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1. 大器晚成 “放榜啦!放榜啦!大老爷高中啦!” 京中快马来报,宁家二老爷通过了殿试,一榜第二十二名。 随之而来的,还有翰林院的委任状。 “说清楚!我中什么了!” 宁寿长趿着鞋跑出来。 “老爷甲榜第十八名!” “贺喜宁兄!一榜第十八名,皇上钦点了你到翰林院当差!” 梧州知府方怀紧随其后,亲自送来圣旨,连连道贺。 宁寿长先是一愣,手忙脚乱接过圣旨和委任状,玉玺、中书印、翰林院掌印,上上下下都看全了,深吐了一口气,竟直接坐在地上哭起来。 “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宁兄是大器晚成!” 这个词合适,年过半百才考中入仕,再没有比这还晚的了。 “我儿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老太太涕泗俱下,走路都比平时利索,急忙问:“何时进京?” 一点不夸张,宁家世代经商,往前数八辈都没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何况是京官。 商人从来地位低,过去,凭宁家再怎么有钱,也是不入流的商户。一点不夸张地说,从今天起,宁家算是一步登天了! “今日便叫家丁们收拾起来,初八一早,便出发!” 宁寿长此时,简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上上下下加上随行的护院、家丁怎么着也有二三十人,后天就走,会不会太急了?” “不急!不急!正四品以下都没有御赐宅院,到了京城,事事都要打点安顿,宜早不宜迟嘛!” 方怀劝道。 “好!好!快去吩咐各房,赶快收拾起来!桂东,你去通知各房管事的,再叫上大房夫人、舒姨娘,一起到我房里。对了!把大姑娘也叫回来!”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也是商户出身,不拘小节嫡庶,对孙辈更是一视同仁地娇惯。 宁长寿的幺女,宁瑛瑛,虽然懒散,可生得粉雕玉琢,嘴又甜,还是家里唯一没出阁的姑娘,老太太心尖子似护着。 “瑛姑娘,这是小方公子给您送来的新话本。” 桂东捧着一摞闲书进了院子。 小方公子,大名方知让,是知府的小儿子,和宁瑛瑛自小一起长大。 小时候斗鸡似的一见面就打闹,这二年渐渐和睦,宁瑛瑛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方知让也要抬脚试一试。 “他怎么没来?” 宁瑛瑛问。 她最得老太太的偏爱,住在主院的耳房,午觉刚醒,正躺在榻上看画本、吃酸梅。 “小方公子见咱们家忙着,就没过来,说再另找时间和姑娘话别。” “话别?又要和他爹出门游历吗?” “瞧我!忙得晕头转向,竟然忘了告诉姑娘。” 桂东一拍脑门,又神气活现说:“二老爷高中啦! “贺喜可贺!可喜可贺!读了这么多年书,总算是熬到了金榜题名这日!” 人长的粉嫩,说话也甜滋滋的。 “可不仅如此!皇上下了圣旨,封二老爷进京做官呢!后日咱们就出发!” “什么!” 宁瑛瑛心一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上辈子猝死,再醒来就成了个小婴儿到了这里,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没喝孟婆汤,还是直接穿到了娘胎里。 好在不愁吃喝,祖母又宠着,就这么懒懒散散过到如今十六岁。 宁家是梧州府首府,有钱,又不当官,只要不天下大乱,她可以安心做个米虫躺到死。 但她爹当官了,她还没嫁人,还要进京! “瞧姑娘乐的,老太太方才还说,就数瑛姑娘最有福气,这下,怕是要到京城找贵婿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一拍大腿,话梅撒了一床。 还招贵婿…… 她简直集齐了穿越者的三大bug:庶出、貌美、肚子里没墨水! 宁瑛瑛的恐婚症发作了! “瞧姑娘高兴的!姑娘看完的话本子,老奴这就给方公子还回去,姑娘还要带什么话吗?” 桂东只当她是乐糊涂了。 宁瑛瑛灵光一闪,对对对,还有方知让呢! 这个时代,除非她愿意出家当尼姑,不然是一定要嫁人的。 和方知让从小玩在一起,到今天对他虽没什么男女之情,可总比盲婚哑嫁要好上许多! “你告诉方知让,明天一早,让他在家塾门口等着我。” “好嘞!姑娘快去前院,夫人姨娘们都在,老太太正等着您呢!” 到了前院,宁瑛瑛见了礼,又如往常似的,没骨头样儿窝在老太太身边。 “就数我的瑛瑛命最好!祖母这些日子正惦记你的婚事,总觉得梧州府没人配得上瑛瑛,这下好了,咱们进京选个青年才俊!” 老太太一辈子都在梧州府,首富家的身份在,和知府方家又交情不错。 如今儿子又如愿当官了,她简直是盲目乐观! “呵呵……” 宁瑛瑛尬笑。 论婚嫁,宁家的女儿在这梧州还算是块香饽饽。 可到了京城,恐怕是个官宦人家,都不会娶商人出身、没实权、没人脉的翰林小官家的庶女。 宁瑛瑛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琳姐儿虽然出阁了,但也是一视同仁的。能随你们爹爹进京,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回家和郑女婿商量,他要是愿意去京城见见世面,咱们就一家子齐齐整整一起去。” 老太太说。 宁寿长的长女宁琳琳,嫁给了从京城贬斥回来的郑家。 宁琳琳自然是愿意的,且不说京城繁华,就算是出阁了,也总想和家人在一处。 “能进京,不凡肯定是愿意的!” 郑不凡是知府县衙的文书,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却是个正经老实的读书人。 宁琳琳有颗七窍玲珑心,素来又是爱管事的,瞟了眼宁瑛瑛。 “说起三妹妹的婚事,我倒想起另一桩事。前些日子我遇上了方夫人,她还与我透了口风,待腊月小方公子行了冠礼,就要考虑婚事了。” 胳膊肘碰了宁瑛瑛一下,打趣:“咱们家瑛姐儿和小方公子从小就要好,这事,祖母怎么考虑的?” “瞧我!都高兴糊涂了,忘了还有知让这孩子。” 方知让也算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孩子,儒雅、上进,人长得也好,要真能和方家结亲,宁家算是高攀,她当然没意见。 “这可怎么办……不然,下午先把方夫人请来,咱们先有个默契,等那孩子行了冠礼,再正式议亲。” “先不急!方兄方才与我说,他在梧州府的十五年任期已满,今夏朝廷要派新人来,他们家大概也要迁回京的。” 宁寿长目光炯炯,喜上眉梢,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那可太好了!” “三妹妹若是也愿意,不如先请方夫人来过个明路。” 宁琳琳倒更急些。 “急什么!瑛姐儿年纪也不大,再留她两年。” 宁寿长心里另盘算着,凭幺女这张脸,入了京,兴许能有大造化。 “瞧瞧你爹!如今当了官,比过去更有个做爹的样子!”老太太只当他是好心。 二房兄弟姐妹四个,除了三哥儿宁源的生母舒姨娘还在,剩下宁旭、宁琳琳、宁瑛瑛三个都是从小丧母。 宁寿长是个最不愿在儿女身上费心的,老太太有慈心,可年岁大了,精神也总有限。 宁瑛瑛从小,算是被长兄长姐拉扯着长大的。 众人说笑一番便散了各自回去收拾,宁琳琳拉住宁瑛瑛。 “和方知让的事儿,你怎么打算的?” “我还没想好呢!” “我可得提醒你,知让是个君子,最难得得是与你知根知底。你别听爹的,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宁琳琳看着妹妹,显然是情窍未开,提点道。 “夜长梦多?” “你忘了当初爹是为了什么才把我嫁到郑家的?” 郑家这一代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郑家的老太爷还做过江南科考的主考官,如今虽然被贬斥落魄,可当年在官场的人脉还在。 “最好是我瞎操心,但你心总要有数。” 宁琳琳长姐如母,操心得很。 语重心长:“咱们家入了京,万一爹又动了联姻的心思,到时候你的婚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舒姨娘姗姗来迟,她虽还不是正室,却是宁寿长后院唯一的女人,二房的帐目一概都由她管着,很有几分体面。 “两个姑娘怎么在风口站着?说什么呢?” “闲话罢了,姨娘快进去吧,祖母还等着您呢。” “瑛姐儿脸色白里透粉的,看着就让人喜欢,难怪有人巴巴地在门口等着。” 舒姨娘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心却不坏。 “谁啊?” 宁瑛瑛问。 “还能有谁,小方公子抱了那么高一摞的话本子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快去吧!” 宁瑛瑛出了大门,果然见方知让捧着一摞书等在大太阳底下,也不知道站在角门里避一避。 “知让哥哥!不是说明天见嘛!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怪热的!” “我听桂管事说得急,以为你有要紧事。” 话说得急,却十分守礼地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 “我还真有急事要问你。”宁瑛瑛把他拉到阴影里,深呼一口气,问:“你喜欢我吗?” 方知让脸霎时便红了,额角一滴汗落在书面上,局促道:“你…你…你一定要嫁给我吗?” “你这是什么话?嫌弃我?” 宁瑛瑛撇嘴。 “不是不是!” 方知让更急了。 放下书,抖了抖袖子,又擦了擦额角的汗,竟正儿八经拱手给宁瑛瑛鞠了一礼。 “我是说,咱们虽然一起长大,但是总要三媒六聘才不算委屈你,还有,我家有祖训,男子要先立业后成家,我还没有功名……” “好了好了!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嘛!” 宁瑛瑛打住。 “喜…喜欢!” 不喜欢,他怎么会晌午顶着大日头给她送书,就怕她路上无聊。 “后日肯定是来不及了,那我先跟我爹进京,你快点,快点把婚书送到京城。” 宁瑛瑛上辈子也没谈过恋爱,这辈子又是个直肠子。 “瑛妹妹…你也喜欢我吗?” 方知让喜出望外,面上却不显。 “哎呀,算是吧,不然我干嘛要嫁给你!” 为您提供大神 李浪白 的《高嫁》最快更新 1. 大器晚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趁火打劫 谢玄一直坐在墙头上看着,见宁瑛瑛走远了才露面,吓了方知让一条。 天生的昳丽眉目混着阳光,从斑驳的墙头上一跃而下,足尖溅起的劲风藏着勃发的秋凉。 他顺手翻了翻方知让手里的书,看到魏朝美男传几个字,不屑一顾:“轻浮!” “西辞表弟?你怎么来了?” 方家和他沾着表亲,常来常往。 “有人上京举报科举舞弊,皇上派钦差来查案,我跟着来梧州府玩玩。” 这位爷是天之骄子,一身的富贵脾气,皇上惯的。 他接着翻书,又看见龙凤配之类的言情话本,皱眉问:“那就是你的心上人?” “别乱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拿她当妹妹。” 方知让是读经史子集长大的儒生,素来守礼,考虑到女子的名声,矢口否认。 却拜托谢玄:“她要随家里入京,到了京城,还请西辞你替我照拂一二。” “好几年没来梧州府,你请我吃酒吧!” 谢玄作为京城头一号纨绔,也不是浪得虚名,拉着方知让就找去了梧州府最热闹的小南楼。 没想到,方家的管事从后面追上来。 “可算找见公子了!夫人有急事找您。表公子也在,正好一起回府。” “你回去吧!我就在这吃酒,你忙完了再来就是。” 谢玄进了小南楼,今日正好是陈酿开坛竞拍,他在二楼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正好看到郑不懈带着随从进来。 “小二。” 谢玄招呼。 拿出块银锭子,问:“那是郑家的没错吧?” “没错!” 小二收了银子,眉开眼笑,知无不言:“郑老爷的二公子,咱们这的人私下都叫他郑二傻子。” 谢玄嗤笑一声,再拿出锭银子放到小二手里,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这……” 小二犹豫。 谢玄又添一锭,挑眉:“可够了?” ...... “哟!郑爷来了!您每回坐的雅座都留着呢!” 小二格外热情地到门口去迎客。 “今儿有什么好菜?都给爷端上来!” 郑不懈吆五喝六。 “好嘞!郑爷真是大方,还记在郑府的帐上吗?” 郑不懈身后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小二却只问他。 “那当然!” 郑不懈最好面子,一口答应。 “爷,今天咱们家有好玩的,您可要听听?” 小二飞快地朝二楼瞟了一眼,又问。 “有屁快放!” “三十年陈酿今日开坛,数量有限,只够一桌享用。” “还不快端上来,爷什么时候短过你银子?” 郑不懈上钩。 “今日的玩法,与往常不同,竞价得酒。” 郑家老太爷去世已久,家中既无买卖也无官职,只是靠着点祖宗的余荫维持着体面,在梧州府这小地方勉强过得去。 肯和宁家这种商户联姻,不过是各取所需,宁寿长要利用郑家在官场的人脉为自己运作,郑家则是看上了宁琳琳的大笔嫁妆。 “这……” 郑不懈看着阔气,可兜里的银子都是有数的。 狐朋:“瞧不起我们郑爷是吧!” 狗友:“就是!兄弟们玩酒取乐,什么时候怯过!” 酒肉朋友,自然不肯放过热闹,一个接一个地拱火。 “郑爷来喽!开场!” 小二也趁火打劫。 这一嗓子,可算是给郑不懈捧到了云端上,再没有不玩的道理。 起价五十两,郑不懈想速战速决,直接叫到一百两。 梧州府偏远不比京城,近年来经济虽好些,可一百两买一坛酒取乐,也算是天价了。 谢玄悠哉悠哉开口:“二百两。” “二百二十两。” 郑不懈咬牙,心里盘算着身上的玉佩能当几个银子。 狐朋:“那是谁啊?” 狗友:“没见过,听口音像是外地来的。郑兄,咱可不能在外地人面前露怯!” 中间又有人抬价,转眼就被抬到了三百五十两。 谢玄又开价:“五百两。” 小二当众问:“郑爷可还要加价?” 郑不懈被架在火上烧,又不肯丢面子。 “五…五百五十两。” 谢玄:“七百两。” “你大爷的!找人抬价框本少爷是吧!” 郑不懈勃然大怒,拉住小二耍无赖。 “郑爷冤枉小的,这酒,三十年才开出这么一坛,老板给附近州县的达官贵人都发了帖子。郑爷您嫌贵,还有大把人抢着要呢!” 小二跪地求饶,说话却让郑不懈下不来台。 狐朋狗友哪管郑不懈买不买得起,只盼着热闹越大越好,最好能尝尝三十年的陈酿。 “谁说郑爷买不起!” “就是!一…一千两!” 郑不懈哑巴吃黄连,这时候退出,以后还怎么混? 谢玄朝他走过去,似笑非笑 “这酒归你了。郑二傻子。” “站住!” “怎么?反悔了?小二,郑爷出不起银子,这酒,还是给我吧。” 谢玄存着心捉弄他。 “他爷爷的!小的们!给他点教训!” 郑不懈被一千两激得脑子发昏。 谢玄抬脚踢了长凳飞过去,虾兵蟹将乌压压倒了一片,又随手在果盘里抓了颗核桃,直接打中了郑不懈的眼眶,吱哇乱叫成一团。 “酒来喽!郑爷,老板说给您打个九折,九百两。” 小二兴冲冲跑过来,讨银子。 “少来!哪有一坛酒九百两的!真当爷是好骗的?” 郑不懈不认账。 “郑爷的意思……要赖账?” “这回就算了,下次再敢骗我,小心你的狗腿!” 郑不懈理不直气也壮。 “老板有话在先,今日不管谁敢赖账,一律拳脚侍候。郑爷这样,小南楼以后没法开门做生意了。” 小二竟是个意料之外的硬茬。 “耍横的?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郑爷急糊涂了,小南楼的老板什么时候露过面?” 店里的伙计团团围上来,郑不懈也知道这小南楼有官家背景,见他们动真格的,也有点怂。 “我…我…回家里取。” “不好意思郑爷,老板说了贵重物品,概不赊账。” 小二皮笑肉不笑。 宁瑛瑛带着丫头们出来采买路上的吃食,看见热闹也凑上来,理清了来龙去脉,心里一动,出面解围。 “我这有块上好的玉佩,小二,可能抵得过酒钱?” 宁瑛瑛从腰上摘下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 “不好意思姑娘,老板说了,只收现银。” 小二拒绝,像是存心为难。 顿了顿:“姑娘不如和那位爷换。” 宁瑛瑛这才注意到谢玄,出神了片刻。 他倚着门站在阴影里,摇着扇子乐陶陶看郑不懈的笑话,那股少年意气风发的劲儿满的快要溢出来。 这才是美男啊! 她轻咳一声,说话也客气起来:“我这块玉佩值上千两,想和公子交换张银票,公子可愿意?” 谢玄又看到宁瑛瑛,没什么好感,还以为是她和郑家是一伙的,讽刺:蛇鼠一窝。 好好的美男子,可惜长了嘴。 宁瑛瑛白了他一眼,回击:“不换算了,你骂什么人啊!” “让他跪下认个错,我就和你换。” 谢玄不愿意和她多说,只照顾下方知让的面子,松口。 “放屁!我有什么错!” 郑不懈这时倒是硬气。 谢玄抬脚,又一颗石子打到了郑不懈的穴位。 他身上又疼又麻,嘴也软了:“好祖宗好祖宗我错了!” 宁瑛瑛实在看不下去,太丢人了! 踢了一脚他的膝弯,郑不懈腿也软了,跪下。 “公子满意了?” 宁瑛瑛问。 谢玄皮笑肉不笑,把银票扔在地上,接过玉佩,走人。 郑不懈这时却眼尖,看见了银票上的谢字,大惊:“谢家?你是谢家的人?” 郑不懈呆了,连他这个浪荡子都知道郑家和谢家的过节。 大魏开国皇帝为了增强军事力量,实行世袭领兵制,定远侯府的兵权五代单传,最后传到了女将军穆景云的手里。 穆景云嫁给靖国公谢意安后,生下长子谢玄。 当时,郑家老太爷还在朝中,因嫉恨定安侯府和靖国公府的权力,在谢氏夫妇出兵平乱时,偷偷将军情泄露给敌方。 因此,定安军大败,谢意安带着谢玄在西南流亡千里,九死一生,穆景云重伤血崩而死,埋骨他乡。 郑家老太爷不得善终,连累满门被贬回原籍梧州府,三代不准科考。 定安侯府的兵权在穆景云死后被收回兵部,靖国公府下野不问朝政。 虎狼之师散了,这些年只能靠怀柔政策应敌,西南边境再没个安生日子过。 谢玄的血液里有流亡的耻辱,有败兵千里的不堪与愤怒,像火一样灼烈,想刀锋一样尖刻。 他长成了热血沸腾的青年,习文、学剑、钻研兵法,像将要脱弦的箭,直指前程。 只是可惜,他连一兵一卒也无,每每请旨带兵西征,驳回他的借口花样百出。 渐渐地,他也算看明白了,皇上只想把谢家这头狼养在后花园里,在歌舞升平里消磨心智。 可悲可喜,谢家成了皇上的宠物,但也意味着,他可以对除了皇上的任何人,偶尔呲牙,亮亮爪子。 比如现在,他眉眼是冷的,唇边的笑也是冷的。 “回去告诉郑家人,定安侯府的恶鬼,来索命了!” 宁瑛瑛把软脚虾似的郑不懈送回郑府,进了院子,果然看到姐姐又顶着日头站在婆母院子门口立规矩。 “姐,又怎么了?” 宁瑛瑛问。 侍女也陪着宁琳琳跪在一旁,气得直淌眼泪。 “姑娘回来,提起要与姑爷一起跟家里进京的事,夫人大怒,说什么也不答应。” 宁瑛瑛去前厅说了来龙去脉,给郑老爷气个仰倒,一脚把郑不懈踢出老远。 “定安侯府!他长什么样?” “王八蛋!害我!” 郑不懈回过神来,大骂。 “是个年轻的公子,跋扈得很。” 宁瑛瑛补充。 心说,凶神恶煞的,白瞎一副好皮囊。 平心而论,方才那人的长相,可比她看的大魏美男子传里的画像好看多了。 郑老爷心里琢磨着,姓谢,又是定安侯府的人。手一抖,茶水扣了一身。 回神,“多谢宁家侄女。” “害!都是一家人嘛!谢什么!” 宁瑛瑛非但没听出逐客令,反倒坐下了。 “家里事多,就不留世侄女吃饭了。” 郑老爷又说。 “不客气,取了银子我就走。” 宁瑛瑛笑眯眯的,嘴边漾出两个小梨涡。 郑老爷本来是想装糊涂的,闻言脸色一僵。郑府月月闹亏空,一时半会,哪凑得出一千两现银。 “去将大公子和大房媳妇请来。” 郑老爷吩咐下人,又想搬出她姐姐。 “不用折腾姐姐。郑伯伯要是手头紧张,我也不是非得要这银子,九百两而已,算不了什么!” 宁瑛瑛这孩子,打小就脸皮厚,想什么说什么,像是没看出郑老爷脸色发绿。 话锋一转,表明来意:“就是……我要随父亲去京城,很舍不得姐姐。姐姐又放不下姐夫。我就想请姐姐姐夫一道去京城,小住几天……” “不行!” 郑夫人断然拒绝。 “好说!好说!只是小住几天,再说,不凡去送岳丈一程也是应当的。” 郑老爷按住夫人。 只是去趟京城,省了一千两银子,这买卖划算啊! 宁瑛瑛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郑不懈插嘴:“那银子……” “一家人嘛!分什么你的我的!不用还了!” 她自幼跟在富婆祖母身边,私房钱攒了不少,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能换姐姐自由她也愿意! 雀跃的像是只出笼的鸟儿,刚要走,回头又添了一句:“对了!郑伯伯想必不愿意在亲家面前丢脸面,我也怕挨骂,这事……咱们保密吧!” “这丫头!” 郑老爷不跟小辈计较,何况的确理亏,正是气笑了。 “死丫头!” 郑不懈可不领情。 “一个庶出的丫头,耀武扬威的!不愧是商户家教出来的,没嫡没庶,没规没矩!” 郑夫人气不顺。 “管好他!再有下次,我连你一起罚!” 郑老爷转念想起谢家的麻烦,骂道。 为您提供大神 李浪白 的《高嫁》最快更新 2. 趁火打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借题发挥 第二天一早,四驾马车从梧州府风风光光出发。 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一辆车,舒姨娘服侍宁寿长、带着大病初愈的三哥儿一辆,婆子丫头们一辆,余下一辆装些细软和家用。 大哥儿宁旭、女婿郑不凡,带着家丁护卫们骑马走在前头。 “你婆母这次怎么这样好说话,愿你放你和孙婿出来?” 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拉着两个孙女不停地说话。 宁琳琳笑眯眯睨了一眼宁瑛瑛,不言而喻。 老太太将宁瑛瑛揽到怀里,点了下她鼻尖,嗔怪:“又是你作怪!” 宁瑛瑛贴着老太太耳朵说了来龙去脉,不忘添上一句:“祖母可不许告诉我爹!” “你们两个,做妹妹的太精怪,当姐姐的又太稳重,容易受委屈。” “如今离了那个老太婆,看谁还敢给姐姐委屈受!” 宁瑛瑛亲亲热热抱着姐姐胳膊。 “了不得!这丫头了不得了!” 老太太咧嘴摇头打趣。 “以后要找个厉害的妹夫才行!” 宁琳琳是打心眼里担忧妹妹的婚事。 话锋一转,又道:“除了瑛瑛的缘故,我家公也想让不凡到京城,联络一些郑家久不走动的故交。”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老太太问。 “那日为难郑不懈的人,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宁琳琳问妹妹。 “只听说姓谢和什么侯府有关系。” “那十有八九是靖国公和穆氏夫人的儿子。” 宁琳琳简要说了前情,叹气,祖宗犯错,儿孙受罪。 “难怪,那姓谢的专找郑家的麻烦。” “你家公是想缓和与谢家的关系?” 老太太一语中的。 “就是,冤家宜解不易结,郑家老太爷也辞世了,总不好再继续结怨。” 马车忽然停住! 宁瑛瑛坐没坐相,一股惯性摔出去磕到了车梁上,额头登时就肿起了大包。 “怎么回事!” 老太太话没说完,一直箭穿过帘子冲了进来,钉到了车板上,险之又险! “哪…哪位好汉要过路费!别杀人!别杀人!” 宁寿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老太太搂着两个孙女不敢动弹,待箭声歇了,宁旭过来问安,宁瑛瑛才敢把帘子掀开。 外面只是一地的乱箭,却没看见贼人的影子…… 一旁的树丛里,郑不懈和一群黑衣人,猫腰蹲着。 “郑爷,接下来咋办?” 几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弓箭,围在郑不懈身边。 郑不懈伸出来一根手指。 “一千两!买你们的命!” 黑衣人发话。 “谢谢壮士!” 宁寿长松了口气,回头招呼管家:“快点拿钱!” “笨死了!” 郑不懈气结,打了黑衣人一拳,口型:“一万两!” “等等!一…一万两!” 黑衣人扯着嗓子改口。 “在下带着一家老小,是在没那么多钱啊!” 宁寿长不是拿不出,是心疼。 郑不懈又放一支冷箭到宁寿长脚边,示意黑衣人在说话:“少废话,要钱还是要命!” “要钱!” 宁寿长脱口而出,颤颤巍巍又急忙改口:“啊….不是….要命!我要命!桂东,快拿钱来!” “蠢货。” 谢玄坐在一旁矮树上看着,嘀咕一声。 随手折了段柳条,挠了挠郑不懈的后脖子。 “喂!” “别碰我。” 郑不懈以为是黑衣人碰他。 “一万两是不是少了点?宁家可是梧州府首府。” 谢玄问他。 郑不懈神经紧绷着,也没听出来异样,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道理,那两万两。” “咱俩五五分?” 谢玄踢了块石子,打中他的后腰。 郑不懈后知后觉,哇地一声大叫:“你谁啊!” “这么快就不认识你祖宗了?” “谢……谢……” 郑不懈浑身竖起了白毛汗。 “不用谢。” 谢玄跳下树,一脚踢掉了黑衣人手里的弓箭,拎着郑不懈走出树林。 宁寿长见得救了,直接坐在了地上擦汗:“多谢少侠!” 扣扣搜搜拿出五两银子,表示感谢。 谢玄瞟了眼宁寿长屁滚尿流跪坐在地上,没半点文人风骨,十分嫌弃。 又看了眼马车的方向,对上一双眼滚滚的眼睛,叫她:“你过来。” 宁瑛瑛正在车帘的缝隙偷看,冷不防被叫住,看清了人,跳下车。 “原来是你,多谢多谢!” “这草包交给你处理。” 宁瑛瑛把郑不懈的面罩扯下来,大惊。 “郑不懈?” “不懈?” 郑不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呵…呵呵…” 郑不懈挠了挠脑袋,干巴巴道:“我来送送你们。” “公子是不是抓错了人?” 人脏俱在,郑不凡下意识维护弟弟。 “一家子糊涂蛋,我懒得说。” 谢玄无语,方知让怎么看上这样一户人家? “这次的事谢谢你。” 宁瑛瑛上前正儿八经地道谢,心里想起靖国公府早年的经历,还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有过童年创伤的人,长大很有可能离经叛道,谢玄嘴毒了点,也情有可原。 “你那是什么眼神?” 谢玄何其敏锐。 “那个……” 宁瑛瑛清了清嗓子。 “我是受人之托,离郑家的草包远点!” 宁瑛瑛点头,大约猜到他是看在方知让的面子上才肯出手相助。 “知道了。我这就让护院把郑不懈送回去。” 谢玄一挑眉,看好戏似的坏笑:“晚了。” 几个穿着官服的人策马而来,原来他早就让护卫去报官了! “属下见过谢世子!” 府衙大汗淋漓,来得倒是快。 他们已经出了梧州府地界,来的自然是上河府的府衙。 “他是个世子?” 宁寿长眼睛一亮,问宁旭。 “这草包交给你了,好好关上他几日。” 谢玄冲着郑不懈抬了抬下巴,示意。 “下官明白。” 府衙听话得很,顿了顿:“不过…是什么罪名?” 谢玄看着满地乱箭,胡诌:“刺杀我。” “你胡说!我才没有。” 郑不懈赶紧辩白,谢玄是想让他死啊! “属下明白。来人!带走!” “谢公子仗义,郑某感激不尽,可这到底是家事,岳父也愿意谅解……” 郑不凡上来求情。 “是是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算了,算了。” 宁寿长还指望郑家继续帮他,也来打圆场。 谢玄看了宁瑛瑛一眼,问:“你怎么不求情?” 宁瑛瑛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包,皮笑肉不笑:“他活该!” “带走!” 谢玄示意府衙。 郑不懈骂骂咧咧:“宁瑛瑛!死丫头!我早晚扒了你的皮!” 郑不凡上马,转头要回梧州府送信,被宁琳琳喊住:“不凡等等!差人回去传信就是。” “瑛姐儿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 郑不凡非但不道歉,语气里还带了抱怨妻子的意味。 宁瑛瑛护着姐姐,也没了好态度,跳上马车把箭拔出来,扔在郑不凡面前。 “姐夫,你看好了,要不是祖母命大,那箭这时候都从她心口穿过去了!” 宁瑛瑛又质问郑不懈:“我得罪你什么了?昨儿的银子还是我替你还的!怎么好赖不分呢?” 郑不懈也是满腹的牢骚委屈,郑母怨他,说都是因为他,才让郑不凡跟着宁家去倒插门。 郑父又怪他不争气,才惹出事端,又在亲家面前丢了脸面。 郑不懈里外不是人,生了一肚子窝囊气,全都迁怒到了宁瑛瑛的身上,才有了今天这事。 宁寿长听过来龙去脉,心里一半高兴一半害怕,高兴总能在郑家面前直起回腰板,又怕把人得罪狠了,影响仕途。 想了想,出面和稀泥。 “我做主,这事就算了。” 做主?做谁的主? 谢玄耳旁风似的,强硬:“带走。” “我是他们的爹,你这后生怎么管闲事?你是哪家的世子,也管不到我们家的头上?” 宁长寿难得硬气一回,又是侯又是爵的,天底下的世子多了,犯不上为他得罪亲家。 “爹,他应该是靖国公府的。” 宁旭看出了门道。 “靖国公怎么了!靖国…” 宁寿长忽然刹住话茬,回过神来,翻脸比翻书还快:谢…谢世子也要回京?咱们顺路,不如一起走? 这话一出,郑不凡更尴尬了,眼睁睁看着郑不懈被带走。 谢玄自来熟得很,径自上了马车。 “诶诶诶!你怎么不骑马啊?” 宁瑛瑛叫住他。 “这么远的路,谁要骑马?” 谢玄说的理所应当。 “没关系!没关系!” 宁寿长把舒姨娘和三哥儿赶到另一辆马车里,就差把谢玄当神仙供起来。 “您坐我的马车,我骑马,我最喜欢骑马了! “对了,到洛神府的时候停一停。” 谢玄又说。 “好说!好说!” 宁寿长眉开眼笑。 老天助他啊!还没进京就结识了靖国公府,官运亨通啊得很! 宁瑛瑛翻了个白眼,大约也猜到了谢玄要做什么…… 洛神府,如其名,是大魏的美人之都,尤以花街柳巷最为出名。 “纨绔,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我瞧这孩子明目达聪,不像轻浮之人。” 老太太眼明心亮。 “您呐!就喜欢好看的人!” 宁瑛瑛不以为然,撇嘴,觉得谢玄这个人桀骜又难相处。 “他哪里不轻浮了,分明浑身上下都轻浮得很!” 本来是急着进京赴任,可有谢玄这个活祖宗在,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吃好住,俨然游山玩水一般。 与此同时,有快马到京城送信。 “回皇上,二爷从梧州府出来了。” 太监收了信回禀。 “他都做了什么?” 皇上问。 “给郑家的次子揍了一顿,匡了人九百两银子,又把人送到上河府的大牢里。” “就这些?” 阴晴不定。 “就这些。给郑家老爷吓得,让郑大爷随岳父进京,想去靖国公府走动走动,服软呢!” 太监捡紧要的如实说。 “臭小子!” 皇上的脸色和缓,关心道:“他回京了?” “没呢!二爷想是出了气,这回跟着宁家的队伍,一路上游山玩水,逍遥着呢!” 讲得绘声绘色。 “哪个宁家?” “大约是花甲之年考中翰林的那个宁寿长。” 国师在一旁,缓缓开口。 “宁家的幺女是方知府次子的意中人,二爷大约是看着方家的面子,才和他们一路的。” “国师,你觉得,朕是不是太放纵西辞了?” 太监退下后,皇上问。 他对谢玄的防备与关爱兼有之,常常矛盾。 “二爷这样,顶多是不痛不痒闯些小祸罢了,可比让他到军营里去,省心多了。” 为您提供大神 李浪白 的《高嫁》最快更新 3. 借题发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愿者上钩 了洛神府,谢玄直接钻进春月楼,其余宁家诸人到客栈休整车马。 郑不凡一路上拉着张脸不说话,摆明了心里有气,好在宁瑛瑛素来心大,也没在意。 “好了姐姐!放宽心,别生气了。” 她替宁琳琳宽心。 “我不是生气,这事不怪你。谢公子是摆明了要借机发作,拿郑不懈出气,只是你姐夫……” 郑不懈险些闹出人命,他却连个歉意也无,反倒责怪起她们这些受害者。 “郑家在梧州府那一亩三分地还是说得上话的,郑二顶多受点皮肉之苦,想来姐夫传信回去,很快就有人把他赎出来。” 和谢玄这两次接触,宁瑛瑛觉得他看似在随心所欲地惹麻烦,其实下手很有轻重,但也不明白,千里迢迢到梧州府闹这一场是为了什么? 甩开心事,拉着宁琳琳出去,“好不容易来了洛神府,咱们逛逛。” 这厢,谢玄躺在春月楼雅间的贵妃榻上,听着小曲儿悠闲自在。 “月娘,换一首。” 熟稔的很,像是常客。 “别换!我觉得这首好得很!” 春月楼的老板杜远帆推门进来,与他更不见外,在果盘里捡了个桃子啃起来。 含含糊糊问:“事情查怎么样了?” “宁寿长借着和郑家的姻亲关系攀上江南主考傅薄,使银子换了个赴京试的名额。” 谢玄在梧州府这些天,表面上净是招猫逗狗,正事一点没耽误。 “果然是这样。我看过他的卷子,倒有几分真才实学,就是迂腐了些。” 显然,宁寿长早就被盯上了。 “打算怎么办?” “再等等吧,傅家的门生众多,不是那么好拉下来的。” “你是不想动?还是中了美人计?” 杜远帆推开窗,看着在街面上闲逛的宁家姐妹。 杜远帆嘴贱,谢玄顺手用酒盏掷他,一闪,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诶呦!” 宁瑛瑛差点被酒盏砸了头。 “抱歉姑娘!我手滑!可有受伤?” 杜远方急忙冲下来,问的却是宁琳琳。 饶是他在美人之都长大,也不得不承认,宁寿长这两个女儿的确绝色。 “没事。” 宁瑛瑛觉得这酒盏眼熟,又往上看了一眼。 “我请姑娘喝一杯,当作赔礼。” 杜远帆殷勤得很。 “公子不必客气……” 宁琳琳觉得这人毛手毛脚的,拒绝。 宁瑛瑛拿着酒盏把玩,“好啊!” 三人坐下没多久,菜都还没上齐,忽然来了个披红挂绿的中年女子,后面还牵着个和宁瑛瑛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宁姑娘!我们母女两个终于等到你了!” 这女人叫柳心,曾是洛神府有名的花魁,近年落魄了才不怎么露面。此刻,正拽着宁琳琳的衣摆不松手。 “你们哪位?” 宁瑛瑛把宁琳琳护在后面,警惕。 “她是你们的妹妹啊!宁大人十七年前参加科考时,路过此地,与我……” 十七年前,正是柳心在风月场上得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尽在不言中。 “这些年来,我们母女二人一直在找他。” “你怎么知道我们姓宁?” 宁瑛瑛反应极快。 “我……” “我本不便插话,但,姑娘家总有不便,不如叫你们家里人来。” “知道不方便插话就闭嘴!” 宁瑛瑛白了他一眼,花孔雀似的轻浮,没安好心。 质问柳心:“连我们进这洛神府也不过一个时辰,这位柳娘子怎么,消息怎么这样快?” “我……宁家大张旗鼓包下了悦来客栈,我怎么不能知道了?” 柳心话锋一转,端得是千娇百媚:“宁郎!” 宁寿长来得倒是出乎意料地快,谁去报的信? “真是你,真的是你!” 宁寿长书读得脑子都糊涂了,不问来龙去脉,竟先诉起衷情。 “宁郎看看,这是咱们的女儿。” 柳心赶紧把身后的秀丽姑娘拉过来。 “这一看就是我的种。” 宁寿长笑嘻嘻应下。 “爹……” 宁琳琳皱眉,觉得荒唐。 “宁郎手臂上有一块棕色胎记,她也有。” 柳心趁热打铁,堵住宁琳琳的疑问。 “没错!没错!是我的!” “那我们母女二人……” “当然是一起进京。” 宁寿长满口答应,添丁进口,好事啊! 宁寿长喜滋滋带着母女二人回去了,介绍给众人。老太太舟车劳顿,正歇着没露面,倒是意料之外的人反对。 “我不同意。爹认女儿我没话说,但娼妓绝不能入门。” 在宁家,宁旭说话,要比宁寿长这个甩手掌柜有用的多。 “老子要纳妾,关儿子什么事。” 宁寿长不高兴。 “要是不想让御史参宁家一本,就纳!” 宁寿长十七岁生了宁旭,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过问,宁旭却多智强势,近几年愈发精明强干,他是有些怯这个长子的。 “宁郎……” 柳心哭唧唧。 “劝你省省,他死了三个老婆,可不是梁山伯许仙那块料!”宁旭可没怜香惜玉的心,一句话把柳心的哭声也怼了回去。 “那…总不能把人家母女两个扔在这,先跟咱们进京,我再找个宅子安置,不让她进家门就是。” 宁寿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次日,谢玄左拥右抱上了马车,像是要把整个春月楼的莺莺燕燕搬回京城。 “谢玄!出来!” 宁瑛瑛总算逮到了他。 “宁姑娘,公子请你上马车说话。” 月娘出来,笑吟吟请她进去。 “找我何事?” 他眼下有两道乌青,像是一宿没睡。 宁瑛瑛懒得嘲讽,这副姿态,在花楼里泡一日能有什么好事? 拿出昨日收下的那个酒盏,放到他的酒壶旁边,凑成一对。 “谢谢宁姑娘。” 谢玄倒坦然,一起走了这么些日,她能认出他常用的酒器,也不奇怪。 “柳娘子是你安排的?” 宁瑛瑛开门见山。 “是。但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不感兴趣!但,不许伤害我家人。” 谢玄的关子没卖成,觉得无聊,又抛钩:“你爹的官,是买的。” 宁瑛瑛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回过头来想想,宁寿长考了一辈子都没中,偏是和郑家联姻后就高中了,的确是有猫腻。 心里叹气老爹不省心,更不知道谢玄打的什么算盘。 宁瑛瑛本就不想趟这个浑水,也做不了什么,索性摆烂:“那你去举报吧。正好,我还不想进京。” 科举舞弊年年都有,后果无非就是销了功名,宁家又不指着俸禄吃饭,顶多就是丢人,但能回梧州府安生过日子也没什么。 谢玄懵了,不是……这丫头,怎么软硬不吃啊? 各怀心事的一路,总算走到了京城。 谢玄拉着一车花枝招展的美人,刻意停在在城门口现眼,与宁家诸人告辞。 还没等走,迎面骑马飞奔来个姑娘,飒爽又骄矜。 “西辞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 这姑娘一手掀开车帘,登时大怒,把莺莺燕燕拉下车:“你们都给我下去。” “慢着。” 他左拥右抱温香软玉,一身懒骨头,斜睨着康宁公主,不悦道:“你做什么,一来就搅了我的好事。” “你怎么能这样?” 康宁公主被他气得眼眶都红了,小女儿的心思溢于言表。 “我找我的乐子,关你什么事?” 谢玄的视线落在一旁正看热闹的宁瑛瑛身上,又瞥了眼斗鸡似的康宁,勾唇。 祸水东移:“宁姑娘,别忘了我与你说的话,咱们回见。” 果然,康宁公主狠狠剜了宁瑛瑛一眼,追着他离开。 “你和谢世子啊,你们两个…嘿嘿,关系不错。” 宁寿长若有所思。 “你哪里看出我们关系不错。” 宁瑛瑛正在心里问候谢玄,还没进京,就替她惹恼了公主! “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嘛!谢世子人长的漂亮,家世又好,你要是能攀上高枝,你爹我也要跟着沾光。” 宁寿长对自己女儿的长相很有信心。 宁瑛瑛翻了个白眼,问:“他家世好,长得好,为啥娶我?爹你准备给我多少嫁妆?” 宁寿长:…… “您就是再读一百年书,也摸不着人家的门槛,想得美!” “讨债鬼!都是讨债鬼!” 宁寿长气得跺脚,骂道。 宁家没安顿好宅子,只在喜雨巷租了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刚到门口,就见几个衣着不凡的人等在外面。 “来人可是梧州府宁家?” 身材干瘦、一脸精明相的老人迎上来。 “正是。几位是?” 宁旭问。 “在下潘富贵,是国师府的管家。” “潘总管!哎呦呦!怎敢劳您大驾!” 宁寿长跳下马,好一阵奉承。 “宁大人客气,国师让在下来给大人接风。” “宁某一届书生,怎敢让国师如此看待,惭愧,惭愧。” 宁大人三个字可叫到了他的心坎上,也不想想,国师为何对他一个六品小官如此殷勤? “宁大人与靖国公世子一起入京的?” 潘富贵问。 “是,我们的关系好得很,一路互相照应的。” 宁寿长只当是沾了谢玄的光,表现得更亲厚。 潘富贵煞有介事地打量了身后的宅子,渐渐入题:“大人这住所…似乎挤了些。” “让您见笑了,我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置办家业。”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宁大人这样的才子,在住所上受委屈。翰林院,可都指望着您增光添彩呢!” 潘富贵几句话,给宁寿长捧得飘飘欲仙,不知所谓。 吩咐下人:“去,替宁大人找个好宅子住。” “大人您忘了,咱们国师府在东街翠鸣巷,正有处宅子在售呢!” 下人回话倒快。 “瞧我这记性,宁大人有福气,赶的早不如赶得巧。这处宅子是国师的别院,觉得闲置浪费了好景致,才要出手。” “好!好!能沾沾国师大人的福气,宁某求之不得。” 宁寿长一辈子呆在书堆里,最擅长纸上谈兵,对京城里的明枪暗箭一点没防备。 倒是宁旭,还警醒些。 “潘总管,置宅的事倒不急,今日车马劳顿,不如先进院一叙,尝尝梧州新茶。” “叙什么叙!潘总管,宅在宁某要了,您开个价!” 宁寿长早已乐开了花。 “宁大人豪爽。” 潘富贵比了个数。 “四万二?桂东,拿钱。” 宁寿长还当是在梧州府呢,四万两能买个大宅子。 “宁大人说笑了,四万二,怕是连个门面也买不到。” 下人打趣。 “四十二万两!?” 宁寿长被泼了盆冷水,高枝也不是那么好攀的。 宁家在梧州府是富户,到了京城便不够瞧了,四十二万两,可抵得上宁家两房两三年的收入了。 “京城寸土寸金,何况是东街的大宅子,楼台水榭都是现成的。” 潘富贵也有意试探他的家底,又说:“宁大人若是嫌贵,看在国师爱才的份上,四十万两,凑个整。” “不瞒潘总管说,我宁家虽小有家私,可四十万两,一时半刻,的确难以负担。” “宁大人步步高升,总要在京城里长长久久的做官。” 听着像是恭维,可细嚼,却品出几分威胁。 “这怕什么!大人先付五成就是,余下的,待有了闲钱慢慢还起来。” 宁寿长半是不舍得拒绝国师府的示好,半是不敢因此将人得罪了。 二房在梧州府的营生,一年的净收也有十几万两,除去花销,最慢不出三五年就能还清。 一咬牙,答应了:“多谢潘总管体谅。” “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定了!” “后日国师府的姑娘们举办赏花会,您家诸位姑娘,也同去玩玩。” 潘富贵总要让他先尝到一点甜头。 宁寿长眼睛一亮,顿时觉得银子花得值:“多谢潘总管。” 为您提供大神 李浪白 的《高嫁》最快更新 4. 愿者上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醉宿百花 初九,沙屏县主循例进宫给皇后请安,出了东宫门,遇上了国师等在马车前。 “沙屏县主,好巧。” 国师主动迎上去。 出嫁从夫,沙屏县主是靖国公谢意安的续弦夫人,宫里宫外的人都称她一句靖国公夫人。 偏国师颜午此此称她为沙屏县主,一如从前。 “不巧,国师大约是在这等着本县主。” 她很不客气,圆长的媚眼上睨,很有风韵。 “什么事?说吧。” “靖国公世子回京了,载了一车的美人,气得康宁公主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皇上心疼女儿,有意赐婚。” 国师的十分精神,三分用来应付皇上,剩下的七分,都放在了靖国公府。 皇上心疼女儿是一方面,于私,他对谢玄有愧怜;于公,娶了康宁公主,既能保他一世荣华,又绝了他再带兵的可能。 “我大魏朝历来驸马不当差,正适合那个纨绔。” 沙屏县主嫁给靖国公后,也生养了一儿一女,作为谢玄的继母,她对谢玄称不好不坏,就是忽视。 表面工夫周到,吃穿用度一视同仁,可再用心也没有了。 “他娶了公主,虽不能做官,可爵位会更上一层楼。靖国公府继承人的身份,无人能撼动。” 国师更进一步,有马车挡着,二人呼吸相接。 蛊惑似的,一字一句:“你们母子,就要仰人鼻息了。” “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翰林院新来了个小官,名叫宁长寿,是个喜欢攀龙附凤、投机取巧的庸才。你想个法子,让谢玄娶了他家的女儿。” “谢玄就是再不成器,也不至于娶个商户出身的女子。” 沙屏县主自然听说了,和谢玄一起入京的那个宁家。 “那就要看县主你的本事了,只要让他娶了宁家的女儿,我保证,不出两年,他定会身败名裂。” 国师修眉俊眼,盯着她的目光里,有明目张胆的算计和占有。 “于你,又有何利?” 她问。 “县主只要知道,这样做,日后,无论爵位还是家产,都是你母子二人的。” 只说她,却不言及自己的野心。 “那你呢?” 她抬手,替他抚平衣领的褶皱,温声软语。 国师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莞尔:“臣告退。” “诶!沙屏姑母,您也要出宫?” 原来,他是看见了后面的康宁公主。 “是啊!你这是……要找西辞去?” 沙屏县主有几分不自在,再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国师,拉着康宁上马车。 “若你能嫁给他,我是再高兴不过了,只是西辞这孩子叛逆,沾花惹草的,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哼!凭她什么家花野花,我看上的人,谁也别想抢!” 康宁是当今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倨傲、跋扈,对谢玄势在必得。 “唉!算了……” 沙屏县主故意装作欲言又止,一副操碎了心的慈母模样。 “你跟我来就是。见了他,好好说。” 天下第一纨绔回京,整个京城的花花公子都闻风而动,到百花楼给谢玄接风。 “今天的诸位的玩乐!都记在我的帐上!” 谢玄一身极亮眼的紫袍,腰系玉带,手持玉骨扇,桃花眼浸了京城的风露愈发佻达。 众星捧月般坐在上首,揽着莺莺燕燕吃酒取笑:“可想我了?” “二爷瞧瞧,人家的眼圈都青了,怕是在外面有了新人,忘了我们。” 莺莺娇滴滴抱怨。 “新人?” 谢玄又吃了盏甜酒,好脾气地哄美人开心:“哪有什么新人。” “都说二爷这趟去梧州府,是为了个美人,叫宁什么来着……” 燕燕媚眼如丝。 “宁瑛瑛!” 这个莺莺又说。 “就是,在座的谁人不知,二爷可别哄我们!” 燕燕不依不饶。 “谁说的?” 谢玄手里拿了指羽箭,坐没坐相地往前面的银瓶里投,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呐!就是那边的几位公子。二爷虽不在京城,可有关您的消息,可是一刻都不曾停呢!” 谢玄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哥几个看着面生,是哪家的?” 谢玄提着酒杯走过去,三分醉意演出十分。 “御史王家、禁军刘家、街道司郑家。” 几个人自报家门。 “敢在外年嚼爷的舌根,我摘了你们的狗胆!” 谢玄忽然发难,摔了酒杯,来势汹汹。 “西辞!不可放肆!” 沙屏县主来得正是时候,身后还跟着康宁公主和几个侍女,浩浩荡荡,丝竹声骤然停了。 “你又是哪个?” 谢玄仍是醉眼朦胧,随手又拿起一杯酒,便要灌她。 “跟我回家!” “原来是县主。” 谢玄拂开她的手。 他满腹烈酒,说话吞吞吐吐,偏生纵情自在得很,犹如醉烂的桃花。 当众羞辱:“你也来这找乐子?我爹知道吗?来人!安排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候好县主,有赏!” “西辞!沙屏姑姑好歹是你的继母,你怎可如此…如此地……” 康宁公主出来打抱不平。 “你又是哪个?” 莺莺推开她,揽着大醉的谢玄往楼上去:“二爷,走,咱们接着喝。” 谢二爷又醉宿百花楼,第二天一早,又闹了起来…… “二爷快醒醒!出事了!” 谢玄的贴身侍卫三斤叫人。 “什么事啊…晚些再说!” 谢玄乏的很,翻了个身继续蒙着脑袋睡大觉。 “不知道哪来的姑娘,在门外哭哭啼啼,说是昨夜被二爷毁了清白,要您负责呢!” 三斤当然知道有诈,二爷昨夜根本就没在房里,天快亮了才回来。他和四斤两个人守在这,别说是个姑娘,连只苍蝇也没飞进去过。 谢玄眯着眼,看了眼外面火辣辣的大太阳,嘟囔:“要哭就让她哭去。” 再睡醒已经过了午时,谢玄慢条斯理用了午膳,又换了身新衣裳,才不紧不慢下楼。 听说那姑娘浸了暑热,已哭晕了两回。 “你是哪个?找我什么事?” 花花公子的派头十足。 “我…我是国师府六姑娘,昨晚我与好友来此看热闹,被…被你强行掳了去……” 颜芳陆在大太阳底下跪了半日,吃尽了苦头。 “竟然是国师府的!” 围观群众喜闻乐见豪门丑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国师颜午一生未婚,这位六姑娘是颜家长房的庶女,颜午的侄女。 谢玄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靠着摇椅躺在檐下,脸上盖着扇子遮阳。 “说说,我是如何轻薄你的?用了哪些花样?几更方歇?” “这…我如何说得出口。” 颜芳陆楚楚可怜,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不说明白,我怎么对你负责?” 有点不耐烦,哭得他头疼。 “昨夜,你饮醉,带我去了天字三号房,强迫于我,直至三更方歇。今早醒来时,你还在睡着,我才能逃之夭夭。” 说完,像是再不堪回首,失声痛哭。 “我娶你吧!” 谢玄忽然坐起来,欺身用扇柄抬起她的下巴,笑里藏刀。 颜芳陆愣住。 “我娶了你,如何?” 谢玄又重复一遍,脸上的阴影由浅至暗,将他的满面风流里,拢出几重道不明的压迫。 “国师府的姑娘嫁到我靖国公府,也算门当户对。正好,我缺个娘子。” “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宁可一头碰死,也不愿如此屈辱成婚。” 她竟不愿嫁,那闹着一出,意欲何为? “不嫁算了,那你哭什么?” “被你当众如此羞辱,我不如一死!” “你怎么不正面回答问题啊?那咱们怎么聊?” 他屈指,用关节抵了抵喉咙,轻咳了一声。 慢悠悠开口:“不如你说说,你想要什么?银子?还是……要我的命?” 颜芳陆一言不发,只是悲痛欲绝,起身要撞墙自尽,当然被围观群众拉住了。 “我昨晚喝醉了?” 他也一头雾水,好在,有得是时间耗下去。 “是。” 谢玄声音含着笑,恰到好处地戏谑:“三斤,快去报官,你二爷我昨夜醉的人事不省,被这姑娘轻薄了!” 这下,不仅颜芳陆噎住哭声,连围观群众也呆了。 京城里官家望户的官司,都是大理寺下面的街道司衙门出面,来得倒快。 大理寺少卿秦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谢玄,苦这张脸问:“二爷……又怎么了?” 才消停了几天呐!这位祖宗又回来了! “我昨晚喝醉了,这姑娘,夺了我的清白。” 谢玄浑身透着懒劲,长腿闲闲地摇来摇去,发愁似的揉了揉眉心。 “……” 秦制清了清嗓子,求他:“别闹。” “谁跟你闹了,这么多人听得清清楚楚,不信你问他们。” 围观群众被他胡搅蛮缠搞得满脸问号,不过,要是非得这么说,也行。 “呜呜呜……谢世子这样,我真是没法活了。” 颜芳陆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看见官差,才开始动起真格的。 拔出金钗,牟足了劲直接往胸下三寸扎,血溅当场。 “这……” 秦制脑仁疼。 谢玄瞥了一眼她的伤处,哼笑一声,终于收了扇子站起来。 大喊:“这出戏演完啦!还有吗?再不出来,我就把她扔到乱坟岗去啦!” 扭头,吩咐三斤:“去,给她扔到乱坟岗!” “她要是死了,我什么罪名?” 又问秦制。 “强抢民女?” 秦制挠了挠脑袋,被谢玄折磨这么多年,也有点莫名其妙的默契。 回眼看了眼百花楼的招牌,又喃喃:“逼良为娼?” “那你还等什么?抓我啊。” 谢玄认罪那叫一个积极主动,自己抢过衙役手里的手镣,轻车熟路带上。 推了还在发懵的秦制一把,催促:“快点带我回大理寺!我等着看下一出唱什么呢!” 为您提供大神 李浪白 的《高嫁》最快更新 5. 醉宿百花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冤家聚头 初十一大早,宁寿长就亲自上阵,替两个女儿置办新衣裳、新首饰,又雇了好几个得体的丫头婆子。 “瑛瑛,咱们家的前程都靠你们了!” 宁寿长对女儿信心十足,好像已经看见了乘龙快婿登门。 宁瑛瑛记挂科举舞弊的事,有心提点他不要太张扬,劝道:“爹,你好不容考上了,先做好官是正经。” “知道知道,咱们得先打进京城的社交圈子里,爹才能大展拳脚!” 宁长寿哪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又嘱咐宁琳琳:“替你妹妹掌掌眼,哪些好的人家、好的公子哥儿,留心着些!” 泼浪鼓似的,转头又告诉宁瑛瑛:“还有那个谢世子,今天大约也会露面的,表现的亲厚些!” 国师府门前车水马龙,宁家的车驾停的远,姐妹两个只好走过去,都到了门前才有个小丫鬟来迎接。 不知是有人推波助澜,还是巧合,谢玄和宁家一起回京的事,就被传成谢二爷和宁家女有私情,千里迢迢去梧州府接人。 据说一路上打情骂俏,连康宁公主都看见二人在城门前依依惜别,亲热的很。 这可不得了了! 谢玄再怎么纨绔,有真金白银的爵位在身上,又匹配那样一张脸,京中想嫁到靖国公府的官家女子只多不少,只是碍着康宁公主的身份,才不敢放肆罢了。 可面对宁瑛瑛这等小门小户的姑娘,谁又肯服气呢? 宁瑛瑛才一露面,就结结实实吃了个下马威。 国师府人来人往,领路的小丫鬟一眨眼就没了影子,留下姐妹二人眼巴巴在回廊里站着。 “幼稚。” 宁瑛瑛叹气。 托谢玄的福,那日一见公主要活剥了她的眼神,就知道今天这圈子,不是那么容易混的。 国师府的亭台楼阁重重叠叠,姐妹两个转晕了也没找到女客落座的地方。 “这边都是男客,咱们总不好一直在这,找人问问吧。” 宁琳琳提着万分小心,生怕给宁家丢人。 “两位姑娘且慢。” 迎面来了两个公子。 年长一些的斯文文,温和贵气;反倒是年轻一些冷着张脸,看着就不好相与。 “想必二位就是宁翰林家的女儿吧?” 年长些的先开口。 “是,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宁琳琳应下。 “我是二皇子,这是我六弟。” “民女给两位殿下请安。” “起来起来!今日不必拘礼。” 二皇子谦谦君子,很有风度。 视线隐晦地在姐妹二人身上转了转,赞道:“怪不得你们落单,京中的名门闺秀都已经被比下去了。” “不敢当,二殿下这话,更让我们没有立足之地了。” 宁瑛瑛可不敢戴上这顶大帽子。 “这是我家小妹,宁瑛瑛。” 宁琳琳介绍。 “难怪西辞在梧州府乐不思蜀。” 二皇子这话未免太冒犯轻浮。 “走吧,带你们去花园。”反倒是一旁的六皇子,少言寡语。 果然女眷们都在后院赏花,看见两位皇子,纷纷起身见礼。 “六哥也来了!稀客呀!” 康宁公主显然心情不错。 “在国师府设宴,你算是半个主人,怎能如此怠慢客人。” 六皇子语气严肃。 这话也没错,康宁公主和六皇子都是已故的颜贵妃所生,国师府算是他们的舅家。 六皇子性子孤僻冷傲,康宁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也不大敢亲近,只小声哼哼:“六品小户,哪配我招待。” 怯他,不情不愿请宁家两姐妹:“入席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宁瑛瑛先后经历了,被泼茶、绊腿、蜜蜂追、虫子吓、言语奚落……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她姐妹俩,满屋子就没有三品以下家的女眷,只好一一都忍了。 “诶呀!” 康宁公主大叫一声,慌里慌张:“我的玉佩呢!” 宁瑛瑛扶额,又来了…… 女眷们一窝蜂地聚起来,又帮公主找起玉佩。 “这可是我母妃的遗物,千万不能丢了!” 看样子是真急,泪光盈盈的,就要哭出来。 “劳烦宁妹妹让一让,我看看玉佩是不是掉在这了。” 来人是御史王家的姑娘,温柔娴雅,是在场唯一不曾对宁瑛瑛姐妹两个恶语相向的人。 宁瑛瑛起身,借矮桌遮掩着,王思谊不动声色把玉佩扔在她的裙摆上,贼喊捉贼! 好家伙!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找到了!” 王思谊再把玉佩捡起来,殷勤着给康宁公主送过去,“原来是在宁姑娘的脚下!” “唉…” 宁瑛瑛叹了口气,无语。 此时,她辩解也是白说,谁会不信御史大人的千金,信她这个不速之客? “来人!把这偷东西的贼女给我拿下!” 玉佩裂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康宁心疼又恼火。 “殿下这是怎么了?” 来的是个熟人,管家潘富贵。 “宁姑娘藏了殿下的玉佩。” 七嘴八舌,众口铄金。 “殿下想如何处置?” 有人在康宁耳边出主意,嘀咕:“她若有牢狱之灾的案底,就不能嫁给谢二爷了。” “把她给我关到大理寺去!” 康宁眼睛一亮。 “殿下,我妹妹她……” 宁琳琳急的脸都白了,就要跪下求情。 宁瑛瑛一把拉起她,安慰:“没事的,姐姐安心。” 这边起了风波,男客三三两两看过来。 “怎么回事?” 难得,六皇子竟挡在宁瑛瑛前面,开了尊口过问。 “没事。” 她笑嘻嘻的,瞥了眼王思谊,讽刺:“被狗咬了。” 好歹是官家女客,宁瑛瑛去大理寺的待遇不差,坐着国师府的马车,由潘富贵一路护送。 “潘管家,公主不会真要了我的命吧?” 她倒还有心情闲聊。 “宁姑娘放心,等公主消气,查明了真相,自然就放您出去了。” 潘富贵对宁家的态度一直不错。 “您也觉得不是我啊?” “说句逾矩的话,姑娘们之间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 潘富贵显然是见惯了。 “那我就放心了。劳您也告诉我爹一声,省得他着急,又被匡了冤枉钱。” 宁瑛瑛这话像是在打趣他。 “这是自然。宁姑娘在大理寺要用什么吃的喝的,尽管提就是。” 不动如山,只当没听出来里面的机锋。 “潘总管能不能借我几个钱?想来在牢里要好吃好喝,免不得使银子。” 宁瑛瑛重活一世,倒是不怕死了,却添了许多娇脾气,怕苦、怕疼、尤其怕饿肚子。 “姑娘说笑。” 潘富贵是出了名的貔貅,只进不出。 “没说笑,我这个人有胃病,还有心疾,但凡吃不饱、睡不好就要发作。” 她信口开河。 又试探:“我要是一命呜呼了,您和国师也没法交代是不是?” 平心而论,她总觉得国师府连日来的殷勤是有所图,尤其是看见今天来客并没有向宁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之后。 潘富贵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装没听见。 “我还是一头碰死在牢里算了!免得要受苦!” 她声音有点发抖。 “好了好了,我给姑娘就是….” 潘富贵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出荷包,扣扣搜搜要拿出几块碎银子,敷衍她。 “够了够了!” 玉手却快,一袋银子都夺了去。 笑眯眯,嘴甜:“多谢潘总管。” ...... 不是冤家不聚头,谢玄也陷在大理寺,坐在牢里的稻草堆上,隔着铁窗抓住秦制的衣裳不让人走。 “你说,是谁要害我?” 谢玄一本正经问他。 “不知道。” 秦制心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那是国师府的姑娘,还不明显吗? “那你说国师为什么要害我啊?” 谢玄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知道。” 秦制假笑……那肯定是不想让你娶公主呗。 “你说他为什么不想让我娶公主啊?难道是怕我成了皇上的女婿,动摇他大魏第一宠臣的地位?” 谢玄像是秦制肚子里的蛔虫。 “爷,您别折磨我了,我就在大理寺混口饭吃。” 秦制哭丧着脸,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是真不想掺合! “你前途好着呢!” 谢玄只是无聊,想找个人折磨。 拍拍他肩膀,“跟爷混?保证让你当上大理寺卿。” 秦制点头如捣蒜,跟您混我早晚饭碗不保! “宁姑娘,这边来。” 宁瑛瑛觉得潘富贵也不错,坐牢还安排了个清净的雅间。 宁姑娘?谢玄听见动静,探出个脑袋张望。 “宁姑娘对我真好。知道我坐牢了,也要追随。” 他瞥了眼潘富贵,半真半假调侃。 “真巧,谢二爷怎么也惹上牢狱之灾了?” 宁瑛瑛反唇相讥:“是不是轻薄了哪家姑娘,让人告了?” “你怎么知道?吃醋了?” 谢玄百无聊赖,放了秦制,转头和她绊嘴。 “我吃你个大头鬼。” 宁瑛瑛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他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男欢女爱的废料? “二位…在这慢聊,潘总管,我正好有事请教您。” 秦制得了喘息,诌了个借口,拉起潘富贵便跑。 见人都走了,谢玄正色问她:“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京城真是人心不古,一点不像梧州府民风淳朴。” 宁瑛瑛撇嘴。 “习惯就好。” “这的狱卒姓什么?” 她又问。 “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是这的常客。” 宁瑛瑛觉得,自己这个古代女子当得挺模范的,只是每每遇见谢玄,总是控制不住吐槽。 伸出脑袋,对外喊:“劳驾几位!” “宁姑娘。” 狱卒来得倒快。 大理寺的牢房里关的都是些翻了事的达官显贵,狱卒们只尽看守之责,不太过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 “哥几个辛苦了!” 宁瑛瑛先给每人二两银子,才问:“你们京城有什么好吃的?” “芳宝斋的烧鸡,源泉斋的点心,十五所的红豆汤,老万家的海鲜饺子……” 狱卒也人精似的,知道她这是饿了。 “酒呢?” “酒?姑娘您还喝酒啊?” “头回进大牢,壮壮胆。” 宁瑛瑛干笑,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她确实也有点忐忑。 “那就…富贵轩的竹酿?” 狱卒回。 “就照你刚才说的这些,帮我置办一份,剩下的银两都给你们了!” 大牢里还能点外卖,宁瑛瑛大手一挥,把潘富贵的荷包扔出去。 “好嘞!宁姑娘等等,这就来!” “喂!” 谢玄也没想到,还能这么坐牢,顿觉宁瑛瑛也是个奇人! “她刚才点的,给我也来一份!” “秦大人刚才特地吩咐,不能给您开小灶,您仇家太多,万一有人把您毒死在这,他可担待不起。” 为您提供大神 李浪白 的《高嫁》最快更新 6. 冤家聚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