕地观望,迅速开始移动。 蛇鳞刮擦过木质的船板,微小的动静在巨大的数量下被放大无数倍。 “刷——刷——” 蛇群一再逼近,白榆面色苍白,睫毛都在一下下地晃动,显然被吓到了,他不安地环视四周。 殷雪深望着他,津津有味地观赏着白榆的惊慌失措。 直到下一秒,白榆挣扎着,一把抓住殷雪深的衣袖,声音还带着点颤,“我觉得我们可以赌一把。” “你会泅水吗?”白榆语速很快,却是出奇的冷静,“这里全是蛇,对岸好像没有。” 白榆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 这种紧急关头,当然没时间商量,更没空征求意见。 蛇群步步紧逼,嘶鸣声近在耳畔,白榆转过身,不仅自己跳入水中,还好心地把殷雪深也一起拉了下来。 “哗啦——!” 水花四溅中,白榆屏住呼吸,回头去看殷雪深。 少年沉入水中,他睫毛微动,神情像是有一瞬间的怔忪,显然有什么出乎意料。 见他并无恐慌,似乎懂得一些泅水,白榆这才放下心来。 他费力地拉着殷雪深,与他一同往对岸游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先后浮出水面,终于上了岸。 这一回,白榆是真的动不了了,他瘫坐在地,急促地喘气,累到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殷雪深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拭去脸上的水渍,扯下湿淋淋的发带。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因为一只蝴蝶,误打误撞地飞出了绝境。 还牵连到了他。 殷雪深睨着白榆,语气绝对称不上愉快,“赌一把——你就不怕赌输了吗?说不定这里的蛇更多,或者有比蛇更危险的东西。” “……住嘴吧你。”白榆有气无力道。 他记得这人有多乌鸦嘴,咕咕哝哝地说:“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搏一搏,黄土变白金嘛。” 何况也不完全是赌。因为白榆很讨厌蛇,他的院落外特地种着一些驱蛇的植物,凤仙花就是其中之一。 白榆刚才东张西望的时候,隐约在这边的岸上看见了几株凤仙草。 殷雪深执着道:“赌输了呢。” 很多事情都是一回生两回熟,包括摆烂。 如果真的赌输了,还能怎么办,白榆掷地有声地回答:“——等死。” “反正我努力过了,随便吧。” 殷雪深:“……” 白榆说到做到,有蛇也好,有更危险的东西也好,反正他折腾不动了。 他往后一倒,靠在巨大的岩石上,勉强拧了几下头发,就这么自暴自弃地躺好了。 也许是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没过多久,白榆竟就这么睡着了。 他的呼吸声很轻,几乎融入风中。 殷雪深注视着白榆,久久地注视着白榆。 他睫毛湿透,那是极黑的几簇,衬得他那目光也深深暗暗,潮湿又黏腻。 没过多久,殷雪深却是眉眼轻弯,无声地笑了。 等死。 好一个等死…… 殷雪深看看他,语气悠长,“师叔,他可真有意思。” 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每一个答案都令他意想不到。 河岸之上,无人之处,缓缓显出一人的形迹。 照影仙尊不语,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白榆。 当时她还是来迟了一步,眼睁睁见到白榆主动按住了殷雪深的手腕。 本以为会出事,谁料竟什么也没发生,倒让她显得像是小题大做一般。 可那些缠绕在白榆身上的恶念,照影仙尊又看得一清二楚,这说明一件事。 这个少年,不受殷雪深的影响。 为此,照影仙尊一直没有现身,只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白榆。 船驶离岸边,既是殷雪深的一时兴起,也在照影仙尊的默许之下。 她想看看,这个少年会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给了她许多惊喜。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拿得起放得下。 更有甚至,他恐怕是第一个让殷雪深如此狼狈,却又安然无恙的人。 要知道,照影长老与其他五位峰主为教化殷雪深,日日为他讲经,年年与他论道,只希望他抑制住本性中的恶意,但始终收效不大。 而跟随至此,她竟在这少年身上,隐约看见了一线转机。 思及此,照影仙尊缓缓露出一点笑意。 但她也没有忘记来意,照影仙尊对殷雪深说:“你现在应该在摇光山上,而不是试炼之境。” 殷雪深只道:“这个时节,人间的桃花应该开了吧。” 照影仙尊一愣,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是开了——你来这幻境,就是想看桃花?” 殷雪深略一颔首,“可惜这里面是秋日,只有一片芦苇丛。” 他口吻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神色却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遗憾。 片刻后,殷雪深又道:“——尚可吧。那些芦苇,倒也是没见过的东西。” 照影仙尊:“你啊……” 她又怎会不知殷雪深心思缜密,话不可尽信。 但无论如何,殷雪深被困于万剑宗是真,多年不曾踏足于人间也是真,听他这样说,照影仙尊终究还是心软了。 “罢了。” 她说:“想来今日你也没什么心思再回摇光山上,那就随你吧。但是从明日开始,不可再到处乱跑,好好听我讲学,如何?” 殷雪深不置可否。 照影仙尊提醒道:“这月中旬,掌门出关会帮你清除恶念。你若是不想再被拘在山上,那就配合一些。” 照影仙尊以神识入镜,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极为不易了。 察觉到力不从心,她叮嘱道:“你留在这里可以,但切莫伤人。” 照影仙尊匆忙交代一句话,这才回归本体。 殷雪深眼睫微扬,一脸玩味道:“清除。” 他的掌心虚虚一握,千万条银蛇在瞬间如梦一般破碎,消散得悄无声息。 殷雪深轻嗤一声,“除得干净吗?” 丛林寂静,无人应答,唯有一片风吹雨打声。 * 白榆这一觉,睡得很沉。 要不是硌得背疼,他还能再睡一段时间。 白榆揉了好几下,慢慢地坐起来。 不知不觉间,这一场雨已经结束了。雨过天晴,连瘴气都被驱尽,只见得山色空濛一片,池中秋水盈盈。 与他一同到来的少年,独自坐在岸边,鸦青色的衣摆堆叠在地,时不时随风飘动。 此时此刻,这少年手持鱼竿,正在垂钓,颇是悠然自得。 “醒了。” 看着看着,白榆听见殷雪深开了口。 很清冽的一道嗓音,从风中传过来的时候有点模糊。 殷雪深坐在那,头也不回地说:“试炼快结束了。” 白榆也感觉差不多要结束了,不过他不太在意,只是如释重负地说:“还好这岸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的运气真好。” 殷雪深对此不置一词,神情散漫地调整鱼竿的位置。 白榆看看他,又忽然说:“我叫白榆,你呢。” 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共患难一场,还同是天涯摆烂人,白榆觉得很有必要认识一下。 他说:“我的白榆,不是榆木的榆,是‘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①’的榆——有星星的意思。” 对方比他简洁得多,不咸不淡地丢来三个字:“殷雪深。” 白榆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有机会再见呀。” 白榆和他道了一个别,满心雀跃地等待试炼正式结束。 五、四、三、二、一。 白榆在心中倒计时。 数到最后一个数字,幻境逐渐在眼前淡去,试炼到此为止。 白榆都没有上山,肯定通不过试炼,但他的心情却很好,还差一点笑出声。 再见了剧情今晚我就要远航。 回家当少爷啦啦啦。 为您提供大神 迟晚 的《让我摆个烂》最快更新 3. 摆烂第3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摆烂第4天 很快,幻境彻底消散,白榆重新回到试炼台上。 此时此刻,试炼台上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寥寥数人。 白榆作为其中之一,很是显眼。 宋卿时等待许久,见他终于出来,眉头却皱得很紧。 一般来说,万剑宗的入门试炼,幻境出来得越早,试炼排名也就越好。 像白榆这一种,试炼结束才出幻境,当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宋卿时上前询问道:“试炼怎么样?” 白榆诚实地说:“我觉得,不太行。” 宋卿时闻言,叹了一口气 他预料到进入幻境以后,白榆应对起来应该会很吃力,但没想到白榆居然磨蹭到最后一刻。 就这样,别说拿到甲等了,白榆能不能通过试炼都成问题。 这白榆,果真如他所想,不适合修行。 沉默许久,宋卿时无奈道:“等等结果吧,万一呢。” 白榆很想说,没有万一,宋师兄你死心吧。 就在他开口前,有人轻哼一声,不屑地说:“万剑宗也不是什么废物都要。” 众多修士中,一人走出来,他身着金色外衫,连发冠都镶金嵌玉,浑身金光闪闪。 这人下巴一扬,对宋卿时说:“如今你们白氏弟子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他这话属实不客气,宋卿时提醒道:“凤少主,白氏弟子再如何,也是我们白氏的事情,不劳您费心。” 凤少主。 白榆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他知道这人。 在小说里,也有一个凤少主,他叫凤鸣,是凤凰山庄的继承人。 作为修真界的白月光,主角当然深受追捧,凤鸣就是其中之一,他对炮灰的敌意很重。 啊,好像来者不善。 白榆得出了这个结论。 凤鸣确实存了找茬的心思,毕竟白情如今生死不明,白氏却急不可待地找了一个替代品。 更别说这替代品,爬不上九千层的云梯就算了,连万剑宗的入门试炼都一塌糊涂,真是可笑至极。 在凤鸣看来,他完全不配和白情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凤鸣转过头,对白榆说:“如果我是你,早就自己滚下山了,而不是厚着脸皮在这里丢人现眼。” 白榆也想回家啊,但滚下山就大可不必了。 此人实在是不礼貌,白榆指了一下马车,热心提醒他:“这是马车,可以坐的,我用不着滚。” “……”凤鸣说,“我用你告诉我马车可以坐?” 顿了一下,他又道:“同是白氏弟子,当年白情的入门试炼,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你呢?” “——你有什么颜面赖在万剑宗不走?” 凤鸣不仅来势汹汹,还很咄咄逼人。 对此,白榆迷惑地回道:“啊?我没赖着不走啊,我只是在等结果出来,没通过试炼我肯定要走。” 从头到尾他都很平静,也没有露出一点不满,让凤鸣觉得自己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软绵绵的,有力也使不出,非常不得劲,于是越发使得凤鸣大为光火。 凤鸣不善地盯着白榆看了两眼,忽然心思一动,“没通过试炼你肯定走?”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凤鸣挑了一下眉,“你敢当众立誓吗?若是你通不过试炼,立刻给我滚出万剑宗,不论白氏如何为你求情,今后绝不踏入万剑宗一步。” 白榆:“?” 小说里,炮灰最终得以拜入万剑宗,靠的就是一些裙带关系。 而现在,白榆刚好一点也不想沾光。 见他不语,凤鸣激他:“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不敢吧?” 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白榆当然一口答应,“立誓就立誓,这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好似有狼在后边追他,白榆急急忙忙地发誓:“我白榆要是没通过试炼,我就立刻回家,如有反悔之心,天打五雷——” 宋卿时制止道:“白榆!” “……轰。”白榆坚持立完誓。 末了,他一脸无辜地问宋卿时:“宋师兄,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白氏再怎么样,也是有头有脸的仙门世家。 白榆虽然在试炼中表现不佳,但他天生灵骨,天赋极好,再加之有白情珠玉在前,若是白氏为他求求情,万剑宗必定会收下他。 前提是白榆没有立誓。现在于众目睽睽下,白榆已经立了誓。 宋卿时一阵无言,最后叹息道:“罢了,没怎么。” 作为外姓弟子,宋卿时一心效忠白氏,向来听命行事。 也因此,他虽对白榆颇有微词,却也一再帮衬。 可现在,宋卿时只觉得无力。 凤鸣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眉宇间满是得色。 他回过头,对其他修士们说:“诸位应当听见他立的誓了吧,他白榆是走是留,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么一出好戏,谁能错过呢? 修士们自然一口答应,个个慨叹不已。 这西贝货,立誓倒是立得爽快,但他知道他会错失什么吗? 就凭他这速度,怎么可能通得过试炼?这种誓他也敢立? 还是年岁小,经不起激将法。 这个时候,隐隐一阵骚动传来,有人说:“——放榜了,剑宗放榜了。” 不远处,一个剑宗弟子手持卷轴,御剑而来。 他很快就落了地,大大方方地一拱手,微笑道:“试炼结果已出,诸位成绩如下。” 修士们不远千里地赶赴万剑宗,为的就是这一刻。 剑宗弟子一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在他身上,就连凤鸣也再顾不上和白榆作对,只对着那缓缓展开的卷轴望眼欲穿。 万剑宗的试炼结果,一般分为甲、乙、丙三等。 甲等最好,乙等次之,丙等尚可。再往下,皆是没有通过试炼之人,榜上自然无名。 众人一拥而上,纷纷在榜上寻找自己的姓名。 白榆却是一动也不动,他本人对此毫不上心,谁让结果没一点悬念。 反倒是宋卿时,他从后往前看起,寻找白榆的名字。 以白榆的状态,他要是能通过试炼,只可能在最末尾的丙等。 可也正如他所料,渐渐地,这一百余人的名字看到最后,宋卿时都没有见到白榆这二字。 甲等、丙等更不用说,从头到尾,白榆都榜上无名。 宋卿时叹了一口气,白榆真的没有通过试炼。 从古至今,放榜这种事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凤鸣此时很是意气风发。 高居首位的甲等之后,他的名字紧跟在后。 剑宗弟子笑道:“自巫情师兄之后,剑宗已有十年再未有人拿到过甲等——凤鸣,你不愧身负凤凰血脉,恭喜你。” 凤鸣矜持地点头,当真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傲视全场。 他来自凤凰山庄,事事都要争夺第一,此次拨得头筹,成为唯一的甲等弟子,心中当然得意。 凤鸣趾高气扬道:“不必恭喜,这是我应得的成绩。” 狂妄至此,却无一人对他置以微辞,众多修士对他恭维不已。 毕竟凤鸣有这个实力。何况他们凤凰山庄的人向来如此,行事张扬。 只是当他的目光与白榆接触到的时候,凤鸣神色一敛,当即对他发难:“我早说过了,你们白氏弟子一个不如一个。” “尤其是你——白榆。连丙等都拿不到的废物,我劝你立刻兑现诺言,滚到你该待的地方,别再在我面前碍眼。” 凤鸣握紧手中的剑,威胁之意呼之欲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实话,白榆比他还急着让自己下山,他说:“知道了,别催。” 结果有人反应却极大,一下压过了他的声音,“白榆?” 剑宗弟子猛地一拽卷轴,一番确认过后,急急忙忙道:“诸位请稍等,榜上漏掉了一名弟子。” 念到凤鸣,这位剑宗弟子只是面带微笑,但说到这里,他两眼冒光,兴奋无比。 剑宗弟子说:“你们这一次试炼,真是卧虎藏龙,既有凤鸣拿到甲等,也有一位弟子表现出彩,特意为他设了一个一甲。” 凤鸣眉头一皱,场上更是一片哗然。 甲等已是万中挑一,现在又来了一个一甲,更在甲等之上。 是谁强悍如斯?竟连甲等都嫌屈才了。 那剑宗弟子说:“——白榆。此人正是白榆,他在本次试炼中获得一甲,当真是头一回。” 谁???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也因此,少年那极为清透,又满是疑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白榆情绪激动,“啊?我?不能吧?” 他倒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尤其是凤鸣,只觉得荒谬。 凤鸣率先质疑道:“就凭他?他最后一个出幻境,凭什么拿到一甲?” 何止最后一个出幻境呢。 有他带头,其他修士也议论纷纷:“试炼总共一个时辰,他一直待在里面,说明根本没有完成试炼。” “他上山都是坐的马车,连天梯都爬不动,怎么可能拿到一甲。” “甚至他自己心里都没谱……” 白榆为何是一甲,这位剑宗弟子来此只为放榜,属实不清楚原委。 面对诸多非议,他为难道:“这……具体什么情况,只有负责评判的弟子知晓,我并不清楚。” 莫名其妙被一甲砸中,白榆很急,“你快问问是不是搞错了。” 剑宗弟子犹豫片刻,最终答道:“我问问。” 白榆见他捏了一个法诀,应当在与人传音。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时而惊诧,时而皱眉,表情变幻莫测。 直到最后,这弟子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白榆,好半天才对他说:“你的一甲没搞错,它是——” “是我钦定。” 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响起,随之来自于大能的威势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无法忽视。 此人持镜而来,衣袂飘扬间,环佩叮当作响,有如神女降世。 与此同时,剑宗弟子接口道:“……照影仙尊亲自指定。” 照影仙尊稍一颔首,轻声道:“我听人询问这个一甲因何而来,特意前来说明一二。” 照影仙尊…… 万剑宗共有六峰,这位照影仙尊,她可是摇光峰的峰主,修为深不可测,享誉修真界。 像这样的人物,许多人穷尽一生都不得一见。 而现在,白榆的一甲,不止由她钦定,她还特意来此说明…… 一片吸气声中,宋卿时不免神情一震,就连凤鸣也瞪大了眼睛。 照影仙尊缓声道:“漫漫仙途,从无定性。幻境里,所有人都顺势而走,唯他一人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其一。” “他选的路,远比上山的路危险得多,但他应对得很好,这是其二。” “他小小年纪,心境却极为开阔,能进亦能退,这是其三。”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白榆的运势极好。 偏偏在这一日,殷雪深来到试炼之境,偏偏在那一刻,白榆来到船上避雨,让照影仙尊寻至此处,目睹他二人相处。 但事关殷雪深,照影仙尊自然无法言明。 说完这些,她环顾四周,轻声询问道:“诸位可还有疑问?” 有照影仙尊亲自说明,听来又极为合理,旁人自然是没有了,凤鸣却不太甘心。 在他看来,白榆根本无法通过试炼。可现在白榆不仅通过了,甚至还压他一筹,无异于给了他一巴掌。 凤鸣咬牙道:“仙尊,即便如您所说,他依旧没有完成这一场试炼,凭什么能拿到一甲?” 照影仙尊:“依你之见,如何才算完成试炼?” 凤鸣:“抵达试炼尽头,将幻境破除。” 照影仙尊叹了一口气,“你们的评判结果,与是否破除幻境并无关系,从来都只看途中如何应对。”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二人的差距,就在于此,你执着于一个结果,却不懂得顺其自然。” 凤鸣死死抿住唇,脸上一阵青红,再也无话可说。 说完这番话,照影仙尊牵起白榆的手轻拍两下,“好孩子,你的一甲实至名归,你在幻境中的表现极好,我都看见了。” “要不是不合规矩,我甚至想立刻将你收入门下,做我的亲传弟子。你可要好好努力,早日来我的瑶光峰。” 亲传弟子…… 要知道,拜入万剑宗的弟子,并不是每一位都有幸受到仙尊的指点,成为内门弟子。 至于成为亲传弟子,那更是天大的荣幸。亲传亲传,当然是仙尊亲自传授点拨,地位更在内门弟子之上。 白榆他,竟受照影仙尊青睐至此。 这可是几百年来头一回! 众人心中惊叹不已,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只能不情不愿地承认一件事情。 这白榆,还真有点东西。 将白榆勉励一番,照影仙尊这才飞身而去。 至此,白榆的一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宋卿时愣神许久,终于回过了神,他心情复杂道:“恭喜。” 白榆:“……” 恭喜什么,恭喜我死定了吗。 白榆很崩溃,真的很崩溃。 他明明一心摆烂,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难道全靠同伴衬托? 当时在幻境里,那个殷雪深,看起来也很能摆烂,态度十分消极。 难不成在他的衬托下,白榆都显得十分上进了? 白榆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一股悲伤袭上心头,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活又活不长,跑又跑不掉。 哈哈,我不想做人了。 白榆心里很难受,十分的难受。 凤鸣心中也十分恼火,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生性骄傲,没比过白榆,心中觉得耻辱不说,现下每一个扫向他的眼神、每一句压低的话语,都让他觉得旁人在议论此事、议论自己技不如人。 凤鸣的自尊心无法忍受,他冷声对白榆说:“这次算你走运。” “——你也别太得意。”凤鸣没好气道,“我告诉你,我们这些弟子还要到齐物学堂修行,不是通过试炼就万事大吉了。” 凤鸣说:“我看你能投机取巧多少次,我等着你被清理门户!” 白榆:“?” 白榆睫毛一动,却是倏地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 是诶,新入门的弟子还要集中修行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他只要考核总成绩垫底,就会被清理门户。 白榆眨了一下眼睛,感慨道:“你人还怪好的嘞。” 白榆的人生,重新有了盼头。 不就是垫底吗,我可以。 下次一定行。 为您提供大神 迟晚 的《让我摆个烂》最快更新 4. 摆烂第4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摆烂第5天 凤鸣:“?” 他人还怪好的? 阴阳怪气的,骂死算了。 凤鸣攒了一肚子的火,臭着脸就要开始输出,白榆却很灿烂地笑了一下。 白榆生得漂亮,那是一种明艳艳的好看,眼角眉梢尽显殊色。 此时他又笑着,漂亮的杏眼弯出一个小月牙,反倒冲淡几分皮相上的秾丽,显得灵气逼人。 凤鸣:“……” 凤鸣看得一愣,奇妙地哑了火。 他觉得这不应当,努力地板起脸,试图把白榆臭骂一顿。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人还长了这么一张脸。 凤鸣几经尝试,实在骂不出口。 他用手指头指着白榆,指了好几下,最后怒道:“好你个大头鬼!” 凤鸣说:“咱们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 话音落下,凤鸣愤然离去,恼得周身都在冒火。 白榆看看他,暗自嘀咕道:“好好的凤凰,怎么一副狗脾气。” 如果放在往日,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宋卿时肯定会让白榆别惹是生非,劝他少招惹凤鸣为妙。 但是现在,宋卿时根本顾不上白榆。 在他看来,白榆不适合修行,也压根没寄希望于他。 现实却大出所料。白榆不仅拿到了一甲,照影仙尊对他的偏爱也有目共睹。 他如今的风头,比起当年的白情,也毫不逊色。 而这一切,白榆既没有借助白氏的影响力,也没有仰仗于白情,全凭他自己的实力。 宋卿时眼神微动,忍不住怀疑起了人生。 他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白榆他,竟是这样深藏不露? 宋卿时恍惚不已。 * 放完榜,是走是留,已成定局。 白榆一脸羡慕地看着众多修士离去,恨不得与他们换一换。 他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只想快进到考核垫底,立刻被清理门户。 接下来,就是为他们这些通过试炼的弟子安排学舍了。 但这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因此那剑宗弟子主动道:“与其在此空等,不如我先带诸位熟悉一下地方吧。” 这一提议获得了许多赞同,剑宗弟子笑道:“既然如此,各位师弟、师妹请随我来。” 白榆虽说一心跑路,可来都来了,他当然一起跟了过去,热闹不凑白不凑。 “我姓朱,你们唤我朱师兄即可,”这名弟子——朱师兄边走边说,“万剑宗共有六峰,分别是天枢峰、天璇峰、天玑峰、摇光峰、玉衡峰、天权峰。” “至于此处,乃是主峰。祖师爷抱山道人飞升前,经常在此练剑,因此山间留有数万道剑痕,故曰万剑宗。” 朱师兄打趣道:“有剑痕自然也有剑意,听说若是碰到有缘人,祖师爷他老人家还会显显灵——你们当中,可有人获此机缘?” 他显然随口一说,倒也没人当真,只是跟着一笑。 唯独白榆迟疑了一下,谁让他一上山就莫名看见了一本书。 来不及细想,朱师兄带着他们走过一座吊索桥。 群山万壑中,翠微苍苍,隐约有一座阁楼掩映其中,飞檐翘角,气势恢宏。 有人低声念道:“文渊阁。” 朱师兄笑道:“这是我们的藏书楼。” 万剑宗的藏书楼,据说不仅藏书众多,还存有许多珍贵孤本。 因此,当即就有人问他:“朱师兄,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朱师兄颔首,“都随我来。” 从外观上看,文渊阁就很宏大,步入室内,场地更是开阔不已。 目之所及,全是一册又一册的藏书,整整齐齐地码在架上,令人眼花缭乱。 朱师兄道:“名家文集、书法名帖、心法剑法,此处应有尽有。” 他话音落下,吸气声一个比一个大,“《王文公文集》《杜工部草堂诗笺》《叠山先生批点文章规范》……这些孤本这里竟然都有!” “何止,我还看见了失传已久的《九玄心法》《三清仙经》《璇玑天章》!” “你们这算什么?听说过《御兽宝典》《苗疆秘蛊》《柳氏剑术》吗?——没听说过就对了,人家根本不外传的东西,他们也有。” “……” 不愧是万剑宗。 众人面面相觑,但注意力很快又被这些珍贵藏书吸引过去。一时之间,书页翻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白榆穿过书架,指尖划过书脊,却是一册书也没拿下来。 他已经不幸地通过了试炼,接下来的考核可是最后一次机会。 白榆一点也不想在万剑宗坐牢,他只想回家当少爷。 现在的他,绝对不能被知识污染。 这个烂,他摆定了。 白榆一路走过去,直直地走到窗边,撩开了竹帘,决定晒晒太阳。 时值四月,雀鸟啁啾,池水中波光粼粼,到处一片春意盎然。 温度正正好,白榆舒服地眯眯眼睛,直到猝不及防地看见一个少年。 此人坐在阴凉处,拿着一根鱼竿,悠悠然地钓鱼。 无论是他那高高束起的黑发,还是那一身鸦青色的衣衫,都让白榆感到眼熟。 白榆:“?” 殷雪深?他没下山? 现在还留在万剑宗,难不成他也通过试炼了? 别吧。 白榆顿时如遭雷劈。 幻境里的场景历历在目。论摆烂,他真的是一个劲敌。 如果他也拜入了万剑宗,那么白榆的考核想垫底,还真没那么容易。 白榆:“……” 白榆他急了。 这谁还坐得住,白榆和朱师兄说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出去打探敌情。 “殷雪深。” 白榆喊他一声,打了一个招呼,“又见面啦。” 殷雪深坐在树荫下,也没看他,反应平平道:“嗯。” 白榆来到他旁边,晃晃悠悠地说:“我们被蛇追到跳水,我还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都通过了试炼。” 他瞟殷雪深一眼,试探道:“你也通过试炼了吧?” 殷雪深垂目盯着池水,漫不经心地应道:“唔。” 他好像压根儿就没听白榆在说些什么,钓鱼钓得很专注。 白榆只好再追问道:“所以——今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白榆能说实话吗,当然不能啊。 他狡猾地说:“是的话,我就得改口啦。殷师兄?殷师弟?” “——应该是殷师兄吧。” 白榆胡乱猜了一个,他瞟着殷雪深,迫切地等待他的回应。 拜托了,快说不是同门,不许这么喊。 殷雪深抬了抬眼,恰好迎上白榆那清亮亮的、充满期待的眼神。 亮得有些晃眼。也因此,他的目光顿了一瞬,否认的字眼迟迟没有吐出。 白榆:“……” 没否认,就是应下来了。 救命,怎会如此。 白榆笑不出来了,他满脸写着高兴,“真好,我有师兄了。” 殷雪深瞥他一眼,难得地追问道:“好什么。” 白榆一愣,反应得很快,“你可以陪我玩,我可以陪你修行。” “修行?” 殷雪深口吻散漫,“没意思。” 他的发言很危险,白榆可听不得一点,十分警觉地说:“怎么没意思,万一飞升了呢。” 殷雪深睨他,“世上又有几人能飞升。与其辛苦劳碌一生,最终只是一场空,还不如趁早放弃。” 白榆:“?” 白榆察觉要素,紧张地问道:“殷师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殷雪深懒洋洋地说:“我放弃与否,并无两样。” 白榆:“……” 不是,怎么就没两样了。 你这么咸鱼我害怕。 白榆急切道:“师兄,你好不容易通过试炼,不努力可是会被逐下山的!” 殷雪深闻言,真心实意地说:“还有这种好事?” 白榆:“?” 这种好事? 你果然也一心摆烂,要和我竞争倒数第一名。 白榆能让这种事发生吗? 完全不能。 主角一从万鬼窟爬出来,我就要完蛋。 你摆烂了我怎么办。 我要舒舒服服地去世,你这样会让我压力很大的! 白榆思索一秒,坚定地说:“我不允许。” 他道:“师兄,总有人飞升,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你呢?” “——你还没开始怎么就能放弃,万一呢。” 白榆凑过来,“我在幻境里看见殷师兄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一般,日后肯定有大作为,我不许你轻言放弃。” 他做下一个决定,“这样吧,以后我们一起修行,我会好好监督你的。” 见他自顾自地拍板,殷雪深道:“倒也不必。” 白榆不听,“很有必要。” 他真诚地说:“师兄是我在万剑宗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自甘堕落。” 殷雪深含笑听完,慢悠悠地给出建议:“你可以不看。” 白榆:“……?” 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没一个字我爱听。 白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文渊阁那边,朱师兄站在窗边,对白榆狂招手:“回来——你,对,就是你,快回来。” 白榆以为要走了,回道:“来了。” 朱师兄催得急,白榆只好对殷雪深说:“我得走啦。” 话音落下,白榆胡乱地挥两下手,忙不迭地跑开,还不忘留下一句话:“殷师兄,我不会让你放弃修行的!” 殷雪深觑向他。少年跑动间,长长的发带在风中飘荡开来,细软的一条,招摇不已。 而他一身淡蓝色衣衫,像是吹皱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清新又灵动,活泼得很。 殷雪深凝视着他,若有所思道:“不会让我放弃修行……”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许久才嗤道:“真把我当师兄啊。” 片刻后,殷雪深回过头,白色的发带一扫而过。 他握住鱼竿,懒懒散散地盯着池水。 岸边的浓绿倒映在池中,时不时有游鱼甩着尾巴掠过,扫出清凌凌的波纹。 这一池水中,本没有一条鱼。 那些游弋在水中的鱼群,全是殷雪深用怨魂捏出来的东西。 鬼魂惧水,却又被他扔在水中,一刻不停地游动。 当然,殷雪深也给了他们选择的余地——咬上他的鱼钩,回到岸上来。代价却是灰飞烟灭,再无轮回之日。 他百无聊赖的时候,经常这样打发时间,并且乐此不疲。 他一向热衷于欣赏苦痛与挣扎,也很愿意为此付出诸多时间。 可此时此刻,殷雪深观赏着鱼群的恐惧,却又毫无预兆地低笑一声。 “把我当师兄……” 春日渐暖,万物复苏,鸟兽喧嚣不已,甚至听得见几声早蝉的鸣叫。 他呢喃道:“蝴蝶就这么喜欢自投罗网吗?” 很轻的一声,几乎融入这一片春光中,却又沾染着一种极为纯粹的恶意。 无人知晓的危险,一触即发。 为您提供大神 迟晚 的《让我摆个烂》最快更新 5. 摆烂第5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摆烂第6天 白榆回到文渊阁,朱师兄也刚好下来。 他对上白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怎么到处瞎逛,知道你刚待的是什么地方吗?” 白榆一愣,挺茫然地回答:“……文渊阁?” 朱师兄没好气道:“你差一点就到无相峰了,还搁这文渊阁呢。” “那里,”朱师兄往上一指,“看见这座山没?它是无相峰,里边有一个明镜台,镇压着一个魔头。他可不好惹,你有几条命让你乱跑?” 无相峰、明镜台…… 白榆一愣,他对这地方有印象,也听说过朱师兄口中的魔头,被称之为小殿下。 毕竟在书中,这魔头可是全文唯一的反派,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坏胚。 人间繁华如梦的上陵,因他沦为一座屠场。 白玉京的十楼五城,在他手中化为乌有,浩浩仙都自此荡然无存。 昆仑墟的仙山命脉被他斩断,末法时代就此降临,修真界灵气枯竭,魑魅魍魉横行…… 而这一切,在小殿下眼中,仿若是什么有趣的戏码,他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挑剔地给出评价:“勉强入眼。” 总而言之,小殿下是一个危险人物,他视人命为草芥,注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而刚才,他居然离他这么近。这可是一个连主角都束手无策的魔头! 白榆打了一个寒颤,他摸摸发凉的胳膊,后怕不已。 见他吓得跟个小鹌鹑似的,朱师兄语气缓和几分,“日后长个记性,这无相峰万万来不得,也切莫接近一步,听见没?” 白榆郑重点头,“再也不来了。” 这小殿下,他一定得躲得远远的、远远的,白榆决不允许自己凄惨的下场雪上加霜。 朱师兄提醒完白榆,又看看岸边钓鱼的殷雪深,犹豫道:“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朱师兄觉得这少年让他不太舒服。 这种不舒服,与个人好恶关系不大,纯粹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抵触,让他无端感到不详。 修真之人顺应自然,万事万物多有感应。要不是目睹白榆与这少年交谈,朱师兄势必会怀疑他的身份。 因此,他只是略微一顿,接着说:“你认识他?” 白榆回头一看,轻吸一口气,“朱师兄,他也是刚通过试炼的弟子,我喊他回来。” 见他要跑,朱师兄拦住他,“罢了。” 白榆疑惑地回过头,朱师兄解释道:“你是到处乱跑,我怕你误入无相峰才喊你回来,他安安稳稳坐着钓鱼,倒也无妨。” “从这里到无相峰,还有一段距离呢。让他钓吧,免得没事了跟你一样瞎跑。” 这倒也是。 白榆心虚道:“朱师兄说得对。” 此时,朱师兄出来得太久,众多修士以为要走了,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文渊阁,聚集到他身边。 朱师兄见状,倒也没说什么,他顺势清点一下人数,对众人笑道:“既然各位师弟都出来了,那我们就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万剑宗依山而建,山势延绵不绝,若想一处不落地走完,至少也得花个七八日。 朱师兄此番,只是带这些弟子熟悉地方,因此他拣了一些重要的地方,带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 主殿、灵石阁、妙医堂、试练塔…… 白榆跟着跑上跑下,累归累,但胜在好玩,他一路上倒也看得开心,堪称目不暇接。 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返回主峰,学舍也安排好了。 白榆探头张望,很快就看见他的学舍。 “——荷风苑。”白榆念出来,感觉还怪好听。 而另一边,朱师兄也在交待一些事宜:“明日辰时,请诸位到齐物学堂集合,接下来你们便在此地修行。” “大家千万不要松懈,”朱师兄道,“学堂三不五时有考核。仙尊们很重视这些考核成绩,你们若想拜入六峰,尽力让自己的成绩漂亮一些。” “——当然,若是考核成绩不佳,也需要上心一些。为防止你们一旦通过试炼就开始松懈,考核成绩垫底者会被逐出万剑宗,应当没人想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倒也不是。 白榆就很希望惨遭驱逐。 他听到这里,不由得思索了一下。 白榆记得,在小说里,炮灰他们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次考核。 具体时间应该就在一个月后。 他摆烂翻车,拿到一甲这事儿,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第一次考核,白榆要踏平一切阻挠,成功拿到最后一名。 而他的阻挠,若无意外,有且只有一个。 ——同样摆烂的殷雪深。 * 当天晚上,白榆破天荒地失眠了。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家这么久。白日倒还好,可以到处疯玩,这会儿孤零零地躺到床上,他就很是不得劲。 白榆嫌床不够软,嫌摆设太陈旧,嫌屋里太安静。 他有一点想家了。毕竟家里的床软得可以陷下去,他爹的宝贝全让他提前继承了,他娘每晚会喊他一起到花园散散步。 好吧,白榆得承认,他现在很想很想家。 想他娘早晨喊不醒他,笑骂道:“跟只小猪似的,只会哼哼。” 也勉强想他那平日父慈子孝,一检查功课就直呼心疾犯了的倒霉爹。 白榆叹口气,忍不住爬起来,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一个护身符。 ——他执意要来万剑宗,他娘见劝不动他,只好到清净观上为他求来一道护身符。 小小的一张平安符,上面还挂着一个铃铛。 白榆把它挂在手指上,一下一下地晃动,听着铃铛在耳边响个不停。 “叮铛——” “铛——” 铃铛一声又一声地响动,渐渐地,白榆心里也好受一点。 他翻一个身,趴到床铺上,把护身符紧紧握在手心里。 没过多久,睡意缓缓袭来,白榆陷入梦乡。 …… 翌日。 辰时一到,白榆准时抵达齐物书院。 修行第一日,大多数弟子来得极早。 像白榆这种踩着点晃过来的,已经坐不到好位置了,只有角落里还空着好几个位置。 这么好摸鱼的地方,白榆当然美滋滋地坐下来,在角落里快乐爬行。 没多久,授课的长老也来了。 他穿得灰扑扑的,很瘦,瘦得脸上的颧骨格外明显,又有一只鹰钩鼻,因此显得很不好亲近。 事实证明,他也果真如此。 长老走上讲坛,目光缓缓扫视一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道:“谁是白榆?” 白榆一愣,“我。” 许多道目光向白榆投来,但都比不上这位长老的目光令人不适。 他看向白榆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傲慢得一如在评估货架上的货物似的,很是居高临下。 仔仔细细打量白榆许久,这位长老才缓缓地问道:“就是你在试炼中拿了一甲?” 白榆迟疑道:“……是。” 长老轻嗤一声,“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倒是好手段。接下来的几次考核,希望你也能保持这样的好成绩。” 白榆:“?”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诅咒我? 紧接着,长老一掀衣袍,端坐到讲坛上,又面无表情地斥责:“师长问话,从无学生坐着回答的道理。” “——没规没矩。” 话音落下,他收回目光,肃然道:“我姓黄,日后教授你们心法。在我的课堂中,规矩二字最为重要,希望各位谨记。日后凡是在我的心法课上,禁止迟到早退,课业每日必须完成,否则——” “后果自负。” 他冷冰冰地吐出这四个字,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现在我开始讲授心法。” 姓黄。 白榆一听,当即睁大眼睛,微微屏住呼吸。 倒不是他被吓到了,纯粹是因为——书中也有一个黄长老。 白榆刚上山时,就听人说过万剑宗欠白情一个人情。 如果没意外,万剑宗之所以会欠下这个人情,正是因为白情从妖兽手中救下了一名长老——黄长老。 在小说里,黄长老有多么感激白情,就有多么厌恶炮灰。 也因此,他一再刁难炮灰,即使心知他是凡人,对于修行一事毫无基础,也要吹毛求疵,对他一罚再罚。 留堂、罚站、抄书百遍……已是家常便饭,黄长老还经常把他驱逐出学堂,赶到灵田里做苦力。 后来,主角爬出万鬼窟,身负重伤,从炮灰身上挖灵根、剖金丹的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呢。 白榆:“……” 就这么恨吗? 难怪一进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 白榆唏嘘不已,越发觉得他好惨。 他托住脸,回了回神。 万剑宗安排弟子在此集中修行,正是方便长老们□□授基础课程。 包括但不限于心法、剑法、炼丹、画符、御兽等。 按理说,心法应当是最基础、最容易入门的一门课程。 也不知道是黄长老讲得过于枯燥,还是这些文字本就晦涩难懂,白榆一度觉得他在念经,听不进去一点。 当然,他也没打算认真听课。 白榆只听了一耳朵,就开始东张西望。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一颗颗脑袋低垂着,毛笔就没离过手。 尤其是最前边,一个金光闪闪的家伙——凤鸣,还能一心两用,边做笔记边抢答问题。 显眼包。 白榆嘀咕一声,挪开目光,继续暗中观察。 当他从前看到后、从后看到前,如此几遍之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咦,殷师兄呢? 不是没来上课吧? 白榆心里一惊,再次仔仔细细地看过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真没来上课! 白榆对他好失望。 接下来,生怕自己不小心学到一点,白榆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听。 好在黄长老也没讲太久,毕竟心法重在个人领悟,他早早地结束授课。 临走前,黄长老布置功课:“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背诵全文。三天过后,我要抽查这一本心法的背记情况。”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白榆一眼,阴沉沉地笑了一下,“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白榆:“……” 还你们,你干脆报我名字好了。 白榆记得,炮灰第一次功课就完成得不好,黄长老当时把他丢到思过崖里去背书了。 崖底经常有妖兽流窜,炮灰没有一丝灵力,可想而知有多危险…… 要不挣扎一下? 这么想着,白榆低头看看课桌上的心法书,还用小指比划了一下,厚度已然超过两个指节。 厚成这样,三天怎么可能背得完,天王老子来了都背不完! 小说里,炮灰也是老老实实地背了三天,却依旧背不出个什么名堂。 后来他挨完罚,照样背了一两个月才背下来。 就这,黄长老还鸡蛋里挑骨头,嫌他背得磕磕绊绊,又让他抄写五百遍。 白榆:“……” 五百遍。 这么厚一本书,抄写五百遍。 就是要罚他呗。 不就是思过崖吗?不就是被妖兽教做人吗? 反正背不完,反正背完了也要挨罚。 不如不背。 白榆果断合上书本,遇到困难摆大烂。 ——他去玩了。 为您提供大神 迟晚 的《让我摆个烂》最快更新 6. 摆烂第6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